《嫁君欢全文阅读免费》 第1章 第1章

三月春雨微凉,晶透的雨滴顺着屋檐滚落,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屋内。.xinghoen.

九莺莺双目紧闭躺在锦绣床上,秀挺的细眉微蹙,纤长的睫毛在睡梦中不安的颤了颤。

屋外乌云密布,天色昏沉,一道闪电横空劈下,伴随着轰鸣雷响,雨声骤大,九莺莺倏然睁开双目,美眸含泪,瞳孔震动。

她盯着床顶层层叠叠的绯色幔帐,神情恍然,仿若还沉浸在噩梦中,没有清醒。

待神思清明,她的眸中闪过丝丝疑惑,黑白分明的眼珠轻轻动了动,转头看向屋内的摆设。

屋外电闪雷鸣,映得屋内忽明忽暗,她的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后,眼睛诧异的睁大,渐渐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难以置信的闭上双目,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睛,入目的依旧是刚才的场景。

床上的绯色床幔层叠铺展,四角挂着樱红流苏香包,金丝屏风摆在外厅,镂空镶边铜镜放在柜子上,旁边的琳琅花瓶里插着几多娇嫩的鲜花,上面还带着水珠。

一切都如同她刚才睁眼时看到那般,分毫未差,就连桌上的那对八宝琉璃并蒂莲也一动未动的待在那里。

九莺莺看着并蒂莲,眉头轻蹙,若她没有记错,这对并蒂莲是二皇子贺怀瑾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世间只此一个,后来被她的堂姐九红豆‘不小心’摔了个粉碎,早就不复存在了。

她对这件事印象深刻,因为她极其珍爱这对并蒂莲,所以当时忍不住发了脾气,贺怀瑾知道消息后,急忙赶来劝说,温声软语的哄了她半天,最后答应她日后会送一个更好的过来,她才终于消气。

她想到贺怀瑾和九红豆,眸色猛的冷了下来,唇角扯起讥讽的弧度。

她当时以为贺怀瑾是担心她气大伤身,所以才不顾公务繁忙,急忙赶过来劝说,后来她才明白,贺怀瑾不是担心她,而是担心她的怒火会波及到九红豆。

贺怀瑾劝她是假,维护九红豆是真,他们两个在她眼皮底下唱了一出深情厚意的戏码,可惜她未看透,竟浑然不知。

她从床上坐起来,视线在并蒂莲上微微停顿,心里忍不住疑惑。

这对并蒂莲按理说应该早已成了碎片,不知被扔到哪个角落里,现在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房间?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还记得死前,九红豆暗中派人给她投毒数日,最后由贺怀瑾亲手给她送上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性命。

她至今还记得死前腹部灼烧的痛苦,仿佛热火燃身,肝肠寸断,恨不能把贺怀瑾和九红豆一同拉入地狱深渊。

她的父亲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九毅行,她身为将军正室夫人的嫡长女,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还从未受过那样令人窒息的苦痛。

此时,她身上那种灼烈的痛苦全都凭空消失了,她下床试着走了两步,身轻如燕,痛苦全无,难道有什么灵丹妙药,还能解鸠酒的毒?

她按捺下心里的疑惑,抬头打量起眼前的房间,她在屋里缓慢的转了转,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划过。

这里的一件一物都很熟悉,但是这不是她死前住的那间雕栏玉砌的屋子,而是她未出阁时,位于九家的闺阁。

闺阁温馨雅静,是她嫁人前喜欢的风格,她嫁给太子贺怀翎后,为了把东宫折腾的鸡飞狗跳,故意要求管事将屋子装裱得金碧辉煌,在东宫,非奢华贵重的物件,根本就进不了她的屋子。

挥霍无度,丑名远播。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屋里的摆设,目光欣喜,她生前住惯了那个金灿灿的房间,现在回到自己的闺阁,竟然觉得赏心悦目,极其喜爱。

她在屋里转了转,白皙的脖颈处有东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低头看了一眼,她的颈上竟然挂着一块黄莺玉佩。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瞳孔晃动,脸色忽而暗了下去。

她垂眸看了半晌,才抬起手,轻颤着伸出手指摸了一下玉佩。

这块黄莺玉佩雕工精细,玉质通透,黄莺栩栩如生,是她出生的时候,祖母亲自找人雕磨,自小就挂在她脖子上的。

她对这块玉佩一直珍爱有加,直到她出嫁前,才因为与祖母置气,所以未把玉佩带走,将其留在了这闺阁中的锦盒里。

若非她此举,也不会害了她的幼弟,她每每想起此事,都后悔不已,悔恨难当。

她看到这枚玉佩才愣然想起,她现在身处的这间屋子,早在一年前,便被九红豆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已经不复存在了。

随着那把火一起消失的,还有她的幼弟九玉。

她的父亲、弟弟、祖母……还有她自己,全都被贺怀瑾和九红豆接连害死了,她是最后一个,在死前尝尽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回忆起往事,心绪起伏难安,轻轻闭了闭眼睛,许久才稳定心绪。

她忍不住疑惑,本该已经不复存在的一切,怎么会变得完好如初?本该已经死了的她,怎么还能这样活蹦乱跳?

她一步步走到铜镜前,莫名有些紧张,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少女眉目如画,肌肤莹雪,一双杏眼澄澈明净,一颦一笑顾盼生辉,含笑时,如天上皓月,美的不可方物,不笑时,如雪中牡丹,娇美清丽,正是她未中毒之前的模样。

她自小模样出众,容貌昳丽,十二岁那年,于万寿节之日,在御前献舞,自此名动京城,姝色无双。

从此以后,向她提亲之人差点踏破了九家门槛,若非她的祖父突然离世,她按规矩守孝三年,恐怕年纪小小就已定下亲事。

可惜,太过瞩目亦非好事,她及笄那天,正好孝期已满,家里还未来得及帮她挑选夫婿,皇上就亲自下旨为她赐婚,自此决定了她未来的人生,她的命运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睁大了眸子,她死时正值十八芳华,本该如花绽放,但是她因中毒已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脸上只剩颓然虚弱之气,看起来柔弱憔悴。

可是镜中的她看起来比那时年纪要小一些,脸颊稚嫩,嘴唇樱红,一双眼睛精神奕奕,虽未施粉黛,但是面色透着健康的红润,看起来豆蔻年华,一头墨发梳着垂鬟分肖髻。

令她惊讶的是,她竟然还未及笄。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匆忙的掀开衣袖。

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浅色的疤痕,她父亲的棺柩被送回京那日,她抱着父亲的头盔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手臂被地上尖利的石头划伤的,当时流了很多血,自此以后留下了一道疤痕,但是现在她的手臂白皙光滑,没有丝毫瑕疵,那抹淡色疤痕竟然凭空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分不清到底过去的几年是一场梦,还是现在的这一切才是梦。

她如置梦中,只有死前痛不欲生的痛苦和烈火灼心般的恨意,提醒着她,过去的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

她死过,可是她又活了。

她心中隐约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可是她没有办法确定,因为那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小姐,奴婢给您送茶。”

她的贴身丫鬟春杏在门外叩了叩门,声音听起来略有些稚嫩。

九莺莺神色微动,她敛了敛情绪,故作淡定的坐在铜镜前,拿起梳子梳理了一下睡乱的头发,声音尽量平淡的说:“进来吧。”

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甜糯,带着少女的娇软,因为生病的缘故,听起来低低柔柔,莫名惹人怜爱。

春杏推开门,端着茶杯走了进来,她走路的时候低眉垂眼,头上梳着双鬓发髻,脸颊圆润,身材略胖。

她看到九莺莺坐在梳妆柜前,笑了笑说:“小姐,您吹风受了凉,现在睡了一会儿,好点了吗?”

九莺莺透过镜子,偷偷打量着春杏的面容,她发现春杏跟她死前相比,确实年轻了一些,神情也更活泼。

她的身上穿着九府统一的淡绿色棉布裙,而非东宫的青色宫女锦裙,看来她们现在确实在九府中。

春杏衷心耿耿,过去那几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九莺莺看到熟悉的人,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她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梳子,走到桌边,接过春杏递过来的茶杯。

窗外的雨小了一些,雷鸣也停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在屋檐上,听起来悦耳好听。

她啜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的问:“春杏,现今是何年何月?”

春杏歪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理所当然的答:“小姐,您是睡糊涂了么?现在是璟元二十一年五月初一,明日正好是您的生辰。”

九莺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没有太惊讶,她不动声色的低下头,掩住眸子里的滚滚情绪。

果然如她所想那般,她真的重生了。

第2章 第2章

她重生到了三年前,今年十五岁,还未及笄,也未中毒,身体依旧健康,没有臭名远播,还是闺阁中的矜贵小姐。.kanshshen.

她眼睫激动的轻颤,努力把心口的酸涩压制下去。

她回来了,这个时候,她的祖母、父亲、幼弟尚且健在,她的身体还没有被毒药腐蚀,她回到了一切刚刚开始的时候。

春杏看她一副恍然的模样,当她是睡糊涂了,去屋内找了件披风,给她披在身上,细心关切道:“小姐,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多穿件衣服,别又受着凉气。”

“嗯。”九莺莺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春杏的手,笑了一下。

她死前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春杏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柳暗花明。

春杏诧异的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家小姐今天有些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神情悲悯温柔,特别是笑的时候,唇边像是能荡出秋水的涟漪来一样。

她看着九莺莺唇边的笑,那抹笑容看起来似悲似喜,她忍不住问:“小姐,您心情很好吗?”

九莺莺哂然一笑,垂眸看着浮起的茶叶,泪雾朦胧,声音缓慢的道:“好……特别好。”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绝路,只能一败涂地的死去,眼睁睁看着那对儿狼狈为奸的狗男女逍遥快活,没想到现在上天竟然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到这个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时候。

她慢慢绽开一个微笑,既然她活了,他们就别想好过。

“小姐,老夫人过来看您了。”

春芳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九莺莺贴身一等侍女一共有两名,一名是春杏,另一名就是这个春芳。

春芳一边说着话,一边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水滴落在地上,洁净的地面变得混浊。

九莺莺抬眸,目光沉沉的看着春芳,春芳平时看起来活泼可爱、天真无邪,仿佛一点城府也没有。

九莺莺却很清楚,她上辈子身上所中的毒,就是春芳一点点投到她每日饮用的茶中的,春芳被九红豆收买,为了金钱和前途,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她。

九莺莺看着春芳,轻轻眯了下眼睛,春芳也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之一。

春芳被九莺莺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愣了一下,她还没见过九莺莺这么冰冷的目光,难道九莺莺是怪她弄脏了地面?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微微皱眉,九莺莺以前从不会为这些小事苛责她啊。

她心中疑惑,抬头看向九莺莺,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怎么了?”

“没事。”九莺莺视线在春芳身上一扫而过,没有时间理会春芳,站起来朝门口走了过去,

因为她的祖母已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九老夫人慈眉善目,朱颜鹤发,身穿帛黑赤色织锦,领口缀着棕色细绒,看起来雍容华贵,左右两位嬷嬷微微低着头,分别扶在她两侧。

九莺莺脚步顿住,目不转睛的看着祖母,眸子一下子湿润起来,她迟缓地眨了下眼睛,眼中盈满泪水,脚步虚软的迎了过去,声音哽咽,“祖母……”

她扑进祖母的怀里,嗅到祖母身上熟悉的檀香,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九老夫人常年礼佛,因久待佛堂,身上总沾染着檀香,九莺莺闻得久了,便对这股香味儿极其熟悉,此刻闻到,不由鼻尖一酸。

真好,她的祖母还好好的活着,她现在还是祖母怀里那个可以肆意撒娇的那个小女孩儿。

九老夫人看到孙女突然激动扑进自己怀里,不由怔了怔。

她低头看着孙女的头顶,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温声问:“莺莺,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做主。”

九莺莺听到祖母的话,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委屈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确实有人欺负她,可是她一个字也不能说。

她母亲王氏在生九玉的时候便难产过世了,她父亲九毅行是将军,常年驻守边关,甚少回家,所以她自小就在祖母膝下长大。

祖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与祖母本来感情深厚,但是在陛下下旨赐婚后,她因为不愿嫁给那个‘废’太子,所以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了。

她求着、盼着请祖母去跟陛下辞了这门亲事,但是祖母没有答应她的恳求,当时陛下已经下旨,如果九家拒婚,稍有不慎,被处心积虑的人用来做文章,必会触怒龙颜,给九家上下招来祸患。

祖母根本不可能冒险用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再者说,陛下一言九鼎,既然已经下旨,就不可能更改,如果此事闹大,九莺莺嫁入皇家之后,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祖母就算为了九莺莺的将来打算,也只能千恩万谢,装出感谢隆恩的模样。

九莺莺当时急糊涂了,九红豆和贺怀瑾又在她身边不断挑拨,她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祖母为了九家,根本不顾她的死活,所以她跟祖母生出嫌疑,成婚那天,她怒气冲冲的把黄莺玉佩摘了下来,不肯再戴,将其留在了房中锦盒中。

后来,她把太子府折腾得鸡飞狗跳,丢尽了九家的脸面,祖母对她屡次劝说,她仍旧不知改悔,祖母心灰意冷,决定静心礼佛,再不肯见她。

直到祖母过世,九莺莺才终于见到祖母,祖母阖上眼之前,还在气若游丝的劝她跟太子好好过日子,远离贺怀瑾,她至今还记得祖母当时担忧的目光。

原来祖母虽然气她,却没有一刻弃过她,可惜她悔之已晚。

九莺莺偷偷擦了下眼泪,上一世,祖母一直为她忧思,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让祖母为她忧心了。

她抬起头对祖母笑了笑,抱着祖母的胳膊,亲昵的撒娇,“祖母,有您在,没有人敢欺负莺莺,莺莺就是刚才做了个噩梦,梦中您、父亲和阿玉都不见了,所以莺莺有些害怕,以为你们不要莺莺了。”

祖母看她娇憨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容,像小时候一般,轻声哄她,“噩梦而已,醒来就过去了,祖母永远不会不要莺莺的,莺莺别怕。”

“嗯,都过去了,莺莺已经不怕了。”九莺莺慢慢说道。

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她自当好好珍惜机会,反正她死都死过了,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亲自扶着祖母在暖炕上坐下,找了个薄毯搭在祖母的腿上,又给祖母身后放了一个软垫子,让祖母坐得舒服一点。

祖母的腿在年轻的时候受过寒,留下了病根,今天这样的雨天,祖母的腿最是酸痛,一般都在卧床休息,若非她正巧病了,祖母也不会亲自过来走这一趟。

她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发酸,低头给祖母倒了一杯热茶,放到祖母的手心里。

九老夫人看孙女忙来忙去,如此殷勤,不由十分欣慰,喝了口热茶,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

她放下茶杯,对孙女招了招手,含笑道:“莺莺,别忙了,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好。”九莺莺应了一声,坐到祖母腿旁的绣墩上,亲亲热热的挨着祖母坐,低头给祖母捶腿。

九老夫人摸了摸九莺莺的头发,笑道:“祖母是来看望你的,你怎么反而忙起来了?”

“祖母,莺莺身体已经好了,忙点也没事的。”

她说着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唇边带笑,百褶裙如散开的花瓣。

她醒来之后,身体除了有些绵软无力之外,就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了,这跟她前世中毒的那段日子相比,已经可以称得上身强体壮。

九老夫人见她面色红润,知她身体确实恢复了,不由放心下来。

九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目光落在她柔顺的头丝上,微笑道:“莺莺,你就快及笄了。”

“嗯。”九莺莺继续给祖母捶腿,手上动作不停,仰着小脸道:“祖母,莺莺及笄那日,您亲手给莺莺结发可好?”

九老夫人没有丝毫犹豫,笑容慈祥的道:“当然好,莺莺秀发乌黑,相信用笄贯之,必然好看。”

她看着九莺莺倾城的容貌,脸上的笑容不由渐渐加深,九莺莺是在她膝下养大的孙女,如今她看到九莺莺长得亭亭玉立,心中欣慰又骄傲。

九莺莺趴在九老夫人的膝上笑了笑,前世她及笄的时候,本该由祖母帮她结发,但是那日陛下一道圣旨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她因为赐婚的事,情绪几乎崩溃,太子贺怀翎身患腿疾,出行只能依靠轮椅,传闻他腿伤后,经常阴晴不定,易怒暴躁,太子之位早已岌岌可危,她心仪贺怀瑾已久,自然不想嫁给这样的人。

众人知道贺怀翎的太子之位早晚不保,担心那个时候会被牵连,全家知道赐婚的事情之后,都陷入了愁云惨雾当中,所以她及笄结发的事,便被遗忘了。

这辈子,她想要弥补前世所有的遗憾。

第3章 第3章

九莺莺与祖母说了一会儿贴心话,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enbon.

春杏小步过去打开门,九红豆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她进屋后,抬头对九莺莺笑了笑,柔声道:“妹妹,姐姐听闻你受了风寒,特来看望,可方便进去?”

这是九莺莺重生后第一次看到她,藏在袖子中的手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她难掩心中的怒火,死前那股灼烧的痛苦,好像又涌了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攥紧手里的帕子,心中不断告诫自己,她还不能翻脸,不然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现在无论无何也不能撕破脸。

她深呼吸了两下,勉强对九红豆点了下头,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半点也发不出来。

九红豆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脸色难看。

九红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迈步走了进来。

她与九莺莺同岁,只比九莺莺大半个月,面容却比九莺莺成熟一些,她身子瘦弱纤细,说话轻声细语,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九红豆进屋之后,看到九老夫人坐在暖炕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开心笑了笑,然后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伸手捋了捋被雨水沾湿的头发,侧头轻咳了一声。

她长得本就赢弱,看起来弱柳扶风,现在淋了雨,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看起来倒比九莺莺这个生病的人还要柔弱。

果然,祖母看到九红豆这副模样,顿时紧张了起来,赶紧道:“红豆快些过来,秋华,再拿个绣墩给红豆坐。”

九红豆是九莺莺大伯九明行的二女儿,九莺莺的祖父是侯爷,祖母是祖父的继室,九明行是祖父原配的儿子。

祖母嫁进来的时候,九明行已经十岁,性子顽劣不堪,屡教不改,祖父几次想要把他赶出家门,彻底取消他袭爵的资格,改为让九莺莺的父亲九毅行继承爵位,不过祖母于心不忍,劝了又劝,祖父才没有那么做。

九明行从小便是个酒囊饭袋,至今也没有什么本事,虽然袭了爵位,却空有名头,没有实权。

九莺莺的父亲九毅行年少从军,没有靠家里的权势,自己在军营闯出了一番名堂,现在他军权在握,已经是镇国大将军。

九红豆虽然不是祖母的亲孙女,但是祖母对九红豆同样疼爱,如同自己的亲孙女一般。

秋华嬷嬷是跟在祖母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了,现在虽然年岁已大,但是手脚依旧利落,很快就把绣墩搬了过来。

九红豆浅笑着应了声,乖乖走到祖母旁边坐好,祖母看她面色有些苍白,把自己腿上的毛毯盖到了她的腿上。

九莺莺默默看着九红豆,她以前总觉得九红豆性格太过软弱,明明她才是妹妹,在外人面前,却总是她维护九红豆。

她一直把九红豆护在身后,一个人在前面挡风遮雨,最后她落得个嚣张跋扈的名声,九红豆却成了人人称颂的乖乖女。

九莺莺从未想过,九红豆躲在她身后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也未想过九红豆手里会不会藏着刀,突然刺向她的背后。

九红豆抬眸,朝九莺莺看了过来,软声道:“妹妹,你身子好些了吗?”

九莺莺冷冷的勾唇,上辈子九红豆也是这样,故意在祖母面前表演姐妹情深,对她嘘寒问暖,可惜上辈子她没有细想过,为何九红豆总是在祖母过来的时候,‘正巧’前来关心她。

九莺莺心叹前世自己的糊涂,面上不显,重新拿了条毛毯盖在祖母腿上,然后在九红豆对面的绣墩上坐下,继续为祖母捶腿。

她垂下眸子,清了清嗓子,轻声回道:“已经好多了。”

九红豆伸手握住她的手,上下摸了两下,声音关切的道:“妹妹,我摸你的手还是有些凉,你多穿点衣服。”

九莺莺被她摸一下,就如冰冷的蛇吐着信子在手上爬,九莺莺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回来。

九红豆怔了怔,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九莺莺头也不抬的淡声道:“姐姐,莺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别把病气过给姐姐。”

九红豆微微颔首,轻叹一声:“妹妹,别怪姐姐说你,你就算关心表哥,也不能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啊,早知道你会生病,姐姐就不把表哥调任的事情告诉你了。”

她口中的表哥是指贺怀瑾,她母亲秦氏是淑妃的妹妹,贺怀瑾是淑妃的儿子,也就是九红豆的表哥。

九莺莺能称呼贺怀瑾一声表哥,说起来还是因为九红豆的缘故。

九红豆若是不提起这件事,九莺莺倒是忘了,她这一次之所以会受寒,正是因为贺怀瑾。

贺怀瑾自太子腿伤后,渐渐受到璟帝重用,最近他被璟帝调去户部任职,今日是他上任的第一天,九莺莺担心他中午忙,没有热乎饭吃,所以偷偷带了饭菜去看望他,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狂风骤雨,这才受了寒。

祖母一向反对她与贺怀瑾来往,九红豆这样说,看似是在心疼她,其实是故意在祖母面前告状。

九老夫人听到九红豆的话,果然眉头蹙了起来。

她性情温和,一直不想让孙女参与到皇室的争斗中,她觉得孙女嫁入普通的高门大户,找个性子宽厚温润的夫君,安稳度过一生即可,所以她从来都不支持九莺莺和贺怀瑾来往,但是九莺莺自小便想嫁给贺怀瑾,她无论怎么劝说,九莺莺都听不进去,还几次为了贺怀瑾顶撞她。

她想起此事,便忍不住头疼,声音沉了沉,问:“莺莺,这是怎么回事?”

九红豆在一旁装作说错话的样子,连忙捂上唇,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看九莺莺。

九莺莺没有理她,看着祖母,柔声回道:“祖母,莺莺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九莺莺说这些话的时候,尾音几不可察的轻轻颤了颤,她没有撒谎,也没有敷衍,上辈子,她已经吃够了教训,这一世,她真的不会再傻乎乎的想要嫁给贺怀瑾了。

第4章 第4章

贺怀瑾表面看起来温雅如玉,其实冷性情薄,他的眼中只有权利,在利益面前,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所有人,包括前世的九莺莺。.mengyanshom

九老夫人没想到九莺莺这次认错这么痛快,忍不住有些诧异,就连九红豆也吃惊的看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佯装不知她们的反应,低头继续给祖母捶腿。

九老夫人欣慰的笑了一下,道:“莺莺懂事了。”

九红豆的眼睛不甘心地转了转,九莺莺即将及笄,她和贺怀瑾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她心里焦急却没有办法阻止,所以只能在九老夫人面前告状,让九老夫人阻止他们见面的机会。

她看九莺莺今天认错如此之快,心道九莺莺是学会撒谎了,她不信九莺莺真的知道错了,她觉得九莺莺就是在诓骗九老夫人。

她当然不愿意看到九老夫人就这么轻易的被九莺莺糊弄过去。

她笑了笑,轻声道:“莺莺,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祖母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们孤男寡女私下见面,传出去不太好听,若是被人看见了,你的清誉便毁了。”

九莺莺浓长的眼睫低垂,在眼睑上投落淡淡阴影,她不冷不热道:“姐姐放心,莺莺不会那么没有分寸,今日去户部的时候,莺莺只是让护卫把食盒送了进去,未亲自见二皇子。”

九红豆轻撇了一下嘴,九莺莺真是变聪明了,平时一口一个‘表哥’叫的亲切,现在到了祖母面前,倒是会装腔作势,喊上‘二皇子’了。

她没有气馁,再接再厉道:“莺莺,你今天给表哥带了些什么饭菜啊?”

“厨娘做的,我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

她给贺怀瑾送饭的事,在大家的眼中才过了几个时辰,但是于她,已经是前世的一桩小事,她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

“莺莺,你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不会做饭,不然一定会亲自做给表哥吃吧?”

九莺莺抬头,波澜不惊的看她,“姐姐,莺莺若是下厨,必定第一个做菜给祖母吃,我与二皇子非亲非故,我一个闺阁女儿,怎么会亲手给他做菜?姐姐这么说,才是有损妹妹的清誉,请慎言。”

九红豆眉头蹙起,九莺莺很少会顶撞她,她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尴尬的笑了一下,才道:“是姐姐失言。”

九莺莺哪里会让她如前世一般轻易的欺负自己,反唇相讥道:“姐姐,伯母‘娇惯’我,让我远厨房,但对你却颇为严格,女红画艺、诗书琴琪,你无一不通,就连厨艺也十分了得。”

她顿了一下,语气稍缓,意有所指的继续道:“记得有一次莺莺去姐姐院子里找姐姐,正好遇到伯母邀请二皇子来府中庆贺生辰,当时姐姐亲自动手给二皇子做了一桌菜肴,那些菜肴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莺莺只是闻了闻,都忍不住吞口水。”

九莺莺看着她,话锋一转道:“莺莺自知不能跟二皇子相比,这些年来从未吃过姐姐亲手做的饭菜,不过,如果莺莺没有记错的话,好像连祖母也未曾吃过?”

九老夫人笑了笑,打圆场道:“红豆心灵手巧,祖母相信你做出来的饭菜定然不错。”

九红豆尴尬的笑了一下,讷讷点头。

九莺莺笑道:“姐姐是该好好学学厨艺,毕竟二皇子吃惯了宫中御厨做的东西,口味定然刁钻,你做的饭菜若把御厨比下去,说不定二皇子会多来看你几次。”

九红豆觉得九莺莺好像话里有话,就像知道了她对贺怀瑾的心思一样,她抬头探究的看过去,却见九莺莺面色如常,仿佛只是在闲说家常一样。

九红豆微微蹙眉,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但是九莺莺看起来态度如常,她只能让自己不要大惊小怪。

她敛了敛神,轻声道:“表哥公务越来越繁忙,想来没有那么多时间到府中用餐。”

她说着语气不自觉有些骄傲,璟帝越来越信任贺怀瑾,她相信太子之位早晚都是贺怀瑾的。

九莺莺未置可否的扯了一下嘴角,她知道九红豆在期盼什么,不过未必就能如她所愿。

太子废了,贺怀瑾才有机会登上太子之位,若太子没废呢?

九红豆见九莺莺把她去给贺怀瑾送饭的事,这么轻易就揭过去了,不甘心的咬了下嘴唇。

她视线落在桌上的八宝琉璃并蒂莲上,那是贺怀瑾送给九莺莺的生辰礼物,价值不菲,是难得的好东西。

她虽然清楚知道贺怀瑾只是在利用九莺莺,想要通过九莺莺获得九毅行手里的军队,但她还是忍不住妒忌。

这八宝琉璃并蒂莲极其珍贵,她第一次在贺怀瑾的珍藏中看到的时候,就极为喜欢。

她当时没好意思向贺怀瑾讨要,她想等她嫁给贺怀瑾之后,这并蒂莲自然是她的,只是她没想到转眼间,贺怀瑾就把它当做生辰礼物,送给了九莺莺。

她的眸色暗了暗,越想越失落,妒忌涌上心头,她咬了咬牙,不甘心的站起来,走过去拿起并蒂莲看了看。

她装出端详的模样,笑着夸赞道:“妹妹,表哥对你真好,他送的这个并蒂莲当真是模样精巧,通体华贵,一看就花了大价钱。”

九老夫人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并蒂莲代表什么?代表的是夫妻恩爱,贺怀瑾送九莺莺这个物件儿,已然是逾越了,但是贺怀瑾当日是在九莺莺的生日宴上堂而皇之送来的,他送的磊落,只说是寓意兄妹手足情深,九老夫人面对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能说什么,更不能让九莺莺拒收。

贺怀瑾与九莺莺虽说沾亲带故,有一个兄妹的名义,但是京城里谁都知道,他们这个兄妹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送了并蒂莲之后,京城里的名门贵族,基本都默认了这是他的定情信物,觉得他只是碍于九莺莺孝期未过,所以才未正式提亲罢了。

从那以后,想要跟九莺莺结亲的人就没有了,毕竟谁也不敢跟当朝正受宠爱的二皇子抢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当今太子虽然未被废,但是早已登基无望,是货真价实的‘废’太子,至于二皇子日后会有何造化,谁也未可知。

第5章 第5章

九老夫人想起这件事便忍不住觉得心里窝火,连带着看到这对并蒂莲也觉得十分碍眼。.hom

偏偏九莺莺对这对并蒂莲很是喜爱,一直珍而重之的把它摆在屋子里最显眼的地方。

九莺莺看到九红豆把并蒂莲拿在手里,不由笑了笑,看来九红豆是打算故技重施了。

前世,九红豆就是这样拿着并蒂莲,然后‘不小心’把并蒂莲摔在了地上。

她亲眼看到碎了一地的琉璃碎渣,心几乎也跟着碎了,那是她最心爱的物件,几乎每天睡前都要拿在手上摸一摸。

当时,她的心简直像在滴血一般,怒火滔天。

不过,她虽然怒火正盛,但是也只是发了顿脾气,摔了几个杯子而已,动静闹的挺大,但是根本没有碰过九红豆这个罪魁祸首,偏偏后来九红豆自己一个人演了一出大戏。

九莺莺想到这里,澄澈的眸子不由沉了沉,

她发脾气的时候,九红豆派人去通知了贺怀瑾,贺怀瑾正好就在大房说话,知道她发脾气的消息后,立即赶过来劝说。

九莺莺见到贺怀瑾,被贺怀瑾轻声细语的哄了两句,不久就消了气,她命人来收拾地上的琉璃残渣,这件事便算过了,结果这个时候,九红豆突然冲了上来,攥住她的手臂,假意去拦她。

九红豆的力气极大,她的手臂被九红豆攥的很疼,她肌肤娇嫩,霎时手腕就红了起来,她当时没有多想,便伸手甩开九红豆。

没想到九红豆就是在等她用力,她甩手之后,九红豆顺势跌倒,正好摔在了那些琉璃碎渣上,鲜血顿时流了一地。

当时场面极其吓人,九莺莺直接吓懵了,还以为真的是自己不小心把九红豆推倒,愧疚的差点哭了出来,贺怀瑾更是怒不可遏,他怒瞪了九莺莺一眼,抱起九红豆就直接冲了出去。

事后,全家人都觉得九莺莺无理取闹,九红豆虽然摔了并蒂莲,但她是无心之失,何至于此?

九红豆趁机装乖卖巧,假装养伤,卧床一个月才从床上起来。

那段时间,九家人个个看九莺莺不顺眼,就连贺怀瑾在九莺莺面前也懒得装下去,一心只担心九红豆的安危,每次要府中来,都急冲冲的去看望九红豆,就连九莺莺自己也是满心愧疚,各种珍贵药材像不要钱一样往九红豆屋里送。

她那个时候还不知人心险恶,从没想过善良温顺的堂姐,其实是借机会算计她,更没想过堂姐竟然如此之狠,为了算计她,竟然能往琉璃碎渣上面摔。

九红豆这一招何其高明,明明是她摔碎了并蒂莲,但是她不但没有受到苛责,反而将九莺莺陷入不义。

后来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满京城的人都在背后说九莺莺是个蛇心女人,竟然为了一个八宝琉璃并蒂莲,差点闹出人命,实在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堂姐当人看。

还有人说九老夫人偏心亲生儿子一家,所以才放任亲孙女儿欺负另一个原配的孙女。

九莺莺不希望祖母受到牵连,多次跟别人解释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却百口莫辩。

她冷静下来后,自己心里也忍不住疑惑,她明明没有用那么大的力气,九红豆为什么会摔倒了?但是事情的真相,无论她怎么说,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更不会有人去调查,大家只相信他们看到的结果。

九红豆伤好之后,为了在九莺莺面前继续装下去,哭哭啼啼的在外面解释了几次。

众人看她这样,反倒觉得她是在家里受了气,才在九莺莺的逼迫下,出来替九莺莺隐瞒,大家愈发觉得九莺莺恶毒,九红豆无辜又凄惨。

九莺莺的坏名声,就是从这个时候,彻底名扬京城的。

那段时间,对九莺莺来说,就像噩梦一样,京城的贵女们都孤立了她,就连贵女间的聚会,也没有人邀请她,大家全都对她横眉竖眼,在背后说她坏话,还好那段时间九莺莺忙着闹赐婚的事,也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

九莺莺想起往事,纤长的睫毛低垂下来,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挑,看似在笑,弧度却冰冷的没有温度,辨不出喜怒。

九红豆看她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妹妹?”

九莺莺慢悠悠的起身,看着九红豆,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九红豆在她目光的逼视下,不自觉后退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虚。

九莺莺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伸手握住九红豆的手腕,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

九红豆眸色一动,想趁机把并蒂莲摔在地上,既然这对并蒂莲注定不属于她,那么她得不到,也不能让九莺莺得到!

她想偷偷松开手,可是没想到九莺莺握着她手腕的力量极重,根本就没给她松手的机会。

九莺莺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上用力,直接把并蒂莲夺了过来。

九红豆面色白了白,为自己辩解道:“莺莺,姐姐就是看一眼,你何必这么紧张?姐姐知道这是表哥送的礼物,所以你格外喜爱,但是我是你姐姐,拿来看一下也不行么……”

九莺莺没有听她说什么,只是垂眸看着手里的并蒂莲,目光柔和。

她的手指轻轻滑过并蒂莲光滑的表面,她以前常常把并蒂莲拿在手中把玩,对上面的每一条纹路都极其熟悉。

并蒂莲生动逼真,琉璃在阳光下泛着流光溢彩的光,看起来晶莹剔透,触起来温热顺滑,确实是个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九红豆有机会把并蒂莲摔个粉碎。

她的手指轻轻滑动,唇畔绽开悠悠笑容,须臾间,她的眸色倏然沉了下来,手指骤然松开。

砰——

八宝琉璃并蒂莲应声而落,在光滑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九红豆正在絮絮叨叨的说话,看到这一幕,声音猛地一窒,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勾唇冷笑,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

这一世,她要自己摔个痛快。

第6章 第6章

九老夫人也诧异的看向九莺莺,跟九红豆一样始料未及。.jijien.

九莺莺在桌边坐下,悠闲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茶,她看着地上的残渣,一双眸子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波澜。

这个八宝琉璃并蒂莲虽然珍贵,但是她现在看到这个对蒂莲就会想起贺怀瑾,只觉得十分的碍眼,不如摔了,眼不见为净。

九红豆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呼,“妹妹!这八宝琉璃并蒂莲价值千金,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给摔了?”

琉璃碎片在地上闪烁着晶晶亮亮的光,像纯净的泪珠,呈现出另一种破碎的美丽。

九莺莺手持香箸,拨弄了几下香炉里的白檀香,看着星星点点的火光,轻声道:“金贵的东西多了,我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九红豆妒嫉的咬了一下嘴唇,九莺莺的确不缺好东西,九毅行每次在战场得胜回来,陛下都会赏赐金银财宝、田地门店,不像九明行虽有爵位,田产却快被他败光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看着九莺莺轻声说:“可是这对并蒂莲是表哥送给你的礼物,非旁物可比。”

九莺莺看着袅袅升起的白色烟气,轻笑了一声:“他送我的东西太多,也没什么特别的。”

九莺莺放下香箸,伸出葱玉的手指,指了指屋里的金丝玉翠屏风,又指了指棋案上的碧玉菊棋子,不以为意的道:“那个、还有那个……对了,这个香炉也是,这些东西都是他送给我的,送得多了,也就没有什么稀罕的了。”

九莺莺的话半真半假,这些年贺怀瑾确实送了她不少好东西,但是让她确认贺怀瑾心意的礼物,只有八宝琉璃并蒂莲一个。

她当初觉得贺怀瑾是在借八宝琉璃并蒂莲向她暗暗表明爱意,所以把并蒂莲当作他们的定情信物,因此才会格外重视这个八宝琉璃并蒂莲。

贺怀瑾送过的礼物虽多,但是这个并蒂莲最为特别。

她前世很喜欢贺怀瑾送的这些东西,但是现在在她看来,这些没有用过心的礼物,不过就是贺怀瑾接近她的工具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九红豆听到九莺莺的话,妒忌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些都是她求之不得的东西,没想到九莺莺竟然如此看轻。

贺怀瑾这些年为了讨好九莺莺,送过九莺莺无数好东西,可是贺怀瑾对她就颇为吝啬,一般都是把挑剩的次等货送给她。

贺怀瑾就像习惯了一样,每次都把好东西用来讨好九莺莺,次等的东西才会想起给她。

贺怀瑾总说九莺莺是将军嫡女,见惯了好东西,如果不送她名贵的物件,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九红豆心里颇为不服气,九莺莺用惯了好东西,她九红豆就活该低人一等吗?

可惜在贺怀瑾的眼中,九莺莺就是值得最名贵、最稀有的东西,他得到什么好东西,永远第一个拿来讨好九莺莺。

九红豆不甘心,却无可奈何,她知道贺怀瑾需要的是一个懂事的女人,如果她无理取闹,只会让贺怀瑾对她感到厌恶,所以她不能闹,也不能吃醋。

她只能顾全大局,一步步助贺怀瑾登上太子之位,这样贺怀瑾才会喜欢她,才会对她感激又愧疚,那样她才能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现在忍气吞声,是为了将来可以荣光万丈的将九莺莺踩在脚下。

九莺莺抬眸,看着九红豆阴晴不定的面色,心情愉悦地弯了弯唇。

她以前不清楚九红豆和贺怀瑾的关系,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九红豆,现在她想要让九红豆难过,方法有千千万万种。

就像她现在随便把贺怀瑾送她的东西,拿出来摆弄几下,就够九红豆那颗心如同被针扎一样了。

九红豆既然那么伟大,选择当贺怀瑾背后的女人,那她就让九红豆好好尝尝其中滋味。

九老夫人看九莺莺对待贺怀瑾送的东西,态度如此轻慢,不由愉悦了几分,她觉得孙女儿终于醒悟,不再做着嫁给二皇子的梦了,心情不由大好。

她从手上把自己常年戴的镯子摘下来,戴到九莺莺的手上,声音温和的道:“莺莺,这是祖母成婚时,你祖父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二皇子送的那个八宝琉璃并蒂莲固然珍贵,但是祖母这玉镯也不差,咱们九家女儿想要好东西,不用求别人。”

九莺莺看着手上的镯子,不由眼眶发热,前世她成婚的时候,虽然在跟祖母置气,但是祖母依旧把这镯子送给她当嫁妆。

她当时不知道这个镯子对祖母而言那么珍贵,只把它当做一个普通的镯子,戴了几次便扔到了盒子里落灰,她如今听到祖母这番话,才明白祖母的一片心意。

她摸了摸玉镯,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祖母,莺莺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镯子。”

九老夫人看着因为一个镯子就感动得热泪盈眶的孙女,不由好笑地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有些愧疚的说:“真是个傻丫头。”

九家一共有三位姑娘,大姑娘九红梅,二姑娘九红豆,她们两个都是九明行妻子秦氏生的女儿,三姑娘就是九莺莺。

几年前,九红梅出嫁的时候,因为嫁妆太少,秦氏在九老夫人面前哭了几场。

九老夫人菩萨心肠,不忍心看大房为嫁妆发愁,便把自己的嫁妆拿出大半给了他们,如今能留给九莺莺这个亲孙女的已经不多了。

九莺莺在祖母怀里撒娇的笑了笑,伸出白嫩的手腕,看着上面玉镯,目光格外的珍惜。

九红豆虚伪的笑了笑,“祖母对莺莺真好,红豆要吃醋了。

九老夫人心里疼爱九莺莺,做事却从来不偏不倚,对原配留下的儿子一家,更是谨小慎微,她听到九红豆的话,从头发上摘下金簪递给九红豆,笑道:“红豆,这支金簪是你二叔买给我的,跟这玉镯一样值钱,祖母现在将它送给你了。”

九红豆虚伪的推脱了两下,就把金簪收下了。

第7章 第7章

九莺莺轻轻皱眉,她知道祖母身为继室不易做,但她想起前世大房是怎么对待祖母的,便忍不住替祖母感到不值,这一家,可是一群活脱脱的白眼狼,祖母对他们再好,他们也不知道感恩。.gjipo.

九红豆心满意足的把玩着手里的金簪,九毅行向来孝顺,这个老不死的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反正不要白不要,不然这些东西全都便宜了九莺莺。

她抬眸目光冰冷的看向面前祖孙情深的两个人,不屑的侧了侧头,等她成为皇后的那天,这个老太婆和九莺莺一个都别想好过。

她的姨母淑妃娘娘早就答应过她,只要贺怀瑾利用九莺莺的关系,让九毅行帮助他夺得皇位之后,贺怀瑾一定会废掉九莺莺,最后登上皇后之位的只会是她。

她不像其他女人目光那样短浅,争一时之长短,她相信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为了以后的前途愿意忍耐。

只要贺怀瑾能当上皇上,她现在的付出,都会化为贺怀瑾的愧疚,那个时候,贺怀瑾一定会想办法加倍的补偿她。

她可以忍受贺怀瑾暂时娶九莺莺为妻,但是她不愿意让九莺莺和贺怀瑾增加相处的机会,因为她担心贺怀瑾和九莺莺相处久了,会对九莺莺心软,所以她总是百般阻止九莺莺去见贺怀瑾,却从来没有在九莺莺面前说过贺怀瑾一句坏话。

她可以默许他们两个做几年夫妻,却不会允许他们产生感情,更不会让九莺莺留下孩子。

待他们结婚后,她还要另废一番心机,不过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贺怀瑾能做皇上,皇后就是她的囊中之物,至于九莺莺,不过是贺怀瑾人生中的过客罢了。

待她成为皇后,她父亲是国丈,她母亲是皇上的亲姨母,那个时候,这九府上下都要对他们另眼相待,她倒九莺莺还如何嚣张。

这些年,九莺莺仗着长得貌美如花,又有九毅行这个将军父亲,可没少出风头。

九毅行骁勇善战,对璟帝忠心耿耿,年轻的时候救过璟帝的命,璟帝十分的信任他,祁国除了京城的军权外,剩下的军权基本都掌握在九毅行的手里,所以自然有很多人想娶九毅行唯一的女儿为妻。

九红豆轻轻笑了笑,九毅行向来疼爱女儿,只要九莺莺嫁给贺怀瑾,她不信九毅行会不帮贺怀瑾夺权,到时候贺怀瑾如虎添翼,皇位自然措手可得。

待贺怀瑾夺得皇位之后,自然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她不用亲自动手,贺怀瑾就会把九毅行一家一个一个消灭干净,然后把兵权拿回自己的手里。

九红豆在桌旁施施然的坐下,胸有成竹的看着九莺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

到时候,说不定贺怀瑾会顾念旧情,在给九莺莺订棺柩的时候,也会挑最矜贵的金丝楠木。

九莺莺在他心里不是值得最好的一切么?

那么在贺怀瑾给九莺莺选棺柩的时候,她就大发慈悲,也让贺怀瑾给九莺莺选个好的吧。

……

九莺莺亲自把祖母送回房后,转身大步往后院走去。

她父亲在她母亲过世后,再未娶亲,九明行倒是有几房妾室,都住在九府两侧的偏房里。

秦氏这么多年只生了九红梅和九红豆两个女儿,所以九明行一直想生个儿子,不过秦氏看着温柔可人,其实手段了得,她有一位在宫中的姐姐淑妃,得淑妃指导,搞定几个小妾还是不成问题。

这么多年,在秦氏暗中作梗下,九明行的妾室们都没生出孩子,九明行因为淑妃深受璟帝宠爱,所以明知其中必有问题,也不敢招惹秦氏,只是在府外偷偷养了几个外室。

九莺莺跟祖母住在东院里,她的弟弟九玉因为是男子,便住在了祖母后面的院子,九明行一家住在西院。

她穿过游廊,脚步有些急促,神色却迟缓,微微垂眸看着地面,不知在想着什么。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阳光透过乌云照射到地面上,看来明天应该会有一个好天气。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春芳跟在她身后,看她走路急冲冲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春杏跟着劝道:“小姐,你受了凉,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可吹冷风,还是快些回屋吧。”

九莺莺脚步放慢了一些,不动声色的道:“我想去看看阿玉。”

春杏和春芳同时一愣,对视了一眼,府中上下都知道,三小姐一点也不喜欢小少爷,如果不是老夫人时常提醒,三小姐根本不会去看望小少爷,现在三小姐怎么会突然转了性,想起去看望小少爷?

春杏有分寸,自然不会多问,春芳却不会管那么多,她以为像往常一样,是九老夫人刚才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吩咐九莺莺去看望九玉的,所以九莺莺才会想去后院。

她觉得雨后有些冷,不想过去,所以懒洋洋的开口道:“小姐,今天天这么冷,您等天气暖和点再去吧,老夫人会谅解你的。”

九莺莺想起上辈子被她投毒的事,就不想看到她,就连她的声音也觉得十分刺耳,只想眼不见为净。

九莺莺蹙眉吩咐道:“春芳,你现在去城南的绣房一趟,买些针线回来。”

春芳不由苦了一张脸,九府位于城北,距离城南很远,就算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今日下了雨,道路黏泞湿滑,冷风又一直吹着,这可是个苦差事,她不想去。

她眼睛转了转,低眉垂眼的说:“小姐,不是奴婢不想去,只是奴婢给您在厨房炖了燕窝,看时辰燕窝眼看就要炖好了,奴婢等会要去取来给您享用,您看春杏现在闲着无事,不如让她去如何?”

九莺莺心情好的时候,向来很好说话,她觉得这种苦差事,像以前一样推给春杏去做就行了。

春杏跟她一起伺候九莺莺多年,自然了解她,心知她是不想去,但是春杏历来大方,懒得计较那么多,于是便点了点头,对九莺莺说:“小姐,那就奴婢去吧。”

九莺莺冷声道:“不用,春芳你去,我还有其他事要吩咐春杏做,至于燕窝,等会儿我让春杏去取就行了。”

九莺莺说完就丢下春芳往前走,春杏连忙跟了上去。

春芳站在原地,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她低头看着脚上新换的绣花鞋,忍不住一阵心痛,好好的绣花鞋在泥泞里踩上两脚,定要面目全非,估计以后是别想再穿了。

第8章 第8章

九莺莺一路来到九玉的屋前,九玉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前,正在垫着脚摘花。.gjipo.

九莺莺看到他,脚步不由顿了顿,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年,眼里渐渐弥漫起水雾。

九玉今年八岁,长得跟父亲有几分相像,五官周正,眉眼清秀,生得一副好面貌。

前世,贺怀瑾在九莺莺面前,无意中提起说他想吃边关的雪梨,边关昼夜温差大,栽种出来的雪梨格外的香甜,九莺莺听过之后,就记在了心里。

九莺莺回去后,就偷偷写信给父亲,请父亲买些雪梨派人给她送回来。

九毅行虽然久不居家,但是向来宠爱她这个女儿,隔天竟然亲自出兵营,去给女儿买雪梨,没想到他中途中了埋伏,被杀手偷袭丧命,死在战场。

得知消息后,九老夫人病倒,卧床不起,九明行彻底成了九家当家人,陛下念在九毅行生前的功绩,给予了九家丰厚抚恤,九明行一跃成为三品大官,九毅行留下的财产尽为他们所得,好处让他们占尽了。

如此还不算,九明行对外宣称,说九莺莺这个不孝女间接害死她父亲,从此以后,九家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彻底断绝了来往。

九莺莺当时名声早已尽毁,根本没有人帮她说话,她骤然失去父亲,悔恨难受,每日以泪洗面,无力去争辩什么,放任大房的人在外面随意诋毁她。

九红豆在这个时候,趁机一把火烧了她的闺房,想要将她在九家最后一丝存在过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从此九家就彻底是他们大房的。

九玉年幼,眼看着大火烧起来,却无力劝阻,他知道九莺莺最喜爱那块黄莺玉佩,所以便想替九莺莺把玉佩救出来。

他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潜入九莺莺的闺房,在大火中找到了那块玉佩,他拿到玉佩后,火势迅猛,根本来不及逃窜,他年幼力气小,很快便被大火吞噬了。

九玉被丫鬟发现他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早就没有了呼吸,身体也僵硬了。

祖母身子本就不好,接二连三受到打击后,伤心过度,自此身体一蹶不振,不久也一同去了。

九莺莺想起九玉被发现时,虽然已经被烧焦,但是手里还握着那块黄鹂玉佩,便忍不住心痛难当,心痛的仿佛窒息一般,握着脖颈上的玉佩,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前世,她的父亲、祖母、弟弟在贺怀瑾和九红豆的联手设计下,全都接连过世,就连她自己也被他们害死。

她想起这些,便恨不能在贺怀瑾和九红豆身上一一讨回来。

她看着不远处朝气蓬勃的九玉,深吸了一口气,从回忆中挣脱出来,走过去柔声唤道:“阿玉。”

九玉听到她的声音,惊喜的抬头,“阿姐!”

他喊完之后,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连忙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害羞的把手里拿着几枝海棠藏在身后。

他努力装出淡然的模样,一双黝黑的眼睛里却是隐藏不住的惊喜光芒。

九莺莺莞尔,走过去问:“阿玉,你在做什么?”

九玉仰头看着九莺莺,稚嫩的声音清脆悦耳,“我在采花。”

“你喜欢花?”九莺莺看了一眼九玉头顶盛放的海棠,心情舒朗了一些。

九玉攥紧手里的海棠,犹豫了一会儿,别别扭扭的递给九莺莺,“我听说你病了,所以想要摘两朵新鲜的海棠去看望你。”

他偏了偏头说:“我记得你最喜欢海棠,所以猜想你如果看到海棠,心情会好一些,病也会快些好。”

九莺莺愣了愣,接过他手里的海棠,心里一阵酸涩,她的傻阿玉把她喜欢的东西都记在心里,可惜她却从来都不知道阿玉喜欢什么。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阿姐。

“阿姐,你……喜欢么?”九玉吞吞吐吐的问,黝黑的眼睛微微抬了抬,期待的看着九莺莺。

九莺莺垂眸,看着手里娇嫩的花瓣,声音沙哑的低声道:“喜欢,特别喜欢。”

九玉眼睛亮了亮,唇角矜持的翘了一下。

他的脸颊上不知在哪蹭了点雨水,看起来有些滑稽,九莺莺把手里的海棠递给旁边的春杏,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颊。

九玉仰着一张小脸,整个人僵住,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九莺莺,神色里透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怕动一下,这一切就不复存在了。

九莺莺看到九玉这样,心里酸涩又难受,她错了,她的阿玉这样善良,是她没有照顾好弟弟。

她母亲是在生九玉的时候血崩过世的,她当时年纪小,亲眼见到了当时的恐慌场面,受到惊讶,不免迁怒于九玉,一看到九玉就会想起母亲,心里难过又愤怒,经常噩梦连连,母亲刚过世的那段时间,她甚至哭伤了眼睛。

从九玉出生之后,她因为这个原因,一直避着九玉,不敢看他,所以从未真正关心过九玉。

如果不是祖母时常提醒,让她偶尔去看望九玉,她根本就不想看九玉一眼,她每次看到九玉,都会想起他出生那天浓厚的血腥味和尖锐的啼哭声,那对她来说是噩梦一样的回忆。

九玉小时候懵懂不知,总想着亲近她这个姐姐,每次看到她,都要伸出莲藕一样的手臂,想让她抱抱他,她每次都装作没看见,一次次视若无睹的躲开了,她知道九玉伤心,可是她心里的难过怨怼又能找谁,所以她只能避而不见。

后来,九玉长大了一些,渐渐明白过来她这位姐姐是不喜欢他,所以每次见到他才会冷冰冰的,从那时起,九玉就不再主动凑到她面前了,偶尔还会自动自觉的躲着她。

九玉每次看到她,都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久而久之,九莺莺以为九玉也不在乎她,所以便心安理得的当做没有这个弟弟。

若非前世发生的事,九莺莺永远都不会知道,九玉竟然如此在乎她这个姐姐。

第9章 第9章

九莺莺还记得九玉过世的那天,天上下着很大的雨,她跪在地上抱着九玉冰冷的身体,一直痛哭不止,她不断唤着九玉的名字,可是九玉再也不会回应了,她努力的想要把欠给九玉的拥抱都还给他,可是九玉的身体越来越凉,她怎么也暖不过来,她在雨里抱着九玉哭了一夜,直至晕倒。en.

她的阿玉还那么小,却再也回不来了。

她想她如果能早点抱抱她的小阿玉该有多好。

九莺莺想起那窒息一般的悔恨痛苦,眼眶红了起来,她看着九玉,声音几不可察的颤抖着,“阿玉,姐姐可以抱抱你吗?”

从九玉出生后,她还未好好抱过他,她欠了九玉很多个拥抱。

九玉听到她的话,眼睛难以置信的睁大,瞳孔渐渐亮了起来,漆黑的眼睛像两颗好看的琉璃珠,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他呆呆地看了九莺莺一会儿,使劲点了点头,仿佛盼望已久一样,像小时候那般主动伸出了手臂。

九莺莺看着他,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渐渐重合,不由眼眶发热,以前九玉主动伸出过很多次手臂,她都没有抱住他,后来,她后悔也晚了,再也不会有人嘴里喊着“阿姐”向她跑来。

九莺莺蹲下身,眼里含泪,小心翼翼的将九玉抱进怀里,九玉含笑回抱住她。

她的手臂收紧,头埋在九玉瘦小的肩膀上,感受着九玉身上温热的体温,忍不住潸然落下。

她的阿玉还活着,真好。

她抱着九玉小小的身体,心里庆幸又酸涩,幸好这一次,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她一定着九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看着九玉成为这京城里最出色的男子。

她的阿玉值得。

九玉感觉到九莺莺的泪滴落在他身上,有些凉有些冰,不由愣了愣,焦急的问:“阿姐,你怎么了?”

九莺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阿姐没事。”

她松开九玉,从脖子上摘下黄鹂玉佩,戴到九玉的脖子上,看着九玉低声道:“阿姐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里阿姐找不到阿玉了,阿姐很想念阿玉,所以阿姐把这枚玉佩送给阿玉,祖母以前命人给此玉开过光,可保平安,阿玉把这枚玉佩戴在身上,这样阿姐就不会把阿玉弄丢了。”

九玉知道她喜欢这枚玉佩,连忙推拒,“阿姐,这是祖母送给你的,阿玉不能要。”

九莺莺用了些力气,没让他把玉佩摘下来,垂眸看着他柔声道!“听话,你戴在身上,阿姐才觉得安心。”

她这辈子只想把最好的一切给九玉,前世如果没有九玉,这枚玉佩早就在烈火中化为粉沫了,黄莺玉佩是祖母送给她保平安的,也是她出生时,祖母给予她最真挚的祝福,所以她现在把这枚玉佩送给九玉,也是想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送给九玉。

九玉低头看着脖颈上名贵的黄莺玉佩,纠结的皱了皱眉,阿姐送他的礼物,他自然喜欢,但是这枚玉佩贵重又有意义,对九莺莺十分重要,他不敢轻易收下。

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栩栩如生的黄鹂,玉佩温润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扬起笑脸,新奇的道:“阿姐这玉佩摸起来有些温热。”

九莺莺将绳扣系紧,笑道:“此玉冬暖夏凉,佩戴在身上,有助身体健康。”

九玉觉得姐姐身子娇弱,这么好的东西就该给姐姐戴,他想了想,找借口说:“阿姐,此玉雕刻为黄莺的形状,是因为你的名字,还是由你戴合适。”

九莺莺把玉佩放进九玉的领口里,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名叫阿玉,戴玉佩也正合适,阿姐既然送给你,你便别再拒绝了。”

九玉犹豫了一会儿,抿着嘴角有些羞赧的笑了笑,抬头道:“谢谢阿姐。”

九莺莺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忍不住有些担忧。

他们的母亲早早就去了,父亲常年不在家,府里的事一直由秦氏管着,有祖母在的时候还好,她不敢苛待九玉,但是祖母一旦病倒,九玉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平时,祖母念在九莺莺和九玉自小丧母,父亲常年不在家的份上,难免对他们关照一些,但这看在大房的眼里,便成了偏心,是他们记在心里的不公和仇怨。

其实这府里的荣华富贵,本就不属于大房,九明行徒有爵位,没有实权,虽然有些田产,但他经营不善,早就不剩多少了,现在九府的一切都是九毅行在边关拼命换回来的,本来就是属于九莺莺和九玉的。

九明行一家是跟着沾了光,可是他们偏偏不这么觉得,他们一直觉得九老夫人偏心,把仇恨记在心里。

上辈子,九老夫人病重的时候,一直不肯见九莺莺,直到她病逝前,才忍不住心软不舍,连夜派人把九莺莺叫了过来。

九莺莺还记得她踏进祖母房间的时候,祖母的屋子里连暖一点的炭火都没有,被子因为连日阴雨早就湿黏无比,桌子上的茶水是冷冰冰的沉茶,那根本不像给病人住的地方,倒像是盼望着病人早点死。

九莺莺没料到大房竟然会这样对待祖母,当时心痛又后悔,可惜一切都晚了。

九莺莺想起这些过往,眸子沉了沉,她得想个办法让九家分家,这样的话,以后九家无论发生什么,才能够保得住祖母和九玉的平安。

上辈子,她不知道大房的真面目,也不知道他们所谓的孝心都是虚伪的欺骗,所以才会给了他们可乘之机,这辈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够让祖母和九玉落在佛口蛇心的大房手里,必须要脱离他们的掌控才行。

这些年来,九明行一家跟着她父亲九毅行享受着现在的一切,他们却不知道感恩,反而心怀怨怼,那么她就该让他们知道,如果九家没有了九毅行这根支柱,他们过的会是什么样日子。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在出嫁前把这一切搞定。

如果她没记错,明天陛下赐婚的圣旨就要到了。

第10章 第10章

“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春芳大呼小叫的穿过回廊,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gjipo.

她脚步迈得飞快,气喘吁吁的推开九莺莺的房门,跑了进来。

春杏正在给九莺莺整理裙摆,看她如此大呼小叫,忍不住低声训道:“做什么这么慌里慌张的?小心扰了小姐的清静。”

“诶!我这是……”春芳跺了跺脚,懒得跟她多说,抬头看着九莺莺道:“小姐!出事了!”

九莺莺将最后一点唇脂抹在嫣红的嘴唇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平淡的问:“发生合适?”

春芳咽了下口水,慌里慌张的道:“小姐,是老夫人让奴婢过来通知您的,大爷刚刚派人回来说,陛下刚才在朝堂上,当着诸位大臣的面,亲自给小姐赐婚,现在赐婚的圣旨马上就要到了。”

“赐婚?”春杏一愣,松开九莺莺的裙摆,站了起来。

“嗯!”春芳点点头,接着道:“大爷提前送消息回来,是想让府里上下提前做好准备,也想让小姐心里有个准备,大爷还说小姐等会儿接旨的时候,千万要有分寸,不能坏了规矩,触怒圣颜。”

春杏听春芳的话,以为是贺怀瑾跟璟帝请求亲下圣旨赐婚,不由喜不自胜,为九莺莺感到开心。

她在地上跪下,开心的道:“恭喜小姐,终于得偿所愿!小姐真是有福气。没想到二皇子竟然请陛下下旨赐婚,二皇子待小姐如此珍之重之,未来定会是一位好夫婿。”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璟帝亲下圣旨赐婚,那是无上荣光,二皇子给小姐求来这份恩典,实属不易,可见他是真心对待小姐。

九莺莺轻笑,听春杏提起贺怀瑾,眸色不由冷了冷,她想起前世自己知道赐婚消息时的兴奋,和后来知道真相后,仿佛冷水浇头的震惊,便觉得一切如同一场笑话一样。

她慢悠悠的扣上唇脂盒,将琳琅红宝石玉簪插到发髻上,声音不喜不怒的道:“你怎么知道赐婚的对象就是二皇子?”

春杏愣了一下,“不是二皇子,还会是谁?”

她从来没想过还有其他可能,京城里能够让璟帝亲自下旨赐婚的适龄男子,一共就那么几个,九莺莺出身尊贵,模样出众,璟帝既然赐婚,就定然不会把九莺莺赐给一般的人,再说,贺怀瑾与九莺莺的关系,几乎只剩一层窗户纸,春杏一时想不到还会有其他人选。

春芳听春杏这样说,脸色变了变,她抬头觑了九莺莺一眼,:“陛下赐婚的对象确实不是二皇子……而是……”

她看着九莺莺不敢说下去。

春杏闻言大惊,转头看着春芳,厉声道:“你是不是听错了?怎么可能不是二皇子?”

大家都知道九莺莺心仪贺怀瑾已久,贺怀瑾对她亦是一往情深,两人只等九莺莺孝期一过,便可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个时候,璟帝怎么可能把她家小姐赐婚给别人?二皇子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璟帝赐婚,不多加阻拦?

春芳捏着帕子,紧张的看着九莺莺,不敢回话。

九莺莺面色未变,还有闲情逸致正了正头上的珠钗,她从镜子里看了一眼春芳,声音平淡的道:“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春芳再次吞了吞口水,微微后退一步,免得等会儿九莺莺发火的时候被牵连,然后才缓缓开口:“陛下把小姐赐婚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

春杏面色登时一白,震惊的看向九莺莺。

太子贺怀翎,皇后与陛下亲子,满月当天就被封为太子,荣宠加身,前途无量。

他六岁能文,八岁能诗,十三岁便上战场,十五岁领兵击败蛮夷敌寇,十六岁威名远扬,他能文能武,有勇有谋,相貌出众,身份尊贵,无疑是这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好儿郎。

可惜,三年前,他出使邻国时遭遇埋伏,虽逃过一劫,却残了一双腿,群医束手无策,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再起来行走,只能依靠轮椅为生。

好好一个英勇少年郎就此陨落。

自此太子性情大变,情绪阴晴不定,处事冷血无情,东宫的奴婢和护卫换了一批又一批,死的死、伤的伤、卖的卖……

东宫一片阴沉,暗无天日,大家现在连靠近东宫都觉得心惊胆颤,恨不能绕着走。

太子以前美名远扬,是人人称颂的人中龙凤,但是现在,他积累的名望早已衰落,百姓以前提起他骄傲无比,心里全都期盼他登基为帝的那一天,现在却连提都不敢提他,百姓一提起他便心惊胆颤,觉得自己头上的脑袋摇摇欲坠,更不敢想他登基为帝的那一日,京城会变成怎样的人间炼狱。

事到如今,太子手中已无实权,就连他手里的铁骑营,军权也已旁落,被他以前的副将,把权力夺了过去。

今非昔比,太子现在既没了虚名,也没了实权,只留下一个太子的称号。

陛下虽然没有废除他的太子之位,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在他双腿落下残疾的那一刻,他便注定与皇位无缘,所以,虽然大家表面上还维持着尊敬,其实暗中都称呼他为‘废太子’。

废太子,顾名思义,既是双腿残废的太子,又是早晚被废黜的太子,总之贺怀翎的未来就是一个‘废’字。

九莺莺如果嫁给他,做了太子妃,表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谁都知道,那不过是镜花水月,一朝富贵而已,太子早晚被废,太子妃自然也是同样。

自古以来,被废黜的太子和太子妃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等到新皇登基,废太子和废太子妃只能落得个被圈禁的下场,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璟帝这道圣旨,表面上看起来是荣耀、是光荣、是天大的恩赐,实际上,他是在把九莺莺往火坑里推。

偏偏九家不能拒绝,还要千恩万谢,感恩戴德。

第11章 第11章

春杏确认赐婚的对象真的是贺怀翎后,震惊的沉默半晌,忍不住疑惑道:“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二皇子贺怀瑾在九莺莺生日那天,当众送出的那枚并蒂莲,几乎已经等同于送了定情信物,璟帝耳通八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en.

春杏想不通璟帝为何要拆散贺怀瑾和九莺莺的好姻缘,突然乱点鸳鸯谱,将九莺莺嫁给太子?

春杏不明白,九莺莺心里却清清楚楚,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上辈子想不明白璟帝为何棒打鸳鸯,这辈子却想明白了。

贺怀瑾想要靠她获得她父亲的军权,璟帝身处帝位,自然能看透他那点小心思,现在突然下旨赐婚,就是不愿让他如愿以偿。

璟帝把九莺莺嫁给贺怀翎,那么九毅行的军权,在众皇子中只有可能为贺怀翎所用,但是废太子既然已经废了,那么军权在他手里就没有任何价值。

贺怀翎坐在太子之位,偏偏双腿残废,贺怀瑾身体健壮,却没有军权,也没有太子之名,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二人互相制衡,这就是璟帝想要的平衡,也是璟帝的为君之道。

璟帝猜忌心及重,他在退位前,绝不会让任何人爬到他的头上,即使是他的儿子也不行。

九莺莺深深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缓缓站起身。

贺怀瑾把她当做得到军权的棋子,璟帝把她当作制衡权力的筹码,她偏偏不做棋子,也不做筹码,她要做废太子贺怀翎的挡箭牌。

春芳看她站起来,忙低头劝道:“小姐,您冷静一点,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春杏也声音急切的道:“小姐,您千万不要激动,我们去求求老夫人,也许事情还有转换的余地。”

九莺莺道:“无妨,我没事。”

她说完之后,抬脚边往外走。

春杏担心她想不开,连忙站起来跟上,急切的询问:“小姐,你去哪?”

“自然是接旨。”九莺莺弯了弯唇,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雨后初霁,屋外春色撩人,枝绿鸟鸣,九莺莺一眼望去,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微微停驻,看着眼前的景色,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春杏站在她身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脸惊恐地拽住她,“小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九莺莺被她大惊小怪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莞尔,“我会做什么傻事?”

春杏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面色,轻声问:“小姐,你真的是要去接旨?”

九莺莺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风轻云淡的道:“陛下的旨意既然快要到了,我当然要去前厅等候。”

春杏和春芳叫她神色平淡,甚至还有些愉悦,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她们在九莺莺身边伺候多年,都知道按照她的个性,在听到这个消息,非得闹个鸡飞狗跳不可。

可是九莺莺现在怎么会这么平静?难道是风雨欲来?她现在越是平静,等会闹得越大?

春杏和春芳越想越怕,全都感觉心里没有底,总怕她下一刻就要闹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九莺莺看她们诚惶诚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没有多解释,率先往前院走去。

春杏和春芳慢了半步,反过来之后,赶紧跟了上来,她们两个神色紧张的严防死守,就怕九莺莺惹出什么事来,或者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前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大家神色都有些茫然,低头小声议论着。

九老夫人刚才只让大家到前厅来准备接旨,却没有说圣上有何旨意,所以大家不由猜测纷纷,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九老夫人站在人群最前,虽然勉强维持着镇定,面色却很难看。

她一直不想让九莺莺嫁入皇室,就是不想九莺莺参与到皇室的斗争里,没想到现在,璟帝竟然直接把她赐婚给了太子,把她推到了夺嫡的风口浪尖上,她不由担心,在心里连连叹气,感叹实在是命运弄人,不知九家人的未来会如何。

九红豆躲在角落里,嘴唇抑制不住的上扬,她已经得了父亲的消息,知道璟帝突然下旨,把九莺莺赐婚给了太子。

表哥虽然早就答应过她,即使为了大局,会先娶九莺莺为王妃,待他登上皇位后,也会立刻除掉九莺莺,她知道这是为了长久打算,但是依旧会不甘心。

她只能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以后,不得已而为之,她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心里早就恨透了九莺莺。

现在璟帝突然下旨,打乱了贺怀瑾的计划,让他不能娶九莺莺为妻,这简直再好不过,她既不用在表哥面前做恶人,又解决了九莺莺这个心头大患,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

她不但不用继续吃醋,还能看到九莺莺的笑话,这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她做梦也没想到,璟帝会突然冒出来横插一杠,为她解决了所有烦忧。

众人心思各异,九莺莺在大家的目光中,款步走了过来。

她步履从容,神色平静,看起来不悲不喜,仿佛这道圣旨跟她无关一样,小小年纪,竟有几分处变不惊的镇定。

九老夫人看到九莺莺这副模样,忽然松了一口气,只要她孙女本本分分的做好太子妃,她相信即便贺怀翎有一日不再是太子,九家和九莺莺亦能全身而退。

大家没有注意到九莺莺的神色,目光都落在了她那张明艳漂亮的脸颊上,不由同时一愣。

九莺莺之前自愿为祖父守孝,每日穿得清淡素雅,多以白色布裙为主,头上亦只戴一根白玉簪。

今天孝期正好过了,她久违的换上了一身艳丽的黄色襦裙,面颊红润,眉眼舒朗,裙摆处绣花似锦,她走路的时候,头上的红宝石步摇随着她轻轻晃动,暖色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精致好看,让大家不由眼前一亮。

众人这才恍然想起,她本就该这样肆意张扬,娇艳欲滴,是这京城里最漂亮的美人儿。

第12章 第12章

九老夫人看着九莺莺笑了笑,裹挟在她身边的冷气散去,皱起的眉心也舒展开。enbon.

她的孙女这样好,无论嫁给谁都是个有福气的,既然陛下已经赐婚,无法更改,不如放宽心,能有此因缘,说明孙女与太子有缘,至于他们日后会如何,且看造化了。

九红豆妒嫉的看着九莺莺那张漂亮的脸蛋,她的眉眼长得跟九莺莺有几分相像,但是不知道为何,她比起九莺莺总是差了几分味道。

如果没有九莺莺,单看她一个人,谁都会说她是个美人,但是只要有九莺莺做对比,那么大家的目光便会都集中在九莺莺的身上,谁都知道九莺莺才是最美的那个,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九莺莺一动一静、一颦一笑的风采,她是永远比不上的。

她眸色沉了沉,收回视线,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九莺莺长的再美又如何?以后还不是要被一个瘸子糟蹋。

她曾经听人说过废太子性情阴翳不定,其手段之暴力,让人不寒而栗,九莺莺落到他手掌心里,能活几日还未可知,长的太过招摇未必就是好事,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不信九莺莺就会有好结果。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九家嫡女九莺莺品貌端庄,贤熟温良……今太子逢适婚娶之龄,当择贤女……今册封九莺莺为太子正妃,诏谕天下,则日完婚。”

传旨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划破了九府的宁静,九家众人跪了一地,听到旨意之后,一片哗然。

大家低垂着头不敢言语,纷纷侧目看向九莺莺,心里震惊又担心,震惊于璟帝给九莺莺赐婚的对象,担心九莺莺会抗旨不尊,连累一家老小。

九莺莺一动不动的低头听着旨意,细细密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们从背后望去,只能看到一段细白修长的美人颈。

众人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她千万不要生出事端,连累大家才好。

九莺莺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安静的听着太监念圣旨,她这辈子自然不会像前世那么冲动,也不会如前世那般气愤。

前世,她本来对未来的婚事满怀期待,只等孝期一过,就准备嫁给贺怀瑾为王妃,没想到突然被璟帝的圣旨当头一棒,她当然经受不住打击,脑袋一热,冲动之下竟然想抗旨不从,当时是祖母亲自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地上,逼她跪下接旨,她才没有闯出大祸。

传旨太监将圣旨念完,低头看着九莺莺,道:“九小姐,接旨吧。”

九莺莺闻言抬眸,看向太监手中明黄的圣旨。

众人心惊胆颤的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九莺莺,这一瞬间,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别在了九莺莺的腰上,就连九红豆也紧张起来,怕九莺莺惹出大事,牵连到她的身上。

九莺莺若抗旨不遵,那么他们全家都要受到牵连,谁也别想逃脱。

九莺莺跪在地上,纤瘦的背脊挺直,裙摆随风微动,她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缓缓俯身拜了拜。

她伸出双臂,掷地有声地道:“臣女接旨。”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宛如珠玉相撞,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大家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太监露出一抹笑容,恭敬的将手里的圣旨放到九莺莺的手里。

九莺莺看着手里的圣旨,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太子贺怀翎那张宛如谪仙的容颜,不由轻轻弯了弯唇,淡淡一笑。

说来可笑,她上辈子被贺怀瑾和九红豆连手毒死的时候,她的祖母、父亲、弟弟都已经过世,在那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了至亲之人。

最后竟然只有她那个名义上的夫君,为她流了一滴泪,叹了一声可惜。

她死前,那滴泪正好滴落在她的脸上,贺怀翎的眼泪清凉中带着一丝温热,引得她因毒发冷到极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了颤。

她还记得贺怀翎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被泪水浸过之后,清透中透着温柔,那是她合上双眼时,对那个世界最后的印象。

一世夫妻,换一滴泪。

看在那滴泪的份上,她就再嫁给贺怀翎一次好了。

当然,就算她不想嫁,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从地上站起来。

大家看她风轻云淡的的模样,觉得她应该是已经认命了,不由全都放松下来,跟着站了起来,有几个胆子小的,因为刚才太过紧张,腿都已经吓软了,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互相搀扶着,才从地上站起来,莫名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太监顺利完成任务,满意的笑了笑。

他从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接过锦盒拿在手里,看着众人,扬声道:“陛下口谕,今日正值太子妃及笄,赐凤簪,庆吉祥。”

这是圣旨之外的恩典,也代表璟帝对九莺莺的看重。

众人再次谢恩。

太监将锦盒递给九莺莺,恭敬的道:“这支凤簪是皇后娘娘留下来的,陛下恩泽于九姑娘,望九姑娘好好珍惜。”

九莺莺依旧双手接过凤簪,轻声道:“莺莺知道,多谢公公。”

大家心里虽然惊疑不定,但是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全都装出喜气洋洋的模样,走上前围着九莺莺恭贺她得了一门好亲事。

谁都知道,传旨太监就是璟帝的眼线,他们的反应,太监回宫之后,都是要报告给璟帝的,璟帝亲自赐婚,谁敢不悦?大家自然都装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来,仿佛这是璟帝对九府天大的恩赐。

九莺莺平心静气的听着大家的祝贺,微笑不言。

九老夫人见孙女不争不闹,竟然如此懂事,不由放下心头大石,欣慰的松了一口气。

她见惯了风浪,虽然心里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但是脸上依旧就挂着笑容。

她上前一步,镇定自若的给过来传旨的太监们打赏,然后命秋华嬷嬷亲自送了送,礼数周全,让太监们满意而归。

第13章 第13章

太监离开后,众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还是围着九莺莺继续祝贺,营造出欢腾喜悦的气氛,就像这桩赐婚真是天大的喜事一样。.kanshshen.

既然是祝福,九莺莺全都欣然接受。

九红豆不甘寂寞的站在人群外,看到九莺莺在太监走后依旧不哭不闹,眸子里不由闪过丝丝疑惑。

她的眼睛动了动,突然挤进人群中,红着眼眶看向九莺莺,哭唧唧的大声道:“妹妹,你跟太子订婚了,表哥可怎么办啊?”

热热闹闹的人群倏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面色变了变,九莺莺和贺怀瑾那点事,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虽然他们二人举止有礼,不至于做出逾矩的事,但是贺怀瑾送的那个并蒂莲,实在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欲说还休。

这种纠缠不清的事,传出去不太好听,大家刚才默契都没有提及此事,没想到就这样被九红豆突然戳穿,不由呼吸一窒,担心九莺莺闹出什么事了。

九莺莺淡淡看着九红豆一眼,现在她的婚事已定,九红豆故意当众提及此事,是想坏她名声。

九莺莺嫁给废太子,已成定局,她现在要做的是破坏九莺莺的名声,让废太子对她心生隔阂和厌恶,那么她嫁过去之后,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九莺莺讥讽地勾了一下唇角,露出无辜的表情,看着九红豆,冷静的反问:“姐姐,陛下给我赐婚,关你表哥什么事?”

九红豆愣了一下,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只能试探的道:“妹妹,你忘了表哥送你的八宝琉璃并蒂莲了吗?”

她知道九莺莺当然记得,她是在提醒院子里的众人,不要忘了九莺莺和贺怀瑾那点事。

九莺莺装作苦恼的低头想了想,拉长了声音道:“哦……是我昨天摔碎的那个吧?”

九红豆眉头微蹙,不情不愿的点了下头,心中暗恼,昨日九莺莺把并蒂莲摔碎,倒是直接把证据给毁了。

如果昨天那个并蒂莲是她摔的就好了,那么九莺莺必定会大发脾气,把事情闹大,那么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大家就会知道九莺莺对贺怀瑾有情,现在必定可以让九莺莺无比难堪。

只是可惜,昨天竟然让九莺莺抢先了一步。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佯装恍然大悟状,莞尔道:“那个并蒂莲……摔起来声音挺好听。”

大家听得心生疑惑,二皇子送给九莺莺的并蒂莲,不但被她亲手摔碎了,听她的语气,她还满不在乎,没有丝毫觉得可惜,如果她对二皇子有情,不该是这样的态度,难道她对二皇子并无感情,只是二皇子一厢情愿?不然她为什么对二皇子送的定情信物一点也不留念?

大家听得满头雾水,心里暗暗诧异。

九红豆自然不甘心让九莺莺这样撇清干系,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的说:“妹妹,并蒂莲代表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九莺莺眨着水润的眸子,“二皇子送礼物的时候,不是说并蒂莲寓意兄妹手足情深么?难道还有其他意思?姐姐,当时你也在场,如果并蒂莲还有其他含义,你为什么不提醒妹妹啊?

贺怀瑾当初欲盖弥彰,既不想落人口实,又想讨好九莺莺,所以一边送着并蒂莲,一边当着众人的面说并蒂莲是寓意兄妹手足情深。

现在九莺莺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装作对他的心意一无所觉。

九红豆面色白了白,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如果承认自己知道并蒂莲还有其他寓意,那么大家就会觉得是她故意没有提醒九莺莺,也会觉得她现在故意提及,是其心可诛,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戳穿并蒂莲几乎等于定情信物的事。

九莺莺看她脸色难看的沉默下来,轻轻笑了笑,话锋一转道:“我收到并蒂莲的时候,感念二皇子把我当做妹妹看,心中感激,不过,我后来一想,我之所以称呼二皇子为表哥,不过是跟着姐姐这样唤他,其实真论起来,我与他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是真正的兄妹,关系也不亲近,我拿着这并蒂莲实在是不合适,所以那个并蒂莲摔了也就摔了吧,本来就不合适的东西留下来也是碍眼。”

几句话的功夫,她就彻底与贺怀瑾撇清了关系,贺怀瑾送并蒂莲,是他没有规矩,乱了分寸,就算要指责,也跟她无关。

九红豆甩了一下帕子,气急败坏起来,“你这是连表哥也不认了么?”

她虽然不想让九莺莺嫁给贺怀瑾,但是他们全家还指望贺怀瑾日后能登上皇位,所以当然不舍得九毅行的军权。

九莺莺一直对贺怀瑾有情,才能方便他们行事。

大家目光落在九莺莺的脸上,心里全都十分好奇九莺莺对贺怀瑾究竟是什么感情。

九莺莺低了低头,装作有些怅然的说:“以前是莺莺不懂规矩,说起来,莺莺日后嫁给太子,二皇子就是我的兄长,关系虽然更为亲近,但是身份有别,莺莺就不能再叫他表哥了。”

璟帝子嗣众多,太子贺怀翎排行第五,是皇后唯一的嫡子,皇后过世以后,璟帝虽然很宠爱贺怀瑾的母妃淑妃,但是再未立过皇后。

九红豆脸颊气得涨红,太子是储君,贺怀瑾只是一个皇子,他见到太子和太子妃都是要行礼问安的,九莺莺一句身份有别,简直正好戳到她的痛处,不管贺怀瑾日后会不会被废,九莺莺都即将成为太子妃。

太子之位,是贺怀瑾梦寐以求的东西,太子妃之位,更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

他们处心积虑、用尽心机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的东西,偏偏贺怀翎和九莺莺措手可得,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不气?她只要一想到九莺莺嫁给太子后,她和九莺莺的身份,即将拉开距离,她就忍不住焦急起来,她一定要想办法,快一点嫁给贺怀瑾才行!

等到那个时候,就轮到九莺莺不甘心,偷偷掉眼泪了!

第14章 第14章

众人跟着点了点头,心里暗道,看来九莺莺心里确实对贺怀瑾无情,不然她突然接到次婚的圣旨之后,不会如此淡定,而且,大家都看得出来,她提起贺怀瑾的时候,眉眼间没有任何悲痛。.zhongqien.

九老夫人一直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九莺莺和九红豆对话,现在确认九莺莺的态度之后,不由露出笑颜。

她孙女此番表现,不枉她多年的教导。

她心中欣慰,适时的开口道:“莺莺说的对,红豆,你与二皇子虽然为表兄妹,但男女有别,也不可走得太近。”

九红豆愣了一下,她本来想引导大家想起九莺莺和贺怀瑾的事,怎么反倒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她和贺怀瑾的身上?

她的母亲秦氏连忙开口,低眉垂眼的说:“母亲教训的是,我之前一直把他们当做孩子,现在接到陛下的圣旨,才恍然想起,他们都已经大了,竟然不知不觉到了适婚年龄,母亲放心,我日后一定多加管教。”

她伸手拽了九红豆一下,对九红豆挤了挤眼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节外生枝的时候,如果把九莺莺惹急了,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现在快点把九莺莺嫁给太子,才是最重要的。

九红豆不甘心的蹙眉,不情不愿的低头道:“祖母,红豆知道了。”

九老夫人点头应了一声,对大家道:“既然无事,大家便散了吧。”

她转头对九莺莺说:“莺莺,今日是你及笄的日子,晚上,你来祖母房间一趟,祖母给你及笄。”

“是。”九莺莺低头应下,她想了想,把凤簪递给祖母,“此物贵重,请祖母先行帮莺莺保管。”

九老夫人接过凤簪,“好,等给你及笄的时候,我再亲手给你戴上。”

九莺莺正是此意,点头应是。

九老夫人点点头,脚步沉重的往屋里走,九莺莺虽然乖巧懂事,没有对赐婚表示意义,她欣慰的同时,不能不为孙女的未来担忧。

太子的身份处在风口浪尖上,怀璧其罪,无论怎么想,都非良人。

众人目送九老夫人走远,然后各自散了。

九莺莺也想抬脚离去,九红豆却不甘心叫住她,“妹妹!”

九莺莺抬眸,脚步顿住,神色冷淡的看着她。

九红豆笑了笑,走至她身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忧愁的神情,欲言又止的道:“妹妹,姐姐听说太子腿瘸已久,陛下忧心不已,可惜群医束手无策,你知不知道,太子的腿,恐怕一辈子都要如此,再也无法行走……”

九莺莺点头,她不但知道,她还知道贺怀翎那个狗男人的腿瘸是假的,他从头到尾就是装的,众人眼里不良于行的太子,其实健步如飞,比谁走得都快。

九红豆轻笑了一下,再接再厉的道:“姐姐还听说,太子性情阴晴不定,东宫的丫鬟、仆人都待不到三个月,他们不是被赶出府,就是被抬出府,听闻极其凄惨,妹妹,姐姐真的好担心你,你嫁过去之后,千万不能耍小姐脾气,万事能忍则忍,可千万要保重啊……”

九莺莺又点了点头,贺怀翎那个狗男人奸诈的很,那是在清理各府安插进东宫的内奸,现在谁想安排奸细进入东宫,简直就是难于登天,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秦氏看女儿说的起劲,不甘寂寞的凑过来,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道:“莺莺,伯母听说太子府上还养了一位花容月貌的美人,太子对其极其爱护,态度暧昧,只是因为那美人的身份见不得台面,所以太子才没给她一个命份,但是太子对她情深义重,就算没有名分,也待她极好。”

她顿了一下,故意装腔作势的看了九莺莺一眼,九莺莺配合的露出几分好奇的模样,她才继续道:“据说在东宫里面,除了太子,就数她说了算,她在东宫的地位,基本等同于那里的女主人,那些太监、宫女啊,全都听她的,莺莺,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气,如果嫁进东宫之后,她给你气受,可怎生是好啊……”

九莺莺依旧面色未变的点了点头,东宫确实有这样一位美人,名唤柳絮如,是狗男人的小姨母,上辈子她们两个斗智斗勇了三百回合,还没等分出胜负,她就死了。

重生之后,她还没见过这位小姨母,当真是有些寂寞啊。

“伯母想起此事,就担心不已,太子身份尊贵,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敢轻易招惹太子,如果太子偏帮于她,我们也护不了你,我苦命的莺莺,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秦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按了按眼角,装模作样的哭了两声。

九莺莺看她这副仿佛死了丈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伯母,别太伤心了,请节哀。”

九红豆和秦氏同时一愣,九莺莺看也没看她们,飘然走远。

等她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就不见了九莺莺的身影。

秦氏忍不住唾了一声:“我家又没死人,节什么哀,死丫头真是晦气。”

九红豆跺了跺脚,“娘,九莺莺什么意思,她怎么一点也不急,难道她还有其他办法?”

秦氏眸子沉了沉,她与女儿刚才说了半天,九莺莺连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根本不在乎一样,态度确实有些奇怪。

她沉思片刻,拍了拍女儿的手,笑道:“她能有什么办法?那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除非她不想要命了,要抗旨不尊,不然的话,她生是太子的人,死是太子的鬼!这辈子,她就是这个命了。”

九红豆心思定了定,有些疑惑的问:“娘,那她为什么这么冷静啊?”

秦氏勾唇,不以为意的道:“装的呗,现在还不定躲在哪里哭鼻子呢。”

九红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只要一想到九莺莺明明心里懊恼又伤心,却要在人前强颜欢笑,她就忍不住开心,心情顿时舒畅起来。

第15章 第15章

九莺莺走出九府,让春芳去备轿,她和春杏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enbon.

春杏看她神色淡定,忍不住疑惑不解,不明白她怎么还有心情出门。

春杏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九莺莺,小声道:“小姐,您如果想要去找二皇子商量此事,现在恐怕不是合适的时间,白日人多眼杂,如果被人看到,会多生是非,小姐不如暂时忍耐,等天黑了,再偷偷前去。”

“我没有打算去找他。”九莺莺回道。

春杏愣了愣,更加疑惑不解,满头雾水的问:“小姐,那您打算怎么办?”

九莺莺把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我打算出去买点布料,裁几件春衫。”

春杏:“……”

正好软轿到了,春芳跟着轿夫一起走了回来,春杏就没有再多问。

九莺莺提着裙摆上了轿,头也不会的把手里的圣旨递给春芳,吩咐道:“春杏陪我出去就行了,你把圣旨送回屋里,找个锦盒放好。”

“是,小姐。”春芳乐得偷懒,连忙接过圣旨,低头应是。

她等软轿走远,才抬起头,看着手里的圣旨若有所思。

她本以为九莺莺能嫁给二皇子,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么她作为丫鬟,跟着九莺莺嫁入王府,以后也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没想到现在变故突生,九莺莺竟然要嫁给那个废太子,明显前途无望,她若陪嫁过去,还不知道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传闻废太子冷漠无情,手段极其残忍,进了东宫的丫鬟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她想象着自己被废太子五马分尸的情形,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九莺莺自己倒霉,她可不想去给九莺莺陪葬。

她抿了抿唇,九莺莺虽然对她很好,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还是要早些为自己打算才行,最好想办法另寻一位有前途的主子,不要跟九莺莺一起嫁入东宫。

春芳心里有了打算,便暗暗谋划起来,思考着对策。

春杏跟春芳不同,她心思单纯,只知道一心一意对主子忠心耿耿,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她刚才会问九莺莺那么多,只是太过担心九莺莺,才忍不住想知道九莺莺有什么打算,她现在见九莺莺不但没有为赐婚的事情伤心,反而有心情去买布料,就放下心来,没有再多问。

她安静的陪着九莺莺一路来到了京城里最大的宜春绣坊。

宜春绣坊里布料齐全,针线金贵,款式新颖别致,半个京城贵女们的衣物都出自这里。

九莺莺今天过来,是想亲自选几匹布料,在出嫁之前,亲手给祖母和九玉做几身衣服,她前世做了太多错事,这辈子想尽自己所能,多弥补一些。

今日晴空万里,路边的柳树抽枝发芽,野花朵朵,街市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九莺莺坐在软轿里,看了一路风景,心情极好的下了轿,在宜春绣房面前站定,她抬头看了一眼宜春绣纺的牌匾,微微一笑,清风吹动她的裙摆,脚步轻盈地迈上了台阶。

对面酒馆二楼的雅间,窗户大开,春风习习吹入屋内。

贺怀翎坐于窗前,清风徐来,带着柔柔花香,他手持白瓷茶杯,凤目微动,目光所及之处,一名穿着鹅黄襦裙的姑娘突然闯入视线,姿容明丽,像一只翩翩欲飞的黄莺,飞进了对面的宜春绣坊。

护卫陆成风站在他身侧,看着对面的姑娘,矮下身子低声道:“太子,那位姑娘就是九家嫡女九莺莺,您未来的太子妃。”

贺怀翎放下茶杯,冷淡的掀了掀眼皮,“长得不错。”

陆成风爽朗的笑了一声,理所当然的道:“九小姐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当然漂亮了,主子您有福了。”

贺怀翎葱白的指尖轻点了一下杯沿,唇畔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漫不经心的道:“一个挡箭牌而已。”

挡箭牌无论漂亮与否,都没有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陆成风笑了笑,“太子,陛下今日才在朝堂上给你们赐婚,您就在这里遇到了九明你们两人很有缘分,说不定日后能够成就一段好姻缘。”

贺怀翎几不可察的弯了下唇,“你什么时候还信起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陆成风老神在在的道:“俗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也许太子与太子妃缘分天赐,好事成双呢?”

柳絮如坐在桌前大口吃着菜,听到他的话,筷子顿了顿,开口提醒贺怀翎道:“我听说九莺莺和你那个倒霉弟弟贺怀瑾之间的关系有点不清不楚的,她嫁进来之后,你小心点。”

璟帝下旨之后,她和陆成风迅速的将九莺莺的情况打听了一下,其中关于她和贺怀瑾的风言风语还真不少,有说他们私定终身的,也有说他们彼此倾心的,反正无论怎么样,他们二人的关系都有些暧昧。

贺怀翎目光沉了沉,低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

柳絮如点点头,贺怀翎年纪虽轻,但是性格沉稳,他既然说他心中有数,她便无须担心,反正贺怀翎比她聪明,她担心也是多余的。

陆成风没有了刚才打趣时的漫不经心,神色郑重起来,他蹙眉道:“臣听说九小姐在母亲过世后,有段时间曾经因为哭的太多,伤了眼睛,九小姐的伯母是淑妃娘娘的妹妹,所以淑妃娘娘把她接到宫中住了一段时间,让御医给九小姐诊治,那段时间九小姐和二皇子朝夕相对,感情确实要比一般人深一些。”

陆成风虽然觉得九莺莺跟太子很般配,是一位难得的佳人,但是九莺莺如果真的怀有异心,是贺怀瑾那一派的人,那么他们就不能不防。

柳絮如咬了口鸡腿,口齿不清的道:“她在宫里住过?怀翎,你小时候见过她么?”

贺怀翎脑海里浮现起刚才那抹莺黄的身影,轻眯了下眼睛,未置可否的道:“那段时间父皇命我跟在太傅身边学习,很少回宫。”

柳絮如点点头,抓起旁边的帕子擦了下嘴,“那应该是没见过。”

陆成风愣了一下,太子如果没有见过九小姐,怎么会这么清楚的知道九小姐在宫中居住的时间?

第16章 第16章

柳絮如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忍不住问:“你说皇上突然给你指婚,把九莺莺嫁给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还能打什么主意?”贺怀翎轻笑了一声,嘴边扬起冰冷的弧度,“父皇不想让军权落在贺怀瑾手里,便把九莺莺推给我这个无用的瘸子,正好九莺莺和贺怀瑾关系匪浅,可以引起我与贺怀瑾之间的矛盾。.zhongqien.”

他看着白瓷茶杯上的青色花纹,眸色深了深,“九莺莺不会为我所用,又可以帮助贺怀瑾牵制我,父皇坐收渔翁之利。”

“你这个父皇真是老谋深算!”柳絮如愤愤不平的撇嘴。

她向来看不惯璟帝连自己儿子都要算计的做派,这里没有外人,她忍不住说上两句。

贺怀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低声道:“我已经习惯了,说起来多亏小姨母医术了得,帮我瞒骗过一众御医,让父皇以为我真的无法行走,这几年方得几天安宁。”

柳絮如是贺怀翎的小姨母,只比贺怀翎大几岁,贺怀翎祖父老来得女,对柳絮如极其宠爱。

柳絮如从小就被养的像男孩子一样果敢爽利,不像一般的名门淑女那样只懂琴棋书画,她喜欢学医,贺怀翎的祖父就把她送去跟神医学医,前些年她跟在神医身边,一直到处悬壶济世,甚少回京。

京城里的官员女眷们只知道柳家一共有两位小姐,大小姐在宫中做皇后,小小姐很少出门,没有几个人见过她,后来柳家基本全部搬离京城,更没人知道她长大之后是什么模样。

柳家本是京城贵族,权势威赫,皇后病逝后,对柳家也没有什么影响,柳家人才济济,在朝中依旧如日中天。

贺怀翎十几岁便在朝中名声显扬,手握军权,战功丰厚,就连在民间也极有威望。

他不但自己风头正劲,背后还有越来越强大的母族,这一切看在璟帝的眼中,渐渐变得碍眼,惹得璟帝十分不快。

渐渐的,柳家开始被璟帝处处打压,贺怀翎的几位舅舅都被璟帝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有的降了官位,有的派遣出京城任职,就连贺怀翎也几次遭了危难,还好他警惕,险险避了过去。

贺怀翎察觉到璟帝的心思,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和柳家必然要遭到灭顶之灾,所以决定暂避锋芒,柳家该辞官的辞官,该低调的低调,他借着一次刺杀,假装腿伤,无法再直立行走,开始韬光养晦。

柳絮如回京后,贺怀翎一直把她养在府上,没有对外宣布她的身份,任由外人猜测纷纷,也没有解释。

如果璟帝知道柳家女儿住在东宫,一定要疑神疑鬼,说不定又觉得贺怀翎跟母家氏族来往过密,到时候再折腾柳家人。

为了少些麻烦,贺怀翎索性让柳絮如暂时隐藏了身份。

柳絮如听到他的话,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我就你这么一个外甥,我不帮你帮谁。”

柳家只有两个女儿,她虽然只比贺怀翎年长几岁,但是颇有范,觉得自己理所应当该照顾贺怀翎这个亲外甥。

陆成风看着一眼贺怀翎如玉的面容,又想了想九莺莺漂亮的脸蛋儿,可惜的道:“太子妃和二皇子的关系,会不会有误会?我觉得太子妃跟太子殿下挺配的,如果能成其好事也不错。”

柳絮如道:“你亲自调查的结果,还会有什么错?再说了,皇上赐婚,能安什么好心!如果九莺莺没有问题,他才不会舍得那么痛快的把九莺莺嫁给怀翎。”

陆成风沉沉的点了一下头,柳絮如说的没错,璟帝为人谨慎,一定是调查清楚了,才会赐婚,九莺莺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她如果对太子怀有异心,那么他一定不会让九莺莺有机会谋害太子。

柳絮如最后喝了一口汤,吃饱喝足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站起来对贺怀翎说:“闲着也是闲着,我去会一会你这个未婚妻,提前敲打她一下,让她嫁进东宫之后老实一点,最好本本分分的呆在房间里,一步也别迈出来碍眼,更别惹是生非。”

贺怀翎轻轻挑眉,道:“小姨母,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柳家二小姐,你不怕被她反敲打吗?”

柳絮如不以为意,“反正我是你养在东宫的‘美人’,量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的身份在京中行走不便,京城中不少人误以为她是贺怀翎的女人,他们为了行事方便,就没有解释,她就这样,名正言顺的留在了东宫。

陆成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两眼。

“你这位‘美人’,可不如太子妃美。”

柳絮如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腰上挂的匕首,“肤浅!我靠的是真本事!”

贺怀翎皱眉,“姨母,别闹了。”

陆成风也道:“九家小姐是闺阁女儿,没见过刀刃,你可别把她吓坏了。”

“我可没闹。”柳絮如从小混迹江湖,身上带着一股江湖人的豪气,她看着贺怀翎道:“那个九莺莺嫁进门之后,如果敢给你添抹绿,我就让她见道红。”

她说完之后,没给贺怀翎反驳的机会,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贺怀翎拧眉,侧头道:“小姨母性子冲动,你跟过去看看,别让她惹出事端。”

“是。”陆成风抱拳,看了一眼贺怀翎的腿,有些迟疑的道:“太子,您自己在这行吗?”

贺怀翎笑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成风,你不会真把我当成瘸子了吧?”

陆成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窘迫的挠了一下头,贺怀翎装瘸已久,他竟然习惯了。

“是臣糊涂了。”他又抱了下拳,爽快的说:“太子,那臣就先去了。”

贺怀翎目送他走远,神色不变的推着轮椅来到窗前,看着宜春绣房的方向,手里把玩着扇柄,冷冷一笑。

璟帝和贺怀瑾一直想安插线人进东宫,都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赶了出去。

这个九莺莺如果成了他的太子妃,他倒是没有办法把她赶出东宫。

不过,他可以顺势而为,适当的让她传递一些假消息,给他的好父皇和好皇兄知道。

太子妃,用来做个挡箭牌应该不错。

第17章 第17章

九莺莺正在低头挑选布料,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咳嗽了一声,她没在意,继续低着头,手指在柔软的布料上轻轻滑过。enbon.

旁边那人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又使劲咳嗽了一声,九莺莺这次想不注意到她都难,只得抬头看了一眼。

九莺莺看到柳絮如那张熟悉的面容,便忍不住莞尔,没想到她刚觉得没有柳絮如有点寂寞,柳絮如就出现了。

柳絮如柳叶弯眉,眼睛黝黑,肌肤不似一般姑娘的白皙,是健康红润的颜色,她身上穿着利落的短裙,自带一股英气。

柳絮如挑衅的对她扬了扬眉,掐着嗓子对绣坊老板道:“她挑的那几匹布,我都要了。”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不但不怒,反而轻笑了一下,有些怀念的看向柳絮如,等着她开始接下来的表演。

老板为难的看了一眼九莺莺,对柳絮如道:“这位小姐,这几匹布料只剩下这么多了,已经被九小姐相中了,您不如再看看其他的?我们店里布料样式齐全,保管有你满意的。”

柳絮如一口拒绝,“不要,我就要这几匹,你赶紧给我包起来,现在就送到东宫去。”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嚣张跋扈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声。

前世,她觉得柳絮如总是跟她作对,十分惹人厌烦,可是这一世再看,她发现柳絮如这样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相处起来更舒服一些,至少比九红豆那样笑里藏刀的强多了。

柳絮如被她笑得愣了愣,忍不住蹙眉,以为她刚才没有听清楚,挑衅的看了她一眼,故意提高音量对老板道:“至于钱嘛,你直接去东宫跟太子的护卫要,太子会帮我付清的。”

她就差把她跟贺怀翎‘关系匪浅’写在脸上了,九莺莺闲着无聊,便决定配合她。

九莺莺装作恍然大悟的捂住嘴唇,转头打量她几眼,“姑娘,你住在东宫?”

“嗯。”柳絮如矜持的轻轻颔首,高傲的抬起下巴。

她跃跃欲试的等着九莺莺跟她套近乎,探知她跟贺怀翎的关系,那么她就可以狠狠的给九莺莺一个下马威。

九莺莺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话锋一转,道:“姑娘,就算你是东宫的人,也不能这样公然抢我的东西吧?这几匹布料是我先挑中的,你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之说。”

若柳絮如真的想要这几匹布料,九莺莺给她便罢了,可是光看她表情,九莺莺就知道她不是诚心想买,就只是想找她麻烦罢了,既然如此,她与其把布料给柳絮如糟践,不如留着好好做几身衣衫。

春杏不知道柳絮如的身份,她连忙在身后拽了拽九莺莺的衣服,小姐还没嫁入东宫,就跟东宫里的人心生嫌隙,可怎生是好?

柳絮如没想到她都提起‘太子’和‘东宫’了,九莺莺的关注点竟然还在那几匹布上,难道她的外甥还不如那几匹破布吗?九莺莺的心里果然没有贺怀翎!

柳絮如越想越气:柳眉一竖,故意找茬道:“你知道我跟太子是什么关系么?你就敢跟我抢东西?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一说,反正你也没有付钱,这几匹布怎么就成你的了?谁先付钱,这布料就是谁的。”

九莺莺利落的掏出钱袋,扔到旁边不敢说话的掌柜的怀里,抬头对柳絮如道:“我已经付钱了,现在这些布料是我的。”

柳絮如眼睛一眯,抽出腰间的佩剑,剑尖轻挑,钱袋就从掌柜的手里脱落,回到了九莺莺的怀里。

掌柜的霎时尖叫一声,抱住头蹲下,屋里的其他客人看到拔剑,也纷纷尖叫着跑了出去。

九莺莺拧眉,抬头与柳絮如对视一眼,柳絮如不甘示弱的瞪了回来,两人目光交织着,谁也不肯先移开。

陆成风脚步匆匆的赶过来,就看到她们针锋相对的模样,连忙有些头疼的走了过去,站到了柳絮如的身侧,小声道:“见好就收。”

柳絮如正在气头上,怒踩了陆成风一脚,“不用你多管闲事!”

她把剑收回剑鞘里,她没想到九莺莺面对刀剑竟然能够面不改色,心里倒是对九莺莺改观了些许。

九莺莺看着他们,悠悠一笑,“不管你们跟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这几匹布,我今日都买定了,你若是不愿意把布让给我,就让太子亲自来帮你抢,到时候我一定给太子面子,毕竟我草民一个,不敢跟为君者争抢。”

柳絮如看她把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直接戴到了贺怀翎的脑袋上,不由面色一变,她本来也不是诚心跟九莺莺抢布,不过是故意找九莺莺麻烦而已,没必要因为这几匹布坏了贺怀翎的名声。

九莺莺看她脸色难看的抿着唇,一言不发,知道她这是认输了,前世柳絮如每次认输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她微笑着让老板把这几匹布都包起来,送到九府去。

柳絮如沉默的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不甘心的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没想到你倒是个牙尖嘴利的,等你嫁入东宫,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相处。”

九莺莺浅笑,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轻转了一下发梢,突然在柳絮如的注视下,上前一步。

柳絮如不自觉后退了一下,握紧了腰间的配剑,虚张声势的问:“你想做什么?”

九莺莺看着她,突然福了福,“柳姑娘,我很期待,日后好好相处。”

柳絮如是贺怀翎的姨母,她若嫁过去,柳絮如便也是她的姨母,她拜柳絮如一下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前辈子就欠了柳絮如的恩,这一拜早该还了。

前世,她嫁入东宫三年,便跟柳絮如斗了三年,三年里,她们抢衣服、争地盘,每天闹得鸡飞狗跳,没想到最后却是柳絮如最先察觉她被投毒,亲自为她解毒。

可惜余毒还未清,她便被贺怀瑾亲手送上最后一杯鸠酒,毒发身亡,身上的毒再不能解。

至死她才明白,从始至终,给她投毒的人,是春芳,是九红豆,也是一直躲在她们身后的贺怀瑾。

第18章 第18章

柳絮如听到九莺莺的称呼,惊讶的看向她,诧异道:“你知道我是谁?”

九莺莺笑得一脸纯良无害,“我看姑娘长得这么漂亮,所以大胆猜测,你就是太子殿下养在府上的那位‘美人’。.zhongqien.”

柳絮如暗暗松了一口气,九莺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好。

她放下心,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知道就好,你虽然是未来太子妃,但是太子的心可不在你那里,你有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如好好收收心,想想该怎么讨好太子,毕竟他才是你未来夫君。”

九莺莺嘴角弯起一抹促狭的笑容,“柳姑娘说得对,不瞒你说,莺莺今日来买这几匹布料,就是为了亲自做几身衣服,婚后可以穿得漂亮些。”

柳絮如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想穿给太子看?”

九莺莺点头,露出两分羞怯的目光,软声道:“陛下既然已经下旨,那么太子就是莺莺未来夫君,莺莺定当好好打扮,讨得太子欢心,说不定太子会对莺莺一见钟情呢?”

柳絮如声音哽了一下,她虽然常在江湖行走,也没见哪个女儿家会说的这么直白。

“你……厚颜无耻!”柳絮如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看了一眼陆成风,意有所指的道:“太子殿下可没有那么肤浅,他不像有的男人那样,只会盯着女人的脸看,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梳妆打扮上,不如想想怎么收心养性,对太子忠贞不二,别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人,说不定太子还会怜爱你几分。”

陆成风无辜的摸了下鼻子,他刚才不过随口说了句九莺莺漂亮,柳絮如竟然记到了现在,还要趁机找机会挖苦他两句。

九莺莺垂眸,装作十分受教的模样,“莺莺知道。”

柳絮如哼笑一声,故意吓她,“你应该听说过太子的传闻吧?你婚后最好老实一点,你如果不老实,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九莺莺自然听说过传闻,大家都说废太子自从意外腿伤之后,阴鸷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故意装作不知的逗她道:“莺莺确实听说过一些传闻,大家太子长相英俊,是女儿家梦寐以求的美男子,不瞒你说,莺莺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十分欣赏长的美貌的男子,所以听说陛下赐婚后,莺莺对太子十分神往,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太子是否如传闻中那般神仙之姿?”

柳絮如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贺怀翎长的虽然俊美,但是还没有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垂涎他的色相,再说了,贺怀翎现在可以说是恶名昭彰,怎么九莺莺偏偏只听到这些美闻?

她看着九莺莺跃跃欲试的眼神,竟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外甥成了被惦记的良家妇女,她忍不住想要护犊子。

她眉头紧蹙,低咳了一声:“他长得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太子就算长得再帅,他也是太子!”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最好去打听一下,大家都知道太子性情阴戾,手段了得,谁敢不听他的话,那可是不一定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东宫里面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东宫波谲云诡、四面楚歌,大家的性命都握在太子的手里,你进门之后,最好老实听话,不要徒生事端,否则,你父亲也保不住你。”

九莺莺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她跟贺怀翎做了三年夫妻,心里比谁都清楚,东宫里不但不乌云密布,反而日子过的无比舒心,就连贺怀翎那腿伤都是假的。

大家以为贺怀翎腿伤之后甚少出门,是因为他自卑,其实他是在运筹帷幄,手握棋子,笑看众人争抢皇位,自己逍遥自在,偷得浮生半日闲。

上一世,九莺莺就是听信了传言,所以才会在出嫁之前,那么抗拒贺怀翎,视贺怀翎为洪水猛兽,在出嫁之后,为了早日解脱,听从贺怀瑾的话,把太子府作的鸡飞狗跳。

其实她前世那么做,反倒如了贺怀翎的意。

东宫外的众人看九莺莺婚后那般放肆,全都以为贺怀翎管不住她,打从心眼里瞧不起贺怀翎,觉得连一个无脑女人都能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实在是可悲可叹,这反而让皇帝放下了戒备,觉得他可以任人拿捏。

九莺莺见好就收,没有再激怒柳絮如,正好绣纺老板把布料包好了,她便点了点头道:“多谢柳姑娘提醒,莺莺还有事,就先走了,柳姑娘、陆大人,下回见。”

她说完,抬头笑了笑,带着春杏转身走了出去。

柳絮如和陆成风目送着她出了门,忍不住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疑惑。

柳絮如蹙眉道:“调查的结果不是说她刁蛮任性、性子骄纵么,她的脾气怎么会这么好?你说她是装的,还是在以退为进?”

陆成风摸了摸下巴:“不像……也许九姑娘就是这样温婉的性子?”

“还有,调查结果明明说她对贺怀瑾一片痴心,可我看她刚才的样子,明明很垂涎怀翎啊?难道凡是长的好看的,她都喜欢?”

陆成风费解的摇了摇头,迟疑道:“调查结果也不可尽信,我们还是再观察观察。”

“也只能这样了。”

……

九莺莺走出绣坊,一阵春风掠过,身上的裙摆轻轻扬起,发丝轻拂,她把头发拨到耳后,抬头望去,对面的茶楼上坐着一名男子,于熹微阳光中朝她看了过来,乌眉星目,高冠锦衣,她不由怔了一下。

两人遥遥对视,中间人流涌动,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

贺怀翎手持折扇,坐于轮椅之上,眉如远山,目若繁星,他的嘴角微勾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九莺莺,眼神淡漠,遥望朗风不羁。

九莺莺春衫清薄,盈盈站在街角,明眸皓齿,嘴角带笑,远看清丽娇俏。

片刻后,九莺莺垂眸,微微弯身,朝着贺怀翎的方向福了福,心里忍不住感叹。

太子殿下,真是一如前世的丰神俊朗。

第19章 第19章

九莺莺再未看贺怀翎,转身上了软轿,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她第一次见到贺怀翎的情形。.mengyanshom

她与贺怀翎的初见,是在璟帝的万寿节上。

彼时,她在一众贵女中脱颖而出,于御前献舞,一舞结束,她抬眸的望去,台下明明灯火中多了一个人。

贺怀翎站在不远处鼓着掌,长身玉立,笑容舒朗,仿若画中人,她半天都没移开目光。

那时的贺怀翎少年意气,亲上战场击败敌寇,特地带着战胜的消息,风雨兼程的赶回来给璟帝祝寿。

九莺莺还记得璟帝当时笑得极为开心,对贺怀翎朗声赞扬,大臣们齐声祝贺,贺怀翎意气风发,其他皇子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有他在,大家很难注意到其他人。

可是那晚,九莺莺总觉得璟帝眉宇间看起来有几分郁结的别扭,看向贺怀翎的目光也有些深不见底的深沉,只是那个时候她年纪小,不懂那些暗涌深沉代表着什么。

当时百姓都说贺怀翎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他也许会超越璟帝,成为一名英明果决的好皇帝。

后来柳家人相继出事,贺怀翎很快遇刺,自此他坐上了轮椅,卸去一身军务,敛去光芒,自断双翼,才换来短暂的安宁。

九莺莺有的时候会想,当初那个星眸灿烂的少年,在赶回来给父皇祝寿的路上有多兴奋,后来就有多失望吧。

……

贺怀翎看着黄衫俏影上了轿,才淡淡收回视线,推着轮椅回到屋内。

他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柳絮如和陆成风推门走了进来,两人都皱着一张脸,一个在桌边坐下猛喝了一口茶,一个站在旁边,半晌都没说话。

“怎么了?”贺怀翎看他们这副表情,挑了挑眉,稍稍停顿了一下问:“她说了什么?”

他本来告诉自己,九莺莺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不用在意,但是现在看到柳絮如和陆成风的表情,倒真有点好奇了。

柳絮如泄气的坐到他对面,没有好气的说:“她说她听说你长相出众,对你这张脸很感兴趣。”

陆成风接道:“太子妃还说她今天出来买布料,是为了多做一些漂亮衣服,婚后穿给您看,说不定您会对她一见钟情。”

贺怀翎想起刚才那个面容娇俏的京城第一美人,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

确实有一张容易让人一见钟情的脸。

柳絮如看着自己外甥那张俊帅的脸庞,忽然很担心他婚后会被九莺莺吃得渣都不剩。

九莺莺那个女人怎么比她还不像大家闺秀!

……

九莺莺乘着软轿回到九家,在春杏的搀扶下,走下轿子。

九府门口立着两个面容凶恶的石狮子,左边石狮子旁边站着一位青衫儒雅的公子,那公子五官端正,周身透着一股温润之气,现在正在九府门前来回的踱着步,看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面色焦急。

九莺莺看着他,脚步微顿,唇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刚看完贺怀翎那张如玉的面容在,再看贺怀瑾这张没有丝毫吸引力的脸,实在是有些无趣。

前世璟帝赐婚后,贺怀瑾任由她哭闹了一天,趁着夜深人静才来找她,没想到这一次,贺怀瑾竟然这么快就会来了九府。

看来贺怀瑾应该是已经得知了她将八宝琉璃并蒂莲摔碎的事,所以有些不敢肯定她现在的态度,心里急了,等不到天黑,便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贺怀瑾抬头,目光撞上她眼睛,眸子一亮,抬腿就想走过来,他走了两步,左右看了看,停了下来,欲言又止的踌躇不前,似是怕招惹闲话,不敢过来。

九莺莺忍不住嗤了一声,若是前世,她一定觉得贺怀瑾是为她着想,真心关心她的名声,所以感动不已。

实际上贺怀瑾在九府门口流连这么久,路过的行人早就看见了,该传出去的话都已经传了出去,他现在过不过来又有什么要紧?更何况这九府里都是人精,估计早就等着看戏呢。

贺怀瑾不过是在她面前,装作一副维护她名声的模样,想让她心软罢了。

九莺莺不想陪他演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码,率先往府里走,头也不回地对春杏吩咐道:“你去告诉二皇子,若他有话想对我说,不如到府里凉亭一叙。”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见面,越是藏着掖着,传出去的话越是难听。

九莺莺上辈子不知道珍惜名声,所以才被贺怀瑾和九红豆处心积虑的作贱,这辈子,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她行得正坐得端,从始至终跟贺怀瑾都没有越轨半步,没有什么可怕人的。

贺怀瑾看九莺莺看也不看他,就径直走进了九府,不由愣了愣,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脸色瞬间难看的厉害。

他虽然只是一个妃子生的皇子,但是母妃极为受宠,这几年风头正盛,还没有人敢这样无视他。

他被人吹捧已久,忽然受了冷落,还是被以前围着他讨好的女子这般冷落,不由眸色阴沉,心里溢出一些火气来。

春杏上前,恭恭敬敬的道:“奴婢拜见二皇子。”

“嗯。”贺怀瑾高傲的抬着下巴,想看看九莺莺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殿下,小姐让奴婢转告您,您若是有话对她说,可入府中凉亭一叙。”

贺怀瑾听到她的话,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原来九莺莺是贼心不死,想邀请他到府中去坐下详谈。

他心中不屑的笑了一声,他就知道九莺莺的若无其事是装出来的,等会儿周围没人的时候,九莺莺必定跟他哭哭啼啼,抱怨不想嫁给贺怀翎,耍出百般手段纠缠勾引他。

他矜持的轻轻颔首,抖了抖一下身上的锦缎衣衫,抬步往府中走去。

他走了几步,脚步不自觉加快,他对九莺莺等会儿娇声讨好的手段倒有些期待,不管怎么样,能被京城第一美人喜欢,想想都让人忍不住精神振奋。

他想起九莺莺那张明艳的脸蛋和窈窕的身材,眸色不由深了深。

第20章 第20章

贺怀瑾走到凉亭的时候,九莺莺已经让人备好了茶点,正坐在凉亭中,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微微出神。en.

旁边的婢女递给她一碗鱼食,她抓了一把鱼食向湖中撒去,红色的锦鲤争相过来抢食。

湖边微风阵阵,绿柳垂条,鸟雀啼鸣飞过,碧水清透干净。

九莺莺歪坐在凉亭中,黄衫素手,雪肤红唇,美眸看着湖中锦鲤,隐隐带笑,远远望去,仿佛一幅清雅绝伦的美人图。

贺怀瑾不自觉的驻足,欣赏的看了过去,心中生出一些叹惜来。

他本想等九莺莺及笄之后,就把她娶回府中,待他利用完了九毅行的军权,顺利登上皇位后,就随便找个理由把九毅行处置了,然后把九莺莺降位,反正不会让九莺莺有成为国母的机会。

若九莺莺还愿意服侍他,他就让九莺莺留在宫中当个嫔妃,然后把九红豆娶作皇后。

九红豆是他的表妹,性子温婉,十分听话,必定对他忠心,到时候,在众人眼里,他虽然处置了九毅行和九莺莺,但对九家却依旧宽厚,让九家另一位小姐当了皇后,这样传出去正好博得一个好名声,不会有人说他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九红豆的父亲九明行空有侯位,却无实权,九红豆的母族看着强大,其实牢牢的握在他的手里,这样的人最好掌握,由九红豆来做皇后正合适。

那时,九家两位小姐共侍一夫,也算是一段佳话,他左拥右抱,想来无比快活。

他本来把这一切都算计好了,没想到现在璟帝一道圣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这些年来,他对九莺莺虽然只有利用,但九莺莺毕竟是个美人儿,让他眼睁睁看着到了手的美人嫁给别人,还真是有几分可惜。

他敛了敛眉,装出一副温润沉痛的模样,抬脚迈上台阶,一步步走进了凉亭。

九莺莺听到声音,放下鱼食,站起来盈盈一拜,“臣女拜见二皇子。”

贺怀瑾听到她的称呼,眸色动了动,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低声道:“莺莺,你这么快就要与我如此生分了么?”

九莺莺笑容不变,“二皇子说笑了,莺莺以前斗胆唤二皇子一声表哥,是莺莺不懂分寸,现在莺莺即将嫁给太子,二皇子日后便是莺莺夫君的兄长,是真正的亲人,怎会有生分之说,应该是更亲近了才对。”

九莺莺一番话说得无懈可击,贺怀瑾竟然不知该怎么反驳,他在桌旁坐下,看了一眼站在九莺莺身后的春杏,又看了一眼凉亭旁的两名三等婢女,蹙眉道:“莺莺,不如让婢女们先退下去。”

这里有这么多人,九莺莺怎么放开手脚勾引他?

九莺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笑道:“二皇子,莺莺现在有婚约在身,还望你多多体谅,你我孤男寡女,如果单独在这里,传出去不太好听,还是让她们继续待在这罢。”

贺怀瑾愣了一下,九莺莺每次看到他都是满眼只有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这次怎么还会想到名声这种东西?

不过九莺莺既然如此说了,他只得作罢,对春杏摆了摆手,让她站远了一些。

贺怀瑾本来以为九莺莺到九莺莺的反应,有些摸不清九莺莺究竟想做什么,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凉亭安静下来,九莺莺端着茶杯小口喝着热茶,偶尔拿起白瓷盘子里的梅花糕吃上一口,看起来心情愉悦,颇为自在,仿佛真的是在这里赏景闲聊一样。

贺怀瑾看她只顾自己喝茶,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茶杯里已经空了,不由不悦的蹙眉,敏感的察觉到九莺莺的态度没有以前热络,心里有些焦急起来。

他在九莺莺这个棋子身上费了不少心血,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即使他的计划破灭,九莺莺必须嫁入东宫,他也要想办法,让九莺莺继续为他所用,成为他最有用的棋子。

他缓了缓神色,尽量心平气和的开口:“莺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气我没有早些提亲,我一直想等你及笄、孝期过了再提亲,我也没有料到,父皇会突然把你赐婚给了太子,连一个提出抗议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直接下旨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怨恨,璟帝这样做,无疑是故意为之,太子腿都已经瘸了,璟帝还是恩宠不减,尽把好东西给太子。

九莺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觉得他有些可怜,他还在争璟帝心里那几分宠爱,却不知他与贺怀翎在璟帝心中,亦不过是平衡朝中势力的棋子。

贺怀翎早已看透这一点,他却到了现在都还懵懂不知。

九莺莺轻笑,贺怀瑾总想把别人变成他的棋子,为他所用,可是他自己早已身处棋盘之中,做了旁人的棋子,却还不自知。

贺怀瑾继续道:“莺莺,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是我无能,没有办法阻止父皇,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一定会在朝堂上据理力争,向父皇争取你,可是我还有母妃,还有你,有了你们我就有了软肋,如果我在朝堂上向父皇争取你,可能会连累到母妃,也会连累到姨母一家,从而牵连到你,所以我不能那么做。”

九莺莺静静的听着他的借口,没有半点反应。

贺怀瑾见她没有安慰自己,也没有半分感动的模样,不由有些尴尬,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幽幽叹息道:“莺莺,父皇向来偏爱太子,若我能做太……若我手中有权力,你我便不会落入今日这不得不分离的下场。”

九莺莺默默的听着,她前世就是被贺怀瑾这样的说词,一步一步的引诱到了厌恶太子的深渊。

在贺怀瑾的故意引导下,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怪在了太子的头上,在结婚之前,就跟太子形成了对抗的心里,之后贺怀瑾故意给她希望,让她以为只要能帮助贺怀瑾掌握权力,贺怀瑾就会想办法娶她,仿佛到了那个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在一起。

第21章 第21章

九莺莺眸子沉了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了,喝下去之后沁人心脾,浇灭了一点她心里的恨意。.jijien.

她放下茶杯,看着贺怀瑾,不咸不淡的道:“二皇子,你我不过是有一点亲戚关系,所以才比旁人亲密一些,何来提亲一说?此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于你我名声有损,今日我就当没有听到,二皇子日后还是莫要再提了。”

前世因为她,九家名声受损,这一世,她绝对不能让九家几代积累的名声,再毁在她的手里。

贺怀瑾听她这样说,以为她触景伤情,听到提亲会难过,也顾及着周围有丫鬟在,所以没有多想,只是默然片刻,尽量流露出真挚的神情看向九莺莺。

他温声劝道:“莺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伤心,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既然你不想让我再提及此事,我便不说了,这是你的伤心事,也是我的伤心事,可是现在事情已成定局,你我只能努力想开一点。”

贺怀瑾看着九莺莺,面容温润,声音关切,眼神看起来饱含温柔,好像对九莺莺有无限爱意和包容一样。

九莺莺看着这样的他,却只觉得不寒而栗。

贺怀瑾前世将毒酒递给她的时候,亦是这般温润关切,直到她腹中绞痛,吐血倒地,贺怀瑾才露出冰冷淡漠的神情,俯首看她,像看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他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像抚摸一件精致的瓷器,有些可惜的啧啧了两声,拍着她的脸颊,温柔如水的说:“莺莺,莫要怪我狠心,怪只怪你太傻。”

太傻,确实太傻。

九莺莺回头细看,也觉得自己傻,贺怀瑾演技拙劣,他的眼中虽然努力营造出半片温情,其余却尽是算计,她却毫无所知,竟然因为小时候那一点关怀,被骗了这么多年。

她轻轻抹了一下眼尾,平复情绪,沉默了一会儿,莞尔道:“二皇子,莺莺早已想开,昨日莺莺做了一场噩梦,醒来恍然顿悟,前尘过往,都已经过去了,今后莺莺尽量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二皇子也把该忘的都忘了吧。”

贺怀瑾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认命了,本来准备好的一箩筐话,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讷讷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是威胁半是引导的道:“莺莺,你我之事,我便是想忘也忘不掉,这京城里的人也是同样,他们对我们的事都很清楚,太子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会一清二楚。”

他看了九莺莺一眼,沉吟道:“对于这些流言蜚语,我心里也很愧疚,但是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更改,莺莺,你嫁给他后,他恐怕难对你真心,你想与他琴瑟和鸣,几乎是痴心妄想。”

九莺莺听到他这些话,既没有流露出担心,也没有流露出后怕,贺怀瑾一时摸不准她的态度,只能继续道:“太子这个人阴狠毒辣,他听到流言蜚语,必定记恨于你,我担心你嫁过去之后,他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九莺莺淡声问:“既然如此,二皇子觉得我该如何做?”

贺怀瑾神色动了动,装作语重心长的模样,继续徐徐善诱的开口,“他与你不能一条心,表哥与你却一直是一条心,在表哥心里,唯有莺莺最为重要。”

九莺莺轻扯了一下嘴角,不动声色的问:“那姐姐呢?你与姐姐是否也是一条心?”

贺怀瑾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九红豆是他的表妹,自小对他痴心一片,九莺莺虽然漂亮,但是她有九毅行这位父亲在,他与她注定不会一条心,九红豆跟她不同,他们一家都为他所用,本身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正是他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

他对九红豆虽然不能说用情至深,心中却是怜爱,九红豆楚楚可怜,温柔似水,这些年他为了哄骗九莺莺,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她一直忍辱负重的配合着他,他自然是把她当做自己人。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道:“莺莺莫要胡思乱想,红豆只是我的表妹而已,你才是我心尖儿上的那个人。”

花言巧语、巧舌如簧。

九莺莺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

前世九玉死后,九莺莺从九红豆身边的丫鬟口中得知,原来是九红豆故意泄露消息,把九玉引到了火场,甚至,当时她是有机会救下九玉的,可是她却见死不救,直到九玉被活活烧死,她才假装发现此事,想要瞒天过海。

九莺莺知道是九红豆害死九玉之后,誓要让九红豆偿命,宁愿跟九红豆鱼死破,也要替九玉报仇。

贺怀瑾不舍得失去她这个棋子,更不舍得九红豆受到伤害,听到消息之后,亲自前来阻拦她,答应她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不久之后,贺怀瑾找了个理由把九红豆发配边塞苦寒之地,但是并未对外宣扬此事,他当时说是为了九莺莺,所以顾全九家的颜面。

九莺莺当时信了,以为九红豆已经受到了惩罚,她不想让九玉的死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说谈,便默许贺怀瑾将这些事瞒了下来。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九红豆从来就没有去过什么苦寒之地,她一直住在贺怀瑾的房中。

贺怀瑾把她藏在自己的府院中,两人日夜相对,长相厮守,等九莺莺发现的时候,九红豆大着肚子,连孩子都有了。

那一刻,九莺莺才明白,贺怀瑾之所以不对外宣扬这些事,是因为整件事都是做给九莺莺看的一场戏,贺怀瑾担心把此事宣扬出去,会坏了九红豆的名声,妨碍她日后登上皇后之位,所以才找理由隐瞒。

九莺莺知道真相的时候,只觉得寒冷至极,原来贺怀瑾为九红豆机关算尽,把所有的路都为九红豆铺好了。

他们机关算尽,只为了耗尽她这颗棋子最后的价值,他们不但害了她全家上下的性命,还要把她变成踏脚石,待万事俱备,只等着九红豆踩着她这颗踏脚石登上皇后之位即可。

他们才是真正阴狠毒辣之人。

第22章 第22章

九莺莺闭了闭眼睛,拿起一旁的鱼食,转身洒向湖面,她怕继续面对贺怀瑾,她会忍不住把茶水泼到他的脸上,痛骂他厚颜无耻,丧尽天良。.zhongqien.

鱼食落在水中,平静的湖面泛起波澜,锦鲤争相游过来抢夺鱼食,水面浪花纷飞。

九莺莺柳腰芊芊,面若芙蓉,一举一动都能令人怦然心动,即使只有背影,也美的让人惊叹。

贺怀瑾看着她的背影,眼睛不由直了直,心里生出一些惋惜来,若璟帝没有赐婚,这样美艳的女子便是他的了,如今却凭白无故便宜了那个贺怀翎。

他神思飘渺了一会儿,就冷静下来,他需要的是一位聪慧懂事的女人,例如他的表妹九红豆,善诗书、懂分寸,而不是九莺莺这种从小娇生惯养的无知女子,他想要成就大事,就要有舍有得,不能只顾儿女情长,贪图美色女人香。

九莺莺对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视若无睹,背对着他,垂眸看向湖水里互相碰撞的锦鲤,声音幽幽的道:“二皇子你看,只要撒下鱼饵,就会有鱼前来抢夺食物呢。”

贺怀瑾在她身后,轻瞥了一眼水面,不以为意的道:“那是当然,投其所好,自然会有鱼上钩。”

九莺莺嘴角上扬的弧度仿佛浸着冰碴,声音冰冷而没有起伏,“锦鲤觉得自己抢到了鱼饵很厉害,却不知道洒下鱼饵的人其实更厉害,人只要放下鱼饵,就可以引得这么多锦鲤前来争抢,自己处在岸上看戏即可。”

前世,贺怀瑾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一句想吃梨,就害死了她的父亲,间接害死了她的弟弟和祖母。

梨就是鱼饵,贺怀瑾就是撒下鱼饵的人,而她与家人的凄惨下场,都是贺怀瑾想到的结果罢了。

父亲出了兵营就遇到埋伏的刺客,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不过都是阴谋算计罢了,她现在才渐渐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她与太子联姻之后,贺怀瑾到底是放心不下,他不愿让她父亲手里的兵权有落在贺怀翎手里的机会,所以便一不做二不休,借她之手,引她父亲出营,彻底除掉她父亲。

她看着贺怀瑾的影子,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这一世,她不要再做抢夺鱼食的锦鲤,她要做那个撒下鱼饵的人。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贺怀瑾和九红豆想要什么了,像贺怀瑾刚才所说,只要投其所好,自然会有鱼上钩。

她轻轻笑了笑,冰碴散去,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贺怀瑾听到九莺莺的话,心里有些诧异,他不懂九莺莺为什么忽然提起鱼饵,只觉得九莺莺的声音无比的幽深,但瘦削的肩膀看起来羸弱忍人怜,仿佛声音里的幽深只是错觉。

待他凝神细看,九莺莺已经放下鱼食,回过身来,朝他盈盈一笑,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带着笑意,显得更加的生动妩媚,只是瞳孔极冷,深不见底。

“二皇子说的话,莺莺自然相信,只是莺莺接到圣旨后,心里慌乱,不知嫁入太子府后该如何自处,所以才方寸大乱,让二皇子见笑了。”

贺怀瑾闻言释然一笑,他刚才总觉得九莺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原来说来说去,九莺莺竟是因为赐婚,吓得六神无主。

他心道果然是个没经过风浪的小丫头。

这样的小丫头最好哄骗,随便甜言蜜语的哄一哄,就会放下戒心,乖乖听话。

他声音轻了一些,语气也柔了一些,看着九莺莺目光愈发温柔的道:“莺莺,表哥也不忍心看你受委屈,此事虽然已成定局,但并非你我之末路,你我若齐心协力,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一起。”

九莺莺的眼睛亮了亮,意味深长的问:“如何齐心协力?”

贺怀瑾轻叹一声,故作神秘的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莺莺,实话跟你说,太子虽然身份贵重,但是他的腿既然已经废了,登基之位便也跟着废了。”

九莺莺佯装惊讶,手里攥着绣帕捂住嘴唇,怯生生的看着贺怀瑾,“那莺莺该怎么办啊?”

“莺莺别担心。”贺怀瑾安抚道:“太子空有名号,没有实权,他现在能娶到你,那是求之不得,说不定就是他偷偷去求了父皇,让父皇把你嫁给他,故意拆散我们。”

九莺莺‘啊’了一声,看起来六神无主,甚至有些懊恼。

贺怀瑾的声音满意的顿了一下,接着道:“莺莺嫁过去之后,根本就不用怕他,他虽然性格阴戾,但是绝对不敢伤害你,他若让你受了委屈,你大可去跟九将军告状,九将军位高权重,随便跺跺脚,他都要抖三抖,你只要记住,你嫁过去后,你就是太子府最尊贵的人,其他人你都不用放在眼里,别让他们欺负你就行。”

九莺莺听着他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说词,眸色冷了冷。

其实贺怀瑾恨不得她能够激怒贺怀翎,让贺怀翎伤害她,这样他们两个的关系才能够降至冰点,令她没有动情的可能,只一心扑在他的身上,全心全意的替他做事。

她上辈子对贺怀瑾的话信以为真,嫁入东宫之后,无法无天,觉得自己那是下嫁,是贺怀翎为了权力,故意坏了她的好姻缘,她能嫁给贺怀翎,那是天大的恩赐,是贺怀翎的福分,她总觉得是贺怀翎欠了她。

她怨恨贺怀翎毁了她原本顺畅的人生,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好好留意贺怀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去认识他,而是被植入了先入为主的观念。

她也如同贺怀瑾所言的那样,经常跟父亲告状,抱怨嫁给贺怀翎的痛苦。

贺怀瑾让她这样做,其实是想要离间贺怀翎与她父亲的关系,不让她父亲帮贺怀翎。

贺怀瑾的挑拨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只要她能把太子府闹得鸡飞狗跳,百姓们就会觉得贺怀翎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未来如何管得住整个天下?

贺怀瑾只要处心积虑地稍稍散播,贺怀翎本就所剩不多的威信,就会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弥于无形。

第23章 第23章

贺怀瑾继续道:“莺莺放心,你嫁入东宫之后,表哥会找机会去看望你,你我可偷偷约出来见面,暗度陈仓,至于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只要有一天表哥能够权力在手,一切都有可能。.hom”

贺怀瑾虽然没有明说,却在暗示九莺莺,未来只要他权利在手,九莺莺就还有成为皇后的希望。

他给九莺莺一个虚无飘渺的希望,但又没有明确承诺,日后反悔,也不会落人口实。

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诱导九莺莺继续站在他这一边,他要偷偷约九莺莺出来见面,是想要打探东宫的消息。

贺怀翎这几年性情阴晴不定,做事愈发不按章法出牌,他派去的奸细就像深沉大海,有几个好不容易混到贺怀翎身边,没过多久,不是出了意外,就是被赶出府。

他想要探知东宫的消息,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九莺莺嫁过去,是正式的太子妃,有璟帝在,贺怀翎不敢轻举妄动,太子妃这个身份,如果想要探知消息就方便多了。

他这样想着,不由志得意满的轻笑了一下,九莺莺嫁过去也不全然是坏事,只要他能好好利用,他就能够把东宫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九莺莺自然知道他在打着什么算盘,上辈子她被贺怀瑾旁敲侧击的问出不少消息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消息都是贺怀翎故意让她知道,借她之口告诉贺怀瑾的。

狗男人,全都奸诈的很。

九莺莺想起贺怀翎,心情舒畅了不少,只要有贺怀翎这位太子在,贺怀瑾就别想掀出什么风浪来。

她没有开口反驳贺怀瑾的话,她知道这一次嫁给贺怀翎后,她还是要像上辈子一样把太子府闹得鸡飞狗跳,否则,贺怀瑾暂且不提,璟帝恐怕也会怀疑九毅行跟太子有什么牵扯。

她与太子‘感情不和’,才是大家乐于见到的,那对她和贺怀翎才是最安全的。

她心中有了打算,听贺怀翎说完,便点了点头,装出迫不及待的模样道:“嫁过去之后,我定。”

贺怀瑾见她这么说,终于放了心,又反复叮嘱了几句,确认九莺莺厌恶太子,不会跟太子一条心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九莺莺听他翻过来覆过去的说贺怀翎坏话,听到耳朵都要出茧子了,忍不住趁他不注意翻了一个白眼,闷头喝茶。

她的眼睛轻轻一扫,看到九红豆的贴身婢女小织迈着碎步走过来,站在凉亭外不远处的地方张望着。

九莺莺略微一想就明白,应该是九红豆接到消息,知道她和贺怀瑾在这里聊了这么久,所以按捺不住,着急了。

九莺莺正好不想再看贺怀瑾那张面目可憎的脸,也不想听他继续念咒,渴望快点脱离苦海,所以赶紧对小织招了一下手,让她过来。

贺怀瑾看到九红豆的丫鬟,终于闭了嘴,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口茶。

小织畏畏缩缩的走过来,怯怯的看了九莺莺一眼,给她和贺怀瑾行了一礼,然后小声道:“大夫人说二皇子既然来了,便晚些回去,她亲手下厨给二皇子炒几个菜,请二皇子过去用饭。”

小织口中的大夫人是九红豆的母亲秦氏,若是秦氏想要邀请贺怀瑾过去用饭,自会派自己身边的嬷嬷过来,怎么会让九红豆身边的小丫鬟过来邀请,这分明是九红豆急着想要见心上人了。

九红豆的性子看着温和善良,其实根本不肯吃亏,什么事都要占尽风头,她这个丫鬟倒是没有随她,胆子极小,每次都是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

贺怀瑾当然明白邀请他的人是谁,有些不悦的点了点头,对小织道:“告诉姨母,我等会就过去。”

“是。”小织怯生生的低着头。

九莺莺站起来,淡淡道:“二皇子轻便,我便先回去了。”

贺怀瑾颔首,站起来语气关切的说:“莺莺,多保重身体,凡事想开一点,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及时联系我。”

九莺莺懒得跟他多说,点了点头,大步流星的带着春杏走了。

贺怀瑾站在原地目送她走远,等着她回头。

以前九莺莺离开的时候,总会一步三回头的看他,恋恋不舍的不愿意离开,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他有些淡漠的想,这次看在九莺莺以后都没办法纠缠他的份上,他就给九莺莺一点回应好了。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想好的表情,只等九莺莺回头,他就可以把算计好的那份留恋温柔生动形象的演绎出来。

可是这一次出乎他的预料,九莺莺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也没有回过一次头,脚步看起来轻快盈动,没有半分不值。

贺怀瑾拧眉,心里有些不悦,这样的九莺莺让他感觉陌生,甚至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就要抓不住九莺莺了。

他蹙眉想了一会儿,觉得九莺莺可能还在惦记着嫁给太子的事,所以才有些神思不属,他勉强按捺下心里的那份违和感,沉着一张脸,转身往府外走。

“二皇子!”小织紧张的叫住他,小声提醒道:“小姐还在饭厅等你。”

贺怀瑾回头晲了她一眼,冷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以后少耍这些手段,这最好是最后一次!”

他可以任由女人耍一些小心机,但是如果超出了他的掌控,他就必须给个教训。

若是九红豆因为捻酸吃醋那点事,在这个时候引起九莺莺的怀疑,坏了他的好事,他必定不会轻易饶了九红豆。

他的目标是皇位,谁敢阻拦他,成为他的绊脚石,他都不会允许,就算是九红豆也不行。

他必须适当的给九红豆一个警告,让她好好收敛一下她的小心思,别得意忘形。

小织知道这样回去答复,小姐必定怪罪,可能还会把气撒在她的头上,她想再争取一下,抬头看到二皇子阴云密布的面色,吓得立刻低下了头。

二皇子平时看起来温润儒雅、风度翩翩,她还从未看过他这般低沉的脸色,不由心惊胆战,咽了咽口水,低低的道了一声:“是……”

贺怀瑾沉着眸子,大步离开了九府。

第24章 第24章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九莺莺回到屋里后,简单吃了点饭,换了一身干净素雅的襦裙,去了祖母的屋子。.zhongqien.

九老夫人住的地方就在九莺莺屋子的前面,老人家生活朴素,屋子里收拾得干净宽敞,除了几个青瓷花瓶,屋里没有多余的华丽物件,墙上挂着几幅绣品和孙子、孙女们小时候的画作,透着几分趣味和温馨。

九莺莺走进来的时候,老夫人正坐在暖炕上,身上穿着锦缎褙子,头上戴着玉兰抹额,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几样首饰,她手里拿着一串白玉珠轻轻摩挲,白玉在暖色的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

“祖母。”九莺莺笑盈盈的走过去拜了拜。

九老夫人抬头,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讨喜可爱,心情不由好了几分,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莺莺过来坐。”

九莺莺含笑走过去,亲手给老夫人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在老夫人旁边坐下。

秋华嬷嬷在旁边笑了笑,知道她们祖孙二人有话说,带着屋里的婢女们走出去,细心的帮她们关上房门。

老夫人放下白玉珠,拍了拍九莺莺的手,问:“刚才见过二皇子了?”

“恩。”九莺莺点头,没有隐瞒,“祖母放心,莺莺已与他说清楚了。”

“那就好。”老夫人看她眉目舒展,脸上没有愁容,知道她是彻底放下贺怀瑾了,不由欣慰的笑了笑,“莺莺,你这次能这么懂事,祖母很欣慰。”

九莺莺垂眸,真心实意的说:“祖母,以前是莺莺糊涂。”

“怪不得你,是九将军嫡女的身份害了你。”九老夫人叹气,璟帝把九莺莺嫁给太子,分明是坑了九家,偏偏他们不能心怀怨怼,还要感恩戴德,毕竟璟帝亲自下旨赐婚让九家姑娘做太子妃,听起来那是天大的荣光。

如果太子身无隐疾,那确实是天大的荣光,可惜……今非昔比,太子早就不是那个天之骄子了。

“莺莺,这里没有其他人,祖母跟你说两句真心话。”九老夫人缓缓道:“祖母以前总反对你接触二皇子,其实是不想让你卷入皇室的纷争里。”

“莺莺明白。”九莺莺伸手给祖母捶着捶腿。

“太子身体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处于高位,却坐不稳,那么其他人自然蠢蠢欲动,以前祖母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年纪还小,现在你即将成为太子妃,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已经身处漩涡。”

“你在漩涡里,就代表九家也处在漩涡里,你的父亲更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有无数双眼睛时刻盯着你跟他,你千万要谨言慎行,毅行手握军权,身份敏感,稍有差错,便是九家满门的大罪。”

九莺莺点头,上辈子祖母也跟她说过这些道理,只是她当时正在气头上,没有听进去,这一次她听得很认真,把祖母的每一句话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刻在心头上,一刻也不敢忘。

老夫人看着孙女稚嫩的脸颊,心里难受又压抑,“夺嫡之路鱼龙混杂,皇子、大臣们各安心思,莺莺莫要搀和其中,至于以后的结果……”

九莺莺笑了笑,抬眸道:“人各有命,祖母,我既然没有能力更改,便顺其自然,无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莺莺都愿意承受,如果最后结果不如人意,祖母切莫为我伤心,只要记得这是莺莺自己决定要走的路,并且愿意坦然承受后果就可以了。”

老夫人眼睛红了起来,声音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把九莺莺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老了,只想看到子女们都平平安安,可是现在她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孙女出嫁,前途未卜。

她的孙女出身高门,容貌出众,是京城里的第一美人,本该有一位人中龙凤的夫君,即使情况不如人意,那位夫君或许容貌一般,或许门第落寞,但是至少可以把她孙女背进府门,陪她走过一生的路,而不是现在这样,腿不能行,未来无望。

她在人前强颜欢笑了一天,不敢对圣旨有丝毫抱怨和不满,现在终于忍不住心里的酸涩,流泪叹息。

九莺莺轻轻抓着祖母的衣摆,闭了闭眼睛,她只知道按照前世的发展,贺怀翎双腿并为残废,贺怀瑾根本斗不过贺怀翎,可是却不知道贺怀翎最后能不能顺利登上皇位,也不知道如果她没有中毒,可以活到哪一天。

这一次,她愿意等待上天给她一个结局,这个结局,她会奋力一搏,至于结果如何,还未可知,毕竟贺怀翎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贺怀瑾,而是璟帝的态度,就算贺怀翎顺利登上皇位,她也不知道贺怀翎会如何处置安排她。

她只希望那个时候贺怀翎能够放她一条生路,保全她的家人,到时候她会自动自觉的让出皇后之位,远远离开,绝对不会给贺怀翎造成困扰。

老夫人难过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柔声道:“莺莺,祖母给你及笄吧。”

“好。”九莺莺对祖母笑了笑,在祖母面前跪下。

老夫人小心翼翼的打开旁边的雕花锦盒,恭敬的拿出里面的凤簪,摩挲了一下,抬起稍微有些颤抖的手,将凤簪一点点戴到九莺莺的头上。

她一边戴着凤簪,一边语重心长的道:“莺莺及笄后就是大姑娘了,以后处事切记严谨磊落,待人真诚,于相公真心实意,待下人公正清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保持本性,做一位善良淑雅的好姑娘。”

九莺莺盈盈拜下,“谢祖母,莺莺都记住了。”

九莺莺墨发浓密,凤簪在灯光下烨烨生辉,凤眼的地方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看起来耀眼夺目,九莺莺稚嫩的面颊在凤簪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庄重,看起来格外的矜贵,多了丝不容侵犯的贵气。

老夫人恍惚觉得,若太子能够登上帝位,自己的孙女定能够成一位母仪天下的好皇后,就像这凤簪上的凤凰一样,凤凰来仪,高贵炫目。

她晃了晃神,把这些妄念从脑海中清空,她的孙女能够平平安安已是奢望,她再不敢奢求其他了。

第25章 第25章

老夫人亲手将九莺莺扶起来,怜爱的摸了摸九莺莺的头发。.kanshshen.

她看着九莺莺闭月羞花的容貌,心里的担忧忽然少了很多,未来前途未卜,但她的孙女貌美又乖巧,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她微笑道:“莺莺天庭饱满,印堂发亮,看起来就是有福气之人,祖母相信,莺莺一生必定平安顺遂,得夫君爱护。”

九莺莺含笑受了祖母的祝福和期盼,没有给老人家泼冷水,她知道祖母这样想,心里才能舒畅一些,对祖母的身体有好处。

她看着祖母,不知想到什么,眸子忽然动了动。

她把热茶端给祖母,不动声色的道:“祖母,莺莺有一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老夫人说了这么多话,正好口渴,见孙女儿如此细心周到,十分熨贴的接过茶杯,含笑道:“这里只有祖母和你,没有外人,莺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说。”

九莺莺轻轻颔首,缓缓开口道:“祖母,莺莺在想,如您刚才所说,就算莺莺不愿,现在也注定要嫁入皇室,前途飘渺,太子的未来决定了莺莺的去处,成婚之后,即使莺莺加倍小心,有很多事也是无法控制的,世事无常,莺莺不想有一天连累到整个九家,所以莺莺在想……不如分家。”

“分家?”老夫人一愣。

“恩。”九莺莺看着祖母,轻声细语的道:“现在分家,就算莺莺和太子以后有个万一,至少不会牵连到大伯一家。”

上辈子,祖母和九玉被大房害死,九莺莺不想让他们再跟大房住在一起。

她成婚之后,很多事都鞭长莫及,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祖母和九玉远离危险,彻底跟大房分割干净,而且她也不想再把九玉交给秦氏教养,否则九玉长大之后,非变成一个纨绔不可。

况且,大房与贺怀瑾早就狼狈为奸,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既然已经知道太子是深藏不露,贺怀瑾基本没有胜算,不如早日切割,以免日后受到牵连。

老夫人听她说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声道:“莺莺,你想的周全,但分家一事不同小可,此事要从长计议。”

九莺莺本来也没有指望祖母会立即答应下来,九家之所以到了现在都没有分家,就是因为祖母喜欢热闹,想要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住在一起,不到万不得已,祖母是不会选择分家的。

她现在要做的,只是想让祖母的脑海里有分家这个想法,日后还要多多想其他办法。

她笑了笑,从善如流的道:“是,祖母,莺莺不懂什么大道理,就是随口一说。”

她没有再提这件事,拿起桌子上的绣帕看了看,夸赞道:“这绣帕真是精致,只是看起来有些年月了。”

“这是我出嫁时的嫁妆。”老夫人笑了笑,看着桌上的金银首饰和这个绣帕,目光流露出一些怀念来。

“莺莺,桌子上这些金银首饰都是祖母给你的嫁妆,祖母的嫁妆所剩不多,是祖母亏欠你。”

九莺莺摇摇头,“莺莺明白祖母的难处,也明白祖母对莺莺的关爱。”

祖母这些年给了秦氏不少好处,说到底都是为了维持这个家,也为了让大房多照顾她和九玉。

老夫人欣慰的笑了笑,“好在你父亲这些年给你留了不少东西,至于绣品,你母亲过世的早,祖母年纪大了,眼睛不行,做不了这些针线活,所以祖母想让你伯母给你准备,你看如何?”

九莺莺赶紧摇头,委婉拒绝道:“祖母,不用麻烦伯母了,二姐也到了快要出嫁的年龄,估计伯母正忙着给她准备嫁妆,我的嫁妆我自己准备就行了。”

老夫人想了想,不由皱起眉头,“这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不会。”九莺莺笑了笑,“莺莺自己操办,所修的嫁妆更合心意一些。”

老夫人别无他法,只能点头道:“那我让秋华过去帮你。”

九莺莺莞尔,趴在老夫人的腿上撒娇,“谢谢祖母。”

老夫人目光不舍的看着她,“算算日子,你与太子还有三个月便要成亲了,有许多东西要赶紧准备,府里这段时间可能会很忙,不过剩下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安心待嫁即可,祖母都会给你办置齐全的。”

九月初九,是璟帝给九莺莺和贺怀瑾定下的婚期,据说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老夫人声音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让人送书信给你父亲,通知他赐婚的事,让他在你成婚前回来。”

九莺莺怔了怔,听到能够见到父亲,不由眼眶一热,趴在祖母腿上软声应好。

何其有幸,她还有机会能够见到好好活着的父亲。

秋华嬷嬷在屋外敲了敲门,低声道:“老夫人,明日去法澜寺上香的东西,老奴都已经备齐了,老奴听说山上夜里很冷,这两天可能会降温,可需要再添置几件斗篷?”

“那便添置几件儿吧。”老夫人答了一声,低头对九莺莺解释道:“明日是十五,祖母想去发澜寺上香,会在那里小住几日,为你、为九家祈福,过几日再回来。”

她得知赐婚的事之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所以想去寺庙里祈福定心,望佛祖保佑她的莺莺。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压下心中的酸涩,抬眸道:“祖母,莺莺也想和您一起去法澜寺。”

老夫人不由笑了,“你以前总嫌寺庙太过清静,不愿意陪我过去,怎么今日忽然想去了?”

九莺莺垂眸,声音低低的道:“孙女最近方觉世事玄妙,因果循环,佛法无边,想去庙中静静心。”

她重生后,心思不定,对前世的事无法忘怀,时常感到怨恨,心绪难平,正好去庙中念念经,让心绪平静下来,而且,她可以趁机躲个清静。

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世贺怀瑾对她放心不下,在这几日屡次三番前来‘劝解’她,车轱辘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璟帝把他派出京城,她方得几分清净。

第26章 第26章

这次九莺莺可不想留在这里,继续听贺怀瑾唠唠叨叨,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九府,一来清静,二来可以减少跟贺怀瑾接触,避免别人把他们两人的关系传的更加不堪。.jijien.

贺怀瑾是皇子,他想要来九府,九府无法阻拦,上一世,因为九莺莺和贺怀瑾那点风花雪月的事为京城中贵族们所乐道,所以大家反而忽略了九红豆一家和贺怀瑾才是真正姻亲。

大家以为贺怀瑾每次来九府一定是为了九莺莺,其实九莺莺身在闺房,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贺怀瑾。

贺怀瑾早就与二房狼狈为奸,私下跟九红豆郎情妾意,他到九府来基本都是来找他们,九莺莺不过是他们放出去的挡箭牌罢了。

老夫人笑了笑,对九莺莺道:“既然你有心,那就跟我一块儿去吧,山上比较凉,记住多带几件衣服。”

“好的,祖母。”

九莺莺看时候不早了,亲自服侍老夫人洗簌,伺候老夫人躺下,然后放下幔帐,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夜里的九府很安静,唯有大房的院子里依旧灯火通明,偶尔会传来几声吹拉弹唱的声音,咿咿呀呀。

九明行向来贪图享乐,经常叫人回来唱小曲儿,醉生梦死,三更半夜也不停歇。

九莺莺听着悠悠扬扬的乐声,突然神色一动,想起了前世一桩关于九明行的腌臜事。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头细想了一会儿事情的细节,然后抬头对春杏道:“你去大房一趟,想办法打听一下,他们今晚请来唱曲的人里,有没有一位叫梨白的姑娘。”

“是,小姐。”春杏向来不会多问,她虽然有些疑惑九莺莺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只应了一声,就开始照办。

九莺莺看着她走远,沉思片刻,自己一个人回了屋。

她走到闺房门口,看到一个小人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单手撑着下巴,两条小眉毛紧紧的皱着,时常像大人一样叹两口气,似乎正在为什么事发愁。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笑,唤了一声:“阿玉!”

九玉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站了起来,咚咚咚的跑过来,仰着头焦急的问:“阿姐,你没事吧?”

他今天去了学堂,下学回来才知道璟帝赐婚的事,所以急忙跑了过来,可是九莺莺正好出府了,他就一直等在这里。

九莺莺看着他担心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说:“放心,姐姐没事。”

九玉见她面色正常,不像伤心难过的模样,暗暗松了一口气,口是心非的:“我才没有担心呢。”

“是是是。”九莺莺笑了笑,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九玉脸颊红了红,看着自己被九莺莺握在手里的手,窘迫的低了低头,从小到大,除了祖母,还没有人对他这样亲近。

九莺莺把九玉带进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大红苹果,然后开始翻找量衣尺。

“阿玉,你来得正好,我想给你做两身衣服,正好给你量一下尺寸。”

九玉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半天答不上话。

九莺莺拿着量衣尺过来,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催促道:“傻愣着干什么,快点伸胳膊。”

九玉握着手里的苹果,憋红了一张脸,“阿姐,不用了。”

九莺莺拍了拍他的头顶,“乖,听话。”

九玉迟疑了一下,乖乖伸长胳膊,表情看起来竟有些茫然无措。

九莺莺拿着量衣尺,仔仔细细的给他量好尺寸,走到书桌前拿笔记下来。

“我和祖母过几天要去一趟法澜寺,我们不在府中,你乖乖上课。”

九玉眼睛一亮,“我和你们一起去!”

九莺莺摇头,“不行,你还要去私塾,不能因为贪玩耽误了学业。”

“我的功课本来就不好,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读书哪有吃喝玩乐有趣儿,伯父说过,父亲官位大,我和姐姐就算什么也学不会,一辈子也是衣食无忧,不用那么辛苦。”

九莺莺听得一阵头疼,愈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父亲平日不在家,她这个做姐姐的无心管教,祖母年纪大了,有心无力,现在这府里里大小事基本都是由秦氏负责,祖母只在大事上做决定,小事上就交由她处理。

这两年,九玉一直是由秦氏管教。

秦氏能安什么好心?她看起来对九玉关心有加,甚至比对九红豆还好,其实一直把他往纨绔子弟的方向养,给他灌输那些错误的思想,不给九玉买书本、请先生,只给他买蛐蛐、鸟、鱼……这些能让他玩物丧志的东西。

还好九玉本性不坏,除了不思进取一些,倒是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可若是长此以往,九玉以后就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九莺莺当初就是这样被秦氏教的蠢笨单纯的,她虽然养在祖母膝下,但是秦氏经常偷偷给她灌输一些‘女子之道’,九红梅和九红豆也会跟在她们母亲旁边一起给她洗脑。

九莺莺从小到大被她们三个围绕着,听她们说的久了,便把她们的话当真了,从来没有怀疑过,一直被她们耍的团团转,直到死前才终于认清了身边的人。

她绝对不能够让九玉继她的后尘,成为第二个蠢笨无知的九莺莺,她必须趁着九玉还没有酿成大错之前,彻底转变九玉的那些想法。

“阿玉,父亲在我们的心里,就像一棵大树一样,从小到大都是他替我们挡风遮雨,我们活在他的庇护下,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岁月静好,安心的享受这份无忧无虑。”

她放下笔,走到九玉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苦口婆心的说:“可是阿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这棵树倒了呢?到那个时候,我们必须自己面对风雨,我们有能力承受吗?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们除了眼睁睁看着大树倒下,有没有能力支撑起这棵大树?也替这棵苍老无力的大树挡风遮雨呢?”

第27章 第27章

九玉怔了怔,“父亲是战无不胜的战神,他无所不能,怎么会倒下?”

“他会。.zhongqien.”九莺莺道:“亲也是人,人就会有生老病死,他会生病,他也会有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时候,我们作为子女,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给予的一切,却不去想他倒下的时候,我们该如何支撑他,阿玉,我们要在他需要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给他撑起一片天,方不辜负他的养育之恩,你说对么?”

九玉若有所思的低了低头,神色有些茫然,“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也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

“阿姐以前也没有想过。”九莺莺牵起九玉的手,“我们现在开始一起想,一起去改变,好么?”

九玉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我该做什么?”

九莺莺笑了下,轻声说:“阿玉现在还小,只要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做一个正直懂事的人就可以了。”

“……反正你也不管我,现在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九玉咬紧下唇,装作满不在乎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语气里含了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委屈和不甘,他也曾经努力过,他一直偷偷的希望可以得到姐姐的表扬,可是他从来都是失望的,无论他做的好不好,姐姐从来不会看他一眼,更不会表扬他。

九莺莺轻叹,她知道她以前忽略了九玉,心里忍不住愧疚,她看向九玉的目光不由柔和下来,“阿玉,以前是姐姐错了,以后姐姐管你好不好?”

九玉愣了一下,抬眸看着九莺莺,半晌,轻轻地别过头“嗯”了一声,在九莺莺看不到的地方,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他总觉得姐姐似乎变了,看他的时候,目光不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弯弯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温暖的笑意。

那是他一直渴望的关心和爱护。

他抿了下唇,回头看着九莺莺,试探着开口:“阿姐,我还是想跟你去法澜寺,我保证回来之后,我会努力读书,也会努力习武的。”

他怕姐姐离开几天,回来的时候,又变成那个冷冰冰不喜欢他的姐姐了。

他想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姐姐,确认姐姐不会再讨厌他。

他犹豫了一会儿,:“你成婚之后……我就看不到你了……”

九莺莺从他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他是不舍得自己,怕她成婚之后,就没有那么多相处时间了。

她不由笑了笑,她这些年陪伴九玉的时间确实太少了,她也想好好补偿九玉,便答应下来。

“那好吧。”

九玉立刻忍不住雀跃的欢呼了一声,“谢谢阿姐!”

九莺莺摸了摸他的头,叮嘱道:“法澜寺是佛门重地,去了不可胡闹,要老实听话,还要记得把书本带上,功课不能耽误,在法澜寺这几天由我来教你。”

“好!”九玉精神一振,连忙喜滋滋的答应下来,姐姐能够亲自教他功课,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高兴都来不及。

九莺莺笑了笑,细心温柔的叮嘱了几句,等春杏回来的时候,才让春杏送他回去早些休息,在他临走的时候,又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大红苹果。

九玉受宠若惊,感觉自己快上去了,他走出门的时候,脸颊比手里的苹果还要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

九莺莺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她以前竟然没有发现阿玉脸皮这么薄。

春杏把九玉送回去之后,很快就回来了。

她关上房门,走到九莺莺身边回复道:“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这次来唱曲的是京城里有名的戏班,那些人里没有一位叫梨白的姑娘。”

九莺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还没到时候。

她一边把头上的凤簪放到锦盒里,一边吩咐道:“春杏,我明日会跟祖母去法澜寺,你这次不要去了,就留在府里,帮我留意大房的情况,暗中打听清楚每次来唱小曲儿的人里有没有一位叫梨白的姑娘,如果梨白来了府上,你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是,小姐。”春杏道。

“这件事情不可声张,就连春芳也不能知道,明白吗?”

春杏立即应下,“是!”

九莺莺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笑了一下,或许这一次,她可以利用梨白,把分家的事情搞定,如果能够成事,倒算是意外收获。

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归来,那么很多事情就要重新来过,特别是那些害过她的人,他们的结局都应该改写,回到他们本该有的命运,毕竟好人理当有好报,恶人也不该只有天收。

而那些帮过她的人,她都会尽量让他们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她倒她这颗发生变化的棋子,可以改写多少人的命运。

……

翌日清晨,九莺莺放心不下,亲自去了九玉的屋里,给他把行李收拾好,等九玉吃过早饭之后,牵着九玉的手一起出了门。

春杏要留在府中,九莺莺身边只带了春芳一个丫鬟,春芳一个人拿着行李,嘟嘟囔囔的嘀咕着,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

平时粗活累活都是春杏干,这次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要她来做,她又气又累,偏偏连个抱怨的人都没有,而九莺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像故意折腾她一样,一会少了这个让她回去拿,一会儿不要那个让她送回屋,实在是苦不堪言。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快点换个主子,不要再跟这个没有前途、没有未来的小小姐了!

九红豆听说祖母和九莺莺一行人要去法澜寺,自然不甘落后。

她担心九莺莺会趁着这个能够跟祖母独处的机会,跟祖母软磨硬泡,让祖母想办法解除这桩婚事,或者趁机想办法逃跑。

她越想越担心,心里警铃大作,快速的命人收拾行李,拿着行李就上了马车,求祖母也带她一起去。

祖母本来就喜欢礼佛,看孩子们这次都这么积极,自然十分开怀,欣然同意了。

第28章 第28章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坐着马车前往法澜寺,老夫人需要休息,独自坐一辆马车,九莺莺、九红豆、九玉坐剩下一辆。.gjipo.

马车由三匹马拉着,走得的平稳又安静,马车内摆放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几样茶点,还放了一束鲜花,大家坐在桌旁。

因为清晨出发的比较匆忙,九玉的发髻梳的有些散乱,九莺莺闲着无事,便把九玉的头发松开,拿着随身携带的玉梳,重新给他梳了起来。

九红豆坐在左边,看着对面的九莺莺和九玉,不由拧了拧眉,以前九莺莺根本就不搭理她那个弟弟,现在怎么反倒亲近起来了?

她巴不得他们姐弟永远不相往来,那样九莺莺和九玉才会全身心的信任他们大房,任由他们摆布。

她笑了笑,装作不经意的道:“阿玉,我昨日在街上看到两只不错的蛐蛐,等我让人买下来给你送去。”

往常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九玉应当感恩戴德,可是这一次九玉只是抬眸看了九莺莺一眼,不见半分惊喜。

九红豆脸上的笑微微有些僵硬,“阿玉不想要吗?那我给你买只鹦鹉如何?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九玉抿了抿唇,像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二姐,不用了,我想静心读书,以后不玩蛐蛐和鸟了。”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弯了弯唇,鼓励的对他笑了下。

九红豆拧眉看着他们,挪了挪屁股,试探的问:“阿玉怎么忽然想读书了?你不是最不喜欢读书吗?”

他们大房没有儿子,九玉以后很有可能会是九家的继承人,他们必须想办法把九玉牢牢握在他们的手里,让九玉只听他们的,直到他们不再需要九玉的那天,再毫不犹豫的把已经是废物的九玉舍弃掉。

九莺莺把九玉的发髻梳好,放下梳子,淡淡笑了笑。

她看着九红豆不紧不慢的道:“二姐,阿玉现在已经长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无所事事。”

九红豆道:“我们九家既不缺权力,也不缺钱财,何必让阿玉那么辛苦?我知道你这个亲姐姐向来不喜欢阿玉,你不心疼他,我心疼他。”

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竟然还想要趁机挑拨她和九玉的关系。

九莺莺轻挑眉梢,慢悠悠道:“二姐,我们九家是家蕴深厚,但是伯母不是也每日都给你安排学习琴棋书画、女红针织?难道伯母不疼爱你么?”

秦氏每日把自己女儿的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请了很多位出名的先生到府里单独授课,却任由九玉吃喝玩乐、斗蛐蛐玩鸟,安的是什么心思,九红豆不可能不知道。

九红豆听到她的指责,尴尬的笑了一下,“我母亲自然是疼爱我的,只是阿玉年纪小,我们才格外宠爱他一些。”

“不小了。”九莺莺道:“二姐,我记得你像阿玉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背不下诗经,伯母罚你跪了整整一夜,伯母当初用心良苦,我现在对阿玉也是一样。”

九红豆不习惯九莺莺这样咄咄逼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讷讷的道:“妹妹说的对,阿玉能够长进,我这个做姐姐的开心还来不及。”

九莺莺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拿了个糖果子给九玉吃,没有再理会九红豆。

她掀开车帘,朝窗外望了过去,路旁树木郁郁葱葱,田野一望无际,偶尔有两个村夫在路边挑水,说说笑笑,气氛热闹。

阳光映在她娇美的脸上,眉眼柔和,目光沉静,唇边的笑容温柔又舒展,看起来没有半分愁容。

九红豆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见她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郁闷的咬了咬唇。

九莺莺和贺怀瑾那日在凉亭里呆了那么久,不知道都说了什么,她本想亲自询问贺怀瑾,没想到贺怀瑾竟然不肯见她。

她昨夜惦记着这件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到现在精神都有些差,没想到九莺莺反倒看起来轻松无比。

她不由有些疑神疑鬼,越想越气,她怀疑贺怀瑾给了九莺莺什么保证,也怀疑九莺莺施展了什么媚术把贺怀瑾迷的神魂颠倒,已经想出解决赐婚的办法了。

她心里窝着火,可是偏偏没有地方发泄。

她想了想,突然站起身,掀开车帘,对昨日没有帮她把贺怀瑾请过来的小织发火。

她踹了小织的背部一下,怒气冲冲道:“你这个蠢笨的臭丫头,怎么做事的!马车走了这么久,你不知道进来给我倒茶么?我要你有什么用,整天笨手笨脚的,像个鹌鹑一样!”

小织和春芳一起坐在马车前面赶车的位置上,她年纪小,被九红豆训得慌了神,转身就想往马车里爬,进去给她倒茶。

结果九红豆看她这副笨手笨脚的样子,愈发的怒火冲头,把贺怀瑾不肯见她的过错都推给了小织,她心里想,一定是小织太过蠢笨,才得罪了贺怀瑾,所以贺怀瑾才不肯去见她。

她狠狠眯了眯眼睛,抬起脚,一脚就把小织踢下了马车。

小织惊叫一声,马车走得很快,瞬间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九莺莺一惊,连忙掀开车帘看着过去,还好小织只是摔在路边的软泥上,她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就努力爬了起来,但是她的脚似乎崴了,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一瘸一拐的。

九红豆犹不解气,冷声对驾马车的小厮道:“不用等她,让她在后面跟着走。”

小厮担忧的看着一眼小织,但是看九红豆怒气冲冲,也不敢求情,只得低头应是。

九莺莺猛地攥紧帕子,她知道她不能开口为话,否则以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九红豆只会更会想办法折磨小织。

可是她也不能放任小织不管,因为小织前世对她其实也算有恩。

小织和她的主子不同,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前世九玉被活活烧死后。所有人都被九红豆收买,口风一致的说九莺莺的闺房是不小心走水,九玉的死纯粹是个意外。

只有小织于心不忍,一直过不去良心那一关,所以偷偷跑来,把真相告诉了九莺莺。

九莺莺一直把她这份恩情记在心里,因为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太过重要,小织于她有恩,现在在她面前受苦,她哪里能坐视不管。

九玉看到九红豆的做法,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他虽然很有做纨绔的潜质,身上却遗传着九毅行刚毅正直的品格。

他从来都不喜欢欺负弱小,看到小织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求情,“二姐,她看着怪可怜的,你让她上来吧?”

九红豆道:“阿玉,一个奴婢而已,你不必在意,她伺候好主人是她的本分,她没有把事情做好,就该受到惩罚,我这不过是小惩大诫。”

九莺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装作不经意的道:“二姐这话说的没错,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面就是集市,那里应该会有很多人,我们九家的轿子上都有家徽,别人一看便知道是九家的人出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认出来小织是你的丫鬟……”

九莺莺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九红豆在外人面前向来是心地善良的模样,如果她的丫鬟灰头土脸的跟在马车后面,腿还一瘸一拐的明显受了伤,这件事如果传出去,恐怕会有损她长久以来树立的‘人善心美’形象。

九红豆听到她的话,声音微微顿了一下,想通其中的关窍,眼睛转了转,抿着唇不肯说话。

九莺莺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知道她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只是缺少一个台阶下,便笑了笑,对旁边的九玉道:“阿玉,这个丫鬟跟在我们后面走会耽误行进速度,我坐在这马车里实在是处处不舒服,连腿脚都伸展不开,你快求求你二姐,让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一个丫鬟计较了。”

九玉连忙起身,走过去晃了晃九红豆的手臂,央求道:“二姐,她不是故意的,你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九红豆伸手捋了一下额边的碎发,任由九玉说了一会儿,才矜持的点了点头:“既然阿玉都开口了,那姐姐看在阿玉的面子上,这次就暂时饶了那个臭丫头吧。”

九玉立刻欢呼了一声,亲自下马车把小织扶到了车上,小织惶恐不已,泪水涟涟的连声道谢。

她踉踉跄跄的爬上马车,哭着跪在九红豆面前磕头求饶,得到九红豆的允许之后,才在马车前面坐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身上的淤泥。

九莺莺看着她脚上磨起的水泡,忍不住蹙眉,看来要想个法子把小织救出来才行。

春芳刚才一直冷眼旁观的坐在马车前面,现在看到小织狼狈的模样,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嫌弃她身上脏,往旁边躲了躲。

九莺莺皱眉看了看春芳,又看了看小织,脑海里忽然浮现起一个想法,如果能用春芳把小织换出来,似乎也不错,只是这些还需要从长计议,不能着急,必须一步一步来。

第29章 第29章

三月正是春暖花开时,法澜寺人烟鼎盛,晨钟暮鼓,高高的台阶上,金身佛像屹立于碧瓦蓝天下,怜悯的俯瞰众生。.xinghoen.

九莺莺和九红豆一左一右扶着九老夫人一步步迈上台阶,九老夫人向来心诚,每次前来礼佛,都要坚持一步一步走上去,她说只有这样,佛祖才能看到她的虔诚。

走至一半,九红豆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抬起手臂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她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惊讶的发现九莺莺竟然没有像以前一样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而是虔诚迈着步子,一步步往上走着,神色看起来竟然比九老夫人还要认真。

九红豆疑惑的眨了一下眼,简直不觉得不可思议,她想不通九莺莺怎么忽然转了性子,昨日一段好好的姻缘没了,她不哭也不闹,现在她来了法澜寺,她竟然也是一片平静,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怨怼愤恨。

她似乎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给予她的一切,她抬头看向佛祖的时候,神色间甚至还带着一些莫名感恩。

九红豆不屑的撇嘴,九莺莺真不愧是老太婆的孙女儿,一样的爱装腔作势,老太婆整天把‘我佛慈悲’挂在嘴上,说不定过几年九莺莺就要满口‘善哉善哉’了。

她本来以为九莺莺来这里是另有目的,所以才非来,她可能是白白遭罪了,九莺莺看起来真的只是想要来拜佛而已。

她一想到等会儿还要听秃驴念经,就觉得脑袋都疼了,心里无比的后悔懊恼,如果留在府里,这个时辰她可能已经在睡午觉,何必来受这份冤枉罪。

九莺莺没有注意到九红豆的神色,她扶着祖母一步步走入静谧的佛殿。

佛殿里燃烧的香火,金身佛像屹立于大殿中央,几名僧人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低声诵读经书。

九老夫人经常来这里拜佛,跟这里的住持相熟已久,她进入大殿之后,熟门熟路的上香拜佛,按部就班的上香跪拜,九莺莺跟在她身后,恭敬的将香点燃,双手放到炉鼎中,然后在蒲团上跪下,俯首拜了拜。

九玉跟在她身侧,也像模像样的拜了拜,他小小年纪,虽然不懂佛经,但也听得极为认真。

九红豆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她在人前永远是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提着裙摆盈盈拜下,暗中留意着有多少人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拜过佛像之后,九老夫人去后室跟主持讨论经文,九莺莺他们先退了出来。

九玉是个调皮的性子,虽然不敢在寺庙里胡闹,但是黑漆漆的眼睛忍不住滴溜溜的转,他四处张望着,就连天上飞的小燕子都觉得十分新奇。

九莺莺看着他机灵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道:“阿玉,法澜寺后面有一片桃林,现在桃花应该正开得茂盛,你?”

“!”九玉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转头问九红豆,“二姐,你也去么?”

九红豆虽然不想跟他们一起,但是回头看了一眼念经的僧人们,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响,只想快点远离,她皱着眉点了点头,抬脚跟着他们一起往后院走。

法澜寺后院种着一大片的桃树,现在桃花灼灼盛开,粉嫩的花瓣随风吹拂,空气里弥漫着桃花的香味儿,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情极好。

九玉来到桃林之后,忍不住欢呼一声,像撒欢一样在桃树林里乱窜,跑来跑去。

九莺莺让春芳跟着他,她和九红豆欣赏了一会儿桃花,就在桃林中央的凉亭中坐了下来,凉亭四周都是漫天桃花,一望无际,景色甚美。

两人相安无事的坐了一会儿,九莺莺无聊的看着手心里落下的几片桃花,她盯着桃花看了一会儿,把手心抬起来,轻轻吹了一口气,桃花随风飞起来,在空中慢悠悠的转了几圈,落到了地上。

她不由笑了笑,一双杏眼儿弯的像两个小月牙,明亮而皎洁,比她身后漫天的桃花还要漂亮。

九红豆看着她唇畔的笑容。眼底泛起密密麻麻的妒嫉,眸子沉了沉。

她想要亲手将九莺莺的笑容打碎,碾成粉末,最后消失无踪,这样她那颗一直妒忌的心才能够平静下来,获得短暂的安宁。

她冷笑一声,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妹妹,你跟太子殿下的婚期将近,不留在家里安心待嫁,来法澜寺做什么?莫非是心有不平,祈求佛祖庇佑,改变现状?”

九莺莺看着眼前美景,不想让她破坏自己的心情,更不想在寺庙里跟她吵架,所以只是声音平淡的道:“二姐,你想多了。”

九红豆自认为善解人意的劝道:“妹妹,你在姐姐面前不必假装,姐姐早就想找机会劝劝你了,事情既然已成定局,你就应该想开点,陛下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说出口的话已经无法改变了。”

九莺莺不悦的抬眸,“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够嫁给太子,那是我的福分,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心有不平?又怎么会想要改变?”

九红豆掩唇笑了笑,讥讽的说:“妹妹,难道你还能真的为这桩婚事感到开心不成?”

“我当然开心。”九莺莺从善如流的说:“不瞒姐姐,我这次来法澜寺,正是想要来还愿的,感谢佛祖听到我的祈求,保佑我能有这般天赐的好姻缘,至于次婚的事,陛下龙泽福厚,我谢主隆恩才对。”

九红豆噎住,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她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慢悠悠的开口:“妹妹,你不用在我面前故作平静,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是他身有顽疾,连一般的男子也不如,你怎么会开心得起来?”

既然九莺莺强撑着非说这门婚事好,那么她就直接把九莺莺的痛处点出来,她不信九莺莺不想要一个四肢健全的夫君。

九莺莺听到她如此说贺怀翎,脸色猛地冷了下来。

第30章 第30章

九莺莺抬眸看着九红豆,掷地有声的道:“二姐,你这话我不能认同,太子聪慧勇敢,十六岁便能领兵杀敌,京城中的男子养尊处优惯了,有几个肯放弃荣华富贵,去边关风餐露宿?他不但比得上大多数的男子,还比他们都要优秀,比他们都要勇敢,是这世间难得的好儿郎。.mengyanshom”

九莺莺顿了顿,缓了一口气,道:“今天这京城中的繁荣盛世,有太子的一份血汗在里面,你们不能因为他现在受了重伤,就抹杀、忘记他的一切功绩。”

九莺莺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急了起来,她的父亲是将军,她从小就与父亲聚少离多,其中的酸涩,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知道战场上的士兵有多艰辛,也明白他们牺牲了多少才换回京城的安稳无忧,所以前世,她即使在不知道贺怀翎腿瘸是假的情况下,也从未轻视过贺怀翎。

贺怀翎是英雄,这毋庸置疑,他不该受到这样的侮辱和轻贱。

她一想起她的父亲在战场上挥洒热血,守家卫国,贺怀瑾却为了争权夺利,用阴谋诡计害死了他,她就气愤难当,愤怒得想要把贺怀瑾推到战场上,让他好好体会一下其中的各般滋味,看他还能不能如此轻践战场上的英雄。

九红豆看她这么激动,忍不住愣了一下,诧异道:“你何必如此维护太子?”

“太子是莺莺未来的夫君,莺莺自然容不得其他人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九莺莺理直气壮的道。

九红豆忍不住嗤了一声,一个瘸子而已,九莺莺还真当自己捡到宝了。

九莺莺目光灼灼的盯着九红豆,一字一句的道:“二姐,你我姐妹一场,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未来的夫君,我要你保证,不会再侮辱他,也不会再侮辱战场上的任何一位英雄。”

九红豆皱眉,她当然不想答应,张口就想拒绝,但是她抬头撞上九莺莺异常紧绷的目光,在九莺莺眼神的逼视下,她张了张嘴,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一瞬间,她竟然有些惧怕九莺莺。

这样的九莺莺让她胆怯,让她不敢说半个不字。

僵持了一会儿,她泄气的点了下头,算了,现在还不是彻底跟九莺莺闹翻的时候,九莺莺喜欢维护那个臭瘸子,就让她维护好了。

她似乎找到了服软的理由,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九莺莺最好在贺怀瑾面前也这样维护那个臭瘸子,到时候,不用她想办法挑拨离间,贺怀瑾就会想办法除掉九莺莺了,毕竟贺怀瑾绝对不会允许九莺莺去帮那个臭瘸子。

毕竟臭瘸子虽然瘸了,但是身份依旧比贺怀瑾高贵,这是贺怀瑾一直以来最大的痛处。

淑妃想要当皇后,可是无论她怎么恳求,皇上都当做不知,就是不肯给她皇后之位,臭瘸子作为唯一的皇后之子,贺怀瑾永远比他低了一头。

贺怀瑾心中的妒忌和恨从来都不少,如果九莺莺选择去帮臭瘸子,贺怀瑾估计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九莺莺。

不过,虽然这是一个挑拨离间的好机会,但是她如果把九莺莺今天这番话转告给贺怀瑾,贺怀瑾一定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是她恶毒,故意编排九莺莺,毕竟这太不像九莺莺会说的话了。

今日如果不是她亲耳听到九莺莺这样说,就连她都不会相信九莺莺会维护贺怀翎,更不用说贺怀瑾了。

她郁闷的撇嘴,她只能把这份气吞下来,不能声张。

九莺莺得了她的点头,却还不罢休,执拗的说:“我要你亲口跟我保证。”

九红豆眉头紧锁,不悦的道:“九莺莺,你还有完没完了?”

“你若不肯保证,我就没完了。”

九红豆抿了下唇,不情不愿的开口:“我九红豆保证,不会再说九莺莺夫君一句坏话。”

“还有呢?”

“……也不会在谈论战场上的士兵们。”

九红豆拿着帕子烦躁的扇了扇风,这个九莺莺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处处反常,越来越难以控制。

九莺莺这次终于放过她,沉默了一会儿。

她知道今天有些冲动,不应该跟九红豆纠缠,但是她在这件事上也不会轻易妥协,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她上辈子就是说的太少,明明不认同,也不去争辩,只因为他们都是她亲近的人,她就选择了忍气吞声,这是不对的,一个人如果不能坚持和表达自己的想法,别人谈和尊重你?所以她沦落为了一个棋子,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她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道:“我们回去吧,祖母应该已经讲完经了,别让她老人家久等。”

九红豆也不想继续跟她在这里呆下去,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她们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唤了九玉后,一起走出桃林,两道娇俏的身影渐渐走远。

……

陆成风推着贺怀翎从桃林里走了出来,忍不住笑道:“太子,看来太子妃还挺崇拜你的。”

贺怀翎抬眸,看了他一眼。

陆成风又道:“上次见到太子妃,太子妃说她是为了取悦您,所以想要做两身新衣裙,这次见到太子妃,太子妃说是为赐婚的事上山还愿,太子,我瞧着太子妃也不像心有所属的样子,她对嫁您这件事,看起来挺乐意的啊。”

贺怀翎未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沉声道:“去查一查她们怎么会突然到法澜寺来。”

“……是!”陆成风郑重起来,伸手抱拳。

九莺莺刚才这番话如果是无心的,那么说明她对太子尚有几份真心实意,若她是知道太子在这里,所以才故意这样说,那么就是有心设计,必定另有所图。

贺怀翎抬头,正好一片桃花从枝头落下,他伸手接住花瓣,微微垂眸。

他看着手里的桃花,想起九莺莺刚才吹拂桃花的模样,不由弯了下唇。

现在京城里人人都道太子贺怀翎阴翳冰冷,恨不能避而远之,可是谁还记得他曾经也为他们浴血奋战过?

没想到九莺莺这个小丫头倒是记得清楚。

他的眸色沉了沉,伸手一握,娇艳的桃花便成了粉沫。

他敛去笑容,狭长的眼睛几不可察的轻眯了一下。

九莺莺,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第31章 第31章

九莺莺用过斋饭,在九玉房中,教他做了一会儿功课,等九玉睡下了,才回了法澜寺后院的寮房。.maixi9.

这个院子里的寮房只有两间,在浓浓夜色中,显得清幽孤重,路边的灯笼明明的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烛味。

九莺莺推开窗户,发现对面的屋子里似乎也住了人,寮房烛火通明,门口站着几个身穿便装的护卫,从神色间就能看出来,屋里的人身份贵重,他们保护的时候慎重又小心。

九莺莺心道应该是哪家的小姐或公子,她透过窗户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身量极高,不像是老人,也不像是小孩。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将窗户关上,在春芳的伺候下洗簌干净。

寺内环境清苦,寮房的空间很小,能放下一个澡盆已是不易,洗澡也诸多不方便,但是她习惯了睡前洗个热水澡,如果不洗的话,等会儿一定会睡不着。

她伸手摸了摸水温,回头吩咐春芳,“你先出去守着吧。”

她洗澡的时候,不习惯让人伺候,更何况她知道春芳不安好心,更不能放心让她伺候。

“是。”春芳乐得轻松,替她关上门,在门口站好,伸手拍了拍蚊子。

九莺莺脱掉外衫,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她伸出脚尖轻轻点了点水,水稍微有些热,她试了一会儿,才迈进水里。

贺怀翎坐在桌前,认真的写着书信,他的眉头轻蹙,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始动笔,直到把一封信写完,他抬起头,将信封封好。

他转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对面的窗户上映着一个婀娜的背影,烛火摇曳,那道身影被拉得很长,虽然看不清什么,却能引人遐想,让人浮想联翩。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匆忙低下头,他想起对面住着谁,眸色沉了沉,扬声对外面道:“全都进来。”

门外的护卫不明所以,立即大步走进来,以为他有什么吩咐,恭敬的拱手道:“太子殿下。”

贺怀翎面容冰冷,低着头并不看他们,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全都背对窗户的方向站好,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转身 。”

护卫们一头雾水的大眼瞪小眼,都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做,但是他们训练有素,短暂的疑惑之后,立刻齐声道:“是,殿下!”

他们按照贺怀翎的吩咐站好,像在训练场上训练一样,身姿笔挺,动也不敢动一下。

贺怀翎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从头到尾,没有再抬头看对面一眼。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烦躁的放下手里的信封,把轮椅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窗户坐着。

屋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偶尔跳动两下,贺怀翎沉默无声的带着大家一起‘面壁’。

屋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不断的传进来,听起来有些像哗哗的水声。

贺怀翎的额头跳了跳,眉间的褶皱逐渐变深,他想起水声,就不自觉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那道窈窕身影。

他忽然觉得这个‘挡箭牌’也许比想象中麻烦,甚至会打破他原本安静的生活。

这种未知和不可琢磨,让他不自觉有些心烦意乱。

九莺莺不知道对面一群男人正在为她‘面壁’,正趴在澡盆的边沿上,舒舒服服的泡着澡,澡盆里撒了些新采的桃花,弥漫着淡淡的桃花香,她伸手把花瓣扬起来,开心的笑了笑。

她在府里的时候,澡盆前都会有屏风遮挡着,她习以为常,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影隐约会透出窗外。

春芳站在门口,倒是注意到了,不过她没有开口提醒。

她自从知道九莺莺要嫁给那个腿瘸的太子之后,就开始在心里另谋打算,对伺候九莺莺已经没有那么上心了,现在闲着无事,她自然在低头思索着怎么另谋出路,哪里会管九莺莺的死活。

反正这院子里,只有对面的寮房里住着人,九莺莺就算被看到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估计没人敢声张,她心里巴不得九莺莺出糗才好,自从知道九莺莺不能给她带来好处,甚至会拖累她之后,她对九莺莺的态度不自觉就多了一些怨怼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护卫们的腿都站麻了,贺怀翎也没有回过身,依旧面对墙壁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护卫们有苦难言,不敢违背太子命令,只能继续笔挺的站着,就在他们怀疑要这样站一个晚上的时候,陆成风突然推来门,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陆成风走进来,看到大家这副模样,不由笑了一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面壁思过?”

大家神色祈求地看着他,希望他可以带着他们早点脱离苦海,解救他们于水火。

陆成风围着他们走了几圈,欣赏着大家面壁的动作,越看越觉得好笑,忍不住捂着肚子,朗声笑了几声。

护卫们:“……”刚才还只是面壁,现在不但要面壁,还,要不陆统领您还是走吧?

贺怀翎听到陆成风的笑声,蹙眉转过身,抬眸飞快的朝对面看了一眼,见对面已经熄灯睡觉了,才垂下眸子,对护卫们摆了摆手,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殿下。”护卫们松了一口气,连忙激动的应下来,依次走了出去。

陆成风等他们都出去之后,走到门边关上门,回头笑问:“太子,他们是做错了什么事?难道这是你新想到的惩治方法?”

“不是。”贺怀翎抿唇,不敢再多说。

“那是在做什么?在寺庙里静思己过?还是在玩装木头人的游戏?”陆成风追问。

他想起刚才大家像木头人一样的站姿,就忍不住想笑,还好刚才他不在,不然他也要变成其中的一员了,想想都觉得丢人。

贺怀翎皱眉,并不答话,抬手把桌子上的那封信扔给他,吩咐道:“明天早上送去给宋明朗。”

“是,太子。”陆成风敛了脸上的笑,接过信件,郑重的放进了怀里,贴身放好。

第32章 第32章

陆成风将信件放好,抬头看着贺怀翎正色开口:“殿下,我已经调查过了,太子妃的祖母经常来这里拜佛小住,是法澜寺的常客,每个月十五基本都会过来,太子妃这次应该是陪她祖母过来的,应该不知道您在这里。.hom”

“嗯。”贺怀翎淡淡应了一声。

他这次是突然起行来此,别人提前无从知晓,他本来也没怀疑九莺莺是故意过来的,之所以命令陆成风去调查,也是以防万一,免得徒生事端。

陆成风继续道:“据探子回报说二皇子今天又去了九府,不过扑了个空,太子妃不在,他就去了大房院子里,跟九明行在书房里交谈了很久,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贺怀翎眸子冷了冷,低声道:“父皇突然下旨赐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当然要商量一下对策了。”

陆成风笑道:“陛下这道圣旨下来,估计很多人这几天都睡不着觉。”

贺怀翎讪然一笑。

陆成风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九明行跟二皇子狼狈为奸已久,只是不知道九毅行将军对他们的事知不知情,至于太子妃,不知道她会站在哪方的阵营上……”

“你觉得呢?”贺怀翎问。

陆成风蹙眉,分析道:“按照之前的传闻,太子妃应该对二皇子有情,自然应该是站在二皇子那边的,与太子您为敌,但是从我们今天听到的太子妃与九二小姐的对话来看,太子妃对太子的态度似乎和我们想的有些不一样。”

“无所谓,反正她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贺怀翎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风轻云淡的说:“她嫁进门之后,让人好好监视她,别让她捣乱,如果她想要给贺怀瑾传递消息,我们好好利用,反而对我们很有益处。”

“太子说得对,确实对我们很有益处,二皇子以为他在利用太子妃监视您,陛下以为他在利用您牵制二皇子,到时候他们都以为彻底控制了您,会对您放松警惕,而您可以继续韬光养晦,躲在暗处看着几位皇子内斗,还可以在适当的时候,借由太子妃之手,传递一些假消息出去,实在是一举多得。”

贺怀翎不置可否,只问:“老三和老四最近有什么动作?”

“三皇子最近忙着派人到处散发太子妃和二皇子关系不同寻常的传闻,看来是非要把这顶绿帽子扣在您头上,四皇子向来与二皇子不和,自从听说陛下把太子妃赐婚给您后,开心的包了一个戏园子,在里面听了两日戏了,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架势。”

贺怀翎勾唇,他父皇这道旨意倒是让大家都忙了起来,这几天该愁眉不展的愁眉不展,该算计的算计,该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一个个乐在其中,反倒是他与九莺莺这两位当事人躲在这清幽的寺庙当中,比起他们来,倒显得有些悠闲。

“殿下,可要警告他们,让他们收敛一些?”

“随他们,不用管。”

陆成风点了点头,迟疑道:“殿下,太子妃嫁入东宫之后,只要好好利用,确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但是……”

他担忧的看了贺怀翎一眼,“但是太子妃毕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您到时候跟她整日朝夕相对,太子妃那张娇美倾城的脸整日在您面前晃来晃去,您难免会动心……您可千万不能沉迷美色,着了二皇子他们的道啊!”

贺怀翎抬眸问:“你觉得我会吗?”

陆成风看着贺怀翎那张冷冽清俊的脸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么多年来,想要勾引贺怀翎的美女不少,他还从未看到贺怀翎对谁动心过,在军营的时候,有不少士兵想女人想的睡不着觉,可是贺怀翎就算有美女送上门,亦能不动如山。

他坚信以太子殿下冷心冷情,根本就不会为美色所迷,太子妃再漂亮也是枉然。

他放下心里的担心,想了想,试探的问:“殿下,若您日后能成其大事,要如何处理太子妃?太子妃一家跟二皇子的关系不清不楚,还有姻亲关系,他们之间的牵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断干净的,现在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您的事,但是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贺怀翎轻轻眯了一下眼睛,不以为意的道:“调查清楚,没问题的人,一切照旧,有问题的人,斩草除根,杜绝后患,至于九莺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手指在白玉扳指上轻轻滑动,“她若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太子妃,那该是她的还会是她的,若她不老实,非要兴风作浪,那么法澜寺旁边的沧海观就是她的归处。”

“是……属下知道了。”

陆成风想起今日在桃花树下看到的那抹靓丽身影,可惜的咂了一下嘴,不过以九莺莺跟贺怀瑾的关系,她若站在贺怀瑾那边,太子登上皇位之后,确实不能把她留在身边,不然后患无穷。

不过他算是听出来了,无论怎么样,太子都没有想要杀太子妃的意思,至少太子妃的命是保住了。

陆成风低头道:“殿下,如果他有什么事,属下就先出去了,夜深了,您也早点儿睡。”

“嗯。”贺怀翎点了点头,在陆成风转身出门前,忽然想起什么,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陆成风回过身,“您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贺怀翎抿了一下唇,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沉默片刻,开口说:“……明天让人买个屏风送过来。”

陆成风诧异的挑了挑眉,但是没有多想,只当是贺怀翎想用,“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屏风?雄鹰展翅?还是骏马奔腾?巨蟒吞禽也不错。”

贺怀翎抿唇道:“你随便挑。”

他想了想,语气生硬的说:“挑个适合女人用的。”

陆成风这次彻底震惊的愣在原地,大张着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抱拳应是。

他家太子这块儿万年寒冰,终于要在冰缝里开出花来了?

第33章 第33章

半夜时分,法澜寺里的众人安静的熟睡着,寂静的寮房里,九莺莺尖叫一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gjipo.

她倏然睁开眼睛,愣了须臾,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的坐了起来。

陌生的屋子里漆黑而没有光亮,她轻唤了两声,春芳早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睡觉,没有半点回应。

她在夜色中粗喘着气,踉跄着走下地,摸索着点燃了蜡烛。

她看着明亮起来的屋子,虚脱的在桌边坐下,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她梦到了前世父亲死后,棺柩被运回京城的那天。

那是她的噩梦,也是她不敢触碰的回忆。

她清晰的记得那天很冷,是彻骨的寒冷,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入目是一望无际的惨白。

她一袭白衣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看着边关的方向,寒风凛冽地吹拂着她的衣摆,落在她身上的雪花,好像透过衣衫融入了她的血液里,冰冷刺骨,她的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就连脸上不断淌下的眼泪好像也结成了冰,带着震颤的痕迹。

京城的百姓们都自发的换上了白衣,不过风雪阻隔,纷纷跑到城门口,站在路旁两侧,最后一次迎接他们的英雄。

九莺莺的周围都是他们的谩骂声,大家骂她是不孝女,骂她不配做九家的女儿,骂她令他们失去了一位英伟的将军,骂她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害人害己。

她很想低下头,她无颜面对任何人,可是她不能低头,她只能使劲睁着眼睛,盯着边关的方向。

她想亲眼看着她的父亲回家,这是她最后一次看着父亲回家了。

她曾经无数次站在这里迎接父亲凯旋,看着父亲威风凛凛的骑在高马之上,被爱戴他的百姓们围在中间,可是这一次只有漫天霜雪和冰冷的棺柩,再也没有父亲欣慰的笑容。

她的眼泪忍不住从眼眶里滚落,像珠子一样一颗颗的坠下来,滚落到皑皑白雪中,凝结成霜。

贺怀翎站在她的身侧,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负手而立。

他冷漠的垂下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听起来比冰雪还要冷。

他一字一顿的问:“后悔吗?”

后悔,当然后悔。

九莺莺心里疯狂的嘶喊着,她想要张口回答,可是她哭得说不出话来,冷风夹杂着雪花飒飒的吹打在她的脸上,四周的谩骂声,已经要将她淹没了。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吃梨了,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所有,只愿她的父亲能够完好如初的回来。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再认识贺怀瑾了,她宁可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这个人,只愿可以一家人完完整整的在一起。

她错了,她大错特错!

九莺莺摇摇欲坠的跪在雪地当中,面色苍白而憔悴,她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垂下的睫毛在空中划下委屈的弧度,一双水洗过一样的眸子,像是有滚落不完的眼泪。

她从知道噩耗起就一直在哭,好像怎么也停不下来,好像能就这样哭晕过去,可是她没有晕倒,她一直用瘦小的身躯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等待着她父亲的归来。

贺怀翎立在她身侧,静静的看了她许久,似乎要与霜雪融为一体,半晌,他的眸子动了动,扔掉了手里的油纸伞。

他在九莺莺的身侧跪下,伸出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将无尽的谩骂声隔绝。

九莺莺轻眨了一下眼睛,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了,她的周身都是刺骨的风雪,她在凉风中跪久了,冷的近乎麻木,可是她还能感觉到贺怀翎的手心是温热的,那是她在漫天风雪中唯一的温暖。

贺怀翎陪她跪在无边无际的大雪之中,也陪她身处在无边无际的谩骂之中。

她抬眸对上了贺怀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贺怀翎低下头,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沉的道:“九莺莺,你错得离谱。”

“九莺莺,你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信错了人。”

九莺莺,你错的离谱。

……

九莺莺,你从头到尾都信错了人。

……

贺怀翎的前世话,像噩梦一样在她的耳边环绕,无休止的重复着。

灯芯炸响,九莺莺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擦了擦眼里浸出的泪水,拿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手里提着灯笼,神色慌乱的推开了房门。

她在夜色中款步而行,一路走到了佛堂前。

佛堂里灯火通明,紫金香炉烟雾缭绕,空旷的大殿内四周点燃着蜡烛,佛祖高坐莲花台,神色慈悲怜悯。

九莺莺脚步虚软的走进去,在蒲团上脱力的跪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滑落。

她想忏悔,也想赎罪。

她闭着眼睛,细数自己前世的过错。

她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她活该死的凄惨。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能重活一世,若佛祖有灵,她希望佛祖可以替她传达谢意和悔恨。

前世的错,她不敢忘,这辈子,只愿她能护住她想护住的人,愿他们再无苦难,一世平安。

她闭着眼睛,默念了许久,虔诚的俯下身,把头磕在地上,每一下都带着她的悔恨,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重。

半晌,她才直起身来,睁开含泪的眼睛,静静的抬头仰望佛祖。

烛火明明,她跪在蒲团上的背影,看起来悲恸而弱小。

“深更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祈求佛祖保佑,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一道清冽的声音,乍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九莺莺倏然一惊,回头看了过去。

贺怀翎一身月白睡袍坐在轮椅上,面容清隽,目光清冷,睡袍的衣摆上绣着银丝云纹,脚踩黑色麒麟靴,看起来神圣而不可侵犯,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九莺莺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宽大的斗篷罩在她的身上,整个人显得有些娇小,她的稚嫩的脸颊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一双水灵的眸子里噙着泪,因为受到惊吓大大的睁着,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贺怀翎略微勾唇,意味不明笑了下,夜里的凉风撩起他垂在身后的墨发,邪魅惑人。

第34章 第 34 章

九莺莺睁大眸子看着贺怀翎, 贺怀翎的模样与前世那个陪她一起跪在漫天雪地中的人影渐渐重合。.maixi9.

她恍然回神,连忙站起来, 低头欠身行了一礼,“莺莺拜见太子殿下。”

这是他们这一世第一次正式见面,不同于前世的剑拔弩张,这一次静谧的夜色中两人的眉眼都显得有些柔和。

“你还未回答孤的问题。”贺怀翎的声音在夜色中慵懒而喑哑。

九莺莺努力回想了一下贺怀翎刚才问她的问题,好像是问她有没有做亏心事?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她确实做了亏心事,不过那已经是前世的事了, 她不能说出来。

她想了想,规规矩矩的站好,垂着眸子道:“太子殿下误会了, 莺莺只是深夜难以入眠,所以前来祈求佛祖庇佑。”

贺怀翎推着轮椅进了大殿,仰头看着殿上屹立的金身佛像,“庇佑什么?”

九莺莺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莺莺祈求佛祖庇佑大祁国泰民安, 也庇佑莺莺顺利出嫁。”

贺怀翎闻言诧异的挑了下眉, 拿着手里的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腿,“孤是一个瘸子,你当真希望一切顺利,心甘情愿的想要嫁给孤?”

九莺莺小心翼翼的看了贺怀翎一眼,讨好的道:“太子殿下洪福齐天,莺莺相信用不了多久, 太子就能恢复康健。”

九莺莺上辈子见过贺怀翎的雷霆手段,这辈子只想在他手里保住全家上下的小命。

等贺怀翎当上皇帝后,只要贺怀翎愿意放过她的家人,她绝对不会霸占皇后之位,到时候她会主动离开,躲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出来给贺怀翎碍眼。

贺怀翎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的道:“嘴倒是挺甜。”

九莺莺保持微笑,她现在先努力给贺怀翎留下好印象,这样贺怀翎对她的厌恶也许会少一些,毕竟嫁入东宫之后,她还要想办法‘作天作地’,希望事后,贺怀翎能靠着现在的这点好印象,留她一条小命。

太子殿下,成婚之后,莺莺就要对不起您了!

贺怀翎抬眸看了她一眼,风轻云淡的道:“那你刚才哭什么?”

九莺莺愣了愣,抬手摸了一下,她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向佛祖祈求顺利出嫁,却伤心得泪流满面?”贺怀翎意味深长的一笑,慢悠悠的说:“九莺莺,你哭的这么伤心,究竟是希望婚事顺利,还是希望婚事不顺利啊?”

九莺莺心头一跳,见他眼神不善,连忙解释道:“莺莺自然是希望婚事一切顺利的,莺莺之所以会流泪是因为……因为想起婚后要跟家人分开,所以有些不舍。”

贺怀翎静静的看着她,似乎在审视她的话是真是假。

九莺莺不闪不避的回看他,手紧紧的攥着帕子。

贺怀翎有一双狭长而明亮的眼睛,极为漂亮,可是他看人的时候总是若有似无的透着冰冷。

九莺莺在他的注视下,像受惊的小鹿,水汪汪的眸子不安的颤动着。

贺怀翎推着轮椅往前,九莺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她的耳畔不由自主的响起贺怀翎刚才在她梦中说的那句话。

‘九莺莺,你错的离谱。’

“你怕孤?”贺怀翎看着她变得苍白的面色,声音又冷又沉的问。

九莺莺赶紧摇了摇头,她确实不怕贺怀翎,只是有些难以面对前世的自己。

贺怀翎这个人虽然深藏不露,但是他不会滥杀无辜,也不曾害她,甚至于如果没有贺怀翎,她也许早就一头撞死了。

她冷静下来,没有再往后退缩,抬头看着贺怀翎柔声问:“殿下怎会深夜至此?”

夜深露重,贺怀翎突然出现在法澜寺,实在是令人费解。

贺怀翎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略略抬眸,淡声道:“父皇命孤来此斋戒沐浴七日,亲自抄写经书,为大祁祈福。”

九莺莺赶紧趁机拍马屁,“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有您亲自祈福,大祁必定国泰民安,百姓有您福泽庇佑,可保平安无虞,实乃万民之福。”

贺怀翎蹙眉,有些惊讶于传闻中高傲刁蛮的未婚妻竟然会是这个画风,他抬头打量了九莺莺两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怀疑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哪个阿谀奉承的朝臣。

贺怀翎沉默片刻,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看着九莺莺问:“知道父皇为什么忽然会命孤前来祈福吗?”

“莺莺不知。”九莺莺摇了摇头。

她前世没有陪祖母来法澜寺,所以不知道贺怀翎曾经来过这里,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此。

“因为孤一箭射死了淑妃的黑毛犬。”贺怀翎压低了声音,屋外的冷风呜呜的吹着,他阴沉的声线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惊悚,“黑毛犬中箭后血流不止,眼睛翻白,死相凄惨,淑妃受惊过度,当场晕了过去,父皇因此震怒,他假意让孤前来祈福,其实是罚孤来抄写经书三百遍,禁闭七天。”

九莺莺以前胆子很小,听到这番话必定会惊吓过度,但是现在她怎么说也死过一回了,而且这番话是由跟她朝夕相对过三年的人说出来,实在没有什么恐怖的效果。

她没有害怕,只道:“殿下高瞻远瞩!”

贺怀翎来了兴致,玩味的看着九莺莺,夜深人静,山中孤庙,一般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说这些事,早就吓得面色苍白了,可九莺莺倒是有意思,不但面色未变,还有心情继续恭维他。

贺怀翎问:“为何说孤高瞻远瞩?”

九莺莺回答道:“莺莺听闻淑妃此犬及其顽劣,下口一直没有轻重,几次咬伤照顾它的宫女和太监们,曾有太监因此伤重不治,白白赔了一条性命。”

她顿了顿,继续道:“太子殿下此举,表面看起来残忍,其实仔细想来是善举一桩,如果没有人来处置此等恶犬,必定会有更多的人受害,恶犬留在宫内实乃隐患,陛下金躯贵重,应该远离危险,殿下您提前斩草除根,将威患扼杀在萌芽里,当然是高瞻远瞩。”

她前世曾经听柳絮如提起过此事,贺怀瑾小时候,有一个照顾他的太监,那个太监就是被淑妃的黑毛犬咬死的,想来贺怀翎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射杀了那只黑毛犬。

贺怀翎听她说完,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把折扇拿在手里轻敲了几下,不辨喜怒的道:“你对宫里的事情倒是十分清楚。”

九莺莺垂眸,面不改色的道:“淑妃是莺莺伯母的亲姐姐,所以莺莺对宫里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

第35章 第 35 章

贺怀翎抬眸, 九莺莺顶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无辜的看着他,眸子因为哭过, 看起来水汪汪的,眼尾有些红润,看向他的眼神怯生生的,冷风拂过,他能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海棠香,清新迷人,在深夜之中带着些暧昧的缱绻。en.

他看着九莺莺, 九莺莺也看着他,两人谁也没有先移开目光。

贺怀翎盯着九莺莺看了半晌,想起九莺莺刚才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忽然微蹙起眉,狐疑的道:“你不会是在勾引孤吧?”

九莺莺一愣,张口为自己辩解,“殿下误会了。”

贺怀翎挑眉, “那太子妃的嘴为何像抹了蜜一般甜?”

九莺莺诧异的睁大眼睛, 她只是想给贺怀翎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日后她把东宫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贺怀翎待她也能宽容一些,没想到现在过犹不及,反而让贺怀翎误会了。

她郁闷的蹙了蹙眉,开口道:“莺莺不是嘴甜,只是在真心实意的说真心话, 太子殿下莫要误会。”

“所以你真的觉得我高瞻远瞩,做的都对?”

“是。”九莺莺低眉垂眼的说:“我对太子和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态度。”

贺怀翎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咄咄逼人道:“难道太子妃对谁都是如此口蜜腹剑、花言巧语?”

九莺莺懵了懵,“莺莺当然只对殿下您这样。”

贺怀翎手里可是握着她全家老小的命,她迫不及待的赶紧表忠心。

“哦,原来孤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贺怀翎脸色舒缓,露出一副‘看,说来说去还是在勾引我’的表情。

九莺莺:“……”

贺怀翎轻抬下颌,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下道:“既然你这么想跟孤夫妻情深,孤自然不能辜负你的一番情谊。”

他用折扇抵在下巴上,手指轻敲轮椅的把手,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看着九莺莺悠闲的道:“夫妻夫妻,自然应该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说对吗?”

九莺莺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微光,总觉得他不安好心,心里警铃大作,据她对贺怀翎的了解,以前他每次算计贺怀瑾的时候,也经常是这副表情。

九莺莺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试探的道:“夫妻同甘共苦虽然不错,但是也具体的情况,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贺怀翎绽开笑容,手里的折扇轻敲着掌心,矜贵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烨烨生辉。

他目光及其温柔的看着九莺莺,不疾不徐的道:“父皇罚孤抄写三百遍经文,太子妃就与孤共同承担吧。”

九莺莺:“……”

果然没安好心,说来说去,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

九莺莺在佛殿抄了一夜经书,清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方觉心中平静,昨夜噩梦带来的阴霾逐渐散去,她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站了起来。

这一世,她不止要让家人安逸的活下去,也要让自己活得幸福快乐,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这一世,谁也不能妨碍她舒坦过日子。

她想开之后,在升起的旭日中伸了一个懒腰,轻轻揉了揉手腕,将一张张经文叠放起来。

这些经文虽然是贺怀翎让她抄的,但是她抄完之后,心绪确实平静了很多。

前世也是这样,在她父亲过世后,她有过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那段时间,贺怀翎陪她练字,也陪她抄了不少经文,她的心绪才渐渐平静。

她想起前世之事,微微有些出神,听到春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春芳语气抱怨,吵吵闹闹的打破了佛殿的宁静,“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跑到佛殿来了,也不通知奴婢一声,奴婢一觉醒来,在禅房里看不到你,还有以为你失踪了,奴婢都快吓死了。”

“别在佛堂里大呼小叫的。”九莺莺冷淡的训斥了她一句,看着她问:“昨夜你不睡在外间守夜,跑到哪里去了?”

春芳一愣,讷讷起来,有些心虚的道:“寮房外间的床实在是太硬了,奴婢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就跑到隔壁的寮房休息去了。”

九莺莺冷冷的看着她,“那为何不告诉我?若我昨夜有什么事,连你的人影都找不到!”

春芳见她真的生气了,连忙低头认错,“小姐,奴婢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九莺莺晲了她一眼,春芳心思太重,她绝对不会允许前世的事再重复上演,她不能继续将春芳留在身边,否则后患无穷。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九莺莺垂下眸子,将抄好的经文叠放好,拿着经文往外走,头也不回的吩咐道:“我回去睡一会儿,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春芳低头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皱了皱眉,往常春杏在的时候,她都是把这些苦活累活推给春杏做,现在春杏不在,她自然没办法推脱了。

春芳嘴里忍不住开始嘟嘟囔囔的小声抱怨寺庙里蚊子多,在外面站着不舒服之类的话,九莺莺只当听不见,她以前就是对春芳太宽容,让她过得太舒服,她才越来越无法无天。

有的人,你对他好,他心里感激你,有的人,你对他好,他只会得寸进尺,觉得你应该对他更好。

春芳显然就是后者,她对春芳越好,春芳越觉得自己可以爬得更高,所以野心渐长,最后卖主求荣。

春芳看着九莺莺的背影,偷偷做了一个鬼脸,心里默默为自己打算着。

她得加快速度另谋前程才行,不然等过段日子她跟着九莺莺嫁入东宫,那可就危险了,谁知道那个阴晴不定的太子会不会突然发疯,将她们都杀了?就算太子不发疯,等到新帝登基,她跟着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废太子注定是个没有将来的人,九莺莺这个太子妃当然也是同样的命运,她跟着他们不但别想吃香喝辣的,可能还要过贫苦遭罪的日子。

她得另择一位有前途的明主才行。

她是九家的奴婢,卖身契在九家,没办法去别人家,如果她想挑一个能让她过好日子的主人,只能在九府里挑。

九红豆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日后,秦氏一定会想办法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挑一个好夫婿。

如果她能跟着九红豆,运气好的话,说不能还能做个陪嫁,给九红豆未来的夫君做妾室,那么她就就有好日子过了。

她的心思动了动,心里下定了决心,开始思考怎么找机会接近九红豆。

第36章 第 36 章

九莺莺一直睡到了晌午才起, 一觉醒来精神奕奕,昨夜噩梦带来的不安和彷徨都消散无踪。.maixi9.

她将自己收拾好, 推开门想去给祖母请安,结果打开门之后,就看到陆成风带着几名护卫正站在她的门口,旁边放着一个高高大大的东西,东西上面盖着红布,不知红布底下是什么东西。

春芳白着一张脸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看着那几个壮硕的护卫, 见九莺莺走了出来,赶紧跑到她身后,声音颤抖的说:“小姐, 这几位护卫大哥说、说太子殿下让他们给您送东西过来。”

她心里本就惧怕太子,现在看到太子这些人高马大的护卫,更是吓得心惊胆颤,腿都开始发抖了, 她心里愈发的坚定, 她绝对不能跟九莺莺嫁去东宫,否则她日后都要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了,她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两腿发软,苦不堪言。

九莺莺昨夜见过贺怀翎,知道他们在法澜寺,所以没有太惊讶, 只是看着陆成风,声音平淡的问:“陆大人,太子殿下让你们给我送什么东西?”

她前世跟陆成风接触过很多次,陆成风为人爽朗,对贺怀翎格外的忠心,给她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陆成风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回九小姐,太子殿下命臣买了一扇屏风,来给您送过来。”

旁边的护卫掀开红布,红布下是一扇绣着大朵红花的彩色屏风,繁花似锦,若只有花还好,偏偏还绣了大片的绿叶和各色的蝴蝶,一眼望去花花绿绿乱人眼,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九莺莺忍不住瞬间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陆成风看了一眼,也觉得有些不忍再看,收回视线解释道:“这里地处位置比较偏僻,能挑选的样式比较少,我们都是些大老粗,选这些东西的审美有限,九小姐,您将就着用,请别介意。”

九莺莺点了点头,屏风的款式倒是没有什么要紧,只是她不明白贺怀翎为何这样做,她有些诧异的问:“太子殿下为何忽然送屏风给我?”

陆成风也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说:“太子未曾告知臣,臣也不知道。”

九莺莺没有再多问,让开位置,请护卫把屏风送进去,对陆成风道:“陆大人,麻烦你帮我谢谢殿下。”

陆成风笑了笑,“九小姐,太子住的这么近,不如你亲自过去跟太子道谢,还可以顺便熟悉一下。”

九莺莺一愣,抬头看向周围,视线最后停留在对面的寮房上,“……太子殿下住在这个院子里?”

“恩。”陆成风指了指对面的寮房,“就在那里,臣还以为九小姐已经知道了呢。”

九莺莺轻轻眨了眨眼睛,看看贺怀翎住的寮房,再看看自己住的寮房,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反应过来那个屏风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的脸颊一下子烧红起来,嘴唇颤抖,半天没说出话来。

难怪贺怀翎昨夜会怀疑她在诱惑他!原来这才是起因。

护卫们放置好屏风,都退了出来,九莺莺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显眼的屏风,羞窘的抬不起头。

她昨夜一时糊涂,竟忘了还有光影一事,家中的闺房里一直都有屏风,她的院子里也未曾住过男子,所以她向来没有这种烦恼,因此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昨夜还好对面住的是贺怀翎,顶多怀疑她是故意为之,有意勾引他,若住的是个不怀好意的登徒浪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她如此想来,忍不住有几分后怕,暗恼自己大意。

这样的巧合确实很难让人信服,难怪贺怀翎会觉得她是在有意勾引,但是这件事她解释又解释不出口,不解释,贺怀翎就会继续误会,她不由有些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陆成风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见护卫们把屏风放好了,对九莺莺道:“九小姐可要现在过去见太子?”

九莺莺现在哪里好意思见贺怀翎,她羞窘的恨不能现在就下山去,她看也不敢看陆成风,低着头,胡乱的道:“我还有事,就不过去道谢了,今日麻烦陆大人了,陆大人请便,我先回屋了。”

她语气慌乱的说完,不等陆成风反应,迫不及待的迈步走进了屋里,让春芳赶紧把门关上。

陆成风看着房门紧闭的寮房,纳闷的皱了一下眉头,九小姐是发烧了么,脸怎么突然那么红?

他担心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带着护卫们走回对面,进屋子里跟贺怀翎禀报。

“太子,九小姐好像生病了,用不用臣下山去请位大夫来法澜寺,给九小姐瞧一瞧?”

贺怀翎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对面的方向,闻言转过身问:“她哪里不舒服?”

陆成风回忆了一下九莺莺刚才的模样,道:“九小姐一开始脸色还挺正常的,但是听说太子住在这里之后,脸色突然变得特别红,她本来想过来给太子道谢的,但是突然就急匆匆的就进了门,所以臣猜她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也许是发烧了。”

贺怀翎闻言轻轻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陆成风,只道:“不必请大夫。”

“九小姐看起来那么瘦弱,能行吗?”陆成风有些担心,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身娇体贵,容不得耽误。

贺怀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要笑不笑的道:“她没生病。”

陆成风更加疑惑了,太子都没见到九小姐,怎么就能这么确定九小姐没有生病?

他困惑的挠了挠头,不知道太子和未来太子妃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

对面的寮房里,九莺莺捂着脸颊坐在桌子前,脸颊发烫的看着那扇红花绿朵的屏风脸,脑海里浮现贺怀翎的模样,窘迫的趴在了桌子上。

原来贺怀翎昨夜就已经知道她住在他的对面了,难怪那么巧,三更半夜他们会在佛殿里遇到。

定然是贺怀翎半夜没睡,兵法,要么在处理公务,听到她惊慌的呼唤声和开门声,才会跟了过去。

她想起自己昨天夜里泡澡的时候,贺怀翎住在她对面的屋子里,就忍不住羞赧。

昨夜她洗过澡之后,发现她洗澡的功夫,对面门口的护卫都不见了,还有些疑惑,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脸颊红红的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屏风,有这个屏风立在屋子里,就像贺怀翎那张寒冰脸处在这儿一样。

她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气恼的背过身去,找了本书胡乱的翻了两下,努力把注意力从屏风上移开,脸上的热度才稍稍降了下去。

第37章 第 37 章

春芳暗暗打量着九莺莺, 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她面前,试探的道:“小姐, 你怎么了?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给你送屏风啊?”

九莺莺听到她的声音,眸子冷了下来,抬眸深深看了春芳一眼。.hom

昨夜春芳就守在门外,不可能看不到她的影子会透出去的事,但是春芳却没有提醒她。

九莺莺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静静的看着春芳,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端起茶杯, 润了润唇,开口道:“春芳,你去桃园摘两朵桃花给二姑娘送过去, 就说我看桃花开得正好,想让她也瞧一瞧。”

“是,小姐!”

春芳一听有机会向九红豆示好,立即喜不自胜的应了一声, 乐颠颠的跑了出去。

九莺莺看着她跑远, 重重的放下茶杯,眸子猛地冷了下来,水渍溅到桌子上,形成斑斑驳驳的痕迹。

上辈子春芳跟九红豆背地里勾连到一起,合伙谋害她,这辈子,如果不出意外, 她们两个还会找机会狼狈为奸,那么这一次,她就亲手把春芳送过去,她倒她们两个能在她手里翻出什么花样来。

她看着春芳离去的方向,冷冷一笑,想必这次春芳一定会抓住机会,积极表现的。

……

春芳来到九红豆屋里的时候,九红豆正坐在桌前吃糕点,这些糕点是寺庙里给斋客备的,味道清淡,由山间的粗粮制作而成,跟她平日里吃的那些糕点没办法相比。

她的眉头微蹙着,吃一口糕点,就喝一口茶水,似乎有些烦躁。

春芳抬头看了她一眼,垂眸走了过去,“奴婢春芳,拜见二小姐。”

九红豆看到她进来,冷淡的抬了抬眸,一言未发,显然懒得搭理。

春芳没有气馁,她的眼睛转了转,一脸谄媚的笑着道:“二小姐,我们小姐让奴婢来给您送两支桃花,她说现在桃花开的好,让您也瞧一瞧。”

九红豆没有看她手里的桃花,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小织。

小织脸上还带着着昨日摔下马车时的伤口,看到九红豆的眼神,立即会意,赶紧接过桃花,将桃花插到了旁边的花瓶里。

九红豆淡淡瞥了一眼那些桃花,讽刺的勾了一下唇,九莺莺闲着没事给她送两束桃花来做什么?想必是九莺莺自知昨日说话太过尖锐,担心得罪了她,所以是故意找个借口,想要用这两束桃花来向她示好。

她本来心中还有气,现在心里稍宽了一些,她看向春芳,高傲的抬起下巴,淡声道:“替我谢谢你家她的心意我收到了。”

“是,二小姐。”春芳低头应是,但是没有离开,而是跃跃欲试的站在原地。

她的眼睛在屋子里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九红豆面前的糕点上,眼睛微微一亮。

她缓缓开口道:“二小姐,法澜寺里的饭菜都清汤寡水的,想来这糕点也好吃不到哪去,奴婢以前跟厨房的嬷嬷学过几种糕点的做法,所以会做几样,二小姐若是想吃,不如奴婢去厨房给二小姐做几样。”

九红豆正觉得这些糕点难以下咽,听到她这些话,终于抬眼看了看她。

九红豆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品了品她话里的意思,开口道:“你在这里给我做糕点,你家小姐谁伺候?”

春芳上前一步,笑得愈发灿烂讨好,“我家小姐最近为赐婚的事忧愁,没有时间管我。”

九红豆神色一动,佯装怒意的道:“你这奴婢怎可胡说!你家小姐何时为赐婚的事忧愁了?我看她挺开心的呀。”

春芳心里一紧,抬头见九红豆语气虽然是训斥,但是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不如放下心来。

她笑了笑道:“我家小姐虽然看起来挺开心的,但是奴婢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最是了解她,奴婢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但不如以前开心,而且还经常心事重重的,偶尔还会做噩梦,就连她待奴婢的态度也比以前疏远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奴婢想来,她是把那些伤心难过都压抑在心里,所以情绪才会如此低落,连带着看我们这些在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顺眼了。”

九红豆勾了勾唇角,她就知道九莺莺是在装模作样!

九莺莺昔日梦碎,不但不能嫁给贺怀瑾,还要嫁给那个废太子,怎么可能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她估计是怕被嘲笑,所以才故意装作无事发生,其实恐怕早就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又一场。

九红豆想到这些,心情终于舒畅起来,看春芳稍微顺眼了一些。

她微笑道:“你们做奴婢的要多体谅主子,没事多劝劝你们小姐,人各有命,强求不得,不是她的就是不是她的,让她早日放下,至少还能苦中作乐。”

“是。”春芳笑道:“我家小姐是该早日认清自己是个没有福气的遭罪命。”

九红豆心情愈发的舒畅,问道:“莺莺吃过你做的糕点吗?”

“当然没有,奴婢又不是厨娘,奴婢的本分是伺候小姐生活起居,做好份内的事就可以了,其余的事自然是不用做。”

“哦?那你为何忽然想给我做糕点吃?”

春芳讨好的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小姐是奴婢必须伺候之人,奴婢自然能少做就少做,二小姐是奴婢想要伺候之人,自然想要尽心尽力的伺候。”

九红豆眸色深了深,暗暗打量她。

“更何况,我家小姐既然是一个贫苦的遭罪命,就该早日习惯,二小姐却不一样,二小姐是天生的富贵之人,当然吃不得这寺庙当中的粗鄙东西,就该吃些高贵美味的,不能白白低贱了身份。”

她这一番话说得九红豆通体舒畅,九红豆不由弯唇一笑,轻轻挑着柳叶眉道:“你也说了本小姐身份高贵,既然本小姐身份高贵,那就不是你想伺候就能让你伺候的。”

她声音顿了一下,故意沉吟道:“你若想伺候我,还你表现。”

春芳一喜,明白她这是在给自己机会。

春芳按捺住心里激动,连忙道:“奴婢定当努力,一定让二小姐满意,奴婢这就去给二小姐做糕点去!”

“嗯。”九红豆淡淡应了一声,有些嫌弃的将手边的糕点推远。

春芳福了福,迫不及待的朝小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九红豆看着她走远,低低的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九莺莺身边还有一个这样野心勃勃的奴婢。

春芳既然自己送过来了,她不用白不用,如果能在九莺莺身边安插一个奸细,似乎也不错。

第38章 第 38 章

九莺莺去给祖母请安的打算因为屏风的事耽搁下来, 她自己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祖母屋里, 她正要迈步走进去,正好在门口遇到了秋华嬷嬷。.zhongqien.

秋华嬷嬷手里端着茶杯,见到她连忙小声道:“三小姐,太子殿下正在里面。”

九莺莺一愣,顿时停下了脚步,往旁边挪了挪。

秋华嬷嬷不知道她与贺怀翎已经见过,低声解释说:“太子殿下是来替陛下祈福的, 听说咱们老夫人在这里,特地过来打声招呼。”

九莺莺装作不知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秋华嬷嬷看着她, 笑了笑,“太子殿下这么尊重咱们老夫人,定是看在未来太子妃的份上,老奴刚才斗胆偷偷看了一眼, 太子殿下一表人才, 实乃人中龙凤,足够配我们三小姐,殿下如此看重您,老奴就放心了。”

九莺莺低头,装作害羞的笑了笑,贺怀翎也就那张脸能骗人了。

秋华嬷嬷左右看了看,凑到九莺莺耳边, 低声道:“太子殿下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虽然人冷了点,但是温润如玉,举止优雅,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三小姐不必担心,太子看起来并非残暴凶狠之人。”

自从璟帝赐婚之后,她们嘴上虽然一直没说,但是心里其实都在替九莺莺担心,她们怕九莺莺嫁到东宫后会受罪,毕竟传闻太子手段残忍,对女人亦毫不留情,听说极为可怕。

秋华嬷嬷现在亲眼看到贺怀翎,才觉得放心了不少,就连九老夫人脸上也有了笑容,觉得这是佛祖保佑,让她们在法澜寺见到贺怀翎是冥冥中自有指引。

虽然她们都觉得九莺莺嫁给贺怀翎有些可惜,但是至少贺怀翎比她们想象的要好上许多,所以心中宽慰。

九莺莺在心里忍不住嘀咕,她昨夜替贺怀翎抄写了一夜经书,贺怀翎今日又用屏风取笑了她,贺怀翎的心情能不好么?

她面上却不显,笑了笑,对秋华嬷嬷说:“既然太子殿下在里面,那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到处走走,等会再来给祖母请安。”

秋华嬷嬷没有多想,九莺莺不进去也好,她现在还未出嫁,这样跟太子私下见面,确实不合规矩,如果传出去了,定然不好听。

她点了点头,道:“好的,三小姐,老奴知道了。”

九莺莺淡定的笑一笑,然后赶紧溜了。

贺怀翎这个狗男人如果看到她,还不知道要找什么理由再让她跟他‘同甘共苦’呢,她还是快些跑的好。

更何况,她现在看到贺怀翎就会想起那个屏风,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他,她虽然跟贺怀翎做过夫妻,但他们两个有名无实,即使在一张床上睡过三年,也依旧不是真正的夫妻。

她走远之后,一个人在庙里转了一会儿,现在正值春日,法澜寺里风景优美,前院香火鼎盛,后院现在住着太子爷,一般人不能进来,倒是比往日安静了许多,正是赏景的好时候。

她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了许愿树面前,法澜寺的许愿树年岁悠久,枝繁叶茂,远远望去高大粗壮,树枝上挂着许多祈福的红布,那些红布条有新有旧,正随风而动,穿插于绿叶之间,看起来唯美惹眼。

民间都说年岁悠久的古树很有灵气,特别是寺庙道观里的古树,大家都觉得这里的古树听久了佛经钟鸣之声,会更有灵气,所以来此参拜的人,常常把愿望写在红布上,挂在枝头,期待古树会帮助他们实现愿望。

树边的是石桌上,僧人早就准备好了红布和笔墨,供有缘人使用。

九莺莺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去旁边的石桌上拿起一条红布,在上面写下几行字。

她放下笔,将红布拿起来,把字迹吹干,想了想,忍不住再次拿起笔,犹豫了一会儿,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

她写完之后,直起腰看着红布条,舒展眉眼,弯唇笑了笑。

她待字迹干了之后,走到许愿树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心祈祷,然后试着把红布挂到了树枝上。

她穿的绣花鞋,鞋底比较滑,不能爬高,周围又没有人可以帮忙,她踮脚尝试着挂了一会儿,实在挂不到高处的树枝,只好把红布系在了矮一点的树枝上。

她将红布挂好之后,轻轻笑了笑,她不求神明真的会帮她达成愿望,只求一份安心。

她在树下站了片刻,仰头看了一会儿,树枝上红布条条,在蔚蓝如镜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漂亮,她算算时间,估计贺怀翎应该已经从祖母屋里离开了,才转身往回走。

她走后,陆成风推着贺怀翎从拐角走过来,看道九莺莺的背影,不由笑了笑说:“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许愿。”

他推着贺怀翎走到九莺莺刚才站着的地方,兴致勃勃的问:“殿下,这里有红布,你要不要也许个愿。”

贺怀翎淡淡道:“孤不信这些。”

“也对,您说过,求人不如求己。”陆成风爽朗的笑了笑,走到旁边拿起一条红布,笑容满面的道:“您不信臣信,太子您等臣一会儿,臣也想许个愿。”

他说着就拿起笔写了起来,贺怀翎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山中美景,心中舒畅,倒是没有催促他。

陆成风写完之后,走到贺怀翎旁边,将红布挂到了树枝上,他长的人高马大,轻易就够到了高处的树枝,将红布条挂着上去,嘴中念念有词,“老天爷保佑我早日娶到一个漂亮的好媳妇,谢谢您嘞!”

他笑了笑,将红布挂好,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低处的树枝,树枝晃动,一条红布悠悠扬扬地落在了贺怀翎的怀里。

贺怀翎将红布拿起来,上面写着两行娟秀小字,落款处的名字正是九莺莺。

九莺莺的力气小,手臂举高的时候容易酸痛,坚持不了太久,所以刚才她挂红布的时候,没有把红布绑紧,现在树枝受到撞击,晃动的稍微厉害一点,红布就落了下来。

陆成风低头扫了一眼,忍不住夸赞道:“太子妃字写得不错,一眼望去,竟然跟太子您的字有些像。”

贺怀翎一愣,将红布展开,凝神细看,九莺莺的字确实跟他的字很像,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字苍劲有力,九莺莺的字更娟秀飘逸,看起来才稍有差别。

贺怀翎微微蹙眉,若非他确定自己没有教过九莺莺,简直要怀疑九莺莺这一手字是他亲手教出来的。

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520快乐~比心

第39章 第 39 章

贺怀翎低头思索片刻, 他与九莺莺的婚事是璟帝突然提起的,这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 也不会有人故意安排九莺莺模仿他的字迹。enbon.

既然如此,九莺莺为何要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将字练得与他的字几乎一模一样?

陆成风见贺怀翎半天都没有说话,一直盯着九莺莺的红布看,不由定睛望了过去。

他看着九莺莺的娟秀小字,随口念道:“一愿至亲平安,二愿诸邪退散, 三愿日日海棠与西瓜常伴……”

他念完之后,轻轻眯了眯眼睛,发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想也没想就继续念道:“四愿贺怀瑾吃饭噎、喝水呛、睡觉魇,日日晦气与倒霉常伴……”

贺怀翎:“……”

陆成风:“……”

他们两人同时陷入了无生的沉默,他们盯着最后一行小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许久, 陆成风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小心翼翼的打破了平静,“太子妃会不会写错了?”

贺怀翎抬头看他。

“应该不会。”陆成风很快就自己否定。

太子妃这么认真的写在许愿红布上,写完之后肯定是看了又看,根本就不可能写错。

他再次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忍不住怒道:“到底是谁说太子妃喜欢二皇子的?这分明是有仇吧!”

这还不是一般的仇怨, 这分明是仇深似海啊!

陆成风想起九莺莺写的那行小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以后在太子妃面前一定要小心做人,绝对不能让太子妃讨厌他!

吃饭噎、喝水呛、睡觉魇……想想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

贺怀翎听到他的话,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目光落在海棠和西瓜那行字上。

原来九莺莺喜欢海棠花和西瓜。

他轻笑了一下,眉梢微扬,将红布递给陆成风,不辨喜怒的道:“九姑娘既然这么诚心许愿,你就帮她把红布重新系上吧。”

“……好嘞!”陆成风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他也希望九小姐这些愿望都能成真,特别是最后一条。

贺怀翎仰头看着他,淡淡道:“系高一点。”

陆成风:“……”你们这对夫妻全都坏的很。

他沉默片刻,才一口答应下来,动作干净利落的爬到树上,把红布系到了最高的位置,比他自己那条红布还要高。

挂完之后,他还认认真真的拜了拜,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太子妃和他的愿望全部实现。

贺怀翎抬头看着空中飘飘扬扬的红布,难得心情好了不少。

他这位未婚妻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有趣。

……

九莺莺趴在浴桶的边沿,看着碍眼的屏风无声叹气。

她看到这个屏风就会想起贺怀翎,洗澡的时候,总感觉贺怀翎就像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一样,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虽然是老夫老妻,但是也是有名无实的老夫老妻不是?

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寮房里明明的烛光,无声的叹息一声,有些无聊的猜测贺怀翎现在正在做什么。

据她对贺怀翎的了解,贺怀翎现在要么在读书写字,要么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总之无趣的很。

她从来没看过贺怀翎去喝花酒或者听曲儿,他连在家里的时候,也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像她喜欢脱了鞋子,窝在暖炕上,抱着被子嗑瓜子。

贺怀翎从小就被当作太子培养,喜怒哀乐不能喜形于色,吃喝玩乐不能太过张扬,他习惯了压抑自己,也可能他就是那样的性子,反正在九莺莺看来,颇为刻板无趣,所以她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挑战贺怀翎的底线,然后看他忍无可忍地暴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只有那样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她对贺怀翎来说,除了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还是不一样的存在。

她前世作天作地的折腾东宫,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贺怀瑾,后来不知不觉变了质,她好像喜欢上了看贺怀翎对她无可奈何的神情。

她想的有些出神,愈发觉得前世的自己行事让人费解,实在是糊涂。

她认认真真的反思自己,直到水凉了,才回过神来,从水里走出来,将身体擦净,套上干净的里衣,坐在铜镜前擦头发。

铜镜里的她乌发雪肤,明眸皓齿,像极了后院盛开的桃花,她看着铜镜,不由弯唇一笑。

她屋里的窗户大开着,铜镜放在窗前,她迎窗而坐,抬头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贺怀翎站在书桌前写字,身长如松,气质矜贵。

她擦头发的动作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看着贺怀翎的方向,眼睛直了直。

不得不说贺怀翎这张脸整天面瘫着实在是有些浪费,若是表情生动多彩一些,定会更加好看。

她忽然又有些理解自己前世的举动了,就像现在,她特别想让贺怀翎对她笑一笑,似乎贺怀翎笑了,她便能满足了。

她想起前世她每次惹怒贺怀翎的时候,贺怀翎那张俊帅的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不由掩唇笑了两声。

贺怀翎听到细细弱弱的笑声,写字的动作微顿,抬头看了过来,只见一身粉衣的小姑娘坐在窗前,眉眼弯弯笑得开心,窗前的那棵桃花树上的桃花都比她失了几分颜色。

九莺莺笑够了,抬起头正对上贺怀翎的目光,四目相接,九莺莺笑容僵在脸上。

贺怀翎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和泛着粉嫩的明艳脸蛋,漫不经心的勾了勾唇角,对着九莺莺意味不明的扬了下嘴角。

九莺莺愣了愣,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轻薄的衣衫,面颊不由一红,伸手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贺怀翎一定以为她又在故意勾引他!

九莺莺懊恼的皱眉,气呼呼的拿起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理着一头乌黑的头发。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锦盒上,梳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个锦盒里放着璟帝赐给她的凤簪,她不放心把凤簪留在家里,担心秦氏会在凤簪上搞什么小动作,所以就将凤簪带到了法澜寺。

她用粉色发带将一头墨发在身后松松的绑好,放下玉梳,把锦盒拿到面前,将锦盒打开,把里面的凤簪拿了出来,在烛光下细细的看。

这支凤簪雕刻得精美华贵,每一根羽毛都活灵活现,上面嵌着红色的宝石,凤凰展翅,栩栩如生,看起来高贵而不可侵犯。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凤簪上熟悉的纹路,她曾经拥有过这支凤簪,只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珍惜,以为这只是一支名贵的簪子,除了御赐之物,可以给她撑脸面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后来她才知道,这支凤簪是贺怀翎的母后纯善皇后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前世,九莺莺在父亲、祖母、九玉过世后那段日子里,一心想要赎罪,每日浑浑噩噩的不肯吃饭,只想随他们去了。

贺怀翎当时去了外地,听到消息之后,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亲自逼她吃饭。

九莺莺正伤心过度,只一心求死,挣扎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摔了这支凤簪,凤簪应声裂成两半。

贺怀翎当时死死的盯着她,目光沉重而复杂,半晌,他把这支凤簪捡了起来,低头看了许久,攥在手里,沉声道:“你不配戴它。”

从那以后,九莺莺再也没有见过这支凤簪。

她想她确实不配。

九莺莺小心的把凤簪放回锦盒中,合上盖子,她觉得她多碰一下这支凤簪都是僭越。

她站起身,到书桌旁找出之前帮贺怀翎抄写的经文,低头看了看,将两样东西拿在一起,披了一件斗篷走了出去。

九莺莺来到对面的寮房门口,让守在门口的陆成风进去禀报,得了允许之后,才抬腿迈进了贺怀翎的房间。

她知道深夜来此不合规矩,但是她不确定贺怀翎能在这里待几天,想要在他离开之前,将东西交给他,好在她知道贺怀翎身边都不是多嘴的人,她来到这里,也没有人会出去乱说,至于春芳,早就被她想办法支开了。

陆成风和他周围的护卫们看到九莺莺,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嘴巴大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对九莺莺的到来惊讶不已。

只有贺怀翎最为淡定,他看到九莺莺后,平静的放下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九莺莺上前一步,把手里经文和锦盒放到贺怀翎的桌子上,低声道:“殿下,莺莺深夜前来打扰陛下,是想要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您。”

贺怀翎拿起经文看了看,目光在九莺莺的字迹上稍有停留,又移到了他刚才写好的诗句上,两页纸上的字体几乎没有差别,一大一小,相得益彰。

“写得不错。”贺怀翎一页页翻过去,道:“看来有位娘子一起‘同甘共苦’也不错。”

九莺莺目光在他的桌子上晃了晃,贺怀翎的桌子上不是各种书籍就是他批改的公文,根本就没有抄写的经文。

什么同甘共苦,分明只有她一个人在抄经书,贺怀翎只字未写。

九莺莺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几句,贺怀翎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心虚。

他将两张纸放在一块儿对比了一下,挑眉问:“你的字是跟谁学的?”

九莺莺一愣,恍惚想起现在的她的字是贺怀翎前世教她的。

她从小在秦氏‘有心’的教养下,一点儿也不喜欢读书写字,字写得尤其难看,只能勉强让人辨识出她写的是什么字,毫无美感可言。

在前世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里,贺怀翎经常来陪她抄写经书,让她可以平心静气。

贺怀翎看到她写的字,嫌弃她字写得太难看,觉得有辱经文,每次都皱着眉毛瞪她。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怀翎开始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渐渐的,她的字越写越好看,也跟贺怀翎的字越来越像。

只是贺怀翎字里的潇洒不羁和苍劲有力,她是总也学不会的,只能照猫画虎。

那段时间,是前世九莺莺在生命结束前,难得的静谧时光。

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舒心平静,连看贺怀翎也格外顺眼了一些。

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贺怀翎一直陪伴着她,她也许早就随家人而去了,那样的话,她死前连贺怀瑾和九红豆的真面目都不知道,就稀里糊涂的去了。

虽然她在前世的结局不如人意,但是至少她死的明明白白,在死前看清楚了所有人的真面目,她虽然有遗憾,但是至少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因果。

贺怀翎见她沉默不语,手指在两张纸上轻点了一下,“说话。”

他漆黑的眸子在烛火下尤其光亮,一瞬不瞬的盯着九莺莺看。

九莺莺在他的注视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自然不能告诉贺怀翎,她的字其实是他教的,只能想办法隐瞒过去。

她低下头,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开口道:“不瞒殿外,莺莺的字并非由谁教导,只是自己闲来无事,练了几次。”

“那为何会跟孤的字如此相像?”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低声道:“莺莺有一次无意中在二皇子的书房中看到殿下的字帖,莺莺见殿下丹青妙笔,字迹风雅,觉得甚是喜欢,所以跟二皇子要了殿下的字帖回去临摹,因此莺莺的字才会跟殿下有几分相像。”

贺怀翎目光打量的看着她,他的字怎么会出现在贺怀瑾的书房里?九莺莺是有意提醒,还是无心之说?

九莺莺的字能跟他的字如此相像,除非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否则九莺莺必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才能练到如今的地步。

至于九莺莺这番话究竟是真是假,他无从知道,不过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他看着九莺莺轻轻挑眉道:“九字如其人,你当真欣赏孤的字?”

九莺莺愣了一下,贺怀翎这样说,不就等于她如果说欣赏贺怀翎的字,就是欣赏贺怀翎这个人?

她抿了抿唇,发现贺怀翎这个问题好生刁钻,她答“是”不对,答“不是”也不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若答“是”,一个女子说欣赏一个男子,这无异于表白,她若答“不是”,那么她刚才便是撒谎。

她纠结的垂着眸子,要她亲口说欣赏贺怀翎,她说不出口,只是想想耳根就忍不住发烫。

贺怀翎看着她渐渐红透的耳垂,嘴角上翘,手指轻点了一下锦盒,没有再强求她回答,主动换个话题,问:“这是什么?”

未完,共2页 / 第1页

第40章 第 40 章

九莺莺在法澜寺中陪祖母念了几日经, 闲着没事的时候帮贺怀翎抄抄经书,陪九玉朗诵诗文, 几日下来,心绪逐渐平静,重生后心里的不安和惶恐减少了很多。.hom

她将最后一叠经文交给贺怀翎的时候,已经可以坦然面对重生这件事,也可以坦然面对前世的那些仇人。

这段日子里,春芳和九红豆的关系也日渐的亲密,九莺莺经常一觉醒来就找不到春芳, 春芳顾不上伺候她,每日忙着往九红豆屋里跑,频繁的献殷勤。

九莺莺乐见其成, 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冷眼旁观看她们狼狈为奸。

贺怀翎这次前来法澜寺,行踪比较隐秘,寺庙当中除了主持、九莺莺和九老夫人等人知道之外,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来了这里, 就连九红豆也一无所知。

九莺莺正好不想让九红豆知道贺怀翎住在寺庙中的事,否则以她的性格,一定又要兴风作浪。

春芳总往九红豆那里跑是好事,如果春芳发现对面住着贺怀翎,一定会把这当作用来讨好九红豆的筹码,通风报信,到时候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山中安逸, 不知时日,如果不是对面屋子里住着贺怀翎,九莺莺都快忘了自己快要成婚的事,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无比舒心,自由自在,没有烦恼。

……

九莺莺总是喜欢在落日西沉的时候,去桃花园里逛一逛,那个时候,红色的夕阳渐落,桃园尽是芬芳。

九莺莺站在一棵桃花树下,手拈桃花,亭亭玉立,微风吹拂她的裙摆,她站在纷纷而落的桃花中,像一只漂亮娇美的桃花精。

贺怀翎远远望去,驻足片刻,对陆成风道:“走吧。”

陆成风看了九莺莺一眼,低声问:“太子不跟九姑娘道别么?”

“不必。”贺怀翎收回目光。

既然来的时候不是相约而来,那么现在自然不用告别。

……

九莺莺手里拿着两支桃花回到房间的时候,对面寮房门前的那些护卫都已经撤了,院子里空旷安静下来。

九莺莺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猜想贺怀翎应该是回东宫去了。

贺怀翎走了,她乐得轻松,再也不用抄写经文了。

她这般想着,却忍不住走进了对面的寮房里,寮房已经恢复了空无一人时的模样,四周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桌前的笔墨纸砚,仍旧放在那里,让人不自觉的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端坐在那里低头写字,模样俊朗。

九莺莺在屋里转了一圈,手指从桌案上轻轻划过,寮房里的东西朴实无华,桌椅板凳都是山里的木头制成的。

她在书桌前坐了下,垂眸的时候,余光正好看到桌子上的一角,不由愣了一下,只见木头做的桌面上刻着一个姑娘,那姑娘坐在镜子前,眉眼弯弯,不知在笑着什么,身后的发带随风飘荡,看起来快乐无忧。

九莺莺反应过来这小人是自己的时候,忍不住戳了戳小人的脸颊,这个贺怀翎,她哪有这么胖!

九莺莺盯着木桌上憨态可掬的小人儿看了半晌,脸颊忍不住微微红了起来,她双手捧住脸,盯着小人儿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贺怀翎是什么时候将这小人刻在这儿的。

她在贺怀翎平时坐的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忍不住找来一把刻刀,在小姑娘的旁边,刻上了另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顶着一张冰雕脸站在小姑娘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在给小姑娘扇风,她寥寥添了几笔,小男孩的表情看起来像在生闷气,跟小姑娘的快乐无忧形成鲜明的对比,画面顿时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九莺莺看着刻好的小男孩,想象着贺怀翎生气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的偷笑了半晌。

从这天起,她忍不住总往对面的寮房里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对着两个小人笑半天。

她陪着祖母又在法澜寺里呆了几日,待祖母诵完经之后,一行人才从山上下来。

离开的那天,九莺莺忍不住又去对面的寮房里看了看刻在桌面上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两个小人儿依旧生动的刻在桌面之上,一个眉眼弯弯,一个冷若冰霜。

她摸了摸桌子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有些可惜的想,如果这张桌子不是寺庙里的东西就好了,那她就把这张桌子搬回九府去,如今她若是无缘无故从法澜寺搬张桌子回去,大家定会觉得她是发烧烧糊涂了。

九莺莺只能放弃了想要将这张桌子搬走的想法,只待以后有机会再来看看。

她恋恋不舍地盯着木桌看了一会儿,满足的轻笑了一声,就让贺怀翎在这里好好给她扇风吧!

……

九家这次来的人不少,走的时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下走。

九莺莺安静的扶着祖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竟然生出一点不舍的情绪来,这里仿佛桃花源,她再住下去,都快把外面的琐事忘光了。

九红豆这几天在法澜寺里,虽然呆的不情不愿,早就想下山去了,但是离开法澜寺的时候,她还是在九老夫人面前,故意露出恋恋不舍的神情,表现的好像还没有住够一样。

她依依不舍的往山下走,一步三回头,声音柔柔的说:“祖母能带孙女来礼佛,孙女真是获益良多,短短几日,便觉受益匪浅,心中开阔,只想一心向善,只是可惜,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孙女真是有些不舍,若有机会,定要再来听大师们讲佛经。”

九老夫人听到她的话,心中不免宽慰。

九莺莺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弯了弯唇,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姐姐不如就留在这里,继续为九府祈福,佛祖念在姐姐诚心的份上,定会保佑九府上下平安太平。”

九红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尴尬地笑了笑,露出善解人意的表情道:“莺莺说的哪里话,姐姐若想礼佛,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莺莺就快大婚了,姐姐当然要回府中帮忙操办,怎能在寺中偷懒?”

“那真是谢谢姐姐了,竟然为我想得如此周到。”九莺莺知道她是故意提起婚事给她添堵,于是说完之后,继续不冷不热的道:“姐姐,你的婚事还未定,莺莺就承陛下谕旨,不得不比姐姐早出嫁,心里着实有些愧疚,按理说长幼有别,本不该如此,只是陛下之命,不得不从,如今莺莺还要劳烦姐姐帮忙操办婚事,实在是坐立难安,心中忐忑。”

九红豆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婚事,面容不由僵了僵,有些后悔刚才不该提及成婚的事。

九莺莺没有理会她难看的面色,继续道:“说起来,姐姐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道伯母可有给姐姐挑中合适的婚配人选?”

九老夫人听九莺莺这样说,忍不住目光关切的看向九红豆,现在小孙女婚事已定,她最关心的就是二孙女的婚事,如果二孙女也能找一户好人家嫁了,那么她便彻底心安了。

九红豆听到九老夫人的问话,面色更加尴尬,嘴唇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恼怒的偷偷瞪了一眼九莺莺,心中烦躁。

九莺莺讥讽的轻扯了一下嘴角,她知道九红豆答不上来,因为秦氏根本就没有帮九红豆挑选夫君,九红豆一直在等贺怀瑾娶她。

贺怀瑾现在需要的是实权,所以他现在娶妻的标准是能对他夺嫡有所帮助的女人,九红豆一家虽然一直在暗中帮助贺怀瑾,但是九明行空有爵位,没有实权,除了背地里帮贺怀瑾处理一些他不能做的事之外,再没有一点帮助。

贺怀瑾是妃嫔所生,出身不如皇后所生的太子,他自然想在娶妻上压过贺怀翎,把不如贺怀翎的地方补上,所以九红豆显然不在他现在的择偶标准内。

以前贺怀瑾把目光放在了九莺莺的身上,现在璟帝把九莺莺赐婚给贺怀翎,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必定想尽办法想要挑选一位身份比九莺莺更为尊贵的女人做王妃,只是放眼整个京城,身份比九莺莺高的适龄女子实在是不容易找,他现在估计也是焦头烂额,顾不上九红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贺怀瑾现在绝对不会娶九红豆为妻。

等贺怀瑾当上皇帝的时候,贺怀瑾才会需要一位娘家没有实权,不会威胁到他皇帝之位的皇后,那个时候九红豆才会成为他最理想的人员。

九红豆一直按捺着心中迫切的渴望,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本来如果是九莺莺嫁给贺怀瑾,那么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现在事情发生改变,九红豆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贺怀瑾心中是如何打算。

她只能找尽各种理由,先拖着自己的婚事,想要找机会试探一下贺怀瑾的态度,待贺怀瑾给了她答案,她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只是这些事她没办法说出来,只能深藏在心底,不能跟九老夫人提及。

九老夫人以为她不说话是因为害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关心的道:“红豆,你也到年纪了,祖母虽然想多留你几年,但是你的将来更为重要,等回到府里之后,我亲自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被你挑选一名好的夫君,你看如何?”

九红豆为难的蹙起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找到拒绝的理由,只能装作感激的笑了笑,道了一声‘好’,只是笑容勉强,好不容易才装作期待的模样。

九老夫人见她答应了,欣慰的笑了笑,声音温和的道:“红豆,你告诉祖母,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九红豆装作害羞的用帕子挡了挡脸,声音低低的说:“红豆听从祖母安排。”

她藏在帕子后面的脸却忍不住恼怒,怨恨起提及此事的九莺莺。

九莺莺只当不知道,弯了弯唇,心情愉悦的上了马车。

九红豆不如意,她就如意了,九红豆不舒心,她便舒心了。

闲着没事儿给九红豆找点不自在,是她最近的乐趣之一。

一行人上了马车,按原路返还,马车浩浩荡荡的行了几个时辰,九玉一路兴奋不已,东张西望的看来看去,后来实在是累了,趴在九莺莺的膝盖上睡着了。

众人回到九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九莺莺没有吵醒九玉,让护卫把他背进了房间,九莺莺亲自给他盖上被子,在他屋里陪伴了一会儿,等他睡安稳了,才离开回屋中休息。

九红豆在法澜寺这几天每天吃着斋饭,早就憋的快要受不住了,回到家后,立刻迫不及待的让秦氏做了一大桌子菜,只想赶紧饱餐一顿。

她许久没有见到贺怀瑾,本来想把贺怀瑾偷偷找来,一起吃一顿饭菜,庆祝摆脱九莺莺这个烦人精,结果她派人去了一趟宫里,才得知贺怀瑾被璟帝派出去做事,已经离开京城了。

九红豆得知消息之后,郁闷的少吃了半碗饭,在知道贺怀瑾离开之前给九莺莺留了礼物后,就更气愤难忍,无论多好吃的饭菜在她的嘴里也变了味儿。

她想不明白,九莺莺明明已经要嫁给贺怀翎了,贺怀瑾为什么对九莺莺还这么重视!就是不肯把心思花在她的身上。

她越想越气,忍无可忍的发了一下午脾气,身边的小厮丫鬟一个都没有放过,顺便找了个理由,着重处罚了她一直看不顺眼的小织。

直到看到国公府送来的请贴,她才展眉舒眼,露出一抹跃跃欲试的笑容来,下午的怒气一扫而空。

她终于等到替她出气的人了!

国公府的大小姐宋书兰跟九莺莺那可是从小斗到大,她们两个彼此看不顺眼,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一直以来她们两个都是你有白珍珠,我就要有红玛瑙,你有锦绣衣,我就要有彩霞衫,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对方有,她们就非要争出个高低不可。

现在九莺莺要嫁给废太子的消息传出去,这群人在背地里还不定怎么笑话九莺莺呢,这个宋书兰估计更是能笑出声来。

毕竟在成婚嫁人这一点上来说,九莺莺是彻底输给宋书兰了。

这次宋书兰的祖母过生辰,请帖既然已经到了,九莺莺就必定要去,宋老夫人喜欢孩子,她们这些京城中的闺女,她基本都照顾过,她如今过六十大寿,她们当然都要到场,京城里的其他贵女也必定要去。

等到大家都到齐之后,哪里会放过这个嘲讽九莺莺的机会?这些年妒忌九莺莺的人可不在少数,如今有了机会嘲讽九莺莺,她们必定都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估计个个想要把九莺莺踩在脚底下。

她就坐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她越想越开心,拿着请帖忍不住笑了起来,屋子里的小厮丫鬟们跪在地上,看着前一刻还在发脾气主子,下一刻笑的这么阴险,不由全身发颤,感觉更加毛骨悚然了。

……

九莺

未完,共2页 / 第1页

第41章 第 41 章

“小姐, 我们不是出来买衣裙么?”

春杏跟在九莺莺身后,看着路边的一家家店铺, 有些疑惑的问。.gjipo.

京城里,每次贵女间的聚会,都要攀比衣着和首饰,九莺莺每次都细心准备,她的穿着打扮不一定最华丽,但是一定是费了心思的,可是这一次, 九莺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衣服和首饰的事,就连现在出门了,也没有进那些店铺里逛一逛。

“不是, 我还有其他事。”九莺莺没有多解释,带着她左拐右拐,来到京城最热闹的集市。

这里人来人往,分外的热闹, 路边小贩不断吆喝着, 各个摊儿前站满了人。

九莺莺来到集市之后,脚步慢了下来,带着春杏慢悠悠的逛着。

“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春杏越来越一头雾。

她实在想不通,像她家小姐这样身份贵重的闺阁女儿,怎么忽然会想起来这里逛集市。

九莺莺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慢悠悠的盯着周围的人看,漫不经心的回道:“我想雇个丫鬟。”

春杏一愣, “小姐,府里有那么多训练好的丫鬟,你如果想添丫鬟,直接跟管事的说就可以啊,这里卖的丫鬟都没有经过训练的,他们没有规矩,也不会伺候人,没有府里的人得心应手。”

九莺莺摇了摇头,沉吟道:“我想买的丫鬟有些与众不同,府里养的那些丫鬟都太规矩了。”

春杏更加疑惑不解,做奴婢的就是要懂规矩,才能把主子伺候好,越是懂规矩的丫鬟越是值钱,她家小姐怎么反而想要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

她看周围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才勉强把疑惑压回了心头,没有再出声询问。

九莺莺带着春杏走了一会儿,集市上人多嘴杂,自然少不了纠纷,不过半刻钟,她们便看到前面的胭脂铺里,有两个女人为了争同一盒胭脂吵了起来,那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骂的凶,满口脏话,差点动起手来。

九莺莺脚步顿住,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见那两个女人越吵越凶,摇摇头走了。

之后,九莺莺每次路过有人吵架的地方,都一会儿,她看得十分认真,就像在打量货品一样,一会开心的拍手,一会儿失望的叹气,挑挑选选,总也没遇到合适的。

春杏忍不住在心里纳闷,小姐什么时候喜欢上看人吵架了?还专门来这市井之地看他们吵?

她就是再不喜欢多问的性格,现在也忍不住好奇,不知道九莺莺这次出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直到九莺莺走了一个包子铺门口,看了一会儿,才彻底停了下来,包子铺老板娘正站在包子摊位前,掐着腰大骂旁边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那男人被骂得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癞□□,老娘的便宜你也敢占,当真不要脸至极。”

“三白眼,白面皮,长得像个蠢笨鸡,也不撒泼尿照一照,老娘就算死了男人也看不上你。”

“贼眉鼠眼像只鸡,尖嘴猴腮丑东西!”

……

被包子铺老板娘骂的那个瘦小男人,不但还不上嘴,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九莺莺饶有兴致停下脚步,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春杏听了一会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还是这位卖包子的娘子骂人骂的有趣。”

刚才她们听到的那些对骂,无不是各种脏话层出,听起来粗俗无比,耳朵都有些起茧了,这位娘子骂人,没说什么脏话,也没有重复,却能怼得让人反驳不了,听起来还极有趣味,一点儿也不惹人厌烦。

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包子铺的老板娘还在敞开嘴大骂,“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带着个女儿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给你这种瘪三欺负的,你这瘪三长得獐头鼠目,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大家都过来瞧一瞧,好女人千万别嫁给这样的东西,小心他偷鸡摸狗闲吃鸡。”

春杏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小姐你想买丫鬟做什么啊?”

“我要买个丫鬟回去……”九莺莺看着越骂越起劲的包子铺老板娘,露出一点清浅的笑意来,“帮我骂人。”

春杏一愣,吃惊的张大的嘴巴,她怎么也没想到九莺莺说要雇一位与众不同的丫鬟,竟然是这样与众不同。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上辈子,她吃亏就吃亏在这张嘴上,九红豆在她背后说尽了她的坏话,她却不会说这些,其他人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的讥讽她,她觉得她以后要嫁给二皇子,不能给二皇子丢人,她将来要做一位合格的王妃,所以一直顾着脸面,也反驳不上来,每次别人骂她或者讥讽她,她都受了一肚子的冤枉气。

这辈子,她虽然不想重蹈覆辙,但是也懒得去跟她们对骂,与其浪费唇舌,不如请个人回去专门帮她骂街,她正好乐得轻松自在。

她这辈子只想吃吃喝喝喝、开开心心的看好戏,绝不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包子铺老板娘继续变着花样骂那个男人,九莺莺越看越满意,这位老板娘模样端正,身材微胖,看着极为顺眼,她虽然在破口大骂,却一个脏字没说,正符合九莺莺的要求。

那些贵女们最喜欢阴阳怪气的说话,若找一个满嘴脏话的骂她们,会显得有些像泼妇骂街,好像欺负她们似的,这位老板娘这样的正好,不会过分粗俗,也不会过分软弱。

那个瘦小的男人不一会就承受不住,被骂的五迷三道,抱着头赶紧跑了。

九莺莺一直等众人散了,才走了过去。

老板娘把人骂跑了,松了一口气,转身把身后怯生生站着的女儿抱了起来,拿起一个刚出炉的包子喂到女儿嘴边,轻声逗着女儿,相比起刚才凶恶的模样,她看着女儿的时候,目光柔顺,温柔似水,跟刚才判若两人。

九莺莺看着小女孩儿有些心酸,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位老板娘也不容易。

老板娘看到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走了过来,眼睛不由亮了亮,连忙招呼道:“小姐,买包子吗?今儿的包子可好吃了,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你叫什么名字?”九莺莺笑了笑问。

“李菜花。”老板娘爽朗的回答道,拿出帕子给女儿擦了擦嘴。

九莺莺又问:“你在这里卖包子,一年能挣几两银子?”

李菜花狐疑的看了九莺莺一眼,看她穿着绫罗绸缎,不像会打自己那几个钱的主意,才回答道:“二两。”

“我给你十两。”九莺莺笑了笑,“你跟我回府去,女儿也可以带去。”

李菜花怔了怔,这么多银子,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但是这些年来的风霜让她知道世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她忍不住警觉起来。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九莺莺,疑惑道:“你让我跟你回去做什么?我跟你说,我李菜花除了会做包子,就不会做别的了。”

“你还会骂人。”

李菜花知道九莺莺刚才应该是看到她骂那个臭男人了,以为她在故意调侃自己,不由有些羞怒。

“你这富贵家的小姐,何必来俺这儿逗趣?”

“我是认真的。”九莺莺摸了摸她女儿的头发,抬头微笑道:“你跟我回府之后,平时就留在府内好好照顾你女儿,不用做其他的,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过来帮我骂人就行了。”

李菜花眼睛一亮,“你是说真的?”

她虽然还是有所怀疑,但是她女儿年纪小,胆子也小,她一直带着女儿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现在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忍不住想要赌一把,若是赌赢了,她和女儿都有好日子过,女儿也能有个安稳的将来。

九莺莺点头,“嗯,放心,我绝不骗你。”

李菜花略一合计,怎么看这桩买卖都不亏,她不由拍着胸脯道:“这个我会!”

九莺莺笑了下,“那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晚之前到九府就行了。”

李菜花一愣,“九府?”

春杏看到她震惊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插嘴道:“就是侯爷府,我们家小姐是九府小小姐,你以后跟着我们小姐,我们小姐绝对不会亏待你和你女儿,你和你女儿以后可就有福气了。”

李菜花刚才还有些不放心,现在知道了九莺莺的身份,彻底放下心来。

她当即千恩万谢,连声答应下来,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九小姐,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我我……我该怎么谢谢您?我以后一定当牛做马,誓死效忠,好好报答您!”

“你只要好好帮我骂人就可以啦!”九莺莺从荷包里掏出点银子递给她,微笑道:“你女儿刚刚受到了惊吓,你给她买两支糖葫芦吃。”

李菜花激动的红了眼眶,推拒了半天才将银两收下,抱着女儿连连给九莺莺谢恩。

九莺莺又叮嘱了几句,定好了她到府里的时间和对接的人,李菜花笑容满面的连连点头,抱着怀里的女儿,觉得这可能真的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她原本也是本分人家的姑娘,只是后来相公死了,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平时在这里抛头露面,没少受那些臭男人的欺负,可是她除了卖包子,再不会其他的了,如果不是为了养孩子,打死她也不会出来抛头露面,招惹那些闲言碎语。

她爱她男人至深,就算男人死了,她也没想过改嫁,可是她不想,不代表没有人惦记,她每天在这里摆摊儿,都提心吊胆的,现在终于可以改行了,她是又开心又想哭。

九莺莺愿意雇她,不但给她那么多钱,还愿意让她带上女儿,那是救她于水火,她现在看九莺莺就像看活菩萨一样,心里感激不已。

第42章 第 42 章

九莺莺把丫鬟的事解决了, 了解了一桩心事,带着春杏去了隔壁街的茶馆, 她进了茶馆之后,直接要了个雅间。.jijien.

雅间的门口遮着半个竹帘,隔音并不好,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

九莺莺坐了一会儿,要了壶碧螺春,一边赏景,一边安静饮茶, 果然不出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交谈的声音传了进来。

“太子婚期将近,为什么京城里一点喜悦的气氛也没有?”

“太子那个性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谁知道这到底是喜事还是白事啊。”

“你不要命了么!小点声。”

“没事,听不见。我觉得这喜事儿还是能成的,太子妃的父亲是九将军,太子性情再阴鸷, 也不敢直接杀了将军的女儿, 顶多就是成婚之后,冷落太子妃,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办法折磨一下太子妃。”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今天是京城最大的书院南斋书院休沐的日子,这些书生闲来无事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饮茶,谈论风月, 所以她早猜到他们今日会聚集在此,也会谈论起现在京城里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传言——她的婚事。

这些文人墨客说到兴头上的时候,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们总觉得别人都会自动自觉的将耳朵闭上,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还好现在民风开放,并不流行文字狱,也没有人想拿他们的话做文章,不然他们如此放肆,估计早就被抓起来了。

“说起来就觉得可惜,太子殿下当初也是风姿卓绝的天之骄子,我当初在太子班师回朝时有幸一观,惊为天人,我本以为未来有此明君,我朝百姓日后必定可享百年太平,没想到短短几年,太子就变成了如今模样。”

“太子当初风头强劲,少年将军如青松朗月,一时之间传为佳话,当时这京城里的女子大多都想嫁他为妻,我本以为他成婚时,众多姑娘们会抢破了头,没想到他却沦落成了今天这样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步。”

“时也命也,人算不如天算。”

“万般皆是命,谁又能说得清楚,我们有时间叹息太子,不如为我们各自的命喝一杯,太子再惨,那也是皇子龙孙,用不着我等操心。”

“对对对,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

……

九莺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默默听着这些文人书生的对话,贺怀翎当初功高盖主,在民间声望颇高,引得多疑的璟帝对他戒备有加,所以逼得他不得不自断双臂,修身养息。

现在百姓对贺怀翎的评价急转直下,少不了贺怀翎自己派人从中引导。

他故意放出阴鸷残忍的风声,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让璟帝减少忌惮。

有舍才有得,他如此方法,换回了几年安稳日子,得以暂避锋芒,现在看来,他对自己下手虽然狠,但是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不然他现在早就已经成了璟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之不能安寝了。

“太子殿下命也算不错了,虽然人人避之不及,但他最后还能娶到这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该知足了。”

“陛下突然给太子赐下这样一位太子妃,也不知道太子受到刺激,心情会不会变得更加恶劣,我等近日走路的时候,尽量别往东宫走,免得路过门前不小心招惹了祸事,毕竟太子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会不会看街上哪个不顺眼,就抓起来杀了谁。”

“太子妃怎么了?陛下给太子恩赐这门婚事,太子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太子妃是九将军的嫡女,出身尊贵,我听说她还有京城第一美女的美名,这样貌美的名门贵女,就算在太子没有受伤的时候嫁给他,也是配得上太子的。”

“你有所不知,问题不是出在太子妃的身份上,而是出在……”那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心中早有爱慕之人,那人还是太子殿下的弟弟瑾王!”

“此事非同!”

“我也听说过……这确实是真的,我听说太子妃和瑾王两小无猜,瑾王早就给了太子妃定情信物,许下终身,是陛下一道圣旨,生生将他们拆散。”

“对!那定情信物听说是个并蒂莲,并蒂莲代表什么,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太子若得知此事,定然心中余火难消,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九莺莺面色沉了沉,她此次前来,就是想听一听,大家是如何谈论她与贺怀瑾之事,没想到百姓们竟知道得如此清楚。

“难道太子妃和瑾王真的有一腿?”

“我觉得不然,我听说……太子妃早就将瑾王送的那个定情信物摔碎了!”

“摔碎了?难道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我还听说,太子妃当着众人的面说那个所谓的定情信物,不过是代表兄妹之情!根本就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样。”

“其实我也觉得瑾王和太子妃互通心意这件事很可疑,陛下已经下旨几天了,太子妃知道赐婚的事情之后,不但欣然接旨,前几,我还看到她心情很好的陪九老夫人去寺里上香,可见她并没有为赐婚的事情感到伤心,她若心悦于瑾王,现在早就哭的快断肠了,哪里还有心情去上香啊?”

“对!我夫人前几天还看到太子妃跟另外一个女子在抢布料呢,看起来心情不错,丝毫没有受到赐婚的事影响。”

“九家现在已经开始积极准备婚事了,没有任何人反对,也没有听说府里闹过什么事,所以说以前那些传闻不可尽信。”

……

竹帘外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说得兴致勃勃。

九莺莺默默的听着,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和贺怀瑾之间的传闻,虽然还未完全消散,但是已经比前世那些风言风雨好听了很多。

至少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她顺顺利利的嫁给贺怀翎,时间久了,自然能够堵住大家的嘴。

她前世没有留意名声被败坏的事,任由大房在外恶意抹黑,最后不但连累了九家,也不知不觉连累了贺怀翎,让他们丢尽了脸面。

今世,她绝对不能再丢九家的脸,也不能再拖贺怀翎的后腿。

这次,她在嫁给贺怀翎之前,一定要想办法消散这些传闻。

“九家小姐当真那么漂亮么?竟然引得二皇子都为她动心?在我看来,众多皇子当中,除了太子殿下,这二皇子最能担当大任,能同时与他们二人有如此缘分,九小姐可真是好福气。”

“京城第一美人当然漂亮,九将军每次凯旋而归的时候,她都会去城门口迎接,见过她的人,无不为之倾心。”

“太子可真是幸福,即使腿残废了,亦能娶到如花美眷,如此好运,我等羡慕不来。”

……

九莺莺知道没有什么再听下去的意义了,站起身把银两放在桌子上,带着春杏走了出去。

走出茶楼之后,春杏沉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道:“这些文人好生无礼,竟然在背后如此谈论小姐,奴婢回去就告诉老夫人去,请老夫人派人整治他们一顿,让他们明白什么是祸从口出。”

九莺莺道:“不必理会,你堵得住一个人的嘴,堵不住成千上万人的嘴。”

春杏心里心疼九莺莺,气红了眼睛,不服气的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说吗?”

九莺莺低头想了想,对春杏道:“明日,李菜花来到府里之后,你先带她熟悉一下府里的规矩,然后派给她第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她常常行走于市井,必定跟市井中的男女老少都很熟悉,集市上那些人都是传话的能手,你让她回去跟那些人聊聊天,聊天的时候,你让她装作无意中提起我。”

九莺莺想了想,道:“就说我对嫁给太子的事十分向往,每日在家里亲自筹备嫁妆,安心待嫁,说的我越想嫁给太子越好。”

“好的,小姐。”春杏眼睛亮了亮,她觉得此法甚好,忍不住道:“用不用让李菜花顺便澄清一下小姐跟二皇子的关系?”

她觉得说一句也是说,说两句也是说,不如让李菜花多说点,最好能够把小姐跟二皇子撇得干干净净,那样才是极好的。

九莺莺摇了摇头,“若是说的多了,反而引人怀疑,世人就是这样,你越是积极澄清,大家越不会相信,你若是像知道了什么秘闻一样,偷偷说出去一点,大家反而积极的想要知道更多,越是隐秘,大家越觉得真实。”

春杏点点头,觉得的甚是有理。

九莺莺继续道:“我与二皇子清者自清,只要日后没有什么牵连,传闻自然不攻而破。”

“嗯!”春杏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嫁给太子之后,就没有什么机会见二皇子了,到时候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

九莺莺笑了笑,事情哪会如春杏所想的那般顺利跟美好。

她嫁给贺怀翎后,就是皇室的人,跟贺怀瑾相见的机会会更多,到那个时候,就算她不去理会贺怀瑾,贺怀瑾也不会放过她,自然会想办法找上门来。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解决办法,至少现在一切都是完好的方向发展。

九莺莺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暖阳,轻轻眯了眯眼睛。

明天是宋老夫人的生辰宴,宋老夫人德高望重,她的生辰宴,京城中官员家的女眷们都会前去拜寿,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来揭露大房的真面目正好合适。

她莞尔一笑,迈步往前走去。

最重要的是她的父亲明天就要回来了。

第43章 第 43 章

宋老夫人生辰这日, 晴空万里,国公府门口热闹非凡, 院子里达官显贵云集,门口的石狮子上挂着彩布,远远望去威风凛凛。.xinghoen.

宋家为了喜庆,还请了人前来舞狮,敲锣打鼓,鞭炮喧天,百姓围了一圈, 好不热闹。

石狮子旁边停了数辆奢华马车,九莺莺和九红豆从其中一辆马车上走下来,丫鬟连忙上前搀扶, 待她们站稳之后,替她们脱掉身上的披风。

两人面容姣好,一下车便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九莺莺身穿红丝白鹤珠裙, 娇艳欲滴, 九红豆穿了件粉色淡彩裙,小家碧玉,她们站在一块,好像两颗烨烨生辉的明珠,一个光彩照人,一个温润小巧。

宋书兰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轻轻嗤了一声, 九莺莺从小就长得漂亮,明眸皓齿,眉眼动人,身上无一处不精致。

她本以为九莺莺因为赐婚的事,受了打击,会黯然失色,没想到九莺莺看起来还是这么光彩夺目,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既气愤又觉得有些欣慰,放眼整个京城,只有九莺莺还能跟她比一比,若九莺莺就此一蹶不振,她失去对手,反而觉得没意思。

现在九莺莺这样精神奕奕,她看了也觉得斗志昂扬。

九莺莺整理了一下裙摆,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李菜花和春杏,眸色深了深,她不经意的抬眸,正好看到宋书兰站在石阶上看着自己,便对宋书兰淡淡的笑了一下。

大家看到九莺莺和宋书兰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台阶下,两人遥遥对视,轻轻微笑,大家不由都把目光移到了她们的身上。

九莺莺刚才和九红豆站在一起,九红豆虽然眉目清秀,但是到底比九莺莺差了一些,相较之下,黯然失色。

但九莺莺和宋书兰站在一起,那可是旗鼓相当,各有千秋。

九莺莺艳满京城,凭的是倾城容貌,宋书兰名满京城,凭的诗书才华。

大家看着两位各有特色的美人,便觉得赏心悦目。

九红豆注意到大家目光的转变,不由恼怒的跺了跺脚,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有九莺莺在,就算她费劲心思,穿得比九莺莺漂亮,身上的珠宝比九莺莺的珠宝名贵,也是无用,大家的目光还是会集中在九莺莺的身上。

九莺莺看着宋书兰,眼中没有了以前的敌意,以前她总是对宋书兰不屑一顾,觉得宋书兰爱端着架子,整个人好像浸在酸腐诗文中一样,规规矩矩,张口之乎者也。

现在九莺莺却改变了想法,觉得宋书兰这样光明正大的对手看着才舒心,至少比九红豆这种只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好一百倍。

九莺莺这般想着,对着宋书兰盈盈一笑,目若桃花,笑得宋书兰一头雾水。

宋书兰瞪着眼睛,忍不住道:“九莺莺,你莫不是受刺激过度,已经傻了?”

九莺莺款步走上台阶,含笑看着她道:“书兰,好久不见。”

上辈子她的家人离世后,她躲在东宫里自怨自艾,闭门不见肯客,宋书兰来了几次没见到人,便写了书信,托人将书信交给她,宋书兰在书信里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开解她,温柔关怀。

九莺莺上辈子看清了很多坏人的真面目,同时也看清了很多好人的真面目。

宋书兰就是一个好姑娘。

宋书兰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她,错愕不已。

九莺莺在她面前向来矜持高傲,从未这样轻声细语的跟她说话,她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

九红豆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宋书兰大张着嘴巴,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还以为九莺莺又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把宋书兰气成了这样,心里不由一喜。

她小步走过来,看着宋书兰,期期艾艾的说:“阿兰,我妹妹心情不好,如果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多多见谅,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宋书兰周围站着的几位贵女听到九红豆的话,目光变了变,纷纷转头看向九莺莺,眼神揶揄,眼底流露出一点不屑。

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那个貌美如仙的九莺莺即将嫁给一个瘸子,多少人都在心里偷偷看她的笑话,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大家都在暗暗等着太子沦为废太子那日,那时她们便可将骄傲的九莺莺彻底踩进泥土里。

她们现在听九红豆说九莺莺心情不好,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加深,不用想也知道九莺莺是为什么心情不好。

若是以前的九莺莺被大家如此围观,必定双颊羞红,恼怒不已,但是现在的九莺莺面色未变,对众人的注视视若无睹,只是淡淡笑了笑。

她转头看着九红豆道:“姐姐,谁告诉你我心情不好?今天是老夫人的生辰,我是来给老夫人贺寿的,当然是心情极好才对。”

九红豆面色尴尬了一瞬,九莺莺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当众反驳她,她习惯了在大家面前装作替不懂事妹妹赔罪的‘好姐姐’,没想到九莺莺今天说话会这么滴水不漏。

九莺莺眼神淡漠的看着她,继续微笑道:“更何况老夫人是有福气之人,我现在就快要出嫁了,能来这里沾沾老夫人的喜气,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有心情不好一说?姐姐这样说实在是冤枉莺莺了。”

九红豆愣愣的看着九莺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的九莺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九莺莺虽然在笑,但是看她的眼神格外冰冷。

“莺莺说得好。”国公府的老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听到九莺莺的话,笑容满面的对她招招手,“莺莺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九莺莺笑盈盈的走过去福了福,嘴甜的道:“老夫人,祝您生辰快乐,福泽绵长,寿比南山。”

“好好!”宋老夫人听的笑容满面,“莺莺有心了。”

九莺莺亲亲热热的挽住老夫人的手,“您福寿康健,国公府蒸蒸日上,莺莺可得好好沾沾你的福气。”

老人家最喜欢听喜庆话,特别是子孙满堂、家族繁荣昌盛这种,老夫人听九莺莺这么夸她,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她笑了笑道:“所谓福气,就是为人处事的因果,与人为善,自然会得善果,与人为恶,自然会被反噬,莺莺只要修善心、行善事,定会有福报的。”

“莺莺知道了。”九莺莺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周围的小辈们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老夫人的嫡长孙宋明朗站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听着,现在听到九莺莺轻声细语的回答,他才抬头打量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也在看他,宋明朗相貌端正,身材颀长,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也是贺怀翎的伴读。

他自幼与贺怀翎交好,当初贺怀翎决定亲赴战场领兵打仗的时候,宋明朗也不顾家人反对,跟着贺怀翎弃武从文,追随着贺怀翎的脚步去了战场,他虽然出身文人世家,却没有令人失望,到了战场上亦是一名猛将,立下了赫赫战功。

贺怀翎与他本就感情深厚,贺怀翎还曾经在战场上就过他一命,算是生死之交。

在贺怀翎腿伤后,宋明朗为了家族利益,与贺怀翎决裂,趁着贺怀翎病倒,抢走了贺怀翎手里的军权。

这些年来他高官厚禄,得到了璟帝的重用,成为京城御林军的首领,但是背后也受尽了骂名,人人都道他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在背后唾弃他,就连宋家百年积累的名声,也跟着受损。

可是九莺莺却知道,贺怀翎和宋明朗从来都是一条心,这不过是贺怀翎和宋明朗的暗度陈仓之计,他们两个假装决裂,其实是为了保住手里的军权。

宋明朗对贺怀翎一片忠心,甘愿背负骂名也要帮贺怀翎,是忠臣良将,也是贺怀翎的知己好友,坦坦荡荡,是真君子。

九莺莺打从心眼里佩服他,现在看到他,不由微微笑了笑,轻点了一下头。

宋明朗面色未变,恭敬的后退一步,对九莺莺拱了拱手,然后亲自引着大家往里走,举止有礼,颇有世家公子的风采。

九莺莺亲自抚着宋老夫人,一行人走进大院里,院内已经坐了许多女眷,大家热热闹闹的在一起说说笑笑,戏台上唱着戏,戏曲也净挑喜庆的来,就连宋府里的丫鬟和小厮们也穿上了红色的锦衣,锦衣前绣着一个大大的‘寿’字,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到处都是喜气盈盈,充满了欢声笑语。

九莺莺的视线扫过去,在女眷里看到了一张许久未见的脸孔,九红豆的亲姐姐九红梅正坐在女眷里面。

九红梅面相圆润,柳叶弯眉,皮肤较黑,比她们年长几岁,她在几年前就嫁给了永昌侯府的二公子陈是非。

永昌候是贺怀瑾一派的人,陈是非是个出名的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成婚后依旧喜欢流连青楼,在外面沾花惹草,经常乐不思蜀,九红梅的婆婆对媳妇极为苛刻,所以九红梅在永昌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陈是非本非良人,但是大房为了给贺怀瑾拉拢永昌候,毫不犹豫的给九红梅选择了这门婚事,九红梅因为觉得永昌候府的门第比较高,也一口答应了下来,她的脑子一直很清醒,她不需要相公对她好,她只需要继续做侯府里的贵人。

九红梅的婆家不但霸道,婆家还不允许她经常回娘家,所以她回九府的次数很少,九莺莺重生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4 23:17:10~2020-05-26 08:2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鹿晗0527发专辑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鹿晗0527发专辑 7瓶;样 5瓶;梨花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第 44 章

九红梅跟九红豆最大的不同, 就是九红豆会伪装,九红梅却不会。.jijien.

九红豆无论心里怎么讨厌九莺莺, 在众人面前依旧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她在暗地里设计陷害,表面上一定笑意盈盈。

九红梅对九莺莺的针锋相对却从不遮掩,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抢九莺莺的东西,小到珠钗佩环,大到绫罗绸缎, 她都要挑最好的,只要九莺莺想要,她就一定要抢, 反正绝对不让九莺莺如意。

如果九莺莺把东西让给她,她就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九莺莺不配用那些好东西。

如果九莺莺不把东西让给她,她就到处说祖母不是她的亲奶奶, 所以偏心九莺莺。

九莺莺为了顾全祖母的颜面, 只好忍气吞声,这种日子一直到九红梅出嫁,才终于暂时结束。

九红梅看到九莺莺走过来,当即露出一个笑脸,她平日看到九莺莺都是眉头紧锁,这还是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只不过这个笑容里全都是讥讽和幸灾乐祸。

她自己嫁得不如意, 一直心有不甘,如果九莺莺假的比她好,她必定妒忌的睡不着觉,现在九莺莺嫁得比她还不差,她不由幸灾乐祸起来,突然觉得心态平衡了。

她的夫君至少能跑能动,总比九莺莺嫁给一个瘸子好,还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废黜的瘸子,九莺莺只要嫁过去,前程便全断了。

九莺莺假装没看到她眼中快要藏不住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扶着宋老夫人坐下。

宋老夫人刚才被九莺莺说的心花怒放,现在看九莺莺一副恭敬柔顺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即将做太子妃而张扬跋扈,不由越看九莺莺越顺眼,坐下之后,拉着九莺莺的手没有松开,面容慈善的让九莺莺坐到她旁边。

九莺莺笑了笑,没有拒绝,顺势在宋老夫人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九红豆蹙眉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太舒服,长辈们向来都更喜欢她乖巧懂事,可是这一次却被九莺莺抢占了先机,她自然有些不开心,不情不愿的坐到了九红梅旁边。

一行人落座之后,开心的说了几句话。

九红梅忍了一会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想着九莺莺,语气奚落的开口,“莺莺,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她这话纯属是在信口胡诌,九莺莺肌肤水润泛着光泽,一张小脸粉嫩娇俏,明明应该是昨夜睡的极为舒适才对。

只是大家先入为主,心里不约而同的认为九莺莺定然为婚事黯然神伤,所以九红梅这样一说,九莺莺就算脸色如常,大家也能细细的在她脸上端详出几分憔悴来。

几位贵女看着九莺莺,越打量越觉得九莺莺在黯然神伤,憔悴无比,忍不住纷纷开口。

“莺莺,你的面色确实有些憔悴,脸白的几乎透明,哎……这可怜见的。”

“眼睛看起来也水汪汪的,你是困了吗?还是哭过了,怎么眼尾看起来有些红……”

“莺莺,你可得注意身体,就算心里不开心,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也千万别把自己折腾病了啊。”

“日子怎么都要过下去,就算有不如意的地方,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万般皆是命,你命不好,就该快点儿认命,毕竟能早点想开也是好的。”

……

大家三言两语的说了起来,根本没给九莺莺说话的机会,就已经自动自觉的开始嘲讽、怜爱、惋惜……一场大戏,敲锣打鼓的开始了。

九莺莺知道她现在若是直接反驳,大家只会觉得她是在逞强,所以没有急着开口,只是含笑看着她们。

春杏站在九莺莺身后,忍不住焦急的攥紧了帕子,她就知道她家小姐今天来宋府定然是要受气的,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为难小姐的会是大小姐。

旁边的李菜花也焦急不已,跃跃欲试的想要开口,九莺莺是她的主人,也是她的恩人,她见不得九莺莺受气,也见不得九莺莺吃亏。

她现在只想开口把这些冷言冷语的贵女们都怼回去,最好怼的她们哑口无言,只能闭嘴才好。

可是九莺莺来之前吩咐过,没有她的指示,她们全都不能开口。

九莺莺暗自合计了一会儿,等大家说完,抬头看着九红梅柔柔弱弱的笑了笑。

她脸上露出几分害羞的神色,声音娇软的道:“不瞒大家,莺莺最近婚期将近,因为要连夜赶制嫁妆绣品,所以昨夜确实睡的晚了一些,面色可能有些憔悴,没想到大姐姐眼神好,竟然被你瞧出来了。”

宋书兰一愣,忍不住问:“你的嫁妆还需自己操办?”

这才是九莺莺这番话的重点,既然九红梅不安好心的想要为难她,那她就顺势而为,反将一军。

大家听到宋书兰的问话,不由看了九红梅和九红豆一眼,京城中大家都知道,九莺莺的祖母年岁已大,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常年戍守边关,甚少回家,九家的当家主母是秦氏。

按理说九莺莺的嫁妆应该由秦氏操办,绣品之类的贴身的东西,九红梅和九红豆两姐妹也应该帮忙,可如今只有九莺莺一个人连夜赶制,不能不让人多想。

这些年来,秦氏在外面一直暗搓搓的说九老夫人是继室,所以偏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孙子、孙女,她和丈夫对九老夫人恭敬孝顺,对九莺莺比自己女儿还好,可是哪有不给亲生女儿操办嫁妆的母亲?

九红梅感觉到大家的目光,不由怔了怔,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反倒牵扯出嫁妆的事。

九莺莺轻轻点了点头,简短的道:“伯母忙,莺莺自己准备。”

九红豆看到大家听了九莺莺的话后,眼神都变了变,不由着急的看着长姐一眼,心中暗暗恼怒,但她比九红梅聪明,很快就冷静下来。

她抿了抿唇,挤出一抹笑容道:“妹妹,母亲本来是想帮你准备绣品的,只是听祖母说,你可以自己准备,才没有着手操办。”

九莺莺的确拒绝了让秦氏为她准备绣品,那是因为上辈子秦氏虽然答应帮她准备,后来却找尽各种理由推三阻四,不是今天病了,就是明天有事忙,反正直到她成婚的那日,也没有几件绣品,有的那几件还都是残次品。

因为这件事,她没少被东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嘲笑。

贺怀翎虽然不会看她有什么嫁妆,但是她的嫁妆送进东宫库房的时候,那些太监和宫女们却看得清清楚楚。

后来这件事传了出去,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之一。

九莺莺轻蹙眉头,欲言又止的低声道:“二姐说的对……是我不忍伯母为我劳累,所以拒绝了……”

九红豆震惊的看着九莺莺,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她简直怀疑九莺莺是被她附身了。

九莺莺现在这幅善解人意、欲说还休、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就是她平时的做派吗?

她曾经用这一招对付了九莺莺无数次,明明没说什么,却惹得大家怜爱。

如今九莺莺也露出这幅模样,她才知道这有多可恨,不由气的牙痒痒,偏偏有苦说不出。

宋书兰拧眉,疑惑不解的道:“现在九老夫人年纪渐大,九府这些繁琐的事都应该是由秦夫人来操办,就算九莺莺自己能准备绣品,那么其他嫁妆呢?难道都要九莺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操办吗?”

九红豆心中又气又恼,但是面上不显,尽量淡定的道:“宋得对,只是母亲最近为了莺莺的婚事有些上火,所以病了,没来得及帮忙准备嫁妆,至于绣品,我和长姐也是忧思过度,忘了这一茬儿,这件事是我们疏忽了,等回去之后,我们就去帮莺莺准备嫁妆。”

她转头看向九莺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声音关切的道:“莺莺,你需要什么绣品就告诉我们,我们一定都亲手给你绣出来,我们姐妹齐心,一定来得及的。”

九红梅虽然不想帮忙,但是她知道大家现在都看着她们,所以她也挤出点笑容来,声音尖细的道:“红豆说得对,莺莺你切莫心急,有我母亲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九红豆跟九红梅一唱一和的道:“对啊,莺莺,我们母亲向来疼你,对你比对我们还好,等她病好了,会亲自给你办置嫁妆,到时候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她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那么九莺莺出嫁的时候若是嫁妆丰厚,大家定然把这归功于秦氏,说秦氏大方,对九莺莺比亲生女儿还好。

可是实际上,九莺莺的嫁妆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她一分钱都没出,本来九莺莺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就不在少数,秦氏就算再给她添置一些,那些钱财也来自于九毅行,是九毅行给她的嫁妆。

九毅行这些年来,每次战胜归来,璟帝都会论功行赏,给他上次了不少东西。

九毅行长期身处边关,就住在军营里,没有用钱的地方,所以这些钱财一直放在九府,留给九府花销。

九明行空有爵位,田产土地却很少,这些年没少占便宜,他们一家占了九毅行不少财产,还用九毅行的财产到处去挥霍,明明是九毅行在养九家众人,外人却不知道这些事情,还以为九明行在照顾九毅行的一双儿女和母亲,占尽了美名。

九莺莺想起这些,眸色不由沉了沉,今天她一定要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九家大房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6 08:29:25~2020-05-27 09: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lev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八相送、心芥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第 45 章

周围的众人听到九红豆这样说, 纷纷夸赞起秦氏来。.hom

“红豆说得对,秦夫人这些年来一直善待莺莺, 定然不会亏待莺莺的。”

“我记得红梅当初出嫁的时候就有不少嫁妆,秦夫人如果给莺莺准备更多嫁妆,那可真是让人羡慕。”

“有一位心地善良的伯母也是一种福气,九将军在外打仗固然厉害,但是秦夫人和九侯爷留在京城中,也不比他轻松,多亏他们照顾九将军的一双儿女, 九将军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

九莺莺眸色沉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缓缓开口道:“伯母关爱, 莺莺心中感激,只是我母亲给我留了不少嫁妆,这些年来我父亲屡立战功,陛下宽厚仁德, 论功行赏, 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我的嫁妆应该是不缺的……”

九莺莺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大伯只拿俸禄,虽然祖上留下的田产由祖母做主都给了大伯,但是前几年大伯不知为何,突然变卖田产,现在所剩田产寥寥, 银租入不敷出,莺莺知道大伯母周转府中用度,已经费尽心力,莺莺怎敢再劳烦伯母?”

大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微露讶色,纷纷转头看向她。

九家大房这些年来在外面向来出手阔绰,九明行更是整日花天酒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钱的样子,竟然已经囊中羞涩?

“莺莺!”九红豆连忙叫了一声,妄想阻止。

九莺莺以前从来不会关注银两的事,也不会在外面多说,现在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银钱之事,她不由有些措手不及,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

九莺莺轻笑了一下,含笑看着九红豆那张花容失色的脸,继续温声软语地道:“说起来,当初大姐姐出嫁的时候,嫁妆不足,伯母和大姐姐每日以泪洗面,祖母心地善良,看到了很是心疼,所以把自己当年的嫁妆大半给了大姐姐,这才补齐了大姐姐的嫁妆,让大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

她此话一出,九红梅和九红豆都变了面色,心知大事不好。

九莺莺唇边的笑意扩大,一双漂亮的眸子又黑又亮,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直直的射向九红梅和九红豆。

她继续不紧不慢的说:“莺莺把这些都看在眼中,明白伯母的难处,哪里还会让伯母给莺莺添置嫁妆?再说了,父母给莺莺留下的嫁妆已经足够了。”

她这一番话虽然说的风轻云淡,却听得满座皆惊,因为她话里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秦氏一直对外说是他们照顾九家全家,大家一直以为九家上下的吃穿用度都是由他们负责的,秦氏还说,九毅行只知打仗,既不赡养老人,也不教养子女,从未关心过老人和孩子一年会需要花费多少。

可是现在看来,九明行明明没有多少银子,这些年来九家大房却一直穿金戴银,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大家心中隐隐都有了一个猜测,莫不是他们用的是九毅行的银子?

九毅行既然把银子都留在了九府,人家又何必关心老人和孩子一年花费多少?反正整个九府都是花费他的银子!

九老夫人把九家祖上的田产和大半嫁妆都给了大房,可见对原配留下的子女已经仁至义尽,何来偏心之说?这偏也是偏向了大房。

亏她们刚才还在说九红梅当初的嫁妆多,原来那些嫁妆都是九老夫人给的,这分明是比亲祖母还要好。

秦氏之前分明是在模糊概念,只说其一,不说其二,大家对九家内务的了解一直出自秦氏和大房两姐妹之口,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不由震惊不已。

九红豆和九红梅没想到九莺莺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措手不及地愣住,一颗心猛的下沉,她们面色阴晴不定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九莺莺欣赏着众人的脸色,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杯,装作低头饮茶。

九明行向来好色,几年前就惹了一桩事,他辱了人家姑娘,还打死了那姑娘的爹爹,那姑娘不甘受辱,也投井死了,姑娘的未婚夫虽然是名书生,却是个硬骨头,到处替那姑娘申冤鸣不平。

九明行为了摆平这件事,变卖了不少田产,只是个中原因,大房一直瞒着九毅行和九老夫人。

九莺莺后来也是无意中得知了真相,那姑娘的未婚夫名唤陈冰,被九明行逼得走投无路后,选择投身军营,他表现英勇,受到贺怀翎的重用,在贺怀翎身边做事。

九莺莺嫁给贺怀翎后,他每次看到九莺莺都要横眉怒目,神色怨怼,九莺莺心中疑惑,几番探查,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当时事情已经过了几年,无法查证了。

大房因为这件事花了不少银子,他们的库房早就被掏空了。

宋书兰忍不住道:“红梅、红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红梅整个人已经懵了,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多嘴,早知道她就安安静静,不去招惹九莺莺了。

九红豆咬紧了牙关,心中气恼不已,九老夫人这些年来一心礼佛,很少出府,九莺莺在她们两姐妹的挑拨下,跟这些贵女都不亲近,所以九府的事,一直都是她们说什么,大家就知道什么。

现在九莺莺突然把这些事情摊在大家面前,她们以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九红梅已经嫁人了,九莺莺婚约已定,只有她还没有许配人家,如果大家知道她没有多少嫁妆,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虽然她心里只有贺怀瑾,但是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最重要的是她母亲本来打算在九莺莺出嫁的时候,在九莺莺的嫁妆上做些手脚,挑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给九莺莺,剩下的都留给她做嫁妆。

现在九莺莺在众人面前反复提到嫁妆,那么九莺莺出嫁的时候,大家一定会格外关注她的嫁妆,她们想从中动手脚就不容易了,这几乎等于她未来的嫁妆会大大缩水,她怎能不恼,怎能不怒!

可是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端庄温柔,绝对不能当场跟九莺莺对峙,她的眼睛转了转,勉强忍下心中翻涌的怒火,抬眸沉沉的看了一眼旁边尚书家的女儿赵潇潇。

赵潇潇向来跟她交好,性子莽撞,说话一向不顾后果,由李潇潇开口解围正好。

赵潇潇会意,整理了一下衣摆,站起身指着九莺莺,怒目而视道:“九莺莺,你脸皮好生的厚!你母早亡,父不在京城,这些年是谁照顾你长大的?如果没有你大伯一家,哪里有你今天?你现在要出嫁了,竟然只知道惦记嫁妆,你可有想过,嫁人之前要如何还恩?你真真的没良心,活脱脱是一个白眼狼!”

她这一段话说得理直气壮,瞬间扭转了局面,大房跟众人相交已久,他们一直把自己树立成无私善良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大家不自觉更相信他们的话,觉得九莺莺有些无理取闹起来。

九红梅和九红豆满意的偷偷弯了弯唇,在大家看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伤心又无奈的模样,低叹了一口气,表现的好像是九莺莺在胡闹,她们做姐姐的只能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一样。

九莺莺冷眼旁观,嘲讽的扯了一下嘴角,懒得跟她们多费唇舌。

她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李菜花抬着抬下巴,对众人道:“我今日嗓子不太舒服,有什么问题,就让我的丫鬟替我回答吧。”

九红梅和九红豆狐疑的看了一眼九莺莺身后长相陌生的婢女,摸不准九莺莺在打什么鬼主意,九莺莺的嗓子清亮欣甜,明明正常的很,她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九红梅和九红豆看着李菜花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同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菜花已经在九府安顿下来,九府环境清幽,九莺莺还让她女儿去了学塾,可以读书,她心中对九莺莺无尽感激,听到九莺莺吩咐,眼睛顿时一亮,撸了撸袖子,自当全力以赴。

赵潇潇上上下下的打量李菜花,不屑的轻嗤了一声:“九莺莺,你自己没有脸回答就让丫鬟替你回答?好啊,我倒你这丫鬟能说出什么话来颠倒是非。”

九莺莺慢悠悠拿起一片鲜嫩水灵的西瓜,轻轻咬了一口,坐等看戏。

李菜花在春杏的介绍下,早就把九府的情况问清楚了,对大房做的那些事了如指掌,她早就看不惯九红梅和九红豆,听到终于轮到她上场,胸有成竹的走到中央的位置。

她身材略胖,叉腰之后架势十足,她先是怒瞪了赵潇潇一眼,然后扯着嗓门开口,她吵架经验丰富,说话极快,一个个质问抛出来,让人应不暇接。

“我们小姐上有祖母照顾,下有一众丫鬟服侍,你说是谁照顾她长大的?”

“我们小姐行得正坐得端,用的是我们将军老爷的钱,吃穿用度从没花过别人一分钱,何来报恩一说?”

“我们小姐即将出嫁,你们既然提到了嫁妆,她便说回答你们,何来惦记一说?再说了,就算惦记,那我们小姐惦记的也是自己的嫁妆,又不像别人那样整天惦记着我家小姐的嫁妆,我们小姐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有何不可说的?”

“倒是在坐的另外两位九小姐。”李菜花转头看向九红梅和九红豆,“你们敢说你们从小到大未花过我们将军老爷一两银子吗?”

九红梅和九红豆同时一愣,面对李菜花突如其来的质问,她们的面色不约而同的白了起来,竟是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坐在楼上的贺怀翎看着九莺莺手里的西瓜,默默伸手拿了一片西瓜吃起来,一起看戏。

感谢在2020-05-27 09:49:44~2020-05-28 10:2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leven、yx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172819 10瓶;独酌浅唱 2瓶;疏影、411398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第 46 章

九红梅和九红豆自然是不敢说这话的, 她们有没有用过九毅行的银子?当然用过。enbon.

在九明行变卖田产前, 秦氏已经利用管家的权利贪了九毅行不少银子,九明行变卖田产之后, 秦氏更是变本加厉, 一直想偷偷把银子全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大房手里。

这件事如果查起来,怕是。

九红豆略一合计, 觉得这件事不能反驳,也不能深说, 免得激起九莺莺的怒火, 把事情闹大, 她只能和稀泥, 想办法把这件事这样过去。

她把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 勉强笑了笑说:“一家人谈钱就生分了,大家既然住在一起, 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

赵潇潇点了点头, 立刻接话道:“九莺莺, 你是钻进钱眼里了吗?你虽然有祖母和丫鬟伺候,你大伯一家没有亲自照顾你, 但是这些年来, 他们对你关爱有加,每日嘘寒问暖, 这一点一滴的恩情,你都要忘了吗?

她旁边的贵女附和道:“对啊,做人不能太没良心……”

李菜花直接挡在九莺莺面前, 看着赵潇潇道:“这位小姐,你怎么知道大房对我们小姐嘘寒问暖?你亲眼所见吗?还是说你在我家小姐安插的眼线?”

“你休得满口胡言!”赵潇潇忍不住动怒。

“是奴婢胡说,还是你胡说?奴婢入府已经几日,这几日里奴婢一直住在小姐的院子里,可是奴婢从未在小姐的院子里见过大房里的任何人。”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按你所说,九家大房的人每日都会对我们小姐嘘寒问暖,那我怎么会连他们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赵潇潇嗫嚅了半天,愣是反驳不上来,她毕竟没有在九府里呆过,自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处。

她身后另一名跟她关系好的贵女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道:“你一个刚来的奴婢知道什么?才进府里几天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看你是想找打!”

她跟九红豆和九红梅关系一般,只是想趁机踩九莺莺一脚,九莺莺成为太子妃之后,不管太子是不是有名无实,只要璟帝一天没有废太子,九莺莺就一天是太子妃。

那么她们以后见到九莺莺都要鞠躬行礼,恭敬有加,从此以后身份悬殊。

这可能是她最后能跟九莺莺平起平坐的机会,她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嘲讽九莺莺一番,先过足了瘾再说。

九莺莺面色未变,无论谁开口她也无动于衷,这些嘲讽和讥笑,她前世早就已经经历过,所以也早就料到了今日来此不会好过,因此她才雇了李菜花,还好李菜花表现出众,她省得浪费口舌。

李菜花在菜市场吵架经验丰富,该大声的时候大声,该阴阳怪气的时候阴阳怪气,用来对付这些贵小姐绰绰有余。

她听到那个贵女的话,也不动怒,只是翻了个白眼道:“奴婢确实不知,奴婢只知道自己亲眼所见到的。”

她转头看向宋老夫人,道:“奴婢刚才就看到了一桩事,两位小姐出门的时候,天气突然变凉,吹起了冷风,大夫人让人送来了两件斗篷,二小姐的斗篷是白毛绒领、双面刺绣的红色锦绣牡丹,我们小姐的斗篷是褐色缎面的云纹立领。”

李菜花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那两件斗篷现在还被抱在九红豆和九莺莺身后丫鬟的手里,李菜花没有撒谎,九红豆就是想反驳也反驳不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两件斗篷,春杏直接将斗篷摊开,任大家观赏,小织手里拿着九红豆的斗篷,见大家都看了过来,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低下了头。

这两件斗篷一眼望去都是遮风的斗篷,同样是来自于秦氏的关心爱护,但是明显九红豆的那件更为漂亮华丽,九莺莺的那件颜色暗沉,一点也不像十几岁小姑娘穿的,如果不是九莺莺模样娇俏,恐怕要平白无故显老几岁。

大家不自觉的回想起来,刚才九莺莺和九红豆下马车的时候,她们之所以会同时望向九莺莺和九红豆,是因为她们极为显眼。

九莺莺是因为她那张出众的面容,让人难以忽视,九红豆则是因为她身上那件华丽的斗篷,显得她比较夺目,让她没有第一眼就被九莺莺比下去。

如果按照九莺莺刚才所说,九家大房已经捉襟见肘,那么为什么九红豆的斗篷会比九莺莺的还好?

在座的,都是在深宅大院里呆久的人,谁会不懂秦氏的那点儿小心思?

她们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不由都撇了撇嘴,看来秦氏虽然满口仁义道德,但是实际上一直在贪二房的钱,她嘴里说着对九莺莺比对自己亲女儿还好,其实一直在暗暗给九莺莺使绊子。

今天是宋老夫人的生辰,大家都穿得喜气洋洋,只有九莺莺那件暗沉的斗篷显得突兀。

还好刚才天气转暖,她们下车后就脱了斗篷,不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九莺莺是故意来给宋老夫人添堵的。

反观九红豆的那件斗篷,花团锦簇,颜色鲜艳,牡丹花开富贵,一看便吉祥喜庆,让人见了欢喜,今天这样的场合穿出来最合适不过。

宋老夫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样的宅内斗争没看过?她自然也明白其中道理。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九红梅和九红豆的眼神不由淡了淡。

九红梅一看情况不好,不由焦急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大家不要听这个贱婢瞎说,我母亲向来对九家女儿一视同仁,这件斗篷是个误会,一定是因为母亲太急,所以是拿错了!”

李菜花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刚刚还说大夫人偏心我们小姐,怎么现在就变成一视同仁了?”

九红梅呼吸一窒,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不由懊恼的皱紧了眉头

李菜花笑了笑,又道:“大斗篷拿错了?那我倒要问问了,就算大夫人斗篷能拿错,那礼物也能拿错么?”

宋老夫人一愣,“什么礼物?”

“老夫人,我拿给您看看。”李菜花道。

她走过去把九莺莺身后婢女手里捧着的锦盒拿过来,然后又走过去把小织手上的锦盒也抢了过来,小织力气小,猝不及防就被她把锦盒拿走了。

李菜花手脚麻利,九红豆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不由狠狠的瞪了小织一眼,小织一惊,连忙心惊胆战地跪了下来,吓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九红豆目光愤怒的盯着李菜花,如果她的眼中能射出利箭,早就把李菜花射穿了!

九红梅知道情况不妙,想要上前去把锦盒抢回来,九红豆及时攥住她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她们正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她们轻举妄动,大家只会觉得她们是做贼心虚,所以她们现在只能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九红梅懊恼的摇了摇头,但是她知道九红豆向来比她聪明,所以只能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李菜花将两个锦盒拿走。

李菜花把两个锦盒放到宋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大家不由都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

九莺莺将一片西瓜吃完,又拿起一片,像个局外人一样,目光平淡的欣赏着众人的反应。

两个锦盒并排放在一起,九红豆的锦盒里放着一尊白瓷观音像,白瓷细腻光滑,观音菩萨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上品。

宋老夫人和九老夫人一样喜欢礼佛,这件礼物既显得用心,又不会显得过于庸俗,女儿家送这样的礼物给老人正好合适,大家不用想也知道宋老夫人定然满意。

九莺莺的锦盒里放着一个金身观音像,一眼望去金灿灿的,名贵但庸俗,若只是如此,也还过得去,但是大家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这里面另有文章。

“那……不是送子观音吗?”旁边一位官员家的娘子看清里面的观音像后,忍不住惊道。

大家不由错愕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待仔细看去,发现那的确是一尊送子观音。

今天是宋老夫人六十岁的生辰,宋老夫人年岁已大,送这样一尊送子观音显然是不适合的,甚至是有些无礼。

那位官家娘子讷讷道:“还真是送子观音啊……”

大家不由纷纷看向宋老夫人,脸色都有些尴尬。

宋老夫人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宋家其他人脸色也沉了沉,这件礼物实在是太不尊重人了。

一般情况下,大家是不会这样当众打开锦的,那样的话,只有宋家人会知道九莺莺送了什么礼物。

宋老夫人若是不知其中缘由,收到这两样礼物后,只会觉得九莺莺性子粗俗奢华,选礼物的时候根本就不够用心,不但不会喜悦,反而会心生厌恶。

秦氏这番举动实在是有够刁钻,小小一件礼物,就能让宋家对九莺莺产生隔阂,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九莺莺静静的看着锦盒中的白瓷观音和金身观音,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宋老夫人与九老夫人交好,本来宋老夫人一直都很照顾她,但是上辈子在这天之后,宋老夫人突然一改对她的态度,变得冷漠起来。

那个时候她无比信任秦氏,所以根本不知道秦氏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什么,更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这次来参加生辰宴之前,她仔细回想才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今天的礼物上,所以她才会让李菜花想办法当场打开这两件礼物。

秦氏真是一点儿也没有让她失望,这两份礼物果然另有玄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8 10:25:40~2020-05-28 22:5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leve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4瓶;3944199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第 47 章

李菜花等大家看清楚了这两件礼物, 才开口道:“近两年, 老夫人年纪大了,九府一直是由大夫人掌管府中事务, 两位小姐出来带的礼物, 也是由账房统一购置,这两件礼物看着差不多, 但是用心程度却是天差地别。.jijien.”

“根据府里账面上的记录,两位小姐送出的礼品是同样的价钱。”她把送子观音拿出来, 递给宋老夫人, “老夫人您看, 这尊送子观音虽然是金身, 但其实只是刷了金漆, 但那尊白瓷观音却是出自南平大师之手,价值千金, 这两件东西怎么会是同样价钱?”

众人面色各异, 南平大师是出名的巧手, 他做出来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一个刷了金漆的佛像, 根本不可能值那么多银子。

这其中的差价哪去了?是被府里的账房贪污了, 还是被秦氏纳入囊中?这实在是不能不引人深思。

有些人不自觉想起他们曾经从九莺莺手里收到过的礼物,那些礼物都是价廉而粗俗, 很多人就是从那时开始不喜欢九莺莺,甚至是讨厌的。

九红梅再也忍不下去,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 怒骂道:“你这贱婢!居心叵测!这些事定是账房在欺瞒我母亲,我母亲持家向来公正,绝不会私吞一分钱。”

九莺莺笑了笑,弯唇看着她,缓缓开口道:“大姐姐,我与二姐姐的礼物具已拿了出来,不知你给老夫人准备了什么礼?”

九红梅轻笑一下,拿过锦盒,颇为骄傲的走上前将锦盒打开,笑盈盈的道:“红梅亲自给老夫人选了一条珊瑚红玛瑙佛珠,老夫人您看看可喜欢?”

宋老夫人未动,宋书兰瞥了一眼,淡淡道:“这珊瑚红玛瑙佛珠可价值不菲。”

九红梅嘴角立刻翘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那是当然,此物贵重,正配得上老夫人。”

她说完嚣张的看了九莺莺一眼,九莺莺唇边的笑意加深,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盈盈荡荡,晦暗不明。

九红豆忽然意识到什么,喝了一声:“姐姐!你的心意老夫人已经收到了,你快把礼物放到一边,别打扰了夫人。”

九红梅没有她聪明,还想炫耀两句,宋书兰已经抬头看着她,目光如炬,道:“陈夫人的心意,祖母已经收到了,只是我有一事不知,可否相问?”

“什么事?”九红梅笑了笑,态度温和中带着讨好。

她这次前来就是想要跟宋家打好关系,所以才挑了一件这样贵重的礼物,她相公不思进取,她想要请宋家帮忙,谋个一官半职,别让他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

宋书兰面容沉静的开口,“请问陈夫人,你购置礼物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九红梅愣了一下,“当然是从府里账房拿的。”

宋书兰莞尔,有些嘲讽的问:“哪个府里?”

九红梅顿住,脸色慢慢难看起来,终于反应过来她一不小心被九莺莺套进去了。

她嫁的虽然算是门当户对,但是陈家子女众多,每个月只有月例可拿,大家都知道她相公喜欢流连青楼,每个月的例钱基本都被她相公拿去玩乐,所剩无几。

她这些年多亏了有娘家帮衬,每次出来送礼的时候,秦氏会偷偷给她塞银子,让她维护颜面,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被当众拆穿。

她看着众人讥讽的目光,窘迫的咬紧了下唇,底气不足的道:“当、当然是陈府。”

大家显然不信,事实已经很明显,九莺莺那份礼物实际上花费的银两和账面上记录的银两有很大的差价,这中间相差得银子显然就用在了九红梅这件礼物上。

秦氏好手段,背地里运作得明明白白,她若是用自己的钱帮衬女儿,谁也无话可说,但是她不但用九莺莺的钱帮衬九红梅,这一家人还谎话连篇,这就有些丢人了。

九红豆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像含着冰刃一样射向她和九红梅,那些目光讥讽而不屑,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未感受过的,她脸颊火辣辣的疼着,她窘迫、愤怒却只能默默承受。

她抬起头阴晴不定的看向九莺莺,这一刻她很确定,九莺莺变了。

她最近一直觉得九莺莺有些奇怪,现在才明白,原来九莺莺早就算计好了,明明知道她母亲贪了钱,却不在府里提起此事,故意等到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儿提出来,还不知从哪找了李菜花这个贱婢,把此事宣扬开来。

她知道,事情发展至此,很快全京城里的人都快知道此事了。

她们都上当了,九莺莺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九莺莺冷眼看着九红梅和九红豆,她知道九红梅和九红豆现在很难受,因为她们第一次被这些带着恶意的目光紧紧包围住,现在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是刺痛她们的利剑。

她们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自然对这种感觉陌生又难受,但是这种感觉,九莺莺却尝过无数次。

在她们精心的设计下,九莺莺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品尝着这种心酸和难过,仿佛被所有人隔离在外。

她现在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不过她这两位姐姐的承受力,比她想的差了一些,九红梅整张脸都白了,九红豆也没有好到哪去,眼睛里的愤怒藏也藏不住。

九红豆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脑海里飞快的分析着现在的状况,现在她的母亲和姐姐名声已毁,她至少要想办法保全自己,她以后还要当皇后,名声一定要保住。

她心里有了决断,低头偷偷揉了揉眼睛,直到把眼睛揉红了才慢慢的站起来,走到中央的位置,当着众人的面儿对九莺莺福了福,红着眼眶开口。

“莺莺,你不要多想,母亲这两日为你忧思过度,病得有些糊涂了,她是真心疼爱你,姐姐们也是真心为你好,只是下人们太多,难免有失察的时候,请你谅解。”

九莺莺莞尔一笑,不置可否的道:“我没有多想。”

其他人多想就可以了。

秦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秦氏经常把她的银两克扣下来,偷偷补贴给九红梅,然后等九毅行回京的时候,把总账给九毅行看,说九莺莺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要用最好的,反正九毅行向来娇惯女儿,看到女儿花了这么多钱,不但不生气,反而开心又满足。

九莺莺以前没有关注过这些事情,所以连自己是怎么把京城里的名门望族都得罪了都不知道。

这些官宦家的女眷,不会在乎礼品的贵重与否,更在乎的是那份心意和尊重,九莺莺的礼物偏偏都是在细微之处显得失礼的,正是大忌。

秦氏经常在九莺莺的礼物里做手脚,让人以为九莺莺粗鄙无知、性子高傲,根本不尊重她们,久而久之,她们心里就对九莺莺有了芥蒂,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是都暗暗记在了心里,对九莺莺越来越冷淡,偏偏九莺莺对此一无所觉。

今天九莺莺就是要把这些事情摊在大家的面前,将那些腌攒事公知于众,经过这件事,她相信在场的众人回想起往事,总会明白一二的,对她的误会也会渐渐消除。

宋书兰看着九红豆那张虚伪的脸,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轻嗤道:“我倒有几分同情你了。”

她父母健在,家里只有一位兄长,兄长对她疼爱有加,宋府关系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有那么多需要思考算计的地方,她一直以为九莺莺也是这样,如今看到九莺莺被大房如此算计,忍不住生出了两分同情,忽然发现九莺莺活的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轻松。

九莺莺苦笑了一下,宋书兰现在只看到了这些,就觉得她可怜,若是知道她前世全家都被害得惨死,还不知道要如何唏嘘。

她没有再说话,今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点到为止即可,大家越是好奇,越会留意九府的一举一动,那么九明行一家便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只要他们有一点点错处,就会被无限放大。

九红豆听到宋书兰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咬了咬牙,对着九莺莺又低眉垂眼的福了福,低着头道:“莺莺,我替母亲的失察向你赔罪,也替姐姐的莽撞跟你赔罪,莺莺,你看在二姐的面子上,原谅姐姐和母亲这一次吧。”

九红梅听九红豆说自己莽撞,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九红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她才气呼呼的转过头去。

九莺莺轻笑了一下,九红豆短短几句话,就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仿佛她是置身事外的那一个,千错万错都是秦氏和九红梅的错,反正一切都跟她无关。

她不但全不知情,还出来替母亲和姐姐道歉,实在是委屈又懂事,也许还能趁机博得大家的好感。

九莺莺盯着她看了片刻,轻轻挑了挑眉,如果问九家谁最恨九莺莺,那一定是九红豆,所以可想而知,九红豆在向她道歉的这一刻,心里有多不甘情愿,九莺莺当然要好好欣赏她这难得一见的委曲求全。

待欣赏够了,九莺莺才似笑非笑的道:“二姐,你说笑了,莺莺哪里敢坏伯母和大姐啊。”

九红豆喜欢装无辜委屈,她又何尝不会?

不管怎么样,她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如果想分家,就要提前让外人明白,九家并没有外人想象的平静,二房也绝对没有亏欠大房,相反的,这些年是大房一直在占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8 22:56:26~2020-05-29 10:4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大柚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第 48 章

九莺莺看了李菜花一眼, 李菜花会意, 没有得理不饶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转身拿出另一个锦盒, 送到宋老夫人面前。.zhongqien.

她声音温和,不复刚才吵架时的尖锐模样, 恭敬的说:“老夫人,我们小姐有心, 除了大夫人准备的礼物之外, 还亲手给老夫人绣制了一幅长寿图, 老夫人您看看, 可还喜欢?”

宋老夫人一愣, 惊喜的接过锦盒,将锦盒打开, 里面放着一幅长寿图, ‘寿’字行云流水, 绣工精美,一看就极为用心。

众人都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份礼物比刚才的那些礼物都用心多了。

宋老夫人把绣品拿在手里, 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当即就笑了出来, 她轻轻摸着那一个个‘寿’字,忍不住夸道:“好……非常好,这次写的真好看。”

“这幅百寿图, 是莺莺前几日去法澜寺的时候,在寺庙中所绣,请主持祈过福,祖母亲自给老夫人念过经,请佛祖保佑老夫人长命百岁。”九莺莺温婉的笑了笑,谦虚的道:“老夫人,莺莺针法粗浅,希望您不要嫌弃。”

宋老夫人对这份礼物满意极了,听到九老夫人还亲自给她念经祈福,不由更加开心,眉开眼笑的拍了拍九莺莺的手。

“莺莺,你绣的很好,礼物用心即可,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明天我就命人挂到佛堂里去。”她看着九莺莺,笑容满面的添了一句:“你很懂事。”

九莺莺含笑点点头,目光看向旁边的宋书兰,宋书兰正目不转睛的看百寿图,似乎觉得新奇,正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嘴里忍不住念叨,“九莺莺,你这字写得比以前好多了,风骨坚韧,游走如龙,很是不错。”

她出生书香世家,最喜欢这些文人墨客的东西,她以前瞧不上九莺莺,也是因为九莺莺不思进取,就连字写得也不认真。

现在她看到九莺莺进步这样神速,字写得如此漂亮,竟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欣慰,就像看到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终于愿意早睡早起了一样,虽然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看着也莫名舒心。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她之所以在百忙之中绣了这幅绣品,是为了还宋书兰前世的恩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宋书兰那一封封真情实意的劝解书涵。

宋书兰当初写那些信笺的时候,字里行间有多少关切,她这幅百寿图中,就有多少祝福。。

有恩的,她铭记于心,一定要还,有仇的,她刻骨铭心,必然讨回。

宋老夫人珍而重之的将百寿图放回锦盒中,转头看向九红梅和九红豆,神色淡了淡道:“大姑娘和二姑娘的礼物也不错,你们母亲费心了。”

她如此一说,几乎是认定了九红梅的礼物也是秦氏准备的,一点儿也没有给秦氏留脸面。

大家听到之后,不由窃窃私语起来,宋老夫人德高望重,由她开口,这件事就是盖章定论了,也就是说秦氏不但克扣九莺莺的银子,贪了二房的钱财,还用这些银两贴补自己外嫁的女儿。

九红梅在大家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下,忍不住双颊羞赧,神色焦急,沉不住气的想要开口狡辩,九红豆一个眼神横扫过去,她才勉强闭上了嘴。

九红豆知道现在说多错多,强忍下怒火,双颊窘迫的红了起来,她不能开口,但她可以找别人帮她开口。

她抬头偷偷看了赵潇潇一眼,在赵潇潇看过来的时候,故意苍白着面色,委屈的咬紧了下唇,眼泪在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顶着众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老夫人喜欢就好。”

赵潇潇向来与她交好,平时尽听九红豆说九莺莺如何在九府作威作福,此刻一看,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九莺莺这个恶人又在想办法欺负九红豆。

赵潇潇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九莺莺,不管不顾的怒道:“九莺莺,你是不是以为你成为太子妃,就真的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不如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你飞上去的那根树杈是不是断了的残枝?别做不成凤凰,返成了落地的山鸡!”

宋明朗一直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参与到女人的斗争里,现在听到赵潇潇这番话,眸色猛地一沉,眼神冰冷锐利的看向赵潇潇。

赵潇潇分明就是在用树枝做比喻,暗讽太子。

太子是他的知己好友,也是他选的明君贤主,若是以往,如果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侮辱太子,他绝不轻饶。

可是现在,他在众人的眼睛里跟太子已经决裂,再无任何关系,他如果贸然出头,只会让大家怀疑,前功尽弃,所以即使他无比愤怒,也一句话都不能多说,甚至连表情都不能有变化。

九红豆满意的垂下眸子,微微弯了弯唇,九莺莺让她出糗,她就要让九莺莺比她还难堪。

她倒,九莺莺拿什么跟她斗。

九莺莺听到赵潇潇的话,面色倏然冷了下来,刚才的沉静和笑意瞬间消失无踪。

她抬眸看着赵潇潇,声音冰冷的道:“赵话注意分寸,除了已经仙去皇后娘娘,这个世界上还无人敢比做凤凰。”

赵潇潇一愣,她刚才一时情急,确实忘了分寸。

九莺莺站起来,走到她对面,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请你向太子道歉。”

赵潇潇嘴硬,拒不承认,“我又没有提过太子?凭什么要道歉?”

“对呀!我们可没听到潇潇提起太子,为什么要道歉?”

“没错,你们听到潇潇说太子了吗?”

“没有,有些人可别胡说。”

……

她旁边的贵女们立即三言两语的附和起来,她们都是跟九红豆交好的人,看到九红豆受了委屈,都想给她出出气。

赵潇潇有人帮忙说这话之后,高傲的抬起下巴,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来,“九莺莺,大家可都没听到,我道什么歉?”

九莺莺冷笑了一下,“赵潇潇,别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你敢到陛下面前将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吗?还有你们……”

九莺莺看着赵潇潇身后的贵女们,“赵潇潇若出了事,你们有谁愿意陪她到陛下面前作证?”

那群贵女们不由一惊,这事如果闹到璟帝面前,定不会不了了之,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去作证。

她们都是官员、富商家的女儿,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家族,自己的前途也会尽毁。

她们张了张嘴,谁都没有说话,赵潇潇懊恼地回过头看她们。

她们全都心虚的低下了头,心有余悸的不敢再多言,此事牵连甚广,她们可不想惹祸上身,九莺莺是未来的太子妃,不是她们惹得起的。

赵潇潇懊恼的跺了跺脚,却恍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事情闹大,只会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后果。

九莺莺看着赵潇潇逐渐惨白的脸,声音低沉的说:“赵潇潇,我念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是要是向太子道歉,还是要将此事闹大,你自己做决定。”

赵潇潇六神无主起来,她是家里的庶出,母亲不得宠,父亲也不喜欢她,若果这件事闹到璟帝的面前,无论结果如何,她父亲定然会打死她。

她忍不住慌了起来,求助的看向九红豆,九红豆侧身站在一旁,并没有看她,也没有给她任何眼神,仿佛事不关己一样。

九红豆已经出了气,当然不会管赵潇潇会有什么后果,甚至她还希望此事闹大,最好惹出纷乱,让所有人都知道九莺莺因为废太子被嘲讽,那样才好。

到时候就算赵潇潇受到处罚,大家第一印象也会觉得是九莺莺恼羞成怒,所以才要处置她。

赵潇潇看了九红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回应,她慢慢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冷漠无情的九红豆。

这才明白,她傻乎乎的给九红豆出气,但是如果出了事,九红豆却可以置身事外,只有她一个人要付出代价。

她瞬间红了眼眶,咬紧下唇,低下头道:“我给太子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口出妄言,请你饶了我这一次。”

九莺莺语气缓了缓,看着她道:“赵潇潇,我相信你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以后在说话之前,好好想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人该帮,什么人不该帮。”

赵潇潇看着九红豆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九莺莺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又酸又涩,后悔不已,吸了一下鼻子,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再也不会犯傻了,她这次彻底看清楚了,九红豆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善良,也许……她抬头看着九莺莺。

也许九莺莺也没有九红豆说的那般可恶。

九莺莺没有再为难赵潇潇,她知道赵潇潇刚才说出的话,是在场很多人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她的视线慢慢扫过在座众人的脸,那些人里有同情,有等着看笑话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她张了张嘴,缓慢却掷地有声的扬声道:“太子殿下是天之骄子,非你我可以妄议,希望大家以后说话注意分寸,若再有人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我绝不轻饶。”

赵潇潇面色苍白的坐下,心知自己差点闯了大祸,不敢再多言,其他人也不敢妄论皇家的事,都连忙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宋明朗抬眼看向九莺莺,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

这时一名小厮脚步匆匆的走到他身旁,俯耳跟他说了什么,他面色微微变了变,抬头朝对面阁楼的窗户看去,趁着大家不注意,脚步匆匆的离开,朝着对面的阁楼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我媳妇当众维护我!

九莺莺:还不是你媳妇。

第49章 第 49 章

正好到了开饭时间, 一道道精致美味的饭菜端上桌子, 大家再未提九家之事,欢欢喜喜的说起了一些高兴事。enbon.

宋老夫人牵着九莺莺的手, 让她在自己旁边用饭, 其中的看重之意自是不用提。

九红梅和九红豆各自暗恼了半天,愤愤不平, 九红梅更是郁闷,她想要讨好宋老夫人的愿望, 算是彻底落空了, 她不但没有讨好成功, 反而让宋老夫人开始讨厌她, 根本就不可能帮她了。

九莺莺留意到吃饭的时候宋明朗不在, 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但是她看宋老夫人没有过问, 便没有在意, 安静的吃着饭。

宋家家风清雅, 餐食做的十分精致,尤其是糕点, 味道清新甜美, 看起来赏心悦目,让人胃口大开, 她不自觉多吃了两块糕点。

九莺莺胃口不错,九红梅和九红豆却是食难下咽,味同嚼蜡。

坐在她们周围的贵女们虽然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不时抬头看她们两个,然后低头窃窃私语,让人感觉全身不自在。

她们今天来这里,本来是满心期待的等着看九莺莺笑话的,没想到事情发展的根本没有如她们所想,甚至出乎她们的预料,现在她们自己变成了那个笑话。

她们心中恼怒,偏偏不能发火,只能假装低头吃饭,表现的好像没有发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一样。

九红豆目光阴沉沉的盯着九莺莺,她不明白九莺莺怎么会突然一改以前的态度,竟然开始反击她们,就像受了高人指点一样。

可是九莺莺的身边根本没有出现什么高人,只多了一个李菜花,这个李菜花除了吵架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高人的,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九红梅戳了戳盘子里的肉丸,压低声音怒道:“这口气我咽不下。”

九红豆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九莺莺被她们握在手里拿捏了这么多年,现在九莺莺想改变,没有那么容易!

九红梅神色怨毒的道:“还有那个李菜花,满嘴胡言,实在是讨人厌,我们必须想办法好好整治她们一顿,不然这个九莺莺就爬到我们头上了。”

从小到大,秦氏从来没有让她们受过这样的委屈,九莺莺才是一直受委屈的那个,如今角色对换,她们又怒又恨,恨不能把九莺莺按到泥土里。

从九莺莺被璟帝赐婚的那天起,她们就已经不把九莺莺看在眼里,她们心里都清楚九莺莺前途尽毁,可是没想到,九莺莺不但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越来越嚣张,今天竟然这样公然不把她们看在眼里。

九红豆夹起一个杏黄糕放进嘴里,使劲嚼了嚼,声音阴沉的说:“你说的对,我们绝对不能轻饶了她,这次不把她的气焰按下去,她以后更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

九红梅松了一口气,九红豆向来聪明,她既然如此说,便一定能做到,她就只等着看九莺莺笑话了。

九红豆看向九莺莺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暗色,她非要给九莺莺一个教训,让九莺莺明白九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九莺莺无视她们的目光,惬意地吃过饭,心满意足的拿着手帕擦了擦嘴唇。

宋老夫人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不自觉也跟着多吃了一些,笑问:“莺莺,好吃吗?”

九莺莺点头,眉眼弯弯的说:“很好吃,莺莺好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宋老夫人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以前大家总说九毅行的女人被养的娇气又跋扈,她却觉得九莺莺乖巧又可爱,九老夫人与她相交多年,她清楚的知道九老夫人为人公正善良,九莺莺是九老夫人的孙女,定然不会差。

众人用过饭后,到了饭后娱乐环节,上午大家已经看过戏了,下午大家自动自觉的开始斗起了诗文。

宋家是书香世家,宋老夫人很喜欢听这些诗词歌赋,大家为了讨她这位老人家的欢心,自然尽挑她喜欢的来。

九莺莺对这些不敢兴趣,心不在焉的听了一会儿,看了看天,心里盘算着九毅行还有多久会抵达京城。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九毅行回来的时候天色渐暗,应该是酉时 。

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到九红豆的脸上,若有所思。

九红豆诗书读的不错,斗诗词歌赋正是她所擅长的,几个回合下来,她几乎每一局都赢了,她渐渐恢复了精神,再次斗志昂扬起来。

九莺莺思索了一会儿,收回视线,低头拿了一个蜜饯看了看,然后放进嘴里。

宋府的蜜饯极为有趣儿,上面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有鲜花、有小动物、还有刻字的,这些图案看起来极为有趣,她每吃一个,都要拿起来观赏一会儿。

宋书兰在旁边咳嗽了一声,问:“这些图案可还有趣儿?”

九莺莺点头,“甚是有趣。”

宋书兰抿唇偷笑了一下,有些得意的说:“是我想出来的。”

九莺莺忍不住莞尔,夸奖道:“宋小姐蕙质兰心,果然巧思。”

宋书兰双颊微红,嘴角忍不住上扬。

九红豆斗了一圈诗文之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不管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永远都要做最出色的那一个。

她转头看向一直没有出声九莺莺,突然装作惊讶的道:“莺莺,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知道九莺莺不喜诗词歌赋,也不擅长诗词歌赋,所以才故意有此一问。

九莺莺正在吃蜜饯,听到她的话,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的看着她一眼,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嗓子。

她刚才说自己嗓子难受,所以让李菜花代她说话,现在用正好这个理由回绝九红豆,她现在吃饱喝足,不想让九红豆破坏她的好心情。

九红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笑了下道:“我们都用诗词给老夫人祝寿,莺莺,你虽然嗓子不舒服,但是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九莺莺单手撑着脸,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九红豆被她的眼神看的愣了愣,九莺莺的神色看起来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仿佛早已料到她要说什么,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舒服。

她沉了沉面色,才找回刚才的自信和得意,微笑道:“莺莺,我记得你小时候琵琶弹的不错,不如现在给老夫人弹奏一曲,代替诗词如何?”

众人不由露出些微惊讶的神情,九莺莺这些年来,除了及笄那年在御前表演艳冠京城,之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别人表演才艺的时候,她永远在旁边观看,大家还没听说过她擅长什么乐器。

九莺莺听到九红豆的话,微微扬眉,手指轻敲了下脸颊。

她小时候琵琶学的确实不错,不过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再弹过了。

因为贺怀瑾曾经对她说过,希望她一辈子只演奏给他一个人看。

九莺莺那个时候被贺怀瑾哄的高兴,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所以从那以后,她再未在别人面前演奏过。

可是贺怀瑾很忙,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她弹琵琶,她弹得再好也无人观赏,久而久之,就淡化了弹琵琶的心思,再未弹过,家里的琵琶也落了灰,被人遗忘在角落里。

其实贺怀瑾这样做,一是为了让她不被别人注意到,这样他才能有恃无恐,不用担心她被抢走,二是因为贺怀瑾跟九红豆串通一气,不让九莺莺把九红豆比下去,这样才能凸显九红豆的才能。

九红豆现在之所以提议让她当众表演,自然是知道她很多年没有弹过琵琶了,指法生疏,等着她出糗,而且如果是以前,面对九红豆的提议,九莺莺一定会遵循对贺怀瑾的保证,毫不犹豫的拒绝,她如果拒绝,大家自然而然会理解为她不会才拒绝,那么九红豆依旧可以得意洋洋。

九红豆算计得很好,可惜她已经不是以前的九莺莺了。

她装作慌乱的抬眸看着九红豆,纠结了一会儿,勉强点了一下头。

她慢慢站起身,嘴角却在九红豆看不到的地方,微微上扬。

这辈子的她的确很久没有弹过琵琶了,可是上辈子的她在最后那段日子里,几乎每日都弹。

那时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每日跟着贺怀翎抄写佛经。

贺怀翎因为被璟帝猜忌,不得不韬光养晦,所以抄写佛经平心静气,她因为亲人过世,自责难安,所以抄写佛经抚平忧伤,两人凑在一块倒是正好。

后来,贺怀翎不知从何处听说她以前喜欢弹琵琶,就给她寻了一面上好的琵琶。

九莺莺看到琵琶,心中欣喜,乐曲可以安抚情绪,净化心灵,从那时开始,她用过饭后,都会坐在凳子上弹奏一曲。

那段日子里,抄写佛经和琵琶成为了她发泄情绪的途径,不知不觉,她就把琵琶练得炉火纯青。

她也终于有了观众,她弹琵琶的时候,贺怀翎总会坐在海棠树下,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静静地看着她,贺怀翎虽然从未出言夸赞,但是也从未有一日提前离去。

不过这些九红豆一无所知,她还在为终于找到机会可以踩低九莺莺而感到高兴,很快就命人寻了一面琵琶过来。

九莺莺接过琵琶,轻轻摸了摸,熟悉的手感让她不禁轻轻笑了一下,她对宋老夫人微微颔首,走到中央的位置坐下。

九红豆满面讥讽地看着她,等着她出糗。

九莺莺对九红豆弯唇一笑,瞬间不见了刚才的紧张和纠结,反而整个人在阳光下烨烨发光。

九红豆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莫名觉得自己可能又失算了。

九莺莺微微垂眸,白嫩的手指拨动琴弦,美妙的弦音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流出,清雅悠扬,如诉如泣。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目光不自觉变得温柔,随着琵琶声,目光落在九莺莺的身上。

九莺莺一身翠绿罗裙坐于凳子上,泼墨长发垂于身后,裙摆层层叠叠如花瓣展开。

她低垂的面容姝丽柔美,睫毛微弯,带着淡淡的悲伤,如她的琵琶声一样,似泉泉流水、莺语花香,欲语还休。

大家不自觉看入了迷,九红豆和九红梅震惊的张大了眼睛,呆愣当场。

九莺莺弹奏的这支琵琶曲,早已烂熟于心,她不用思索,便能熟练的弹出曲调。

她的眸子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上,恍惚间,似能看到那个天之骄子坐在树下品茶,清风徐来,树上枝头颤动,那人面容如玉,墨发如染,海棠花落了满地,有几朵正落在他的肩头,一袭银丝长袍沾染了花香,芬芳四溢。

她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眼波流转,恍若前世。

贺怀翎坐在对面的阁楼上,远远看着柔美如画的九莺莺,目光微滞。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儿童节快乐!愿你们永远可爱,永远有吃不完的糖果,余生所见皆甜!

今天开始,每天努力三更~希望坚持久一点!

第50章 第 50 章

宋明朗坐在贺怀翎的对面, 抬手给他斟了一杯酒, 看着九莺莺的方向,忍不住击掌赞叹, 轻笑道:“太子有福, 太子妃多才多艺,羡煞旁人。.zhongqien.”

贺怀翎收回目光, 回头看着他微微挑眉,“你若羡慕, 我去跟父皇求个情, 让他也给你指一门婚事。”

宋明朗连忙求饶, “殿下莫要拿臣打趣了, 微臣还想再放纵几年。”

贺怀翎勾唇, 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水甘甜, 入口微辣, 配着美妙的琵琶声, 甚是悠然。

宋明朗抬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边饮酒一边正色道:“此处各府眼线甚多, 殿下今日不该来的。”

“我来的时候颇为小心, 不会被人发现的。”贺怀翎顿了顿,道:“宋老夫人当年对我颇为照顾, 我虽不能露面,但亲自来给她送上一份生辰礼物也是应该的。”

宋明朗爽朗一笑,举杯道:“那微臣替祖母多谢殿下。”

贺怀翎仰头把酒饮了, 扔了颗花生米进嘴里,看着他揶揄道:“跟我道什么谢?你当了几年官,官话说得愈发溜了。”

他与宋明朗自幼相识,小时候打过闹过,长大后却成了最好的生死兄弟,比亲兄弟还要亲,感情深厚,不必见外。

宋明朗端着酒杯,摇头轻叹,“每天守着那群老家伙,习惯了。”

贺怀翎弯了弯唇,两人四目相对,嘴角具是噙着促狭笑意。

宋明朗道:“早知如此,我们当初还不如继续留在边关打仗,何必回京城来受这份冤枉罪。”

贺怀翎苦笑了一下,“确实没有在边关的时候痛快。”

哪个人年轻的时候不是怀揣梦想,想要开创一番丰功伟业,当初,他们将敌军击退后,正是热血沸腾,本来是想回来继续替百姓做些事,没想到却引起璟帝的猜忌,当头一棒,现在虽然能韬光养晦,却处处受着管制,不能像当初那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明朗叹息道:“过惯了在边关放荡的日子,回京城后束手束脚的,看不惯的人不能揍,不喜欢的人也要笑,实在是不容易。”

贺怀翎看到好友憋闷的模样,抬起酒杯道:“这几年,连累你在朝中虚与委蛇,辛苦了。”

宋明朗看着他的腿,跟他碰了一杯酒,“殿下装瘸亦是辛苦。”

两人自嘲一笑,同时举杯,酣畅的喝了一杯酒。

……

一曲结束,九莺莺缓缓放下琵琶,站起来羞赧的对宋老夫人笑了笑,低声说:“莺莺献丑了,希望您喜欢。”

众人从琵琶曲中回过神来,心中具是震惊,她们一直以为九莺莺什么也不会,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小姐,没想到九莺莺竟然还有如此才能。

她们不自觉想起九莺莺那年名动京城的那支舞,她们至今也忘不了九莺莺当初明艳照人的模样。

这是这些年来,她们从九红豆和九红梅口中听到的一直都是九莺莺如何粗俗不堪,竟然把当初亲眼所见的惊艳忽略了,如今才恍然想起。

“莺莺弹的这样好听,我当然喜欢。”宋老夫人笑了笑,看着九莺莺惊喜道:“莺莺,原来你琵琶弹得如此好?”

宋书兰也有些诧异,忍不住道:“你既然如此厉害,以前我们每次让你出来表演才艺,你为什么总是推三阻四,不愿意展示给大家看?”

九莺莺笑了笑,只道:“我弹琵琶只是陶冶性情,心情好才会弹上两曲。”

九红梅和九红豆听着她们一来一往的对话,早就面如菜色,懊恼不已。

九红豆本来想要趁机嘲讽九莺莺,没想到反倒给了九莺莺展示的机会,她怎么也没料到九莺莺的琵琶会如此进步神速。

春芳明明告诉她九莺莺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琵琶了,难道春芳是假意讨好,故意给她假消息?

九红豆越想脸色越难看,忍不住怀疑九莺莺这些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心里狐疑不定。

九红梅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看着热闹的众人,耐不住寂寞的开口:“莺莺,你的琵琶弹得这么好,说起来还多亏了我母亲当年请了先生回来教你,不然你哪有今天。”

她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九莺莺是她母亲教导出来的,九莺莺再好,那也是她母亲厉害。

九莺莺闻言,苦笑了一下,“大姐,你还记得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我本来是学琴的么?”

九红梅愣了愣,她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九莺莺小时候是学琴的,学的还不错,常常被大家夸奖,每次赶上什么节日或者家庭聚会,九莺莺都要出来表演,她年幼无知,也给九莺莺鼓个掌。

不过后来她那短命的二婶去世后,她母亲就突然让九莺莺改成了学琵琶。

她开口道:“那又如何?如果没有我母亲,你现在琵琶哪能弹得这样好?你如果一直弹琴,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你错了,大姐。”九莺莺抬眸看着放在桌子上的琵琶,想起往事,一双眸子暗了暗,“我弹琴弹的很好的,教我弹琴的琴师经常夸我有天赋,我也知道自己有天赋,只要弹一两遍,我就能弹得很好,二姐跟我一起学琴,弹的却不如我。”

九莺莺说得坦坦荡荡,没有炫耀,也没有攀比,只是平静的诉说着这件事,带着怅然和遗憾。

九红豆攥紧了手里的酒杯,指尖微微发白。

九莺莺的确没有说谎,九红梅年纪比她们大一些,学的是古筝,她跟九莺莺年龄相仿,一起跟着琴师学琴,那位琴师是她们两个人的师傅,却只夸奖九莺莺。

九莺莺天赋异禀,每次表演,大人们都连声说好,她反反复复的练习,可是却怎么也比不上九莺莺。

她忍了一段时间之后,忍不住跑去跟母亲哭诉,当时母亲没有说什么,只说让她等着。

她以为母亲只是想给她请一位好师傅,没想到过一段时间,她母亲就强制让九莺莺改学了琵琶,之后还将原本的琴师赶出府,另请了一位更高明的琴师教她。

没有人比较之后,她成了被琴师夸奖的那一个,琴技也稳步的进步起来,不用像以前一样急切,至此心情舒畅。

至于九莺莺突然改学琵琶会有多难过,她从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她少了敌人之后通体舒畅,就连枯燥无味的课程,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喜欢上了剥夺九莺莺所有的光芒,让大家只能看得到她的感觉。

宋书兰看到九莺莺眼中的失落,忍不住问:“那你为何后来感觉了琵琶?”

“伯母说我更适合弹琵琶。”九莺莺抬起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的道:“不过我琵琶弹得也不错,先生依旧夸我有天赋。”

那个时候,她满心满意的相信着秦氏,虽然想要继续学琴,但是秦氏态度强硬,她便没有反抗。

她自小学琴多年,却半途而废,现在回想起来不能说没有遗憾,但是她知道她更应该珍惜现在拥有的,失去的未必就比现在拥有的好。

“没见过你这么会自夸的。”宋书兰打趣了一声,对九莺莺笑了笑,看向九红豆时的目光却没有温度。

秦氏为什么忽然让九莺莺放弃学了多年的琴,反而让她学起了琵琶?当然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

宋书兰想起这些年九红豆弹琴时受到的夸奖,还有九红豆每每听到大家说九莺莺一无是处时,藏也藏不住的笑容,忍不住感觉厌恶。

她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伯母,也为九莺莺感到遗憾,九莺莺将琵琶弹得如此好听,那双巧手若是用来弹琴,想必更加的动听。

九红豆懊恼的咬了一下下唇,没想到九莺莺竟然突然翻起了旧账。

她忍不住瞪了一眼旁边的九红梅,抱怨起来,“你不会说话就别乱说话。”

九红梅虽然气愤,但是确实是她一时没忍住,给了九莺莺机会说起这件事,她没办法反驳,只能郁闷地扭过头去。

她算是发现了,她今天多说多错,还是一句话也别说的好,那个九莺莺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这么反常,还变得聪明起来。

大家看完九莺莺弹琵琶,忍不住都有些手痒,有几个贵女按捺不住,纷纷出来表演才艺,有歌舞的、有吹笛子、还有舞剑的……各式各样,大家拿出了看家本事,比刚才斗诗文还要热闹。

这种女眷们的聚会,正是展示自己的机会,若是才艺出众,自此声名远播,自是极好。

趁着这个机会,未出阁的姑娘若能被哪位府里的当家主母相中,给自己儿子提亲,那说不定还会促成一段好姻缘,也是极好的。

以前这种时候,往往都是九红豆大出风头的时候,可是今天她却坐着没动,脸上再也不见了刚才斗诗时的神采飞扬。

她最擅长弹琴,以往都是弹琴给大家看,但是今天她是不能弹琴了,不然大家只会想起九莺莺改学琵琶的事,甚至以后她也不得不减少弹琴的次数,在大家遗忘之前,她只能尽量的让大家少想起此事。

她心里郁闷,低着头不言不语,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输的这么狼狈,不甘心在她的心底蔓延,阴暗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的想要蓬勃而出。

九莺莺坐着看了一会儿表演,抬眸看着昏暗的天色,想起前世的事,不由微微一笑,算算时间,她的父亲应该已经进京,她也要开始想办法引君入瓮了。

第51章 第 51 章

九莺莺站起身, 看向宋老夫人,轻声软语的道:“老夫人, 莺莺坐的有些累了, 想去湖边走走。enbon.”

“好, 去吧。”宋老夫人含笑点头。

九莺莺站起身, 对身后的丫鬟们吩咐道:“你们不用跟来了,我自己去散会儿步就回来。”

“是。”

九莺莺抬脚走了出去,故意放慢脚步,不时往身后瞄上一眼,果然,不一会儿, 她就看到九红梅和九红豆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

她微微勾唇, 只当不知道,一路慢悠悠的走至湖边,垂眸看向水波粼粼的湖面,装作赏景。

前世是九红梅和九红豆故意将她引到此处,这一世她自己来了。

“九莺莺, 你今天究竟什么意思?”九红梅气急败坏的冲上来质问。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们三个人,她已经忍耐了一天, 现在没有了顾忌,忍不住厉声质问。

九莺莺回头,微微一笑,“大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九红豆走上前,阴沉的看着九莺莺,声音缓慢的问:“莺莺,你的嗓子不是不舒服吗?现在说话怎么这么顺畅?”

九莺莺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白嫩的脖颈,轻轻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道:“劳二姐担心,莺莺这会儿心情舒畅,嗓子也舒服了不少。”

她懒得在她们面前装下去,与其继续虚与委蛇,不如彻底撕破脸,反而痛快。

九红豆咀嚼着‘心情舒畅’这几个字,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九莺莺看到她们出丑,自然心情舒畅!

“九莺莺,你还未嫁入皇室,就如此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你若嫁入皇室,还想飞上天不成?”九红梅怒道。

九莺莺面色冷了下来,反唇相讥,“莺莺不知道自己婚后会不会飞上天,莺莺只知道婚后,大姐姐怕是不能再这样对莺莺大呼小叫了。”

九红梅怒极,偏偏九莺莺说的是事实,等九莺莺做了太子妃,她看到九莺莺不但不能这样大呼小叫,还要规规矩矩的行礼。

九红豆声音阴测测的开口,几乎是肯定的道:“九莺莺,你今天是故意让李菜花提起银两和寿礼的事,你早有准备,就在等今天。”

九莺莺未置可否,手指轻轻转了转耳朵上的配饰,看起来有恃无恐。

九红豆怒道:“你是如何得知此事?”

她母亲做账本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九莺莺从来不管这些,根本就不应该会知道这件事。

九莺莺轻笑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姐,又何必多问?”

九红豆眸色沉了沉,九莺莺说得对,过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九莺莺已经知道了,还当着大家的面将之公诸于众。

九红梅气得牙根痒痒,忍不住咬了咬牙,气急败坏的道:“九莺莺,你嚣张什么?你那个太子不过是一个瘸子而已,你还真当成宝了?我告诉你,对,你有做太子妃的命,可是你却未必会有做皇后的命!你最好快点认清事实,不要真的以为自己有一天能做皇后,不然我怕你跳得太高,梦碎的时候,你承受不住!”

九莺莺眼睛扫了一眼在附近巡逻的护卫,轻声道:“莺莺从未想过要做皇后,能做太子妃已经很知足了,太子虽然腿瘸,但是腿瘸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他腿脚不便,不会出去寻花问柳,更不会惹得一身怪病回家,如此想来,我成婚之后,倒是省心了不少。”

九红梅听到她的话,瞬间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夫君,她夫君在外面鬼混的时候,的确惹了一身病回来,可是……九莺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她没有时间多想,就已经忍不住勃然大怒,九莺莺提起这件事,就像把她最后的遮羞布扯掉了一样,她感觉怒火冲头,瞬间失去了理智,她不管不顾的冲到九莺莺面前,目眦欲裂的跟九莺莺拉扯起来。

九红豆站在旁边,看到她突然动起手来,想要伸手阻拦,犹豫了一下,又把手说了回去,她微微凝眉,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

九莺莺一边闪躲着九红梅,一边冷冷的凝视着她,前世也跟现在差不多,九红梅和九红豆故意把她引到湖边,明明知道她对婚事不满意,还故意在她面前提起婚事,不断的嘲讽她,用尽各种方法激怒她,她忍不住反驳了几句,然后发生争执。

在争执之中,九红梅跌入水中,好不容易才被前来的护卫救了下来,这件事传扬开来,所有骂名都被九莺莺一个人扛了。

当时九毅行刚抵达京城,本来是高高兴兴前来给宋老夫人拜寿,结果正好遇到这件事,只能不断的给九红梅道歉,大房趁着这个机会得理不饶人,不断的闹事,将这件事情扩大,九毅行丢尽了脸面。

九红豆对外解释说,九红梅当时是一片好心来恭贺九莺莺即将嫁给太子,结果九莺莺恼怒婚事,迁怒于九红梅,所以才把九红梅推到水里。

九莺莺清楚的记得她根本就没有碰到九红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九红梅会突然落水,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是有嘴也说不清,因为九红梅的确是在和她争执的时候,落进水里的。

自那以后,她不想嫁给太子的传闻算是落实了,她不顾亲情,想要谋害长姐的名声,也算彻底传扬出去,想解释都没办法解释。

九莺莺这次引她们前来,就是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九莺莺看着张牙舞爪冲过来的九红梅,微微张大眼睛,这一次她清楚九红梅究竟是如何落水的。

果然,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九红豆眸光闪烁的凑了过来。

九红豆先是装模作样的劝了几句,然后装出一副过来拦架的模样,在她们不注意的时候,伸出手臂,趁着拉扯,肢体不断碰撞间,把手推向了九红梅的腰侧。

原来如此。

九莺莺眸色一沉,瞬间明白过来。

九红梅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向湖面,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

九莺莺看着九红豆轻眯了一下眼睛,神色冰冷的弯了弯唇。

她心里有了决断,对不远处那群护卫大喊一声救命,然后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九红梅。

九红梅慌乱之间抓住九莺莺的手臂,借力转了一圈,手忙脚乱的稳住身形,九莺莺却不受控制的落到了水里。

砰——水花四溅。

九红梅和九红豆几乎同时愣住,错愕的张大了嘴巴。

九红梅难以置信的看着水面上翻飞的水花,刚刚是……九莺莺救了她?

九红豆手指轻颤,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明明是推九红梅入水,九莺莺怎么会反而落入水中?而且……刚刚九莺莺落水之前,是在对她微笑吗?

九红豆忽然全身不寒而栗,她站在湖边,后知后觉的发现九莺莺已经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甚至也许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她。

今天的一切发展都让她始料未及,超出了她的预想,似乎所有事情都脱离了原有的轨迹,正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奔涌而去。

这种感觉让她陌生,甚至有些无力。

周围的护卫远远看到这里的情况,瞬间都涌了过来,纷纷跳下水救人,混乱之中,九红豆忽然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大吼一声,飞快冲入了水中。

九红豆如遭雷劈,心跳飞快的加速起来,她莫名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可是却不敢置信,她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让她全身忍不住的发抖。

她仿佛冰雕一样站在岸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鼓足勇气,才朝湖里望了过去。

湖水清澈,护卫们游来游去的找寻着九莺莺,九红豆眯了眯眼睛,朝着那人看了过去,待看清那人的长相后,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然真的是九毅行!

九红豆整个人如置冰窟,目光紧紧的盯着湖面,好像落水的那个人是她一样,她忘了呼吸,全身冰冷彻骨,一动也不敢动。

九毅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看到了多少?看到是她将九莺莺推下水的吗?

她的脑海里一个又一个问题飞快旋转着,她的手脚冰凉,舌尖发麻,心脏一下又一下剧烈的跳动着。

九莺莺落入水中之后,湖水四面八方的朝她涌来,她忽然感觉自己很累,手脚都变得无力,湖水像汹涌的洪水猛兽一样,争先恐后地压在她的身上。

湖水冰冷刺骨,她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濒死时的感觉,窒息而寒冷。

她在冰冷的窒息之中,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一些画面,她也是这样浸在冰冷的水中,只是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还很小,她挣扎的力气也比现在小很多,她努力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出现,有力的双臂用力的将她的身体拖起来,把她拉出了水面。

可是她的眼睛上蒙着布条,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之中,她只能感觉到那人的身体很温暖,她的手不安的动来动去,好像摸到那人有一块玉佩,那块玉佩的形状很特别,她想不出那是什么。

九莺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玉佩!没错,那个时候她清楚的摸到了一块玉佩,那枚玉佩细长蜿蜒,摸起来凹凸不平,有一个地方圆润的鼓起。

她精神一振,回过神来,再次用力的挣扎起来,她知道周围有很多护卫跳下水救她,她只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就能得救。

在朦胧的湖水中,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游了过来。

她全身一颤,眼睛睁大,努力的看着那抹模糊的身影,她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眼眶通红,嘴唇颤抖。

她挣扎了一会儿,四肢渐渐脱力,陷入了黑暗。

昏迷前,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心里无声的默念,“父亲,我终于等到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啦!

第52章 第 52 章

九红豆站在岸上, 眼睁睁看着九毅行亲自把面色苍白的九莺莺救了上来。.mengyanshom

九莺莺双目紧闭,已经昏了过去, 一群人将她围在中央, 渐渐的, 女眷们接到消息, 也赶了过来,大家看着落水的九莺莺震惊不已,叽叽喳喳地围了一圈儿。

宋家人见九莺莺落水,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九莺莺若在他们府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如何向九将军交代!

九红豆手足无措的站着, 听着周围嘈杂的人声, 才倏然反应过来,她心脏慌乱地跳动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挤出眼泪,装作焦急的冲向九莺莺。

她跪在九莺莺旁边, 看着九莺莺紧闭的双眸和没有血色的脸颊,露出担心的模样,带着哭腔问:“莺莺, 你没事吧?”

九毅行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抿唇没有说话,继续面色阴沉的按压着九莺莺的腹部,把她呛进去的水全逼出来之后, 伸手拍了拍她的脸,焦急的呼唤,“莺莺!醒醒!”

九莺莺短暂的昏迷了一会儿,呛咳了几声后,幽幽转醒。

她缓慢的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九毅行那张熟悉坚硬的面庞,她双眸大睁,一瞬间湿了眼眶,泪水簌簌而下,如珠坠落。

九毅行心痛万分,连声安慰,“莺莺别怕,爹爹在这里。”

九莺莺看着他,哽咽的轻声唤道:“爹爹……”

您还活着真好。

九毅行看到平日娇滴滴的女儿,如今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他在战场上炼就的那颗寒铁一般的心,霎时酸软起来。

他连忙把女儿拥进怀里,轻轻地拍了拍,柔声安慰,“莺莺别怕。”

他想起刚才看到九莺莺落水的那一幕,心有余悸的抱紧女儿,若是他晚来一刻,他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他在战场上见过了生死,但是在看到女儿落入危险的那一刻,他依旧害怕的忘了呼吸。

九莺莺拽紧九毅行的衣角,委屈的哽咽,苍白着一张小脸,哭得停不下来。

她的眼泪里带着前世的愧疚和后怕,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她能再看到活着的父亲,她有多激动、多感激。

众人看着痛哭不止的九莺莺,以为她是吓的,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宋老夫人在旁边连声叹气,一颗心都扭成了一团。

众人目光不由狐疑的落在了九红梅和九红豆的身上。

九莺莺今日刚戳穿她们一家人做的那些事儿,九莺莺就突然落水了,这里只有她们三个人,九红梅和九红豆安然无恙,只有九莺莺一个人出了事,大家怎么能够不怀疑?

九红豆自然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她眼睛转了转,连忙开口道:“莺莺,你与大姐争执就算了,何必动手呢?我看到你们争执本想上前阻,可是没想到你竟然会不小心落水,我都快吓死了,还好你没事,不然可怎么办啊。”

九红梅听到她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到自己的身上,顿时面色一变,她刚刚明明感觉是九红豆推了她一把,如果不是九莺莺,现在落水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九红豆拿起手帕,擦了擦眼泪,趁机对九红梅眨了一下眼睛,眼睛里含着几丝祈求。

九红梅目光沉了沉,不管九红豆刚才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把她推进水里,她心里都有气,她心里愤怒又委屈,但是她自己嫁的夫君不争气,现在全家人的希望都落在九红豆的身上,只有九红豆嫁得好,她才能跟着风光,在婆家挺直腰杆,她现在不能跟九红豆闹翻,更不能让九红豆就这样毁了名声。

她想了想,知道现在必须要保全九红豆的名声,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她勉强按下心里的怒火,跪在九毅行面前,低头道:“二叔,是红梅不好,我作为姐姐应该让着妹妹的,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才跟妹妹发生了争执,害得莺莺不小心落了水,你打红梅、骂红梅,红梅都不会有怨言。”

九红豆也跟着在旁边跪下来,柔弱又诚恳的道:“二叔,姐姐也是无心之失,她本来是前来祝贺妹妹的订婚之喜,没想到妹妹反应会这么大,因为婚事迁怒于她,两人才发生了争执,请二叔念在她们都是一时冲动的份上,饶了她们这一次。”

九莺莺泪眼朦胧的眼睛瞬间冷了冷,九红豆果然还是用上辈子的套路对付她,只是这一次落水的对象换成了她,九红豆没有办法再倒打一耙,冤枉她了而已。

九毅行感觉女儿的身体瞬间僵硬,他的目光不由沉了沉,抬眸看了九红梅和九红豆一眼。

他刚才匆匆看了一眼,恍惚中好像看到九红豆推了九红梅一把,但是这个他不能确定,因为他没看清楚,而且九红豆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他可以确定并且看清楚的是九莺莺是为了救九红梅,才会跌入水中的。

现在两位侄女当着他的面撒谎,九莺莺明明救了九红梅,却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反而将错误也推到了九莺莺的身上。

他不由开始怀疑,他是否看人不够准确,这些年他在家的时间很少,对家里的事了解的不够深。

难道他的女儿一直就过这样的日子吗?

只要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以前的许多事都变得可疑起来。

九红豆尽量目光不偏不倚的回视着九毅行,她看着九毅行的目光,身体微微打颤。

九毅行蜂腰猿臂,身材高壮,因为在战场多年,身上带着一股杀伐果决之气。

九红豆努力支撑的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慌乱起来,心虚的垂了垂眸子,用睫毛遮挡住眼睛。

她心中懊恼自己刚才沉不住气,如果她刚刚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再推九红梅就好了。

刚才实在是太过慌乱,她来不及多想,只注意到周围都是巡逻的护卫,确保那些护卫能及时赶过来救人后,就忍不住开始行动。

她觉得反正把九红梅推下水,那些护卫应该也能及时把人救上来,不会有生命危险,九红梅遭点罪就遭点罪,大不了以后好好养一养,把身子补回来,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动手呢。

她设想的很好,却没注意到九毅行什么时候出现的,九莺莺和九毅行成了她计划里最大的变故。

她当时只想一不做二不休,利用这件事,在九莺莺嫁人之前,彻底搞坏她的名声,这样不但能一解今天的恶气,还能让太子心里有一个疙瘩,那样成婚后,太子一定会使劲折磨九莺莺,九莺莺就没有好日子过了,顺便还可以挑拨太子和九毅行的关系,实在是一举两得。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反倒弄巧成拙。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掉进水里的那个竟然是九莺莺。

现在情况正好和她所料的相反,变成她和九红梅有嘴也说不清了。

九毅行低头看着九莺莺,沉声道:“莺莺,你告诉爹爹,刚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家都看了过来,九红豆和九红梅说的话显然已经不可信了,大家都想听听九莺莺怎么说。

九红豆看着大家的眼神,忽然意识到,才紧紧一天而已,这些人对她的信任已经全面崩塌,她以后无论说什么,大家可能都不会信她了,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的在背后说九莺莺的坏话。

九莺莺还有些虚弱,她靠着九毅行,坐起来一些,张了张嘴道:“莺莺刚才离席来湖边赏景,不久两位姐姐也跟了过来,莺莺刚刚在宴席上似乎惹得两位姐姐不快……”

九莺莺没有再说下去,她抿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清澈含泪的眸子看起来柔弱又无助。

众人自然知道九莺莺刚才是如何惹得九红梅和九红豆不快的,她们不用想也知道,九红梅和九红豆就是看到九莺莺离席,所以故意跟来秋后算账,找九莺莺的麻烦。

大家看着九红梅和九红豆的眼神愈发的厌恶,以前那些跟她们交好的贵女当中,也有些醒悟过来,这些贵女们想起以前那些事,忍不住气愤,她们以前都被九家大房虚伪的表象骗了。

赵潇潇心里也忍不住悔恨,还好刚才九莺莺没有抓住她的错处不放,不然她的一生都毁了,她现在算是真正看清楚九红豆的真面目了,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帮九红豆了。

这些人里,宋老夫人的脸色最为难看,今日是她的生辰宴,若九莺莺在这里出了事,宋家简直难辞其咎。

九红梅和九红豆做事不分场合,实在是没有家教,她向来不喜欢这样不懂事的小辈。

九红梅和九红豆不敢出口反驳,九毅行在这里给九莺莺撑腰,她们不敢倒打一耙,怕逃不过九毅行的眼睛,毕竟九毅行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绝非她们这种闺阁女儿能够与之相斗的。

她们在九毅行面前向来不敢放肆。

“然后呢?”九毅行追问。

“然后……”九莺莺声音虚弱,欲言又止的看了九毅行一眼,低声道:“然后莺莺忍不住反驳了几句,不小心激怒了大姐,大姐突然冲过来跟莺莺动手,推搡间莺莺看到二姐……似乎推了大姐一把,大姐差点落水,莺莺想伸手拉她,没想到莺莺力气有限,把大姐拉上来了,自己反而落进水里。”

九莺莺如实将她看到的说了一遍,大家听完全都错愕不已。

九红豆苍白着脸,连忙道:“我不知道!我刚才是一片好心上去拦架,拦架的时候一团乱,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碰到大姐,就算碰到了,也一定是不小心的,这就是个意外!我怎么会推自己的亲大姐下水?”

大家想了想,九红豆确实没有理由推九红梅下水,她就算恨,恨的也应该是九莺莺,要推也应该是推九莺莺下水。

九毅行声音沉沉的‘嗯’了一声,目光沉沉的在九红梅和九红豆脸上扫了扫,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九红豆连忙道:“事情经过就如莺莺所说那般,红豆已经知道错了,请二叔责罚。”

九红梅也白着一张脸,低头道:“红梅也知道错了,多谢小妹出手相救,红梅甘愿为自己的冲动受罚。”

九莺莺看着她们,眨了眨乌蒙蒙的眼睛,声音低柔的道:“还好今日落水的不是大姐,不然莺莺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众人全身一震,忽然明白九红豆为何要推九红梅下水了,若真是这样,九红豆不但锱铢必报,还手段狠辣,就连亲姐姐也能不管不顾地下狠手。

九红豆如遭雷劈,瞬间僵在原地,她没想到九莺莺竟将她的心思猜的这样准确,不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8 22:56:26~2020-05-30 11:3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大柚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第 53 章

九红豆眼见情况不妙, 这件事她一个人无法解释清楚,赶紧看向旁边的九红梅, 想让九红梅出面帮自己挡一挡。en.

九红梅只当没看见, 依旧直直的跪着, 目视前方, 没有丝毫动容,也没有没有开口替九红豆说话,九红豆刚才妄图将她推下水的事,她不是不气,也不是不心寒。

这件事哪怕有一分危险,九红豆都不应该拿她的生命冒险, 更不该没有提前告诉她一声, 让她没有心理准备,她只要一回想起刚才差点落水那一瞬间的害怕,她就吓得想要流冷汗,害怕的说不出来话。

她们是亲姐妹,九红豆却这样待她, 可见九红豆根本就没有把她的生死当一回事儿,既然如此,她也不必理九红豆的死活。

她刚才愿意承担错误, 是为了顾全大局,是为了她自己的未来,现在九莺莺提起九红豆推她下水的事,在这件事上, 她绝对不会为九红豆撒谎,她能做的只有沉默。

九红豆无论怎么对九红梅使眼色,九红梅都视若无睹,没有反应。

九红豆又恼怒又慌张,只能放弃请她帮忙的想法,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看向九毅行,斟酌着语气开口。

“二叔,莺莺一定是刚才受惊过度,所以才想多了,我们三个怎么说也是姐妹,就算发生了矛盾,也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在,我们平时对莺莺有多好,相信您回京的时候也看到了,刚才只不过是姐妹间发生了口角,何至于推人下水这么可怕。”

九毅行闻言面色变得沉冷,他每次回京的时候,的确看到了他们待他的女儿有多好,可是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呢?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呢?他们是同样待他女儿好,还是说只在他回京的时候,装给他看?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经过刚才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忍不住开始动摇。

九红豆见九毅行不为所动,一边说着一边红了眼眶,开始嘤嘤哭了起来,试图用眼泪让九毅行心软。

她哭了一会儿,用手帕胡乱擦了擦眼泪,然后哭哭啼啼的道:“这件事没有阴谋,也没有诡计,真的只是个意外,请二叔明察秋毫,千错万错都是红豆的错,是红豆上前拦架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大姐,是红豆没能阻止姐姐和妹妹吵架,但是请二叔给予我公平对待,也请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冤枉我。”

她这一番话说的悲戚又笃定,大家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判断这件事,毕竟除了九红豆之外,谁也不知道她当时在想些什么。

九红豆一直偷偷观察着大家的面色,她越哭越来劲,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哭得停不下来,哭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人耳朵疼。

九莺莺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语气没有起伏的开口:“二姐,你哭什么?”

“二姐,你凭什么在我这个差点被你害死的妹妹面前,哭得这样大声?”

她的声音又沉又暗,带着前世的愤恨和今世的谴责,直直的射向九红豆。

九红豆有什么资格哭?又有什么资格委屈?她从头到尾都是害人的那一个,现在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九红豆哭声戛然而止,瞬间愣住了。

周围本来被九红豆哭的有些同情的人,也猛然醒悟,这件事归根结底,九莺莺才是那个受害人。

九红豆就算流再多眼泪,也无法否认她差点害死了九莺莺的事实。

九毅行眉峰蹙起,九红豆哭得他心烦意乱,他看着九莺莺,声音宽厚温和的问:“莺莺,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莺莺不知。”九莺莺虚弱的摇了摇头,靠在九毅行的肩膀上,垂眸不言。

此时她不开口,才是无声胜有声。

她今天这样做,就是要用命赌一个转机。

她越是虚弱,九毅行越是能深刻的意识到她跟大房生活在一起有多危险,这样一来,日后她提出分家的时候,九毅行才会答应下来。

否则,以九毅行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分家,而她马上就要出嫁了,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九毅行犹豫不决。

九毅行这个人宽厚耿直,一直认为长兄如父,十分尊敬九明行这位兄长,从小到大,无论九明行行事如何糊涂,他都不会跟九明行计较,更不会跟九明行争长短。

九莺莺清楚的知道,如果只是为了利益,九毅行一定宁可吃亏,也不会选择分家,所以九莺莺不得不出此下策,逼迫九毅行做这个决定。

九毅行看到九莺莺目光依赖的看着自己,不自觉想起九莺莺小时候,九莺莺小时候也是如此信赖他,每次他回京的时候,九莺莺都要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给他一个拥抱。

只是他久不在家,女儿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大了,他能关心女儿的机会也越来越少。

他心里生出许多愧疚,他或许是一位好臣子,却不是一位好父亲,所以他一直尽自己所能的疼爱他的儿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给他们最好的一切。

可是他的女儿,在他的面前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甚至差点有生命危险,他看着女儿,忍不住后怕。

他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九红梅和九红豆,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宋老夫人道:“老夫人,九红梅和九红豆是在您府中惹出的事,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不如就交给您处置。”

大家不由都有些震惊,九毅行把自己的侄女儿交给外人管教,就是撒手不管的意思。

他在大家面前这样说,就是撇清了关系,九红梅和九红豆日后别想再打着他的旗号,出去狐假虎威,换句话说,就是她们彻底失去了九毅行这个依靠。

九红梅闻言瞬间面色大变,她在夫家的生活环境已经很恶劣了,如果没有九毅行撑腰,更不会有人再拿她当一回事儿,也不会再有所顾虑,那她日后的生活,想必会更加艰难。

她忍不住哭了起来,觉得自己很无辜,又不是她推九莺莺下水的,跟她有什么关系?都怪九红豆!

她忍不住伸手使劲儿推了九红豆一把,气急败坏的嘶声道:“九红豆,都怪你!你快点向二叔道歉!向妹妹道歉!”

九红豆也有些慌乱起来,九毅行是他们大房现在最大的资本,如果失去九毅行的支撑,很多人都不会再给他们面子。

她跪着上前两步,讷讷的道:“二叔,我知道错了,妹妹,二姐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吧?二叔,要打要骂,红豆任凭您处置。”

九莺莺轻轻闭着眼睛,一副柔弱的说不出来话的模样。

九毅行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只当没听见,面色冷硬的错开了目光。

他就算再尊敬兄长,再疼爱侄女,也不可能原谅伤害她女儿的凶手。

他不知道九红豆当时到底按着什么心思,他只知道他女儿是因为她们才落水,她们却是一个不知道悔过,一个不知道感恩,第一时间只想着辩解、撒谎,实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九红豆看着九毅行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愣了愣,这还是九毅行第一次对她们这么冷漠,这些年来,九毅行几乎对她们有求必应,从来不会拒绝她们。

她发现事情比她想象中严重,她忍不住转头看向其他人,希望其他人可以帮她说说话,替她们两姐妹求求情。

这次是九红梅和九红豆理亏,丢尽了颜面,就连平时跟她们交好的那几位贵女,都没有开口替她们求情,大家只是冷眼旁观。

宋老夫人也对九红豆和九红梅的祈求视若无睹,她看着九毅行轻轻颔首,道:“将军,今日在我府上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过意不去,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等会儿我会让人去请九侯爷过来,跟他商量如何处置他这两位女儿。”

“劳烦老夫人。”九毅行站起身拱了拱手。

九莺莺满意的轻轻弯唇了,九明行来了之后,九红豆和九红梅或许不会受到太严重的惩罚,但是九毅行和宋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九红豆和九红梅近期内都别想在京城抬起头来。

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那就可以了。

宋老夫人向九毅行怀里的九莺莺,目光柔和下来,声音关切的道:“九将军,我已命人备好马车,你快带莺莺回去吧,找位大夫给莺莺好好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儿,没有什么比莺莺的身体更重要,等会儿我就让人送些好药材和补品过去,一定要给莺莺好好补一补。”

“多谢老夫人了。”九毅行动作小心翼翼的把九莺莺扶了起来。

九莺莺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但是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她站起来后,一阵冷风吹过,她不自觉微微发抖,打了一个喷嚏。

宋明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人群里,听到她的喷嚏声,伸手递过一件斗篷,对九毅行道:“九将军,现在天气虽然暖和,但是湖水依旧寒凉,快把这件斗篷给九小姐披上吧,千万别着凉了。”

九毅行这才发现女儿脸都冻白了,不由暗骂自己粗心,连忙谢过宋明朗,手脚麻利的把斗篷严严实实的披到了九莺莺的身上。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垂眸,斗篷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清冽幽远,有些熟悉。

她轻轻抬手,手指偷偷摸了一下斗篷领口内侧的位置。

果然,那里绣着一支金色翎羽,是贺怀翎的标志。

九莺莺睫毛轻轻颤动,这个标志,前世她在贺怀翎的衣衫上看到过无数次。

贺怀翎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今天也是看媳妇表演的一天。

第54章 第 54 章

九莺莺回府后便病倒了, 高烧不退,烧的昏昏沉沉, 大夫来看过之后, 她喝了药也没有醒过来。.hom

九老夫人看她这副样子回到府中, 眼眶都红了, 知道前因后果后,半天没说出话来。

全家人担心的守在九莺莺床边,九莺莺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着烧,直到深夜,九毅行才好不容易把九老夫人劝回去休息。

九老夫人年纪已大,实在是经不起折腾。

九莺莺躺在床上, 全身忽冷忽热, 脑袋不安的动来动去,她又梦到了前世父亲棺柩回朝的那一天,大雪铺天盖地,彻骨寒冷,让她冷到打着哆嗦。

“父亲……别走……莺莺错了……”

九毅行坐在床边, 看着在梦中不听啜泣的女儿,连连叹气,伸手给莺莺掖了掖被子, 放轻声音哄道:“莺莺,爹爹在这儿,不会离开的。”

九莺莺眉头依旧紧紧的蹙着,似是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痛苦一样。

九毅行在旁边不断的温声安抚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下来,蹭了蹭枕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九毅行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不知不觉当初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九莺莺这几年一直独立自主,不像以前那么喜欢跟他撒娇,他还为‘吾家有女初长成’而淡淡忧伤过,没想到原来女儿还是这么依赖他,在睡梦中也不想让他离开。

他心里又酸又涩,想起女儿受的那些委屈,更是难受。

九玉乖乖坐在他旁边,担心的看着九莺莺,小声问:“父亲,阿姐不会有事吧?”

九毅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无精打采的,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放心,大夫说你姐姐退烧后就会醒的。”

九玉点点头,眉毛轻蹙,低语道:“大姐和二姐好生过分。”

九毅行将九莺莺额头上的帕子换掉,换了一块新的湿帕子放上去。

他看着九莺莺烧得红扑扑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问:“阿玉,平日在家,你大伯一家对你们如何?”

他以前对兄长信任有加,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质疑过大房的态度,但是他现在看着女儿高烧不退的模样,脑海里总会浮现九红梅和九红豆推搡九莺莺的画面,不由疑上心头。

九玉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以前不常到姐姐这里来,所以不知道大伯一家对姐姐怎么样,不过大伯一家待我倒是极好的。”

九毅行点点头,觉得有些欣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九玉又继续道:“我喜欢斗蛐蛐,二姐姐就经常给我买蛐蛐玩,我喜欢玩鸟,不想去学堂,伯母就亲自帮我跟先生请假,伯父出去见客的时候,也经常带上我,让我一边在旁边吃东西,一边看他们打牌,偶尔还会让我上去打几把。”

九毅行越听心越沉了下去,渐渐虎目圆瞪,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经常在边关行军打仗,虽然性格粗犷,却不代表他是傻子,他分得出好赖,也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

秦氏管教自己两个女儿向来严格,平日琴棋诗书的课程一日不落,怎么到了他儿子这里就如此娇惯?他大哥出去打牌听曲竟然带上他儿子一起去,九玉现在还这么小!

如果长此以往,九玉必定被他们养成一个不学武术的纨绔不可。

他想起他有一次回京城的时候,曾经偶然听到别人说他女儿嚣张跋扈、一无是处,是个百无一用的娇小姐,他当时怒不可遏,只觉得愤怒,但是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现在想来,九莺莺是不是就是这样一步步被坏了名声?

他忽然心里发寒,很多以前忽略的问题都浮上了水面。

九玉没有发现父亲变了脸色,嘟唇道:“但是阿姐说阿玉已经长大了,应该好好读书习武,不能再贪图玩乐了,所以阿玉不会再斗蛐蛐,也不会再玩鸟了。”

九毅行看着昏睡的九莺莺,欣慰道:“听你阿姐的没错。”

“嗯。”九玉点点头,道:“阿玉也觉得阿姐说的有道理,所以阿玉喜欢听阿姐的,现在阿姐每日都会亲自教阿玉做功课,先生说阿玉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九毅行愣了一下,“你阿姐亲自教你功课?”

他一直知道九莺莺不太喜欢九玉,但是他没有提过此事,九莺莺小小年纪失去母亲,迁怒于九玉,他可以理解,不忍责怪,这件事九玉没错,九莺莺也没有错。

他们的母亲不是九玉害死的,所以九玉没错,但是九莺莺会失去母亲也的确是因为九玉,所以九莺莺也没错,他心里虽然发愁,却没有理由劝说,只能够等九莺莺想开。

“嗯。”九玉点了点头,一脸开心的说:“阿姐待阿玉很好,不但亲自教导阿玉功课,还亲手给阿玉做衣服穿。”

九毅行欣慰的笑了笑,女儿终于想开了,放下了心里多年的心结,这对她自己和九玉都好,他这个父亲看了也开心。

九玉靠在九毅行身上打了一个哈欠,他早就困了,可是姐姐没有醒,他不放心,不愿意离开,而且爹爹也在这里,他舍不得走。

九毅行让儿子靠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阿玉睡一会儿吧,等你姐姐醒了,爹爹就叫醒你。”

“好,爹爹一定要记得叫我。”九玉软乎乎的答了一声,靠在九毅行的身上,很快就睡了过去,打起了小小的鼾声。

九毅行看了看床上高烧不退的女儿,又看了看怀里懵懂无知的儿子,眉头深蹙,若有所思。

他无法在京城久待,母亲年纪已大,越来越有心无力,莺莺出嫁后,她的两位姐姐应该没有机会再欺负她,但是以前九莺莺受了多少委屈?

九玉留在九府,长此以往,在大房的教养放任下,又会变成什么样?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以后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心叹还好女儿现在懂事又乖巧,不然他真的会后悔一生。

昏暗的灯光明明灭灭,九毅行就这样在这里坐了一晚上。

……

九莺莺在翌日晌午才终于苏醒,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父亲和弟弟正眼神关切的看着自己,九毅行双目通红,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九玉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件,一看昨夜就没有离开。

她瞬间红了眼眶,把心里的酸涩咽下去,才开口道:“父亲、阿玉。”

“诶!”九毅行点点头,看到女儿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站起身给她身后掖了个枕头,扶她坐起来。

九玉颤颤巍巍的端了杯温茶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

“莺莺,感觉怎么样?”九毅行关切的问。

“爹爹,我好多了。”九莺莺喝了口茶水,喉咙舒服了很多,她浅浅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九玉的头顶,“谢谢阿玉倒茶给我喝。”

九玉腼腆的笑了笑,捧着杯子送回了桌子上。

九莺莺的脸色依旧是脆弱的苍白着,但发烧时不正常的红晕已经褪了下去,再养几日,身体应该就能恢复了。

九毅行在凳子上坐下,端起青花饭碗,亲自拿着勺子喂九莺莺,“这粥一直热着,你吃两口暖暖胃。”

“嗯。”九莺莺笑了笑,张嘴把粥吃了下去,热乎乎的粥进了肚子里,她身上的力气稍微恢复了一些,人也比刚才精神不少。

九毅行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你大伯昨日去了宋府之后,将你两位姐姐打了一顿,宋老夫人罚她们两个在祠堂跪了一夜,今日早上才接回府。”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红梅已经嫁人了,我们无权干涉,只能交给她的夫家处理,我听说她婆婆没有轻饶她,她回去之后,就被她婆婆赶了出去,不许她进门,现在你伯母正过去说情,不知会如何处理。”

“至于红豆,她由你大伯做主,决定让她在你出嫁之前,都不准出房门半步,罚她闭门思过。”

九莺莺点点头,这个处罚其实并不算重,九红豆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就算被关起来,秦氏依旧可以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不过九莺莺对这个处罚方式很满意,因为在她成婚之前,她都可以不用看到九红豆出来碍眼,正好乐得清静。

九毅行道:“今天早上你大伯带着她们两个来,想让她们两个当面给你谢罪,我没让她们进来打扰你,已经回绝了。”

九莺莺点头,轻轻弯了弯唇,如实道:“莺莺不想看到她们。”

九毅行被她娇憨的语气逗笑了,温声道:“好,莺莺不想看就不看!爹爹已经让人在门口守着了,绝对不会让任何闲杂人等进来打扰你,你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安心养病,不用操心任何事。”

“谢谢爹爹,您回来了真好。”九莺莺开心的笑了笑。

“嗯。”九毅行若有所思的道:“爹爹这次回来,会在京城待的久一些。”

九莺莺惊喜万分,眉眼弯弯的笑了笑,“那太好了。”

她心情愉快,忍不住多吃了一些粥,这粥明明和往常一样,她却觉得今天格外的好吃,粥熬得又稠又软,吃起来香糯可口,让她胃口大开。

九毅行没有说,他其实派了两支护卫队在门口守着,他回府的时候一般不会带这么多兵,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声势浩大。

九明行今天来的时候,看到门口那些护卫,面色难看的厉害。

平日里,大家虽然知道九毅行疼爱一双子女,却没想到他会疼到这个地步,九莺莺只是一个女儿而已,他就这么重视。

九莺莺明明是在家里,九毅行却这样严阵以待地保护着,就像在防着家里人一样,简直是在打九明行的脸。

九明行当场就气得不行,偏偏九毅行态度强硬,那些士兵又不归他管,他再气也没有办法。

九毅行知道兄长心里不悦,但是他这次亲眼看到女儿在死门关走了一遭,再也顾不得兄长的颜面了。

他重情重义,却不代表他九毅行的女儿可以让人随意欺辱。

第55章 第 55 章

九莺莺和九毅行在屋里说着话, 九玉跑出门,折了一支海棠回来, 放在九莺莺的手里, 别别扭扭的说:“阿姐, 你好好休息, 快些康复。.kanshshen.”

九莺莺莞尔一笑,接过海棠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心情霎时好了起来,柔声道:“谢谢阿玉,阿姐很喜欢。”

九毅行在一旁看着,目光欣慰, 他这次回来发现女儿成熟懂事了很多, 女儿和儿子的关系也是真的好了不少,他不要跟着感到开心,只要他们一家人全都平安幸福,那就够了。

……

九莺莺在床上躺了几日,身体才渐渐恢复, 她又在屋里待了几日,把给九玉做的衣衫做好,才走出屋子。

前世, 九红梅落水后,一直装病卧床不起,过了月余才从床上起来,这期间九毅行一直好吃好喝的送给她, 不断的登门道歉,一次次受尽他们的白眼。

九莺莺这才躺了这么几天,还没有为难折腾她们,对她们来说已经算是轻饶了。

春芳自从九红豆被关起来,就神思不属,急于想要去九红豆面前表现,又苦于没有机会,每天伺候九莺莺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

九莺莺欣赏了几日她急切的模样,终于欣赏够了,大发慈悲的开口道:“春芳,我记得你很擅长做糕点,你现在做几样糕点给二姑娘送去,就说我让她保重身体,关禁闭的时候想开点,平心静气,好好修心养性。”

她敢打赌,九红豆听到她这些话,一定会气得摔杯子。

春芳露出惊喜的表情,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迫不及待的小跑了出去。

九莺莺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她前世倒是没有发现,春芳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她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春杏神神秘秘的走进来,关上门道:“小姐,您让我这两天多注意大房的动向,说那位梨白姑娘可能要来府里,您所料果然没错,我终于打听到那位梨白姑娘了,她明日就会来府中唱曲。”

九莺莺点了点头,果然不出她所料。

九毅行最近回京,官员们忙着讨好九毅行,每日来往于府里,九明行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早就妒忌,最近他又因为九红豆和九红梅的事丢了颜面,心里窝着火,无处发泄,所以按照他的性子,最近定要找人回来唱小曲儿排忧解郁。

九莺莺算算时间,觉得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梨白,便让春杏这几日多多留意,没想到还真让她等到了。

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脑海里浮现起梨白上辈子的凄惨结局,若有所思的轻眯了一下眼睛。

这辈子,她便想办法救一救梨白。

……

九莺莺走进屋的时候,九老夫人、九毅行和九玉已经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婢女们跟在九莺莺身后,手里端着几盘菜肴,一一摆到桌子上。

九莺莺笑了笑,让婢女们把菜肴放到桌子上,自己伸手调整了一下位置,把大家喜欢的菜肴,一一放到了他们面前。

九玉看着美味可口的饭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九老夫人惊喜的看着面前的饭菜,满面笑容的说:“莺莺,这些都是……”

“是莺莺亲手做的。”九莺莺笑着接话。

她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给家人做过饭菜,今日她在厨房学了一天,就是想要在出嫁前,给家人们做一顿饭,大家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九毅行笑道:“莺莺,难怪你今天突然把我们叫过来,原来是为了亲手做饭给我们吃。”

九莺莺点头,笑了笑说:“莺莺第一次做,味道可能一般,你们尝尝可合胃口?”

九老夫人拿起筷子,看着面前的饭菜,再看看九莺莺泛红的手指,忍不住有些心疼,开口道:“莺莺,你的心意我们收到了,但是家里有厨娘,你大病初愈,别这么辛苦,以后别再亲自辛苦下厨了。”

九莺莺点点头,“知道了,祖母。”

九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她看着孙女做的一桌饭菜,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九莺莺做的都是他们喜欢吃的,可见虽然没说,但是她一直细心留意着他们喜欢吃什么,并且牢牢记在心里。

九老夫人率先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她还没吃出味道,就忍不住夸奖,“好吃。”

九毅行也迅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仔细品了品味道,有些伤感的感慨到:“不错,很有你母亲当年的风范。”

九玉听到母亲,眼睛里流露出丝丝难过和愧疚,小心翼翼地夹起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吃了下去。

九莺莺留意到弟弟的表情,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她以前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从未想过九玉面对他们的目光,该有多愧疚,这是她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孩子,九玉小小年纪不该承受这些。

她拿起筷子,亲手给九玉剥了一只虾,放进他的盘子里,声音温柔的说:“阿玉越来越乖巧懂事,母亲如果能看到,一定会很欣慰。”

九玉眼睛亮了亮,眼巴巴的看着九莺莺。

九毅行爽朗的笑了一声,有些伤感的道:“你们两个都很出色,你们母亲在天上定是开怀的。”

九莺莺知道父亲对母亲感情深厚,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未再娶妻,她以前一直忽略了,其实父亲才是心里最难过的那个人。

九玉红着眼眶,把碗里的虾仁一点一点吃了下去,刚想抬头,又有一个虾仁送进了他的碗里,紧接着两个、三个……他抬头,便看到祖母、父亲和姐姐都含笑看着他。

他怔怔的眨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害羞的拿起饭碗,用大大的碗遮住了自己羞红的脸颊,把虾仁都扒进了嘴巴里。

大家这一顿饭吃的极为温馨,围在一张圆桌旁,有说有笑,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

屋外忽然传来阵阵丝丝缕缕的丝竹管弦声,里面夹杂着女人的浅声吟唱,时而喜悦时而低转。

九毅行不由蹙起眉头,朝屋外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声音?”

九毅行听到咿咿呀呀的声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在京城的时候,九明行很少如此放肆的把唱曲的人请回家中。

九明行这次一反常态,是因为他最近心中有气,觉得九毅行为了女儿扫了他的颜面,所以才不管不顾起来。

他明知道九毅行性格刚正,不喜欢这些享乐奢靡的东西,依旧把唱曲的人请到了府中大声弹唱,就是故意宣扬自己长兄的身份,想借此让九毅行明白九府是谁当家作主。

九莺莺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九玉已经抢先回道:“爹爹,定是大伯找娘子回来唱曲呢,大伯说娘子甚美,可解烦忧。”

九毅行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脸上的笑容霎时收敛起来,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年幼的儿子,“大伯还说什么了?”

“大伯还说……”九玉低头想了想,“大伯还说阿玉现在年纪小,不懂娘子的美,待阿玉长大了,他便带阿玉看遍京城俏娘子。”

九毅行瞬间面沉如水,嘴唇绷成一条直线,目光如炬的看向九玉,“你去你大伯那里听过曲?”

九玉点了点头,“大伯待阿玉好,有好事总想着阿玉,每每有娘子来府中唱曲,大伯都要唤阿玉过去,不过阿玉不喜欢听,也听不懂那些娘子们唱了些什么,便不喜欢去了。”

九毅行越听越怒,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知兄长荒唐,却没料到兄长荒唐至此,若九玉长此以往,不但会被兄长教导成纨绔子弟,恐怕还要小小年纪就要惹出事端。

九老夫人面露愁容,自责的道:“都怪我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管教阿玉,竟不知此事。”

九毅行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痛声道:“母亲,这不怪你,是我这个父亲没有尽到责任。”

九玉懵懂的看着父亲和祖母,见他们面色凝重,渐渐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他忍不住抬头,有些无措的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着父亲,意有所指的低声道:“阿玉年幼,不知对错,府中人事复杂……阿玉每日耳濡目染,确实不利于阿玉的成长。”

九毅行坐回桌旁,沉吟了一会儿,满面愁容的叹道:“我在边关危险重重,阿玉年纪太小,我不能把他带在身边,母亲年纪渐大,心有余而力不足,莺莺,你就要出嫁了,不可能经常回府中管教阿玉,这可如何是好?”

屋内安静下来,九毅行和老夫人愁眉不展,九莺莺也跟着露出愁容,假装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意有所指的缓缓开口道:“若能给阿玉换一个好一些的环境就好了。”

九毅行不知想到什么,全身一震,他眉头紧蹙的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道:“此事牵连甚广,兄长虽然糊涂些,但是等我明天去跟他好好谈谈,他也许会改正,让我再好好想想。”

九莺莺知道分家的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决定的,她没有再多言,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个鸡翅,含笑道:“快吃饭吧。”

大家这才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但外面的丝竹声偶尔传进来的时候,九毅行还是会几不可察的蹙眉,目光沉沉的看向大房的方向,目光担忧。

用过饭之后,婢女们把用剩的碗盘都端了下去,这顿饭是九莺莺亲手所做,大家不自觉吃的比往常多,现在吃完都觉得有些撑了。

九莺莺留意到外面的丝竹声已经停了下来,看看外面的天色,见时间差不多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含笑说:“父亲,今天天气暖和,屋外也不冷,我们扶祖母去花园走走,散步消消食吧。”

九毅行自己今晚也吃了不少,现在撑的难受,当即答应下来,九老夫人也笑眯眯的站了起来,三代同堂,她今晚无比的开心。

九玉连忙站起来,有些兴奋的说:“阿姐,我也去。”

他今天晚上特别开心,整个人都很活跃,还没有玩够,也想跟着去花园里逛一逛。

九莺莺笑了笑,低声哄道:“阿玉,夫子今日布置的任务,你还未完成,听话,快点回去做功课。”

九玉挠了挠头,一脸郁闷,不过没有反驳,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他本性憨厚老实,以前虽被养的贪图玩乐,但是他很听九莺莺说话,现在在九莺莺的管教下,最近功课进步了不少,他自己也对功课也越来越感兴趣,觉得比玩鸟、斗蛐蛐有趣儿多了。

九莺莺安慰的拍了拍九玉的肩膀,让丫鬟亲自送他回去做功课。

九莺莺看着越来越长进的弟弟,忍不住欣慰的笑了笑,觉得自己重活一世,也算没有白活。

第56章 第 56 章

距离夏日越来越近, 夜里的天气凉爽温柔,九莺莺和九毅行扶着九老夫人, 一步一步的走着。.kanshshen.

九莺莺让婢女们远远的跟着, 没有让她们离得太近, 他们三个一路说着话。

九莺莺偶尔说笑几句, 九毅行总不在京城,对京城里的事知之甚少,九莺莺便捡了几件有趣的事,说给他听。

九毅行被女儿逗的开怀大笑,渐渐忘记了刚才的那点不愉快。

直到距离花园越来越近,九莺莺才渐渐停下说话, 夜里很安静, 九毅行和九老夫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九莺莺不说话,他们便安静下来,偶尔抬头赏赏月,也别是一番好心情。

花园深处, 蜿蜒的小路曲径伸展,树木林立,花丛漫漫, 在夜里看起来黑漆漆一片,透着丝丝恐怖,夜风萧瑟,灯笼摇晃, 昏暗的灯光照的人脸色有些苍白。

九老夫人不自觉心里有些发怵,刚想开口说‘夜深了,回去吧’,就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断断续续传来一些暧昧的声响,像是衣物撕裂,□□碰撞的声音,参杂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似乎有人捂住了女人的嘴,声音听起来憋闷焦急。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过去,一双眸子在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清清冷冷的寒光。

九老夫人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九毅行已经面色一变,大步走进花丛里,循着声音快步走了过去。

九毅行性格刚正,看到府里发生这种事,不可能不管。

九莺莺扶着九老夫人走在后面,九老夫人心里虽然急切,但是腿脚慢,九莺莺就扶着她一步步走过去。

隔着远远的,九莺莺听到九毅行在前面大喝了一声:“哪个不要命的混球,竟然敢在九府行荒淫之事!”

那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九莺莺就听到九毅行一拳把那人掀翻在地,紧接着就是接连踢了数脚,那人闷哼几声,连声求饶,旁边有一女子嘤嘤哭泣。

九毅行在军中治军极严,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府里有这样的腌攒之人,他怒发冲冠,根本没听清那人的求饶声,倒是九老夫人听清那求饶声,连忙加快了脚步,慌慌张张地走过来。

九老夫人忍不住惊呼:“阿毅,快住手!我听这声音怎么像……”

九莺莺冷冷地勾起唇角,举着手里的灯笼上前一步,照亮了趴在地上那人的脸。

惨白的烛光照亮在九明行的脸上,他瞬间无所遁形。

待九毅行看清脚下的人,动作一顿,猛地睁大了眼睛,周围的护卫、婢女跟在后面,全都赶了过来,将人团团围住。

九莺莺不闪不避的举着灯笼,九明行那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他衣衫不整,目光错愕,在众人的注视下,狼狈的抬起袖子挡住脸,不住的往后闪躲。

九毅行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怒火比刚才还要高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把那声压在喉咙里的短促的呼唤喊了出来,“大哥?”

旁边的女子反应过来他的身份,踉踉跄跄的爬了过来,她身上的衣服只余碎片,发丝凌乱,面色惨白,她抱住九毅行的腿,泪流满面的大声呼救,“请将军做主!救救民女!”

九莺莺看着梨白那张花容憔悴的脸,微微出神。

她上辈子见到梨白的时候,梨白已经从楼上跃下,满脸血污,红颜已逝,看不清容貌。

现在九莺莺细看,才发现梨白长的清丽秀美,确实是个美人,难怪九明行会色心大起。

梨白能这么快从九毅行的称呼里快意识到九毅行的身份,并且快速精准的向他求救,可见梨白虽然受惊慌乱,但是没有失去理智,思路依旧清晰,是一个冷静又聪明的人。

九莺莺知道梨白一直如此,她上辈子被九明行奸污后,没有立即寻死,而是先虚与委蛇的哄的九明行开心,让九明行以为她已经顺从,所以松开了她。

梨白在九明行松开她的瞬间,趁机咬在九明行的脖颈上,狠狠的咬掉了九明行的一块肉。

九明行立即血流不止,梨白本来可以杀了他,可惜府里的护卫正好听到声音赶到,救了九明行,梨白没能要了九明行的性命。

她自知落在九明行手里不会有好结果,所以趁着护卫急着救九明行,没顾得上抓牢她,她迅速逃跑,在走投无路之际,跑到府里的戏楼上,一跃而下,血流成河。

那一天,九老夫人正好请了人来府中唱戏,九莺莺当时因为赐婚的事心情不好,九老夫人本是想借此哄她开心,戏曲尽挑了些喜庆的。

当时花旦正在台上欢天喜地地唱着,梨白突然摔了下来,她一身破碎的白衣,如断翅之燕,飘然落下,砰的一声,白衣被鲜血染透,戏楼瞬间乱成一团,只余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九莺莺当时离得很近,受惊过度,回了屋里便发起高烧,一连昏迷了几天。

她醒来的时候,听说梨白的案子已经有了定论,据府衙说,梨白生性浪荡,趁着来府中唱小曲儿,勾引九明行。

九明行酒后失德,一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九明行清醒过来后,训斥了梨白一顿,因他觉得梨白品行不端,所以拒绝把梨白纳入府中。

梨白一看得不偿失,气恼之下咬了九明行一口。

九明行血流不止,当场晕了过去,若不是被护卫们及时发现,一条命早就丢了,所以梨白是自知此事闹大了,所以才畏罪自杀。

这是贺怀瑾亲自调查出来的结果,他身为皇子,自然可信度极高,而梨白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所以当时九老夫人和九莺莺都信了这种说法。

直到重活一世,九莺莺看清了他们所有人的真面目后,细想之下,才料定此事必定另有原因,所以才让春杏一直留意梨白的动向。

现在正好一箭双雕,既能揭露九明行的丑态,还能救梨白一命。

九毅行低头看了梨白一眼,见她衣衫不整,连忙移开视线,抬头吩咐道:“男子全部转过身!”

梨白怔了一下,她看着侧过脸的九毅行和周围背过身的护卫们,不由愣了愣,她这种唱曲的女子,见惯了轻浮的目光,好像所有人都她是出来唱曲的,就该被人看,就该被人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尊重她。

九莺莺脱下斗篷,蹲下盖在了梨白的身上,低声安慰道:“别怕。”

梨白抓紧斗篷,看看九毅行,又看看九莺莺,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心安了,她抬头看着九莺莺,漆黑的眸子里全是泪水。

九莺莺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抱住她的肩膀,陪她往旁边挪了挪。

九毅行指着九明行,痛心疾首的道:“大哥!你怎能如此糊涂!三更半夜,你竟然在府中的花园里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那女子不愿意,你没看到吗?怎可强来!”

九明行已经冷静下来,酒醒了大半,他赫红着一张脸,愤愤不平的放下袖子,觉得是九毅行坏了他的好事,不然他现在已经快活似神仙了。

他抬起头,倒打一耙的狡辩道:“毅行!你还不了解大哥的为人么?你不要被这个唱曲的小贱人骗了,明明是她故意勾引我!我今日心情不好,多饮了几杯,谁知道她在我的酒里下了什么东西!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冲动!”

梨白颤抖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冤枉于她,不可思议的张大眼睛,哀声辩驳道:“我没有……我怎么敢对侯爷下药?”

九毅行蹙眉,沉着脸盯着九明行看,九明行被他看的一阵心虚,侧了侧身子。

梨白还想开口辩驳什么,九莺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向九毅行,不紧不慢的开口。

“父亲,大伯若是被下药了,那可非同小可,快找大夫来给他看一看吧?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

九明行神色一动,不但不怕,反而连声道:“对!莺莺说的对!快找大夫来给我看一看!”

他捂着肚子道:“我说我怎么觉得肚子有些疼,必定是那□□有问题!这个民间女子一看就没有什么钱,谁知道她手里的药会是什么腌攒东西,可别把我的身体折腾坏了,你们现在就去找咱们府上的那个陈大夫,他医术高超,一诊便知。”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护卫,颐指气使的道:“还有你们,现在立刻就去报官,此女子心肠歹毒,竟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下毒害我,绝不能放过她。”

梨白吓得身体一颤,她虽然确定自己没有给九明行投过毒,但是九明行如此积极的态度,一看就有问题。

九明行定然是极有把握,才会这么积极的找大夫和报官,这些人若沆瀣一气,她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九莺莺听到九明行的话,眸色冷了冷,她怎会不知九明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陈大夫是九府府中的常住大夫,拿着九明行的钱,当然替九明行做事,就算是白的,他也能说成黑的,让他过来诊治,不用想也知道,一定会趁机倒打一耙,颠倒黑白,将九明行变成那个受害人,而梨白则成了那个下毒的凶手。

看来九明行不但想掩盖他妄图□□民女的事,还想趁机把梨白送进府衙。

这一招简直跟当初梨白死后,他们合伙冤枉她一样,当年梨白蒙受不白之冤,死无对证,也死不瞑目。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重演。

作者有话要说:莺莺今天是正义的使者,握拳!

第57章 第 57 章

梨白急得眼眶红了起来, 她如果落到官差的手里,那她的死活就是九明行一句话的事, 她想要洗脱冤屈, 更是难上加难, 到时候不知道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xinghoen.

她如丧考妣, 焦急的握住九莺莺的手,六神无主的呢喃,“九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去府衙,如果去了, 我就……”

九莺莺明白她想说什么, 安抚的看向她,阻止她说下去,无论梨白觉得去了官府会有什么后果,这话都不能说出来。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收紧手指,握了一下她的手, 轻声说:“无需担心。”

梨白含泪点了点头,抿紧嘴唇,没有再发一言。

九莺莺站起身, 走到九明行的身边,佯装担心的道:“父亲,陈大夫的医术固然可以,但是莺莺担心大伯身体受损严重, 现在莺莺是待嫁太子妃,根据规矩,可以请御医前来诊治,不如由莺莺出面,劳烦宫中的御医来一趟。”

璟帝既然已经下旨,虽然还未成亲,但是九莺莺已经有了太子妃的头衔,是可以请御医前来诊治的,更何况太子妃出嫁之前容不得丝毫闪失,如果去请御医,御医一定会立即赶过来。

九明行一听她的话,脸色顿时变了,连忙慌张摆手,“现在夜色已经深了,不必劳烦太医前来那么麻烦,陈大夫即可。”

九莺莺无辜的看着他那张青青紫紫的脸,“大伯伤得如此严重,莺莺实在放心不下。”

九明行急得拍腿,从地上站起来,忍着疼走了两圈,“你看看!大伯没事!莺莺,你可千万别惊动御医!”

如果九府在深更半夜大张旗鼓的请御医前来,明日整个京城都会知道此事,到时候恐怕连皇上都会知道。

他本来就没有被下药,只是见色起意,御医医术高超,一来便会知道他在撒谎,此事如果闹大了,丢人的是他,若传到皇上耳里,他定没有好果子吃。

“大伯,你身上的皮肉伤事小,这位姑娘若给你下了药,那才事大!这药物当中一旦有毒,你若有什么三常两短,我可怎么向伯母和两位姐姐交代?此事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九莺莺似真似假的说完,轻抬下颌,对身后的春杏沉声道:“立刻去请御医,大伯现在醉酒糊涂,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必理会他,就按照我的吩咐做。”

九明行愣了一下,刚才的一瞬间,他竟然在九莺莺身上看到了上位者不容反驳的气势,就好像她已经成为了太子妃,并且已经习惯了太子妃这个身份一样。

他不知道九莺莺在前世已经做过三年的太子妃,只觉她的眼神极为摄人,他竟然愣了愣,忘了反驳。

“是!”春杏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九明行直到看到春杏真的要去请御医,他才回过神来,慌张喊了两声,“回来!谁让你去的?立刻给我滚回来!”

春杏听了九莺莺的吩咐,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话,一直往前走,只把他当做醉鬼在胡言乱语。

九明行急得跳脚,拽着九毅行道:“毅行,你快让那丫头回来,我没有喝醉,我清醒得很。”

九毅行冷着脸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九明行只好又去求九老夫人,九老夫人看着他身上那些伤,轻叹道:“明行,你这让御医来给你看看吧,一旦留下什么旧伤就不好了。”

九明行急得不行,眼见着没有人肯帮他,春杏又越走越远,忍不住崩溃的大声道:“她没有给我下药!我没事!你快给我回来!”

他话音一落,九毅行和九老夫人都睁大了眼睛。

“哦?”九莺莺勾唇,抬起一双漂亮的眸子,清凌凌的看向九明行,“大伯说自己没有被下药?那莺莺就有些不懂了,大伯刚才为何要撒谎?”

春杏收回步子,老老实实的退回了九莺莺的身边。

九明行面红耳赤,站在原地使劲跺了跺脚,他眼见撒谎不成,耍起无赖来。

“我承认刚才是我醉酒惹事!我现在已经清醒了,反正这个贱人也没有什么损失,刚才她一直反抗,我根本就没碰到她,此事就这么算了!”

九莺莺看着梨白脸上的掌痕和身上的青紫,眸色愈发的冷了。

她还记得当初梨白惨死,贺怀瑾亲自处理了这件案子之后,九明行被无罪释放,他回府那天,坐在大堂里大喊自己冤枉,怒骂梨白无耻下贱,秦氏明知真相,却陪他演戏,让下人给他做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庆祝他‘洗脱冤屈’。

那天九府上下欢天喜地,九莺莺不知真相,也为大伯自证清白感到开心。

她出府想买件礼物给九明行庆祝,正好路过府衙门口,她看到官差用一张破草席裹着梨白的尸体,正打算扔去乱葬岗,那一刻,她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悲哀。

她让春杏把买礼物的银两给了官差,让他把梨白好好下葬,最后没有买礼物就回了府。

那种感觉跟现在的感觉有些像,九莺莺前世懵懵懂懂,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才明白,那是对梨白命如草芥的悲凉,也是对强权无法无天的叹息。

九莺莺沉了沉眸,不动声色的道:“大伯醉酒后,行事竟然会如此荒唐?不行,莺莺还是觉得很可疑,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就算了呢?在莺莺看来,你现在可能还未醒酒,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免得留下后患。”

九明行摆手,厚着脸皮道:“没有什么可值得调查的,我就是看上她了,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

“兄长!你实在是糊涂!”

九毅行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他痛心疾首的甩了下袖子,怒气压在心头。

九明行已经破罐子破摔,听到他的话,不以为意的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我今天只不过是喝了点酒,稍微猴急了一些,迫不及待的想在这花园里要了她,我承认是我行事荒唐了点,下次一定把她带到屋内再行云雨之事。”

“大哥!”九毅行不可思议的惊呼一声,痛斥道:“莺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在这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也该了解一下风月之事了,不然嫁过去怎么伺候太子爷?”

九明行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撇了撇嘴道:“对了,我差点儿忘了,太子身体有疾,莺莺就是想伺候,可能也伺候不了。”

他说完之后,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看起来一脸猥琐。

九毅行面色猛沉,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九毅行的拳头极猛,九明行瞬间就被打懵了,痛的尖叫一声,九毅行刚才虽然对他动手,却是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现在明知是他,竟然打得更猛,他瞬间就愣住了,这还是九毅行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他动手。

九毅行拽着他的衣领使劲晃了晃,一双虎目圆瞪,咬牙切齿的厉声道:“九明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子是君!莺莺是你亲侄女!你还是人吗?”

九毅行面对兄长,第一次这么愤怒,第一次忍无可忍的怒吼,九明行刚才说的那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九明行对他的女儿没有一丝尊重,也没有一丝心疼,有的只有幸灾乐祸!

九明行酒意上头,本来就冲动,他心里对两个女儿的事还心中有气,现在竟然被九毅行打了,怒发冲冠,说话越发的没有分寸。

他不但不悔改,反而握住九毅行的胳膊,胡搅蛮缠起来,对着那群护卫、小厮和丫鬟大声喊道:“打人了!九将军目中无人,现在在家里连兄长都打!要出人命啦!大名鼎鼎的九将军打兄长了!”

九毅行愣了愣,不自觉松开手,他惊讶的看着九明行,一瞬间觉得眼前的兄长极为陌生。

九明行年少的时候确实泼皮无赖,但是自从继承了爵位,这些年在京城里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胡闹。

九毅行以为他早就已经悔改,没想到其实他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混人。

九明行看九毅行松开手,越发的得意洋洋,得寸进尺的挺着腰,把他刚才被揍的那张脸往九毅行的眼前凑,用胸膛一下一下的撞着九毅行。

他一边撞一边指责道:“九毅行,你是不是以为你当了将军,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兄长看在眼里!”

“你不但把我的两个女儿留在外人府里受罚,还令我丢尽了颜面!你回府之后,竟然还派了护卫守在莺莺的门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防着谁呢?你女儿不过就是落了一次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大不了?”

“现在我想寻欢作乐,你竟然也要来坏了我的好事,你究竟是何居心?为什么回来之后处处找我麻烦?你是想来显示你的官威,还是觉得这九府由你说了算了!九毅行,我告诉你!你最好别痴心妄想,也永远别想爬到我头上来!”

……

九毅行被逼的连连后退,他目光诧异的盯着九明行,心里震惊又悲哀,他从来不知道九明行对他的怨言竟然这样多。

他这些年来对兄长恭敬有加,从来不跟九明行不分你我,他的东西就是九明行的东西,九明行想要的,他没有不给的,就连府中的大小事,也向来都是先问过九明行再做定夺。

他已经给与九明行他最大的尊重,却没想到九明行竟然一直以来是这样看待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9 14:58:08~2020-05-31 13:1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61079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第 58 章

九老夫人连忙上前分开他们, 苦口婆心的劝道:“兄弟俩有话好好说。.mengyanshom”

九明行根本不服气, 梗着脖子道:“是他先跟我耍官威!我就想要一个唱曲儿的小娘子怎么了?我想要她, 难道她敢说不吗?”

他说完, 蹲下去拽梨白,气急败坏的道:“我今天就要把她收房, 我看谁敢说个不字!”

梨白脸都吓白了, 连忙躲到九莺莺身后,死活也不肯跟九明行走,九莺莺上前一步, 挡在她身前, 看着九明行沉声道:“大伯, 请你自重。”

“你敢阻我?”九明行看着九莺莺,狠狠的眯了眯眼睛。

他这些年虽然在外面人模狗样的,但是年轻的时候跟市井上的那些泼皮无赖差不多, 此刻他目露凶光,满身戾气,一般的女子看到他这样早就吓得腿软了。

他本以为九莺莺平时娇生惯养,竟然也会吓得不敢再发一言, 却没想到九莺莺面色淡定,举止从容, 看着他没有丝毫畏惧, 说起话来依旧不紧不慢。

“大伯,你如果想把梨白收进房,我没有资格阻止你, 但是这件事也要问一问梨白愿不愿意,我们九府怎么说也是高门大院,还不至于强抢一个民女吧?这传出去可就太难听了。”

“她当然愿意。”九明行瞪向梨白,像恩赐一般高傲的道:“你刚才不情不愿的,不就是嫌我没让你进门吗?我现在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做我的妾室,如何?”

梨白身体颤抖了一下,拢紧身上的斗篷,飞快的摇了摇头,声音艰涩却格外坚定的道:“我不愿意。”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她早就料到梨白这样的性子,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名分就妥协。

九明行听到梨白的回答,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梨白之前在他手底下顽强反抗,他以为梨白只是想要个名分,他不想给这样一个小玩意儿名分,所以才想强逼她屈服,等好事成了,给点钱,养在外面便罢了。

现在他被九毅行激怒,本想大发慈悲,赏梨白一个名分,她竟然不愿意?

九明行掏了掏耳朵,目露凶光的眼睛像恶兽一样紧紧的盯着梨白,“你再说一遍?”

“我不愿意。”梨白咬紧牙关,直视着他的眼睛,再次坚定不移的一字一顿重复道。

九莺莺站在旁边,轻启红唇,柔声重复道:“大伯,她说不愿意。”

九明行瞬间火冒三丈,将九莺莺推倒在地,对着梨白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刚落下,九明行还没来得及痛快的怒骂出声,周围的护卫们就忽然抽出腰间配剑,全都将剑尖对准了他。

九明行面色大变,看着周围那些刀尖锋利的利剑,动作瞬间僵住,惨白着一张脸不敢乱动,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九府,你们敢对我拔刀?”

领头的护卫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回道:“将军吩咐过,谁也不能动小姐一根指头!”

九明行看了一眼被推倒在地的九莺莺,惊恐的看向九毅行,抖着声音喊道:“毅行,你疯了吗?再让他们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你难道还要跟兄长动刀子吗?”

九毅行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沉着脸把摔在地上的九莺莺扶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身上沾到的灰尘。

九毅行确认九莺莺没事后,才抬起头看着九明行,冷声道:“兄长,我是你弟弟,你怎么待我都可以,但是莺莺是我的掌上明珠,谁想要伤她,不用我开口,我手下的将士们也不会同意。”

九莺莺听到父亲的话,眼睛偷偷红了红,默默无声的站到旁边。

九明行向来能屈能伸,他迅速冷静下来,看着周围寒光闪闪的刀剑,勉强笑了笑,语气讨好的说:“毅行,莺莺是你的掌上明珠,那不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吗?她从小到大都在我身边,我宠宠都来不及!我刚才就是一时冲动,没注意到将她推倒了,我是无心的。”

他看九毅行不为所动,忍不住急了起来,“我是她的亲大伯!我还能伤害她吗?”

他转头看向九莺莺,虚伪的笑了笑,故作关心道:“莺莺,刚刚是大伯不好,你摔的疼不疼?如果有哪里疼,你就告诉大伯,明天我就让你伯母亲手给你炖鸡汤,然后由我亲自端过去给你喝,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大伯看着心疼,是该好好补补了。”

九莺莺听着他虚伪谄媚的话,再想想他刚才口不择言时说的那些话,心里忍不住觉得恶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眉眼低垂,默默把旁边的梨白扶了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梨白的脸颊比刚才更加红肿,九明行刚才那一巴掌扇得极重,梨白嘴角沁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九明行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咬了咬牙,转头看向九毅行,伏低做小的继续讨好道:“毅行,我向莺莺道歉,你就原谅兄长这一次吧,快让这些人把刀剑放下,兄长胆子小,经不起吓的。”

九毅行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一会,抬手让护卫收回配剑。

九明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吓得差点没了半条命。

他与九毅行虽然是两兄弟,但是九毅行从小舞刀弄枪,敢上阵带兵杀敌,他却连刀也不敢拿。

他每次一看到这些刀锋尖利的东西,就觉得头皮发麻,两腿打颤,他简直无法想象九毅行每天是怎么活在刀光剑影里,他光是想想就吓得睡不着觉。

他忍不住怨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等九毅行离开京城之后,他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折腾九老夫人和九玉,就算九莺莺嫁人了又如何?九毅行的老娘和儿子还在他的手里呢。

这个府里的一切都是他做主,到时候九毅行远在边关,什么也不知道,还不是任由他折腾。

他越想面色越沉,眼中全是阴谋算计的阴险之色。

九毅行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一眼,对护卫冷声吩咐道:“你们把大爷送回屋去,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事,等明日大爷酒醒了再说。”

“是。”护卫转身,对九明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请吧,大爷。”

九明行心有余悸的看着那护卫腰上的配剑,没敢再说什么,也没敢反驳什么,毫不犹豫的赶紧抬脚离开。

他现在看到这些手里拿着刀的护卫就觉得心惊胆颤,在九毅行面前是屁也不敢放半个。

九老夫人看着他走远,忍不住摇头叹息,她作为继室,这些年已经尽自己所能管教九明行,也不顾她夫君的反对,尽量把九府里的好东西都给了九明行,可是现在看来,她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她教不好九明行,也改变不了九明行,本性难移,她无能为力。

她回过头,看着梨白,慈眉善目的道:“姑娘,是我九家对不起你,我先让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客房,你今夜就留在府里,让大夫给你处理好伤口,好好休息,明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梨白俯身叩首,泪如雨下,“谢老夫人、谢将军、谢小姐……”

九老夫人本就是个菩萨心肠,看她如此,忍不住目露怜爱,亲手把她扶了起来。

九莺莺在旁边开口道:“祖母,让梨白去我们院子里住吧。”

九明行刚才虽然被吓住了,但是等会儿他反应过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找梨白的麻烦,为了避免发生事端,还是让梨白跟她们一起住,更让人放心一些。

九老夫人本来没有想到这一点,九莺莺开口提醒,她自然答应下来。

梨白感激的对九莺莺笑了笑,九莺莺让春杏扶着梨白先回房间,赶紧让大夫过来诊治。

她等周围的护卫散去,才扶着九老夫人慢慢往回走,当着九毅行的面,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

她眉头轻蹙,假装发愁的低声呢喃道:“我们这次正好赶上了,才阻止了大伯,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九老夫人也忍不住发愁,她相公活着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他这个儿子一无是处,这辈子也不会悔改,所以他才想要把爵位直接传给九毅行。

可是女人总是心软的,她总觉得人心本善,只要好好教导,九明行定然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所以是她坚持,让她相公将爵位传给了九明行。

可惜事与愿违,她以为九明行早就已经变好了,其实九明行不过是学会了伪装,骨子里还是当年的那个他。

九老夫人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九莺莺说的是事实,这样的事,以前可能发生过,以后也还有可能发生,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连阻止都阻止不了。

九莺莺看着茫茫夜色,幽幽叹息,“阿玉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日后嫁入皇家,成了太子妃,大伯若再闹出这样的事来,我可怎么跟百姓交代啊……”

九毅行听到她的话,身体一僵,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九明行走远的背影。

九明行这会儿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虽然被人搀扶着,但是还不老实,他的嘴里继续骂骂咧咧,含糊不清的说着脏话。

他说到气急的地方,像发泄怒火一样踹向旁边的奴才,奴才被他踹得颤颤巍巍,他看起来毫无后悔的迹象。

天色昏暗,他的背影也变得有些阴森恐怖,跟他平时道貌岸然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九毅行眸色沉了沉,恍惚间终于明白,他这位兄长是彻底无可救药了,他亦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9 14:58:08~2020-05-31 15:4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610791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 59 章

清晨, 九莺莺让人把梨白带了过来。.maixi9.

梨白脸上的那些伤痕还没有恢复, 依旧青一块紫一块, 红肿的地方经过一夜休息, 不但没消,反而更加肿胀。

九莺莺忍不住微微皱眉, “怎么会这么严重?”

梨白面色苍白的笑了笑, “谢谢小姐关心,没事儿的,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夫说这是正常反应, 一段时日才能康复。”

九莺莺点点头, 她已经吩咐过大夫,用药的时候尽挑好的来,只能慢慢养了。

春杏很快把早点端了上来, 有杏仁粥、红豆包、清汤面和几样爽口的精致小菜。

九莺莺拍拍旁边的位置,对梨白道:“坐下吃一点。”

梨白赶紧摇了摇头,低着头说:“多谢小姐照顾,梨白自知身份低微, 绝对不敢跟小姐同桌而食,在这里看着小姐用饭就好。”

九莺莺笑了一下:“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坐下吃点吧。”

梨白依旧摇头, 还是坚持不肯坐下,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眼看着饭菜都要凉了, 九莺莺无奈,没有她为难她,让春杏带她去隔壁的屋子里用餐,自己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梨白这才恭敬道谢,跟着春杏去了旁边的屋子。

九莺莺没想到梨白是这么守规矩和有分寸的人,不由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性格,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九莺莺这顿早餐尽量多吃了一些,她猜测九明行昨天受了气,大房今日必定要闹事,她必须得养足精神,才能有力气应付,如果她没有料错,今日就可以解决分家的事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开心,用完早餐后,让梨白陪她说了会儿话,梨白平日里唱曲的时候能遇到不少人,见多识广,还极为有趣,跟她聊天出乎意料的有意思。

巳时,九莺莺果然听到祖母的屋子里传来吵闹的声音,她吩咐春杏去打探了一下情况。

春杏很快就回来禀报说:“小姐,老夫人刚才要请家法处置大爷,可是大房说大爷见不得刀剑,昨夜受了惊吓,半夜就病倒了,现在卧床不起,大夫正在给他诊治,所以不能前来。”

九莺莺端起茶杯润了润唇,问道:“那现在是何人在祖母房间争吵?”

“回小姐,是大夫人,老夫人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大夫人就忽然来跟老夫人理论,奴婢刚刚去的时候,大夫人正坐在地上哭呢,发髻都散了,还把府里的奴婢和小厮们都喊了过来,让他们站在老夫人门外看着,她似乎是想把事情闹大。”

九莺莺轻笑了一下,这对夫妻真是把胡搅蛮缠的戏码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淡淡的问:“大夫人都哭闹什么?”

春芳抢着在旁边说话,“还能说什么?大夫人说大爷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说大爷昨夜在护卫面前丢尽了颜面,现在已经没有脸出来见人了,大夫人还说,大爷是因为没有娘亲做主,所以才导致被弟弟欺负了,也没有人为他做主,反倒是一个歌女,竟然有一群人护着。”

春芳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有些讥讽,她现在一颗心都长在九红豆那里,自然是向着大房的。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嗤笑,秦氏倒是想得开,她丈夫寻花作乐出了丑事,如今在家里就胡搞乱搞,她竟然还这样百般维护,出来帮他出来闹事,说的好像九明行受了委屈一样。

秦氏这样养虎为患,九明行以后闹出再大的事,九莺莺都不会觉得奇怪。

梨白站在一旁,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急道:“小姐,我去跟大夫人解释。”

“不用解释。”九莺莺看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那枝海棠,微微笑了笑,轻弹了一下娇嫩花瓣上面的露珠。

秦氏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早就明了于心,她今天去祖母那里闹事,不过就是想要找个理由找麻烦而已,就算梨白去解释,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听的。

“那怎么办?”梨白忍不住急道。

她在原地焦急的来回走了两步,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惹出这么多事端。

“别担心。”九莺莺最后看了一眼海棠花,站起身,不以为意的道:“我亲自去祖母院子里看看。”

“小姐,我跟您一起去。”梨白急道。

她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九老夫人昨日那样帮她,她不能不担心九老夫人。

“好。”九莺莺点点头,转头吩咐道:“春杏,你去厨房端些清新可口小菜,再端一碗暖胃粥,等会儿直接送到祖母的屋里。”

“是,小姐。”春杏福了福。

九莺莺整理了一下裙摆,对梨白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漫声道:“我们一起去会一会我这位好伯母吧。”

吵架这种事,当然少不了李菜花,九莺莺让人去把李菜花叫上,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去了九老夫人的屋子。

她双脚刚迈过门槛,就看到秦氏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头发散乱,模样像撒泼了一样,是一点侯爷夫人的形象也不顾了。

九莺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看来九红梅和九红豆的事,让她一直憋了不少气,所以这一次才不惜自毁形象,也要借机会把事情闹大。

人越是生气,越会失去理智,也越容易弄巧成拙。

九老夫人坐在上首的位置,愁容满面的按着额头,九毅行也站在屋子里,他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场面,站在秦氏旁边连连叹气,不住的劝着秦氏,让她快些起来。

九莺莺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扬声道:“哎呦!这竟然是大伯母啊!莺莺远远看过来,竟然差点没认出来。”

秦氏哭声一顿,她听出九莺莺语气里的揶揄,抬起头狠狠的剜了九莺莺一眼。

国公老夫人生辰宴上的发生的事,她都听两个女儿说过了。

她这些年来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名声,竟然就这么被九莺莺毁了一半,就连她两个女儿的名声都毁了,大女儿的婆家至今还在生气,二女儿被关着出不来。

她心里又怒又怨,早就想找九莺莺这个臭丫头算账了。

可惜最近九莺莺被九毅行保护的太好,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找她算账,现在九莺莺竟然还来嘲讽她,她不由怒上心头。

九莺莺迎着她怨毒的目光,莞尔一笑,毫不留情的道:“伯母,您快些起来吧,这样实在是太难看了,有损您侯爷夫人的颜面,您不觉得丢人,我还替您丢人呢。”

秦氏轻哼了一声,也觉得这小辈面前这副模样有些难看,抬手擦了擦眼泪。

她视线从九莺莺的身上,挪到九莺莺身后的梨白身上,眼睛不由睁大。

梨白是屋里唯一一个生面孔,而且脸上又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昨夜惹出事的那个小贱人!

她的面色顿时变了变,瞳孔猛的一缩,眼里射出愤恨妒嫉的光。

她手脚麻利的爬起来,冲上去就要甩梨白一巴掌,她管不住九明行出去寻欢作乐,但是对这些勾引九明行的祸水和不安好心的小贱人们,可绝不会手下留情,她不打梨白出出恶气,她心里就不舒服。

李菜花就站在梨白的旁边,一看情况不妙,眼疾手快的伸手拦住秦氏。

她夸张的大叫道:“大夫人,您怎么比我还要暴躁!您还没听人家清楚,怎么上来就要打人啊!您是贵夫人,可不能这样,您这样看起来,还不如我呢。”

秦氏听她竟然敢把自己跟她想比较,气得差点晕过去,李菜花是一个市井泼妇,凭什么跟她这个侯爷夫人相比!

她狠狠的睨了李菜花一眼,稍稍冷静下来,她看了看虽然鼻青脸肿,却衣衫干净整洁的梨白,再看看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和衣服,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端起侯爷夫人的架势来。

她深吸一口气,在右侧椅子上坐下,对梨白冷声道:“跪下!把昨夜的事交代清楚。”

梨白老老实实的跪下,在一屋子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她神色淡定,即使被秦氏用毒辣的目光注视着,说话依旧有条不紊。

“昨夜,侯爷雇我来府中唱曲,我唱完曲已经是二更天,夜色已深,我急着回家,领完赏钱之后,就匆忙往府外走,侯爷热情相送,我推拒了几次,侯爷依旧紧跟在我身后。”

“我察觉到情况不对,就加快了脚步,想要甩开侯爷,没想到在路过后花园的时候,侯爷突然在我身后捂住我的口鼻,我的力气不如侯爷大,侯爷轻而易举就把我拖入花丛里。”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的咬了下下唇,不自觉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对她点了点头,目光温和,梨白这才鼓足勇气,继续说下去,“侯爷将我拖进花丛里之后,就开始上下其手,脱我的衣服,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一直挣扎,大喊救命,侯爷气不过,就开始打我,握住我的嘴,将我的衣服撕了……还好老夫人、将军和九小姐正好路过,救了我。”

梨白话音刚落,秦氏就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厉声大喝:“你这小贱蹄子,满口胡言乱语!侯爷品行端正,岂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你这分明是不安好心的污蔑!”

梨白立即磕头,语气坚定的说:“请侯爷夫人明察秋毫,梨白所言,绝无一句谎话,如若有一句谎言,梨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秦氏横眉竖眼,又怒拍了一下桌子,“贱人!休要无理取闹!事情的真相不是靠你两张嘴皮子一碰就成真了,侯爷这些年的为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岂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下人们听到她的话,纷纷低下了头,九明行这些年的品行,他们的确都看在眼里,所以谁都知道这件事一听就是真的。

九莺莺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秦氏还真是撒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九明行是什么德性,别人不知道,秦氏难道还会不清楚吗?

这些年来,秦氏为了九明行出去沾花惹草的事,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在府里哭闹过多少次,九莺莺记得有一次九明行把她贴身的婢女睡了,她闹了大半宿,哭着去宫里找淑妃,让淑妃给她做主,最后九明行乖乖认错,整整老实的一年,这件事才算罢休。

秦氏明明清楚知道九明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不可能有假,可是现在她却出来帮九明行倒打一耙,实在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九莺莺以前还觉得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是可怜,现在看来九明行会变成今天这样,她也不是全无关系。

第60章 第 60 章

秦氏刚摆出一些气势来, 就被九莺莺这声笑给打散了, 不由面色一僵。.jijien.

她抬头看着九莺莺, 怒气冲冲的道:“莺莺!伯母这些年对你掏心掏肺, 给你好吃好用,一直对你照顾有加, 甚至念在你母亲早逝的份上, 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你现在要嫁人了,翅膀也硬了, 就这么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么?”

“伯母这句话是从何说起?”九莺莺在秦氏对面坐下, 轻轻挑了下眉, 不以为意的道:“莺莺对伯母向来敬重,何来轻视一说?”

她在知道大房一家人的真面目之前,对秦氏就像对自己亲生母亲一样恭敬, 真要说起来,她才是掏心掏肺的那一个。

只是真心换不来真心,她的心她的肺都在前世喂了狗,现在她在他们面前, 自然是没有那些东西了,只剩下一个没心没肺的九莺莺。

“那你刚才在笑什么?”秦氏强忍怒气, 沉着一张脸问。

“莺莺刚才笑, 是在替大伯感到开心。”九莺莺拨弄着手里的乌发,又对秦氏笑了笑,“伯母能如此维护大伯, 真是夫妻一心,难能可贵,大伯得妻如此,着实令天下男子羡慕,莺莺身为侄女,当然要替他开心了。”

秦氏知道九莺莺虽然说的好听,其实是在讥讽她,可是她现在顾不得争风吃醋那些事了。

她女儿前几天刚被扫了面子,九明行昨夜又丢了颜面,再这么下去,大房就颜面尽失,让二房爬到头上了,她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快点把面子找回来,所以就算她心里再气,再想打死九明行,也只能忍着。

秦氏看了九莺莺一眼,不冷不热的道:“我家侯爷身居高位,有一两个女人也没什么,倒是你,你现在就要嫁入皇室,千万要学的大方一点,太子身为陛下的儿子,有延续后代的责任,他以后必定要广纳女人进门,给皇家开枝散叶,你还是早日想开,免得日后争风吃醋,寻死觅活。”

九莺莺想起贺怀翎不由笑了笑,她跟贺怀翎成婚三年,从没见贺怀翎看别的女人一眼,她有的时候简直怀疑贺怀翎要孤独终老。

她不以为意的挑了挑眉道:“太子若能给皇家开枝散叶,那是好事,只要他不强抢民女,也不背着娘子偷偷到处招蜂引蝶,莺莺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她又不会跟贺怀翎在一起一辈子,等贺怀翎登基为帝之后,贺怀翎要娶多少女人进门,都跟她无关了。

她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轻轻蹙眉。

秦氏听出她在暗讽九明行,气得胸口起伏,她怒瞪了九莺莺一眼,转头看向九老夫人。

她咬着牙冷声道:“娘,我们家大爷不是您的亲儿子,二爷是你的亲生儿子,您偏心二爷我可以理解,但是九莺莺可是您的亲孙女,您不能只对不是您亲生儿子的大爷动用家法,却任由您的亲孙女目无尊长吧?您是不是也应该好好管教九莺莺一下?”

九老夫人眼看着一顶偏心的帽子突然扣了下来,不由叹息一声。

这些年,她对大房仁至义尽,就连九明行的侯位都是她帮忙保住的,没想到现在却被倒打一耙,她忍不住有些寒心,看着秦氏的目光失望又无奈。

春杏端着早餐走了进来,感觉到屋里冰冷僵硬的气氛,默不作声的行了个礼,走到九莺莺身侧。

九莺莺站起身,亲自把早餐端到九老夫人面前,摆到桌子前。

她一边摆着饭菜,一边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伯母说得对,莺莺是该学学尊敬长辈,所以莺莺听说祖母因为伯母的原故,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后,在来之前,特意让春杏去厨房端了饭菜过来,您可能不知道,祖母胃不好,早上不吃饭,这一天身体都不舒服。”

她把筷子递给九老夫人,转头对秦氏笑了笑,人畜无害的道:“伯母,这些事,本来应该由您这个儿媳妇来做,但是就像您刚才说的,祖母不是您的亲婆婆,您为祖母的身体考虑的少一些,莺莺也可以理解。”

秦氏被九莺莺说得面红耳赤,半天没说出话来。

按照规矩,她这个儿媳妇侍的确应该侍奉在九老夫人身侧,早起晚上都该伺候着,只是前些年,她身子不太爽利,九老夫人体谅她,便免得这些规矩,这些年都没有改,她也乐得轻松。

她昨夜一晚上没睡,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早上,便急着过来闹事,没想过九老夫人有没有用饭的事。

她本来想借机会惩罚九莺莺不敬长辈,没想到现在反而被九莺莺反将一军,反讽了回来。

这件事上,她一点儿也不占理,所以无法反驳,她找来的这些小厮和婢女们都站在门口看着,她不可能再阻止九老夫人用饭,也不可能坐在这里继续闹事,只能愤愤不平的起身,尽儿媳妇的责任,去伺候九老夫人用饭。

九莺莺看她站了起来,抬头声音微冷的道:“不敢劳烦伯母,莺莺伺候就可以了,您安心坐着吧。”

秦氏气的不轻,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本来就是不情不愿,听九莺莺这么说也懒得再装下去,扭过头坐下。

九莺莺本也没想让她动手,省得她惹得祖母吃饭也吃得不顺畅。

九莺莺亲自伺候九老夫人用了些饭菜,九老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

这么多人在这里看着,九莺莺知道祖母会不自在,只是一点饭也不吃,祖母的胃会受不了。

她轻声细语的哄着祖母,低着头给祖母夹菜,劝祖母多吃点儿,九老夫人稍稍舒心,这才渐渐开了胃,把粥喝了小半碗。

九莺莺看祖母吃得差不多了,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才让春杏把饭菜端下去。

秦氏一直沉着脸,待九老夫人吃完了,她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履行儿媳妇的责任,上前伺候九老夫人洗簌,她捡了几样轻松的活干,递个手巾之类的,至少面子上算是好看了。

九毅行看秦氏终于安静下来,不哭也不闹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早上被秦氏闹腾的脑袋都大了,现在才感觉终于能够喘口气儿。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到梨白还跪在地上,随口道:“起来吧。”

九毅行这句话不知道什么地方戳中了秦氏的肺管子,她一下子把手里的帕子摔进盆里,喊道:“不行!”

梨白刚刚想起身,只得又跪了回去。

屋里的丫鬟们连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耳,不敢看主人家的这出大戏。

九毅行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大嫂,这件事本来就是大哥错了,与这名女子无关,我们理应好好道歉,再给她一些银子作为补偿,然后再把她安全的送回去。”

秦氏听到他的话,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我们还要给她道歉?还要给她钱?她就是一个狐媚子!谁让她长的娇媚,会勾引人,她活该!”

“大嫂!我昨日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大哥见色起意,做了错事!你看看这女子的脸,她若是心甘情愿,怎么会被大哥打成这样?我们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更不能仗势欺人。”

九毅行忍不住微微抬高了声音,九明行所做的事,他本就鄙视,现在九明行假装卧病,不肯出来受罚,秦氏还这样无理取闹的倒打一耙,他实在是失望透顶。

梨白一双眸子水光颤动,咬紧了下唇,才没让眼里的泪珠滚落出来。

秦氏看了一眼梨白,见她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眼神不由更加厌恶。

秦氏轻哼了一声,高抬着下颌,蛮不讲理的道:“她脸上的伤是她自作自受!我们侯爷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是这个小贱胚子,不但想要勾引侯爷,还想要趁机嫁进侯府做小妾,她这些伤,都是因为她奸计没有得逞,所以胡搅蛮缠造成的,我们侯爷打她,也是因为她痴心妄想,归根结底是她咎由自取。”

梨白听到这些侮辱的话,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张了张嘴,泣不成声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秦氏根本不听她说话,嗤笑了一声,“我们侯府高门大院门槛高,侯爷就算想要纳小妾,也不会挑她这种心术不正的歌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配不配得上!”

“嫂子!你话说的太难听了!”九毅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他那个向来温柔端庄的大嫂口中说出的话,他的声音忍不住沉了沉,“昨日大哥提出想到让梨白进门做妾,人家姑娘已经当着我们面拒绝了!”

秦氏一听九明行竟然真的想要让梨白进门做妾,不由面色一变,九明行昨天回去之后,没有跟她说过这一段,她还不知道九明行竟然真的敢这样想。

她不由越发的愤怒,看梨白也越发的不顺眼,只想除之而后快。

九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大媳妇,这姑娘瞧着怪可怜的,她一个人孤苦无依,靠唱歌为生,你刚才也说了,我们是高门大院儿,不能这么欺负人家手无寸铁的姑娘。”

九老夫人顿了顿,痛心又无奈的道:“这件事便到此为止,算了吧。你们既然不想道歉,那我替你们道歉,你们不想赔偿,我替你们赔偿,只请你们口上积德,做人留几分余地,别太欺负人家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梨白泪水涟涟,默默跪在地上给九老夫人磕了一个头,如果没有九家二房一直护着,她现在想必早就被大房折磨死了,她没想到大房竟然全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第61章 第 61 章

“我欺负她?”秦氏伸手指着自己大喊:“她抢男人都是抢到我眼皮子底下来了, 明明是她欺负我!是她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只要一想起来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被九毅行一行人正好撞见, 梨白就会跟九明行在花园里成其好事, 她就觉得忍无可忍。enbon.

可是她不能怪九明行, 怒火无处发泄,那么就只能发泄在梨白的身上, 把一切的错误归咎于梨白, 如果不是梨白长的太好看,如果不是梨白大晚上跑来家里唱曲,如果不是梨白让九明行动了色心, 那么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所以, 千错万错都是梨白的错!

九莺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蛮不讲理, 没想到平时在外面端庄贤惠的秦氏竟然还有这一面,九莺莺如果在前世没有看过她翻脸的刻薄相,现在估计会惊掉下巴。

九毅行在军队, 身边都是士兵将领,几乎没看过几个女人,家里,九老夫人心地善良, 九莺莺的母亲温柔如水,九莺莺乖巧懂事, 九毅行还从未遇见过像秦氏这般泼辣的女子, 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看着咬牙切齿的秦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大嫂, 我向来敬重您和大哥,但是这次的事,你们实在是糊涂啊。”

“我们糊涂在哪里?”秦氏声音尖锐。

九毅行回想起回京后,第一天看到两位侄女推女儿落水,没隔几天又看到兄长在府中做出欺辱女子的事,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沉默半晌,只道:“首先你们欺负弱女子就不对,现在你们不肯认错,一味狡辩更加不对,你们这样,实在是有失侯爷和侯爷夫人的体面……”

他在军队呆长了,说话不会转弯抹角,他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就该坦诚相对,谁错了就说出来,一起改正错误,可他还没有说完,秦氏就狰狞着一张脸冲了过来。

“九毅行!你还知不知道谁是兄长!谁是嫂子!长幼有序!你当了将军,就能这样随便欺负我们吗?你嘴上说得好听,是在帮这个贱蹄子,其实你就是想扫了我和你哥的颜面!你就是想在这个侯府里称王称霸、独断专权,你不想不给我们容身之处!九毅行,我告诉你,这是侯府!我们说了算,我们才是主人!你一个继室生的二儿子,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

秦氏越说越激动,她的女儿们和丈夫接连受气,她今天就是故意想把事情闹大,证明他们大房的地位。

她越说越气,忍不住动手不断的拍打着九毅行的身体,九毅行身材高壮,她打不到,便跳起来打他,尖锐的指甲在九毅行的脸上划出了几道血痕。

九毅行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模样,被打的措手不及,直接呆愣当场,这些年来,九老夫人都没有动手打过他,秦氏竟然直接动起手来。

他涨红了一张脸,又怒又窘迫,他从未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女人,实在是忍无可忍。

可是他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向来不会跟女人动手,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嫂子,他更加不可能动手,他只是窘迫的立在那里,动也没有动一下。

秦氏就是看准了九毅行性格憨厚耿直,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也不会还手,所以才敢这样嚣张,故意当着府里下人们的面扫他的颜面,想要借此机会以牙还牙,让他也在府里丢尽脸面。

“秦氏,你冷静一点。”九老夫人急得站起来,秦氏刚才那句‘不过是个继氏生的二儿子’,实在是让她伤透了心,她站起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站稳,又跌坐回了座位上。

九莺莺面色猛的沉了下来,大步走上前,用尽力全身的力气推开秦氏,秦氏没有防备,被推的摔倒在地。

秦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九莺莺,坐在地上,仰着头嘶声吼道:“九莺莺!我是你伯母,你竟然敢推我!你这般目无尊长,还有没有规矩了!”

九莺莺心疼的看了看父亲的脸颊,回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轻眯了眯眼睛。

九莺莺轻抬下颌,声音冰冷的道:“莺莺年纪小,只会跟长辈有样学样,伯母是长辈,竟然没有规矩的对自己的小叔动手,还对婆母大呼小叫,那么莺莺只能向您学习,也目无尊长一回了!”

秦氏目光闪烁了两下,心虚的大声道:“长嫂为母!我打他两下是在教育他,是为他好!”

九莺莺怒火翻涌,眼神冰冷的盯着她,掷地有声的道:“祖母身体康泰,尚且能动,用不着你教育!我父亲是陛下亲封的镇国大将军,你敢动手打镇国大将军的脸,我就算是小辈,亦不能容你如此放肆!”

九莺莺想起秦氏刚才竟然敢对她的父亲动手,便全身气的发抖,前世那些回忆涌上她的心头,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再伤害她的家人。

秦氏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却不敢反驳,此事如果闹大,光九毅行是镇国大将军这一个身份,就够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不甘心的眯了眯眼睛,看着九莺莺阴狠道:“我倒是瞎了眼,竟然没看出你这么牙尖嘴利。”

九莺莺以前对秦氏尊敬有加,从来都不会顶撞秦氏,基本随便秦氏摆布,秦氏自然觉得她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现在软柿子突然硬了起来,秦氏便恼怒了,觉得难以接受了。

九莺莺轻勾起唇角,毫不畏惧的看着秦氏,红唇轻启,“莺莺以前也未看出来伯母竟然还有这一面,泼辣莽撞、愚昧无知,让人看了瞧不起。”

秦氏震惊的张大眼睛,气黑了一张脸,她看着面前这个全然陌生的九莺莺,诧异又震撼,伸手指着九莺莺,半天没说出话来:“你……你……”

九明行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秦氏坐在地上之后,立刻跑过去把秦氏抱进怀里。

他抬头看着九毅行和九莺莺,声嘶力竭的吼,“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九毅行,你昨日让你的护卫拔剑对着我,现在又这样欺负我的娘子,你们是要让我们在这个家里没有容身之处吗?”

九莺莺挡在九毅行面前,嘲讽的看着他,“大伯,你身体这么快就恢复了?”

九明行眼睛转了转,虚张声势的大声道:“我昨天就说过了,陈大夫医术好,有他在,我很快就能恢复!”

“哦,大伯不必激动,快扶伯母起来吧,是莺莺不好,刚才看到父亲受伤,一时情急,所以没控制住力气,才把伯母推倒了,这与父亲无关,伯父要怪就怪莺莺吧。”

九明行的声音不断高拔,九莺莺语气却很平静,对比起来,九明行倒显得有些像无理取闹。

九明行昨夜刚见识过九毅行有多在乎这个女儿,他现在哪里还敢怪九莺莺?他连九莺莺的裙角都不敢碰。

他默不作声的把秦氏扶了起来,看了门外一眼,不知道在等什么。

九老夫人沉声开口道:“明行,你刚才说我们不想让你们在这个家有容身之处,实在是言过了,我当初既然把这个家交给你们,我就不会收回来,你们不必如此猜想。”

九明行哼了一声:“表面上这个家由我做主有什么用,实际上我在这个家里处处受制,你们谁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九毅行开口道:“这个家无论由谁做主,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是家主错了,也得认错。”

九明行梗着脖子,指着九毅行道:“母亲,您看看!您快看看,就他这态度,这个家哪里像我当家作主的样子?”

九老夫人这次不为所动,只是掀了掀眼皮,冷漠的道:“毅行说的没错。”

九明行一愣,九老夫人向来都是向着他,帮着他说话的,这次却一反常态,神色也格外冷漠,他不由有些不适应。

秦氏见九明行愣住,张口反驳道:“母亲,既然您说应该道歉,不如让莺莺先给我道歉,我是她的伯母,她刚才凭什么推我?”

“凭你打了她父亲。”九老夫人抬眼冷冷的看着她,“九莺莺身为子女,没有做错,无需道歉。”

秦氏愣了愣,嘴硬道:“那我们家大爷也没有错,也无需道歉。”

“他意图□□民女!怎会没错!”

九老夫人怒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震颤,水渍迸溅出来。

她用从未有过的冰冷眼神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沉声道:“明行、秦氏,一直以来,我给足了你们面子,可是这不代表你们可以在我面前胡作非为!你们是真觉得我老糊涂了,什什么也不知道吗?”

九明行和秦氏呼吸一窒,他们还从未见过这么严厉强势的九老夫人,不由心里发虚,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丫鬟和小厮们都低着头,吓的放轻了呼吸,九老夫人向来慈眉善目,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大家不由禁若寒蝉。

这个时候,外面的小厮突然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开口就报,“不好了!二小姐跳湖了!”

“什么!”九毅行和九老夫人顿时全身一震。

九明行和秦氏瞬间惊呼一声,夸张的大叫。

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小厮的话,众人全都震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有九莺莺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地,微微勾唇冷笑。

九红豆跳湖?

她哪里舍得死,不过又是另一出戏罢了。

九莺莺忍不住轻笑摇头,这一家人还真是好戏不断。

她如果不好好配合,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第62章 第 62 章

大家赶到九红豆房间的时候, 她已经被救了起来, 陈大夫在给她诊治, 她双眸紧闭, 面色苍白,看起来无比虚弱, 小织战战兢兢的跪在旁边。enbon.

秦氏走进来之后, 直接扇了小织一巴掌,好好出了一口在九莺莺那受的恶气,打完之后, 她深深看了九莺莺一眼, 就像这一巴掌打在九莺莺脸上一样。

九莺莺神情淡漠的看着她, 满不在乎的挑了下眉。

秦氏微楞,九莺莺如果容易被激怒,她尚能放心, 但九莺莺这样不动声色,她不禁觉得有些摸不透,心里没有底。

九明行上前一步,看着小织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二小姐怎么会投湖?”

小织吓得哭了起来, 跪在地上断断续续的说:“小织也不知道,小织只是出去端了一杯茶, 回来的时候, 二小姐就已经投湖了。”

屋里的另一名婢女,上前拜了拜,开口回道:“二小姐一片孝心, 听闻大爷病了,心里急切,想出去看望,但是门口的护卫拦着她,说她正在关禁闭,不允许出去,二小姐拳拳之心,担心大爷的身体,情绪难免激动,便投了湖。”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二,既然她和大小姐不小心害得三小姐落水,就由此还给三小姐,这件事便过去了,那样她就能出去看望大爷了。”

九明行当即红着眼眶,大吼一声:“九毅行你这是要逼死我女儿!”

秦氏扑到九红豆的床上,嘤嘤的哭了起来,声泪俱下的喊:“我苦命的女儿啊!同样都是九府小姐,你的命,怎么就不如人家的命高贵!都怪你的父母没有本事,才让你饱受欺负啊!”

九毅行愧疚起来,匆忙解释,“大哥、嫂子!我也没想到红豆会这样激动,我就是想要你们小惩大诫一下,她虽然被关在这里,但是没缺吃也没缺穿,只是暂时不能出门而已,我不知道她会如此想不开啊。”

九老夫人也内疚不已,看着九红豆哭了起来,“都怪我,是我同意明行这样罚红豆的,是我老婆子糊涂。”

九明行和秦氏得寸进尺,立刻张扬起来。

秦氏怒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女儿红豆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也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九明行道:“母亲,你今天给我一句话,告诉我这九府究竟是谁做主,若是这里没有我们一家人的容身之处,我明天便带着家人离开,我宁可带着他们去住草房,也绝不在这里低贱度日。”

这才是他们今日演这出戏的主要目的,他们想要强调他们在九府的地位,让九毅行和九老夫人从今以后再不敢对他们的举动和错误说一个“不”字。

九老夫人已经急糊涂了,没有多想便想回答,“那当然是……”

九莺莺冷眼旁观许久,适时的开口打断祖母的话,不紧不慢的道:“大伯倒是有趣,听闻二姐跳湖,匆忙赶来后,却不关心二姐身体的情况,倒是急着先询问事情的因由,陈大夫也是厉害,明明住在外院,竟然能比我们这些在对面院子里的人,更早赶过来。”

九毅行和九老夫人闻言面色变了变,他们刚才注意力都放在九红豆的身上,担心她的身体情况,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九莺莺这样一说,他们才醍醐灌顶,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九毅行待家人真心实意,不愿意去阴谋算计,但不是不明白,他现在冷静下来就懂了其中弯弯绕绕,略一沉吟,便想通了大房这一连串的事是为了什么,不由更加失望。

九老夫人也难掩失望,轻轻摇了摇头。

九明行目光闪烁了一下,虚张声势的道:“我相信陈大夫的医术,自然不担心红豆会有什么事。”

陈大夫神色有些慌张,赶紧附和道:“本人刚才正好想来府里给老夫人请平安脉,所以就在这附近,没想到正好遇到二小姐跳湖,所以我才能这么快赶过来。”

九莺莺看着他头上的冷汗,微笑道:“陈大夫不用紧张。”

“……是……是。”陈大夫连忙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讷讷应是。

躺在床上的九红豆感觉到屋内气氛的微妙,适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含泪看着秦氏,秦氏立刻坐过去抱住女儿,嚎啕大哭。

九老夫人声音关切的开口道:“红豆,你感觉如何?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管九红豆跳湖的原因是什么,她都是真的跳了下去,这是造不得假的,九老夫人作为长辈,还是忍不住关心。

九红豆轻轻点了点头,看起来柔弱无比的道:“谢谢祖母关心,红豆好多了。”

她红着眼睛抬眸,看向九毅行,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秦氏一把将她按了回去,“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这么快起来做什么?”

九红豆咳嗽了一声,声音虚弱无力的说:“我想替父亲向二叔道歉。”

秦氏怒道:“道歉有什么用!人家想找你麻烦,你道歉,人家就会放过你吗?人家只会觉得你更好欺负,然后变本加厉的欺负你!”

九红豆摇了摇头,又咳嗽了两声,从床上支撑着坐起来。

她微微抬眸,声音低低的道:“二叔,千错万错都是红豆和姐姐的错,您要怪就怪我吧,红豆愿一力承担,您怎么处罚红豆都可以,但是请您别迁怒于我的父母,他们年纪如今大了,动气会上身,您官大权大,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九莺莺轻轻咂舌,这一家人有人唱黑脸的,有人唱白脸的,还真是都算计好了。

九红豆刚才那番话,听着是在示弱,其实只字未提她父亲昨夜犯下的错误,她在暗指九毅行之所以给梨白做主,其实是为了给九莺莺报落水之仇,她三言两语,就直接把她父亲撇的干干净净,将九毅行陷入了不义,还趁机说九毅行是以权逼人。

这些话若传出去,九毅行就真真正正被倒打一耙了。

九毅行吃惊的看着兄长一家,这一刻他神奇的没有愤怒,只觉得心寒,他们如此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白的,却被说成黑的,明明是黑的,却能视而不见,这种有口难辩的滋味,真真难熬。

他不自觉看向九莺莺,他的女儿是不是也曾经无数次尝过这种滋味?

九莺莺垂着眸子,没有注意到父亲关切后悔的眼神,声音幽幽开口道:“二姐,你这话怕是说错了,莺莺落水的事,早就已经过去了,跟大爷妄图□□歌女的事没有丝毫关系。”

九莺莺这话说的直接又难听,大房的三位立即变了脸色。

九莺莺看着九红豆,继续不紧不慢的道:“二姐,你我都是女子,你看看梨白身上的伤痕,你觉得此事应该怎么处理?”

“我……”

九莺莺转头看向九毅行,“父亲,这件事就交给二姐处理如何?”

九毅行虽然不知道九莺莺在打什么算盘,但是他这次回来之后发现女儿成熟了很多,没由来的觉得信任,便点了点头,“可。”

九莺莺看想九红豆,轻轻笑了笑,“那么此事就由二姐来定夺了。”

九莺莺顺势把雪球推给了九红豆,梨白脸上的伤明晃晃的摆在那儿,府中上下对九明行的行事作风都看在眼里,昨天晚上事情的经过,不光只有他们看到了,府里的一众护卫也都一清二楚,这些事都是大房想要隐瞒也隐瞒不了的。

九红豆看着梨白,眼神有些冷漠,一个歌女的死活,跟她有什么关系?梨白若是昨夜直接被打死了,反而清静,那样的话,,事情的真相就由得他们编造,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麻烦。

如果让她处理,那当然是给稍微给点钱打发了梨白,等梨白离开之后,再想办法秋后算账,二房还能管梨白一辈子不成?到那个时候,梨白一个孤苦无依的歌女,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九红豆张了张嘴,她刚想开口,九莺莺就转头对身后的李菜花道:“菜花,把二姑娘说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以后若有谁问起来,就说这件事是由我们二姑娘亲自处理的。”

李菜花看了一眼九红豆,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下来,“好嘞,小姐,我一定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二小姐处理得有多公正。”

九红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李菜花来自市井,认识很多京城里的街坊邻居,有什么话从李菜花的嘴里说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用半天功夫,这京城里大街小巷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只能把刚才想说的话收了回去,嘴闭上,低头思索起来。

此事事关她的颜面,她若处理不好,别人就会说她不会管家,一点小事都解决不了,那么以后她还如何做当家主母,甚至是母仪天下?

她忍不住有些迟疑,现在想要将这件事揭过去,只需要她一句话,但是她偏偏不能开这个口。

九明行看女儿半天都不开口替自己说话,忍不住急切起来,张口催促道:“红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

九红豆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父亲,若非他好色,喜欢胡作非为,她们母女今日何必陪他来演这出戏。

她本想借机会警告一下九莺莺,没想到现在被九莺莺反将一军,实在是有些难办了。

九明行还不知道九红豆心里的怨怼,不断的对她挤着眼睛,示意她赶紧替自己说话。

九红豆气恼的转过头去,轻轻咬紧了下唇,她不能为九明行这样的人毁了她自己的前程。

第63章 第 63 章

九红豆沉默了一会儿, 斟酌道:“莺莺, 我觉得此事当中一定是有误会, 不如让我和这位梨白姑娘私下聊一聊?也许把事情说清楚了, 这件事就过去了。en.”

如果让她私下跟梨白聊一聊,估计她会把威逼利诱的方法全都用上。

梨白直接跪地磕头, 举手指天道:“九二小姐, 此事绝对没有误会,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如有一句谎言, 梨白天打五雷轰, 不得好死。”

九红豆震了震, 她本以为可以私下收买梨白,没想到梨白竟然说得如此肯定,一点缓和的机会也不留, 一般这样的歌女,闹事都是为了钱,可是梨白却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是真的只想讨回一个公道。

九红豆思索片刻, 看来想要买通梨白是不可能了,梨白刚才短短这几句话, 已经把她堵的死死的。

她轻轻咬唇, 想不出其他办法,只好装晕。

她虚软无力的躺回了床上,按着额头说:“莺莺, 我有些头晕,说话没有力气,此事还是交给祖母处理吧。”

秦氏知道这是女儿推脱的借口,立刻想要帮女儿转移视线,所以眼睛转了转,又上前扇了小织一巴掌。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臭丫头,到底会不会照顾二小姐?二小姐身体不舒服,还不赶紧给二小姐倒水喝?你若再照顾不好二小姐,我就把你卖去青楼,你给我小心一点,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春芳站在九莺莺身后,听到秦氏的话,眸色一动,走到桌边给九红豆倒了一杯温水,端给九红豆,声音恭敬的道:“二小姐,喝点水也许会舒服一些。”

秦氏瞥了春芳一眼,趁机阴阳怪气的道:“还是莺莺身边的丫鬟机灵懂事,比红豆院子里的丫鬟聪明多了,母亲,您劝劝府里的管事,让他分配丫鬟的时候,别偏心的这么明显,水还是端平一些好,免得哪日洒出来,太难看。”

府里的管事,是九老夫人以前留下来的,秦氏一直看他不顺眼,现在趁机暗指九老夫人苛待九红豆。

九老夫人这些年自问对大房掏心掏肺,没想到竟养出这么一家白眼狼。

她心累的沉声道:“老大媳妇,能进红豆屋里的丫鬟都是经过你同意的,这些丫鬟里,可从来没有哪一个丫鬟是管事私自做主送过来的。”

九老夫人一直担心大房觉得她手伸得太长,往他们院子里安插眼线,所以这些年大房院子里的人,都是经过秦氏亲自甄选的,她从未多管。

秦氏轻哼一声,“管事送过来的人,我哪里敢说不?那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九老夫人看着她睁眼说瞎话,气不打一处来,身体不由晃了晃,秋华嬷嬷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九莺莺轻挑了下眉,道:“二婶,你既然喜欢春芳这丫头,那我就把这丫头送给二姐了。”

春芳从刚才被秦氏夸,就喜不自胜,现在听到九莺莺的话,忍不住惊喜的抬眸,偷偷露出一个笑来。

秦氏眼睛转了转,不太乐意的说:“谁跟你讨个破丫头了?别弄的好像我们占你便宜似的。”

她是想借机说九老夫人偏心而已,九莺莺用过的丫鬟,她才不想给女儿用呢。

九莺莺笑了笑,走过去把小织扶起来,端量了两眼,“我看这丫头挺顺眼的,二婶,你既然不想占我便宜,那就把这丫头给我吧,阿玉身边正好缺个人,这丫头去伺候阿玉挺好。”

“这丫头?”秦氏皱眉,小织笨手笨脚的,她是没看出哪里好。

“二婶不舍得?”

秦氏不屑,“我又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怎么会不舍得一个笨手笨脚的臭丫头?”

“那莺莺就当你答应了。”九莺莺转头对:“回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就跟我搬到我院子里去。”

“是。”小织不敢多言,低头福了福,小步走了出去。

秦氏愣了愣,她刚才说什么了?怎么就定了?

九莺莺看向春芳,笑容满面的说:“春芳,你能得到二婶赏识,是你的福气,你也快点回去收拾一下,现在二姐正好身子不舒服,你今晚就过来照顾二姐,记住,你一定要细心周到,不得有丝毫差错。”

“是!”春芳响亮的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快步往外走。

这是她期盼已久的事儿,她当然开心,她本来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九莺莺允许她去九红豆房里伺候,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现在事情终于要成真了,她脸上的笑容想藏都藏不住。

九红豆看着春芳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她总觉得九莺莺的态度太急切了一些,就像一直在等待这一刻一样,特别是九莺莺最后对春芳叮嘱的那两句话,就像意有所指一样,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仔细回想,春芳前段时间,突然向她示好本就有些奇怪,特别是春芳前几天还刚给了她假消息,这让她不得不怀疑,九莺莺其实是想要把春芳送过来做眼线。

她想开口拒绝,偏偏她现在‘头晕’,不能开口说话,她微微蹙眉,只能先把春芳这丫头收到房里了。

九莺莺志得意满的轻笑了一下,春芳是她送给九红豆的,九红豆当然不会信任春芳,从此以后,必定处处提防,绝对不会重用春芳。

春芳本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在九红豆那里得不到重用,自然会想其他办法,另谋出路,反正卖主求荣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九莺莺什么也不用做,只她们两个窝里斗就可以了。

秦氏看九莺莺突然把自己的丫鬟送给九红豆,以为她是在主动示好,她的眼睛转了转,忽然抬袖擦了擦眼睛,落起泪来,声音哽咽的开始说话。

“母亲,我嫁入九家后,虽然算不上能力出众,但是也本本分分的持家多年,对您端肃恭敬,尽量让两房都满意,可是今日方才发现,母亲和小叔对我似乎心有早有不满,既然如此,我不如就交出管家之权,从今往后,母亲爱让谁管家就让谁管家,我是不干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事了。”

她刚才质问九老夫人这个家谁说了算,被九莺莺打断,现在便换了方法,以退为进。

她本来以为九老夫人会立即反驳,轻声细哄她,强调她在九府中的地位,可是九老夫人和九毅行竟然同时沉默了,半晌都没有人开口。

难道他们真的想要换掉她的管家之权?可是这个家里除了她这个女主人之外,就没有人能管家了,难道九毅行想要娶妻了?那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秦氏忍不住紧张起来,越想越多,心如擂鼓,只觉得惊疑不定。

九明行的亲生母亲虽然是九老侯爷的原配,但是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出身乡野宰猪户,行为粗鲁,是因家里有恩于九家,才得以嫁进侯府为正妻,但其福薄,没过几年便过世了。

九老夫人出身名门,是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九明行的母亲管家无道,当年在京城里闹出过几次丑事,九府也跟着矮人一头,九老夫人嫁过来之后,清理门风,管束下人,九府才渐渐恢复了好名声。

秦氏自从接手九府管事之权的后,事事小心,看重名声,不时出去编排九莺莺几句,就是为了证明大房不同往日,现在的当家中主母是大房媳妇,大房管家有道,二房却一代不如一代。

这些年来,她能在府中胡乱折腾,所依仗的不过是九老夫人的宽厚大度,以九老夫人的手腕,如果想要把管事之权收回去,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忍不住有些发慌,若九老夫人真打算将管家之权收回去,那该如何是好?

九老夫人沉吟半晌,与九毅行对视一眼。

九毅行长叹一声,轻轻颔首。

母子连心,他们面对今日这出戏,已经筋疲力尽,想起往日种种,亦觉心凉,彼此心里都有了决断。

九老夫人看着秦氏,淡淡道:“九府就你一个当家主母,当然该由你来主事,你且放宽心,以后府里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秦氏喜不自胜,见今日目的达到,与九明行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她不敢再推脱,连忙低着头道:“多谢母亲能过体谅我。”

“嗯。”九老夫人沉声道:“府中的事可以交由你做主,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明行,你如果还把我当做母亲,你现在就向梨白姑娘道歉。”

九明行自认身份高贵,不甘心向一个民女道歉,但是九老夫人这样说,他无法反驳,也知道今天闹了这么久,该见好就收。

他犹豫片刻,不情不愿的对梨白说了一句,“对不起,昨日是我醉酒冲动了。”

梨白坦然受了,不卑不亢的看着九明行,轻轻颔首。

九老夫人欣赏的看了梨白一眼,她昨日派人调查过,梨白身家清白,本是书香世家,只是后来破落了,家里独留下她一名女子,才沦为歌女。

九毅行在旁开口,苦口婆心的沉声道:“大哥,你切记不可再欺负这位梨白姑娘,当然其他女子也不可以。”

九明行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当然不会听九毅行劝说,听着只觉得烦,九毅行看到他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劝。

能做的他和母亲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这位兄长的造化了。

秦氏看了一眼九莺莺,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苍白着一张小脸儿的九红豆,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今天闹了这么多事,除了得了九老夫人一句保证,竟然一点用也没有,最后九明行还是要向一个歌女道歉。

她琢磨了一下,心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白白跳湖,至少要把女儿被关禁闭的仇报回来,对九莺莺小惩大诫才行。

她抿了抿唇道:“母亲,您既然开口,我们不可能不给您面子,明行已经道歉了,但是莺莺刚才对我无礼,您也看到了,是否也该有个说法?”

九莺莺道:“我从小到大对伯母恭敬有加,何时对您无礼了?”

“你刚才将我推倒在地,不是无理是什么?”秦氏忍不住嘀咕一声:“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九毅行面色一沉,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袖子里的拳头默默收紧,看着秦氏的眼神,霎时冷的不能再冷。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也瞬间沉了脸,冷声道:“伯母,请你说话注意分寸,我再不济,也比有娘教还教不好的强。”

秦氏想起九莺莺刚才推她的那一下,便心中记恨,现在听出九莺莺语气中的嘲讽,更是看九莺莺不顺眼。

九莺莺害得她在下人面前丢了颜面,她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面子讨回来。

她的眸子沉了沉,心中打定主意,开口道:“我已经够嘴下留情的了,这些年我念在你没有母亲的份上,对你照顾有加,现在你既然这么目无尊长,那我也替你的母亲好好教你!”

她说着,猝不及防的起身,抬起手臂直接就要打向九莺莺。

梨白站在九莺莺旁边,面色顿时一变,眼疾手快的扑过去推开秦氏,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九莺莺面前。

秦氏看到梨白这个小贱人坏她好事,张口便想大骂,还没来得及开口,九老夫人劈手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声音清脆,她立即被打倒在地。

九老夫人双目圆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厉声道:“秦氏!你是真当我这个婆母不存在,想打谁就打谁不成!”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满室皆惊。

第64章 第 64 章

秦氏捂着脸颊, 一下子被打蒙了, 九老夫人向来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嫁进来之后, 九老夫人就开始静心礼佛,基本把府内的事务都交给她处理, 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xinghoen.

他们忽然发现这次真的闹大了, 可能不好收场。

九明行也愣住了,他扶住秦氏,看着发怒的九老夫人, 心里没有底, 他推了秦氏一把, “快跟母亲道歉,别胡闹了。”

“……母亲,对不起。”秦氏心里发虚, 嘴上依旧逞强道:“我也是想要替弟妹管教莺莺。”

九毅行虎目圆瞪,声音冰冷,“莺莺虽然没有母亲,但是她的祖母、父亲都健在, 轮不到你们来教育。”

他回来那天便见女儿被大房推落水,今日秦氏竟然当着他的面想要打他的女儿, 他还能忍就是缩头乌龟!

秦氏看着九老夫人和九毅行不自觉后退一步, 一颗心猛的沉了下去。

九红豆看情形不好,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跪到地上求情道:“祖母、二叔, 是我娘一时糊涂,红豆替她赔罪,求你们看在莺莺没有受到伤害的份上,饶了我娘这一对吧。”

“莺莺没有受伤,不代表你们没有错。”九毅行深吸一口气,看着九红豆问:“你不是晕了吗?赶紧回去躺着。”

九红豆窘迫的低了低头,心知他们这次真的逼急了九毅行和九老夫人。

九明行被九老夫人和九毅行包容惯了,秦氏和九红豆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有他还觉得可以挽回。

他上前一步,像好兄弟一样拍了拍九毅行的肩膀,“毅行,一家人别计较那么多。”

九毅行沉着脸看了看自己娇小的女儿,冷漠的拱手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既然这九府容不下她,我们也不必勉强住在一起了。”

九明行神情一震:“你的意思是?”

九毅行咬牙吐出两个字,“分家。”

秦氏面色顿时大变,她这些年贪了二房不少好处,哪里舍得分家?

九莺莺听到‘分家’两个字,就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她的目的终于达成了。

九毅行一言九鼎,既然说出口,就绝不会更改。

秦氏急忙上前一步,虚情假意的软声讨好道:“小叔,你别生气啊,我刚刚就是吓唬莺莺一下,我还能真的打她么?”

秦氏看九毅行依旧脸色铁青,没有丝毫动摇,连忙走过去对九莺莺说软话。

“莺莺,你快劝劝你爹,你也别生伯母的气,伯母刚才就是开个玩笑,从小到大,伯母有打过你吗?伯母疼你都来不及,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一天看不到你就想你,如果我们分开住,伯母真的是舍不得。”

九莺莺看着她,不疾不徐的道:“伯母,脸上的面具撕下来之后,最好不要再戴回去,因为会很难看。”

秦氏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九莺莺这句话说的毫不留情,一分情面也没有留。

九莺莺的话不但没有留情面,还一针见血,秦氏顿时不好再继续演这场亲情戏,只能讷讷的收了场。

九明行在原地焦急的踱了两步,看着九老夫人,有些期盼的问:“母亲,分家的事,您怎么看?”

九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声音略微有些嘶哑的开口道:“你和毅行都大了,两家人一直住在一起确实不合适,既然毅行想要分家,那就分家吧。”

秦氏连忙去求九老夫人,语气急切的说:“娘,您刚才打我,我不也没生气吗?就是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才不气,我知道您打我是为我好,我们有事情就解决事情,有矛盾就解决矛盾,以后还和和气气的住在一起,您不就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热闹么。”

九老夫人叹道:“以前是我没想开,距离产生美,也许住得远一些,矛盾也能少一些,就这么定了吧。”

九明行拉着秦氏跪下,声音哽咽的哀求,“娘!我舍不得跟弟弟一家分开,您再考虑考虑吧!我们错了,还不行吗?”

秦氏也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娘,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保证痛改前非,再也不让你失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九老夫人叹了口气,背过身去,摆了摆手道:“莫要再说了,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九明行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九老夫人一锤定音,这是没有丝毫回还的余地了。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大房的人都意识到九老夫人和九毅行这次是下定了决心。

九明行坐在地上,连连叹气,后悔不迭。

秦氏急的想要跳脚,偏偏无可奈何,九毅行和九老夫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冷。

九红豆苍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跪在地上,她这湖算是白跳了,不但一点儿好处没捞到,还得不偿失。

三个人心里都是又急又悔,偏偏不知道该怨谁,这次是他们三个一起研究出来的对策,谁能想到竟然逼急了二房。

秦氏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母亲,如果分家,您跟谁住?”

她可不想给九老夫人养老,如果一定要分家,她一定不要再跟婆母一起住,那样她就可以真正的当家作主了。

九毅行道:“大哥家里人多,我只有一对子女,院子里清静,母亲便跟我们住,你们放心,母亲以后的事都不用你们操心,我会一个人负责给母亲养老。”

秦氏稍微满意了一点,从地上站起来,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我们虽然不舍得母亲,但是阿玉需要照顾,母亲跟你们住也好,日后阿玉长大了,母亲如果愿意跟我们一起住,我们定然欢迎。”

九明行见事情无法挽回,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连开口挽留一下都没有,他乐得没有人管束,日后九老夫人不在,他自可逍遥自在。

秦氏想了想,又试探的道:“那这九府……”

九府高门大院儿,除了地理位置稍微偏了一点,府内宽敞华丽,她定然要抢到手,绝对不会出去另建府门,不然想要再建出这样的侯府来,必要花费许多银子,他们可没有那么多银子。

九毅行道:“这是侯府,大哥既然继承了侯位,这些东西就理应是大哥的,我们会搬走。”

他白手起家,从来没有想过要九府任何东西,也没想过要占丝毫便宜,这些年他之所以选择跟大房住在一起,不过是觉得一家人应该相互照顾。

九老夫人点头默认,她当初既然让九明行继承了侯位,就没想过要争夺什么。

她因为仰慕老侯爷,所以嫁给了老侯爷,不图其他,更何况,她的儿子有能力、有魄力,不需要祖上荫蔽,亦能闯出一番名堂。

她儿子是靠‘九毅行’这个名字名扬天下,而不是靠九家二爷这个称呼为人所知,他们有足够的底气挺直腰杆。

九明行和秦氏满意的松了一口气,老侯爷临终前其实有交代过,这府里的东西都让他们两兄弟平分,其中当然包括这个九府,现在九毅行愿意搬走,他们便省了麻烦。

虽然他们不甘心分家,但是能讨到点便宜总是好的,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们只能在最大的限度内想办法占最大的便宜。

九莺莺没有开口阻止,这侯府对她来说,虽然有很多好的回忆,但是也有很多痛苦的回忆,与其继续跟这里牵扯不清,不如他们一家人搬出去重新开始。

“就这么定了吧。”九老夫人道:“红豆身子弱,快些休息,不管怎么说,早日把病养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作践自己的身体,至于分家的事,慢慢来,等新府建好了,我们就搬出去。”

大家闹了这么久,都有些身心俱疲,九毅行和九莺莺扶着九老夫人往外走,一行人离开了九红豆的房间。

走远后,九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轻叹道:“人各有命,他们不喜欢我拘着他们,那便算了,日后,我不会再管。”

九毅行道:“母亲,您能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仁至义尽,父亲地下有知,也会明白您一片苦心的。”

九老夫人轻轻点头,他们都明白,该舍就得舍,该断就得断,不然反受其乱。

她拉过梨白的手,声音温和的道:“姑娘,真是委屈你了,你若有什么要求便跟我说。”

梨白跪下磕头,“各位贵人能给梨白做主,梨白已经感激不尽,不敢有其他奢求。”

九莺莺把她扶起来,柔声问:“你日后有何打算?做歌女总不是长久之计。”

梨白垂眸,悲戚道:“我已经无家可归,又身无长物,除了会唱曲,实在不知能做什么。”

九莺莺看着她清秀的容貌,忍不住有些担忧,漂亮又没有依靠的女子,很容易被九明行这样心怀不轨的男子惦记上,即使梨白聪慧过人,也不是每次都能这样幸运逃脱的,做歌女总不是长久之计。

“不如我给你一些银子,你找间铺子,自己做些买卖。”九莺莺提议。

梨白摇头,“贵人们对民女已经是大恩大德,民女绝对不会要贵人们一分钱。”

九老夫人开口劝说道:“这是明行欠你的,这笔钱就当是我们替他赎罪。”

梨白依旧摇头,与其坚持,“此事是九大爷的过错,与各位贵人无关,民女得了句道歉,已经心满意足,不是民女的东西,民女不能要。”

大家看她如此固执,忍不住有些犯愁。

梨白犹豫了片刻,突然在九莺莺面前跪了下来,“小姐,梨白刚刚看您少了位婢女,不知可否让梨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

九莺莺有些惊讶,“你想留下做婢女?”

“嗯。”梨白点头,“梨白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飘零许久,只求有瓦遮头,姑娘是好人,奴婢愿为奴为婢伺候姑娘。”

九莺莺吃惊的看着她,沉吟片刻,思索起来。

如果让梨白离开九府,九明行可能还会想办法报复梨白,与其让她出去风雨飘零,确实不如让她留在九府里。

梨白无疑是个聪明人,聪明却不奸诈的人很难得。

九莺莺犹豫了一会儿,有了决断,“梨白,你留下来可以,不过我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倒是祖母身边缺个人照顾,秋华嬷嬷年纪大了,该让她老人家少点负担,我觉得你聪明伶俐,非常适合。”

梨白乖顺的道:“任凭小姐吩咐,若能伺候老夫人,是梨白的福分。”

九莺莺抬头看着九老夫人,笑盈盈的道:“祖母,让梨白留在您身边如何?”

九老夫人笑着打量梨白,“不错,模样讨喜,放在身边看着心情也好。”

“谢老夫人。”梨白双眸含泪,立刻跪下谢恩。

九莺莺含笑对九老夫人道:“祖母,我最近忙着准备嫁妆,让梨白先来我这里帮忙,等我成婚后,再把人还给你。”

“好,好……”九老夫人笑了笑,自然满口答应,孙女儿贴心又乖巧,她看了开心,刚才的那些烦心事儿,都烟消云散了。

九毅行看九莺莺笑容满面的模样,也跟着笑了笑,他回京之后,一直没好意思问女儿愿不愿意嫁给太子。

他心里担心,但他毕竟是个男子,不如母亲可以跟女儿说些私房话,他怕他问了,女儿会不好意思。

现在他看到九莺莺提起婚事的时候,面上没有一点愁容,一颗心才放回来肚子里,终于安下心来。

九莺莺抬头看着天上明媚的阳光,轻轻弯了弯唇,现在分家的事终于解决了,梨白也免于一死,可以好好活下去,她这段时间花费的心思,总算没有白费。

第65章 第 65 章

九毅行还没把建新府的地方选出来, 璟帝就得知了九家分家的事。.maixi9.

璟帝知道消息后, 下旨亲赐了九毅行一座新府邸, 还亲手写了牌匾。

接到圣旨的那一天, 大房的人妒忌的红了眼,在看到新府邸之后, 更是脸黑得像糊了的锅底。

将军府的新府邸不但位置绝佳, 占地也很宽广,比现在的九府要大上两倍,里面装饰华丽, 假山湖泊一样不少, 直接搬进去居住就可以了。

大房的人又妒又恨, 这份恩宠和荣耀,他们是如何也等不到的,以前每当陛下有恩赐的时候, 他们都能跟着借机沾光,与有荣焉。

现在不同往日,九家才刚决定分家,璟帝就赐了府邸给九毅行, 这无疑像在打他们的脸一样。

璟帝仿佛在告诉世人,九毅行根本就不需要九家, 他脱离了九家之后, 反而能拥有更好的东西。

既然有了新府邸,分家的事就早日提上了日程,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着。

家里的丫鬟和小厮们忙来忙去, 既要忙着分家的事,又要忙着九莺莺出嫁的事,全都忙得热火朝天。

九莺莺正坐在铜镜前描眉,心情无比舒畅,她本来以为要在出嫁之后,才能把分家的事解决完,没想到有了新府邸之后,在她出嫁之前,就可以搬过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笑了笑,九红豆突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九红豆一进门便怒道:“九莺莺!你凭什么让管家把库房里的金银首饰都搬到将军府去!”

这关系着她以后的嫁妆有多少,她不能不急。

现在贺怀瑾已经不会娶九莺莺为妻,那么她跟贺怀瑾自然可以提前成其好事,婚期也就将近了。

她早就想好,过两日就让母亲去求求姨母,把婚事提上日程,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她没有了丰厚的嫁妆,岂不丢人?

她看着管家把一箱一箱的金元宝和各类琳琅古玩搬出府去,心头早就像在滴血一般,今天看到金银首饰也被搬走,心里又怒又急,偏偏九莺莺派了九毅行的护卫亲自监工,她根本阻止不了他们。

她眼看着库房里的东西越来越少,急得眼睛都红了,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前来找九莺莺理论。

“凭那些东西都是我父亲赚回来的,跟你们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九莺莺红唇轻启,语气理所当然。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稳稳的描着画眉尾,她容貌秀美,天生丽质,轻描几下,便如绽放的海棠,平添娇美。

九红豆看着她姝色无双的容貌,心里愈发的妒忌。

她咬了咬牙,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吼道:“我们两家一直住在一起,九府里的钱财也一直是共用的,你凭什么说那些东西都是你们的?我娘说过,二叔的月银和赏赐用作平日府里的花费,早就已经花得一干二净,库房里剩下的都是我家的东西。”

“二姐,这个世界不是你叫的大声,你就有理,也不是你们三言两语,那些东西就能属于你们。”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的有些讥讽,她伸出白嫩的手指沾了一点唇脂,轻轻点在粉嫩的唇上,朱唇妩媚,绝色的容貌变得更加艳丽。

她看也没看九红豆一眼,只声音幽幽的说:“二姐,你没接过赐下赏赐的东西,可能不太清楚。”

“不清楚什么?”

“陛下赏赐的财宝,都是附有礼单的,御赐之物不敢怠慢,这些礼单都在祖母的手里完好的保留着,我让人把东西从库房搬走的时候,派了专门的账房,账房拿着礼单都好好的核对过,确认那些东西是我们的之后,才会把东西搬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九红豆气急败坏的脸,笑了笑,“搬走的那些珠钗佩环都是能够在礼单里找到,二姐放心,我绝对没有占你们大房一分便宜。”

她笑了笑,拿出一对圆润的珍珠耳环戴在耳朵上,不紧不慢的说:“当然,你们也别想占我们的便宜。”

九红豆见九莺莺如此难缠,知道难以糊弄过去,看来那些金银首饰是留不住了。

她不甘心的咬了咬牙道:“那么金银元宝呢?金元宝长的都是一个样,你凭什么证明那些金元宝都是你们的?”

九莺莺站起来,春杏上前服侍她穿衣,将香包、玉佩、手镯一件件戴到她的身上。

九红豆看着九莺莺身上一件件金光闪烁的珠宝,愈发气红了眼睛,如果二房搬走,她以后能有的好东西就越来越少了。

她心里怒极,看着碍眼的春杏吼道:“没看到我在跟你们家话么?都给我滚出去!”

春杏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然后垂下眸子,继续替九莺莺系腰间的香包,屋子里的其他婢女也不为所动,该做什么做什么,谁也没有理会九红豆。

“你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吗?都给我滚出去!”九红豆伸手指着门口的位置,气急败坏的喊了起来。

大家低着头各做各的,依旧没有人搭理她,就当她不存在一样。

九莺莺淡笑不语,九红豆也不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的院子,还以为能在她的地盘上撒野不成。

以前她对九红豆好,把九红豆当亲姐妹,九红豆才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现在不同往日,大家自然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九红豆被一屋子的人漠视,既难堪又屈辱,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

可是她的怒火无处发泄,这间屋子里的婢女和小厮们都是要跟着去将军府的,已经不归他们大房管,她也没有办法处置他们。

她不由转过头,瞪着九莺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二姐,你应知道,官银和民间的银子不同,大伯这些年的俸禄虽然也是官银,但数量有限,就算加在一块,也没有库房里的官银多。”

她顿了顿,继续心平气和的道:“你刚才也说了,以前九家未分家,所以钱财一直是公用的,那么以前用过的银子合该两房平摊,如果细细算一笔明账,可能你们大房还要补给我们二房一些银子,你确定要算个清楚么?”

大房自然不敢清算,九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她年轻的时候能把九府管理得井井有条,美名远扬,就代表她精明能干,从来不是糊涂人。

这些年秦氏在她眼皮子底下耍的那些手腕,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手里自有一本暗账算得清清楚楚,若真要把这些事摆到明面上,丢尽脸面的定然是大房。

九红豆想明白这些事,面色沉了沉,她说了半天都没讨到好处,知道在九莺莺这里多说无用。

九莺莺知道大房已经黔驴技穷,只是在做无所谓的挣扎,她也满不在乎。

九红豆抬头看着九莺莺那张漂亮的脸蛋,突然睁茗的哼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九莺莺,你别以为你们搬出府就没事儿了,你我还未分出胜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只要她嫁给贺怀瑾,那么她与九莺莺之间的斗争,就不是这一亩三分地儿,而是夫婿的皇位之争,谁争赢了皇位,那才是真正的赢家,现在这小小的一座官邸又算得了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九莺莺注定惨败,下场凄惨,等贺怀瑾为帝,等她做了皇后,她倒九莺莺还如何嚣张。

九莺莺扇了扇手里的团扇,看着她无奈的轻笑了一声:“九红豆,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跟你分出输赢,你还是先想办法嫁给贺怀瑾吧,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会把你当做对手。”

如果九红豆不伤害她的家人,她根本就懒得理会他们一家,可惜,她不想理会,他们一家人却一点也没有想要改变的迹象。

九红豆没想到九莺莺竟然清楚的知道她对贺怀瑾的心思,不由一愣。

她心里惊疑不定,九莺莺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九莺莺却再未多说,她坐到桌前,慢悠悠的喝起糕点,桌子上的糕点晶莹剔透,看起来极为可口。

九莺莺手里拿着红豆糕,对九红豆轻轻晃了晃,“二姐,春芳做糕点的手艺不错,现在她去了你的院子里,我本来以为再也吃不上那么好吃的糕点了,没想到梨白这糕点做得更加美味,比春芳做的还要好吃,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九莺莺说着将红豆糕放进嘴里,使劲嚼了嚼,现在分家已成定局,她心情舒畅,见什么都是开心的,就连现在看到九红豆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觉得很有趣。

九红豆盯着九莺莺,胸口不断起伏,怒火中烧的瞪着她,气得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只得满腔怒火的甩袖里离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进来送茶的梨白,差点撞到一起,还好梨白眼疾手快的退了一步,九红豆脚步微顿,狠狠瞪梨白一眼,才大步离去。

九莺莺看着她的背影笑而不语,大房现在自然懊恼,他们机关算尽一场空,现在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璟帝的旨意,除了御赐新府邸之外,无疑在提醒他们,璟帝在密切的关注着九家分家的事,大房本来还想趁机留下些财产,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别无他法,也就只能上她这里来闹一闹。

分家之后,贺怀瑾就会发现九家大房表面上的繁荣昌盛,其实都是靠二房的钱财维持的假象,大房早就败絮其中。

那个时候,贺怀瑾还会娶九红豆么?

九莺莺倒是想他们两个的情深似海,到底有多深。

第66章 第 66 章

梨白端着茶托, 把茶杯放到九莺莺面前, 笑了笑, “小姐, 请用茶。.hom”

九莺莺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微笑道:“你煮的碧螺春格外好喝。”

梨白将茶托放下, 声音柔和的道:“小姐喜欢就好。”

她在府中住了几日, 脸上的伤已经褪的差不多了,清秀的模样,让人看了便觉得舒心。

她性子安稳, 平时一直呆在九莺莺的院子里, 帮九莺莺绣绣嫁妆, 没有出过院子,大房的人就算想为难她,也没有机会, 几日下来,她看起来心情好的不少。

九莺莺道:“等搬到新的府邸里,远离了大房,你就可以四处走动了, 不过出府的时候,记得让护卫陪着你, 千万别被大房的人抓到你, 他们如果贼心不死,想要偷偷把你抓走,我们想找你就难了。”

“小姐放心, 梨白这次吃了教训,一定会多加注意,再也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九莺莺点点头,轻声问:“我这几日跟你说过的那些祖母的生活习惯和喜好,你都记住了吗?”

“小姐放心,奴婢都记住了,老夫人不吃蒜末和葱,每日清晨要喝一杯清茶,不可食辣,也不可食酸,吃东西的时候多备一些绵软好嚼的食物,穿衣以保暖舒适为主,不喜奢华,定期会到法澜寺中礼佛,偶尔还会给城里的乞丐们食粥,奴婢要注意老妇人的饮食和安全。”

“你记的很好。”九莺莺放心下来,笑了笑,轻声道:“梨白,我之所以把你留给祖母,是因为你很聪明,我出嫁后,需要一位聪明人帮我照看祖母和弟弟。”

梨白有些惶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她没有自我诋毁,而是问:“小姐想让奴婢怎么做?”

九莺莺满意的莞尔一笑,声音温和的说:“你也看到了,大房的人心思狡猾,不定还会打什么歪主意,我即将出嫁,父亲不久之后也会回边关,新府邸中只有祖母和九玉,他们一老一小,我不免担心,必须防范于未然,所以我想请你帮我细心留意,如果大房有什么举动,一定要第一时间到东宫来通知我。”

梨白神色郑重,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我所能,就算我有事,也绝对不会让老夫人和小公子出事。”

“你们都要平平安安的才行。”九莺莺笑了笑,有梨白这样聪明机灵的人在,她确实放心了不少。 !

……

二房正式搬出九家的那天,门口围了不少人,大家知道九家分家的消息之后,都忍不住好奇心,站在门口围观。

大房为了面子上好看,站在门边相送,表面上努力维持着笑容,心里却沉痛无比。

他们这些天眼睁睁的看着将军府修缮一新,也眼睁睁的看着一箱箱的金银财宝搬到新府邸,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心如刀割,却无可奈何。

现在,他们还着二房浩浩荡荡的搬走,兴师动众,百姓围观。

可是他们不能露出任何不悦的模样,只能摆出笑脸相送,璟帝对九毅行的新府邸如此重视,一来是因为贺怀翎这位镇国将军,二的是因为九莺莺这位未来太子妃。

经过这件事,谁都看出来璟帝对这位未来太子妃的重视,不由心里有些摸不准璟帝的态度。

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双腿有疾的国君,但是同样,也从来没有明文规定过,不可以有这样一位国君,如果璟帝想要为了太子开先例,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前那些以为贺怀翎注定无法登基的人,不由开始动摇。

纯善皇后过世多年,璟帝也没有立淑妃为皇后,太子腿瘸了已有几年,璟帝也没有封贺怀瑾为太子。

璟帝的态度究竟如何,大家心里都不清楚,只能暗暗地揣摩圣意,就怕自己会站错队伍,待日后新帝登基的时候,会殃及整个家族。

九家分家的事也成了贵女们的笑谈,谁都知道宋老夫人生日宴那天发生的事,现在九家这么快就分家,可见是大房彻底惹怒了二房,所以才导致九家分家。

大房近期是彻底没有脸面见人了,到处都是嚼舌根的人,他们一点理也没有,只能任由人们在背后嘲笑,最近几次的聚会,她们谁也没敢露面,每日呆在府里,大门也没好意思出。

本来璟帝如果不赐下新府邸的话,九毅行修缮新的府邸需要一段时间,到那个时候,大家就不会把宴会上发生的事跟分家的事联系到一起,但是偏偏璟帝声势浩大的次下了新府邸,这下谁都知道九家要分家的事了。

九红豆和九红梅心里憋气,可是她们总不能告诉大家,那天宴会上发生的事只是原因之一,导致分家的真正原因是她们父亲意图□□民女引起的吧?

那定是比现在还没脸面,她们只能忍气吞声,默默的承担下这个罪名,九红豆和九红梅最近的日子都不好过,憔悴了不少,如果可以重来,她们那天一定不会去参加宋家的宴会,更不会试图招惹九莺莺。

九老夫人带着二房的人走了出来,身后的小厮们开着一个又一个箱子。

秦氏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们,硬生生的挤出几滴眼泪来,对九老夫人道:“母亲,媳妇真是舍不得您,您以后一定要常回来住一住,不然媳妇无法安心。”

九老夫人知道她在客气给大家看,就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浑浑噩噩半辈子的九明行,又看了看精明算计却过于刻薄的秦氏,最后看向善于隐藏却心机颇深的九红豆。

她想了想,忍不住沉声叮嘱道:“我是你们的母亲,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承认,认不认同我这个母亲,我都有几句话要跟你们说。”

九明行和秦氏点了点头,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老实听着。

九老夫人沉声道:“我知道你们聪明,但是做人不能太聪明,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如踏踏实实做人,你们作为父母,既要约束自己,又要好好管教两个女儿,切莫不可再糊涂。”

九明行和秦氏不由流露出一丝不耐烦来,他们如果听得进去九老夫人的劝告,就不会这么多年也没有悔改。

九老夫人点到即止,看着他们最后说了一句,“以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九毅行在旁边拱了拱手,带着大家往外面走。

九明行看着九毅行不甘心的喊了一声:“弟弟,等等。”

他日后还想仰仗九毅行在外面行走,自然不想失去九毅行这个依靠。

九毅行回过头来,默默无声的看向他。

九明行摸了摸鼻子,笑道:“毅行,我知道你对兄长有误会,但我们是亲兄弟,等你想开了,兄长相信你会谅解我的,不管怎么样,看在我们有同一个父亲的份儿上,以后也要相互关照,互相照顾,你说对不对?”

九毅行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手道:“兄长,好自为之。”

他说完之后大步迈出了九家的大门。

九明行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讪讪的嘀咕了一句,“这个臭小子跟父亲一样倔,认准了什么事就不回头。”

秦氏阴阳怪气的道:“别看他们现在得意,有他们受罪的那一天。”

九明行想起璟帝赐给九毅行的那座新府邸,忍不住有些眼馋,摸着下巴笑声说:“你外甥如果登上皇位,会不会赐给我们更富丽堂皇的府邸?”

秦氏忍不住笑了起来,趴到他耳边说:“怀瑾如果能登上皇位,不但会赐给我们更富丽堂皇的府邸,你还会是国舅爷呢!”

九明行眼睛一亮,“红豆如果嫁给二皇子,我就成国舅爷了?”

“那当然,到时候放眼整个京城,谁不得讨好你?就连今天笑话我们的这些人,到时候也得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讨好我们,他九毅行又算个屁?”

“那可太好了。”九明行笑得一脸春风荡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在京城横着走,想想都觉得开心。”

……

九老夫人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九家的牌匾,神色有些伤感,她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如今要搬走不是不难过,但是她只要一想到她的儿子和孙女、孙子都在身边,就觉得重新开始也没有什么不好。

九毅行走过去扶住她,沉声道:“娘,我们走吧。”

“好。”九老夫人拍了拍他的手,欣慰的笑了一下,转身往前走,这次再也没有回头。

九莺莺跟在祖母和父亲身后,走出门的时候,抬起头看到九红豆瞪着一双眼睛站在旁边,九红豆脸色发黑,头上的发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九莺莺脚步微顿,慢步走过去,站在九红豆面前,含笑看着九红豆,漂亮的双眸晶晶亮亮的。

九红豆看着她脸上的,心里不由开始打鼓,警惕的看着她,问:“你想做什么?”

九莺莺抬起手臂,摘掉九红豆头顶戴着的那支红宝石发钗,九红豆的头发散乱下来。

“你干什么?”九红豆抬手捂住散乱的头发,惊呼道。

“二姐,这也是陛下的御赐之物。”九莺莺掂了掂手中的红宝石发钗,不紧不慢的道。

九红豆愣了一下,不禁有些懊悔,璟帝赏赐的那些东西,她一直是想用就用,哪里还记得这支红宝石发钗是璟帝赐下的,早知道她今天就不戴这支发钗出来了。

九莺莺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然后冷下脸,抬眸看着九红豆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该还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成婚啦~

第67章 第 67 章

九莺莺一夜无梦, 清晨阳光大好, 鸟语花香。en.

璟元二十一年, 六月初八, 宜嫁娶、祈福、破屋、出行、订盟。

九莺莺在将军府里醒来,推开雕花窗户, 对着明媚的阳光,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要出嫁了。

嫁给她前世的夫君,那个装瘸的狗男人。

成婚的妆奁昨日已送去东宫,没有秦氏从中作梗, 九毅行把九莺莺喜欢的和贵重的金银首饰全都放在了嫁妆里。

昨日, 几十箱的嫁妆, 沉甸甸的装在马车上,从将军府浩浩荡荡的送去东宫,一路上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大家都说九将军对女儿真是舍得, 还没见过有几个这么宠女儿的。

九莺莺看着明媚的阳光笑了笑,唤丫鬟进来伺候。

九老夫人听说她醒了之后,很快就走了过来,她今日穿得喜气, 外面穿着赫红褙子,里面穿着淡色牡丹裙, 脖子上挂着一串碧色玛瑙项链, 看起来富贵慈祥。

大家搬进新府邸多日,早已适应,府中上下一团和气, 没有了以前的琐事烦忧和勾心斗角,九老夫人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婢女小厮们也比以前喜气,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春杏和梨白进来之后,赶紧伺候着九莺莺净面、换喜服、上妆。

九老夫人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孙女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既欣慰又舍不得。

梳妆的时候,九老夫人接过喜婆手里的玉梳,亲自给九莺莺梳发。

九老夫人站在九莺莺身后,拿着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着九莺莺的头发,九莺莺的头发又黑又顺,摸起来手感极好,像上等的丝绸,顺滑细腻。

九老夫人透过铜镜,看着九莺莺那张明艳娇美的脸颊,有些感慨的轻笑道:“莺莺,上次给你梳头,还是你及笄的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九莺莺笑了笑,羞红着脸低下头,前世出嫁的时候,她在跟祖母闹矛盾,这还是祖母第一次在成婚这天给她梳头,她新奇中带着羞涩。

九老夫人看着九莺莺娇羞的模样,隐隐想要落泪,孙女就要嫁人,她总是舍不得的,但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她知道自己应该高兴,不能触霉头,所以努力把眼泪忍了回去。

九老夫人轻声叮嘱道:“莺莺,你嫁给太子之后,要勤勉守礼,敬上礼下,身为太子妃,外要体谅百姓,内要侍候夫君,知理识趣,谨遵礼法,不可莽撞行事。”

“祖母放心,莺莺知道了。”九莺莺轻轻颔首,听着祖母的教诲,心里有些酸涩。

她凝神细听,认认真真的把祖母的叮嘱一字一句都记在心头。

九老夫人笑着摸了摸九莺莺的头顶,“祖母相信莺莺一定能做好。”

九玉推开门,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红色锦服,头上戴着一顶冠帽,显得虎头虎脑的,十足可爱。

九玉手里拿着一个囍字,脸上满是喜气,他走进屋后,看到九莺莺正在梳妆,就老老实实的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九莺莺看,“阿姐,你真好看。”

九莺莺含笑看着他,“阿玉长大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以后阿姐不在家,你要好好照顾祖母,知道么?”

九玉使劲点头,声音清脆道:“我会的!阿姐。”

他瘪了瘪嘴说:“你望我们,阿姐,我舍不得你。”

九老夫人好笑的看了一眼失落的九玉,“你阿姐就住在京城,隔着两条街,你想她了,就去看她。”

“可以吗?”九玉眼前一亮。

九莺莺莞尔,“当然可以,阿玉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九玉立刻开心的欢呼了一声,刚才那点烦恼瞬间被他抛的一干二净,他听说东宫特别可怕,但是有阿姐在,他就不怕了。

他不但不怕,还很想去探一探险,看东宫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吓人。

九老夫人动作很快,有孙子和孙女有说有笑的陪着,她不舍的酸涩情绪被冲淡了不少,被逗的连连开怀大笑,不知不觉中就把九莺莺的发髻梳好了。

梨白一直守在旁边,含笑递过旁边的锦盒,九老夫人把里面的凤簪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戴到了九莺莺的头上。

“莺莺,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妃了,你要肩负好自己的责任,祖母相信你一定能做好,无论你身处什么位置,是什么样的身份,你都一定能做好。”

九莺莺轻轻颔首,她面对着铜镜,目光看向自己头上的凤簪,轻轻微笑。

两辈子,她都嫁给了同一个人,出嫁的时候,头上都戴着这支发簪。

吉时一到,九莺莺就被搀扶了出去,踏过门槛的时候,她看到九毅行站在门外,正红着眼眶,眼中全是不舍。

九毅行对上女儿的目光,窘迫的抬手抹了一把脸,铁血一样的汉子,不习惯在女儿面前示弱。

九莺莺眸中荡起水色,忍不住上前抱了抱父亲,又转头抱了抱祖母和阿玉,她含泪看着他们,声音哽咽的轻声道:“你们放心,莺莺一定会好好的。”

她低头深深一拜,眼泪坠落在红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水色。

这辈子,她会好好活,也会让家人好好活。

“好。”九毅行红着眼眶笑了笑,亲手给九莺莺盖上了红盖头,送上了花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将军府外站满了百姓,大家对保家卫国的镇国大将军非常爱戴,对他的女儿也十分关切,纷纷前来送上自己的那份祝福。

毕竟大家只要想到将军府的小姐是嫁给太子,就不免心有戚戚,忍不住担心阴翳暴躁的太子会伤害刘小姐,他们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九小姐平平安安,出嫁之后一切顺利。

九家二房站在人群里,个个面容带笑,看着九莺莺的目光却无比的怨毒。

他们都在等着九莺莺从天上落到了泥沼里的那天,到时候他们一定狠狠的踩上几脚,让九莺莺悔恨终生!

九莺莺不知道众人在想什么,也不想理会大家都在想什么,她安静的坐在八宝软轿里,虽然很舍不得离开家,但是她没有再流一滴泪。

上辈子她嫁给贺怀翎的时候,整整哭了一路,最后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这辈子她不想再哭,她自愿嫁给贺怀翎,做贺怀翎用来迷惑世人的挡箭牌,她心甘情愿,亦甘之如饴。

她只愿贺怀翎登上皇位之后,能放她一条生路,保全她的家人,那样她便知足了。

到时候,她大不了找个理由去道观里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贺怀翎愿意让谁做皇后,她都绝无意见,也都跟她无关。

软轿一路摇摇晃晃的到了东宫,轿子才停了下来。

九莺莺头上盖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外面传来喜庆的鞭炮和喧闹声,软轿被踢了几下,然后九莺莺被引到轿门前。

按照成婚的流程,接下来本来该由新郎把新娘子背进去,依照老规矩,新娘子出嫁的时候,脚是不能落地的,但是贺怀翎双腿有‘疾’,显然无法背九莺莺,只能让兄弟代其背九莺莺入东宫。

九莺莺清楚的记得,上辈子是贺怀瑾代替贺怀翎背她进去。

当时她哭了一路,很傻的觉得自己跟贺怀瑾就是一对被硬生生拆散的苦命鸳鸯,上天之所以安排贺怀瑾背她进东宫,是为了成全他们一场缘分。

九莺莺:“……”现在回想起来,很想把自己打一顿。

她等了片刻,果然如前世一样,贺怀瑾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声音低沉的道:“臣弟代皇兄背皇嫂入东宫。”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多少人默默的注视着他们,想要探究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猫腻。

九莺莺在红盖头底下,讥讽笑了笑,她这辈子绝对不会再跟贺怀瑾发生半点牵连,哪怕贺怀瑾碰她一下,她都会觉得无比恶心。

她挺直身子,目视前方,朗声道:“今日是莺莺与太子成婚,莺莺不敢劳烦皇弟,如果太子不能背莺莺入东宫,那么莺莺便自己走进去。”

贺怀瑾本来已经蹲下了,听到她的话,尴尬的直起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注意到周围众人的眼神,强忍着没有开口,只好老老实实的退到了旁边。

今天喜宴上的事一定会有人跟璟帝汇报,他少做才能少错,他虽然不知道九莺莺为什么突然拒绝他,但是现在显然不是适合他多问的场合。

九莺莺旁边的喜婆一听忍不住急了起来,声音焦急的劝道:“太子妃,按照规矩,新娘子双脚是不能落地的,您如果走进东宫,那双脚是必然要沾地的,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偶尔变通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

喜婆使劲摇了摇头,不认同道:“那可万万使不得啊!规矩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如果不照办,是不吉利的,咱们皇家办喜事,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可千万不能坏了规矩。”

“莺莺与太子琴瑟和鸣便是万事大吉,何必拘泥于刻板规矩,又何来不吉利一说?”九莺莺声音坚定,不容反驳。

喜婆哑口无言,急得团团转,不知该怎么办,她这辈子一直都按照规矩来叮嘱新娘子,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离经叛道的新娘子。

风吹动九莺莺火红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她虽然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人却都看着她,大家目光不由微微惊讶。

他们一直听说九莺莺是京城里第一美人,却很少有人见过她,现在大家虽然没有看到九莺莺的长相,但是光是听她的声音,看她的身姿,便觉得她定是位极美的美人。

他们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的美人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是美的,就连她身上的衣角,好像都格外的娇艳。

九莺莺顶着众人的目光,镇定自若的站在那里,等着喜婆给她引路。

她不知道,贺怀翎就坐在她面前不远处的轮椅上,只是一直没有出声,默默的看着她。

贺怀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倏尔勾唇,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将她扯进怀里。

九莺莺徒然一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跌落在贺怀翎的怀里,周围的众人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贺怀翎的声音近在九莺莺的耳畔,听起来有些低沉,“太子妃如果不介意,便由孤这个瘸子亲自抱太子妃进东宫好了。”

九莺莺听到他的声音,郁闷的鼓了下嘴巴,原来贺怀翎就在这里,刚才竟然还一直不出声,实在是坏的很。

她气呼呼的隔着红盖头瞪了贺怀翎一眼,在贺怀翎的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双手抱住了贺怀翎的脖子,动作娴熟自然的让贺怀翎忍不住愣了一下。

贺怀瑾站在人群之中,默默的看着被贺怀翎抱在怀里的九莺莺,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他微微蹙眉,又默不作声的把脚收了回来。

这一刻他竟然忍不住有点失落,但是他很快的振作起来,江山和美人如果只能选一个,他选江山。

喜婆见问题被解决了,喜不自胜的笑了笑,把红绸拿过来,塞进了九莺莺和贺怀翎的手里,九莺莺和贺怀翎手里各自拿着红绸的一端,被一条红绸连在了一起,就像他们余生的命运一样,注定连接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九莺莺坐在贺怀翎的腿上,在一片鞭炮声和贺喜声中,被一起推进了东宫。

九莺莺抱着贺怀翎的脖颈,在心里微微叹气。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装瘸的狗男人,只能一起坐轮椅。

第68章 第 68 章

“一拜天地。.hom”

九莺莺垂眸, 从红盖头底下的缝隙里, 能看到贺怀翎被扶着跪下。

两人一起拜了拜。

“二拜高堂。”

璟帝亲自来了东宫, 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皇后已经过世,所以旁边的位置空着, 即使淑妃再得宠, 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跟璟帝一起坐在高堂的位置上,更不能受贺怀翎的跪拜。

“夫妻对拜。”

九莺莺转过身, 微微垂眸, 她能看到贺怀翎垂在身侧的双手, 手指白净,指甲圆润。

她恍惚想起,前世她死前, 贺怀翎就是用这双手擦去她唇边的血渍。

她当时已经极为虚弱,因为毒药的痛苦折磨,她身上所有的感官好像都被放大了数倍。

她能感觉到贺怀翎的动作格外的温柔,仿佛她是一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一样, 小心翼翼,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

贺怀翎不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当时已经渐渐神智不清, 在闭上眼睛前, 她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贺怀翎一眼。

她用尽了全身仅余的力气抬眸望去,这才发现平日冰冷矜贵的太子殿下早已红了眼眶,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里滚下,落在了九莺莺的脸上,沉甸甸的带着重量。

那滴泪的触感极为鲜明,清凉中带着温热,像一颗饱满的珍珠,滚落着无言的温柔,这是九莺莺对上一世最后的记忆。

九莺莺回过神来,弯唇笑了笑。

为了那滴泪,她愿意再嫁贺怀翎一次。

她眼波流转,对着贺怀翎盈盈拜下。

上辈子她把东宫折腾的鸡飞狗跳,这辈子便着贺怀翎登上皇位。

“礼成!送入洞房!”

众人忍不住鼓掌欢呼,气氛欢喜热闹。

九莺莺被搀扶着往后院走,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围着不少人,她被喜婆引到新房。

九莺莺要迈过门槛的时候,一只脚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

九莺莺垂眸,看着面前熟悉的绣花鞋,忍不住莞尔一笑。

她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柳絮如的鞋,前世她迈过门槛的时候,柳絮如突然伸脚将她绊倒,她丢了不少脸面。

她当时心情本就不好,自然忍不住怒火,爬起来后一把将红盖头扯下,看到柳絮如那张笑的花枝乱颤的脸后,两人就此结下了梁子,在婚礼当天就大打出手。

柳絮如虽然练过武功,但是向来不屑欺负弱小,所以跟九莺莺动手的时候一点武功也没用,两人只靠蛮力互相扯头花,最后九莺莺的身上的喜服都快被柳絮如撕碎了。

贺怀翎在前院送走了璟帝,才赶了过来,看到她们两个怎么样,当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完全幸灾乐祸,一点也没有想替她们解决矛盾的意思。

甚至之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贺怀翎都把她们两个的争吵,当成了饭后娱乐,欣赏过一阵之后,才会去书房忙公务。

九莺莺表示对他的恶趣味十分鄙视。

这次九莺莺早有准备,装作没看到柳絮如的脚一样,继续往前迈脚,不过这次她没有被绊倒,而是一脚在了柳絮如的脚上。

旁边霎时传来一道闷哼声,柳絮如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絮如姐,你怎么了?”旁边一道女声问。

“……没事。”柳絮如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脸怎么白了?为什么还流汗了?你很热吗?”

柳絮如被问得脑袋都大了,偏偏脚还疼的让她说不出话,只能不断的倒吸着凉气。

九莺莺弯了下唇,将脚挪开,她虽然看不到,但也能猜到,柳絮如现在估计脸都青了。

她如若无事的进了屋,大家开开心心的闹了一会儿便散了,贺怀翎双腿残废后,性子变得喜怒不定,没有人敢前来闹洞房,她也得了片刻安静。

她坐在大红喜床上,身下的的床垫上放着大枣、桂圆,坐起来有些硌,不是很舒服。

她嫁了两次,已经有些经验,并没有紧张,只是头上的凤冠有些沉,她很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喜婆在她旁边唠唠叨叨的说着结婚后要注意的事项,她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半阖着眼睛靠在床头上。

喜婆看到她靠在床头,焦急的尖叫一声:“太子妃,可使不得啊!您不能睡,您等会儿还要跟太子殿下喝合卺酒呢,服侍太子殿下就寝呢!您这样靠着衣服会皱的。”

她愁得头发都快白了,这太子妃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时刻都得惊觉,生怕她惹出什么乱子来。

九莺莺被她吵的无奈,只得直起身子,老老实实的坐好。

九莺莺正无聊的抬手扶着凤冠,就听到旁边的喜婆和丫鬟们集体喊道:“恭迎太子殿下。”

她把手放下,等着贺怀翎给她挑红盖头。

贺怀翎走进屋里之后,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话,就连呼吸都放慢了很多。

九莺莺忍不住有些想笑,她成婚后第一次看到贺怀翎的时候,也是有些害怕的,后来她才发现,贺怀翎还是那个贺怀翎,开心会笑,生气了顶多自己生闷气,根本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怕。

说起来,九莺莺上辈子之所以赶把东宫闹得鸡飞狗跳,还少不了贺怀翎的放纵。

贺怀翎的轮椅在九莺莺面前停下,他没有开口说话,一言不发的正对着九莺莺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九莺莺任由他看着,依旧伸手扶着自己头上的凤冠,心里默默叹气,这凤冠看着华丽漂亮,金光闪闪,镶嵌着许多名贵的珍珠,可是实在是太沉了。

“请太子殿下用喜秤挑起喜帕,自此称心如意。”喜婆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依旧喜气洋洋。

九莺莺安静的等了片刻,眼前一花,红盖头被挑了起来,暗光散去,眼前重新明亮起来。

她抬眸望去,贺怀翎一身大红喜服坐在轮椅上,玉冠高束,广袖长袍,锦缎玉佩束腰,手里拿着秤砣,看起来丰神俊逸,矜贵倜傥。

九莺莺:“……”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还是被贺怀翎帅的晃了晃眼睛。

贺怀翎也在看着她,九莺莺抬眸的时候,清澈的眼睛里水色潋滟,眉目如画,红唇娇美,一身红衣灼灼其华,偏偏脸颊白皙明艳,似不沾凡尘的九天玄女,明媚动人。

贺怀翎微微怔了怔,回过神来,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将秤砣放回托盘中。

他再回头时,已经恢复了面若冷霜的模样,他的太子妃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确实有魅惑人心的容貌,可惜,只是一个挡箭牌。

喜婆亲自端着两杯清酒送过来,笑容满面的道:“太子、太子妃,请用合卺酒,自此恩爱到白头。”

九莺莺笑而不语,贺怀瑾接过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九莺莺,手臂交叉,两人默契的将酒喝了下去,喝过之后,两人沉默无言的对视一眼,同时放下酒杯。

屋里的喜烛热烈的燃烧着,喜婆又说了许多喜庆话,她把知道的喜庆话都说完之后,又反复叮嘱,说床上的那些花生果枣千万不能撤下去,那些花生果早是寓意早生贵子的,能够让他们早得贵子,给皇家开枝散叶。

九莺莺笑了笑,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一点用也没有,用来吃了倒是不错。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好吧,她确实有些饿了。

她等喜婆说完,转头看向贺怀翎,可怜巴巴的说:“太子,我饿了。”

贺怀翎诧异的抬头,他没想到九莺莺成婚后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说这个。

他以为九莺莺也许会闹,也许会哭,就是没有想到九莺莺会这般淡定,只想着吃饱饭。

……看起来挺好养的。

贺怀翎挑眉问:“想吃什么?”

“鱼片粥。”九莺莺毫不犹豫的回答。

贺怀翎转头对身后的管事太监吩咐道:“太子妃饿了,后厨有什么就端来给太子妃。”

管事太监小心翼翼地看了九莺莺一眼,低头道:“是。”

九莺莺:“……”成婚第一天就欺负人,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气呼呼的转过身去,让春杏来给她拆凤冠。

春杏低着头上前,一眼也不敢看贺怀翎,垂眸伺候着九莺莺卸掉头上的凤冠,将凤冠放下之后,九莺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头顶。

管事太监很快就把餐点端了上来,九莺莺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也顾不得是不是自己喜欢的鱼片粥了,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桌子前。

她伸手打开罐盖,鱼片粥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不由眼前一亮,惊喜的看向管事太监。

管事太监笑了笑,神色恭敬的道:“回太子妃,后厨正好温着鱼片粥,温度正好。”

九莺莺不由看了贺怀翎一眼,管事太监笑眯眯地压低声音道:“太子知道的。”

九莺莺不由掩唇笑了一下,这位太监名叫来福,是东宫里的管事太监,不但能力不错,口才也好,九莺莺上辈子对他的印象就不错,这辈子看他就更加顺眼了。

贺怀翎抬眼睨了来福一眼,“我听见了。”

“……”来福赶紧禁了声,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躬身退了下去。

九莺莺给贺怀翎也盛了一眼鱼片粥放到桌子上,“太子,今天折腾了一天,你也吃点吧。”

今天这样的场合,贺怀翎一定忙着招待客人,估计也没有吃几口饭。

贺怀翎盯着她看,他算是发现了,九莺莺是真的一点也不怕他,不但不怕,还有几分放肆。

九莺莺没有管贺怀翎吃不吃,给他盛了一碗粥之后,就自己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一勺鱼片粥下肚,她忍不住轻轻眯了一下眼睛,鱼片粥温度正好,鱼片熬的又软又滑,米粥又糯又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饿极了,她总觉得这碗鱼片粥格外的好喝,她吃了几口,心情不由舒畅起来。

贺怀翎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吃得这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也觉得有些饿了。

他推着轮椅走过去,沉默的拿起勺子。

九莺莺只当没看见,继续津津有味儿的喝着粥,忙了一天,可算是可以歇会儿了。

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鱼香,屋里的宫女们看着坐在一起喝粥的太子和太子妃,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太子和太子妃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和谐。

看来他们的担心也许是多余的,以后东宫里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春杏也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太子长的凶恶无比,没想到太子原来是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心里的害怕和担心都少了不少。

大家全都不约而同的偷偷松了一口气,屋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就连燃烧的喜烛也比刚才更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媳妇能吃是福

第69章 第 69 章

九莺莺吃过鱼片粥之后, 在屋里溜达了一会儿, 然后去隔壁沐浴, 隔壁的浴房里有天然温泉, 温泉顺滑清透,泡起来特别的舒服, 她一直都很喜欢。.zhongqien.

她泡了许久, 回屋的时候,贺怀翎已经洗过澡了。

他穿着一件浅色的里衫,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坐在床上, 屋里很安静, 奴婢们放东西的时候都轻拿轻放, 看得出东宫的规矩很严格。

九莺莺却没有那么多规矩,她踩着鞋袜,嘴里哼着歌, 坐到了铜镜前,微低着头,拿起帕子开始擦头发。

贺怀翎微微蹙眉,从书里抬头看过去, 九莺莺身上穿着一件嫩红色的薄衫,身段婀娜, 柳腰纤细, 周身氤氲着水汽,一头青丝垂在身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朵。

他听着九莺莺婉转低柔的歌声, 忽然意识到,无论面前这个太子妃是不是一个挡箭牌,他以后的生活里都会多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也许还会增添很多麻烦,就像现在,九莺莺叽叽喳喳个不停,像只小黄莺一样,扰了他的清净。

九莺莺不知道贺怀翎在身后腹诽她,她把头发擦干后,将凤簪装进了锦盒中,小心翼翼的放好。

贺怀翎看到她仔细小心的动作,默默收回了视线,或许他还可以再忍受这只小黄莺扑腾一会儿。

……

九莺莺将湿发擦干之后,春杏就带着屋里的婢女们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偌大的屋子忽然安静下来,九莺莺也不好意思继续哼歌了,她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抬眸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一世她还没有要求来福把这里打造成‘金屋’,所以屋内保持着原有的模样,看起来清幽明亮,桌椅板凳简朴漂亮,雕梁繁复,博古架上的摆件奢华中透着雅致。

九莺莺尚算满意,只需再添置几样摆件,让这间屋子多点女人用的东西就可以了。

她把头发梳理好,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贺怀翎,贺怀翎正一本正经的低头看书,她忍不住偷偷弯唇一笑。

前世,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凤簪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威逼警告贺怀翎不许碰她,贺怀翎假装被威胁,顺势答应她,承诺在她同意之前,绝对不会碰她一根指头。

她后来才知道,自己在贺怀翎的心中不过是一个挡箭牌,当弃则弃,贺怀翎为了避免留下麻烦,就算她愿意,贺怀翎也根本就不会碰她。

她这次倒,她不主动闹事,贺怀翎要怎么逃脱洞房。

她笑了笑,心里有了打算,盈盈站起身,走到贺怀翎身侧,露出羞怯的模样,羞答答的看了贺怀翎一眼。

贺怀翎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她羞赧的模样愣了愣。

九莺莺弯着嘴角,轻声细语的说:“夫君,夜深了,该就寝了。”

贺怀翎蹙眉,听到‘夫君’二字,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九莺莺。

九莺莺上前一步,把手伸向贺怀翎的衣襟领口,声音低低的说:“莺莺服侍夫君就寝。”

贺怀翎往后退了退,躲开她的手,冷声道:“不必。”

“那……我们……”九莺莺吞吞吐吐的道。

她拼命忍住笑意,在贺怀翎看过来的时候,再次露出含羞带怯的表情,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贺怀翎额头跳了跳,抿了抿唇道:“孤双腿有疾,恐怕不能尽夫君之责,太子妃还是早些歇息吧。”

九莺莺拼命忍笑,调戏狗男人的滋味儿还真不赖。

九莺莺眨着一双清透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贺怀翎,“夫君是什么意思?莺莺听不懂……”

贺怀翎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低咳了一声,难以启齿的道:“就是……不能人道。”

九莺莺差点笑出声,她装作失落的模样,轻轻垂着眸子,柔柔弱弱的说:“这样啊……夫君受苦了……”

无论哪个男人亲口说自己‘不能人道’,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贺怀瑾摆了摆手,有些心累的说:“你快些睡吧。”

九莺莺轻轻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爬上床。

她和贺怀翎虽然有名无实,但是他们毕竟做过三年夫妻,在一块儿躺了三年,九莺莺对自己这位夫君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例如贺怀翎喜欢睡在外侧,把九莺莺隔在他和墙壁之间,令她无处可逃,这样似乎让他十分愉悦,对此很是执着。

再例如,贺怀翎喜欢闻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入睡,听说是因为纯善皇后喜欢海棠花,所以在他小的时候,纯善皇后很喜欢在他睡觉的时候,往他枕头旁边放几朵新鲜的海棠花。

纯善皇后过世后,他经常用这种方式怀念纯善皇后,所以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现在闻不到海棠花香,还难以入眠。

九莺莺如前世一样,自动自觉的躺到大床里侧的位置上,然后随手拿起旁边的海棠花香囊,习惯性的帮贺怀翎把香囊挂在床头的位置上。

九莺莺上辈子刚知道他这个习惯的时候,觉得他娇气的像个公主,虽然嘴里每日恭敬的叫着太子殿下,心里却忍不住偷偷道一声公主殿下。

有一次她说梦话的时候不了出来,贺怀翎正好听到,跟她黑了一个月的脸。

九莺莺当时为了哄这位娇气的太子殿下,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会亲手帮他把海棠香囊放到头顶的位置上挂好。

她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养成了习惯,现在回到这张熟悉的床上,也自动自觉的将香囊挂了上去。

贺怀翎默默的看着她的动作,轻挑了一下眉梢,神色有些疑惑。

贺怀翎一言不发的脱了外衣,躺到了床上。

洞房花烛夜,喜烛要燃一夜,不能吹灭,所以屋内依旧明亮。

九莺莺和贺怀翎并肩躺在床上,贺怀翎紧闭双眸,九莺莺偷偷睁开眼睛,盯着他看,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她无声的看了一会儿,轻轻弯唇笑了笑,刚想闭上眼睛,贺怀翎突然翻身,双臂撑在她两次侧,一双如鹰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她看。

九莺莺一愣,难道贺怀翎突然改注意,想做一个‘能人道’的男人了?

贺怀翎盯着她看,目光从她漂亮的桃花眼一点点挪到她白皙柔嫩的耳垂上。

贺怀翎低下头,凑到她耳畔,轻声道:“九莺莺,你连我的喜好都打听的这么清楚,是真的想勾引我?”

“……”九莺莺慢半拍的想起刚才那个香囊,觉得自己甚冤。

贺怀翎低着头,跟九莺莺的距离过近,他能闻到九莺莺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海棠清香,比他放在床头的香囊还要好闻。

他微微晃了一下神,才冷声道:“可惜孤是个废人,你注定要失望了。”

太子殿下,我不允许你这么诋毁你自己,你明明腿脚康健,下来走两步!

“……”九莺莺也就敢在心里喊两声,她看着贺怀翎那双凌厉的眼睛,是一句话也不敢大声说。

她的羽睫轻轻颤了颤,小声解释道:“莺莺没有。”

贺怀翎眸色动了动,他其实也不能确认九莺莺是不是故意为之,九莺莺很有可能是看到香囊放在那里,就顺手挂到墙上的,毕竟他这样的生活习惯,只有贴身的人才会知道,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但是刚才九莺莺一直偷偷盯着他看,看得他心神不定,才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九莺莺。

九莺莺觉得委屈的时候,会不自觉咬着下唇,娇艳的红唇被她咬的微微泛白。

贺怀瑾的眸子不自觉落在她的唇上。

九莺莺唇形姣好,雪白的贝齿咬在嫣红的下唇上,妩媚艳丽。

因为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九莺莺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色的轻薄里衣,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和纤纤细颈。

贺怀翎的眸色不由深了深,他看着九莺莺的眼睛道:“我听闻你特意做了几身新衣裙,想,你身上现在穿的这件就是吗?”

九莺莺愣了愣,这是她当初糊弄柳絮如的,没想到贺怀翎竟然知道。

她赶紧使劲摇了摇头,“是东宫侍女给我的,不是我自己的。”

今天是他们成婚的日子,她穿的衣服和装饰都是宫里按照规矩准备的。

贺怀翎牵起几缕她额边的头发,在手里轻轻把玩,低声问:“那你想穿什么勾引我?”

九莺莺看着他眼中的揶揄,眼睛不甘心的转了转,忽然翻身,贺怀翎措手不及的被她反压在身下。

她的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容,趴在贺怀翎的身上,指腹轻轻从贺怀翎的脸颊上轻轻滑过。

她微微靠近,吐气如兰的道:“太子殿下,莺莺确实有心想要好好服侍您,可是您‘不能人道’实在是可惜,您刚才靠莺莺如此近,莫不是对莺莺心动了?”

她刚才翻身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贺怀翎的耳尖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他偏过头,冷声道:“下去。”

九莺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太子怎么了?耳尖为何这么红?”

九莺莺的气息若有似无的环绕在贺怀翎的周围,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忍不住咬牙道:“下去。”

九莺莺严厉含笑,满意的翘起唇角,往后退开,放过了贺怀翎。

“殿下晚安。”

九莺莺心满意足地扯过被子,背对着给贺怀翎躺下。

贺怀翎一个人仰躺在床上,平息了半天呼吸才好不容易平稳下来。

他沉着脸转过头,发现九莺莺已经睡着了,还睡得一脸香甜。

贺怀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30 11:31:30~2020-06-02 11:4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61079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意 10瓶;一颗大柚子 4瓶;ja□□yn? ?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第 70 章

夜色宁静, 东宫上下都静悄悄的, 因为今夜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洞房花烛夜, 护卫和丫鬟们走路的声音都降低了很多, 也没有人敢说话,他们小心翼翼的不敢打扰到太子和太子妃。.kanshshen.

屋内贺怀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旁边的九莺莺睡颜恬静, 两人并肩躺在一起,屋里静悄悄的。

只有红色的喜烛依旧燃烧着,见证着新婚之喜。

清晨, 九莺莺睁开眼睛, 看着头顶的床幔微微发了会儿呆, 她曾经无数次在这里醒来,现在看着熟悉的床幔,不由有些感慨, 轻轻扯了扯嘴角。

她感觉腹部有些沉,低头看了一眼,不出她的意料,她果然看到了那只熟悉的胳膊横放在她的小腹上, 轻轻拥着她。

她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身旁熟悉的热度, 已经非常淡定了。

因为这样的情形, 在前世成婚之后,她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要经历一次。

她每次早上醒来, 都会发现贺怀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起初九莺莺会忍不住惊呼,后来会淡定了把贺怀翎的胳膊从自己的身上拿下去,再后来她已经能够在贺怀翎的怀里安心的睡个回笼觉了。

贺怀翎就不如九莺莺淡定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把九莺莺整个人抱在怀里,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猛的坐起来,一惊之下,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差点把摔到地上。

九莺莺看着他那张惊吓过度的脸,轻轻笑了笑,道:“太子殿下,您趁着我熟睡,主动抱住我,是何意思?”

贺怀翎眉毛拧紧,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说不出话来。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顺着他的侧脸轻轻往下滑,声音缓慢的道:“还是说……太子殿下,您在勾引我?”

贺怀翎全身一震,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是一个‘瘸子’,已经跳起来了。

九莺莺唇畔的笑意愈发灿烂,“太子殿下长得如此俊朗,若是想要勾引莺莺,不必如此偷偷摸摸,莺莺光是看您这张脸,便觉得心动了。”

贺怀翎全身僵住,像是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九莺莺莞尔,见贺怀翎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心情舒畅极了,她善解人意的起床更衣,留下贺怀翎一个人独自思考人生,

贺怀翎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九莺莺却很清楚,贺怀翎喜欢她身上的香气。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香味,可是贺怀翎偏偏能够闻到。

贺怀翎说那股香味,像盛开的海棠香,比那些香囊里的花香还要好闻。

九莺莺不知道她身上的海棠香好不好闻,她只知道贺怀翎真的很喜欢。

因为他们在一起睡的那三年,她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能发现贺怀翎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颈侧,没有一天是例外。

她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习以为常的无奈,最后,发展成贺怀翎如果不在,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还会有些不适应。

她后来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贺怀翎除了会抱着她睡觉之外,一直都很老实,没有碰过她,她就随贺怀翎去了。

贺怀翎坐在床上呆愣了许久,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睡着之后竟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半天都没缓过来。

九莺莺梳妆完,把凤簪戴到头上,贺怀翎才臭着一张脸从床上起来,开始洗漱更衣。

宫女们很快进来服侍,众人忙忙碌碌,一位嬷嬷走到床边,拿起上面的帕子,反复看了看,然后狐疑的看了一眼贺怀翎和九莺莺,最后将目光落在贺怀翎的腿上,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将帕子收了起来,记录在她手里的册子上。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只假装不知道,不出一天,想知道她和贺怀翎关系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没有圆房。

这个消息不需要隐瞒,一来这是事实,二来她和贺怀翎没有做真夫妻这件事,估计会让很多人放心下来,从而放松警惕,于他们而言是好事。

他们越是放松,越是不拿贺怀翎当回事儿,贺怀翎也就越清闲。

吃早点的时候,九莺莺面对着贺怀翎那张窝火的那张脸,心情愉快的吃了整整半盘荷花糕,比平时早上吃的都要多。

坐在她对面的贺怀翎则是食不下咽,只喝了两口粥,就放下了筷子,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坐在桌前轻轻揉了揉眉心。

柳絮如昨夜担心了一夜未睡,一大早上就赶了过来。

她一进门就看到贺怀翎那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由急了起来,她转头看向贺怀翎对面的九莺莺,会有更加急了起来,九莺莺容光焕发,眉眼都带着笑,简直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外甥被欺负了,不由加快脚步,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她伸手指着九莺莺,张口就问:“太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她昨夜欺负你了?”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指向自己的手指,不怀好意的悠悠一笑,“柳姑娘说的是哪种欺负啊?”

贺怀翎经过了九莺莺早上的摧残,听到九莺莺语出惊人的话,眼神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勉强做到岿然不动。

柳絮如面颊却瞬间胀得通红,看着九莺莺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你你你……厚颜无耻!”

九莺莺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下次可以换一个词。”

“你……”柳絮如词汇量有限,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九莺莺的厚脸皮,最后只憋出一句,“你是个女人!”

她虽然长期混迹于江湖,但是也知道女人说话的时候要温婉小意一点,她父亲以前也经常贴着她的耳边吼‘你是个女人’,她以为她整天打打杀杀已经够过分的了,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九莺莺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对,我是女人。”九莺莺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点头,声音不紧不慢的说:“我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屋里的宫女们连忙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耳,全都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柳絮如瞪圆了眼睛看着九莺莺,她很想大喝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九莺莺把耳边乌黑的秀发掠去耳后,垂眸看了一眼柳絮如不复轻盈的脚,故作不知的道:“柳姑娘,你的脚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柳絮如把脚往后缩了缩,恼羞成怒的瞪了九莺莺这个罪魁祸首一眼。

九莺莺微微一笑,拿起筷子给贺怀翎夹了一个黄金酥,放到他的碗里,声音温柔的说:“夫君,你多吃点。”

贺怀翎抬眸看了九莺莺一眼,盯着碗里的黄金酥看了片刻,抬头对柳絮如到:“我没事,无需担心。”

九莺莺早就吃饱了,放下筷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微微笑了笑。

她发现贺怀翎有个习惯,在亲近的人面前,不会自称‘孤’,而是自称‘我’。

贺怀翎几乎一生下来就被封为太子,按道理说,他有记忆以来都是自称‘孤’的,基本没有自称‘我’的机会,想来他这个习惯,应该是前几年在军队的时候养成的。

九莺莺细细想了想,发现前世的后期,贺怀翎已经基本不会在她面前自称‘孤’了,所以她对贺怀翎曾经也算是一个亲近的人?

柳絮如一转头,就看到九莺莺眼睛直直的盯着贺怀翎看,不由侧身挡住贺怀翎,瞪了九莺莺一眼,“你老实一点,不要占太子的便宜!”

九莺莺回过神,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说:“柳姑娘,你挡住我看我相公了。”

九莺莺的声音又软又甜,叫相公的时候格外好听。

贺怀翎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夫君’和‘相公’听了一个遍,再也淡定不下去。

他低咳了一声,对柳絮如道:“我无事,你脚不方便,先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怕她趁着我不在欺负你。”

贺怀翎无奈,“我不是三岁小儿,不会被欺负的。”

柳絮如犹豫了一会儿,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她的脚站久了确实有些疼。

她转过头再次瞪了九莺莺一眼,然后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九莺莺目送着柳絮如走远,回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贺怀翎那张俊美却冷酷的脸,故意逗他,“太子殿下如此招蜂引蝶,我都要吃醋了。”

贺怀翎知道自己不该向九莺莺解释,但还是不自觉的开口:“我跟柳絮如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九莺莺没想到贺怀翎竟然会跟自己解释,虽然明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开口追问。

贺怀翎理智回笼,沉着一张脸,再不肯多言,夹起黄金糕放进了嘴里,轻轻嚼了嚼。

九莺莺知道他现在不会将柳絮如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也没有强求,贺怀翎这一次能够跟她解释已经是难得的进步了。

她前世跟柳絮如互相斗了两年,直到第三年才知道柳絮如的真实身份。

当时贺怀翎和贺怀瑾的关系已经越来越紧绷,这本来是一个很大的消息,她应该第一时间去通知贺怀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当时一个字也没有告诉贺怀瑾,甚至还帮他们隐瞒了此事。

她看着贺怀翎放进嘴里的黄金糕,轻轻笑了笑,等贺怀翎细嚼慢咽的将黄金糕吃完,才笑眯眯的说:“殿下,你刚刚吃的那块黄金糕是我夹给你的。”

贺怀翎一下子僵住,九莺莺已经开心的哼着歌去挑今天要穿的衣裙了。

第71章 第 71 章

贺怀翎用完早餐, 九莺莺就跟他一起进了宫, 按照规矩, 今日一早他们要给璟帝奉茶。.xinghoen.

贺怀翎装瘸装的十分到位, 下了马车之后,由陆成风一路把他推到了宫门口。

站在宫门口的时候, 九莺莺忍不住嫌弃的看了贺怀翎一眼。

贺怀翎掀了掀眼皮, “孤腿不好,给太子妃丢人了。”

九莺莺看他继续装大尾巴狼,笑了笑说:“太子殿下误会了, 莺莺与你既为夫妻, 便荣辱同担, 怎会觉得你丢脸?”

“那你为何总盯着孤看?”

九莺莺笑得愈发灿烂,陪狗男人一起装大尾巴狼。

她拿着帕子捂唇笑了笑,“殿下长得实在是赏心悦目, 莺莺禁不住诱惑,总是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陆成风:“……”太子妃果然垂涎太子的美色。

贺怀翎面无表情的看了九莺莺一眼,如果是一般人被他这样看上一眼,早就怕的不敢说话了, 但是九莺莺跟他睡了三年,最后还死在他怀里, 根本一点儿也不怕他。

九莺莺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 转头看向陆成风道:“陆大人,我来推太子吧。”

陆成风有些迟疑,担心九莺莺是故意试探, 推脱道:“太子妃,这轮椅有些沉,臣担心太子妃推不动,不如还是臣来吧。”

九莺莺垂下眼帘,刻意放柔了声音,“陆大人,我想与太子多多亲近,你就让我来推吧。”

陆成风顿时后退一步,主动让出位置,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贺怀翎又看了九莺莺一眼,眼神冰冷,九莺莺朝他笑了笑,一脸无辜,“太子这般看我,可是也觉得我长得赏心悦目?”

贺怀翎收回视线,他感觉自己的冷箭像射在了棉花上,不但没有用,还被软绵绵的棉花缠住,差点融化了。

他蹙了蹙眉,放弃了对九莺莺的眼神警告。

他不回答,九莺莺自顾自的道:“我不像太子那般小气,太子如果喜欢看我,我不介意,也不收银子。”

贺怀翎:“……”这个挡箭牌好吵。

九莺莺从陆成风手里接过轮椅,推着贺怀翎开开心心的往里走。

他们正好赶朝臣们下朝,群臣正好从他们身旁路过,远远的看到他们,驻足行礼。

一路,上贺怀翎面如冷冰,九莺莺笑得像盛开的桃花,两人如一道对比强烈的风景线一样,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

当他们终于来到璟帝的璟和宫的时候,贺怀翎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那张面沉如水的脸,十分的满意。

她就是要这个效果,大家看到贺怀翎这副模样,估计不用她说,大家就能猜到他们夫妻的感情生活有多么‘不和谐’了。

她推着贺怀翎走进大殿内,璟帝和淑妃都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旁边还坐了几个妃子和公主。

九莺莺今天穿得极为喜庆,一身淡粉色宫装,胸前戴着一串红玛瑙项链,头上的凤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白皙的脸蛋被红玛瑙衬托得精致明媚,让人眼前一亮。

贺怀翎一身玄色锦袍,英俊矜贵,眉目疏朗,端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他们一走进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嫔妃和公主们都看了过来。

大家的目光在九莺莺的脸颊和凤簪上流连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妒忌,待视线转到贺怀翎那双伤腿上的时候,眼中的妒忌才散去,露出了丝丝轻蔑的微笑。

九莺莺和贺怀翎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一起上前,躬身行礼,贺怀翎腿脚不便,璟帝便免了他跪拜之礼。

两人一齐谢了恩,不卑不亢的接过总管太监送上的龙井茶,再次跪下给璟帝敬茶。

璟帝毫不犹豫的喝了茶,笑眯眯的看着他们,打量了片刻,微笑道:“朕看到你们如此登对,便放心了。”

贺怀翎拱手,语气无波无澜的的道:“儿臣得此良缘,还要多谢父王赐婚。”

他嘴里说着感谢,表情却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也没有新婚的喜悦,好像只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一样。

淑妃在旁边笑着接道:“太子说得对,多亏了陛下,太子与太子妃才能有如此缘分,是陛下慧眼如炬,成就今日的好姻缘。”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瞟向九莺莺,观察着九莺莺的神色。

九莺莺看着她那张跟秦氏有些相像的脸,心里划过一丝冷意。

她曾经在淑妃的宫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眼睛哭伤了,不能视物,淑妃对她的关照爱护,就显得格外珍贵,她一直心有感激,所以对淑妃、秦氏、贺怀瑾等人,都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可是他们对她可从来都不曾手软。

淑妃看着温柔贤淑,其实是佛口蛇心,秦氏假情假意的那一套,就是跟她这位姐姐学的,只是秦氏模仿的终究不够到位,偶尔还是会露出自己的獠牙,让人窥视到她丑陋的真容。

淑妃在宫中多年,伪装得炉火纯青,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她伪装得太久了,估计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菩萨心肠,很难让人发现她的真面目。

她这番话,既恭维了璟帝,也撇清了贺怀瑾的关系,暗暗向璟帝表明忠心。

为了证明璟帝虽然棒打了她儿子和九莺莺这对鸳鸯,但是她心里一点也不介意,还觉得璟帝英明决断,这根红线拉的好。

璟帝听到她的话,果然露出笑容,看向九莺莺,不动声色的问:“太子妃跟太子相处的可还愉快?”

九莺莺眸子动了动,前世璟帝问过她相同的问题,她当时勉强应付了两句,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对这桩婚事的厌恶。

璟帝当时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隔日就找了一个理由,罚了她父亲半年的俸禄,变相的敲打她。

九莺莺心里斟酌了一下,垂下眸子道:“回父皇,甚是愉快。”

“哦?”璟帝探究的看向她,眼神审视。

无论九莺莺跟二皇子贺怀瑾之间是否清白,九莺莺面对这桩婚事,都不可能真心实意的开心。

璟帝的目光沉了沉,九莺莺这样说,要么是在欺君,要么另有所图。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开口道:“不瞒父皇,臣妾出嫁前,听到过一些关于太子殿下的传闻……”

她欲言又止的顿了顿,那些传言是什么,在座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她停顿片刻,接着道:“昨夜太子殿下给臣妾掀开红盖头的时候,臣妾一眼望去,便被太子殿下的容貌所震惊,就像……臣妾本来以为会是雷雨天,乌云里却突然透出阳光一样,令臣妾惊喜不已,所以臣妾自然愉悦。”

她的意思换句话就是,本来以为贺怀翎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渣,但是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贺怀翎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那张脸长得不错。

因为她不抱希望,所以格外容易满足,这种反差之间产生了愉悦情绪。

贺怀翎冷冷暼过来,显然对‘只喜欢脸’这件事很不满意。

九莺莺不为所动,继续目不斜视的道:“今日清晨,臣妾醒来,发现阳光照在太子殿下的脸上,衬得殿下俊美如画,所以臣妾亦十分愉悦。”

贺怀翎听她提起清晨的事,不由想起早上睁开眼看到怀里多了个人的惊吓,面色更加难看起来。

周围的女眷们忍不住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对九莺莺的那些敌意,不知不觉就散了不少。

男人爱美女,女人自然也爱俏郎,只是她们矜持有礼,不会像九莺莺一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罢了。

淑妃捂着帕子笑了笑,似真似假的道:“年轻的女儿家没有不爱俊郎君的,太子玉树临风,太子妃知道惜福也是好事,说起来,当年臣妾入宫的时候,也是一眼就被陛下的英勇不凡所迷住了。”

璟帝闻言爽朗的笑了一声,终于收回了审视的眼神。

贺怀翎是他所有儿子里长得最出众的一个,也是最有他年轻时候风范的一个。

九莺莺夸贺怀翎,就像在变相夸他一样,让他不自觉想起了年轻时年少轻狂的日子,心情不由愉悦起来。

九莺莺这番话直白而不知遮拦,可见她性子单纯,甚至是有些蠢,这样的女人最好摆布,用来做太子妃正好。

璟帝自觉深谋远虑,太子跟太子妃一个腿瘸,一个蠢笨,自然不会掀起风浪,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

而且,从九莺莺刚才的话里可以得知,他们二人昨夜是睡在一起的,无论他们有没有夫妻之实,这桩婚事都已经彻底成了。

璟帝满意的笑了笑,对贴身太监挥了挥手,“赏。”

太监捧着托盘,躬身走上前,掐着嗓子道:“陛下赏太子妃翡翠并蒂莲一对!愿太子与太子妃花开并蒂,夫妻恩爱,幸福美满!”

九莺莺的眼角轻轻跳了一下,前世璟帝并未赏赐,所以她不知道璟帝还让人准备了并蒂莲,看来她刚才的回答让璟帝颇为满意,所以这赏赐才宣了下来。

只是这并蒂莲却有些耐人寻味。

淑妃脸色变了变,九莺莺摔碎贺怀瑾送的并蒂莲的事,璟帝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赏赐并蒂莲绝非巧合。

璟帝这是在告诉他们,无论什么事也别想瞒过他的眼睛,也是在告诉九莺莺,她与贺怀瑾已成过去,她现在要做的,是与太子夫妻恩爱。

九莺莺诧异了一瞬就稳住神色,她佯装不知的露出笑容,跟贺怀翎一起谢恩。

璟帝深深看了九莺莺一眼,微笑道:“太子妃,朕赏赐给你们的这对并蒂莲极其珍贵,比一般的并蒂莲都要好,是满京城里最贵重的一对并蒂莲,你好好珍惜。”

九莺莺明白璟帝是把并蒂莲比作贺怀翎,意思是他赐下的这桩婚事才是最好的,贺怀翎也是最好的,让她好好珍惜。

她低眉垂眼的福了福,声音恭敬的道:“是,臣妾明白,多谢父皇教诲。”

璟帝满意的笑了笑,目光在贺怀翎那张越来越趁的脸上滑过,脸上的笑容变的更加满意。

九莺莺只喜欢贺怀翎的脸,贺怀翎对九莺莺一点儿也不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平衡。

他就是要让贺怀翎做九毅行的女婿,九毅行会是贺怀翎最后的支持,但是他们的关系又不会过分亲密。

淑妃脸色沉了沉,手指轻轻抓紧了椅子的扶手,璟帝的意思是贺怀翎是这京城里最好的男子,那她的儿子贺怀瑾算什么?

璟帝不但抢走了她相中已久的儿媳妇?还当众这样夸奖贺怀翎,是想敲打她?还是真的如此看重贺怀翎?

她心里千回百转,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摸不透璟帝的心思。

第72章 第 72 章

璟帝公务繁忙, 喝过茶之后, 就去处理公务了, 走的时候, 顺便把贺怀翎也一起带走了,只留下九莺莺和屋里的女眷们大眼瞪小眼。.jijien.

璟帝走后, 淑妃假装看着手上的指甲, 半天都没有开口,故意冷落九莺莺。

九莺莺现在嫁给了贺怀翎,她必须来一个下马威, 让九莺莺认准谁才是她应该跟随的人。

在坐的后宫妃嫔里就属淑妃位份最高, 她不开口, 别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跟九莺莺说话。

大家喝茶的喝茶,说话都说话,任由九莺莺一个人站在中央的位置上, 尴尬又难堪。

九莺莺神色自然的笑了笑,不但没有尴尬,反而一脸轻松,她不以为意的在淑妃对面坐着下来。

全屋子的人都愣了愣, 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九莺莺竟然跟淑妃平起平坐?

淑妃拨弄指甲的动作一顿,沉着一张脸, 差点把指甲掰断。

九莺莺对大家诧异的目光视而不见, 抬头看了一眼空茶杯,对旁边的宫女轻抬了一下下颌,“上茶。”

宫女看了淑妃一眼, 犹豫不决的站在原地,淑妃作为宫里位分最大的妃子,经常给底下的人下马威。

宫女经常伺候淑妃,自然知道淑妃现在这样冷落九莺莺是故意为之,但是她摸不准九莺莺的位置,两方都不敢得罪,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一旦做错了,不小心得罪了淑妃,淑妃定然会找理由整治她。

九莺莺见宫女不动,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轻轻笑了笑,声音柔柔的开口。

“淑妃娘娘,我想在宫里喝杯茶,还要亲自去请示父皇吗?”

淑妃一愣,哪里敢让璟帝知道她怠慢九莺莺,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莺莺说的哪里话。”

她抬头冷冷的看了那名宫女,低声训斥:“你愣在这里做什么,没听到太子妃的吩咐吗?还不赶紧去给太子妃烹茶?”

“是!娘娘!”宫女连忙慌慌张张的应了一声。

九莺莺微笑道:“我喝龙井。”

大家的视线忍不住往九莺莺的身上瞟,九莺莺态度散漫,明明是作为太子妃第一次来宫里,但是她丝毫不见紧张。

大家心里有些诧异,九莺莺这样不是傻,就是根本没把屋里的人看在眼里,这屋子里的人当然包括淑妃。

淑妃面色阴晴不定,抬头看了眼坐在她下首的魏婕妤,魏婕妤住在她的院子里,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向来聪明,最会看她的眼色行事。

魏婕妤会意,挽起一抹笑,看着九莺莺道:“太子妃,你怎么坐在那儿?这不太合适吧?你看你作为太子妃第一次来宫里,不懂这些规矩也情有可原,你快过来,坐到我们这边来。”

九莺莺坐着不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问道:“有何不合适?”

魏婕妤声音一滞,笑容僵在嘴边,她之所以觉得不合适,是因为九莺莺坐在了淑妃的对面,跟淑妃几乎平起平坐,就在她看来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九莺莺这样反问,她才恍然想起,淑妃虽然掌管后宫,但是并未被封做皇后,太子虽然残废,但是并没有被废黜,九莺莺是他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妃嫔是妾,太子妃是正妻,庶不压嫡,太子妃坐在那里确实没有什么过错。

一屋子的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屋里再次诡异安静下来,大家忍不住偷偷窥了窥淑妃。

淑妃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九莺莺向来乖巧,对她恭敬顺从,还是第一次让她这样当众难堪。

可是她在宫里向来是大方贤良的形象,是绝对不能开口反驳九莺莺的,也没办法反驳。

宫女把茶端了上来,九莺莺看了一眼,正是龙井。

她怡然自得的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对淑妃汹涌的怒火视若无睹。

她以前对淑妃千般好,可是淑妃该害她的时候,一点也没有手软。

她这次已经想开了,管他们是谁,管他们有什么样的心思,只要贺怀翎一日还是太子,她父亲一日还是将军,他们都奈何不了她,她与其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周旋,不如好好享受。

谁也不能阻止她舒坦过日子,逍遥一天是一天。

至于其他人,他们愿意生闷气、记仇、报复,那都是他们自己要去费心思的事,跟她无关,等他们真的报复到了她,她再想对策也来得及。

至于淑妃,她就更不担心了,反正她对贺怀瑾还有用处,淑妃暂时是不会对她出手,也不会撕破最后一层面纱,她且安心享受的,不必费心。

果然如她所料,淑妃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对魏婕妤训斥道:“莺莺喜欢坐哪里就坐哪里,她以前住在本宫的淑怡宫里的时候,就像本宫的亲女儿一样,哪里需要那么见外。”

魏婕妤跟她默契十足,连忙应了几声是,还跟九莺莺道了歉。

淑妃这番话表面上是说给魏婕妤听的,其实是说给九莺莺听的,她要让九莺莺想起她对九莺莺的好,要九莺莺对她感恩。

她说完转向九莺莺,想九莺莺的反应,结果九莺莺低头安静的喝着茶,羽睫低垂,面色平静,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淑妃:“……”

秦氏前几天突然跑到宫里来告状,说九莺莺屡次挑衅她,现在越来越不好控制。

淑妃听她这样说,今天才想要借机会稍稍整治一下九莺莺,让九莺莺明白谁才是她该帮的人。

谁知道九莺莺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不管她是冷是热,九莺莺都没有什么反应。

她微微皱眉,看着九莺莺头上的凤簪,目光冷了冷。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命贴身宫女去库房里挑了一支蝶恋花的金钗送过来。

待金钗送过来之后,她把金钗放在九莺莺旁边的桌子上,轻轻笑了笑。

她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道:“莺莺,陛下赏了你一对并蒂莲,本宫也送你件新婚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九莺莺放下茶杯,看向那个蝶恋花的金钗,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拿起金钗,轻轻拨了拨上面的蝴蝶,抬头笑道:“我很喜欢,谢谢娘娘。”

淑妃心里有些鄙视,九莺莺刚才装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现在一支金钗就能让她这么开心,实在是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她看着九莺莺,笑得温婉贤淑,亲昵的握住九莺莺的手。

她摸了摸九莺莺的手,声音温和的道:“莺莺,你就像本宫女儿一样,本宫心里疼爱你,你喜欢什么就直接告诉本宫,本宫都会给你,你若受了什么委屈,也要告诉本宫,本宫会替你做主。”

九莺莺心里忍不住咋舌,也不能怪她前世蠢笨无知,就秦氏和淑妃这样一口一个‘亲女儿’的哄着她,她想清她们的狼子野心还挺难的。

淑妃的声音顿了一下,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屋内坐的妃子和公主们,声音提高了一些。

“莺莺,怀瑾一直也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你若有什么需要,是本宫不方便出宫帮你解决的,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他看在兄妹之情的份上,绝对不会推辞,一定会帮你的。”

九莺莺既然已经嫁给贺怀翎,她为了她儿子的名声,必须要当着众人的面,把他们两个的关系撇干净,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都必须!将以前那些情谊,说是兄妹情。

九莺莺将手从淑妃的手里抽出来,抬手颠了颠金钗的重量,然后满意的把金钗放回了锦盒里。

她一边放金钗,一边心不在焉的说:“淑妃娘娘,二皇子公务繁忙,莺莺不敢前去劳烦他,至于兄妹情,二皇子与太子才是真兄弟,我与二皇子与其说是兄妹,不如说二皇子是爱屋及乌,看在太子的份上,才愿意照拂我几分。”

淑妃愣了愣,没想到九莺莺三两句话,把她跟贺怀瑾的关系撇的比兄妹情还干净。

虽然淑妃的意图也是在此,但是她看到九莺莺这副急不可耐想要跟她儿子撇清关系的模样,她却忍不住生出了几分不乐意来。

她怎么觉得她儿子好像被嫌弃了?

她沉默了片刻,勉强笑了笑,道:“莺莺说的对,怀瑾与太子是亲兄弟,你与我们都是亲人,不必分你我,也不必那么见外。”

九莺莺但笑不语。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九莺莺时常把那支蝶恋花的金钗拿出来,时不时的轻轻晃动几下,玩味儿的看着上面的蝴蝶和花朵,看样子是极为喜欢的。

淑妃有些摸不准九莺莺的态度,九莺莺对她不像往常那样热络,谈起贺怀瑾的时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留恋,但是九莺莺又很喜欢她送给九莺莺的那支蝴蝶恋花金钗,九莺莺自从收到金钗之后,便眉眼带笑,这是做不得假的。

她轻轻抿了抿唇,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当着大家的面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必须要私底下跟九莺莺聊一聊。

她既不能让九莺莺跟他们分了心,也要趁机探知一下九莺莺的态度。

她心里有了主意,伸手扶住额头,装作头疼的轻轻揉了几下。

魏婕妤看到她的动作,立即关心的问:“娘娘,可是头疼的老毛病犯了?要不要请太医前来给您诊治?”

大家立刻三言两语的关心了起来,看起来比自己生病还要紧张,只有九莺莺坐着未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淑妃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对众人说:“多谢各位妹妹的关心,本宫有些乏了,要回淑怡宫去歇息了,大家也都散了吧,莺莺,你留……”

她话还没有说完,九莺莺就第一个站了起来,手里还不忘抱着那个锦盒。

九莺莺笑了笑,飞快的道:“既然如此,莺莺就不打扰娘娘了,娘娘好好休息,莺莺回东宫了。”

“……咳咳。”淑妃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忍不住呛咳了一声。

淑妃看着九莺莺,这次真情实感的头疼了起来。

她使劲揉了揉额头,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莺莺,本宫身子不适,你送本宫回淑怡宫。”

九莺莺:“……”可以拒绝吗?

第73章 第 73 章

九莺莺跟着淑妃来到了淑怡宫, 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很熟悉。.hom

她七岁那年, 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 当时她的眼睛上蒙着白布条, 根本看不到淑怡宫的样子,直到眼睛康复, 离开的那一天, 她才摘下白布条,看清了淑怡宫。

淑妃这些年在宫里,一直是温柔娴淑的模样, 所以淑怡宫的装饰也以轻柔小意为主, 看起来充满了‘家’的味道, 不会过分奢华,也不会过分冷清,充满了淡然宁静的感觉。

九莺莺以前一直记得淑妃的好, 感激淑妃在她眼睛哭伤的那段日子里照顾她。

后来她才想明白,淑妃与秦氏当初之所以会那么做,是因为这样做对她们有好处,而不是为了她。

当时她的母亲刚过世, 祖母担忧伤心,也伤了身子, 秦氏趁着这个机会, 急于拿到九府的管家权,所以才急于表现,证明自己对九莺莺的关爱和照顾, 从而证明自己即使掌权,也绝对不会亏待九毅行的孩子。

淑妃当时还没有被封做妃位,只是一位婕妤,她自然巴不得能够跟九毅行扯上关系,卖九毅行一个人情,顺便还能在璟帝面前表现自己的善良和慈爱。

所以她们两姐妹一拍即合,跟璟帝请旨,把年幼的九莺莺接到皇宫里来,让御医帮她诊治。

九莺莺想起往事,眸色不由沉了沉。

淑妃拉着她的手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凉亭的周围种了五颜六色的花,花香浮动,气候宜人。

九莺莺看着淑妃轻轻笑了笑,明知故问的道:“娘娘,您身子不适,不需要进屋里休息吗?”

淑妃假模假样的喝了一口茶,拿着帕子揉了揉额头。

她声音低柔的道:“本宫这是老毛病了,遇到烦心的事就容易头疼,你昨日大婚,本宫足足在床上躺了一日,今日听说你要来宫里敬茶,心里忍不住担心,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想你。”

九莺莺不冷不热的道:“谢娘娘关心,娘娘要多注意身体。”

“有你陪在本宫身边,本宫身子爽利了不少,头痛都减轻了。”

九莺莺不知道自己还有包治百病的作用,不由笑了一声。

淑妃扫了一眼她的领口,旁敲侧击的问:“倒是你,昨夜是你新婚,想必辛苦,坐在这里可会不舒服?”

九莺莺知道淑妃想问什么,淑妃想知道贺怀翎昨夜有没有碰过她。

不过答案是有或者没有,对他们来说差别都不大,因为不管她和贺怀翎有没有夫妻之实,他们为了以防万一,都会给她下药,想办法让她不孕。

上辈子,九莺莺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积毒成疾,再也无法怀孕了。

他们不想让贺怀翎在贺怀瑾成婚之前生下皇孙,也不愿意让九莺莺和贺怀翎之间有一个孩子。

如果有了孩子,九莺莺作为母亲容易心软,容易为了孩子的未来选择帮贺怀翎,而九毅行为了外孙的将来,恐怕也会站到贺怀翎那一边去。

所以,他们当然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九莺莺知道淑妃为什么这么问,也知道淑妃为什么这么做,答的时候就有些意兴阑珊。

她四两拨千斤的道:“娘娘,我小时候虽然生过几次病,但是长大后身体养的不错,没有那么娇弱,坐在这里吹点风挺舒服的。”

淑妃听她这样说,分辨不出昨夜她与贺怀翎究竟有没有夫妻之实,眼睛转了转,对旁边的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名宫女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捧着两个锦盒走了过来。

九莺莺轻轻瞟了一眼,装作不知的盯着不远处的花簇看。

淑妃的花养的不错,粉嫩娇艳,可惜花枝上带着尖锐的利刺,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其实比蛇蝎还毒。

淑妃把两个锦盒拿过来,打开后推到九莺莺面前,笑着说:“莺莺,这是怀瑾去南边的时候带回来的顶级金丝血燕,他心里关心你,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留一些给你。”

“本宫知道你陪在太子身边很辛苦,你把这些血燕拿回去补补身体,你如果喜欢,吃完之后,就让人来通知本宫,本宫再让怀瑾派人去买给你。”

九莺莺眸色晦暗不明的低下头,她知道自己不能推辞,她如果拒绝了,他们还是会想其他办法给她下药,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的套路,才能完美避开。

她散去眼中的阴霾,从善如流的把血燕收了下来,“谢谢娘娘。”

淑妃看到九莺莺收下燕窝,眸子里闪过一丝狡猾之色,唇畔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莺莺,本宫听说九家分家的事了,你伯母从小被我们家里娇惯坏了,难免有不懂事的时候,你别怪她。”

淑妃还不想失去九莺莺这枚棋子,自然要先哄着。

九莺莺不置可否的道:“反正家已经分了,以前的恩恩怨怨都不重要了。”

淑妃点点头,笑着道:“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不管怎么样,本宫是真心疼你的,本宫对你的疼爱,与你伯母无关,不管你我是否是亲戚,本宫都是打从心眼里疼你、喜欢你。”

九莺莺看着手边那两盒藏了毒的金丝血燕,皮笑肉不笑的道:“莺莺明白,不然娘娘也不会给我这么‘珍贵’的补品。”

九莺莺在心里冷冷嗤笑,这种加了毒药的金丝燕窝,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淑妃确实对她用心良苦,费尽心思。

淑妃见九莺莺态度如常,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捡了几件贺怀瑾的开心事说,观察着九莺莺的反应。

九莺莺全都应对如流,让她看不出不寻常的地方。

九莺莺勉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来告辞,随便找了个理由推拒淑妃的挽留,带着两盒金丝血燕和金钗走出了淑怡宫。

她小时候住在这里的时候只觉得这里漂亮,现在却觉得这里阴森恐怖,处处藏着暗算和计谋,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她现在看到他们这副费尽心思想要害她的模样,便觉得可笑又心寒,一眼也不想多看。

……

贺怀翎跟璟帝谈完国事才离开,九莺莺已经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了,九莺莺呆着无聊,又把那只金钗拿出来在手里把玩。

贺怀翎掀开马车的车帘,一眼就看到九莺莺懒洋洋的靠在马车里,眼睛发亮的看着手里的金钗,现在看什么令她开心的宝物一样。

贺怀翎早就已经听人宫里的眼线禀告说淑妃送了九莺莺一支蝶恋花金钗,九莺莺还去淑怡宫跟淑妃秘密交谈了很久。

他的视线落在金钗上,毫无疑问,这支金钗就是淑妃送的那支蝶恋花金钗,他抬眸看了一眼九莺莺头上的凤簪,眼睛里划过一丝讥讽和冰冷。

显然他的太子妃更喜欢淑妃送给她的金钗,而不是他母后留下来的凤簪,至少九莺莺从来没有用这种亮晶晶的眼神看过那支凤簪,甚至曾经还试图将凤簪还给他。

他的面色沉了沉,一言不发的在九莺莺旁边坐下。

九莺莺看到他,丝毫不见外,根本没有起来行礼的意思,依旧舒服的靠在马车上。

等他坐稳之后,九莺莺挪了挪屁股,兴致勃勃的用胳膊捣了捣他的胸口,晃着手里的蝶恋花金钗,笑容满面的问:“好看吗?”

金钗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颤了颤,嵌着宝石的花朵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看起来名贵,但是有些俗媚。

贺怀翎抿唇不言,沉着眸子,低头看了一眼九莺莺抵在自己胸口的胳膊。

九莺莺:“……”

四目相对,九莺莺讷讷的收回了胳膊,规规矩矩的正襟坐好。

她刚才开心过了头,忘了她现在跟贺怀翎才成婚一天,应该还处在彼此不熟,甚至是相看两厌的阶段。

贺怀翎等她坐好,才勉强开口回答道:“不好看。”

九莺莺听到他的回答,也没有不开心,她不以为意的再次晃了晃金钗,把金钗放在阳光底下细细的打量,声音轻快的说:“不好看没关系,值钱就行,这可是十足十的金子!值不少钱呢。”

贺怀翎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得了赏赐之后,关心的不是这件赏赐的价值,而是值不值钱这个问题。

他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九莺莺那一箱又一箱送进东宫的嫁妆,得出结论,九家应该还不至于对她吝啬到缺衣少食的地步。

那九莺莺为何会这么在一支金钗值不值钱,难道她是在有意提醒他月银的事?

贺怀翎心里惊疑不定,低咳了一声道:“孤不会缺了你的月银,你想用银子可以自己到库房去支。”

他想了想,怕九莺莺还有所顾虑,又添了一句,“想买什么随便买,钱不够了就去取。”

“嗯。”九莺莺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仍旧盯着那支碍眼的金钗看。

贺怀翎从来没有缺过她银子花,她前世故意折腾,每天挥霍无度,贺怀翎都没有苛责过她一个字,所以她并不担心月银的事。

贺怀翎愣了愣,九莺莺不是在提醒他月银?那是为何?

贺怀翎正疑惑不解,九莺莺突然掀开马车的窗帘,看了一眼窗外,急匆匆的喊道:“停!请停一下马车!”

马车停稳之后,九莺莺拿着金钗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对贺怀翎道:“殿下,您稍微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贺怀翎掀开车帘一看,旁边挂着一个硕大的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乾通当铺’。

贺怀翎:“……”

他是不是看错了?

第74章 第 74 章

贺怀翎眼睁睁的看着九莺莺迈着欢快的步子, 一溜烟地进了乾通当铺。.zhongqien.

他的心情弥漫起一股难言的复杂, 他维持着掀开车帘的动作, 一动不动的盯着乾通当铺看。

过了一会儿, 九莺莺拿着银票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她一边数着银票一边上了马车, 手里的金钗已经不见了。

贺怀翎看着她手里的一张张银票, 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你……把金钗当了?”

九莺莺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把银票折好放进钱袋里。

璟帝将来过世后, 皇位还不知道会是谁的, 她也不知道会被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她还是早些做些准备,多留点银子傍身才是最重要的。

贺怀翎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新娶的太子妃,他忽然有些同情淑妃。

不知道如果淑妃知道她送出去的金钗, 这么快就被换成了一张张银票,会是什么心情。

他看了一眼九莺莺头上的凤簪,忍不住有些担心它哪天也会变成金灿灿的金子,忍不住沉声道:“凤簪不许当, 缺银子就跟我说。”

九莺莺摸了下头上的凤簪,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戴这支凤簪戴了两辈子, 早就戴出感情了,凤簪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她就算再穷, 也不会当掉的。

不过如果让她说这支凤簪究竟特别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点也不舍得将这支凤簪当掉。

再说了,凤簪是御赐之物也没办法当,她如果把凤簪当了,不用璟帝,贺怀翎第一个就不会饶她。

九莺莺想起贺怀翎刚才的话,忍不住提醒道:“太子殿下,您忘记自称‘孤’了。”

贺怀翎:“……”

……

九莺莺跟在贺怀翎身后,推着贺怀翎走进了东宫。

自从她刚才提醒贺怀翎的‘自称’问题后,这个小心眼的太子殿下就再也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句话。

他们两个沉默的进了院子,抬起头便看到柳絮如和李菜花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呆在大厅里。

柳絮如像个山大王一样坐在椅子上,把受伤的那只脚架在对面的桌子上,单手捂着耳朵,眉头紧皱的盯着李菜花看。

李菜花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比比划划的,大声说着什么。

九莺莺不由加快脚步,推着贺怀翎走进去,问:“你们在聊什么?”

“我跟她有什么可聊的。”柳絮如使劲翻了一个白眼,差点把眼睛翻过去。

李菜花看到九莺莺,眼睛一亮,立刻跑过来告状。

“太子妃!这位来路不明的柳姑娘,今天趁着你不在东宫的时候,派人去唤你带来的丫鬟和小厮们,让他们过来听她训话。”

“你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凭什么听她的呀?所以我就没让大家过来,独自一个人来找柳道。”

李菜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憨笑了一声:“我这人话多,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所以说得久了点。”

柳絮如掏了掏耳朵,她的耳朵都快被李菜花的吼声震聋了,她简直不敢回忆自己一个人承受了多久的折磨。

后悔,就很后悔。

九莺莺看了看柳絮如铁青的脸色,不由笑了笑,“柳姑娘不是武功高强么?怎么这么轻易就被菜花拦在这里了?”

李菜花举起手里的鸡毛掸子晃了晃,“太子妃,她厉害,我的鸡毛掸子也不是吃素的!以前有些贱胚男人老趁着天黑偷偷往我家跑,都是被我用鸡毛掸子打出去的。”

柳絮如现在一看那个用刀随便碰一下就疯狂掉鸡毛的鸡毛掸子,脑袋就忍不住有点疼。

她默默叹气,她算是遇到克星了,也不知道九莺莺是从哪弄来李菜花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神奇人物。

九莺莺拿过李菜花手里的鸡毛掸子看了看,又晃掉了几根鸡毛。

她把鸡毛掸子还给李菜花,抬头对李菜花道:“等我让人多给你做了几根鸡毛掸子。”

柳絮如:“……”是她们飘了,还是她拿不动刀了。

柳絮如忽然心很累的也想知道璟帝是从哪里找到九莺莺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太子妃,这对主仆真真是京城里独一份的。

……贺怀翎也很想知道。

九莺莺在椅子上坐下,看向柳絮如问:“不知道柳姑娘想找我的奴婢和什么?”

柳絮如想也不想便道:“他们既然已经被你带入了东宫,那么不管他们以前是谁的人,以后都是东宫里的人,我当然好好教教他们规矩,让他们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认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

柳絮如意有所指的继续道:“太子妃最好也在旁边听一下,我怕你哪天一不小心忘了自己的夫君是谁,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帮你加强一下记忆,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千万别做出卖夫君的事。”

九莺莺知道她是想敲打一下她的人,免得这些人里夹杂着奸细,不过她嫁过来之前,早就将这些事打听清楚了,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细作混进来。

不过这些事,她当然不能告诉柳絮如和贺怀翎。

九莺莺挑了下眉道:“我的人我自会管教,不敢劳烦柳姑娘,至于我……”

她转头看向贺怀翎,笑盈盈的道:“我夫君这么好看,让人一见难忘,我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夫君是谁?柳姑娘实在是多虑了。”

柳絮如和贺怀翎已经习惯了她没个正经的样子,连一句‘厚颜无耻’都懒得说了。

柳絮如刚才被李菜花用鸡毛掸子‘摩擦’了这么久,心里早就一肚子火,现在看九莺莺一脸开心的模样,不由更加郁闷。

她的眸子动了动,忽然在贺怀翎的轮椅面前蹲下。

贺怀翎一看她的表情,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柳絮如回忆了一下以前柳家小妾们是怎么讨好她爹的,有样学样的掐着嗓子道:“殿下,让絮如给你捶捶腿吧,絮如想给你捶腿。”

她说完之后,自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鸡皮疙瘩瞬间爬了起来。

贺怀翎和九莺莺同时打了一个激灵,一言难尽的看向她,就连李菜花手里的鸡毛掸子都飘飘扬扬的落了几根鸡毛。

柳絮如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给贺怀翎捶了几下腿。

贺怀翎推开她的手,身体僵硬的道:“不必了。”

柳絮如摇了摇头,继续给贺怀翎捶着腿,“殿下,你不用心疼我,我不累的。”

贺怀翎:“……”我不心疼你,我心疼的是我的腿。

这是腿,不是你平时练功用的木桩,会疼。

柳絮如对贺怀翎控诉的目光视若无睹,继续掐着嗓子说:“殿下,你昨天让人给我送来的红豆糕,我很是喜爱,我平时食量小,能吃两个就不错了,昨天那些红豆糕因为是你送来的,我一口气吃着三个。”

贺怀翎:“……”他怎么不记得他让人送过红豆糕?

九莺莺:“……”您那一顿能吃三碗饭的食量还算小?

柳絮如顿了顿,又道:“殿下,我那日去买布料,本来想亲手给你做几身锦袍,没想到正好遇到太子妃,被太子妃把那些布料都抢了去,不过好在你怜爱我,给我送来了极其珍贵的蜀锦。”

九莺莺:“……”醒醒,您看看您腰间的刀,再好好想想您会拿针吗?

贺怀翎听到‘怜爱’两个字,就听不下去,他推着轮椅就想走,被柳絮如一把拽住椅背,不让他走,还威胁的瞪了他一眼。

柳絮如不习惯掐着嗓子说话,说了这么久,嗓子忍不住有些痒。

她咳嗽了两声,才继续掐着嗓子道:“殿下,等我用那些蜀锦,亲自给你绣几件锦衣,到时候让你天天贴身穿着,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一样,这样的话,你就算躺在太子妃的身边,身上也穿着我给你绣的衣服,让你偶尔也能想起我。”

贺怀翎:“……”想起你会做噩梦的。

他垂眸,无声的看了一眼柳絮如拿惯了刀枪的手,她的指腹上附着一层成年累积的老茧,如果在蜀锦上摸一下,估计能把蜀锦摸出一道口子。

柳絮如无视他的目光,再接再厉的道:“殿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亲手下厨给你做,你看龙井虾仁、青蔬白果、酒酿元宵怎么样?我记得你最喜欢桃花酿,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你还想吃什么就告诉我……”

九莺莺撑着下巴,冷眼看着她表演,看到尽兴的地方,还怡然自得的抓了一把蜜饯,拿在手里偶尔吃一个,这些蜜饯甜而不腻,她不自觉吃的停不下来。

柳絮如演得起劲儿,她以为九莺莺早就已经气得火冒三丈,回头想欣赏一下九莺莺愤怒模样。

结果,她转过身就看到九莺莺嘴里吃着蜜饯,眼睛里满是揶揄,不但看的十分欢乐,似乎还吃的津津有味。

柳絮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九莺莺无辜的耸了耸肩,看了看贺怀翎的腿,又看了看柳絮如搭在贺怀翎腿上的手,忽然觉得自己像进了戏台。

她闲着无聊,在心里给大家的演技稍微评估了一下。

贺怀翎装瘸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发现,演技勉强过关。

柳絮如装贺怀翎的情人,虽然装得不像,但是大家绝对能看的到柳絮如顽强的努力精神,所以也算不错。

至于她,明明知道他们一个腿瘸是假,一个真实身份是小姨母,还能在这里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们演戏,说起来她的演技应该也可以。

她最后的结论是,多些真诚,少些套路,你好我好大家好。

第75章 第 75 章

柳絮如狂蹙眉头,忍不住问:“我与太子这般亲近, 你难道就没有话想说?”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 白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下巴。.maixi9.

说什么?说以你的食量,明明一口气能吃十个红豆糕, 还是说你从小舞刀弄枪, 对女红没有丝毫兴趣,你如果会做衣服给贺怀翎穿,那么一定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至于亲手做饭嘛……九莺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柳絮如有一手好厨艺, 她那位神医师傅最是嘴馋, 梦想不是悬壶济世, 而是吃遍天下美食。

他带着柳絮如四处云游的时候,吃了不少东西,顺便把柳絮如的厨艺培养的突飞猛进, 比府里的厨子做的饭菜还要好吃。

“我想说……”九莺莺咽了咽口水,在柳絮如期待的目光下, 缓缓开口:“你把饭菜做好的时候, 派人通知我一声,我也想试试你的厨艺。”

柳絮如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说么?我现在可是在向你的夫君献殷勤。”

九莺莺酝酿了一下,看着柳絮如那张期待的脸, 试探道:“……我好妒忌?”

柳絮如:“……”你看看你看起来哪有一点妒忌的样子。

“嗯, 我真的真的很妒忌。”九莺莺笑了笑,拍拍屁股,风轻云淡的走远了。

她一边走, 还在一边呢喃,“我太妒忌了……”

“她她她……”柳絮如指了九莺莺半天,直到九莺莺的背影消失不见,她也没说出话来,最后只得使劲跺了跺脚。

有些人嘴里说着妒忌,手里还没忘带走蜜饯。

……

九莺莺回到房间后,将蜜饯放在桌子上。

春杏拿着之前淑妃赏赐的血燕问:“太子妃,这两盒血燕要如何处理?可要每天煮给您吃?”

九莺莺眸色沉了沉,把那两盒血燕拿过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

就是这样东西,上辈子害的她再也无法受孕,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九红豆大着肚子嘲讽她的情形。

九红豆肚子里怀着贺怀瑾的孩子,看着她的眼神嘲讽又冰冷,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来,有恃无恐的用自己的肚子一下一下的撞着她。

“九莺莺,你真可怜,别说你这辈子都不能嫁给怀瑾,你就算能嫁给怀瑾又如何?你已经无法受孕,无法诞下子女,所以注定是我赢。”

“这天下以后不仅会是怀瑾的,还会是我孩子的,普天之下皆为王土,那个时候,早就没有了你的容身之处,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九莺莺,你满盘皆输。”

……

九莺莺轻轻闭了闭眼睛,她再睁开眼睛时,眸子已经沉静下来,那些翻腾的情绪也已经沉淀。

她从未想过一定要生孩子,更没有想过要替贺怀瑾生孩子,但是不管她想不想,都不能由别人剥夺她为人母的权利。

她的眼神冷了冷,若无其事的将其中一盒递给春杏,吩咐道:“你去一趟九府,把这盒血燕交给九红豆,就说是淑妃娘娘赏给我的,我分她一盒。”

她上辈子不但被淑妃毒害的无法怀孕,最后还被九红豆收□□芳,千方百计的给她投毒,要她的命。

她们毒害她的时候不曾手软,那么她就小小的偿还一点。

这一次,她就把淑妃赏赐的血燕转送给九红豆,若他们无害人之心,自然不会中毒,若他们依旧没有改悔,,这血燕里还是有毒的,就怪不得她了。

就当她为前世凄惨的自己做点事好了。

她重生之后,虽然不会把报仇当作头等大事,只想保住全家人的性命,过好自己的人生,但是她是带着前世的血和泪重生的人,那些践踏了她家人性命的人,她也绝对不会以德报怨,更不会忘记死前那份诛心之恨。

春杏双手接过血燕,“是。”

九莺莺叮嘱道:“你送过去的时候,记得告诉她,淑妃说了,这些金丝血燕是二皇子去南边的时候亲自带回来的,极其珍贵。”

“是,小姐。”春杏捧着锦盒走了出去。

九红豆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淑妃给她下毒的事,九红豆是跟贺怀瑾在一起之后,淑妃才告诉她这件事,所以九红豆现在应该不会怀疑这些血燕有问题。

春杏走后,九莺莺本来想在屋里休息一会儿,但是她昨夜睡得不错,精神很足,便推门走了出去。

说来奇怪,她自从重生之后,夜里经常做噩梦,总也睡不安稳,没想到昨晚睡在贺怀翎身边,倒是异常安稳,一夜无梦。

九莺莺看了一眼屋外明媚的阳光,走到海棠树下,迎着阳光,抬头看着枝头盛放的花朵,轻轻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受纯善皇后影响,贺怀翎在东宫里种了不少海棠树,这些海棠树开得极好,花香阵阵。

她的人生里有两大爱好,一是海棠,二是西瓜,她这辈子不求其他,只求千帆过后,她能够过上屋外有花,手有西瓜的日子就知足了。

……

柳絮如说要亲手下厨做饭,本来是为了气九莺莺,但是听九莺莺说想吃她做的饭之后,她又改主意了。

她仔细一想,九莺莺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一定不会做饭,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露一手,让九莺莺知道她的本事!

在这样的刺激下,她不但亲自下厨,还准备了满满一桌饭菜,甚至把每盘菜都摆得格外的漂亮,拿出了十成十的本事。

她做好了准备,才派人去请九莺莺,她拍了拍手,心满意足地在桌子前坐下,跃跃欲试的等着九莺莺露出自愧不如的目光。

九莺莺接到消息之后,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动作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在看到那一桌子饭菜的时候,她的眼睛都控制不住的亮了,简直感动的泪流满面。

柳絮如这个人向来小气的很,明明做得一手好菜好饭,但是轻易不肯下厨,以前只有九莺莺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用绝食证明自己不认输的时候,柳絮如才会大发慈悲的下厨做饭,用饭菜安慰九莺莺那颗战败的心。

柳絮如能够一次做这么一大桌子菜,实属难得,九莺莺的眼睛都快长在那些饭菜上了。

她心里虽然激动,但是面上依旧不显山不露水,她若无其事的拨弄了一下鬓边的碎发,慢悠悠的跟贺怀翎和柳絮如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在桌子旁坐了下来。

她坐定之后,闻到饭菜的香味,再也忍不住,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她品尝着久违的美味,忍不住轻轻眯了眯眼睛,心情愉悦的赞道:“好吃!”

柳絮如听到她的称赞,忍不住笑了一下,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得意洋洋的问:“有多好吃?”

“特……”九莺莺夹菜的手一顿,猛然从美味中清醒过来,一句夸奖不上不下的堵在了喉咙里。

柳絮如向来以战胜她为乐,每次不打败她,誓不罢休。

九莺莺这辈子已经想开了,不会再像前世一样跟柳絮如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柳絮如这个人争强好胜,如果她把柳絮如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满足了柳絮如争强好胜的那颗心,那么柳絮如可能再也不会下厨做饭给她吃了。

“……”九莺莺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想吃柳絮如亲手做的饭菜。

九莺莺想了想,为了美食,她决定反其道而行。

她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

柳絮如期待的看着她,“特什么?”

柳絮如如果有尾巴,尾巴早就已经翘了起来,她眼睛澄亮的看着九莺莺,心里在大声的呼唤。

是不是特别好吃!是不是特别崇拜!是不是觉得她特别了不起!

九莺莺皱了皱眉,在柳絮如期待的目光中表情嫌弃的缓缓开口道:“特别一般。”

“什么?”柳絮如一愣,吃过她做的饭菜的人,还从来没有人会说她做的菜一般的,就连她那个挑剔的师傅,都说她做菜好吃,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

九莺莺咽了咽口水,为了以后的幸福,昧着良心道:“第一口吃起来还行,再吃就觉得很一般,跟家里厨娘做的差不多,仔细品尝起来,好像还不如厨娘做的那么入味。”

柳絮如眨了一下眼睛,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恼怒的瞪了九莺莺一眼,“你既然说我做的饭菜一般,到是好好说一说,我这些饭菜哪里一般?”

九莺莺装作为难的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柳絮如兴致勃勃的解说道:“你手里这块鸡肉,用我特制的秘料腌制过,咸香肉软,吃过之后唇齿留香,保证你吃过一次之后还想吃。”

九莺莺品尝着嘴里的美味,强压着上翘的嘴角,评价道:“鸡肉太老。”

“……”柳絮如一口气没喘上来,表情活活像吞了一个苍蝇。

九莺莺又夹了一块儿冰莲翠藕,仔细打量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吃得下去。

柳絮如磨了磨牙道:“这盘子里的莲藕是新鲜打捞出来的,清脆可口,我用冰块保鲜,加了药材,极其入味,吃起来不但爽口,还养生补身,最适合在炎炎夏日吃。”

九莺莺轻轻嚼了嚼,将莲藕咽了下去,神色淡淡的道:“味道太淡。”

柳絮如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睛:“!!!”

九莺莺对她的表情视若无睹,垂眸看了看桌子上的龙井虾仁。

她低头轻轻嗅了一下,还没有吃就开口道:“这盘菜闻起来就不纯正,一看做法就不正宗,估计不能好吃。”

柳絮如越听越火大,她气呼呼的拿起筷子,不服气的分别尝了一口鸡肉和冰莲脆藕。

她仔细品了品味道,神色有些迟疑,不知道是不是受九莺莺影响,她越嚼越觉得今日的饭菜,味道好像真的有些一般,难道她失手了?

她狐疑的盯着饭菜看了一会儿,给贺怀翎夹了片脆藕,“你尝尝!我今天做的饭菜有失水准吗?”

贺怀翎看了九莺莺一眼,低头把藕片吃了,不置可否的评价道:“尚可。”

柳絮如皱眉,贺怀翎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她不由更加狐疑。

九莺莺在她眼神的注视下,脸上带着嫌弃的表情,夹起一筷子龙井虾仁拿到眼前看了看。

她蹙眉看了许久,才将虾仁放进嘴里,动作缓慢的嚼了嚼。

柳絮如越看越气,不甘心的咬紧了下唇,九莺莺的表情看起来就好像她做的饭菜难以下咽一样,着实让人恼火。

她蹙了蹙眉,三两口把饭吃了,站起来指着九莺莺,不服气的道:“我现在就去准备今晚的饭菜,你给我等着,我好好露一手给你看看。”

九莺莺心里惊喜的差点笑出声,不过面上不显,装作为难的蹙了蹙眉,“可我不太想吃……”

“必须吃!”柳絮如一拍桌子,厉声威胁道。

九莺莺受惊的往后缩了一下,然后夹起一片菜叶放进嘴里,慢慢嚼了嚼,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看着她腰间的佩剑,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委屈的说:“那好吧。”

柳絮如没有注意到九莺莺嘴角无法抑制的笑容,她满心满意的合计着今晚的菜单,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天晚上一定要把自己的拿手好菜都做出来!

她哼哼唧唧的瞪了九莺莺一眼,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九莺莺目送着她走远,等她走过拐角,再也看不到这里,一下子抓起桌子上的筷子,吃了起来。

贺怀翎抬头看了一眼在柳絮如离开后,就突然加快夹菜速度的九莺莺,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他迟疑了片刻,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夹菜的速度。

他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快点吃,等会儿桌子上的饭菜就要被九莺莺风卷残云的吃光了。

第76章 第 76 章

九莺莺虽然很想将满桌的饭菜都吃下去,但是胃口实在有限。enbon.

她将一碗饭吃下去之后, 不得不放下筷子之后, 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贺怀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九莺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看来在成婚第一天, 她的光辉形象就保不住了。

她自暴自弃的又捧起汤碗,恋恋不舍的抿了几口。

贺怀翎也吃得比平时都要多,他吃饱之后放下筷子, 看着九莺莺, 终于忍不住问:“你真的觉得这些饭菜很一般?”

九莺莺一边小口喝着汤, 一边模棱两可的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夸奖,也没有无缘无故贬低。”

贺怀翎迟疑道:“你很了解絮如?”

九莺莺刚才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像故意激怒柳絮如, 如果不是她了解柳絮如的性格,不会做到这么精准。

九莺莺听到他的称呼, 忍不住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外甥, 竟然直呼你小姨母的闺名!

九莺莺心里默默的吐槽之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了解啊,她是你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嘛。”

贺怀翎:“……”总觉得九莺莺是在故意气他。

他忍不住低咳了一声。

九莺莺终于饱到连汤都喝不下去了, 才不得不放下汤碗, 抬头看向贺怀翎。

“不瞒您说,我确实挺了解柳姑娘的。”她看着贺怀翎笑了笑,轻轻挑眉道:“殿下, 我嫁过来之前,总要了解一下未来夫君的身边都有哪些女人,你说对不对?”

贺怀翎意味不明的轻扯了下嘴角,“你会在乎?”

“当然在乎。”九莺莺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莞尔道:“哪个女子不希望夫君的心里只有自己呢?”

贺怀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显然不信她的话。

九莺莺凑近,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嘴边弯着好看的笑容。

九莺莺身上的海棠香若有似无的环绕在贺怀翎的周围,贺怀翎忍不住想起今早的温香软玉,不自觉后退了一下。

九莺莺笑了笑,抬起贺怀翎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夫君如此俊美,莺莺实在是不想与他人分享。”

贺怀翎额头跳了一下,用折扇打开九莺莺的手,声音里含着几分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郁闷。

他道:“九莺莺,你之前在法澜寺看到我的时候,还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怎么嫁过来之后,不但不怕,反而愈发的肆意妄为?”

九莺莺笑了笑,干净利落的道:“因为我恃宠而骄。”

贺怀翎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在法澜寺的时候,殿下派人送屏风给我,我觉得殿下有几分喜欢我,所以我不再怕殿下。”

“成婚当天,殿下亲自把我抱进东宫,所以我觉得殿下暗恋我,有些沾沾自喜。”

“今日清晨醒来,我发现殿下在我熟睡之后,偷偷的将我拥在怀中,那时我才发觉,殿下对我一片痴心,早就情根深中无法自拔。”

“世人都说您可怕,可您面对心仪女子的时候,一样笨拙可爱,莺莺对您最后一点惧怕也消失不见了,忍不住有些开始放纵。”

贺怀翎越听脸色越难看,偏偏九莺莺说的那些事都是他做的,他无法反驳。

九莺莺不顾他的冷脸,继续慢悠悠的道:“我是一个俗人,既然知道太子对我情深一片,爱护有加,自然忍不住恃宠而骄,请带太子多多包涵。”

“我没有。”贺怀翎忍无可忍的替自己辩驳。

九莺莺退开一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道:“殿下,您又忘记在我面前自称‘孤’了。”

贺怀翎倏然一愣,大张着眼睛,惊讶的模样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九莺莺忍不住掩唇偷笑,见好就收,不敢再招惹他,蹦蹦跳跳的走出门去。

空荡的屋子里,只留下愣住的贺怀翎一个人。

九莺莺嘴里轻轻哼着小曲,逗过贺怀翎之后,心情无比的愉快。

她想起贺怀翎刚才那难以置信、怀疑人生、措手不及……各种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她一想到今天的晚餐还是出自柳絮如之手,就更愉快了。

“小姐!”春杏在门口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九莺莺脸上还戴着轻快的笑容,等她走到眼前,看着她问:“东西都送过去了么?”

“嗯。”春杏点点头,回复道:“二小姐本来不想要,但是听说金丝血燕是二皇子亲自从南边带回来的之后,就把血燕收下了。”

九莺莺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贺怀瑾买回来的东西,九红豆根本不会扔,特别是贺怀瑾送给她的那些东西,九红豆恨不能都抢过去。

九莺莺慢慢的往前走,道:“中午不小心吃多了,陪我到花园里去逛一逛。”

“好。”春杏上前去扶住九莺莺,陪着她一起往花园的方向走。

东宫的后花园里花草种的不多,果树倒是不少,九莺莺不用问也知道,这些果树一看就是出自柳絮如的手笔。

柳絮如不喜欢花花草草,觉得那些花草,还不如能结果的果树来的实用,所以才会选择在后花园里种果树。

贺怀翎一个大男人,除了海棠之外,平时对这些花花草草都没什么兴趣,自然不会管这些,便由着柳絮如胡闹。

外面的人之所以说贺怀翎宠爱柳絮如,就是因为贺怀翎对柳絮如的放纵,这后花园里的果树就是证据之一,毕竟谁还没听说过太子东宫里不种名花,种满了果树。

其实贺怀翎之所以会这么放纵柳絮如,一是因为她是他的小姨,他不能管长辈,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任由柳絮如折腾。

这全府上下的花花草草,只有九莺莺门前的那棵海棠逃过了一劫。

九莺莺想起自己门前那棵海棠树,不由笑了笑,那棵海棠树是纯善皇后当年亲自种下的,所以才能完整的保留这么多年,不然还不知道会被柳絮如怎么摧残。

纯善皇后希望贺怀翎的童年生活里不要只有枯燥的朝堂正事,也要有一些色彩鲜活的东西,所以才会在那里种了那棵海棠树。

纯善皇后温柔美丽,璟帝与她鹣鲽情深,她活着的时候,璟帝是真的很宠爱这位皇后,只是她过世后,璟帝并没有因此,真心对待他们唯一的儿子。

璟帝的确宠爱贺怀翎,但是依旧把权力看得最重要,他只是在有限的限度内宠爱贺怀翎,贺怀翎一旦超过了他的警戒线,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花园里虽然大多数都是果树,但是现在正是春末夏初,许多果树上都开放着淡色的花瓣,看起来比淑怡宫里五颜六色的花园还要漂亮。

淑怡宫里的花,高贵有余,但是绽放的时候都透着战战兢兢的味道,不够肆意自由,这里果树的花朵争相开放,璀璨夺目,看起来更为赏心悦目,让人见了便觉得心情舒畅。

春杏一路低着头,无心欣赏花园里的美景,从刚才回来,她的眉头就一直微微皱着,看起来满怀心事。

九莺莺注意到她的神色,知道她可能是在九府遇到了什么事,有话想说,所以没有催她,安静的等着她开口。

如果九莺莺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跟春芳有关。

春芳跟春杏一起伺候了她这么久,多少都是有些感情的,春杏这个人又容易心软,春芳若过的不好,春杏一定会于心不忍。

果然,走了一会儿,春杏忍不住抬头道:“小姐,我今日去二小姐院子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春芳。”

九莺莺顺着她的话问:“她现在如何?”

春芳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她看起来过得并不好,奴婢去送东西的时候,她正跪在二小姐门前的地上受罚,听说是因为二小姐吃她做的糕点的事后,不小心磕到了牙,所以罚她下跪。”

“奴婢去的时候,正赶上中午,阳光正足,她晒得满头大汗,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面色苍白,跪在那里摇摇晃晃的,奴婢于心不忍,去询问了几句,听说她还得跪一个时辰。”

九莺莺点了点头,对于春芳的情况没有太惊讶。

九红豆不信任春芳,以为她把春芳留在九府是别有目的,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折腾春芳,把新仇旧怨都算在了春芳的身上。

可怜春芳机关算尽,换了一个对她极为厌恶的主子。

她偏偏对九红豆的心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九莺莺早就看透了她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还以为自己很聪明,替自己挑选了一位名主,日后可以一帆风顺,却不知道等待她的只有聪明反被聪明误,其中的苦果,也只能她自己品尝。

春杏迟疑了一下,抬头看着九莺莺,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春芳托我问问您,她还想回来伺候您,可以吗?”

春杏为人憨厚耿直,不知道春芳的真面目,现在看到春芳过的不好,忍不住担心春芳的处境,所以才会回来跟她提起这件事,想帮帮春芳。

九莺莺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她现在是二姐的丫鬟,我哪里有再讨回来的道理?更何况现在已经分家了,她的卖身契留在九府,不是我想要就能要回来的。”

“小姐,我明白。”春芳微微颔首。

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只是春芳一直求她,她见春芳满脸冷汗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凄惨,所以不忍心拒绝,才回来转达给小姐。

九莺莺想了想,道:“春杏,你明天去库房支点儿碎银子,到九府送给春芳,就说是我给她的,最好能让二小姐的人看到,这样二小姐才会知道我还关心着春芳,以后也许会顾及几分。”

九红豆如果知道她给春芳送钱,更会坚定自己的想法,认为春芳是她故意留在九府的内奸,以后更会想着办法折腾春芳。

九莺莺面对这两个上辈子联手害死她的凶手,可是丝毫不会手软,她们愿意狗咬狗,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她闲着无聊,愿意顺便推波助澜一把,毕竟她也很想知道,她们两个如果斗起来,到底谁能赢。

春杏听到她的话,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应是,“好的,小姐,奴婢知道了,奴婢替春芳谢谢小姐,春芳若有银子打点一下,想必日后在九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九莺莺但笑不语,她收拾完了两个仇人,心情大好,在花园里赏了一会儿花,感觉消食消的差不多了,终于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心里无比期待今天的晚餐。

以柳絮如的厨艺,她今天晚上必有口福,又可以饱餐一顿了。

第77章 第 77 章

九莺莺走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仰头看着海棠树的枝叶, 刚才看多了果树, 这会儿看这棵海棠树,又别是一番景致。.mengyanshom

“小姐。”春杏给她擦了擦树下的石凳, 道:“奴婢今天去九府的时候, 还撞见一件事,现在九府正闹得鸡飞狗跳呢。”

九莺莺在石凳上坐下,闻言一愣, “发生了何事?”

她记得如果按照前世的发展, 现在应该风平浪静, 只有她一个人把东宫闹得鸡飞狗跳才对,怎么会有人把她的戏给抢了?

春杏回答道:“奴婢去的时候,有个女人在府里哭闹, 她怀里抱着个男孩,男孩看起来刚出生不久, 她的手里还牵着两个女孩, 一个拉起来三、四岁,一个看起来七、八岁。”

“奴婢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又跟以前相熟的几个婢女打听了一下,原来那女人是大爷养在外面的外室, 还养了好几年, 孩子都生了三个了。”

九莺莺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那位大伯竟然这么勇猛,还能在秦氏的眼皮底下藏了一个小家。

春杏继续道:“听说那个女人是知道九府分家了, 老夫人不在府里,所以才敢去九府闹,她想要给自己的孩子争个名分,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争个前途。”

九莺莺问:“大伯决定把她和孩子留在府里了吗?”

“好像是。”春杏点点头道:“大爷本来犹豫不决,结果大夫人怒火上头,在打那女子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她怀中的孩子,孩子吓得哇哇直哭。”

“大爷当时就急了,不顾大夫人的反对,直接吩咐下人去找大夫,让人把那女人和孩子们都带到九玉少爷以前住的屋子去,说以后他们都留在府里,就住在那个房间了。”

九莺莺眸色沉了沉,九明行一直想要个儿子,那个女人或许不重要,但是她怀里的孩子,九明行定然看重。

那个女人突然敢到就府里闹事,应该就是因为生了这个儿子,所以知道自己有了依靠,才不会像以前那样畏惧,正好赶上九家分家,她便想去冲一把,试着给自己和孩子争一个前途。

有这个儿子在,九明行定然护着她,秦氏就算再气,也轻易动不了她。

如果她是个聪明人,好好利用那个儿子,恐怕真的能够把九府折腾的翻天覆地。

春杏道:“奴婢离开的时候,看到大夫人还在哭闹,但是大爷理都没理她,急匆匆的抱着孩子离开了。”

九莺莺点了点头,秦氏以为分家之后没有祖母管束着,她终于可以只手遮天,没想到现在府里突然多了个女人,还多了三个孩子,看来够她头疼一阵的了。

九莺莺摇头轻叹,她这位大伯别的本事没有,沾花惹草的本事倒是无比的强,这辈子也不知道要在女人身上跌倒多少次。

以前秦氏在他眼皮底下折腾他那些小妾,偷偷打掉他的孩子,他屁都不敢放一个,没想到,原来他还有后招,偷偷在外面生了。

如今儿子已经生下来了,九明行想必是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秦氏再想动这个儿子,恐怕就算有淑妃在背后给她撑腰,也没有用了。

九明行一直想要个儿子继承侯位,可是秦氏怎么可能甘心九府以后由别人的儿子当家作主,他们想必要好一番折腾了。

这件事倒是与前世的轨迹有所偏离。

九莺莺低头思索,看来她重生这件事,已经改变了一部分人的命运,至于她自己的命运,还不知会去往何方。

现在诸事已定,命运自然推进他们每个人的轨迹。

至于九莺莺,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就是寻找她的救命恩人。

九莺莺单手撑着下巴,拿着一片海棠叶在手里轻轻转了转,回忆起往事。

她上辈子为什么会对贺怀瑾那么好呢?

因为她以为贺怀瑾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在淑怡宫里住的时候,发生过一次意外。

当时她眼睛上蒙着白布,路过池塘的时候,陪她出来的宫女忽然想起忘记给她拿斗篷,所以让她一个人在池边等。

一个跟淑妃不和的一个贵人正好碰见她,那贵人妒嫉淑妃把她带进宫后,得了璟帝的夸奖,所以见她蒙着眼睛看不见,偷偷把她推进了池塘里。

她如果出事,淑妃必定要担责任,那贵人为了陷害淑妃,下手毫不手软。

那是九莺莺第一次落水,她当时年纪小,眼睛又看不见,比上次在宋府落水时还要惊慌,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窒息的痛苦,让她只能拼命的呼救。

可是没用,那是宫里最偏僻的角落,临近冷宫,甚少有人路过,带着她的宫女为了抄近路才会从那里走,路旁连个巡视的护卫都没有。

那是九莺莺第一次真实的感觉到绝望,就在她越来越无力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跳下去救了她。

那个人年纪应该不大,但是手臂却极有力,那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她从水里拖了出来,后来又一路把她背回了淑怡宫。

她当时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那人的长相。

她回去之后发烧几日才好,醒来的时候,那名推她下水的贵人已经受到了惩治,送她回来的救命恩人,却没有人知道是谁。

宫女看到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浑身湿淋淋的晕倒在宫门口。

她本来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那位少年,没想到后来那位少年又去偷偷来看望过她几次。

少年很少说话,他总是很安静,安静的来,安静的走,但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她折一枝海棠花。

那段时间,她的母亲刚刚过世,她一个人身处陌生冰冷的皇宫,什么也看不到,心里的伤心和难过从来都没有地方发泄。

海棠和少年成为了她唯一的安慰。

从那以后,她喜欢上了海棠,那个少年也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她的眼睛终于恢复明亮的那天,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名少年,没想到才摘掉眼睛上的布条,就看到贺怀瑾手里拿着一枝海棠花走了进来。

贺怀瑾那个时候住在皇子的住所,早就已经不住在淑怡宫,所以九莺莺以前从未见过他,如今看到他拿着一束海棠前来看望她,便以为他是那个少年。

虽然贺怀瑾的声音和少年有些差别,但是贺怀瑾当时正处在变声的时候,嗓音沙哑难辨,九莺莺听救命恩人说话的机会又不多,所以很难分辨出来。

九莺莺不是没有怀疑过,在她眼睛彻底好了之后,她曾经在宫里四处打听过。

当时宫里只有贺怀瑾一位跟她救命恩人差不多年纪的皇子在宫里,如果是普通人,根本不能自由出入后宫,所以九莺莺没有再怀疑,认定了贺怀瑾是她的救命恩人。

从那天开始,她的一颗心都扑在了贺怀瑾的身上,只想对他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前世,她饮下鸠酒,毒发摔倒后,贺怀瑾在她的面前缓缓蹲下,擦了擦她嘴边鲜红的血液,手指滑过她柔嫩的脸颊,声音极尽温柔的说:“九莺莺,要怪就怪你太傻。”

他的声音温暖如往日,目光透着怜悯。

九莺莺毒发时极其痛苦,她用力偏过头,嫌恶的躲开了贺怀瑾的手。

贺怀瑾眸子沉了下来,看着九莺莺的目光渐渐变冷,像在看一只不听话小黄莺。

他近乎残忍的开口:“莺莺,有件事我一直忘记跟你说。”

他明明在笑,眸子却冷的让九莺莺忍不住打颤。

他看着九莺莺,一字一顿,有如刀割,“其实……你的救命恩人根本就不是我。”

九莺莺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那是她一直以来为贺怀瑾付出的原因,如果这也是假的,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将没有任何的意义。

她惊讶的表情似乎取悦了贺怀瑾,贺怀瑾的语气再次柔和下来。

“我不过是手里拿了一支海棠花去看望你,你便觉得我是当初救你的那个人。”

“真是个小傻瓜,我只不过是偷看到那个人送你海棠花,以为你喜欢,所以模仿他,想要讨你欢心而已,没想到却被你误认成了救命人恩。”

他残忍的地笑了笑,“你既然认错了,我只好陪你将这出好戏唱到底了。”

九莺莺神色激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目光紧紧的盯着他,嘶声问:“是、谁?”

贺怀瑾弯了弯唇,看着她唇上妖艳的红色,轻声道:“你想知道?”

九莺莺拼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衣摆,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想。”

九莺莺面色苍白如纸,却美得绝艳,是一种近乎妖孽的美,她像是要在闭上眼睛前释放自己的所有的美丽一样,肆意而明艳。

贺怀瑾盯着她绝美的容貌看了一会儿,声音低沉的道:“我忽然不想告诉你了。”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九莺莺的脸颊。

“莺莺,你只记住我就好,爱也好、恨也好,都只记住我一个人。”

“告、诉我……”九莺莺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但还是在竭尽全力的挣扎。

她想要在死前,知道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那是她心里的净土,是她难得美好的回忆。

贺怀瑾无视她渴求的目光,冷漠无情的站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痕。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九莺莺,嘴边的笑容冰冷而残忍,“真是个懂得感恩的傻姑娘。”

他最后看了九莺莺一眼,将带血的帕子扔在九莺莺旁边,轻笑了一声。

在贺怀翎赶过来之前,转身大步离去。

九莺莺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最后也没有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

第78章 第 78 章

九莺莺看着手里的海棠叶,想起当时的痛苦和恨, 轻轻攥紧了手心。.jijien.

她不但报错了恩, 还白白耽误了那么多年,与真正的救命恩人失之交臂。

这一世, 无论如何, 她一定要找到真正的救命人恩。

她想过了,她的救命恩人很有可能是一位太监。

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年,能够自由出入后宫, 除了皇子就是刚入宫的太监。

既然当时在宫里的适龄皇子只有贺怀瑾一个, 那么她的救命恩人不是贺怀瑾, 就只能是太监了。

她想起救命恩人在宫里孤苦无依的伺候了这么多年,就忍不住心酸难过。

那么好的一个少年,如果不是因为做了太监, 被困在宫里,一定会大有作为。

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她一定要想办法快点找到救命恩人, 不能再让救命恩人受苦。

她找到救命恩人之后,如果救命恩人愿意, 她就去跟璟帝求情,求璟帝放人出宫, 让救命恩人可以回到家乡, 安度余生。

九莺莺在海棠树下坐了许久,一直在思考着寻找救命恩人的对策,虽然苦思无果, 但至少有了方向。

就从宫里的小太监找起!

……

柳絮如忙了一下午,把晚餐做得异常丰盛,连比较麻烦的菜式都搬出来了。

最后她依旧只得了九莺莺一句风轻云淡的“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是好吃,还是不好吃?是行?还是不行?

柳絮如满脑袋都是问号,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神色淡漠的九莺莺,使劲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九莺莺张嘴小口咬了一口蜜汁鲍鱼,微蹙着眉头,说:“其实……还可以……”

柳絮如最讨厌这种含糊不清、不上不下的回答!

她听得火冒三丈,瞪着九莺莺道:“你给我好好说清楚,你究竟觉得哪里有问题?”

九莺莺夹起一块鱼肉,轻轻嚼了嚼,“我……总觉得味道差了一点,这些菜的咸淡明明适中,模样也精致,但我总觉得不该是这个味道……我也说不清楚……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必在意。”

“说不清楚你还说。”柳絮如嘟嘟囔囔了一句,心里却不服气。

她本来憋足了劲儿,展现出全部的功夫,就等九莺莺夸她,结果现在希望就这么落空,她不由有些失落。

她咬了咬唇,拿起筷子,把每样菜都尝了一遍,她越吃越不服气,忍不住怒气冲冲的放下筷子。

“这不挺好吃的么?我师傅的口味那么刁钻,我做的饭菜,他也赞不绝口,你的口味怎么会比他还挑剔?”

九莺莺垂着眸子,不轻不重的道:“可能是我要求高吧……”

柳絮如横眉竖起,咬牙切齿的道:“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师傅的要求低?”

九莺莺装作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以为柳小姐对自己的厨艺那么自信,定是厨艺高超,所以对你做的饭菜期待值比较高,没想到……”

她欲言又止的顿了顿,佯装勉强的安慰柳絮如,“……其实味道也还行。”

又是还行!

柳絮如觉得自己的火都快喷出了!九莺莺就像长在她的怒气点上一样,每次都能准确又利落的激起她的怒火。

她猛的喝了一口酒,心里下定决心,怒道:“从今天起!你的早中晚三餐我都包了!我倒我的厨艺什么时候能达到你所谓的高标准!”

九莺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等着自己,不由呆愣住。

这是不是就是喜从天降?

九莺莺差点被这份惊喜砸懵了,她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中的狂喜,装作一颗淡定的模样。

她抬头看着柳絮如,犹犹豫豫的道:“必须每餐饭都吃吗?我可不可以偶尔出去换换口味……”

“不行!”柳絮如双眸圆瞪,一口拒绝。

她一定要九莺莺吃得心服口服!

九莺莺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贺怀翎突然咳嗽了一声。

九莺莺全身一震,心中警铃大作,抬起头紧张的看向贺怀翎,偷偷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未来每一天都充满幸福的三餐已经在向她招手了,贺怀翎,你可千万不能出来坏我好事!

贺怀翎面色坦然的看了九莺莺一眼,淡淡开口:“她一个人的评判做不得准,我也可以帮忙把关。”

换句话说,就是他也想吃。

柳絮如不疑有他,一口答应下来,“好!你说的对,她一个人说的话不可信,你也一起尝一尝,那才能做准。”

“嗯。”贺怀翎矜持的点了下头,脸不红心不跳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九莺莺:“……”柳姑娘,睁开你的大眼睛好好看看你那狡猾的外甥吧!

陆成风面无表情的立在旁边,看着才成婚一天就开始狼狈为奸的夫妻俩,突然有些同情柳絮如,“……”

柳絮如不经意的抬头,看到陆成风正盯着自己看,目光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悯,她不由愣了一下,然后狠狠瞪了陆成风一眼,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

陆成风默默背过身去,被她蠢的不忍再看了。

柳絮如轻哼一声,掀开裙摆,坐下吃饭,她拿着筷子吃了两口,吃着吃着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想起九莺莺那一句句的‘还行’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她看着低头吃饭的九莺莺,轻轻磨了磨牙,怎么也不想让九莺莺好过。

她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九莺莺道:“太子妃,你刚嫁进来,可能不懂东宫里的规矩,这东宫里,除了太子就数我说了算,大事由太子来定夺,我不参与,但是小事,就连太子也得听我的。”

她慢悠悠看了九莺莺一眼,“你这样的小事,当然也得听我。”

“不可能。”九莺莺剥了只虾放进嘴里,没有丝毫犹豫的说:“我作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是东宫里的女主人,我可以不管你,但是你也别想管我。”

柳絮如轻哼一声:“有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在东宫掀起什么浪花的,大不了我就让太子休了你。”

九莺莺轻咬了下嘴唇,转头看向贺怀翎。

贺怀翎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吃着饭,对他们两个的争吵视若无睹。

他前世也是这般,仿佛对她一点也不在乎,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无所谓一样。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九莺莺忍不住生出一些怒气和委屈,虽然明明知道他们才成婚一天,她在贺怀翎心里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依旧忍不住生出几分怒气来。

她瞪了贺怀翎一眼,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

贺怀翎拿着碗筷的手一顿,低低的闷哼一声,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九莺莺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脚上轻轻用力没有松开,对柳絮如语气生硬的道:“休就休,反正我做太子妃一天,我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一天,等太子哪天休了我,你再来管我吧。”

柳絮如看她没有丝毫惧怕,忍不住皱眉,休妻并非小事,更何况九莺莺还是太子妃,她怎么会一点害怕的迹象都没有?

柳絮如沉默片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如果九莺莺真的喜欢那个二皇子,一颗心都在二皇子的身上,那么贺怀翎休了她,等于全着她的那份见不得人的心思,这不是反倒让她如意了吗?

难怪她一点也不怕,分明是乐意至极!

柳絮如想通了这一点,不由怒从心起,蹙眉道:“九莺莺,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作为太子妃,如果被休弃,别说是太子的兄弟或者皇亲国戚不会娶你,但凡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可能再娶你为妻。”

谁敢娶未来皇帝的前妻?那是不要命了!只要知道九莺莺身份的人,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一定都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贺怀翎垂眸,动作僵硬的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那只绣花鞋,绣花鞋的主人微微用力,脚心在他的脚背上转来转去,没有丝毫想要移开的迹象,“……”

九莺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柳絮如,带着几分怒气的道:“没关系,京城里的男子不愿意娶我,我就离开京城,达官显贵不愿意娶我,我就去边远村落,以我的容貌,至少应该会有农家汉愿意娶我为妻,大不了我就找个农家汉嫁了,总比留在这里受气强。”

她说的自然是气话,她早就想好了,贺怀翎登基之后,如果休弃她,她大不了就找个地方隐居,青山碧水,总有她的归处,至于嫁给其他人这件事,她还真没考虑过。

贺怀翎闻言皱眉,又看了一眼还在自己脚上作恶的那只小脚,没好气的道:“谁给你气受了?”

明明是他受气。

九莺莺看着他那张疼得冷汗都要下来的脸,终于觉得气出的差不多了,大发慈悲的挪开了脚。

她挑了挑眉,装作惊讶的捂住嘴,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他的脚。

“太子殿下,不好意思,莺莺没注意到刚才踩到你了。”

她轻轻笑了笑,没有丝毫愧疚的道:“不过我听说你的双腿、双脚都没有知觉,我踩在你的脸上,你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也不会觉得疼的。”

“……”贺怀翎轻轻活动了一下已经酥麻的脚背和剧痛的脚趾。

柳絮如闻言一愣,不明所以的掀开桌布往桌子底下看了一眼,然后她就看到她外甥矜贵的金丝银靴上留着一个明显的脚印,“……”

她一下子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对九莺莺吼道:“九莺莺,祸不及家人,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别欺负我弱小又可怜的外甥!”

弱小又可怜的贺怀翎默默眨了眨眼睛:“……”

第79章 第 79 章

九莺莺无辜的抬起眸子看着柳絮如,装作不知的道:“柳姑娘, 谁是你的外甥?我何时欺负他了?”

柳絮如一怔, 这才发现自己不漏了嘴。.maixi9.

她慌乱的看了贺怀翎一眼,气势顿时矮了三分。

她咽了咽口水, 磕磕绊绊的道:“谁、谁说外甥了?我刚刚说的是太子!不信你问陆成风!”

陆成风背影倏然一僵。

柳絮如抬头看向还背对着她的陆成风, 吼道:“陆成风,你给我转过来,你说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太子!”

陆成风转过身, 硬着头皮道:“……是。”

柳絮如眨着漆黑的眼睛看向九莺莺, 眼睛里就差写着‘快信我’三个大字了。

九莺莺心里偷笑了一下, 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善解人意的把这个话题忽略过去。

她假装为自己辩解道:“柳姑娘,你莫要胡说, 我可不敢欺负太子。”

“你当着我的面都敢踩他的脚!我不在的时候,你还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呢!”

柳絮如越想越气, 护犊子心切, 忍不住拍了下贺怀翎的肩膀,道:“太子, 从今天起,你不要到她的屋里睡觉了, 谁知道她会不会趁着三更半夜对你做什么?”

柳絮如越想越怕, 九莺莺如果为了贺怀瑾想要对贺怀翎不利,那么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和陆成风都不在贺怀翎的身边, 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贺怀翎轻轻的‘嗯’了一声,昨日是新婚之夜,很多人都暗中盯着他们,他才不得不在九莺莺的房间里住了一晚。

今天他本来也没打算再去九莺莺的房间里,两人就相安无事的住在这东宫里就好。

九莺莺听到柳絮如的话,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是他三更半夜对我不轨。”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坐在她旁边的贺怀翎听得清清楚楚。

贺怀翎身体顿时僵住,他想起今天早上把九莺莺抱在怀里的情景,耳根不由一红,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去九莺莺的房间里了。

九莺莺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

她抬头看着柳絮如,装作漫不经心的道:“柳姑娘,既然你不想把管家的权力交给我,不如你我打个赌如何?”

柳絮如略微有些迟疑,警惕的看着她,“怎么赌?”

九莺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就赌太子殿下今天晚上会不会睡在我旁边如何?若我赢了,这东宫的中馈以后就交给我处理,你也必须要听我的,若是你赢了,我以后绝对不会插手东宫的事,就连我也要听你的。”

柳絮如心里略一合计,不由笑了起来,这个赌约她赢定了。

她的外甥有一大好处,那就是坐怀不乱。

这些年来妄图勾引贺怀翎的女人从来都不少,可是贺怀翎从来都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更没有碰过任何女人。

有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外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偷偷给他诊了几次脉,确定他身体无虞,没有暗病,才暗暗放下心来。

九莺莺就算再漂亮,她都对贺怀翎有绝对的信心,她相信贺怀翎绝对不会禁不住诱惑的。

贺怀翎既然已经开口,那么今晚,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足九莺莺的房间。

更何况她还在旁边看着呢,如果贺怀翎想进去,大不了她就将贺怀翎打晕,或者将他绑起来,反正她就算绑也要把贺怀翎绑住,绝对不让他踏进九莺莺的房间半步。

柳絮如这般想着,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声音爽快的道:“好,成交!说话算话,你可不许反悔!”

“当然。”九莺莺眸色晶亮,莞尔道:“柳姑娘也要说话算话。”

她夹了一块香酥软芋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好不容易才把嘴边的笑意压了下去。

她赢定了。

柳絮如也觉得自己赢定了,刚才那点郁闷一扫而空,大口吃起饭来。

……

用过晚餐之后,九莺莺没急着回房间,悠哉悠哉地坐在一旁喝茶。

柳絮如拧着眉看她,神色戒备,“这么晚了,你不回房间,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九莺莺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怀翎,笑盈盈的说:“我在等太子殿下跟我一起回房休息。”

柳絮如闻言警惕的挡在贺怀翎的面前,“你不要痴心妄想了,绝对不可能。”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继续安静的低头喝茶。

天气越来越热,夜里才稍微清凉一些,今夜月色明亮,清风徐徐吹进屋内,九莺莺在这里饮茶,倒不觉得无聊,反而悠闲自在。

贺怀翎坐在棋盘前,一个人下着棋,沉迷在棋局之中,对两个女人吵来吵去的斗争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柳絮如一直严防死守的盯着九莺莺,就像在提防什么猛禽勇兽似的,九莺莺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她都要警惕的站起来。

九莺莺像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一样,悠闲的喝着茶,时而仰头望着今晚的月色,时而低头轻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屋里静悄悄的,陆成风站在贺怀翎身侧,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大家像在无声的对峙一样。

他不由摸了摸鼻子,感觉屋内紧张的气氛有些一触即发的味道。

时间缓缓流淌,屋内的寂静终于随着吵杂的脚步声所打破。

管事太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声音急切的道:“殿下,圣旨到。”

贺怀翎一愣,不自觉看了九莺莺一眼,九莺莺已经站起来准备接旨,她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絮如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张的站了起来,目光狐疑地盯着门口。

传旨太监很快就走了进来,大家纷纷跪下,他展开圣旨,声音尖细的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身体有疾,太子妃日夜在旁伺候,劳苦功高,朕怜太子妃辛苦,赏珍贵药材五箱、金银珠宝两箱、锦缎织绣各十匹,着太子妃日夜陪伴太子,不可离其左右。”

屋里的众人脸色都变了变,璟帝说的冠冕堂皇,其实意思不就是让贺怀翎和九莺莺夜里不可分开睡?

只有九莺莺面色淡定,跪拜接旨,“臣妾遵旨,谢主隆恩。”

前世,她比贺怀翎还不想跟他睡在一起,就是璟帝的这道圣旨,让他们两个不得不绑在一起睡了三年,后来睡着睡着,终于睡习惯了。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她上辈子及其怨恨这道圣旨,没想到这辈子,这道圣旨倒是有了用处。

待太监离开后,九莺莺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看着僵硬的几位,轻轻晃了晃手里的圣旨。

她笑容温婉和善的道:“太子殿下,不知今晚你想睡哪里?莺莺不怎么挑剔,只要有床有被褥就行,柳姑娘,你要亲自护送我们回房吗?”

柳絮如怒极,“你……”

“柳姑娘想清楚再开口。”九莺莺微微笑了笑,再次晃了晃手里的圣旨,慢悠悠的道:“我这可是奉旨陪伴太子左右。”

柳絮如被那道圣旨晃得眼睛都快花了,她心里惊疑不定,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难道是你跟皇上请旨的?”

她不由有些怀疑,不然为什么她明明赢定了,却偏偏出了这样的变故?

“怎么可能?”九莺莺淡定的反问,然后道:“我今日只当着太子的面,跟陛下说过几句话,我说过什么,太子全都一清二楚。”

柳絮如想了想确实不可能,九莺莺怎么说也是一位名门贵女,她作为儿媳妇,应该不可能脸皮厚到会去跟璟帝请旨给相公□□。

那璟帝为什么突然下了一道这样的圣旨?

她不由转头看向了贺怀翎,眼神有些费劲。

贺怀翎沉吟了一会儿,无声的摇了摇头,他这次也有些琢磨不透璟帝的心思。

璟帝这样做好像是希望他与九莺莺培养感情一样,但是他与九莺莺如果有了感情,对璟帝有什么好处?

一个残废太子和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变成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难道是为了方便被璟帝一起解决吗?

柳絮如忍不住郁闷到道:“陛下,到底为什么今夜突然下这样一道圣旨啊?”

这不是正好坏她好事么!她刚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跟九莺莺定下赌注,谁能想到这么快就输了。

她刚才想到了种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璟帝会突然下这样一道圣旨,让她想要阻拦都不能阻拦,她如果阻拦,就是逼贺怀翎和九莺莺抗旨,这不是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么。

她越想越无奈,气呼呼的做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九莺莺笑了笑,“柳姑娘,想开点,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巧合,你明天记得把东宫的账本交给我。”

柳絮如呲了呲牙,半抽出腰间的佩剑,对九莺莺晃了晃,威胁道:“你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实点,如果敢伤害太子一根寒毛,我定饶不了你!”

贺怀翎是她姐姐唯一留下的孩子,她最担心的就是贺怀翎的安危,怕九莺莺会想不开,会动手伤害贺怀翎,所以昨夜她才担心的一夜未睡,现在也不得不提前威胁九莺莺。

九莺莺丝毫不惧的看了看她的配剑,语气依旧平淡,笑了笑说:“柳姑娘,你放心好了,人生这么美好,我还想好好活着享受生活呢,所以我绝对不会伤害太子一根寒毛,我巴不得太子能够长命百岁,给我挡风遮雨一辈子。”

柳絮如把剑鞘收回去,轻轻地嗤了一声:“你想得倒美,太子才不给你挡风遮雨呢。”

九莺莺走过去推着贺怀翎的轮椅往外走,“太子是我夫君,我夫君不护着我护着谁。”

她说到这里,本是玩笑,却忍不住若有似无的苦笑了一下。

前世,她与贺怀翎虽然称不上怨偶,但也不是琴瑟合鸣,贺怀翎却真的做到了给她挡风遮雨,护她安宁。

在她孤苦无依的那段日子里,是贺怀翎给了她安慰与庇护。

她推着贺怀翎走了出去,徒留陆成风和柳絮如郁闷的大眼瞪小眼。

贺怀翎任由九莺莺推着往外走,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啧了一声。

他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太子妃好生随意,开心就叫夫君,不开心就叫太子。”

对了……生气的时候还会踩人。

九莺莺矮下身子笑道:“原来太子殿下喜欢我称呼你为夫君,那我以后就叫你夫君好了。”

“谁喜欢了?”贺怀翎不自然的蹙了一下眉。

九莺莺没有理会他,已经自顾自的道:“作为交换,夫君你私底下在我面前的时候,也要像在柳姑娘面前一样自称‘我’才行,这样才显得亲近,有益于我们夫妻提升感情。”

虽然贺怀翎本来已经不知不觉在她面前一直自称‘我’了,但是九莺莺就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

她盯着贺怀翎的耳朵看,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贺怀翎的耳朵红了起来。

她忍不住偷偷捂唇掩笑,这是她上辈子发现的小秘密。

谁能想到传闻中阴戾冰冷的太子殿下,被自己媳妇逗两句也会红耳根呢。

贺怀翎不知道红彤彤的耳朵早已出卖了自己,他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九莺莺声音娇甜,软着声音说话的时候格外的动听。

那一声声‘夫君’就像甜进了他的心坎里一样,带着沾了蜜糖的轰鸣,一直在他耳边循环,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沉默的挣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么久没有回答,已经等于无声的默认了。

第80章 第 80 章

柳絮如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贺怀翎和九莺莺的背影, 忍不住用胳膊捣了捣旁边的陆成风, “九莺莺不会对怀翎不利吧?”

陆成风双手抱胸靠在门上道:“我倒是担心太子会对太子妃不利。en.”

柳絮如不悦的瞥了他一眼,“你不许瞎说, 怀翎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他从小到大从来都不打女人。”

陆成风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柳絮如闻言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声:“你想多了, 怀翎向来不近女色, 九莺莺根本就诱惑不了他。”

陆成风轻轻摸了摸下巴, 太子以前的确不近女色,但那是在认识太子妃以前,现在嘛……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柳絮如想太少了。

……

夜凉如水, 新房里的大红喜烛已经撤掉了, 墙上的囍字仍在,月色明明的照进屋内, 屋内依旧明亮而温馨。

贺怀翎跟九莺莺并排躺在床上,贺怀翎感受着旁边的馨香柔软, 还是忍不住觉得有点怀疑人生。

他明明以为娶个太子妃回来之后, 只是多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挡箭牌,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他以为他们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能十天半月都不会见一次, 他也以为他们的人生不过是偶尔交织到了一起,日后注定分道扬镳。

可是现在,一切跟他想的好像都不一样。

他越想越沉默,忍不住转身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还没有睡,她手里把玩着他平时挂在床头上的那个香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不时拿起来轻轻晃动,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眸子干净澄澈,嘴角隐隐带笑。

九莺莺心情很好的盯着香囊,手指拨弄了几下,感觉到贺怀翎的目光,头也没回的道:“夫君,你就算喜欢我喜欢的无法自拔,也不要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你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贺怀翎:“……”

他默默的转过身去,只给九莺莺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九莺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夫君,你害羞了吗?”

贺怀翎咬牙,“……闭嘴。”

九莺莺显然觉得贺怀翎比她手里的香囊更有趣儿。

她安静了一会儿,伸出一双小手,像安抚一样,轻轻地拍了拍贺怀翎的背,温声软语的安慰道:“夫君,你在偷哭吗?”

贺怀翎一愣,问:“我为什么要偷哭?”

九莺莺的手速变慢了一点,给他拍背的动作也愈发的温柔。

她声音怯怯的说:“夫君,我都明白的,你如此喜欢我,忍不住偷看我,夜深人静,你难免多思,我知道男人……有那方面的隐疾,心里是很难过、很自卑的,但是我们现在是夫妻,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也不要一个人偷偷的哭,我会心疼的。”

贺怀翎:“……”气得说不出话。

九莺莺又道:“夫君,你别太难过,我不介意的,你也不要一直自卑,你如果一直这样自卑下去,长此以往会影响你的性情,你要想开点,你虽然……跟其他男人有不同之处,但是你长的帅又有本事,你要坚信你是最坚强的男人,一定可以挺过去……我身为你的娘子,一定会陪着你,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治好的……”

“我没有!”

贺怀翎忍无可忍的转过身,正对上九莺莺眉眼弯弯的模样,她捂着嘴唇,憋笑已经憋得脸都红了。

“……”贺怀翎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停住了。

九莺莺看到被贺怀翎发现了,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软绵绵的歪在被子上,笑得花枝招展,怎么也停不下来。

贺怀翎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竟然生出一些无奈来,这种情绪很陌生,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九莺莺轻轻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笑的小点声,不要再刺激面前这个黑脸的男人。

贺怀翎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低沉的说:“娘子,你希望我的身体早点康复?”

九莺莺一愣,轻轻眨了下眼睛。

贺怀翎看着她扑扇扑扇的睫毛,又靠近了一点,几乎贴着九莺莺的耳朵道:“我治好之后……你想做什么?”

贺怀翎炙热的鼻息吹拂在九莺莺的耳朵上,她的脸颊不由自主的泛起绯红,脑海里像有一簇烟花猝然绽放。

她敢肆无忌惮的揶揄贺怀翎,是因为贺怀翎脸皮薄,贺怀翎的脸皮一旦厚起来,她就成了脸皮薄的那一个,根本招架不住。

……狗男人不知羞。

贺怀翎的手指轻轻挽起一缕九莺莺的头发,在指尖绕来绕去。

他的眼睛很黑,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像锁定猎物的雄鹰,只有眼尾上扬的弧度,映出一些细微的笑意,暴露出几分他真实的情绪。

九莺莺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这样的贺怀翎有些危险,让她不自觉的想要后退,不敢再招惹,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微微变热,眼神闪躲起来。

贺怀翎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贴着她的耳畔,声音很轻的问:“娘子,你在想什么?”

九莺莺赶紧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想……”

贺怀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哦?”

九莺莺特别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底气不足的为自己辩解,“真的什么也没想。”

贺怀翎微凉的手指,在她柔嫩的脸颊上,暧昧的摩挲了一下,“那你的脸这么红了?”

九莺莺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声音发虚的说:“热……”

贺怀翎笑了笑,“热了该怎么办?”

九莺莺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你退开一点,我就不热了。”

“我退开之后呢?”

九莺莺眼睛转了转,赶紧把刚才一直拿在手里的香囊塞给贺怀翎,声音有些凌乱的道:“当然是睡觉!夜已深,我们该睡觉了,早睡早起身体好,说不定一觉醒来,你的腿也恢复了。”

贺怀翎挑眉,轻轻眯了眯眼睛,“这一次你再不乱动了?”

九莺莺立即像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了点头,认错的态度很是良好。

贺怀翎又问:“也不再乱说了?”

九莺莺再次使劲点了点头,满脸都写着‘我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乱撩了’的真诚悔意。

贺怀翎轻笑了一下,终于满意的收回手臂,顺手将香囊挂回床头的老位置上,仰躺回去。

九莺莺轻轻松了一口气,趁着贺怀翎不注意,伸手偷偷扇了扇风,贺怀翎刚才靠得太近,明明天气不热,她却差点热的出汗。

她偷偷瞥了一眼贺怀翎,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有些蠢蠢欲动,她刚才是没有心理准备,才会被贺怀翎反将一军,她还不想认输。

她抿了抿唇说:“夫君,你叫我娘子真好听。”

贺怀翎没有反应,九莺莺又给自己扇了扇风,得寸进尺的道:“你如果叫我莺莺,应该会更好听。”

贺怀翎还是没有反应。

“夫君可要叫我一声?”

贺怀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莺莺……”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而沙哑,带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九莺莺觉得意外的好听,清澈悦耳,她忍不住乐呵呵的应了一声,“嗯…”

贺怀翎语气一变,飞快的道:“你如果明天还想吃到柳絮如做的菜,最好现在就闭嘴。”

九莺莺:“……”

“莺莺。”贺怀翎试探的又叫了一声。

九莺莺思索了一下,确定贺怀翎再也没有其他可以威胁她的东西之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从齿缝间挤出了一丝丝的声音,“……嗯?”

贺怀翎听到她还是没有闭嘴,声音没有起伏的沉了沉。

“你如果再说话……”贺怀翎稍稍停顿了一下,将九莺莺的好奇心勾到了极点,才缓缓开口:“你在法澜寺许愿树上挂着的那些愿望,可能就无法实现了。”

“!!!”九莺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激动的坐了起来:“你不但偷看我许愿,还偷看我许什么愿!”

她当时都在红布上写了什么愿望来着?

一愿至亲平安,二愿诸邪退散,三愿日日海棠与西瓜常伴……还好还好。

九莺莺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她拍着拍着,动作忽然一顿,有什么从她的脑海里飞快掠过,她蓦然僵住。

她记得她写完这些愿望之后,刚想要放下笔,正好想起了贺怀瑾这个上辈子害死她的罪魁祸首,所以,她忍不住又将笔拿了起来,在旁边写下了一行小字……

四愿贺怀瑾吃饭噎、喝水呛、睡觉魇,日日晦气常相伴。

……

九莺莺:“!!!”毫无疑问,贺怀翎都看到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垂眸看向贺怀翎那张冷峻帅气的脸。

她现在如果一巴掌打过去,明天会被柳絮如大卸八块么?

她如果将贺怀翎灭口,柳絮如会杀她全家么?

……

她琢磨来琢磨去,觉得还是不要拿自己全家的性命冒险,只憋出来一句,“你是怎么看到的?”

“你许愿的红布被风吹落了。”贺怀翎在她灼热的目光下,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当时正好路过,让成风帮你重新挂了上去。”

九莺莺咬牙,“你就算捡到我的红布,也可以不红布上写的内容,直接将红布重新挂上去。”

九莺莺的眼神恨不能化成利箭,刷刷刷的射向贺怀翎。

“那是意外。”贺怀翎低咳了一声,道:“如果没有我们,你的愿望早就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那你就白许愿了,所以,你的愿望,以后如果能够实现……”

九莺莺磨牙,“……我难道还应该谢谢你?”

贺怀翎大方的摆了摆手,“你我夫妻,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九莺莺无话可说,愤愤不平的躺回去,怒而捶墙,被狗男人的厚脸皮程度打败了。

贺怀翎嘴角带笑,安静的听了一会儿九莺莺对着墙壁拳打脚踢的声音,觉得十分悦耳。

停顿了一会儿,他温润如水的声音,再次在寂静的夜色中响了起来,像带着魔力一样,让九莺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莺莺……”

“……别叫了!”九莺莺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声。

她郁闷的翻过身,老实认输,扯着被子盖在身上,瘪嘴道:“睡觉!晚安。”

贺怀翎满意的闭上嘴。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贺怀翎轻轻勾了勾唇,闻着鼻翼间清淡的海棠香,心情愉悦的闭上眼睛。

第81章 第 81 章

成婚三天后,贺怀翎在清晨睁开眼睛, 发现怀里抱着九莺莺的时候, 终于已经能够淡定的推开九莺莺,一言不发的从床上坐起来了。.maixi9.

虽然他还是有些怀疑人生, 但是他已经开始接受这个人生了。

九莺莺今天却一反常态, 没有任由她推开,而是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九莺莺眼睛还没睁开,闭着眼睛, 迷迷糊糊的说:“今天是归宁的日子, 你得陪我回将军府。”

贺怀翎推开她的手, “知道了。”

九莺莺揉了揉眼睛,终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懒洋洋的说:“回将军府之后, 我希望你能够装作跟我关系好一点,虽然不至于夫妻恩爱……但是我不想让祖母和父亲担心。”

她的婚事已经顺利完成, 边关的战事繁忙, 按理说九毅行早就应该回边关了,但是他到现在都没有走, 依旧留在京城里。

九莺莺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想她过得怎么样, 所以, 九莺莺不想让他和祖母担心。

贺怀翎百无聊赖的仰躺在床上,枕着胳膊,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 问:“我为何要帮你?”

九莺莺侧过头,轻抿着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贺怀翎看,直看的贺怀翎头皮发麻,忍不住问:“怎么了?”

九莺莺瘪了一下嘴巴,慢吞吞的控诉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狗男人,都已经抱着人家睡了三天了,还哄骗人家叫你夫君,现在竟然还有脸问为什么要帮我?”

九莺莺声情并茂的说着,如果不是周围没有帕子,她都想找个手帕擦擦眼泪了。

人生中第一次被骂‘狗男人’的贺怀翎难以置信的反问:“你叫我什么?”

“那不重要。”九莺莺嘤嘤道:“重要的是你要做一个负责任、有良心的好夫君。”

贺怀翎:“……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哦。”九莺莺干净利落的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帮我,我就去告诉所有人,你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偷偷抱我。”

贺怀翎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九莺莺抬头微笑,“只是我忍不住有些想要秀恩爱,毕竟太子殿下爱我至深、难以自拔,每天夜里都要偷偷抱我才能安寝,我很想跟大家分享这个令人快乐的消息。”

贺怀翎:“……”

九莺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起来流光溢彩,闪烁着令人无法回避的光芒。

她眉眼弯弯的道:“要不太子阻止我一下?”

“……”贺怀翎一言不发的从床上坐起来,“快去快回。”

九莺莺满意的翘起唇角,轻哼着歌迎来了新的一天。

将军府早就知道了太子和太子妃今天要回门的消息,大家都一起等在将军府门前。

贺怀翎和九莺莺下车的时候,九毅行和九老夫人已经带着九玉迎了出来。

陆成风把贺怀翎扶下马车,让贺怀翎在轮椅上坐下来,九莺莺紧随其后走了下来。

九毅行目光落在贺怀翎的双腿上,可惜的轻叹了一声,走过去对贺怀翎行了一礼,“微臣参见太子。”

大家跟在他身后一起行礼。

贺怀翎亲手把他扶起来,“九将……岳父客气,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

九莺莺站在旁边笑了笑,一脸温柔幸福。

九玉偷偷看了贺怀翎一眼,跑过来抱住九莺莺,小声问:“阿姐,姐夫没欺负你吧?”

九毅行面色大变,连忙拉住九玉,“不可胡说!”

“无妨。”贺怀翎牵住九莺莺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看着九玉道:“阿玉放心,孤定当好好待你阿姐。”

他与九莺莺相视一眼,九莺莺配合的露出羞涩的模样,对祖母和父亲点了点头,“大家放心,我过得很好。”

九毅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老夫人也偷偷把悬了几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这几日一直担心的睡不着觉,就怕九莺莺在东宫会受气。

现在她看到贺怀翎举止有礼、风度翩翩,跟九莺莺说话的时候温润儒雅,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阴晴不定,而九莺莺面色红润,甚至还长胖了一点,看来这几日过的极为舒心,她终于放下心来。

九莺莺如果知道九老夫人觉得她胖了,一定会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每次吃柳絮如做的饭菜,她都停不下筷子。

九玉看着贺怀翎,轻轻的眨了眨眼睛,“姐夫,您知道我的名字啊?”

“嗯。”贺怀翎点头,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摸了摸九玉的头,声音温和的道:“你阿姐跟孤提过你。”

九莺莺在来的路上,跟他说了一下九家的情况,自然也介绍了九玉。

九玉的眼睛惊喜的亮了亮,人人都说太子很可怕,可是太子不但记得他的名字,跟他说话的时候,还这样温和,他不由有些骄傲,彻底放松下来,对贺怀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陆成风在旁边笑呵呵的道:“小公子,太子殿下给你带了礼物,快过来看看。”

九玉忍不住雀跃的欢呼了一声,但有些羞涩,看了九莺莺一眼,得了九莺莺的允许之后,才忍不住兴奋跑到陆成风身边,去看他姐夫给他的见面礼。

九毅行在旁边看的欣慰无比,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今天贺怀翎能够陪九莺莺回来归宁,他已经够惊喜了,没想到贺怀翎和九莺莺关系还如此融洽,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贺怀翎是一国太子,他不但身份贵重,还腿脚不便,光这两个理由,他若是不愿意陪九莺莺回来归宁,大家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现在贺怀翎不但来了,还规矩守礼,态度温和,九毅行不由颇为满意,笑得合不拢嘴。

贺怀翎虽然身体有疾,但是他只要对九莺莺好,是真心以待,那就是他们最满意的女婿了。

贺怀翎带了不少礼物来将军府,陆成风吩咐护卫们把那一箱子礼物都搬了进去,然后大家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将军府里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全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九莺莺推着贺怀翎从门口走进去,大家看到他们都忍不住露出笑脸,恭恭敬敬的行礼,真心实意的为九莺莺感到开心。

分家的时候,九毅行尽挑了一些憨厚朴实的丫鬟和小厮,大家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也不会斤斤计较,全府上下都和乐融融的。

吃饭的时候,贺怀翎虽然话不多,但是态度谦逊,有问必答。

九老夫人挑了几个问题,试探贺怀翎的态度,贺怀翎全都答得滴水不漏,九老夫人不由越看他越顺眼,觉得这个孙女婿愈发的让人满意,心情不由舒畅了不少。

九莺莺本来还捏了一把汗,后来看贺怀翎不但极为配合,还对答如流,就彻底放下心来,拿起筷子安心的吃饭。

反正九毅行和九老夫人的注意力都在贺怀翎的身上,他们忙着试探贺怀翎对她好不好,根本就没人搭理她。

贺怀翎倒是忙得很,一会儿应付九老夫人,一会儿回答九毅行的问题,还要穿插着接收九玉崇拜的目光,九莺莺在旁边差点看笑了。

九毅行没有什么话说,只会说打仗的事,便挑了几件边关的状况说起来,没想到贺怀翎都能一一答上来,还对边关的事了如指掌。

九毅行不由有些惊讶,像打开话匣子一样,跟他谈论了起来。

贺怀翎对答有度,语气谦虚的陪九毅行谈论了一会儿边关的战况,九毅行越聊越来劲,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贺怀翎见解独到,常常一针见血,他跟贺怀翎聊了一会儿,便觉得思路清明了许多,有许多难题,换了一个角度便迎刃而解。

聊到后来,他看着贺怀翎忍不住感到可惜,目光落在贺怀翎的腿上,连连叹息。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贺怀翎若是身体无恙,那么日后继承大统,百姓必定有福,可惜啊……现在祸福难定,真是百姓的损失。

九老夫人看九毅行酒过三巡,就已经开始对着贺怀翎的腿连连叹息,担心他如果再喝下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九老夫人连忙夺过九毅行手里的酒杯,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将军喝醉了,快将他扶回屋去休息一会儿。”

九毅行听到她的话,瞬间不干了,拿着手里的碗不肯放手,“娘,我还没吃完呢!再说了,我还想跟太子再聊会儿。”

他常在边关行军打仗,饭量特别的大,比一般人吃的都要多,现在全桌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他还觉得没有吃饱。

九老夫人为难的蹙了蹙眉,担心他喝醉之后会胡言乱语,闯出什么祸事来,偏偏这些话不能当着贺怀翎的面直接说出来,九毅行又酒意上头,看不出她的担心。

九毅行怎么说也是护国大将军,她总不能让人把他的碗抢下来,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九莺莺知道祖母在想什么,善解人意的放下碗筷,站起身笑了笑说:“祖母,我与夫君已经吃饱了,夫君喝了不少酒,我推他在府里逛逛,顺便醒醒酒,您在这里陪父亲再吃点。”

贺怀翎的确喝了不少酒,但是没有喝醉,他听九莺莺这样说,放下酒杯,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没有开口反驳。

九老夫人看着乖顺懂事的孙女,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答应下来,笑容满面的说:“快去吧,太子是第一次到将军府来,你带太子好好逛一逛。”

贺怀翎对九老夫人淡淡笑了笑,任由九莺莺将他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媳妇说我吃饱了,那我就一定是吃饱了!

第82章 第 82 章

九莺莺推着贺怀翎走出去,前院人多, 她便推着贺怀翎往后花园走。.zhongqien.

等走远了, 贺怀翎才挑了挑眉问:“谁说我吃饱了?”

九莺莺从善如流的回道:“殿下吃饭,向来只吃一碗饭, 将军府里的碗比较大, 殿下吃八分碗,就差不多该饱了。”

贺怀翎愣了一下,“你倒是了解我。”

“作为娘子了解夫君是应该的。”九莺莺嘴甜起来, 看在贺怀翎今天极为配合的份儿上, 还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

不过被贺怀翎给无视了。

贺怀翎对她的笑容无动于衷, 只掀了掀眼皮,就冷漠无情的转开了视线。

“……”九莺莺只好把无人欣赏的笑容收了起来,忿忿不平的偷瞪了他一眼, 然后道:“我父亲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转弯抹角的心思, 说话可能直接了一点, 你别介意。”

“九将军淳朴耿直,挺好的。”贺怀翎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 “不过没想到倒是生了一个机灵的女儿,。”

九莺莺不以为忤, “我爹如果没有我这样一个机灵的女儿, 你现在哪有这么机灵的太子妃?”

“……”贺怀翎沉默的看了一眼颇为骄傲的九莺莺,忍不住道:“九将军向来谦虚恭谨,即便立功无数, 这么多年也从来都没有居功自傲,这一点,你倒是一点儿也没有像九将军。”

九莺莺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贺怀翎就是在故意气她,好像不找机会怼她两句,就全身不舒服一样。

贺怀翎怼她,她当然要找机会怼回来。

她想了想,看着贺怀翎的双腿,嘴唇一弯,立即有了主意。

她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装作不经意的推着贺怀翎往湖边走。

贺怀翎看着越来越近的湖水,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只见九莺莺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心情十分愉悦,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警觉起来。

他微微蹙眉,狐疑的看了一眼九莺莺,问:“你要做什么?”

九莺莺推着他走到湖边,然后沿着湖边的石子路往前推。

“我带夫君来看看湖水,你看,这里水清澈见底,能看见游鱼呢,水底的小石子也比其他地方的好看。”

贺怀翎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定是不安好心,哪有心情欣赏什么湖水,他左右看了看,想看有没有自己的人在附近,能帮他脱离九莺莺的魔掌。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周围连个人影都都没有。

他刚才吃饭的时候屏退了身边的护卫,现在身边连一个自己的人都找不到。

他忍不住暗暗检讨了一下,才成婚三天而已,他是不是太信任九莺莺了?他刚才竟然如此放松警惕,好像根本就没怀疑过九莺莺会害他一样。

九莺莺知道他已经开始警觉,故意笑了笑,声音危险的道:“夫君,你在找什么?这附近可都是将军府的人。”

轮椅推在凹凸不平的石子上,歪歪斜斜、一颠一簸的往前走,轮椅踩过石子,吱嘎吱嘎的声音有些渗人。

石子路旁是近在咫尺的湖面,湖水深不见底,在近距离之下渐渐变得有些恐怖。

贺怀翎轻轻侧头看了一眼湖水,轮椅的滑轮紧挨着湖边,好像九莺莺一个不小心,他就会落到森冷的湖里。

如果落水,他这个双腿残疾的人该如何是好?

他不自觉握紧了轮椅的把手,神色凝了凝。

如果落水后,他继续装瘸,若没有人来救他,他岂不是只能在水底等死?他如果不继续装瘸,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轻易就被九莺莺试探出来了?

他心里惊疑不定,一边暗衬着九莺莺的动机,一边思考着对策。

他尽量不动声色的道:“湖边有些凉,我们回去吧。”

轮椅在手,九莺莺自然不会答应,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吓贺怀翎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她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笑眯眯的道:“夫君,今日晴空万里,天气暖洋洋的,你怎么会觉得冷?”

贺怀翎:“……我体弱。”

九莺莺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对对对,您体弱,所以能单刀匹马杀进敌军军营,您体弱,所以能一箭射死淑妃的凶犬。

她继续推着贺怀翎往前走,顺势说道:“夫君,那我们就更不能回去了,你之所以体弱,就是因为缺乏锻炼,应该多晒晒太阳,你放心,我日后一定多推你到湖边走走,湖边景色宜人,你吹吹风、晒晒太阳,身体必定会比以前好。”

她拍了拍贺怀翎的肩膀,“夫君,你放心,有我在,你一定会早日康复,身体强壮的能打老虎!”

贺怀翎嘴角抽了抽,她怀疑九莺莺这个女人是专门生来折磨她的。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九莺莺都不会推他回去之后,终于决定闭上嘴,不再浪费唇舌,只是用力攥紧了轮椅的把手,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被九莺莺推进水里。

九莺莺看着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偷偷捂唇,笑而不语。

现在刚成婚不久,贺怀翎对她一点儿也不信任,正是疑神疑鬼的时候。

她如今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贺怀翎推到湖边来,贺怀翎一定摸不透她想要做什么,所以才会惊疑不定,时刻警惕。

现在,这轮椅在湖边推的越远,对贺怀翎来说,折磨也越久。

九莺莺气哼哼的想,她倒,贺怀翎还有没有心思继续怼她!

九莺莺推着贺怀翎在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贺怀翎的眉头蹙了一路,他时刻警惕,一时也不敢放松。

他紧张了一路,直到他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九莺莺唇边幸灾乐祸的笑容,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无语了片刻,轻轻按了按额头,他算是看明白了,九莺莺不想试探他,也不想害他,只以折腾他为乐,看到他不开心,九莺莺就开心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这个幸灾乐祸的小黄莺,有些心累的开口道:“现在距离你上次落水不过短短两个月,你如今离湖边这么近,不会紧张害怕吗?”

他想起九莺莺上次落水时的情形,忍不住觉得九莺莺为了吓唬他,实在是付出太多了。

九莺莺装作恍然大悟的道:“原来上次那件斗篷是夫君给我的啊,难怪领口绣着一枚翎羽,还挺好看的。”

贺怀翎不置可否,只道:“你看到湖水,不会想起之前落水的情形吗?”

九莺莺垂眸看了一眼湖水,湖水表面平静,内里却波涛汹涌,这曾经是她无比恐惧的东西,她曾经在深夜被一个个落水的噩梦惊醒。

她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一下,说:“习惯了,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习惯?”

“嗯。”九莺莺不再逗他,推着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我七岁那年曾经也落过水,那个时候我对落水的经历极其害怕,被救上来之后,夜里总是做噩梦,会梦到落水时的情形,那种无力和窒息的感觉真的让人很害怕,所以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靠近水边,甚至害怕到连洗脸的时候,都不敢碰到水,只敢浸湿沐巾简单的擦洗。”

贺怀翎眸色动了动,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看着前路,似乎想起什么,眉眼温柔的笑了一下说:“后来,我的救命恩人告诉我,越是害怕什么,越要去克服,一次不行,就努力上百次,当习惯了,便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因为所谓阴影,可怕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自己的内心,只有打败自己,才能克服阴影。”

贺怀翎眸色微沉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问:“你按照他的方法做了?”

“嗯。”提起救命恩人,九莺莺不自觉笑了一下,“我就是靠这个方法,彻底摆脱阴影的。”

“我先是试着把脸埋进脸盆里,熟悉那种被水面夹击的窒息感,一次又一次,一点一点去克服,直到我能够正常的洗脸、沐浴,我才开始下一阶段的尝试。”

“后来,我经常去湖边坐着,一开始我靠近湖边的时候腿就会发抖,一定要有人陪着我,我才敢在远处站一会儿,我只敢待很短暂的时间,就要赶紧离开。”

“再后来我渐渐的适应了,腿不再抖,在湖边待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最后一个人站在湖边,看着湖水,也不再害怕了。”

……

九莺莺一路断断续续的说着,把贺怀翎推回了自己的闺房,倒了杯茶给他。

她走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久,也有些口渴了,就在贺怀翎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清润,喝进嘴里,嗓子舒服了不少,她不由多喝了两口。

贺怀翎一路默默的听着,被推进房间之后,他心不在焉的打量了两眼九莺莺的房间,这里是九莺莺从小居住的地方,漂亮的窗花、精致的花瓶、好看的桌布……处处都透着九莺莺可爱的小心思。

他沉默片刻,抿了口茶,迟疑的问:“……你那位恩公是谁?”

九莺莺剥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不以为意的说:“是一位太监。”

“……咳咳……咳……”贺怀翎眼睛睁大之后,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难以抑制的咳嗽了两声之后,震惊的抬头问:“你怎么知道是太监?”

九莺莺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由拧眉,“太监怎么了?你竟然瞧不起太监?”

她愤愤不平的道:“太监也是人,太监也可以是好人,太监也可以救我的性命,你这个从小被太监伺候大的太子爷,怎么还瞧不起人呢?”

她的恩公在她心里是最好、最厉害的人,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更不会允许任何人轻视他。

贺怀翎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道:“你能确定你的救命恩人是谁吗?也许认错了呢,他不一定就是太监……”

九莺莺摇头,不想多说,只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一直在找他,之前还曾经认错人,但是一直没有找到他。”

她最近派了不少人调查这件事,一直想办法想要查清楚当年在冷宫附近伺候的小太监,但是时间久远,调查起来很困难,至今一无所获。

她不敢大张旗鼓,只敢暗中调查,怕引起贺怀瑾和淑妃的怀疑。

如果他们察觉她已经知道贺怀瑾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必定会有所行动,她暂时还不能让他们察觉出她的异常,所以调查的时候,多少有些束手束脚,调查的比较慢。

贺怀翎听到她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贺怀翎这口气还没喘匀,九莺莺又剥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笑了笑道:“不过我很确定,他就是一名人美心善的好太监。”

贺怀翎:“……”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太子和太监只差了一个字而已……后悔,就很后悔……

第83章 第 83 章

春杏快步走到九莺莺闺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 确认贺怀翎和九莺莺在屋内之后, 规规矩矩的上前一步,低下头行礼, 然后开口道:“太子妃, 大夫人带着二小姐来了。.gjipo.”

分家这么久,九莺莺忽然听到这两个称呼,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是秦氏和九红豆。

她们怎么来了?

不可能是巧合, 她们定然是算好的时间, 知道今天是她归宁的日子,所以特地过来的。

她们这么急不可待的跑过来,应该是想她与贺怀翎的关系, 也许是她们自己好奇,也许是受淑妃和贺怀瑾指使, 反正她们一定是想要知道她与贺怀翎相处的如何。

九莺莺看了贺怀翎一眼, 轻轻笑了笑,起身推着他往外走, “走吧,去见见我这位伯母和二姐。”

“你与她们关系不好?”贺怀翎问。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 上次在宋府, 就是九家另外两位小姐把九莺莺推下了水。

“对啊。”九莺莺毫不犹豫的承认,看着贺怀翎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声音含笑的道:“夫君要帮我报仇么?”

“不帮。”贺怀翎冷漠无情的道:“我看她们欺负你, 我很开心。”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停住脚步,松开推轮椅的手,叉着腰气呼呼的到:“你既然不帮我,那我也不帮你推轮椅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把贺怀翎一个人扔在原地。

九莺莺走路的时候,头发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好像连头发丝都在彰显着她的怒气。

贺怀翎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轻笑了一下,看着九莺莺闹脾气的模样,竟然觉得有些新鲜和好笑。

他抬头对旁边呆愣住的春杏道:“既然你家小姐把孤扔在这了,就由你来推吧。”

“……是。”春杏连忙低头应是。

她本来担心她家小姐突然发脾气,会惹得太子发怒,正心惊胆战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看太子不但没有生气,脸上还隐隐带着一丝笑容,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赶紧推着太子往前走,心里暗道,看来太子没有传闻中可怕。

秦氏和九红豆正坐在前厅里,抬头四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她们越看心里越忍不住觉得不平衡,凭什么他们搬出来住这么好的地方?他们却还要守着老宅。

他们忘记当初是他们自己非要抢老宅,现在竟然忍不住在心底埋怨了起来。

九毅行喝多了,已经被扶下去休息,九玉也到了读书时间,不用大家督促,就主动去了书房,只有九老夫人还留在这里招待她们了。

九老夫人的态度不冷不热,就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客人一样,客气周到,但不会像以前那样热络了。

秦氏才不在乎九老夫人的态度,她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将军府的装潢上。

她轻轻咬着牙,神色间闪过几丝妒忌,他们本来以为抢到九府老宅已经很好了,没想到陛下竟然给九毅行赐了一座这样的府邸。

这里又大又漂亮,在外面看已经够壮阔的了,没想到进来才发现,里面装潢的更好,比九府老宅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自从分家之后,大家都在背地里偷偷说,九毅行一家这些年住在九府,那才是委屈了!

大家还说,如果他不是顾及大哥、大嫂的脸面,他早就可以搬到这样宽敞又明亮的大宅子里了,也不用留在九家老宅受气。

秦氏听到这些传言,忍不住窝了一肚子火,偏偏她一句也无法反驳。

事实摆在眼前,九毅行确实早就有能力搬出九府,九毅行一家也离开之后,也确实过得更加风生水起。

这些事,她都是辨无可辨,更何况这宅子还是璟帝亲自赏下来的,她半个不字也不敢多说。

她正越想越气,抬头望去,就看到九莺莺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她不由神情一震,伸着脖子往九莺莺身后看了一眼。

她等了一会儿,才远远的看到春杏推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她在心里暗自揣测,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应该就是太子贺怀翎。

九红豆也看到了九莺莺,连忙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摸了摸头上名贵的金钗。

她还没有忘记九莺莺离开九府那日给她的屈辱,所以今天她特地挑了一支最名贵的金钗戴在了头上。

秦时看着九莺莺怒气冲冲的脸,不由笑了笑,说:“莺莺,这才新婚三天,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九红豆立即附和道:“是谁惹你生气了?”

九莺莺在门口站定,看了秦氏和九红豆一眼。

秦氏的脸上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但是面色明显有些憔悴,估计九明行那个外室最近在九家够她焦头烂额的。

九红豆脸色也没好到哪去,她头上戴着金钗,但手腕上以前戴的那些金玉手镯都不见了。

九莺莺是真有些佩服她们,她们两个自己都自顾不暇,竟然还有时间来看她笑话,也不怕笑着笑着闪了腰。

她无语了片刻,看着她们,佯装逞强的扯了扯嘴角,“谁说我生气了?我好着呢。”

她假装回头瞪了贺怀翎一眼,然后使劲跺了跺脚,又看了看秦氏和九红豆,装作不情不愿的,跑到贺怀翎身边,推着贺怀翎进了屋。

她就是要让秦氏和九红豆觉得,她是为了面子,在她们面前故意装作跟贺怀翎亲近。

这样无论以后她怎么对待贺怀翎,她们都不会怀疑,她对贺怀翎不好,她们乐见其成,她对贺怀翎好,她们也只会觉得她是在装恩爱。

只有这样,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不会让她们怀疑她倒戈相向。

她推着贺怀翎进了门,秦氏和九红豆都转头看向贺怀翎,在看清贺怀翎的长相后,她们不由同时一愣。

贺怀瑾今日穿了一身青色广袖锦袍,衬得他长身玉立,肩宽腰细,衣摆上绣着银色花纹,墨发高冠,白玉无暇,远远而来,贵气逼人。

她们以前就曾听闻太子长相俊美,却没想到太子竟然长得这般好看,不由惊讶得张大的眼睛。

贺怀翎少年时在边关做战,甚少回京,这几年东宫大门紧闭,她们这样的女眷,没有几个人看过他的长相,就连秦氏也只在贺怀翎小时候,远远的看过他一眼,谁知他长大竟这般出众。

她们一直以为传闻太过夸张,如今看来才惊觉传闻竟然一点不假,贺怀翎当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跟九莺莺站在一起,像一对璧人一样。

九红豆忍不住暗暗咬了咬唇,脸色无法抑制的沉了下来。

她本以为贺怀翎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却没想到他的长相竟如此出众,若非他有难以治愈的腿疾,怕是整个京城里的女子都想要嫁给他。

她这一刻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不是贺怀翎双腿受伤,贺怀瑾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她的视线落在贺怀翎的腿上,才稍觉一点安慰,任他长得再好又如何?男人还是要有权有势,贺怀瑾到底比贺怀翎好一些。

她缓了缓神色,跟秦氏一起站了起来,对贺怀翎行了一礼,声音柔柔的说:“参见太子殿下。”

贺怀翎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收回视线,自己推着轮椅到九老夫人旁边说了两句话,然后坐在一旁喝茶,对秦氏和九红豆视若无睹。

秦氏和九红豆躬着身子,没有贺怀翎的命令,都不敢起身。

她们维持着这个姿势又累又难,贺怀翎这分明是故意为难她们。

她们偷偷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她们哪里惹怒了贺怀翎,微微有些诧异。

莫非这位太子爷当真是喜怒不定,只看一眼,便讨厌她们?

九莺莺捂唇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贺怀翎虽然嘴硬,但是一定会想办法给她报仇的。

贺怀翎这个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特别护短。

上辈子,即使她作天作地,把东宫闹得鸡飞狗跳,有人欺负她的时候,贺怀翎还是会想办法帮她收拾他们。

贺怀翎做这些事的时候,往往不动声色,九莺莺也是过了很久,才发现贺怀翎原来一直在暗中教训那些说她坏话的人。

贺怀翎一直没有看秦氏和九红豆,直到秦氏和九红豆腿都累得打颤了,贺怀翎才抬眸看了她们一眼,大发慈悲的开口,“起来吧。”

“……是。”秦氏和九红豆低着头,她们不敢惹贺怀翎,即使心里有怨,也只敢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

贺怀翎没有发话,她们不敢坐下,规规距距的站在一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憋屈模样。

贺怀翎周身气压极强,她们在贺怀翎面前是一点脾气也不敢有,就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谁都知道贺怀翎喜怒无常,如果贺怀翎不按章法出牌,突然发脾气要杀了她们,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们小心翼翼的站着,心里不约而同的后悔,早知道她们就不该跑这一趟。

她们明明是想九莺莺的笑话的,现在她们反倒成了将军府上下围观的笑话。

这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有很多都是以前九府里的人,现在这些人都在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们看,还不知道在心里怎么笑话她们呢。

春芳跟在她们后面站了这么久,也是累的苦不堪言,她最近饱受九红豆的折磨,连饭都没有吃饱,这样站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差点摔倒。

她看着春杏身上的绸缎宫服,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丝妒忌,同样是九莺莺的贴身婢女,凭什么春杏现在过得这么好,她却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

她暗暗打量着春杏和九莺莺的面色,又偷偷看了看贺怀翎,九莺莺和春杏面色红润,不见丝毫被折磨的样子,贺怀翎面容如玉,高高在上却并不吓人。

她后悔的抿了抿唇,忽然发现东宫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

她暗中攥紧拳头,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费尽心思的离开九莺莺,留在九红豆的身边了。

谁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柔贤良的二小姐,其实私底下阴毒狠辣,脾气暴躁,这段时间九红豆将怒火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她被折磨得实在是苦不堪言,现在身上还带着青紫的伤痕。

她看着坐在上首悠闲自在的贺怀翎和九莺莺,又看了看只能老老实实站着的九红豆和秦氏,忽然觉得她可能是压错了宝。

她不由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做错了?早知今日,她当初还不如老老实实跟九莺莺去东宫好好伺候,也许还能有另一番光景,最差也能像春杏现在一样,身穿绸缎宫装,比普通丫鬟高出一等。

她越想越郁闷,嘴里忍不住发苦,既后悔又羡慕,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秦氏、九红豆和春芳虽然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感到后悔,个个有苦难言。

第84章 第 84 章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贺怀翎对九莺莺挑了挑眉, 问:“她们是谁?”

九莺莺莞尔, 配合的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伯母,侯府的大夫人, 她旁边这位是她的女儿, 也就是我的二堂姐九红豆。.kanshshen.”

贺怀翎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冰冷的打量着秦氏和九红豆。

秦氏和九红豆不由身体绷得僵直,贺怀翎的目光像猝了冰一样, 寒冷而锐利。

她们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贺怀翎不愧是从小就作为未来帝王培养的继承人, 他只淡淡的扫过来一眼,她们就小腿发软,心脏砰砰直跳, 简直有跪下来的冲动。

贺怀翎看着她们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声, “哦……是贺怀瑾的姨母和表妹啊。”

秦氏和九红豆背脊顿时一僵, 这些年来,贺怀翎从来没有掩饰过对淑妃和贺怀瑾的厌恶, 贺怀翎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故意折腾她们。

她们不由更加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来贺怀翎面前找这个不自在, 现在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九莺莺在轻轻笑了一下, 贺怀翎就是臭毛病多,每次都喜欢为自己的护短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她以前就被贺怀翎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所蒙骗,后来才看清这个矜贵太子的护短小心思。

贺怀翎目光柔和了一点, 抬眸打量了九红豆两眼。

贺怀翎眼神不那么冰冷的时候,看人格外的炙热,他才多看了两眼,九红豆两颊就忍不住渐渐泛起了绯红。

九红豆对贺怀翎的视线,一开始只感觉害怕,但是被贺怀翎看久了,就忍不住开始有些想入非非。

贺怀翎长相俊美,眼睛像带着钩子一样,这样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让人心里小鹿乱撞。

九红豆虽然心怡贺怀瑾,但是看着这样英俊挺拔的贺怀翎,也不免心跳快速了几分。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地位仅次于璟帝的太子,也是九莺莺的丈夫,这两个身份,无论怎么想都格外的刺激,让她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贺怀翎喜欢上她,她该怎么办,九莺莺知道后,又会如何的生气。

越是禁忌,越是勾人。

她不免有些跃跃欲试,眼神越发的妩媚起来。

贺怀瑾虽然好,但是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而且他们从小就认识,缺少新鲜感,她看贺怀瑾的时候,更像在看她的未来和前程,总少了一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但贺怀翎却不一样,贺怀翎帅的张扬肆意,让人的目光忍不住集中在他的身上,贺怀翎就像是一团火焰,明知不能靠近,却总让人忍不住想上两眼。

如果能让贺怀翎对她心动,这无疑是一件能让她兴奋的事。

她抿了抿涂了唇脂的红唇,鼓足勇气,抬眸看向贺怀翎,唇畔缓缓绽开一个笑来。

贺怀翎对上她的视线,唇边的笑容逐渐扩大,就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目光更加明亮起来,他展开手里折扇,轻轻扇了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九红豆看着贺怀翎唇边的笑容,眼睛不由直了直,好一位翩翩公子!

贺怀翎笑起来的时候,全身的冰冷散去,看起来风雅隽逸,眉目清朗,跟传闻中的阴戾狠毒一点儿也不一样。

九莺莺坐在贺怀翎旁边,注视着九红豆望向贺怀翎时直勾勾的眼神,不由眸色一冷,她恼怒的转头看到贺怀翎,只见贺怀翎轻摇着手里折扇,唇畔带笑,她不由怒上心头,伸出脚去,毫不犹豫的踩了贺怀翎一脚。

狗男人当着她的面勾人。

贺怀翎感觉脚上传来熟悉的疼痛,唇边的笑容顿时僵住,他握紧手里的扇柄,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痛呼出声。

……他是一个双腿残疾、双脚没有知觉的男人。

九老夫人在旁边看到九莺莺的脚踩在贺怀翎的脚上,连忙焦急的喊道:“莺莺,你踩到太子了,快!快点把脚挪开!”

贺怀翎抬头老向九老夫人,觉得九夫人今天格外的慈眉善目,她一定是这个世上最慈祥的老人。

“……诶呀!”九莺莺夸张的叫了一声,伸手捂住嘴,动作极其缓慢地将脚移开,皮笑肉不笑的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贺怀翎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愤愤不平的使劲扇了扇手里的折扇。

九莺莺嘤嘤道:“我可怜的夫君啊!他的双腿没有知觉,即使我踩到他,他也没有感觉,还好有祖母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踩多久呢。”

贺怀翎深吸一口气,在衣袍的遮掩下,偷偷将自己接二连三饱受□□的双脚往回挪了挪。

九老夫人心酸的看了一眼贺怀翎的腿,以前她虽然听说过贺怀翎的事,但是毕竟没有见过贺怀翎,那些事对她来说都是虚无缥缈,没有实感的。

现在她看到贺怀翎是这样的人中龙凤,又是自己的孙女婿,忍不住开始心疼,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秦氏听到九莺莺的话,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贺怀翎再出众又如何?这天下以后还不是她外甥贺怀瑾的!

到那个时候,她倒贺怀翎这个废太子还要如何耍威风!

九红豆目光落在贺怀翎的腿上,比起刚才的幸灾乐祸,竟然多了几分可惜,若贺怀翎身体无恙,必是举世无双的好男儿。

贺怀翎看着九红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突然开口道:“九二姑娘看起来有些面善,孤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九红豆闻言愣了愣,以为他是故意搭讪,不由偷笑了一声。

她抬头嚣张的看了一眼九莺莺,然后用手帕掩唇,轻轻柔柔的说:“臣女从未见过殿下,殿下可能是记错了吧。”

九莺莺看到她挑衅的眼神,不但没有动怒,反而有些期待贺怀翎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贺怀翎这个人,就算看上九红豆,也不会用如此俗套的方式做开场白,这不符合他的性格,事出反常,必定有因。

而这个因,九莺莺觉得一定是不安好心。

贺怀翎看着九红豆道:“是么……可是孤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你。”

九红豆脸上的红霞愈发的灿烂,眼神也愈发的得意。

九莺莺的男人在归宁的这一天,当着九莺莺的面如此勾搭她,实在是让她极为痛快,她感觉就像把九莺莺的脸面放到地上踩一样,这些日子以来都不愉快,好像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让她感觉畅快淋漓。

她身旁站着的秦氏也露出了几分笑容,看着贺怀翎的眼神愈发的轻蔑,贺怀翎长的再好看又如何?还不是一个色迷心窍的蠢货。

不过,谁让她把女儿生得如此出众呢?也难怪贺怀翎会这么快就动了色心。

等贺怀翎无法克制的表露出对她女儿的喜爱之后,她就可以进宫,将这件事说给她的姐姐淑妃听。

淑妃之前一直不急着让贺怀瑾娶她女儿,就是因为觉得她女儿是高攀,所以无足轻重,如果淑妃知道贺怀翎想跟贺怀瑾抢她女儿,必定会急了起来,到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促成这桩婚事。

她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只等着她女儿将贺怀翎这条大鱼钓上钩。

贺怀翎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闭着眼睛,一副沉思的模样,似乎真的在努力思考在哪里见过九红豆。

他想了一会儿,忽然用手里的折扇敲了一下额头,睁开眼睛,恍然大悟的道:“孤在梁府看过你。”

他的声音一落,整个屋子都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大家同时一惊。

京城只有一个姓梁的官员,那就是京城府尹梁东程。

梁东程年过四十,娘子早就过世了,他这些年再未娶亲,家里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

九红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没有女眷的梁府做什么?是去见谁?

九红豆脸上的血色迅速褪了下去,刚才那点风花雪月的痴心妄想瞬间消失无踪。

她看着贺怀翎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只觉得心惊胆颤,全身上下都无法抑制的凉了起来。

九莺莺没想到贺怀翎竟然在这里等着九红豆,不由轻笑了一下,手指无聊的绕着耳边的头发,安心的坐着等待看好戏。

九老夫人细想之下,神色不由凝重起来,她看着九红豆,语气有些严肃的问:“红豆,你去梁府做什么?什么时候去的?”

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私会男子,可是大事,此事事关九家门楣,九老夫人不可能坐视不管,她面容严肃,看着九红豆的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我……我……”九红豆张了张嘴,嘴唇蠕动着,半天没答上来。

她的心脏依旧一下一下快速的跳动着,不过这一次不是激动,而是惊吓过度。

她咽了咽吐沫,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到道:“我没去过梁府啊,殿下……是不是记错了……”

贺怀翎嘴角轻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语气肯定的道:“可是孤记得很清楚,孤在梁府看到的就是九二姑娘。”

九红豆看着贺怀翎漆黑冰冷的眼睛,更加慌乱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贺怀翎说得如此肯定,想必是记得很清楚,如果她跟贺怀翎对峙,可能根本捞不着好处。

她面色苍白,惊慌失措的看了秦氏一眼,期盼秦氏可以帮她回答。

秦氏攥着手里的帕子,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全是震惊。

谁也没想到贺怀翎竟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她们措手不及。

亏她还以为贺怀翎是看上了她女儿,结果竟然是挖了个坑,等着她们往里跳!

作者有话要说:xxxx :莺莺生气的时候,你如何得知?

贺怀翎:……踩脚

第85章 第 85 章

九莺莺冷眼看着她们,九红豆虽然不肯说, 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xinghoen.

梁家一共三个儿子, 其中最小的儿子名叫做梁平,在去年的庙会上, 他无意中见到九红豆, 对九红豆一见钟情,从此以后痴心不改。

九红豆明明心中早已有了贺怀瑾,却跟他虚与委蛇, 没有明确的拒绝他, 而是一直吊着他。

如果只是梁平, 那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但是这个梁家与宋家是姻亲,宋明朗是梁平的表哥。

如果按照前世的发展, 贺怀瑾知道宋明朗一直是贺怀翎的人之后,会让九红豆利用梁平陷害宋明朗。

宋明朗因为这件事被革除职务, 还落了个叛乱的大罪, 发配边疆。

贺怀瑾就这么断了贺怀翎的一臂,不过梁平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他后来无缘无故的死在了狱中,估计是被九红豆杀人灭口了。

其实贺怀翎早就知道梁平和九红豆关系匪浅, 也将这件事告诉过宋明朗, 提醒宋明朗注意他的表弟。

可是没想到宋明朗千防万防,最后还是断送在了他表弟的手里,如今想来也是让人唏嘘。

没想到这辈子, 贺怀翎会把这件事当着大家的面,以这种方式说出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以后事情的发展产生改变。

秦氏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想到对策,她轻笑了一声,在身后推了九红豆一把。

她装作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忘了?之前你父亲得了两坛好酒,你正好要去梁家附近的胭脂铺,你父亲就让你顺便给梁老爷送了两坛过去。”

“……对,就是这样。”九红豆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跟母亲相视一眼,然后转头老向九老夫人。

她低头道:“祖母,我想起来了,我确实去过梁府,我那日是替父亲去给梁老爷送酒,我送过酒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件事母亲和父亲都知道。”

九老夫人经过前几件事,现在不会盲目的听信九红豆的话,她打量了九红豆几眼,沉声问:“红豆,你说的是实话吗?”

秦氏不悦的开口,语气有些指责“当然啦,母亲,您这问的是什么话,红豆从小就是个诚实守信的好孩子,她难道还能撒谎骗您吗?”

九老夫人见秦氏不悦,不由微微拧眉,“我这样问,也是关心红豆,她毕竟还未出阁,平时为人处事要有些分寸,那梁府家没有当家主母,她这样……哎……算了,不说了,你是她母亲,你既然都知道,我便不再多问了。”

九老夫人现在看清了大房的真面目,知道自己关心的太多,她们只会觉得她麻烦,于是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情,她即使说一百遍,他们也听不进去,还不如不说。

贺怀翎扇着折扇,目光冰冷的看着以为逃过一关而松了一口气的秦氏和九红豆,慢悠悠的开口,“可是孤那日不但看到九二小姐去了梁府,还看到九二小姐……在跟梁三公子说话。”

九红豆身体一僵,面色更加恐慌起来,她瞪大了眼睛,硬着头皮,磕磕绊绊的道:“太子殿下可能是看错了,梁府那么多人,也许是哪个小厮,我不记得我有遇见过梁家三公子……”

贺怀翎笑了笑,打断她的话,开口道:“梁三公子当时穿了一件湛蓝锦衣,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头戴冠帽,你穿着桃粉色罗裙,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油纸伞是红色的,没有打开。”

九红豆听到他的话,整个身体像被霜雪冻住了一样,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贺怀翎。

贺怀翎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连他们穿的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说的一丝一毫都没有错。

他刚才装作记不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诓她玩儿。

“哦,对了。”贺怀翎笑了笑,笑得九红豆不寒而栗,屏住呼吸看着他,贺怀翎不紧不慢的道:“梁三公子那日还给了你一样东西。”

贺怀翎在九红豆惊恐的目光中,将眼神挪到她的头顶,“好像是一支玉簪……”

贺怀翎还未说完,九红豆就不打自招的抬手握住了头上的梅花玉簪。

她看着贺怀翎,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瞳孔惊慌的颤动着。

贺怀翎笑了一下,在九红豆的瞪视下,慢悠悠的把话说完,“……那支玉簪,应该就是九二小姐今日戴的这支红梅玉簪。”

九红豆握紧了头上的玉簪,指尖微微泛白,心头巨震。

她与梁平私会的事,若是被人知道,她的名声就全毁了,更何况还有私相授受,此事若传出去,她以后就彻底没脸见人了。

虽然她是按照贺怀瑾的吩咐做事,但是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她的名声毁了,贺怀瑾定然不会娶她。

贺怀瑾不会要一个臭名远扬,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的皇后。

秦氏强作镇定的握住女儿的手,对贺怀翎道:“太子,此事关乎女儿家的名声,请您想清楚再开口,物有相似,红梅玉簪很常见,玉簪一共就只有那么几种形状,如有相似,并不足为奇,你凭什么证明我女儿头上这支红梅玉簪是梁三公子送的?”

她顿了顿说:“总之我敢肯定,我的女儿跟梁府的三公子清清白白,没有任何瓜葛。”

九红豆在旁边附和的连连点头,“我不认识梁平,我没有跟他私下见过面。”

九莺莺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伯母,二姐说她跟梁三公子没有见过面,太子说他见到二姐与梁三公子在一处说话,那么他们二人之中必定有一个人说谎,伯母觉得是谁?”

秦氏一愣,贺怀翎是太子,是储君,君无戏言,她怎么敢说储君撒谎?

可是贺怀翎若没有撒谎,那不就代表她女儿在撒谎,欺君罔上,她女儿岂不是要遭殃,这让她如何回答是好?

她踌躇半晌,嘴唇嗫嚅着回答不上来,好像怎么回答也不对。

九莺莺道:“其实想知道答案也不难,二姐头上的那支玉簪,款式虽然平常,但是雕工却格外细致,我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玉琢轩’里的巧匠之手,不如我们派人去打听一下,看看当初是谁买了这支玉簪,那答案不就清楚了?”

九莺莺其实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九红豆头顶玉簪的模样,但是她猜想,那玉簪定然是出自玉琢轩。

玉琢轩是京城最大的玉石店,里面的玉石价值连城,九红豆是梁平的心上人,梁平手里又不缺钱,给九红豆送礼物的时候,自然会挑最好的买。

更何况,九红豆今日想她的笑话,必定精心打扮,想要把她比下去,那梅花玉簪若不是好东西,九红豆今天根本就不会戴出来。

果然不出九莺莺所料,九红豆听到她的话,面色瞬间变得更白,一下子花容失色的跌坐在地上。

秦氏眼看着瞒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下。

她挤出两滴眼泪,对贺怀翎连声哀求,“殿下,既然瞒不下去,我就如实说了,这件事不怪我的女儿,都是那个梁家儿子来纠缠她的,那个梁平在庙会上见到我女儿之后,就对我女儿一见钟情,屡次纠缠,实在可恨。”

她哭了两声,接着道:“请殿下饶了我们这一次,我刚才是怕脏了我女儿的名声,所以才想要隐瞒此事,我们实在是冤枉的啊,那天梁平趁着我女儿去梁府,一直在我女儿面前献殷勤,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九莺莺怒拍桌子道:“梁平胆大妄为,竟然敢骚扰侯爷家的女儿,伯母,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必须报官,严惩不贷!”

“不能报官!”九红豆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一把将头上的玉簪扯掉,不管不顾的摔在地上,她无比后悔今日戴这支红梅玉簪出来,更后悔今日不该来将军府这一趟,最让她后悔的是不该招惹九莺莺和贺怀翎这两个煞星。

她看着摔碎的玉簪,抬起头胡搅蛮缠的道:“你们现在没有证据了,不能污蔑我!”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九莺莺忍不住微微一笑,九红豆慌张起来,实在是蠢得可以。

九红豆反应过来,霎时愣了一下。

秦氏心知不妙,慌张的爬到九老夫人面前。

她抬头看着九老夫人,连声哀求道:“娘!你替红豆说说话吧,这事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啊!如果传出去了,红豆以后要怎么嫁人啊。”

九老夫人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她们,“你们啊……怎么能如此糊涂!女儿不是这么教的!”

秦氏大声哭嚎,“娘!我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女儿,求您帮帮我们吧,不管怎么说红豆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不能对她不管不顾啊!”

九老夫人头疼的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秦氏,九红豆确实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她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看透九红豆。

她一直以为九红豆温柔孝顺,可是没想到九红豆转头就能将她的孙女儿推下水,她也以为九红豆一直规矩守礼,可是没想到九红豆竟然背地里跟梁家公子还有这样的牵连。

她摇头叹息,看着跪地不起的秦氏,转过头为难的看向贺怀翎,“太子,您看这……”

贺怀翎对九老夫人笑了笑,声音恭敬的道:“祖母,这件事毕竟事关九府的颜面,由孤处理并不合适,我看此事不由就交给太子妃来处理。”

九红豆和秦氏心里一颤,大家不由都抬头看向了九莺莺。

九莺莺:“……”

她不是很想处理。

第86章 第 86 章

九莺莺没想到贺怀翎会让她来做这个决定,不由转头看向贺怀翎。.maixi9.

贺怀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目光揶揄。

她低头凑近贺怀翎的耳畔, 轻声问:“考我?”

贺怀翎挑眉,不置可否的道:“我是在给你机会报仇。”

九莺莺莞尔, “那……谢了?”

她与贺怀翎对视一眼, 坐直身体靠回椅背上。

她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九红豆,目光晦暗难明。

九红豆被她看的有些窘迫,心里又恨又气, 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 侧身擦了擦眼泪, 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九莺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悠悠的道:“二姐,你说你接受梁公子定情信物的事如果传出去, 会怎么样?”

九红豆身体一僵,会怎么样?当然是她的名声尽毁, 前途无望, 被贵女们在背后所唾弃,最糟糕的情况是……她会被逼迫嫁给梁平。

秦氏急道:“莺莺, 可千万使不得!千错万错都是伯母的错,这件事千万不能传出去!你和红豆毕竟姐妹一场, 你可不能亲手毁了你二姐啊!”

九红豆咬紧下唇, 看着九莺莺,忽然生出浓浓的怒气。

她抬起下颌,嘴硬的道:“我这些年来行得正、坐得端, 你就算出去这样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的,反正我已经把玉簪摔碎了,你没有证据,大家只会觉得是梁平纠缠我。”

她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死不认账了。

九莺莺不以为意道:“二姐,无论大家觉得你和梁平两个人是谁纠缠谁,只要你与他的名字被捆绑在一起,从此以后,大家提起他,就会想起你,提起你,就会想起他。”

“想起又如何?你没有证据!大家说不定会觉得是你在污蔑我,所以同情我。”九红豆看着摔碎的红梅玉簪,一口咬定,绝不松口。

“你这玉簪今日不是第一回戴吧?”九莺莺突然问。

九红豆面色一凝,自从分家之后,她手里的闲钱没有以前多,买的金银首饰都下降了不少。

如果在以前,她一定不会将梁平送她的玉簪戴出来,但是最近情况特殊,梁平给她买的这个玉簪还算金贵,她为了撑面子,在贵女们聚会的时候,戴出去过几次。

九莺莺喝了一口茶,道:“玉琢轩里的玉簪,每个款式只有一个,不用我刻意去说,大家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二姐,这件事你辨无可辨,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九红豆眉头拧得更紧,心里也更加慌乱,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的道:“就算大家都知道又怎么样?只要我不承认,你们能奈我何?”

九莺莺伸出五指,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声音平淡的道:“我们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伯父把你嫁给梁平而已。”

她笑了一下,声音没有起伏的说:“梁平喜欢你已久,说不定事情传出去之后,为了维护你的颜面,立刻就会上门提亲,到时候伯父顺水推舟,将你嫁给她,促成一桩好事,梁府门第不算太低,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九红豆若是坏了名声,贺怀瑾定然不会娶她。

九明行现在把外室接进门,又多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估计对九红豆这个女儿,也没有以前那般看重。

九明行这个人虽然一无是处,但是却极好颜面,到时候他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九红豆嫁给梁平。

九莺莺抬眸看着九红豆,冷声道:“二姐,你甘心吗?”

九莺莺这句话直直的插入九红豆心底最深处,她神色猛地一震,面色瞬间白的像纸一样。

她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不寒而栗,终于忍不住害怕起来,她绝对不要梁平那个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

她如果嫁给梁平,那她这一生都毁了,她这些年所筹划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九红豆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如至冰窟,呆愣当场。

秦氏赶紧推了她一把,声音急切的道:“红豆!你快求求你妹妹,你妹妹向来心软,一定会体谅你的,大家都是女儿家,她怎么会忍心这样毁了你的前程?”

她顿了顿,看了贺怀翎一眼,隐隐带着威胁的说:“太子殿下定然也喜欢温柔善良的女人,莺莺在太子面前,怎么会忍心对你这么残忍?”

她最后这句话暗示意味极重,她就是在提醒九莺莺,让九莺莺顾及贺怀翎在场,懂得收敛一点,好好保护自己在贺怀翎心里的形象。

她觉得天下所有男人都喜欢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姑娘,贺怀翎定然也是。

她算盘打得好,却没想到贺怀翎听到她的话,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秦氏因为惧怕,像条件反射一样,听到贺怀翎的笑声,汗毛立即就竖起来了,她有些惊恐的抬头看向贺怀翎。

“谁说我喜欢温柔善良的姑娘?”贺怀翎轻轻挑了挑眉。

他伸手拉过九莺莺的手,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九莺莺的手背。

他笑的一脸温柔,不紧不慢的说:“我这个人比较特别,就喜欢狠毒的女人,越是狠毒,我越是喜欢。”

九莺莺:“……”默默的看着你装。

秦氏听得腿都软了,贺怀翎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变态!他虽然长的人模狗样的,但是骨子里其实就是一个嗜血的恶魔!

贺怀翎无视秦氏仿佛天崩了一样的表情,眼睛看着九莺莺,笑容温柔如水,说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令秦氏心惊。

“太子妃,你可要好好表现,你如果太善良了,我会不喜欢。”

秦氏:“!!!”

九莺莺:“……”呵呵。

九红豆越听越怕,再也不见了刚才高傲鄙视的模样,眼泪忍不住滚落下来。

她扑倒九莺莺面前,抱住九莺莺的腿,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她声音哽咽,连声求饶:“莺莺,你不能那么对我,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难道要生分至此吗?你以前对我很好的……”

九莺莺看着她那张逐渐崩溃的脸,一字一句问:“我以前对你很好,那么你对我如何?”

“我……”九红豆哽了一下,有些心虚的道:“我对你当然也很好。”

九莺莺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忍不住笑了两声。

“二姐,想好再说,你的答案也许会改变我等会儿的决定。”

九红豆闻言,眼睛转了转,声音有些发虚的试探道:“莺莺,我知道我以前做事有些糊涂,可能有的时候,我自以为对你好,但是有些地方让你不满意,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你如果想要听我解释,我可以一一解释给你听……”

“我再重复一遍,你想清楚再说。”九莺莺声音沉了下来,目光冰冷的打断她。

“……”九红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泄气地道:“我以前是在你背后说过你不少坏话,但是那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

“我比你年纪还小,我怎么没有不懂事的出去说你坏话?”九莺莺声音低沉的道:“不知道我现在如果出去说你跟梁公子的坏话,还来不来得及?”

九红豆懊恼的皱眉,不敢再给自己找借口,只好老实认错,“莺莺,姐姐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绕过姐姐这一会吧。”

九莺莺问:“之前你和大姐推我下水,可是故意的?”

九红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转过头六神无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氏。

秦氏恨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若是以前,九莺莺哪里会如此折腾她们,只要她随便吩咐一句,九莺莺就得把嘴巴管得牢牢的,一句话也不会出去乱说。

现在可倒好,九莺莺不但突然转变了对她们的态度,还多了贺怀翎这个煞星,实在是有些棘手。

她面色阴沉的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的对旁边的九红豆点了一下头。

现在家里后宅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内有外室捣乱,外面也不太平。

九明行现在因为外室的事,对她心有芥蒂,如果梁平真的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她没有信心能够阻止九明行将九红豆嫁给梁平。

所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冒险,无论怎么样都要先暂时忍耐,把九莺莺糊弄过去才是关键的。

九红豆得了秦氏的指示之后,轻轻闭了闭眼睛。

她再睁开眼睛时,看着九莺莺,一口气飞快的说道:“我就是故意的,那日你当众戳穿我母亲霸占你家钱财的事,我心里气不过,所以想推九红梅下水冤枉你,只是没想到落水的人会是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气愤和怨怼,她本来设想得极好,如果落水的不是九莺莺,那么现在定有另一番景象。

九老夫人听到她的话,难以置信的张大眼睛,她本来以为当初只是一场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九红豆有心设计。

她以为大房心眼多一些已经是极限,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真的恶毒到把她的孙女推下水,那可是人命啊!

她震惊的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竟然和这群阴险如毒蝎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

九莺莺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平静的问:“然后呢?”

秦氏看九红豆面色气愤的涨红,已经说不下去了,在一旁沉声开口:“然后我们担心你爹爹怪罪,所以想要倒打一耙,趁机夺权,所以才会故意闹事。”

贺怀翎静静的听着,没有松开九莺莺的手,继续握在手里揉捏着,九莺莺的手白皙纤细,摸起来很软,像一团棉花一样,他左捏一下,右揉一揉,似找到了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

第87章 第 87 章

九莺莺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被贺怀翎握在手里揉来捏去。enbon.

她的目光仍旧专注的注视着九红豆,道:“九红豆, 你好好想想, 你这些年来还做过什么?”

九红豆气的双眼通红,沉默了一会儿, 咬牙道:“我这些年还在外面故意抹黑你, 坏你名声,在背后说你蠢笨无知,还说你们二房欺负大房, 让京城的女眷们都对你有意见, 从而冷落你、孤立你, 看着你不开心,我便觉得开心了。”

九老夫人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房每一个人的脸上好像都附着无数层的面具, 每揭露下一层,便丑陋一层。

九红豆说完之后, 梗着脖子看向九莺莺, “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要如何?”

九莺莺冷脸看着九红豆, 她心知肚明,九红豆联合贺怀瑾和淑妃欺骗她的事, 九红豆打死也不会说出来, 她也没指望这次能逼迫九红豆全都交代清楚。

九莺莺低头想了想,她刚才说的不假,这件事如果闹大,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九明行将九红豆嫁给梁平。

这是九红豆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九莺莺本该乐见其成,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做。

九红豆如果嫁给梁平,会更容易对宋家出手,那么前世的事情就会重演。

宋明朗年轻有为,正直不阿,对贺怀翎忠心耿耿,九莺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个人陷于水火当中,更不能让贺怀翎失去一个有力的臂膀。

可是九红豆不该罚吗?当然应该,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的揭过去。

如果这次她轻易的放过九红豆,九红豆以后会更加有恃无恐,还不知会做出多少错事来。

她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九红豆,你想让我把这件事情隐瞒下来也可以,不过……”

她故意顿了顿,九红豆眼睛一亮。

秦氏连忙追问:“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把红豆和梁三公子的事说出去,我可以尽我所能满足你,你要打要骂都随便。”

九莺莺差点气笑了,秦氏还真是能屈能伸,每次认错的态度都极为良好,但是下一次做坏事的时候,依旧绝对不会手软。

九红豆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九莺莺,目光里隐隐包含了一点期待,但是她努力收敛着,不想让九莺莺发现。

九莺莺微微挑眉,看着九红豆道:“二姐,我不想要什么,只想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九红豆努力镇定下来,张口问道。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但是看向九莺莺的目光里却尽是控制不住的怨毒。

九莺莺微微一笑,风轻云淡的道:“二姐,其实你现在的局面不是没有办法可解,只要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愿意娶你,即使你跟梁三公子有什么传闻,伯父也不会将你嫁给梁平,别人就算听到一些风风雨雨,畏惧那个男人的权威,顶多也只敢私下议论两句,不敢妄言了。”

九红豆神色动了动,抿唇道:“你口中这位位高权重的人是指谁?”

九莺莺看着她,勾唇一笑,“二皇子贺怀瑾。”

九红豆全身一震,惊恐又不可思议的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的话说出口之后,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就连贺怀翎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气。

九莺莺这才发现贺怀翎一直在捏她的手玩,不由羞恼的瞪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没捏够。

“……妹妹这是何意?”九红豆的声音不自觉的发抖,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心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九莺莺为什么会突然将她和贺怀瑾联系到一起,她是否知道了什么?

她的心不自觉的打着鼓,越想越怕。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二姐,我知道你一直心仪二皇子,不如你直接问问他是否愿意娶你,他若愿意,你和他将婚期定下来,那么你便是未来的二皇子妃,谁敢在你背后乱嚼舌?当然,我与太子也会念在我们亲上加亲的份上,把今日的事烂在肚子。”

“你……休要胡言,我何时心仪二皇子了?”九红豆惊疑不定的看着九莺莺,一时摸不透九莺莺的心思,只能张口狡辩。

这些年她一直把自己喜欢贺怀瑾的事隐藏的很好,九莺莺怎么会知道?会不会是故意试探她?她不敢承认,只能悄无声息的观察着九莺莺的神情。

九莺莺听她还在狡辩,眸色冷了下来,懒得继续浪费唇舌,直接道:“二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只一眼,九红豆就知道九莺莺是真的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九红豆错愕的看着九莺莺,九莺莺竟然真的知道她喜欢贺怀瑾!

九红豆的心里既懊恼,又有些痛快,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隐藏,现在九莺莺既然已经清楚的知道了,那么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贺怀瑾,贺怀瑾从今以后也不必有所顾忌。

她也想让贺怀瑾当着所有人的面送她礼物,给她至高无上的荣宠,令京城里的贵女们都羡慕她,她一直都想成为那个令所有人羡慕的对象,她想让九莺莺妒忌又痛苦地看着她。

她看着九莺莺的眼睛,心里不由划过一丝了然。

难怪九莺莺最近会突然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原来是因为九莺莺知道了她喜欢贺怀瑾的事,她虽然不知道九莺莺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九莺莺最近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九红豆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的说:“……莺莺,你总要给我时间去问问二皇子……”

九莺莺淡淡道:“二姐这是承认对二皇子的心思了么?”

九红豆摸不准九莺莺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孤注一掷的试一试。

她红着脸低了低头,露出羞怯的模样,低声道:“二皇子年少有为,没有哪个女子会不愿意嫁给他的,我当然也……”

九老夫人诧异的看着九红豆,微微愣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九红豆以前一次次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祖母,我看到莺莺又偷偷去见表哥了,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红豆好生担心,莺莺还未出阁,做事就如此没有分寸,日后若是闯出祸来,可怎生是好?”

“祖母,红豆今日看到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红豆看到莺莺在绣一个荷包,听说好像是要送给二皇子的……红豆觉得她这样不太好,所以才来偷偷告诉祖母……祖母,您可千万别告诉莺莺是我告密,我也是为了她好,我是她姐姐,担心她会失了分寸,又不能管她,所以我想来想去,才来跟祖母说说……”

“表哥今天又送了莺莺一对白玉耳环,祖母,那白玉耳环虽然贵重,但是表哥的身份特殊,又是男子,您快让莺莺还给表哥吧,千万不能收下这个礼物……”

……

一句句话言犹在耳,九老夫人现在才明白九红豆真正的心思。

九红豆不是为了关心九莺莺,更不是为了九莺莺好,九红豆只是在妒忌,在借用她的手拆散九莺莺和贺怀瑾。

九红豆小小年纪,城府竟然如此之深,实在是不能让人不惊讶。

九莺莺垂眸看着九红豆,声音清淡的说:“二姐既然承认了,不如就请二皇子来当面问问,若能成其好事,也是喜事一桩,你觉得如何?”

九红豆红着脸,低头思索了片刻,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期待,一会儿又隐隐觉得开心,最后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九莺莺一直任由她仔细思考着,直到她点头,才转头看向贺怀翎,开口道:“可否劳烦夫君派人将二皇子请来?”

贺怀翎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九莺莺,目光里隐含打量。

京城里人人都说九莺莺痴恋贺怀瑾多年,如今九莺莺却突然要给贺怀瑾和九红豆做媒,他一时有些摸不清九莺莺究竟有什么打算。

九莺莺目光不偏不倚,坦然的任他打量着。

她其实没有什么打算,这一步也不算精明,她只是在私心的满足自己前世的那份好奇之心而已。

她想要知道,贺怀瑾在没有她这个障碍的时候,究竟会不会娶九红豆,她对这个答案好奇已久。

上辈子,她在贺怀瑾府上找到已经怀孕的九红豆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还记得当时九红豆不但不心虚愧疚,反而挺着大肚子厉声指责她。

九红豆说如果没有她在中间碍眼,贺怀瑾早就已经娶她为妻了,她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过了数年。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一切的错都是九莺莺造成的,是九莺莺妨碍了她与贺怀瑾双宿双栖,九莺莺在她心里就是棒打鸳鸯的棒槌。

所以九莺莺一直有些好奇,如果她不不在他们中间碍眼,贺怀瑾会不会娶九红豆为妻。

这一次,她不但不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棒槌,还要做红娘,亲自给他们牵线,她倒是想贺怀瑾究竟会怎么选择。

贺怀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猜不透九莺莺在想什么,但是他对九莺莺会如何折腾,还是很期待的。

毕竟……九莺莺折磨了他这么多天,他也想看九莺莺折磨别人,特别是贺怀瑾。

他坦然承认自己这点推波助澜的小心思,轻轻抬了抬手,依照九莺莺所言,命人去请贺怀瑾。

九红豆看到贺怀翎真的派人去请贺怀瑾,心情忍不住微微有些激动。

她虽然对九莺莺的举动万分惊讶,但是她一想到终于有机会逼迫贺怀瑾快点娶她,忍不住兴奋起来。

现在九莺莺已经嫁给贺怀翎,跟贺怀瑾已经注定再无可能,她一直想找机会跟贺怀瑾提成婚的事,只是一直苦于开不了口,没想到今天九莺莺反倒成全了她。

若是此事能成,她便是因祸得福,要谢谢九莺莺了。

她这样想着,忍不住有些开心起来,只要她能成为二皇子妃,助贺怀瑾当上皇帝,以后皇后之位还不是她手到擒来的囊中之物。

秦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但没有开口阻止,反而神色淡定起来,只要贺怀瑾来了,她们便有了靠山,贺怀翎和九莺莺就无法再欺负她们了。

众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九老夫人头疼的伸手按了按额头,前些年,她一直管着九莺莺,不让她跟贺怀瑾多加往来,没想到九红豆对贺怀瑾竟然也抱着这样的心思,还在她的眼皮底下跟其他男人暗通款曲。

她忽然觉得九家的未来注定不会太平,至少大房已经无法远离腥风血雨,他们太过贪心,早晚出事,也许当初分家是对的,不然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第88章 第 88 章

贺怀瑾来的时候,脚步匆忙, 神色谨慎。en.

贺怀翎派去请他的人什么也不肯说, 只说贺怀翎请他过来走一趟。

他摸不透贺怀翎为什么会突然找他过来,还要在九莺莺归宁的这一天找他过来。

难道贺怀翎知道了他和九莺莺的事, 想要趁机敲打他?或者想要翻旧账?

如果真是这样, 按照贺怀翎近几年的性子,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他有些想叫护卫跟进来保护他, 可是转念一想, 他又觉得贺怀翎如果能冲动之下跟他动手, 那样更好。

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参贺怀翎一本,如果贺怀翎打了他,那么他正好可以趁机大做文章, 逼璟帝废太子。

他心思百转千回,在来的路上想到了种种应对之策, 决定暂时先按兵不动, 看一看贺怀翎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进屋之后,脚步放慢, 目光快速的在屋子里扫过,待看到跪在地上的秦氏和九红豆之后, 不由神色一震, 心中更加诧异。

九红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脸颊微红,羞赧的低了低头。

贺怀瑾满头雾水, 抿了一下唇,目不斜视的走上前,对贺怀翎拱了拱手,“拜见太子。”

他这个人不管背地里搞了多少小动作害贺怀翎,表面上都是滴水不漏,对贺怀翎这位太子向来恭敬有加,从来不曾逾矩。

贺怀瑾转头看向九莺莺,声音顿了一下,沉声道:“拜见太子妃。”

他的目光在九莺莺的脸上流连,目光有些复杂,他本以为自己对九莺莺一点也不在乎,只把她当作毫无感情的棋子,但是在九莺莺成婚的这三天里,他竟然辗转难眠。

到了夜里,他总忍不住想九莺莺和贺怀翎正在做什么,贺怀翎会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吗?情到浓时,九莺莺那张艳丽绝伦的脸,又将是何种令人惊异的美丽?

他每每想起,心里竟然都有些不是滋味儿,他甚至忍不住幻想,如果他能够成功娶到九莺莺,现在该是何种的欢乐?

他想到后来,竟然忍不住开始怨恨璟帝和贺怀翎,如果不是他们,他早就抱得美人归了,何必落到现在这样孤枕难眠。

他看着九莺莺沉默片刻,才想起向九老夫人和秦氏一一问好。

见过礼之后,他见大家神色都有些奇怪,不由愈发觉得气氛古怪起来。

他迟疑了片刻,问道:“不知太子突然叫我来所谓何事?”

贺怀翎抬了抬眸,淡淡道:“不是孤找你,是太子妃找你。”

贺怀瑾心里一紧,担心是九莺莺小姐脾气犯了,故意在贺怀翎闹事。

他抬头心惊胆战的看了九莺莺一眼,就怕九莺莺为了跟他在一起,不顾一切的把一切都跟贺怀翎说了。

九莺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嗤笑了一声,开口道:“二皇子,我今日叫你前来,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的二姐九红豆。”

贺怀瑾一愣,转头看了九红豆一眼。

九红豆红着脸颊抬眸对他笑了笑,然后微微侧开了头,神色暧昧。

贺怀瑾忍不住诧异,他与九红豆表面上一直装作普通的表兄妹,九红豆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这种神情。

九莺莺道:“二皇子,我二姐心仪你多年,想必你多少也知道一些,我今日闲来无事,想给你们牵条红线,请你过来,就是想要问问你是否愿意娶我二姐为妻?”

贺怀瑾心头大震,看着九莺莺一下子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是不是听错了?九莺莺竟然在为他和九红豆做媒?

他简直怀疑自己是昨日喝多了,到现在还没有醒酒。

他神色变了变,连忙拱手道:“太子妃莫要误会,我与红豆清清白白,绝无半点关系,更无任何暧昧,我不知道太子妃是听信了谁的谗言,那人必定是故意诋毁我与红豆,其心可诛。”

九红豆怔了怔,面上的羞涩笑容逐渐淡去,恼怒的看了他一眼。

九莺莺道:“二皇子真会说笑,你与二姐怎会没有关系?”

贺怀瑾神色一震,刚想慌乱解释,九莺莺就笑了笑说:“你们可是表兄妹啊。”

贺怀瑾不由松了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道:“是我糊涂,一时忘了。”

九莺莺‘呵’了一声:“二皇子这都能忘,记性当真不好,是该好好长长记性了。”

贺怀瑾微微蹙眉,他总觉得九莺莺好像话里有话,但是来不及思考那么多,只能讷讷的点了点头。

“二皇子,我不关心你与二姐究竟是何关系,今日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娶二姐为妻。”九莺莺冰冷的扯了扯嘴角,不想看他那虚伪的模样,转头看向秦氏,道:“伯母,此事我不方便多说,还是由您来说具体原因吧。”

秦氏自是想自己跟贺怀瑾说这件事,免得九莺莺从中添油加醋,她听九莺莺这样说,不由心里一喜,从地上站了起来。

贺怀瑾是她的外甥,有她的外甥在这里撑腰,她的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一些,不再畏畏缩缩,变得更有底气。

她看着贺怀瑾笑了笑,声音温和亲昵的道:“怀瑾啊,姨母知道今日忽然请你过来有些突然,不瞒你说,之所以这么急着谈你和红豆的婚事,实在是出了点意外……”

贺怀瑾蹙眉,“发生何事?”

秦氏转头瞥了贺怀翎一眼,语气有些怨怼的道:“事情是这样的,红豆前几日到梁府去送东西的时候,偶遇了梁三公子,你也知道,梁三公子一直心悦于红豆,他见到红豆之后,非要纠缠红豆,送了红豆一支簪子……”

她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这件事贺怀瑾本来就知晓,九红豆一直看不上梁平,觉得他出身低,是贺怀瑾知道这件事之后,让九红豆先拖着梁平,不要急着拒绝他。

贺怀瑾还说梁平爹是京城府尹,京城府尹官位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手里的实权多,日后可能会有用到他的地方,所以九红豆才一直没有直接拒绝梁平。

秦氏与贺怀瑾对视一眼,顿了顿说:“这件事正巧被太子殿下看到了,太子妃说若想将此事隐瞒下来,只有让一位位高权重的公子快一点娶红豆为妻,将此事压下来……”

她没有再说下去,说到这里贺怀瑾就该懂了。

她虽然希望贺怀瑾能够早日将九红豆娶进门,但是如果她说的太直接,就好像她急着嫁女儿一样,这样她以后在淑妃面前,就没办法抬头了,所以她不能明说,只能点到即止。

贺怀瑾自然是听明白了,他眉头蹙起,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九红豆,面色纠结。

九红豆温柔乖顺,的确是适合他的女人,也是他未来皇后的人选,但那是在他登基为帝以后的事。

现在是他需要争权夺利的时候,九红豆除了能够在暗中帮他一点小忙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九红豆现在成为皇子妃,对他夺权不会有任何加成,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还不如维持现状。

九红豆见贺怀瑾久久都没有说话,不由紧张起来。

她本来以为贺怀瑾不会犹豫,一定会答应下来,现在看贺怀瑾的反应,反而有些开始忐忑。

她抿了抿唇,不安的唤了秦氏一声,“娘……”

秦氏也急了起来,以前贺怀瑾利用九莺莺,要娶九莺莺为妻,他们为了以后的大局着想便忍了,现在九莺莺已经嫁人,再没有阻碍,贺怀瑾还在犹豫什么?

贺怀瑾作为皇子,早晚要娶一位娘子,现在顺水推舟娶了九红豆,岂不是正好?

她正了正神色,对贺怀瑾好生好气的道:“怀瑾,你就当帮帮红豆,帮帮姨母,可好?”

贺怀瑾张口就想拒绝,一个‘不’字在他嘴边溜了一圈儿,他又勉强咽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踌躇不言,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来回走了两步。

这些年九红豆一家帮他做了不少事,他如果直接拒绝,他们必定寒心,日后也许就不会再帮他了。

他现在虽然羽翼渐丰,但是九红豆一家的手里可能掌握着他以前的一些罪证,他还不能得罪他们。

但是让他现在娶九红豆为妻,那根本不可能。

他知道女人都极其善妒,别看九莺莺现在表现的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一定又急又气。

他若娶了九红豆,九莺莺必定伤心欲绝,从此以后与他势不两立,那么他多年来的心血便都白费了。

九莺莺今天故意把他叫来,应该就是怀疑他与九红豆的关系,在故意试探。

他的确要娶一位皇子妃,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九红豆,他要为自己另谋一位出身尊贵的皇子妃,那位皇子妃绝对不能输给九莺莺。

他的出身本就不如贺怀翎,他的妻子身份必定不能比九莺莺差,不然他更要输给贺怀翎了。

他挑选的娘子必须对他有助益才行,他绝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妥协。

他在心里飞快的思索一番,很快就有了主意。

他停住脚步,缓缓开口道:“我这些年来忙于公务,没有想过这些儿女情长,我的婚事也不能由我做主,要请示过父皇才行,但是父皇最近为国事繁忙,恐怕没有时间管我这些小事,此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换句话说就是现在还没到时候,拒绝了。

九莺莺对于他的回答没有太惊讶,她虽然好奇贺怀瑾的选择,但其实早就猜到了答案,只是想要亲眼证实她的猜想。

果然,贺怀瑾如她所想的那般烂的无可救药,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贺怀瑾不是男人是什么?

九莺莺:当然是跟我恩公一样的太监

贺怀翎:……

第89章 第 89 章

九红豆听到贺怀瑾的话,失望的垂下眸子, 贺怀瑾一直让她等,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氏不甘心的道:“怀瑾,此事事关红豆的名节, 你不能不帮她啊!”

这件事明明是贺怀瑾吩咐九红豆做的, 如今出了事,贺怀瑾却这样不管不顾,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怨怼来, 她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帮淑妃和贺怀瑾做事, 不就是为了她和她女儿以后的前途么?

贺怀瑾沉下脸来, “婚事不可儿戏,岂能三言两语便做决定?”

秦氏愣了愣:“这……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再做决定,我现在就进宫去找你娘说这件事, 她之前答应过……”

“姨母!”贺怀翎厉声打断她,眼神森寒的看着秦氏, 冷声道:“我说我现在忙于国事, 还没有娶妻的意向,你听明白了么?”

秦氏看贺怀瑾如此严肃, 一下子噤若寒蝉。.mengyanshom

九红豆恼怒的咬紧了下唇,此事事关她的名声, 贺怀瑾竟然选择不管她, 还如此诸多借口,说到底不过就是不想娶她!

秦氏讷讷收了声,不敢再多说。

贺怀瑾虽然是她的外甥, 但是贺怀瑾毕竟是皇子,身份尊贵,从小跟她就不太亲近。

贺怀瑾若给她面子,她还能端起几分姨母的架子,在贺怀瑾面前说上几句话,贺怀瑾若是不给她面子,她是半个不字也不敢多说。

九莺莺单手撑着下巴看他们,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精彩纷呈,值得好好欣赏。

贺怀翎剥了一个荔枝,面无表情的递给她,低声问:“出气了吗?”

九莺莺眉眼弯弯的点了点头,就着贺怀翎的手将荔枝咬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凑近贺怀翎耳边道:“神清气爽!”

如果没有贺怀翎,她今天就看不到这出好戏了,所以她决定好好报答贺怀翎,为他严格保守秘密,绝对不告诉别人,他是一个喜欢闻香香睡觉的乖孩子。

贺怀翎不知道九莺莺心里对他‘乖孩子’的定义,他感觉着九莺莺说话时,吹拂到耳边的柔软呼吸,不由轻笑了一下。

一股清甜的荔枝味。

贺怀翎看着手边的荔枝,忍不住伸手又剥了一个,

贺怀瑾被秦氏的不识相惹出了几分怒气,他转头去,正好看到九莺莺和贺怀翎交头接耳的模样,不由轻蹙了一下眉头。

九莺莺低咳了一声,轻声开口,“二皇子如果不肯娶二姐,那这件事可如何是好?”

“此事就算我与太子帮二姐隐瞒下来,当日跟在太子身边的那几位大臣,恐怕也早已看到二姐与梁公子之事,他们会不会说出去,我们就不知道了。”

“在我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如果在事情传开之前,没有一位位高权重的男子与二姐定婚,二姐名声毁了之后,可怎么办?”

这些都是九红豆想要问的话,九莺莺都替她问了出来。

九红豆想到事情传开之后的种种可能,忍不住低头啜泣了两声,肩膀抖动,看起来柔弱而无辜。

贺怀瑾垂眸看着九红豆,心里忍不住划过一丝怜惜,他这个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九红豆是听了他的吩咐才跟梁平联系,今日的事实则是替他受过,他对九红豆自然有些不舍,但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仍旧没有妥协。

九红豆固然无辜,但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他想要成大事,就必须狠心,大不了以后他多补偿她一点,想必她是可以理解的。

秦氏看到九红豆哭了,忍不住急了起来,贺怀瑾承诺过以后会娶她女儿,现在不过是提早了一些,贺怀瑾竟然就这么推三阻四,那么以后真的会娶九红豆吗?

她心里不由忐忑不安起来,如果贺怀瑾到时候反悔,他们到哪里说理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怀瑾,红豆名声若是毁了,她这辈子可就毁了,你毕竟是她的表哥,不能不帮她啊!”

最近九明行把那个外室娶了做小妾,她已经自顾不暇,如果九红豆再传出丑闻,那个小妾就真的要爬到她头上了。

贺怀瑾心意已决,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看着九红豆,意有所指的道:“表妹需要好名声,也是为了以后可以嫁个好夫君”

“反过来想,如果表妹以后一定能嫁一位好夫君,那位夫君相信表妹的为人,也不在乎别人的想法,那么表妹有没有好名声就不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只要那位夫君足够位高权重,根本就没有人敢在背后说闲言碎语。”

九红豆知道贺怀瑾的意思是,只要他做了皇帝,就没有人敢再说那些流言蜚语了。

她抬眸泪眼婆娑的看了贺怀瑾一眼,迟疑的道:“那我爹爹那里……”

她最担心的就是九明行为了面子,逼她嫁给梁平,那她就等不到贺怀瑾功成名就,来娶她的那一天了。

贺怀瑾从善如流的道:“我会帮你跟姨夫解释。”

九红豆略微放心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

不过她知道对于贺怀瑾这样的男人,不能逼迫,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他不喜欢强势的女人,她越是柔弱,他才越是怜惜。

九红豆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声音哽咽起来,眼里饱含泪水。

她知道该怎样唤起一个男人的怜爱之心,这是她最大的优势。

她一边低声啜泣着,一边压抑着哭声,柔柔弱弱的道:“二皇子身份尊贵,婚事自当慎重,红豆能明白,不敢为难二皇子。”

九莺莺深谙她的心思,只冷眼旁观,继续吃贺怀翎递过来的荔枝,那些荔枝晶莹剔透,一个比一个好吃。

贺怀瑾见九红豆如此乖顺懂事,语气果然软了下来,他最喜欢知情识趣的女人,只要九红豆不给他惹麻烦,他不吝啬于给九红豆一点温柔。

“红豆,不该是你的,你不要想,该是你的,早晚会是你的,你也不要急,名声都是虚的,只要你问心无愧,清者自清,自然有人愿意相信你。”

九红豆明白,贺怀瑾这是在暗示她,皇后之位最终还会是她的。

她要的就是贺怀瑾的这个承诺。

她心里不由偷笑一声,微微抬眸,与贺怀瑾对视一眼,贺怀瑾对她温柔的笑了一下,看起来温润儒雅,还是平时那个温柔的表哥。

九红豆不由破涕为笑,假装刚才的不悦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对贺怀瑾伸出了手,声音有些撒娇的说:“表哥,红豆的腿跪麻了,你扶红豆起来吧。”

贺怀瑾闻言一愣,没有第一时间伸出手,而是谨慎的回头看了九莺莺一眼,他见九莺莺面色未变,才伸手拉了九红豆一把,将九红豆从地上拉起来。

九莺莺忍不住无声的‘啧啧’了两声,男人果然最吃这一套。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贺怀翎一眼。

贺怀翎轻轻挑了挑眉,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样,凑近她耳畔道:“我不喜欢这样的。”

九莺莺笑问:“那太子殿下喜欢什么样的?”

这么久以来,她还没看贺怀翎对谁动过心,不由有些好奇。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笑盈盈的模样,不由晃了晃神。

九莺莺笑的时候,嘴唇弯弯,眸光明亮,像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黄莺,雀跃活泼,让人见了,便生欢喜。

偏偏小黄莺一点也不老实,总是扑扇着翅膀,跳来跳去。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笑眯眯的逗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喜欢柳姑娘那样拿得了刀、砍得动人、一声狮子吼能把人吼十米远的姑娘?”

九莺莺今天早上推开门就看到柳絮如提着一把刀在满院子追陆成风,实在是对贺怀翎这位传说中的‘情人’印象深刻,柳絮如拔刀的模样,在她的脑海里怎么也挥子不去。

贺怀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好气的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九莺莺:“……”又有想要踩人的冲动了。

贺怀翎一看她的表情,就赶紧把脚往后缩了缩,心有余悸的喝了一口茶。

九红豆被贺怀瑾扶起来之后,对他温柔的笑了笑,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襟,她脸上不见了刚才的慌张狼狈模样,须臾功夫就恢复成了名门淑女的模样。

她对贺怀瑾福了福,柔声道:“今日是红豆不懂事,表哥公务繁忙,还麻烦表哥来这一趟,红豆以后不会这样了。”

贺怀瑾态度温和起来,轻轻‘嗯’了一声,道:“表妹受惊了,等会儿我让人送些安神茶去九府。”

九红豆受宠若惊,惊奇的点了点头,无比甜蜜的笑了笑。

秦氏虽然不甘心白白错过机会,但是她也明白,贺怀瑾不是她能逼迫的人,成婚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九红豆看向九莺莺,微微一笑道:“妹妹,表哥说得对,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别人说,别人爱怎么传就怎么传,我不在乎了。”

九莺莺声音没有起伏的道:“二姐,你不后悔就行。”

九红豆既然愿意孤注一掷,放着名声不要,也要等贺怀瑾娶她,那么她自然不会阻止。

九红豆选择将所有赌注全都压在贺怀瑾的身上,就要承担所有后果,贺怀瑾是好是坏,都要她自己承担。

九红豆听到她的话,抬眸看了贺怀瑾一眼,弯唇道:“我当然不会后悔。”

“咱们小时候去书塾的时候,先生第一天就告诉我们,笑到最后的那个才算赢。”

“妹妹,不如你我就看看,最后谁赢?”

九莺莺莞尔:“莺莺拭目以待。”

九红豆与九莺莺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弯唇笑了笑。

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90章 第 90 章

夜里,九莺莺坐在妆奁前, 有一下无一下的擦着湿发, 回过头便看到贺怀翎侧躺在床上,单手撑着头, 墨发垂于身后, 狭长的眸子正盯着她看。.zhongqien.

她挑了挑眉,弯着红唇的道:“太子莫不是忽然发现我貌美如花,所以才一直盯着我看?”

贺怀翎收回视线, 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儿, 道:“我只是忽然发现女人心、海底针。”

“此话怎讲?”九莺莺问。

贺怀翎弯了下唇角, 似笑非笑的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亲自给贺怀瑾和九红豆做媒的?”

他相信无风不起浪,九莺莺跟贺怀瑾之间一定曾经有点什么, 那点感情现在也许不复存在,但是九莺莺能做到这样面不改色地给贺怀瑾和九红豆做媒, 也实在是让人惊讶。

九莺莺不以为意, 拿着梳子梳了梳头发,“想做就做呗。”

贺怀翎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九莺莺佯装不懂, 弯着唇说。

贺怀翎微微蹙眉,看着她道:“我以为你为了报复九红豆, 会借着这个机会折磨她或者刁难她, 可是你却选择促成她与贺怀瑾的婚事。”

他声音顿了一下,问:“今天贺怀瑾如果答应了这桩婚事,你要如何收场?”

九莺莺轻挑细眉, “……祝他们永结同心,千万不要去祸害其他人?”

贺怀翎:“……”

九莺莺放下梳子,在梳妆盒里找出一根粉色的缎带,松松的绕过身后垂落的青丝,把一头青丝绑起来,随意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贺怀翎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个蝴蝶结上,随着粉色的缎带轻轻晃动。

贺怀翎声音哽了一下,才道:“那你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反倒如了九红豆的愿?”

九莺莺头也不回的说:“夫君,轻松一点,有的时候想做就去做,自己开心就行了,何必想那么多?”

她开诚布公的道:“我没有任何目的,你也不用猜测我的所思所想,你只需要知道,你我现在是夫妻,我永远不会害你就可以了。”

她回过头,看着贺怀翎盈盈一笑,柔和的面容在烛光下缱绻昳丽,雪肤乌发,巧笑倩兮,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艳丽之色。

贺怀翎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微微凝滞,片刻后,拧眉移开视线,语气有些生硬的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害我,但是我知道你在勾引我这件事上绝对是不遗余力。”

他翻了个身,背过身去,“不过我劝你,还是早日歇了这份心思……我不行。”

九莺莺气得差点吐出血来,她真想戳着贺怀翎的胸口,问问他究竟哪里不行?

没想到贺怀翎还演上瘾了,他露出一副落寞的神情,扫了一眼九莺莺,看着自己的双腿幽幽叹息了一声。

“……”九莺莺愕然无言。

清风朗月的太子爷脸皮好生的厚。

她看着贺怀翎放在床上的双腿,突然灵机一动。

她走到床边,看着贺怀翎的腿,学着贺怀翎刚才的模样,轻轻叹息了一声。

“夫君双腿无知无觉,莺莺想起此事便觉心痛难忍,但是莺莺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我们努力,一定有恢复的一日。”

贺怀翎全身一僵,回头看了一眼九莺莺晶亮的眼睛,忽然有一种想要把腿收回来的冲动,他强作镇定的道:“你想怎么努力?”

九莺莺一把拽住他的腿,固定住,不让他乱动。

她笑了笑,轻声说:“莺莺的祖母腿脚也不太好,所以莺莺跟大夫学过按摩,不如让莺莺给夫君按揉几下,莺莺相信,如此坚持一段时间,必有成效。”

贺怀翎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了。”

九莺莺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在床边坐下,把贺怀翎的腿抱到自己的腿上放好,伸手揉了揉。

贺怀翎的腿部肌肉强劲有力,摸起来有些硬,也有些紧绷,充满了力量。

九莺莺的手故意在他的腿上游走,一边按揉,一边偷偷挠他痒痒,声音里压着笑意问:“夫君感觉如何?可有知觉?”

“没有。”

九莺莺笑了笑,“那莺莺还需继续努力。”

继续努力的找你的痒痒肉。

贺怀翎目光落在九莺莺的手上,她的手柔软而滑腻,白天的时候,他才刚刚把玩过。

现在这双柔软的小手正在他的双腿上到处作祟,让人忍不住心旌摇曳。

九莺莺犹不自知,一会儿揉揉贺怀翎的小腿,一会儿掐一掐贺怀翎的大腿。

贺怀翎的眸色无声沉了下来,盯着九莺莺的手细细的看。

“夫君感觉如何?”

“这里有知觉吗?我掐你会痛吗?”

“这样舒服吗?”

“夫君?夫君?”

九莺莺半天没等到贺怀翎的回答,不满的抬头瞪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殿下!”

贺怀翎恍然回神,低咳了一声:“不用了,我的双腿已经废了,太医都束手无策,你就不要做无用功了。”

九莺莺却不会轻易放过他,他越是这样说,九莺莺就越觉得有趣。

她的一双手在贺怀翎的腿上到处流连,左挠挠,右揉揉,轻声细语的说:“夫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一起努力!”

九莺莺觉得自己可真是绝世好娘子。

贺怀翎:“……”

九莺莺揉捏了一会儿,想起白天的事,装作不经意的提醒道:“那个梁平,我还未曾见过,夫君可曾见过?”

贺怀翎勉强定了定心神,回答道:“以前在宋老夫人的生日宴上见过一面。”

“宋老夫人……”九莺莺沉吟片刻,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了,宋老夫人的孙子宋明朗以前是你的伴读。”

贺怀翎对九莺莺这么了解他的事,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他只是略挑了一下眉,注意力不自觉又回到了九莺莺的手上。

九莺莺应该确实学过按摩,力气不轻不重,拿捏得恰到好处,按揉起来很舒服。

他平日装瘸,腿脚不能经常活动,其实不太舒服,九莺莺这样按揉起来,他的双腿确实舒服了不少。

九莺莺继续意有所指的提醒道:“梁平如此喜欢我二姐,又是宋明朗的表弟,可真是缘分。”

经过这件事之后,九红豆应该会跟梁平划清界限,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九莺莺还是想要提醒两句,免得宋明朗又被害进牢狱之中。

贺怀翎抬眸,探究的看了九莺莺一眼,他觉得九莺莺似乎想要提醒他让宋明朗小心梁平。

可是在众人的眼中,他跟宋明朗已经闹翻,应该再无瓜葛,九莺莺不可能知道宋明朗还是他的人。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九莺莺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贺怀翎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防备梁平。

贺怀翎垂眸,看着已经按揉到他的大腿根部还无知无觉的九莺莺,额头忍不住跳了跳。

他忍无可忍的捉住九莺莺到处作乱的手,像惩罚一样,使劲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九莺莺嘴边的笑容一滞,她看着自己手上霎时浮起的红印,不满的道:“你弄疼我了!”

贺怀翎的手常年拿刀枪,指腹上有一层薄茧,力气也没个轻重,他低头一看,九莺莺的手果然已经被他按红了。

他讪讪的收回手,看着九莺莺手背上的红痕,有些后悔的焦躁,拧眉道:“……娇气。”

他就没看过肌肤这么嫩的,摸起来像滑溜溜的豆腐,才稍稍碰一下,就红彤彤一片。

“你才娇气。”九莺莺轻哼一声,委屈巴巴地低头给自己揉手。

贺怀翎在军营待久了,实在是不会怜香惜玉,总是粗手粗脚的,上辈子两人因此闹了不少误会,九莺莺觉得他是故意弄疼自己,贺怀翎觉得她是在故意找麻烦。

贺怀翎看她低头揉手的可怜模样,眉头蹙得更紧,犹豫了一会儿,烦躁的又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动作放柔,轻轻给她揉了揉手心。

九莺莺:“……”

贺怀翎的动作实在是太轻了,就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白瓷花瓶一样,挠痒痒都没有他这么轻的。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憋笑。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另一只手覆在贺怀翎的手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两下,教道:“用这样大的力气揉正好。”

贺怀翎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不由愣了一下,九莺莺的手比他的手小很多,他的手应该能把九莺莺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

他在这一瞬间甚至有想要试一试的冲动,还好他及时回过神来,一下子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蹙起眉来,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语气生硬的道:“你自己揉吧,我要睡了。”

九莺莺看着他喜怒无常的模样,火气又涌了上来,忍不住捞起旁边的枕头,用枕头使劲砸了他一下。

贺怀翎整个人都被枕头砸的愣住了,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转头诧异的看向九莺莺。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打过。

九莺莺看也不看他,气呼呼的爬到床里面,扭头在里侧躺下,拽过被子,把被子盖到肩膀上,背对着贺怀翎,整个人都卷在了被子里装鸵鸟。

贺怀翎维持着震惊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拽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粉色绸带,“喂!”

九莺莺头也不回的伸手把发带抽回来,握在自己手里,缩回了被子里。

贺怀翎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有些好笑的说:“别闹了。”

九莺莺想了想,犹不解恨,又飞快的伸手在头顶的位置探了探,把床边挂着的香囊也一起拽进了被子里。

贺怀翎看着她一连串的举动,“……”

他诧异了一会儿,在九莺莺快睡着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后背,低声说:“把香囊还给我。”

九莺莺轻哼一声,把香囊攥的更紧了一些。

“夜深了,睡觉吧。”

九莺莺裹着被子往里滚了滚,紧闭着眼睛,无论贺怀翎怎么戳都没有反应,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已经开始睡了。

贺怀翎看着她圆滚滚的背影,无奈又费解。

在法澜寺的时候,九莺莺看起来明明挺怕他的,怎么自从嫁进来之后,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难道真是恃宠而骄?他宠九莺莺了吗?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露出的后脑勺,陷入了自我怀疑,他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趟了回去。

他仰躺在床上,轻轻闭上眼睛,本来以为没有了香囊,会一夜无眠,结果他才躺一会儿,困意就涌了上来。

九莺莺身上的海棠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他的鼻翼间,平时他的床头挂着香囊,九莺莺海棠香反而没有这么纯粹明显,现在没有了香囊的打扰,九莺莺身上的味道自然而然的散开,竟然比平时还要好闻。

他闻着这股清淡的香味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竟是一夜好眠。

他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明天要让人把屋子里的枕头换软一些,还有九莺莺的鞋,鞋底儿也要换软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拽了拽九莺莺头上的粉色绸带,“喂!”

九莺莺猛地转过头,瞪着他道:“第一不要拽我的发带,第二我不叫喂,我叫九莺莺!”

第91章 第 91 章

天气越来越热,贺怀翎从宫里回来, 额头微微出了点汗, 陆成风推着他走进东宫,正好看到李菜花正指挥小厮们往后院搬西瓜。.jijien.

那些西瓜又圆又大, 一个个圆滚滚的, 看起来水灵可口。

陆成风不由停下脚步笑了一声,憨声问:“怎么买这么多西瓜?”

李菜花对贺怀翎福了福,看着那些西瓜笑容满面的扬声道:“我们太子妃喜欢吃。”

陆成风想起在许愿树下看到的那个红布条, 心道太子妃果然喜欢吃西瓜, 连许愿的时候都没有忘记西瓜, 不过他看着面前的这些西瓜,还是忍不住惊讶,“那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这些西瓜快够他们一个兵营的人吃了。

“我们太子妃说……”

两人正说着, 一名管事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看到贺怀翎眼睛一亮, 愁眉苦脸的行了一礼, 对贺怀翎道:“殿下,太子妃和柳姑娘又在后院吵起来了!”

李菜花一听, 立刻扯着嗓子喊:“我的鸡毛掸子呢!太子妃新给我买的那个超大的鸡毛掸子呢!”

贺怀翎:“……”

陆成风:“……”

不知道是谁没有眼力见的答了一声:“在后院石桌上呢。”

李菜花顿时两眼放光,撸着袖子就朝后院大步走了过去。

贺怀翎和陆成风嘴角同时抽了抽, 仿佛已经看到了鸡毛满天飞的画面, 不约而同的陷入了对鸡毛的恐惧。

陆成风一看李菜花那兴冲冲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去帮忙吵架了,忍不住一阵头痛, 太子妃也不知道从哪找到这样一个能吵架的帮手,每次大嗓门喊的三里外都能听到。

偏偏柳絮如越战越勇,非要跟太子妃过不去,她跟太子妃过不去,就等于跟李菜花过不去。

外面的人都说东宫现在每天都鸡飞狗跳的,其实外人哪里知道宫里人的心酸,的确是鸡飞狗跳,只不过是是鸡毛到处飞,吓得狗到处跳!

贺怀翎揉了揉太阳穴,问:“这次又为什么?”

贺怀翎对她们两个吵架已经习以为常,陆成风也自动自觉的推着贺怀翎往后要走。

“为了抢冰窖!”管事太监跟在他们后面,语气有些激动,一边走一边说:“太子妃要在冰窖里放西瓜,柳姑娘要在冰窖里放药材,两个人为了争地方,就吵了起来。”

管事太监最近被九莺莺和柳絮如折磨得苦不堪言,看到贺怀翎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忍不住唠唠叨叨地说了起来。

几个人快步来到后院,李菜花速度极快,已经雄赳赳气昂昂的加入了战场。

九莺莺则趁机休息下来,悠闲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块西瓜,正吃得开心。

柳絮如和李菜花互相对峙着,柳絮如被李菜花激的扬起了从未有过的大嗓门。

“这里是我放药材的地方,是我一个人的,没有地方给你们放其他东西,你们赶紧带着你们那些圆滚滚的西瓜滚出去。”

“放屁!”李菜花嗓门贼大,轻轻松松就一嗓子给她震了回去,“这东宫是太子的东宫,也是太子妃的东宫!冰窖怎么就成你的了?你还要脸不要?”

柳絮如双手叉着腰,高抬着下巴,“管你是谁的地方:太子说这个冰窖给我用就是给我用!轮得到你这泼妇在这里说三道四?”

“那是太子妃嫁进来之前!”

李菜花听到‘泼妇’两个字,不但不怒,体内的泼妇之魂还瞬间被召唤,嗓门更大了起来。

“现在这东宫不但是太子的东宫,也有太子妃一份!太子妃是这里的女主人,想在哪里放东西就在哪里放东西!”

“柳絮如,你想阻止太子妃,不如先想办法让太子娶你进门!不过你就算进了门,也只能做侧妃或者妾室,我们太子妃才是陛下钦点,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室太子妃!”

“到那个时候,你更要乖乖听太子妃的话,太子妃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太子妃让你挪出冰窖你不能耽搁!”

……

“你……”柳絮如指着她,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们吵架吵了这么多次,她还是次次都吵不过李菜花,不由气呼呼的跺了跺脚,背过身去。

她转过身就看到九莺莺正吃西瓜吃得开心,一双水润漆黑的眸子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和李菜花,眼里带着笑意,看起来惬意自在,实在是可恶至极。

柳絮如咬牙道:“你快把你那些西瓜挪走。”

九莺莺又拿了一块西瓜吃了起来,“等我把西瓜都吃光了,就给你挪地方。”

柳絮如看着那一个个圆滚滚的西瓜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她忍不住怒道:“这么多西瓜,你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九莺莺无辜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伸手数了一下西瓜,说:“这我最近的胃口好不好,如果好的话,可能很快就吃完了,如果不好的话,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吃完。”

柳絮如转头瞪向贺怀翎,“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

贺怀翎看了九莺莺手里的西瓜一眼,道:“既然我这东宫里的冰窖有你一份儿,那么你的西瓜是不是也应该有我一半?”

九莺莺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勉强算吧。

贺怀翎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下巴轻抬,点了点桌子上那些红彤彤的西瓜,“给我挑片红一点的。”

柳絮如:“!!!”

九莺莺左挑右选,最后挑了一块最小的西瓜放到贺怀翎的手里。

今天太阳火辣辣的,陆成风在旁边看着九莺莺吃西瓜,早就眼馋了,既然太子都开口了,他连忙也跟着伸出手去,笑眯眯的说:“太子妃,我也想吃。”

柳絮如:“???”你们是人吗?

九莺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陆成风,冷漠无情的道:“一文钱一块。”

陆成风:“……”

他看着那些红彤彤水灵灵的西瓜,实在是心痒难耐,只能从荷包里可怜巴巴的掏出一分钱,放在九莺莺的手里,然后拿了一块西瓜到旁边吃。

他接过西瓜的时候,忍不住看了贺怀翎一眼。

太子,你一定是平时偷偷克扣太子妃银子了!

“……”贺怀翎无言的看了一眼九莺莺。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的这位太子妃还是个小钱迷。

九莺莺理直气壮的把陆成风那一文钱收下,在自己心里估算了一下一片西瓜的价值,觉得有的赚,不由嘴角微微上扬。

等贺怀翎登上皇位后,她还不知道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她得多攒些钱,方便以后好跑路。

柳絮如早就吵得口干舌燥,现在看他们一个个都啃起的西瓜,自己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会儿,从钱包里掏出一文钱,面无表情的递给九莺莺。

九莺莺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钱币,冷漠无情的摇了摇头,“你买的话,二文钱一片。”

“你你你……”柳絮如气得无话可说,又掏出一文钱递给她,哼道:“奸商!”

九莺莺这次将钱收了起来,在盘子里挑选了一会儿,递给了她一块第二小的西瓜,只比贺怀翎刚才那块大一点点。

柳絮如看着那片西瓜,愤愤不平地指着陆成风手里的西瓜道:“凭什么他的西瓜比我的大?”

大家都是花钱买的,她还比陆成风多花了一文钱。

陆成风赶紧背过身去,大口咬着西瓜,往墙角里缩。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抬了抬眸,理直气壮的说:“我看他比较顺眼。”

“……”柳絮如气得说不出话。

九莺莺作势要将西瓜收回去,“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柳絮如火冒三丈的夺过西瓜,蹲到一旁去吃了起来,她一边吃一边畅快淋漓的吐西瓜籽,靠西瓜籽发泄她的怒气。

李菜花站在原地,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西瓜咽了咽口水,不过懂事的没有开口要西瓜吃,也没舍得掏银子买。

九莺莺看到她的表情,会有被她逗笑了,从盘子里挑了块大西瓜递给李菜花。

她虽然要攒钱,但不至于真的连一块西瓜也不舍得。

李菜花眼睛一亮,乐呵呵的将西瓜收下来,鄙视的看了柳絮如一眼,大口啃了一口西瓜。

柳絮如看着李菜花手里一分钱没花还比她大的西瓜,不由更加愤愤不平起来,把西瓜籽吐得更响。

大家西瓜在手,终于不再吵闹,刚才还吵吵大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吃西瓜的声音,一个个都吹着风,老老实实的吃瓜。

九莺莺吃了两片瓜,早就吃不下去了,她坐在椅子上,扇着手里的团扇,悠哉悠哉的看着他们。

李菜花和陆成风闲着无聊,比起谁吐西瓜籽吐的更远,两个人吐得来劲,玩得忘乎所以。

柳絮如嫌弃的看着他们一眼,三两口将西瓜吃下去,丢掉手里的西瓜皮,打了一个饱嗝,满足的拍了拍肚子。

一个西瓜下肚,暑气消散了不少,她又斗志昂扬起来。

她抹了一把嘴,擦了擦手站起来,看向贺怀翎道:“你既然已经过来了,不如就由你来评判,你直接说,这冰窖到底给我们两个谁用?”

贺怀翎轻轻敲了敲手里的折扇,觉得这可能是一个要命题。

他沉吟了一会儿,张口刚想回答,九莺莺就阴测测的看了过来。

九莺莺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夫君,想好再说。”

贺怀翎:“……”

柳絮如跺了跺脚,看了一眼贺怀翎的双腿,不甘示弱的威胁道:“殿下,你要想清楚我这些药材都是为谁准备的。”

九莺莺轻轻挑眉,“夫君,你也要想清楚,你今天早上是用什么姿势醒过来的。”

柳絮如震惊的转过头,“你是用什么姿势醒过来的!”

陆成风和李菜花的视线也刷刷的射了过来。

贺怀翎:“……”他默默的闭了嘴。

他忽然很庆幸,还好柳絮如只是他的姨母,还好他没有其他女人,不然这东宫里将永无宁日。

贺怀翎沉默了一会儿,头疼的道:“这样吧,从今往后,冰窖里的地方,你们两个人一人一半。”

柳絮如虽然不情不愿,但是皱眉想了想,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反正只要有李菜花这个胡搅蛮缠的泼妇在,她就算继续跟九莺莺争辩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就这样公平处理。

而且,她啃了一块西瓜之后,突然觉得这些西瓜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勉强可以接受这些圆滚滚、绿油油的小东西呆在冰窖里。

她如此想着,便点了点头,“可以!”

九莺莺对这个处理结果也挺满意,反正东宫里的冰窖极大,一半的地方已经够放她的西瓜了。

她轻轻颔首,爽朗道:“行!”

贺怀翎和管事太监同时松了一口气。

第92章 第 92 章

九莺莺吩咐下人将西瓜抬进冰窖里,然后转头看向贺怀翎, “我现在回屋去, 你回么?”

贺怀翎点点头,九莺莺很有默契的走过去推他。.hom

待两人走远, 柳絮如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使劲叹息一声:“再这么下去, 我这外甥可能真要让九莺莺勾走了。”

陆成风眼巴巴的看着那些西瓜,很想再吃一块,听到她的话, 心不在焉的道:“勾走就勾走呗, 他们两个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早点在一起给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外甥孙不好么?”

柳絮如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伸手指着自己,不可思议的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奶奶辈了?”

陆成风终于把眼神从那些西瓜上移回来, 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像是。”

柳絮如的身子不堪打击的晃了晃, 她还没有成亲, 外甥都要生孩子了?这也太突然了。

……

九莺莺和贺怀翎不知道柳絮如已经想到生孩子那么远了,他们两个一个觉得顺路就问一下, 一个觉得谁推都一样,就应了下来, 其实谁也没有多想。

两人安静的走了一会儿, 贺怀翎问:“你很喜欢吃西瓜?”

“喜欢啊。”九莺莺道:“我最喜欢两样东西,一个是西瓜,一个是海棠。”

贺怀翎不由自主的想起九莺莺身上的淡淡海棠香, 他最近每天早上基本都是闻着这股清淡的味道醒来。

九莺莺突然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吗?都看过我的许愿布条了,就别装糊涂。”

提起这件事,贺怀翎低咳了一声,难得心虚的装作没听见。

九莺莺想起海棠,就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就是因为救命恩人送的那些海棠花,才会喜欢上了海棠,不过可惜,她也是因为海棠,认错了救命恩人。

她心里微微有些酸涩,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海棠,脚步微微停顿。

她有些唏嘘的说:“你记得吗?宫里以前种着很多海棠,每每到了开花的季节,皇宫里都特别漂亮,不过这几年宫里的海棠花越来越少了,真是可惜。”

她一直很喜欢东宫的原因就是这里不像皇宫,至今还保留着很多海棠花,

贺怀翎抬眸看着不远处的海棠花,眸色微微沉了沉。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海棠是我母后最喜欢的花,所以她活着的时候,在宫里栽种了很多海棠树。”

“不过……”他微微一顿,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母后过世后,淑妃掌管了后宫,她不喜欢海棠花,甚至觉得碍眼,所以命人将海棠都换成了她最喜欢的红梅,宫里的海棠花自然越来越少。”

九莺莺不知其中还有这段渊源,不由怔了怔。

贺怀瑾为了骗取她的信任,一直告诉她,他从小到大最喜欢海棠花。

他说就是因为他喜欢海棠花,所以才在她蒙着眼睛的那段日子里,每日送她一束海棠,他想把他最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原来这也是假的。

淑妃那么疼爱贺怀瑾,如果贺怀瑾喜欢海棠花,淑妃一定不会换掉宫里的那些海棠花。

贺怀瑾还真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九莺莺想起往事,忍不住摇了摇头,贺怀瑾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小人,没有一件事是真的。

不过关于海棠花,她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她想起关于海棠花的事,不由笑了笑道:“小时候,我进宫的时候,二皇子经常带我去摘海棠花,回去之后,我便让宫里的嬷嬷把那些新鲜的海棠花做成海棠酥,海棠酥味道清香甘甜,吃过唇齿留香,我每次都能吃整整一盘。”

“……你那个时候很开心?”贺怀翎语气沉了沉。

他微微仰头,正好能看到九莺莺脸上过分漂亮的笑容。

“开心啊。”九莺莺对贺怀翎突然沉下去的声音浑然不觉,她想起小时候那些海堂酥的味道,忍不住笑了笑说:“我小时候每次吃到海棠酥,都特别开心。”

虽然贺怀瑾欺骗了她,但是那个时候她不知道自己活在一个骗局中,是真实的快乐着,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一切都是假的,但是那份快乐是真的,那些美味的海棠酥也是真的。

她笑容满面的低下头,正想说更多关于海棠酥的事,却见贺怀翎阴沉着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明显一副不悦的样子。

九莺莺微微怔了怔,忍不住暗自腹诽,贺怀翎刚刚还挺开心,这么快就变了脸,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让人琢磨不透。

九莺莺忍不住撇了撇嘴,对他这张木头脸,实在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兴致。

她推着贺怀翎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海棠树下挂着一个秋千,不由莞尔一笑,又来了兴致,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

“淑怡宫里以前也有这样一个秋千,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坐在秋千上面玩。”

她眼睛看不见的那段日子,经常在秋千上面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当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敢自己一个人在秋千上试探着慢慢晃动几下,不敢使劲摇晃。

她那个时候总想着,等她的眼睛恢复之后,她一定要在秋千上面玩上一天不可。

不过可惜,她眼睛好了之后,很快就离开淑怡宫了,根本没有机会玩,等她再进宫的时候,那个秋千已经不见了。

她想起当初的那个秋千,不由有些心痒,乐颠颠的跑到秋千旁边,对贺怀翎道:“我玩一会,我们等会儿再回房去。”

她说着就要在秋千上坐下,贺怀翎却眉头一紧,沉声道:“你别坐,这个秋天是絮如的,省得她等会又要闹。”

九莺莺看着从刚才开始就黑着一张脸的贺怀翎,不情不愿的停住动作,瘪了瘪嘴说:“不坐就不坐,我也要一个属于我的秋千。”

还好她知道柳絮如只是贺怀翎的姨母,不然想在要被贺怀翎这张臭脸气死了。

贺怀翎回忆起九莺莺刚才提起淑怡宫时的快乐,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贺怀瑾给九莺莺推秋千的情景。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烦躁,看九莺莺和那个秋千也不顺眼起来,他不自觉蹙起了眉头,下颌线绷得更紧。

他抿了抿唇,语气生硬的道:“东宫没有地方给你放秋千。”

九莺莺一愣,“这些树下不都是地方吗?”

贺怀翎不为所动,冷漠无情的道:“……总之东宫里不给你放秋千。”

九莺莺诧异的盯着他看,胸口气愤的起伏了几下,贺怀翎这分明是在故意找麻烦,明明有那么多空闲的地方,就是不想让她放秋千!实在可恶

九莺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看着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气的半天才吐出一个字,“行!”

她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把贺怀翎一个人扔在原地。

贺怀翎坐在原地,看着她气呼呼的走远,对不远处战战兢兢站着的护卫招了招手,声音冰冷的说:“过来推孤。”

“……是!”护卫赶紧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感觉着周围的冷空气,忍不住心有戚戚,他只不过是在老老实实的站岗,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太子妃和太子闹脾气。

他看着太子沉着的那张脸,觉得自己的腿都快吓软了,他好不容易才镇定一点,同手同脚的走了过去。

护卫推着贺怀翎往前走,贺怀翎的视线在树下的秋千上滑过,微微皱了皱眉。

他沉默了一会儿,对身后的护卫道:“下午让人在太子妃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下放置一个秋千。”

他想起九莺莺那碰一下就要红上半天的娇贵身子,顿了顿又道:“秋天做的漂亮点……精细点……再上面放张软垫子。”

“……是!”护卫迟钝的应了一声。

他心里是惊涛骇浪的惊讶。

太子殿下,您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既然要满足太子妃的要求,又何必故意惹怒太子妃?这不是闲着没事吃饱了撑的么?

他当然不敢开口说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下,突然觉得太子没有那么可怕了。

不管是太子还是护卫,媳妇发火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哄媳妇!

他的腰板不自觉挺直起来,走路也比刚才轻快了很多。

贺怀翎想了想又道:“不回屋了,直接推孤去书房。”

“……是!”

护卫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原来太子把媳妇惹怒之后,也不敢回房!

贺怀翎在书房里坐了一上午,看了一会书,过了晌午,刚拆开宋明朗偷偷让人递给他的军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他忍了一会儿,吵闹的声音还不见消散,他不由皱了皱眉,命管事太监前去查看。

过了一会儿,管事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了回来,站在屋子里,行过礼之后,半天都没敢说话。

贺怀翎看完军报,抬头奇怪的看着他一眼,“何事?”

管事太监抬头窥着他的面色,犹犹豫豫,半晌都不知该怎么说:“太子……那个……”

贺怀翎皱眉,不耐烦的道:“有话直说。”

管事太监抿了抿干涩的唇,低声道:“太子妃……命人在东宫的侧门外的树下装了一个秋千,太子妃现在正在那处荡秋千。”

贺怀翎怔了一下,“那为何如此吵闹?”

管事太监更加紧张,不安的咽了咽唾沫,低头道:“殿下,您也知道……太子妃长的花容月貌,百姓们平时无缘得见……现在太子妃就在外面荡秋千,他们难免想几眼,所以……侧门那里现在聚集了不少人……”

他还未说完,就看到贺怀翎的脸色猛都沉了下去,“胡闹!”

第93章 第 93 章

贺怀翎风雨欲来的阴沉着面色,推着轮椅就急匆匆的往外走。.zhongqien.

管事太监惊惧的咽了咽口水, 看着他的脸色, 忍不住瑟瑟发抖,迟疑了片刻, 才赶紧走过去帮忙推轮椅, 他一路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更不敢去看贺怀翎那张黑透的脸。

贺怀翎快速的来到东宫侧门,抬头便看到侧门外围满了人, 百姓们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不敢靠近, 但是他们一个个全都眼巴巴的盯着九莺莺看, 有些人的眼睛都直了。

东宫的护卫们已经自动自觉的在周围围了一圈,守护着九莺莺的安全,他们既不敢看九莺莺, 也不敢把百姓都赶走,站在那里左右为难, 不知如何是好。

贺怀翎握紧了轮椅的把手, 沉着眸子,转头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穿着一身粉色锦绣牡丹襦裙, 头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碧色玉簪,面容干净明艳, 在灿烂的阳光下光彩照人。

她就像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一样, 坐在秋千上惬意的晃来晃去,她身后的青丝随风吹动,耳朵上的宝石耳坠叮当脆响, 她唇边微微带笑,绝色的面容比她裙摆上的牡丹花还要娇艳欲滴。

贺怀翎的额角忍不住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肆虐的怒火,推着轮椅走过去挡住众人的视线。

他伸手按住九莺莺晃来晃去的秋千,沉着眸子,冷声道:“九莺莺,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荡秋千。”九莺莺看到他就忍不住来气,说话的时候带着气音,就差一个白眼翻过去了。

贺怀翎沉声问:“为何在这里荡秋千?”

他不问还好,他越是问,九莺莺就越是心头火起。

她把秋千绳从贺怀翎的手里拽回来,没好气的说:“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秋千?”

她觉得贺怀翎分明是明知故问。

她踮着脚尖,继续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晃了晃,“这里是在东宫门外,不属于东宫,我在这里荡秋千跟你无关,你无权干涉我。”

她想起贺怀翎不让她荡秋千的事,就忍不住生气,比贺怀瑾骗她还生气。

她现在看都不想看贺怀翎一眼,低着头继续生闷气,气呼呼的荡秋千。

既然贺怀翎不让她在东宫里荡秋千,她就出来荡秋千给大家看,反正这里不属于东宫,她喜欢怎么荡秋千就怎么荡秋千。

贺怀翎蹙眉道:“跟我回去。”

“不回,我还没玩够。”九莺莺余怒未消,听到他的话,动也没动一下。

管事太监站在后边,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太子说话,太子妃实在是胆大妄为,等会儿不知道太子会不会发怒。

太子一旦发怒,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这群办事不力的奴才,他忍不住在心里连连叹气,不知道等会该如何收场,太子和太子妃千万别闹起来啊!

贺怀翎阴沉着脸看了九莺莺一会儿,周围的百姓们看到他之后全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但是依旧吵吵闹闹,听得他心头一阵烦躁,回头冲那些护卫道:“立刻遣散百姓。”

“是!”护卫们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这次得了命令,终于可以赶那些看热闹的百姓离开。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贺怀翎出来之后,不用护卫们驱赶,就全都惊吓不已,他们一刻也不敢多待,但是没有吩咐,也不敢擅自离开。

他们惧怕在地上跪下,接二连三的磕了个响头,得了吩咐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迫不及待的的赶紧走了,速度之快,护卫们都忍不住惊讶。

不得不说贺怀翎可怕的传闻,比护卫们说一百句请他们离开都有用。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因为生气,微微泛红的眼尾,声音不自觉软了一些,轻声问:“如何才肯跟我回去?”

九莺莺偏过头去,“我还没消气,不想回去。”

贺怀翎又问:“如何才能消气?”

九莺莺拽着秋千绳想了一会儿,看着手里的秋天灵机一动,道:“你给我推秋千,推满二十下,我就跟你回去。”

她忍不住期待的看向贺怀翎,还从来都没有人给她推过秋千呢。

贺怀翎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怔了一下。

九莺莺的眼睫毛生的又浓又密,配着那双又大又水灵的桃花眼,漂亮又纯净,当她满怀期待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贺怀翎根本就无法拒绝。

他一言不发的推着轮椅绕到九莺莺身后,第一次推起了秋千。

他一开始还对秋千还有些陌生,推起人来,手法很是生硬,慢慢的便顺手起来,虽然他坐在轮椅上有些不方便,但是他经常练弓箭,臂膀有力推起秋千来一点儿也不费事。

走得慢的百姓们看到太子竟然推起了秋千,不由神色大震,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滚带爬的赶紧跑了。

周围的护卫们也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赶紧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九莺莺随着秋千荡到空中,她忍不住惊喜的瞪大眼睛,看着远离的地面,雀跃的欢呼了一声。

她一个人荡秋千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荡起这么高过,而且贺怀翎就守在她的身后,这个认知让她莫名的有安全感,就算秋千荡的很高,她也不会害怕,因为她知道贺怀翎会在后面接住她。

她的心情不由好了起来,在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忍不住笑盈盈的回头看向贺怀翎。

她看着贺怀翎轻轻歪了歪头,在阳光下笑靥如花,裙摆随风扬起,裙摆上的大片牡丹花肆意绽放,看起来明媚而艳丽。

乱花渐欲迷人眼。

贺怀翎也分不清自己是被九莺莺裙摆上的牡丹花迷住了,还是被九莺莺的笑容迷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不知道给九莺莺推了几十下秋千了。

贺怀翎只知道自己盯着九莺莺看了许久,耳畔听着九莺莺仿佛莺啼的笑声,心头的烦躁全都一扫而空。

他又推了许久,才停住秋千,绕到九莺莺身前问:“这次可以回去了么?”

九莺莺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玩的前所未有的尽兴,气消了不少。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与贺怀翎的对话听起来怪怪的,有些像婚后她闹脾气回娘家,贺怀翎在哄她回家一样。

这个想法让她的脸颊不自觉有些发烫,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便感觉贺怀翎突然扯住了她的手腕。

她轻呼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贺怀翎的腿上了。

贺怀翎沉着脸,直接把她抱进了东宫,头也不回的吩咐管事太监,“将门口的秋千拆了。”

九莺莺挣动了两下,一阵不服,“你凭什么拆我秋千?”

贺怀翎抿着唇不说话,他的力气极大,她挣动几下,挣不开便放弃了。

她玩闹了这么久,有些累了,在贺怀翎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歇息起来。

九莺莺心里默默叹气,她也算是夫唱妇随了,自从嫁给贺怀翎后,整日跟着他坐轮椅。

别说,滋味还真不错,这皇家巧匠做出来的轮椅就是与众不同,又方便又舒服。

她在轮椅的把手上摸索了几下,伸手戳了戳贺怀翎的胸口,气哼哼的道:“太子殿下好生霸道,既不让我在东宫里荡秋千,也不让我在东宫外荡秋千。”

贺怀翎捉住她的手握在手里,垂眸看着她道:“没有不让你荡秋千。”

一直安静跟在他们后面推轮椅的护卫,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太子妃,太子殿下早就吩咐小的给您准备秋千了,殿下还说要给您挑最精细、最漂亮的秋千,都怪小的动作慢才耽误了下来,请太子妃莫要见怪。”

他本来以为不急,想要下午再准备秋千,没想到九莺莺动作比他更快,竟然这么快就让人在侧门把秋千弄好了。

他担心太子怪罪,心里又怕又急,说话的时候声音发虚,说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贺怀翎不悦的抬眸看了护卫一眼。

护卫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说话,假装自己是个鹌鹑。

九莺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伸手又戳了戳贺怀翎的胸口,“殿下,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是说不让我在东宫里玩秋千吗?”

贺怀翎再次将她作乱的手捉住,这次握在手里没有松手,他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九莺莺的手背。

九莺莺道:“不过我还是很生气,要罚你。”

贺怀翎挑眉,“怎么罚?”

“嗯……”九莺莺想了想,“就罚你以后都要给我推秋千!”

贺怀翎想起九莺莺刚才笑语连连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嗯’了一声:“可以。”

九莺莺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好说话,不由眉眼弯弯的笑了笑。

她想起那护卫刚才说的话,忍不住凑到贺怀翎耳边理直气壮的道:“我的秋千必须比柳絮如的好!”

贺怀翎把她抱紧了一些,漠然的吐出四个字,“恃宠生娇。”

九莺莺当初跟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四个字突兀到不可思议,现在才发现无比的贴切。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不但不气,还笑得更加灿烂,“殿下,是谁宠我啊?是谁说要给我挑最精致、最漂亮的秋千啊?我恃谁的宠才能生娇啊?”

贺怀翎不说话了。

九莺莺莞尔,轻声哼起了小曲儿,贺怀翎一直不放开她的手,她就反握住贺怀翎的手,低着头把玩着贺怀翎的手指。

……

柳絮如正好从他们对面走来,穿过月亮门,一眼就看到他们两个坐在一个轮椅上,“……”这是什么夫妻双双坐轮椅把家还的美妙情景啊。

她嘴角忍不住轻轻抽搐出了一下,待她看清楚他们两个亲密的姿势,简直觉得自己是没眼看了。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的外甥孙可能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她拒绝承认这个让人崩溃的事实,赶紧转身从旁边溜走了。

她决定去偷吃一个九莺莺的西瓜,以慰她受伤的心灵……她不会承认,她刚才其实还没吃够。

第94章 第 94 章

屋外夜色浓厚,屋里点着明亮的烛火, 宫女和太监们都退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贺怀翎和九莺莺两个人。.zhongqien.

贺怀翎坐在棋盘前, 自己一个人下着棋, 神色悠闲。

九莺莺靠在软垫上捧着一本闲书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有趣的地方,不时咯咯的笑上两声。

贺怀翎抬眸看到她一脸开心的模样, 忍不住问:“什么书那么好看?”

九莺莺的笑声顿了一下, 然后笑得更加灿烂, 看着他意味不明的道:“随便看看。”

贺怀翎不以为意,他把棋子放到棋盘上,淡淡问:“会下棋吗?”

九莺莺的视线还黏在书上, 抬头不抬的道:“会一点。”

她以前不会下棋,后来她之所以会下棋, 还是因为贺怀翎。

她的父亲是位舞刀弄枪的将军, 在战场上能大杀四方,可是对棋局却是一窍不通, 根本就不曾教她下棋,家里也没有棋盘这样东西, 她小时候见的最多的就是十八般武器。

秦氏虽然让自己的两个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是根本就不会让她学这些,秦氏只希望她做个一无是处的蠢笨女,最好什么也不会才好。

祖母找了人教她学女红、琴艺、书画, 却不曾找人教过她下棋,所以她对下棋一窍不通。

她那一手烂棋还是贺怀翎上辈子教她的,她学会之后,虽然对棋局不够精通,但是勉强可以跟贺怀翎对弈几局,偶尔还会赢几次。

贺怀翎手指点了点棋盘道:“过来陪我对弈一局。”

九莺莺闻言点了点头,她看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手里的闲书,站起来,坐到贺怀翎对面。

她看着棋盘上一颗颗黑白分明的棋子,不由抿唇轻笑了一下。

她好久都没有跟贺怀翎对弈了,现在看着这些熟悉的棋子,手还真有些痒了起来。

她拿起棋子轻轻摸了一下,兴致勃勃抬头看着贺怀翎,“放马过来吧。”

贺怀翎看着她摩拳擦掌的兴奋模样,不由莞尔,“这么有自信,很厉害?”

九莺莺毫不谦虚地抬了抬下巴,“还行吧。”

贺怀翎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你很喜欢下棋?”

九莺莺摇头,浅笑嫣然的道:“一般,不过我挺喜欢跟你下棋。”

贺怀翎下棋的时候,不会步步紧逼,有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对于她这样的新手来说,跟贺怀翎下棋很舒服,至少不会被杀的分崩离析,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贺怀翎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说的好像你跟我下过棋一样。”

“……”九莺莺动作顿了一下,差点露馅了。

“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贺怀翎看了她一眼,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道:“你为了勾引我,真是什么话都好意思往外说。”

九莺莺:“……”我忍!

她轻哼一声,拿起棋子,毫不犹豫的开始了棋局。

她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棋盘上,很想用自己那手烂棋将贺怀翎杀个片甲不留。

不过可惜,她技不如人,努力再努力之后还是输了。

她看着以飞快速度输掉的棋局,错愕无言,偷偷在心里为自己撒了一行泪。

怎么会输的这么快?

贺怀翎也有些错愕,他看九莺莺刚才的样子,以为九莺莺很厉害,所以才没有手下留情,结果……赢的速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两人无声的沉默半晌,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九莺莺脸颊窘迫的红了起来,愤愤不平的道:“再来一局!”

这一次,九莺莺努力克制自己,没有让自己像刚才一样冲动,仔仔细细的谋算每一步。

半刻钟后,九莺莺看着面前的沉默,陷入了无声的沉默和对自己的怀疑?

难道是她棋艺下降了?

贺怀翎也在看着面前的棋盘,他不知在想什么,眉头倏地一皱,沉声道:“再来一盘。”

九莺莺正有此想法,她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篓里,准备重开一局。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眸子里忍不住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九莺莺下棋的方式和思路有些熟悉,竟然跟他很像。

两人又对弈了一局,这一次时间比较久,贺怀翎故意延长了对弈的时间。

三局下来,贺怀翎彻底摸清了九莺莺下棋的套路,九莺莺下棋的时候,思路的确跟他很像,但是风格很不一样。

他下棋的方式比较沉稳,九莺莺则比较冒进,有些小聪明,这种小聪明不但不令人讨厌,还有些出人意料的可爱。

九莺莺连输三局,彻底激起了胜负心,玩的越发起劲。

两人一连玩了几局,九莺莺绞尽脑汁,还是一把都没有赢过。

她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怀疑人生,再到后来冷静下来,她不由有些疑惑,上辈子她跟贺怀翎下棋的时候,还从没有输的这样凄惨过。

即使是她刚学下棋的时候,她偶尔也能赢上一两局,可是这次怎么一局都没赢?

她现在的棋术怎么说也应该比刚学的时候好啊。

是她一觉醒来棋术下降了?还是……其实上辈子贺怀翎是故意让她赢的?

九莺莺:“……”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很明显答案是后者。

她轻轻敲了敲手里的棋子,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贺怀翎。

贺怀翎坐在她正对面,长身玉立,墨发浓眉,眉宇高耸如山,下颌线条锋利,冷峻的面容笼在暖融融的烛光的,显得温润如玉,

九莺莺心情微微有些复杂,贺怀翎平时看起来冷心冷面,她没想到贺怀翎竟然还有这样细腻的小心思。

九莺莺眉眼柔和起来,如温水划过她的心头,潺潺温柔。

贺怀翎的那些温柔和关心总是藏在他冰冷的面容下,她偶尔窥见一角,便觉惊喜,若能窥探全部,不知该如何惊讶。

贺怀翎也在看着九莺莺,九莺莺单手撑着下巴,另一是手上拿着一枚棋子,纤细的眉毛轻轻蹙着,红唇轻抿,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偷笑,一会儿伤感,神色有些复杂,眉眼精致如画,看起来赏心悦目。

两人一直对弈到夜深,听到外面更夫打更的声音,才察觉夜色已深,终于恋恋不舍的将棋盘收了。

九莺莺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觉得脑袋甚疼。

这辈子的贺怀翎显然还没有摸清她的棋术有多烂,所以还没有学会放水,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她一局也没有赢过。

九莺莺还从没有输得这么惨过,她忍不住有点想念前世那个会放水的贺怀翎。

九莺莺:“……”曾经有一个会放水的贺怀翎在她的面前,她没有珍惜,是她错了。

她今天晚上也算没白费功夫,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摸透了贺怀翎的棋术有多高,她终于明白,她在棋局上一辈子也无法到达贺怀翎的高度。

她想起前世自己每次赢棋时沾沾自喜的模样,觉得甚是丢人,她甚至曾经还扬言要彻底打败贺怀翎,让贺怀翎一辈子做她的手下败将,她现在想起这些话,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

还好现在的贺怀翎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不然真是没脸看他了。

贺怀翎当初一定是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才给了她一个做梦的机会。

九莺莺终于明白,前世的贺怀翎教她下棋,不是为了让她多一技之长,就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哄她开心而已。

同时她也明白……她就是下的一手烂棋,不是谦虚,就是事实。

她虽然有些气馁,但是她对输赢并不是那么看重,她下棋只为了开心,只要能过足棋瘾就觉得满足了,更何况今晚她还有意外收获,知道了贺怀翎不为人知的温柔细心。

她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将棋子收起来,□□杏进来伺候,然后踩着鞋踢踢踏踏的往后面的温泉走。

东宫寝室的后面有一个天然温泉,水滑清润,温度永远不冷不热,正适合泡澡,九莺莺对那处温泉甚是喜欢,每天晚上只要有时间,就要去泡上一会儿,今晚下了这么久棋,她坐的腿都麻了,当然要去好好泡一会儿。

贺怀翎看着她脸上明媚轻松的笑意,忽而生出一点调侃的心思,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娘子,你洗澡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拉好屏风。”

“……”九莺莺欢快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她僵了片刻,回头瞪了贺怀翎一眼,她刚觉得贺怀翎也有温柔的一面,贺怀翎竟然就趁机嘲笑她!

她轻轻鼓了下嘴巴,不甘示弱的道:“夫君等会睡觉的时候,也要记得管好自己的手,千万别趁着我熟睡,又来偷偷抱我!”

贺怀翎:“……”

九莺莺瘪了瘪嘴,娇嗔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夫君坏的很,哼!”

进来伺候洗漱的宫女们忍不住大惊,纷纷诧异的抬头窥视了贺怀翎一眼,惊讶的低下头,心里暗惊,原来看起来不近女色的太子,私底下竟然是这种人!

贺怀翎:“……”他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么?

恩爱夫妻互相伤害完之后,一个快快乐乐的去洗澡,一个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屏退了屋子里的宫女们。

贺怀翎趁着屋里没人,懊恼的在屋里走了两圈,后悔,就很后悔。

他在屋里转了一两圈,正好走到九莺莺刚才躺着的位置,九莺莺刚才看的那本书,随意的放在软榻上。

他随手拿起那本书,不以为意的瞅了两眼。

待他看清楚这本闲书的书名之后,他终于知道九莺莺刚才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了。

贺怀翎:“……”

这本闲书的名字叫《俏太子受难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1 10:38:12~2020-06-11 23:2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梨花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疯狂为作者打call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第 95 章

贺怀翎盯着那本闲书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儿, 动作缓慢又谨慎的翻开了书页。.mengyanshom

闲书里面详尽的描写了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花月国太子各种各样受难的游历过程, 情节感人至深,过程跌宕起伏, 太子全程无比的凄惨, 是本太子受难的游记。

贺怀翎:“……”

他看了一会之后,沉重的放下手里的书,将陆成风唤进来。

他轻轻按了按眉心, 声音疲惫的道:“最近京城里闲书盛行, 该好好查查了。”

陆成风愣了一下, 太子日理万机,为何忽然管起了闲书这种小事?

他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太子还真是体察民情, 细致入微,比他这个常在民间行走的人都要了解民间的情况。

他心中佩服, 拱了拱手道:“太子明察秋毫, 我明日就去亲自调查清楚此事,该查的查, 该封的封,绝对不让那些闲书扰乱市场, 破坏民风。”

贺怀翎满意的轻轻颔首, 又看了一眼那本闲书,忍不住把闲书扔到旁边的床缝底里,眼不见为净。

……

过了段日子, 九莺莺颇为郁闷的发现,京城里的闲书越来越难买了,就连她自己珍藏的那本《俏太子受难记》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本书她才刚看了一半,还没有看完呢。

九莺莺闲得无聊,日子也变得无趣,她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要开始折腾。

折腾谁呢?如果是以前她一定选择折腾贺怀翎,不过这辈子她决定痛改前非,能折腾仇人就折腾仇人,短暂的放过贺怀翎。

上次她在东宫门口荡秋千引来无数人围观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有的人说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和,差点儿在门口吵起来,听说太子妃不肯跟太子回家,还有的人说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很好,太子亲自给太子妃推秋千,那场景美好的像幅画似的。

总之众说纷纭,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相比起以前安静有序的东宫,现在的东宫热闹了很多。

淑妃对她此举颇为满意,对东宫的鸡飞狗跳的将来更是乐见其成,所以淑妃又命人给她送来了两盒金丝血燕,以滋鼓励。

九莺莺保持着对待仇人毫不手软的原则,照旧分给了九红豆一盒。

……就很愉快。

九莺莺轻轻打了一个哈欠,坐在秋千上无精打采的慢慢晃着。

这个秋千早就做好了,模样精致,跟树上的海棠花一样漂亮,秋千上铺着柔软的垫子,坐起来很舒服。

九莺莺一连玩了几天,新鲜劲终于稍微减少了一些。

柳絮如坐在她旁边的秋千上玩儿一会儿,同样无聊的慢了下来。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同时叹了一口气。

她们转过头,面面相觑,柳絮如挑眉问:“你很无聊?”

九莺莺:“你也很无聊?”

“……嗯,找点事情做吧。”

柳絮如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真的很无聊,她皱眉想了半天也无事可做,不由又叹了一口气,现在正值大暑,天气炎热,她想找个人出来揍两拳都找不到。

九莺莺也在低头思索着,她现在最大的娱乐,当然是折腾她那些仇人,但是选哪一个是个问题。

她的手握着秋天的绳索,不紧不慢的轻轻晃动,默默回忆前世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不由一下坐直了身体,眼前一亮。

她还真想起一件事来,这件事情跟贺怀瑾有关,贺怀瑾有一个舅舅,那舅舅是个军师,一直在九毅行手下做事,名叫秦壮启。

前世九毅行死后,九莺莺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谁害了她父亲,后来,在她毒发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应该就是这个秦壮启帮贺怀瑾布下埋伏,铲除了九毅行的,所以秦壮启算是她的杀父仇人。

她的眸色沉了沉,如果她没记错,在今年最热的这几天,秦壮启做了一桩壮举。

秦壮启醉酒之后,在酒楼上大骂朝中武官,直接点名骂了人家祖宗十八代,当然骂的最多的是九毅行,他差点惹出了大乱子,被抓起来送去给九毅行处置。

贺怀瑾得知消息之后,跑去求九莺莺,九莺莺当时还是一个心地软的天真傻姑娘,她觉得秦壮启是贺怀瑾的亲舅舅,也是秦氏的亲弟弟,那就是她的亲人,不能不救,所以跑去求九毅行。

九毅行为人大度,觉得秦壮启只是无心之失,念在秦壮启是酒后无心之失,就没有严加处置他,只是小惩大诫,但是从那以后,他就冷落了秦壮启,再没有重用过秦壮启。

他没有记恨秦壮启当众辱骂他的事,他只是觉得秦壮启虽然是无心之失,但是会当众酒后失态,说明他这个人为人不够严谨,所以军机要事不敢让他知道,免得他又喝醉了不出去。

九毅行除了军机要事不用他处理之外,其他基本一切照旧,但是却养虎为患,这成秦壮启后来对九毅行怀恨在心的原因之一。

九莺莺突然笑了笑,拉着柳絮如的手站起来,“走,出去玩去。”

柳絮如眼睛一亮,有些激动的问:“去哪儿玩?”

九莺莺勾唇,声音冰冷的道:“去京城里最大的酒楼鹤雀楼。”

她便去好好会一会这位秦壮启,听听秦壮启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柳絮如听到鹤雀楼,不由有些不屑,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鹤雀楼里的饭菜还没有我做的好吃呢,你如果想吃,我给你做不就行了吗?反正我不去,天气这么热,还没有待在东宫里舒服呢。”

“你不是想找人练练拳吗?”九莺莺继续拽着她往前走,“你跟我去鹤雀楼,我保证等会让你打个痛快。”

柳絮如听了这话,顿时摩拳擦掌起来,走得比九莺莺还要快。

九莺莺忍不住莞尔,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来到鹤雀楼,九莺莺四处看了一圈儿,见秦壮启果真正坐在酒楼中央的大桌子旁,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真是来对了。

她冷冷地勾了勾唇,在秦壮启身后的桌子旁背对着他坐了下来,然后将店小二叫过来,像模像样的点了一桌子菜。

秦壮启现在还未喝醉,他的一群手下正恭维着他,哄的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已经开始有些飘飘然,不断大声的吹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了不起。

柳絮如在九莺莺旁边坐下,本来她来了之后发现这里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人打架,还有些失望,但是坐下之后,不由舒服地喂叹了一声。

鹤雀楼坐落于湖边之上,凉风习习,是夏日中难得的清凉,她坐着十分舒服,瞬间觉得这趟跟九莺莺出来是对的。

鹤雀楼的小厮很勤快,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九莺莺拿起筷子尝着一口春笋炒虾仁,又尝了一口荷花糕,忍不住道:“鹤雀楼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饭菜在京城酒楼当中算是上乘。”

柳絮如吃了两口菜,正自得于这些饭菜不如自己做的好吃,就听到九莺莺这样夸奖起来。

她面色一变,怒气冲冲的放下筷子,“九莺莺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不是口味失调!我做的饭菜比这儿做的好吃一百倍,你平时说我做的饭菜味道一般就算了,现在竟然说这里的饭菜好吃?”

九莺莺忍不住浅笑,给她盛了一碗酸梅汤,放到她面前,温声道:“我是说跟其他酒楼相比鹤雀楼饭菜的味道尚可,但是这里的饭菜跟你做的那些饭菜相比,自然是比不上的。”

柳絮如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在夸我?”

九莺莺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笑眯眯的说:“对,我在夸你,你做的饭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菜。”

最近柳絮如每天都亲手做一大桌子好菜,她吃得心满意足,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忍不住想要夸奖一下柳絮如。

柳絮如闻言嘿嘿笑了起来,顿时心花怒放,心里高兴。

九莺莺人生的两大爱好是西瓜和海棠,她的人生两大爱好是闯荡江湖和厨艺。

如今她的厨艺终于得到九莺莺的认可,她异常满足,心里成就感比她师傅夸她的时候还要强。

她笑了一会儿,夹了一块荷叶酥放进嘴里,忽然觉得这里的饭菜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下咽了。

她心情好,看九莺莺也顺眼了不少,其实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还挺喜欢九莺莺的性子的,跟她很合得来。

只要九莺莺不帮着贺怀瑾对付贺怀翎,她可以选择接受这个外甥媳妇。

她喝了口酸梅汤,拍着胸脯道:“我知道你平日吃惯了我做的好东西,嘴早就被我养刁,你今天中午先在这里勉强吃一顿,晚上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你做!”

“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九莺莺连忙说道,她抿唇笑了笑,一脸温婉,“当然……如果今天晚上能吃到鸳鸯蒸饺、青翠豆腐、如意玉带海鲜丁、四季八宝清肉丸……那就更好了。”

九莺莺一连说了一串菜名,她说完之后,在柳絮如震惊的目光中,慢慢的补充了一句,“……贺怀翎一定也想吃。”

“……”柳絮如没好气的给她夹了一块清蒸鱼肉放进她的碗里,撇了撇嘴道:“知道了。”

贺怀翎坐在书房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抬头问:“太子妃呢?”

屋里的小太监连忙躬身回道:“太子妃和柳姑娘一起出去了,奴才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贺怀翎淡定的点了点头,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又要遭殃了,反正吃亏的一定不会是她们。

第96章 第 96 章

九莺莺细嚼慢咽的把鱼肉吃了下去,心里惦记着晚上的美食, 心情极好。.kanshshen.

柳絮如看着她那没出息的样子, 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往嘴里扒了两口饭。

秦状启又喝了几碗酒, 酒意渐渐上头, 不知道同桌的人说了句什么,他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喝道::“谁说我不如九毅行!”

九莺莺眸色一沉, 知道他这是要开始了, 她不由轻笑了一下, 拿出帕子,斯条慢理的擦了擦嘴。

“我告诉你们,九毅行什么也不是!他就是一个没有脑子, 只会打仗的粗人!他在我面前就是个屁!不,他连做我屁的资格都没有!”

柳絮如听得心头怒火猛地串了起来, 她攥住放在桌子上的配剑, 站起来就要去揍秦壮启。

九将军多年来在边关保家卫国,屡次出生入死, 是在刀尖上赚回来的功勋,岂容这等小人在京城里诋毁!

柳絮如怒不可遏, 九莺莺眼疾手快的攥住她的手, 拉着她坐下来,冲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柳絮如难以置信的怒瞪了她一眼, “九将军是你亲爹,你爹爹被如此诋毁,你就不气吗?”

“我当然生气。”九莺莺冷眼看着秦壮启的背影,低声道:“不过我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柳絮如没好气的嘀咕道:“还能说什么,还不是醉酒后的那些胡言乱语。”

九莺莺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们且听着。”

秦壮启现在才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顶多算是酒后胡言,她们就算把他打一顿,也不过是出了一时之气。

她倒是,秦壮启究竟说了什么,能让贺怀瑾亲自登门跟她求情。

前世她没有察觉到当中的问题,现在回想起来,贺怀瑾会如此急切的求情,定然是不希望将事情弄大,那么秦壮启一定是闯了大祸,他才会如此急于把事情压下去。

柳絮如虽然很想现在就冲上去揍人,不过九莺莺想听,她也只能暂且先忍着。

秦壮启旁边的手下听到他的话,紧张的左右看了看,连忙站起来想要拦住他。

他扶着秦壮启的胳膊,好心劝说:“秦大人,您小声一点,这话如果传到九将军耳朵里,可就不好收场了啊!”

秦壮启闻言怒不可遏,他一把将那人推到地上,狠狠踹了一脚,粗声粗气的道:“你放什么狗屁!我会怕他九毅行?”

那人长得瘦弱,被秦壮启踹了几脚,脸都白了,赶紧连声求饶,不敢再劝。

桌子旁的其他人一看情形不好,也赶紧站起来,帮那人求情。

秦壮启却不放过那人,又踹了几脚方才觉得解恨。

他指着桌子旁的所有人大声道:“我告诉你们,九毅行什么都不是!我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我看你们谁再敢拿他压我,我揍死你们!”

“是是是……大人说的对……”

“我们不敢,大人当然厉害。”

“大人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是我们愚昧无知,见识短。”

……

大家看他酒意已深,含含糊糊的附和了两声,其中有两个他最忠心的狗腿子,也喝了不少酒,跟着他张牙舞爪起来,谁敢不夸他,他们就要上去打人家两拳。

秦壮启颇为满意的拍了拍肚皮,仰头灌了一碗酒,“一群蠢货!”

这次没有人再敢阻拦他,全都心有戚戚的闭着嘴,周围的人也都看了过来。

柳絮如活动了一下手腕,把手指捏得嘎嘣响,默默思考着等会儿打他先打哪。

秦壮启酒意上头,满面通红,他拍着肚皮,打着酒嗝,大声道:“武将是最没用的东西!他们只会打打杀杀,蠢笨无比!不止九毅行,还有陈晓州、李昳魂、孟模坤……全都是废物!九毅行是废物中的废物!”

“我们这些在战场后方的人,那才是聪明人,我们动动嘴,让他们往哪打,他们就得往哪打。”

“武将在前面厮杀,我们坐享其成,等着拿功勋,要丢命也是他们丢!”

……

秦壮启捧着酒壶,笑眯眯的指着酒楼里的人转了一圈,他转圈的时候,双脚发软,踉踉跄跄,差点跌倒。

他大声笑道:“你们这群躲在京城里吃喝玩乐享福的人,那更是绝顶聪明!”

“你们风吹不到,日晒不到,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根本不用去边关那个苦寒之地。”

“他九毅行在前线,永远冲在最前面,他就是个连偷懒都不会的绝顶大傻子!”

……

本来吵闹的酒楼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盯着秦壮启震惊当场,有几个气愤的文人书生怒瞪着他。

有一个书生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九将军为国为民,是我等之楷模,我等心中感恩,虽不能上战场,但永远尊敬九将军,岂容你如此放肆!”

酒楼里愤慨不平的人都站了起来,怒目相对。

“你!你!还有你!那是什么眼神!”秦壮启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再敢这么看我,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酒楼里的店小二见形势不妙,硬着头皮走过来,小心翼翼的道:“客官,请您移步隔间可好?那里清静,没有人打扰,我们再多送您几道拿手好菜,保证您开开心心的吃饭……”

他还没说完,就被秦壮启一拳打翻在地,“滚!你个小瘪孙,老子才不去什么隔间呢,那里多憋闷,哪里有这里宽敞?你还要送老子菜?老子差那几个钱么!”

秦壮启剔了剔牙,呸了一声:“你们再敢到老子面前放肆试试,九毅行就是个狗屁东西,你们维护他有个屁用?”

九莺莺气的手指轻轻发颤,前世贺怀瑾只告诉她秦壮启喝醉酒后说错了几句话,却没说秦壮启竟是这般无法无天,欺压百姓,口出狂言!

柳絮如早就气得怒不可遏,如果不是九莺莺一直攥着她的手,她早就冲上去不管不顾的把秦壮启揍一顿了。

秦壮启直接将店小二打晕了过去,他不但没有收敛,还更加张狂,哈哈大笑了两声。

众人敢怒不敢言,谁都知道秦壮启背后有淑妃和二皇子撑腰,如果一个不小心,秦壮启将他们打死,他们可能也没有地方说理去。

九莺莺看着秦壮启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端起白瓷碗喝了口酸梅汤,然后猛的站起来,“嘭”的一声摔碎白瓷碗。

满座皆惊,大家同时看向了九莺莺。

九莺莺目光紧紧的盯着秦壮启,掷地有声的呵斥道:“秦壮启,你竟敢在背后如此诋毁我父亲,实在是欺人太甚!”

全屋子的人都愣了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九莺莺。

谁也没有想到九毅行的女儿竟然在这里!还听到了秦壮启刚才说的那些话。

大家纷纷变了面色,特别是跟在秦壮启身边的那群人,全都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只有秦壮启还无动于衷,他喝的晕眩的脑袋晃了晃,头晕眼花的看着九莺莺,轻轻眯了眯眼睛。

九莺莺脸上虽是怒容,但精致的眉眼却格外的别有一番韵味,窗外的微风吹动她的头发,墨发如染,容貌倾城。

秦壮启忍不住笑眯眯的笑了起来,“哪来的小娘子,这般漂亮?”

他以前看过小时候的九莺莺,但是进入兵营之后,再未见过九莺莺,所以喝的昏胀的脑袋,根本就没有认出九莺莺是谁。

柳絮如忍无可忍的怒拍桌子站起来,厉声呵斥道:“大胆!你面前的是太子妃娘娘!你竟敢这般无礼,语气轻浮,还不跪下!”

“……跪?”秦壮启不以为意的挑了下短粗的眉毛,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道:“太子在这里我都不跪,太子妃又算个什么东西!”

“哦?”九莺莺眸色一动,不动声色的问:“你敢不跪太子?”

柳絮如本来怒火冲头,九莺莺这声问话却不紧不慢,清凉如水,柳絮如一下子冷静下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按兵不动,目光紧盯着秦壮启。

秦壮启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想也不想,张口就道:“我当然敢!我现在叫他一声太子是给他面子,以后等我外甥当了太子,我让他给我下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震惊的大气都不敢喘。

九莺莺凝视着秦壮启,不动声色的道:“你竟然敢让太子下跪,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壮启看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忍不住流露出色眯眯的眼神。

他语气轻浮地说:“小娘子,你那个残废的相公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你不如跟着我,我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真男人!”

“我是太子妃,也是九将军的女儿,你竟然敢觊觎我。”九莺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继续不动声色的道:“难道在你眼中,戍守边关的将领和身份尊贵的太子,都不如二皇子?”

如果是平时,秦壮启的手下们早就提醒他了,但是刚才提醒他的那几个聪明人都被他揍了,现在心中有气,正在气头上,当然不会帮他。

剩下的那些酒囊饭袋们只知道说好话奉承秦壮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祸从口出的危险,还以为秦壮启能继续无法无天呢。

秦壮启哼哼笑了两声,顶着那张喝得醉醺醺的脸,喷着酒气大声道:“当然!二皇子是我亲外甥!就连当今陛下也没有我外甥厉害!”

九莺莺冷笑一声,秦壮启这句话一出,就可以彻底结束了,她今天这趟算是真没有白来。

她给柳絮如递了一个眼神,现在该让柳絮如痛痛快快的发泄一顿了。

柳絮如抬脚就朝秦壮启踹了上去,她忍耐了这么久,这一脚踹的又狠又快。

“老娘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厉害!”

秦壮启本来就不是柳絮如的对手,又喝多了酒,早就手软脚软没有反抗的力气,柳絮如用足了力气,直将秦壮启踹得鼻青脸肿,秦壮启像杀猪一样惨叫连连,只能到处爬着躲避。

“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你们快过来救救我啊……”

秦壮启的手下们一看情况不妙,谁也不敢出手阻拦,纷纷背过身去。

其他人也全都冷眼旁观,只有秦壮启一个人鬼哭狼嚎的叫着,想躲也没地方住,刚刚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这会儿已经狼狈不堪的没脸见人了。

柳絮如过足了瘾,揍了一拳又一拳,直到揍够了,才解气的拍了拍手,将昏迷过去的秦壮启扔在地上,抬头看着九莺莺问:“现在怎么办?”

她算是看出来了,九莺莺比他们还想让贺怀瑾完蛋。

九莺莺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秦壮启,沉声道:“秦壮启当众辱骂我父亲,诋毁我相公,还轻薄于我……”

九莺莺眸色变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现在该哭了。”

第97章 第 97 章

淑怡宫里,淑妃将金镶玉的簪子插到发髻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轻轻抚了抚眼角的细纹,冷声问旁边的宫女, “新到的燕窝给太子妃送过去了吗?”

她的贴身宫女小谷眸色动了动, 低声回答道:“娘娘放心,那些燕窝已经加过料,给太子妃送过去了。.xinghoen.”

淑妃满意的勾唇冷笑, 看来九莺莺一如以往的愚笨。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笑了笑, 她绝不允许九莺莺先生下皇孙, 更不会让贺怀翎留下正统继承人。

不然的话,就算贺怀翎因为腿疾无法登基为帝,他的儿子还是可以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甚至继承顺位在贺怀瑾之前。

那个孩子不但会名正言顺,还会有九毅行这个姥爷作为他背后强大的支柱, 即使是幼子, 也会有继承大统的机会。

她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贺怀瑾坐在旁边的桌旁,淡然的喝着茶水, 仿佛没听到他母妃跟宫女的对话一样。

他即使有些舍不得九莺莺,心里也清楚的知道, 九莺莺自从嫁给贺怀翎的那一刻, 就注定是一枚跟他无关的废棋了。

淑妃看着无动于衷的儿子,满意的轻笑了一下,想要成大事就必须狠心, 贺怀瑾做的很好。

九莺莺太过美貌,她以前一直担心贺怀瑾会禁不住诱惑,现在看儿子如此狠心,才放下心来。

贺怀瑾不会不知道她在那些燕窝里加了什么,她今天当着贺怀瑾的面提起此事,就是想要试探一下贺怀瑾的态度,现在她对试探的结果十分满意。

“娘娘,不好了!”一名宫女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躬身禀报。

“发生何事?”淑妃认出这是负责打探消息的宫女,面色不由变了变,站起来声音有些急切的问道。

淑怡宫里向来规矩严格,宫女和太监们很少有这么慌慌张张的时候,能让这名宫女这么着急的事,定是大事。

宫女跪下道:“娘娘,太子妃刚刚哭哭啼啼的入宫来找您,结果消息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命人中途拦下了太子妃。”

“陛下的人将太子妃带到了景阳宫里,太子妃不知道说了什么,陛下现在命人去捉拿舅爷了。”

淑妃全身一震,“哪个舅爷?”

贺怀瑾闻言,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也站了起来,看着那名宫女,面色凝重的道:“说清楚。”

宫女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一眼,低声回道:“回娘娘,回殿下,就是秦舅爷啊……”

淑妃和贺怀瑾一怔,同时抬眸对视一眼。

淑妃面色变了变,呢喃道:“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儿。”

贺怀瑾点点头,九莺莺哭着进宫,璟帝又亲自派人捉拿秦壮启,动作如此之大,事情定然非同小可。

两人面色凝重,赶紧抬脚朝璟帝的景阳宫走了过去。

他们惊疑不定的来到景阳宫后,由太监进去禀告,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璟帝才让他们进去。

他们走进大殿,大殿里静悄悄的,他们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

璟帝满脸阴沉的坐在龙椅上,风雨欲来。

九莺莺眼睛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她低垂着头,他们走进来,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淑妃心里忍不住开始打鼓,她看着九莺莺眸色动了动,露出关切的神色,上前握住九莺莺的手。

“莺莺,你怎么哭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快跟我说说,我给你做主。”

九莺莺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哀戚的道:“淑妃娘娘,莺莺进宫来本来是想请您做主,给莺莺讨个公道,不过现在父皇亲自处置此事,莺莺已经无话可说,一切都交给父皇定夺吧。”

淑妃心里震了震,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问:“莺莺,发声了何事啊?”

璟帝目光阴沉沉的看着他们,“你们消息倒是灵通,朕的护卫才刚出去抓人,你们就知道消息赶过来了。”

贺怀瑾和淑妃面色同时一变,贺怀瑾连忙低下头来,淑妃勉强笑了笑道:“陛下,我们也是担心您和太子妃,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们如此生气?”

璟帝冷笑一声,突然把手里的折子摔到地上,怒气冲冲的大喝道:“还不是你那个弟弟做的好事!”

淑妃和贺怀瑾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此事定然跟秦壮启有关,但听璟帝如此动怒,还是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

淑妃心思飞快地运转着,能让九莺莺如此委屈,又能令璟帝如此大怒,她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秦壮启调戏了九莺莺。

她心里怒骂了九莺莺一句红颜祸水,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看了璟帝一眼。

她对上璟帝阴沉的眸子,不由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

她心里虽然气九莺莺不懂事,但是面上不显,低着头老实认错道:“陛下,我那个弟弟最喜欢胡闹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说不定是在跟太子妃开玩笑,太子妃不要太认真。”

她抬头看着九莺莺,语气温柔宽厚,话里却透着讥讽的道:“太子妃,本宫知道你长的漂亮,壮启可能不知你身份,无意间冒犯了你。”

她话锋一转道:“但是你也莫要太敏感,你可能自恃美貌,以为天下男子都会心悦于你,但我最是了解我那个弟弟,他性情宽厚善良,绝不会有不轨之心,除非……是你做出了什么举动,让他以为你是勾栏院里的那些女人,不管怎么样,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

九莺莺听得恶心,淑妃以为秦壮启只是轻薄了她,便想要将所有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还将她比作勾栏院里的人!

贺怀瑾也面色不悦,他看向九莺莺,蹙眉道:“太子妃,你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可以先来跟我说,何必闹到宫里,如此小题大做?”

他一直觉得九莺莺虽然有些任性,但是一直被他牢牢握在手里,可是九莺莺这次竟然招惹了他的舅舅,还闹到了璟帝面前,给他惹麻烦,他不由不悦。

他觉得就算秦壮启做错了事,大不了他私底下惩罚秦壮启,九莺莺这样把事情闹大,不但秦壮启捞不到好处,他和他母妃可能也要受到拖累。

他认为都是九莺莺的错,如果九莺莺息事宁人,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至于九莺莺究竟受了什么委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闹到璟帝面前。

他如此想着,面色不由有些不悦,说话时声音也格外的冰冷,近乎逼问的道:“太子妃,你遇到事情为何不先来找我?”

“孤的太子妃被欺负了,为什么要去找你?”贺怀翎扬声道。

他推着轮椅从大殿外走进来,目光如鹰的看了一眼贺怀瑾。

贺怀瑾没想到贺怀翎会突然进来,面色尴尬的拱了拱手,说:“臣弟刚才一时情急,就是随口一说,太子莫要介怀。”

贺怀翎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对璟帝行礼道:“父皇,儿臣听闻太子妃受辱,心中焦急,所以未来得及禀报就进来了,请您莫要见怪。”

璟帝摆了摆手,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没有时间计较这些,更何况贺怀翎是太子,他本来就给了贺怀翎自由出入景阳宫的权利,只是贺怀翎向来有分寸,很少不禀告就进来而已。

贺怀翎抬头看向九莺莺,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轻轻挑眉,道:“太子妃,你还好么?”

九莺莺与他对视一眼,将他眼底的揶揄看得一清二楚,偷偷瞪了他一眼,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像个怨妇一样,柔柔弱弱的回道:“反正我怎么样殿下也是不关心的,又何必多问?”

璟帝和淑妃、贺怀瑾都在这里看着,她当然不能跟贺怀翎表现的太亲密。

“哦,那孤就不问了。”贺怀翎十分配合,当真就不问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转过身去。

九莺莺:“……”她的《俏太子受难记》哪去了?她一定十遍!

大殿里的其他人将他们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思各异。

淑妃抿了抿唇,抬头看向璟帝,眉眼温柔,神色小心。

她柔柔的看着璟帝,声音失落的道:“陛下,请您饶了臣妾弟弟这一次,臣妾当年为了能够早点服侍陛下,小小年纪就进宫了。”

“当时弟弟年幼,臣妾没有机会管教好他,放任他肆意妄为,才酿就了他今日的糊涂,他若是做错了什么事,请陛下看在他无知糊涂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吧。”

她知道她这么说,最能引起璟帝的怜香惜玉之心,以往这招最是有用。

可惜璟帝这次却没如她所愿,听到她的话,不但没有心软,面色反而更冷更阴森,“你的意思是说他今日做的这一切,都怨朕?”

淑妃面色一变,赶紧磕头道:“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璟帝怒道:“你进宫早,秦家其他人就不会管教他吗?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他们都死了吗?”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有机会见他,你逢年过节便招他入宫,吃喝赏赐不断,朕看你不是没有机会管教他,你是根本就不想管教他!就是你给他做靠山,让他在宫外面兴风作浪,还要给朕泼脏水!”

淑妃吓得花容失色,她很多年没有看过璟帝如此动怒,忍不住连声哀求,身体都吓的抖了起来。

贺怀瑾也赶紧跟着淑妃俯下身子,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

他忍不住微微诧异,如果秦壮启只是轻薄了九莺莺,璟帝会如此动怒吗?

难道秦壮启还做出了更过分的事?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虽然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是哭过,但是她衣衫完整,神色看起来也没有崩溃的样子,秦壮启应该不至于成功的玷污了她。

既然排除了这个可能,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璟帝如此震怒?

他疑惑不解,低下头去,继续老老实实的跪地叩首。

九莺莺几不可察的浅笑了一声,璟帝当然会动怒,他不但会动怒,还会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怒气。

秦壮启今日当着百姓们的面公然瞧不起武将,还说留在京城里的人才是会享福的人,谁留在京城里?高高在上的璟帝不也留在京城里吗?

如果璟帝这次不摆明态度,必定会让天下的武将寒心,从此以后谁还给他上场作战,保家卫国?都留在京城里享福得了!

璟帝这次无论如何也会跟秦壮启划清界限,绝对不会姑息养奸。

淑妃刚才的话如果传出去,大家会说璟帝贪恋美色,所以才会姑息秦壮启糊涂行事,更有甚者还会说秦壮启的意思就是璟帝的意思,璟帝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然容不了淑妃如此求情。

璟帝就算为了不寒天下武将们的心,这次也不会让事情不了了之。

第98章 第 98 章

淑妃战战兢兢的低声求饶,璟帝高坐龙椅之上, 一言未发, 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淑妃和贺怀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都没有开口让他们起来。.zhongqien.

大殿里静悄悄的, 除了淑妃的求饶声之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九莺莺和贺怀翎神色坦然,仿佛置身事外一样, 贺怀瑾却惊疑不定, 跪在地上神思混乱的思考着对策。

直到护卫带着刚被泼了冷水, 稍微醒酒的秦壮启走进来,将他按倒跪在地上,才打破了一室平静。

秦壮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九莺莺, 吓的差点晕过去,连忙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璟帝看着秦壮启, 冷哼道:“淑妃, 起来好好看看你那好弟弟,瑾王, 你也起来看看你那好舅舅。”

“……是。”

淑妃和贺怀瑾咽了咽口水,心脏不安的跳动着。

淑妃跪了这么久, 双腿已经发麻, 贺怀瑾把她扶了起来。

两人一起站起来,抬头看到秦壮启的模样,不由瞪大了眼睛。

秦壮启鼻青脸肿, 已经看不出人样,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在泥里滚过一样,全身湿哒哒的,头发也湿的粘在了一起,淑妃瞪大了眼睛,差点认不出他。

他看到淑妃,立即哭唧唧的喊了一声:“姐……”

淑妃霎时心疼起来,她心疼的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摸摸秦壮启的脸,可是秦壮启脸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她根本就无从下手。

淑妃看着秦壮启脸上的那些伤,目眦欲裂,扬声怒道:“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告诉姐,姐给你做主!”

自从她入宫得宠以来,谁看到她家人不是恭恭敬敬?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对待她的家人。

这无异于打她的脸一样,她怒火冲头,竟忘了现在是什么情形。

贺怀翎看着秦壮启身上的那些伤口,不用问就知道,一定是他小姨母干的。

柳絮如打人有一个特点,打人专打脸,她越是讨厌一个人,她越是专挑那个人的脸打。

贺怀翎看着秦壮启脸上那一个又一个的印子,就知道定然是出自柳絮如之手,除了她,一般没有打人这么损的。

秦壮启看到淑妃,便像壮了胆一样,他吸了吸鼻子,怒指着九莺莺道:“是她!是跟她一块那女的把我打成这样的!姐姐,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她们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淑妃仿佛终于抓住了错处一样,猛的转身瞪向九莺莺,精致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太子妃,你是不是欺人太甚了?明明是你的人打了我弟弟,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他就算有错!他也是你的长辈,你不能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他如果调戏于你,你可以告诉我,由我来处置他,你现在这样乱用私刑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无法无天,不把我看在眼里吗?”

贺怀翎不动声色的挡在九莺莺面前,眸色沉沉地看向淑妃。

淑妃看到挡在九莺莺面前的贺怀翎,眸色一动,突然厉声道:“陛下还活着!现在这京城还轮不到你们夫妻做主!你们现在就这么欺负人,以后等你们夫妻能做主的时候,我和我的家人还能活吗?”

九莺莺眼看着这么一顶高帽扣下来,不得不佩服淑妃,这个时候她还没忘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真是心思歹毒啊。

柳絮如身份敏感,九莺莺这是不能提起她,免得引起璟帝的怀疑。

她只是上前一步,神色淡然的道:“淑妃娘娘,秦大人虽然是我的长辈,也是您的亲弟弟,但是我不后悔打了他。”

淑妃轻哼一声,“你到现在还如此嚣张!那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为何打他?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我誓不罢休!”

九莺莺抬头,嘴角轻勾了一下,目光锐利的射向淑妃和贺怀瑾,看得他们同时一惊。

他们还从未见过九莺莺流露出这样冰冷而尖锐的目光。

九莺莺一步步的朝他们走了过去,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的道:“我身为他人子女,我要打他!”

“我身为他□□子,我也要打他!”

“我身为太子妃,我更要打他!”

“他不忠不仁不义不悌!他就算是您的弟弟,我依旧要打他!”

……

淑妃震惊的呆愣住,被九莺莺一连串的质问砸懵了,她看着九莺莺的眼睛,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九莺莺目光冰冷,就像踏着血色回来报仇的亡魂一样,仿佛要质问到她的骨子里去。

她全身发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贺怀瑾眼疾手快的扶住淑妃,抬起头看着九莺莺,满脸不悦的道:“太子妃何必出此狂言?我舅舅就算对你无礼,也是无心之失,你多担待点便罢了,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太子妃,明明是你打了人,你已经出过气了,还想让我舅舅怎么样?你现在竟然还这般理直气壮,不但不知悔改,还恶人先告状的闹到父皇这里。”

“太子妃,我真的对你很失望,你以前明明很善良,我真是不知道你何时变成现在这样不讲理!”

……

贺怀瑾的指责一字一句的响在空旷的大殿上。

九莺莺深吸一口气,她无比庆幸自己上辈子已经对贺怀瑾失望透顶,不然她现在一定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淑妃听完贺怀瑾的指控之后,顺势跪下,哭哭啼啼的对着璟帝磕了一个头,声泪俱下的道:“陛下,你要替臣妾做主啊!太子妃就算有太子撑腰,也不能如此欺辱臣妾和臣妾的弟弟啊。”

“臣妾不知道太子妃跟您说了什么,但是您也知道,太子一直不喜欢怀瑾,太子妃自然跟太子也是一条心,这件事说不定是一场处心积虑的布局,真相到底如何,还请您调查清楚,其中定然是有误会,请您还我们公道。”

九莺莺眸色冷了冷,淑妃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拖贺怀翎下水,真是其心可诛。

璟帝目光晦暗不明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声音冰冷的沉声道:“你们错了,太子妃从未跟朕告状。”

淑妃哭声戛然而止,贺怀瑾也是一愣。

“朕得知太子妃哭着进宫后,以为是太子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担心,所以命人将太子妃请了过来,太子妃来了之后,只是一直哭,不肯多言,朕只好命人去查她进宫之前发生了什么,如此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太子妃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说。”

璟帝转头看向贺怀瑾,道:“你不是问太子妃为何如此生气吗?朕告诉你。”

贺怀瑾和淑妃轻轻蹙眉,不知道为什么璟帝明明语气平静,他们心里却没来由的慌了起来。

璟帝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道:“太子妃之所以如此动怒,是因为秦壮启不止对她无礼物,秦壮启还对她的父亲,也就是朕的护国大将军无礼,秦壮启还对她的相公,也就是朕的儿子无礼”

璟帝的声音没有起伏,眸色却越来越沉,仿佛里面酝酿着无尽的狂风暴雨。

秦壮启刚醒酒的脑子突然回忆起自己之前说了什么,那些可怕的回忆随着璟帝的话疯狂的涌入他的脑海。

他面色大变,几乎瘫坐在地上。

贺怀瑾和淑妃没有看到秦壮启突然巨变的面色,他们听出璟帝话中的怒火,忍不住慌张起来。

他们以为秦壮启只是举止轻浮,没有眼力见儿的招惹了九莺莺,那样只要他们声音大,能倒打一耙,这种说不清的小事便过去了,毕竟传出去的话,会对九莺莺名声有损,九莺莺必然也不失望事情闹得太大。

可是他们没想到,秦壮启竟然同时惹了这么多事儿,璟帝明显动怒了。

淑妃知道他这个弟弟喝醉之后向来口无遮拦,她刚才凑近的时候就闻到了秦壮启身上浓重的酒味,现在听璟帝这样说,稍微一想就猜到他一定是酒醉之后,说了什么胡话。

秦壮启很有可能还辱骂了九莺莺、九毅行和贺怀翎,应该是正好被九莺莺听见了,所以才惹出这件事端。

她心里越发的埋怨起九莺莺来,如果九莺莺息事宁人,不闹到宫里来,那就什么事儿也没有。

淑妃心里暗骂了九莺莺几句,跪在地上趴伏道:“陛下息怒,臣妾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弟弟,绝对不让他再口出胡言。”

“对了……”璟帝声音森寒,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淑妃,手指敲了敲桌上的玉玺。

玉玺玉质通透,璟帝的手指敲击在上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种声音本来很小,但是因为大殿无比的寂静,竟然每个人都听清了这种声响,淑妃和贺怀瑾的心脏随着声音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频率越来越快。

璟帝看着他们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惊奇,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道:“秦壮启还说瑾儿以后要做太子。”

贺怀瑾和淑妃全身一震,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们目光惊恐的看向璟帝,如置冰窟。

璟帝面色冰冷的看着他们,风雨欲来的问:“连朕都不知道瑾儿要做太子了,你们知道吗?”

大殿里的空气整个降到冰点,淑妃面色惨白,张了张嘴,竟然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栗,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恐惧。

贺怀瑾更是面白如纸,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秦壮启,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壮启竟然是惹出了这样的祸端!竟然把他一起连累了,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会管这件事儿。

秦壮启瘫坐在地上,面如菜色,自知大难临头,连哭都哭不出来。

第99章 第 99 章

淑妃和贺怀瑾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全都慌了起来。.gjipo.

璟帝看着他们, 不紧不慢的道:“秦壮启还说等怀瑾做了太子之后, 他还要让怀翎跪在他的脚下。”

璟帝每说一句话,贺怀瑾和淑妃的心就猛的颤一颤, 听到这句, 他们的心更是直降到了谷底,全身都颤栗起来。

“怀瑾,原来你想做太子啊?”

璟帝的声音如一道惊雷, 淑妃和贺怀瑾一下子以头磕地。

贺怀瑾一边磕头一边连声惊呼, “儿臣绝对没有!舅舅……秦壮启在胡言乱语!儿臣绝无此意!请父皇明鉴!”

淑妃连声附和, “陛下明鉴!”

“哈哈哈……”璟帝突然笑了起来,淑妃和贺怀瑾同时收了声,心头一紧。

“他竟然帮朕把太子的未来都决定好了。”

璟帝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 忍不住笑了两声,但是他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看着淑妃和贺怀瑾突然收了笑声, 阴恻恻的问:“淑妃、瑾儿, 你们怎么看?”

淑妃和贺怀瑾使劲使劲磕头。

“臣妾不知道,陛下, 臣妾冤枉。”

“父皇,儿臣绝对不知此事, 儿臣与秦壮启关系向来不亲厚,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离经叛道是他的事,儿臣一点妄念也没有。”

……

九莺莺忍不住偷偷的啧啧了两声, 贺怀瑾撇清关系的速度可真是快。

他刚刚还一口一个舅舅,理直气壮的为他那位好舅舅主持公道,这么一会儿功夫秦壮启就从舅舅变成了不熟的秦壮启,恨不能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璟帝冷眼看着他们跪地求饶,对瘫坐在旁边的秦壮启道:“秦壮启,不如你把你在酒楼里说过的那些话,复述一遍。”

秦壮启眼睛转了转,还企图逃脱罪证,找借口道:“臣……臣酒后糊涂,记不得了。”

“哦。”璟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声音没有一点起伏的道:“既然你这脑袋不记事,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现在就砍了吧。”

秦壮启脊背一凉,立即惊呼道:“臣记得!臣记得!”

“说!一个字也不许落下!”璟帝道:“你在鹤雀楼里说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你敢说错一个字,朕立刻砍了你。”

“是……”

秦壮启咽了咽口水,身体抖得像筛子一样,好不容易才把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臣说九毅行没有脑子,只会带兵打仗……在我面前就是个屁。”

“……叫他一声太子是给他面子……等我外甥当了太子……我让他、他给我下跪……”

“二皇子是我亲外甥……就连当今陛下也没有我外甥厉害……”

……

秦壮启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重复着他当时说的那些话,淑妃和贺怀瑾越听脸色越白,后来吓得手脚发软,喘气都费劲。

可是这种折磨还没有到尽头,秦壮启还没有说完,他们虽然惊恐无比,却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

“……残废的相公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不如跟我,我让你体验一下什么是真男人……”

秦壮启说完最后一个字,贺怀翎手里的剑就刺穿了他的肩膀。

贺怀翎阴沉着眸子,抽出佩剑,一字一顿道:“再敢侮辱太子妃,孤就直接杀了你。”

秦壮启捂着血流如注的肩膀,眼前阵阵发晕,一个字也不敢反驳,连忙讷讷应是。

淑妃焦急的看着秦壮启的伤口,心里又急又怒,但是她不敢表现出对秦壮启的一点关心来,秦壮启虽然是她的亲弟弟,但是没有她的亲儿子重要,更没有她和贺怀瑾的未来重要。

九莺莺夺过贺怀翎手里的佩剑,掏出帕子,擦去上面的血迹。

贺怀瑾沉默的看着他们,这一刻才察觉,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的亲密,但是他没有时间多想,秦壮启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让他厌恶,也提醒着他,这不是贺怀翎一剑就能解决的事。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壮启竟然口出狂言至此,他和母妃刚才竟然还为他求情,简直就是不要命了,他现在想起刚才自己求情和发怒的样子,就忍不住通体发寒。

秦壮启刚才是在酒楼里闹事,估计他所说的那些话,早就已经在民间传开,想瞒也瞒不住了。

璟帝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安抚武将,定然会处置秦壮启,给众人一个交代。

至于他……如果想来,恐怕难上加难了。

贺怀瑾从未觉得皇位离他如此之远过他惊恐又紧张的抬头看向璟帝。

璟帝就像没有看到贺怀翎刚才给了秦壮启一剑一样,他神情淡漠的高坐在龙椅之上,既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开口传唤御医。

秦壮启身上伤口传来的疼痛,令他无比的清醒,他强忍剧痛,跪地求饶。

“陛下!请您饶了臣这一次吧!臣酒后胡言,绝非真心,臣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臣再也不敢了。”

璟帝淡漠的抬了抬下颌,“把地上的折子拿起来,读。”

秦壮启颤颤巍巍的爬过去,捡起璟帝刚才扔到地上的那张折子。

他看了一眼,就差点晕了过去,在璟帝眼神的威逼下,才战战兢兢的开口:“秦壮启不敬君主、不敬忠臣、不敬良将……抄家……发配苦寒之地,无召不得入京……”

秦壮启读完最后一个字,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忙不迭的求饶。

“陛下!求您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姐姐!外甥!你们救救我啊!不能不管我啊!”

璟帝厌恶的看着他一眼,烦躁的摆了摆手,对护卫命令道:“拖下去,让他在鹤雀楼门口跪一天,如果一天之后还活着,立即发配。”

现在天气炎热,秦壮启身上又受着重伤,在鹤雀楼门口跪上一天,就算能活下去,也没了半条命。

秦壮启吓得屁滚尿流,连声大喊:“姐姐!你救救我,我求你救救我!我是你的亲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怀瑾!我是你舅舅,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淑妃和贺怀瑾嘴唇颤抖,别说是求情,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他们心里清楚的知道,只要璟帝这道圣旨一颁布出去,他们算是彻底失去了母族的依靠,秦壮启在鹤雀楼前跪上一天,也等于将他们的面子放在脚底下踩。

从今天开始,他们将沦为全京城的笑话,再也抬不起头来。

但是他们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却一个字也不敢求情,因为他们心里的清楚明白,他们一旦开口求情,璟帝心里怀疑的种子就会飞速增长,他们将随着秦家一起没落。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跟秦家划清界限,从此以后再无来往。

淑妃看着秦壮启心如刀绞,秦壮启是她最疼爱的幼弟,她对这个弟弟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在娘家和儿子的将来之间选择,她只能选择儿子。

只要贺怀瑾以后可以登上皇位,那么她的娘家人就还能翻身,只要忍过去,只要坚持下来,他们就能反败为胜。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快点分割清楚,绝对不能被秦壮启拖累。

淑妃和贺怀瑾咬紧了下颌,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开口求情。

璟帝一直冷眼旁观,他淡漠的看着淑妃和贺怀瑾,开口道:“秦壮启让你们给他求情呢,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淑妃使劲闭了闭眼睛,跪地磕头,咬牙道:“臣妾……”

秦壮启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看着淑妃,他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这位姐姐最厉害,有这位姐姐在,他无论闯什么祸,姐姐都会帮他善后。

只要淑妃开口求情,他一定能够逃脱一劫。

淑妃心头剧痛,声音哽咽的开口:“……请求陛下处死秦壮启。”

秦壮启本来以为她要给自己求情,听到她不但不求情,反而要将他置之于死地,瞬间吓得尿了裤子。

贺怀瑾也在旁边沉声开口:“父皇,秦壮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父皇不必手下留情,儿臣也请求父皇处死秦壮启。”

秦壮启难以置信的看着淑妃和贺怀瑾,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璟帝厌恶的摆了摆手,命令护卫赶紧将他拖了出去。

九莺莺没有理会他们的吵吵闹闹,低着头将贺怀翎的佩剑侄子细细的擦干净,然后将擦拭干净的利剑,不紧不慢的放回贺怀翎的剑鞘中。

她垂眸看着贺怀翎漆黑冰冷的眸子,有些好奇的凑到他耳畔问:“你在想什么?”

贺怀翎闻言,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黑眸沉静,声音不起波澜,“我在想父皇会如何处置贺怀瑾和淑妃。”

璟帝宠爱淑妃,但他最爱的始终是自己,如果贺怀瑾有妄图称帝之心,甚至想要左右他立太子之事。

他不喜欢受人摆布,甚至有人妄图摆布他也不行,但是他一定不会轻易处置贺怀瑾,他还需要用贺怀瑾平衡朝局,那么……他要如何做?

九莺莺低头想了想,片刻之后,无所谓的轻笑道:“反正不管父皇怎么处置,淑妃和贺怀瑾最近都要老老实实做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只是淑妃和贺怀瑾,就连秦氏和九红豆最近也得夹紧尾巴做人,绝对不敢惹是生非,她和贺怀翎最近可以轻松不少。

贺怀翎抬头看着她,她的脸上丝毫没有担心的神情,看起来轻松自在。

贺怀翎不由轻轻笑了笑,看来他的太子妃真的很希望贺怀瑾吃饭噎、喝水呛、睡觉魇、日日晦气与倒霉常伴啊。

……他作为夫君,当然要努力替娘子完成愿望。

第100章 第 100 章

贺怀瑾跪在地上, 抬头看向九莺莺,突然拱了拱手,道:“太子妃, 刚才是我不知缘由, 错怪了你,我郑重的向你道歉,望你能原谅我。.zhongqien.”

九莺莺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怀瑾,就像前世的贺怀瑾看着毒发倒在地上的她一样。

她在临死前的那一刻, 都在等待了贺怀瑾的歉疚与悔恨,但是贺怀瑾有的只是冰冷和贪心。

现在她终于等到了贺怀瑾的这句抱歉,但是这句抱歉并非出自贺怀瑾的真心, 他只是在演给璟帝看而已。

她冷笑不语, 原谅贺怀瑾?当然不可能,不是真心的悔恨和歉疚,没有任何意义。

贺怀瑾现在不过才尝到了她前世痛苦的万分之一而已, 又算得了什么呢?

贺怀瑾见九莺莺不说话,微微蹙了蹙眉,觉得九莺莺有些不识相。

他心中虽然不悦, 但是面色依旧诚恳,他转头对贺怀翎道:“太子, 刚才是我莽撞无礼, 我也要向你道歉。”

他顿了顿说:“秦壮启做错了事,我愿意替他向你们赔罪,你们如果有什么要求, 尽管说出来,我一定竭尽所能替你们办到。”

贺怀翎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弯起唇,不紧不慢的道:“原来二殿下如此无所不能,孤办不到的事,你竟然能办到?”

贺怀瑾一愣,璟帝一瞬间拧起了眉毛。

贺怀翎办不到的事情,贺怀瑾却能办到,这说明什么?说明贺怀瑾已经凌驾于贺怀翎这位太子之上。

这无异于又触碰了璟帝现在本就敏感的神经。

贺怀翎是璟帝亲封的太子,贺怀瑾越过贺怀翎,就代表越过了璟帝的权威,也说明璟帝失去了对贺怀瑾的控制,这无异于是璟帝最不能忍受的。

贺怀瑾反应过来,慌乱道:“我绝无此意,太子莫要误会。”

贺怀翎神色淡漠,道:“孤是否误会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百姓不要误会。”

璟帝目光沉了沉,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秦壮启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亲封的太子明明是贺怀翎,如果天下的百姓都默认将来的继承人会是贺怀瑾,那他这个皇帝还有何权威?

璟帝盯着贺怀瑾看了一会儿,沉声开口道:“怀瑾,你舅舅的话,已经在京城中传开了,他这些话注定会伤了武将的心,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贺怀瑾急道:“怀瑾愿意替秦壮启向诸位将士一一道歉。”

“一一道歉?天下的将士有多少,你数得清吗?你舅舅骂的不是九将军一个人,他骂的是千千万万跟九将军一样离开家,去边关保家卫国的英雄!他寒的是天下将士的心!”璟帝冷笑了一声,看着他摇头道:“此事恐怕不能那么轻易解决。”

如果天下人误会秦壮启那番话代表着贺怀瑾的意思,甚至是代表他这个皇帝的意思,那么哪里还有人肯去边关做的那个‘傻子’,大家都留在京城里享福算了!

贺怀瑾知道璟帝处置完秦壮启,就该轮到他了。

他听璟帝这样说,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他神色紧张的问:“父皇,您觉得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儿臣该如何做?”

璟帝没有说话,沉吟的看着他,就像在打量一件货品,思考着他的价值。

淑妃看到秦壮启被带走之后,就心痛难当,萎靡了一会儿,这会儿听到牵连到她的儿子,才强作镇定的跪直了身体。

她看着璟帝泪如雨下,柔柔弱弱的道:“陛下,请您明察秋毫,此事真的跟怀瑾无关,秦壮启糊涂,可我们也无法得知他心里想什么,更不能封上他的嘴啊!我们怎么会知道他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璟帝未置可否的看着她,忽然道:“秦壮启说怀瑾日后要做太子,你说你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你的意思是怀瑾无心太子之位?”

淑妃声音一滞,愣愣的看着璟帝。

贺怀翎腿伤之后,几乎所有人都默认贺怀翎已经与帝位无缘了,那么太子自然悬空,待有能者居之。

她和贺怀瑾一直毫不掩饰的在璟帝面前积极表现,表现的对太子之位当然当仁不让,但是……他们的态度是一回事儿,能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

她答不上来,一旁的贺怀瑾见璟帝面色越来越沉,赶紧开口道:“父皇,太子之位当然由您定夺,我又怎敢痴心妄想。”

“你最好不敢。”璟帝声音低沉,目光如炬的看着他,不容反驳的道:“从你生下来,怀翎就是太子,你牢记清楚,他是储君,你是臣子,不该做的事情你少做,不该想的事情你别想,你本本分分做你的二皇子,像你刚才所说的一样,别痴心妄想。”

璟帝语气放慢,一字一句的道:“朕金口玉言,说这太子之位是谁的就是谁的,朕只要一日没有改口,你就老老实实的不要生出妄念。”

这是璟帝第一次明确的警告贺怀瑾不要贪图太子之位,淑妃和贺怀瑾同时震了震。

“……是。”贺怀瑾声音干涩,半晌才俯首叩头。

璟帝这样说,无异于说明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撤换太子的意向。

贺怀瑾脑海中一瞬间有些空白,他一直以来的筹谋,都在这一刻成了泡影,至少近期之内,他无法成为太子,秦壮启短短几句话,就让太子之位离他更远了。

这一打击让他的喉咙间忍不住有些腥甜,他使劲咽了咽唾沫,才把浓浓的不甘心咽了回去。

在璟帝面前,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丝不情愿,如璟帝所说,在这里,他只能做一个臣子。

他只能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儿臣受教。”

璟帝抬头看向贺怀翎,他刚才这番话,相当于给了贺怀翎一颗定心丸,等于告诉贺怀翎,他暂时没有撤换太子的意向。

璟帝忍不住有些失望,贺怀翎看起来依旧云淡风轻,对他的话根本无动于衷。

贺怀翎只是不悲不喜、不卑不亢的坐在那里,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璟帝眉头微蹙,他之所以如此忌惮这个儿子,就是因为他根本就掌控不了贺怀翎,贺怀翎从小到大,如果决定了做什么事情,就连他也无法阻止。

贺怀翎这样坚韧的心性,如果做皇帝很好,只要他下定决心,就一定能够成为一位皇帝,但是贺怀翎这样的心性做臣子却不够好,只要璟帝还活着,贺怀翎哪怕所有人的储君,也是璟帝的臣子,璟帝不可能放任他那样肆意。

璟帝心里轻叹,他的其他儿子,他都能够摸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比如贺怀瑾,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贺怀瑾想要太子之位,这样的儿子哪怕野心勃勃,也更容易掌握。

但是贺怀翎跟他们不一样,他只想让贺怀翎安安分分的做个太子,以后继承他的皇位,可是贺怀翎的志向太多。

贺怀翎既想要替百姓谋福祉,也想要上战场保家卫国,这份热血和对百姓的爱,是他在权力谋算中早就被遗忘的东西。

可是贺怀翎却在用实际行动明晃晃的告诉他,贺怀翎不会像他一样迷失在权力的中心,贺怀翎坚韧的心性会让他一直向前,保守本心。

贺怀翎经历了所有挫折,但是依旧心怀天下,无畏生死。

他明明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却能在战场上跟将士们同生共死,这是璟帝一辈子也无法做到的。

璟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在惧怕贺怀翎的强大。

他也曾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过,可是这些骄傲在日复一日反复积累后,渐渐变成了惧怕。

他开始无法抑制的忌惮这个儿子,他明明知道贺怀翎没有夺他皇位之心,但他还是开始寝食难安。

如果说这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感觉受到威胁,那这个人一定是贺怀翎。

他看着贺怀翎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站在贺怀翎身侧的九莺莺。

九莺莺低眉垂眼的站着,眉清目秀,面容姣好,眼眶还微微泛着红,但她的表情跟贺怀翎如出一辙,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对这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

璟帝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秦壮启辱骂太子妃,又辱骂太子妃的父亲和相公,相比起武将和百姓,这件事最愤怒的人应该是太子妃。”

他转头看向贺怀瑾,声音冰冷的道:“怀瑾,你既然想要给百姓和武将一个交代,那么,不如就由太子妃来决定,你该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

贺怀瑾愣住,犹豫片刻,低头应道:“……是,全凭父皇做主。”

他忍不住紧张起来,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毫不怀疑的相信,九莺莺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也会毫不怀疑的相信,如果九莺莺有机会,一定帮他说话。

但是现在……他想起刚才自己质问九莺莺时的态度,不由有些心虚。

他心里后悔又懊恼,早知道他刚才就对九莺莺态度好一点了。

他心里发愁,勉强定了定心神,抬头看向九莺莺。

他看向九莺莺的目光格外柔和,尽力露出温柔宠爱的神情来。

他想要让九莺莺想起他以前的好来,忘记刚才的那些不愉快,心里迫切的希望,九莺莺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

九莺莺的决定,可能会影响他的未来,对他至关重要。

九莺莺看着他脸上虚伪的温柔,忍不住轻轻攥了攥手,又一种有想要扇他巴掌的冲动。

她及时的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看贺怀瑾那副令她恶心的虚伪样,不然她怕她会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她低头沉吟片刻,心中很快有着打算。

她上前一步,抬头对璟帝道:“父皇,既然您将此事交给莺莺处理,那莺莺心中倒是有一想法,不如说出来,父皇看看是否可行?”

璟帝看她这么快就有了决断,不由饶有兴致的道:“太子妃尽管说。”

九莺莺垂眸,红唇轻启的朗声道:“秦壮启口出狂言,寒了武将们的心,二皇子作为秦壮启的外甥,自然难免会被大家认为他也是同样想法。”

她顿了顿道:“既然如此,不如让二皇子像以前的太子一样,亲自到边关去历练,带兵打仗,跟将士们同甘共苦。”

“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愿意留在京城里‘享福’,愿意去边关做一个为百姓肝脑涂地的‘傻子’,用自己的真本事让武将们心服口服。”

“莺莺觉得二皇子若是如此,必定能让武将们心悦诚服。”

她这番话说完之后,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九莺莺竟然让贺怀瑾到边关带兵打仗去?这不是往贺怀瑾手里送军权吗?

第101章 第 101 章

贺怀瑾被突如而来的狂喜冲昏了头脑, 他如果能够去军营,兵权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就知道,九莺莺心里还是愿意帮他, 九莺莺虽然说是惩罚他, 根本就是在为他打算!

淑妃也是神色一松,他们以前千辛万苦想要得到军权,都没有办法,他们费尽千辛万苦, 才好不容易把秦壮启弄进军队,还只当了个手里没有实权的军师。enbon.

这次难道要因祸得福,兵权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抬眸看着九莺莺, 突然觉得九莺莺看起来无比的顺眼, 她刚才恨不能将九莺莺碎尸万段的心思瞬间就淡了。

如果能用一个秦家换到兵权,那也算值得了。

只要贺怀瑾以后能登上皇位,秦家到时候依旧可以如日中天。

璟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九莺莺, 隐含打量。

九莺莺这样做,是为了帮贺怀瑾,还是真的为了安抚武将?

他知道九莺莺跟贺怀瑾有些不清不楚, 但是也知道他们很有分寸的没有逾矩过,不然他也不会将九莺莺嫁给贺怀翎。

他虽然防备贺怀翎, 但是不代表他会将一个跟贺怀瑾有染的女人许配给贺怀翎。

那么, 现在九莺莺的心到底是向着谁?

她如果真的想要帮贺怀瑾,应该不会将今天的事情闹到宫里来,但是她如果不想帮贺怀瑾, 现在为什么又要想办法将兵权给贺怀瑾?

璟帝摸不清九莺莺的心思,沉吟片刻道:“太子,你如何看?你觉得太子妃此法可行么?”

淑妃和贺怀瑾听到他的话,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贺怀翎哪里会让他们有触碰兵权的机会?

璟帝这样询问贺怀翎,贺怀翎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

可是出乎他们的意料,贺怀翎神色坦然,他抬眸看了九莺莺一眼,然后轻点了一下头,不以为意的说:“父皇,儿臣认为太子妃此法可行,二殿下如果能在军中拿到军功,必能让武将们哑口无言,心服口服。”

九莺莺站在一旁,倒是有些惊讶,她以为贺怀翎又要怀疑她,没想到贺怀翎竟然会帮她说话,认同她的想法。

璟帝皱眉思考片刻,点了点头道:“既然太子也同意,朕就没什么意见了,怀瑾,你愿意去吗?”

贺怀瑾听到贺怀翎竟然同意他去边关,整个人还有些懵,现在听到璟帝的问话,才连忙回过神来。

他跪地磕头,忍不住欣喜的道:“儿臣愿前往边关,与将士们并肩作战,用实际行动证明儿臣明白将士们的苦楚,愿意与他们同生共死。”

“嗯。”璟帝垂眸看着他,“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去边关后,就跟着……”

九莺莺抢先开口道:“父皇,我父亲如今还在京城未返回边关,不如就让二皇子跟我父亲一起去边关,这样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贺怀瑾心中一喜,九毅行是护国大将军,他如果跟着九毅行,想办法让九毅行为他所用,那么他的太子之位便稳了。

他忍不住有些感动,九莺莺真的是处处为他着想,竟然想得如此周到。

璟帝没有犹豫,点了点头,道:“那你就跟着九将军吧,朕封你为副将,你去了边关之后不可胡来,记住为九将军马首是瞻,听从九将军的话,好好磨练。”

“是!”贺怀瑾声音激动,尾音轻轻上扬。

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如此峰回路转,他竟然还能有此机缘!只要他去了边关,好好拉拢那些将领,以后兵权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心里跃跃欲试,一扫刚才的颓然,忍不住兴奋起来。

璟帝看着淑妃道:“淑妃管教幼弟不利,罚一年俸禄,即日起降为淑嫔。”

淑妃全身一震,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淑妃的位置上,她作为后宫之主,距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现在竟然不升反降。

她心痛难忍,但是她心里明白,秦壮启这件事必须对外人有个交代,她受到的惩罚越重,贺怀瑾受到的惩罚就越轻,她虽然不甘心,但只能认下这个惩罚。

她动作僵硬的俯身叩首,“谢陛下……”

璟帝突然闭了闭眼睛,疲惫的靠回龙椅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低着头半天都没有说话。

淑妃抬眸看着他,声音关切的道:“陛下,您可是又头疼了?用不用唤御医前来?”

九莺莺闻言神色一动,璟帝……上辈子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出问题的?

她对璟帝病重的记忆印象不深,她只记得璟帝病倒之后,贺怀翎就假装被神医治好了双腿。

她当时看着突然能走能跳的贺怀翎,震惊的无以复加,后来才想明白,贺怀翎根本就是一直在装瘸!

璟帝头疼的厉害,烦躁的摆了摆手,说:“你们都回去吧,其他事日后再说。”

“……是。”

众人不敢多问,低头行了一礼,躬身退了下去。

九莺莺推着贺怀翎往外走。

贺怀瑾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的看着九莺莺的背影,他自作多情的觉得九莺莺刚才是在帮他。

他忍不住想入非非,九莺莺对他痴心一片,矢志不改,想尽办法替他铺路,他在心中叹息,怜悯的看着这个对他情深意重的女人,难得生出了一点后悔和懊恼的情绪。

如果九莺莺当初嫁给他就好了。

他嘴唇几次阖动,欲言又止的看着九莺莺,既想为自己刚才的态度道歉,又想偷偷谢谢她。

可是贺怀翎在这里,阻隔在他们之间,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独自纠结,寻找着开口的时机,却没想到九莺莺根本就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九莺莺推着贺怀翎一路步子迈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淑妃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忍不住疑惑道:“他们为何这么急着出宫?”

贺怀瑾沉思片刻,轻叹一声,忧心忡忡的说:“莺莺定是担心贺怀翎因为兵权的事责备于她,她不想被我看到她受苦,怕我心疼,所以才走的这么快……”

淑妃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冷哼一声道:“贺怀翎心思阴沉,手段残忍,说不定还会打她,变着法子的折磨她。”

贺怀瑾的眼神愈发的怜爱起来,忍不住摇头叹息,为九莺莺和自己错过的缘分,感到伤感。

……

九莺莺对贺怀瑾一个人的苦大仇深一无所知,她脚步迈得飞快,眸子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

贺怀翎感觉身下的轮椅快速地前行着,不由抬头看向九莺莺,问:“走这么快做什么?”

九莺莺闻言低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脸上洋溢起大大的笑容。

贺怀翎以为有什么喜事,刚想询问,就听到九莺莺声音雀跃地说:“絮如答应我,今晚会亲自下厨做好吃的。”

贺怀翎:“……”

“我们快点回去,不然等会儿饭菜该凉了。”

……

贺怀翎和九莺莺回到东宫的时候,夜幕已经落了下来,他们远远的就闻到了饭菜香。

九莺莺闻到香味,忍不住摸了摸饿瘪的肚子,她眼睛发亮,毫不犹豫的扔下了装瘸的夫君,自己一个人冲进了饭厅里。

夫妻情谊在美食面前一文不值。

被扔在原地的贺怀翎看着身下的轮椅沉默许久。

他默默在心里决定,必须要将双腿恢复的事早点提上日程。

他按了按眉心,推着轮椅往前走,疲惫的想,再装瘸媳妇就要跑远了。

九莺莺站在饭厅里,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惊呼,“这么多好吃的!”

柳絮如不但做了她说的那些菜,还做了许多拿手好菜。

她在宫里折腾了许久,早就饿了,现在光闻到香味儿就胃口大开。

柳絮如笑眯眯的说:“你今天表现不错,我特地做来奖励你的。”

九莺莺开心的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就想夹起一个香辣翅吃。

柳絮如一下子挡在她面前,一手按住她的筷子,一手指了指自己,毫不脸红的道:“夸我。”

九莺莺:“……”

柳絮如捧起那盘香辣翅,在九莺莺面上晃了晃,“香吗?”

九莺莺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离不开的盯着那盘香辣翅,使劲点头,“香。”

柳絮如又问:“想吃吗?”

“想。”九莺莺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态度极其的诚恳。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柳絮如,就差把‘快点让我吃吧’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柳絮如满意的弯唇一笑,将香辣吃放回桌上,依旧冷漠无情的重复那两个字,“夸我。”

“……”九莺莺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心没肺的试着夸奖道:“柳姑娘人美心善?厨艺绝佳?仙女下凡?”

贺怀翎终于推着轮椅走进来,闻言忍不住道:“你还真是能忍辱负重,什么都说得出口。”

柳絮如一愣,“你什么意思?”

陆成风在贺怀翎身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太子的意思当然是说太子妃在撒谎,你人不美,心也不善,更不是什么仙女……”

陆成风还没说完,便感觉一阵凉风吹过,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下一刻,柳絮如提着剑雄赳赳气昂的追着出去,陆成风在院子里一路狂奔,惨叫声不绝于耳。

九莺莺和贺怀翎淡定的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九莺莺满足的吃完第一个鸡翅的时候,陆成风的惨叫声终于达到了顶点。

“柳絮如,君子动手不动口!你就算是属狗的,也不能咬人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松口!”

九莺莺拿起另一个鸡翅,香喷喷的咬了一口,颇为同情的叹息一声。

“夫君,陆大人也不容易,你多给他点俸禄吧。”

贺怀翎动作优雅的喝了一口汤,不疾不徐的道:“成风说他很喜欢吃你放在冰窖里的那些西瓜,你既然觉得他不容易,不如分几个西瓜给他……”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那么矫情!不过是被追着打几下,哪里有什么不容易的!”

“我看陆大人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一点儿也不需要我们同情,柳姑娘这样做,是在磨练他的意志,为了让他能够成长得更好!”

贺怀翎:“……”女人果然都善变。

第102章 第 102 章

柳絮如坐在桌旁, 气呼呼的往嘴里扒着饭。en.

陆成风在她目光的逼视下,顶着手上的牙印儿,终于获得了坐下吃饭的权利。

陆成风好久没吃过柳絮如亲手做的饭菜了, 坐下之后就是一阵风云残卷, 连一句话都没有时间说。

柳絮如看着旁边已经吃饱喝足的九莺莺和贺怀翎,忍不住郁闷的轻哼了一声。

她夹了一筷子醋溜黄瓜扔进嘴里问:“皇上如何处置秦壮启那帮人的?”

贺怀翎看着陆成风狼吞虎咽的模样,默默往后挪了挪,简短回答道:“淑妃降为淑嫔, 秦壮启抄家、发配苦寒之地,现在正在鹤雀楼门前跪着呢。”

柳絮如忍不住笑了一声:“秦壮启敢公然蔑视皇威,我猜陛下就不会轻饶他, 我现在就去鹤雀楼看看!”

她说着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陆成风啃着鸡腿,连忙拽住她,“瞎胡闹什么, 都这么晚了,你别出去了。”

柳絮如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撇了撇嘴, 有些遗憾的瞪了陆成风一眼,“都怪你刚才招惹我, 浪费时间, 如果不是现在太晚了,我一定要去鹤雀楼门口好好欣赏一下秦壮启的凄惨模样,看看他那张嚣张跋扈的脸现在是什么狼狈样。”

陆成风愤愤不平, “我又没逼着你打我,怎么还怪我浪费你时间呢……”

柳絮如举起胳膊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姿势,瞪着他道:“还想不想吃鸡腿了!”

陆成风吓得一哆嗦,赶紧举着鸡腿求饶,连声道:“想想想,您老大人不计小人过……”

柳絮如用鼻子出气,瞥了他一眼,这才放下胳膊,暂时饶了他这回。

柳絮如看向九莺莺,笑呵呵的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还好你聪明,直接闹到陛下那里去,我看他们以后还怎么蹦跶!”

柳絮如心情极好,对九莺莺也温柔了不少,声音轻快的道:“你如果想吃,我以后还天天做饭给你吃!”

九莺莺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像小鸡啄米一样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

柳絮如脑子的笑了笑,跃跃欲试的问:“贺怀瑾那个混蛋呢?陛下怎么处治他的?快讲来给我听听,让我舒爽一下。”

九莺莺声音一滞,贺怀翎喝了一口茶,开口接道:“父皇罚他到边关去带兵打仗。”

柳絮如朗声一笑,“我就知道!他到边关去……”

柳絮如笑声戛然而止,横眉竖起,疑惑道:“不对呀!陛下这不是处罚他,明明是在给他机会夺兵权啊!”

柳絮如想明白之后,忍不住怒拍桌子。

“陛下果然偏心,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办法帮着他!这分明名义上是惩罚他,其实根本就是在帮他夺权,陛下这是想尽办法要把太子之位送到他手里啊!”

九莺莺低咳一声,虽然有些心虚,但是也不能让璟帝给她背锅啊。

她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二皇子的惩罚……不是父皇提议的。”

“那是谁?”柳絮如双目一瞪,撸了撸袖子,道:“我定饶不了他!”

“……”九莺莺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往贺怀翎身后躲了躲,然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是我。”

“什么是你?”柳絮如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九莺莺,磨了磨牙,阴恻恻的说:“你是说……是你让陛下把贺怀瑾送去边关军营的?”

九莺莺看着她眼睛里的怒火,不自觉伸手拽住贺怀翎的衣袖,迟疑的点了点头,“虽然是我说的,但是你听我解释……”

柳絮如一下子站了起来,怒吼道:“九莺莺,你果然是贺怀瑾派过来的卧底!枉费我这么相信你!枉费我给你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迎接你!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从今以后,你再也别想吃到我做的一根菜叶!”

“……”九莺莺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她为了未来能吃的饱饭,努力试图解释:“你冷静一点……”

柳絮如眼神有些受伤,她觉得自己一份心意都喂了狗,她最近是真的开始接受九莺莺了,没想到原来九莺莺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竟然还想着那个贺怀瑾。

柳絮如忍不住抬头看向贺怀翎,“你同意她这么做?没有阻止她?”

贺怀翎颔首,“同意。”

“为什么?”柳絮如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九莺莺也有些好奇,这可是兵权,非同小可,贺怀翎为什么同意她这么做?

贺怀翎似笑非笑的看着九莺莺一眼,“我只是觉得我作为夫君,有责任帮娘子完成愿望。”

贺怀瑾是一位娇生惯养的皇子,从小到大,连磕碰一下,淑妃都恨不能把整个太医院的人叫来。

他如果去了边关,那里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他定然寝食难安,九莺莺在许愿树上写下的愿望,基本就实现了。

九莺莺几不可察的脸红了一下,早知道她就把红布条挂着一点了!

柳絮如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着一段儿,以为贺怀翎已经沦为一个娘子说什么是什么的娘子奴,她忍不住失望透顶,说好的不近女色!一定不会动心呢!

她指着贺怀翎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气呼呼的在桌旁坐下,看着把她外甥魂儿都勾走的九狐狸,拍着桌子道:“你说!今天你不解释出一个所以然来,你就别想睡觉!”

“这跟睡觉有什么关系?”九莺莺不解,话题怎么转换得如此之快,这么快就跑到睡觉去了?

“因果关系!”柳絮如没好气的说:“陛下下旨让你贴身照顾太子,可是你如果是贺怀瑾的奸细,我就不能让你睡在太子身边,可是我不让你睡在太子身边,我就犯了欺君之罪,那我只能不让你睡觉了。”

“……”九莺莺差点被她绕蒙了,半晌才捋顺这是个什么因果关系,不由有些头疼。

柳絮如又怒道:“快点儿说!”

九莺莺道:“我只是想让贺怀瑾去边关体验一下将军和士兵们的艰辛。”

贺怀瑾上辈子为了一己私欲,不但害死了九毅行,还害了宋明朗。

他躲在京城里玩弄权术,视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领们的命如草芥,这辈子九莺莺便想让贺怀瑾好好去体会一番其中的艰辛和心酸。

柳絮如皱眉,愤怒而担心的道:“你说的轻松,他如果在边关闯出一番名堂,立了功勋回来怎么办?”

九莺莺浅笑一声,掩唇道:“你觉得他有那个本事吗?”

贺怀瑾这个人中看不中用,他前世没有到边关打过仗,但是他曾经在京城里平过一次乱。

当时京城涌进一群流民,被贼寇混入其中,突然暴乱。

贺怀瑾以为那些普通百姓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为了抢占功劳,主动请缨,带兵前去平乱。

结果他领兵不善,还贪功冒进,军队几乎全军覆没,他的亲信一路拼命护着他,他才好不容易跑了出来。

他不但没有平叛成功,反而助长了叛贼的气焰,璟帝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气得病倒了。

当时京城乱成一团,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还好贺怀翎的双腿及时‘恢复’,直接领兵出征,将叛贼全部剿灭,还安抚了民心。

从这件事上看来,九莺莺不用想也知道,贺怀瑾到了战场上只会更糟糕,九莺莺觉得与其让他在京城里每天碍眼,不如让他去战场好好吃点教训。

柳絮如想起贺怀瑾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模样,忍不住道:“他当然没有那个本事,他要有那个本事,那我也能带兵打仗了。”

贺怀瑾那个酒囊饭袋,连她都打不过。

九莺莺微笑,“有些人给多大的舞台,就会释放出多大的精彩,可是有些人,给他多大的舞台,他只会出多大的糗。”

柳絮如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真的觉得他去了边关会一事无成?不对……就算你觉得他去了边关无法立功,但是你放纵他去边关,就是给了他机会,他如果趁机拉拢朝中将领,夺得兵权,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九莺莺摇了摇头,“他去的是我父亲管辖的军营,我父亲治军严明,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私下结交,更何况我父亲的手下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每一个都忠心耿耿,跟他是生死之交,不可能跟随贺怀瑾。”

九莺莺笑了一下,语气笃定的道:“贺怀瑾想从我父亲手里夺得兵权,简直是痴心妄想。”

九毅行虽然生活小事上看起来温吞憨厚,但是在边关作战的时候,精明无畏,一般的人都别想在他的手底下兴风作浪。

九莺莺可以肯定的说,贺怀瑾想要在他手底下掀出风浪,根本就不可能。

她轻轻笑了笑,不疾不徐的道:“更何况,贺怀瑾离开京城,就是离开了权力中心,他手下那群人为他马首是瞻,他如果不在京城,他们便失去了主心骨,这正是铲除他党羽的好时机,除非他能在边关夺下军权,否则只会得不偿失。”

九莺莺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这一次,贺怀翎如果把握好机会,正是打击贺怀瑾势力的绝佳时机,贺怀瑾不在京城的时候,他的手下自然听命于淑妃,淑妃的智谋用来宫斗绰绰有余,但用来处理大事却有勇无谋,贺怀翎只要好好运作,等贺怀瑾回京,他在京城里的势力早就是一盘散沙。

贺怀翎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眼眸深邃,沉思片刻,未置可否的挑了挑眉,低头抿了一口茶。

柳絮如看九莺莺如此肯定,放心了不少,她心里还是愿意相信九莺莺的,她想了想,道:“你最好真的这样想,不要骗我,不然的话,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九莺莺听出她话里的松动,不由弯起眉眼,笑眯眯的看着她,问:“那么现在呢?以后还做吗?”

柳絮如在九莺莺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的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点儿得意的说:“暂时先做着吧,如果贺怀瑾在边关立了功,我就立即不给你做饭吃了,我不但不给你做饭吃,我还不让你……”

“还不让我睡觉。”九莺莺从善如流的替她说下去。

柳絮如声音顿了一下,气哼哼的说:“你知道就好!”

贺怀翎放下茶杯,在旁边微微勾唇道:“那我和娘子现在能去睡觉了吗?”

柳絮如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看着这个娶了媳妇之后,已经渐渐没有底线的男人,十分鄙视的说:“贺怀翎,你为什么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贺怀翎收敛唇角,冷淡道:“没有,你看错了。”

柳絮如:“……呵呵。”

第103章 第 103 章

贺怀翎睁开眼睛, 已是天光大亮,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花。.zhongqien.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九莺莺,习以为常的给九莺莺拉了拉被子, 盖上露出来的肩膀。

九莺莺睡得正香, 躺在贺怀翎温暖的怀抱里,外面的风雪寒霜都离她很远,她双颊睡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眼睫毛垂在眼睑上, 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向上翘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看起来乖巧恬静。

贺怀翎无声的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白嫩的脸颊, 她的脸颊霎时凹下去一个小坑,像个小酒窝一样。

贺怀翎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

九莺莺轻轻动了动, 看样子快醒了,贺怀翎在九莺莺醒来之前,赶紧松开手。

他小心翼翼的将胳膊从九莺莺的头底下抽出来,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下了床。

天气渐凉,冬天不知不觉就来了, 随着天气的变化, 九莺莺早上愈发的不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转了一圈,把自己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 闭着眼睛磨蹭了许久也没有起床。

她的耳边响起细微的声响,她知道应该是宫女们进来伺候了,大家的声音都很低,脚步也格外的慢,应该是贺怀翎吩咐过,让她们小声。

九莺莺轻轻笑了一下,不过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她在被窝里蠕动了两下,脸颊轻轻蹭了蹭柔软的被子,懒洋洋的不想起来。

贺怀翎收拾妥当,回来一看,她还赖在被窝里。

九莺莺趴在枕头上,正努力的掀动着眼皮,她的眼睫毛纤细狭长,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不断的颤动着,可是她努力了半天,眼皮还是像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过了一会儿,她像放弃了一样,趴在枕头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香喷喷的又睡了过去,还打起了轻轻软软的小鼾声。

贺怀翎的心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有些痒有些软,他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眉眼柔和下来,瞳孔里荡漾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温柔和无奈。

贺怀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伸手捏了捏九莺莺的脸。

他声音不轻不重的说:“快点起来,我们今天要去送岳父出征,再晚就来不及了。”

九莺莺听到送父亲,脑袋才稍微清醒一点,她在被窝里扑腾了一会儿,勉强睁开了水灵灵的眼睛。

九毅行本来早就该出发了,结果正好赶上秋收,璟帝让他顺便护送粮草回边关,这才耽搁了这么久,今天初雪都落了下来,将士们才整定出发。

贺怀瑾要追随九毅行,所以得以拖延时间,在京城又呆了这么久,跟着九毅行一直耽搁到现在。

九莺莺舍不得父亲,但是她想起贺怀瑾终于要离开京城去边关,近期内都可以不用在京城里看到他了,忍不住歪着脑袋甜甜一笑。

她揉了揉眼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贺怀翎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又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

九莺莺吃痛,两只眼睛圆圆的瞪了起来,她拽住贺怀翎的手,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

贺怀翎伸出另一只手,手指点在她白皙的额头上,将她推开,“你能不能学点好的,怎么跟柳絮如学会咬人了?”

九莺莺咬的不重,但还是在贺怀翎的手背上留下了两个小小的牙印。

她看着贺怀翎手上的牙印,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

她洋洋得意的道:“絮如说了,狗男人不能惯,该咬就得咬!”

贺怀翎挑眉,“你说我是什么?”

“……”九莺莺从得意忘形中清醒过来。

贺怀翎双手抱胸,垂眸看着她,“你们两个平时在背后叫我什么?”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毫不犹豫的出卖了柳絮如,“是絮如说的,不是我说的。”

反正柳絮如是贺怀翎的小姨母,贺怀翎不会大逆不道的去质问小姨母。

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特别无辜、特别真诚的看着贺怀翎。

贺怀翎看着她一会儿,暂且放过她,伸手又捏了一下她刚睡醒粉嫩嫩的脸颊,催促道:“快点起来。”

九莺莺郁闷的揉了揉脸,狗男人趁她刚睡醒,脑袋不清醒,已经捏了她三下了。

哼!

春杏往九莺莺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笑了笑说:“小姐,快起来吧,外面下雪了。”

九莺莺眼睛一亮,手脚麻利的掀开被子,捧着暖手炉下床去,推开窗户,往窗外看去。

雪不知道下了多久,雪花在空中翩然而落,落满了房檐和枝头,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整个东宫都变得干净而洁白,九莺莺忍不住惊喜的欢呼了一声。

她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雪花一片一片,小小的、凉凉的,很快在她手里融化。

她忍不住笑了笑,回头对贺怀翎声音明媚的道:“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是我和你一起看的第一场雪。”

这是她重生之后,跟贺怀翎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还会这样一起度过两个冬天。

贺怀翎看着站在窗边的她,轻轻‘嗯’了一声。

九莺莺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只有她鲜活而灵动,是唯一的亮色。

贺怀翎看着她眸色渐深,半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只意外出现在他人生中的小黄莺,还真是一年四季都活蹦乱跳的,即使到了冬天,也依旧生机勃勃,让人看了便觉得繁花似锦,温暖如春。

九莺莺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的薄衫,外面的雪花随着冷风吹进来,她不自觉抖了一下,她还沉浸在看到雪的快乐里,根本就没有察觉。

贺怀翎眉头蹙了起来,伸手关上窗,声音低沉的道:“把衣服穿上。”

九莺莺才意识到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赶紧蹦蹦跳跳的去换衣服。

待收拾妥当,用过早点,九莺莺和贺怀翎才出发前往城门口,直接去那里等九毅行领兵出征。

九莺莺经常送父亲出征,已经习以为常,这次九毅行能够留在京城这么久,她已经异常满足,所以心中虽然不舍,但明白父亲心系边关,急着想要回去,所以没有太难过。

柳絮如站在门口送他们,她本来也想去送九毅行,凑凑热闹,不过她身份敏感,暂时还是不要出现在大众面前比较好,所以只能留在府里。

她看着九莺莺远远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九莺莺脸上的红印,她不由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九莺莺的脸颊。

九莺莺身上罩着一件粉色的斗篷,白绒绒的毛领衬得她脸颊粉嫩雪白,跟天上飘落的雪花一样干净,没有丝毫瑕疵,在这样一张净白无瑕的脸上,那抹红印就显得格外明显。

柳絮如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红印的地方,忍不住蹙眉道:“脸怎么红了?现在天这么冷,应该没有蚊子啊。”

九莺莺轻飘飘的看了贺怀翎一眼,瘪了瘪嘴道:“夫君捏的。”

她想了想又委委屈屈的添了一句,“他欺负我。”

柳絮如横眉蹙起,冷冷的看了贺怀翎一眼,直接一巴掌拍在贺怀翎的背上。

“谁允许你欺负莺莺的!你是当老娘死了吗?你再敢动莺莺一根寒毛试试!”

柳絮如这一掌拍得极重,贺怀翎被拍的差点吐血:“……”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小姨母。

“看什么看!别以为你是太子,我就不敢教训你。”柳絮如说着又一巴掌拍在贺怀翎的后背上,训斥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外……总之你给我老实一点!我绝对不允许东宫里发生暴力事件!”

贺怀翎:“……”我脚被踩肿的时候,你在哪里。

陆成风:“……”抬头摸了摸手腕上还没有好的牙印,无语凝噎。

柳絮如骂骂咧咧的教训了贺怀翎一会儿,亲自给九莺莺送到马车旁,安慰道:“莺莺,这个臭小子下次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

九莺莺乖巧点头,“嗯!”

雪花落在她的头顶,她羸弱的站在白茫茫的雪中,脸颊被风吹的有些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柳絮如看的又是一阵心疼。

她忍不住叮嘱道:“你们早点回来,你不是想吃冰糖炖雪梨吗?我等会就给你把雪梨炖上,雪梨美容养颜,顺便给你补补,你回来的时候吃正好。”

九莺莺罩在粉嫩的斗篷里,继续乖巧的点了点头,从善如流的说:“我送完爹爹就回来,雪梨里记得多放点冰糖,我喜欢吃甜一点的。”

“行,我知道了。”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我看你就是想要骗冰糖雪梨吃。

他没好气的伸手给九莺莺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催促道:“赶紧进马车里去,小心着凉。”

柳絮如眼睛一瞪,“跟莺莺说话的时候态度好一点!”

……

陆成风站在他们身后,沉默的看着给九莺莺整理衣领的贺怀翎,又看了看还在为九莺莺脸上那道红印生气的柳絮如,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九莺莺嫁入东宫之前,这两个人说的那些话。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一个挡箭牌而已。”

“放心,我心中有数。”

……

“我去会一会你这个未婚妻,提前敲打她一下,让她嫁进东宫之后老实一点,最好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一步也别迈出来碍眼。”

“她嫁进来之后,你小心点。”

……

陆成风:“……呵呵。”

我就不该信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a;柳絮如:……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104章 第 104 章

九莺莺跟贺怀翎一起走下马车,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雪花飘飘扬扬,随风飞舞着。.hom

城门口站着不少百姓, 九毅行每次出征的时候, 都会有不少人自动自发的前来给他送行,今天虽然下了雪,但是大家依旧风雨无阻,穿着夹袄站在雪地里, 目光激动的等待着九毅行。

九莺莺站在马车旁,抬头看到面前这熟悉的景象,身子忍不住轻轻晃了晃, 踉跄了一下。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人群, 望见了前世的那片皑皑白雪。

贺怀翎及时扶住了她,诧异的问:“怎么了?”

九莺莺苍白着一张脸,定定的看着前方, 迟缓的摇了摇头。

她想起了前世父亲棺柩回京的那一天,那一天也是这样,漫天大雪, 入目是望也望不到尽头的白,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冰冷而苍白。

人们的怒骂声、吼叫声、嘶鸣声好像又回到了她的耳畔, 争先恐后地进入她的脑海里。

她不自觉低下头, 攥住了贺怀翎的手,贺怀翎是那个时候她唯一感受到的温暖,现在这份温暖依旧在她的身畔, 她稍微定了定神,好像没有什么可怕的。

贺怀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反常,虽然不知其中缘由,却没有多问,只是牢牢的回握住她冰凉的手,努力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九莺莺感觉着贺怀翎手上的那份温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抬头看向了周围的百姓。

百姓们看到他们,脸上有敬畏的、有好奇的、也有惧怕的,却没有前世的恨和厌恶,他们的喜怒哀乐都清楚的写在脸上,是那样的显而易见。

九莺莺轻轻松了一口气,终于从前世的噩梦中挣脱出来。

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会改变,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马蹄声踢踢踏踏的传来,打乱了她的思绪,九毅行带着士兵快马加鞭而来,他一马当先,身上穿着银色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贺怀瑾跟在他身后,身上没有跟其他士兵一样穿着铠甲,而是穿着一件矜贵的狐裘,看起来不像去打仗的,倒像去监军的。

九莺莺抬头望去,看着高马之上的九毅行,不由轻轻笑了笑,她的父亲好好的活着,会平平安安,会长命百岁,会生命无忧。

这一次,她已经回府提醒过父亲,要小心提防贺怀瑾,至于上辈子害死父亲的凶手秦壮启,早就已经没了半条命,被发配苦寒之地,无法再兴风作浪了。

现在没有人能再对她的父亲下杀手,她会用尽全力保护她的家人。

九毅行行至跟前,看到九莺莺和贺怀翎忍不住的惊喜。

他快速下马,给贺怀翎行了一礼,贺怀翎及时的将他扶起来,声音低沉:“九将军勿用多礼。”

九毅行含笑颔首,抬头看到贺怀翎和九莺莺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他笑的更加欣慰。

今日贺怀翎能亲自前来送行,他已感欣慰,现在看女儿和女婿如此恩爱,他便彻底可以放心离京了。

九莺莺注意到九毅行的眼神,这才发现自己和贺怀翎的手还握在一起,她的脸颊不由红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松开了贺怀翎的手。

贺怀瑾跟在九毅行身后,慢了一步,没看到九莺莺和贺怀翎握在一起的手。

他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九莺莺是特地来送他的,不由心里又感动了一番,为他们二人错过的缘分感到惋惜,看向九莺莺的目光格外的柔和。

九莺莺的面色比往常要苍白一些,羸弱的身体在霜雪中看起来格外的脆弱,贺怀瑾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竟然有些移不开眼睛。

往常九莺莺和九红豆站在一起,往往是九红豆看起来柔弱不堪,惹人怜爱。

九莺莺跟九红豆不同,她总是明媚而张扬的,难得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贺怀瑾觉得这样的九莺莺格外的新鲜,比九红豆还能唤起他的怜爱之心,他不由看直了眼。

他第一次对九莺莺产生怜惜和心疼的情绪,这种情绪来的迅速而猛烈,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有不管不顾想要将九莺莺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的双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迈了一步,还好九毅行粗犷的声音及时让他清醒过来,停住了脚。

九毅行看着贺怀翎,神色郑重的道:“臣离开京城这段日子,就劳烦太子照顾莺莺了,莺莺若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还请太子多担待。”

贺怀翎道:“不会,莺莺很好。”

九毅行不由笑了笑,抬头看向九莺莺。

他轻轻拍了拍九莺莺的头,语重心长的道:“莺莺,父亲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委屈或者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难题,就写信给我。”

九莺莺眼眶微红,鼻子发酸,她努力把心里的酸涩和不舍咽回去,抬头对九毅行笑了笑。

她说:“爹爹放心,莺莺已经长大了,不但可以照顾好自己,还会照顾好祖母和阿玉,我们一起在京城等待您平安归来。”

“好!”九毅行有些激动,轻轻抱了一下女儿,然后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后退一步。

他站定之后,郑重的对贺怀翎和周围的百姓们拱了拱手,扬声道:“诸位保重!”

百姓们响起热烈的欢呼声,九毅行翻身上马,衣袍翻飞。

贺怀瑾没有上马,他留在原地,欲言又止的看着九莺莺,目光里满是不舍。

九莺莺一直看着父亲,直到父亲稳坐在高马之上,才转头施舍给贺怀瑾一个眼神。

贺怀瑾看到她向自己看过来,忍不住神色一震,他看着九莺莺的眼睛,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他上前一步,对九莺莺沉声道:“我会保重,也会平安,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九莺莺:“……”她没想说。

贺怀翎轻轻冷笑一声,面色不悦的抬眸看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垂眸看了一眼贺怀翎阴沉下去的面色,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冤枉,“……”她真的没想说!

贺怀瑾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选择,自顾自的笑了笑,柔声道:“你、和太子能来送我……我很开心,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盼,定会在边关好好闯出一番名堂来。”

九莺莺:“……”我们是来送我父亲的,你是谁?

贺怀瑾看着九莺莺,目光里隐含深情,他的目光在九莺莺脸上停留许久,才恋恋不舍的说:“你……等我回来。”

九莺莺看着他眼睛里饱含的深情,忍不住有些懵。

贺怀瑾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这么情深意重了?

她上辈子死在贺怀瑾面前,贺怀瑾都没有现在这么动容。

在贺怀瑾心里,死别难道还没有生离重要?

九莺莺看着贺怀瑾那张将苦情演绎的精彩纷呈的脸,忍不住怀疑人生。

贺怀瑾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转身飞快的翻身上马,仿佛再停留一会儿,他就要舍不得离开了一样。

……九莺莺怀疑他是被下了降头。

众将士在九毅行的带领下向前行进,九毅行最后向贺怀翎行了一个礼,不舍的看了九莺莺一眼,然后扬鞭起行,大军风雪无阻,浩浩荡荡的朝边关进发。

将士们看起来威风凛凛,百姓们看着他们,眼中有敬佩,也有希望,他们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很久都没有离开。

九莺莺注意到贺怀翎一直注视着行军的方向,神色有些怀念和向往。

他应该也很想再次驰骋沙场,而不是坐在轮椅上,目送大家离去。

九莺莺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些酸涩和心疼,愣愣的看着贺怀翎。

贺怀翎倏尔转过头瞥了她一眼,声音冷冷的道:“你的二皇子就要走远了,你不再看他一眼,盯着我看什么?”

九莺莺:“……”

贺怀翎冷嗤一声:“不过没关系,他让你等他回来。”

九莺莺:“……”

她瞅了贺怀翎两眼,看着贺怀翎一副冷眉冷眼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

她在贺怀翎的轮椅前蹲下,仰头看着他,声音清甜的说:“我才不看他呢,他没有你好看。”

贺怀翎看着她,绷紧的唇角稍微松了松。

他未置可否的挑眉道:“如果我长的不好看,你就不看我了?”

九莺莺觉得贺怀翎的语气有些耳熟。

她低头想了半天才发现,贺怀翎的语气跟九明行那些小妾争风吃醋时的语气几乎一模一样。

九莺莺差点被自己这个联想逗笑了,她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贺怀翎现在的样子,让她感觉贺怀翎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小作精。

她回忆了一下九明行平时是怎么哄那些小妾的,决定有样学样,偷偷效仿一下。

她抬眸看着贺怀翎,轻轻抚了抚贺怀翎耳边的头发,柔声道:“不管你长的好不好看,我都只想看你。”

贺怀翎莫名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九莺莺想了想,又特别温柔的加了一句,“无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

九莺莺差点被自己肉麻的起鸡皮疙瘩,贺怀翎看起来却挺受用,眉眼不自觉柔和了不少。

九莺莺心里忍不住惊叹,看来九明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哄起人来,很有一套。

她再接再厉的道:“夫君,你放心,我就算有再多男人,你也是我最宠爱的那一个。”

九明行每次纳妾的时候,都是这么安慰其他妾室的。

贺怀翎额头跳了跳,咬牙问:“你还有几个男人?”

“……”九莺莺低咳了一声:“我当然只有你一个男人,所以你不只是我最宠爱的男人,还是我唯一宠爱的男人。”

九莺莺在心里偷偷给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像她这么会哄夫君的娘子可是不多见的。

贺怀翎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的嘴角又有控制不住想要上扬的趋势,他只能沉了沉声音,打断九莺莺,“我知道了。”

贺怀翎不知道自己被九莺莺当做九明行那些小妾来哄,他看着九莺莺脸上淡下去的红印,微微松了一口气。

九莺莺的肌肤细腻如羊脂白玉,每次他稍微用力触碰,就会留下红印,半天才消下去,可是偏偏,他看到九莺莺白白嫩嫩的脸,总忍不住想要揉捏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每况愈烈,他心里某种情绪每当要溢出来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碰一碰九莺莺,好像碰一下,他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就能够稍微缓解一些。

就像现在,九莺莺这样眉眼弯弯的仰头对着他笑,他就很想摸一摸九莺莺的脸,想看她一直这样暖融融的笑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娘子只喜欢我的脸!

九莺莺:不……其实我还喜欢你的钱。

第105章 第 105 章

九莺莺坐在窗前, 看着外面的落雪,神色落寞的发着呆。.kanshshen.

今天送行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事, 心情忍不住有些低落伤感。

前世, 她的父亲、祖母和九玉相继过世之后,她在那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那些情、爱、名、利对她都已经不再重要。

她当时心灰意冷,只想一心求死, 到另一个世界去跟家人们去赎罪。

那个时候是贺怀翎拦住了她。

贺怀翎将她抵在墙上,捏着她的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一字一句, 声音清晰冰冷。

“九莺莺,你不能死。”

“你是九将军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你活着, 大家才能记住曾有过这样一位英勇的将军,你若没了,数十年后, 大家提起九家,只会记得昏庸无能的九明行, 你们二房的人都会被遗忘。”

“九莺莺, 你不能这么懦弱,你难道不想知道害死你父亲的凶手究竟是谁吗?”

“你得活着,你必须活着!”

……

贺怀翎没有跟她说那些虚无缥缈的生命价值和意义, 只是一遍遍的重复,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她必须活着。

从那以后,九莺莺再未寻过死,可是她却病倒了,缠绵病榻。

她那个时候虽然不知道真相,却自责难安,觉得自己是因为贺怀瑾的缘故,害死了父亲。

她无颜再见贺怀瑾,也不想再见他,便写了一封信,决定跟他彻底断绝来往。

她那个时候对于贺怀瑾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九毅行死了,她便失去了依靠和价值,所以贺怀瑾根本就没有回信,连一个字都懒得回她,更没有去看望过她。

她也忘记了贺怀瑾,每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的景致,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自己可能就要这样无波无澜的直到老死。

贺怀翎终于看不下去,一天突然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开始逼着她练字、教她下棋、听她弹琵琶,催促着她不得不向前走。

她就这样一点一点走出阴霾,从每天浑浑噩噩、无知无觉,到后来,渐渐重新变得有血有肉,对这个残忍的世界再次向往起来。

九莺莺回忆起这些事,不知不觉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轻轻描绘起来。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前世贺怀翎站在城门前,替她挡风遮雪的背影,笔下不由游走如龙。

她回过神来,纸上已经渐渐成型,她跪在地上,一身素衣,贺怀翎站在她身侧,撑伞而立。

她只画了他们背影,除了他们二人之外,画中到处都是苍茫的白,她的腿边堆满雪花,贺怀翎肩上湿了大半。

她神色专注,低头细细描绘,将一幅画仔仔细细的完成,两个小人活灵活现的跃于纸上。

她画贺怀翎的时候格外认真,衣摆上的每一丝褶皱都画的分外仔细,似乎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贺怀翎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他看到九莺莺在作画,没有开口打扰,默不作声的推着轮椅走到书桌前,低头看着九莺莺笔下的画卷。

他看了一会儿,待九莺莺画完了,忍不住微微拧眉,开口问:“画中的男女为何都穿着白衣?”

九莺莺闻言苦笑了一下,道:“因为这画中女子犯了错,她害死了她的家人。”

这是她第一次跟贺怀翎提起前世的事,虽然贺怀翎不知道她就是这个女子,但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酸涩。

贺怀翎似乎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悲伤,看着那幅画,半天都没有说话。

画中女子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是她身上的伤感和难过似乎要透过纸张蔓延进他的心里,他竟然觉得有些悲凉,忍不住心疼画里的女子。

他垂眸盯着画卷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他越看这女子的背影越觉得这女子有些像九莺莺。

他如此想着,目光不自觉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侧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身量极高,跟那女子一样穿着一身白衣,两人靠的极尽,看起来关系非比寻常。

贺怀翎眉心渐渐蹙起来,越看那名男子越感觉不顺眼,他嫌弃的评价道:“弱不禁风,像什么男人。”

九莺莺,“……”别这么说你自己。

贺怀翎蹙眉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挑毛病,道:“他不会再拿一把伞吗?他故意把伞往这女子身上倾斜,自己却淋湿了肩膀,分明是故意表现给这女子看,虚情假意。”

九莺莺:“……”给你自己留点面子,当时是我没带伞。

贺怀翎指了指画中自己的鞋,“一个男人穿这么高底的鞋,他是不是长得特别矮?”

九莺莺:“……”看?

这双鞋是宫女给你特制的厚底鞋,当时你才从轮椅上站起来不久,假装双腿正在恢复中,所以宫女才将你的鞋底加厚,这样穿起来脚底极软,适合行走。

贺怀翎还想挑毛病,九莺莺忍无可忍的放下笔,没好气的说:“你来画!让我看看你画的怎么样!”

她轻哼一声,拿着自己那副画气呼呼的走到一旁,找了个角落,将画挂在了墙上。

她自己站在画前欣赏了半天,再抬头的时候,贺怀翎已经坐到桌案前,低头画了起来。

她撇了撇嘴,走到一旁的暖榻上坐下,剥热乎乎的栗子吃,栗子又软又糯,冬天吃起来热乎乎的,特别的香甜。

贺怀翎画的很认真,不时抬头看她几眼,再低头继续画下去。

九莺莺吃的也很认真,没发现贺怀翎眼神,也没看到贺怀翎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

九莺莺吃得差不多了,才停住剥栗壳的手,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舒服的喂叹了一声。

她上辈子果然错的离谱,活着多好啊,不但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还可以慢慢的折腾那些仇人。

她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贺怀翎。

贺怀翎依旧坐在书案前低头作画,神色专注,下笔有神。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好奇贺怀翎在画什么,她捧起旁边的暖手炉,挪到贺怀翎那里,往他笔下的那幅画上看了过去。

画中人乌发雪肤,明眸浅笑,发髻上斜插一朵娇艳的海棠,她的嘴角似弯未弯,笑靥昳丽,手里拿着一面琵琶,正垂眸弹奏,十指纤纤,海棠花瓣落了满地。

九莺莺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画中的自己,贺怀翎画的竟然是她。

她有这么好看吗?

她不由抿起唇角笑了起来,眉开眼笑的仔细的打量着画中人。

“好看吗?”贺怀翎正好画完最后一笔,抬头问。

“嗯!”九莺莺忍不住点了点头,贺怀翎画技高超,将她画的惟妙惟俏,就连乌发上的那朵海棠都格外的娇艳漂亮。

九莺莺看得移不开眼睛,仔细端量了一会儿,她细看之下才发现画中的她一边脸颊微微泛着淡红,另一边却没有。

她不由有些疑惑,难道贺怀翎想画腮红,忘记画另一边了?

她伸手指了指那抹红润,忍不住疑惑的问:“这处怎么红了?”

贺怀翎抬眸看了一眼她白皙的脸颊。面无表情的说:“被我掐的。”

九莺莺:“……”画画都没忘记掐她的脸!

她忿忿不平的瞪了贺怀翎一眼,抢过贺怀翎手里的画,蛮不讲理的说:“你既然画的是我,那么这幅画现在属于我了。”

还从来都没有人将她画的这么好看过,她忍不住想要珍藏起来。

贺怀翎未置可否的放下手里的笔,轻轻挑了一下眉。

九莺莺将画轻轻吹干,走过去,把这幅画挂在了她刚才画的那幅画的旁边。

她双手抱胸欣赏了一会儿,眼睛忍不住一直盯着看,她不由轻轻笑了笑,觉得之前的苦闷和伤感都一干而净,现在只有满心压抑不住的喜悦。

夜里,贺怀翎泡过澡后,穿着里衣轻手轻脚的回到床边,掀开被子在九莺莺身边躺下。

九莺莺已经睡了过去,她乖巧的盖着被子,呼吸均匀绵长,手里还攥着那个香囊。

贺怀翎将香囊从她的手里拿出来,挂到了床头上,给她盖了盖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手小心翼翼放进了被子里。

他一手枕在脑后,转头盯着墙上的那两幅画看,虽然画中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依旧有些碍眼,但是两幅画挂在一起相得益彰,格外的赏心悦目。

贺怀翎想起九莺莺低头作画时的认真模样,不由轻笑了一下。

九莺莺似乎被他的笑声吵到,在睡梦中无意识的翻了个身,正好翻到了贺怀翎的怀里。

贺怀翎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全身僵住,像被点了穴一样,不敢动弹。

九莺莺在他怀里老老实实的躺了片刻,像是找到了暖融融的热源一样,忽然在他的怀里动了动。

九莺莺自动自觉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轻轻蹭了蹭。

九莺莺身体馨香绵软,贺怀翎从来没有触碰过这么柔软的小东西。

虽然最近他每天醒来都会抱着九莺莺,但是睡觉前九莺莺还是第一次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他的怀里。

贺怀翎喉咙上下滚动,额头微微泛起一层薄汗,他僵硬了一会儿,伸手将九莺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她的肩头,然后动作缓慢的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夜色中,传来贺怀翎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有些无奈,也有些惆怅。

他阖上眼睛,努力逼着自己快些睡过去。

他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放空,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九莺莺又动了动。

她侧了侧身,一条腿横放到他的腿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唇靠近他的耳畔,柔柔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耳朵上。

贺怀翎睁开眼睛,“……”他怀疑九莺莺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九莺莺似乎对这个姿势颇为满意,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呓语了一声,“狗男人……”

贺怀翎:“……”他不该怀疑,九莺莺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贺怀翎:我妒忌我自己(不是

第106章 第 106 章

九莺莺身上披着白绒狐裘, 手里抱着暖手炉站在屋檐下,她踮着脚尖儿,远远的看着柳絮如, 双眸明亮。.xinghoen.

柳絮如把地上滚好的雪球放到雪人上, 然后直起腰,抬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

她抬头看着娉娉婷婷站在屋檐底下的九莺莺,忍不住道:“不是说好我们两个一起堆雪人的吗?怎么一直只有我在堆,你动都没动一下。”

九莺莺看着已经初步成型的雪人, 提着裙摆走过去,矮下身,从手帕里掏出两颗黑珍珠, 放到雪人上当眼睛, 又把提前准备好的胡萝卜插在了雪人上当鼻子,最后拿了件斗篷披在雪人的身上。

她满意地拍了拍雪人圆滚滚的大脑袋,抬头笑道:“好啦!”

“……”柳絮如伸手指了指雪人, 又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的道:“原来你说的一起堆雪人,就是我负责堆, 你负责按个眼睛鼻子就得了?”

九莺莺抱着暖手炉,一脸无辜的眨着那双明亮的桃花眼看她, 漆黑的瞳孔跟雪人上的黑珍珠一样又黑又亮。

柳絮如:“……”你长的好看, 你有理。

她被九莺莺看的没了脾气,无奈的走到雪人前,认命的拍了拍雪人的脸, 将雪人的大圆脸拍得更圆了一些。

九莺莺默默看着她动作,抿唇笑了笑,前世那场严寒风霜,实在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她现在只想暖洋洋的呆着,不想触碰这些寒凉冰冷的东西。

不过雪人看起来还是赏心悦目的,雪地中的柳絮如更是生机勃勃,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情极好。

陆成风推着贺怀翎出来,准备去上朝,他们路过这里的时候,脚步忍不住微微顿住。

那个雪人看起来憨厚可爱,立在那里惹眼又好玩。

陆成风忍不住道:“这是你们堆的雪人?还挺好看的……”

贺怀翎的目光在雪人上稍作停留,就落到了九莺莺的身上。

自从入冬以来,九莺莺每天都穿得暖融融的,像是想要把自己滚成一个球,偏偏她身材娇小,怎么穿也不显圆润,反而显得跟这个雪人一样憨厚可爱。

她的面颊冻得红扑扑的,肌肤比霜雪还要白皙,站在那里小小一团,好像从一只小黄莺,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麻雀。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摸她身上的羽毛,但是小麻雀的胆子又极小,怕把她吓跑,只能远远的看着。

……贺怀翎又有一种想要捏脸的冲动。

柳絮如听到陆成风的话,挑了挑眉问:“哪里好看?”

她轻抬着下巴,一脸‘快好好夸夸雪人’的骄傲表情。

陆成风不善言辞的挠了挠头,费解道:“一个雪人还能哪里好看?全身都好看呗。”

柳絮如对这个答案显然不够满足,又转头问贺怀翎,“你说哪里好看?”

贺怀翎抬眸看了一眼憨厚可爱的雪人,转头问九莺莺,“哪里是你堆的?”

九莺莺:“……鼻子、眼睛、披风。”

贺怀翎点头,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的对柳絮如道:“鼻子、眼睛、披风好看。”

柳絮如:“……”还有没有天理了?我刀呢?

陆成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开点,嫁出去的外甥泼出去的水。”

柳絮如斜睨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谁让你这么说我外甥的?”

陆成风:“……”只有我是外人。

柳絮如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自己辛苦堆成的雪人,瞪着陆成风语气威胁的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说说这雪人哪里好看。”

陆成风被逼无奈,走上前仔细细的打量了几眼雪人,他抬头看了柳絮如一眼,柳絮如做了一个抽刀的姿势。

他吓得一哆嗦,赶紧面无表情的开口,声音飞快而没有起伏的说:“头好看,身子也好看,你们看看这雪人的脸多圆,这脑袋多光亮,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他声音没有半点波澜,夸奖的也没有一点感情。

柳絮如听了之后,不但没有感觉高兴,反而又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还好陆成风这次机灵了不少,他及时转移了话题,盯着雪人上的那两颗黑珍珠,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太子妃,这竟然是真珍珠啊?”

“嗯。”九莺莺点头,看着那两颗黑珍珠一眼,眼睛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陆成风吃惊的又摸了摸那两颗黑珍珠,忍不住惊道:“您在哪儿买到这么大的黑珍珠?可真亮。”

“贺怀瑾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买的。”九莺莺不以为意的道。

贺怀瑾以前为了讨好她,也算没少花心思,这黑珍珠就是他送的礼物之一,不过这些以前对九莺莺来说及其重要的东西,现在在她的眼里已经不值一文,用来给这雪人做眼睛倒不算浪费。

她说完之后,感觉身边的冷风嗖嗖的吹了过来,她四处看了看,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贺怀翎那张比霜雪还冷的脸上,差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柳絮如和陆成风同时露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

九莺莺:“……”

她拢了拢身上的白绒狐裘,不知死活的笑了笑,道:“夫君,我那还有几个黑珍珠,你想要吗?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全都给你。”

她现在可是急需攒钱,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舍得将那些黑珍珠送给贺怀翎,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感天动地的好娘子。

贺怀翎不但不感动,身上的冷气压还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动。

他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九莺莺一眼,推着轮椅转身就走,眼神冷得差点能把九莺莺的头发梢冻住。

陆成风连忙追上去给贺怀翎推轮椅,他一边推还一边回头频繁的张望九莺莺,神色敬佩。

在太子生气的时候,还敢这样火上浇油的勇士,实在是极为稀少,不常看到,他心中忍不住敬佩,觉得太子妃真是勇士中的勇士!

九莺莺讪讪地摸了下鼻子,问旁边的柳絮如,“贺怀翎又怎么了?我也没招惹他啊。”

九莺莺觉得自己真是极其、绝对、无比的无辜。

柳絮如像是第一次发现了比她还笨的生物,“呵呵”冷笑了几声,瞥了她一眼,简短明了的道:“你那黑珍珠招惹的。”

九莺莺回头看了一眼那两颗漆黑明亮的黑珍珠,心有戚戚的说:“我现在把这两颗黑珍珠也挖出来送给贺怀翎,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柳絮如皮笑肉不笑的道:“来得及作死。”

九莺莺:“……”她听到‘作’这个字之后,忍不住有些兴奋,看来她这个小作精做的很成功。

她不但没有反思自己,还对此十分满意!

她满足的笑了笑,走到树边捡了两根树杈,走回来插在雪人上,两根树杈左一个右一个,给雪人平添了几分可爱。

柳絮如看着雪人,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捧起一把雪放在手心里,在原地开心的转了一圈,忍不住感叹道:“冬天真好,可以玩雪。”

九莺莺点点头,有些遗憾的道:“如果冬天也有西瓜就更好了。”

前世的冬天虽然寒冷彻骨,但是重生的冬天却温暖如春,她好像没有那么怕这份寒冷了。

柳絮如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夏天的时候,她跟着九莺莺蹭了一夏天的西瓜,现在想起西瓜,忍不住有些嘴馋,开始期待夏天的到来。

也许明年,她可以考虑再让出一部分冰窖的位置给九莺莺放西瓜。

她努力不去想那些又甜又可口的西瓜,抬头看向宫内忙来忙去的宫女们。

宫女们有的手里拿着福字在四处张贴,有的在清扫庭院,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平日气氛低沉的东宫,此时上下都弥漫着期盼和喜悦。

柳絮如心情很好的道:“就快要过年了。”

九莺莺点点头,还有几天就到除夕了。

“你爹爹今年过年回不来吧?”柳絮如问。

“回不来。”九莺莺有些失落的道:“爹爹才走几个月,边关那么远,来回一趟不容易,他一定是回不来的。”

她笑了一下,道:“不过他以前也经常不在家过年,我们都习惯了。”

九毅行在边关事忙,每次回来都劳师动众的,所以除夕的时候很少回来。

柳絮如若有所思的到:“以前你们九家的两房人住在一起还能热闹一些,今年九家不但分家了,你还出嫁了,不住在府里,将军府现在只剩下你弟弟和你祖母,你祖母一定会觉得有些无趣。”

九莺莺颔首,将军府今年虽然不如往常热闹,但是祖母向来喜静,她老人家现在年纪大了,也经不得累,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年,没有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或许也挺好的。

柳絮如想了想,眼睛一亮道:“不如你跟怀翎去将军府拜年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我最会哄老人家了,我如果去了,一定能让她老人家开心。”

柳絮如对自己很有信心,她以前就经常哄她那位老顽童的师傅,对老人家很有一套,她如果跟他们一起回去,绝对能让九老夫人开开心心过好年。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对对对,你最会哄老人家开心。”

她轻笑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哄老人家的那些招数,在我祖母那里一定没用。”

她语气肯定,柳絮如不由愣了一下。

“为什么?”柳絮如不服气,她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采,怎么可能会有老人家不喜欢她?

九莺莺凭什么试都不试,就否认她?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笑,问:“请问,你如果去了将军府,我要怎么跟祖母介绍你?”

“当然是……”柳絮如呼吸一窒。

她虽然是贺怀翎的小姨母,但是她能这样介绍吗?当然不能。

那她是谁?为什么住在东宫里?她该怎么跟老人家解释。

九莺莺掐着嗓子道:“祖母,您看看这姑娘,长的水灵又漂亮,她是我夫君养在府里的小情人,名叫柳絮如,她说她来府里不是给您添堵的,是来府里哄您开心的。”

柳絮如:“……”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身份。

九莺莺:“你觉得我祖母听了之后,会不会也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柳絮如咽了咽口水,“你祖母还拿得动刀吗?”

她听说九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然也不会养出九毅行这样铁骨铮铮的儿子。

九莺莺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淡淡道:“我不知道她老人家还拿不拿得动刀,但她老人家一定拿的动鸡毛掸子。”

柳絮如眼前好像又浮现了漫天飞舞的鸡毛:“……”

告辞!

第107章 第 107 章

“小姐, 小少爷来看您了。en.”

柳絮如还沉浸在鸡毛掸子的恐惧里,春杏就脸上带笑的跑了过来,神色喜悦的喊道。

柳絮如听到她的话后, 不由面色一变, 转头就跑。

九莺莺愣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 她已经跑远了。

柳絮如一边跑一边回头朝九莺莺喊:“千万不要说东宫里有我这样一个人。”

她现在对九家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不敢让他们看到她,就好像她真的做了对不起九莺莺的事一样,在九家人面前无法抬头, 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早知道, 她就不对外宣称自己是贺怀翎的小情人了,换一种关系, 她现在就不用这样藏着掖着了!

她想起九莺莺嫁过来之前,她故意去找九莺莺的麻烦的事就觉得丢人。

她不但跟九莺莺抢布, 还肆意宣扬自己作为贺怀翎‘情人’的身份,她现在回想起来, 简直窘迫的没脸见人了,她恨不能找一个地缝儿, 把自己塞进去。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健步如飞的消失不见, 不由扑哧笑了一声, 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抬头对春杏笑道:“快带小公子进来。”

她吩咐完春杏,又转头吩咐其他宫女去准备茶点。

九玉很快就跑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翠绿的棉袍, 马尾高高的垂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奕奕。

他看到九莺莺像撒了欢的小鸟一样,开开心心的围着九莺莺转了转,声音清脆的喊:“阿姐!”

九莺莺忍不住笑容满面的应了一声,看到弟弟这么活力四射,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

九玉兴奋了许久,才消停下来,九莺莺牵着他进了屋,因为她怕冷,所以屋里烧的很暖,九玉一进屋,就忍不住开心的跳了一下,声音轻快的道:“阿姐,你这屋子好暖。”

九莺莺笑了笑,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热乎乎的暖炉,又命人给他端了碗暖融融的银耳羹,这才在他对面坐下来。

九莺莺抬头看着陪九玉一起前来的梨白,笑道:“今日怎么想起过来了?”

梨白这段日子不用像以前一样颠沛流离,在将军府里生活的安稳又宁静,脸色看起来比以前好看了不少,身体也不像以前那样弱不禁风,双颊泛红,整个人都健康了不少,看起来也比以前更有精神。

她听到九莺莺的问话,含笑回道:“老夫人说快过年了,让小公子给您送些年货过来,老夫人说这些东西也许不如宫里的精细,但是是她的一片心意,太子妃今年不能在家里过年,老夫人不送些东西过来,总觉得不放心。”

九莺莺低头笑了笑,她站起身看了看祖母送过来的那些东西,那些都是她以前在家里时喜欢用的和吃的,祖母心细,基本都给她置办齐全了。

她不由莞尔,心里暖融融的。

今年是她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祖母难免担心,她明白祖母如果不送些她用惯的东西来,一定是无法安心,所以没有拒绝,照单全收。

她让春杏领人把这些东西都送去库房,仔细放好,叮嘱除了吃食之外,都留到除夕期间再用。

九莺莺知道祖母是的心意,抬头对梨白道:“回去之后,帮我谢谢祖母,转告她老人家,我改日跟太子一起回去看望她。”

“是。”梨白含笑应了一声。

九莺莺转头看向对面的九玉,关心道:“阿玉最近书读得怎么样?”

“挺好的。”九玉毫不谦虚的点了点头,一边吃着银耳羹,一边美滋滋的道:“阿姐,你如果不信,可以问梨白姐姐,阿玉最近可努力了。”

梨白站在旁边笑着接话,“太子妃,小公子最近读书越发的认真了,不但每日认真读书写字,还坚持习武锻炼,很少出去玩,将军请回来教小公子的那位先生夸奖了小公子好几回,就连老夫人也说小公子最近长进了不少。”

九莺莺不由满意的笑了笑,声音欣慰的说:“那就好,阿玉表现不错。”

九玉一脸骄傲,眼睛亮晶晶的说:“阿姐,爹爹答应过我,只要我好好表现,这几年认真在京城里读书习武,他过几年就带我去边关,教我打仗。”

九莺莺不由莞尔,难怪九玉这样努力,原来是她爹爹给了九玉承诺,看来九玉是有了目标,所以才格外的有动力。

九玉日后如果能够子承父业,那当然是美事一桩,不过这不能强求,还他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没办法帮他,只能靠他自己奋发图强。

九玉得了姐姐的夸奖,异常的开心,他三两口就将银耳羹吃得一干二净,看到九莺莺桌子上放着一个九连环,不由眼睛一亮,跑过去拿着九连环玩了起来。

九莺莺看他玩了一会儿,低头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她抬眸看着梨白,漫不经心的问:“大房的人最近可有去府上看望祖母?”

“倒是去过几次。”梨白回忆了一下,低眉垂眼的道:“不过都不太愉快。”

“此话怎讲?”九莺莺喝茶的动作一顿。

梨白道:“大爷前段时间接回府的那个外室,不是个安分的人,她搬进九府之后,跟大夫人吵了几次,大夫人那个性子自然不能忍她,两人打闹了几次,大爷都偏帮外室,大夫人又怒又气,别无他法,只好去老夫人面前哭闹,老夫人听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把大爷叫到将军府,将其训斥了一顿,又好声好气地劝说了一阵,大爷说他会悔改,大夫人也没有再计较,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隔了几天,又换大爷来老夫人这里闹,听说是大夫人竟然要下药谋害大爷的儿子,还好那名外室机敏,才救下了儿子,大爷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怒火高涨,查明真相之后,忍不住动粗打了大夫人,然后还不罢休,上老夫人那里闹着要休妻,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将他劝了回去。”

“老夫人本以为这回清静了,结果前段时间秦家出了事,听说跟太子妃有关,大夫人知道消息之后,到老夫人那里闹了好半天,还说要来东宫找太子妃闹,老夫人动了怒,直接赶她赶出府,还命人在九家门口守着,不允许她到东宫来胡闹,大夫人这才算稍微消停了一些。”

“自从秦家出事,二皇子也去了边关之后,大爷觉得秦家势弱,再没有人给大夫人撑腰了,所以近期愈发的没有了顾忌,大夫人焦头烂额,九家后院一团乱,她已经自顾不暇。”

“那个外室是个聪明人,能说会道,还善解人意,自从进了家门之后,就极为受宠,又有三个孩子在身边傍身,现在大爷越来越宠爱她了,大爷每天惦记着外室生的宝贝儿子,还说外室能生养,想让她再给他生个儿子,所以大爷现在基本已经不去大夫人的房里了,大夫人也不愿意跟他说话,两人关系降到了冰点。”

“大夫人那大爷没有办法,后来被逼无奈之下,想了个法子,她想让老夫人搬回九府去住,这样的话,老夫人更方便管教大爷,她来府里亲自请老夫人,老夫人直接拒绝了,从那天起,大房的人就再也没有登门过,应该是在心里记了仇,生气了。”

九莺莺一直安静的听着,等梨白断断续续的说完,才点了点头。

她有些庆幸祖母这次没有心软,不然的话,祖母如果搬回九家去住,定然后患无穷,现在无论大房的人在九家怎么胡闹,至少不会牵连到祖母。

秦氏在九府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本来以为这次分家后,终于可以只手遮天,没想到一个外室,就将她所有的美梦打破了。

她现在一定无比后悔分家的事,如果九家没有分家,大房依旧和二房一起住,那么九明行至少顾及着九老夫人和九毅行,不敢这样无法无天。

九明行至少会跟前世一样,把外室养在外面,一直瞒着家里人,没有直接将人带到家里来,那么现在的这些事都不会发生,秦氏的日子也不会这样难过。

秦氏就算后悔,也无可奈何,因为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如果她在九明行妄图□□民女的时候,不为了那么一点利益就选择包庇九明行,而是跟大家一起管教九明行,九明行至少不会放肆成今天这样。

她现在不过是自食恶果。

九莺莺轻笑着摇了摇头,她那位大伯可真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混蛋,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也不知道他和秦氏谁能斗得过谁,对了,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外室在搅浑水,现在的九家想必是不得安生。

她抬头对梨白道:“大房的人最近自顾不暇,应该没有心情来找二房的麻烦,但是你不要放松,继续帮我盯着点大房的人,千万不能让他们伤害祖母和九玉。”

秦氏现在虽然没有时间搞事情,但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秦家倒了之后,秦氏现在心里应该更恨她了,只要有机会,秦氏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她。

她不得不小心提防,以防万一,绝对不能够让秦氏有机会伤害她的家人。

梨白点头,低声说:“小姐放心,梨白一定倾尽全力,不会辜负你的所托。”

九莺莺自然相信她,梨白现在处事越来越稳重,有她在,大房的人应该不能轻易对将军府动手。

她不由笑了笑,没有再提大房的烦心事,跟梨白询问了几句祖母的身体状况,又说了几句闲话。

九玉手里拿着那个九连环玩得起劲,根本就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第108章 第 108 章

晌午,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九莺莺还没来得及叫人上饭,一盘盘精致美味的佳肴就依次端了上来。en.

九玉跑到木桌旁, 忍不住欢呼了一声, “阿姐, 东宫里的厨子果然非同寻常, 做出来的菜这么好看, 真厉害,你看这胡萝卜竟然雕成了大雁,还有这个黄瓜, 摆的像朵花似的。”

九莺莺走近, 低头看着那些饭菜,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这些饭菜一看就是出自柳絮如之手。

柳絮如应该是不好意思见九玉,所以神神秘秘的做好了饭菜, 借东宫厨子之手送了过来。

她笑了笑,想起柳絮如离开之前的叮嘱, 没有说做饭之人是谁,只道:“阿玉快尝尝, 这是做饭之人的一片心意, 你要多吃点。”

“嗯!”九玉点点头, 想要伸手抓筷子,犹豫了一下,往门外张望了一会儿, 乖巧懂事的问:“姐姐,我们要不要等等姐夫,姐夫不回来吃饭吗?”

九莺莺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先吃吧,年底事忙,他中午留在宫里用饭,下午会回来,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了。”

“这样啊。”九玉使劲点了点头,等九莺莺动筷之后,才拿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九玉尝过之后,惊喜的发现,这些饭菜比外面酒楼的饭菜都要好吃。

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连声惊呼,“这些菜太好吃了,阿姐,你们东宫的饭菜比外面做的饭菜好吃多了。”

九莺莺看他吃的脸颊鼓鼓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笑了笑,抬头对春杏道:“去告诉做饭的那位‘厨娘’,小公子很喜欢她做的饭菜,多谢她盛情款待。”

“是。”春杏含笑应了一声。

九玉没有察觉姐姐语气中的揶揄,他看着满桌的菜,胃口大开,连吃了两碗饭。

他吃过饭之后,肚子撑的圆滚滚的,在屋里走了几圈,才稍微舒服一点,他忍不住又拿起之前那个九连环摆弄起来。

他摆弄这个九连环摆弄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将九连环解开,他的神色越来越认真,眉头也越锁越紧,不服输的一直试着用各种方法将九连环解开。

九莺莺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玩,顺便跟梨白聊聊天,倒不算无聊。

暖炕上热乎乎的,屋子里也暖和,九玉玩儿得一会儿,脸颊热的红了起来,像一个大红苹果。

九莺莺正想让人开会儿窗户,一阵寒风从门口吹进来,贺怀翎身上带着冷冽的霜雪走了进来,九莺莺立刻打消了开窗的想法,屋子里有一个贺怀翎这个冰块就够冷了,不需要再开窗了。

九玉看到贺怀翎有些惧怕,又有些紧张,他放下手里的九连环,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看着贺怀翎,怯生生的叫了一句,“姐夫。”

他最近长高了一些,站起来的时候尤其明显,九莺莺看了一眼,不由有些欣慰。

九玉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停留在那个年纪,他以后还会长高,直到平平安安的长成一个大人。

“嗯。”贺怀翎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看了一眼九莺莺,把怀里的新买的炒栗子放到桌子上。

九莺莺刚才就闻到了栗子香,现在看到这一颗颗饱满的栗子,不由抿唇笑了笑,开开心心的剥了起来。

贺怀翎不知道从哪又变出两根冰糖葫芦,一根递给了九玉,一根递给了九莺莺。

九玉看着手里又大又红的糖葫芦,心里的那点惧怕和紧张瞬间消失无踪,他看着贺怀翎笑了笑,咬了一口糖葫芦,开心地吃了起来,声音清脆的道:“谢谢姐夫!”

贺怀翎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嘴唇轻轻弯了一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九连环,问:“解不开?”

“嗯。”九玉点点头,眉毛失落的垂了下去,道:“我已经解了几个时辰了,还是解不开。”

他今天来到东宫之后,几乎一直在专注的解九连环,结果这个九连环极为复杂,他到现在也没解开。

九莺莺吃着手里的糖葫芦,看了一眼那个九连环,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前几天试了一下,也没解开。

后来她逼于无奈,只能放弃了,把这个九连环随手扔到一边,再也没拿起来玩,没想到今天被九玉捡起来玩了这么久。

贺怀翎接过九玉手里的九连环,低头看了片刻,伸手慢条斯理的解了起来。

九玉和九莺莺看着他拿着九连环,手指轻轻松松的穿梭了几下,还没看清他具体做了什么,就看到九连环‘啪’的一声解开了。

九莺莺和九玉:“……”

他们两个相似的面庞同时露出了错愕的神情,难以置信的看着贺怀翎和他手里的九连环。

他们轻轻的眨着眨眼睛,敬佩的同时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有问题。

……他不但解开了,怎么还解得这么快?

九玉小小的脑袋里都是问号,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沉重的打击。

九莺莺比他稍微好一点,毕竟她每天守着贺怀翎,早就已经被打击习惯了。

她心疼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在心里无声的说,阿玉,你要相信,不是你的智商比别人低,是贺怀翎这个狗男人不是正常人。

贺怀翎抬头看到九莺莺和九玉那副备受打击的模样,浅笑了一下。

他拿着那个九连环,轻轻晃了晃,解释道:“这个其实是有技巧的,只要找到窍门,解起来很容易。”

九玉眼睛一亮,期待的问:“姐夫,你可以教教我吗?”

他说完之后,想起他来之前,九老夫人的叮嘱,连忙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算了,祖母说姐夫很忙的,不让我打扰你。”

贺怀翎未置可否的勾了下唇,“我确实很忙。”

“不过……”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吃糖葫芦的九莺莺,道:“现在是我每天按摩腿的时间,如果有人给我捶腿的话,我应该能有时间教你。”

九玉眼睛再次亮了起来,在贺怀翎极为明显的暗示下,转头期待的看向了九莺莺:

九莺莺吃糖葫芦的动作一顿:“……”你们两个都看着我做什么?

九莺莺在九玉可怜巴巴的眼神注视下,将最后一个糖葫芦吃下去,不情不愿的挪到贺怀翎旁边,没好气的开始给贺怀翎捶腿。

她手上用力,攥着拳头使劲捶了一下贺怀翎的腿。

她觉得自己用了很大力气,贺怀翎却没有任何吃痛的反应,她那点儿力气对贺怀翎来说不过是隔靴搔痒,根本是徒劳无功。

九莺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无奈的放松了力气,不快不慢的给他捶起了腿,气得轻轻嘟起了嘴唇。

九莺莺刚才吃糖葫芦的时候,唇边沾了一点糖渍,她自己没注意到,现在嘴唇轻轻嘟起来,上面的糖渍尤为明显。

贺怀翎勾了勾唇,伸出拇指轻轻擦了一下她的唇角。

九莺莺一愣,脸颊忍不住微微红了起来,偷偷看了一眼九玉,还好九玉低头琢磨着手上的九连环,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动作。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绯红的脸颊,若有似无的弯了下唇。

他拿起九连环,低头给九玉讲解起来,一步一步的放慢动作重新演示了一遍解九连环的过程,一边解一边说。

他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讲解的简明扼要,让人很容易就能听进去,他解九连环的方法也格外的独到,方便而快速。

九玉听得一脸认真,心里忍不住称奇,越发的佩服起自己这位姐夫来。

九莺莺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也不自觉竖起了耳朵,悄悄跟着学了起来。

外面的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下来,屋子里烧着暖炉,三人围坐在暖炉旁边,温暖如春,一点儿也不冷。

屋里的宫女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安静的屋子里只有贺怀翎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潺潺流淌,悦耳而好听。

九莺莺对九连环不是太感兴趣,只有闲着无聊的时候才想拿起来玩儿一玩,现在基本听懂之后,她的神色就松散了下来。

屋子里暖融融的,她忍不住打起瞌睡,神色变得慵懒,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捶腿的动作也渐渐变慢。

一刻钟后,贺怀翎给九玉讲解完,九玉有些兴奋的接过九连环,按照贺怀翎刚才讲解的步骤和方法,自己琢磨起来。

这一次他解起九连环来成效显著,比刚才的速度加快了很多,他忍不住兴奋,眉眼都是激动的神色,动作也越来越快。

贺怀翎看他基本会了之后,微微坐直身体,转过头看了一眼九莺莺。

九莺莺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手还搭在他的腿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像两道弯弯的月牙。

贺怀翎看着她的睡颜,无声的轻笑了一下,眉眼柔和起来。

九玉拿着九连环玩了一会儿,动作停顿片刻,他遇到不解的地方,自己试了一会儿,还是不行,忍不住抬起头想要询问贺怀翎。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出声,就看到贺怀翎转头低低的‘嘘’了一声。

九玉这才发现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他看了一眼熟睡的姐姐,连忙捂上嘴巴,轻轻眨了眨两只圆圆的眼睛,乖乖的没有出声打扰。

他眨着眼睛,看到面容冷峻的姐夫小心翼翼的将姐姐扶了起来,抱进怀里,然后走进里面的卧室,将姐姐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盖上被子。

姐夫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动作也是从未有过的小心。

很多年后,九玉都清楚的记得这一幕,当时他年纪还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一刻,他就断定姐姐一定会很幸福,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由衷的把姐夫当作了自家人。

当然,如果姐夫不是坐在轮椅上抱着姐姐,那么他记忆中的画面,一定会更加美观。

第109章 第 109 章

九莺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有嬉闹大笑的声音,与之相反, 屋子里很安静。.xinghoen.

她本以为屋内无人, 抬头望去, 才发现贺怀翎坐在床边的轮椅上看书, 窗外夕阳的暖光正好落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划出好看的光晕,九莺莺的眼睛不由直了直,贺怀翎低垂的冷眸, □□的鼻子和轻抿的唇角, 无一不是好看的。

过了一会儿,她刚睡醒还有些迟钝的脑子, 才渐渐从美色中清醒过来。

她想起九玉,一下子睁大眼睛, 从床上坐了起来,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

九玉好不容易来东宫一趟, 她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贺怀翎听她醒了,把书放到一旁, 去桌前倒着一杯温茶递给她。

九莺莺接过茶杯, 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问:“阿玉呢?”

“在外面玩。”贺怀翎将茶杯放回去。

九莺莺仔细听了听外面传来的笑声,九玉声音清脆,笑声又大又欢快, 那些笑声里偶尔掺杂着几声梨白和小织的呼喊声,听起来极为热闹。

她忍不住问:“阿玉怎么笑得这么开心,他在和谁玩?”

“絮如。”贺怀翎道:“絮如从小就是个孩子王,最能领着小孩玩了。”

他作为太子,小时候有很多东西要学,过的枯燥乏味,只有他这位小姨母每次进宫的时候,才会带着他到处疯、到处玩,没有顾忌,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九莺莺愣了一下,有些诧异的问:“絮如不是不想见阿玉么?”

“她以为阿玉已经离开了,不小心闯了进来,正好跟阿玉眼对眼,想躲都没地方躲,她觉得既然见都已经见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她也不能再藏起来,所以只能努力争取好好表现,她为自己挽回形象,带着阿玉在外面疯了一下午,又是堆雪人,又是打雪仗,刚才竟然还带着阿玉嬉冰。”

贺怀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怀疑自己这位小姨母纯粹是借机会自己想玩。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没想到柳絮如今天藏来藏去还是白藏了,不过从九玉的笑声听起来,她应该挽回的很成功,九玉看起来挺喜欢她的。

“有絮如看着阿玉,不会有什么危险,别担心。”贺怀翎道:“你起来梳洗一下,絮如说她晚上要在亭子里架一个红泥小火炉,温几壶清酒,我们一起去那里吃火锅。”

九莺莺顿时眼睛一亮,现在天气凉,如果能吃上热乎乎的火锅一定格外的舒爽,更何况这火锅还是柳絮如亲自准备的,那一定比普通的火锅好吃多了。

她连忙踩着鞋子,跑去梳洗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贺怀翎轻轻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

夜色宁静,今晚天上的月亮格外的圆,东宫的四角凉亭里,四周挂着明亮的灯笼,中间的桌子上摆着红泥小火炉,小火炉里的水沸腾着,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酒已经温好,放在一旁,柳絮如还摘了几枝红梅插在瓶子里,摆在桌上,别有一番雅致。

天上仍然簌簌的下着雪,不过一点也不打扰凉亭内的热闹和温暖,灯火阑珊里,大家围着桌子坐了一桌。

九玉玩了一下午,早就玩得满头大汗,在东宫洗了一个澡,换了身衣服,才被九莺莺带过来用饭。

他一看到凉亭里的景致,便忍不住惊呆了,雀跃的到处看了一圈。

九莺莺也惊叹于柳絮如的蕙质兰心,没想到她竟然会弄出如此漂亮的晚宴来。

柳絮如看到她的眼神,便忍不住心里骄傲,如果有尾巴,早就翘了起来。

她抬了抬下颌道:“我可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我这都是跟我师傅学的,怎么样,不错吧?”

九莺莺点点头,“好看、好吃、好玩。”

这里景致优美,柳絮如做出的火锅定然好吃,至于好玩……她凑近才发现,红泥小火锅里放着一些浅黄色的花瓣儿。

那些花瓣随着沸腾的浓白汤水起起伏伏,黄白相间,还有绿叶和红色的枸杞陪衬,格外的好看。

九莺莺不知道那些花瓣是什么花,但是她坐在桌旁就已能闻到阵阵花香,清新扑鼻,配上此时此刻的美景,绝对是好玩享受的。

柳絮如撇了撇嘴,意味不明的说:“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文人雅士最喜欢这些东西。”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不清不楚,九莺莺只听到什么雅士,忍不住抬头“嗯?”了一声,她看向柳絮如时才发现,柳絮如今天穿得文雅清丽,跟平时的风格很不一样。

她不由笑了笑,打趣道:“我看你今日的打扮倒挺像雅士淑女的。”

柳絮如张开手臂在原地转了一圈,笑问:“好看么?”

九莺莺仔细打量了一下,柳絮如今天没有带配剑,也没穿贴身短打,而是穿了一身淡蓝色夹袄,裙摆摇坠,头发上插了一根碧体通透的玉簪,乌发淡眉,她本就长得眉清目秀,如此打扮更显清丽脱俗。

九莺莺忍不住点头道:“好看!貌美如花!”

柳絮如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九莺莺也跟着笑了笑,两人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

夜幕低垂,红泥小火炉下火光明明映雪,大家坐在桌旁等待了一会儿,柳絮如遣散了周围伺候的宫女和太监们,神神秘密的说还有客人。

九莺莺以为是她的朋友要来,不以为意的吃着水果,令她惊讶的是来人竟是宋明朗。

宋明朗的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身上罩着一件灰色的狐裘,他在漫天大雪之中提着衣摆远远走来,看起来温润儒雅。

他的头上戴着兜帽,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待走至凉亭前,他才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清秀儒雅的脸来。

九莺莺看清他的容貌之后,渐渐睁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直到他走进凉亭,抬头微微一笑,九莺莺才回过神来,吃惊的转头看了一眼贺怀翎。

贺怀翎面色坦然,与她对视一眼。

九莺莺心里忍不住惊疑不定,震惊又诧异。

现在宋明朗为贺怀翎所用的事还没有曝光,除了贺怀翎的心腹之外,应该没有人知道贺怀翎和宋明朗的真正关系。

在大家的眼里,宋明朗趁虚而入夺兵权,背叛了贺怀翎,两人应该水火不容,宋明朗根本不可能私下到东宫来吃火锅。

这些人里当然也应该包括毫不知情的九莺莺。

宋明朗现在这样当着她的面公然来此,无异于告诉她,他与贺怀翎之间的关系远非常人以为的那样水火不容,甚至间接说明他与贺怀翎闹翻,不过是他们一起演的一场戏。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宋明朗是贺怀翎藏在暗处的一张底牌,他们现在这样堂而皇之的让她知道事情真相,难道就不怕她把这件事告诉贺怀瑾和淑妃吗?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慌乱,贺怀翎怎么会让她知道他跟宋明朗真实的关系?这是不是代表着……贺怀翎已经绝对信任她了?

就连柳絮如也提前之情,并且没有反对,他们都已经如此信任她了吗?

她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愣愣的看着贺怀翎,百感交集。

她正感动的说不出来话,贺怀翎就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这样盯着我看可以,但是再不许像刚才一样盯着宋明朗看,就算他是我的好朋友也不行。”

九莺莺:“……”那能一样吗?我盯着他看是因为吃惊!

九莺莺心里的那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转头看向柳絮如。

柳絮如眯着眼睛笑了笑,小声问:“感动吗?想哭吗?你如果敢辜负我们的信任,你就算有鸡毛掸子护驾,我也会追着你跑遍京城每一条街巷,不打到你绝不罢休。”

九莺莺:“……”这对姨甥真是一样讨厌。

她抬头看着对面同样有些错愕的宋明朗,神色有些纠结……她现在是不是应该装作吃惊或者疑惑的样子?

她转头看了看左边冷峻阴沉的贺怀翎,又转头看了看右边凶神恶煞的柳絮如,“……”算了,还是低头吃饭来得快乐,谁爱演谁演!

宋明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眼睛里的错愕转瞬就消失不见。

他只是调侃的看了贺怀翎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彬彬有礼的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

他唇畔带笑,举止温润如玉,跟九莺莺行礼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多看了九莺莺一眼,目光格外的意味深长。

九莺莺光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一定也对贺怀翎的这个决定感到惊讶。

九莺莺尴尬的扬了扬嘴角,努力保持微笑,她心里其实也是翻江倒海,感动的同时生出许多愧疚和紧张,但这些复杂的情绪在贺怀翎和柳絮如的双重夹击之下,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反正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背叛贺怀翎,她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对她敞开的怀抱吧,前世种种,早已烟消云散在她毒发的那一刻,今世,她定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

她低下头,偷偷叮嘱了九玉几句,让他不可将今日在东宫里看到宋明朗的事说出去。

九玉虽然不懂大人那些事,但是他看九莺莺表情严肃,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答应绝对不会说出去。

九莺莺知道九玉从话算话,他既然答应不会说出去,那么就一定会严守秘密,一个字都不会往外漏。

宋明朗落座之后,贺怀翎让陆成风和梨白也坐了下来,他说既然有缘在此,大家今天就热热闹闹的吃顿火锅,不必论君臣,也不必分主仆。

陆成风咧嘴笑了笑,不见外的坐了下来,梨白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不由诚惶诚恐,根本不敢坐下,好一番推拒,才被九莺莺拉着手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她坐下之后也是坐立难安,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天潢贵胄,跟她的身份相差悬殊,平时她多看一眼都是要被打板子的,如今这样坐在一起,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宋明朗看到梨白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笑,朗声开口道:“姑娘觉得太子和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

梨白愣了一下,抬眸看着他,低声说:“太子妃善良贤明,太子清正端方,都是明主。”

九莺莺自是不用说,如果没有九莺莺,她根本就活不到今天,至于贺怀翎,她虽然没有接触过几次,但是她能看出来,贺怀翎为人虽然冰冷,但是他平易近人,从不会欺压弱小,跟传闻中一点儿也不一样,是难得的明主。

第110章 第 110 章

“既然太子和太子妃是明主, 姑娘又何必如此惧怕呢?”宋明朗问。.xinghoen.

梨白微微怔住。

宋明朗笑容温和,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他拿起旁边温着的酒壶, 给大家一人倒了一杯酒, 抬眸轻轻看了九莺莺一眼。

他刚才在凉亭里看到九莺莺的那一刻, 便懂了贺怀翎的意思, 贺怀翎是想要借此机会, 正式让他跟九莺莺认识一下,也代表贺怀翎选择相信九莺莺,愿意对九莺莺坦诚, 将她当作了自己人。

贺怀翎既然已经将九莺莺当做自己人, 那么他从今往后当然也是如此。

贺怀翎相信九莺莺,他相信贺怀翎。

“太子和太子妃既然让你坐在这里, 那么这一刻你就是我们的朋友,平日里我们是君臣、是主仆, 但我们坐在一起喝酒的这一刻,我们只是朋友, 不问前尘,不问以后, 只问酒、问月、问朋友。”

梨白看着他愣了愣, 眼眶微红, 呆愣许久,她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苦笑道:“是奴婢愚昧了。”

她主动端起酒杯, 看着桌上的众人,堂堂正正的道:“奴婢敬大家一杯,敬酒、敬月、敬朋友。”

宋明朗对她的勇敢有些惊喜,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端起酒杯。

柳絮如看到宋明朗眼中的笑意,愣了一下,她的视线在宋明朗和梨白之间穿梭了一下,宋明朗温润如玉,梨白窈窕柔美,在落雪和烛火的映衬下,他们仿若一对才子佳人。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虎口上的薄茧,神色暗了暗,有些落寞的端起酒碗,仰头将碗里的酒都喝了下去。

大家纷纷端起酒杯,相视一笑,一齐仰头喝了下去。

九莺莺故意碰了一下贺怀翎手里的酒杯,对他眨了眨眼睛。

贺怀翎面色不变,仰头将酒喝了下去,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酒杯。

只有九玉年纪还小,只能低头喝着自己面前的杏仁露,这些杏仁露是柳絮如亲手酿的,清甜回甘,被放在锅子里煮的热乎乎的,他捧着白瓷碗,忍不住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红泥小炉里的香气不断的往外涌,大家说笑了几句,纷纷忍不住动起筷子来。

凉亭外的落雪和热乎乎的火锅形成鲜明的对比,大家热热闹闹的夹着菜,凉亭里欢声笑语一片。大家纷纷端起酒杯,相视一笑,一齐仰头喝了下去。

……

酒过三巡,贺怀翎有事要处理,暂时离开了一会儿,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九莺莺多饮酒。

九莺莺本来也不喜欢喝酒,更喜欢吃火锅,她一边咬着涮过的蘑菇,一边随便点了点头。

柳絮如酒量不行,但又喜欢大碗喝酒,几碗下去,就已经喝醉了。

她拽着陆成风的袖子,一直讲自己打人专打脸的光辉事迹,还说很想在陆成风的脸上试探一下,听得陆成风心惊胆战,一直往后躲,偏偏柳絮如虽然喝醉了,力气却极大,一直紧紧的扣着陆成风的手腕,让他移动半步。

两人一直拉拉扯扯的到了旁边的树林里,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谁都不肯先放开手中的袖子。

陆成风也喝了不少酒,头脑昏胀,思绪有些不清楚,但是他惧怕柳絮如已经成了本能,柳絮如一个眼神瞪过来,他就只能逼于无奈的松开手,不敢再把袖子从她手里拽出来。

九玉乖乖坐在九莺莺旁边,他今天玩了一天,吃饱喝足之后,忍不住打起了瞌睡来。

九莺莺看他半闭着眼睛,困的快睡过去了,便决定让他留在东宫睡一晚,她低声唤来春杏,让春杏将他送去屋内睡觉,又让春杏派人去将军府通知祖母,说九玉明天再回去。

梨白看春杏一个人忙不过来,站起来亲自去送九玉,她刚才虽然喝的不少酒,但是她以前卖唱的时候,经常被客人逼着喝酒,所以酒量不错,即使喝了不少,走路依旧稳健如飞。

九莺莺没怎么喝酒,思路依旧清晰,只是脸颊有些热,她轻轻抿了几口清水,脸上的热度才稍微降了一些。

宋明朗看了一眼那两个站在不远处树林醉里东倒西歪的醉鬼们,又看了看对面唯一清醒的九莺莺。

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道:“太子妃不再吃点?”

九莺莺摇了摇头,她今晚吃的不少东西,再吃的话,等会儿就要撑的睡不着了。

宋明朗端了杯酒,在鼻翼间轻轻嗅了嗅,道:“太子妃今日看到臣来此,好像没有太过惊讶?”

九莺莺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上他探究的眸子。

宋明朗唇畔的笑意加深,平日温润的眸子在夜里显得有些深沉。

他低声道:“或者应该说,太子妃只是单纯对臣会公然来东宫这件事感到有些惊讶,但是对臣与太子的关系,似乎并不惊讶。”

九莺莺心叹此人真是细致入微,她面上不动声色,看着宋明朗的眼睛,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情。

莺莺什么也不知道,不要打扰莺莺喝水。

宋明朗将酒杯送至嘴边,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色,漫不经心的道:“其实臣心里一直佩服太子妃。”

九莺莺故作深沉,她很想拍着宋明朗的肩膀说一句“其实我也很佩服你”。

宋明朗这些年来忍辱负重,实属不易,前世他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如果不是梁平那个吃里扒外的表弟,他定会有一番成就。

不过这句话九莺莺当然不能说,她只能露出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问:“宋大人权威显赫,怎会佩服我一个小女子?”

宋明朗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道:“太子妃可非同一般女子,您有勇有谋,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着实令臣佩服。”

九莺莺不动声色的问:“此话怎讲?”

“上次在我宋府里,太子妃可是演了一出好戏,连我的祖母和妹妹都被太子妃骗了过去,至今还在心疼太子妃。”

九莺莺心头一跳,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明朗笑了笑,道:“臣那日正好在阁楼上,不小心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九莺莺微微愣了一下,她那日小心谨慎,没想到还漏了一个宋明朗。

宋明朗又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对了,那日太子殿下正好也在。”

九莺莺:“……”

原来贺怀翎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他那天还帮她报仇?

九莺莺眨了眨眼睛,她好像感觉到了贺怀翎对自己的一丝丝纵容。

这种感觉并不坏,反而让人有一种上瘾的感觉,心里不自觉的期盼这种纵容可以越来越多。

宋明朗一直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听说贺怀翎也知道此事之后,没有露出害怕和担忧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丝怔然和欣喜。

他不由挑了挑眉,含笑问:“太子妃不怕?”

气氛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浓重的夜色也变得有些压抑。

九莺莺看着他的眼睛,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有理有据的道:“宋大人既然站在阁楼上目睹了全过程,知道事情的真相,却没有当场揭穿我,可见宋大人并不想将此事闹大,也没有想要帮九家大房的意思,我又何必怕呢?”

宋明朗点点头,“太子妃果然非同一般女子,难怪太子这么快就对太子妃放下了戒心。”

九莺莺淡道:“莺莺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对莺莺放下戒心,不过看来宋大人并没有对莺莺放下戒心。”

“九家大房一家做的那些的事,臣早有耳闻,他们又是二皇子的人,臣自然不会帮他们,那是太子妃的家务事,太子妃想要用什么手法处理,臣都无权干涉,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看着九莺莺道:“太子是臣的良友,也是臣这辈子要誓死效忠的君主,臣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有任何伤害他的机会。”

九莺莺神色坦然的看着他,语气真诚的道:“他是你的朋友知己,也是我的夫君,他是你誓死效忠的君主,也是我选定的贤明太子,所以我们的目标和期望是一样的,你可以防备我,但不用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你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是吗?”

她从不质疑宋明朗对贺怀翎的忠心,所以她愿意趁着今天酒意未熏,跟他坦然心声,宋明朗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贺怀瑾。

宋明朗略微沉吟,神色莫测的看着她。

九莺莺一动未动的与他对视,漂亮的眸子坦然而明亮,在灯笼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片刻后,宋明朗收回猜忌的视线,拿起旁边放置杏仁露的瓷壶,低头给九莺莺倒了一碗温热的杏仁露,声音温和的说:“太子妃喝点杏仁露,可以解酒。”

浓白的杏仁露比白瓷碗还要白,清香扑鼻,九莺莺没有拒绝,从善如流的捧起白瓷碗,轻轻抿了几口杏仁露。

她刚才说了这么多话,早就有些口渴了,不自觉就将一碗杏仁露全都喝了下去。

她放下手里的白瓷碗,抬眸看着对面的宋明朗,神色郑重的问:“宋大人,可愿信我一次?”

宋明朗沉眸看了她片刻,微笑道:“太子信你,臣信太子。”

九莺莺放松下来,弯了弯唇,忍不住问:“如果太子信错了人呢?”

“太子不会信错人。”宋明朗语气肯定。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怎能如此肯定?他又不是神,总不会无所不能……”

宋明朗抬眸,轻声道:“只要太子信任的人在做错事之前,就被处理干净,那样太子就不会信错人了。”

九莺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脊背一寒,“……”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宋明朗。

第111章 第 111 章

宋明朗又给九莺莺倒了碗杏仁露, 放到她面前。.mengyanshom

他声音不紧不慢的道:“当然,如果太子信任的那个人一直安守本分,不行差踏错, 那么臣也会像效忠太子一样, 誓死效忠那个人。”

九莺莺看着面前第二碗满满的杏仁露, 无语凝噎, “……”果然儒雅风度都是骗人的, 你竟然逼我喝杏仁露!

“我喝不下了。”九莺莺蹙眉,她刚才喝杏仁露喝得极为香甜,现在酒足饭饱之后, 再看这杏仁露, 就有些索然无味了。

宋明朗道:“太子妃不必客气。”

九莺莺摸了摸已经撑得饱饱的肚子,她忍不住怀疑宋明朗是想用这个方法折磨她、警告她、威胁她!

宋明朗说完刚才那些隐隐的警告之后, 本来想要观察一下九莺莺的反应,却见九莺莺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那碗杏仁露, 半天都没有动,似乎所有注意力都转到了那碗杏仁露上。

她眉眼低垂着, 眼神委屈中夹杂着控诉,竟然有点可怜巴巴的。

宋明朗不由愣了一下, 诧异道:“太子妃, 杏仁露有什么问题吗?”

他刚才看九玉喝得很香,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啊。

九莺莺抬眸控诉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瘪了瘪嘴,把杏仁露推回去, “我喝不了这么多。”

宋明朗恍然大悟,不由摇了摇头,笑道:“太子妃,臣不小心把你当做柳絮如那个大胃王了,以为你也跟她一样能一口气喝两碗呢。”

九莺莺知道宋明朗不是故意威胁她之后,忍不住放松肩膀,轻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宋明朗这个一心护主的变态良臣,至少还没有变态到逼她喝杏仁露的地步。

柳絮如和陆成风凑巧走回来,站在凉亭的台阶上正好听到宋明朗说她的名字。

她精神微微一震,忍不住停住脚步,偷偷竖起了耳朵,待她听到宋明朗说‘大胃王’三个字之后,她的两条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口齿不清的大声喊:“宋明朗!你敢说我胃口大……嗝……”

她打了一个酒嗝,含含糊糊的拍了拍胸口。

宋明朗全身无法控制的抖了一下,僵硬地转过身看向柳絮如。

他刚才以为柳絮如不在这里,才敢有恃无恐的开口,没想到他刚才说的话,竟然一字不落的被柳絮如听了去。

柳絮如探手在腰间摸索着两下,像在找什么一样。

她找了片刻之后,眉头蹙得更紧,她左右看了看,声音有些焦急的说:“我刀呢?我刀呢!”

宋明朗小心翼翼的看了柳絮如一眼,柳絮如沉着脸,四处找她那把刀。

根据宋明朗多年来的经验,毫无疑问,柳絮如找到刀之后,第一个会收拾他。

九莺莺吃惊的看着对面宋明朗的神色变化,她每次见宋明朗,宋明朗都是一副风度翩翩、游刃有余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宋明朗慌张成这样。

宋明朗看着柳絮如紧张兮兮的咽了咽口水,再也不见了刚才的儒雅稳重。

他察觉到对面的九莺莺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才勉强故作淡定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抬头对九莺莺微微笑了笑。

九莺莺:“……”您笑得时候,身体能不要斗么?

宋明朗轻咳了一声,声音带着点几不可察的颤抖道:“太子妃,臣忽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急着回府,就不等太子回来了,您帮臣跟太子说一声,臣先回去,如果有事情要交代……”

柳絮如没找到自己的刀,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宋明朗的身上,听说宋明朗要离开,忍不住一下子急了起来。

她大喝一声道:“宋明朗!虽然你比我还大一岁,但是你被我从小打到大,怎么还敢不老实?你竟然背着我说我坏话!我告诉你,我的刀虽然没找着,但是我的两个拳头也不是吃素的,照样能收拾你!”

九莺莺:“……”好像不小心知道了不得了的事。

她忍不住抬头同情的看了一眼宋明朗。

她默默在心里为童年弱小而饱受欺凌的宋明朗挥了挥泪,原来他小时候是个小可怜。

难怪宋明朗长大会变成一个变态忠臣,他成长的过程实在是不容易!

宋明朗听到柳絮如的话,头发丝都快竖起来了。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对九莺莺抱了抱拳,就匆匆忙忙的站起来,飞快的拿起放在一旁的纸伞,顺着墙边悄无声息的逃走了,脚步之快,跟来时的儒雅淡定判若两人。

九莺莺看着他转瞬消失的背影,忍不住错愕。

她张了张嘴,转头敬佩的看了柳絮如一眼。

柳絮如连宋明朗都能吓成这样,可见在宋明朗小的时候,柳絮如对其进行了怎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摧残。

柳絮如看到宋明朗跑了,抬脚就想去追,可是她喝多了酒,才跑了两步,就头晕眼花,忍不住踉跄了一下。

陆成风急忙站起来,顶着醉醺醺的眼睛,张开手臂,努力拦住她。

陆成风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就放过宋大人吧!宋大人真的不容易!上次我跟宋大人在一块喝酒的时候,他说梦话都是在被你追着打!”

柳絮如一愣,脚步顿住,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润,她抬头窥了一眼陆成风,问:“他……梦到我了?”

九莺莺忍不住抬头看了柳絮如一眼,这重点抓的不对呀。

陆成风混沌的脑袋没有多想的道:“对,他梦到你拿着刀追着他跑了好几条街。”

柳絮如眼睛亮了亮,朦胧的醉眼里透出些梦幻的光,她的脑海里只有‘他梦到你’这四个字,其他的都已经自动屏蔽了。

陆成风没有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继续念念叨叨的说:“明朗在睡梦里一直呓语‘柳姑娘,你别追我了……别追……’,语气那叫一个凄惨!”

“哎……你说说你,我这辈子还没见明朗怕过谁,你这绝对是给他留下陰影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你说你一个女人,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每次都打打杀杀,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逃跑的时候有多累?你对待我们温柔一些,轻声细语一点多好。”

……

陆成风平时不敢反抗,现在喝了酒,借着宋明朗的名字,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历数自己的那些小不满。

柳絮如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她还沉浸在陆成风刚才那句“他梦到你”里。

她神色恍惚的在桌边坐下,双手捧着脸颊,傻乎乎的笑了笑,像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样,沉浸在了这种喜悦里面。

九莺莺愣了一下,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柳絮如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竟然对宋明朗怀着这样的小心思。

这就解释的通了,前世宋明朗被表弟梁平陷害后,被判发配边疆,柳絮如知道消息之后,默不作声的跟着宋明朗去了边疆,一路护送,保证宋明朗能平安抵达,她本想留在那里继续照顾,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回了京城。

九莺莺那个时候跟她关系并不融洽,所以她不知道柳絮如心底是怎么想的,只以为柳絮如是按贺怀翎的吩咐去护送宋明朗,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由。

她只知道柳絮如从边疆回来的那段时间,心情很低落,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

现在想来,宋明朗可能是拒绝了柳絮如。

只是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不知道宋明朗之所以会拒绝柳絮如,是因为他不想拖累柳絮如,还是因为他真的不喜欢柳絮如。

至于前世他们二人究竟有没有成就一段好姻缘,她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在宋明朗终于洗脱冤屈,即将回京的时候,她已经被毒死了。

那个时候贺怀翎不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还逐渐收拢权利,璟帝身体越来越差,将大全逐渐转交给了贺怀翎,贺怀翎还主持公道,洗脱了宋明朗的罪名,梁平锒铛入狱,他交代罪行的时候,牵扯出了九红豆和贺怀瑾,贺怀瑾被璟帝当场训斥,撤了他的官职,他只剩一个闲散王爷做。

他当时经受不住这一连串的打击,

贺怀瑾眼看夺位无望。

九莺莺回忆了一下宋明朗刚才对柳絮如的态度,轻轻摇了摇头,刚才接触的时间太短,她也分不清宋明朗对柳絮如有没有这份心思。

不过看他的惧怕柳絮如程度,他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更没有察觉到柳絮如对他的心思。

柳絮如双手捧着脸傻笑了一会儿,“嘭”的一声趴在桌子上,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九莺莺无奈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睡得香甜,一点儿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九莺莺只得叫来两名宫女,将柳絮如扶下去,陆成风虽然能扶得动柳絮如,可他毕竟是名男子,柳絮如现在又喝醉了,多有不便,九莺莺一个人根本扶不动柳絮如。

九莺莺让人将柳絮如送回屋里睡觉,转身一回头,发现陆成风也趴在桌子上睡着起来,还打起了惊天动地的鼾声。

九莺莺:“……”

她沉默了片刻,只得又叫来两名护卫将陆成风扶了下去。

诺大的桌边就只剩她,红泥小火炉仍旧沸腾着,她含笑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坐在石栏上,伸手接外面的落雪。

她今天也喝了酒,虽然没有醉,但是也有些微醺,她坐在那里不想移动,只想等贺怀翎来接她。

她就像一个走丢了很久的人,忽然感觉很疲惫,她累的一步也不想走,心里默默的期盼着贺怀翎可以来带她回去。

她靠在石栏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今天的夜色真的很美,落雪纷纷,天上的月亮却没有被乌云遮住,依旧明亮的闪耀着,她盯着那淡淡的月光,不由轻轻地笑了笑。

一阵冷风吹过,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有些冷,但她不想离去,执着的等了贺怀翎,她看着桌子上的温酒,忍不住拿过来喝了一口,身体稍微暖了一些。

第112章 第 112 章

贺怀翎在书房里处理完紧急快报, 管事太监进来禀报说大家喝多了,都已经散了,只有九莺莺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喝酒, 不肯离开。.mengyanshom

管事太监将九莺莺喝酒的样子形容的淋漓尽致, 恨不能将当时的情形照搬过来, 还添油加醋的说了很多自己的理解。

九莺莺在他的口中, 就是一个伤心难过、只能借酒浇愁的小可怜, 她不是因为口渴喝了一杯酒,而是在喝闷酒。

贺怀翎脸色变了变,用最快的赶到凉亭。

他走到凉亭外的卵石路上远远看到九莺莺, 九莺莺靠在石栏上, 双手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凉亭外的落雪。

贺怀翎微微顿住, 停在原地看着九莺莺。

九莺莺已经有些喝醉了,双眸湿润, 漆黑的眼睛里映着雪色,显得更加纯净, 像皎洁的月光,清澈的透着光亮, 白净无瑕的脸颊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泛着淡淡的绯红, 睫毛弯弯, 唇瓣沾了酒水,嫣红而水润。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神色有些孤寂, 形单影只,仿佛随时都能离去。

贺怀翎心里没由来的一紧,他推着轮椅走过去,轮椅踩在雪堆上,吱咯吱咯的响。

九莺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是他后,眸子里瞬间像亮起了无数个星星,明亮而喜悦,定定的盯着他看。

贺怀翎走近,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眼角,轻声问:“坐在这里不冷吗?”

“冷……但我想等你来接我。”九莺莺醉酒后说话比往常要慢一些,她眉眼弯弯的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看,声音喜悦的问:“贺怀翎。你是来接我的么?”

贺怀翎看着她眼中快要溢出来的期待,直觉告诉他这个答案对九莺莺很重着九莺莺的眼睛,神色郑重的轻声道:“对,我来接你了。”

九莺莺眨了眨眼睛,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亮,她忍不住露出惊喜而喜悦的笑容。

她笑了一会儿,忽然矮下身趴在贺怀翎的腿上。

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说:“我听说人死后的第七天可以回魂。”

她声音顿了一下,“我经常想,我以前死的时候,就算上天给我机会可以还魂,那个世界上,可能也根本没有人想再看我一眼,更不会有人愿意接我回去。”

贺怀翎只当她是喝醉了在说胡话,有些想笑,但九莺莺低落的语气又莫名的让他心疼。

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九莺莺的头发,低声安慰道:“我会来接你的,无论什么时候。”

九莺莺睁大眼睛,眼眶红了起来。

她迟缓的眨了一下眼睛,一滴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听着贺怀翎的话,心里有一个地方又酸又软。

贺怀翎见她半天都没有出声,只有喉咙里发出一点压抑的吸气声,不由伸手擦了一下她的眼角,拧眉问:“哭了么?”

贺怀翎摸到了一点凉凉的水渍,只带着一点点余温。

九莺莺伸手擦了一下眼睛,摇头说:“没哭。”

贺怀翎没有揭穿她的谎言,只是心底蔓延起密密麻麻的心疼,他的声音轻柔了不少,低头看着九莺莺问:“快过年了,想家了吗?”

九莺莺摇头,轻轻吸了吸鼻子,道:“没有。”

在她的记忆里,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在东宫过年了,虽然会想念亲人,但不至于为此难过,毕竟平时她也经常回府里看看祖母和九玉。

贺怀翎又问:“那是想岳父了?”

九莺莺破涕为笑,贺怀翎担心的样子,让她有些心暖,她浅笑了一下,说:“想,但是习惯了,所以没关系。”

九毅行在过年的时候,很少会回家,她有记忆以来,过节也很少看到父亲,确实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贺怀翎眉头紧锁,垂眸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似乎思索不出她还能为了什么而难过。

九莺莺借着酒意,仰头看着贺怀翎,从这个角度看,贺怀翎的面容棱角分明,脸部的线条又意外的柔和,他的嘴角虽然略微往下压,但是上扬的时候格外的好看。

九莺莺的手指轻轻的从贺怀翎的下颌上滑过,看着他轻声道:“贺怀翎,你愿意信任我,我很开心,我保证,我这次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贺怀翎闻言浅笑了一下,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得好像你曾经辜负过我的信任一样。”

“我确实辜负过,”九莺莺苦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像没有底气一样。

她的手指滑过贺怀翎□□的鼻子,倏尔微笑道:“贺怀翎,其实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贺怀翎只把她当做一个小醉猫,配合的发出了一声惊叹声。

“你想不想知道你以后会如何?”

贺怀翎像安抚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摸着她顺滑的头发,低声问:“会如何?”

九莺莺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弯唇笑了笑道:“你天庭饱满,高鼻薄唇,耳垂贴耳,必定会万事顺遂,平安喜乐,此生富贵荣华,权力在握。”

贺怀翎勾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借你吉言!”

九莺莺莞尔,轻轻闭了一下眼。

贺怀翎问:“你既然能未卜先知,可有给自己批算过?”

“有啊。”九莺莺睁开眼睛,嘴角有一次苦涩蔓延,“我作孽甚多,会在弥补所有错误后,承受自己该有的报应。”

贺怀翎微微愣住,他本以为九莺莺会像刚才一样说些吉祥话,没想到她会忽然说出这番话来。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弯了下唇,伸手拍了拍他的腿,压低声音,神神秘密的说:“我还知道你能重新站起来!”

贺怀翎愣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问:“站起来之后呢?”

“站起来之后……”九莺莺沉吟了一下,笑道:“你会将贺怀瑾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贺怀翎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眸色动了动,“你很讨厌贺怀瑾?”

“嗯!”九莺莺使劲点头,皱巴巴的道:“他就是一个大坏蛋!”

“为什么说他坏?他欺负过你?”贺怀翎神色一暗,沉声追问。

“他骗我!”九莺莺想起来就忍不住生气。

“他骗你什么?”贺怀翎忍不住拧眉,声音急切起来,有一种想要找贺怀瑾秋后算账的冲动。

“他骗我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九莺莺掰着手指,提起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出来。

这是她最气最恨的一件事,如果当初贺怀瑾没有让她误以为他是救命恩人,那么之后的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贺怀翎心里一紧,忽然想到什么,他愣了愣问:“什么救命恩人?”

他顿了一下,有些难以启齿的说:“是你上次提起的那位太……恩人?”

九莺莺毫不犹豫的道:“对,就是那位太监哥哥。”

贺怀翎:“……”

他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问:“贺怀瑾如何骗你的?”

“他让我以为他才是我的救命恩人。”九莺莺皱眉,喝醉后声音有些含糊的说:“我以为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些年一直想要报答他,满心满意只想对他好,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骗!我我的救命恩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一位太监。”

贺怀翎:“……也许这次也是一个误会,你的救命恩人可能不是因为太监,而是……”

“就是一名太监!”九莺莺语气肯定的说:“我已经想清楚了,根据我救命恩人的年龄,当时宫里符合的对象除了贺怀瑾,就只剩下太监了,不过我的救命恩人,一定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太监。”

贺怀翎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在太监一事上纠结。

他问:“贺怀瑾做了什么事,让你误以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九莺莺道:“他在我眼睛恢复的那一天,送了我一支海棠花。”

贺怀翎呼吸一窒,眉毛拧得更紧。

九莺莺道:“淑怡宫里的人沆瀣一气,合谋帮他骗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一位太监哥哥。”

贺怀翎自动忽略了她最后一句话,他心绪复杂,沉默半晌,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这些年来听到的传闻。

“九家不但偏帮二皇子,九莺莺小姐将来还会嫁给二皇子做二皇子妃,两家以后定然亲上加亲。”

“九家三小姐对二皇子一片痴心,听说非君不嫁,对二皇子是掏心掏肺的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送去给二皇子,甚至会纡尊降贵的去给二皇子送饭。”

“九莺莺有些傻乎乎的,还没有出嫁,就对二皇子几乎有求必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欠了二皇子什么东西呢。”

……

贺怀翎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悔恨,这种悔恨让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一样,手指冰凉僵硬,许多画面从脑海里纷纷而过。

乖巧可爱的小女孩,梳着一个小小的发髻,在水中大喊着救命,那些湖水几乎将她淹没。

小女孩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手指却还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

小女孩蒙着双眼,乖巧的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他送的海棠花,唇畔带笑,看起来纯真又漂亮。

丫鬟们看着在不远处玩的小女孩,躲在墙角窃窃私语,“你们可得好好伺候这位九姑娘,听说九姑娘长大之后是要嫁给二皇子做皇子妃的,娘娘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把她接到宫里来治病。”

他扔掉手里的海棠花,转身离去。

多年之后再相见,小女孩儿已经出落的精致而美艳,她站在台上翩翩起舞,红裙翻飞,舞姿灵动,仿佛九天玄女闻歌而舞,曼妙生辉。

一曲终了,他忍不住拍手鼓掌,小女孩回眸,遍地生花,他身上还带着风霜和在战场上的戾气,在那一刻,都化为了轻柔芬芳的海棠香,小女孩一如海棠般清丽。

……

他竟从未想过,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窥视着他们,在他扔掉海棠花转身离去的时候,将那朵海棠捡起来,带着满身阴谋算计走向那个阳光而明媚的小女孩。

贺怀翎回过神来,心里闪过无数无法抑制的悔恨,如果当年他没有转身离去,九莺莺会不会就不会这么多年痴心错付?

他以为九莺莺长大后要嫁给贺怀瑾,会成为他的皇弟媳,身份多有不便,所以在九莺莺身体恢复之后,没有再接触过她,他是不是错了?如果他没有离去,如果他像以前一样跟九莺莺相处,如果九莺莺知道当初救了她的那个人是他……

贺怀翎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他茫然无措的张了张嘴,神色焦急的低头看向怀里的九莺莺。

九莺莺已经趴在他的膝盖上打起了小瞌睡,双眼轻轻的闭着,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因为气愤,两只拳头不自觉地握着,搭在他的腿上,睡得极乖。

第113章 第 113 章

九莺莺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些颠簸, 好像有一个人正背着自己。.gjipo.

她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神志不清的想,就算真的有人在背着她, 那个人也一定不是贺怀翎那个狗男人, 毕竟狗男人还要忙着装瘸, 能把她抱在轮椅上面一起做一对‘装瘸夫妻’就不错了。

进了屋子里之后, 她感觉身上渐渐暖了起来, 有人拿着帕子给她擦了擦脸,帕子温热,感觉湿漉漉的, 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九莺莺睁开眼睛, 就看到了贺怀翎那张放大的脸。

贺怀翎见她醒了,不由愣了一下, 稍稍避开她的眼神,动作缓慢的将帕子扔回水盆里, “你……醒酒了?”

“……嗯。”九莺莺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屋子里摆着好几个大箱子, 不由有些疑惑。

她声音沙哑的问:“那里面是什么?”

贺怀翎看了一眼那些箱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尴尬。

他低声说:“一些小玩意, 本来是之前准备的, 想让你挑挑看里面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没想到你喝醉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九莺莺听说是些小玩意, 忍不住来了兴趣,她本就没有饮太多酒,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早就清醒的差不多了。

她踩着鞋哒哒跑到箱子旁,打开其中一个箱子,箱子打开之后,她的眼睛被闪得轻轻眯了一下,里面竟然放着一箱子金光闪闪的珠宝。

九莺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就是贺怀翎口中的小玩意儿?

她抬头看向贺怀翎,伸手指了指自己,“你让我挑?”

“嗯。”贺怀翎点点头,“你如果喜欢,就全收下吧。”

九莺莺愣了愣,她没想到贺怀翎竟然要送她礼物,还是饮酒之前准备的。

她疑惑的偏了偏头,打开了另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面放着许多古玩瓷器,每一件东西都价值不菲。

九莺莺将第三个箱子和第四个箱子也一同打开,分别放着古代名人的字画和一箱子金元宝。

九莺莺看着面前这箱子金元宝,忍不住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她愣了一会儿,诧异的抬头看向贺怀翎,“你真的要送给我?”

贺怀翎轻轻颔首,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奇怪,眼眸深深,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九莺莺不疑有他,看着面前的四个大箱子纠结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虽然很想多攒一些钱,但是贺怀翎送她的这些东西,一她不能拿出去卖钱,二她离开的时候,也带不了这么沉的东西,就连那些金元宝也是官银,她如果逃跑,根本就不敢用。

最重要的是贺怀翎从来都不亏欠她什么,她不能这样轻而易举的接受贺怀翎的馈赠。

说起来,两世了,她还没有送给贺怀翎一样像样的礼物。

贺怀翎看她一样也不选,忍不住蹙眉道:“你挑几个留着玩,剩下的我让人给你放到库房里,你想用再去拿。”

九莺莺看他眉头紧锁,一副如果她不选,就是不罢休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

她走过去,站在箱子旁挑了挑,不得不说,饶是她见过不少东西,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同样是玉石,贺怀翎这里的玉石一点杂质也没有。

同样是珍珠,贺怀翎这里的珍珠比她见过的珍珠都要亮。

同样是稀罕物件,贺怀翎这里的稀罕物件,她是听也没听说过。

她现在看到这些东西,才知道以前见过的那些东西都是小巫见大巫。

她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确定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才回头看向贺怀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是贪污受贿吧?”

贺怀翎不是一位不受重视的太子吗?自从他腿瘸之后,大臣们都退避三舍,应该不可能再给他送礼啊,难道是他以前贪污的?

九莺莺心里惊疑不定,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毁灭证据。

贺怀翎额头跳了跳,抬头睨了她一眼,很想让她闭嘴。

可是他想起九莺莺刚才醉酒时说的那些话,不由有些心虚,最后只得将‘闭嘴’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抬起手,疲惫的捏了下眉心道:“这里每一件东西的来路都光明正大,你放心挑。”

九莺莺讷讷的点点头,这次才认真的挑选起来,她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眼花缭乱,她在箱子里左挑右选,半天才捡了两样最喜欢、最新奇、看起来最有趣的稀奇玩意出来,留着日后打发时间。

她继续在箱子前转了转,在那堆金银首饰里挑了一个手镯和一个耳坠,那个手镯是红血玉的,她正好没有,耳坠是翠绿水滴的,可以用来配她新做的裙子。

她最后不舍得看了一眼那些金灿灿的金元宝,咬牙收回视线,手里拿着这两样东西,满意的抬头对贺怀翎笑了笑,“挑好啦。”

贺怀翎看着她手里稀疏的那几件东西,轻轻皱眉,推着轮椅走过去,弯腰在箱子里拿了串珍珠递给九莺莺。

那串珍珠又大又圆,每一颗都是同样大小,闪烁着温润光滑的光。

他又在箱子里选了一会儿,挑了几串玉石珠子和红珊瑚珠子,每一串都极其珍贵,价值连城。

九莺莺看着自己怀里这些快抱不过来的珠子,忍不住呆了呆,贺怀翎为什么对珠子这么执着?

虽然这些圆圆小小的珠子很可爱,但是她也用不了这么多珠子啊!

贺怀翎最后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九莺莺。

九莺莺将怀里那些珠子放到桌子上,打开锦盒看了看,锦盒里面放着许多黑珍珠,那些黑珍珠颗颗饱满,圆润的挤在一起,光泽四溢。

她忍不住拿起一颗黑珍珠放在眼底下看了看,这些黑珍珠比她早上拿出来的那两颗要好上无数倍,光滑细腻,触手温润,大小也是早上那两颗的两倍大。

九莺莺想起早上那两颗黑珍珠,再看看怀里这一盒黑珍珠,忽然感觉好像明白了贺怀翎为什么对珠子这么执着。

九莺莺:“……”她忍不住抬眸看向贺怀翎。

贺怀翎低咳一声,躲避着她的视线,道:“你以后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九莺莺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神,忍不住仔细盯着他看着一会儿。

“从我刚才醒酒之后,你就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醉酒时的情形,贺怀翎难道趁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或者是她喝醉之后肆意妄为,做了对不起贺怀翎的事?

她刚才其实没有喝多少酒,只是喝酒之后吹了许久风,所以酒意上头,短暂的有些晕眩迷糊,但还不至于记忆全无。

她记得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她就是忍不住胡言乱语了几句,骗贺怀翎她能未卜先知而已,贺怀翎显然也没有信啊。

对了……她还忍不住骂了贺怀瑾。

她骂贺怀瑾,贺怀翎为什么躲躲闪闪?

贺怀翎听到她的话,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犹豫了一会儿,有些紧张的开口:“你说贺怀瑾骗了你,所以讨厌他,那么如果有一个人,不小心隐瞒了你一件事情,你会原谅他吗?”

九莺莺沉吟了一下,问:“他隐瞒的事情有对我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贺怀翎迟疑地点了点头,肯定的说:“有。”

如果他早点告诉九莺莺,他就是那个救命恩人,至少九莺莺就不会被贺怀瑾骗了。

九莺莺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误会贺怀瑾是她的救命恩人,就不会对贺怀瑾那么好,如果她不是对贺怀瑾那么好,就不会有那些风风雨雨的传闻,他当初也不会误会她。

“那我就不原谅他。”九莺莺语气轻松,不以为意的道。

既然是一个对她造成伤害的人,她为什么要原谅?

除了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会再原谅任何人。

她以前就是因为原谅太多次了,所以那些伤害她的人才会变得有恃无恐,变本加厉,她现在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贺怀翎听到她的话,心猛的下去,他看着九莺莺喉咙发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九莺莺把玩着手里的珠子,没有注意到他的面色,那些黑珍珠像水洗过一样,又黑又亮,她忍不住心生喜欢。

她想了想,将贺怀瑾以前送的那些黑珍珠都找了出来,当着贺怀翎的面,将春杏唤进来。

她把那些黑珍珠递给春杏,吩咐道:“你明天去当铺,将这些黑珍珠都当了。”

她想了想,又吩咐道:“黑珍珠换回来的银子,你直接拿去分发给城里的乞丐,不用带回来了。”

贺怀瑾送给她的东西就算换成银子也是脏的,她一分都不想要,更不想让那些银子再进这东宫,免得污了这东宫干净之地。

“是。”春杏应了一声,没有多问,直接抱着黑珍珠退了下去。

屋子里重新恢复宁静,九莺莺抛了抛手里的黑珍珠,看向贺怀翎,揶揄道:“我这样做,夫君可还满意?”

贺怀翎不知道在想什么,面色有些苍白,他抬头看着她,定定的看了许久,才张了张嘴,道:“……满意。”

他说完才注意到九莺莺揶揄的眼神和她手里一直抛着的黑珍珠,不由耳根泛红,讷讷的收回目光。

他垂眸看向地上的那些箱子,看了一会儿,弯下腰在箱子里拿出一个晶莹通透的玉佩。

他的手指轻轻摩擦过那枚玉佩,伸手将九莺莺拉到身前,动作温柔的将玉佩戴在九莺莺的脖颈上。

他声音低沉的说:“古人有言,玉石有灵,可保平安,我只希望你可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生活无忧。”

他顿了顿,道:“莺莺,以后不要再说生死那样的话了,你既然说我以后会万事顺遂,平安喜乐,此生富贵荣华,权力在握,那么你作为我的娘子,定然会长命百岁,平安无忧。”

九莺莺摸了摸脖颈上的玉佩,玉佩触感温润,带着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将自己以前的那枚玉佩给了九玉之后,一直觉得脖子上空落落的,现在戴上这枚玉佩之后,才觉得更为习惯。

她抬头看着贺怀翎,心情舒畅的笑着点了点头,“嗯!”

刚才如果不是因为她醉酒后有些伤感,也不会提前世的事,往事随风,都烟消云散了,至少这一世,会有人来接她回家。

贺怀翎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沉默了许久,最后终究没有开口,等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第114章 第 114 章

除夕这日, 九莺莺虽然很想留在东宫里简简单单的过节,但是她和贺怀翎不得不进宫陪伴璟帝,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gjipo.

璟帝这个人很矛盾的一点就是他既防备他的儿子们, 又很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所以除夕这日, 按照他的旨意, 只要在京城里的皇子和公主们, 都必须要进宫陪伴他,九莺莺这个新太子妃当然也是如此。

柳絮如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忍不住骂骂咧咧了几句, 她虽然不敢直接骂璟帝,但也敢阴阳怪气的损上几句。

柳家人都不在京城里, 贺怀翎和九莺莺进宫之后,这诺大的东宫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过节。

她对璟帝每年都要抢走她外甥的行为表示十分鄙视, 并且积怨已久,对此愤愤不平, 如果对方不是皇帝,她早就去秋后算账了。

贺怀翎知道他这位小姨母是舍不得他们, 温声安慰道:“我让成风留下来陪你过除夕。”

柳絮如立刻嫌弃的‘切’了一声, 她转眸瞥了陆成风一眼, 瘪了瘪嘴,道:“我才不用他陪我呢。”

陆成风抱着手里的配剑也轻哼了一声:“我可不想在除夕一直对着她这张脸。”

贺怀翎挑眉,看着柳絮如道:“有人陪你过节?”

柳絮如:“……”别以为你是我外甥, 我就不会打你。

贺怀翎又转头看向陆成风,重复道:“有人陪你过节?”

陆成风:“……”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自斟自饮,就算贺怀翎给他时间休沐,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柳絮如和陆成风虽然都拒绝的明明白白,但是九莺莺和贺怀翎上马车的时候,他们一个没有跟上进宫护卫,自动自觉的留在原地,一个没有将其赶走,默认了对方留下。

两人默契十足的拒绝,又默契十足的不得不接受的彼此的存在。

九莺莺和贺怀翎看着他们,忍不住偷偷笑了一声,赶紧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皇宫,皇宫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宫女和太监们也换上了喜庆的服侍,全宫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不管大家是不是真的高兴,至少看起来都是喜庆十足。

九莺莺一想到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既不能陪祖母和九玉,也不能陪柳絮如,只能在皇宫里看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就忍不住有些郁闷。

贺怀翎看她面色不虞,开口宽慰道:“我们少留一会儿,陪父皇吃完年夜饭之后,就早些回去。”

“嗯。”九莺莺点点头,无奈的跟着贺怀翎下了马车。

她今夜虽然要一直跟那群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但是至少贺怀翎看起来还是极为顺眼的,不但顺眼还养眼,她每次看到贺怀翎那张如玉的面容,都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清洗过一样。

新年的第一天能够跟贺怀翎在一起,想想似乎也不错,成为了唯一的安慰。

九莺莺跟贺怀翎一起给璟帝行礼之后,在众人的视线下一起落座,这是他们成婚之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忍不住好奇的多看了他们几眼,但是谁也不敢多言。

上首的位置上坐着璟帝,璟帝今天穿着一身朱红色暗底的龙袍,淑妃坐在他的身侧,神色恭谨,又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她现在已经被降为了淑嫔,但是她在后宫积威已久,即使降了位份也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她。

毕竟她还有贺怀瑾这个儿子,谁也不知道贺怀瑾日后会不会一跃成龙。

璟帝这次虽然因为秦壮启的事训斥了贺怀瑾,但是惩罚贺怀瑾去边关领兵打仗这件事,实在是让人费解。

大家分不清璟帝究竟是在借此机会给贺怀瑾机会,还是真的在处罚他,所以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她们若是猜错了璟帝的心思,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若贺怀瑾登位成功,淑妃作为他的母妃,一定也要登上高位,那个时候整个后宫斗是她的,得罪她的人到时候一定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后宫里的人,这些年都见识到了淑妃那些佛口蛇心的手段,她们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惊胆战,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敢报复回来。

九莺莺坐在淑妃的斜对面,淑妃装扮不如以前那样娇媚张扬,眉眼也有些抑郁,但是她依旧气势十足,一副后宫女主人的模样,今天也像璟帝一样,极为喜庆的换上了一身粉衣,显得年轻许多。

淑妃看着九莺莺,炎帝神色莫测,但态度格外的热络,好像已经把秦壮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一样,待九莺莺跟以前一样,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

九莺莺自然不会被她表面的假象所蒙蔽。

九莺莺心里清楚的知道淑妃这个人锱铢必报,极为记仇,根本不可能像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大方。

九莺莺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看着淑妃但笑不语。

这顿晚宴吃的是很热闹,无论大家心里在想些什么,面上都是一片喜气洋洋,争相以逗乐璟帝为荣。

璟帝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哈哈大笑,哪个逗得他开心了,他就赏赐哪个,就连淑妃也得了两件赏赐,淑妃唇畔的笑容越来越大,这些赏赐对以前的她无关紧要,但是对现在的她却至关重要。

璟帝对她的态度,说明秦壮启的事已经过去了,只要她以后好好表现,璟帝不会再迁怒于她。

璟帝繁忙的接受着各种恭维,相比起来,贺怀翎就轻松了不少,他这两年扮演着阴翳郁闷的腿瘸太子爷,自然不用去哄璟帝开心,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去哄他开心,他安静的坐在那里吃东西,乐得轻松。

九莺莺就没有他那么轻松了,东宫平时基本闭门谢客,她跟宫里的女眷们接触不多,所以不少嫔妃和公主们都对她感到好奇。

这些人里,有对她夸张吹捧的、也有阴阳怪气的、还有趁机试探的……

她疲于应付一众后宫的嫔妃和公主们,又要时刻留意淑妃射过来的阴毒目光,相比起贺怀翎的逍遥自在,她实在是有些心累。

她默默无言的瞅了贺怀翎两眼,无声的控诉,贺怀翎注意到她的目光,回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然后夹了一块里脊肉放进她的盘子里。

九莺莺:“……”

她夹起里脊肉愤愤不平的放进嘴里嚼了嚼,她要的是里脊肉吗?她要的是里脊肉吗!柳絮如做的里脊肉比这好吃一万倍!

璟帝吃着碗里的糯米糕,看到贺怀翎和九莺莺的小动作,忽然道:“太子妃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新的一年若是能早日为朕诞下皇孙,朕就心满意足了。”

九莺莺突然被点名,抬头无辜的看了璟帝一眼:“……”您可能不知道,您儿子说他不行。

淑妃听到璟帝的话,不阴不阳的开口配合道:“太子妃,陛下既然已经开口了,你便要好好努力,谨遵圣旨,尽快达成陛下的愿望。”

九莺莺:“……”您昨天好像才刚送了两盒金丝血燕来东宫。

淑妃三言两语就将璟帝随口之言说成了圣旨,如果九莺莺明年无法诞下皇孙,岂不是抗旨不遵?

淑妃明知道九莺莺‘吃’了她那些金丝血燕后不能孕子,还如此大张旗鼓的逼迫九莺莺赶紧生皇孙,分明是故意埋下祸患,待日后上纲上线,她好等着看好戏。

贺怀翎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关窍,他眸色沉沉,抬眸不动声色的看了淑妃一眼,开口道:“子女也是要讲究缘分的,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来了,缘分未到,便强求不得。”

淑妃看贺怀翎帮九莺莺说话,讪讪的闭了嘴,毕竟她现在在璟帝面前也不敢太放肆。

璟帝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虽然不可强求,但可以尽人事听天命,来人,给太子妃上一碗燕窝,让太子妃好好补补身体。”

璟帝这样说也算给九莺莺解围了,至少明年她就算没有生下皇孙,也没有人能上纲上线,只要她做出一副好好补养身体准备孕子的积极模样,就可以了。

贺怀翎这次没有反驳,让九莺莺补身体这件事,他还是支持的。

宫女们低头应是,很快就把燕窝端了上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九莺莺的面前。

九莺莺垂眸看着碗里的燕窝,怀疑自己最近可能是命犯燕窝,不然怎么人人都想让她吃燕窝?

不过还好,她苦中作乐的想,至少璟帝这碗燕窝是没有‘加料’的,她可以放心的吃下去。

她无奈的谢过璟帝,拿起勺子,在一桌人的注视下,一口一口将燕窝送进嘴里。

她故意放慢的吃燕窝的速度,这是璟帝亲自赏赐给她的,她奉命补养身体,所以吃燕窝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她,也没有人会跟她说话,她乐得轻松自在。

御厨将冰糖燕窝炖得不错,味美甘甜,不过据九莺莺所知,这燕窝炖起来需要耗时很久。

她低头一边吃燕窝,一边思衬,御厨接到旨意之后,能这么快将燕窝端上来给她,温度还正好适中,可见璟帝早有吩咐,让他们将燕窝早早的备好。

今天是除夕夜,是众人进宫跟璟帝团圆的日子,璟帝在百忙之中,竟然还有心思吩咐御厨给她准备燕窝,可见璟帝是真的想要个皇孙了。

九莺莺想通了这一点,不由觉得压力有些大,至于璟帝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皇孙的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贺怀翎一眼,又转头看向璟帝,无声的控诉,是您儿子不行!

第115章 第 115 章

璟帝今年格外的有兴致, 情绪高涨,跟大家有说有笑,开怀畅饮。.maixi9.

璟帝兴致勃勃, 导致这顿年夜饭吃得意外的久, 他不放下筷子,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放下筷子, 只能陪他吃吃喝喝, 明明已经吃不下去了,也得拿着筷子做做样子。

年夜饭后,宫里放起了烟花, 烟花绚烂夺目, 在夜空中肆意绽放。

璟帝喝多了酒,终于回去休息了, 他离开之后,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立即冷了下来。

在璟帝面前一个个笑容满面的人, 都懒得继续维持笑容,平日针锋相对的人已经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有几个还忍不住吵了起来。

淑妃几乎在璟帝离开之后就冷下了脸,璟帝离开的时候, 她想要跟在璟帝身边伺候, 顺便侍寝, 结果璟帝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拒绝了。

她忍不住轻轻咬了咬牙,懊恼又痛恨,自从秦壮启出事之后, 璟帝就再也没有召她侍寝,一次都没有,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是璟帝也没有召其他人侍寝,这段时间一直自己住在璟阳宫里。

她坐在这里,只觉得异常烦躁,贺怀瑾今年远在边关,没能回来拜年,她心情如何能好,本来就不过是在强颜欢笑罢了。

更何况秦家就此没落,她的亲人不知道在苦寒之地如何受苦,她看着这满桌饭菜,只觉得食不下咽,偏偏九莺莺这个罪魁祸首就坐在她对面,及其碍眼,她刚才碍于璟帝在这里,才勉强吃了许多,现在胃胀的难受,不上不下的像藏了一块石头在肚子里。

九莺莺没有理会众人精彩纷呈的变脸表演,推着贺怀翎悄然离去。

待走远了,贺怀翎回头问:“现在就回东宫吗?”

九莺莺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绽开的烟花,说:“算了,本来想早点回去陪絮如,现在天色已晚,絮如一向睡得早,估计早就躺下了,我们回去见不到她,不如留在宫里看会儿烟花。”

贺怀翎自然没有意见,任由九莺莺推着他往前走。

他们没有看到,在他们离开之后,一名太监神色匆匆的走到桌旁,在淑妃身边附耳说了什么,淑妃听到之后面容巨变,全身都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她再抬头时,看向他们的目光无比怨毒,犹如蛇蝎,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九莺莺推着贺怀翎往前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她当初落水的那个湖边。

她认出那个湖来,眼睛一亮,指着湖水有些兴奋的道:“你看!这个湖就是我小时候落水的那个湖!”

贺怀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平静的湖面,沉默半晌,声音干涩的问:“你当年在此处落水,并非愉快的记忆,为何看到此湖还如此开心?”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看着平静的湖面,莞尔道:“这里对我来说,虽然有不好的记忆,但也是我认识救命恩人的地方,所以也不算太坏。”

贺怀翎哑然失语,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九莺莺没有注意到贺怀翎倏然的沉默,远处一簇烟花猝然绽放,倒映在湖面上,看起来流光溢彩。

九莺莺盯着湖面上的反光看了片刻,郁闷的说:“可惜我还没有找到我的救命恩人,宫里来来去去的太监实在是太多了,一点线索也没有。”

贺怀翎声音弱弱的说:“也许你找错方向了。”

九莺莺没有听到他细若蚊蝇的话,她仰望着天上五颜六色的烟花,倏尔笑了笑,声音轻快的说:“不过我相信,我们现在一定正在看着同一片夜空,有幸的话,我们也许还在看着同一片烟花。”

如果她的救命恩人还留在宫里做太监,现在说不定也在哪个角落欣赏着烟花的绽放,也许擦肩而过,互不相识,但在各自的角落里,各自安好,也是一种福分。

贺怀翎仰望着天上的烟花,不自觉看向九莺莺的眼睛,九莺莺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不远处的烟花,一双漂亮的眸子仿若精致的琉璃,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他不自觉勾起唇角,看着九莺莺轻声微笑道:“我也相信,你们现在一定在看着同一片烟花。”

九莺莺含笑点头,心里不自觉高兴了许多,她站在湖边跟贺怀翎一起欣赏了一会儿烟花,才再次推着贺怀翎往前走。

两人走过拐角,正好路过一处宫殿,九莺莺仰头看着牌匾上的‘凤鸣宫’三个字,脚步不由一顿。

这里是纯善皇后生前住的地方,纯善皇后跟她的封号一样,是一位纯真善良、不争不抢的人,她这个人很喜欢安静,所以当初才将宫殿选在这个比较偏僻的角落。

纯善皇后过世之后,璟帝就下旨封了这里,这些年里后宫无主,这所宫殿就一直荒废着。

贺怀翎抬头看着面前的凤鸣宫,神色微滞,启唇问:“想进去看看吗?”

九莺莺看着大门上的门锁,“怎么进去?”

璟帝已经下旨将这里封锁,这些年也无人进出凤鸣宫。

贺怀翎闻言轻笑了一下,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钥匙,推着轮椅走过去,三两下就将门锁打开,然后回头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错愕的愣在原地,沉默片刻,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里荒废已久,门口没有护卫,周围也没有什么巡逻的人。

她赶紧走过去,推着贺怀翎快速的进了宫门,像做贼一样,谨慎的将大门关上。

贺怀翎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笑了笑,“放心,这周围很少会有人过来。”

九莺莺轻轻颔首,表示知道,如果不是这里甚少有人来,她当初落水之后,也不会差点没有人救。

她抬头看向凤鸣宫,心里有些惊讶,凤鸣宫里跟她想象的不同,这里虽然荒废已久,但是里面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杂草丛生,反而庭院错落有致,花草整齐,保持着凤鸣宫以前的模样,就像有人时常派人打扫一样。

这个人是谁,九莺莺光看贺怀翎刚才熟悉的开门动作,就能知道了。

九莺莺站在门口看了片刻,才推着贺怀翎一步步走进去,这是她第一次来凤鸣宫,她当初进宫治病的时候,纯善皇后早就已经过世,这里也早就被璟帝下旨封上了。

九莺莺从凤鸣宫里的景致能看出来,纯善皇后生前是一定是一位蕙质兰心的人。

这里景色幽雅,亭台楼阁、繁花绿草,看起来雅而不俗,就连现在这样的冬日,花园中也不失亮色,这里不但种着许多奇珍异草,还种着很多海棠树。

九莺莺看着满院的海棠树,微微怔神,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的海棠了,纯善皇后活着的时候,整个宫里都种满了海棠,如果那些海棠树没有被拔掉,现在应该也如这座宫殿里的海棠树一样高大了。

九莺莺忍不住感叹道:“母后一定是一位很温柔的人。”

“嗯。”贺怀翎浅笑了一下,道:“母后脾气很好,就像没有什么事能令她生气一样,跟她待在一起,整个人的情绪都会变得平和许多。”

纯善皇后的形象在九莺莺的心里一点一点变得立体。

她想起柳絮如的暴脾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她们两位虽然是亲姐妹,但是性情却大不相同,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辣如火。

这些话她当然不能跟贺怀翎说,毕竟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柳絮如的身份。

九莺莺垂眸看向贺怀翎,忍不住问:“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嗯。”贺怀翎点头,视线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神色有些怅然的摸了摸不旁的小石狮子。

他低声道:“我偶尔会过来看看,这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又是母后留下的地方,所以我在过年、过节或者母后的祭日,都会尽量找时间来这里坐一会儿。”

他当初之所以会正好路过湖边救了九莺莺,就是因为他那天来了这里。

那段时间璟帝命他跟在太傅身边学习,所以他基本不住在宫里,每天都跟在太傅身边,跟太傅考察民风,学习太傅的处世之道。

那天正好是他母后的生辰,所以他是偷偷回宫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他不能声张,也不能向九莺莺表明身份。

毕竟九莺莺当时住在淑怡宫里,他不能让淑妃知道他回宫的事,不然淑妃一定会借题发挥,闹到璟帝面前。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因此让九莺莺误会了他的身份,早知如此,他宁可被璟帝处罚,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张九莺莺表明自己的身份。

九莺莺听到贺怀翎话,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惆怅的想,贺怀翎之所以会经常来凤鸣宫,一定是因为他心里很想念纯善皇后。

她想象着贺怀翎一个人落寞的在这里怀念纯善皇后,就忍不住有些心酸。

她转头看向贺怀翎,情不自禁的开口道:“你以后如果想来这里就告诉我,我陪你过来。”

她说完之后,微微一愣,然后苦笑了一下,贺怀翎登基之后,她还不知道会在哪里,又如何能陪贺怀翎过来?

更何况,这是属于纯善皇后的地方,对贺怀翎来说一定很珍贵,他不会希望闲杂人等来这里打扰,他只会带对他来说重要的人来此一起怀念纯善皇后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刚想说‘算了’,贺怀翎就抬起头,含笑应道:“好,说话算话,你以后一定要陪我过来。”

九莺莺微微一愣,半晌才点了点头,声音很轻的重复道:“说话算话……”

这里是贺怀翎心里柔软的一角,贺怀翎竟然默许了她的到来。

第116章 第 116 章

九莺莺和贺怀翎在凤鸣宫里待了一会儿, 九莺莺听贺怀翎讲述了几件他小时候发生的趣事,才抬脚往外走。.xinghoen.

外面的烟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两人私自进入凤鸣宫, 不敢声张, 所以没有点燃小路旁的烛台, 只有手里拿着一盏灯笼, 没有的烟花之后, 凤鸣宫整个暗了下来,显得有些寂静。

九莺莺推着贺怀翎来到门口,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似乎有很多人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他们不由面色一变, 还没来得及反应,凤鸣宫的大门就已经被推开, 灯火通明中,璟帝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九莺莺和贺怀翎同时一愣, 九莺莺心脏飞快地跳动了一下,微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才连忙跟着贺怀翎一起躬身行礼,相比起来, 贺怀翎就要淡定许多, 他看到来人是璟帝后, 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十分淡然。

她心里轻轻的打着鼓,飞快的思考该如何跟璟帝解释这件事, 她忍不住担心,璟帝如果以后严加看管,将门锁换了,贺怀翎再也没办法轻易进来,那就糟糕了。

出乎九莺莺的意料,璟帝看到他们在这里,似乎没有太惊讶,只是微愣了一下,就声音平和地说:“你们也来了啊。”

他的情绪没有一点起伏,也没有震怒,仿佛他们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地方相见,这里没有被他下令封锁,九莺莺和贺怀翎也没有违禁的走进来,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想要怪罪或者指责的意思,似乎只把这看作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他不提这件事事,九莺莺和贺怀翎自然也不会提起。

九莺莺看着璟帝,心里微微有些诧异,璟帝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位自私、冷漠、无情的皇帝,可是现在的璟帝,身上带着醉酒后的颓然和莫名的伤感,脊背微微佝偻着,就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一样,连眉眼看起来也没有白日那么伶俐。

璟帝看到九莺莺诧异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太子妃看起来很惊讶?”

九莺莺迟疑了一下,如实道:“有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灯笼的颜色太过柔和,现在的璟帝看起来没有那么高高在上,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九莺莺不自觉放下了防备,如实承认了。

璟帝轻笑了一声,指着贺怀翎道:“你们以为朕真的不知道这个臭小子经常溜进来么?”

九莺莺明白过来,璟帝这个人比较多疑,在宫中眼线众多,这皇宫里发生的事都别想瞒过璟帝。

不久之前秦壮启那件事,她也是利用这一点,才会故意哭着进宫,一路声势浩大,果然璟帝很快就知道了消息,在她走进淑怡宫前,就提前将她叫了过去。

贺怀翎应该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璟帝一直知道他私闯进凤鸣宫的事,默认了他的行为,只要他不被别人发现,不被别人抓住这个把柄,那么璟帝就不会管他,所以他刚才看到来人是璟帝,才会不但不怕,反而轻轻松了一口气。

璟帝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抬眸看着凤鸣宫的一景一物。

他身边的太监已经自动自觉将院子里的烛台全都点亮了,整个院子变得明亮而温馨,他看了片刻,似怀念、似欣慰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璟帝开口道:“朕之所以令人封了这里,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念如,念如活着的时候最喜欢清静,死了之后自然也是如此,朕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

柳念如是纯善皇后的闺名,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了,就连贺怀翎听到,都忍不住了一下。

璟帝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浅笑道:“不过,你们进来没有关系,念如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过来看她一定会很开心,她开心,朕也跟着高兴。”

贺怀翎不为所动,冷淡的开口道:“父皇为何深夜来此?”

“你们为何来此,朕就为何来此。”璟帝轻轻挑眉,看着贺怀翎沉声道:“翎儿,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怀念你的母后,念如是朕青梅竹马的发妻,朕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她就嫁给了朕,朕对她的想念,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贺怀翎眸色暗了暗,抿唇未言。

璟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贺怀翎精致的眉眼长得有些像柳念如,也有些像璟帝,他很好地继承了他们两个的优点,在他生下来的时候,璟帝和柳念如曾经一起抱着他,争论他长的更像谁。

贺怀翎眉头微蹙,就连蹙起的弧度,跟璟帝也有些相像。

璟帝的目光落在贺怀翎蹙起的眉心上,神色忍不住露出一丝怀念,他还记得柳念如活着的时候,经常用手指轻轻碾平他的眉心,让他少皱眉,放宽心,凡事想开一些。

璟帝沉眸看了贺怀翎片刻,目光复杂的落在贺怀翎的腿上,让人分辨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片刻后,璟帝似乎不忍再看,收回视线,抬脚往里走去。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道:“你们既然来都来了,就再陪朕进去待一会儿,朕总是一个人来这里,也是会寂寞的。”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璟帝的背影,这一刻他仿佛只是一个落寞的老人,即将老去,又有所放不下。

他会在除夕夜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里,在深夜酒席散后,孤身一人来到凤鸣宫,应该也是因为想念纯善皇后了吧。

九莺莺这一刻才意识到,璟帝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除了阴谋算计之外,他也会有喜欢、想念、伤感……这些普通人会有的情绪。

可惜,他对纯善皇后再深情又有何用,在纯善皇后过世后,他依旧更看重权力,没有厚待纯善皇后唯一留下的这个儿子。

贺怀翎也许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儿子,但是当这个儿子威胁到了他皇帝的宝座,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他还是像所有帝王一样,在权势和亲情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巩固自己地位,跟贺怀翎这些年的举步维艰比起来,他对纯善皇后那一点点怀念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成全了他自己的深情厚谊罢了。

九莺莺沉默的推着贺怀翎往里走,她看着璟帝的背影,忍不住想,璟帝来这凤鸣宫的时候,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丝愧疚?他刚才看着贺怀翎双腿的时候,心里有没有一些悔恨?

他可曾也偷偷的怀念过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可曾也有想念过那个对他孺慕情深的儿子?

她不是帝王,也不是璟帝,自然不会知道这个答案。

她垂眸看向贺怀翎,贺怀翎的手指握着轮椅的扶手,微微攥紧,他似乎勉强压抑着某种情绪,不让自己对璟帝动怒,但他的面色依旧冷若寒霜,那些清冰冷霜像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包裹住了一样,不往外泄露半分。

璟帝在凤鸣宫里像散步一样到处转了转,可能是因为刚才喝了不少酒的原因,他的脚步有些慢也有些无力,但是他神色清醒,已经全然没有刚才醉酒的狼狈之态。

九莺莺甚至有些怀疑他刚才究竟是真的喝醉了,还是突然厌恶了那些虚伪的吹捧,所以借故离开,选择一个人来凤鸣宫怀念纯善皇后,或者说是来怀念他年轻时的那份纯真、没有阴谋算计的感情。

璟帝走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累了,停下来,在长廊上凭栏而坐。

他抬头看了一眼贺怀翎,贺怀翎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之上,表情有些不情不愿。

璟帝忍不住轻笑一声,道:“朕知道你不想让朕来凤鸣宫,你觉得朕污了你母后留下的地方。”

贺怀翎没有开口解释,像默认了一般,安静而冰冷的坐在那里。

九莺莺也没有开口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此刻的璟帝和贺怀翎,去除了君臣、对立的关系,现在就像一对简简单单的父子一样,不需要刻意讨好,也不需要阿谀奉承,彼此坦诚,毫不掩饰。

一名太监躬身上前,给璟帝递了一个金丝镂空的暖手炉,璟帝接过暖手炉,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璟帝抬头,不紧不慢的道:“翎儿,朕这个父皇或许有亏欠你的地方,但是你不能否认朕没有亏待你的母后。”

贺怀翎没有反驳,只是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不想跟他争辩什么,因为在璟帝的认知里,他对柳念如是前所未有的疼宠。

璟帝或许已经给柳念如他能给的最好的东西,至少他为柳念如一再降低了他谋权夺利的底线,但是在贺怀翎看来,那些所谓的深情厚谊都不值一提。

他不屑如此,至少他就算做了皇帝,也不会这样。

九莺莺站在贺怀翎身后,默默的听着,璟帝当年对纯善皇后确实算是不错,出了名的百般恩宠。

璟帝登基之前,除了以前纳的那几个妾室之外,他娶了纯善皇后之后,就再未纳过妾室,那几年里,他对纯善皇后几乎是专宠,这也是他子女比较少的原因。

后来,他登基为帝,纯善皇后身体越来越差,多年来只生了贺怀翎一个儿子,大臣们屡次上书谏言,让璟帝纳妃。

璟帝不想再让柳念如孕子伤身,也不想让那些老臣再去烦扰纯善皇后,才在老臣们的压迫下,纳了几个官家子女进宫,充盈后宫,繁衍子嗣。

这些妃子里就包括淑妃,淑妃就是抓住了那次机会,才得以入宫的,淑妃的肚子争气,进宫第一年就生了贺怀瑾,所以她也是被第一个晋升为妃子的人。

可是璟帝不知道,这让纯善皇后的身体雪上加霜,没过几年就去了。

璟帝用他自以为是的方法守护纯善皇后,却不知这才是让纯善皇后最伤心、难过、烦忧的。

璟帝这个人天生贪爱权势,他能为纯善皇后做到如此,对他来说已经实属不易,可是对一个全心全意爱慕于他的女子来说,还是不够的。

璟帝抱着暖手炉,身体微微佝偻地靠在栏杆上,

璟帝昏沉的眼睛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那棵海棠树是他和柳念如在贺怀翎出生那一年,一起栽种在那里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柳念如当时笑容满面的样子。

柳念如说:“希望吾儿健康茁壮,如青山绿树,顶天立地,挺拔常青。”

璟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声音苍老沙哑的开口:“你们说,朕如果去找念如,念如会愿意见朕吗?”

九莺莺和贺怀翎同时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他,谁都没有开口。

璟帝回过头来,昏黄的眼珠动了动,他看着贺怀翎藏在衣摆的双腿,问:“念如,会不会怪朕?”

他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丝颤抖,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就像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罪犯一样,犯罪的时候被金钱、利益、权势蒙蔽了双眼,没有丝毫顾及,但是在即将受到惩罚的时候,他却前有所未有的害怕。

贺怀翎看了看一会儿,淡淡道:“父皇,母后很爱您。”

璟帝闭了闭眼睛,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气。

贺怀翎勾唇,看着他那张苍老而暗沉的脸颊,近乎残忍的开口:“不过,母后也很爱我。”

璟帝一下子睁开眼睛,惊恐、悔恨、惧怕……种种情绪在他眼中呼啸而过,他面色苍白的盯着贺怀翎,喉咙干涩,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微微前凸。

纯善皇后温柔善良,这辈子只爱过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

如果她的丈夫为了权势伤害了她的儿子,她是否会原谅她的丈夫?

她还会愿意见他吗?

第117章 第 117 章

九莺莺和贺怀翎按照规矩, 大年初三这天去将军府给九老夫人拜年。.zhongqien.

九莺莺走进院子里便忍不住笑了,今年是分家后第一次单独过的新年,将军府装饰得格外喜庆温馨, 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上挂着大红彩球, 门梁上挂着大红灯笼, 九老夫人给全府上下的人都发了喜钱,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透着过年的喜悦。

九莺莺和贺怀翎一路走进去,光是看着府里的众人,就能感觉到全府上下的喜悦, 他们不自觉跟着心情好了几分。

九玉早早的迎了出来, 看到他们就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他穿得像个金玉做的散财小童子, 身上穿着百福锦衣和红色褙子,头上戴着一顶嵌着碧玉的帽子, 面颊圆润了不少,看起来生气勃勃。

“祖母在何处?”九莺莺帮他把头上的帽子正了正, 问道。

九玉手里拿着贺怀翎刚才给他的压岁钱,正眉开眼笑地数着银票, 心里感叹自己有个绝世好姐夫, 听到九莺莺的问话, 笑容不由微微收敛起来。

他两条小眉毛皱了皱,仰头看着九莺莺,有些发愁的说:“祖母还在睡觉, 她老人家昨天没有休息好,今天便起的晚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睡醒。”

九莺莺知道祖母向来是习惯早睡早起的人,这样的情况很少有,又见九玉一脸发愁的模样,料定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开口问道:“阿玉,祖母为何晚睡?”

九玉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的道:“祖母怎么说也是九家的老夫人,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按理说大伯一家都应该过来拜年,将军府和九府就隔着几条街,要来也很方便,谁知道过年这几天,大伯一家竟然不顾礼仪,没有一个人来给祖母拜年,祖母本为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太高兴,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结果昨日祖母突然听闻……”

他左右看了看,神神秘密的压低声音,对九莺莺和贺怀翎道:“听说昨日大伯新纳进府的那个外世流产了,还是伯母亲自下毒陷害的。”

“那个妾室虽然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没了,她以后都无法再孕子,大伯本来就大怒,结果那大夫竟然说外世流掉的那个孩子是个男孩。”

“这简直跟火上浇油一样,大伯怒火冲头,亲自动手将伯母揍了一顿,听说连红豆姐姐也一起揍了。”

九莺莺愣了愣,先是惊讶于那个外世竟然这么快又怀孕了,然后震惊于秦氏的狠绝,至于那个流掉的孩子,她觉得不一定就是男孩。

毕竟那个外室就算怀孕了,现在月份应该也很低,那么小的孩子,大夫能看出男女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外室用了什么方法让大夫这样说,但是明显成果显著,她大伯这次必定不会轻饶了秦氏。

九玉说完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音量,蹙眉道:“祖母听闻这件事之后,本来想连夜去九府劝一劝,结果她老人家急火攻心,刚站起来就头晕目眩,根本没办法去九府,梨白姐姐赶紧将她老人家扶回了屋里,连夜去找大夫前来诊治,祖母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梨白姐姐一直在她屋里伺候呢。”

九莺莺担心的皱眉,赶紧吩咐旁边的侍女道:“先别打扰老夫人,待老夫人醒了,再告诉她我们来了。”

如果九老夫人知道他们来了府里,定然会挣扎着起来。

“是。”侍女躬身应道,连忙去转告给夫人的贴身婢女。

九莺莺吩咐完这些事情后,才分析起大房的事来。

她细想之下,忍不住轻轻蹙眉,秦氏行事虽然不如淑妃谨慎,但是她也不至于这么冲动,竟然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给那个外室投毒,难道那个外室做了什么令她忍无可忍的事,她才怒火冲头,不管不顾起来?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秦氏这样的做派,不像怒极冲动行事,倒像是破罐子破摔,好像有什么事令她急切得再也等不下去了一样。

九莺莺最近没有留意过大房的动向,对他们的事所知甚少,一时想不到秦氏如此急迫的原因。

她在心里暗衬,只能待回去之后,再派人去探知消息了。

九莺莺和贺怀翎没有急着进屋里,在院子里陪九玉玩了一会儿。

九玉最近越来越勤奋,就连过年这几天也没有松懈,他闲着没事就会在院子里练武功锻炼身体,贺怀翎正好擅长骑射,看到院子里有靶子,便拿了弓箭,亲自教导了九玉几句。

九玉惊喜万分,贺怀翎当初可是出名的神射手,几乎百发百中,贺怀翎愿意教他,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听得极为认真,把贺怀翎每一句话都牢牢的记在脑海里,按照贺怀翎的教导反复练习。

九老夫人快晌午的时候才醒来,听说九莺莺和贺怀翎来了之后,急匆匆地梳洗一番,就赶紧迎了出来。

九莺莺看到她,连忙伸手将她扶稳,九老夫人身子还未完全康复,走起路来左摇右晃,看得九莺莺心惊胆颤,赶紧将她扶到屋里坐下。

九老夫人轻轻拍了拍九莺莺的手,叹息道:“人老了,不中用了。”

九莺莺宽慰道:“祖母身体康健,定长命百岁。”

九老夫人欣慰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贺怀翎,歉疚的道:“太子殿下,老身有失远迎,望您见谅。”

贺怀翎声音温润的道:“祖母,您别客气,我让人带了许多补养的药材过来,您好好保重身体,您日后还着阿玉长大成人,然后建功立业呢。”

九老夫人听到他的话,心里宽慰,点头道:“借殿下吉言,你们如此孝顺,老身定然好好保重,说不定以后莺莺诞下麟儿的时候,我还能帮你们哄几天孩子。”

九莺莺面颊一红,小声喊了一声:“祖母……”

九老夫人终于露出笑容,看了她一眼,打趣的笑道:“莺莺,你都已经出嫁这么久了,脸皮儿怎么还如此薄。”

九莺莺窘迫的说不出话。

贺怀翎含笑看了她一眼,对九老夫人道:“祖母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努力,争取让祖母早日抱上外孙。”

九莺莺忍不住偷偷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忘了你不行?

贺怀翎已经被踢习惯了,继续看着九老夫人安慰道:“祖母,您身体不舒服,岳父又不在京城,阿玉如今年纪还小,不如我和莺莺留在将军府里叨扰几日,好好陪陪您。”

九莺莺和九老夫人同时一愣,女子出嫁之后,就连回家的机会都很少,更别提回家住了。

九红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成婚之后,从来没有在家里住过,就连每次回门,也要得到婆婆的准许才能回去。

普通女子都是如此,九莺莺身为太子妃,更要以身作则,每日需要按时回东宫。

九老夫人心情难掩激动,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磕绊了一下,“好!那感情好,老身求之不得,这……太子……”

九老夫人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眼眶通红,激动得语无伦次,她最疼爱这个孙女,本来以为孙女出嫁之后,就没有多少相处的机会,没想到九莺莺不但能经常回府,现在还能回家住。

贺怀翎笑了笑,温声安慰道:“祖母,您以后如果想莺莺了,就派人来东宫说一声,莺莺如果想要回来住,也随时都可以回来,我既然是您的孙女婿,我们便是一家人,之前是我粗心,没注意到莺莺可能会想家,以后我会常陪她回来住一住。”

“好,好,好……”九老夫人忍不住一连说的数个‘好’字。

她昨夜为大房的事愁了一夜,到现在也忧思难安,现在看到孙女一切安好,夫君还如此疼爱她,不由心里舒服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

贺怀翎和九莺莺看她心情好了起来,连忙再接再厉,简直好听的话安慰九老夫人。

两人许久,才将九老夫人哄好,让她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九玉知道九莺莺和贺怀翎今天晚上要留在将军府住,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府中上下都忙碌起来,跟着热闹万分。

大家一起用过午饭,九老夫人身体还未恢复,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疲惫,所以用过饭之后,九莺莺和贺怀翎赶紧扶她回房休息了。

待九老夫人睡下,九莺莺才推着贺怀翎从屋里走出来,轻轻关上房门。

九莺莺自从知道今晚可以留在将军府里陪祖母之后,心情就极好,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现在祖母不在这里,她才开口问道:“父皇若知道我们两个没有回东宫,留在了将军府,会不会动怒?”

璟帝一直不希望儿子们跟朝臣来往过密,特别是九毅行这样手里握着军权的大臣。

贺怀翎道:“不用管他。”

九莺莺自从上次在凤鸣宫里偶遇了璟帝之后,就发现这对父子的关系跟她所想的有些不一样。

两人之间与其说是针锋相对,不如说更像是在置气,至少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是真实存在的,这种父子情也许不多,但是贺怀翎一定是璟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

璟帝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真的伤害贺怀翎。

九莺莺猜想,贺怀翎当初之所以会选择装瘸,也许不只是为了让璟帝放松警惕,可能他只是懒得看璟帝每天愁眉不展的闹心样,虽然不可思议,但是理由也许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贺怀翎既然说不用理会璟帝,九莺莺自然就不担心了。

反正有事贺怀翎会处理,璟帝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第118章 第 118 章

九莺莺忍不住弯唇, 看着贺怀翎笑道:“鉴于你今日表现良好,我以后都不踩你的脚了。.gjipo.”

贺怀翎挑眉,“只是不踩脚?还有呢?”

九莺莺想了想, “也不咬你了。”

“还有呢?”贺怀翎颇为得寸进尺。

九莺莺犹豫了一会儿, 勉强道:“你每天都要抱着我睡的事, 我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

九莺莺忍无可忍的怒目而视, 打断他道:“贺怀翎!你不要得寸进尺!”

贺怀翎勾唇,“我是想问,我们今夜住的房间在哪?”

九莺莺轻哼一声, 直接推着他去了自己出嫁前的闺房。

贺怀翎归宁的时候来过这里一次, 只是那一次他刚听九莺莺说起‘救命恩人’的事,沉浸在‘太监哥哥’的震惊中, 所以没有好好留意这间房间。

他这次进了屋里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屋子的细节, 发现九莺莺的房间充满了趣味,布置的简单又不会过于空白, 让人置身其中的时候,感觉很舒服。

他注意到屋子里桌布的四个角上绣着四只小黄莺, 每一只都乖巧灵动, 看起来异常可爱, 他忍不住轻轻伸手抚摸了一下。

九莺莺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屋子里的摆件道:“我出嫁之前,只在这里住过几个月。”

贺怀翎喝了一口茶, 有些遗憾的道:“如果能看到你在九家老宅的房间就好了。”

他现在对九莺莺的一切好像都充满了好奇心,这种好奇心蔓延增长,让他很想看一看九莺莺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撇了一下嘴,道:“我在九府的房间早就没了,我从那里刚搬出去不久,伯母就将我的房间给了我那位二姐做杂物房了,现在理念估计早就已经乱的不能看了。”

贺怀翎眉心蹙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神色变得不悦起来。

九莺莺看他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轻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这样就很好。”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取悦了贺怀翎,贺怀翎眉头松开,唇畔勾了起来。

他看着九莺莺,声音低沉的道:“嗯,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新的更好。”

九莺莺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她自己也吃了个蜜饯之后,轻轻拍了拍手,往贺怀翎的手里塞了一本里看书,她走房门,想要在府里逛一逛。

……别问她为什么不带贺怀翎出去,没人想整天推着一个装瘸的狗男人到处走。

贺怀翎低头看着九莺莺随手扔给他的书册,忍不住有些好奇九莺莺在闺阁里待嫁的时候都在看些什么书。

他伸手翻开书册的第一页,书名映入眼帘——骗子夫君受难记。

贺怀翎:“……”杂书必须要严禁!

……

九莺莺嘴里哼着歌,心情极好的在花园里走了几圈,今日阳光明媚,即使是冬日,有一点不冷,她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累了,正想回去,就看到梨白红着眼眶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面色苍白,脸上映着巴掌印,看起来像受了什么委屈,头发有些乱糟糟的。

九莺莺一愣,连忙快步上前,语气有些焦急的询问:“梨白,发生了何事?”

梨白看到她,脚步顿住,连忙伸手擦了擦眼泪,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太子妃安好。”

九莺莺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和通红的脸颊,拧眉问:“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梨白连忙捂住通红的侧脸,微微侧过头去,躲避九莺莺的视线,勉强笑了笑,道:“奴婢没事,太子妃别担心。”

她笑的时候嘴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鼻子,还努力的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九莺莺有些无奈,分手将她的手扯下来,靠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眉头不由紧紧蹙了起来。

九莺莺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梨白,你别瞒我,是有人欺负你吗?”

将军府里不可能有人这样对待梨白,梨白一定是出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这件事还极有可能跟大房有关。

梨白喉咙上下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垂着眸子道:“真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太子妃,奴婢今天跟大夫一起去药庐给老夫人抓药,当时走得匆忙,就没来得及让护卫大哥们陪奴婢一起去,结果没想到奴婢在回来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大爷。”

九莺莺心头一紧,大房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九明行又失去了一个没出生的儿子,他的心情一定无比的糟糕。

他之前就心有不满,对梨白余怒未消,只是梨白来了将军府之后,很少出府,就算出去也一直有人陪着,他找不到机会报复。

现在他心情不好,正愁有怒火无处发泄,这么巧遇上梨白,他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惩治梨白,不会轻饶了梨白。

梨白声音略微顿了一下,接着道:“大爷带了不少护卫,他看到奴婢之后,就命人将奴婢拦了下来……”

九莺莺怒道:“他打你了?”

梨白轻轻点了点头,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只打了几巴掌,不疼的。”

九莺莺蹙眉,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下梨白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按照她那个大伯的性子,既然好不容易抓住了梨白,定然不会轻饶,肯定打击报复,根本不会打几巴掌就轻易的放她回了。

梨白笑了笑,说:“太子妃别担心,奴婢没有受伤,大爷真的只赏了奴婢几巴掌。”

九莺莺问:“你如何逃出来的?”

梨白道:“说起来还要谢谢太子妃,如果不是您上次让奴婢有幸认识了宋明朗大人,奴婢今天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九莺莺一愣,“宋明朗?”

“嗯。”梨白轻轻颔首,浅笑着道:“奴婢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宋大人正好路过,将大爷拦了下来,救了奴婢。”

九莺莺有些惊讶,也有些庆幸,还好宋明朗正巧遇到此事,他为人正直不阿,就算不认识梨白,也可能会出手相救,不会冷眼旁观。

梨白有些担心的问:“宋大人救了奴婢,但是也得罪了大爷,奴婢看大爷当时气得不轻,宋大人会不会有事?”

九莺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宋大人是聪明人,他既然肯站出来帮你,就一定料到了后果,并且可以承受得了这个后果,大伯就算想要报复他,也奈何不了他,他定然没事的,你莫要担心。”

九明行虽然是位地位颇高的侯爷,可他实际上就是个酒囊饭袋,一点实权也没有,他现在跟秦氏闹翻,没有了淑妃这个依靠,更是一无是处,更何况,就算没有闹翻,淑妃也帮不了他,淑妃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管他这些小事。

宋明朗跟他不一样,宋明朗的手里握着京城的军权,名号说出去虽然没有九明行响亮,但是京城里没有人敢不卖他几分面子,九明行一定不敢招惹他。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九明行没有理,九明行根本不敢闹大,就是虚张声势罢了,他抓住梨白,才敢折腾梨白,梨白跑了,那就是跑了,他也奈何不了他们。

梨白这才放心下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的脸颊已经开始红肿起来,九莺莺皱了皱眉,忍不住也是担心,转身对春杏道:“去请位大夫过来,给梨白检查一下脸上的伤。”

“是。”春杏心里对梨白也是担心又同情,接到吩咐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梨白苦笑道:“太子妃,又让您替奴婢担心了。”

她自从认识九莺莺之后,就一直大伤小伤不断,从来都是九莺莺在帮她,如果她也能有机会帮九莺莺就好了。

九莺莺摇头道:“这不怪你,都是我那个大伯不好,还好你这次遇到了宋大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你以后出府的时候,还是不要放松警惕,切记要叫上护卫陪你。”

“奴婢知道了。”梨白点头,笑了笑,微微停顿说:“宋大人今天为了救奴婢,替奴婢挨了一鞭子,胳膊受了伤,奴婢心里内疚,想送宋大人一件礼物,感谢他的相救之恩,太子妃,您看可行吗?”

她作为将军府里的丫鬟私自送礼,担心会给九莺莺和九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京城里的官员们关系复杂,她虽然不明白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也知道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行差踏错,更不能给九家带来麻烦。

九莺莺知道梨白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有恩必还,就像他们当初救了梨白,梨白就愿意留下做奴婢,尽心尽力的伺候老夫人一样。

如果她这次不能还恩于宋明朗,一定寝食难安。

她低头想了想道:“下个月是宋大人的生辰,你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送件礼物给他,到时候,将军府也会送去礼物,你可以把礼物放在将军府的礼物里,写上纸条送给他。”

梨白闻言,惊喜的点了点头,想了想,有些发愁的说:“宋大人身份贵重,奴婢身上没有多少银子,送他一件什么样的礼物才合适?如果太寒酸了,收礼物的下人可能也会起疑心。”

九莺莺笑道:“礼物重在心意,钱多钱少倒是没有什么要紧,至于礼物……”

她低头想了想,灵机一动道:“宋大人虽然是一位武将,但是他家里其实是书香门第,他本人也很喜欢舞文弄墨,我之前曾经看到你写的一手好字,你不如就誊抄诗书或者经文送给他,他定然欢喜。”

梨白闻言眼睛一亮,惊喜的道:“太子妃这个想法好,奴婢这几天就开始写,到宋大人生辰那天,定然可以写完。”

九莺莺看着她,含笑点了点头。

梨白有了主意,便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她不顾脸上的红肿,亲自给九莺莺泡了一壶花茶,跟九莺莺一起坐在院子里吹风。

九莺莺向来喜欢听她说话,尤其喜欢听她说那些民间传说,梨白自是知道九莺莺的性情,捡了几件有趣的事情说给她听。

她以前做歌女的时候,听过不少传说和见闻,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九莺莺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把半壶花茶都喝了下去。

两人说了许久,九明行带来的那点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春杏带着大夫回来之后,也不自觉加入了她们,三个人在花园里笑做了一团。

第119章 第 119 章

夜里, 热闹了一天的将军府安静下来,只有大红灯笼依旧喜庆的亮着。.zhongqien.

屋内,九莺莺睡得正香, 睡了一会儿, 照旧习惯性的滚进了贺怀翎的怀里, 贺怀翎在睡梦中将她抱进怀里, 伸手盖了盖被子。

贺怀翎双眼紧闭, 下巴蹭了蹭九莺莺的头顶。

他就快再次睡着的时候了,耳朵忽然警觉的动了动,他的眉心蹙起, 安静的听着片刻, 猛地睁开眼睛。

他动作小心的将胳膊从九莺莺的脑袋底下挪出来,坐起身慢慢掀开了床幔的一角。

屋外人影飞快的闪过, 他还没有看清楚,火光就倏然跃了起来, 速度凶猛,浓烟奔涌, 眨眼间火势就蔓延到了屋内。

贺怀翎脸色猛的一变,伸手飞快的推了推旁边的九莺莺, 压低声音道:“莺莺, 醒醒!”

九莺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被大片的浓烟呛得咳嗽了一声, 她一下子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头脑迅速清醒,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有人故意放火,我们得快点出去。”贺怀翎面色严肃,快速而简单的解释道。

他坐在床边,拿起旁边水盆上的帕子飞快的浸湿,捂在九莺莺的口鼻上。

九莺莺捂着湿帕子,点了点头,快速地走到地上,披上外衫。

两人担心外面还有刺客,说话的时候默契的都可以压低了声音。

他们今天在将军府留宿,担心带太多的护卫会影响到九老夫人的休息,所以只带了少数的几个护卫,还让他们守在院子门口,没有让他们直接守在屋前。

现在这里起火,火速过于迅猛,护卫们就算能够发现,想要跑过来救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九莺莺看着越来越盛的火光,面色忍不住难看起来,她焦急的回过头,刚想开口催促,就看贺怀翎正费劲的坐到了他的轮椅上。

九莺莺:“……”想打人。

她强忍着怒火,扭过头去,跑到门边妄图推开门,她用力推了几下,房门竟然从外面被锁住了。

她面色变了变,焦急的用身体撞了几下。

门仍然没有移动丝毫,外面好像被用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门都纹丝未动。

贺怀翎推着轮椅走到窗边,伸手推了几下,然后又移到另一个窗边,试着推了几下,他眉头紧皱,摇了摇头说:“不行,出口都被封住了。”

“那怎么办?”九莺莺声音焦急。

她心里震惊万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公然在将军府里放火,竟然想这样烧死她和贺怀翎。

难道是将军府里混进了奸细?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这样公然行凶!

九莺莺心里气愤又焦急,她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开始思索。

若她和贺怀翎今天在将军府里出了事,将军府估计也别想洗脱嫌疑,凶手分明是想要将他们与将军府里的人一打尽,心思之歹毒,真是其心可诛!

前世并没有发生这件事,可见应该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改变了事情的进展,令凶手和凶手背后的主使转变策略,兵行险招,想要直接置他们于死地。

她现在思虑混乱,一时之间无法想到是什么理由,让凶手这样急迫的想要杀死他们。

她呆呆的看着满屋的大火,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九玉前世死去的情形。

九玉当初是不是也曾经在这样的大火中无声的绝望,直到窒息?

她心痛难忍,身子忍不住左右晃了晃,捂着湿帕子的手也松了力气。

贺怀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九莺莺回过神来,与他对视一眼,心中稍定,她摒弃掉脑海中纷飞的念头,闭了闭眼睛,仔细听外面传来的声音,远处声音吵杂,应该是有人发现了这里着火,开始引起混乱,可是从声音上来看,他们很有可能等不及来救了。

周围的火光越来越旺盛,房顶的横梁逐渐掉落,空气浑浊,烟雾弥漫,她捂着帕子还好受一些,贺怀翎手里没有湿帕子捂住口鼻,已经开始不断呛咳起来。

九莺莺听到他咳嗽的声音,心里揪成一团,担心的侧过身,想要将手里的湿帕子递给他,却见他还不动如山的坐在轮椅上,现在都还没有忘记装瘸。

九莺莺看得心头火起,忍不住一阵冒火,她瞅了贺怀翎一眼,又瞅了贺怀翎一眼,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怒火,忍无可忍的冷声道:“别装了。”

火光倒映在她的眼睛里,显得她怒火更盛。

贺怀翎抬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九莺莺忍不住踹了一脚他的轮椅,催促道:“赶紧站起来,火势现在越来越大,我们等不及他们来救了,必须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贺怀翎听清她的话,那张万年不化的冰块脸,终于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他用从未有过的震惊表情看着九莺莺,半晌都没有动一下,就像整个人僵住了一样,又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脑海里炸开,让他忘了反应。

他一直以来的淡定和从容,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了。

九莺莺抱胸看着他,忽然觉得这辈子能欣赏到贺怀翎这么精彩纷呈的表情,也算值得了。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欣赏贺怀翎惊愕神情的时候,九莺莺伸手一把将他从轮椅上拽了起来。

贺怀翎甚至忘了反抗,他全身像没有力气一样,轻轻松松被九莺莺从轮椅上拽了起来。

贺怀翎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在九莺莺面前站起来,“……”滋味稍稍有一些复杂。

他本来以为,他也许会装作康复了,在九莺莺面前惊喜的站起来。

他也以为,他也许会想好措辞,鼓足勇气,找一个合理的时机,在九莺莺面前坦诚这件事。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下,这样措手不及的被九莺莺从轮椅上拽了起来。

……心情想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贺怀翎正沉浸在震惊中,他们头顶的横梁烧得咯吱咯吱响了两声,直接掉落在他们身侧。

贺怀翎猛地回过神来,他一下子九莺莺,转了一个身,躲避过那个横梁,然后反拉住九莺莺的手,飞快地闪身走到门口。

他牵着九莺莺的手,使劲踹了两下房门,房门纹丝不动。

他眉头深锁,护着九莺莺一路来到窗前,抬脚挨个窗户使劲踹了过去,九莺莺也开始提脚跟他一起踹窗户,可是窗户也被紧紧的封上了,他们一个个踹过去,依旧没有一个松动的。

九莺莺的一颗心不断的下沉,握着贺怀翎的手不自觉越来越紧。

直到他们踹到最后一个窗户,窗户才终于松动的晃了晃,贺怀翎和九莺莺神色一动,对视一眼,一起用力,更加使劲的踹了过去。

那扇窗户本就被烧得有些晃动,在他不断用力的踹动之下,终于没有坚持太久,轰然倒下。

贺怀翎眸色一亮,飞快的浸湿一件斗篷,罩在他们头顶,抱着九莺莺从窗口跳出去,滚落到窗外的草坪上。

贺怀翎落地之后,立刻将他们身上沾了火星的斗篷从身上扯下来扔掉,然后将九莺莺从地上扶起来。

他刚把九莺莺扶起来,弯下身给九莺莺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灰尘,九莺莺就直接从他身后踹了他一脚。

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九莺莺及时扶住他,声音关切的大喊了一声:“夫君!你的腿还无法站立,你小心一点,不要逞强!”

贺怀翎:“???”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他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就已经双腿无力的靠在了九莺莺的身上。

九莺莺扶着他,抬头对提着火把匆匆赶来的陆成风和他身后的护卫们,露出惨兮兮的表情,“你们终于来救我们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要坚持不住了。”

梨白跟在陆成风身后,跑得直喘气,她刚才看到火光之后,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现在看到九莺莺没事,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她的腿一下子软了起来,差点跌倒,还好被旁边的人及时扶住。

她看着九莺莺,喘息着道:“太子妃,吓死奴婢了,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九莺莺浅笑了一下,“放心,没受伤。”

梨白终于放心的点了点头,她看着九莺莺旁边没有坐轮椅的贺怀翎,又看了看火光中被封锁的门窗,有些疑惑的道:“太子妃,火势如此迅猛,您和太子是怎么跑出来的?”

九莺莺一个人能跑出来还有可能,毕竟她能跑能走,可是贺怀翎那么大一个人,腿脚又不方便,九莺莺怎么把他折腾出来的?

陆成风听到她的话,脊背一僵,心虚的看了一眼贺怀翎的腿,又抬眸偷偷看了九莺莺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和火光的原因,他总觉得九莺莺现在笑得格外渗人。

他抓了抓后脑勺,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到一个形容词‘皮笑肉不笑’。

九莺莺微笑着掏出帕子,抬手给贺怀翎擦了擦脸上粘到的黑灰,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像贺怀翎平时捏她的脸颊那样,使劲儿捏了一下贺怀翎的脸。

贺怀翎现在做贼心虚,被九莺莺捏了脸,也不敢反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继续靠在九莺莺的身上。

九莺莺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一些,然后回头看着大家,轻轻笑了笑。

她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对众人道:“我刚才一时情急,顾不得规矩,用公主抱把太子抱了出来。”

贺怀翎:“……”

陆成风:“???”

现场的所有人,一瞬间鸦雀无声,只有他们身后的火焰依旧明明烈烈的燃烧着。

第120章 第 120 章

梨白听到九莺莺的话, 难以置信地看着九莺莺,盯着她纤瘦的肩膀,不可思议的眨了一下眼睛。.mengyanshom

太子妃……公主抱……太子殿下?

她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直接呆愣当场。

其他人更是震惊万分, 他们看着九莺莺在冷风中瘦弱纤细的身体, 又看了看旁边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贺怀翎, 怀疑可能是因为这里风太大, 所以听错了。

九莺莺轻轻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抬眸看着众人,温婉的笑道:“人在危机中爆发力是无穷尽的, 更何况我从小跟着父亲学习射箭, 臂力其实还不错。”

大家点点头,这才相信几分, 九莺莺虽然是名门淑女,但是毕竟是将军的女儿, 九将军天赋异禀,九莺莺作为他的女儿, 体力一定是比别人要强壮许多。

如果她学过射箭,臂力绝非一般女子, 就更有可能将贺怀翎抱起来了。

贺怀翎虽然是男子, 但是他双腿残废多年, 身子应该很瘦弱,不如一般男子那样强壮,体重应该也比一般男子轻上许多。

大家虽然觉得此事有些合理, 能够解释得通,但是他们看着靠在九莺莺身上的太子爷,还是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大家诡异的沉默着,面色各异,贺怀翎就在这样的沉默里,迎来了人生中最窘迫的一次体验。

他尴尬的低咳一声,故作淡定的道:“先救火,其他事日后再说。”

“是!”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过去帮忙救火。

陆成风不知道又从哪里找到一张轮椅,在众人的注视下,推过来将贺怀翎‘扶’到了轮椅上。

九莺莺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冷冷看着他们。

陆成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硬着头皮大声道:“太子,您双腿可有不适,是否需要请大夫前来诊治?”

“呵……”九莺莺的冷笑声轻飘飘地飘到他们中间。

陆成风头上的冷汗直接坠了下来,顺着脖子蜿蜒而下。

贺怀翎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才挤出‘不必’两个字。

他忍不住思索了片刻,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九莺莺又是什么时候得知了他腿瘸是假。

难道九莺莺其实一直知道真相,只是在冷眼旁观的看他演戏?

贺怀翎:“……”忽然觉得不想知道答案了,不然他近期内可能都无法自然的面对九莺莺了。

陆成风没有想那么多,他以为九莺莺是在刚才紧急的情况下才得知贺怀翎装瘸的事。

他甚至有些感动,觉得太子妃知道真相之后,还愿意替他们隐瞒,太子妃实在是太好了……额……除了太子妃的眼神有些冰冷之外,其他都非常好。

九莺莺懒得理会贺怀翎和陆成风,转过身问旁边的婢女,“春杏呢?”

按理说春杏应该就住在这间院子的其他房间里,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她不可能没听见,应该早就过来了,可是这么久了,九莺莺依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那名婢女是春杏的同乡,名□□锦,跟春杏关系不错,九莺莺还帮过她几次。

她听到九莺莺的问话,福了福,低眉垂眼的道:“回太子妃,春杏姐还在睡觉,奴婢刚才试着叫了她几次,她还是没有醒,睡得特别沉。”

九莺莺神色一变,反应过来春杏可能是被下了药,连忙吩咐道:“快去请大夫过来,给春杏检查一下。”

春锦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立刻照做,行了一礼,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九莺莺看着漫天火光,静静的思考着,分析起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和贺怀翎今天留宿在将军府里的事是突然决定的,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对方不可能提前混进将军府里,准备对他们下手,凶手很可能就是将军府里的人。

春杏平时夜里不会住的太远,一般都是九莺莺身边伺候,她至今还昏迷不醒,实属反常,很有可能是被下了药。

春杏这个人为人谨慎,从来不会行差踏错,九莺莺做了太子妃之后,她知道九莺莺身份敏感,处事更加慎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如此想来,这个给她下药的人,很有可能是跟她比较熟悉的人,让她比较信任,所以那个人才能让她放下戒心,轻而易举的得逞,那么这个人就极有可能是以前九府的人。

九莺莺在原地走了几步,忍不住有些疑惑,给春杏下药的人,明显还留了几分情面,没有直接下毒将春杏毒死。

可是春杏如果醒了,不就能直接说出给她下药的人是谁了吗?春杏就算当时不清楚,现在仔细想来,一下子便能知道凶手是谁,那名凶手必定暴露无遗。

既然如此,那名凶手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一定会想办法在落之前逃走,并且能够从此消失无踪。

自从起火之后,将军府里已经层层封锁,护卫四处巡视,抓捕凶手,那名凶手在这种层层围堵之下,要如何逃出去?

九莺莺低头思索,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猛的抬起头,对旁边的陆成风大声道:“快!快去将刚才那名婢女抓回来,她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之一!”

春锦跟春杏关系不错,她如果想要给春杏下药,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刚才她从房间里出来之后,春锦就混在人群里急匆匆的跑着过来,一直站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查探过春杏的情况,那么她如何得知春杏还未睡醒?

分明是她亲自下药,所以她才知道春杏昏迷的事,刚才她一直在等着九莺莺询问春杏的事,是故意找机会上前回答九莺莺。

她根本是想要借此机会,在层层封锁的将军府里,光明正大地走出将军府!

陆成风虽然不知道九莺莺为什么突然断定那婢女跟放火的事有关,但现在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能轻易放过,他听到指令之后,立刻带着护卫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原地只剩下贺怀翎和九莺莺,九莺莺看着贺怀翎的双腿,学着陆成风刚才的语气,询问道:“太子殿下双腿可有不适?需不需要我给你捶打几下。”

贺怀翎条件反射的将双腿往后缩了缩,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九莺莺拨了拨头发,“回去之后还是让絮如给你扎几针吧,也许能好的快点,说不定下次就能自己从窗户里爬出来了。”

贺怀翎张了张嘴,忽然发现无从说起,也无从辩解,不过九莺莺知道他双腿没有残废之后,他也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隐瞒九莺莺的事终于又少了一件,至于‘救命恩人’的事,还是再等等吧,等九莺莺消气的时候再说。

九莺莺气够了他,才正色道:“你觉得背后的凶手是谁?他为什么忽然要对我们动手?”

贺怀翎轻轻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想不到答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名凶手既想要害死你我,也想要冤枉将军府,否则他不必等到我们来将军府的时候才动手。”

九莺莺轻轻点头,东宫里虽然混不进奸细,但是她和贺怀翎都不是闭门不出的人,他们离开东宫的时候,总会有机会可以下手,凶手如果只是想要单纯的杀害他们,不用特意挑选在将军府。

将军府里有不少护卫,在这里下手,分明比外面还要难,这应该是凶手处心积虑的结果,她既想要杀死他们两个,也想要将军府脱不了干系,最好能一同落罪。

九莺莺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分析道:“这名凶手很有可能既想要铲除你,又对将军府里的人心怀仇怨,想要将我们一打尽。”

贺怀翎颔首,“你能想到何人?”

九莺莺眉头紧锁,她首先想到的当然是秦氏和九红豆,毕竟现在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很多都是从九府里带出来的,如果这些人里有她们的心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她们为何突然要这样做?这件事如果查明真相,可是杀头重罪,她们何必铤而走险?

九莺莺不相信她们为了贺怀瑾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贺怀瑾虽然重要,但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她们的权力的踏脚石,她们不会为了这块踏脚石而冒险。

若是淑妃,九莺莺也觉得有些不可能,淑妃这个人行事向来稳妥,不会轻易冒险,贺怀瑾这次在边关若能立功,必可平步青云,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贸然行事。

除非,是有什么事情让她们不得不这样铤而走险。

九莺莺沉吟片刻道:“现在想要查明真相,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能等陆大人将春锦抓回来,严加审问了。”

贺怀翎点点头,“现在夜已经深了,火也扑的差不多了,你去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

九莺莺挑眉,“你不睡?”

贺怀翎点头,“天快亮了,父皇必定已经得知消息,我得快点进宫跟他交代此事的前因后果,免得他不明真相,以为是将军府有问题。”

九莺莺点点头,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条毛绒毯子搭在他的腿上,使劲儿拍了一下他的腿说:“太子殿下万事小心,凶手很有可能还在附近徘徊,您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护卫,保护好双腿,千万别再磕到碰到,否则莺莺会心疼的。”

贺怀翎将她的手捉到手里,捧在手心轻轻哈了一口气,温柔的给她搓了搓手,“外面凉,快进屋。”

九莺莺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扔给他一个‘你别以为这么做,我就会轻易原谅你’的警告眼神,然后转身朝旁边的院子走了过去。

她刚才折腾了那么久,确实有些累了,而且身上沾了不少灰尘,她得赶紧泡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准备好好查明真相。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将背后的凶手捉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第121章 第 121 章

九莺莺担心祖母身体受到影响, 所以下令封锁了消息,没有让大家告诉祖母。.hom

九玉昨夜受到一点惊吓,九莺莺让人将他送回去休息, 这两天不要出府, 免得有危险。

九莺莺浅眠了一会儿, 睡醒之后, 贺怀翎已经从宫里回来了。

璟帝听闻此事之后大怒, 将此事全权交给贺怀翎处理。

他下旨必须查明真相,对凶手严惩,全京城的官员都要配合贺怀翎调查此事, 一旦查到凶手, 绝不轻饶。

太子遇刺,此事非同小可, 全京城的人都变得风声鹤唳,气氛不受控制的剑拔弩张起来。

众人猜测纷纷, 怀疑是不是皇子之间开始你争我夺,首先第一个想要铲除太子, 京城里的皇子们全都吓得闭门不出,就连一个五岁的小皇子, 都被母妃抱进寝殿里, 不让他出去玩耍了。

陆成风昨夜成功将春锦抓了回来, 春锦毕竟身子弱,跑的没有他们快,九莺莺反应有够迅速, 她还没来得及跑出大门口,就被捉拿归案。

人虽然抓回来的,但是春锦口风很严,经过一夜的审讯,还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九莺莺怀疑将军府里还有其他奸细,担心他们知道春锦被抓之后,会有人想要将春锦杀了灭口,所以她下令,说此事不可声张,也不能让府里的人靠近春锦,绝对不能给他们杀人灭口的机会。

陆成风奉命低调行事,抓捕的过程中没有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将军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抓到了春锦。

关押春锦的大牢里,是贺怀翎的亲近护卫,四周密不透风,就连一只苍蝇也跑不出去。

春锦的背后之人,应该只以为她没能趁乱从将军府里跑出去,不会想到她这么快就被抓了。

九莺莺也在暗中开始调查将军府里的所有下人,这次无论如何都要仔细排查一遍,绝对不能再让可疑人等混进来。

春杏果然是中了迷药,大夫诊治之后,她已经醒了过来。

她醒来之后,听到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免心惊胆战,对春锦失望又可惜,忍不住连连叹气。

九莺莺醒来的时候,春杏一直跪在门外,说自己交友不慎,连累了九莺莺。

九莺莺知道是她的无心之失,没有责怪她,就让她赶紧起来了。

贺怀翎回来之后,跟九莺莺一起用了早点。

他们吃过早饭,陆成风才进来禀报春锦的事,春锦仍旧一言不发,不肯交代出幕后的主使,还几次趁机妄图自杀寻死。

贺怀翎听他说完之后,点了点头道:“我亲自去看看。”

九莺莺跟着他站起来,轻皱眉心,道:“我也去。”

她以前接触过春锦几次,她也想要知道春锦为什么要这样做。

春杏跟在她身后,也急切的想要跟过去,她与春锦姐妹一场,怎么也没想到春锦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想要亲口去问一问,春锦到底为什么这样做,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贺怀翎没有反对,点头道:“那就一起去吧。”

春锦被关押在京城的大牢里,她是刺杀太子的重要嫌疑人,是重犯,手上绑着铁链,发丝散乱,形容憔悴,她跪在地上,一直倔强的不肯多言,只是一心求死。

狱卒们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撬不开她的嘴,她就像一块木头一样,什么也问不出来,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她不吃不喝,无欲无求,只是安静地等死。

狱卒们拿这样的犯人最没有办法,他们可以威逼利诱、也可以严刑拷问,但是对这种一无所求、无惧生死的犯人,他们就算再怎么做,也无法撬开她的嘴。

狱卒们正苦于没有办法,贺怀翎一行人就走了进来,他们连忙躬身行礼,贺怀翎挥了挥手,让他们先退了出去。

牢房里安静下来,春锦抬头,看到走进来的春杏和九莺莺,神色一怔,羞愧的低下了头,用散乱的发丝遮住自己的脸,不敢抬头看她们。

春杏身上的迷药劲还没有过去,走路有些虚弱,她看着春锦,眼睛红了红。

她又气又怨,不知拿春锦如何是好,站在原地恨铁不成钢的使劲跺了跺脚。

她们两个是老乡,很小时候就认识,那个时候她们的日子都过得很苦,经常在一起互相安慰,后来她们两个一起被卖进了九府做下人,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进府之后,春杏有幸跟了九莺莺,没受过什么苦,春锦命不好,被派去伺候九红梅。

九红梅性格刁钻,遇到事喜欢向身边的丫鬟发火,春锦受了不少苦。

有一次,九红梅心情不好,直接将一壶热茶泼到了春锦的身上,春锦身上顿时起了不少水泡,春锦没有钱诊治,听信民间的方子,抹了些大酱在伤口上,后来耽误了许久,差点要了她一条命。

春杏得知她的事后,见她的伤口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昏沉,高烧不断,才禀明了九莺莺,求九莺莺帮忙。

九莺莺派了大夫过去给春锦治病,又承担了她治病药费,才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直到九红梅出嫁的时候,九莺莺找了个理由将春锦留在府里,将她调去负责府里的针线活,她才终于解脱,过了几天好日子,轻松了不少。

这次九家分家的时候,春杏第一个就想到了春锦,她觉得九莺莺帮了春锦那么多,春锦一定不会背叛将军府,是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是她去跟管事说,将春锦一起带到了将军府。

春杏没想到自己一片苦心,春锦竟然会丧心病狂的做出这样的事来。

如果昨天贺怀翎和九莺莺没有跑出来,简直后果不堪设想,那个时候,她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春杏心痛难当,再也忍不住,哽咽着开口问道:“春锦,此事当真是你做的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你有什么苦衷?”

春锦颓然的低垂着头,头也不抬的说:“春杏,对不起。”

春杏双眸睁大,手指颤抖的指向春锦,忍无可忍的痛声呵道:“春锦!太子妃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你恩将仇报,何以做人!”

春锦跪在地上,使劲磕了三个响头,一直磕到额头流血也没有停,“太子妃,奴婢罪不可恕,请您赐奴婢死罪。”

九莺莺垂眸看着她,声音低沉的说:“春锦,我杀了你又有何用?你死之后,还会有无数的杀手想尽各种办法来刺杀我,你若还对我有一点点愧疚,你就告诉我,你背后的主使是谁?将军府里可还有你的同伙?”

春锦趴伏在地上,眼泪簌簌而落,她摇了摇头说:“太子妃,请恕奴婢什么都不能说,您让奴婢死了,奴婢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一定好好报答您。”

九莺莺看着地上洇开的泪水,轻轻蹙眉,询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苦衷?有人威胁你吗?如果有,你就说出来,我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春锦声音哽咽,沉默了一会后,只说:“奴婢罪不可恕,请太子妃降罪,奴婢愿意千刀万剐,以赎罪则。”

九莺莺见她如此,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忍不住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春杏。

春杏伺候九莺莺多年,自然知道九莺莺想要问什么。

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春锦,想了想,开口说:“春锦在家乡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她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很快就娶了继室,继室一直对她不好,父亲重男轻女,也对她不管不顾,后来她的父亲和继母为了给她弟弟娶媳妇,就将她卖到了京城做奴婢,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前几年听说她父亲已经过世了,她的弟弟带着继母搬离了我们那个的村子,现在不知去向。”

九莺莺轻轻点头,春锦在乡下既然已经没有亲人了,那么她便不可能被人用亲人威胁。

难道她只是为了钱?

九莺莺忍不住有些疑惑,春锦若是只为了钱财,那么现在她应该赶紧供出幕后主使,得以保命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己承担责任,只一心求死。

她若为财,她死了之后,钱财又要留给谁?

九莺莺几乎可以断定,她现在这样做,一定是想要保护什么人,只是九莺莺无法得知她究竟想要保护什么人。

九莺莺猜想,春锦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她的亲人,就很有可能是她的情郎。

九莺莺正想派人去查查春锦最近和什么人来往过密,春锦就声音哀凄的开口道:“太子妃,奴婢不是为了任何人,也没有被威胁,您就当奴婢一时糊涂,将奴婢千刀万剐了吧。”

九莺莺和春杏看着这样的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春锦这样自暴自弃,早就放弃了求生的打算,她们也无可奈何。

贺怀翎一直坐在旁边的轮椅上沉默不语。

他看着春锦,突然开口道:“春锦,你的意思是发生的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你是真的想要杀死孤与太子妃?”

“……是。”春锦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的开口,“太子殿下,奴婢有罪,请您降罪。”

贺怀翎看着她,轻轻挑眉道:“你如果真的想要杀死孤与太子妃,又为何要故意弄出声响,将我们吵醒?”

春锦全身颤抖了一下,低着头道:“奴婢没有,太子殿下误会了。”

贺怀翎看着她,声音不疾不徐的说:“屋内所有门窗紧闭,只有一扇窗户没有堵紧,屋内倒了火油,所以火势蔓延迅速,但是那些火油全都紧挨着墙根,从外面看屋里火势巨大,其实燃烧的火焰离我们睡觉的地方有一段距离,最重要的是……”

贺怀翎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本可以在放火之后就快速离开,那个时候夜深人静,大家还没有发现那里起火,你如果要逃出去,那个时候应该比事发之后简单许多。”

“可是你没有这样做,你放火之后,一直等在外面,然后趁着大家发现此处起火,纷纷赶至,人群混乱的时候,跟着大家一起混了进来。”

“春锦,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春锦面色无法抑制的白了起来,双眸紧紧的盯着贺怀翎,目光颤动。

贺怀翎薄唇轻启道:“如果孤没猜错的话,你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才会留下来,你想要确认孤与太子妃有没有成功逃出来,孤说的可对?”

九莺莺和春杏同时一愣,不自觉的看向了春锦。

春锦双手攥紧,沾着鲜血的手指紧紧的抓着地面,指尖泛白,她咬紧了下唇,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第122章 第 122 章

九莺莺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夜的细节, 发现确实有许多反常和可疑之处。enbon.

春锦像是有什么理由不得不害他们,但是又偷偷的想要帮他们,所以才会留下这么多的漏洞, 让他们能够那么快的逃出去。

贺怀翎看着面无血色的春锦, 几乎是肯定的道:“你不想让我们死, 可是你又不得不这么做。”

他问:“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你或者威胁你?还是他许诺给你什么利益, 你才不得不这么做?”

春锦崩溃的呜咽出声, 大哭着不断磕头,哀求道:“求太子爷将奴婢处死吧,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清楚……”

九莺莺蹲下, 掏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柔声说:“春锦,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苦衷,你就直接告诉我, 不要让我们费心思去查,因为只要你有软肋, 那么我们早晚都是可以查出来的。”

春锦一愣,怔愣的看着她。

九莺莺道:“我们调查出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你背后的人一旦知道你被我们抓了起来, 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

“那些人知道消息之后, 第一个想法一定是想要将你灭口,可是这里已经被我们层层封锁,他们的人根本就进不来, 这个时候,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春锦全身抖了一下,惊恐的看着九莺莺,嘴唇颤抖的说:“他们会……”

“对,他们会用你在乎的那个人威胁你,说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来。”九莺莺道:“现在我已经下令,将你被抓的事情隐瞒起来,外面的人还不知道你已经被抓了,可是我们无法隐瞒太久,只要你长时间没有跟他们联络,他们就一定会察觉到是你出了事。”

春锦心头一震,终于开始害怕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九莺莺缓了缓声音道:“只要你共出背后主使,说出你想保护的那个人是谁,跟我们好好合作,我们就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想保护的那个人,说不定到时候,你也可以减轻罪责。”

春锦眼睛睁大,瞳孔晃动,心里忍不住开始挣扎起来。

她知道九莺莺是好人,以前帮了她很多,所以她心里是愿意相信九莺莺的话,但是她敢冒这个险吗?她究竟该信谁,才能保护她想保护的那个人?

她茫然无助的瘫坐在地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只怕自己不小心选错了,会害了那人。

她面无血色的看着九莺莺,半天都没有开口,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是对的,她已经错了第一步,她担心会一错再错。

春杏站在旁边,见她一直不肯开口,忍不住急了起来。

春杏蹲下身,一把抓住春锦的手,声音急切的道:“春锦,你相信太子和太子妃,他们不会骗你的!只要你说出实情,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去救你想保护的那个人,那个人落在凶手的手里才是真的危险,你真的相信他们不会伤害那个人吗?”

“春杏……”春锦眸子湿了湿,浑浊的双目看着她,心里挣扎的厉害。

她心里是相信九莺莺的,只是她太过珍惜,不敢轻易的拿那个人去冒险。

春杏看着她的眼睛,红着眼眶道:“阿锦,你想想以前都是谁帮你的,如果没有太子妃,你我能活到今天吗?”

春锦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轻轻点了点头。

她转头看向九莺莺,轻轻咬了一下唇,声音低沉的说:“太子妃,奴婢罪孽深重,不奢求您能原谅奴婢,只求您能护住小柏。”

九莺莺问:“小柏是谁?”

春锦提起小柏,轻轻笑了笑,“他是奴婢的同乡,也是奴婢心悦的人。”

九莺莺有些惊讶,春锦还未成婚,竟然就如此坦然的承认对一名男子的感情,实在是勇气可嘉。

春杏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诧异的问:“你是说牛柏?你见到他了?”

春锦点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样,浑浊的眼睛变得澄澈起来,流露出温柔的光芒。

她微笑道:“奴婢与小柏是邻居,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暗许心意,情根深重,我们本来约定好,到了年龄之后,小柏就会上门提亲,可是没想到,奴婢继母突然起了恶心,将奴婢迷晕,直接卖到了京城做奴婢,奴婢连道别都来不及,就被迫跟小柏断了联系,从此天各一方。”

她顿了顿,脸上躺下两行泪来,道:“还好老天待奴婢不薄,去年的时候,让奴婢在京城里重新遇到了小柏,原来小柏为了进京来找奴婢,独自一人来了京城,他身上的盘缠用光,别无他法,进宫做了太监。”

春杏震惊的睁大的眼睛,神色忍不住流露出不忍和怜悯,轻轻地捂上了嘴。

九莺莺也震惊于牛柏的深情,忍不住感动,若春锦的继母和父亲没有将她卖进京城做奴婢,那么他们二人可以成就一段好姻缘,恩爱到白首。

春锦闭了闭眼睛,神色黯然的说:“奴婢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更没想到他会来京城找奴婢,奴婢能再见到他,已然知足了,就算他现在成了太监,就算我们偶尔才能见上一面,我们还是特别的开心。”

“我们幻想着有朝一日,只要我们本本份份的伺候好主子,待我们老去,也许能得了恩典,回到家乡养老,那个时候,也许我们就可以成婚了,可是没想到世事变化无常,我们的命运好像总是多舛。”

她声音顿了顿,有些哀凄的说:“前几天,大夫人突然来找奴婢……”

九莺莺一直没有开口打扰她,听到这里,忍不住神色一动,追问道:“秦氏?”

春锦轻轻点了点头,“对,大夫人突然来找奴婢,说她已经知道了奴婢和小柏在宫里闯了祸。”

她抬头看了一眼贺怀翎道:“小柏在宫里是负责清扫凤鸣宫门前那片地方的,前几日落雪,他看门口的石狮子上落了不少雪花,就顺手抬起袖子擦了几下,他本是好意,结果他的手腕正好划过一个突兀的地方,落了几滴血在石狮子的眼睛上。”

她顿了一下,轻轻哽咽说:“大夫人说此事可大可,这几滴血代表石狮泣血,寓意不详,是皇后娘娘在天有灵怪罪于他,太子殿下若得知此事,必定会严惩不贷,用小柏的命来告慰皇后娘娘的在天之灵。”

“奴婢当时慌了神,问大夫人该如何是好,大夫人说,只有在太子殿下下命令杀小柏之前,由奴婢来提前下手杀了太子,那么才能救今年大年初三那日,按照规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一定会来将军府拜年,奴婢正好可以趁机找机会下手。”

春杏听的直皱眉,忍不住追问:“所以你就别答应了?”

春锦轻轻摇了摇头,看着她说:“刺杀太子一事非同小可,是杀头的大罪,太子妃又于我有恩,我怎么忍心伤害太子妃,当然不会轻易的同意这件事。”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九莺莺和贺怀翎,沉声道:“奴婢曾经春杏说过,太子殿下跟传闻中不同,其实是一位明辨是非的好主人,所以奴婢觉得太子殿下就算知道此事,也不会乱杀无辜,所以便拒绝了大夫人。”

九莺莺问:“那你为何后来又会决定帮他们?”

春锦苦笑了一下,道:“他们既然盯上我们了,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隔了两天,大夫人又偷偷来找奴婢,这一次他们直接给小柏按了一个轻薄妃嫔的罪名。”

在场的人同时一惊,对一个太监来说,这可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春锦忍不住啜泣了两声,道:“大夫人说淑妃娘娘知道石狮子的事情之后,好心救了小柏,可是没想到小柏竟然不知好歹的趁机轻薄于她。”

她声音激动的说:“奴婢从小跟小柏一起长大,最是了解他的为人,他行事向来规矩本分,根本不会乱来,平时村里哪个姑娘穿的漂亮点,他都不敢抬头看,奴婢与他相知多年,他从未有过一点逾矩,更何况他现在还成了太监,以前还要清心寡欲,又怎么会对淑妃娘娘做出那种事?”

她提起此事,依旧愤慨不平。

春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阿锦,你别激动,我也见过小柏,我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都相信小柏的为人,你冷静一点。”

春锦轻轻点了点头,哽咽了一下,才继续道:“奴婢明知道是他们故意冤枉小柏,却别无他法,即使心中再气再怨,小柏的生死也握在他们的手里,奴婢只能乖乖听话,按照他们的吩咐做事,在初三这日听从他们的指令行动。”

贺怀翎声音低沉的问:“你们具体是怎么行事的?”

春锦回答道:“他们提前准备好了蒙汗药和火油,在初三的早上偷偷交给了奴婢,让奴婢得到指令之后,立即就行动。”

九莺莺问:“他们在这府中可还有同伙?同伙都有谁?”

春锦没有犹豫,接连出了三个名字,这些人分别是将军府里的护院、丫鬟和小厮。

九莺莺听得心惊胆战,连忙让人将这三个人偷偷控制起来,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但也要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惹出事端,出手害人。

现在能早些把这些人找出来也好,免得日后留有祸患,秦氏心肠歹毒,又对这些九府以前的下人们了解得十分清楚,很容易操控他们,经过这件事之后,必须严查府里的下人,有嫌疑的人一个也不能留下,一定要一次排查干净。

第123章 第 123 章

春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之后, 贺怀翎就派人暂时将她保护了起来。.gjipo.

大家没有直接去抓人,而是研究了一下对策,他们首要前提当然是先将牛柏救出来, 否则淑妃如果知道他们已经将春锦抓了出来, 定然会想办法灭口。

想要就牛柏, 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他们既然知道是淑妃抓的人, 就有了方向,只要跟着淑怡宫里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了。

贺怀翎派了宫里的人调查此事, 趁机营救牛柏, 又派人偷偷去将九府围了起来,以防秦氏知道情况之后会立即跑路。

他只让暗卫们守在九府周围, 没有立即行动抓捕秦氏,他想要在找到牛柏之后, 证据充足的之后,再将他们一打尽, 毕竟此事牵连到淑妃,如果不是证据确凿, 璟帝应该很难会处置她。

陆成风领命之后, 就赶紧出去做事了, 春杏也退了出去,帮他们把门关上。

九莺莺靠在书桌前,看着对面坐在轮椅上贺怀翎道:“我总觉得秦氏和淑妃有些蹊跷, 她们两个这些年来行事一直比较周密,为何无缘无故会忽然这么冲动?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九莺莺觉得淑妃和秦氏都不像如此冲动的人,就像淑妃给她投毒,让她不孕一样,她没有一次下很严重的药,而是循序渐进,利用一点一点投毒,这样才能让人无法察觉,心思周密,形势严谨,一般不会出现丝毫差错。

可是她们这次的行动却错漏百出,就像发生了什么事,匆忙决定行事一样,除非是他们有了什么不得不行动的理由,不然这实在不像她们的作风。

所以九莺莺有些怀疑她们是故意设局,可是这样也无法解释的通,她们如果是故意设局,何必如此声势浩大?

她心中有许多疑问,总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们还不知道的。

贺怀翎轻轻颔首,沉吟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已经派人去查了,我们先暂时先按兵不动,等查明事情的因果之后,再作行动。”

九莺莺点头,“如此甚好,反正淑妃和秦氏都在京城里,你已经派人监视她们了,她们就算想跑也跑不了,我们便先等一等,待万事周全之后,再行动。”

贺怀翎“嗯”了一声,当着九莺莺的面写下一封秘信,命宫中的细作,多多留意淑怡宫,有任何可疑事项,都要立即禀报。

九莺莺问:“你想如何处置春锦?”

贺怀翎道:“你觉得呢?”

九莺莺抿了抿唇,沉吟道:“她确实做错了事,但是事出有因,她和牛柏也不容易,是一对苦命鸳鸯。”

贺怀翎道:“你同情他们?”

九莺莺点头,“牛柏用情至深,对春锦情深一片,不惜入宫做太监,也想找到春锦,实在令人动容。”

贺怀翎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你羡慕?”

九莺莺确实是羡慕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感情,贺怀瑾上辈子给予她的只有欺骗和阴谋算计,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相爱是什么感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九莺莺看着贺怀翎的眼睛,耳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她背过身去,有些心虚的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什么羡慕或者不羡慕的。”

她想了想,回头道:“你说牛柏也是宫里的太监,有没有可能认识我的救命恩人?”

“……”贺怀翎咽了一下口水,连忙道:“宫里那么大,有那么多太监,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识。”

九莺莺道:“牛柏主要负责打扫凤鸣宫门前的空地,那里离我当初落水的地方很近,说不定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在那附近打扫的呢?”

她越想越有可能,不由有些激动,“等把他救出来,我一定要仔细询问他一下。”

贺怀翎低咳一声,连忙打断道:“将牛柏救出来之后,你希望如何处置他与春锦。”

九莺莺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她思考了一会儿,道:“春锦虽然有错,但是她是被人威胁的,并非出于本意,她又给我们留了余地,让我们能够顺利的逃出来。”

“我觉得她本心不坏,如果她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也愿意配合我们指控秦氏和淑妃的话,不如我们小惩大诫,然后放她和牛柏一马,让他们能够归乡,成就一段好姻缘。”

贺怀翎浅笑了一下道:“我发现你除了对贺怀瑾那伙人不留情面之外,对其他的人都很容易心软,愿意帮助他们。”

九莺莺撇了撇嘴,她总不能告诉贺怀翎,她上辈子被他们那伙人害的家破人亡,所以她才对他们毫不留情吧。

对于其他人,她与其说是容易心软,不如说感同身受。

她以前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九家三小姐,在经历过上辈子的那些风风雨雨之后,她明白了人生有很多无奈和无可奈何的事,就像上辈子她受了蒙蔽,所以做了许多伤害贺怀翎的事一样,她也并非出于本意,所以她多少能够理解一些春锦的想法。

贺怀翎道:“就按你说的做,春锦如果真的没有撒谎,那么放她和牛柏一条生路,也算好事一桩。”

“嗯。”九莺莺点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贺怀翎看到她鬓边的发钗有些歪了,站起身,伸手想要帮她正一正。

九莺莺歪过头,躲开他的手,抬头看着站起来后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贺怀翎,收敛笑容,声音冷冷的道:“坐下。”

贺怀翎还没从她飞速的变脸中反应过来,不由一愣,轻轻“嗯?”了一声。

九莺莺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夫君,你不是喜欢装瘸么?那就别站起来了,好好回你的轮椅上坐着。”

提起这件事,贺怀翎的喉咙紧张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九莺莺,语气放软道:“莺莺,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当初装瘸是为了瞒过父皇,我们成婚之初,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有防备过你,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跟你坦白这件事,后来,时间久了,我虽然已经相信了你,但是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才一直耽误了下来,来不及告诉你。”

“哦。”九莺莺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扬眉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可以理解你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不代表我不生气。”

九莺莺现在想起他昨夜装瘸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踹他两脚,

“那……你如何才能消气?”贺怀翎小心翼翼的问,昨夜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习惯性的坐到轮椅上,没想到反而惹怒了九莺莺。

九莺莺听到他的问话,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语气生硬的说:“我暂时没想到。”

贺怀翎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你为何会知道我装瘸的事?”

九莺莺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已经想好了理由,从善如流的道:“你半夜睡觉的时候经常会突然踹我一脚,你说我如何知道的?”

贺怀翎愣了愣,诧异的说:“我睡觉一向很老实……”

九莺莺心虚的打断他,“你睡觉之后的样子,是你自己清楚,还是我清楚?”

她灵机一动道:“我想到我怎么能消气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今天晚上我们分开睡,你现在就让人去东宫把你的香囊送过来,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就让贺怀翎这个装瘸的狗男人今天晚上抱着香囊睡觉吧,她这个‘天然海棠香抱枕’就不奉陪了。

贺怀翎听到要分开睡,神色一震。

他不由焦急起来,拧着眉说:“我们现在住在将军府里,如果我们分开睡,被下人发现了,将这件事传到祖母的耳朵里,祖母一定会为我们担心的,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不能让她如此为我们反应。”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道:“没事,我今夜就去祖母那里睡,正好陪陪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不会起疑心的。”

贺怀翎眉心皱的更紧,九莺莺想去陪伴九老夫人,这无可厚非,他不能阻止。

他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九莺莺就一把将他按回轮椅上,弯腰看着他的眼睛,不容反驳的道:“分房睡的事就这么定了。”

贺怀翎:“……”我知道错了,我现在站起来,在你面前走几圈,证明自己是一个腿脚利落的男人,还来得及吗?

夜里,贺怀翎一个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的摸了摸旁边冰凉的空位,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香囊。

香囊里的海棠香断断续续的飘了过来,往常很有催眠效果的香味,此刻却好像失去了作用,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脑袋无比的清醒。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对着寂静的夜色幽幽叹息了一声,为自己的将来发愁。

九莺莺现在就这么生气,如果她以后知道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严守这个秘密,在确保九莺莺不会生气到要分房的地步之前,绝对不能让九莺莺发现这件事,并且,他最好能够努力让九莺莺取消想要找到救命恩人的打算,那样他才算平安过关。

否则的话,他还不知道要孤枕难眠的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获得九莺莺的原谅。

他想起九莺莺嫁过来之前,他说出口的那些狂言,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默叹。

他忍不住有些费解,当初那个他以为的小作精、挡箭牌,现在为什么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也让他有一种新奇的激动。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短暂的分开一夜,他也能如此想念一个人。

他必须承认,他想让那个可爱小作精,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作天作地,快快乐乐。

第124章 第 124 章

翌日一早, 九莺莺服侍着祖母精神奕奕的起了床,一夜好眠。.jijien.

贺怀翎顶着两个黑眼圈,推着轮椅过来给九老夫人请安, 眼神幽怨。

九莺莺对他的视线视而不见, 心情很好坐在一旁, 摆弄着祖母屋里的花草, 她拿着金剪刀给花草修剪了一下枝叶, 又拿起喷壶给花草喷了一点水,看起来兴致盎然。

贺怀翎陪九老夫人说了一会话,用过午饭, 然后才和贺怀翎一起回房。

两人才在桌前坐下, 陆成风就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双手抱拳道:“太子、太子妃, 调查有进展了。”

贺怀翎掀了掀茶盖,喝了一口茶问:“有何进展?”

“您之前说问题可能出在秦家人的身上, 所以臣派人着重调查了秦家,果然有重大发现。”陆成风顿了一下, 抬眼看着他们,沉声道:“秦壮启死了。”

贺怀翎和九莺莺同时一愣, 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陆成风解释道:“秦壮启平日养尊处优, 受不得苦, 在发配的路上闹过好几次,一会儿嫌弃饭不好,一会儿又嫌弃走路累, 看管他的狱卒被淑妃用钱打发了,就没有跟他计较,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在深夜逃走,在被抓捕的过程中,不小心坠落山崖,被找到的时候,早就已经没气了。”

贺怀翎拧眉问:“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吗?”

陆成风摇了摇头,回答道:“已经有几日了,按理说消息早该传回京城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被人刻意隐瞒了起来,京城里的人对此事还完全不知情。”

贺怀翎面色沉重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

九莺莺沉吟道:“淑妃和秦氏应该是已经知道了消息,她们怕打草惊蛇,所以故意将此事隐瞒下来。”

“她们不想让我们知道秦壮启已经过世的事,因为她们想给秦壮启报仇,怕我们知道秦壮启的死后,会有所防范,她们会不容易得手,而且那样的话,我们如果出事了,大家很容易怀疑到她们的身上。”

贺怀翎点头,“正是如此,她们之所以会忽然动手,应该就是为了给秦壮启报仇,所以不惜兵行险招,这样一切蹊跷的地方,都解释得通了。”

陆成风忍不住疑惑不解的道:“秦壮启屡次三番给她们惹祸,甚至连累了整个秦家,她们何必还要为了一个秦壮启如此大动干戈?难道真是姐弟情深?”

九莺莺嗤笑了一声:“秦壮启虽然是一个一无是处的酒囊饭袋,但是他却是秦家唯一的男丁,他至今没有子女,如今这样一死,秦家的香火便是断了。”

京城这些官员富商的家族最是看重能够继承家业的男丁,他们将这看作天大的事,如今秦家香火已断,他们估计恨死她了,这就难怪秦氏和淑妃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出手,想要害死她和贺怀翎,她们这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九莺莺顿了一下继续道:“秦家一直帮着淑妃和贺怀瑾,不只是因为淑妃是秦家的女儿,秦家如此冒险,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日后可以光大门楣,福泽子孙,可是现在秦家已经断子绝孙,他们再助贺怀瑾登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淑妃这次如果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一定不会再在暗中帮贺怀瑾做事了!。”

陆成风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叹息道:“这就难怪了……”

他感叹了两声,抬头问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接下来要如何做?”

“找到牛柏被关押的地方了吗?”贺怀翎问。

陆成风道:“差不多了,我们已经能基本确定大致方位,淑妃可能是为了撇清干系,没有将牛柏关在宫里,而是关在了宫外的一间茅草房里,具体在哪个方向,我们还需要去了那附近才能知道。”

贺怀翎点点头,沉声道:“先将人救出来,然后安排春锦将秦氏引出来,让她们当场对质,你们躲在暗处,直接人赃并获。”

“是!”陆成风领命,大步离去。

九莺莺看牛柏快被救回来了,就让人将春锦叫了过来,方便他们等会能快点见面,她知道春锦现在一定迫不及待的想到牛柏。

春锦自从招供之后,虽然严加看管,但是没有被当作犯人对待,春杏又一直去看望她,给她带些吃的和衣衫,没让她过得太糟糕。

她的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受伤的位置也简单的处理过了,她整个人看起来比那天一心求死的样子精神了不少,知道牛柏快被救出来之后,整个人更是不复之前的颓然,精神焕发起来,

她走进来之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九莺莺和贺怀翎行了一礼,然后才站起来。

因为知道牛柏即将被救出来,她的心情忍不住有些激动,站在大堂里,忍不住频频的往屋外望去,偶尔还会低头整理一下衣服,看起来紧张又期待。

九莺莺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开口道:“我与太子已经商议过了,等事情结束之后,便放你和牛柏回家乡生活。”

春锦猛得愣住,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本来以为能够保全牛柏就已经不错了,她自己根本不敢妄想脱罪。

她谋杀太子,罪孽深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本来觉得能够在死前见一面牛柏,就已经知足,别无他求了。

她没想到九莺莺和贺怀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她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接连给九莺莺和贺怀翎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哽咽,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的重复着,“谢太子、谢太子妃……”

春杏站在一旁,看她这副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模样,欣喜又无奈。

她也跟着跪了下来,朝着九莺莺和贺怀翎磕了三个响头,替春锦开口道:“感谢太子和太子妃的恩德,春锦日后一定好好做人,从此洗心革,必不辜负太子和太子妃一片深泽厚谊。”

春锦在旁边连连点头,她从今往后绝对一心向善,不会再做任何错事。

九莺莺正想扶她们起来,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九莺莺抬头望去,笑容忍不住一下子僵在脸上。

陆成风身上背着一个太监打扮的男人跑了进来,那男人全身上下都是鲜血,让人分辨不出这些血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脑袋垂在陆成风的肩膀上,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小柏!”春锦回过头,面色巨变。

她凄厉的惨叫一声,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陆成风小心翼翼的将牛柏放在地上,站起身后,声音沉重的道:“春锦姑娘,你快点抓紧时间跟他说几句话吧……”

他于心不忍的别过头,没有再说下去,牛柏失血过多,已经无法救治了。

九莺莺惊讶的问:“怎么会这样?”

陆成风看着地上面无血色的牛柏,忍不住摇头叹息一声:“牛柏知道自己被绑来威胁春锦之后,不想让春锦替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就找机会自杀了,我们赶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救不回来了……”

春锦无法抑制地哭了出来,将牛柏抱起来,摸着他的脸,痛声道:“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傻……”

九莺莺心下猛沉,忍不住看向牛柏,牛柏长了一张憨厚老实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很白,他身材瘦小,看起来比一般的男子都要纤弱,但是没人知道,他其实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勇敢,他为了心爱的女人,可以刀山火海、生死威胁亦不怕。

春锦紧紧的抱着牛柏,仰头嚎啕大哭,她看着牛柏身上的鲜血,心脏快裂开了一样,嘴唇疯狂的颤抖着,崩溃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牛柏稍微清醒了一点,也可能是回光返照,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擦了擦春锦的眼泪,虚弱无力的笑了笑说:“阿锦,你是个好姑娘,很善良……我希望你做一辈子的好姑娘,我不想让你为了我违背心意去害人。”

春锦脸上的眼泪大颗的掉落,不断的点着头,声音带着鼻音的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一直做个好人,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走……”

牛柏眼角沁出泪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嘴角淌出鲜红血液。

他声音沙哑的道:“阿锦,你替我回我们的家乡吧,那里有树、有果、有蓝天白云……你如果没有家了,就去我家,我的父母很喜欢你,他们一直说想让你做他们的儿媳妇,你如果回去,他们一定很开心,这辈子,我没能娶到你,是我最大的遗憾,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娶你、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你受这么多苦……”

“我不苦,你才苦,你本不该这么苦的,都是因为我……”春锦哭得停不下来,她使劲儿地将牛柏抱紧,好像这样就能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春杏不忍再看,扭过头去,跟着哭了起来,她跟他们两个都是同乡,如今看到他们两个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心痛难忍。

春锦摸着牛柏的脸颊,像魔怔了一样,嘴里不断的他的名字,“小柏……小柏……我想嫁你,我现在就嫁你。”

她伸出手,五指并拢,指尖指天,声音坚定的说:“天地为证,冬风为媒,从今往后,我春锦就是你牛柏的娘子,无论生死,不离不弃,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牛柏一次一句的听着,嘴角忍不住弯起一抹笑容,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嘴边的鲜血也越来越多,他努力的笑着,轻轻的说了一个“好”字。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握住春锦的手,轻轻地吐出一句,“娘子,好好活着……”

他说完这句话,手就落了下去,眼睛也慢慢的合上了,他靠在春锦的怀里,安详的闭上了双目,再也不会醒来。

“小柏!”春锦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声音尖锐凄厉。

九莺莺看着他们,双眸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无法抑制的想起了她前世死在贺怀翎怀里的情形。

春锦和牛柏身上的悲伤、难过、酸涩情绪都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她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同情而悲哀的看着他们,脑海里不自觉浮现春锦那句悲伤的“我们的命运好像总是多舛……”

贺怀翎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九莺莺垂眸看着他,贺怀翎目光温柔,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她轻轻闭了闭眼睛,回握住他的手。

窗外一群飞鸟掠过,寒风愈发的凛冽了。

第125章 第 125 章

春锦抱着牛柏, 很久都没有动一下,不知过了多久,她撕心裂肺的哭声才停了下来, 她呆呆的抱着牛柏, 许久都没有动。.gjipo.

大家谁也没有开口打扰他, 一直默默的等待她从痛苦的情绪中挣扎出来。

在黄昏渐落的时候, 她终于动了动, 动作轻柔的将牛柏放在了地上,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了擦牛柏脸上的血迹, 轻轻在牛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声音温柔的说:“等我回来。”

她站起身,走到贺怀翎的面前跪下, 朗声道:“春锦愿意任凭太子吩咐,只求能够还小柏一个清白。”

贺怀翎沉眸看着她, 问:“你准备好了?”

“奴婢准备好了。”春锦抬头,目光坚定。

贺怀翎轻轻颔首, 转头看向陆成风,“开始行动。”

“是!”陆成风抱拳。

当天夜里, 春锦在陆成风的指示下, 暗中约见秦氏, 说有急事需要禀报,秦氏可能察觉出事情有变,她没有亲自前去, 但是派了她身边的亲信前去,正好被人赃并获。

同一时刻,九府的大门突然被踹开,官兵们拿着火把直接冲进九府,火光明明,亮彻夜空,九府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乱做了一团。

官兵们兵分两路,一队人去抓捕秦氏,一队人手举火把,手拿刀枪,护卫在路旁两侧,九莺莺推着贺怀翎从他们中间走了进去。

九家的下人们看到九莺莺愣了愣,没有刚才那么慌乱,规矩的跪在地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都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和压抑之处。

夜幕四合,秦氏很快被官兵们押送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但是面色很冷静,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会落一样,她没有挣扎,只有浓浓的不甘心。

九明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吵醒之后,身上披了一件衣服,骂骂咧咧的一路跟了过来,不断询问着官兵发生了什么,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忍不住心惊胆战,惊疑不定,不断的回忆着自己这几日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事。

九红豆知道消息之后,慌张的冲了出来,她看到被抓住的秦氏,脚步猛地顿住,目光中隐隐透着害怕和惊恐,寒风吹起她的衣摆,她像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竟吓得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秦氏被捆着手臂带至近前,她抬起头,模样狼狈的看向九莺莺和贺怀翎,深陷的眼睛看起来干瘪无光,周围的火光照的她的脸上,让她的容貌显得有些狰狞。

九明行惶恐不安的上前,对九莺莺笑了笑说:“莺莺,怎么这么大阵仗?这深更半夜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婆娘惹你生气了?你跟大伯说,大伯帮你收拾她!她若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尽管把她带走随便处置,千万别牵连到九府其他人就行,我们可都是无辜的!”

“呸!”秦氏歪过头唾了一口,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扬声骂道:“九明行,你就不是一个男人!你给我滚远点,我看见你都嫌恶心!”

下人们使劲把头低了下去,不敢去看九明行的表情。

九莺莺冷眼旁观,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很想给秦氏鼓个掌,九明行的确不是一个男人,他就是一个人渣。

从同为女人的角度来讲,九莺莺是同情秦氏的,秦氏遇到这样一个夫君,是她人生中最无可奈何的事,但是秦氏心肠歹毒,屡次害人,她现在要付出代价,亦是活该。

九莺莺虽然同情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但是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人逼她,九明行也不是她害人的原因,归根结底,她之所以总是处心积虑的害人,不过是因为贪心不足,嗔念太多,咎由自取罢了。

九明行听到秦氏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他本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秦氏这些年在府里作威作福,他也跟着受了不少气,一直不敢在下人面前振夫刚,如今他看到秦氏落难,第一个想跟秦氏撇清关系,更想趁着这个机会一雪前耻。

他抬手一巴掌打在秦氏的脸上,指着秦氏,弄不可遏的道:“你这个臭娘们,给我们九府惹了祸,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秦氏冷笑一声,张嘴一口咬住九明行伸过来的手指,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能将他的手指咬断。

“啊啊啊啊啊啊!!!”九明行惨叫出声,疼的脸颊涨红,叫得像杀猪一样。

他努力的想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可是秦氏一直咬着不放,他只能抓住秦氏的头发,用力将她往后拽。

两个人形象全无,纠缠在一起,打作了一团,众人直接看呆了。

九莺莺拧眉,让人家他们两个分开,命官兵将九明行直接拉到一旁,别在这里添乱。

九明行捂着手指,疼得冷汗都流了下来,他被官兵架到旁边,还是忍不住嘴里骂声连连。

他神色嚣张,朝着九莺莺大喊:“莺莺,杀了她!这样的毒妇,就应该立即杀了她,绝对不能轻饶!”

九莺莺一个冷眼看过去,恨不能将他的嘴堵上。

九明行对上她的目光,呼吸一窒,终于不敢乱喊乱叫,讷讷的闭了嘴,捧着手指,疼得连连吸气。

秦氏舔了舔唇角的血迹,抬头看着贺怀翎和九莺莺,半晌后,突然阴测测的笑了一下,有些讥讽的道:“你们真是命大,不但逃跑的速度快,就连抓人的速度也快。”

九莺莺冷下脸,看着她沉声问:“伯母,你这是承认刺杀的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了?”

九明行听到她的话,面色大变,震惊无比的道:“刺杀?刺杀谁?谁刺杀!”

他偷鸡摸狗、□□掳掠的事儿没少干,但是‘刺杀’这样的大事,他可是碰都不敢碰,光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心惊肉跳,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他一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根本就没有人理他。

秦氏看着九莺莺,笑得更加灿烂,声音阴冷的说:“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你们大不了就杀了我。”

九红豆面色大变,她连忙跪下,惊慌失措的磕头道:“太子殿下,我母亲受刺激过度,是在胡言乱语,你们不要听她胡说,我们不知道什么刺杀的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恳请您好好调查,此事绝对跟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

贺怀翎和九莺莺还未开口,秦氏就已经大喊一声:“红豆,你站起来,不必为娘求情!”

九莺莺微微拧眉,看着状若疯狂的秦氏,忍不住问:“你不后悔?”

秦氏仰天大笑两声,眼睛里射出浓烈的恨意,毫不犹豫的道:“我只后悔没能将你们两个千刀万剐!是你们毁了我秦家百年基业!是你们害死了我弟弟秦壮启!我要替我弟弟报仇!我要你们偿命!”

九红豆双腿一软,面无血色的坐在地上,她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换的余地,坐在地上看着秦氏流下两行清泪。

秦氏转头看向她道:“红豆,不许哭!你身上流着我秦的血,你绝对不能认输!你是娘全部的希望,只要你过得好,娘就放心了!”

“娘……”九红豆红着双眼,捂住了嘴唇。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明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明明是九莺莺被他们玩弄与鼓掌,怎么转瞬间,她的母亲就沦为了阶下囚。

秦氏声音嘶哑,带着绝境的恨意和期望,“红豆,别怕!你一字一句记住娘的话,你给我使劲往上爬,无论用什么方法,你都必须爬到九莺莺的头顶上去!你要把她踩在脚下,你要将她千刀万剐!不然娘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你答应娘!”

九红豆耳朵轰鸣,愣愣的看着秦氏,秦氏的话,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回响,直击她心底最深处的地方。

贺怀翎眉头紧锁,越听脸色越沉,他抬了抬手,沉声吩咐道:“将她的嘴封上。”

官兵们得令,立刻上前堵住秦氏的嘴,秦氏不甘心的挣扎着,嘴里依旧谩骂声不断,各种恶毒的诅咒,一声一声的传进大家的耳朵里,直到她的嘴巴被严严实实的封上。

九红豆赤红的双眼,抬眸看向九莺莺,九莺莺穿着一身整洁的素衣,看起来清逸绝尘,与他们这些仿佛在泥浆里滚过的人不同。

她依旧高高在上,衣不染尘,她看着秦氏的目光里,没有恨,也没有气,仿佛她才是置身事外看戏的那个人,她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一种清淡的悲悯,像观音怜爱懵懂愚昧的凡人一样。

九红豆双手握紧,尖锐的指尖扎进肉里,她的心里生出浓浓的不甘,九莺莺凭什么身处高位?凭什么可以在这世道里独善其身?明明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如果不是九莺莺的存在,她早就可以嫁贺怀瑾,做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妃!如果不是九莺莺,她的母亲也不会沦落如此下场!如果不是九莺莺,贺怀瑾也不会远去边关,贺怀瑾若现在在京城,至少可以想办法救救她们!她何至于孤立无援!

她的双眼越来越红,眸子里射出强烈的妒恨,她转头看向她的母亲,在她母亲灼热的视线里,轻轻点了点头。

秦氏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她轻轻的弯了弯唇。

九红豆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九红豆完美遗传了她的聪明,还尽得她的真传,她已经将自己所以有能交给九红豆的东西都交给了九红豆。

她相信,只要九红豆奋起反击,他们就还有胜利的可能!

九莺莺看着神色癫狂的秦氏,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秦氏至今还想着如何害人,根本就是无药可救。

两辈子,她们的本性都没有任何改变,改变的不过是结局而已。

第126章 第 126 章

将秦氏捉拿归案之后, 大家都知道,此案必然跟淑妃有所关联,刺杀太子, 实乃重罪, 翌日早朝之后, 璟帝当着众人的面, 决定亲自审理此案。.xinghoen.

璟阳宫的宫殿内, 淑妃、秦氏、九红豆、九明行、春锦等人依次跪在地上。

璟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冰冷的垂眸看着他们。

九莺莺和贺怀翎站在左侧,安静待着, 等待璟帝审理此案。

秦氏虽然跪在地上, 但是仍旧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高扬着头颅, 像一只战斗中的公鸡。

淑妃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满脸懵懂的跪在那里, 像被秦氏蒙骗了一样,一问三不知, 只会不断重复‘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九红豆一直在那里掉眼泪,表现的害怕又无辜, 拼命的旁边靠, 生怕璟帝注意到她。

九明行刚才还嚣张无比, 现在在璟帝面前,吓得屁都不敢放,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 一直低着头,不敢再胡言乱语。

春锦在牛柏死去的那一刻起,好像就对什么不会怕了一样,变得坚强而无畏。

她在璟帝的龙威面前,依旧不卑不亢,说话的时候,有条有理,将整件事情平静叙述了一遍,全程语气无波无澜,只有在提及牛柏的时候,她的声音才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连看向秦氏和淑妃的眼神都变的充满了仇恨。

她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璟帝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他饱含怒气的扬声问:“淑妃、秦氏,你们两个可还有话说?”

淑妃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语气卑微的道:“请陛下明察秋毫,臣妾对此事一无所知,臣妾也跟陛下一样,今日听春锦说起此事,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些事跟臣妾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她说着拿起帕子嘤嘤哭了起来,语气悲恸地说:“臣妾那可怜的弟弟怎么就死了呢?他离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最令臣妾伤心的是,他死了那么多天,臣妾竟然对此事毫不知情,臣妾这几天还穿红戴绿的与宫里各位妹妹一起听曲玩乐,臣妾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悔万分,心中异常难过。”

九莺莺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是早有准备,她这几日背地里明明一直在筹谋杀人计划,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众人吃喝玩乐。

她这样做,就是为了如果刺杀的事一旦暴露,她可以趁机撇清干系,保全自己。

璟帝目光审视的看着她,沉声问:“秦壮启之死,你心中可有怨恨?”

“……臣妾怨!臣妾也恨!”淑妃声音大而激动,她擦着眼泪,话锋一转道:“可是臣妾怨恨的是秦壮启!怨恨的是那个愚昧无知的弟弟!”

“是他浑!所以才会惹出事端,陛下惩罚他明明是为了他好,他却不知感恩,是他傻!所以他才会在流放的途中逃跑,就算他跌落山崖,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怨他自己,与他人无关。”

璟帝听到她这样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璟帝暂时没有再理会她,转头看向秦氏,冷声说:“罪妇,你可有话说?”

秦氏冷笑一声,像破罐子破摔一样,没有丝毫畏惧的抬起头,看着璟帝道:“陛下,我承认是我派人去放火,也是我想杀了九莺莺和贺怀翎,既然已经事发,我不怕认罪!我这样做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我那含冤而死的弟弟!”

璟帝眼睛轻轻眯了眯,声音愈发的冰冷,问:“你为何要杀他们?”

“当然是为了我弟弟!”秦氏激动的叫了一声,不以为意的道:“我弟弟秦壮启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了几句,根本罪不至死!如果不是九莺莺,他甚至连受罚都不用受罚,何至于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此事与太子有何关系?你为何也要杀太子?”璟帝看了淑妃一眼,沉声道:“你们对储君不轨,可是还有其他阴谋算计,另有目的?”

秦氏勾唇冷笑,语气激动的大声道:“为什么杀贺怀翎?他算哪门子太子!一个腿瘸的太子,让番邦怎么看?让百姓怎么看?陛下敢将天下交给这样的人,天下子民不敢!我这样做分明是在替天行道!陛下既然犹豫不决,至今都不想换掉这个一无是处的废太子,那我便帮您除掉!”

“放肆!”璟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的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的斥道:“这天下事,何时轮的到你做主?”

秦氏不但不惧,还越挫越勇。

她看着璟帝,掷地有声的道:“陛下!您对纯善皇后有情有义,不想撤换太子,但是您身为皇帝,应该对整个天下负责!您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心,将储君之位置于儿戏!”

“您难道真的要将这天下交给一个瘸子来管理吗?别国的国君前来拜见的时候,您要让我们未来的陛下坐在轮椅上仰望他们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只要他在位一日,百姓们就一日无法抬头”

“你……你……”璟帝手指着秦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胸口起伏,手捂着胸跌坐回龙椅上。

“陛下!”淑妃关切的喊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磕头道:“臣妾妹妹不懂事,请陛下海涵。”

秦氏转头看向淑妃,双目一瞪道:“姐!我有什么不懂事的?我就是太懂事了,才想要喊醒陛下,贺怀翎就算不做太子,他也能一生荣华富贵,养尊处优,可是这天下如果交给一个残废太子,那是会被世人耻笑的!我这样做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天下的百姓好!”

秦氏的声音响彻整个璟阳宫大殿,淑妃听她说完,露出一个无奈又悲痛的表情,继续转头不紧不慢的跟璟帝认错。

九莺莺默默的看着她们两个唱双簧,她几乎可以肯定,秦氏和淑妃应该是默契的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九莺莺猜想,她们应该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一旦事发,由秦氏顶下所有罪名,保全淑妃。

而淑妃会给秦氏承诺什么呢?

九莺莺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胳膊,目光落在一旁的九红豆的身上,若有所思的停留片刻。

如果九莺莺没有猜错,淑妃承诺给秦氏的东西,应该又是那虚无缥缈的未来皇后之位。

刺杀一旦失败,就注定瞒不住,刺杀储君,是杀头重罪,秦氏出来一己承担所有事情,将这件事闹大,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是她冲动行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突然决定刺杀九莺莺和贺怀翎,整件事跟淑妃没有一点关系。

她之所以这样无所畏惧,四处大骂,根本是早就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她想用她的死,给她女儿铺上一条血路,让九红豆还有通往皇后之位的机会。

她在临死之前,还要趁机到处宣扬贺怀翎不适合做皇帝,从而引起民愤和璟帝的深思,替贺怀瑾博得一线机会。

她越疯狂,越可以将淑妃撇清关系。

如果一切顺利,她的女儿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她就算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秦氏和淑妃各取所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九莺莺默默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语气舒缓的道:“莺莺只是一个女人,不如伯母这样心怀天下,也不像伯母做了杀人放火的事,还能找到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像蛇蝎一样无比的怨毒,看向九莺莺的目光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将九莺莺撕成碎片。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弯了下唇,转头看向淑妃道:“莺莺只是有一事不解,淑妃娘娘既然毫不知情,又怎么会那么恰到好处的冤枉牛柏轻薄于您呢?”

春锦闻言面色一变,转头看向淑妃,声音沉痛的道:“奴婢与小柏一同长大,小柏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请淑妃娘娘还他清白!”

淑妃明显早有准备,已经想好了说辞,她听到她们的质问,神色没有丝毫惊慌,只是慢悠悠的问:“牛柏是谁?是前几天那个妄图占我便宜的小太监吗?”

春锦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愤恨之色,抬头看向淑妃。

淑妃病不看她们,她低头挤出两滴眼泪,抬眸看向璟帝,声音委委屈屈地说:“陛下,确有此事,臣妾之前不想让您担心,才没有跟您提及此事。”

“那日,臣妾本是好心,想要救一救那名太监,没想到那太监心思歹毒,竟然见色起意,趁着臣妾屏退左右,屋里只留下两名贴身宫女的时候,扑到臣妾的身上,想要图谋不轨。”

“还好站在臣妾身边的宫女及时将他拦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事臣妾的贴身宫女看得一清二楚,她们都可以替臣妾作证,臣妾绝对没有冤枉那个叫牛柏的小太监。”

九莺莺目光冷了冷,那两个宫女既然是淑妃的贴身宫女,自然会偏帮着淑妃,她们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问了也等于白问。

春锦忿忿不平的看着淑妃,听她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冤枉牛柏,面色忍不住急切起来。

她忍不住指着淑妃,扬声道:“你撒谎!小柏为人憨厚老实,在宫里这么多年一直本本份份,从来没有做出逾矩之事,再说了,淑妃娘娘身份贵重,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又怎么敢众目睽睽之下对淑妃娘娘行不轨之事?”

淑妃神色漠然,毫不心虚的道:“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牛柏没有对本宫无礼?只凭你的三言两语和你那没有来的信任吗?你又是如何断定,不是你信错了人?”

她就是算准了牛柏已逝,现在死无对证,所以才敢这样有恃无恐的倒打一耙。

第127章 第 127 章

春锦红着双眼反驳道:“小柏的为人奴婢最清楚不过, 他绝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奴婢自认绝不会信错人,请淑妃娘娘还他清白。.hom”

淑妃冷哼一声:“你一个贱婢说话有什么可信度?本宫说他意图不轨, 他就是意图不轨!”

春锦气红了眼睛, 淑妃根本就是不讲理了。

贺怀翎看着淑妃开口道:“牛柏已死, 如今死无对证, 那日在淑怡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你和你的宫女知道,这件事暂且不提,只说牛柏被绑出宫的事, 不知道淑妃娘娘想要怎么解释牛柏在你的淑怡宫里被绑出宫这件事?对了, 不知道淑妃娘娘可知秦氏是如何得知牛柏在宫中了犯错的事?又是如何能这么快就以此来要挟春锦?”

他轻轻一笑,声音冰冷的说:“淑妃娘娘不觉得这里面的巧合太多了吗?”

淑妃面色变了变, 神色慌乱了一瞬,但是很快镇定下来, 她抬眸不动声色的看了秦氏一眼。

秦氏的目光跟她相触,立即扬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再问, 是我收买了淑怡宫里的人,所以才能那么快知道牛柏犯事的消息, 淑妃娘娘本来一直将牛柏关押在宫里, 想要将其交给管事太监处置, 是我偷偷将人绑了出去,用来威胁春锦。”

九莺莺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在秦氏看过来之后, 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伯母,你的意思是说,你竟然有通天之能,能将一个活人从皇宫里带出去?”

秦氏不以为意,“有钱能使鬼推磨,事在人为,你又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九莺莺在原地走了两步,道:“伯母,我帮你捋顺一下,你看整件事情是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秦壮启死后,心中悲痛欲绝,决定报复,所以刻意将此事隐瞒下来。”

“你计划初三这日在将军府里放火,你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帮你放火,所以你找到了春锦。”

“你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得知了春锦和牛柏的关系,还得知了牛柏不小心将血滴在了凤鸣宫门口的石狮子,你哄骗春锦说太子会因此怪罪牛柏,想要借此诱惑春锦,让她觉得你们有共同的敌人,从而帮助你铲除太子和我,她没有同意。”

“从时间上来看,她拒绝你的时候,已经距离初三这日没剩几天呢,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尽快利用牛柏威胁春锦呢?”

九莺莺轻轻拍了一下手,笑道:“说来也巧,可能是上天也想帮你吧,淑妃娘娘和你一样,知道了牛柏血滴石狮子的事,非常好心的救了牛柏。”

“而你最幸运的事,牛柏还很巧的是在淑怡宫里轻薄了淑妃娘娘,这正给了你可乘之机,你正好借此威胁春锦,让春锦不得不替你做事,然后你还神通广大的瞒过了淑妃娘娘,神不知鬼不觉得将牛柏从她的宫里绑出去。”

九莺莺摇头含笑叹息一声:“最可笑的是,你将牛柏绑出去这么久,淑妃娘娘都没有发现牛柏失踪的事,也没有派人去寻找,实在是巧之又巧。”

九莺莺声音顿了顿,她收敛脸上的笑容,回过身,阴冷的看向淑妃和秦氏,冷声问:“你们觉得会有人相信这些都是巧合吗?”

宫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安静了一瞬。

当一个个巧合有秩序地排列在一起,就不可能是巧合。

璟帝怒道:“你们是想要将朕当三岁小儿戏耍吗?”

淑妃倏然一惊,她从质问声中回过神来,挤了两下眼睛,眼眶红了红,然后抬头看着璟帝期期艾艾的开口。

“陛下,凡事都要讲证据,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臣妾跟此案有关,难道就因为巧合太多,陛下就要将臣妾定罪吗?”

“臣妾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的伺候陛下,还为陛下诞下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陛下要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这般冤枉臣妾,将臣妾定罪吗?”

“臣妾若真是犯了罪,那么便无可辩,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臣妾跟此案有关,请陛下原谅臣妾无法认罪,更无法承担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陛下要怪就怪臣妾信错了人吧,臣妾也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妹妹,会如此利用臣妾,臣妾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在臣妾的淑怡宫里安插了这么多奸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瞒天过海。”

“如果无知也是罪,那么臣妾愿意承认臣妾确实罪无可恕。”

九莺莺:“……”淑妃不愧靠一张利嘴在宫里横行了这么多年,三言两语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仿佛她真的被秦氏瞒骗,置身事外一样。

璟帝的眼神果然有了一丝动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轻易将淑妃定罪,他就算不顾及淑妃,也要顾及贺怀瑾,贺怀瑾是皇子,如果他的母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获罪,他心中定然不服,朝臣们也会质疑他的决定。

九莺莺看着淑妃,眉头微微蹙紧,牛柏死后,他们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淑妃跟此事有关,除非他们能撬开淑妃身边宫女的嘴,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淑妃既然早已做好了事败的打算,那么她定然是有万全准备,那些人绝对不会出卖她,她即使推一百个个人去死,也绝不会允许自己被牵连到一点。

九莺莺不自觉看向对面的春锦,春锦面色越来越白,眼中是浓浓的失望和痛苦,她只想替牛柏争回一个公道,证明牛柏的清白,没想到竟然这么难,她茫然无助的跪在那里,不知道怎样才能还牛柏清白。

九莺莺咬了咬牙,不管这次能不能将淑妃治罪,都必须要想办法还牛柏一个清白。

她不甘心的上前一步,开口道:“父皇,牛柏是一位太监,若真如淑妃娘娘所说,牛柏意图对她心怀不轨,那后宫的太监如此之多,嫔妃娘娘们岂不是都很危险?”

换句话说就是如果后宫的太监都有妄图染指嫔妃之心,璟帝现在也许不一定暗中戴多少顶绿帽子了。

璟帝眸色沉了沉,牛柏毕竟是一位太监,他在宫里多年,为人如何,稍作打听就能知道,一个太监在宫里多年,见惯的嫔妃和宫女,会突然见色起意,本就不合常理,这件事还那么巧合的发生在秦氏想要用牛柏威胁春锦的时候,怎么也说不过去。

九莺莺顿了顿道:“牛柏今年十九岁,淑妃娘娘今年三十四岁,两人相差十五岁,姑且不论他们的年纪都能做母子了,只论事情的真实性。”

淑妃保养得不错,所以大家一直忽略了她的年龄的问题,如今想来,大家更觉得不可思议,淑妃不止年纪比牛柏大上许多,就连地位也是后宫最高的。

牛柏就算起了色心,何必挑这样一位后患无穷的妃子下手?宫里备受冷落的妃嫔不少,其中不乏貌美年轻的。

那些妃嫔年纪小,也好糊弄,也许牛柏威逼利诱一下就从了,毕竟牛柏如果连后宫地方最高的妃子也敢下手,定然是一个胆大的人,那么他又何必挑中最难以打发的淑妃呢?

淑妃跟一般的女子相比确实貌美,但是她也没有美到能让人置生死于不顾的地步。

众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忍不住深思起来。

淑妃心里暗暗发虚,现在她的每一句话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可能是生死相关,她必须万分谨慎,小心翼翼的回答。

牛柏会突然对她见色起意,这个理由确实有些牵强,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她在知道秦壮启的事后,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匆忙行事。

秦家跟她放话,说如果她不能帮秦壮启报仇,从此以后家族里的人,都不会再帮贺怀瑾夺权,现在暗处帮贺怀瑾的人里,其中不少人跟秦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绝对不能失去这个助利,所以她在家族的威逼之下,来不及跟贺怀瑾说这件事,就不得不匆忙决定刺杀贺怀翎和九莺莺。

从下定决心,到开始行动,这中间时间紧凑,他们难免会遗忘一些细节。

他们这次行动本来就是孤注一掷,哪里能将每一处都想的那么清楚,九莺莺越是仔细询问,她越怕说多错多,被九莺莺抓住什么把柄。

九莺莺走过去,细看了淑妃两眼,摸着下巴道:“就算淑妃娘娘保养的好,让牛柏一见之下,浑然忘情,但是他为什么不选择夜深人静或者四处无人的时候再对淑妃娘娘不轨?”

淑妃呼吸一窒,还没来得及反驳,九莺莺就继续道:“牛柏当着娘娘贴身宫女的面,就想要冲过去拥抱淑妃娘娘,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有那两名宫女在,他如果当时真的对淑妃娘娘做出了什么事,根本就无法隐瞒,更何况,当时在场的一共四个人,他根本不可能实际对淑妃娘娘做些什么,他当时难道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他在宫中多年,不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娘娘,怎么突然就迷恋娘娘迷恋成这样?难道他为了一亲芳泽,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淑妃为了证明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必然要说当时有其他人在场,这样才能证明此事的真实性,但是只要有其他人在场,牛柏想要轻薄于她的事就漏洞百出,这也是这件事最矛盾的地方。

淑妃顾此失彼,两相矛盾。

淑妃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他也许是一时冲动呢?”

九莺莺冷冷的嗤笑一声,掷地有声的道:“秦氏要杀我与太子是一时冲动,牛柏想要轻薄娘娘也是一时冲动,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一时冲动?恐怕是有人故意设计罢了。”

淑妃死不承认,强词夺理的问:“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是本宫冤枉了牛柏那个太监?”

九莺莺反问:“我也想要问问淑妃娘娘,除了你那两名心腹宫女之外,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牛柏妄图轻薄你?”

淑妃轻抬着下颌,蛮不讲理的道:“反正本宫有人证,而你一点证据也没有。”

九莺莺‘呵’了一声,看着她那张恬不知耻的脸,问:“淑妃娘娘可否叙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淑妃不耐烦的道:“本宫当时惊慌失措,记不清了。”

“娘娘既然记不清了,又如何敢肯定牛柏是真的轻薄于你?”九莺莺反问。

璟帝沉声开口道:“说!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一点细节也不准落下。”

淑妃皱了皱眉,心中惊疑不定,她不敢细说,担心会露出破绽。

第128章 第 128 章

淑妃想了想, 只是含糊不清的道:“当时还能是什么情况?本宫得知石狮泣血的事,本来是好心想帮牛柏,所以才召他来淑怡宫的, 谁知道他长的憨厚老实, 其实心里竟然打着那样的歪心思。en.”

“当时本宫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贴身宫女站在两侧, 他跪在地上, 谁能想到,他突然站起来朝本宫扑了过来,本宫当时害怕都来不及, 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本宫只记得他当时一脸色相, 急不可耐,一看就是想要占本宫便宜, 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她所说的话当然没有一句是真的,这些都是她凭空捏造出来的, 她故意说牛柏一脸色咪咪的模样,璟帝是帝王, 绝对不会允许其他男子意图染指他的女人,她故意强调这一点, 就是想要引起璟帝的愤怒, 让璟帝觉得牛柏死有余辜, 不再追究这一件事。

九莺莺没有证据,所以没有直接揭穿她的谎言,而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淑妃娘娘, 很多时候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会对某个人有先入为主的印象。”

九莺莺声音平静,循循善诱的继续道:“你也说了,当时的情况很突然,也很慌乱,那么你怎么能确定牛柏当时是一脸色相?”

“当时,他也许是看到你身上落了虫子,想要扑过去帮你把虫子赶开呢?也有可能是他看到你有什么危险,想要扑过去救你呢?”

她顿了顿道:“从你的话里可以听出来,牛柏当时只是单纯的做了一个扑向你的动作,他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有千万种可能,不单单是只有你说的那一种,不过他如今已经死了,像娘娘所说,现在是死无对证,那么娘娘凭什么肯定他这样做就是为了轻薄于你?”

淑妃没想到自己刚才说出口的,现在被九莺莺用来反将她一军。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现在如果将刚才的话推翻,重新说一遍牛柏轻薄她的过程,可能反而会引起怀疑。

她被九莺莺绕的有些晕,不耐烦的道:“他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并不重要,本宫只知道本宫当时确实以为他是想轻薄本宫,所以才将他关了起来,这件事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跟本案关系并不大,不是吗?”

她知道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很容易会露出马脚,所以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牛柏被关起来不过是整个计划的小小一环,她当初根本没有刻意去想理由,只是随意的找了个借口将牛柏关起来,因为这件事的重点从始至终都是用牛柏将要被‘治罪’,那样他们才能用这件事来威胁春锦,至于牛柏是什么罪,其实是无关紧要的。

一直跪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春锦听到这里,忍不住激动来,她看着淑妃,沉声开口道:“这对娘娘来说也许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对奴婢和却至关重要,这关乎着小柏的名声,小柏这一生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是他向来活的坦坦荡荡,对得起天地良心,奴婢绝不能让他背负污名枉死,奴婢就算死,也要还他清白!”

淑妃打从心眼里就没有瞧得起她这样一个婢女,闻言,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

淑妃高傲的抬着下巴,道:“人都已经死了,还在乎那点名声做什么?反正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作为,死了之后就算名垂千古又能怎样?你有时间在这里闹,还不如早点让他入土为安,你若态度好一点,说不定本宫心情好会赏你一些银子,让他风光大葬,那样岂不好?”

春锦错愕的看着她,没想到一个人竟然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气的恨不能上去捅淑妃一刀,一了百了,可是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淑妃如果死了,牛柏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有淑妃活着说出当时的真相,牛柏才能彻底洗脱冤屈。

贺怀翎听到淑妃的话忍不住蹙眉,他沉声道:“淑妃娘娘此言差矣,什么叫做‘牛柏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作为’?礼记有言,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牛柏活得坦坦荡荡、真诚待人,便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作为,他如山间清风,比这世间还活着的奸险小人要好得多。”

春锦怔了怔,看着贺怀翎无声垂泪,默默俯身给贺怀翎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淑妃面色有些难看,贺怀翎分明就是暗指他们是奸险小人,活着还不如牛柏这个死人,若是平时,她定要张牙舞爪的大骂回去,但是她现在不敢闹得太大声,也不敢闹得太难看,免得璟帝一个心情不好,将她拉出去砍了。

她现在只能伏低做小,尽力唤起璟帝的怜惜之心,得以得到喘息时间,可以等贺怀瑾从边关回来,只要她的儿子在边关立功,手握军权返回京城,那么这京城就还是他们说了算,她日后还是可以做高高在上的太后。

九莺莺看着淑妃,道:“娘娘,你可愿意承认是自己冤枉了牛柏?”

“……本宫没有冤枉他。”淑妃还是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她看了一眼执着的春锦,有些心虚的说:“谁知道他当时想要做什么?本宫顶多就是误会了他。”

九莺莺道:“娘娘既然如此说,那就请淑妃娘娘给春锦和牛柏道歉,因为你那个所谓的‘误会’,你毁掉了他们的一生,你该跟他们说一声抱歉。”

春锦双目通红,想起牛柏,忍不住无法抑制的啜泣了起来,宫殿内都是她悲恸的哭泣声。

淑妃自然不想继续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想早早结束这个话题,但是她也不甘心就这样道歉,她堂堂一个后宫妃嫔,凭什么给一个太监和民间的婢女道歉?他们是什么低贱的贱胚子,也配得到她的歉意?

她听着春锦的哭声,一阵不耐烦,气急败坏的问:“误会而已,本宫凭什么道歉?本宫怎么知道他会突然自杀?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与本宫何干?你们休要冤枉于本宫。”

九莺莺看着死不悔改的淑妃,沉默须臾,款步走到春锦身前,转头看着淑妃,手指春锦缓缓开口:“春锦今年十七岁,牛柏十九岁,春锦还有漫长的人生要孤独的走下去,牛柏的人生已经停留在了昨天。”

她的声音清凉如水,在寂静的大殿里缓缓流淌,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春锦被父亲和继母卖到京城为婢后,牛柏为了找她,才不得不入宫做了太监,可是他们即使已经落得如此境地,还是在心里期盼着……期盼着在他们年老的那一天,也许可以给彼此一个名分,携手老去。”

九莺莺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压抑的悲恸,她盯着淑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质问:“淑妃娘娘,你说这样一个淳朴衷情的十九岁少年会妄图轻薄于你,你自己觉得可能吗!”

整个大殿里只有她的声音,仿佛带着回响的轰鸣一样,在每个人的耳畔环绕。

淑妃愣了愣,她忍不住垂眸看了一眼伏地痛哭的春锦,眉头一点一点蹙了起来。

她没有为他们的故事感动,只是意识到他们二人情比金坚,所以觉得有些麻烦,知道此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解决的。

九莺莺看着她,再次重复之前的话,朗声道:“淑妃,请你向春锦和牛柏道歉!”

淑妃的嘴唇无声的蠕动了几,她想要开口反驳,但是又没敢说出声,她忍不住抬头偷偷窥了一眼璟帝,璟帝面色阴沉,脸早就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她连忙敛了敛神色,端正好坐姿,低着头纠结了一会儿。

她如果道歉,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不能证明她跟整件事情有关,并不算证据,只能说明她也许是不小心污蔑了牛柏,反正牛柏是自杀的,跟她无关,但是如果她不道歉,那么很有可能引来璟帝的不悦,这可能会关乎璟帝等会儿对她的处置。

现在虽然没有证据指向她,证明她跟此案有关,但是决定权最终还是在璟帝的手里。

她咬了咬牙,吸了一口气,不情不愿的抬头看向春锦。

她抿着唇,吞吞吐吐、磕磕绊绊的道:“本宫、向你……和牛柏、道歉。”

她顿了顿,难以启齿的道:“是本宫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误会了牛柏,不小心害了牛柏,是本宫、错了,对不起。”

春锦愣愣的看着她,听她说完一下子大声哭了出来。

牛柏那张渐渐苍白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看到牛柏轻轻闭上了双眼。

她终于得到了她一直想要的道歉,证明了小柏的清白,可是淑妃即使说再多句‘对不起’,她的小柏也回不来了。

她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牛柏生前的笑靥,她趴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因为太过激动直接晕了过去。

她从牛柏死后,就一直有一根弦绷着她,现在完成的愿望,那根弦突然就断了,她感觉自己很累,闭上眼睛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九莺莺赶紧将她扶起来,让护卫将她带下去交给大夫诊治。

她看着春锦脸上的泪痕,只觉得一片悲凉。

她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眼时,眼中一片清明,她走至殿前,对着璟帝拜下。

她仰头直视着璟帝,朗声道:“父皇,我与太子于昨夜差点葬身火海,现在整件案子基本明了,请您明察秋毫,还我与太子一个公道。”

第129章 第 129 章

璟帝目光落在淑妃和秦氏二人身上, 手指轻敲了两下膝盖,沉声道:“秦氏妄图刺杀太子和太子妃,罪大恶极, 非死不能赎其罪, 自当秋后处决, 至于淑妃……”

璟帝微微皱眉, 目光落在淑妃那张满脸无辜的脸上, 沉吟片刻道:“现在的证据确实不能证明淑妃跟此事有关,不过主事官员已经在审问淑妃的两名贴身宫女和她宫里的护卫、太监,也许会审问出结果, 稍等片刻, 再做决定。.xinghoen.”

秦氏虽然早已猜到自己的结局,决定一己承担, 但是听到璟帝的判决,还是忍不住吓得面无血色, 腿软脚软。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代表能够那么坦然的接受处斩的事, 她茫然的抬头看向了她的女儿和相公。

九红豆捂着嘴哭了出来,但是她不敢出声, 更不敢替她的母亲求情, 只是低头偷偷的哭, 甚至没敢抬头看秦氏一眼。

九明行使劲的往旁边挪着,恨不能立刻跟秦氏划清界限,就怕璟帝一个怒火冲头, 将九家整个牵连,判他一个同流合污之罪。

秦氏收回目光,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九莺莺,目光除了仇恨之外,忍不住有些复杂。

九莺莺是她看着长大的,九莺莺曾经对她像母亲一样尊重爱护,如果她从一开始也真心对待九莺莺,而不是只想着陷害与污蔑,现在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她……是否太过贪心,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她人生中第一次开始忍不住怀疑,回忆过去的日子,她选择带着全家帮淑妃和贺怀瑾,就是为了可以有一个位高权重又富贵的未来,可是现在的她过得不好吗?

九家没有分家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家里的女主人。

婆母明事理,从她嫁过来之后,就从来没有为难过她,甚至还有些放纵她。

相公虽然一无是处,只知道吃喝玩乐,但是有婆母管着,他也不敢欺负她,她顶多睁一只眼闭只眼,日子依旧过得无比舒服。

她的小叔子是护国大将军,有威望、有权势,对她这个嫂子极为尊重,她即使只依靠这个小叔子,也能够在外面横行,处处得人尊重。

她的两个女儿,是她悉心教导长大,有才情、有谋略,就算不能嫁给皇子,也能有个好的未来。

九莺莺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果她对九莺莺好,真的把九莺莺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那么她也许不用争夺什么,等九莺莺做了皇后那天,她依旧可以享受尊崇,要个一品夫人当一当。

她第一次反省自己,她是不是将自己手到擒来的那些幸福都推了出去,反而想换一个痴心妄念,落得了今日这样替人扛下所有罪名的结局。

她的眼睛里忍不住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来,她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后悔了。

如果她本本份份的生活,少一些痴心妄想,也许就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已经别无选择,她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注定跟刺杀储君的事脱不了干系,不如承担下所有罪名,给女儿搏一个好的将来。

她只能指望着九红豆一直往前走,可以走到她期盼的高度。

众人心思各异,宫殿里安静了一会儿,大家没有等太久,主事官员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身着官服,掀开衣摆,躬身跪下道:“陛下,请恕臣无能,办事不力,淑怡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一问三不知,臣用刑严审也没有结果,他们当时都在屋外,对牛柏的事只知道大概的过程,详细情况谁都不了解,就连牛柏是怎么离开淑怡宫的,他们都不清楚。”

“唯一了解情况的那两名宫女,在被抓起来之后,就详细的讲述了牛柏轻薄淑妃娘娘的过程,她们还说了牛柏被抓和失踪的事。”

“她们说是她们被秦氏收买,所以偷偷将牛柏的事告诉了秦氏,她们还按照秦氏的命令,趁着深夜将牛柏绑出皇宫,交给秦氏处理,之后瞒骗淑妃娘娘,说她们已经将牛柏交给了宫里的惩戒院处理。”

九莺莺默默的听着,一颗心不断的下沉,这两名宫女的话,配合着秦氏刚才的话,正好是将淑妃彻底撇的一干二净。

淑妃成了那个一无所知,被欺上瞒下的单纯小白兔。

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着道:“但是那两名宫女在交代完、按完指印之后,突然不约而同的咬舌自尽了,臣等还来不及追问详情,也没来得及审判真假,她们就已经没气了,如今死无对证,无法查验真实性了。”

“死了?”璟帝面色顿变,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绷地盯着他看。

那名官员又擦了擦额头上坠落的冷汗,讷讷的点头道:“是的,陛下。”

九莺莺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淑妃果然早有准备,只是她没想到淑妃竟然会做得如此之绝。

淑妃的两名贴身宫女跟了她多年,全都听她旨意做事,她们既然留下证据才去死,那么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翻供了。

她们死后,淑妃可以彻底安枕无忧,免除了后患,至于剩下的那些宫女和太监,他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才没有交代什么,就算问了也白问。

九莺莺不甘心的咬唇,声音干涩的开口道:“那两名宫女若说的是实情,又何必畏罪自杀?”

淑妃想也不想,立即反驳道:“太子妃怎么张口胡言?谁知道她们为什么突然自杀,反正她们是罪有应得就行了呗,她们有可能是受不了接下来的严刑逼问,才咬舌自尽,她们也有可能是对牛柏的死感到内疚,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所以才选择以死赎罪,你凭什么说她们畏罪自杀是因为她们说的不是实情?”

九莺莺惊讶的看着她,那两名宫女才替她去死,她竟然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一口一个罪有应得,明明她才是最该罪有应得的那一个。

她还真是降低了无耻的下限。

跪在地上的官员听到她们的对话,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根据他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两名宫女的死必有问题,此案处处可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但是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也无法查验了,只能任由淑妃在此兴风作浪。

他重重磕了一个头道:“陛下,是臣监管不力,才让犯人有机会自杀,请陛下重罚。”

璟帝目光阴沉的看向淑妃,他在帝位多年,他才是最会玩弄权术的那一个,他怎么会看不透淑妃的那点阴谋算计?淑妃如今分明就是看准了他们没有证据,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他的眸色沉了沉,阴晴不定的看着淑妃,心中犹豫不决。

他可以杀了淑妃,却不能不考虑贺怀瑾。

贺怀翎的腿如果一直无法康复,他真的能将皇位传给贺怀翎吗?贺怀瑾虽然不如贺怀翎,但他毕竟四肢健全,如果有一天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能让贺怀瑾有一个妄图刺杀太子的母亲吗?

他心中犹豫不决,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目光忍不住落在贺怀翎的腿上,若贺怀翎的腿没有受伤,就好了……

九莺莺不甘心的咬紧了下唇,淑妃和秦氏这次如此明目张胆的派人刺杀他们,还在将军府里行事,实在是胆大妄为,若这次没有受到严惩,她们下次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们放火的手段和上辈子九红豆放火烧她闺房的手段如出一辙,她每每想起此事,心里的怒火就不断翻涌,她怎么能甘心看着她们逃避罪责,继续惹是生非。

贺怀翎抬眸看着九莺莺因为怒火更显生动漂亮的眉眼,忍不住神色温柔的轻轻一笑,他伸出手,轻轻挠了挠九莺莺的手心。

九莺莺正在气头上,躲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问:“干什么?”

贺怀翎勾唇,压低声音问:“气吗?”

“当然气。”九莺莺气呼呼的嘟着嘴,毫不犹豫的回道。

她看着淑妃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就觉得心中怒火翻腾。

如果淑妃就此脱罪,牛柏岂不是白死了?被她害死的那些人命难道就不是命么。

昨夜,贺怀翎的双腿如果真的已经残废,如果他们没有跑出来,那么事情的真相难道就要就此埋没了吗?他们即使葬身火海,也要不明不白的死去,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就像前世的她一样,可怜又微不足道。

贺怀翎对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道:“你叫一声好夫君,夫君就给你报仇。”

九莺莺一愣,惊喜的低头看向他,“你有办法?”

贺怀翎未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九莺莺:“……不许骗我!”

贺怀翎点头,看起来胸有成竹。

九莺莺纠结的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嚣张的淑妃,抿了抿干涩的唇。

她纠结片刻,凑到贺怀翎旁边,压低声音说:“好夫君……”

“有多好?”贺怀翎问。

“……”九莺莺晲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又凑过去一些,拽了拽他的衣袖,:“世上第一好。”

贺怀翎嘴角弯起,轻轻“嗯?”了一声。

九莺莺只得重复道:“夫君世上第一好。”

她忍不住目光期盼的看着贺怀翎。

清甜的声音丝丝柔柔的传入贺怀翎的耳畔,贺怀翎忍不住弯起一抹笑容,看着九莺莺明亮的眼睛,声音低沉的道:“不用世上第一好,为夫在莺莺心里永远是第一好就行了。”

九莺莺怔了怔,耳根发烫,脸颊无法抑制地飘上红润,不知道为什么心尖轻轻颤了一下。

她轻轻点了点头,了一句“好”。

贺怀翎在九莺莺心里,永远是第一好的。

第130章 第 130 章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微红的脸颊, 轻轻笑了笑,抬起头,目光冰冷的掠过淑妃, 看向璟帝。enbon.

他推着轮椅上前, 对璟帝拱了拱手道:“父皇, 儿臣想宣一人进殿。”

九莺莺默默的看着他, 不知道他在打的什么主意, 听说他要宣人进来,不由神色一动。

难道贺怀翎手里真的还有底牌?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动。

跟九莺莺的激动不同,淑妃听到贺怀翎的话, 顿时面色一变, 忍不住警觉的看向贺怀翎,她心里惊疑不定, 暗暗紧张起来。

她在宫里斗了这么多年,遇到最大的敌手就是贺怀翎, 她从贺怀翎少年时起,就无数次想要陷害贺怀翎,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贺怀翎年幼的时候, 她都没能将贺怀翎打倒, 更别说是贺怀翎长大之后, 她更是连他一根头发都动不了。

她曾经试着对贺怀翎试好,也曾经试着陷害贺怀翎,还曾在贺怀翎在战场去的时候, 派人混战敌军之中,想要趁机杀了他。

可是无论她使出什么手段,贺怀翎都有办法迎刃而解,他就像有如神助一样,她无法动摇他分毫。

贺怀翎若是稍稍反抗,她与她儿子便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那个时候贺怀翎根本就不屑于理会她和贺怀瑾,他们对贺怀翎来说,就像跳梁小丑一样,贺怀翎仿佛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前几年贺怀翎腿瘸之后,她和贺怀瑾的日子才彻底好过起来,贺怀翎就像是失去斗志一样,不再锋芒毕露,他将自己困于一隅,收敛起了身上所有的光。

她与贺怀瑾借此机会大展拳脚,积极收拢朝中势力,才逐渐有了今天的地位。

贺怀翎就像一只蛰伏已久的猛兽,现在稍有行动的迹象,她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忍不住开始惧怕。

她看着突然出声的贺怀翎,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慌,她的直觉告诉她,有贺怀翎在,她之前所有的计划可能都要泡汤了。

璟帝看着贺怀翎,道:“宣。”

九莺莺不动声色地朝殿门口望了过去,过了片刻,陆成风压着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那太监走至大殿前,战战兢兢的跪下,惊恐的看了淑妃一眼,对着璟帝拜了拜,道:“奴才小城子,参见陛下。”

贺怀翎转头看向淑妃,薄唇轻启,“娘娘,可认识这位公公?”

淑妃看清那太监的容貌之后,面色猛地一变,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张口大声胡言道:“陛下,这个太监虽然是我宫里的人,但是他不守规矩,手脚一直不干净,前几日偷了我几件珠宝首饰,偷偷逃出了宫,我一直派人在宫外寻找他,他无论跟您说什么,您都不要信他,他一定是怕受到惩罚,对我心有怨恨,所以才故意陷害于我的。”

璟帝掀了掀眼皮,冷淡的道:“原来是你宫里的人。”

淑妃一愣。

璟帝看着那名太监,沉声道:“你知道什么,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如有隐瞒,朕绝不轻饶。”

“是!”

小城子紧张的应了一声,刚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淑妃就面色巨变,不管不顾的厉声道:“闭嘴!你这个狗奴才,如果敢胡言乱语,本宫绝不会轻易饶了你!”

璟帝看着淑妃阴冷的眯了一下眼睛,不辨喜怒的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朕就让人堵住你的嘴。”

淑妃猛的闭上嘴,噤若寒蝉的看着璟帝。

璟帝冷冷地收回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城子风雨欲来的道:“说!”

小城子看了一眼旁边凶神恶煞的陆成风,战战兢兢的道:“回陛下,奴才小城子,是淑怡宫里的太监,除夕夜那日,奴才接到秦家派人快马加鞭传递来的消息,说秦壮启大人不小心跌落山崖,已经过世了,奴才当时急匆匆的将此事禀告给了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得知此消息之后,气急攻心,差点晕过去,但是她冷静下来之后,却没有声张,而是吩咐奴才将此事隐瞒下来。”

璟帝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问:“你是说她早就知道秦壮启已经过世的事了?”

“是的,陛下。”小城子诚惶诚恐的看着璟帝,道:“奴才在除夕那日确实已经将秦壮启过世的事告诉了淑妃娘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淑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让奴才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连她自己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继续跟宫里的嫔妃娘娘们吃喝玩乐。”

小城子声音顿了顿,委屈巴巴的说:“奴才虽然疑惑不解,但是一直按照娘娘吩咐的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

“奴才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隔日娘娘突然命令奴才出宫采购,还派了一名护卫保护奴才,奴才不疑有他,按照娘娘的吩咐,跟那护卫一起出了宫,没想到奴才和那名护卫走到郊外的时候,那护卫竟然会突然拿起刀要杀奴才。”

“奴才心里又惊又怕,还好奴才出宫采购的时候经常走那条路,所以那附近的地形很熟悉,奴才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跑掉。”

到这里,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然后继续道:“奴才猜想可能是淑妃娘娘要杀人灭口,所以没敢回皇宫,而是在京城里躲着两天,一直没有出来见人,直到今天被陆大人找到,奴才才能有机会活着来面见陛下,说出这件事。”

淑妃听他叙述整件事的时候,早就吓得面无血色,她知道护卫没有刺杀成功,小城子已经逃跑了,但是她以为小城子早就跑出了京城,不敢再回来,没想到他不但留在京城里,竟然还被贺怀翎的人找到了。

九莺莺不由含笑看了贺怀翎一眼,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准备,她这声‘好夫君’看来是真没白叫,淑妃这次定然没好果子吃了。

璟帝看着淑妃沉声问:“你可有话说?”

淑妃终于可以张口说话,立即惶惶不安的大声道:“陛下明察秋毫,这个奴才是在胡言乱语,他说的话绝不可信,事情其实是这样的,他前几日偷了我的珠宝逃出宫,我得知此事之后,已经下令捉拿他,此事陛下一查便知,他一定是怕偷盗的事情被我揭穿,所以才故意陷害我。”

小城子闻言哭道:“陛下,奴才才是被冤枉的,您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偷淑妃娘娘的东西啊!淑妃娘娘要杀奴才,奴才早就走投无路,身上连买包子的钱都没有,哪里还有什么珠宝?”

淑妃撇嘴道:“你当然不敢承认自己偷东西,谁知道你把我那些珠宝都偷藏在哪儿了。”

贺怀翎轻笑了一下,开口道:“父皇,既然淑妃拒不承认,那么儿臣请求再宣一个人进来。”

淑妃听到他的话,目光不由自主惊恐的看向他,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璟帝的声音随即在她的耳畔炸开,“宣。”

很快一个丫鬟打扮的女人被带了进来,那女人长相陌生,淑妃连见都没见过。

她不由自主轻轻松了一口气,以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想到她旁边的秦氏脸色却变了变,眉头皱了起来。

贺怀翎开口介绍道:“父皇,这是秦氏的心腹婢女春美,她是秦氏极为信任的人,就是她代替秦氏去见春锦的,官兵当场将她抓获,经过昨夜的审讯,她已经招供,愿意向父皇陈述她所知道的案情。”

淑妃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听到贺怀翎的话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转头看向秦氏,秦氏的脸色早就黑的像锅底一样。

九莺莺抿了抿唇,在身后偷偷瞪了贺怀翎一眼。

狗男人原来早有准备,枉她刚才还那么担心,原来是白担心了。

她心里的大石落了地,安安静静的站着坐等看戏。

贺怀翎转头看向春美,沉声道:“春美,现在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把你知道的事都如实说出来,可以减轻你的罪行,否则,你主子都自身难保,更不用说你了。”

“是,奴婢明白。”春美跪在地上叩首,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道:“陛下,奴婢可以证明,秦氏之所以会图谋刺杀太子与太子妃,就是受到了淑妃娘娘的指使。”

“你满口胡言!”淑妃终于开始崩溃,形象全无的大叫。

秦氏也按捺不住,厉声道:“春美!谁给你的胆子,你竟然敢出卖我!”

春美无动于衷的看着秦氏,声音淡漠的说:“夫人,您教过奴婢,做人要利益至上,这世道有用的人可以留下,没用的人要铲除干净,现在夫人于奴婢来说,就已经是无用的人。”

秦氏注定不能善终,更不能救她,她被贺怀翎的人抓到,如果不赶紧戴罪立功,恐怕会落得跟秦氏一样的下场。

秦氏听到她的话,猛地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个昔日最得她信任的婢女。

这些话的确是她当初说过的,可是她没想到春美不但记在了心里,现在还用在了她的身上。

这就像她养了一条狗,她教会了这条狗去替她咬人,没想到这条狗却回过身猛地咬了她一口,她措手不及,连反应都忘了反应。

淑妃急道:“陛下,她故意诬陷我!这一切都是贺怀翎有意设计的,都是他找人演的一场戏,您千万不要被他欺瞒了,他就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将我拉下水!”

春美神色淡定,语气从容,她从怀中掏出几封信件,双手奉上,道:“陛下,就算奴婢的嘴会骗人,这些信件也不能骗人。”

“奴婢手上的这几封信,都是淑妃娘娘传给秦氏的秘信,秦氏看过之后,让奴婢偷偷拿出去将这些信件烧毁掉,奴婢都暗中留了下来,这些信上面有淑妃娘娘的字迹,纸张也是宫里御用的宣纸,一看便知真假,奴婢刚才所说都是实话,绝对没有一句虚假。”

秦氏错愕的看着春美,没想到她竟然早有准备,连这些信件都保留着。

淑妃面色惨白,双目发狠地盯着那几封信,若非她尚存几分理智,恐怕真能做出来抢过信件吞进嘴里的事。

她们两个心里都清楚这几封信里都写了什么,这里的每一个字,都能够将她们置于死地。

只要将这几封信呈上去,她们就证据确凿,大势已去了,她们就算再挣扎,也没有什么用,璟帝不是傻子,不是她们三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

淑妃本来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贺怀翎轻轻松松就将她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第131章 第 131 章

璟帝的贴身太监立即接过信纸, 谨慎小心的躬身交给璟帝。.hom

璟帝将信纸展开,看了片刻,道:“这几封信里详细的写了刺杀过程, 其中包括如何将牛柏治罪和偷绑出宫, 还有放火用的火油、配合的内奸、挑哪一天做案等事, 跟春锦交代的一字不差。”

他抬头瞅了一眼淑妃, 声音不辨喜怒的道:“淑妃, 朕怎么觉得这字迹跟你的字迹很像?你要亲自过来辨认一下吗?”

淑妃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是不肯承认,摇头道:“陛下, 臣妾没有写过这些信件, 这是别人模仿臣妾的字迹所写的,他们这是蓄谋已久想要陷害臣妾。”

“陷害?别人能提前知道你们要刺杀太子和太子妃, 设好陷阱让你们跳?还是别人能预估到你们真的要杀人放火,提前帮你们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

璟帝的眼神更冷, 他的手指轻轻捻了捻手里的纸张,挑眉道:“这是宫里的御用纸, 让库房一查就知道这些纸出自哪个宫里,淑妃, 你要朕派人去查吗?”

淑妃面色苍白的咽了咽口水, 惊恐的看着璟帝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 心慌地打着鼓,一句话也不敢说。

璟帝轻笑了一下,声音森冷的道:“淑妃, 继续编,怎么不编了?朕一向知道淑妃娘娘口齿伶俐、机敏过人,却没想到淑妃娘娘脱罪的本领也不差,巧言善辩,诡计多端,朕今日倒是很想好好见识一下淑妃娘娘究竟有多大的本领,能翻出多少风浪来。”

淑妃面白如纸,听出璟帝语气里的讥讽,艰难的开口道:“臣妾、真的没有……”

璟帝面色猛沉,像波涛汹涌的湖面突然掀起风浪,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淑妃,你好大胆子,如今证据确凿,竟然还敢狡辩!你是想要无视朕这个皇帝,还是真的以为你在朕的面前能够瞒天过海,只手遮天!”

淑妃全身一颤,不见了刚才的淡定从容,跪在地上颤声道:“陛下……臣妾、臣妾绝对没有蔑视皇威的意思,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您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能够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的心脏慌乱的跳动着,她相信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想办法,她一定能够找到更多的替死鬼,洗脱自己的嫌疑,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这些人出卖她们也是为了利益,只要她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一定会推翻证供,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杀人灭口,所以她一定要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那样才能做更多的事。

璟帝听到她的狡辩,漆黑的眼底满是冰冷。

他看着淑妃,声音讥讽地问:“你不是最喜欢讲证据吗?现在可以证明你有罪的证据已经确凿,物证人证全都有,你既然说你无罪,口说无凭,你倒是列举几个能证明你无罪的证据出来给朕看看,那朕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臣妾……”淑妃哑口无言,怔怔的跪在地上说不出话,她的那些所谓证据,在这些信件面前已经毫无作用。

璟帝盯着她那张惨白的脸,冷笑一声,大声呵斥道:“淑妃,你敢派人刺杀储君!还敢当着朕的面欺君,你如此胆大妄为,下次是不是要亲自刺杀朕这个君!是不是也要放一把火,将这璟阳宫烧得一干二净!”

淑妃面对帝王之怒,忍不住瑟瑟发抖,她趴在地上,惶恐不安的道:“臣妾不敢,臣妾对陛下之心可昭日月,绝无二心,臣妾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敢伤害陛下一根头发,陛下明鉴!”

璟帝嗤笑一声:“你今日已经满口谎言,你觉得朕还会相信你吗?”

淑妃看着璟帝漆黑的面色,一颗心坠入了深渊,她这些年一直努力效仿纯善皇后的模样,在璟帝面前表现的温柔善良。

可是她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将她以前积累的那些假象全都推翻了,她就像一颗饱含杂质的珠子,这颗珠子一直混在一堆明晃晃的珍珠里,让人无法分清她真实的样子,现在光芒褪去,这颗珠子终于暴露出的真面容,璟帝看到这样的她,只会觉得她万分不堪,难以容忍。

她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事情已经没有回还的余地,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指向了她,她只能束手就擒,辩无可辨。

可是……她怎么能甘心?她不甘心这么多年以来的积累,就这样毁于一旦。

她咬了咬牙,道:“陛下,臣妾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秦壮启之死给臣妾带来了太严重的打击,臣妾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当时失去了理智。”

“臣妾在派人刺杀太子和太子妃的那天晚上,就已经翻然醒悟,感到后悔了,太子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莺莺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臣妾如何忍心真的杀了他们?”

“臣妾悔不当初,当时就下令去让人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春锦没有接到命令就开始行动,还好太子和莺莺没事,不然臣妾真是万死也难以辞其咎。”

“臣妾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就想跟陛下坦白,刚才之所以狡辩,是因为不想拖累其他人,陛下,臣妾可以保证,臣妾这次就是一时糊涂,以后绝对没有下次了,请陛下饶了臣妾这一次。”

璟帝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笑了,将手里的信扔到桌子上,可笑的道:“下一次?淑妃,你觉得你还有下一次吗?”

淑妃全身猛的一颤,如置冰窟。

璟帝道:“淑妃,朕一直以来叫你淑妃叫习惯了,竟然忘了你早已被朕降为淑嫔,朕该叫你淑嫔才对。”

璟帝如果不提,就连九莺莺也忘记了淑妃早就已经降为淑嫔的事了,淑妃在宫中积威多年,虽然被降了位份,但是依旧暗中管理着后宫,大家都习惯了叫她淑妃,淑妃二字代表着后宫权利的象征,久而久之,这已经成为了习惯,似乎谁都忘了她已经是淑嫔这件事。

“淑嫔,你说这次朕将你降到什么位置好?”璟帝垂目看着她,沉吟道:“宫里妃嫔之位众多,可是你所犯的错,好像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位置可以给你了,既然后宫已经没有你的位置,朕看……不如就直接杀了好了。”

“不要!陛下!求您饶我一命!”淑妃面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她惊恐万分的看着璟帝,连连磕头,就怕璟帝下一句话就是命人将她拖出去斩了。

她面白如纸的磕头道:“陛下,求求您不要这么残忍,臣妾入宫服侍您多年,还为您诞下了皇子,瑾儿优秀又能干,才情过人,在众多皇子当中……”

“你还敢提瑾儿?”璟帝厉声打断她,面色阴沉的眯着眼睛,风雨欲来的道:“朕看你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想要刺杀太子吧!”

淑妃一听要牵连到贺怀瑾,立刻在心里道了一声不妙,现在她刺杀的事还可以说是为了复仇,如果一旦升级为皇子之争,那么贺怀瑾的未来就全都毁了。

她自知失言,连忙撇清关系,毫不犹豫的道:“陛下,此事跟瑾儿一点关系都没有,秦壮启才死了几日,瑾儿远在边关,对此毫不知情,就算臣妾要传消息给他,消息也不能这么快到达,陛下明察秋毫,他绝不可能参与筹谋到此事放中,望您不要多想。”

她抬头看了一眼贺怀翎和九莺莺,声音急切的道:“臣妾想要杀太子和太子妃纯粹是因为臣妾一时想不开,想要给秦壮启报仇,这件事,是臣妾自作主张,跟瑾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无辜的。”

九莺莺对她这番话倒是信的,贺怀瑾应该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秦壮启死的很突然,他们都还没有接到消息,更何况远在边关的贺怀瑾,就算快马加鞭,贺怀瑾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知这个消息,更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之中。

璟帝当然也明白贺怀瑾跟此事无关,但是淑妃这样做的目的绝不会单纯的只为了复仇,她的那些私心和对太后之位的渴望,璟帝不是不知道。

他面色阴沉的看着淑妃,半天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处置她。

淑妃心惊胆战的跪在地上,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乱了,发钗歪歪斜斜的摇晃着,她面色惨白,额头在刚才磕头的时候沾满了灰尘,跟平时高高在上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她双目惊恐的看着璟帝,双手紧紧的攥着,璟帝现在的一念之差决定着她的生死,寂静的大殿和缓缓流淌的时间,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折磨。

她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惊恐,她看着璟帝,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璟帝也看着她,面色阴沉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淑妃脑海里飞快地想着对策,她着贺怀瑾登上皇位,她要等着做太后!她绝对在这里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她必须要想办法,她不能指望着璟帝对她有什么感情,更不能指望着璟帝会因为感情而宽恕她。

帝王之心最是难测,她虽然在璟帝身边伺候多年,但是她心里清楚,她对璟帝来说,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已。

她能够让璟帝开心,璟帝就给她荣华富贵,她如果给璟帝添了麻烦,那么璟帝会毫不犹豫的丢掉她。

她在璟帝的心里,永远比不上纯善皇后的地位,不然纯善皇后已经仙去这么多年,璟帝也不会至今都没有将她晋升为皇后。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在璟帝的心里根本就不配做皇后,在璟帝的心里,只有纯善皇后配做他的妻子。

所以,她现在即使跟璟帝提感情、提字迹付出,也是没用的,璟帝根本就不会因此而怜惜于她,她如果想活命,只能从利益出发。

第132章 第 132 章

淑妃眼睛盯着璟帝, 争分夺秒的想着对策,她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 忽然眼前一亮。.zhongqien.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语气激动而孤注一掷的道:“陛下, 您不能杀臣妾!”

“哦?”璟帝挑眉, 吐了口气道:“朕怎么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朕不能杀的人?”

淑妃翕动嘴唇, 竟然紧张的发不出声音,她咽了一下口水,才勉强镇定的解释道:“臣妾这样说, 也是为了陛下好, 现在大年虽然已过,但是还处在正月, 不宜杀生,而且今年您正好年满六十, 大师曾经说过,您要在六十岁这年大赦天下, 才于您身体的有益,也会福泽百姓, 惠及子孙, 否则, 则会后患无穷。”

她喘了一口气,稍微放缓了一点语气说:“臣妾提起这件事,也是为了您好, 您不能杀臣妾,至少今年不能杀臣妾,臣妾的命虽然卑微如蝼蚁,但是陛下身体贵重,不能为了臣妾这一条小命,而多生事端。”

九莺莺心里一沉,没想到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也不知是哪位大师有此一算。

璟帝这样的老人,最是迷信这些,绝对不会愿意犯忌讳,更何况璟帝还是一位帝王,他听了一辈子‘万岁万万岁’,心里也许不会奢求万岁,但是至少会希望自己能够长命百岁。

淑妃这样说,也许真的给自己寻到了一条生路,至少可以多活一年,就连秦氏听到淑妃的话,眼睛也亮了起来,忍不住开始窃喜。

如果璟帝今年真的大赦天下,那么她今年也不用死了。

一年的时间,足够她做许多事,至少在这一年里,她应该可以看到女儿嫁给二皇子,得偿心愿。

淑妃和秦氏满怀希望,璟帝面色却沉了沉,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之前去太祖的时候,寺庙中的一位主持确实曾经说过此话,当时淑妃正在他身边,顺便听着去,没想到淑妃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番话来,还当众说的出来。

淑妃这样做无异于是在威胁他,他当时不喜欢被威胁,但是淑妃说的都是真的,他虽然不相信神佛,更愿意相信事在人为,但是他难道真的可以冒这个险吗?俗话说得好,没有一旦,还有万一呢。

他的喉咙泛起一阵腥甜,他忍不住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空荡的大殿里回响着他咳嗽的声音,沙哑而苍老,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他的神色暗了暗,咳嗽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手指放在胸口上渐渐收紧。

他不知想起什么,眉目间露出痛苦纠结的神色,他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蓝天白云和桌子上的玉玺,神色微微凝固,目光像粘在了玉玺上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太子,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淑妃跟秦氏?”

他的话虽然是在对贺怀翎说,他的目光却依然没有从玉玺上移开。

这次事件的受害者是贺怀翎和九莺莺,璟帝不可能轻易就做决定,也不可能轻易的就饶过淑妃和秦氏,否则会伤了贺怀翎的心。

璟帝是想要知道他如果放过淑妃和秦氏,贺怀翎会不会有所不满。

贺怀翎坐在轮椅上,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璟帝。

璟帝咳嗽完之后,面色有些苍白,他昏黄的眼睛盯着桌案上的玉玺,目光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执着,他的手指用力收拢着,指尖泛白,手背上都是老年斑。

他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花白一片,眉眼都是风霜留下的痕迹,看起来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倒像一个即将黯淡熄灭下去的老人家。

贺怀翎的眼睛里蔓延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很淡,但是执着的在他的眼睛里蔓延开。

璟帝也曾英伟健硕,是他最敬佩的父皇,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璟帝已经老去,随着年龄的增长,璟帝渐渐变了,变得多疑,变得越来越看重皇位和权利。

可是璟帝是他的父皇,这一点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贺怀翎垂下眼睛,遮住眼中的情绪。

他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声音平淡无波的道:“父皇龙体贵重,大师既然今年说过不宜杀生,那便听大师的吧,至于淑妃和秦氏,父皇做主即可,儿臣没有意见。”

贺怀翎这样说无益于是一种妥协,璟帝有些惊喜,贺怀翎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妥协的人,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因为大师的一句话,因为顾及他的身体,就这样轻易的妥协了。

璟帝心头忍不住震动,他的目光终于从玉玺上移开,转头看向贺怀翎,贺怀翎坐在那里,像一棵茁壮成长的松树,青翠而茂盛。

他的儿子看起来冷漠无情,其实心里是顾及他这位父亲。

璟帝的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宽慰和满足。

他露出一抹淡笑,随即将笑容倏然收了起来。

贺怀翎越是这样懂事,他越是厌恶想要刺杀他儿子的淑妃和秦氏。

太子是纯善皇后唯一留给他的血脉,淑妃和秦氏竟然妄图刺杀太子,如果太子真的出事了,他要如何去见他的念如!

他目光冰冷的落在淑妃和秦氏二人身上,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们既然那么想活,他便让她们‘好好’活着。

璟帝面色阴晴不定的看向秦氏,沉声道:“秦氏谋害太子和太子妃,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关押大牢,一年后处斩。”

秦氏刚才提起的那颗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只要她还能活,就还有希望,不到最后一步,她就没有输。

九红豆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她娘还活着,等贺怀瑾回到京城,一定可以想办法将她娘救出来,到时候一切都过去了。

璟帝看着秦氏脸上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过冷不热的继续道:“秦氏关押大牢期间,每日鞭刑二十,以示惩戒。”

众人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愣,鞭刑二十听起来虽然不多,但是积年累月下来,身上哪里还有好地方?而且大牢里折磨犯人的手段众多,鞭刑之后,往往还要浇上一盆盐水,痛苦非常人能忍,长此以往,秦氏恐怕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如果是一般的犯人,九红豆还可以想办法买通大牢里的狱卒,让他们好好对待秦氏,不要折磨她,可是秦氏是璟帝亲自下旨惩戒的,狱卒们根本不敢违抗圣旨,一定会变着法的折磨秦氏。

秦氏进了里面,恐怕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这种折磨无疑惑是漫长又痛苦的。

秦氏刚恢复了点血色的脸颊迅速暗了下去,她面对即将而来的折磨,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璟帝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淑妃的身上,目光像卒了冰碴,声音没有起伏的道:“淑妃设计刺杀太子和太子妃,即日起打入冷宫。”

淑妃对于这个处置没有太过惊讶,她在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此结果,只是经过秦氏刚才的处罚,她不敢开心的太早,总觉得璟帝还有后招,不会那么轻易的饶过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璟帝继续缓缓开口道:“即日起,淑妃负责打扫淑怡宫门前的落叶,无论下雨还是风雪,都不可耽误,看到妃嫔、皇子、公主一律按照宫女规矩下跪行礼。”

淑妃一愣,她料到璟帝顾及大师说的话,不会杀她,必然要留她一命,却没料到璟帝竟然还有这一招折磨她。

她身子像承受不住打击一样晃了晃,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

九莺莺看着她们,不由摇了摇头,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璟帝这两个处罚看起来不轻不重,好像无关痛痒一样,其实是戳中了秦氏和淑妃的两个痛处。

秦氏这一年注定生不如死,自不用提,淑妃这个处罚,璟帝简直是拿针尖往她的痛处上扎。

淑妃在后宫高高在上那么多年,得罪了不少人,淑怡宫以前一直是她耀武扬威的地方,现在璟帝却让她在那里打扫,无异于将她的脸放在地上踩。

后宫的妃嫔们以前到淑怡宫去,是为了阿谀奉承讨好淑妃,她们以后去淑怡宫,恐怕就是为了看笑话。

淑妃这些年在后宫作恶多端,现在她一朝落难,光是下跪,这一天她就不知道要跪多少次,还有那些冷语讥讽和变相折磨更不会少。

后宫嫔妃们折磨人的手段向来层出不穷,淑妃会,其他妃嫔自然也会。

璟帝刚才的话直接判定刺杀的事是淑妃主谋,贺怀瑾身为皇子,有一个谋害太子的母亲,他以后别想再轻举妄动,不然谁都知道他在打什么心思。

他的母亲不但谋害太子,还要在后宫里打扫庭院,被其他皇子的母亲呼来喝去,不用想也知道,他以后恐怕是没脸见人了。

九莺莺觉得贺怀瑾还不如一辈子待在边关别回来了。

淑妃虽然为自己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但是却彻底惹到璟帝对其厌恶至深。

她这样活的没有丝毫尊严,只能苟延残喘,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转机,还是生不如死。

璟帝看着淑妃和秦氏道:“还不谢恩?怎么?你们不愿意?”

淑妃和秦氏对视一眼,哭着跪地叩首。

“谢主隆恩。”

她们想到日后的生活,声音就忍不住夹杂着丝丝颤抖。

九莺莺冷眼的看着她们,她们既然都那么想活着,即使没有尊严也要活着,那么就让她们活着好了。

只有她们活着,才能亲眼看到贺怀翎从轮椅上站起来。

只有她们活着,才能看到贺怀翎登上皇位。

只有她们活着,才能看到她们多年来的筹谋和陷害一个一个的落空。

这对她们来说无异于比死还难受。

九莺莺等着看自己曾经尝过的痛苦,她们也一点一点尝一遍。

第133章 第 133 章

夜色浓重, 月亮高悬,热闹的街道上,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gjipo.

九莺莺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贺怀翎, 贺怀翎双目紧闭, 正在闭目养神。

九莺莺他旁边挪了挪, 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喂。”

“嗯?”贺怀翎睁开眼睛, 看了她一眼。

九莺莺低声问:“你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一开始不说?”

贺怀翎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我如果早说了, 哪里还能听到那一声好相公?”

九莺莺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 “你正经一点。”

贺怀翎笑了一下,终于正了正神色, 道:“如果我一开始就把证据列出来,父皇心情平静, 那么他一定既要顾及平衡朝中权势,又要顾念贺怀瑾这位二皇子, 不会对淑妃重罚, 他如果心情好, 也许还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不对外宣扬此事,从而维护淑妃和贺怀瑾的脸面。”

九莺莺认同的点了点头,淑妃和秦氏这次竟然想要杀人, 实在罪大恶极,理应严重处理,绝不能姑息养奸,就那么轻易的放过她们。

贺怀翎自是了解璟帝,他说的没错,璟帝如果没有被激怒,一定会瞻前顾后,把他手中的权利放在第一位,如果淑妃刺杀成功,璟帝也许会将其碎尸万段仍不会解恨,但是淑妃没有刺杀成功,璟帝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他如何安稳的坐在皇位上。

璟帝心里的排位就是这样,在他那些儿子当中,他也许最疼爱贺怀翎,但是在贺怀翎平安无事的时候,权力永远凌驾于贺怀翎之上。

九莺莺对璟帝有限的父爱忍不住咂了咂舌,问:“所以你是故意等淑妃激怒父皇?”

“嗯。”贺怀翎轻笑了一下,“我只是猜想淑妃在以为我们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会耀武扬威,可是我没想到淑妃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能将父皇激怒成这样。”

九莺莺也忍不住笑了一下,璟帝的确很久也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他的震动不是表现的暴跳如雷,而是这种愤怒和厌恶会细水长流的扎在他的心里,时不时让他想起淑妃曾经这样蔑视他的皇威,所以璟帝才选择这样漫长的折磨方式折腾淑妃和秦氏。

九莺莺不能说淑妃威胁璟帝是不对的,毕竟她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她一定想不到璟帝会如此动怒。

璟帝最厌恶其他人妄图威胁他或者欺骗他,淑妃偏偏这两样都触犯了,璟帝当然不会饶了她。

淑妃受到这样的处罚,在宫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璟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放纵其他妃嫔们折磨淑妃,默许了她们的行为。

淑妃虽然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来了活路,但是以后的苦,只能她一个人慢慢在宫里品尝了,她以前种下的那些苦果,都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九莺莺在心里默叹,这可能就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

贺怀翎用手里的折扇挑开窗帘,往窗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停车。”

陆成风令人将马车停住,掀开车帘,笑问:“太子有什么吩咐?”

贺怀翎掏出一定银子扔给他,“去买包糖炒栗子。”

陆成风接过银子,看了一眼旁边冒着热烟的烤栗子,自己也有些饿了,笑眯眯的跳下马车,道:“好嘞!”

九莺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热闹的街市,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叫道:“陆大人,再买个糖葫芦!”

“不行。”贺怀翎直接否决,毫不犹豫的道:“晚上别吃又甜又酸的东西,对胃和牙不好。”

九莺莺瘪了一下嘴,不情不愿地放下车帘。

贺怀翎浅笑了一下,用手里的折扇轻敲了一下九莺莺的手心,道:“明天下朝的时候给你买。”

“这还差不多。”九莺莺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糖渍特别多的!一定要给我挑最大最甜的那个!”

“嗯。”贺怀翎无奈道。

陆成风动作很快,买好了栗子,敲了敲外面的车窗。

九莺莺接过陆成风从车窗递进来的糖炒栗子,笑眯眯的拿在手里,“谢谢陆大人。”

她拿起一个栗子,刚想剥着吃,贺怀翎就将她手里的栗子都拿了过去,一个也没留,就连她手里的那一个都给抠走了。

九莺莺:“……”贺怀翎不会小气到一个也不肯分给她吧?她要咬人了!

贺怀翎将栗子拿过去之后,挑出一个最大的栗子,细致的剥好出栗仁,然后抬头,将她手里的绣帕抽出来,展平放在九莺莺手边的垫子上,将栗子仁放在上面。

那颗栗子仁圆润光滑,飘着淡淡的甜香味。

九莺莺眸色动了动,试着将那颗栗仁拿了起来放到嘴边,看贺怀翎没有什么反应,才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

刚出炉的栗子炒得又香又嫩,吃起来绵软热乎,忍不住让人食欲大增。

九莺莺刚才在宫里看他们吵了那么久,连午饭都没来得及,现在早就有些饿了。

她吃过一个之后,忍不住期待下一个,目光落在了贺怀翎的手上。

贺怀翎的手指白皙修长,线条流畅,看起来苍劲有力,他剥栗子的动作看起来优雅而精致,力气恰到好处,每一颗栗仁都能完整的剥出来。

九莺莺一边看贺怀翎剥栗子,一边忍不住感叹,贺怀翎真是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她平时剥栗子的时候,不是指甲劈了,就是栗仁被剥的四分五裂,没有一个完整的。

九莺莺忍不住拿起一颗栗仁放到贺怀翎嘴边,贺怀翎抬眸含笑看了她一眼,张开薄唇,将栗仁吃了下去。

他本不喜欢这些又甜又糯的东西,可是看着九莺莺脸上比栗仁还要甜糯的笑,就忍不住想要多吃几颗。

贺怀翎剥栗子的速度极快,还颗颗完整,九莺莺一个还没有吃完,他已经又剥了几个。

等回到东宫的时候,九莺莺的小手帕里,已经包了一堆圆滚滚的小栗子仁,个个圆润可爱,九莺莺吃饱之后,就有些不忍心吃它们了。

马车到了东宫,她用手帕这些栗子仔细小心的包好,然后才抱着栗仁下了车。

柳絮如听说他们被刺杀的事情之后,一直放心不下,坐在大堂里等他们,现在看他们两个都完完整整的回了家,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想起刺杀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有些激动的道:“下次你们无论去哪儿,我都要跟着,那群人实在太坏了,竟然能干出刺杀这么阴损的事,不能不防,他们如果敢有下一次,老娘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反杀!”

陆成风站在他们身后,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反驳道:“你怎么一直跟着?他们是深夜突然放火,你能在夜里一直守在太子和太子妃旁边?我们已经加强护卫了,你跟着掺什么乱?”

“我怎么就不能一直跟着了?大不了他们两个在里间睡,我在外间睡守着他们。”

“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柳絮如眉头一皱,抬起手臂,在空中挥了挥拳,“陆成风,是不是我两天没打你,你就皮痒了?”

陆成风看着她的拳头,讷讷的不敢出声了,还自动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柳絮如轻哼一声,这才饶过他,转头看向九莺莺和贺怀翎。

她的鼻子倏尔动了动,像小狗一样到处闻了闻,“什么味道这么香?”

她的目光四处游走,最后落在了九莺莺手里的手帕上,眼睛一亮问:“你手里拿着什么好吃的?”

九莺莺攥紧手里的栗仁,藏到背后,连忙道:“絮如,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好好休息。”

她说完撒腿就跑,柳絮如抬脚就去追,大声喊:“九莺莺,你给我吃几个怎么了?你回来!”

九莺莺拽着手里的栗仁不放,头也不回的道:“我明天让人多买些栗子给你。”

柳絮如不甘心,还想抬脚去追。

陆成风提着她的领子将她拽了回来,然后把自己刚才顺便买的一包栗子塞到她手里,“你吃这个。”

柳絮如不甘心的看着九莺莺越跑越远的背影,不服气的说:“她那些栗仁是剥好的!我不爱剥这个,我想吃她那个。”

“太子妃手里那些栗仁是太子给她剥的,你抢什么抢?”陆成风没好气的道。

九莺莺那么珍惜那些栗仁,明显是因为那些栗仁是贺怀翎给她剥的,偏偏柳絮如没有眼力见,他一直想抢,他实在觉得甚是心累。

柳絮如看着那个早就已经推着轮椅默默跟着九莺莺离开的臭外甥,忍不住轻轻哼了两声,终于停下脚步,不再追了。

果然嫁出去的外甥,泼出去的水,她作为小姨母,连一个栗仁都没有分到,甚是伤心!

她抢过陆成风手里的栗子,不情不愿的拿到桌子上剥了起来。

她低着头费了半天的劲,好不容易才将手里的那个栗子剥开,手都累疼了。

这东西又小又圆,她连绣花针都不会用,更别提着圆滚滚的栗子了,她弄了半天也没将栗子吃进嘴里,忍不住烦躁的拿起自己腰间的配剑,想要直接将这些栗子敲碎得了。

陆成风本来坐在一旁看她笨拙的样子,看得津津有味,一见情况不妙,赶紧伸手拦住她,他无语的将柳絮如的配剑放了回去,把那些栗子抢了回来。

“你干嘛?”柳絮如警觉地竖起眼睛,看着被抢走的栗子,护食的道:“陆成风,你一个大男人要言而有信,你既然已经把栗子给我了,就不能反悔!”

陆成风无奈道:“大小姐,我既然都已经给你了,还会贪你几个栗子吗?我给你剥,你赶紧去旁边坐着,别在这里碍事。”

“……哦。”柳絮如抿了抿嘴,挪到旁边的位置上乖乖坐好,有人肯帮她剥栗子,她巴不得呢。

陆成风也没怎么剥过栗子,他将栗子拿起来,低头看了一会儿,才剥了起来。

他平时也是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剥不好这些小玩意,剥栗子的动作甚至比柳絮如刚才的动作还要笨拙,但是他没有像柳絮如一样烦躁,而是用他那双拿刀剑的手,尽量细致的剥着栗子。

柳絮如坐在旁边,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家雀,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等他剥好一个,就迫不及待地将栗仁放进嘴里。

陆成风剥出来的栗仁,不像贺怀翎剥出来的那些栗仁那样颗颗饱满完整,而是碎成一小块一小块,那些栗仁虽然不好看,但是吃起来依旧香甜美味。

柳絮如轻轻嚼了嚼,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别人给剥的栗仁格外的好吃,比她自己剥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吃进嘴的那些栗仁渣渣好吃多了。

她心满意足的做放手掌柜,趴在陆成风旁边的桌子上,单手撑着头,像监督一样盯着陆成风剥,不时还要开口损陆成风两句,说他笨。

陆成风被她贬习惯了,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当一回事,继续低头认认真真剥,就像他每次研究新的武功动作一样,那么认真执着。

等陆成风终于把手里的栗子都剥好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坐直身体,靠在椅背上,伸了一个懒洋洋的懒腰。

他抬起头,才发现柳絮如已经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睡着了过去。

柳絮如的嘴边还沾着栗仁的残渣,睡得歪歪斜斜,四仰八叉,看起来很是欠扁。

陆成风将那些栗仁收拢好,轻笑了一下,抬手擦去她嘴边的残渣,顺便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柳絮如在睡梦中皱起眉来,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然后又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第134章 第 134 章

“太子殿下, 太子妃说她今夜去隔壁房间睡,就不回来睡了。.xinghoen.”春杏低着头,不敢看贺怀翎, 声音低低的道。

“……嗯。”太子殿下表现的很淡定, 他淡定地应了一声, 淡定地让春杏出去了。

春杏退出去之后, 他继续淡定的翻看了两页书, 然后才沉着一张脸将书放下来,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后悔,就很后悔。

早知道九莺莺气还没消, 他今天在璟阳宫跟九莺莺提交换条件的时候, 就不该为了一时开心,让九莺莺叫他‘好夫君’, 而是应该提出让九莺莺不要继续分房睡,好夫君什么的可以留到以后再叫, 毕竟日子还长,只要日夜相对, 总有机会能让九莺莺开口的。

“哎……”他忍不住对着孤独的烛光叹息一声,悔不当初, 恨不能让时光倒流。

九莺莺躺在隔壁陌生的床铺上, 月光从窗户照进屋内, 她侧过身看着旁边放在绣帕上的栗仁。

那些栗仁圆滚滚的呆在那里,依旧很可爱,只是剥它们的主人一点也不可爱。

九莺莺气哼哼的用手指拨弄了几下, 看着它们在绣帕上滚来滚去,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然后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深夜时分,贺怀翎早就已经屏退左右,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继续看书,过了不知多久,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轮椅上站起来,趁着夜色,推开门左右看了看,然后大步朝隔壁房间走了过去。

他来到房门前微微停驻脚步,然后悄悄的推开门,走进去之后,快速的将门关上。

他放轻脚步来到九莺莺的床前,站在床前看了九莺莺片刻,低低的笑了笑,然后弯腰,动作轻柔的想要将九莺莺抱起来。

他刚把胳膊伸到九莺莺旁边,就见九莺莺倏然睁开眼睛,对他温柔一笑。

贺怀翎:“……”

第二天,东宫上下都沸沸扬扬的传说着昨夜太子被太子妃连夜打出房间的事。

传说的版本层出不穷,一个个描述的绘声绘色。

有人说听到院子里传来太子殿下鬼哭狼嚎的叫声。

还有人说太子殿下太过激动,从轮椅上摔了下来,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轮椅被丢到哪里去了。

甚至有人说,太子妃太过激动,直接将太子的轮椅扔了,大骂他是个瘸子,还不让他再做轮椅。

总之众说纷纭,京城里又有了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和的传言,并且描述的绘声绘色,如果不是大家坚信太子是个瘸子,都要怀疑太子昨天晚上被太子妃打的会跑了。

不过这些都是传言,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京城里的百姓们也不会尽信,只有东宫里的人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已经在书房里呆了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了。

柳絮如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研究今天菜谱,她打算做个栗子鸡。

她听说这件事之后,忍不住愣了愣,抬头问旁边正在剥栗子的陆成风:“怀翎又怎么惹怒莺莺了?不对呀,他们两个不是住在一个屋子里么,怀翎为什么要去隔壁房间找莺莺?”

陆成风剥栗子的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回答的道:“……太子妃生太子的气,所以暂时跟太子分开住了。”

柳絮如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更加疑惑不解,“怀翎做了什么,竟然闹到分房住的地步?”

九莺莺性子向来温和,恩怨分明,对于一般的事都不会太计较,按理说他们不应该会分居,除非是贺怀翎做了什么令她特别生气的。

柳絮如觉得自己作为长辈,应该多多关心两个小辈的感情生活,有矛盾就要解决矛盾,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她早就忘了当初不让他们两个睡在一起的人是谁,现在他们两个分居,她不但没有感到开心,还觉得十分忧愁。

陆成风左右看了看,确认屋里没有人,才解释道:“太子妃发现太子装瘸的事了。”

柳絮如整个人一愣,吃惊的道:“怎么发现的?”

“我没问过,我也不敢问,太子妃跟太子分居这两天,太子心情一直不好,我可不敢去招惹他,不过想想也知道,那天他们两个的住处在深夜被人放火,当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他们一定要想办法往外逃,估计太子就是在那个时候露馅的吧,不过太子妃真好,当时还很配合太子,没有当场揭穿他。”

……除了当时的眼神有些可怕之外。

陆成风想起那天夜里九莺莺冷飕飕的目光,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柳絮如瞪圆了眼睛,“那莺莺岂不是知道我们骗她的事了?”

贺怀翎装瘸这件事,他们可是一起隐瞒了九莺莺,九莺莺现在知道了,岂不是生气又愤怒?

陆成风点了点头,有些庆幸的说:“不过太子妃昨天还对我笑来着,我看太子妃应该没有怪我们,她应该只怪殿下一个人。”

他对只有贺怀翎一个人受苦这件事,没有丝毫同情。

柳絮如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莺莺就算这次没有生我的气,下次也不好说了,毕竟我还骗了她一件事……”

“什么事?”陆成风问了一句,但马上反应过来,他笑了一下,不以为意的道:“你是说你骗太子妃你是太子情人的事?”

柳絮如点头,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心虚,站姿都比刚才规矩了不少。

陆成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当面去找过太子妃的麻烦,还耀武扬威的大肆宣扬你和太子的关系,对了,你还非得跟太子妃抢那几匹布,你那暴脾气,我想拦都拦不住……”

他越说柳絮如越紧张,脸色也越难看。

陆成风自己却犹不自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想起柳絮如当初那副故意找麻烦的霸王样,再想想她现在这副恨不能夹着尾巴做人的老实样,就觉得万分好笑。

柳絮如看他越笑声音越大,没好气地拿起桌上的一根黄瓜扔到他身上,后悔不已的哀嚎一声:“我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

她当初怎么会料到这人心说变就变!

那个时候她恨不能九莺莺永远也别踏进东宫的大门才好,现在九莺莺离开东宫几天,她还怪想的。

她那个时候故意去找九莺莺的麻烦,是为了挫一挫九莺莺的威风,让九莺莺来了东宫之后能夹着尾巴做人,谁知道现在可倒好,九莺莺如果有一天不怼她两句,她还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柳絮如郁闷的撇了撇嘴,实在是悔不当初,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在九莺莺面前好好表现,争取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陆成风将黄瓜拿起来,随手在袖子上蹭了两下,咔嚓咬了一口,抬头道:“太子妃人美心善,我看她不会跟咱们计较那么多的,再说了,我们当初也是逼于无奈,谁知道太子妃是好人还是坏人啊,我们这又不是故意的,相信太子妃可以理解的,你就别那么杞人忧天了。”

“可我该怎么跟她提起这件事啊。”柳絮如也拿起一根黄瓜,咬了一口,郁闷的道:“她现在只知道怀翎装瘸的事,就已经气得跟怀翎分居了,还连夜将怀翎从屋子里打了出门,她如果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怀翎的小姨母,还不知道会多气呢。”

九莺莺性格是温顺,但是她也恩怨分明,对于欺骗她的人,一定不会轻易饶恕,更何况还是欺骗了她两次的人。

柳絮如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她感觉自己与贺怀翎实在是未来堪忧。

……

贺怀翎不知道柳絮如还在为他们的未来担心,他坐在屋子里打了一个喷嚏,然后看着对面坐在暖炉前暖手的九莺莺,默默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牙印。

他轻轻蹙眉,忍不住问:“你不是答应过再不会咬我了吗?”

贺怀翎的语气里夹杂着丝丝委屈,虽然这很有损他身为太子的形象,但是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委屈。

九莺莺堂堂一个太子妃说话都不算话,他一个受气太子委屈一下也就不算什么了。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不以为意的抬眸撇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哦,太子殿下这其实是个误会,昨夜深更半夜,夜色浓重,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我又刚刚睡醒,哪里会知道突然出现在我床边的人是太子殿下您啊?我还以为是哪个采花贼突然溜进来了呢,所以我当然下嘴毫不留情,请太子殿下多多见谅。”

贺怀翎想起九莺莺昨夜看向自己时的那双清醒而晶亮的眸子,还有屋内光亮的烛光,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九莺莺继续慢悠悠的道:“太子殿下也要多多注意才行,你我虽然是夫妻,但是你这样突然出现,我也会吓到的。”

贺怀翎张了张嘴,看着九莺莺,实在是没有勇气戳穿她显而易见的谎言,只能老实闭嘴。

九莺莺轻轻磨了磨牙道:“如果我哪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换了地方睡觉,我会让你的手臂上多一串均匀而漂亮的牙印的。”

“……”贺怀翎默默再次摸了摸的肩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九莺莺好笑的看着他那副委屈的样子,大发善心的从桌上拿起一个水灵的雪梨递给他,“来,太子殿下,吃个梨补养一下身体,肩膀很快就好了。”

贺怀翎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雪梨,无法抑制的想到了‘合离’二字,他怀疑这是来自九莺莺的某种暗示,吓得赶紧摇了摇头,语气紧绷的说:“不要离。”

“不要梨?”九莺莺不以为意,回头给他换了一个苹果,“那吃苹果吧。”

贺怀翎看着面前红彤彤的大苹果:“……”不离就行。

第135章 第 135 章

春锦昏迷了两天, 两天后才醒了过来,在知道淑妃和秦氏的处置结果之后,她才放下了心头大石。.hom

璟帝念及她放火是逼不得已, 而且有救人之心, 所以只罚了她一百大板, 便放过了她。

她养好伤后, 第一件事就是想要离开京城, 按照牛柏的遗愿,回到他们的家乡,替牛柏侍奉双亲, 去乡下过平静的日子。

她离开京城的这一日, 九莺莺带着春杏亲自去送她出城。

春杏跟在九莺莺身后,她虽然舍不得春锦, 哭哭啼啼了一路,但是她心里明白这已经是春锦最好的结局, 如果没有九莺莺和贺怀翎帮忙求情,现在春锦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如今能够有幸回到家乡,已经是她前世积福, 不能再有其他奢望了。

众人一直来到城门口, 才停下脚步。

春锦抱着牛柏的牌位和骨灰, 红着双眼在九莺莺面前跪下。

她声音哽咽的道:“多谢太子妃,您对春锦恩同再造,日后若有机会, 春锦定然全力以报太子妃恩情。”

九莺莺柔声道:“春锦,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只希望你可以想开一点,你要知道,你得以有今天,真正要感谢的人其实是牛柏,他至死都想守护你,不让你犯错,你要好好珍惜他替你换来的这条命,日后好好过日子。”

九莺莺担心春锦回去之后会做什么傻事,所以忍不住想要叮嘱两句。

春锦眼里含泪的笑了笑说:“太子妃放心,春锦明白的,春锦已经错过一次,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春锦会好好活着,这样方才不会辜负牛柏的一片赤诚之心,更何况一年后,春锦还着秦氏被砍头呢,所以春锦一定不会做傻事,春锦会守着小柏的牌位好好的活着,他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会一直活在春锦的心里。”

九莺莺看她不像撒谎,是真的没有寻死的念头,这才放心了一点。

她轻轻点头道:“那就好,你如果能够从头来过,想必牛柏在天之灵一定会开心的。”

春杏忍不住在旁边捂着唇哭了起来,声音哽咽的道:“春锦,你回到家乡之后,不、怎么说,你好好活着、认真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家乡那个些闲言碎语,春锦这样捧着牛柏的牌位回去,一定少不了风言风语,春杏忍不住担心春锦会受到刺激。

“嗯,我明白,你放心,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的,我只在乎小柏让我好好活着这件事。”春锦含泪笑了笑,柔声问:“春杏,你可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你的家人?”

春杏怔了怔,没想到春锦不然会提起她的家人,她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语气伤感的道:“在他们将我卖到京城的那一刻,我对他们就已经无话可说了,亲情缘断,如今这样各自安好就够了。”

“嗯。”春锦受过同样的苦,自然明白她的感受,春锦尊重她的想法,没有多劝。

春锦抬头,对九莺莺最后拜了一拜,扬声道:“太子妃,春锦就此别过,往后经年,无论春锦身处何处,都会替太子与太子妃祈福,愿您们身体康健,福泽绵延。”

九莺莺亲手扶她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在她的手里道:“这里有些银子,应该够你日后生活了,你回到家乡之后,好好珍重,若有什么事可以写信回京城通知我们。”

春锦忍不住落泪,伸手推辞,被九莺莺将钱袋硬塞给了她。

九莺莺和春杏一路目送着春锦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春锦的身影,才收回了视线,转身往回走。

春杏还红着眼睛,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春锦和牛柏是她在京城里唯一认识的两个同乡,如今这诺大的京城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九莺莺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模样,温声问:“真的不想家人?”

“……想。”春杏如实道:“但是奴婢告诉自己,他们不值得,即使想念也不能联系。”

九莺莺点点头,又掏出一个钱袋出来,扔进她怀里,含笑道:“这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春杏惊喜地抱着怀里的钱袋,立即破涕为笑,“好多好多好多点,奴婢现在心情特别好!”

她抱着钱袋,眼眶微湿,她最大的幸运就是来着京城之后一直服侍九莺莺,不然也许现在的下场也跟牛柏和春锦一样。

九莺莺被她惊喜的模样逗笑了,直接带着她去街市,两人买了不少东西。

回去的路上正好路过皇宫门口,九莺莺赶快下朝了,就让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等贺怀翎下朝之后一起回家。

过了不一会儿,大臣们陆陆续续的从宫里往外走,他们走到门口看到东宫的马车停在那里,忍不住面色巨变,吓得躲得远远的。

九莺莺前几天‘深夜暴打太子爷’的光荣事迹,才刚传遍大街小巷,威慑力极大,大家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忍不住心有余悸,全都不敢靠近那位可能连阴戾太子也敢打的太子妃。

贺怀翎走出来之后,看到九莺莺等在门口,忍不住心中一喜,惊喜的情绪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害,多日来分房睡的苦闷烟消云散,让他的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

他四处看了看,很想跟其他人炫耀一下娘子来接自己下朝的事,但是可惜,今天他出来的比较晚,大家基本都已经散了,唯一剩下的那几个大臣,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路过这里的时候,全都低着头,行色匆匆的绕着他们走,简直像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他没能炫耀成功,遗憾的收回目光,上了马车。

他掀开车帘,九莺莺正坐在车里面吃糖葫芦,看到他走进来,便笑着将手里另一个糖葫芦递给他,眉眼弯弯的道:“今天我自己买了。”

自从那天贺怀翎答应下朝给她买糖葫芦后,现在基本每天回家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支糖葫芦。

贺怀翎浅笑了一下,接过糖葫芦,坐到车内,他现在在九莺莺面前不用装瘸,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心里有一丝丝期待的道:“莺莺,你今天不但来接我下朝,还给我买了糖葫芦,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原谅我了?”

九莺莺看着目光期待的贺怀翎,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才眨着眼睛的道:“我没有怨过你,又何来原谅一说?”

贺怀翎一愣,“那……为何要分开住?”

“哦。”九莺莺又咬了一颗糖葫芦放进嘴里,不以为意的道:“我虽然没有怪你,但是你做错了事就是应该受到惩罚,这跟我怪不怪你没有关系。”

贺怀翎皱眉,“你真的没有怪过我?”

九莺莺点点头道:“真的没有,你当初不了解我,会不信任我很正常,而且你也不是为了刻意骗我一个人才这么做的,我可以理解你,但是我理解你,不代表我可以不惩罚你。”

贺怀翎不甘心的抿了抿唇,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问:“……惩罚什么时候结束?”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道:“冬天这么冷,两个人睡在一起能暖和点……”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人睡孤枕难眠,不如两个人相拥而眠。

九莺莺低头想了想说:“再惩罚一个月吧。”

“这么久?”贺怀翎声音一沉,忍不住觉得未来一个月都变的暗淡而没有希望。

“如果你想提前结束也可以,只是必须帮我完成一件事。”

“什么事?”贺怀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

他激动的样子,就差直接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了。

九莺莺笑了笑道:“你帮我找到我的救命恩人,就可以提前结束分房睡。”

她在宫里暗中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贺怀翎在宫里的眼线一定比她多,如果贺怀翎肯帮忙,找到人的几率应该可以大一些。

贺怀翎神色猛的一僵,激动的表情凝固在他的脸上:“……”忽然想起自己还隐瞒了这一件事,前途变得更加渺茫了。

九莺莺看着他以肉眼可见速度黯淡下去的脸色,忍不住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你怎么了?”

贺怀翎回过神来,揉了揉僵硬的面容,尝试着道:“莺莺,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茫茫人海,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你又何必一定要找到他呢?他现在一定知道你过得很好,这样他就很开心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啊……”九莺莺失落的轻轻皱眉,连对手里的糖葫芦都变得失去了胃口。

她垂下眸子,声音低低的道:“我之所以一直在找恩公,只是想知道恩公他过的好不好,他如果过得好,我就可以安心了,他如果过得不好,我至少可以帮帮他,所以我才想快点找到他,不然我没办法安心。”

“他过得很好。”贺怀翎忍不住脱口而出。

九莺莺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过得很好?”

贺怀翎呼吸一窒,低了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俗话说好人有好报,他应该过得不错。”

九莺莺听到他这番话,颇为满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九莺莺满足的点头的道:“那当然,我恩公可是绝世大好人,他一定会有福报的。”

贺怀翎:“……”恩公其实很心虚。

他抬眸看着九莺莺那张如花似玉的笑脸,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确实是好人有好报,如果当初不是正好路过那个湖边,他现在哪里能有这么好的娘子。

第136章 第 136 章

九莺莺发现不知道从哪天开始, 柳絮如开始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她。en.

以前柳絮如基本每天都要来找她待一会儿,两人在一起聊聊天或者斗斗嘴,这一天才算过去。

可是最近柳絮如一次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她们偶尔碰到了, 只说三两句话, 柳絮如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一样, 匆匆忙忙的跑了。

九莺莺还发现, 柳絮如不但整天躲着她,她每天吃的饭菜还越来越好了,柳絮如简直是在按照她的口味, 变着法子的给她做好吃的, 每顿饭都尽挑她喜欢吃的做,她根本都吃不过来。

等九莺莺发现这一点的时候, 她感觉自己都快吃胖了。

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晃了晃,忍不住开始思索柳絮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常的。

她盯着蔚蓝天空上的白云, 想了半晌,才终于想出结果。

如果她没有记错, 柳絮如应该是从她知道贺怀翎装瘸之后,才开始心虚躲着她的。

九莺莺想起柳絮如最近每次看到她那副心虚不安的模样, 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原来柳絮如竟然在为了这件事躲她。

可是, 贺怀翎装瘸骗她,柳絮如为什么这么心虚不安?

九莺莺忍不住微微凝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她又仔仔细细的想了片刻,可是苦思半晌也没有结果。

她忍不住有些疑惑,柳絮如表现的如此奇怪,定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可是她能做什么亏心事?

如果是前世还有可能,这辈子柳絮如跟她没有针锋相对,柳絮如应该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如果不是现在做的事,就很有可能是柳絮如以前做了什么,现在担心被她发现,所以才这样心虚不安。

九莺莺又回忆了一下前世发生过的事,她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忽然灵机一动,想起柳絮如还隐瞒了一件事没有告诉她,那就是柳絮如的真实身份。

这辈子,柳絮如还没有告诉她自己其实是贺怀翎的小姨母,柳絮如一定以为她误会了柳絮如跟贺怀翎的关系,现在担心事发,但是又没想好怎么跟她解释,所以这几天才会一直躲着她。

九莺莺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笑了笑,终于明白过来柳絮如最近如此反常的原因。

原来是做贼心虚。

她在秋千上晃了晃,想起贺怀翎和柳絮如这两个骗子,忍不住有些生气,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恶意,但确实是骗了她不少事。

九莺莺觉得这次不能轻易饶了他们,必须要好好惩罚他们一下,让他们两个好好长长记性才行。

她靠在秋千上,沉思了一会儿,心中倏然有了主意,她含笑挑了挑眉,轻轻一笑,他们两个既然合伙骗人,她到底他们两个要如何是好!

……

柳絮如拎着新买的鱼走进东宫的院子,一边走路一边低头思考着今晚给九莺莺做个松鼠鲤鱼吃,她上次看九莺莺吃松鼠鲤鱼的时候吃了不少,这道菜应该是挺合九莺莺口味的。

她走过拐角,路过凉亭的时候,突然听到九莺莺不阴不阳的叫了一声:“絮如美人。”

柳絮如全身一僵,猛的顿时脚步,不可思议的回过头去。

九莺莺和贺怀翎两个人身上裹着狐裘坐在凉亭里,他们中间的小桌上摆着棋盘,看样子正在下棋。

柳絮如看了一眼凉亭四周的积雪,忍不住怀疑这两个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才会在这样寒冬腊月的日子里跑到凉亭里下棋。

她将手里的鱼交给旁边的太监,自己抬脚朝凉亭的方向走去。

九莺莺笑容满面的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贺怀翎刚才听到九莺莺对柳絮如的称呼,还维持着震惊的表情,抬头看着她。

柳絮如看清楚九莺莺的表情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怵,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有些踌躇不前。

九莺莺看她站在那里不动,笑得愈发温柔,抬头对她招手道:“絮如美人,你快过来。”

柳絮如:“……”总觉得哪里不对。

贺怀翎:“……”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二人心里不由闪过一丝警觉,九莺莺还是那个九莺莺,但是他们就是觉得她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柳絮如心里惊疑不定,迟疑了片刻,才慢吞吞的走过去。

九莺莺看到柳絮如,亲亲热热的笑了笑,然后站起来,拉着柳絮如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声音关切的问:“絮如美人,你刚才手里怎么拎着一条鲤鱼?”

柳絮如道:“我刚才在街市上看到鱼挺新鲜,就买回来一条,想给你做松鼠鲤鱼。”

九莺莺笑了笑,“絮如美人对我可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呢。”

她说完咯咯笑了两声,柳絮如忍不住脊背僵直,心虚的看了她一眼。

九莺莺手里捧着暖炉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给柳絮如倒了一杯茶道:“絮如美人,我下了一会棋,感觉有些累了,不如你代替我跟殿下对弈一局吧。”

柳絮如看着面前的棋局,只能认出黑子和白子,它们在什么位置代表什么,她是一概不知。

她瞪了一会儿桌上的棋局,小心翼翼的道:“我不会下棋。”

“没事。”九莺莺笑了笑,看起来特别亲切的道:“你不会下棋也没关系,正好可以让你的怀翎哥哥教教你,他棋术不错,俗话说名师出高徒,有他教你,你必定能学得一手好棋艺。”

柳絮如和贺怀翎听到她的称呼,忍不住抬头对视一眼,同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柳絮如尽量压抑自己想要跳起来逃跑的冲动,低声道:“莺莺,你别开玩笑了,我的年纪比怀翎大,怎么可能叫他怀翎哥哥?”

九莺莺给贺怀翎也倒了一杯茶,不以为意的说:“你们两个谁大谁小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再说了,称呼而已,亲近即可,不必计较真实性,就像你虽然嘴里叫太子的名字,但是说不定你们的关系不止如此呢?”

柳絮如和贺怀翎越听越觉得九莺莺的语气有些奇怪,心里诧异,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柳絮如不敢反驳,也不敢再多问,总觉得她如果再提出疑问,九莺莺会给他们一些更加意想不到的回答。

她老老实实的闭了嘴,战战兢兢的拿拿起一颗棋子。

她犹豫不决的看着前面的棋盘,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是从小就对琴棋书画一点不感兴趣,因此她对棋局一窍不通,连看都看不懂,更不知道要将棋子放在哪里。

九莺莺坐在旁边,见状又笑了笑,善解人意的说:“絮如美人,你就随便放吧,我相信殿下会让着你的,你将棋子放在哪里都没有关系。”

柳絮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抬眸看了她一眼,用商量的语气说:“莺莺……咱能不能换个称呼?”

九莺莺这一句句‘絮如美人’,她听得心惊胆战,如果再听下去,她不想做别的,只想捂耳朵了。

“絮如美人不喜欢这个称呼吗?”九莺莺声音清甜,轻轻眨了眨眼睛,似乎真的在询问柳絮如。

柳絮如赶紧点了点头,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喜欢。

九莺莺似笑非笑的挑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抬眸看着她,意味不明的道:“可是我喜欢呢。”

她笑得柳絮如莫名全身莫名发冷,柳絮如不自觉坐直了身体,咽了咽口水,道:“你喜欢……那……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反感这个称呼,你随便叫,你喜欢就行……”

只要你别再用这种阴晴不定的目光盯着我看,你想叫什么都行。

九莺莺满意的收回目光,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外面一阵冷风吹过,柳絮如手指冻得冰凉,她心不在焉的看着面前的棋盘,按照九莺莺所说,胡乱的将棋子放在棋盘上,心里忍不住有些慌乱。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窥了九莺莺一眼,试探着问:“莺莺……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九莺莺在旁边的盘子里捻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闻言不以为意的挑眉道:“我心情很好啊,你没看到我在笑吗?”

柳絮如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轻轻松了口气,“那就好。”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

她刚拍了拍胸口,觉得松了一口气,九莺莺就皮笑肉不笑的重复道:“絮如美人,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她的声音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样,透着说不出的冷意。

柳絮如看的一阵发麻,心脏忍不住快速跳动了一下,她趁着九莺莺不注意,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贺怀翎一脚,想要问问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贺怀翎手指夹着棋子,正想要将棋子放到哪里,被她踢得愣了一下,第一反应还以为是九莺莺踢了他。

九莺莺在旁边笑道:“殿下,你可得多多疼惜絮如美人,下棋的时候手下留情,多教教她,别把她杀得片甲不留。”

贺怀翎听到‘疼惜’全身一震,手里的棋子不自觉掉在棋盘上。

九莺莺见状,笑得更加灿烂:“殿下果然会疼人,说让棋子就让了一棋子。”

贺怀翎:“……”我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柳絮如忍无可忍的端起茶杯,装作喝茶的样子,趁机对贺怀翎挤了挤眼睛,问他九莺莺到底怎么了。

贺怀翎也端起茶杯,用杯盖遮挡着,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也想知道九莺莺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今天上朝一回来就被九莺莺拉到这里下棋,现在外面积雪未化,他坐在凉亭里,手都快冻僵了,可是今天九莺莺虽然一直在想,却让他心里莫名发虚。

他不敢开口提回屋的事,只能坐在这里硬扛着,还好他身上穿着狐裘,不然现在可能连棋子都拿不稳了。

九莺莺今天不但有些反常,还有些阴阳怪气的,表情变化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柳絮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更不知道了,简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九莺莺放下茶杯,抬头看着他们两个,忽然扑哧一声,掩唇笑了笑,声音尖锐的说:“你们二人果真郎情妾意,不放过每一个眉目传情的机会,难怪外面的人都说你们情比金坚,是一对苦鸳鸯。”

柳絮如和贺怀翎同时喷了一口茶出来,差点呛过去。

他们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难道是九莺莺误会了他们的关系,真的以为他们两个背着她偷情?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两人想要解释,确认不住咳嗽,他们二人呛咳了几声,一个比一个咳的凄惨,贺怀翎咳得脸颊胀红,柳絮如咳得眼角沁泪。

九莺莺抱着暖手炉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咳,还心情很好的欣赏了一会儿外面的积雪,看起来颇为悠闲自在。

等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止咳,连忙迫不及待的开口解释。

柳絮如道:“这是误会,莺莺,你听我解释,我当初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贺怀翎道:“莺莺,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更不是传闻中那样……”

九莺莺笑容温婉,看起来温柔如水,“你们不用跟我解释,事实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已经不重要了。”

她抬头看看贺怀翎,又转头看看柳絮如,然后微微一笑,伸出手牵起他们的手,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将他们的手重叠放在一起,轻轻拍了拍。

她唇边带笑,声音轻快的道:“夫君,絮如美人,我已经想清楚了,也做了决定,明日我就进宫亲自去跟父皇请旨,让絮如美人正式进东宫做侧妃。”

贺怀翎:“???”他耳朵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柳絮如:“!!!”我现在逃跑还来得及么!

第137章 第 137 章

九莺莺看着面色巨变的两个人, 强忍着笑意,继续道:“絮如美人,你也知道的, 最近因为一些原因, 我与太子已经分开住了, 太子说他一个人住孤枕难眠, 我便想絮如美人现在入东宫正是好时机, 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好好陪伴太子,说不定你们还能完成陛下的心愿,早点生下皇长孙。.mengyanshom”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 没有丝毫起伏, 但是她的每一句话,都像在贺怀翎和九莺莺的耳边轰然炸响了一样, 造成轰鸣蔓延的效果。

两人半天都没有震惊中回过神来,彼此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对方, 像吞了只苍蝇一样不上不下的。

贺怀翎第一个反应过来,沉声道:“莺莺, 我跟你说过,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不要误会。”

柳絮如也反应过来, 连忙声音尖锐的解释的道:“绝对不是!莺莺, 我们绝对不是你说的这种关系,我我我……当初是骗你的!我那个时候想要故意找你麻烦,让你不开心, 所以才会那么说,撒谎骗了你,我跟贺怀翎之间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一点关系……”

“没有一点关系?”九莺莺声音低沉的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道:“没有关系也没关系,大不了你们好好培养感情,说不定以后就有关系了,先把婚成了,感情的事可以日后再谈。”

柳絮如呼吸一窒,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毕竟她还是贺怀翎的亲姨母。

她噎了一下,难以启齿的解释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关系,我和怀翎还是有一点关系的……”

九莺莺笑了笑,不阴不阳的道:“这就对了嘛,你们有关系也不必隐瞒于我,你们既然情根深重,我愿意成全你们,你们能成其好事,我也能跟着开心。”

柳絮如:“……”怎么感觉说的越多错得越多?

贺怀翎听到九莺莺的话,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九莺莺,冷声问:“你愿意成全我们?你是说,即使我想再纳个侧妃,你也不介意?”

九莺莺看着他骤然严肃的眉眼,愣了一下,狗男人怎么反而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好像她说错了话一样。

她想了想,气哼哼的说:“如果是其他人,我还是有一点点介意的,但是如果是絮如美人,我就一点也不在意。”

贺怀翎如果现在纳了侧妃进门,那么东宫里就会多一个人,她想起来就觉得不自在,所以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但是贺怀翎日后如果成为了皇帝,她就管不了了,毕竟那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到时候贺怀翎想要娶谁就是他的事了,跟她应该没有关系了。

贺怀翎听她说有一点介意,虽然对这个答案还是不满意,但是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他听九莺莺说不介意柳絮如,忍不住抬头冷冷的瞪了一眼对面碍眼的小姨母。

作为唯一得九莺莺‘青睐’的柳絮如:“……”就很无辜。

九莺莺转了转手里的小暖炉,弯着唇角,心里憋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她人畜无害的看着他们,开口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太子能够早日开枝散叶,明天跟父皇提及此事之后,父皇应该会欣然同意,二位看选个什么样的良辰吉日,将喜事办了?如果还需要我给二位准备什么东西也一起告诉我,我作为太子妃理应帮你们操办婚事的,喜服、红烛、金银首饰、嫁妆……这些东西,我都可以帮你们准备,还有……”

“柳絮如其实是我的小姨母。”贺怀翎倏然打断她,直接道。

柳絮如全身猛地僵住,感觉这么多天来一直悬在她头顶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她全身冰冷,却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一种终于解脱的感觉。

周围的空气好像都骤然冷了下来,变得安静,呼吸可闻。

九莺莺不动声色地挽了挽头发,道:“殿下,你在说什么?”

她笑了笑,“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贺怀翎沉声重复道:“柳絮如是我的小姨母。”

九莺莺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絮如美人不是你养在东宫里的美人吗?怎么会突然变成你的小姨母,你们是在玩什么情趣吗?”

柳絮如深吸一口气,抓住九莺莺的手,语气飞快的道:“莺莺,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其实是贺怀翎的小姨母,亲生的那一种,他的母后是我的亲姐姐,我的亲姐姐是他的亲母后,我的父亲是他的外祖父,我的母亲是他的外祖母,他的父亲是我的姐夫,他的……总之我们两个除此之外,绝对没有其他关系,我其实是他的长辈呀!”

九莺莺轻挑眉梢,“长辈?”

柳絮如立即从善如流的道:“我只是贺怀翎的长辈,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我们是好朋友、是姐妹、还是东宫最完美的搭档!你不用尊老爱幼,我也绝对不会倚老卖老!以前怎么相处的,以后还可以怎么相处!”

九莺莺满意的点了点头,暂时放过柳絮如。

她酝酿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震惊又愤怒。

她抬眸看了贺怀翎一眼,咬牙问:“所以你又骗我?”

贺怀翎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孤枕难眠的日子可能还要持续很久。

他连忙道:“莺莺,成婚不久我就跟你说过,我跟小姨母的关系不是外面传闻那样,我当时只是没有说我们的真正关系是什么而已。”

柳絮如:“……”原来你早就出卖了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早知道,这么多天来就不用寝食难安,早就去跟九莺莺坦白从宽了!

柳絮如看着冷漠无情的臭外甥,愤怒,就很愤怒!

贺怀翎没有注意到柳絮如的愤怒,她在九莺莺紧迫而冰冷的目光中,忽然觉得自己前途渺茫,暗无天日……做错事果然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絮如看着九莺莺,觉得自己不能输给外甥,赶紧积极的争取表现。

她声音急切的解释道:“莺莺,我们当初也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我姐姐就留下这么一个外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京城里没有人保护,可是陛下那个人你也知道,他多疑又爱猜忌,他如果知道柳家人跟怀翎有这么密切的来往,一定又会联想很多,可能还会牵连到柳家其他人,所以外面起风言风语的时候,我们才想顺势而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默许了外面的人继续误会下去。”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至于欺瞒你这件事,其实都怪我,是我一开始误会了你跟贺怀瑾的关系,所以才会处处防备你,还故意找你麻烦,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其实我早就知道错了,你一直都很后悔。”

九莺莺问:“那你们为何之后也没有告诉我?”

贺怀翎:“……我忘了。”

他是真的忘了,他对现在的生活早就习以为常,压根就没想起来还有这样一件事瞒着九莺莺,更何况九莺莺和柳絮如相处的很好,说与不说好像也没有什么差别。

柳絮如眼睛转了转,心虚的说:“……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按照她的计划,她要再给九莺莺投喂个一年半载,在把九莺莺养得圆润光滑,又哄的心情愉快之后,才挑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非常诚恳的跟九莺莺解释这件事,然后获得九莺莺的原谅。

她想象的非常完美,觉得万无一失,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她没想到九莺莺竟然会突然想要促成她跟贺怀翎的婚事,事情竟然就这么突然的被揭穿了。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未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没有说生气,也没有说不生气,让人揣摩不透她现在的心情。

柳絮如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脸色,低声问:“莺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等会儿给你做松鼠鲤鱼吃,你还想吃什么?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给你做,绝对不嫌麻烦,只要你能解气就行。”

“过去?”九莺莺笑了笑,抬头看向贺怀翎,问:“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贺怀翎虽然很不想回答,但是不得不答。

他不情不愿的道:“……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九莺莺颔首:“所以未来两个月,你还是自己住吧。”

贺怀翎:“……”人生的悔恨是没有尽头的。

九莺莺转头看向柳絮如,柳絮如不等她说话,就已经自动自觉、自顾自的拍着胸脯道:“以后只要我在东宫,您的饭菜我就全包了!您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一定服务周到,至于秋千,您随便玩,想玩哪个玩哪个,冬天,您如果想堆雪人,您就说一声,我立刻亲手给您堆,夏天,您如果想吃西瓜,我亲自帮您把西瓜搬回来,总之就是一句话,有事您吩咐!”

九莺莺本来没想惩罚她,但是看她如此积极且跃跃一试,只能满足她。

九莺莺对此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摸着柳絮如的头顶道:“小姨母,以后好好相处哦。”

柳絮如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嘴软声甜的道:“不用叫我小姨母,莺莺就像以前一样叫我就行。”

“絮如美人?”九莺莺故意逗她。

柳絮如面色一变,想也不想就道:“那还是小姨母吧,絮如美人什么的就算了吧。”

……

贺怀翎在旁边默默看着她们,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同样是犯错,人和人的待遇怎么就差这么大!

第138章 第 138 章

从贺怀翎和柳絮如坦诚谎言的那天开始, 九莺莺简直过上了无比幸福的小日子。.maixi9.

柳絮如每日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各种美食,今天给她堆一个雪人,明天给她煮壶花茶, 态度真诚, 任劳任怨, 九莺莺不让她做都不行。

贺怀翎担心分房的日子遥遥无期, 几乎对九莺莺有求必应, 今天亲手给她剥栗子,明天亲自给她推秋千。

九莺莺小日子过得太舒服,差点忘了还有贺怀瑾和九红豆那群人。

直到这日, 梨白听从九老夫人的命令, 来东宫来给九莺莺送东西,无意中提起九红豆, 九莺莺才想起他们来。

九莺莺嘴里吃着祖母亲手做的酸黄瓜,问:“秦氏被关押之后, 九红豆在府中的日子过得如何?”

九莺莺一直让梨白留意着九府的一举一动,至今也没有放松警惕。

梨白回道:“大夫人出事之后, 大爷已经把那个外室升为了侧室,二小姐以前有大夫人和淑妃娘娘撑腰, 现在她无人可以依靠, 二皇子又不在京城, 那个外室本就跟大夫人有仇,如今抓到机会,自然会想尽办法折腾二小姐, 二小姐在府中的日子本就已经举步维艰,大爷还根本就不管她,奴婢听说,现在二小姐连以前住的房间都被侧室占了,她搬到了更偏僻的角落去住,大爷对此不闻不问,就像没看见一样。”

九莺莺轻轻点头,树倒猢狲散,淑妃一倒,其他人自然也跟着风光不再。

九明行本来就感觉秦氏这次差点拖累了九家,心中有怨气,那些怨气无处发泄,自然会牵连到九红豆的身上,现在那个侧室每天在他耳边甜言蜜语的哄着他,一定在暗中说秦氏和她两个女儿的坏话,九明行对九红豆的不满只会越来越深。

秦氏当初想鱼死破,害了那个侧室肚子里的孩子,还害得侧室无法再孕子,侧室必定怀恨在心。

侧室以前可能会顾及九红豆的身份,不敢对她怎么样,现在九红豆却不同往日。

她如今只是一个刺杀太子的叛贼的女儿,还是爹不疼娘不在,那个侧室自然不会再将她放在眼里,趁着这个机会,侧室一定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必定想尽办法折磨她。

九红豆平日那样心高气傲,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梨白顿了一下,继续道:“奴婢刚才在来的路上,正好看到一队人马带着聘礼去九府,奴婢跟过去,留心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大爷要给二小姐和梁家的三公子定婚,听说今天就要将婚事定下来。”

九莺莺一愣,不由有些惊讶,“速度这么快?今天已经开始下聘礼了?”

“是的。”梨白回答道。

九莺莺有些吃惊,没想到九明行竟然这么快就想要将九红豆嫁出去,她怀疑可能是侧室的主意,想要快点将九红豆嫁出去,那就再没有人留在九府里碍眼,九府就彻底成了她儿女的地方了。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秦氏还在大牢里等着九红豆嫁给贺怀翎,做皇子妃呢,如果她知道这个消息,估计能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不过想来,九红豆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不会甘心就这样嫁给梁平,必定会想办法自救。

不得不说,梁平对她也算是一片情深,现在秦氏刚出事,京城里的人对九府避之不及,梁平却在这种情况下,公然想要娶她,这实在需要莫大的勇气。

九莺莺忍不住感叹道:“梁三公子对九红豆也算痴情,他家里的人同意了吗?”

梁家人如果能在这种情况下同意这桩婚事,也算娇惯这个儿子,以后对九红豆应该不错。

梨白摇头,道:“听说梁府尹一开始是听到梁三公子想要娶二小姐,是一口拒绝的,他咬死绝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但是梁三公子并没有放弃。”

“梁三公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绝食三天,一口饭也不肯吃,梁府尹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妥协,同意了这桩婚事。”

“只是梁府尹虽然同意梁三公子娶二小姐进门,但是却不允许二小姐做正妻,只让梁三公子将其娶做侧室,所以今日去下聘,也是侧室之礼,不过梁三公子说了,只要二小姐同意嫁给他,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娶正妻。”

九莺莺轻轻颔首,以九红豆现在的情况,梁府尹这样做,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毕竟刺杀太子绝非小事,官员们在这个时候都不会愿意牵连到此事当中,这一定会对他未来的官职产生影响,而且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杀头重罪。

九明行会答应这桩婚事其实也不奇怪,梁三公子身份本就不低,九家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九红豆如果不好好抓住这次的机会,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好姻缘。

九明行这样做不能说一点也没有为九红豆考虑,但是九红豆心比天高,未必就会领他这份情,可能还会因此在心里怨恨于他。

至于梁三公子,他能在这个关头娶九红豆,已经是用情至深了,换做一般女子,早就感动不已,只是不知道九红豆会不会珍惜他这份深情,毕竟九红豆和一直想要嫁给贺怀瑾做皇子妃,如今从皇子妃突然降到一个官家公子的侧室,其中的落差,她恐怕一时半刻都接受不了。

她将来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九莺莺看了一眼窗外盛开的梅花,问:“梨白,你可知道九红梅现在的情况如何?”

九红梅的婆家对她本来就不好,现在秦氏出事,淑妃倒台,她最大的依靠都没有了,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好过。

梨白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回太子妃,奴婢听说大小姐的相公在花街柳巷里染了不好的病回去,还传染给了大小姐。”

九莺莺不由有些惊讶,九红梅的夫君虽然整天花天酒地,但是她以为他至少还有几分分寸,没想到竟然会沦落至此,堂堂一位世家公子,竟然能染上这种腌攒病。

“大小姐知道之后哭闹了一场,想让婆家还她一个公道,结果她婆婆不但没有主持公道,还打了她一巴掌,她一气之下回了家,没想到那天大爷根本不在家,她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门,侧室连门都没有让人给她开。”

“那天正好下着大雨,大小姐在门口站了许久,还淋了雨,最后逼于无奈,只能又狼狈的回了婆家,她回去之后,便发烧大病了一场,至今还是断断续续没有好,奴婢前几天在街上碰到她,她已经瘦得快没人形了,可是大爷根本就不管她,对她不闻不问,没有任何想要帮她做主的意思。”

九莺莺听了她们的遭遇,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既觉得她们可怜,又觉得她们活该,归根结底她们不过是咎由自取。

九红豆如果选择嫁给梁平,日后应该可以平安幸福的过完这一生,可惜九莺莺几乎敢肯定,她一定贪恋权势,不可能愿意嫁给梁平,九莺莺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方法解决现在的困局,但是敢肯定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至于九红梅,如果她当初不是贪恋现在的这个夫家有钱有势,而是找一个好男人嫁了,更看重夫君的人品,那么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她们的结局,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九莺莺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再谈论她们的事,而是抬头笑了笑,问梨白道:“你给宋大人准备的礼物,送过去了吗?”

“已经送过去了。”梨白笑了笑说:“老夫人疼奴婢,还让奴婢写了一封感谢信,一起给宋大人送过去。”

九莺莺揶揄道:“如此你便能安心了吧?”

“嗯。”梨白点点头,她现在还了恩情,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九莺莺道:“我那位大伯最近受秦氏的影响,每日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他最近应该都不敢再找你麻烦了。”

九明行现在担心会受到秦氏的影响,一定夹着尾巴做人,恨不能大家当他不存在才好,这个时候,就算梨白在他面前走过去,他也不敢惹事生非,再去招惹梨白。

梨白忍不住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道:“太子妃猜的不错,奴婢今天去九府门口打探消息的时候,就正好被大爷看到了,大爷只是瞪了奴婢一眼,再没有其他反应,也没有让人来抓奴婢,看样子确实是暂时放过奴婢了。”

“那就好。”九莺莺浅笑了一下。

“对了。”梨白突然想起什么,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九莺莺,笑道:“前几天老爷派人送回了几件东西,顺便带回了家书,其中一封是给太子妃的。”

九莺莺一听是爹爹的来信,立刻迫不及待的接过信件,将信封拆开,惊喜的看了起来。

九毅行字迹清晰,在信中先是报了平安,告诉九莺莺他一切安好,让九莺莺放心,然后询问了一下九莺莺在东宫的状况,问是否有不如意的地方,最后他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便说了一下贺怀瑾在军中的情况。

贺怀瑾这么多年来,虽然读了不少兵法,但那些都是纸上谈兵,他虽然自视甚高,极为自信,但是到了边关,便暴露了原形。

他在军中几次指挥错误,虽然没有犯什么大错,但是小错不断,九毅行对他头痛不已,训斥了几次,贺怀瑾依旧不改,还是自顾自的喜欢自作主张。

九莺莺隔着信纸都能感受到九毅行的无奈。

九莺莺想起贺怀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她将信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然后将信纸放回信封里,抬头对梨白道:“等我写封回信,过几日派人送去边关,如果祖母或者九玉也有信件、东西想要送给父亲,你便让人送过来给我,我派人一起送去边关。”

“好,太子妃,奴婢知道了。”梨白微笑道。

九莺莺看着手里的信封,微微弯了弯唇。

她早已料到贺怀瑾到了战场必定什么也做不成,所以没有太惊讶,只是她想到淑妃知道此结果,注定要失望,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淑妃现在将贺怀瑾能在边关立功,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贺怀瑾去了一趟边关,却一无所获的回来,那么她一定是最失望的那个人。

她一直最想拥有军权,现在军权已经放到贺怀瑾的手里,他却没办法抓牢,她到时候想责怪都无人可怪,想必一定是懊恼极了。

贺怀瑾去边关的时候,他们有多激动期待,贺怀瑾回京的时候,他们就注定的失望,而璟帝也会看明白,他最出色的儿子,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子贺怀翎。

第139章 第 139 章

寒冬渐行, 待春暖花开的时候,终于即将迎来了璟帝的生辰。enbon.

今年是璟帝的六十岁生辰,必定要大肆操办, 大臣们提议借此机会好好庆祝一番, 璟帝由于许久, 最后终于在生辰前, 决定领着大家去草场围猎。

贺怀翎上过早朝, 带着这个消息回来的时候,九莺莺正坐在暖炕上看书,她手里捧着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闲书, 看得津津有味, 贺怀翎走进来都没有抬头。

这几天为期两个月的分房期终于结束了,贺怀翎整个人一改这两个月的颓然, 恢复了往日的神采飞扬,他这几天每天都精神奕奕的, 周身的阴冷都散去了不少,整个人像照进阳光一样, 散发着温柔灿烂的味道。

因为九莺莺已经知道了他装瘸的事,所以他现在在屋内已经不用坐轮椅了, 私底下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可以站起来走来走去。

他走进来看到九莺莺头也不抬的样子, 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他走到九莺莺面前,用在屋外冻得冰凉的双手捂住九莺莺的脸颊。

九莺莺当即被冰的尖叫一声, 她扔掉手里的书,去扯贺怀翎的手,九莺莺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扯下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手炉。

“怎么这么凉?”九莺莺轻轻皱眉。

“外面下雨了。”贺怀翎捂着手里的暖手炉,忍不住弯了弯唇。

九莺莺朝窗外看了看,外面果然正下着雨,她刚才看书看得太认真,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春雨淅淅沥沥,因为是早春,还带着丝丝凉风,但万物已经开始生机勃勃的发出嫩芽,看起来春意盎然。

贺怀翎扯了一个凳子在九莺莺对面坐下,道:“父皇决定在他生辰那几天,带着嫔妃和大臣们去草场围猎,好好乐呵一番。”

九莺莺忍不住撇了下嘴,璟帝既然如此迷信大师所言,那么依照大师说的话,他今年根本不能杀生,那么他就算去了草场,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看着大家围猎,也不知道他去草场有什么意思。

贺怀翎看九莺莺一副恹恹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勾唇问:“你不想去?”

九莺莺嫌弃的拨开他的手,揉了揉被弹的地方,抿唇道:“我又不会打猎,去了能做什么?还不是陪着后宫那群尔虞我诈的妃嫔们斗来斗去,一点意思也没有。”

“你不会射箭?”贺怀翎问。

九莺莺点头,“一窍不通。”

“我可以教你射箭。”贺怀翎道:“你之前不是告诉别人说是你将我从火场里抱出去的吗?你还说自己善于箭射,所以臂力强劲,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练练,免得以后露馅。”

贺怀翎想起九莺莺当初说是她用公主抱将自己抱出火场的事,就忍不住想笑,亏得大家当时都吓蒙了,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如果换个场景,估计一个个能当场笑出声来。

九莺莺听到可以学射箭,这才感觉有些期待,点头道:“也行。”

她的父亲虽然是将军,但是她还从来没有舞刀弄枪过,她有的时候看柳絮如耍剑,也觉得挺羡慕的,她如今想要学剑是来不及了,不过学学骑射还是可以的。

她上辈子也曾经跟贺怀翎一起去过草场围猎,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好,贺怀翎要装瘸扮阴翳,不能上场围猎,她要忙着应付璟帝后宫那群女人和皇室的女眷们,过得也十分疲累,所以她听说又要去草场围猎的时候,才会一点兴趣也没有。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那群女人凑在一块,简直就是大戏连连,特别是这次草场围猎正逢璟帝生辰之计,淑妃又倒台,其他人急着想要上位,不用想也知道,她们一定抢破了脑袋想要在璟帝面前积极表现。

九莺莺担心到时候自己看戏都看不过来。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庆幸,还好贺怀翎以后做皇帝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天高海阔任鸟飞了,不用跟那些女人留在后宫里争风吃醋。

到时候,她不知道会在哪个角落继续吃西瓜、赏海棠,逍遥自在,那群后宫女人,就由贺怀翎一个人来应付吧。

不然的话,她只要一想到贺怀翎以后会娶一大群女人进宫,那群女人整天要在后宫里争奇斗艳,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只为争得贺怀翎的宠幸,她就觉得脑袋疼。

更可怕的是她们还要每天跟她请安问候,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光是想一想那幅画面,就觉得心堵得连饭都不想吃了,估计到时候就算柳絮如给她做什么山珍海味吃,她也没有丝毫胃口了。

贺怀翎看她低头沉思,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又伸手在她眉心轻轻弹了一下,“想什么呢?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了。”

九莺莺没好气地抓起旁边的书,打着两下他的手背,“在想你以后后宫三千的壮丽场景!”

她想起贺怀翎左拥右抱的模样,就觉得怒火冲头,明明刚才看贺怀翎还觉得丰神俊逸,现在看贺怀翎就已经变得不顺眼起来。

贺怀翎闻言轻笑道:“我有一个小作精太子妃就已经够头疼的了,哪里还敢要什么后宫三千。”

“你才是小作精!”九莺莺气哼哼的道:“你现在说的好听,等你真的登上皇位就不会这么想了,到时候大臣们就会将如云的美女送给你。”

贺怀翎微微收敛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正色道:“莺莺,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后宫三千,更不会有什么美女如云,你无需担心此事。”

九莺莺脸颊莫名一红,心虚的道:“我、我才没有担心此事呢。”

她掩饰的拿起手里的书,心不在焉的随手翻看了两页,她的脸颊忍不住有些发烫,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刚才自己像在无理取闹一样,贺怀翎的承诺和话语里的宠溺,莫名让她有些窘迫。

贺怀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这才注意到竟然是一本闲书,他不由额头一跳。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见了书名,有一种熟悉的不详预感紧紧的笼罩了他。

书页上写着长长的一串书名,他定睛看去,神色不由一滞——《升官发财死老婆后:我坐拥佳丽三千》。

贺怀翎:“……”我不是,我没有。

贺怀翎忍不住神经紧绷,盯着九莺莺手里的书,想听着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样,低声问:“你这书……哪来的?”

他不是已经让陆成风将京城里的闲书都禁了么?怎么还有漏之鱼!

九莺莺捧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闲书,左右看了看,像怕被人偷了去一样,将书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凑到贺怀翎耳边,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是小姨母帮我偷来的。”

“偷?”贺怀翎一听跟柳絮如还有关系,就知道事情绝不简单。

九莺莺点点头,双眸明亮的道:“听,陆大人家里有不少这样的闲书,她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她知道我喜欢,就替我偷了两本出来,她说这些书反正留在陆大人那里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堆在那儿落灰,陆大人留着这些书就是做点火用的纸,还不如拿回来给我看,看完再偷偷还回去。”

“可惜她这次没有提前准备,所以没能拿出太多本,不过她已经答应我了,她下次去找陆成风的时候,一定多帮我偷几本回来。”

九莺莺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刻意放轻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她吐气如兰,呼吸柔柔地扑在贺怀翎的耳畔上,有些软,有些甜。

贺怀翎心里也跟着蔓延起丝丝柔软,但是这种柔软并不妨碍他对陆成风逐渐燃烧起的怒火。

陆成风□□就好好□□,将查收回来的闲书都放在家里做什么!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连书被偷了都不知道,到现在都还毫不知情!

九莺莺没有发现贺怀翎表情的变化,她看着手里的闲书,开心的抿着嘴角笑了笑。

她开心的道:“最近京城里的闲书特别难买,我好久没有看到新的了,我之前那几本都快被我翻烂了,有一本还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现在又能有这么多闲书看,真是太好了。”

“……”贺怀翎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站起来假装看了一眼外面的雨,犹豫了一下,看着九莺莺欣喜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真的很喜欢么?”

“嗯。”九莺莺点头,珍惜的抱着怀里的书,道:“这些书特别有意思,比绣花有意思多了。”

她平时就这几样爱好,尤其喜欢看闲书,觉得这些话本特别有意思。

贺怀翎无声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咳了一声道:“不用让小姨母去偷那么麻烦,明日我让陆成风将他家里的那些书都送到东宫来,你随便看。”

“真的吗?”九莺莺忍不住欢呼一声,激动的看着贺怀翎,“陆大人会同意吗?”

贺怀翎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忍不住绽开一抹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真的,成风留着那些书也没有用,拿来给你看正好。”

九莺莺雀跃的叫了一声,站起来伸手抱住贺怀翎的脖子,开心的跳了跳,难掩激动的大笑道:“太好了!”

九莺莺今天穿了一件鹅黄的襦裙,跳起来的时候,像一只翩翩欲飞的小黄莺,激动雀跃,叽叽喳喳。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脸上的笑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最正确的决定。

没有原则就没有原则吧,谁让娘子喜欢呢。

当然,后宫三千、太子受难记、骗子夫君……这类书,一定要能少则少!

第140章 第 140 章

屋内的宫女们忙来忙去的给九莺莺收拾着行礼, 准备着去草场围猎时要带的东西,有春杏在那里看着,九莺莺乐得当甩手掌柜, 反正她需要用什么, 春杏比她都清楚。.xinghoen.

她和柳絮如并排靠在暖塌上, 窗户大开着, 户外的暖风和煦的吹进屋里, 春雨过后,天气变得更暖了。

九莺莺捧着手里的闲书津津有味的看着,根本就停不下来, 柳絮如在旁边唉声叹气, 愁眉不展,过一会儿就叹息一声, 一声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幽怨。

九莺莺被她叹气叹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问:“小姨母, 怎么了?”

柳絮如瘪着嘴,眼巴巴的看着屋里那些收拾行李的宫女, 声音哀怨的道:“我也想去狩猎。”

九莺莺心道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难怪柳絮如听说他们要去狩猎之后, 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柳絮如道:“我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去狩猎了,我这两年自从来了京城,躲在这东宫里, 我都快忘记狩猎是什么滋味儿了。”

九莺莺安慰道:“你如果想玩,等我们回来之后,陪你去京郊那里狩猎,听说那里也有不少猎物,不比皇宫的御用草场自由有趣儿多了么。”

柳絮如露出一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来,愤慨的道:“那可是御用的草场!跟其他地方能一样吗!那里面的猎物平时用上好的食物喂养着,每一只都又肥又嫩,而且草场里的林子宽广,占地面积极大,林子里的猎物品种齐全,外面哪能找到那么多猎物?”

她想起来就忍不住手痒,艳羡的说:“我小时候跟姐姐去过一回,至今都觉得难忘,可惜姐姐过世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那是我最爽快的一次狩猎了。”

“又肥又嫩?”九莺莺没注意到其他的,对这四个字却记得尤为清楚。

“当然了。”柳絮如想起当年的美味,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侃侃而谈道:“白天在林子里狩猎,晚上回来,将那些猎物放在篝火上烤,舞姬们配着歌声跳舞,篝火还能用来取暖和赶蚊子,烤肉要烤出油光,那个时候的肉最鲜嫩,入口唇齿留香,烤肉里最好吃的地方是肥肉相间的那块肉,咬下去的时候能听到滋啦滋啦冒油的声音。”

九莺莺听得两眼放光,眼睛都快直了,她忍不住向往的说:“如果那些烤肉出自你之手……”

“那必然是更加好吃了!”柳絮如肯定的说了一句,然后循循善诱的道:“我如果在那里,会在将那些肉分为两类,一类提前腌制好,吃的时候咸香可口,用来提味正合适,另一类不用腌制,就纯靠肉香,只需要在将肉放到篝火上烤之前抹上一点油,然后在烤好之后撒上我特制的香料,那味道……别提多好吃!保证你吃过难忘。”

九莺莺被她说的食指大动,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恨不能现在就尝一尝那烤肉有多好吃。

她幻想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柳絮如这样说,简直像在故意引她上钩一样。

她忍不住警惕起来,转头看向柳絮如,谨慎的问:“你想做什么?”

“嘻嘻……”柳絮如见被发现了,不由笑了起来,用身体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讨好的道:“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跟你们一起去草场狩猎。”

九莺莺一愣,“你不是一直担心碰到父皇,不敢见他吗?如果你跟我们一起去草场,不可能见不到父皇啊。”

柳絮如是柳念如唯一的妹妹,她年幼的时候经常出入皇宫,璟帝一定见过她,她担心会被璟帝认出来,所以她一直不敢出去到处走,更不敢到皇宫附近去,这次竟然想要一起去草场?

柳絮如也知道在草场可能会遇到璟帝,但是她这次实在是按捺不住,太想跟去了。

她想了想道:“我小时候的确见过他,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小,脸又圆又肥,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脸也尖了不少,再也不是那个小胖妹了,他也许早就把我忘了,见了面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我,更何况,我就算跟你们去狩猎,也不一定要见他嘛。”

“如何能不见他?”九莺莺问,如果纯善皇后的妹妹跟去一起去狩猎,不可能不拜见璟帝的,这根本不合规矩。

“嘿嘿……”柳絮如奸笑着,又撞了撞九莺莺的肩膀,一口气直接道:“其实我想扮成你的宫女跟你们一起去狩猎。”

九莺莺:“……”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九莺莺其实也想让柳絮如跟着一块儿去,不然柳絮如一个人留在东宫里,一定很无聊,只是她不住担心如果璟帝发现了柳絮如,会招惹来什么麻烦。

她低着头仔细想了想,道:“此法可行,不过贺怀翎能同意吗?”

在京城里,没有多少人认识柳絮如,如果柳絮如混在她的贴身宫女里,应该不会被发现。

但是贺怀翎这个人处事冷静,不会冲动行事,他向来以大局为重,更不会为了去吃喝玩乐而坏了大事,他如果得知此事,九莺莺觉得他很有可能不会同意。

柳絮如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有你在他一定同意的。”

她现在对自己那个怕媳妇的外甥十分了解,只要九莺莺愿意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她笑了笑,忍不住扯着九莺莺的手臂央求道:“莺莺,等会儿你一定要帮帮我,多给我说些好话。”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跃跃欲试的眼睛,再想想香喷喷的烤肉,忍不住也跟着期待起来,柳絮如如果能够一起去草场,她就不用无聊了,她们可以一起吃喝玩乐,尽情享受。

她忍不住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

贺怀翎回家的时候,发现他的太子妃和小姨母站在屋里,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远远望去像两朵盛开的向日葵似的。

贺怀翎:“……”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忽然很想转身往回走。

陆成风现在贺怀翎身后,看着九莺莺和柳絮如放光的眼睛,也警觉地竖起身上的寒毛。

陆成风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太子,我们需要逃跑吗?”

贺怀翎整理了一下衣襟,故作淡定的道:“先观察一下,见机行事。”

“嗯!”陆成风郑重的点了点头。

贺怀翎款步走进屋内,淡定的在椅子上坐下,他抬头看着她们,身体微微绷紧,随时准备逃跑。

向日葵一号柳絮如端了一杯热茶,放在贺怀翎的手边,笑容满面的说:“外甥,来!小姨母亲手给你倒了杯茶,你慢一点喝,小心烫。”

贺怀翎警惕的看着她,每当柳絮如搬出自己小姨母身份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事要发生,绝对不寻常。

向日葵二号九莺莺也走了过来,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走到贺怀翎身后,笑靥如花的抬起手,给贺怀翎捏了捏肩膀。

她声音轻柔的说:“夫君,你上朝辛苦了,莺莺给你按按肩膀,这样有没有舒服一点?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都可以告诉莺莺,莺莺会帮你好好按摩的。”

贺怀翎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待遇,却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受宠若惊,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陆成风,陆成风很没出息的躲在门边,根本就没敢进了。

陆成风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里面,像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根本不敢靠近,他见贺怀翎看向他,不但没有进来,还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贺怀翎无语的看着这个不能指望的陆护卫,只能收回目光自己应对,他低咳一声,道:“你们不必如此,有话可以直说。”

九莺莺停住手,轻轻眨了眨眼睛,问:“我们如果说了,你会答应我们吗?”

贺怀翎迟疑道:“这具体是什么事,我才能做决定。”

九莺莺闻言垂下眸子,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声音低低柔柔的道:“小姨母刚才告诉我,你这么疼我,一定无论我说什么,都会答应我的,没想到原来是我们自作多情,你根本就不疼我,你看你都没有答应……”

贺怀翎张了张嘴,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也不是不能答应。”

“那就是答应喽!”柳絮如眼睛一亮,毫不停顿的道:“其实是我想混进队伍里,跟你们一起去草场狩猎。”

贺怀翎听到她的话,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行,如果被父皇发现了,可能会连累到柳家,不能冒这个险。”

柳家这些年尽量退到权力中心之外,就是想要避免被璟帝忌惮,会对柳家出手。

柳絮如眉头一皱,将一条腿架在贺怀翎旁边的桌子上,低着头盯着贺怀翎的眼睛,不甘心的威胁道:“贺怀翎,我是你的小姨母,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带你掏过鸟窝,到河里捉过鱼,甚至在你过生日的时候还给你煮过长寿面,你如果敢不答应我,那就是大逆不道!”

九莺莺站在旁边,眉眼低垂,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娇娇弱弱的道:“夫君,你果然不疼我,你平时说的那些承诺果然都是假的,枉费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会答应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看来你说以后不会有三千佳丽的事也是假的,你一定是说来骗我的,枉费我那么信任你,嘤嘤……我好伤心……”

贺怀翎看着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柳絮如和九莺莺,“……”这个家他可能是没法待了。

第141章 第 141 章

在九莺莺和柳絮如的双重夹击之下, 贺怀翎毫无悬念地妥协了,在出发的这一天,柳絮如成功的背上小包袱, 跟着大队一起快乐的起行。.gjipo.

九莺莺坐在马车里, 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美景, 窗外绿树青葱, 花朵绽放, 阳光明媚的照在大地上,到处都春意盎然,让人感觉生机勃勃, 胸口的浊气都一扫而空。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突然觉得能这样出来走一走,确实是一桩美事, 忍不住对草场有些向往。

柳絮如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一张帕子, 正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她许久未用的弓箭,她动作小心, 目光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弓箭是她的亲儿女, 她对待弓箭简直比对待贺怀翎这个外甥还要亲。

贺怀翎也坐在马车里, 他要装瘸, 不能跟其他皇子一样骑马前行,只能跟她们两个一起老老实实的坐着。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刚看了两页, 还没来得及往下一页翻,就被九莺莺将书抢了过去。

九莺莺把书扔到一旁,很是看不惯他出来玩还书的行径。

九莺莺指着窗外的一只鸟,有些好奇的问:“你看,那只鸟好漂亮,你知不知道是什么鸟?”

贺怀翎坐到她旁边,往窗外看了一眼,回答道:“那是黄尾鸲,黄尾鸲大小跟麻雀差不多,但是羽毛比麻雀的羽毛要漂亮一些,这只黄尾鸲的羽翼上有白斑,应该是一只雄鸟。”

九莺莺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黄尾鸲,不由觉得有些新奇,她仔细将那只黄尾鸲的模样记在心里,然后才又四处张望起来。

她一般都待在府中,很少能这样四处玩,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指了指路边的花问:“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就草丛里那种白色的。”

贺怀翎顺着她的视线垂眸看过去,狭长的眼睛轻轻眯了一下,然后解释道:“是六道木,上沉绿,下白绿,花冠白色,早春开花。”

九莺莺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柳絮如低头擦拭着手里心爱弓箭,停顿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好像有些碍眼。

她抬头看看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九莺莺和贺怀翎,忍不住嫌弃的撇了撇嘴,然后悄无声息的放下弓箭,掀开车帘坐到了马车前面去。

陆成风远远看到她穿着一身翠绿的宫女裙坐到车前,忍不住浅笑了一下,柳絮如平日大大咧咧,喜欢穿黑色劲装,今天穿着这样的衣裙,竟然有焕然一新的感觉,显得有几分女人味,远远看起来温婉可人。

打马走过来,将手里的扔给柳絮如,朗声道:“我刚才在路边摘的,现在吃正新鲜。”

柳絮如抬起袖子擦了几下梨,拿起来豪爽的咬了一口,这个梨鲜嫩多汁,味道不错,她满意的给陆成风竖了一个大拇指。

陆成风轻笑了一下,驾马回到前面的队伍里。

柳絮如目光跟着他,落在了前面领兵的宋明朗的身上。

宋明朗一身戎装驾马走在前面,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风吹起他的衣摆,他的背影看起来清风雅致,一眼望去正是风华正茂。

柳絮如忍不住看直了眼,在无人发现的地方,肆无忌惮的盯着宋明朗看,看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只知道读书的小书呆子,竟然能跟着贺怀翎成长为这样一位少年将军。

柳絮如单手撑着下巴想,早知道……她小时候就少揍他两拳了。

……

九莺莺像是有数不清的好奇心一样,一路看到什么就问什么,贺怀翎每一样都耐心的给她讲解,几乎没有贺怀翎不知道的东西。

九莺莺听他说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贺怀翎轻笑了一下,神色轻松的道:“可能因为我小时候好奇心比较重,凡事喜欢刨根问底,每当遇到不知道的东西,就喜欢去找书看,慢慢知道的东西就比较多了,而且我在边关领兵打仗的那几年,兵营里有不少来自四面八方的将士,他们懂得比较多,我喜欢跟他们聊天,慢慢就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九莺莺轻轻颔首,她不得不承认贺怀翎将来一定会是位好皇帝,他体察民情,知道民间疾苦,比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那些皇子强多了。

她上辈子可能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觉得贺怀瑾聪明能干,应该是当之无愧的太子人选。

她只能庆幸,还好上辈子贺怀翎道高一丈,不然她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边关?”九莺莺听他提起在边关的往事,忍不住问。

贺怀翎作为一位从小在金玉堆里长大的太子爷,长大后竟然会选择去边关风餐露宿,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他当时没有莫大的决心,是绝对不敢将生死置于刀尖之上的。

贺怀翎闻言轻笑了一下,“其实理由没有那么伟大,可能是年少轻狂吧。”

他靠回马车背上,回忆道:“我母后仙逝后,淑妃渐渐得宠,她掌管后宫的权利后,把后宫搞得乌烟瘴气,还总想一些蠢笨的办法来陷害我,我烦不胜烦,懒得跟她纠缠,便决定去战场走一遭,人少年时心里总是崇拜英雄的,要出去闯一闯,我当时没有多想,便带着宋明朗直接去了边关。”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一声,淑妃如果知道她费尽心思想来陷害贺怀翎的那些办法,在贺怀翎这里只得来一句‘蠢笨’,她估计会气得吐血。

贺怀翎继续道:“我和明朗两人一路上豪情万丈,觉得即使在边关风餐露宿,也比留在京城里跟他们勾心斗角来的有趣。”

九莺莺忍不住对那时候的贺怀翎有些好奇,“你去了边关之后,就立功了么?”

九莺莺记得那个时候京城都传闻太子殿下其实是战神降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当然不是。”贺怀翎想起以前的事,目光里流露出些许开怀的神色。

他勾着唇角道:“我刚去的时候,也只会纸上谈兵,受了不少打击,淑妃还趁着我去边关的时候,想要在战场上刺杀我,我险险躲过去了几回,才在各种磨砺中,变得聪明起来,后来我沉淀心情,跟着那些老兵一点一点的积累经验,才有了后来的战功,我还记得第一次胜利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写信给父皇,让人快马加鞭的传回京城,当天晚上我开心的一夜没睡……”

他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声音也戛然而止。

那个时候,他胜利之后第一个想要分享成功喜悦的人就是璟帝,璟帝那个时候,也是真心的替他骄傲和开心,只是没想到后来他的功勋越来越多,璟帝也越来越笑不起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之中百遍了。

如果他没有那些威赫的战功,也许他与璟帝的父子之情就不会到了如今这样百般猜忌的地步,他也就不用装瘸这么多年了。

如今回忆起来,贺怀翎也不知道这些战功对他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是年少时的那份热血和冲动,好像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九莺莺看他倏然黯淡下来的脸色,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由也跟着有些难过。

纯善皇后仙逝多年,璟帝本该是贺怀翎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猜忌最深的那个人。

九莺莺明白,贺怀翎即使再强大,心里也会有普通人的伤心和难过,而这些伤心和难过,他平时没有表露出来过,偶尔才会稍微流露出来。

九莺莺想了想,牵起贺怀翎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手里轻轻捏了捏。

她低头看着贺怀翎的手心,装作若无其事的道:“你那些战功不止是一份功勋,它还代表着你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你的每一份功勋都让百姓免于流离失所,让边关更加安稳,让你不枉在这世间活一世,你对得起天地良心、百姓和亡魂,这就够了。”

她抬头看着贺怀翎,语气真诚而慎重的道:“其他人的猜忌和奸诈都跟你的功勋无关,也跟你本人无关,他们的猜忌和奸诈都是因为他们心思不正,他们与其说是猜忌你,不如说是惧怕你。”

“你活得坦坦荡荡,不必为了他们那份卑鄙的心思负责,更不必为了他们的猜忌和惧怕,放弃自己一直执着坚持的底线。”

贺怀翎愣了愣,诧异的看着九莺莺近在咫尺的脸颊,九莺莺说这番话的时候格外的温柔,低垂的眉眼里流露出怜悯的神色,她的目光里有心疼、有愤慨,也有说不尽的关心。

贺怀翎的胸口难以抑制的发着热,他有一种想要拥抱九莺莺的冲动,他也这么做了。

他伸手将九莺莺抱进怀里,闭上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九莺莺在他怀里怔了一下,她虽然每天早上都会在贺怀翎的怀里醒来,但是这个拥抱和平时的拥抱一点也不一样。

她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贺怀翎身上清冽的味道也变得更加好玩。

她的心跳声渐渐和贺怀翎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

她的脸颊忍不住微微一红,待在贺怀翎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一样,好像她动一下,就会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马车外的微风徐徐的吹进来,两人的墨色的发丝偶尔被风吹在一起,时而纠缠不清,时而难舍难分,仿若欲说还休。

第142章 第 142 章

来到草场之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了太久马车腿麻了,璟帝下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差点摔倒, 还好旁边的贴身太监及时扶住了他。.zhongqien.

他可能是受了些惊吓, 进了帐篷之后, 就立即命太医进去诊治, 然后直接在帐篷内休息,一直没出来,也没人敢进去打扰。

璟帝在帐篷里休息, 众人不用忙着伺候, 乐得轻松,逍遥自在的在草场里各玩各的。

淑妃如今被贬, 身份低微,自然没办法跟来草场围猎, 如今后宫无主,妃嫔们人人都想上位, 斗得热火朝天,也因为后宫无主, 现在没有人管束她们, 所以她们相比起以前, 变得更加散漫和放肆,没有以前那么多规矩。

这次跟来的嫔妃们,见璟帝闭门不出, 忍不住开始争先恐后的示好,熬汤的熬汤、祈福的祈福,甚至还有嫔妃拿着一炷香,跪在璟帝门口不起,说要感动路过的神明,保佑璟帝身体健康,无病亦无灾。

九莺莺看她们热火朝天的忙碌,觉得是甚是有趣,忍不住四处看了看,算是见识到了花样百出的争宠手段,最后,她笑够了,才目光艳羡的看向树林的方向。

刚到此处的大臣们已经迫不及待的骑上马,像撒了欢一样奔向树林,隔着远远的,都能听到马蹄声和他们兴奋的欢呼声。

九莺莺就没有他们那么开心了,这里虽然景致宜人,但是她心里还是忍不住郁闷,因为她发现贺怀翎和柳絮如就是两个大骗子!

她双手抱胸,低头瞥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贺怀翎,冷声问:“你不是说来了草场之后,你要教我射箭吗?请问你坐在轮椅上要怎么教?”

这里这么多人,人多眼杂,贺怀翎根本就不可能站起来教她,可是贺怀翎如果坐在轮椅上又不够高,连箭靶都够不到,更何况,她总不能蹲在地上学吧?

贺怀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低咳了一声道:“……我可以晚上教你。”

“呵……”九莺莺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又转头看向旁边低眉垂眼装宫女的柳絮如,“宫女能光明正大的上场骑马狩猎吗?”

柳絮如心虚低头。

九莺莺气道:“你们两个一个要装瘸,一个要装宫女,都不能去狩猎,晚上拿什么食材烤肉?”

骗子,都是大骗子。

柳絮如眼睛心虚地转了转,“……我本来也是想晚上再偷偷出去狩猎的。”

“哦。”九莺莺直接气笑了,看着他们姨甥二人道:“失敬失敬,没想到你们还是两只猫头鹰,专门在夜里行动。”

贺怀翎:“……”

柳絮如:“……”

陆成风站在旁边,看着面色窘迫的贺怀翎和柳絮如,自告奋勇的道:“太子妃,臣可以教你射箭,臣的箭术虽然不如太子,但是教你应该没有问题。”

他拍着胸口,笑的一脸傻白甜。

“不行!”贺怀翎直接否定。

他薄唇轻抿,抬头目光冰冷的向陆成风射了几个冷刀子。

陆成风:“……”天怎么忽然就凉了?

他讷讷的摸了摸鼻子,继续自告奋勇的道:“那我去林子里狩猎,将猎物带回来烤肉吃。”

“你知道什么猎物好吃吗?”柳絮如一脸嫌弃,看着林子的方向,声音向往的道:“我享受的是狩猎的过程和回来之后吃肉的过程,缺一不可。”

九莺莺在草场上走了两步,郁闷的低头思索着。

陆成风虽然能教她射箭,但是此法明显行不通。

她作为太子妃,每天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陆成风是一名男子,如果由他来教她射箭,一定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毕竟她和贺怀翎感情不和的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现在再插进一个陆成风,等着看戏的人一定会兴奋不已。

至于烤肉,虽然谁猎到的猎物都一样,但是柳絮如亲自挑选的猎物,一定更加的好吃。

九莺莺在原地走了一会儿,思索着有什么方法可以解决这些难题。

不远处一名大臣打马奔向林子里,怀里抱着他新娶进门的小妾,小妾在他怀里笑得花枝招展,不时撒娇的‘嘤嘤’几声。

九莺莺听到他们笑声,忍不住抬头望了过去。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们,忽然眼睛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她回头看向贺怀翎和柳絮如,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对他们打了一个响指,“我有办法了!”

贺怀翎和柳絮如看到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全身的汗毛都警觉的立了起来,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两刻钟后,马场的空地上,贺怀翎在陆成风的搀扶下,被扶上了马。

旁边的几位大臣,目光担忧的的看着他们,急得冷汗都流下来了。

“太子!您腿脚不便,不能骑马啊!请您三思,快下来!”

“殿下,您虽然双手有力,能控制得了缰绳,但是您的腿脚却无力,如果遇到危险根本无法逃脱,千万不可啊!”

“陆大人,您小心一点扶着,千万别将太子摔了!哎呀……这不是胡闹么!真是急死老臣了,殿下!您身体贵重,是千金之躯,不能逞强啊!”

……

贺怀翎面无表情地坐在马匹之上,对众臣的反对无动于衷,他无悲无喜甚至是有些茫然的坐在那里,一脸怀疑人生。

那几位大臣伸手揉了揉眼睛,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们竟然觉得太子殿下的表情看起来不只是茫然,甚至可以说是茫然无助了。

九莺莺一袭劲装,大步走过来,看着大臣们微微一笑,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她抓起马鞭,朗声道:“诸位大臣请放心,我会保护好太子的,你们无需担心。”

九莺莺笑容爽朗从身后将贺怀翎拥在怀里,拽住了缰绳。

众臣声音一滞,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们目光惊恐的看着贺怀翎和九莺莺的姿势,因为太过惊讶,他们连开口反对都忘了。

贺怀翎全身僵硬的靠在九莺莺怀里,声音同样僵硬无比的低声问:“一定要这样吗?”

“当然。”九莺莺脸上继续保持微笑,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谁让你现在是一个不便于行的瘸子呢?乖。”

贺怀翎:“……”自作孽果然不可活。

众臣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们,有几位老臣,忍不住连连叹息,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自己的腿,恨不能将自己的腿送给太子殿下。

九莺莺转过头,朝柳絮如的方向点了下头,对陆成风扬声道:“麻烦陆大人将我那宫女带上,没她在身边伺候我会不习惯。”

“是!”陆成风装模作样地应了一声,然后翻身上马,将柳絮如一起拉了上来。

柳絮如坐在陆成风身前,全身不适的扭动了几下,那些大臣还在那里看着,她不敢有大动作,只能继续装作‘小鸟依人’的坐在陆成风的怀里,脸颊已经皱成了一团。

她转头羡慕的抬头看了一眼九莺莺,忿忿不平的道:“其实我们也可以用他们那个姿势。”

陆成风拽住缰绳,提醒道:“你现在是一个娇柔的宫女,不会骑马,这个姿势更安全。”

他认识柳絮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柳絮如面前这么有男子气概,不由有些兴奋,就连拽缰绳的动作都比平时利落不少。

柳絮如轻哼了一声,咬牙道:“陆成风,你别嚣张。”

陆成风偷笑了一下,朗声道:“这位宫女,你坐姿端正一点,别扭来扭去的,小心将马惊了,把我们两个都摔下去。”

柳絮如狠狠磨牙,偷偷瞪了他一眼,愤愤难平的扭过头去,待看到马背上挂的弓箭,她才稍觉安慰,为了能进林子深处围猎,她忍!

九莺莺坐在贺怀翎身后,看着贺怀翎僵硬的背影,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揶揄道:“殿下,您身子怎么如此僵硬?可是感觉害怕?您如果害怕的话,就转过身抱住我的腰,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大臣们听她这样说,更加难以直视,他们看着‘柔弱无助’的坐在太子妃身前的太子,心痛难当。

其中一位老臣,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声音开口道:“请太子妃三思,您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保护得了太子!您快将太子放下来吧,不可为了一时玩乐,如此冒险啊!”

“殿下既然已经来了草场,哪有不去玩一番的道理,大人莫要瞧不起女子,女子也可以很有力气,您放心,我一定保护得了太子。”九莺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了笑,道:“况且,还有陆大人跟在我们身边保护,一定不会有事的,请诸位大人放心。”

众人哑口无言,刚才说话的那位大人张了张嘴,终究是辨无可辨,只能摇头叹气,不忍再看,背过身去。

九莺莺再次看向贺怀翎,含笑打趣道:“殿下,您到底要不要抱住我的腰啊?我看您害怕到身体如此僵硬,实在是心疼,你我是夫妻,你不必见外。”

贺怀翎转头默默的看向她,眼神幽怨。

九莺莺忍不住笑得更加灿烂,就在她以为贺怀翎要撂挑子不干的时候,贺怀翎忽然从善如流的半转过身。

她不由一愣。

贺怀翎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声音没有起伏的道:“那就劳烦太子妃了。”

九莺莺低头看他,“……”你这位太子殿下脸皮好生的厚。

贺怀翎不为所动,‘柔弱’的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九莺莺:“……”您要不要也学刚才那位小妾那样,‘嘤嘤嘤’几声?

第143章 第 143 章

四人骑马穿过树林, 一路直奔树林深处,待远离人群之后,贺怀翎结果九莺莺手里的缰绳, 将九莺莺的胳膊圈在了自己的腰上。.gjipo.

九莺莺骑了这么久的马早就累了, 乐得轻松, 靠在贺怀翎的背上休息起来。

贺怀翎肩宽腰细, 九莺莺靠在他的背上, 胳膊抱着他的腰,别提有多舒服了。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劲装,墨发用一根玉簪固定, 发丝爽利的披在身后, 春风拂面,草长莺飞, 裙摆随风飞扬。

贺怀翎不见了平日装瘸时的阴沉,恢复的朗朗少年的青葱模样, 他一袭黑衣,剑眉星目, 骑于高马之上,如初升的太阳, 灼灼其华。

柳絮如的马就在他们旁边, 在远离众人视线的时候, 柳絮如就已经毫不犹豫的将陆成风推开,自己抢了马鞭,打马前行, 陆成风委委屈屈的坐在后面。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豪爽的骑过马了,兴致上头,她不由越骑越快,吓得陆成风尖叫连连,再也不见刚才的勇猛,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柳絮如兴致来了,根本听不进他的话,依旧自作主张地不断打马前行,逐渐超过九莺莺和贺怀翎的马。

陆成风趴在柳絮如身后,在颠簸的马背上逼于无奈的抱住了柳絮如的腰,嘴里不住大喊着,“慢一点……柳絮如,你别骑这么快!”

“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叫什么叫!老实坐好!”

柳絮如视他的话如耳旁风,不一会儿,就带着陆成风飞快的消失不见了。

九莺莺听着陆成风越来越远的尖叫声,对他投去了一抹毫不同情的眼神,然后悠哉悠哉的晃了晃腿。

贺怀翎没有像他们骑那么快,而是不紧不慢的打马前行,九莺莺坐惯了软轿,一定不习惯骑马,如果马背太过颠簸,贺怀翎估计她会很难受。

他们两个这样慢慢往前行,一边走一边赏景,别有一番滋味。

这林子里果然像柳絮如所说那样,里面有各类飞禽走兽,除了特别大和勇猛的野兽之外,几乎品种齐全,九莺莺有很多都没有见过,不由看得眼花缭乱。

两人骑马累了,就下来走一会儿,贺怀翎手里牵着马,九莺莺从路边摘了一朵花拿在手里,悠闲自在的晃动着,两人边走边玩,一点儿也不在乎能打多少猎物。

贺怀翎看了一眼马背上的箭篓道:“等会我教你射箭。”

九莺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现在到处看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情学射箭。

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丛林,有些担心的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我们走这么远,等会儿会不会迷路?”

“我来过。”贺怀翎道:“我除了装瘸这两年之外,几乎每年都要来这里围猎,我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你放心,就算迷路了,我也能带你走出去。”

九莺莺这才放心下来,安心的四处张望着,这林子里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树木和花草,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小兔子,她忍不住看的兴趣盎然,有些乐不思蜀。

贺怀翎看她眼眸明亮,一副好奇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一直拿着的那朵花,抬手插到了她的墨发上。

他之前画过一幅九莺莺乌发里斜插着海棠的画,那幅画他全凭想象所画,如今他真的见到了九莺莺头上簪花的模样,才知道这样的画面究竟有多美,他的想象和画笔都不及九莺莺姝色昳丽的万分之一。

他盯着九莺莺看了许久,目光有些怔愣和痴迷。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抬手摸了摸鬓上的花,弯唇笑了笑,阳光穿透树林落在她的脸上,真真的人比花娇。

林子深处有一条长长的河流,河水清澈,一眼能清晰的望到水底的鹅卵石。

九莺莺走过去,看着清澈的水面,忍不住蹲下,将手放在水里浸湿。

河水清凉,潺潺流水穿过指缝,格外的舒服,如果不是碍于贺怀翎在这里,九莺莺早就想脱了鞋,在河水里走两圈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的贺怀翎,贺怀翎一身墨色锦衣站在水边,负手而立。

他似乎怕被水溅在身上一样,站的地方离河水有一步之遥,身上的锦衣没有一丝褶皱,远远看去矜贵而疏离,与这里格格不入,尊贵而华丽。

九莺莺眼睛转了转,忍不住扬起一抹坏笑,突然扬起水往他身上泼了两下,嘴里大喊着,“夫君,你的衣摆上有虫子,我帮你赶虫子!”

贺怀翎愣了一下,动作缓慢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湿了的衣摆,又抬头看了看九莺莺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九莺莺这个小作精故意的。

他看着九莺莺,淡定的卷起袖子,然后走到河边蹲下身,将水扬向九莺莺。

她看着贺怀翎淋湿之后一脸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嘲笑贺怀翎,就被贺怀翎泼了一身水。

这次愣住的人变成了九莺莺,她没想到看起来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做打水仗这种幼稚的事。

她惊讶过后,连忙往后躲去,然后不甘示弱的将水扬了回去,贺怀翎也没有放松警惕,一边闪躲一边扬水。

周围水花纷飞,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就连风也暖融融的,衣服湿了也一点都不冷。

阳光明媚的照下来,清澈的河水滴在九莺莺的脸上,打湿了她额前的乌发,她肌肤柔嫩,水洗过后粉嫩的脸颊看起来吹弹可破,水珠顺着她小巧的下巴滴落,显得她更加清丽出尘,明媚的面容比水珠还要干净,巧笑倩兮,像一朵在晨露中含苞待放的花朵。

贺怀翎泼水的动作放慢了下来,看着九莺莺半天都没有移开目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九莺莺却倏然指着水面,声音有些激动道:“有鱼!你快看,水里有鱼!”

“……”贺怀翎回过神来,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想要说什么,可他知道那些话似乎很重要,差点就脱口而出。

贺怀翎顺着九莺莺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一条鱼在那里游来游去,它听到九莺莺的惊呼声之后,受到惊吓,赶紧扭着尾巴逃跑了。

九莺莺看着游走的那条鱼,可惜的喂叹了一声,她本来已经看到红烧河鱼在向她招手了,没想到转眼就不见了。

她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贺怀翎,可怜巴巴的道:“我想吃鱼,你给我捉鱼。”

贺怀翎轻轻挑眉道:“我是太子,岂可下水捉鱼?”

贺怀翎作为太子,有他自己的坚持,捉鱼这种有损形象的事,他三岁以后就没有再做过了。

九莺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不可以吗?”

贺怀翎犹豫了一瞬,坚定而沉重的摇了摇头,原则和底线岂可轻易打破?

他是一个有坚持、有原则、有底线的太子,绝对不会因为娘子的三言两语就轻易动摇。

九莺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左右晃了晃,声音娇软的说:“相公,你娘子想吃鱼。”

贺怀翎:“……”

一刻钟后,贺怀翎站在河水里,裤腿撸到膝盖的位置,衣摆掖在金丝碧玉腰带上,袖子也撸了起来,他手里拿着一支利箭,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面,低声问:“要哪一条?”

九莺莺站在水边,抿着嘴角笑,眼睛兴奋的盯着湖面,指着河水道:“我要最大最肥的那一条!就是看起来最好吃的那一条!”

贺怀翎看着河里游来游去的肥鱼们,实在分不出来哪只看起来最好吃。

这里在林子深处,很少有人过来,所以每一条鱼都养得又大又肥,看起来鲜嫩可口。

贺怀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湖边兴奋的直跳的九莺莺,又把袖子往上捋了捋,他看着河水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几乎每一条都不想放过。

只要多抓几条,总有一条会是最好吃的。

贺怀翎抬起手里的箭,聚精会神的盯着河面看,九莺莺站在河边,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像怕惊到河里的鱼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贺怀翎等了须臾,一群鱼摇摇晃晃地游了过来,他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手里的箭,目光紧紧的盯住最大最肥的那一条。

待鱼游至眼前,他神色一动,拿着手里的箭猛地插着上去,鱼群吓得落荒而逃,水花翻飞。

贺怀翎勾唇,满足的将箭上的两条鱼举了起来。

九莺莺在岸边惊讶的捂住嘴,忍不住欢呼一声,跳起来拍手道:“好厉害!竟然能一次抓到了两条鱼!”

贺怀翎以前没有抓过鱼,她以为贺怀翎能抓住一条鱼就不错了,没想到贺怀翎竟然一次抓住了两条,不由惊喜万分。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因为惊喜而睁大的眼睛,心里难得一见的虚荣心得到了异常的满足,他看着手里的鱼,轻轻一笑,竟然觉得比打胜仗时还要有成就感。

他抬脚走至河边,将鱼放进竹篓里,九莺莺迫不及待的在竹篓旁蹲下,低着盯着那两条白嫩的河鱼看,然后贺怀翎满意的又听到了九莺莺的一句夸奖。

他心情大好,在九莺莺期待的目光中,弯唇道:“我再给你抓一条黑色的。”

九莺莺眼睛一亮,使劲点了点头,不忘叮嘱道:“还要最大、最肥、最好吃的那一条!”

贺怀翎轻轻颔首,毫不犹豫的拿着手里的箭,再次走回了河里。

至于原则和底线……在娘子的夸奖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第144章 第 144 章

九莺莺和贺怀翎回到草场的时候,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爬到了夜空中,星星撒满天际, 草场四处亮着灯笼。.xinghoen.

陆成风和柳絮如已经将篝火点燃了,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 一个扭头朝左坐着, 一个扭头朝右坐着, 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谁都不肯先说话。

九莺莺走过来,看到他们这样, 不由笑了笑, “你们两个怎么了?”

柳絮如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回过头, 看到了她,眼睛顿时一亮, 站起来说:“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她看着贺怀翎手里拿的竹篓, 摩拳擦掌的道:“快快快!把你们的猎物拿出来给我挑挑,看看哪个能烤来吃。”

贺怀翎将竹篓上的盖子打开。

柳絮如凑过去一看, 鱼腥味儿扑面而来, 她不由愣了一下, 抬头道:“……鱼?”

“嗯。”九莺莺含笑看了一眼竹篓,问道:“可爱吧?”

“……可爱。”柳絮如敷衍的点了点头,显然对那几条鱼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走过去围着马转了一圈, 马背上除了弓箭,再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她拧眉问:“猎物呢?”

九莺莺骄傲的拍了拍竹篓,“这些鱼就是我们的猎物,抓了一下午呢。”

柳絮如回头,诧异的看着贺怀翎还没有干透的衣摆,问:“你们用什么抓鱼?不会用手吧?”

“箭啊。”九莺莺理所当然的拍了下手,眉飞色舞的问:“我夫君是不是很聪明?”

贺怀翎被她炫耀的语气逗笑了,没忍住心情极好的弯了唇角。

柳絮如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伸手指了指竹篓,又指了指马背上放着的弓箭。

“你们两个……”她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的道:“拿着弓箭、骑着马进林子里,就是为了用箭抓鱼?”

她忍不住怀疑人生,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自己耳朵有问题,还是贺怀翎和九莺莺的智商有问题。

她等了一晚上,期待中的烤兔子、烤野猪、烤鸡腿……就这么变成了烤鱼!

九莺莺笑道:“鱼不挺好的么?白白嫩嫩,鲜嫩可口,对了,你们两个都猎到了什么猎物?”

她看着篝火,忍不住对晚饭充满了期待,他们抓来的这几条鱼可以烤来吃,再加上柳絮如和陆成风猎来的猎物,必定能饱餐一顿,想想都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提起这件事,柳絮如却是神色一暗,更郁闷了,她怒火中烧的瞪了一眼陆成风,气道:“你问他!”

陆成风在石头上转了个圈,背过身去,声音僵硬的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柳絮如轻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都怪他!我本来猎到了几只兔子,就挂在马背上,结果那些兔子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他牵着马往前走,竟然连兔子掉了都不知道,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马背上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九莺莺抬头看了一眼柳絮如和陆成风之前骑的那匹马,那匹马正在不远处低头吃草,马背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柳絮如,你还好意思说我?”陆成风愤愤不平的回过身,反驳道:“太子、太子妃,你们给我评评理,我弄丢了那几只兔子是我不对,但是如果弓箭还在,我们大不了再多猎几只猎物就行了,结果她竟然把弓箭也弄丢了!最后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又一只猎物从我们眼前溜走。”

他想起那一只只肥硕的猎物在他眼前溜走,就觉得心痛难忍。

柳絮如心虚的张了张嘴,反驳道:“我当时急着把抓到的兔子绑起来,随手把弓箭放在了石头上,谁知道竟然弓箭竟然能从石头上滑下去,还正好掉到山谷里!这也出乎我的预料,总不能怪我吧?”

“那兔子掉了也不能怪我啊,你当时就走在我旁边,你不是也没看见么?”陆成风郁闷,觉得自己颇为委屈,他在前面牵马,哪里能看到后面的兔子掉了?可柳絮如闲着没事,也不用牵马,不是也没有发现兔子掉了么。

“我就是没看见怎么了,你还敢跟我……”柳絮如还想反驳,九莺莺赶紧将她拦了下来。

九莺莺算是听明白了,他们两个争来争去,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只猎物也没有带回来,今晚就只能吃这几条鱼了。

她看了一眼竹篓,心里有些庆幸的想,还好今天贺怀翎抓了不少鱼,应该够吃了。

她好声好气的劝道:“小姨母、陆大人,你们快别争了。”

贺怀翎也道:“这个结果是你们两个共同努力的结果,你们就不要互相推辞了,你们都表现得很好,别人打猎,你们放生,功德一件。”

柳絮如:“……”好久没揍外甥了。

陆成风:“……”我虽然不敢打太子,但是你小姨母敢。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眼睛里燃烧起来的小火苗,赶紧救贺怀翎于水火,开口道:“我们今晚就吃鱼吧,这些鱼特别新鲜,如果烤着吃,味道应该也不错。”

柳絮如怒火未消,还想就刚才的事争辩几句,九莺莺见状,连忙故意恰到好处的激道:“小姨母,你该不会是不擅长做烤鱼吧?”

柳絮如横眉一竖,她向来最讨厌别人说她厨艺不好,听到九莺莺的话,哪里能忍。

她瞪了九莺莺一眼,一把将竹篓抢过来,轻哼一声道:“谁说我不会做鱼?我最擅长做鱼了,鱼肉细嫩,如果烤得恰到好处,比烤肉还要好吃,我今天非要好好露一手,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烤鱼!”

她将竹篓扔给陆成风,余怒未消的道:“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快点去河边把鱼收拾干净。”

陆成风虽然不想承认自己有错,但是也不敢再惹怒柳絮如,他老老实实接过竹篓,朝河边的方向走了过去。

柳絮如留在原地,将腌料准备了一下,又把篝火烧得更旺了一点。

九莺莺走过去,看着柳絮如手里的各种食材,问:“我们两个能做什么?”

柳絮如嫌弃的看了一眼她和贺怀翎,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别在这里捣乱,赶紧老实呆着去,等着吃就行了。”

九莺莺和贺怀翎:“……”感觉到了来自小姨母深深的嫌弃。

他们两个听话的后退一步,让出地方。

柳絮如想了想,忍不住担心的放下手里的器皿,道:“我还是去看看吧,免得陆成风等会再把鱼弄丢了。”

柳絮如说完就急匆匆的朝河边跑了过去。

九莺莺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贺怀翎还有些湿的衣摆,道:“离吃饭还有一会,你回帐篷换身衣服吧。”

贺怀翎抱着她的肩膀一起往帐篷走,“你也去换件衣服吧,我们两个都一身鱼腥味。”

九莺莺忍不住开怀的笑了两声,踢了他一脚道:“殿下,你不会想走回帐篷吧?回你的轮椅上坐着去。”

贺怀翎脚步一顿,今天玩得太开心,他差点忘了装瘸这件事。

九莺莺将早就放到一旁的轮椅推了过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揶揄道:“来吧,殿下。”

贺怀翎低咳一声,走到九莺莺面前,低头看着轮椅,忽然道:“委屈你了。”

九莺莺愣了一下,然后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道:“没事,我早就想开了,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装瘸的狗……”

九莺莺声音一窒,太过得意忘形,差点把心里话说出来,她抿了抿唇,赶紧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贺怀翎挑眉道:“嫁给装瘸的狗什么?”

九莺莺眼睛心虚的转了转,“什么狗?哪有狗?你听错了……”

贺怀翎摸着下巴道:“让我想想,嫁给装瘸的狗男人……然后呢?”

九莺莺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狗男人’?”

九莺莺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贺怀翎唇边的笑意加深,伸手捏住九莺莺的下巴,轻轻晃了晃。

他低头看着她明亮的杏眼,声音磁性低沉的道:“九莺莺,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喊过我多少声‘狗男人’?”

九莺莺轻轻眨眨眼,对自己的壮举很是惊讶,她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喊过贺怀翎?她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贺怀翎微微低着头,明明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月凉如水,贺怀翎皎洁的面容,看起来干净清隽,下颌棱角分明,狭长的眼睛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格外的专注,漆黑澄澈,比九莺莺今天看到的河水还要干净,好像一眼能看见他的心里。

九莺莺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狗男人,你真好看。”

贺怀翎自动忽略了前面的称呼,嘴角无法抑制的往上翘了翘,随后他努力将唇角的弧度扯平,故作淡定的道:“你矜持一点,不要整天花言巧语。”

九莺莺眉眼弯弯的问:“你喜不喜欢听?”

贺怀翎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挑眉道:“让我捉鱼的时候还叫夫君,现在就叫狗男人,太子妃用完就扔,很有始乱终弃的潜质?”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起来,似真似假的道:“那太子殿下可要好好表现,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跑了。”

贺怀翎在轮椅上坐下,不以为意的道:“你都是我娘子了,还想往哪里跑?”

九莺莺推着他往前走,沉默片刻,看着他的背影,尽量语气轻快的道:“狗男人,我如果跑了,你会想我么?”

贺怀翎声音清润,给了九莺莺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我会去找你。”

九莺莺怔了怔。

第145章 第 145 章

九莺莺和贺怀翎简单洗漱过后, 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回到了篝火旁。enbon.

他们没有让草场的护卫们跟着,只有贺怀翎自己的暗卫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暗中保护他们, 顺便不让其他人靠近, 给他们把风。

夜里的草场显得有些宁静, 璟帝那里到处都是巡逻的护卫, 官员大臣们互相走动,在一起吃喝玩乐,热闹无比, 还好他们挑的位置远离人群, 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他们不敢大张旗鼓,毕竟柳絮如身份敏感, 贺怀翎今天兴致所致,也没有坐轮椅, 他们挑个僻静的地方,不会被人发现, 吃的也更自在一些。

草场的地势不平坦,有很多地方坑坑洼洼, 夜里又看不太清楚, 九莺莺几次差点跌倒, 还好贺怀翎及时扶住了她。

后来,贺怀翎不知不觉就一直牵着九莺莺的手,没有松开。

九莺莺莫名觉得手心有些灼热, 他们静静的往前走着,谁都没有开口,牵在一起的手也一直没有放开。

两人走了一会儿,远远传来一阵扑鼻而来的鱼香,咸香四溢,鲜嫩无比。

九莺莺鼻子轻轻动了动,不由精神一震,兴奋地加快了脚步,像个小馋猫一样闻着鱼香味就去了。

贺怀翎看到她走得越来越快,不由笑了笑,跟了上去。

他们两个一个身材颀长,一个身姿窈窕,相携走过来,十足的亮眼。

陆成风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不由摇头晃脑地感叹了几声只羡鸳鸯不羡仙,目光中是忍不住的羡慕。

宋明朗也坐在篝火旁,现在夜深人静,周围没有什么人,他也不用顾及那么多,白日他要在贺怀翎面前装出一副背叛者的姿态,现在趁着夜色才有机会来找好友们畅饮一番。

贺怀翎和九莺莺走过来,含笑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

篝火上的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外焦里嫩。

柳絮如看到九莺莺,就将最大的那条鱼递给了她,笑道:“外甥媳妇,快来尝尝我的手艺,保证你吃过这一回,这一辈子都难忘。”

九莺莺听到她的称呼,忍不住笑了笑,装模作样的鞠了一躬,道:“谢谢小姨母!”

柳絮如不由笑得一脸开心。

宋明朗坐在草坪上,手里拿着酒壶,跟平日的儒雅严谨看起来,显得有些潇洒不羁。

他看着她们两个,忍不住打趣道:“难得遇见没有被柳姑娘揍过的人,太子妃着实令人佩服。”

柳絮如脸颊一红,嗫嚅道:“我、我也不是经常揍人,就是偶尔火气上来了,控制不住……”

九莺莺知道她对宋明朗的心思,笑了笑,夸奖道:“宋大人,得不错,她为人爽朗,粗中有细,对亲人和朋友不但讲义气,还有温柔的一面,她的厨艺更是不可多得,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

柳絮如被九莺莺夸的脸颊更红,不由愣了愣,她觉得自己没有九莺莺说得那么好,但是又忍不住开心,特别是有些想知道宋明朗的反应。

她飞快的看了一眼宋明朗,红着脸转过头去,神色慌张的对九莺莺说:“我、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我再给你的烤鱼上加点香料。”

平日她比谁都爽朗,现在在宋明朗面前被这般夸奖,却忍不住窘迫害羞起来。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羞红的脸颊,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她没想到柳絮如在喜欢的人面前竟然也会如此害羞。

柳絮如假装低头给九莺莺手里的烤鱼加香料,神色认真,目光专注,但是耳朵却不自觉竖了起来。

宋明朗没有多想,只是抬了抬手里的酒壶,不以为意的道:“柳姑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如果能少打我一点,更温柔一点那就更好了。”

他现在做噩梦的时候,偶尔还会梦到柳絮如小时候拿着一根柳条到处追他,虽然有些可笑,但柳絮如对小时候的他而言,确实是‘小霸王’一个。

陆成风在旁边看了柳絮如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她会变温柔?我才不信么,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柳絮如不服气的抬起头,她喜欢的人现在就在这里,她哪里容得了陆成风如此诋毁。

她瞪了陆成风一眼,怒火中烧的道:“谁说我不会?我、我今晚就温柔给你们看!”

大家全身一震,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不约而同的惊了。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柳絮如看到他们惊讶的目光,不由觉得更不服气,她拿起酒壶,清了清嗓子,尽量放柔声音道:“小女子给大家倒杯酒大家,大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她粗生粗气惯了,不会像其他女儿家一样会娇柔的说话,只能尽量压低声音、模仿语气,不由学得有些四不像。

陆成风忍不住夸张的大笑了一声,拍着腿的道:“哈哈哈……有事尽管吩咐哈哈……你这不是温柔,你这是扮宫女扮上瘾了,真把自己当宫女了。”

柳絮如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先给他倒了一杯酒,冷哼道:“喝你的酒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陆成风旁边的宋明朗,声音再次温柔下来,面颊微红的低语道:“宋大人,你多喝一点,这酒是我亲自酿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她的声音这次真正的温柔起来,尾音带着一丝紧张的轻颤,这是一名女子对心仪男人独有的温柔,可惜在场的三个大男人没有人一个人发现她藏在小心翼翼里的真心。

宋明朗抬着酒杯,轻轻嗅了一下杯里的酒,闻着酒香,笑了笑说:“多谢柳姑娘,一看就是好久,我今晚非要畅饮个痛快。”

柳絮如红着脸低了低头,轻声说“”“叫我絮如就好。”

这句话,柳絮如曾经装作无意的对宋明朗说过无数次,不过宋明朗从来没有一次当真过。

这次也跟往常一样,宋明朗不以为意的道:“我与太子私下既为朋友,你是太子的小姨母,便是我的长辈,无论我们年纪是否相仿,我都不能逾越,若直呼姓名,实属无礼。”

柳絮如失望的垂下眸子,她这个长辈不能再多说什么,沉默无言的给九莺莺和贺怀翎一人到了一杯酒。

九莺莺虽然心疼柳絮如,但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能掺言过多,以后会如何发展,只能看他们两个有没有缘分了。

九莺莺闻着杯子里的酒香,好奇的低头看了一眼,她刚想尝一尝柳絮如这次亲手酿的酒是什么滋味,就被贺怀翎将杯子夺了过去。

贺怀翎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喝了,免得等会儿喝多了,又变成小哭包一个。”

九莺莺被贺怀翎揭穿上次醉酒后,忍不住哭了的事,雪白的脸颊上忍不住染了点薄红,窘迫的低下头。

她不就是一时伤感,忍不住掉了两滴泪么!怎么就成小哭包了。

贺怀翎刚才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家只看到贺怀翎夺过九莺莺的酒杯,凑单九莺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九莺莺的脸颊霎时红了。

柳絮如仰头干了一碗酒,朗声道:“贺怀翎,你不许欺负莺莺。”

陆成风坐在旁边,大大咧咧的问:“殿下,你上次还让太子妃喝两杯酒,这次为何一杯也不让太子妃喝?”

贺怀翎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九莺莺,他仰头将九莺莺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放下杯子,揶揄道:“因为太子妃喝醉之后,会给人算命。”

九莺莺想起上次醉酒时的胡言乱语,忍不住伸手偷偷掐了他一下,小声道:“不许取笑我。”

贺怀翎笑着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揉了揉,低声道:“我家太子妃多才多能,我这分明是在夸奖你。”

陆成风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惊讶的道:“太子妃竟然还会算命?那您快给我算算,看我今年能升官发财娶媳妇不?”

柳絮如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整天就想着升官发财娶媳妇,你就不能多想想怎么为百姓谋福祉,怎么提高自己的武艺,有点追求和理想?”

陆成风捂着脑袋大叫:“柳絮如!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吗?你怎么这么快就暴露出原形了。”

“那是对别人,我对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温柔!”

陆成风和柳絮如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谁也不肯让着谁,打闹成一团。

九莺莺看着他们笑了一会儿,拿起旁边放着的烤鱼,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鱼肉白嫩,入口酥软,还带着热气。

九莺莺只尝了一口,就忍不住好吃的眯了眯眼睛,对柳絮如比了一个大拇指。

实在是太好吃了!

鱼肉滑嫩的像水煮过一样,鲜香绵软,一点鱼腥味儿也没有,表皮烤得脆脆的,咬下去的时候能听到清脆的响声,酥脆外皮下的鱼肉又软又香,两相结合,一脆一嫩,味道简直妙极了。

柳絮如在暴揍陆成风的间隙,看到九莺莺对她竖起的大拇指,不由骄傲的抬了抬下巴,表示接受了她的赞扬。

九莺莺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格外的香甜,好像她吃的是什么山珍美味一样,柳絮如每次她那副满足的模样,都对自己的厨艺更加的有信心,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喜欢做好吃的给九莺莺吃的原因。

九莺莺不知道自己在柳絮如的眼睛里,就是妥妥的一名小吃货,她将篝火上一条新烤好的鱼递给贺怀翎,杏眸明亮的说:“你快尝一尝,特别好吃。”

贺怀翎勾唇,接过九莺莺递来的烤鱼,动作斯文的吃了一口,然后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味道确实不错,但美味不可多得,你别又吃撑了。”

柳絮如每次做什么美味,九莺莺都忍不住吃到撑,每次吃完之后,都要在院子里走几刻钟,才能消失。

九莺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难得有机会出来烤鱼吃,她哪里舍得少吃,更何况这些鱼还是贺怀翎亲自跑到河水里给她抓来的。

她虽然嘴里没说,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贺怀翎是太子,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能够为她下水捉鱼,实在是万分难得。

在她心里,这些鱼每一条都很珍贵,她能吃多少就想是多少,但是她想想贺怀翎的叮嘱,只能尽量让自己别吃太多,稍微控制一下。

嗯……就少吃一条鱼尾巴吧。

贺怀翎看着她脸颊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拿起酒杯,跟宋明朗相视一笑,两人抬起手轻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仰头将酒饮了下去。

第146章 第 146 章

月朗星稀, 他们坐在草坪上, 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远远听着帐篷那里人群传来的吵闹声, 越发显得这里景色宜人,令人舒适。.jijien.

宋明朗端着酒杯, 轻轻晃了晃杯里的酒, 抬头微笑道:“太子妃既会算命,不如给我算一算?”

九莺莺咬着烤鱼的动作微微一顿, 抬眸看着他,慢慢将鱼肉咽了下去。

她犹豫了片刻,放下手里的烤鱼, 装作不经意的道:“宋大人想知道什么?今日我虽然未喝酒,但是宋大人既然想问, 说不定我也可以胡言几句。”

宋明朗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下来, 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想了想道:“不如太子妃给我算算前程如何?”

他不过是问着玩, 没有觉得九莺莺真的会算命,也没有把九莺莺的话太当真, 以为她是在故意说笑,便随口一问。

九莺莺又咬了一口鱼肉, 装模作样地掐了两下手指, 然后灵机一动,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舔了一下嘴唇, 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她抬头对贺怀翎道:“我没有喝酒,不太会说,你不如我喝一口酒尝尝,说不定我就会算了。”

贺怀翎被她眼巴巴的眼神逗笑了,她的期待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刚才之所以不给九莺莺酒喝,是不想让九莺莺空腹喝酒,现在九莺莺已经吃了半条鱼,可以少饮一点。

他亲手给九莺莺到了一杯酒,端到她的面前,揶揄道:“九大师,快尝尝吧。”

九莺莺成功骗到酒喝,不由眉眼弯弯的接过酒杯,她低头浅酌一口,像大师一样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就差摸摸下巴上没有的胡须了。

柳絮如亲手酿的酒滋味果然不错,她又浅尝了一口,才恋恋不舍的放下酒杯。

她抬头看着宋明朗,盯着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宋大人人品端正,多谋善断,又出身世家,才学渊博,能文善武,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自然前途光明,一路坦荡,这些不用算也能知道。”

她笑了笑,继续道:“从宋大人的面相来看,宋大人五官英气十足,眉宇间隐隐有一股正气,说明宋大人日后足以担当重臣大任,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近来似乎有些变化……”

她话锋一转,欲言又止的看宋明朗一眼,似乎有些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不过什么?”宋明朗看她说得像模像样,不如有些认真起来,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九莺莺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然后装作纠结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道:“宋大人和整个宋家……可能会有一劫。”

宋明朗和贺怀翎同时一愣,面色都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只有旁边的柳絮如和陆成风还吵得不可开交,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这里说了什么。

宋明朗正了正神色道:“太子妃可知道是什么劫?可有化解之法?”

他明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也不相信九莺莺真的懂得玄学之事,但是他不自觉地开口追问,总觉得九莺莺似乎想提醒他什么。

九莺莺抿了一口酒,沉吟道:“宋大人印堂隐隐有一些发黑,我算到宋大人命中可能会有一小人作祟,那小人可能会害了宋大人和宋家的前程,宋大人还是多多提防,小心为妙。”

九莺莺尽量学着那些卜卦师傅的话,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真的像一位‘九大师’。

“太子妃可知此小人为何人?”宋明朗拧眉追问。

九莺莺低头,装作又思考良久的模样,才开口道:“此人为男子,应该跟宋大人是血缘至亲,多为兄弟,他的年纪在弱冠上下,近日可能有一桩喜事,但这桩喜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变成白事,最终不但他自己不能善终,可能还会连累到亲人家族,最直接的受害对象就是宋大人。”

梁平如果真的娶了九红豆,那么上辈子的事很有可能会重演。

在梁平的陷害之下,宋明朗会被贬官流放,全家受到牵连,也一起被流放,宋书兰在流放的途中,有几名官差对她心怀不轨,她不甘受辱,会自缢而亡,梁平自己也会被灭口,死在牢中,总之宋明朗一家家破人亡,苦不堪言。

九莺莺不忍看此等惨事再次发生,忍不住开口提醒,想要让宋明朗警觉,小心提防梁平,不能让梁平有机会下手陷害。

宋明朗低头思索片刻,抬头道:“……梁平?”

九莺莺装糊涂,脑袋懵懂的问:“梁平是谁?”

贺怀翎看了她一眼,不过没有拆穿她早就知道梁平这个人的事,贺怀翎默不作声的低头喝了口酒,他虽然不知道九莺莺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他心里清楚九莺莺绝对不会害宋明朗,所以只觉得有趣,想看九莺莺还能说些什么。

宋明朗不明就里,听九莺莺询问,自然而然的回答道:“梁平是我的一位表弟,他的年纪跟太子妃所说的差不多,他最近刚定了婚事,明年会完婚。”

九莺莺点点头,原来九红豆和梁平的婚事定在明年,看来在成婚之前,九红豆还可以做很多事,她必定不肯认输,还会想尽办法嫁给贺怀翎。

宋明朗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说起来,我这位表弟想娶的夫人跟太子妃还有莫大的渊源。”

九莺莺装作惊讶的模样,“哦?是谁?”

贺怀翎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强压着嘴角的笑意,默默的看她装无辜。

九莺莺假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头也不回的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果子,让他老实闭嘴,不要打扰她的表演。

宋明朗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低头思考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梁平想娶的侧室正是太子妃的堂姐九红豆。”

他以前没有留意到这段关系,现在听九莺莺提起,才忍不住有些警觉起来,思考起九红豆的问题。

九莺莺配合的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装作一无所知的道:“自从分家之后,我对大房的事就不太了解,秦氏出事之后,我跟他们更无往来,听宋大人提起,我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宋明朗不疑有他,点头道:“太子妃刚才所说之话,我已经铭记于心,必定小心提防,太子妃请放心。”

在九莺莺的提醒之下,他才想起九红豆的身份并不一般,九红豆的母亲秦氏和淑妃是亲姐妹,她们二人才一起谋害太子被定了嘴,那么他们两家说不定早就沆瀣一气。

九红豆作为秦氏的女儿,很有可能也选择帮贺怀瑾,如果贺怀翎知道他还是贺怀翎的人,没有背叛贺怀翎,那么必定会想办法铲除他。

到那个时候,他们说不定会利用梁平直接陷害宋家,所以九莺莺刚才所说之事,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不管九莺莺是真的能掐会算,还是借由此事,有意提醒他,他都不得不开始注意提防梁平,否则后患无穷。

梁平为人不坏,心思甚至有些单纯,但是越是单纯的人越是容易被利用,他本就对九红豆痴心一片,如果九红豆在成婚之后花言巧语的讨好他,他说不定就会上钩,那么九红豆如果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宋明朗听母亲说过,梁平对九红豆用情极深,甚至不顾念他父亲的反对,也要娶这个九红豆,可见他以后一定会很听九红豆的话。

宋明朗越想越觉得九莺莺的话很有道理,不由拱了拱手说:“多谢太子妃提醒。”

九莺莺轻轻颔首,受了他这一礼。

她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柳絮如,轻笑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打趣道:“宋大人,我还算到你好事将近,将来必定会有一位贤惠的妻子。”

宋明朗面色窘迫起来,微笑道:“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随缘就好。”

九莺莺点头,轻笑着抬起酒杯,大家一起仰头喝了一杯酒。

其实她不知道宋明朗将来会娶一位怎样的妻子,她前世闭眼之前,宋明朗才刚刚洗脱冤屈,还在回京的路上,她不知道宋明朗和柳絮如的结局,不过她希望宋明朗能有一段好姻缘,若能跟柳絮如成其好事,也算好事一桩。

只是像宋明朗所说,此事不能强求,只能随缘。

陆成风听九莺莺会算命,不由兴致勃勃的道:“太子妃,可否也给臣算一算?”

九莺莺莞尔一笑,简单回忆了一下前世之事,然后开口道:“陆大人运气不错,年底便可升官,还会有一笔意外之财,只要记得多多行善既可。”

陆成风年底会有一段偶遇,他机缘巧合的救了一位诰命夫人,璟帝会给他升官,还会给他赏赐不少钱财。

陆成风一听,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兴奋的道:“借太子妃吉言!”

柳絮如也忍不住道:“莺莺,快给我也算算。”

她轻轻撇了一眼宋明朗,有些羞涩的道:“我能否……”

我能否跟我心仪之人恩爱到白首?

九莺莺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让柳絮如一个姑娘当众说出这些话,当然不可能,所以九莺莺及时开口,善解人意的道:“小姨母不必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柳絮如惊讶的看着她。

九莺莺看了一眼宋明朗,想起柳絮如前世从苦寒之地回来时失落的模样,开口劝道:“小姨母现在所想之人,未必有跟小姨母有同样的心思,但是小姨母若再接再力,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缘分,也未可知。”

柳絮如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听到后面,也忍不住斗志满满。

她惊讶的是九莺莺竟然真的算到了她的心思,她不由又羞又惊讶,脸颊难以抑制的红了起来,连看都不敢看宋明朗一眼。

九莺莺看着她。拍了拍胸口,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柳絮如这才松了一口气,抿唇对她笑了笑,轻轻耸了一下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3 21:49:33~2020-07-04 10:3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9473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样、一二三根棒棒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第 147 章

贺怀翎将九莺莺刚才喂给他的果子吃了, 然后放下手里的酒杯, 看着九莺莺笑道:“九大师若有时间, 不如也为我卜一卦。.gjipo.”

九莺莺笑问:“你想问什么?本大师今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九大师上次醉酒,给我算了一次前程。”贺怀翎目光灼热的看着她道:“不如这次, 也帮我算算姻缘, 看看我何时能抱得美人归?”

九莺莺没意识到自己是那位美人,闻言不悦的抿了一下唇, 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咕噜喝了一口酒,冷声道:“太子殿下长相优越,身份尊贵, 必定桃花不断,美女如云, 自是不必担心会没有好姻缘。”

贺怀翎有一张足以招摇撞骗的脸, 还是身份尊贵的太子, 他在装瘸以前, 本就是京城里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好郎君,等过段时间, 他对外宣称双腿恢复后,必定又会像以前那般招蜂引蝶, 多少女子都会为他神魂颠倒, 他哪里用愁没有好姻缘。

九莺莺一想到贺怀翎以后左拥右抱的模样,就觉得嘴里的鱼都不香了!到时候,她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最好连贺怀翎这个人都永远不要想起来!

她愤愤不平的咬了一口烤鱼,可是心里的怒火一点没有浇灭的迹象,连绵软的鱼肉都无法化解她心里的怒气。

贺怀翎看她气嘟嘟的模样,忍不住浅笑了一下,端起酒杯,转头看着九莺莺,俗套的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还要取最喜欢的那一瓢。”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不但没有开心,还更郁闷了。

她觉得贺怀翎一定是在暗示她,他以后只会让他喜欢的那个人做皇后,她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瓢水,到时候当然是有多远泼多远。

她郁闷的又拿起一条鱼吃了起来,将手边的酒壶重重的放到贺怀翎的面前,声音不冷不热的道:“酒水也是水,太子殿下多喝点,你喜欢喝哪瓢就喝哪瓢。”

你以后想娶谁就娶谁,想让谁做皇后就让谁做皇后,她才不稀罕呢!

贺怀翎:“……”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宋明朗含笑看了他们几眼,正想取笑几句,九莺莺就往他面前递了一条鱼,开口道:“宋大人也要跟太子殿下好好学学,男人专一一点没有什么不好。”

宋明朗认同的点点头,将鱼拿在手里。

九莺莺看着他手里的鱼,若有所指的道:“这河里的鱼虽然多,但是挑到一条最合心意的鱼也不容易,宋大人若是遇到了就不要错过,赶紧将鱼带回家,免得被抢了,到时候追悔莫及。”

宋明朗拿着手里的鱼愣一下,不以为意的道:“既然错过,就说明无缘,又何必追悔呢?太子妃也说了,河里的鱼有那么多条,既然如此,为何要拘泥于那一条鱼?”

九莺莺哑口无言,她本想趁机劝宋明朗多看看身边的人,那样的话,他也许会发现,柳絮如才是那个最适合他的人,也是他最喜欢的那条‘鱼’。

可是九莺莺如今看他这样说,才明白宋明朗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柳絮如。

说者无心,他会有这个反应,说明他根本没有想这里会有‘合适’他的那条‘鱼,所以才能这样满不在乎。

宋明朗从来没想过跟柳絮如在一起的可能,所以他听到她的话,才连看都没有看柳絮如一眼,甚至连联想都没有联想。

九莺莺点到为止,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有些心疼的看了柳絮如一眼。

柳絮如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话,她正在没心没肺的跟陆成风拼酒,两人刚才打的热火朝天,这会儿已经喝的热热闹闹,一点芥蒂也没有了。

柳絮如酒意上头,举着酒杯,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陆成风也喝了不少酒,跟着她一起举杯,大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来!喝!”

大家含笑举杯,热热闹闹的碰了一下,然后纷纷仰头喝了下去,心中酣畅淋漓,很是快意。

夜色渐浓,酒足饭饱后,大家又坐在这里畅聊了一会儿,谈酒谈人生,有什么说什么。

待夜深人静,都有些困了,大家才将篝火扑灭,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夜色更深,九莺莺看不清地面,贺怀翎依旧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贺怀翎的手宽厚温热,让人从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安全感。

九莺莺看着浓黑的夜色,不自觉有些害怕,握紧了贺怀翎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似乎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装作不知道梁平?”九莺莺问。

贺怀翎今天一直配合她,没有戳穿她装神弄鬼的事,九莺莺忍不住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贺怀翎道:“我猜你是想提醒明朗小心提防梁平,我也有正有此意,你如此做,正好帮了我。”

九红豆和梁平若是结亲,确实后患无穷,得小心提防,贺怀翎觉得九莺莺这样做没错,虽然提醒的方式有些特别,但是目的是一样的。

他看九莺莺玩得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九莺莺轻轻点头,贺怀翎前世也曾察觉到问题,所以提醒过宋明朗要小心提防梁平,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宋家最后还是着了梁平的道,希望这一次她换一种方式提醒,宋家能有不同的结果。

贺怀翎一边走一边问:“你觉得九红豆会嫁给梁平吗?”

“不会。”九莺莺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我提醒宋大人,不过是因为梁平太听九红豆的话,担心他惹出什么祸事来,至于他们成婚的事,我反而觉得可能性很小。”

上辈子,九红豆没有嫁给梁平,梁平还是听她的话陷害了宋家,这辈子,无论九红豆嫁不嫁给梁平,只要梁平还喜欢她,那么梁平就很危险。

九莺莺本来以为上次当场揭穿九红豆和梁平的事,可以彻底拆散他们,不让他们再联系,没想到现在秦氏才刚出事,梁平就迫不及待的找上了九红豆,他们两个又牵连到了一起,纠缠不清起来。

贺怀翎轻笑了一下,“你如此肯定?”

“九红豆从小到大都想嫁给二皇子,甚至她一直期望着二皇子可以成为太子、皇帝,她最终的目的是想要做皇后,如今落差太大,让她就这样嫁给一个官员家的三公子做侧室,她如何能甘心?”

九莺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漫不经心的道:“现在距离明年的婚期还有一年,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她会想尽办法嫁给二皇子,至于能不能成功,就她的手段了。”

九莺莺了解九红豆的性格,九红豆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会认输,只是她不知道九红豆会耍什么手段,也不知道贺怀瑾和淑妃会不会帮她。

“你想做皇后吗?”贺怀翎突然问。

九莺莺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摇头,知道你想让你那瓢水做皇后,我不会跟她抢的。

更何况,她也没想过要做皇后,她活了两辈子,都不曾在乎过皇后之位,那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头衔,没有任何的价值,她是一个务实的人,只想要真真切切的幸福,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权利和头衔。

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而已,可惜,想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难,想要找一个正好也喜欢她的人就更难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的巧合,可能比当皇后还要难。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曾经以为这种感情她唾手可得,没想到经过上辈子的事,她才明白,那才是最难获得的东西,她前世自以为的山盟海誓,其实都是镜花水月而已,她现在对这种感情,连奢望都不敢奢望,也不敢轻易去触碰。

她就像缩回壳子里的小蜗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再次伸出头上的小触角,碰一碰她喜欢的人。

她喜欢的人?

她不由一愣,她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着自己跟贺怀翎牵在一起的手,莫名有些紧张,空气好像也变得稀薄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九红豆想要嫁给二皇子,也要二皇子能回京城才行,看现在的情形,二皇子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嗯。”贺怀翎轻轻点了点头,“现在京城里一团糟,淑妃被贬,秦家倒台,他们更有谋杀储君之罪,贺怀瑾如果这个时候回来,只会被拖累,除非他能带着军功回来,否则,他还不如躲在边关,待事情渐渐平息了,再回来。”

“他心里一定很着急。”九莺莺道:“以前淑妃可以在父皇身边暗中给他传递消息,现在他既不能第一时间知道父皇的消息,也不能探知京城里的情况,一定束手束脚,他估计很想快点回京城,可惜又没有办法。”

现在秦家人自顾不暇,根本没办法帮贺怀瑾,贺怀瑾留在京城里的手下,最近也折损了不少。

陆成风和宋明朗暗中听贺怀翎命令行事,把贺怀瑾留在京城里的那些爪牙,铲除了不少。

贺怀瑾听到消息之后,估计心急难耐,恨不能立刻插着翅膀飞回来,可他偏偏不能那么做。

他如果不能带着功勋回来,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冷眼和指责,毕竟秦家和淑妃的事,虽然表面上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谁都知道秦家和淑妃这样做,就是为了他夺权。

贺怀翎轻轻点头道:“他现在应该正在想办法立功。”

九莺莺笑了笑,“多做多错,他越是慌乱,错误就越多。”

贺怀翎点点头,将九莺莺身上的斗篷拢了拢,笑道:“娘子这次醉酒可有想哭?如果想哭的话,为夫可以抱抱你,娘子若有什么其他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

他的怀抱已经准备好了!如果娘子还需要更多的安慰,他也不介意。

九莺莺转头看他,保持微笑,声音温柔的说:“我没有想哭,就是有点想咬人,夫君可以满足我吗?”

贺怀翎:“……这个就算了吧。”

九莺莺无辜眨眼,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摸了摸贺怀翎的胳膊,吐气如兰,“夫君不是说什么都满足我吗?”

九莺莺绝美的容颜,在夜色中显得越发妖异,白皙的脸颊,勾起的红唇,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

贺怀翎屏住呼吸看着她,在魂魄被勾走以前,及时的收回目光,弯下腰,尽量冷静的说:“我背你回去。”

九莺莺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忍不住弯了弯唇,暂时放过了他的胳膊,跳到了她的背上。

贺怀翎将她背起来,稳稳的往前走,只是心还在慌乱的跳动着。

他脑海里都是九莺莺刚才弯起的艳色唇瓣,娇嫩的红唇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水光,看起来柔软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啦~周末愉快!感谢在2020-07-04 10:33:55~2020-07-04 14:1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既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第 148 章

璟帝休息好之后, 迫不及待的举办了狩猎大会。.hom

他亲自敲响铜锣, 大臣和皇亲国戚们争先恐后的驾马奔向树林, 大家热闹的欢呼着, 不过这些显然跟贺怀翎和九莺莺没有关系。

他们两个坐在原地,是跟其他女眷和上了年纪的大臣们一起留在这里, 坐在桌前吃吃喝喝, 顺便欣赏歌舞。

草场上的歌舞别有一番风味,歌姬和舞姬特色浓郁, 就连男人也能上场跳舞,男人们穿着虎皮裙,打鼓吹箫、欢呼舞蹈, 花样齐全,大家看得眼花缭乱。

当然, 台下坐着的众人也没有闲着, 一个个趁着这个聚在一起的机会忙着打探消息、联络感情、相互结交……每一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贺怀翎和九莺莺显然不在此列。

贺怀翎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继续当他的阴戾太子,英俊的面上尽是霜寒, 像个冰块一样坐在那里,恨不能把周围的人都冻起来, 最好谁也不要再吵闹。

九莺莺坐在他身侧, 忙着跟后宫的嫔妃和大臣家的女眷们虚与委蛇,无论大家跟她说什么,她都一问三不知, 只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脸都快笑僵了。

陆成风站在他们身后,默默的在心里感叹,这夫妻俩真是绝配,一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装傻充愣,你问什么她都听不懂,就这样谁跟他们两个聊得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群嫔妃和女眷们见九莺莺什么也不知道,一直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忍不住都觉得有些无趣。

她们看着九莺莺,心里微微鄙视,想不到璟帝亲自挑选的太子妃竟然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花瓶。

她们见即使跟九莺莺再说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放弃跟她纠缠,转头跟其他人说了起来。

九莺莺终于装傻充楞的把所有人都气跑了,终于放松下来,她抿唇轻笑了一下,刚才还呆愣的眼神瞬间变得机灵起来。

她乐得轻松的低头吃了两个贺怀翎亲手给她剥的榛子,抬头见贺怀翎当冰块也当的挺辛苦,就顺手给贺怀翎到了一杯碧螺春。

两人看着在座众人忙来忙去的模样,一个嘴里嚼着榛子,一个悠闲自在的喝着茶水,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同时舒服的喂叹了一声。

请让他们就这样自由自在的做两条快乐的咸鱼吧!

璟帝坐在龙椅上,应付完了一众恭维他的大臣,疲惫的低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他回过头就看到贺怀翎和九莺莺悠闲自在的坐在那里,一个嘴里跟着哼唱着小曲,一个一边喝茶一边当冰块。

璟帝拧眉,越看他们越不顺眼,心里忍不住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他一个人忙来忙去,左耳要听恭维,右耳要听劝诫,他们两个却坐在那里没有人打扰,还有心情喝茶唱曲儿,都是出来玩儿的,人和人的差距凭什么那么大呢?

待他看到贺怀翎嘴角微微上翘,手指正随着九莺莺哼唱的小曲轻轻的敲击着膝盖,一副心情愉悦的样子,他眼中的不悦就更浓了,

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要应付这群大臣?他是君,贺怀翎还是储君呢!

他这个君这些人虚伪的嘴脸,贺怀翎这个储君也应该跟他分担,凭什么在那里逍遥自在?

璟帝的心里有太多‘凭什么’想问,他越看越不是滋味。

父子父子,自然要同甘共苦才行。

他清了清嗓子,看着贺怀翎一眼,装作不经意的朗声道:“朕年纪渐大,太子年少有为,也该开始帮朕分担了。”

贺怀翎身体一僵,拧眉看向璟帝,他一听璟帝的开场白,就知道一定没有好事。

璟帝对自己儿子拧起的眉毛视若无睹,慈祥的对他笑了笑,然后吩咐旁边的太监道:“来人,给太子加张椅子,让他坐到朕旁边来,太子作为储君,应该跟大臣们多多沟通,这样以后做起事来才更得心应手,能够君臣一心。”

贺怀翎:“……”就知道没好事。

璟帝说得冠冕堂皇,贺怀翎无法拒绝。

他转头看向九莺莺,道:“太子妃可要一起过去坐?”

父子要同甘共苦,夫妻也应该同甘共苦才对,如果九莺莺过去一起坐,他至少不会那么无聊。

九莺莺看了一眼璟帝周围围着的那群大臣,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她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对贺怀翎笑了一下,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两个蜜橙,抬头对太监扬声道:“给太子的椅子上加两个垫子,让太子坐的舒服些。”

贺怀翎:“……”呵呵。

九莺莺继续微笑,大家都向她投来了充满善意的目光。

大家觉得这个太子妃虽然蠢笨了一点,但是也算有可取之处,至少知道心疼人,对太子殿下的关心不像做假。

作为被关心的对象,贺怀翎默默看了九莺莺一眼,最后只能自己一个人坐到了璟帝下手的位置上。

他冷漠无情的抬起头,抬头看向那群惧怕他的大臣们,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大臣们战战兢兢的看着他,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场合瞬间变得清冷。

贺怀翎的椅子就在璟帝下手的位置上,有他坐在那里,大臣们感觉周围蔓延起了冰霜气,令他们不敢靠近,也不敢大声说话,甚至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有贺怀翎这个天然冰块在,连璟帝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璟帝摸了摸胡子,满意的微笑,他发现这个儿子甚是好用,决定下次还要把儿子叫到跟前来坐。

贺怀翎不知道自己在璟帝的眼睛里现在几乎等于一个挡箭冰牌,他还坐在那里继续当他的冰块。

重臣看着璟帝和贺怀翎坐在一起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渐渐多思起来。

淑妃被贬的事,大家都知道,淑妃和秦家如今倒台,璟帝对二皇子贺怀瑾的态度还未可知。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太子双腿残废,二皇子日后定能取而代之,可是现在却有点摸不透璟帝的想法,特别如今璟帝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让太子跟他坐在一起,还说让太子帮他分担政事,这简直就是再告诉众人,太子就是太子,无论他身体是否有疾,他都是储君,这一点仍旧没有更改。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璟帝心里到底怎么想,他们惊疑不定的看着璟帝和贺怀翎,暗暗分析着现在的情况,他们如果站错队,压错了宝,可是事关前程,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才行。

璟帝任由他们猜测纷纷,心情好了起来,看其他人也顺眼了不少。

他转头同情的看了一眼周围被贺怀翎吓得噤若寒蝉的护卫和太监们,大发慈悲的摆了摆手道:“你们都远点站着吧。”

大家得了命令,赶紧后退一步,他们被太子殿下那双仿佛猝了冰的眸子看一眼就觉得全身发冷,如果能够远一点呆着,他们求之不得。

贺怀翎没有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他远远的看着坐在那里继续装傻充愣的九莺莺,忍不住轻轻磨了磨牙。

小没良心的现在不止哼歌,还开心的连脚都轻轻晃了起来。

她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因为他不在身边,而觉得不自在,反而更加怡然自得,只有在手里的榛子仁吃光的时候,才瘪了瘪嘴,应该是嫌弃没有人给她剥榛子了。

贺怀翎看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一个眼神,面色不由沉了沉,又看了一会儿,在确认他即使不坐在九莺莺身边,九莺莺依旧很快乐的事实之后,他不甘心的移开了眼睛。

贺怀翎:“……”就很气。

他眉头紧锁的抬头看向面前跳舞的舞姬们,愤愤不平的喝了一口酒。

众大臣们感觉周围的空气更加稀薄,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太子脸上的冰霜比刚才更冷了,他们不由紧张起来。

他们正襟危坐,端着手里的酒杯,连喝都不敢喝一口,他们有些羡慕的看向退后的护卫们,如果可以,他们也很想后退一步。

贺怀翎郁闷的饮了一口酒,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舞姬们的脸上,不由微微怔了一下。

舞姬们的面上画着色彩斑斓的妆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中间的舞姬们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黑色的面具上有着红色的花纹,远远看起来显得有些诡异。

她们舞动的速度极快,转来转去,让人看不清她们的面容,只有中间的领舞长的稍微高一点,比其他人要显眼一些。

贺怀翎坐直身体,轻轻眯了一下眼睛,目光凌厉如剑的射向场下跳舞的舞姬们,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怪异,但是他又说不出究竟在哪里。

周围的鼓乐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密集,贺怀翎目光在整个草场巡视了一圈儿,眉尖微蹙,目光最后还是落回了中间的那名舞姬身上。

那名舞姬四肢灵活,舞姿灵动,仿佛柔弱无骨一样,可以随意的摆出各种姿势,但是她的双腿极为有力,下盘极稳,即使踩在一根缎带上,身体也不会左右晃动。

她身姿高挑,身段婀娜,她的目光直视着璟帝,不断的甩着水袖,她在原地旋转数圈,在乐曲声达到顶点的时候,她忽然揭开面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容,眼睛媚眼如丝的看向璟帝。

她的容颜不是特别绝色,但是配着华丽的妆容和丝竹管弦此起彼伏的声音,就显得有几分?勾人心魄的美。

在场的众人在她摘下面容的那一刻,不管有没有看清他的长相,都连声叫绝,惊呼不已。

璟帝虽然没有大家那么激动,但是也跟着拍掌大笑。

领舞看着众人的反应,笑得更加美艳,她旋转着身体,一步一步的靠近璟帝,像每一个讨赏的舞姬一样,想要上前获得恩宠。

后宫的妃嫔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都急切起来,淑妃倒台,她们可不想这个时候还有人进宫来跟她们分一杯羹,再抢了她们的好事,但是她们虽然心里急切,却没人敢打断舞姬,坏了璟帝的兴致。

她们一个个只能不甘心的咬着唇,愤愤不平的看着那名舞姬不断的靠近璟帝,有几名妃子气不过,直接背过身去,不想看她勾引璟帝的模样。

九莺莺看着舞姬们的舞蹈没有太大反应,这些舞,她上辈子已经看过一遍了,着实觉得没意思。

她无聊的单手撑着下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抬头看了一眼贺怀翎。

贺怀翎目视前方,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名舞姬看,目光专注,半天都没有移开。

九莺莺还从未见过他目光如此认真的看过一个女人,不由微微一愣,心脏仿佛被什么敲击了一下,身体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4 14:11:21~2020-07-04 22:1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嵐愛一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990747 22瓶;baikkchi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第 149 章

贺怀翎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名领舞的舞姬看, 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目光随着舞姬而移动, 双眸微垂,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腿和脚上,眉宇间闪过丝丝疑惑。.xinghoen.

舞姬在原地旋转, 翩翩起舞, 水袖晃动,裙摆飞扬, 露出了她藏在裙摆下的脚,白皙匀称。

贺怀翎神色一动,眼睛逐渐睁大, 身体倏尔前倾。

九莺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由撇了撇嘴, 不就是脚么, 她也有!

她忍不住细细的看着那女子的脚, 想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却不由皱了起来, 她的面色变了变,眸子里闪过疑惑, 神色变得凝重。

贺怀翎阴戾的眯了一下眼睛, 终于知道心底的怪异从何而来,那不是一双普通女子该有的脚。

舞姬的双脚虽然不是特别大,但是脚底却比一般人要厚, 她小腿肌肉有力,跃起的时候能看到绷紧的线条,她的脚掌宽厚,脚背粗糙,脚趾按着地面的时候,像即将跃起的雄鹰。

她的下盘之所以那么稳,是因为她长期练武!

贺怀翎猛的抬头,电光火石间,舞姬已经走至璟帝面前,她面上的笑容倏然变冷,挥舞的水袖里寒光一闪而过,利剑破开水袖,猛的刺向了璟帝。

璟帝瞬间张大眼睛,想要向后躲去,但是他想要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匕首近在咫尺,转瞬逼近。

护卫们一瞬间警觉,却鞭长莫及,所有人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坐在轮椅上的贺怀翎猛的跳了起来,他在空中旋身,动作干净利落的跃至璟帝面前,他眼中锐光闪过,将手里的折扇用力一挥,抵挡了舞姬的刺过来的匕首。

他手中没有武器,折扇难以抵挡舞姬的匕首,虽然挡过了第一个招式,匕首却穿破折扇,划伤了他的胳膊,鲜血霎时流了出来。

九莺莺捂住嘴,将一声尖叫压回了喉咙里,泪花却忍不住沁了出来。

贺怀翎来不及多想,将璟帝推到旁边,他一个转身,赤手空拳的跟舞姬过了几招。

周围的人惊呼一片,剩下的那群舞姬们纷纷掀开衣服,露出里面的劲装,掏出利刃来,寒光四溢,护卫们抽出配剑冲了上去,官员和女眷们惊恐尖叫,四处逃窜,场面乱成一团。

贺怀翎看着突然增多的刺客,面色巨变,抬头对一直站在九莺莺身后的陆成风大喊:“保护好太子妃!”

陆成风已经挡在九莺莺的面前,毫不犹豫的点头,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柳絮如听到声音赶了过来,看到刺客后,立刻毫不犹豫的提剑加入了战场,朝贺怀翎的方向跑了过去。

舞姬看着贺怀翎,阴狠的眯了眯眼睛,“还有心情关心其他人,我看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她话音一落,就冲了上去,贺怀翎没有跟她废话,在地上一个转身,躲过她越来越快的攻击。

“接着!”柳絮如一边提挡着周围的招式,一边将手里的剑扔给贺怀翎。

贺怀翎跃起接过剑,毫不犹豫的抬剑反击回去,他眼里锐光大盛,气势凌人,反守为攻,刺向舞姬。

九莺莺老老实实的躲在陆成风身后,目光紧迫的盯着被刺客们围在中间的贺怀翎和柳絮如,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可是她没有开口惊呼,也没有鲁莽的冲上去,她知道自己手无寸铁,对武功更是一窍不通,此刻上前也没有任何作用,她现在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去添乱,就是对贺怀翎最大的帮助。

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贺怀翎,一颗心提到了胸口,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着,她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可是她看着贺怀翎,却是从未有过的担心。

璟帝早已呆愣当场,还维持着被贺怀翎推到旁边的姿势,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贺怀翎的双腿,张大了嘴巴,目光紧绷。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和后宫嫔妃们,也全都震惊不已,他们夸张的张大的嘴巴,怎么也合拢不上。

他们咽了咽口水,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眼花了。

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几年的太子,竟然突然站起来了!

他们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悚了!

贺怀翎胳膊受了伤,行动不便,处处受制,但是他武艺高强,每一招都用了十足力气,而且他动作极快,根本不给舞姬喘息时间,他一下一下的逼近舞姬,几个回合下来,将舞姬手里的那把匕首砍落在地。

舞姬看着他寒光冰冷的目光,心道一声不好,贺怀翎明显不是她想象中的酒囊饭袋,他手里的剑招招致命,每一招都刺向最能击溃她的位置,那是在无数次杀敌中练就出来的精准和决绝。

刚才是她轻敌了。

舞姬的眼睛转了转,不想再跟贺怀翎纠缠,转身想逃跑,可她没想到贺怀翎根本就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直接一个旋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面色阴沉的看着贺怀翎,心知跑不掉了,目光变得狠绝起来,她先开裙摆,从腿上抽出一支藏在上面的软剑,对着贺怀翎迎了上去。

周围的刺客和护卫们打成一团,贺怀翎和舞姬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辣,舞姬手里的软剑游走如龙,让人难以琢磨。

贺怀翎目光沉了沉,他能看出来这名舞姬不是一个冲动行事的普通人,而是一名经过严格训练的专业杀手,她聪明机智,出招又狠又准,绝非善类。

舞姬也在心中暗暗惊讶,她没想到这个腿瘸的太子,武功竟然这般厉害,她今天布置周全,如果没有这个太子突然跑出来坏事,她早就成功了!

她越想越气,气急败坏的挥舞着手里的软剑,招招用尽了全力。

她在打斗的间隙里,看着不远处的璟帝,眼中闪过狠辣和不甘心。

如果今天就这样错过,就很难再找到刺杀璟帝的机会了,她今天想要逃跑是跑不了,不如孤注一掷。

她的眸色一沉,看着远处越来越多的护卫围了过来,确认出逃无望,猛的下了狠心。

她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软剑掷向了贺怀翎,贺怀翎没料到她突然改变策略,连武器都不要了,连忙措手不及的飞身躲开。

舞姬趁这个空隙,在地上一滚,滚到璟帝身前,猛地抽出头上的发簪,毫不犹豫的插在璟帝身前护卫的脖子上,护卫双眼睁大,瞬间倒地,她毫不犹豫的抽出发簪,将另一名护卫也用相同的方法杀死,然后扬起簪子,目光阴冷的看着璟帝,飞身刺了上去。

璟帝看着舞姬逼近,尖声惊呼,“是谁派你来的?给了你多少钱?朕可以给你十倍!”

舞姬勾唇,不屑冷笑,“钱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跟我提条件?”

璟帝绝望的屏住了呼吸,明白过来这舞姬不是为了钱,可能是寻仇,也可能是其他原因,他绝不可能三言两语就改变舞姬的想法。

舞姬没有给他喘息时间,解决的周围的护卫之后,手里的发簪就毫不犹豫的扎向了他,神色狰狞,仿若罗刹。

璟帝看着突然逼近的舞姬,目眦欲裂,金簪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

那抹金色是他这辈子最常见的颜色,龙椅、玉玺、龙袍上的龙纹……甚至是他头上戴的发冠,都是金色的。

这个颜色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穿戴了一辈子,可是现在他的生命也许也要结束在这抹金色之下。

这一刻,他才发现,这抹颜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甚至可以说是一文不值,粗俗不堪,他争抢了一辈子、守护的一辈子的东西,也许什么也不是。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金簪,双腿发软的瘫坐在椅子上,神色里露出了绝望的目光。

他的脑海中纷纷闪过一生里的很多画面,最后停留在柳念如抱着年幼的贺怀翎站在屋檐下看雪画面。

“去死吧!”舞姬大喝一声。

在璟帝绝望的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把利刃突然破空而出,横穿过来,直接打掉了舞姬手里的金簪。

璟帝抬头望去,贺怀翎身上尘土飞扬,他单膝跪地上,墨发散乱,手臂还维持着抛出利剑的姿势,目光坚定而明亮。

璟帝微微张大眼睛,震惊的看着贺怀翎,冷风吹起挡在贺怀翎脸上的墨发,露出清隽的面容。

璟帝抬眸望去,贺怀翎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也像极了柳念如。

舞姬见一击不成,懊恼的看了一眼贺怀翎,不甘心的徒手上前,想再次冲上去,直接将璟帝掐死。

她刚想动作,一把利刃突然穿过了她的胸膛。

她反应不及,瞪大眼睛,张了张嘴,鲜血从她的嘴里涌出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利刃,目光中流露出诧异和惊讶的神色,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轰然倒地。

她的血正好喷在璟帝的脸上,璟帝全身一震,惊恐的抬头望去,那些血液带着余温,腥气扑鼻,他尖叫一声,差点吓晕过去。

他的目光透过血色,看到了舞姬身后的柳絮如,双目微微睁大。

柳絮如将舞姬身上的利刃抽出来,嫌弃的看了一眼死去的舞姬,骄傲的甩了甩头发。

贺怀翎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从地上撑起身,站起来对她竖了一下大拇指。

柳絮如骄傲的抬起下巴,转头看向九莺莺和陆成风的方向。

九莺莺和陆成风动作整齐划一的抬起手臂,柳絮如满意的又收到了两个大拇指,更加骄傲的甩了甩头发。

璟帝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4 22:12:21~2020-07-05 09:3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殷殷欲吟吟、海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第 150 章

舞姬死后, 剩下的刺客们群龙无首, 很快就被制伏, 抓了起来。.xinghoen.

乱成一团的场面重新被控制住, 刺客们本被护卫带了下去,宋明朗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继续排查现场可有可疑刺客。

九莺莺目光一直紧紧的落在贺怀翎的身上, 她赶紧上前, 掏出怀里的绣帕,给贺怀翎受伤的胳膊单的包扎了一下。

“疼吗?”九莺莺低垂着眉眼, 看着贺怀翎血淋淋的伤口,声音颤抖的问。

“不疼。”贺怀翎轻轻抱了她一下,低声问:“刚才有没有受惊?”

九莺莺摇了摇头, 怕碰到他的伤口,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只是轻轻抓住他的衣摆, 心有余悸的道:“不怕……就是担心你。”

她想起刚才在刀光剑影中的贺怀翎, 就忍不住觉得后怕, 一颗心提在半空中,怎么也放不下去。

贺怀翎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抱住九莺莺, 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柔声安慰道:“别担心, 已经没事了。”

“嗯。”九莺莺轻轻闭了闭眼, 在贺怀翎怀中,心情渐渐平稳下来。

刚才在危急关头躲起来的大臣和妃嫔们,纷纷从角落里冒出来, 他们左右看了看,确认刺客都被抓起来之后,赶紧争先恐后的上前关心起璟帝。

璟帝看着他们,心里无比冷漠,他懒得与他们多费唇舌,淡淡的挥了挥手,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宫女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将璟帝面上的血痕擦净,然后撤换上新的茶点,又将龙椅上沾了血的坐垫撤走,换上新的坐垫,最后由贴身太监扶着璟帝在龙椅上坐下,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璟帝恢复了之前雍容华贵的模样,只是受惊过后,他的脸色不免有些疲惫,看起来微微泛白,就连嘴唇的颜色也淡到发白。

众人安置好璟帝,纷纷将把视线放到了贺怀翎的身上。

贺怀翎已经许多年没有站起来过,他现在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英姿潇洒,身上的凌厉之气比以往更甚,压迫感也更强,他们不自觉紧张又畏惧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贺怀翎的腿,仍旧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心中满是疑问。

他们想问又不敢问,踌躇不前,只是用好奇的目光一直盯着贺怀翎看,谁都没有先开口。

九莺莺知道众人想问什么,但是他们不说,她和贺怀翎就没有理会他们,她一边走过去催促让太医快点过来,一边拧眉想着对策。

贺怀翎双腿能够行走这件事已经无法隐瞒了,现在要想办法怎么将这件事顺理成章的揭过去,至少要将贺怀翎装瘸的事瞒住,无论如何也要说贺怀翎的双腿是才恢复的。

九莺莺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实在不行就说贺怀翎的腿是这几日才恢复,想要给璟帝一个惊喜,所以才一直隐瞒没有说。

这样说虽然有点假,但是至少算一个理由,总比装瘸来的好一点。

众人忍耐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问,不知是谁第一个开口道:“太子殿下,您的腿……已经好了?”

太子的腿关乎国事,更关乎未来的储君,绝非儿戏,大家听到那人的话,目光不由都变得探究起来,刚刚只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现在一个个已经明目张胆的看了起来,他们心里惊讶又疑惑,万般念头从他们心里闪过。

太子殿下的腿真的好了?是现在才恢复,还是早就恢复了,又或者是一直就没有瘸过?

大家心里疑问满满,目光不由都变得可疑和探究,无论答案究竟是哪一个,都事关重大,绝非儿戏。

贺怀翎站在那里,面色平静,轻轻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尘土,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

九莺莺走过去,不动声色的牵住贺怀翎的手,抿了抿唇,目光略微有些紧张的看向璟帝。

贺怀翎‘腿瘸’已久,不可能一下子就恢复,璟帝稍微细想,就会明白贺怀翎一直是在装瘸。

九莺莺微微用力攥紧贺怀翎的手,脑海里不断的思考着对策,脸色微微泛白,嘴唇紧张的抿着。

贺怀翎安抚的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温柔的握紧了她的手,面上没有惧色,也没有紧张,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璟帝。

贺怀瑾那一派的一名大臣,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时机,立刻扬声道:“太子!臣看你的腿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瘸,你欺君罔上……”

他心里清楚,贺怀翎的腿若能恢复如常,那么贺怀瑾的胜算就越来越低,这皇位可能就是贺怀翎的囊中之物了,他必须趁着这个机会,给贺怀翎按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将贺怀翎的势头压下去,令璟帝将贺怀翎治罪,绝了他的登基之路。

璟帝听到他的话,神色一震,目光晦暗难明的看向贺怀翎,忽然站起来,抢先一步大声道:“太好了!朕的太子恢复了!”

那名臣子声音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璟帝,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璟帝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扑过去握住贺怀翎的肩膀,神色激动的道:“怀翎,太好了,孝感动天!你为了救父皇,竟然能站起来走路了!”

璟帝的话一落,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诧异的面面相觑。

本来想要趁乱赶紧逃走的柳絮如,脚步不由一顿,惊讶的回过头看向璟帝,有些好奇他在打什么主意。

她好奇心实在太重,犹豫片刻,又磨磨蹭蹭的走了回来。

陆成风站在她旁边,本来想阻止她,但是看她一脸好奇的模样,犹豫片刻,就放任她留了下来。

反正璟帝刚才已经看清了她的长相,如果璟帝能认出来早就认出来了,她逃跑也没什么用,而且她又不是贼人,璟帝还能立刻处置了她不成?

两人默默的留在旁边旁观,都有些好奇璟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璟帝看着贺怀翎,继续扬声道:“太子,刚才情况紧急,你救父心切,双腿竟然仿佛打通了奇经八脉一样,在关键时刻能够飞身过来救朕!”

贺怀翎和九莺莺同时一愣,目光微微惊讶的看向璟帝。

九莺莺眉宇间不由闪过一丝疑惑,璟帝是吓傻了吗?

他们还没想出借口,璟帝就已经自动自觉的给他们找到了借口?

她被突然袭来的惊喜震住了,忘了反应,呆愣的站在一旁看着璟帝和贺怀翎。

贺怀翎与璟帝对视一眼,他微微垂眸,低声道:“父皇,儿臣……”

璟帝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扬声道:“感谢上苍!竟能在危急关头,令吾儿双腿恢复康健,吾儿有福!朕有福!天下有福!”

九莺莺默默的看着璟帝,轻轻松了一口气。

璟帝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当然不会相信璟帝是真的吓傻了。

九莺莺虽然不知道璟帝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但是很显然,璟帝不但没有怪罪贺怀翎,还愿意帮贺怀翎隐瞒装瘸的事。

众人震惊的看着璟帝和贺怀翎,一时摸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谁都没敢开口,只是惊讶又疑惑地看着他们。

难道真的是孝感动天,太子殿下的腿突然好了?

九莺莺看着众人,心思飞快地运转着,只要璟帝没有怪罪就好,那么一切都好吧。

璟帝既然想唱这出戏,他们自然要配合的将这出戏唱下去。

她抿了抿唇,顿时戏精上身,开始配合璟帝的表演。

她飞快的咬了一下舌尖,痛的流出两滴泪来,然后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

她哭着上前一步,激动的大喊道:“殿下!你的腿竟然真的恢复了!真是太好了!”

她嘤嘤哭了两声,道:“古人有云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没想到殿下今日为了父皇,竟能能在危急关头,战胜自身的病魔,打通奇经八脉,重新站起来,这是奇迹,也是殿下的一片孝心,殿下实乃至孝至忠!”

贺怀翎:“……”轻点夸。

九莺莺无视他颤动的目光,继续大声道:“莺莺能有夫如此,实乃万幸!”

璟帝站在旁边配合的杨声道:“朕能有儿如此,亦是万幸!”

贺怀翎冷眼看着他们:“……”

一直在旁边的柳絮如和陆成风:“……”浮夸,就很浮夸。

九莺莺和璟帝一唱一合,说得有声有色,仿佛真是这么回事一样,弄得大家晕头转向,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他们忍不住在心里疑惑,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怪力乱神?又或者真的是孝感动天?上天让太子殿下在危急关头重新站起来,救璟帝于水火?

如果这是真的,那太子殿下不就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么。

“陛下洪福齐天,殿下孝感动天,百姓们有福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大喊了一声。

此话一出,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之前开口想要将贺怀翎定罪的那名大臣,眼看着大势已去,只能颓然跪了下去,不甘心的跟着众人一起跪拜。

他们声如洪钟,纷纷开始朗声称颂。

“陛下与太子殿下是天命所归,福泽宽厚,自有上天庇护!”

“太子殿下身体恢复康健,臣等心中开心,愿行善事,替殿下祈福。”

“太子殿下是真正的龙子凤孙,身体非臣等常人可比,陛下和太子殿下遇难呈祥,逢凶化吉,自是福寿绵延!”

“这是国顺民安的征兆啊!有上天庇佑,我朝基业万年不朽!实乃百姓之大幸!”

“陛下与太子殿下是天命所归,更是众望所归!”

……

九莺莺沉默的看着他们,觉得自己可以下戏了。

“好!好!好!”

璟帝目光欣慰的看着众大臣们,好像真的感动不已。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他对大家的态度甚是满意。

众臣们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们虽然不知道贺怀翎的双腿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都心如明镜,璟帝是金口玉言,无论贺怀翎双腿恢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璟帝现在既然开口,那么这个原因,便这么定了。

贺怀翎抬眸,与璟帝对视一眼,这出戏的最后,还要由他来唱。

他沉了沉眸,撩开衣摆,跪在地上拱手道:“父皇洪福齐天,儿臣有幸能够重新站起来,多亏父皇庇佑。”

璟帝低头看着贺怀翎,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微笑道:“吾儿勇猛,救驾有功,日后当与朕一起好好治理这大好山河,保江山常青,护百姓无忧,河清海晏!”

贺怀翎垂下眸子,沉声道:“儿臣遵旨。”

众人跪在地上,面色各异的看着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明白,从今天开始,朝廷的格局注定要变了。

他们的太子殿下回来了。

第151章 第 151 章

众臣跪在地上称颂了许久, 璟帝才满意的摆了摆手, 让他们停下来。.jijien.

他们说了这么久早就累了, 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璟帝看着贺怀翎受伤的胳膊道:“太子,你的伤需要快些诊治, 跟朕过来, 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松了一口气,连忙应是。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 有些焦急的道:“父皇,我也想去。”

璟帝看着她一眼,轻笑道:“那就一起过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九莺莺的错觉, 她觉得璟帝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心情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璟帝双手负在身后, 顿了顿, 抬眼看向柳絮如, 笑了一下, 道:“胖丫,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九莺莺愣了一下, 忍不住转头看向‘胖丫’。

柳絮如正站在旁边看戏,突然听到被璟帝点名, 全身不由一僵, 她本来混在人群里,璟帝开口之后,她身前的众人迅速退开, 好奇的看向她,她没有任何遮挡的暴露了出来。

陆成风惊讶的转头看她,“……胖丫?”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胖丫’是谁,就听到璟帝继续不紧不慢的道:“朕记得你懂医术,你正好跟过来给你外甥看看腿,现在怀翎双腿虽然恢复了,但是也不能怠慢,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九莺莺忍不住微微抬眸,璟帝既然已经看到柳絮如,那么他应该明白过来贺怀翎的‘腿瘸’是怎么回事了,从他的神色看来,他应该是没有怪罪柳絮如的意思。

柳絮如自从听到‘胖丫’这两个字之后,就面容僵硬,她勉强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拜道:“臣女参见陛下,臣女来此未能及时拜见陛下,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见谅。”

“什么死不死的。”璟帝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语带双关的道:“你救了朕一命,做过的错事便抵消了吧。”

柳絮如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松了一口气,诚恳道:“谢陛下。”

璟帝既然没有追究她替贺怀翎‘装瘸’的事,那么她这一关便算过了,至少不会牵连到柳家。

璟帝打量了她一眼,看起来心情不错的轻笑道:“胖丫,你倒是瘦了不少,看来练武没白练,朕刚才差点没认出来。”

柳絮如身体再次将住,她感觉到九莺莺和陆成风射过来的强烈目光,像芒刺在背一样,窘迫的侧了侧身。

她努力忽略‘胖丫’这个称呼,对璟帝笑了笑道:“陛下见笑了……”

璟帝没有发现她的窘迫,还心情不错的回忆起来,揭开她的老底,指着她笑道:“朕记得你当初为了瘦下来,可是哭着闹着要去学武,岳父他老人家为你头疼不已,你还闹脾气,哭哭啼啼的跑进宫找你姐姐,最后岳父实在拿你没办法,看你确实胖得有些过分,才不得不同意了此事,亲自给你找了一位好师傅,让你学武,你这才老实下来。”

柳絮如:“……”你如果不是皇帝,我立刻站起来跟你恩断义绝,江湖不见。

九莺莺想起柳絮如那一身高深的武艺,忍不住沉默。

……没想到柳絮如最初决定学武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的,果然热爱学武什么都是骗人的。

璟帝意犹未尽,还想回忆当年。

柳絮如觉得璟帝再说下去,她就没脸见人了,连忙开口道:“陛下!太子伤势严重,还是快些带他去诊治吧。”

璟帝看她一脸窘迫的,忍不住笑了一声,摆手道:“罢了,胖丫长大了,还会害羞了,你像以前一样叫朕姐夫就行了,你姐姐如果看到你现在这么瘦,一定会很欣慰的。”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忍不住有些怀念。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柳絮如这个‘胖丫’原来是纯善皇后的妹妹,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亲姨母。

他们不由暗暗惊讶,柳家人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京城了,贺怀翎更是很多年没有跟柳家联系过。

璟帝前几年对柳家防备有加,处处打压,贺怀翎腿瘸后,他们更是退出了京城,大家本来以为他们大势已去,就连贺怀翎也与帝位无缘,没想到风水伦流转,转眼间境况就大不相同。

淑妃和二皇子嚣张了这么多年,结果现在淑妃被贬,秦家倒台,二皇子的将来还未可知。

与之相反,太子这一边则是情况大好,柳家女儿不但回了京城,太子的腿也恢复了,这代表着什么?至少代表着璟帝对柳家和太子都大不相同了。

众人心里惊疑不定,暗暗的琢磨着璟帝的态度,看向贺怀翎的目光都更加敬畏,他们虽然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变化,但至少目前来说,太子前途一片大好。

以前站在贺怀瑾那一派的人,不由心惊胆颤起来,觉得自己前途堪忧,忍不住开始发愁。

璟帝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至少现在贺怀翎的太子之位坐得无比安稳,无人可以轻易动摇。

璟帝带着一行人离开,剩下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都是面色复杂,有的心中狂喜,有的心中震颤,还有的急着回去写信给贺怀瑾,已经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贺怀翎一行人跟着璟帝进了他住的御用帐篷,璟帝的帐篷宽敞又明亮,太医早已在此恭候。

太医们身上背着药箱,跪下行礼。

璟帝沉声道:“赶紧起来给太子看看,不容有失。”

“是。”太医们连忙起身,先给贺怀翎诊脉,然后拿着药箱上前给他处理伤口。

贺怀翎坐在椅子上,眉头微拧,因为失血过多,面色微微发白。

太医低头谨慎的处理伤口,开口道:“殿下,臣处理伤口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疼,您稍微忍一忍。”

贺怀翎轻轻颔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太医将贺怀翎的衣袖剪开,用湿帕将周围的血迹处理干净,然后撒上药粉,药粉的刺激性很强,贺怀翎的胳膊抖了一下,额头上冒出冷汗,不过他依旧没有喊一声疼。

九莺莺心疼的蹲在他面前,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贺怀翎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轻轻的攥在了手里。

九莺莺低声道:“你如果感觉疼,就用力抓我。”

贺怀翎看着她那双黑亮水润的眸子,心里忍不住的发软,他轻笑着一下,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在战场上什么伤没受过,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这一刻,在九莺莺的面前,他却觉得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如果不是碍于其他人在场,他也许真的会跟九莺莺痛呼两声也说不定。

柳絮如虽然很照顾贺怀翎这个大外甥,但是她觉得男人疼一点根本不是事,所以她很没有同情心的又掏出了一个药瓶,毫不犹豫的将里面的药粉撒上去,那些药粉盖在了太医刚才撒的药粉之上,两种药混在一起,太医忍不住跟着疼的哆嗦了一下。

这两种药虽然都是止血生肌的药,但是疼痛的程度很不一样。

这种药的效果虽然好,但是太医刚才怕贺怀翎疼的太厉害,所以没有选择这种药,没想到柳絮如问都没问,就毫不犹豫的将药粉撒了上去。

太医抬头望去,忍不住替贺怀翎捏了一把汗,见贺怀翎依旧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后,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叹,太子果非寻常人,不是他等凡人可比。

他心里的敬佩油然而生,包扎的时候都用心了不少,可惜还是被柳絮如嫌弃了。

柳絮如站在旁边,看不惯太医一直磨磨唧唧,伸手将太医推开,接过太医手里的布条,三下五除二就将贺怀翎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太医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柳絮如动作粗鲁,速度迅速,完全不考虑病人的感受,快是快了些,不过光看着都觉得疼。

太医觉得如果是一般人,估计能直接痛晕过去,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抬头去看贺怀翎那张苍白到没有血色的脸。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越皱越紧的眉毛,心里跟着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她垂眸看着贺怀翎一直没有用力的手,忍不住问:“不痛吗?”

贺怀翎轻喘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柳絮如正好用力系紧绷带,他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虚弱的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九莺莺柔嫩的脸颊。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头上的冷汗,忍不住转头看向柳絮如,拧眉道:“胖丫,你动作轻一点。”

柳絮如如遭雷劈,顿时僵住,半天也没有动作,身体仿佛受到打击一样,左右晃了晃,一副世界崩塌的模样。

太医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动作轻柔的帮贺怀翎将绷带绑紧,不让柳絮如再有机会插手。

柳絮如垂眸看着九莺莺那张无辜的脸:“……”感觉再也不会快乐了。

璟帝坐在上首的位置上,默默的看着贺怀翎。

贺怀翎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长得几乎无可挑剔,如果不是他为人冰冷,估计会令很多女子为之向往。

他现在面色苍白,嘴唇也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神色看起来比往常更加冷淡。

贺怀翎的神色永远是这样,淡漠疏离,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璟帝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在生死之际的危急关头,第一个冲上来护他的人,永远是他这个儿子。

贺怀翎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刻意讨好他,但是贺怀翎的心里一直把他当做父亲,这一点从未改变,即使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贺怀翎一直是一个好儿子,柳念如给他生的好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5 11:59:44~2020-07-05 23:2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rone 10瓶;45990747、吃火锅放茼蒿 5瓶;若 只是初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第 152 章

太医给贺怀翎包扎好之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 就躬身退出去熬药了。.maixi9.

宽敞的帐篷内只剩下璟帝、贺怀翎、九莺莺和柳絮如,空气不由变得紧张起来。

璟帝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他们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声音低沉的开口道:“胖丫, 你给怀翎仔细检查一下, 他双腿如今忽然恢复了,可会有什么后遗症?”

璟帝这是明知故问,他明明已经猜到贺怀翎是装瘸,装瘸又怎么可能会有后遗症?

他是故意这样说,只是他这样是为了打趣,还是为了秋后算账, 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柳絮如摸不准璟帝的态度,硬着头皮应下来,上前给贺怀翎诊脉。

贺怀翎身体康健,除了刚才流血过多, 所以现在身体有些虚弱之外, 一点事情也没有,强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她收回手, 斟酌了一下, 对璟帝道:“姐夫, 太子的双腿已经彻底恢复,应该无大碍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

璟帝看着她和贺怀翎, 似笑非笑的道:“你确定太子以后都能跑能跳,不会再坐回轮椅上?”

柳絮如讷讷的点了点头,“……臣女确定。”

“嗯。”璟帝沉吟一声,不辨喜怒的道:“最好如此,若太子哪天又坐回轮椅上,朕就找你算账。”

他可不想看到他能跑能跳的儿子哪天又跑去装瘸。

柳絮如缩了缩脖子,连声道:“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她平时虽然艺高人胆大,但是在这个叫她‘胖丫’的姐夫面前,她还真不敢放肆,不然她怕被璟帝抖出更多的老底,那她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她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光辉伟大形象,已经在九莺莺的面前轰然崩塌,绝对不能再塌了!

璟帝闻言哼笑一声,抬头看向贺怀翎,意味不明的道:“怀翎,你听到了,你如果敢再坐回轮椅上,朕就找你小姨母算账。”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嗯……你如果再坐回轮椅,朕就给你小姨母赐个名号,叫胖丫郡主。”

柳絮如:“……”祸不及家人。

他装瘸是他的事,小姨母胖是小姨母自己的事,你这个皇帝,怎能如此蛮不讲理的混为一谈呢!

如果璟帝真的给她赐名‘胖丫郡主’,她发誓,她这辈子再也不要踏进京城一步。

贺怀翎看了一眼面色僵硬的柳絮如,拱手道:“是,父皇,儿臣明白。”

璟帝看着贺怀翎,声音温和了一些,“怀翎,你能懂得激流勇退是好事。”

大家没想到璟帝这么坦然的说出了贺怀翎装瘸的事,不由微微一愣。

贺怀翎面色不变,坦然的看着璟帝,依旧维持拱手的动作没有变。

璟帝看着他,似乎有些感慨的继续道:“作为君王,朕庆幸你的做法让朝局平稳,没有令百姓失去一位好的储君,作为父亲,朕……庆幸你没有让朕做出后悔的事。”

他当时为权力欲望所迷惑,如果贺怀翎在那个时候继续建功立业,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光辉伟大,甚至超过他这个地方,他也许有一天真的会因为无法忍受贺怀翎,而做出什么令他现在感到后悔的事。

有的时候,人处在权力的漩涡之中,是控制不了自己的。

当年贺怀翎面对他的猜忌和防备,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选择收敛身上的锋芒,坐在了轮椅上,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璟帝心里清楚,贺怀翎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这个父皇,贺怀翎不想跟他发生正面冲突,也不想发生父子相残的事,所以才会选择激流勇退,装瘸暂避锋芒。

他庆幸贺怀翎装瘸,给他当初越来越偏激的情绪有了一个缓和的时间,不然他无法想象,现在他和贺怀翎会是什么模样。

至少现在,他和贺怀翎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里说说话,这就够了。

璟帝感慨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贺怀翎的腿上,有些欣慰的说:“你母后如果知道你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应该会愿意见朕吧。”

他一直担心,如果有一天他去另一个世界见柳絮如,柳念如会因为贺怀翎的腿,不愿意见他,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柳念如的指责和恨意。

如今他看到贺怀翎双腿无事,心里的轻松远远大于因为被欺骗而引起的愤怒。

普通人家的父亲哪个没被儿子骗过?他这一次就只把自己当做一位父亲,而不是一位冷冰冰的帝王,被儿子骗一次就骗一次吧。

柳絮如听到璟帝的话,忍不住撇了撇嘴,很想说‘我姐才不想见你’,但是这个时候,她明显不能惹怒璟帝,不然璟帝一激动,真的给她赐一个‘胖丫郡主’的称号,那可就糟了。

她只能忍气吞声,继续低眉垂眼的站着,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形木偶,无论璟帝说什么,她都用她那颗强悍的心脏承受住。

贺怀翎声音没有起伏的道:“母后仙逝已久,儿臣也不知道答案。”

纯善皇后会不会原谅璟帝,是他们的事,跟他无关,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宽慰璟帝,因为他没有资格替纯善皇后原谅任何人。

璟帝不以为忤,反而笑了笑,他这个儿子就是这样,跟纯善皇后有着相同的执拗。

他抬头看向柳絮如,道:“胖丫,你既然都已经回京城了,你的家人们也都赶紧回来吧,朕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也有些许想念,等今年除夕的时候,你让他们一起进宫,咱们好好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他这样说,就代表他默许柳家人可以回朝,柳絮如心中却难免有气,璟帝说风就是雨,纯善皇后过世后,他一直冷待柳家人,如今就算柳家人回来又怎么样,这些年柳家人受过的苦,他要拿什么偿还。

柳絮如心绪不平,忍不住不冷不热的道:“臣女家人离开京城已久,在外面逍遥自在惯了,回来恐怕不能适应,臣女也不确定他们是否想要回京城,待臣女问过他们之后,再给陛下答复。”

璟帝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轻叹,“你姐姐的脾气温柔如水,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你这样一个脾气火爆的妹妹。”

柳絮如不以为意,道:“花开千朵,各有不同,臣女与姐姐虽为姐妹,性子却不会一样。”

璟帝点点头,道:“念如独一无二,确实没有女子能如她一样。”

璟帝顿了顿,正色道:“朕当初让柳家人远离京城确实有些冲动,但是当时念如才离世不久,朕心中哀痛,看到你们就会想起她,难免想眼不见为净,冷落了柳家人,后来则是有一些其他考虑,你们柳家没有了念如这位皇后的庇护,本就不如以前,那时朝中局势动荡,柳家早已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若留在京城,反而会后患无穷。”

璟帝说的道貌岸然,没有说自己的那些私心和猜忌,不过他他说的也是事实,当时秦家人急着上位,柳家人首当其冲就会成为他们想要铲除的对象。

柳家人远离京城之后反而过的逍遥自在,这些年他们清静了不少,远离是是非非,得以养精蓄锐。

璟帝这样做,虽然方法不可,但也算是保全了他们,同时给贺怀翎留了一条后路。

贺怀翎如今不用仰仗柳家,关键时候,柳家还可以成为他的退路。

他如今能独当一面,至少不会像贺怀瑾和淑妃一样处处受制。

淑妃将秦家做大后,因为太过仰仗秦家,反而受制于秦家,在秦家要刺杀贺怀翎的时候,她不得不听话,最后牵连到自己,而贺怀瑾在秦家家道中落之后,等于大势已去,深受牵连。

从这一方面来讲,贺怀翎和柳家现在的关系,无疑是最好的平衡关系。

如今,贺怀翎可以重新掌权,柳家人如果回京,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现在正是好时机。

柳絮如想通了这些,这次态度稍微放软了一些,拱手道:“臣女回去就写信给哥哥们,让他们早日回京拜见陛下,他们感念陛下恩德,必定对陛下心怀感恩。”

璟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一下胡须。

九莺莺有些惊讶的看着璟帝,她不明白璟帝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

她轻轻蹙眉,璟帝这个人向来多疑,为何现在突然不再猜忌贺怀翎和柳家,反而一副想要助贺怀翎铺平前路,登上皇位的模样?

难道只是因为贺怀翎刚才救了他吗?

九莺莺隐隐觉得应该不是。

她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似乎还另有隐情,但是她又不知道是哪里蹊跷,只能按捺下心里的疑惑,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默默的听着。

璟帝将目光移到九莺莺的身上,声音温和的道:“太子妃能与太子夫妻同心,朕很开心。”

九莺莺知道璟帝是指她知道贺怀翎装瘸,还帮贺怀翎隐瞒的事,她低垂着眉眼,躬身福了福。

自此,璟帝应该是知道她站在贺怀翎这一边了。

璟帝笑了笑,看着贺怀翎苍白的面色道:“太子受伤,回去好好休养,补补身子,这几天不用过来请安了,朕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众人跟着贺怀翎行了一礼,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往外走。

璟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贺怀翎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太子!”

贺怀翎脚步顿住。

璟帝声音苍老的道:“不管你相不相信,你的腿没事,父皇很开心。”

贺怀翎微微侧了侧头,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回头,抬脚跟着众人一起离去。

第153章 第 153 章

九莺莺跟着贺怀翎回了帐篷, 走进帐篷里之后, 她赶紧扶贺怀翎在美人榻上坐下,给他身后垫了一个软垫,然后亲自去桌边给他倒了一杯参茶。.zhongqien.

贺怀翎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模样, 忍不住浅笑了一下, 伸手拉着她在自己身侧坐下, 柔声说:“我没事,胳膊这点伤不算什么。”

刚才上药的时候伤口虽然疼,但是其实伤得并不严重,这对贺怀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九莺莺微微皱眉,不认同的往他嘴里塞了一个蜜枣, “你流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你要多吃点枣,我听说大枣补血, 对了, 我等会儿再让春杏给你熬一碗红糖水喝,要把失去的血都补回来。”

贺怀翎不自觉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九莺莺又关切的问:“腰酸不酸?一个软枕够吗?”

“……”贺怀翎低咳一声, 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莺莺, 别忙了, 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九莺莺这次终于老实下来了,走过去坐下来,靠在贺怀翎身边, 又拿了一个蜜枣放进贺怀翎的嘴里,问:“夫君,你觉不觉得父皇今天的反应有些奇怪?”

“嗯。”贺怀翎应了一声,嘴里嚼着蜜枣,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九莺莺分析道:“父皇得知自己被骗,竟然一点怒火也没有,这实在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父皇现在正值鼎盛,应该稳坐皇位,可是他今天的反应,总让我觉得……”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好听,但是她觉得璟帝今天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在给贺怀翎登基铺路,这实在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他一直是一位贪恋权势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皇位的,可是从他今天的态度来看,他好像已经不介意贺怀翎会坐在他的皇位上了。

九莺莺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斟酌道:“父皇给我的感觉好像有些悲秋伤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贺怀翎明白她的意思,神色暗了暗,他将蜜枣咽了下去,沉默片刻,涩声道:“父皇……这半年一直没有召唤妃嫔们侍寝,他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在璟阳宫里,太医们经常出入璟阳宫,这两个月还越来越频繁。”

九莺莺呼吸一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向贺怀翎。

贺怀翎面色沉重,目光有些哀伤和沉痛。

九莺莺终于明白璟帝为何如此反常,他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已经不能久居皇位了,所以他才会这样急需一位聪明能干的储君。

他需要将江山交给一个他信任的人,完成他作为帝王最后的重任。

贺怀翎的双腿其实没有残废这件事,无疑是解决了他心头的难题。

他身体康健的时候,不需要一位风头压过他的储君,但是在他身体有恙的时候,他却需要选出一位精明能干的储君,将整个国家和百姓交给新帝,贺怀翎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在众多皇子当中,贺怀翎毫无疑问是最出色的一位,他有功勋、有才华、有威信,还最名正言顺。

贺怀翎是皇后唯一的嫡子,他自幼被封为太子,从小到大从没有令人失望,若他登基,无疑是众皇子当中最能服众的。

九莺莺低头想了半晌,喉咙有些干涩,半天才发出声音。

她看着贺怀翎轻声问:“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你当初才会同意父皇不杀秦氏和淑妃,对么?”

淑妃当初在危急关头搬出大师的话,也算是歪打正着。

璟帝的身体若是出了问题,那么璟帝一定很在乎大师的那番话,杀生既然犯了他的忌讳,他心里定然是不想杀淑妃和秦氏。

贺怀翎无论相不相信大师之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忤逆璟帝,更不会给璟帝添堵。

若大师所言不假,不杀生对璟帝的身体有益,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此事纯属荒唐,只是虚言,那么这么做,也能让璟帝感到安心,总是好的。

贺怀翎作为璟帝的儿子,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反对璟帝这样做。

更何况,淑妃和秦氏不过是多活了一年而已,如果能换来璟帝安心,也算是值得的。

贺怀翎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摸了摸九莺莺的头发,柔声道:“莺莺,你放心,秦氏和淑妃敢伤害你,我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嗯。”九莺莺靠在他的身上,看着他受伤的肩膀,轻声说:“其实能不能报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自由幸福的活着。”

九莺莺虽然恨那些仇人,但是对她来说,她重活一世,最大的目标是让她爱的那些人都好好活着,而不是去千辛万苦的报仇,所以最后能不能报仇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亲人和朋友们都能健康平安的活着。

贺怀翎温柔的笑了笑,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肩膀抱住她。

她轻轻靠在贺怀翎的怀里,欲言又止的问:“父皇的身体……”

“暂时应该没有问题。”贺怀翎声音低低的道:“应该还能坚持一两年。”

九莺莺轻轻点头,她不记得前世璟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身体有恙的,她那段时间浑浑噩噩,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那么许多。

前世璟帝来草场围猎的时候,也没有发生刺客的事,这件事是这辈子才发生的意外,出乎她的预料,现在的一切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从时间来看,璟帝在前世确实坚持了一到两年,然后才隐瞒瞒不住病情,在朝堂上晕倒过去,从那以后,众臣才得知了他生病的事情。

贺怀翎也是在那段时间才重新站了起来,渐渐掌权,收拢了手里的权利,贺怀瑾被他打的措手不及,这辈子,贺怀翎站起来的时间比前世提前了不少。

可见她重生回来之后,确实改变了一些事情,很多人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她希望改变的都是好事,大家都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九莺莺沉默了一会儿,又往贺怀翎嘴里塞了一个补血的蜜枣,然后抬眸问:“你还怪父皇吗?”

她知道贺怀翎心里一定不好受,璟帝虽然犯了诸多错,但他们是骨肉血亲,璟帝如今生病,贺怀翎心里一定会难过。

贺怀翎沉默地将蜜枣吃了下去,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怪,母后死后,他多疑猜忌,一点也不顾念母后,连亲生儿子和她的亲人们,他都不愿意相信,甚至几次想要迫害他们,但是……”

贺怀翎的声音一顿,沉默片刻,道:“但是他终究是我的父皇,也曾经是我最崇拜的英雄,他犯过错,我怪他,却不能恨他,我现在只想让他这两年好好活着。”

九莺莺轻轻点头,安慰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低柔的说:“我明白。”

贺怀翎对璟帝有父子之情,他也许永远怪璟帝,却不会恨璟帝,特别是在璟帝生病的时候,贺怀翎无法再恨他。

璟帝如今已经风烛残年,贺怀翎作为儿子,只会希望璟帝可以安稳、平静的度过这两年。

贺怀翎揉了揉她的手,道:“父皇以前未必没有怀疑过我双腿残废的事,他只是装糊涂,不曾去探究真相而已。”

九莺莺一愣,“你为何这样觉得?”

璟帝如果怀疑了,为什么不早些揭穿贺怀翎?

贺怀翎笑了笑,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含笑道:“不然你以为父皇为何把你嫁给我?”

九莺莺怔了怔,晶亮的眸子微微睁大。

她回忆起赐婚的事,忍不住有些糊涂,她眨了眨眼睛,试着从璟帝的角度开启分析整件事。

她仔细想了一会儿,发现贺怀翎说的也许是对的。

她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如果当朝太子要选妃的话,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璟帝一开始就怀疑贺怀翎腿瘸之事的真假,那么从他的角度来看,若贺怀翎双腿真的没事,以她的身份,日后足以做太子妃,不会辱没了贺怀翎,若贺怀翎双腿是真的残废了,那么如果日后其他皇子登基,以她父亲的身份和地位,应该也可以护住贺怀翎,至少能保住贺怀翎一命。

璟帝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突然下旨将她嫁给贺怀翎,他这样做,既平衡了当时的朝局,不会让二皇子贺怀瑾一手遮天,也能让贺怀翎后顾无忧。

璟帝老谋深算,也算是为贺怀翎设想周全了。

九莺莺轻叹道:“父皇用心良苦,只可怜你我,被硬凑成了一对。”

贺怀翎当初装瘸,无论真假,对璟帝来说都是恰到好处,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所以这些年来,璟帝不曾去探究真假,任由贺怀翎在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也因为如此,贺怀翎才能这样轻易的瞒天过海。

九莺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贺怀翎和璟帝这对父子倒是有趣,他们互相欺瞒,也互相包庇,在装瘸这一件事上更是默契十足,他们一个敢装,一个半睁着眼,不闻不问。

她笑了笑,忍不住想要抬头逗贺怀翎两句,结果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贺怀翎冷冰冰的那双眼睛。

她愣了愣,“怎么了?”

贺怀翎刚才还温柔如水,眼睛里含着脉脉温情,怎么这么快眼睛里就结了冰,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冷冰冰的。

“父皇硬将我们凑成了一对,所以你觉得自己很可怜?”贺怀翎薄唇紧抿,一双冰冷的眸子里隐隐透着委屈。

第154章 第 154 章

九莺莺愣了愣, 她刚才就是随便一说,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gjipo.

她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呀?她和贺怀翎当初确实是突然被硬凑成一对的。

说起来还是贺怀翎更可怜, 他无缘无故被璟帝逼着娶了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她因为这桩婚约不用嫁给贺怀瑾, 反而是好事, 不然的话, 她如果嫁给贺怀瑾后才知道真相, 一定会悔恨难平,郁郁而终。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乌云密布的那张脸, 又仔细想了想, 贺怀翎作为天之骄子,她这样说,一定很打击他的自信心,难怪他会这么不开心。

贺怀翎从小到大, 都是被大家追捧着长大, 想要嫁给他的女子成千上百, 她如此说, 他一定感觉受到了打击, 好像她不想嫁给他一样, 所以他整个人才变得这般冰冷。

九莺莺看了一眼贺怀翎受伤的胳膊,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让病人这么不开心,这样不利于伤口的愈合, 她应该好好保护贺怀翎那颗脆弱的心。

她清了清嗓子,好声好语的哄道:“太子殿下何等风华才貌?我能嫁给夫君如此良人,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可怜?”

贺怀翎面色稍缓,九莺莺再接再厉的继续道:“不论其他,光是夫君这张脸,就足够让万千少女魂牵梦萦,我是三生有幸,才能日日对着夫君如此俊颜,这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我自是珍惜。”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那张清隽的脸,说得愈发真心实意,她在离开之前,一定要多多欣赏贺怀翎这张脸才行,这样才不枉她嫁给他一场,毕竟这世上能有贺怀翎这样样貌的男子很少,在她以后的人生当中,应该很难再遇到了。

说起来,能日夜相对三四年,她确实是很幸运了。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抬起头,发现贺怀翎的脸更黑了,“……”夫君好生难哄。

贺怀翎沉眸看着九莺莺,忍不住气得扭过头去,“……”果然只喜欢他这张脸!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贺怀翎气呼呼的后脑勺,不明所以的眨着下眼睛。

她坐在贺怀翎背后,郁闷的轻轻咬了咬指甲,虽然贺怀翎的脾气有些难以琢磨,但是她当然不能跟病人计较。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贺怀翎的背部,颇为大度的道:“夫君,是我说错话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贺怀翎沉默了一会儿,僵直的背影微微放松下来。

九莺莺再接再厉的又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背,声音又轻又柔的道:“夫君,你转过来看看我。”

贺怀翎的背部肌肉有些硬,戳起来一点也不软,像他这个人一样,硬邦邦的,九莺莺戳了几下,有些嫌弃的揉了揉手指。

贺怀翎犹豫片刻,终于回过身,看着九莺莺,低声道:“……以后不要这样说。”

九莺莺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贺怀翎既然不喜欢听,她以后会尽量少说。

贺怀翎抿了抿干涩的薄唇,低声道:“能娶你……我很开心。”

九莺莺愣了一下,轻轻眨了眨眼睛。

贺怀翎的声音温润如水,缓缓流进她的心里,带着暖融融的温度。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贺怀翎,贺怀翎刚刚说……能娶她感觉很开心?

九莺莺忍不住有些飘飘然,弯着眼睛笑了笑。

看来贺怀翎对她这个人形天然香抱枕很满意嘛!

九莺莺开心的想,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是处,就算她以后离开了,贺怀翎应该也不会忘记她,至少在夜里睡觉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她。

她在心里笑了两声,张了张口,正想说话,柳絮如突然推开门,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放到桌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她回头对呆愣住的贺怀翎和九莺莺招了招手,道:“赶紧过来喝汤。”

贺怀翎看着把话收回去的九莺莺,眸光沉了沉。

他郁闷的看了一眼柳絮如,闷声道:“小姨母,你下次进来能不能先敲门。”

柳絮如愣了愣,不明所以的歪过头看他们,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灵机一动,诧异张大了嘴巴。

“难道……你们刚才躲在屋子里……”

九莺莺脸颊一红,怕她误会,连忙坐的离贺怀翎远了一点。

柳絮如神色真挚的接着道:“偷吃好东西?”

难道你们两个刚才躲在屋子里偷吃好东西?

九莺莺挪屁股的动作顿住,“……”

她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跟贺怀翎面对她的时候,万分相似。

九莺莺拖着无力的脚步,一言不发的走到桌旁打开食盒,食盒里面放着两碗汤,一碗十全大补汤,一碗安神汤。

柳絮如坐在旁边,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食盒,笑眯眯的道:“小姨母对你们好吧?怀翎受了伤,需要大补,莺莺受了惊,需要安神,我把汤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我是不是贴心又周到,是世上最好的小姨母?”

“是是是……您绝对是世上最好的小姨母……”九莺莺连声应道,。

柳絮如对贺怀翎和她的关心绝对是独一份儿的,她当初跟宋明朗说柳絮如性子粗中有细,一点也没有撒谎,柳絮如对自己关心的人,确实细心又周到,只是不知道宋明朗能不能发现她这份好,又喜不喜欢她这份好。

九莺莺将那碗十全大补汤端起来,来到榻前,递给贺怀翎。

她看着贺怀翎受伤的手臂,想了想又把汤碗端了回来,自己将汤碗拿在手里,然后在贺怀翎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拿起勺子亲自喂他喝。

柳絮如在旁边看着他们,扔了一个蜜饯放进嘴里,不满的道:“你们两个刚才在屋子里偷吃什么?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下次偷吃东西的时候,也要记得叫上我。”

九莺莺盛起一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听到她的话,不由动作一顿,无力的说:“……没偷吃。”

柳絮如把蜜饯嚼的吧唧响,无辜的问:“那你们两个大门紧闭,是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九莺莺:“……”听起来怎么怪怪的,还不如偷吃呢。

贺怀翎看了一眼九莺莺慢慢红起来的耳朵,抬头道:“我们在探讨诗书,小姨母也要一起参加吗?”

柳絮如闻言忍不住‘切’了一声,她平时最讨厌读书,听到他们是在屋里看书,不由露出嫌弃的表情,讪讪的道:“那还是算了吧,你们千万别叫我,叫了我,我也不来。”

九莺莺浅笑了一架,将汤勺放在贺怀翎嘴边。

贺怀翎张嘴将汤喝了下去,“好喝。”

柳絮如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听到贺怀翎的话,忍不住叫了起来,不服气的道:“贺怀翎,我给你熬过这么多次汤,你都没有夸过好喝,为什么这次莺莺喂你喝,你就觉得好喝了?”

她这个外甥平时最是吝啬,轻易不肯夸她一句,今天怎么自然而然的就夸了出来。

贺怀翎低头又喝了一勺汤,镇定自若的道:“莺莺喂的汤特别好喝。”

柳絮如瞪圆了眼睛,说来说去,贺怀翎夸汤好喝,根本不是在夸她的手艺,而是在夸九莺莺亲手喂的汤格外好喝。

一句‘厚颜无耻’在柳絮如嘴边晃了晃,她看着贺怀翎,好不容易才将这四个字咽了回去。

她愤愤不平地轻哼一声,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在这里有些碍眼。

她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抓了几个蜜饯在手里,站起身道:“我走了。”

九莺莺讶然抬头问:“怎么不再坐一会儿?”

柳絮如每次过来,不坐上一两个时辰是不会离开的,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想走?

柳絮如撇撇嘴,看了一眼贺怀翎,意味不明的道:“我担心再待下去,会被有些人的冷刀子杀了。”

九莺莺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她已经一溜烟的跑走了。

九莺莺看着她愣了愣,贺怀翎不悦的道:“汤快凉了。”

九莺莺收回视线,继续拿着勺子喂贺大爷,掐着嗓子问:“官人觉得烫不烫?凉不凉?可还合胃口?”

贺怀翎忍不住被她逗得笑了起来,终于良心发现的接过汤碗,仰头将汤喝了下去,“你快点如把安神汤喝了,等会该凉了。”

九莺莺掏出绣帕给他擦了擦嘴,然后才走到桌边,将汤碗端起来。

安神汤的味道闻起来有些苦,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犹犹豫豫的端着白瓷碗,怎么也放不到唇边。

“我今天也没有受惊,要不……就不喝了吧。”

她向来受不了苦味,让她喝苦药,简直是一种折磨。

贺怀翎不为所动,只道:“这是小姨母亲自给你熬的。”

“……”九莺莺垂眸看着棕色的汤碗,咽了咽口水,然后下定决心一样闭上眼睛,仰头将安神汤喝了下去。

她放下汤碗,苦得眸子里差点沁出泪来。

贺怀翎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往她嘴里塞了一个蜜枣,浅笑道:“娘子也要多吃点大枣,好好补补。”

九莺莺嚼了嚼嘴里的蜜枣,好不容易才将苦味压下去。

贺怀翎伸手摩擦了一下她微微泛红的眼角,看着她晶亮的唇瓣,眼睛直了直,他不由自主的俯下身,靠近九莺莺。

九莺莺感觉到忽然笼罩过来的阴影,忍不住抬头看向贺怀翎,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声音关切的问:“夫君,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十全大补汤太补了?你热吗?用不用叫太医过来?”

贺怀翎动作顿住:“……”

第155章 第 155 章

刺客的事很快就调查出了结果, 那群舞姬是关外的人,是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专业杀手。.xinghoen.

他们在被抓之后,全都服毒自尽了, 这个调查结果,还是调查的官员们根据他们身上的花纹纹身和衣着打扮得出的结论, 不过现在死无对证, 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派, 已经无从查证。

璟帝第二天就病倒了, 几天都没有离开帐篷, 他本就身体有恙,这次刺杀的事又受惊过度, 需要休养几天才能恢复, 因为刺杀的事,大家本想快点回京,但是他不能舟车劳顿,所以大家只能继续留在草场上。

不过他病了, 大家不能像以前那般明目张胆的玩乐, 而且经过刺杀的事, 大家胆子都变小了, 担心附近还有余孽, 不敢到处走, 整个草场都显得有些空旷寂静。

贺怀翎在帐篷里养了两日,胳膊稍微好了一些,就有些闲不住了, 九莺莺只好陪他出来散步,到处走走,人也精神一些。

两人走过一个小山坡,九莺莺看着不远处的箭靶,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贺怀翎受伤的肩膀,她这次来草场,本来是想来学射箭的,现在贺怀翎肩膀受伤,没办法教她了,让她跟其他人去学,她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贺怀翎看出她眼中的可惜,轻笑了一下,带着她往箭靶那里走,道:“走,教你射箭去。”

九莺莺一愣,看着他的胳膊道:“你的胳膊受伤了,不能抬弓箭,我还是以后再学射箭吧。”

“没事,我可以站在一旁指导你,一只手够用了。”

九莺莺跟着他走到箭靶前,贺怀翎从身边护卫的手里接过事先给九莺莺准备好的弓箭,然后递给她。

这副弓箭相比起普通的弓箭要轻快很多,也更为精致漂亮,很适合姑娘用。

九莺莺看着手里的弓箭惊喜万分,她拿在手里轻轻掂了掂,爱不释手的看了一会儿,“这是你专门给我准备的?”

“嗯。”贺怀翎低低地应了一声,将她的手抬起来,摆正姿势道:“弓箭要这样拿。”

九莺莺兴奋的将手里的箭对向不远处的箭靶,双眸明亮的问:“是这样吗?”

贺怀翎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指导道:“双腿微微岔开,脚后跟着地,眼睛要对准靶心,力要放在后臂上,手腕要用巧劲,松开弓弦的时候不要犹豫,直接射出去就行。”

九莺莺按照贺怀翎说的站姿站好,她有些紧张的看着箭靶,微微屏住呼吸,清风吹在她的面容上,墨发飞舞,她轻眯了一下眼睛,手臂用力向后拉,将手里的箭射了出去。

咻——

利箭勉强擦过箭靶,落在了旁边的草地上,射偏了。

九莺莺泄气的垂下眉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贺怀翎看她一脸失望的模样,在旁边低咳一声,夸奖道:“不错,第一次就差点射到靶心,很有天赋。”

九莺莺眼睛一亮,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

她射箭很有天赋?

“真的。”贺怀翎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重新弯弓上箭。

他站在九莺莺身后,单手把着九莺莺的手,看着前方道:“你这次试着更聚精会神一些,手不要抖,箭射出去的时候也不要犹豫。”

九莺莺点点头,轻轻眯起眼睛,认真的看向箭靶的圆圈。

她听了贺怀翎刚才的夸奖,这次更有信心了一些,她盯着箭靶看了片刻,手臂使力,射箭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利箭破空而出,这次没有射偏,正好射在了靶子上,虽然距离中心的位置还有些遥远,但是至少射在了靶子上,进步不少。

她忍不住欢呼一声,雀跃的抱住贺怀翎,“射中了!射中了!”

贺怀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抱了抱她。

柳絮如坐在不远处的树上,咬了一口手里的果子,对躺在树下的陆成风撇了撇嘴道:“你看过贺怀翎这么有耐心的样子吗?”

陆成风躺在树下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闻言抬眼看了一眼贺怀翎和九莺莺,道:“我当初在兵营练习射箭的时候,如果有一支箭敢没射中靶心,太子直接罚我跑十圈。”

柳絮如把手里的果子咬得嘎嘣儿响,扔掉手里的果核,拍了拍手说:“他从小到大,我就没看过他这么有耐心。”

他们二人忍不住同时幽幽叹息一声,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九莺莺在贺怀翎的指导之下,越练越起劲,即使练的胳膊都疼了,她也没有停下来,她反复的练习射靶,练到后来,她射出的箭已经能够靠近靶心了。

她看着靠近靶心的箭,忍不住有些兴奋,练得停不下来,还是贺怀翎看她胳膊累的轻轻打颤,才蹙眉将她手里的弓箭夺了下来。

“今天就练到这儿。”贺怀翎眉心紧蹙,将弓箭扔到一旁,伸手给她揉了揉手腕,“你不用心急,父皇身体还没恢复,我们要在这里呆一段日子,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练习,不能一蹴而就。”

九莺莺恋恋不舍得看了一眼弓箭,但手臂确实累得有些抬不起来了,只好点了点头。

柳絮如和陆成风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看他们两个终于停了下来,朝着他们的方向使劲挥了挥手,道:“快点过来吃饭!”

九莺莺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柳絮如和陆成风早已生好了篝火,把猎来的猎物架在了篝火上,肉香味阵阵从他们那里飘过来。

九莺莺闻到味道,肚子忍不住咕咕的叫了两声,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她在这里射了半晌箭,早就又累又饿,不过刚才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射箭这件事上,所以没注意到而已。

贺怀翎轻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九莺莺来到篝火旁边,忍不住眼睛一亮,柳絮如不止烤了肉,还煮了鲫鱼汤,鱼香扑鼻,肉香诱人,她光是看着就觉得食指大动。

现在柳絮如不需要装宫女隐瞒身份,贺怀翎也不用继续装瘸,他们都可以不再藏着掖着,所以大家这次终于不用找没人的地方坐在一起吃饭了,只是可惜宋明朗在明面上还要装作跟他们关系不合的样子,不能一起过来。

九莺莺和贺怀翎席地而坐,九莺莺接过柳絮如递过来的鸡腿,轻轻吹了吹气,然后咬了一口,柳絮如将鸡腿肉烤得特别嫩,味道咸香适中,特别好吃,九莺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

柳絮如每次看她吃东西,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声音喜悦的道:“这些肉都是我今天进林子里猎到的,特别新鲜,莺莺,你吃这边的肉,这边的肉,我放的香料特别足,吃起来味道更好,怀翎,你吃另一边的肉,这边的肉味道清淡一些,你身上有伤,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会不利于伤口愈合。”

九莺莺点点头,将味道比较清淡的烤肉放到贺怀翎面前的瓷盘中,看着篝火上的小火炉问:“这些鱼是哪来的?”

鲫鱼汤在小火炉里咕噜咕噜的沸腾着,白色的浓汤带着清淡的鱼香味儿,上面飘着几个红色的枸杞,让人食指大动。

柳絮如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成风道:“他下水抓的,他对自己的无能一无所知,竟然还想学怀翎用箭抓,结果自己在水里摔了几个跟头,好不容易才抓了这么几条鱼,最后还是我进水里把他捞上来的。”

陆成风被她当场说出糗事,忍不住郁闷的背过身去,使劲咬了一口肉吃。

柳絮如没搭理他,将汤勺递给九莺莺,“你们多喝点鱼汤,正好给你们补补身子。”

九莺莺看了一眼贺怀翎受伤的胳膊,连忙点点头,拿起旁边的白瓷碗,给贺怀翎盛了一碗鱼汤,放进他手里叮嘱道:“多喝点。”

她听说鱼汤补身子,对伤口愈合很有好处,现在贺怀翎的胳膊还没好,是该好好补补。

柳絮如自己也成了一碗鱼汤喝,一边喝一边道:“我刚才熬了两条鲫鱼给陛下送了过去,看在他这次对怀翎还不错的份儿上,我也大发慈悲的让他尝尝我的厨艺,用鲫鱼汤给他补补身子,怀翎,你别担心,我保证他喝了我的鲫鱼汤,不用几天就能下地跑了。”

陆成风一边啃着手里的肉,一边撇嘴道:“你分明就是想去陛下面前秀一秀你的厨艺。”

柳絮如长大之后还没见过璟帝,所以璟帝至今没有尝过她的厨艺,这碗鲫鱼汤,应该是璟帝第一次吃她做的东西。

贺怀翎在旁边促狭的笑了一声,接道:“她还想顺便讨好父皇,让父皇少叫她几声‘胖丫’。”

陆成风忍不住夸张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打嗝,差点停不下来。

“你们……”柳絮如被戳中心事,忍不住怒瞪着他们,她怒气冲冲的将手边的两个馒头扔到他们的怀里,没好气的道:“吃饭都堵不上你们的嘴!赶紧吃饭,不然拳头伺候。”

九莺莺莞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小姨母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个里脊肉烤得又香又嫩,可好吃了,你快点尝尝。”

柳絮如感动的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九莺莺像看到了亲人一样,感动不已的道:“还是我外甥媳妇好,知道疼人。”

“嗯。”九莺莺点点头,把手边的里脊肉递给她,“胖丫,多吃点。”

柳絮如笑容僵在脸上:“……”是我太久没拿刀了吗?

亲人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第156章 第 156 章

九莺莺练了几日射箭, 在贺怀翎的教导下进步神速,几日下来,已经几乎能够次次射到靶子中央的位置, 虽然不一定能射到靶心,但至少命中率极高。.kanshshen.

贺怀翎胳膊受伤, 不用忙公务, 有不少时间陪伴九莺莺, 正好可以细心教导她射箭。

待贺怀翎的胳膊好的差不多了, 九莺莺射箭也学得差不多了, 学习射箭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贺怀翎又开始忙了起来,九莺莺也正好也歇一歇, 这段时间下来, 她练箭虽然练的痛快,但是胳膊每天都酸疼不已,再这么下去,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璟帝自从吃过柳絮如做的鲫鱼汤之后, 对柳絮如的厨艺赞赏有加。

他在身体稍微好了一些后, 当众表扬了柳絮如一顿, 还赏赐了柳絮如不少金银财宝和名兵利刃。

柳絮如看着那些名剑、名刀笑得合不拢嘴, 对璟帝印象改观了不少, 尽管璟帝不是一位好夫君、好父亲, 至少璟帝还挺会投其所好。

陆成风看得眼馋,跟她求了半天,她才分了一把刀给陆成风, 那把刀是用玄铁所制,拿起来极沉,但刀刃也极为锋利,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刀,陆成风像得了宝贝一样,擦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柳絮如对璟帝上次的那些金银财宝倒不是太在乎,她以为九莺莺喜欢,就像不要钱一样分给九莺莺不少。

九莺莺新奇的看了半天,最后一样也没要,她只想要金灿灿的金子或者银光闪闪的银子,这些御赐的首饰珠宝对她来说,既不能拿出去卖银子,以后离开的时候也不能带走,用处不大,她留着也没用。

最后,那些金银财宝反而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东西,被扔在一边,没人宝贝它们,但是这些东西对柳絮如和九莺莺来说不重要,在大臣和嫔妃们的眼里却是极其重要。

他们发现璟帝赏赐柳絮如之后,心里都敲响了警钟,他们更加坚定的认为璟帝的做法其实是一种暗示。

他们才不相信璟帝真的会为了一碗鱼汤就如此兴师动众的赏赐柳絮如,他们觉得璟帝这样做,一定是在变相的告诉他们,对太子好的人才是合他心意的人。

他们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当然要尽力讨好贺怀翎,因为在他们的眼里,那就是在讨好璟帝,特别是那些以前轻视过贺怀翎的人,他们心里后悔不迭,抓住最后的机会,像不要命一样讨好贺怀翎,争取扭转他们在贺怀翎心目中的形象。

贺怀翎性格冷淡又疏离,他们无从下手,便开始讨好贺怀翎身边的人,九莺莺作为贺怀翎的太子妃,自然首当其冲,不能幸免。

女眷们都得了自家相公或者父亲、兄长的叮嘱,要好好讨好九莺莺,最好能把九莺莺哄开心,给贺怀翎吹吹枕边风。

九莺莺连续几天被一群人堵在帐篷里阿谀奉承之后,简直觉得苦不堪言,她的耳朵都要被夸起茧了。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这么完美的人,这群人将她从头夸到脚,就连脚指甲盖都被夸了无数遍。

她忍不住开始怀疑,究竟是她以前没有发现自己如此完美,还是这些人太过虚伪。

她无语凝噎,在这天早上走出门,又被一群人堵了回来之后,她坐在桌边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她看着七嘴八舌的女眷们,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贺怀翎以后如果当上皇帝,她一定要赶紧离开,她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被贺怀翎后宫的三千佳丽天天堵在皇后宫里请安,那可真是永无安宁,她想想都觉得害怕。

她坐在桌子上,伸手轻轻按了按额头,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夸赞,努力放空自己。

可是没想到她一个简单的按头动作,引得大家纷纷关心起来,场面比之前还要混乱。

“太子妃,您是头痛吗?用不用我给您揉揉?我最会按摩了,我家老爷头痛的时候,都是我给他按摩的,他说我的手法是万里挑一,无论多疼的头,经过我的手按一遍,那都是快活似神仙。”

“太子妃,头痛光按摩是不行的,要从病因治起,我认识一位神医,他包治百病,药到病除,等我带他来给您看看,保证您用过他的药之后,绝对不会再头痛。”

“太子妃,你头痛是否是因为失眠?我这儿有个秘方,你把我这几味香料放到香炉里熏上一熏,保证你一夜睡到天亮,连梦都不会做,就算做梦,那做的也全是美梦。”

……

众人叽叽喳喳地争执了起来,争先恐后的跟九莺莺说着他们的独门秘方。

九莺莺愣了愣,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连忙摆手道:“我的头很好,一点儿也不疼,我就是随手按一下。”

她以为这次大家可以消停下来,没想到众人又开始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太子妃,您现在头不疼,说不定以后头就会疼了,您把我的这些秘方记下来,以后总会有用处的。”

“你那秘方有什么用?能有我的秘方好用吗?你可千万别害太子妃浪费时间,太子妃用我这秘方就行了,保证药到病除。”

“什么叫做我害太子妃?太子妃用我的秘方就是浪费时间,用你的地方就能药到病除?你怎么说话呢?你是不是故意找茬?”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九莺莺偷偷捂住耳朵,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虽然形容的不太贴切,但是贺怀翎如今还没做皇帝就这样,以后若真做了皇帝,这群人估计能吵翻房顶。

柳絮如掀开帐帘,看到屋内的情况,不由愣了一下。

众人看到她,屋内安静了一瞬,然后像炸开了锅一样,一个个都惊喜万分的迎了过去,九莺莺作为贺怀翎的太子妃,她们要讨好,柳絮如作为贺怀翎的亲姨母,那当然也是要讨好的人之一了!

她们纷纷涌了过去,将柳絮如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九莺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毫不同情的看了柳絮如一眼,端起茶杯赶紧抿了两口。

柳絮如被一群人推推攘攘,勉强忍了一会儿,见她们还没有收敛的迹象,火爆脾气忍不住涌上来了。

她忍无可忍的举起自己腰间的佩剑,大声道:“我只对我的剑有兴趣,你们如果想跟我聊天,不如先跟我比比剑,谁的剑法好,能够胜过我,我们等会进屋里单独聊。”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大家心有戚戚的看着柳絮如手里那把剑,遇到刺客的那天,大家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柳絮如当时连眼睛都没涨,就一剑捅死了那个女刺客,那副血淋淋的画面让她们记忆犹新,至今都没有忘记。

她们面面相觑,忍不住不寒而栗,片刻后,她们尴尬的笑了笑,找了一个借口,一哄而散。

众人散去后,屋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九莺莺忍不住对柳絮如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小姨母不愧是小姨母!

柳絮如在九莺莺敬佩的目光中,施施然的在桌旁坐下,将配剑放在桌子上。

九莺莺立刻狗腿的奉上了一杯茶,与其讨好的问:“小姨母明日要不要继续来我的帐篷里坐坐?”

“现在知道我的珍贵了?”柳絮如接过茶杯,高傲的挑了挑眉,睨了她一眼。

九莺莺狂点头,眼神真挚,“从此以后在我心里,你最珍贵。”

柳絮如满意的低头喝了一口茶,正了正神色,道:“我过来是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九莺莺见她面色郑重,神色也跟着凝重了几分,“何事?”

柳絮如放下茶杯,欲言又止的道:“我刚才去给陛下诊了脉,从脉相来看,他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看起来不太好……”

九莺莺点头,声音凝重的道:“这件事,太子已经猜到了一些。”

柳絮如面色沉重的轻轻颔首,声音低低的道:“你们有心理准备就好。”

九莺莺有些担心的问:“你也没有办法吗?”

“我只能尽量替陛下争取多一些时间,用药物延长他的寿命,但不会很久……”

九莺莺神色哀痛的轻轻点头,柳絮如医术高超,如果连她都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

九莺莺心中虽然有些哀痛,但是也明白,生死有命,强求不得。

柳絮道:“陛下今日精神不错,明日是他的生辰,他说要在草场上举办晚宴,到时候君臣同庆,好好庆祝一番,高高兴兴的过生辰,然后隔日就启程回京。”

九莺莺点头,“我让春杏把东西归拢一下,准备后天回京。”

她和贺怀翎在来草场之前就已经将生辰礼物准备好了,不用再准备,只是她忍不住有些发愁,这样的场合,以前她和贺怀翎可以忙里偷闲,现在却不能了,看来明天有的忙了。

柳絮如也心累的叹了一口气,她明天自然也要到场,她不但要到场,还要端出一副官家大小姐的模样,代表柳家人给璟帝送上祝福,也别想轻松。

她这几年在江湖中行走惯了,不习惯束手束脚,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千金大小姐了,但是明天她不能给柳家丢人,只能硬撑着,装出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她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自己都想不出自己温柔贤淑的模样,会是什么样。

贺怀翎从外面走进来,一眼望去,看到她们两个面对面的坐在桌子前,正此起彼伏的叹着气,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可怜。

贺怀翎站在门口,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被她们两个愁眉苦脸的模样逗笑了。

第157章 第 157 章

璟帝的六十岁生辰, 自然办得格外隆重,君臣同庆,百姓齐欢。.zhongqien.

白天的时候, 璟帝就没闲着,他坐在主帐里, 大家不断的去拜见, 送上生辰礼物, 表达自己的敬畏之心。

到了夜里, 更加热闹, 草场上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歌舞管弦声不断, 喜庆之意弥漫各个角落,就连九莺莺和贺怀翎的帐篷前,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夜是他们的喜宴。

九莺莺站在帐篷门口, 忍不住笑了笑, 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灯笼上的麦穗, 才跟着贺怀翎一起去给璟帝拜寿。

他们二人今天穿得较为华丽喜庆, 站在一起极为亮眼。

贺怀翎一身赫色长袍, 长身玉立, 墨发高冠,看起来英姿勃发。

九莺莺一身粉色宫装,外披浅色纱衣, 青丝束起绾成飞仙髻,头上插着璟帝御赐的凤簪,看起来雍容华贵,更显俏丽。

两人来到晚宴所在之处,便立即吸引了所有的人的视线,烛火明明,却都不如他们亮眼。

两人向璟帝行过礼之后,款款落座。

贺怀翎重新站起来之后,不复以前腿瘸时的阴郁低沉,大臣看着他的脸色,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害怕,稍稍松懈下来,心里暗暗觉得以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太子爷终于回来了。

草场的护卫加强了不少,因为之前刺杀的事,大家都提高了警惕,这次的晚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差错,否则相关的官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护卫们一刻不停的在周围来回巡视,将周围的密不透风,就连一只苍蝇也别想混进来。

璟帝精神恢复了不少,他坐在龙椅上精神奕奕的看着大家,仿佛身体一点事情也没有,但是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他眼底青黑,面色隐隐透着苍白,神态已经大不如前。

九莺莺看着他亦觉得有些心酸,更遑论贺怀翎了。

因为之前刺客的事,今天没有找当地特色的舞姬过来跳舞,而是让歌女坐在中央的位置弹琴吟唱,她身后是一名宫里带过来的舞姬,舞姬随着歌声舞动,不过分张扬,倒显柔美,趁着月色,别有一番雅韵。

歌女浅唱低吟,众臣们说说笑笑,尽挑璟帝喜欢的话说,整个场面的气氛都很愉悦,璟帝目光慈祥的看着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贺怀翎和九莺莺坐在下首的位置上看着他,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酸涩,他们都心里清楚的知道,璟帝不过是在强颜欢笑。

璟帝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他现在听这些所谓‘万岁’的话,心里估计只有难过,没有人能够‘万岁’,谁都要面对老去的一天。

宫女们将长寿面端上来的时候,贺怀翎亲自上前,将长寿面递给璟帝,伺候着碗筷,沉声道:“儿臣愿父皇福寿双全,如松柏长青。”

贺怀翎不擅长说什么吉祥话,这短短的两句,已经是他最大的真诚和祝福。

璟帝能听出他话里的真心,眼眶忍不住微微红了起来,他感动的轻轻颔首,声音低沉喑哑的道:“皇儿有心。”

他接过贺怀翎递来的玉箸,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低头看着碗里的面条,尝试着夹了几次都没有把面条夹起来。

他的面色不由变的暗沉焦急起来,台下坐着许多大臣,如果他们发现他连面条都夹不起来,一定会怀疑是他的身体出了问题,那么他身体有恙的事就瞒不住了。

他身体有恙的事绝对不能让大臣们知道,否则朝廷必定动荡不安,各怀心思的大臣们一定会蠢蠢欲动,趁机想要夺权。

贺怀翎这些年坐在轮椅上,让他们都以为有了可乘之机,皇子们妄想做太子,朝臣们妄想可以扶持自己看中的人去做皇帝,他们心里的野心都在不断的疯狂增长,现在贺怀翎虽然站起来了,但是他们心里的那些野心却未必能够这么快就按下去。

他现在只能不动声色的隐瞒此事,暗中逐渐将权力转交给贺怀翎,最好待瞒不住的那一天,贺怀翎已经可以主持大局,顺利登上皇位。

贺怀翎将他的窘况看在眼里,轻轻皱眉,接过玉箸,朗声道:“父皇生辰,儿臣伺候父皇用饭。”

贺怀翎亲自将长寿面夹起来,放进了璟帝面前的盘子里。

璟帝看着贺怀翎低垂的眉眼,欣慰的笑了笑,将自己颤栗的手指不动声色的缩回了袖子里。

众臣只看到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没有发现璟帝的身体状况出了差错。

璟帝吃过长寿面,便是祝寿环节,璟帝现在的身体不能喝酒,贴身太监已经偷偷将他杯里的酒换成了温水。

贺怀翎和九莺莺作为太子和太子妃,自然第一个站起来恭贺璟帝寿辰。

他们行了一礼,一起朗声道:“祝父皇龙体安康,圣寿千秋,万古长青。”

“好。”璟帝爽朗的应了一声,仰头将杯里的温水喝下去,看着贺怀翎和九莺莺道:“太子和太子妃有心,赏!”

璟帝心情好,又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宫女还给九莺莺端上了一碗养颜汤,说是璟帝御赐的。

九莺莺尝了一口,觉得养颜汤的味道还不错,就拿着金色的汤匙将养颜汤一勺一勺的喝了下去。

璟帝垂目看了一眼低头喝汤的九莺莺,眼中笑意更浓,继续接受众臣们的祝贺。

轮到柳絮如的时候,柳絮如也站起来给璟帝恭贺寿辰,她今天没有穿平日喜欢穿的劲装,而是穿了一身繁复的罗裙,裙摆曳地,头饰沉重,她站在那里感觉全身都不舒服。

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努力装出一副贤淑稳重的模样,躬身行礼道:“臣女愿陛下福寿无疆,寿与天齐。”

璟帝笑眯眯的看着她,道:“胖丫,你头上的发钗歪了。”

柳絮如:“……”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又揉了一下僵住的脸,尽量继续挤出笑容来,举起酒杯道:“陛下,臣女敬您一杯。”

璟帝爽快的仰头将杯中的温水喝了,笑道:“胖丫,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有心仪的男子?”

被当众问及此事,柳絮如就算是江湖儿女,也忍不住面色一红。

她羞窘的低了低头,偷偷看了宋明朗一眼,又红着脸飞快地收回了视线,对璟帝轻轻摇了摇头。

九莺莺顺着她的视线,抬眸朝宋明朗看去,宋明朗端坐在座位上,手中端着酒杯,听到璟帝提及柳絮如的婚事,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眼神中有些揶揄,像是好奇最后会是哪位男子娶柳絮如一样。

九莺莺轻轻摇头,这一瞬间,她几乎可以断定,宋明朗是真的对柳絮如无意,甚至连一丝丝的想法都没有。

璟帝看柳絮如摇头,不由道:“你既然无心仪的男子,朕给你指一门亲事可好?”

柳絮如一愣,连忙道:“臣女不敢劳烦陛下,臣女……臣女……”

她担心璟帝会胡乱给她只一门婚事,让她嫁给哪个呆腐书生,不由紧张地磕绊起来。

璟帝笑了笑,声音宽厚的说:“不用这么紧张,待你的兄长们回京后,再议此事也来得及,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一想,若有心仪的男子就跟朕说。”

九莺莺有些诧异的看向璟帝,璟帝这样说几乎等同于只上哪个男子,他就可以为其指婚。

他这样做,柳絮如如果想为了家族或者贺怀翎去拉拢大臣,几乎可以轻而易举的联姻。

当然,贺怀翎绝对不会让柳絮如牺牲自己的婚事去帮他。

璟帝这样无异于将对贺怀翎和柳家的恩宠堂而皇之的告诉所有人,他就是要让大家知道,他现在就是在帮贺怀翎巩固地位,柳家也要跟着回到以前的风光无限。

众臣的目光微微变了变,璟帝的想法和意向,就是他们这些朝臣要时刻关注的方向。

贺怀翎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如今有璟帝保驾护航,可以说是如虎添翼,皇位对他来说已是囊中之物,他们这些朝臣要做的就是在他登基之前,好好讨好、好好辅佐他,争取立功。

女眷们看向九莺莺和柳絮如眼神变得更加火热,她们恨不能等会晚宴结束后,立刻就飞去九莺莺和柳絮如的帐篷里好好联络‘感情’。

柳絮如向来直来直去,没像大家想那么多,更何况她也无需担心什么,贺怀翎和柳家都不会做出牺牲她的幸福,去联姻的事。

她只是又红着脸看了一眼宋明朗,低了低头,道:“谢主隆恩。”

九莺莺注意到柳絮如含羞带怯的目光,神色不由有些复杂,柳絮如若是不顾及宋明朗的想法,只想着自己的心意,璟帝现在应该已经给她和宋明朗赐婚了,她没有那么做,是在尊重宋明朗的想法。

她应该是想要征求宋明朗的意见之后,再向璟帝禀明此事,不过九莺莺几乎可以肯定,她注定要失望了。

九莺莺忍不住摇头轻叹一声,看着柳絮如少女怀春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

九莺莺正看着柳絮如发呆,贺怀翎的声音倏然在她耳边不冷不热地响起,“羡慕?”

贺怀翎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一句,九莺莺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他道:“羡慕什么?”

贺怀翎眼神晦暗,声音阴恻恻的道:“羡慕小姨母可以自己选择未来的夫婿,而你不可以,你只能被逼无奈的嫁给我,可怜的被父皇将你我硬凑成一对。”

九莺莺:“……”竟然还记得她上次随口说的话。

第158章 第 158 章

贺怀翎的声音里像带着冰碴一样, 寒森森的透着凉气。.maixi9.

九莺莺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拢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她看在璟帝生辰的份上,决定给贺怀翎顺顺毛, 放柔声音道:“我的婚事虽然是父皇给我选的,但是比我自己选的好多了, 我感激父皇都还来不及。”

这倒是实话, 如果前世按照她自己的心愿嫁人, 她可能早就嫁给贺怀瑾了, 那她现在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估计是被淑妃和贺怀瑾玩弄于股掌,浑浑噩噩的走完这一生, 甚至有可能被用完就扔, 不定落得一个什么凄惨的下场。

从这件事上来说,璟帝确实帮她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本来以为已经将贺怀翎哄好了,没想到转过头发现贺怀翎听了她的话,不但没有被顺毛, 反而脸色更加沉得下来。

贺怀翎咬牙问:“你自己选了谁?”

“……”九莺莺有些心虚, “你不是知道吗?”

贺怀翎冷着眸子, 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九莺莺:“……”成婚这么久了, 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 怎么还秋后算账呢!

九莺莺郁闷的瞪圆了眼睛看他。

贺怀翎默默检讨了一下自己, 稍微缓了缓面色,终于不在九莺莺‘想要嫁谁’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问:“如果现在让你自己选,你选择嫁谁?”

九莺莺想了想,如实说:“不嫁吧,躲在将军府里吃吃喝喝一辈子,不好吗?”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参与到皇室的这些纷争当中,她只想简简单单的过好每一天。

贺怀翎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拧起了眉,看着她,执着的问:“如果一定要嫁呢?你选谁?”

九莺莺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中央的歌姬,心不在焉的说:“嫁给你,如果我嫁给别人,哪能像现在这么幸福。”

九莺莺觉得这世上可能不会有第二个男人像贺怀翎一样包容她,摒弃其他不提,她在东宫里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幸福的。

贺怀翎这次终于满意了,嘴唇要弯不弯的微微上翘着,拿着玉箸给九莺莺夹了一块糕点。

九莺莺撇了他一眼,将糕点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然后又低头喝了一口养颜汤。

大家玩闹许久,璟帝的身体终究不如往常,很快就有些疲累,他努力支撑了一会儿,直到支撑不住,才装作醉酒,被身边的太监扶着回去休息了。

众人还不想散,想趁着璟帝离开,赶紧讨好贺怀翎,没想到贺怀翎根本没给他们机会,随便找到个理由,就跟九莺莺一起离开了,他们转头想去找柳絮如,发现柳絮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众人面面相觑,留下也没什么意思,不一会就各自散了。

柳絮如穿着那身繁复的衣裙,早就全身不舒服,她跟九莺莺和贺怀翎匆匆忙忙打了声招呼,就赶紧迫不及待的回去换衣服了。

九莺莺喝了几杯酒,也有些头晕,走路摇摇晃晃的,贺怀翎看的好笑,忍不住笑了笑,伸手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九莺莺靠着贺怀翎,左右摇摆的跟他往前走,回到屋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泡了一个澡。

她本来以为泡个澡能清醒一些,没想到在水里呆了一会儿,手脚渐渐发软,整个人都有些醉醺醺起来。

她靠在浴桶上,轻轻眨眨眼睛,心里忍不住有些疑惑,她今晚只饮了几杯酒,怎么竟醉成这样?

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晕眩的脑袋,心道御酒果然醉人,非平常酒水可比。

她从浴桶里出来之后差点摔了一跤,还好春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怎么了?”贺怀翎听到声音,在隔壁间问了一声。

九莺莺软乎乎的回答了一句“没事”,走进屋里在镜子前坐下,轻轻拍了拍脸,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然后拿着帕子擦了擦湿发。

春杏伺候她梳洗完,她便让大家都下去休息了。

她将一头墨发简单的绑在身后,一个人走到床边,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趴下,手里拿了一本话本,低头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思绪怎么也无法集中,看了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

她安静的呆了一会儿,感觉屋里越来越热,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领,因为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她本就穿着轻薄的夏裳,现在敞开领口之后,露出了一片雪肤,但是即使这样,她依旧觉得周身的热度未消,反而有些发烫。

她伸出手在颊边扇了扇,有些烦躁的扔掉手里的话本,找了一块冰凉的丝帕盖到脸上,丝帕是天然冰蚕丝所制,清润冰凉,盖在脸上很舒服。

她静静的呆了一会儿,忍不住掀开丝帕的一角,朝贺怀翎望了过去。

贺怀翎坐在棋案前,低头看着面前的棋局,面容如玉,周身依旧清清冷冷,没有丝毫炎热的迹象。

九莺莺平时看他一眼,便会觉得清凉不少,这次却一反常态,她盯着贺怀翎看了一会儿,不但没有觉得清凉,反而觉得身体变得更加燥热,就连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

她将脸上的丝帕扔到一旁,想要将视线从贺怀翎的身上收回来,可是她就像移不开眼睛一样,忍不住一直盯着贺怀翎看。

今晚的贺怀翎好像比平时任何时候都。

烛光映照,贺怀翎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缱绻温柔,他身穿白色锦衣坐在琪案前,微微偏着头,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看起来静谧如画,叫人忍不住心旌摇曳。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那张如玉的面容,忍不住傻傻的笑了笑,越看越觉得贺怀翎好看,好像每一处地方都是合着她心意长得一样。

她知道自己有些奇怪,但是她的眼睛仿佛粘在了贺怀翎的身上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贺怀翎听到她清悦的笑声,抬头看了过来。

九莺莺眼里的笑意不由更浓,一双美眸水光潋滟,她脸颊粉嫩,身上只穿了一件桃粉色的轻薄纱衣,领口的位置上绣着几朵桃花,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刚洗过的肌肤透着粉嫩,显得更加轻灵透嫩,青丝垂于她的身后,散乱在床上,一眼望去漂亮的仿若魅惑人心的桃花妖。

偏偏这只小桃花妖的脸上还荡漾着桃花色,眉眼弯弯,红唇摇曳,望向贺怀翎的眼眸里盈盈荡荡的含着春水,让人心生怜爱。

贺怀翎眸色深了深,将手里的白玉棋子放到棋案上,抬脚走了过去。

他走至床前,九莺莺抬头对他弯了弯唇,笑意盈盈,眉眼含着春色。

贺怀翎伸手轻轻碰了碰九莺莺柔嫩的脸颊,声音喑哑的低声问:“喝醉了?”

贺怀翎的眸子不同于平时的凌厉冰冷,多了些明晃晃的温柔。

九莺莺看着他的眼睛,忍不住轻轻的蹭了一下他的手指,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神色忍不住透着依恋。

贺怀翎弯唇,手指在九莺莺光滑细腻的额头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九莺莺看着他唇边的笑意,纤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贺怀翎勾唇浅笑的时候,俊美的容颜显得更加魅惑。

她本就看直了眼,如今贺怀翎这样一笑,她更觉得仿若有桃花漫天簌簌而落,贺怀翎在漫天桃花中,魅惑如神,而她乱花渐欲迷人眼,更加迷醉了。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变得更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全身都变得轻飘飘的,她看着贺怀翎的眸子里渐渐弥漫起水雾,变得朦胧、虚幻。

贺怀翎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忍不住微微蹙眉,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吗?”

贺怀翎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悦耳,他的手触碰在九莺莺灼热的肌肤上,九莺莺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贺怀翎的双手平时总是温暖柔软的,此时却显得有些清凉,九莺莺在他的触碰之下,全身仿佛有一股暖流划过,仿佛一滴露水落在花瓣上,盈盈颤栗,带着涟漪。

熟悉的感觉划过九莺莺的心头,让九莺莺忍不住蹙眉,周遭的空气好像变得稀薄,安静的屋子也变得暧昧起来。

她隐隐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是她此时头脑昏胀,只能凭借着本能一直盯着贺怀翎看,目光里带着说不出的渴望。

贺怀翎被她看得愣了愣,情不自禁的伸手碰了一下她的眼角,她的肌肤灼热滑嫩,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贺怀翎恍然回过神来,诧异的睁大眼睛,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蹲在九莺莺的床前,看着九莺莺神思恍惚的眼睛,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声音关切焦急的问:“莺莺,你怎么了?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他,轻咬了一下舌尖,她微微吃痛,眸子变得更加湿润,看起来水光盈盈,她凭借着这点疼痛,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她看着周围的环境,眉间微微蹙起,眸子清明了一些,她用手臂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渐渐回过神来。

她感觉着身体的变化,脸色忍不住露出些疑惑的神情,这种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她曾经经历过一样。

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有很多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全身一震,面色倏然变了。

她睁大水润的眸子,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种全身发软、恍然如梦、眉目含春的感觉,她前世也曾经经历过。

她现在的反应,分明是中了□□!

第159章 第 159 章

前世她第一次中春.药的时候还懵懂无知,直到后来反应越来越奇怪, 才迟钝的反应过来。en.

那天夜里, 柳絮如正好不在府中, 九莺莺当时和贺怀翎的关系还没有缓和,自然不会求助于贺怀翎,春杏只好连夜去找大夫, 闹得大张旗鼓。

后来,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并且大肆传播, 大家都知道了太子妃身中春.药,连夜寻找大夫的事,传言纷纷。

众人忍不住猜测贺怀翎不止瘸了, 还影响了下半身,导致无法人道,否则九莺莺跟他成婚那么久,为何中了春.药之后,不请枕边人帮她解毒, 反而要大费周章的去请大夫?

可见太子妃成婚这么久,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太子根本就没有碰过她,也没办法碰。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每天睡在一块,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却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男人不能人道之外, 大家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前世,九莺莺知道这些传闻之后,一点不在乎自己名声有损,反而暗暗得意。

她觉得既然全京城都知道她还是黄花大闺女,那么待她与贺怀翎和离后,贺怀瑾完全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她为妻,反正大家都知道她没有被贺怀翎碰过,不算贺怀瑾真正的嫂子。

这件事的最大受益人自然是贺怀瑾和淑妃,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更是对她表扬有加,弄得她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对的事,在贺怀瑾的花言巧语下,做着日后还能嫁给贺怀瑾的春秋大梦。

她那时沾沾自喜,却没想过会这些事情传出去之后,会污了贺怀翎的名声,对贺怀翎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从那以后朝廷中反对贺怀翎做储君的声音更大了,贺怀翎腿瘸之后,本来就有很多人提议废太子,是老臣子们一直在保着他,可是不能人道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大家都改变了立场,他们不能允许未来的储君无法生出继承人,当时贺怀翎费了不少功夫,才解决了这件事,只是他从未跟九莺莺提起过。

幸好贺怀翎不是真的腿瘸,他重新站起来之后,那些谣言终于不攻自破,朝臣们也没有再反对的理由,不然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九莺莺如今想起这些,只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又蠢又惹人生气,真想回到那个时候打自己几下,方才解恨。

她的身体越来越热,没有时间让她思考更多,她虚弱无力的往靠窗的位置坐了坐,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的衣领随着她的动作散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肌肤胜雪,美眸俏鼻,更显唇红齿白,姝色昳丽。

贺怀翎看着她动作一僵,喉咙滚动,轻轻侧了侧身,视线努力看向别处,头也不回的伸手,僵硬的帮九莺莺拉了拉衣领。

九莺莺全身无力,任由他帮自己将领口拉好。

贺怀翎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九莺莺如雪的肌肤,触感温润,九莺莺面上的绯色更浓,一声呜咽忍不住要脱口而出,还好她及时咬住下唇,忍了回去。

九莺莺感觉着身体的变化,心里忍不住有些诧异,这种反应跟前世几乎一模一样,她可以断定,她今夜所中的春.药跟前世所中的春.药是同一种毒,可是究竟是谁连续两世都给她投喂春.药?

她前世一开始以为是贺怀翎想要跟她圆房,所以给她投了春.药,因为这件事,她误会贺怀翎许久,每每看到贺怀翎,都要冷眼相对,导致他们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

后来她和贺怀翎逐渐化解了误会,她再想不出那春.药来自哪里。

直到她身中剧毒后,药石无灵的时候,查出是春芳在暗中给她投毒,从那时起,她便以为之前中春.药的事,也是春芳受九红豆的指使所为。

九红豆心仪贺怀瑾,自然妒忌于她,如果想靠春.药,坏她清白,毁她名声,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虽然当时春芳否认了这件事,但是她也想不出其他人给她下药的可能,所以她一直坚定的认为那次的春.药就是春芳所为。

可是如今却出乎她的意料,她明明已经千防万防,早早的将春芳从自己身边赶走,她怎么还会重蹈覆辙,中了春.药?难道当初下药之人不是春芳,另有其人?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做,目的是什么?

九莺莺百思不得其解,身体里的春.药发挥作用,她的脑袋越来越混沌,思考不出结果,她只能暂时放弃继续想下去,现在解决眼前的困境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手拽着自己的领口,喉咙里无法抑制的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声,全身无力的倒在床铺上,柔软的海棠香在屋内弥漫开。

贺怀翎愣了一下,感觉到九莺莺身体的灼热,手指像触电一样往后缩了一下,“莺莺,你怎么了?”

贺怀翎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的动听,九莺莺心尖忍不住一阵酥麻。

九莺莺努力压抑着身体里的悸动,将脸埋在枕头上,闷声闷气的说:“我没事,你先出去一会儿。”

她攥紧了身下柔软的被子,纠结的皱紧了眉头,她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害了贺怀翎。

草场里现在住着这么多大臣和女眷,他们时时刻刻都留意着这里,如果贺怀翎出去连夜给她找大夫或者柳絮如,那么这件事情一定瞒不住的。

如果这件事再传出去,很有可能像上辈子一样,又引起什么风波,现在璟帝身体出了问题,贺怀翎又才站起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出什么意外。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眼神不由自主的变得暗沉,屋内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他看着九莺莺香汗涔涔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九莺莺身体出了问题。

一阵微风从窗外徐徐吹进来,他倏然清醒,背过身去,声音僵硬的道:“我去给你找大夫。”

九莺莺咬紧下唇,想也不想就道:“不行。”

她不能让前世的事再重演,可是如果不去找大夫,她要怎么坚持下去?

她的脑袋越来越迷糊,看向贺怀翎的眼神也越来越软,想要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脑袋却像不会动一样,苦思无果。

她其实知道,她早就已经别无选择,她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让贺怀翎去找大夫,很有可能闹得人尽皆知,重复前世的过程,另一条就是自己解毒。

贺怀翎神色焦急的回过身,抬手擦了擦她额头上的香汗,看着她咬的没有血色的下唇,心疼的看着她,欲言又止的道:“莺莺,你现在很不对劲,我怀疑是有人给你下了什么奇怪的药物。”

他现在虽然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何人九莺莺的反应,也意识到九莺莺应该是中了春.药,但是他没有直接说出口,怕九莺莺会被吓到。

九莺莺身上越来越热,她无法抑制地呜咽了几声,声音变得柔软妖媚,眼角也蔓延开了淡淡的粉色。

贺怀翎深邃的眸子沉了沉,在九莺莺又一声呜咽忍不住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惊醒一般,匆忙的背过身去,“莺莺,我去找大夫。”

九莺莺微微抬眸看向贺怀翎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白皙有力,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宽厚的手掌虽然有着淡淡的薄茧,但九莺莺知道这双手握起来有多温暖和柔软。

九莺莺垂下眸子,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抖,在贺怀翎转身的那一刻,她像下定决心一样,伸出白玉般的手臂拽住了贺怀翎的胳膊。

“别走。”

九莺莺的声音似一声叹息,带着窘迫和羞涩,很快消散在夜色里。

她心里终于有了决断,她绝对不能让上辈子的事重新上演,她不能再害贺怀翎了。

贺怀翎听到她的话,没有回头,只是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头也不回的沉声道:“莺莺,我是一名正常的男人,还是你的夫君,我如果留下来,会控制不住自己,你明白吗?”

九莺莺难受的咬紧下唇,眼泪摇摇欲坠的含在眼眶里,眉心轻轻蹙起。

贺怀翎抬脚,九莺莺却拽着他没有松手。

贺怀翎一愣,诧异的回过头去,紧接着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唇畔上落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九莺莺眼神朦胧,柔软的唇瓣覆上他的薄唇,海棠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清冷旖旎。

娇软的红唇轻轻一碰,就羞涩的退了回去,柔软的触感稍纵即逝。

贺怀翎眸中闪过巨大的惊喜,柔软的触感像一直碰到了他的心底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了璀璨的烟花。

他翻过身去,将九莺莺压在身下,垂下眸子,一瞬不瞬的看向九莺莺那张潋滟的芙蓉面。

九莺莺的眉间眼梢都带着媚色,像绽开的海棠,一颦一笑都能魅惑人心。

她看到近在咫尺的贺怀翎,水润的眸子微微张大,羞窘的侧了侧头,不敢看贺怀翎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贺怀翎向来清冷的眼睛早就已经变得越来越火热,像带着灼人的火焰一样,一直盯着九莺莺看。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九莺莺脸上的酡红,声音低沉温柔的道:“莺莺,我会待你好,一辈子待你好。”

九莺莺迷迷糊糊的听着,混乱的脑袋早就已经不能思考什么了,她只想让自己身上的热度快点消下去,不然她感觉自己就快融化了。

贺怀翎对现在的她来说极具诱惑,她的眼里只能看到贺怀翎,只想用力抱住贺怀翎,光是贺怀翎说话的声音,就足以让她颤抖。

贺怀翎的呼吸柔柔的吹拂在她的耳畔,让她的身体忍不住的泛着悸动。

仅存的理智,让她轻轻推了一下贺怀翎,想让贺怀翎稍稍退开一点。

她的手才触碰到贺怀翎的胸膛,就被贺怀翎扣住了手腕。

九莺莺错愕的抬头望去,正对上贺怀翎灼热的视线,贺怀翎的眸色变得极深,看起来危险而迷人,这是九莺莺从未见过的模样,他深邃的眼睛和轻抿的薄唇,都让人不自觉的深陷其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九莺莺看着他仿若深潭一样的眼睛,不自觉的沉沦其中,忘记了思考,她的双眼迷雾蒙蒙,整个人柔弱无骨一样躺在那里,连贺怀翎的吻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贺怀翎的唇很软,带着一点淡淡的凉,这点凉正好能够驱散她身体里的热,她不自觉伸手抱住贺怀翎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她本来想要汲取贺怀翎的凉,却好像点燃了贺怀翎的热,两人抱在一起,如绚烂的烟花,缤纷夺目。

……

贺怀翎和九莺莺在璟帝生辰这日,猝不及防的圆房了。

第160章 第 160 章

柳絮如推门走进去, 屋里静悄悄的,她有些诧异的走进屋内,看到九莺莺一个人趴在床上。.xinghoen.

她把配剑扔到桌子上, 看了九莺莺一眼道:“马上就要启程返京了,你怎么还躺在这里没起来?”

九莺莺恹恹的趴在床上,青丝垂在身后, 跟双打的茄子似的低着头, 目光呆呆的看着空中一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柳絮如看她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忍不住开口询问。

九莺莺了无生趣地皱了一下眉,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 就是有点累。”

她身后青丝随着她的动作从她的肩膀上滑落, 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忍不住又长吁短叹了一声,她身体累,心更累。

她本以为等贺怀翎登上皇位,就可以拿着包袱轻松走人, 没想到现在她和贺怀翎的关系, 不但没有如她所想那样不拖不欠,反而比前世还要更进一步, 亲密了许多。

她现在忍不住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柳絮如看着她脖颈上的一处,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走过去, 用手摸了一下上面的红痕。

九莺莺一愣,想起什么,连忙朝后躲去。

柳絮如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 道:“草场就是蚊子多!瞧把你这儿都咬红了!”

九莺莺:“……”

她雪白的脸颊染上薄红,继续往旁边挪着挪,躲开柳絮如的手。

柳絮如诧异的看着她,“你躲什么?”

“……有点痒。”九莺莺眼神飘了飘,垂着浓长的睫毛,不敢看柳絮如。

“我等会拿点止痒的药膏给你,你抹上就不痒了。”柳絮如不以为意的收回手,坐到床边左右看了看,问:“怀翎哪去了?”

九莺莺听到贺怀翎的名字,神色慌乱了一瞬,然后努力镇定下来,轻轻摇了摇头。

她今天早上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感觉贺怀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又吻了吻她的嘴唇,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起床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贺怀翎应该是去安排今日返京的事了,他作为太子,现在能跑能动,不可能一点事情也不管,璟帝现在身体有恙,一般的事情都撒手不管,这些事情自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由他负责。

想到贺怀翎,九莺莺忍不住又红着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了被子里,没脸见人了!

柳絮如以为她还想懒床,忍不住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九莺莺,快点起来,马上就要出发了,你别懒在这里不动弹。”

她手劲大,九莺莺本来想在被子里躲片刻,硬是被她拽了出来,“……”就很忧伤。

柳絮如看她眉眼间有些慵懒的模样,忍不住催促了两声:“快点起来。”

九莺莺今天全身看起来都软绵绵的,但是她不像是不舒服,反而看起来比往常的面色还,整个人白嫩中透着粉色,像个熟透的蜜桃,可口诱人。

柳絮如靠近九莺莺,盯着九莺莺看了片刻,忽然问:“莺莺,你的嘴唇怎么有点肿?”

九莺莺一愣,连忙伸手捂住嘴,使劲儿摇了摇头,虚张声势的道:“没肿。”

“肿了!你自己没看到。”柳絮如去拽她的手,蹙着柳眉,声音焦急的说:“快把手松开,我看是不是也被蚊子叮了,如果被蚊子叮了,要快点擦药才行。”

贺怀翎推门走进来,看到柳絮如正在拉扯九莺莺,神色不由一变,“小姨母,莺莺身体不舒服,你别动她。”

九莺莺看到贺怀翎,脸颊不由一红,很想继续缩回被子里当鸵鸟,但怕柳絮如又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呆坐在那里没敢动。

柳絮如看向贺怀翎,不服气的说:“莺莺又不是瓷片做的,我拉扯几下怎么了?你做什么急成这样。”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贺怀翎实在是小题大做,九莺莺身上没伤没痛,就是被蚊子叮了两个包,贺怀翎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么。

贺怀翎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看着九莺莺红扑扑的脸颊,耳根也跟着红了一点。

他手心握拳,放到唇边低咳了一声,“小姨母,成风让你出去找他。”

“他找我?他有什么事?”

柳絮如没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坐在那里不愿意动,反正陆成风找她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贺怀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九莺莺,见九莺莺红着脸坐在那里,面如桃花,眸色不由动了动。

他心不在焉的道:“……成风没说,你快去吧。”

“他找我准没好事。”柳絮如终于站了起来,嘟嘟囔囔的往外走。

她走到门口的位置,一拍脑袋,回头对九莺莺道:“我等会给你送药膏来,这里的蚊子真是太毒了,竟然连你的嘴唇都敢咬,下次看到这种大胆的蚊子,一定要一巴掌拍死。”

九莺莺:“……”

贺怀翎:“……”

柳絮如说完之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贺怀翎和九莺莺的脸颊同时一起升起了两抹可疑的红晕,感觉好像真的有蚊子在他们耳边嗡嗡的飞一样。

九莺莺忍不住看向对面的‘大胆的蚊子’,在贺怀翎回看过来的时候,又匆匆移开了视线。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不由变得有些紧张,九莺莺轻轻捏着手里的被子,眼眸不安的动来动去,想起昨夜这被褥上发生的事情,连忙向触电一样松开的手。

她不知如何是好的轻咬了一下下唇,然后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嘴唇不止肿了,还有些疼,都怪那只‘臭蚊子’,昨夜一直吻着她的嘴不放。

贺怀翎没注意到九莺莺的小动作,他又低咳了一声,走到九莺莺面前,看着她柔声道:“身子……可有不适?”

九莺莺垂眼,不敢看他,摇了摇头,细若蚊蝇的说:“没有……”

其实她现在腰酸腿软,动一下都觉得使不上力,春.药留下的绵软感还没有过去,昨夜过于疲累的身体也没有恢复如初,但是她在贺怀翎面前,这些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的,她只能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假装身体没有一点不适。

贺怀翎看了她片刻,忍不住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弯腰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九莺莺一愣,感觉着蜻蜓点水的吻,连忙伸手捂住昨夜饱受蹂.躏的唇瓣。

她眨眼看着贺怀翎,后怕的:“不能再亲了,我的嘴唇已经肿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夜贺怀翎比她这个身中春.药的人还要激动,弄得她的嘴唇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柳絮如说的是真的,她的嘴唇一定已经肿了,如果再亲下去,她就没脸见人了。

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不能再亲了,一定不能再亲了。

贺怀翎看着她水灵的眸子,眸光闪烁了一下,动作轻柔的拿开她捂在嘴唇上的手,低声道:“让我看看。”

贺怀翎低头,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娇嫩的唇瓣,眉头轻皱,问:“确实有点肿,用不用抹点软膏?”

九莺莺面色更红,赶紧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快出去吧,别让大家等我们。”

贺怀翎盯着九莺莺的红唇看了片刻,倏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九莺莺感觉自己突然腾空,忍不住惊呼一声,慌张的抱住贺怀翎。

贺怀翎身强体强健,一路轻轻松松的将她抱出了帐篷。

周围的人看到贺怀翎抱着她,都忍不住看了过来,目光讶然。

九莺莺窘迫的靠在贺怀翎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快放我下来,我没事的,可以自己走。”

贺怀翎知道□□的后遗症没那么快过去,她现在腿脚一定发软,所以不肯放开她,依旧抱着她往前走。

九莺莺感觉着众人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双颊忍不住染红,贺怀翎不肯松开她,她只好抱紧贺怀翎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紧紧的闭上眼睛,假装谁也看不到她。

九莺莺趴在贺怀翎的怀里,掩耳盗铃的闭了一会儿眼睛,听到贺怀翎低低的笑了笑,笑声短促,他的胸腔震动了一下,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不自觉想起贺怀翎昨夜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呓语,她更加窘迫的闭紧双眼,不敢抬头看贺怀翎。

贺怀翎不顾众人的视线,一路将她抱到马车里。

马车很宽敞,九莺莺感觉自己被放在了一个软垫上。

贺怀翎动作轻柔的松开了她,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低笑道:“没人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九莺莺的眼睛先是睁开一条缝飞快的看了一眼贺怀翎,在触碰到贺怀翎视线之后,立即转头看向周围。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已经坐在马车里,别人看不到他们后,忍不住轻轻松了一口气。

贺怀翎在她旁边坐下,她动了动,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马车上,她动了几下,动作忽然一僵,她趁贺怀翎不注意,快速的看了一眼底下的垫子。

她屁.股底下足足坐了三个软垫,每一个软垫都极其柔软,软垫里应该是鸭绒或者蚕丝一类的东西,坐起来轻飘飘的,绝对不是马车里平时会有的垫子,应该是贺怀翎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的目光忍不住游离起来,坐立不安的动了动屁.股,就是不好意思抬头看贺怀翎,跟她不同,贺怀翎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看她动来动去,一言不发的往她腰后垫了一个鹅绒枕。

“这样舒服一些。”

九莺莺:“……”

她呆住不动了,垂下纤长的羽睫,耳朵隐隐发烫,耳尖渐渐红透了。

第161章 第 161 章

贺怀翎没有骑马, 陪九莺莺一起坐在马车里,马车里格外的安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xinghoen.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九莺莺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轻轻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有些困倦。

她闭了会儿眼睛, 困意袭来, 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偷偷看了贺怀翎一眼。

贺怀翎坐在那里看兵书, 目光清明,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疲倦, 更没有困意, 九莺莺忍不住偷撇了一下嘴, 他们昨夜快天亮了才睡,也不知道贺怀翎今天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她愤愤不平的闭上眼睛,想要在马车里睡一会儿,可是马车正好走到山间的路上, 车轮底下有不少小石子, 一路颠簸,她不由摇摇晃晃起来。

她屁.股底下坐的软垫虽然极其柔软, 但是她依旧坐的不舒服,她身体随着马车左右摇摆,几次不受控制的撞在了马车的木板上, 她困的实在睁不开眼睛, 只能任由脑袋一次次撞在车板上。

她轻轻皱了皱眉,眉头还没来得及蹙得太深,下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抱起来, 放在了一个更柔软的东西上。

她轻轻动了动,疑惑的伸手摸了一下,然后身体忍不住僵住。

她稍微清醒了一点,抬头望去,看到贺怀翎棱角分明的下颌,她微微动了动,碰到贺怀翎结实的胸膛,她挪了挪屁.股,贺怀翎轻轻拍了她一下。

……她被贺怀翎打横抱在腿上。

九莺莺身体僵住,脑海里不由闪过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她不敢再乱动,完全不敢抬头看贺怀翎。

她垂着眸子,:“你放我下来吧,外面那么多人,看到就不好了。”

她不敢大声说话,担心外面的护卫会听到,她像做贼心虚一样左右看了看,总觉得外面的人不能看到她和贺怀翎在马车里做了什么一样。

贺怀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无妨,有车帘挡着,他们看不到的。”

九莺莺抿了抿唇,继续找理由道:“时间久了,你腿会麻的。”

贺怀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累,你……辛苦了,睡一会儿吧。”

他拿了一个薄毯盖在九莺莺的身上,低声认错道:“莺莺,昨夜是我唐突、不知收敛,不知餍足……”

九莺莺面色猛的涨红,“别说了!”

她连忙打断贺怀翎,羞红着脸闭上眼睛,刚做一副困倦迫不及待想要睡觉的样子,道:“我困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贺怀翎声音温柔,终于闭了嘴,轻轻将她抱紧。

九莺莺僵硬的坐在他怀里,脑海里浮现起贺怀翎刚才说的那些话,脸颊忍不住发烫。

她坚持了一会儿,实在是困的厉害,破罐子破摔的靠进了贺怀翎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贺怀翎胸膛宽阔,腿部肌肉不硬不软,九莺莺坐在他怀里极其舒服,比坐在软垫上还要舒适,贺怀翎的手扶在她的脑后,她不用担心头会撞到木板,逐渐放松下来之后,舒服的躺在贺怀翎的怀里,不知不觉歪着头睡了过去。

贺怀翎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动作轻柔的将她嘴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马车里只有哒哒的马蹄声,静谧而安静。

九莺莺睡醒的时候,马车还在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她被贺怀翎抱在怀里,一路都没有松开。

她睁开眼睛,轻轻揉了一下眼睛,声音含含糊糊的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贺怀翎端给她一杯清水,亲手喂到她嘴边。

九莺莺张开嫩红的唇瓣,低头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刚睡醒有些干涩的喉咙。

她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天万里无云,阳光大好,她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贺怀翎的怀里,不由轻轻挣动了一下。

“别动。”贺怀翎声音有些低沉,“你这样坐着能舒服一些,就这样坐着吧。”

九莺莺身体微微顿了一下,小声问:“你不累吗?”

贺怀翎摇头,“抱你不累。”

九莺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跳得有些快,她以前睡觉的时候也经常和贺怀翎抱成一团,但是好像都没有今天这样让她心跳得这么快。

她眼神由游移两圈,清醒的脑袋终于开始回忆昨天的事,意识到她还不知道下药之人是谁。

她轻轻拧眉,抬头看着贺怀翎,“你可查出是谁给我下药的?有事如何下的药?”

春芳已经不在她身边伺候,她平日谨慎小心,很难有人能够靠近她身边,更难以有机会给她下药,唯一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就是春杏,她可以确定春杏不会背叛她,那么还有谁有机会靠近她,能给她下药?又是通过什么方法给她下药?

她微微蹙眉道:“难道是有什么香味,可以让人……不对呀,如果是香味的话,一定点燃在我们的房间里,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有事,你却没事?”

九莺莺低头沉吟,心里满是疑问,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离开草场了,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那个下药之人。

如果两辈子都揪不出那个幕后黑手,她可真是白白重活一回。

“我没有派人去调查,因为我差不多已经猜到是谁做了这件事。”贺怀翎垂眸看着九莺莺,低声道:“你自己回忆一下,你昨天都吃过什么?”

九莺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贺怀翎没有调查过,就已经猜到真凶是谁了?

她眨了眨眼睛,掰着手开始指数,“我昨天早上吃了莲花羹、晶玉包、青稞米……晚上是父皇的寿宴,吃了金玉满堂粒、富贵凤藕、青松锦鲤……对了,我还喝了父皇御赐的美颜羹,味道不错……”

九莺莺声音一顿,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脸色微微变了变,她想到什么,惊讶的抬头看向贺怀翎。

贺怀翎轻轻挑了一下眉,未置可否的道:“想到是谁了?”

九莺莺:“……”

她沉默须臾,郁闷的撇了一下嘴,抬头看向前面璟帝的御撵,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两辈子,她怎么也没想到给她下药的人会是璟帝。

她默默回忆了一下前世被下药时的情形,将前世被下药的时间跟这辈子的时间对比了一下,她才发现那段时间好像正好就是璟帝知道自己病情不久。

前世璟帝这样做,估计是着急想抱孙子,也想顺便试探一下贺怀翎的腿究竟是真瘸还是假瘸。

璟帝前世也跟这辈子一样,一直对贺怀翎装瘸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此他心里一定不能确定贺怀翎是真瘸还是假瘸。

他那个时候刚知道自己的病情,急于培养继承人,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匆忙做了这样的决定。

九莺莺记得前世贺怀翎不能人道的事传出去之后,璟帝就开始扶持贺怀瑾,那段时间,贺怀瑾很是风光了一阵。

九莺莺那个时候以为璟帝是听信了传闻,现在看来那件事分明就是璟帝所为,是璟帝在试探。

她差点害了贺怀翎,现在看来,她当时的做法,不但让璟帝真的误会贺怀翎双腿已经残废,还让璟帝误会贺怀翎不举,所以才在失望至极之下,不得不选择培养贺怀瑾做自己的继承人。

九莺莺想通这一点,简直无语凝噎,这辈子,璟帝给她下药的原因应该比上辈子简单得多。

他就是着急抱孙子了。

贺怀翎看着她变来变去的面色,不由笑了笑,“需不需要找父皇对质?”

九莺莺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父皇现在身体出了问题,所以才会急着抱孙子,情有可原,更何况,你我本来就是夫妻……”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和贺怀翎本来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行夫妻之礼也是天经地义,如果真的为这件事去找璟帝,传出去不太好听,而且她也没脸说出口,估计璟帝也不会承认。

贺怀翎用下巴轻轻摩擦了一下她头顶的发丝,低声道:“莺莺,这次委屈你了,你放心,我会让父皇给你一个交代。”

虽然璟帝不算做了一件坏事,至少结果是好的,但是他不想让九莺莺这样委屈的将自己交给他,在他的设想里,他们的洞房是要在九莺莺接受他,心悦于他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发生的。

璟帝让这一切都提前了,他心里虽然高兴,但不想让九莺莺受这样的委屈,所以一定要让璟帝给九莺莺一个交代。

九莺莺垂眸,确实有些委屈,不过说起来,贺怀翎也是无辜的,看在她上辈子因为这件事将贺怀翎坑了的份儿上,就算了吧。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低眉垂眼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心疼,愈发的怜爱。

他将九莺莺抱得更紧了一些,沉默片刻,声音发紧的问:“莺莺,你后悔吗?”

九莺莺愣了一下,微微抬头看向贺怀翎。

后悔吗?

她知道自己是不后悔的,虽然现在她还腰酸背痛,全身发软,但是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贺怀翎现在已经当着众人的面站起来了,如果这个时候传出不举的传闻,那么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上辈子,他还可以说是因为腿瘸才不能行房,那么他站起来后,传闻自然就不攻自破,可是这辈子他已经提前站起来了。

大家看他站起来之后,本就会怀疑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如果在这个时候传出不举的传闻,他一定解释不清楚,更没办法证明自己。

他堂堂一个太子,总不能找个大夫当着大家的面诊脉证明自己可以人道,那他作为太子的尊严可就没了。

就算他以后有了孩子,大家说不定也会怀疑这个孩子的由来,甚至会怀疑是不是他亲生的,皇室血脉,本就不容有疑,如果留下这个隐患,那么日后一定后患无穷。

九莺莺想起这些,并不后悔昨晚的决定,她轻轻摇了摇头,如实说:“我不后悔。”

贺怀翎眼睛亮了亮,眸底渐渐弥漫起激动的光,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他看着九莺莺,语气不自觉有些紧张的低声问:“那……你可是自愿的?”

九莺莺想起昨夜自己主动抓住贺怀翎手臂的模样,实在是没有脸说自己不是自愿的。

毕竟是她自己做的选择,也是她自己将人拽回来的,如果她现在说不是自愿的,岂不是又当又立,既然选择了就要认,不能推卸责任!

她如此想着,耳垂忍不住悄悄红了起来,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解释自己为什么是自愿的,贺怀翎的吻就落了下来。

贺怀翎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扶在她白皙的后颈上,唇贴着她的唇,呼吸灼热,薄唇微凉,带着难以言说的悸动。

九莺莺闷哼一声,瞪圆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贺怀翎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贺怀翎双眼紧闭,炙热的吻由温柔渐渐变为急促。

他不复平日的冷静,看起来激动而急切,他将九莺莺抵在怀里,贪婪地噙住九莺莺的唇,动作急迫,宛如狂风骤雨。

九莺莺脑袋晕乎乎的想,原来冰玉做的太子爷的唇吻久了,竟然也能这般热,仿佛带着能灼伤人的火焰,一直热到人的心里去。

九莺莺睫毛颤了颤,不自觉闭上眼睛,沦陷在贺怀翎的吻中,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嘴唇一定又要肿了!

她迷糊不清的想,等会儿下马车的时候,千万不能让柳絮如看到。

第162章 第 162 章

九莺莺在温泉里泡了许久, 才觉得身体舒服起来,全身上下都松快了不少。.zhongqien.

她披上外袍,从温泉里走了出来, 白皙的脚趾踩在木屐上,回房间的时候发出踢踏的响声。

贺怀翎要亲自护送璟帝进宫,将她送回东宫之后, 就随璟帝一起入了宫, 现在还没有回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点燃了明亮的灯笼, 灯火通明。

九莺莺在铜镜前坐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拿着玉梳轻轻梳理头发, 然后用帕子将湿发擦干。

她抬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目光忍不住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她肌肤雪白,上面的红印格外明显,让人一眼便能看见。

她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伸手摸了一下颈上的红印, 手指轻轻碰在上面,她便像灼手一样, 一下子移开了。

夜色寂静,她想到等会儿贺怀翎回来之后,他们二人还要在这间屋里独处, 便忍不住觉得紧张。

她看看时辰, 见贺怀翎差不多快要回来了,忍不住有些坐立不安,往日住惯的房间好像也变得旖旎暧昧起来。

她快速的将头发擦干, 最后用一根缎带将头发绑在身后,然后踩着木屐走到床边,翻身上床,盖紧被子朝里面躺好。

过了须臾,门口传来些微声响,九莺莺身体忍不住僵住,暗暗往被子里缩了缩,一动不动的朝墙壁的方向躺着。

贺怀翎推开门,九莺莺快速的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她听到贺怀翎走到床边,似乎看了看她,然后轻手轻脚的出去洗漱了,她忍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贺怀翎回到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贺怀翎脱掉外衫,翻身躺到了床上。

九莺莺背对着他,不敢睁开眼睛,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睫毛轻轻颤动。

夜色中,传来贺怀翎低低的笑声,随后九莺莺感觉贺怀翎宽厚的手掌覆在了她的腰上,轻轻的按揉起来。

九莺莺愣了愣,贺怀翎难道已经发现她在装睡了?

她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但是不敢回头去看贺怀翎,心里忍不住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现在是应该继续装睡,还是应该假装才‘睡醒’?

她懵懵的看着墙壁的方向,缓缓的动了动手指。

贺怀翎又轻笑了一声,亲吻了一下她耳后的位置,低声问:“腰可还不舒服?”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喑哑低沉,格外的动听。

九莺莺:“……”果然发现了。

她不自然的回过身,看了贺怀翎一眼,忍不住轻轻戳了一下贺怀翎的胸口,蛮不讲理的说:“你就不能假装没有发现我还醒着。”

贺怀翎将她拥进怀里,声音含笑的说:“我想跟你说说话。”

九莺莺愣愣的抬头看着贺怀翎,平日冷若冰霜的太子爷,今天怎么不但不冷了,反而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贺怀翎的手伸到她身后,继续给她按揉腰部,贺怀翎的力气不重不轻,按在她的腰上很是舒服。

九莺莺忍不住舒服地轻喘了一声,她反应过来,连忙按住贺怀翎的手臂道:“你的胳膊还没完全恢复,别累了,我的腰已经不疼了。”

她在温泉里泡过之后,身体已经爽利了很多,但主要是因为贺怀翎这样在她的身上揉来揉去,会让她想起一些让人羞赧的事。

贺怀翎将她拥紧,手臂慢慢下滑,凑近她耳畔笑道:“莺莺,腰既然不痛了,那么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

九莺莺脸色一红,轻轻推开他,严词拒绝,“不可以!”

她的腰虽然没有那么痛了,但是身上还是有些疲累,经不住贺怀翎折腾。

她想起这一点,脸颊忍不住红了红,贺怀翎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今晚如果再折腾,她明天就不用起床了。

贺怀翎低笑了两声,双手老实下来,不再逗她,含笑道:“你昨夜累了一晚,今天又坐了一天的马车,我不会那么禽兽的。”

九莺莺看着‘不那么禽兽’的贺怀翎,稍微顺眼了一点,在他怀里动了动,换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任由贺怀翎给她按腰,还拍了拍贺怀翎的手道:“左边一点,按的再重一点。”

贺怀翎看着得寸进尺的九莺莺,任劳任怨的按照她所说,手上加重了力道。

贺怀翎轻吻了一下九莺莺的发丝,低声道:“莺莺,以后只让我一个人给你推秋千,可好?”

九莺莺愣了愣,不以为意的道:“以前也只有你一个人给我推过秋千啊。”

她笑了笑,笑眯眯的道:“如果你主动要求一直给我推秋千,那我也可以勉强接受。”

如果有人自动自觉要给她推秋千,她当然求之不得。

贺怀翎怔了一下,“贺怀瑾没有给你推过?小时候也没有?”

他记得九莺莺曾经说过,她住在淑怡宫里的时候经常玩秋千,那个时候她和贺怀瑾朝夕相对,他一直以为一定是贺怀瑾帮她推的秋千。

他看着东宫里的秋千,每每想到贺怀瑾和九莺莺两小无猜,贺怀瑾给九莺莺推秋千的模样,便忍不住心头烦躁,酸涩难安,他恨不能将九莺莺记忆中没有他的那些过往全部清除掉,特别是关于贺怀瑾的部分,最好一点也不要留下。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如此强烈,但是在九莺莺的事情上,他确实忍不住在乎,一分一毫都无比在乎。

如今他听到九莺莺的话,忍不住有些惊喜,也有些惊讶,他诧异的询问着,心里忍不住激动。

九莺莺听贺怀翎提起贺怀瑾的名字,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没有,还好没有,不然我现在想起来一定觉得很恶心。”

秋千是她喜欢的东西,她才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东西跟讨厌的人联系在一起,那么美好的回忆也会变得没有那么美了。

九莺莺说的肯定无比,而且提前贺怀瑾的时候满是厌恶,贺怀翎面上忍不住荡漾起开心的神色,他觉得就连东宫里的那些秋千都变得顺眼了许多。

他心头激动,低咳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添油加醋道:“莺莺,你没让贺怀翎给你推秋千是对的,他这个人笨手笨脚,推秋千一定没有我推得好,你如果让他给你推出去,他说不定还能把你摔了。”

贺怀翎这么多年来,即使淑妃和贺怀瑾如何在璟帝面前编排他,他也从未在璟帝面前说过一句贺怀瑾的坏话,但是此刻,他在自己娘子面前说起贺怀瑾的坏话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并且脸不红,心也不跳,没有一点点心虚的样子。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没错,你样样都比他好。”

贺怀瑾在她眼里就是一无是处的大草包,贺怀翎则处处都是好的。

“嗯,我会给你推一辈子秋千。”贺怀翎弯唇道。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七老八十的时候,难道还要给我推秋千吗?”

九莺莺想象着贺怀翎白发苍苍在自己身后给自己推秋千的模样,忍不住眉开眼笑,心情愉悦起来。

贺怀翎低声道:“只要你想玩,我无论多大岁数都会给你推秋千。”

九莺莺听着贺怀翎的承诺,脸颊忍不住红了红,“等我看了时候才不要玩秋千呢,会被孙子、孙女儿笑的。”

贺怀翎抱着她轻轻晃了晃,想象着自己与九莺莺儿孙绕膝的模样,忍不住弯唇,眉眼中都是温柔,那是他所能想象最幸福的情形,相携到老,就这样过一辈子。

他声音低低的道:“那你老了的时候,想要如何?”

九莺莺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幻想跟贺怀翎走一辈子,她自然而然的道:“到时候,我要在孙子和孙女们面前装出一副稳重深沉的模样,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也喜欢这些幼稚的游戏,等那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戳穿我。”

“好。”贺怀翎满口答应下来,“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装作稳重深沉的样子,绝对不会告诉他们,其实我们也喜欢玩秋千。”

九莺莺笑了笑,声音不自觉温柔下来,点头道:“嗯,到时候我们看着他们玩。”

贺怀翎嘴角无法抑制的上翘,看着眸光晶亮柔和的九莺莺,手忍不住慢慢变得不规矩起来,夜色在寂静之中显得极其暧昧。

九莺莺还沉浸对老年生活的幻想当中,想象着自己如何在孙女和孙子面前端出一副长辈的模样,接受孙子和孙女们崇拜的目光,没有注意到贺怀翎按摩的动作渐渐变了,直到贺怀翎摸到了她的痒痒肉,她才忍不住笑了两声,推开贺怀翎的手。

九莺莺眉眼弯弯,咯咯的笑着道:“你别挠我痒痒肉。”

“……”贺怀翎动作一顿,刚才的那点风花雪月瞬间被笑声击碎,无影也无踪。

他眉心跳了跳,忍不住郁闷的低头在就九莺莺的红唇上啃了一口,“还痒吗?”

九莺莺笑容戛然而止,感觉着唇上的温热,愣愣的眨了眨眼睛,“不痒了。”

贺怀翎弯唇,再次低下头来,这次的吻变得轻柔了很多,温柔而平缓。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松开九莺莺,低头看了九莺莺湿漉漉的眼睛和微微轻喘的红唇,忍不住眉目柔和下来,轻轻抚了抚九莺莺耳边的青丝。

他低头轻轻吻了一下九莺莺的红唇,声音低柔的说:“莺莺,我们来日方长,可以慢慢来。”

他的手指在九莺莺的后颈暗示性的轻轻揉捏了一下。

是什么事情慢慢来,自然不言而喻。

九莺莺脸颊一红:“……”忽然觉得嘴疼、腰疼、全身疼!

第163章 第 163 章

清晨用过早饭, 贺怀翎让屋里所有人都出去,然后将九莺莺拽到怀里,抱在腿上。enbon.

九莺莺手里拿着蜜饯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 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她发现贺怀翎就是喜欢抱她!

她这两天已经在贺怀翎腿上坐习惯了,所以对于贺怀翎抱她这件事倒是没有太惊讶, 只是有些好奇, 贺怀翎怎么突然让大家都出去了。

贺怀翎看着她,低声道:“我有一件事, 昨夜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想要跟你说。”

九莺莺一愣, 狐疑的看着他, 道:“你在外面有相好了?”

“……”贺怀翎嘴角僵住, 额头跳了跳,拧眉道:“没有。”

九莺莺眼睛转了转,“那是……你偷藏私房钱了?”

贺怀翎咬牙,语气生硬的回道:“没有。”

“哦。”九莺莺放松下来, 将蜜饯扔进嘴里轻轻嚼了嚼, 不以为意的道:“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贺怀翎:“……”

他仰头喝了一口冷茶,才捏了捏眉心, 道:“昨日我跟父皇进宫,父皇告诉我,他之所以在草场这么突然急着回京, 是因为他接到密旨, 说贺怀瑾在边关被敌寇抓了。”

九莺莺一愣,面色变了变。

贺怀翎解释道:“我昨夜怕你知道此事后,会担心的睡不着觉, 所以才没跟你说,父皇是在生辰前一日接到消息的,他怕引起惊慌,所以才没有声张此事,故意在草场装作无事发生一样过完生辰,才赶回京城。”

“我爹爹有事吗?”九莺莺急忙问道。

她才不关心贺怀瑾的死活,她只想知道她父亲是不是平安无事。

贺怀瑾一个皇子都会被敌寇抓去了,那么很有可能是敌寇打进了边关,将所有人都抓了或者斩杀了,不然众将士一定会护着贺怀瑾,不会让他沦落到被敌寇抓去的地步。

九莺莺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忍不住担心起来。

贺怀翎道:“你放心,岳父没事,边关也没事。”

九莺莺怔了一下,既然大家都没事,贺怀瑾这个金贵的皇子怎么会被抓了?

贺怀翎沉声道:“大家本来都驻扎在兵营里平安无事,是贺怀瑾不知天高地厚,急于想要立功,所以在深夜带着一队人马潜进敌军兵营。”

贺怀翎沉吟一声,摇头道:“他想要烧毁敌军的粮草,借此立下功勋,结果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靠近粮仓,就被巡逻的敌军抓个正着,敌军直接将他关了起来,他带去的那队亲信,也被全部斩杀。”

九莺莺听到这个前因后果,嘴角轻轻抽了抽,她忍不住问:“……贺怀瑾是不是平时听说书的听多了?”

不然九莺莺想不出他怎么能做出这样没有脑子的事。

虽然说书人经常把‘火烧粮仓’当做英雄事迹,讲得声情并茂,但是故事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粮草对兵营来说至关重要,向来是重点从上到下的保护的对象,如果粮草被烧了,不但会引起士兵和将领们的惊慌,也会让士兵和将领失去作战能力,甚至不战而败。

这些道理说书人都懂,敌军的大将又怎么会不懂?他们看种粮仓,自然会派很多人严兵把守,想要烧毁粮草,简直难于登天。

贺怀瑾一个没有经验的新兵,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敌军,还想一把火把对方的粮草烧了,他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火烧粮仓是釜底抽薪最好的方法,不是不可能做到,但是如果想成功,必须要经过周密的部署才行,贺怀瑾这样的纸上谈兵显然不行。

他带着一群人偷溜进敌方军营,就想将人家的粮仓烧了,简直无异于送死一样,九莺莺怀疑他脑袋进水了,才会这样匆忙行事。

贺怀翎帮九莺莺正了正头上的发簪,回答道:“我猜测他应该是急于表现,想要快点在父皇面前立功,所以才会匆忙行事,没想到弄巧成拙了,他作战的经验太少,即使设想的再好,等实际行动起来也会有很多变数。”

归根结底,贺怀瑾就是没有作战经验,还急于贪功,所以才弄巧成拙,将自己陷在了深渊里面。

九莺莺轻轻点头,颇为认同贺怀翎的想法。

贺怀瑾在边关,应该是得知了淑妃和秦家的事,所以才会急于表现。

他想要快点立功,然后带着荣誉返京,这样才能扳回一局。

他估计也不想再在边关待下去,他想要借这个机会快点回京城,不然京城里没有了淑妃和秦家帮他暗中筹谋着,他离开京城太久,很容易失势,而且也无法快速得到京城的消息,如果哪个大臣背叛了他,他也无法得知。

贺怀瑾想要快点在璟帝面前表现,夺得功勋,扬眉吐气,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还能救出他的母亲。

他设想的很好,没想到实践起来,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不得不说,淑妃和贺怀瑾不愧是母子,他们都是匆忙行事,反而弄巧成拙,沦落成了如今满盘皆输的地步。

九莺莺心里感慨,抬头问:“现在该如何是好?人能救出来吗?”

“父皇已经暗中派了人前去营救,不过没有对外声张此事,毕竟皇子被抓兹事体大,如果事情闹大了,可能不好收场。”

九莺莺点点头,堂堂二皇子竟然成了敌寇的囚徒,传出去确实有损皇家颜面,不太好听。

贺怀翎接着道:“父皇本想将此事隐瞒下来,没想到不知道为何,消息已经走漏了,昨日父皇回到京城的时候,大臣们已经隐约知道了此事,父皇虽然想要隐瞒住,但是现在看来,贺怀瑾被抓的消息可能已经瞒不住了。”

九莺莺靠在贺怀翎的身上轻轻点了点头,她不担心贺怀瑾,贺怀瑾无论有什么结果,都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而已,她只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九毅行。

“父皇可会怪罪我爹爹?”

贺怀瑾毕竟是跟着九毅行去边关的,虽然贺怀瑾能跑能跳,还是身份贵重的皇子,九毅行根本管束不了他,但是九莺莺担心璟帝气怒之下,会不管不顾的迁怒于九毅行。

贺怀翎摇头道:“你放心,父皇知道是贺怀瑾鲁莽行事,不会怪罪岳父的。”

他顿了一下道:“父皇已经将前因后果弄清楚了,他只觉得贺怀瑾糊涂,孺子不可教,昨天他在听密探说起事情发生的经过之后,便气的吐血了,他心里清楚是贺怀瑾的问题,没有任何怪罪岳父的意思。”

“父皇吐血了?”九莺莺一愣,微微有些诧异。

璟帝若是吐气吐血了,贺怀瑾就算这次逃过一劫,有幸能够回到京城,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别说是皇位,他能保住他的皇子之位就已经不错了。

“嗯。”贺怀翎道:“父皇最近身体本就不好,密探说到一半,他就怒极攻心吐血了,这两件事不能声张,都要隐瞒下来。”

九莺莺轻轻点头,璟帝这个人及其爱面子,贺怀瑾竟然被敌军抓了去,简直是将他的脸面放到地下踩。

敌军若是用贺怀瑾威胁,或者让贺怀瑾做出什么有辱朝廷的事,估计璟帝更是气怒。

他最近身体本来就不好,忧心忡忡,如今贺怀瑾又做了这样丢脸的事,估计他是焦头烂额,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贺怀翎重新站起来了,至少贺怀翎能够帮他分担一些。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贺怀瑾这次算是丢尽了脸面,且再无胜算。

她当初让他去边关,本来是想让他吃点教训,好能明白将士们在边关的艰辛,不要为了玩弄权势而轻易抹杀将士们的性命,结果歪打错着,没想到他竟然能捅出这般大的篓子。

九莺莺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感叹一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了,淑妃和贺怀瑾若不是太过贪心急切,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如今回想起来,她重生之后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只稍微改变了几件小事,他们就自己将自己打败了。

而她一路吃瓜看戏,光看他们一个个将自己玩死,就看不过来了。

贺怀翎道:“不管怎么样,要先想办法将贺怀瑾救出来,不然不止他一个人丢脸,对朝廷来说,也是后患无穷。”

如果以后两军交战的时候,敌军将贺怀瑾带出来做人质,那么边关的将领一定会束手束脚,不得安宁。

九莺莺点点头,不管怎么样贺怀瑾是一定要救的,就算不是为了他,为了朝廷也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不过救出来之后,等待他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日子了。

淑妃本来还期望贺怀瑾可以在边关立功,像贺怀翎当年一样凯旋而归,然后救她于水火,如今,不但她的期待落空,贺怀瑾还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她得知此事后,会是何种心情。

九红豆和秦氏若是得知此事,估计心里也不会好过,他们算计一场,却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都将期望放在了贺怀瑾的身上,现在贺怀瑾这根支柱倒下了,她们的阴谋和算计也全都崩塌了。

贺怀翎抬起九莺莺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霸道不讲理的说:“不许替贺怀瑾担心。”

九莺莺莞尔一笑,看着他阴沉的面色,打趣道:“我才不担心他,我只担心太子殿下会不会吃醋。”

贺怀翎额头抵着九莺莺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弯唇道:“当然会,不过如果你愿意哄哄他,他就不吃醋了。”

九莺莺看着等哄的太子爷,“……”这位太子殿下好不知羞。

第164章 第 164 章

九莺莺将太子殿下哄好之后, 太子殿下终于心情舒畅的去上朝了。.jijien.

贺怀翎走后,九莺莺派春杏出去打听了一下民间的情况,自己在院子里赏了一会儿花。

春杏出去了一个时辰, 终于将九莺莺想知道的事都打听清楚了。

她回来的时候,九莺莺正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春杏笑了笑, 行至近前, 行了一礼道:“太子妃,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 奴婢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如何?”九莺莺抬眸。

春杏低头回道:“百姓们听闻太子为了救陛下,在危急关头, 双腿能够行动自如的事, 不但没有疑惑, 反而觉得太子是真正的皇子龙孙,为真龙所化,非常人可比。”

“哦?”九莺莺忍不住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觉得太奇怪。

很多百姓都把帝王当做龙的化身, 非寻常人可比, 这也是大家常常说帝王是真龙天子的原因。

百姓们遇到如此奇闻,不会像大臣们想那么多弯弯绕绕, 也不会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他们只会觉得是危急关头有神明相助,皇帝和太子得神的庇佑, 可逢凶化吉, 遇难呈祥。

这种传闻对帝王来说,无疑是好事,如果是神明, 那么百姓自然会更敬重,如果是神明,百姓也会更安心。

这种传闻不算坏事,没有必要阻止。

春杏笑了笑,继续道:“现在酒楼里的说书先生们,都在说太子和陛下遇难成祥的事,说书先生说太子是真龙化身,战神转世,编了很多传奇故事,情节蜿蜒曲折,感人至深,百姓们听得津津有味,对太子的崇拜更胜从前。”

九莺莺对这个事情的发展倒是有些惊喜,如此一来,贺怀翎的名声定然比以前更响亮,也更要得民心。

贺怀翎这几年装瘸的时候,为了避免自己在百姓中的声名超过璟帝,一直扮阴翳狠戾,有淑妃和贺怀瑾暗中散播污蔑,这些年关于他的凶残的传闻一直不少,九莺莺本来还有些担心,他重新站起来之后,要如何挽回民心,没想到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这些说书先生们在,估计听过这些故事的百姓,都会觉得贺怀翎和璟帝是真正的天子,有上天庇佑,贺怀翎之前的恐怖传闻也消失无踪,既然大家说他是战神转世,崇拜他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惧怕他,有的只会是敬畏和景仰。

百姓们既然觉得贺怀翎是天子,那么天子以后自然是要做皇帝的,就像太子本该继承皇位一样理所应当。

至于大臣们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真相如何,不管璟帝是否早就对贺怀翎腿瘸内幕知情,只要璟帝开口,那么贺怀翎腿瘸之事就已经有了定论,那就是孝感动天,太子突然打通了奇经八脉,双腿才恢复如常的。

至于事情的真假,无从探究,也不能探究了。

春杏微笑道:“太子妃无需担心,百姓们现在对太子特别爱戴,简直当神明一般,就差建庙供奉了。”

九莺莺听到百姓们没有怀疑贺怀翎站起来的事,不由如释重负,彻底不再担心了,就算贺怀瑾以后可以回到京城,这件事也已经过去,他不可能再拿这件事翻出什么花样了,如此就彻底无后顾之忧了。

她抬头看着春杏问:“关于二皇子的事呢?外面可有传闻?”

春杏不知道贺怀瑾已经被抓了,九莺莺让她出去打听什么,她便按照九莺莺的吩咐打听什么。

她回答道:“回太子妃,关于二皇子的事,外面有一些风言风语,传闻二皇子误入敌军军营已经被抓了,但是大家没有实质的证据,都无法断定事情的真假,不过那些风言风语现在越传越凶,甚至有人说二皇子已经被敌寇杀害了。”

她其实也有些好奇二皇子现在究竟如何,不由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见九莺莺面色平静,心道看来二皇子应该还没有被杀害。

九莺莺轻轻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但是看来想瞒是瞒不住了。

不过就像春杏所说的那样,对于这件事情,百姓们无法判断真假,即使传得再凶,谁也不敢站出来确准的说贺怀瑾就是被敌寇抓起来了。

朝中的大臣们对于贺怀瑾被抓的事,必定早已有所耳闻,不过他们估计会装糊涂,璟帝不说,他们便不会提起此事。

至于他们暗中会做什么,那是无法控制的事,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贺怀瑾那一派的人,现在群龙无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暂时京城里应该不会起什么风浪。

九莺莺放下心之后,便让春杏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在秋千上玩了一会儿,她不自觉看着大门的方向,等那个答应给自己推秋千的人回来。

九莺莺坐了一会儿,没等回来贺怀翎,到时等来了柳絮如。

柳絮如一身淡蓝色劲装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瓶子,看到她轻轻晃了晃瓶子,说:“昨天答应给你的药膏,回来之后太晚了,就没给你送过来。”

九莺莺看到那药膏便觉得头皮发麻,她心虚的扯了扯衣领,道:“谢谢小姨母,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甭跟我客气,你别遮了,我刚刚都看到了,你脖颈上的红印还红着呢,哪能那么快好。”柳絮如摆摆手,将白瓷瓶盖上的瓶塞儿拽掉,看着九莺莺道:“你把衣领扯开,我给你上药。”

九莺莺赶紧摇头,“我自己上药即可。”

“你自己看不到脖子上的红印在哪,如果想要上药还要照镜子,何必那么麻烦?我给你擦几下就行了。”柳絮如伸手扯下九莺莺的衣领,盯着九莺莺白皙的脖颈看了看,忍不住感叹道:“这只蚊子可真不小。”

九莺莺:“……”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不敢再乱动,任由柳絮如给她的脖子上抹上冰凉的药膏。

柳絮如一边抹药膏一边问:“还痒不痒?我这药膏特别好用,是我自己研制的,擦上不一会儿就不痒了。”

九莺莺抿唇笑了笑,沉默不语,毕竟她这脖子上的红印就没有痒过,她又如何能知道这药膏好不好用,她只知道这药膏抹上去之后清凉无比,味道清香扑鼻,闻起来并不难闻。

柳絮如干净利落的给她的脖子上好了药,满意的拍了拍手,随后不知看到什么,神色一凝。

柳絮如弯下腰,盯着她白皙的锁骨看,九莺莺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很想把自己的脖颈藏起来。

柳絮如微微凝眉,有些疑惑的问:“莺莺,你的锁骨上怎么也有红印,这蚊子实在混蛋,怎么叮了这么多个地方。”

九莺莺心虚的拉上衣领,遮住锁骨,干笑了两声,不置可否的道:“剩下的地方,我自己上药就行了。”

“行吧。”柳絮如这次没有再坚持,终于不在研究她身上的红印,爽快的将瓷瓶扔给她,叮嘱道:“一天上两次药,保证不出三天,你身上的红印就不见了。”

九莺莺将瓷瓶收进怀里,心虚的点了点头。

柳絮如在她旁边的秋千上坐下,安静的坐了一会儿,看起来满怀心事的样子,她独自发愁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眼神犹犹豫豫的看向九莺莺,她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如果是平时,九莺莺一定早就问她想说什么了,不过今天九莺莺担心柳絮如语出惊人,会继续关心她脖子上的红印,说出什么惊天骇俗的话来,所以她一句话也不敢问,只敢老老实实的抱紧怀里的瓷瓶,等着柳絮如自己开口。

柳絮如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忍不住郁闷的抬头看了九莺莺一眼,结果两人四目相对,九莺莺比她还要心虚,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一副不知道该看哪里的模样。

柳絮如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懒得继续纠结,直接开口道:“莺莺,你那天也听到了,陛下让我自己挑选夫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九莺莺听到她的话,终于将目光移到了她身上,微微拧眉,低头思索了片刻。

柳絮如没有对她说过自己对宋明朗的心意,她自然也不好主动开口提及此事。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支持柳絮如对宋明朗表明自己的心意,她虽然觉得宋明朗对柳絮如无意,但是也许是她看走眼了,说不定宋明朗也喜欢柳絮如呢。

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机会,九莺莺觉得柳絮如也应该试着争取一下,毕竟柳絮如喜欢一场,总要知道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要宋明朗还没有娶妻,柳絮如就仍旧有机会。

可是九莺莺又忍不住担心宋明朗如果拒绝柳絮如,柳絮如会伤心难过。

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柔声问:“你打算如何?”

柳絮如轻咬下唇,露出一点女儿家的娇羞,低声道:“莺莺,其实我心中有一人选可做良婿,我想问问他的意见……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怕他拒绝我,日后无颜再相见。”

她为人再爽朗,在感情面前也忍不住怯步,她和宋明朗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她被宋明朗拒绝,她担心日后再相见会有些难堪,但是如果不说,她担心错过了,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九莺莺明白她的难处,低头想了一会儿,倏尔想到一个办法。

她抬头看着柳絮如,开口道:“红豆又名相思子,可用来寄托相思之情,你不如送给那人一颗红豆,看他有何反应。”

宋明朗出身书香世家,若收到柳絮如的红豆,定会明白其中的意思,这样的话,柳絮如不用捅破那层窗户纸,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宋明朗是拒绝还是答应,日后两人见面的时候,总不至于太过尴尬。

柳絮如眼睛忍不住一亮,有些激动的道:“这个方法好!”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了想道:“不过我要如何将红豆送给他?难道直接将他堵住,拿着一颗红豆递给他?”

九莺莺低衬片刻,如果柳絮如直接拿着红豆送给宋明朗,有些太过招摇,跟用这样委婉方式表达的目的背道而驰。

她想了想说:“小姨母,你不是擅长做饭吗?你不如将红豆做成红豆糕、红豆粥、红豆羹之类的东西送给他,你如果只送一次,他可能不能发现你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你送的次数多了,他一定可以明白过来的。”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九莺莺可以确定宋明朗是一位心细如尘的人,柳絮如如果这样做,他一定能够明白柳絮如的心意。

到时候,如果他能够答应柳絮如,那么自然是好事一桩,如果他很遗憾的拒绝了柳絮如,那么柳絮如表示得如此含蓄,也不至于太难堪,可以给彼此留足颜面。

柳絮如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激动的站起来,开心道:“此法可行,莺莺,我就按照你说的做,这就买红豆去,我今天先给他做红豆羹,做好之后就给他送过去。”

九莺莺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真心实意的开口道:“小姨母,祝你成功。”

柳絮如面颊一红,跺了跺脚,“我我将红豆羹做好之后,分你一碗。”

她说完,没等九莺莺回答,就红着脸一溜烟跑了出去。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的背影,忍不住浅笑了一下,她虽然不知道宋明朗可会跟柳絮如心意相通,不过她相信,柳絮如这样的好姑娘,以后一定能找到一个真心爱她的人。

第165章 第 165 章

晌午时分, 九莺莺在美人榻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公里突然传来消息, 璟帝下了两道谕旨。.xinghoen.

璟帝的第一道谕旨,是赐封九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享受朝廷俸禄, 璟帝在圣旨当中,还允许九玉从今日起, 可以进宫跟皇子们一同读书和学武。

这是莫大的荣光,将军府上下都极为激动, 就连九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 很快派人来东宫里报喜, 梨白心里高兴,亲自接下了这桩差事,来通知九莺莺。

九莺莺也跟着高兴,拿了许多银钱给梨白, 让她自己留一部分, 剩下的回去之后赏给府里的下人。

璟帝的第二道圣旨是给九莺莺的,璟帝在圣旨里将九莺莺褒奖了一番, 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还赏赐了九莺莺许多好东西,有胭脂水粉, 也有绫罗绸缎, 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送子观音。

不用说,这两道圣旨就是璟帝给九莺莺的交代,或者说补偿。

璟帝虽然自知此事的是他做的有些极端, 愧对于九莺莺,但是他毕竟是一代帝王,根本不可能亲口跟九莺莺说‘对不起’,他只能借用此种方法补偿九莺莺,变相认错。

九莺莺对此结果没有什么意见,璟帝能做到如此,至少比前世直到最后,她还糊里糊涂的好,这辈子,无论怎么样,总算有一个说法了。

九莺莺目光在那些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上划过,最后落在了送子观音像上,送子观音像通体莹白如玉,看起来晶莹剔透,送子观音神色悲悯,不悲不喜,手里抱着一个胖娃娃。

九莺莺看着送子观音怀里的胖娃娃,心里忍不住感叹璟帝当真急着抱孙子,对此事尤为执着。

他应该是想要在驾崩前,亲眼看一眼孙子或者孙女,这可能是他现在最大的心愿了。

九莺莺拧眉,虽然璟帝子女比较少,现在适龄的皇子不多,但璟帝为何只将注意力落在她和贺怀翎的头上?为皇室开枝散叶的事,每一个皇室子弟都应该作出贡献,璟帝就该每人赏赐一个送子观音像!

她愤愤不平,但这些话自然不敢去跟璟帝说,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春杏,道:“将送子观音送至佛堂,每日焚香,好好供奉。”

璟帝既然已经将送子观音像赐下来了,她总不能扔到一旁,至少要做些样子,让璟帝觉得她也是迫切想要生孩子的。

贺怀翎从屋外走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弯唇一笑,待春杏离开之后,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九莺莺。

他在九莺莺的唇上轻吻了一下,低声道:“莺莺想给我生孩子了?”

九莺莺回头,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一眼,挤出一个笑道:“是父皇急着抱孙子,说不定过段时间,父皇看我的肚子没有什么反应,还会给你赐下几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来,让她们给你繁育子嗣,给皇室开枝散叶,替他生下皇孙。”

九莺莺觉得,按照璟帝现在对生皇孙这件事的执着程度,很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贺怀翎低笑,“放心,就算父皇想要赏赐,我也不会要的,我不要什么如花似玉的美女,我只要一个天香国色的九莺莺。”

九莺莺转过身去,伸手拉扯了一下他的两个耳朵,威胁道:“你如果敢招惹一些莺莺燕燕回东宫,我就……我就……”

她可不想有一天在这东宫里看到燕瘦环肥、各种各样的美女围绕在贺怀翎身边,争先恐后的想要给他生孩子,她光是想一想,都觉得那幅场景万分可怕,令人骇然。

九莺莺还没想到自己能怎么办,贺怀翎已经勾唇道:“我不要燕燕,只要莺莺。”

九莺莺听到他声音里的揶揄,忍不住伸手打了他一下,轻轻地笑了笑。

贺怀翎笑着将九莺莺抱进怀里,弯唇道:“东宫里有一只小黄莺整天叽叽喳喳,就已经够热闹了,不需要燕子飞来飞去的碍眼,有这只小黄莺在,我已经万分知足了。”

九莺莺被他的语气逗笑了,终于放过他,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九莺莺看着屋里摆放的那些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道:“祖母被父皇亲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梨白刚才跑来报喜,说祖母很开心。”

九老夫人最近为了秦氏的事一直郁郁寡欢,今日难得重展笑颜,九莺莺也跟着开心,璟帝这件事总算没有做得太糟。

贺怀翎点头道:“祖母开心就好,这本就是祖母应得的,她老人家这辈子多福行善,养育出了岳父这位镇国将军,还培养出太子妃这么好的孙女,她老人家德高望重,当之无愧。”

九莺莺轻轻点头,璟帝此举,既说明秦氏的事没有牵连到九家,也没有牵连到九老夫人,让九老夫人放下了心里的大石,也说明贺怀瑾的事,璟帝没有怪罪九毅行。

璟帝在用这个方法变相暗示众人,贺怀瑾平安没事,传言都只是传言而已,以此方法来暂时安抚百姓。

现在外面传言纷纷,但是大家不知内情,他们不知道贺怀瑾是因为一个人自作主张闯入敌军军营才被抓的,他们只会以为是九毅行没有将人照顾好,所以才让贺怀瑾落入了敌军阵营,若真是如此,九毅行必定获罪,就连将军府上下也会被牵连。

璟帝如此大肆封上九老夫人,无异于击碎了这种传闻,九毅行没有获罪,大家只会猜测是贺怀瑾平安无事,而不会想到这件事其实从头到尾都跟九毅行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方法虽然不知能将事情隐瞒多久,但是至少暂时不会让京城里的百姓动荡不安,也能短暂的安抚一下民心,不再继续以讹传讹下去,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九莺莺明白璟帝的意思,她没有多说,指了指地上的绫罗绸缎和胭脂水粉,道:“这些东西都是父皇赏赐下来的,他还允许阿玉进宫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和习武。”

“父皇应该是想要补偿你。”贺怀翎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那些东西,低声道:“既然父皇想让阿玉进宫跟皇子们一起读书习武,你便让阿玉去吧,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最近宫里请了几位很好的师父,尤其是练武的师父,是位高手,阿玉不是希望长大后可以像岳父一样上战场杀敌么?有一位好的师父,可以帮助他快速成长,是一件好事。”

九莺莺想起九玉忍不住轻轻笑了笑,九玉现在越来越上进,自从搬到将军府之后,没有大房从中做梗之后,也没有人教他那些不好的习惯,他已经逐渐摒弃了以前那些斗蛐蛐、养鸟的爱好,逐渐步入正轨。

九莺莺想起他进宫的事,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阿玉如果能跟厉害的师父学习,一定很开心,可是我担心他性格冲动,进宫里之后,不懂规矩,会得罪了那些一起学习的皇子们。”

宫里的公主、皇子们大多性格骄纵,九玉年少气盛,她担心他们会产生什么矛盾或者事端,那样反而多事,不如让九玉一个人在将军府里安心学习。

“放心,有我在,你无需担心那么多,没人敢欺负阿玉的。”

九莺莺闻言不由莞尔,语气轻松的说:“也对,现在太子殿下如日中天,阿玉就算入宫,估计也没人敢招惹他。”

这几年贺怀翎装瘸,大家都以为他继位无望,贺怀瑾会是未来的新帝,有很多大臣们和身份较低的皇子们都急着讨好贺怀瑾,忽略了贺怀翎。

他们之中,甚至有些人为了在贺怀瑾面前示好,在暗处给贺怀翎使了不少绊子,现在这些人看贺怀翎重新掌权,一定着急上火,担心贺怀翎会秋后算账。

他们如今忙着讨好贺怀翎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招惹贺怀翎。

九莺莺和九玉自然可以靠着贺怀翎这棵大树,狐假虎威,近期内应该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贺怀翎低笑,声音有些郑重的道:“莺莺,我就算不是如日中天,也会倾尽全力保护你和你在乎的人,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九莺莺愣了愣,轻轻垂了垂眸,她知道贺怀翎一定会说到做到,因为贺怀翎前世就已经做到了。

前世她的家人们死后,她被千夫所指,是贺怀翎一直陪伴在她的身侧,庇护着她,那个时候贺怀翎还没有站起来,仍旧是一位腿瘸的阴翳太子,他的名声本就不好,还是跟她一起承担了所有骂名,让自己的名声变得更差。

从始至终,贺怀翎都在尽力保护她,没有让她受委屈。

九莺莺想到这些事,心里不由有些柔软,她伸手抱住贺怀翎的腰,仰头看着贺怀翎道:“夫君,谢谢你。”

这句感谢,是她前世一直亏欠贺怀翎的。

贺怀翎不知前因,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复杂,故意调笑道:“娘子,既是感谢,怎可没有实际行动?”

“夫君想要什么实际行动?”

贺怀翎贴着她的额头,垂眸看着她,低声道:“娘子以身相许可好?”

九莺莺莞尔,“我都已经是你的娘子了,难道我还能再嫁你一次不成?”

“如果可以,你愿意吗?”

九莺莺微微抬眸看着他,声音低柔的道:“你说呢?”

贺怀翎虽然不知道,但是她重生回来之后,其实已经选择再嫁给他一次了。

贺怀翎眉眼温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九莺莺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手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仿佛想要描绘出他精致的轮廓一样,微微笑道:“自然是愿意的。”

两辈子,她都嫁给了面前这个男人,至今都不曾后悔过。

她话音一落,便被贺怀翎扣住的手腕,揽住了细腰,贺怀翎微凉的薄唇激动的吻上了她的唇,辗转缠绵,极尽温柔。

第166章 第 166 章

九莺莺被亲的晕晕乎乎, 忘了推拒,逐渐抱住了贺怀翎的脖子。.jijien.

贺怀翎也渐渐忘情,将她抱在怀里, 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巴……亲吻逐渐向下,来到她白皙的脖颈上。

贺怀翎亲吻了几下,动作忽然一顿, 整个身体僵住。

九莺莺抬起潋滟的眉眼看向贺怀翎, 只见贺怀翎微微蹙着眉毛,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九莺莺稍稍回过神, 问:“怎么了?”

贺怀翎轻舔了一下嘴唇,看着九莺莺细白的脖颈, 拧眉道:“怎么这么苦?”

九莺莺愣了愣, 反应过来, 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伸手推开他。

九莺莺乐颠颠的抬手摸了摸脖子,道:“忘了告诉你,小姨母给我脖子上擦了药膏。”

贺怀翎:“……”柳絮如一定是他人生当中的一道坎。

九莺莺轻轻嗅了嗅, 没想到这些药膏闻起来清香扑鼻, 尝起来竟然是苦的,从贺怀翎的表情看, 这些药膏应该还不是一般的苦。

贺怀翎坚持了一会儿,嘴里的苦味而逐渐蔓延,他的面色忍不住变了变, 一言不发的站起来, 拿着茶杯出去漱口。

她看着他五官皱成一团的模样,笑的停不下来,贺怀翎很少有这样吃瘪的时候, 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她还在床上咯咯的笑着,甚至笑出了几滴眼泪。

贺怀翎将嘴里的苦味漱干净,回到屋子里,便看到九莺莺趴在床上笑的花枝招展,头上的发簪随着她的笑声轻颤,眉眼里都是幸灾乐祸之色。

贺怀翎轻轻挑眉,走过去轻点了一下九莺莺的额头,道:“小没良心的。”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躲了躲,她自从知道脖颈上的药膏成为了自己的护盾,贺怀翎不能再亲她之后,颇为有恃无恐起来。

她故意露出白嫩的脖颈,眉眼弯弯的道:“太子殿下看我一天擦几次药合适?”

贺怀翎抿唇不言,郁闷的看着九莺莺脖颈上的药膏。

九莺莺继续有恃无恐的道:“小姨母让我一天擦两次药,我觉得还不够,一天一定要多擦几次才行,这样脖颈上的红印才能快点好。”

九莺莺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觉得柳絮如这些药膏颇为好用,她以后一定要天天抹一点在身上才行,最好全身上下任何地方只要亲上一口,味道都是苦的,最好苦的贺怀翎退避三舍。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跃跃欲试的表情,忍不住郁闷地磨了磨牙。

九莺莺得寸进尺的问:“夫君,你怎么不回答?你觉得我一天抹三次药膏可好?不光是脖颈,听这药膏不但能消肿止痛,还有滋补养颜的功效,我觉得我全身上下都需要抹上一些,这样的话,说不定我的皮肤会越来越光滑细腻。”

贺怀翎咬牙道:“你的肌肤现在已经很滑、很嫩了。”

他说着目光忍不住在九莺莺的身上流连,好像将那些滑腻的肌肤都触碰了一遍。

九莺莺面颊一红,觉得不能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不然可能会很危险。

她清了清嗓子,伸出白嫩的手指摸了摸脖子,道:“不管怎么样,我这脖颈是一定要抹药膏的。”

贺怀翎的目光随着九莺莺的动作,落在她的脖颈上,九莺莺的天鹅颈细长白皙,看起来像上好的凝脂白玉,白晃晃的惑动人心。

贺怀翎盯着看了一会儿,喉咙忍不住轻轻滚动了几下,有些想入非非。

九莺莺见他的眼神渐渐变深,仿佛一只饿了许久的猛兽,终于看到了自己想吃的食物。

如果是平日,她早就吓跑了,不过现在因为有药膏在,她不但不怕,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仗着贺怀翎不能亲她,有恃无恐的弯着眉眼,明眸樱唇,魅惑人心。

她眉眼间尽是媚色,贺怀翎被勾得心痒痒,一双眸子愈发的灼热。

九莺莺没有意识到危险,还在眉眼弯弯的看着贺怀翎,像一只狡桀的小狐狸一样,机灵聪明,勾人而不自知。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的笑靥,眸色深了深。

九莺莺正徒自笑得开心,下一瞬间,便被贺怀翎打横抱起来,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危险,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低低的惊呼一声,伸手抱住贺怀翎的脖颈,抬头看着贺怀翎,诧异道:“去哪儿?”

贺怀翎咬牙,忍无可忍的说:“沐浴!”

九莺莺愣了愣,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很想跳下去逃跑,在贺怀翎怀里用力的挣动了几下。

贺怀翎手臂的力气极大,她根本就挣不来,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道:“我还不想洗澡,你放我下来。”

贺怀翎不为所动,依旧抱着她大步往前走,“天色暗了,该洗澡了,今天为夫亲自伺候你。”

“……”九莺莺眼睛转了转,找借口道:“我饿了!我想先吃东西,吃完东西再洗澡。”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送到浴池,我亲自喂你吃。”

九莺莺:“……”到了浴池,你哪里还能让我吃东西!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紧张的又咽了一下口水,尽量好声好气的道:“夫君,在浴池里吃东西多不方便,你快放我下来,我在屋里吃完了,再去洗澡。”

贺怀翎低头看她,俊朗一笑,根本没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抱着她去了隔壁的白玉浴池。

九莺莺:“……”后悔,我真的后悔了。

东宫,白玉浴池。

屋内白雾蒸腾,蛟龙形状的莲蓬头徐徐的淌着温水,这些温水都引自山上的天然温泉,温泉里的清水常年温度适中,热气不断,温泉水清澈润滑,泡在里面极为舒适。

浴池内撒着许多海棠花瓣,清香弥漫,香气悠远。

如果是平时,九莺莺泡在这白玉浴池里,一定会极为享受,她平日最喜欢在这里泡澡,泡完之后整个人都会轻松很多,但是现在,她却忍不住紧张兮兮的躲在浴池的角落里。

她整个身子埋在水里,只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小脸红扑扑的带着惊慌,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眨着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贺怀翎。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站在岸边脱衣服的贺怀翎,红着脸颊,神色窘迫的挣扎道:“我一个人洗,你先出去。”

贺怀翎挑眉,一脸正经的道:“娘子莫要羞涩,为夫也是为了将你颈上的药膏擦洗干净,才不得不进水中陪你。”

九莺莺:“……”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只知道欺负人。

“不用了。”她弱声弱气的道。

贺怀翎看着她勾唇一笑,一言不发的抬脚迈进浴池里。

……

一个时辰后,贺怀翎侧身躺在床上,单手撑着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双目紧闭的九莺莺。

九莺莺脸上晕着在浴池中带回来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红唇在水里清洗过,更加绯红水润,像洗过的樱桃,鲜嫩可口。

贺怀翎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唇上啄吻了一下。

九莺莺身体颤了颤,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睁开眼睛。

贺怀翎低声道:“莺莺困了?”

九莺莺使劲点头,全身上下都在努力表达自己已经很困了,困到恨不能现在立刻就睡过去,最好谁也别打扰她来,特别是那个叫贺怀翎的狗男人。

贺怀翎的手指从九莺莺细滑的脖颈上轻轻滑过,声音低沉喑哑的道:“莺莺,你脖颈上的红印比之前还要多,可要擦药?”

九莺莺想起这些红印的由来,便忍不住想要躲开他的手指,但是听到他的话,又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她睁开无辜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仰头看向贺怀翎,甚是天真地问:“可以上药吗?”

如果抹上那些苦药膏,她是不是又可以清静了。

“嗯。”贺怀翎黑眸熠熠生辉的看着她,声音温柔,“当然可以,莺莺想要抹药膏,为夫怎么会阻止?”

九莺莺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霎时不见了刚才那幅疲倦想睡的模样,双眸晶亮,坐起来就想去拿药膏过来抹。

贺怀翎看着她跃跃欲试的眸子,不紧不慢的继续道:“上完药膏之后,我们又可以去浴池泡澡了,莺莺放心,为夫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一定会一直陪着你的。”

九莺莺身体顿时僵住,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冷颤。

她停下想要去拿药膏的动作,老老实实的躺回床上,赶紧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近期之内都不想去白玉浴池泡澡了,最好看都不到。

贺怀翎看着乖巧柔顺的九莺莺,笑得越发温柔,“那……莺莺以后还想抹药吗?”

九莺莺眨着湿漉漉的眼睛,赶紧摇了摇头,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不想了,再也不想了。

贺怀翎满意勾唇,低头嗅了嗅九莺莺身上弥漫的海棠香,心情愉悦的问:“莺莺,你觉得剩下的那些药膏该如何处理?”

九莺莺现在特别老实,老实的不能再老实,她看着贺怀翎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从善如流的道:“明天我就把那些药膏全都还给小姨母,一个都不留。”

“嗯。”贺怀翎满意的应了一声,低头吻了一下九莺莺的额头,声音含笑的道:“莺莺真乖。”

九莺莺努力点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贺怀翎,她现在就是全京城最乖的九莺莺。

贺怀翎神色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莺莺既然困了,就快睡吧,为夫在这里陪你。”

九莺莺终于可以安稳的睡觉了,她轻轻点头,放心的闭上了眼睛:“……”禽兽!狗男人就是一个禽兽!

第167章 第 167 章

璟帝降下恩典, 赐封了九老夫人,也给了九玉恩典,不管他这样做, 是不是为了补偿,九莺莺这个儿媳妇,都应该进宫亲自谢恩。.jijien.

九莺莺穿了一身繁复的宫装, 跟着贺怀翎进了宫。

两人见到璟帝后, 一起向璟帝躬身道谢,璟帝笑眯眯的应下, 面色自然,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一样, 九莺莺忍不住腹诽了几句, 然后跟贺怀翎一起坐下, 陪他说了一会儿话。

璟帝今天看到他们两个,精神还不错,似乎已经从贺怀瑾的打击中缓过神来了,虽然他的脸上依旧有愁容, 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愁眉不展。

晌午的时候, 九莺莺和贺怀翎陪璟帝一起用了午膳,直到璟帝累了, 被太监们扶去内室休息,贺怀翎和九莺莺才一起走了出来。

两人走出大门,一名大臣急匆匆地走过来, 似乎有什么紧急公务要让贺怀翎处理, 九莺莺见了,便跟贺怀翎璟阳宫门前分开了,让贺怀翎去处理紧急公务, 自己跟着璟阳宫的太监小邓子往宫门口走。

小邓子笑容憨态可掬,一路在前面领路,路过淑怡宫的时候,九莺莺听到一阵吵闹声,忍不住抬头望去。

淑妃正站在淑怡宫门前清扫庭院,她再也不见了以前的风光,脸上多了褶皱,看起来形容憔悴,短短几个月,像老了十几岁,九莺莺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她来。

她身上穿的衣裙不再是以前华丽的宫装,而是粗布衣裳,破旧不堪,有几个地方甚至已经磨损,打着补丁,她以前身上的那些金钗银饰也早就不见了,头发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面色无光,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她的手里拿着一根扫帚,正在清扫着门前的树叶,周围围着几个妃嫔们,那些妃嫔们坐在一起说说笑笑,一边欣赏淑妃的窘态,一边吐着瓜子皮,弄得满地都是,淑妃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眉垂眼的拿着扫帚继续打扫那些瓜子皮。

妃嫔们带刺的目光频频落在淑妃的身上,不时冷言冷语,有翻以前旧账的、有出言嘲讽淑妃现状的、还有明目张胆幸灾乐祸的……九莺莺听到她们中还有人提及了贺怀瑾在边关被抓的消息。

淑妃一直麻木的听着她们嘲讽,直到听到贺怀瑾的事,才抓紧了手中的扫帚,手背青筋凸起,她抬头看向那群妃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忍不住露出愤恨的目光,一直平静无波的面容也闪过以前的精光,看起来阴狠而毒辣,颇有几分以前的样子,一副蓄势待发想要寻仇的模样。

她就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只要得到机会,就会张牙舞爪的逃脱牢笼,将面前这些讥讽她的人撕得粉碎。

没想到她的样子,反而更加逗笑了那群嫔妃,嫔妃们像抓住了她的痛点一样,不断的嘲讽着贺怀瑾,嘲笑她已经无所依靠。

九莺莺驻足在拐角的位置,静静的看着他们。

她早就料到淑妃如今的状况不会太好,现在不过是亲眼看到了罢了,她没有感到太惊讶,只是静静的看了两眼。

九莺莺讪讪的收回目光,没兴趣过去踩淑妃一脚,也不想留在这里看她的笑话,转身便想离开。

她刚转过身,忽然听到一声鞭子响,她不由有些错愕的回过头,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条鞭子,正恶狠狠的抽打在淑妃的背部。

太监目光冰冷的看着淑妃,毫不留情的骂道:“你这贱人!谁允许你瞪妃嫔娘娘们的?娘娘们身份尊贵,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你配看娘娘们吗?把你的狗眼低下去,你只配看地上的蚂蚁,你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好好扫你的地!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妃嫔们听到那个太监的话,立刻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满都是嘲讽,看向淑妃的目光轻蔑无比。

九莺莺错愕的看着那名太监,她虽然早就知道后宫是拜高踩低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会离谱到如此地步,一个太监竟然都敢打淑妃了?

她记得这个太监,他以前是在淑妃身边伺候的人,他平日里花言巧语,颇为会吹捧人,很得淑妃的宠信,淑妃赏赐过他不少好东西,如今他怎么对淑妃如此之狠?

九莺莺不由有些诧异,低声问旁边的小邓子,“他如此明目张胆的打淑……”

九莺莺声音顿了一下,淑妃现在早就没了位份,自然不能再称她为淑妃,九莺莺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淑妃的本名叫做秦淑蓉。

她接着道:“这太监怎么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打秦淑蓉?”

璟帝虽然下旨惩罚淑妃每日在宫里打扫淑怡宫门前的地方,但是淑妃毕竟是贺怀瑾的生身母亲,虽然不至于凭子贵,但是大家总要留几分颜面,而且璟帝也没有下旨允许滥用私刑,这太监怎么敢在宫里公然打秦淑蓉?就不怕传到璟帝耳朵里,将事情闹大么。

小邓子闻言躬身回道:“太子妃娘娘有所不知,陛下现在对秦淑蓉厌恶之极,根本就不肯见她,这些太监们就算打骂秦淑蓉,秦淑蓉也没有办法到陛下面前去告状,更何况宫里的其他人跟秦淑蓉积怨已久,更不会替她做主。”

九莺莺了然的点头,淑妃以前在后宫里作恶多端,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没有了依靠,璟帝也对她的遭遇视若无睹,她自然无处申冤。

璟帝为人精明,不会料不到秦淑蓉如今的处境,他这样不管不顾,不过是在故意漠视而已。

秦淑蓉罪责难逃,现在贺怀瑾又惹出了这样的事端,璟帝心中对秦淑蓉本来就有气,现在贺怀瑾就是之后,更是雪上加霜,他现在别说是见秦淑蓉,估计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璟帝既然不管,后宫的人自然更加放肆,在这个后宫里,向来是璟帝的喜好就是众人的喜好,他的态度,决定着众人的态度,他对谁好,那么那个人就是后宫里最尊贵的人,他厌恶谁,那么自然谁都想上去踩两脚。

大家对淑妃,也许以前还顾及着贺怀瑾,现在贺怀瑾被抓的传闻愈演愈烈,璟帝想要隐瞒都已经瞒不住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件事的真实性,所以越发的无所顾忌了。

小邓子看了一眼秦淑蓉,继续道:“其实宫里的人现在都清楚,只要秦淑蓉还留着一口气,没有死在这宫里,能够等到陛下明年下旨处置她,那就可以了,至于她活得怎么样,会被别人如何糟践,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她能吊着一口气活下去就行了。”

九莺莺忍不住唏嘘了一声,听着不远处愈演愈烈的打骂声,忍不住道:“这太监跟秦淑蓉有仇吗?”

小邓子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秦淑蓉以前待他极好,一直把他当做亲信看待。”

他们都是在宫里当差的太监,对其他公里的情况多少也了解一些。

九莺莺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没仇还有恩,他不感恩就算了,为何现在对待秦淑蓉如此之狠?”

小邓子闻言笑了一下,做了一个数银票的姿势,道:“为了银子罢了,那些心里怨恨秦淑蓉的妃嫔们,顾及着颜面,不肯亲自动手,省得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显得她们凶狠又不善良,所以她们最喜欢找人代劳,让别人帮她们折腾秦淑蓉,这样的话,就算是出了事,也不能找到她们的身上,陛下也不会觉得她们心肠歹毒,这名太监估计是收了哪名嫔妃的钱,所以提那名嫔妃办事罢了,看他这架势,估计给他银色的嫔妃不在少数。”

“宫里那么多太监,这些嫔妃们为何独独选中他?”

小邓子轻笑了一声道:“太子妃,您说什么样的人折腾秦淑蓉,最能让她难堪?当然是她以前最亲近信任的手下了!她以前的手下现在不但不帮她,还爬到了她的头上,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每日当着后宫嫔妃的面,对她耀武扬威、呼来喝去,啧啧……太子妃,你想想,那是什么滋味?秦淑蓉她能好过么!”

小邓子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一下下的鞭子虽然打在秦淑蓉的身上,但是其实也是打在她的脸上,是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使劲踩,真真的奇耻大辱。”

九莺莺心惊,这些嫔妃们折腾人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让人出乎意料,这简直是在身体和心灵上双重折磨秦淑蓉,她们如此做,既能解恨,还能在璟帝面前独善其身,实在是设想周到。

她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淑妃,没有再看下去,转身往宫门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后宫里失宠的嫔妃,都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当然不是。”小邓子笑了笑,躬着身子道:“秦淑蓉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主要是因为她没钱。”

九莺莺一愣,“没钱?”

小邓子点头道:“秦淑蓉以前的淑怡宫早就被陛下封了,当时事发突然,她连一两银子也没来得及拿出来,秦家也跟着倒台了,没人给她送银子进来帮她上下打点,她手里没银子,这日子自然就不好过。”

以前朝中跟贺怀瑾关系不错的大臣们还会偷偷给秦淑蓉送些银子进来,自从贺怀翎重新站起来,贺怀瑾被抓之后,那些大臣怕牵连到自己身上,也不再给秦淑蓉送钱了,秦淑蓉的日子自然越发的难过了。

九莺莺有些诧异,“在宫里也需要银钱吗?”

宫里的东西基本都是各地进贡的贡品,平日后宫的嫔妃们按需分配,虽然位分高的嫔妃们分到的好东西会多一些,位份低的嫔妃们分到的东西会少一些,但总不会缺衣少食,需要出宫购买的。

这宫里面有很多东西是外面买不到的上品,妃嫔们吃的用的都是好东西,九莺莺一直觉得宫里的人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宫女和太监们平日也难以出宫,他们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为何在这宫里,银两还如此至关重要。

小邓子无奈道:“太子妃,在宫里当然也需要银两了,这世道,无论在哪里都需要银子的。”

他在宫里呆久了,见过很多事,忍不住感慨道:“这人啊,有权有势的时候自然样样都好,但若有一日落了难,那么银子就是最好用的东西,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无论是宫里还是宫外,都是通用的,无论日子怎么变化,银子都是最有用的东西。”

九莺莺听到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她忽然发现她最近生活的太过安逸,竟然忘记了要攒钱的事!

第168章 第 168 章

九莺莺坐在美人榻上, 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她安静的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得心不在焉, 忍不住将手里的话本扔到一旁。.zhongqien.

她坐起身,端起茶杯喝两口清茶,又扔了一个酸梅放进嘴里, 听着外面的蝉鸣声, 双手撑着下巴,有些发愁的叹了一口气。

她发现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想离开贺怀翎了, 就算贺怀翎日后登基为帝,她也不想离开。

贺怀翎现在逐渐权力在握, 似乎也没有想要将她赶走的意思。

她觉得她在贺怀翎的心里应该已经不只是一块挡箭牌了, 就像贺怀翎在她的心里也早就变了样一样。

他们也许真的可以携手走一辈子, 白头到老。

这些话他们两个都不用说出口,她也能感觉的到,她知道贺怀翎就算做了皇帝,也不会赶她走, 更不会伤害她的家人, 她之前担心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贺怀翎那么疼爱她, 她不是木头,自然感觉的到,她嘴里虽然一直说着想要离开, 但是其实心里早就选择留下。

她离不开贺怀翎了, 就像她清楚的知道贺怀翎以后一定不会三宫六院一样。

可是她选择留下,不代表她不需要银子。

她这段时间太过放松,将攒钱的事抛诸脑后, 小金库里的银子越来越少,她竟然也没有在意。

那天的话言犹在耳,她忍不住警觉,无论怎么样,还是需要多些银子傍身,以防万一,像的那样,一定要多些银子傍身才行。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挣钱,她轻轻皱眉,低头思索了半天,依旧没有结果。

她作为太子妃,既不能出去开铺子赚钱,也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赚钱。

她忍不住看向旁边正在擦窗户的春杏,道:“春杏,你说什么方法挣钱速度最快?”

春杏愣了一下,乖巧的抬头道:“太子妃,您想挣钱啊?”

九莺莺眼睛心虚的晃了晃,“我就是随便问问。”

春杏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头头是道的说:“太子妃想要挣钱的话,当然是开铺子挣钱速度最快了,我们村里有一个叫阿牛的人,他就是到城里做买卖,才突然富贵起来的,后来他还在城里开了一个店铺,买卖越做越大,现在富甲一方,让村民们好生羡慕。”

九莺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果想要开铺子的话,都需要什么?”

春杏想了想,笑道:“最需要的当然是顾客,有顾客才能挣钱,顾客越多越好,越有钱越好。”

“顾客……”九莺莺想了想,忍不住问:“什么样的顾客最有钱?”

“当然是有权有势的顾客最有钱,还有富商也有钱。”春杏一边擦窗户,一边道:“就像咱们京城里,最有钱的人当然是陛下,其次就是咱们太子爷,他们定然都是极有钱的。”

“太子……”九莺莺呢喃了两声,忍不住想起贺怀翎上次给他的那把金库钥匙。

虽然她一直没用过那把钥匙,但是也知道那里放了不少值钱的好东西。

九莺莺眼睛忽然一亮,忍不住打了一个响指。

她身边这不就有一个全京城第二有钱的‘顾客’么!

虽然贺怀翎说过金库里的那些东西都给她,但是不是通过自己努力获得的金银财宝,以后怎么能名正言顺的属于她!

如果哪天,她跟贺怀翎吵架,贺怀翎虽然一定不会像璟帝对淑妃一样那么冷漠无情,但是贺怀翎如果想要将那些金银财宝收回去,趁她生气期间,苛扣她的西瓜!不让她的院子里种海棠呢!

九莺莺觉得自己绝对要将那些金银财宝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那样才不会被其他人夺去,名正言顺的属于她!

春杏说的没错,这天下谁最有钱?除了璟帝,自然就是她的相公太子殿下了。

她想通之后,忍不住跃跃欲试的看向门口,抿唇一笑。

……

贺怀翎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东宫里已经挂上了灯笼。

他先去浴池泡了个澡,洗去一身尘土,然后才换了一身衣服,回到旁边的屋子里。

他担心九莺莺已经睡了,所以进屋的时候放轻了手脚,看着屋内的暖光,微微一笑,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

屋里静悄悄的,他脱掉外袍,踏进内室,内室点着暖融融的烛光,让人一见便忍不住轻松下来,灯笼罩上跟往日不同,描绘着几幅仕女图,香炉里也徐徐冒着白烟,点燃的熏香是他最喜欢的海棠香,这些细节的地方,将屋内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暧昧。

贺怀翎轻轻挑眉,有些诧异抬脚走到床边,抬眸看去,他的脚步不由微微顿住。

九莺莺身上穿着一件黛蓝色的轻薄纱衣,侧躺在床上,显出婀娜多姿的身材,她白莲藕般的手臂单手撑在脸侧,青丝垂落在床铺上,她看着他,眉眼微弯,带着明丽的艳光,直直的盯着他看,在暧昧的烛光中,美得动人心魄。

贺怀翎喉咙忍不住上下滚动了几下,眸色晦暗激动的大步上前,将九莺莺扑到床上,声音沙哑的道:“娘子……”

他眼神灼热,看着九莺莺嫣红的唇瓣,低头便想要亲下去。

九莺莺被他推倒在床上,忍不住小小的呜咽了一声,看着贺怀翎激动的神色,忍不住弯唇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贺怀翎的唇上,媚眼如丝的看着他,柔声道:“夫君,你不要急,莺莺有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贺怀翎轻喘了一下,迫不及待的问,他目光炙热地盯着九莺莺看,完全没听进去九莺莺说了些什么。

九莺莺笑了笑,美丽的容颜越发的娇艳欲滴,她伸出一根手指,在贺怀翎面前轻轻晃了晃,声音柔和如水的道:“十两银子。”

贺怀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问:“什么十两银子?”

九莺莺垂眸,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他的衣摆,然后抬眸,更加妩媚的看着他。

贺怀翎迟疑的低头看了看,身体僵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促狭地笑了一声。

他以为九莺莺在玩什么情趣,忍不住亲了一下九莺莺抵在他唇上的手指,很是配合的勾唇道:“为夫给你一百两。”

九莺莺眼睛一亮,惊喜万分的看着他,从十点变成一百两,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

贺怀翎没有顾及那么多,已经迫不及待了将她抵在被子上。

九莺莺心情极好,难得主动伸出白皙的手臂抱住了贺怀翎的肩膀,对贺怀翎弯唇笑了笑,看他的目光像看到金灿灿的大元宝一样明亮。

她富甲一方的日子,只日可待!

……

月光皎洁,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屋内一室暧昧,云雨将歇,芙蓉帐暖。

九莺莺躺在床上,轻轻闭着眼睛,心里忍不住默默的腹诽,她要收回刚才的话,谁说银子好赚的?银子一点儿都不好赚!她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转过身背对着贺怀翎躺好,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热情,看都不想贺怀翎一眼,闭上眼睛就想睡觉。

贺怀翎神色温柔,从身后拥着她,轻轻啄吻着她耳后的肌肤,动作温柔,留恋不舍得离开。

九莺莺困意上头,忍不住回头推开他,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现在只想睡觉,面对这个让她疲惫慵懒的罪魁祸首,她忍不住气恼。

贺怀翎垂眸看着她,她轻蹙着眉头,脸上红润未退,眉角眼梢都带着丝丝慵懒,一双湿润的眸子又黑又亮,整个人像在夜色中慢慢盛开的幽兰。

贺怀翎眸色渐深,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恨不能抵死缠绵。

九莺莺再次推开他,气呼呼的翻过身去,又想把自己埋起来当鸵鸟,拥着被子闷生闷气的说:“我要睡觉了。”

贺怀翎热情未消,看着像只小刺猬一样满身写着拒绝九莺莺,忍不住失望的翻身,躺在床上。

他一只手臂撑着脑袋底下,两头朝上躺了一会儿,一点睡意也没有,他静静的呆了片刻,忍不住回头看向九莺莺露出的瘦削肩膀,心里像长了草一样痒痒,总是忍不住想去招惹九莺莺。

他的手指无聊的敲了敲手背,想起九莺莺之前关于十两银子的那些话,忍不住勾唇,学着纨绔大少爷的语气道:“莺莺小娘子,你让爷好好开心一下,爷再给一百两。”

他不知道九莺莺是认真的,还把这当作一种情趣,他就是无聊的,想要逗弄九莺莺两句,没想过九莺莺会回应他,他说完自顾自的笑了笑,之后便想闭上眼睛,想要睡觉。

没想到这个时候,九莺莺却倏然转过身来,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激动和兴奋。

九莺莺脸上的疲惫和慵懒睡衣一扫而空,她整个人焕然精神起来,笑的比花娇,声音比蜜甜。

“夫君,妾身替你更衣吧。

又是一百两!一晚上就有两百两!

她要再次收回之前的话,谁说挣银子难了?这可是白花花的两百两银子啊!挣钱的滋味甚是美妙,让人上瘾,让人无法自拔。

她现在只想做一个数银票数到手软的富贵太子妃。

九莺莺看向贺怀翎的眼神,已经不像看金灿灿的金元宝了,这次她的目光就像看金库一样灿烂,眸色里都是期待和欣喜,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贺怀翎:“……”哪里不太对劲儿。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夜色浓郁,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他现在为美色所迷,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得见九莺莺这个魅惑人心的娘子,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也想不到其他。

……

第169章 第 169 章

第二天清晨, 贺怀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九莺莺侧躺在他旁边,单手撑着头, 笑眯眯看着他。.hom

他不由露出清晨第一个笑容,想要将九莺莺抱进怀里。

九莺莺皱眉看了一眼他的动作,不为所动的对他伸出一只手, 手掌向上, 露出一个要东西的表情。

贺怀翎不明其意,自然而然的牵起九莺莺的手, 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九莺莺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道:“我是让你快点付银子。”

“什么银子?”贺怀翎愣了愣, 刚清醒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早就将昨夜那几句玩笑话忘得一干二净。

“你昨天答应给我的两百两。”九莺莺拧眉, 收敛脸上的笑容,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不悦的道:“贺怀翎,你堂堂一位太子殿下, 不会想装糊涂赖账吧?”

贺怀翎:“……”醒了。

一刻钟后, 贺怀翎穿戴好上朝的官服,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玉佩, 听到床上传来几声笑声,他忍不住抬头朝床上看了过去。

九莺莺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纱衣, 墨发如丝, 眉目如画,她一手揉着腰,一手拿着银票, 笑得合不拢嘴。

贺怀翎沉默无言的收回目光,走到桌边,灌了一口冷茶。

春杏端着水盆从外面走进来,放在木架上。

九莺莺看到她,大方地抽出两张银票,豪爽的道:“春杏,这张银票给你,另外那张银票,你拿去买五棵海棠苗回来栽到院子里,顺便再买十个西瓜!”

“是!”春杏见她一早上心情就这么好,忍不住笑了笑。

九莺莺看着手里银票,眸子闪闪发光,又到了一年一度吃西瓜的季节,九莺莺想起那些圆滚滚、水灵灵的西瓜,不由更加笑弯了眉眼。

被无视了一早上的贺怀翎:“……”

他故意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九莺莺的注意。

九莺莺依旧眉开眼笑的看着手里的银票,半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贺怀翎沉了沉眉,只得自己走过去,看着九莺莺,低声道:“我去上朝了。”

九莺莺头也没有抬,胡乱的点了点头,“好。”

贺怀翎眉头轻跳了一下,他看着九莺莺头顶,忍不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九莺莺忍不住嘶了一声,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终于肯正眼看他了。

贺怀翎勾唇,这次的吻温柔了很多,他在九莺莺的唇上轻吻了几下,用微凉的薄唇化解了九莺莺唇上些微的疼痛。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吻终了,贺怀翎拍了拍九莺莺的后脑勺,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柔声道:“我进宫了。”

“嗯。”九莺莺呆呆的眨了眨眼,还没从这个吻里回过神来。

这次直到贺怀翎走出门,她的目光都一直落在贺怀翎的身上,忘了移开。

贺怀翎在九莺莺的目光中,满意的踏出门去,神清气爽的进宫上朝了。

九莺莺回过神来,垂眸看着手里的银票,也神清气爽的起来梳洗,满足的将银票放到了锦盒里。

春杏很快就将西瓜和海棠树苗买了回来,九莺莺站到院子里,亲眼看着众人将海棠树苗栽到各个角落,然后满意的拍了拍手,将目光转向那些又圆又大的西瓜。

她莞尔一笑,让春杏去找柳絮如过来一起吃西瓜。

柳絮如听到吃西瓜,很快就来了,不过形容有些狼狈,她头上的发钗歪歪斜斜的插在头发上,衣裙虽然整洁,但是有很多褶皱。

她就像受到什么打击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九莺莺看到她头上的发钗歪了,忍不住提醒道:“小姨母,你发钗歪了。”

柳絮如抬起手,恹恹的调整了一下发钗的位置,然后在九莺莺旁边落座,拿起桌上的西瓜吃了起来。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西瓜,半天都没有说话,眉眼低垂着,看起来有些失落。

九莺莺拿着西瓜吃了两口,看她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柳絮如闻言吃西瓜的动作变慢,她轻轻嚼了嚼嘴里的西瓜,神情失落的道:“他拒绝我了。”

她说完之后,没好气地拿起旁边的西瓜,低头啃了起来。

柳絮如虽然说的没头没尾,但是九莺莺一下子就明白她指的是宋明朗拒绝她了。

九莺莺虽然料到也许会有此结果,但没想到宋明朗会拒绝的这么快,她忍不住有些惊讶,也有些心疼柳絮如。

她看着柳絮如,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柳絮如,只是沉默的将盘子里的西瓜往柳絮如面前推了推。

柳絮如毫不犹豫的将那些西瓜捧到面前,化悲愤为食欲,专心啃起了西瓜。

九莺莺默默的陪在她旁边,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多吃点。”

柳絮如嘴里吃着西瓜,头也不抬的点了点头。

九莺莺一直心疼的看着她,一会儿给她倒茶,一会儿怕她噎到,抬手给她拍背。

直到柳絮如劈手去剁第三个西瓜的时候,九莺莺心里的心疼终于不见了。

她的心疼,渐渐从柳絮如身上转到了西瓜身上。

她轻轻皱眉,看着又拿起一片西瓜开始吃的柳絮如,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你是不是来骗我西瓜吃的?”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所剩无几的西瓜,又摸了摸现在还有点酸疼的腰,挣钱容易么!

柳絮如吃西瓜的动作顿住,抬头讨好的对九莺莺笑了一下,心虚的说:“他真的拒绝我了……”

“他是真的拒绝你了,但是你是真的伤心吗?”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唇边压不住的笑意,再看看地上的西瓜,她总觉得自己被骗了。

柳絮如吐了一口西瓜籽,笑眯眯的伸出一根小手指,道:“其实只有这么一点点伤心。”

九莺莺看了看她的小手指:“……”默默将剩下的西瓜都挪到了自己旁边。

她不开心,今天早上差点被赖账,现在又差点被骗光西瓜,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对姨甥,一个赖账,一个人欺骗人的感情,还都挑她这个一心只想赚钱的小可怜欺负,着实可恶。

她摸了摸手里的西瓜,还是西瓜比较靠谱。

柳絮如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切’了一声:“小气。”

九莺莺撇了她一眼,“你知道挣钱有多累吗?”

柳絮如翻了一个白眼,“说得好像你知道一样。”

九莺莺嘴唇动了动,默默活动了一下腰,她确实知道,可她不能说。

柳絮如又吐了一口西瓜籽,擦了擦嘴道:“他拒绝我,我也不是不伤心,只是吧,我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

九莺莺:“……”看出来了。

柳絮如喝了一口茶道:“我是这样想的,我觉得只要他一天没成亲,我就还有机会,与其浪费时间去伤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他喜欢上我。”

九莺莺见她如此想的开,不由点了点头,柳絮如心态好就行。

她看了看柳絮如的面色,确定她确实没有太伤心后,才开口询问道:“他是如何拒绝你的?”

“他说他吃红豆过敏。”

“你会不会误会了,他也许不是拒绝你,而是真的过敏呢?”

柳絮如沉默了片刻,这次终于露出一点伤心的表情,苦笑了一下道:“他不但不过敏,还很喜欢吃红豆做的食物,上次陛下生辰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吃了五块红豆糕,他小时候陪怀翎读书的时候,也特别喜欢喝宫里做的红豆汤,每次都能喝两碗。”

“你看,他连我这么关注他都不知道。”柳絮如声音顿了顿,垂下眸子,声音低低的道:“他也许也不是毫不知情,只是故意用这个理由拒绝我,让我知难而退。”

九莺莺沉默片刻,听得有些心酸,小心翼翼地将手旁的西瓜推着回去,“……多吃点,剩下的西瓜你等会儿都带回你屋里去,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如果不够,我让春杏再去给你买。”

柳絮如毫不犹豫的将所有西瓜都收了起来,然后抬头满足的笑了笑。

“……”九莺莺摸了摸身旁的锦盒,想到里面的一张张银票,才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丝丝安慰。

柳絮如看她一脸心痛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生活中又不是只有男人,还有酒有歌,最重要的是我还有机会,现在距离陛下给我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有时间让他喜欢上我。”

九莺莺点头,关心的问:“你想如何做?”

“他既然已经知道我喜欢他了,我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以后可以放心大胆的追他了。”柳絮如对九莺莺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所以我想先去趟青楼。”

九莺莺一愣,忍不住瞪大眼睛,“这有什么关系吗?”

柳絮如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当然有关系了,听说青楼里的女子最会勾男人,她们手段了得,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一掷千金,我去跟她们稍微学两个招式,回来用在他身上,就不信他不对我动心!”

“一掷千金?”九莺莺忍不住诧异。

“你不知道了吧?”柳絮如挑了下眉,低声道:“京城里最大的青楼是南城的秦红院,我听说那里的头牌,一夜就能卖到五百两。”

九莺莺忍不住伸出五根手指,震惊的看了看。

柳絮如继续道:“如果她们遇到有钱的客官,把客官伺候好了,那些臭男人离开的时候还会再奖励她五百两,那么加到一块不就是一千两么!”

九莺莺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昨夜赔大了!

第170章 第 170 章

夜幕降落的时候, 柳絮如趁着夜色,穿着一身暗色男装,毅然决然的决定出发前往秦红院。.gjipo.

九莺莺将她送到了东宫门口, 眼巴巴的看着她,也有些蠢蠢欲动。

九莺莺本来也想跟柳絮如去看看秦红院的头牌长什么样,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去那样的烟花之地。

如果被百姓们发现太子妃跑去青楼, 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情, 她毕竟身份特殊,还是小心为上, 不要给贺怀翎和将军府丢人了。

她不放心柳絮如一个人去烟花之地,又劝说不了柳絮如, 只能让陆成风陪柳絮如前去, 如果发生什么事, 陆成风也能保护柳絮如。

陆成风长到这么大还没去过青楼,自从知道要去青楼之后,他就涨红着一张脸,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

他肤色黝黑, 脸红了之后, 显得脸更黑,但他眉目清秀, 脸上棱角分明,黝黑的皮肤更显得他充满刚毅之气。

柳絮如看他那副同手同脚的模样,忍不住笑得停不下来, 她这个姑娘去青楼, 还没有陆成风这个大男人去青楼紧张。

陆成风听到她的笑声,忍不住郁闷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问:“我们一定要去青楼吗?我不想去。”

他虽然没有去过青楼, 但是每次路过青楼的时候,都要被里面的胭脂味熏得打喷嚏,而且他听说,青楼里都是能吃人的妖精,专门魅惑人的钱袋,他攥紧了自己怀里的钱袋,有这些钱,他宁可去喝碗羊汤,也不想去闻胭脂味。

柳絮如听说他不想去,乐得一个人去潇洒,毫不犹豫的道:“那我就自己去。”

她正好可以去跟青楼里的姑娘们好好取经,说不定有什么好的方法,能让宋明朗喜欢上她。

陆成风听她要自己一个人去青楼,立刻急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怎么能自己去青楼?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色欲熏心的男人吗?你知不知道保护自己!”

九莺莺有些惊讶的看了陆成风一眼,陆成风这个人脾气很好,憨厚耿直,平日总是笑呵呵的,语气很少有这么重的时候。

柳絮如伸出手臂,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坚硬的拳头,“你觉得我保护不了自己吗?”

她对自己的武功很有信心,就算是十个八个男人,也绝对撂不倒她。

陆成风皱眉,沉着声音道:“你就算武功高强又怎么样?防人知心不可无,这世上有很多心思不正的奸邪小人,那青楼里的男人更没有几个好人。”

柳絮如挺着胸膛,不服气的道:“我现在穿着男装,那群臭男人又不知道我是女人。”

“你以为你穿上男装就能瞒天过海了?谁看不出你是个女人?”

柳絮如穿上男装,虽然看起来潇洒清秀,但是依旧能看出她是个女儿家。

柳絮如瘪了瘪嘴,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虽然还不服气,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陆成风顿了一下道:“你一个姑娘只身一人去青楼,如果有坏人趁你不备,给你的酒里投毒下药呢?如果有人故意把你灌醉,然后把你带走呢?到时候你那点武功屁用都没有,你别整天自持有武功,就整天胡闹,天不怕地不怕的,凡事小心为上总没错的。”

柳絮如愣了愣,陆成风第一次这么严厉的跟她说话,她不由有些惊讶。

陆成风双手抱胸看着她,语气严厉的道:“等会到了青楼,你老老实实的跟在我后面,不许胡闹。”

她眨了眨眼睛,愣愣的看着陆成风,陆成风黝黑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英俊,她第一次发现陆成风竟然长的不错。

柳絮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谁允许你跟我大呼小叫的?我最近没揍你,你又皮痒了是吧?”

陆成风挠了挠被揍的后脑勺,老老实实的放下双手,谁在身体两侧,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嘀嘀咕咕的道:“反正你不能一个人去青楼,我得跟着。”

“就你事多。”柳絮如踹了他一脚,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上马。”

九莺莺一直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们,待他们翻身上马,轻轻挥了挥手,目送着他们两个打打闹的走远。

她没有急着回屋,继续站在门口等贺怀翎回来,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便看到贺怀翎骑着一匹高马回来了。

贺怀翎长发束冠,黑袍锦衣,双手拉着缰绳,面容俊朗,目若繁星,九莺莺不自觉盯着他看了半晌。

直到贺怀翎走至近前,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抬头对贺怀翎笑了笑。

贺怀翎轻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被风吹的有些凉的脸颊,柔声问:“娘子是特意来此等候我的?”

九莺莺摇头,不肯承认的道:“我是出来送小姨母的。”

贺怀翎感觉着她脸上的凉意,不由温柔的笑了笑,九莺莺脸上这么凉,一看就是在这里站了许久,她若只是出来送柳絮如,根本就不用在这里待这么久。

他没有戳穿九莺莺的谎言,只是含笑的问:“她这么晚了去哪?”

“去青楼。”

“哪里?”贺怀翎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姨母去秦红院,就是京城最大的那间青楼。”九莺莺解释了一句,抬头看到他蹙起了眉头,宽慰道:“你不用担心,有陆大人陪着她。”

贺怀翎这才点点头,他这小姨母平日古灵精怪的,去哪里都不奇怪,只要有陆成风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贺怀翎放下心后,拥着九莺莺的肩膀往东宫里面走,一路上宫女和太监们恭顺的低头的行礼,自动自觉的退到两旁,若只有九莺莺一个人还不至于如此,贺怀翎身上的气压实在太过强大,他们不自觉有些畏惧。

贺怀翎一边走一边道:“父皇派去边关营救贺怀瑾的暗卫已经将他救出来了,他没什么事,只是遭了些罪,还受了惊吓。”

“这么快就救出来了?”九莺莺忍不住有些惊讶。

敌军在自己军营里抓到了敌国二皇子,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事,他们必定要将贺怀瑾留下大做文章,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然这样,他们应该会竭尽全力的关押看守贺怀瑾,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他们将人救回来?

九莺莺忍不住诧异,她以为必定要经历过一番周折,才能将贺怀瑾营救出来呢。

贺怀翎看着前路,沉声道:“据暗卫回报说,贺怀瑾被抓到的时候,他的一位心腹手下代替他承认了皇子的身份,敌军把他那个手下当做二皇子,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士兵,所以对他看守的并不严格,正因为如此,所以暗卫才能如此顺利的将他救了出来。”

“贺怀瑾带去敌军兵营的那群亲信,不是都被杀了吗?”

“敌军留了几个人的性命,想要留着审问,贺怀瑾就是那几个人里的其中之一,所以他才逃过一劫,只是在被审问的时候,受了些伤和侮辱,那群人并没有要了他的性命,他就这样保全了一命。”

九莺莺忍不住感叹道:“他可真是命大,落到敌军的手里,竟然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

贺怀瑾这个人看起来温润儒雅,其实尖酸刻薄,对属下尤其是这样,九莺莺没想到竟然还有愿意替他去死的属下,那属下能在关键时候挺身而出,替他受过,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嗯。”贺怀翎未置可否的道:“他受的伤虽然多,但是都是一些折磨人的伤,并不严重,没有伤到根骨,他在边关养好伤之后,应该很快就会启程回来。”

九莺莺轻轻点头,没有太在意,现在京城局势基本已定,贺怀瑾就算回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更何况他这次不是凯旋而归,而是如此狼狈的回来,可以说是丢尽了脸面。

他回京之后,估计近期之内都要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至于璟帝,璟帝虽然不至于对这个儿子做出什么太严厉的处罚,但是他心里对贺怀瑾必定已经成见颇深,不会予以重任,更不会让他有机会坐上太子之位。

璟帝根本就不会允许一位在敌军手里苟且偷生的皇子坐上皇位,那是将他的脸面放在敌军的脚底下踩。

总的来说,贺怀瑾已经注定与帝位无缘,他回来之后,若是老老实实的做个皇子或王爷,安分守己,不要闹事,应该可以平安的度过这一生。

九莺莺只怕他贼心不死,仍想办法搬弄风雨。

她觉得自己最近在饮食上应该小心一点,上辈子贺怀瑾就是在走投无路之际,才想要将她毒死,冤枉给贺怀翎。

这辈子,她和贺怀翎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大家都看在眼里,应该不会质疑他们的感情。

贺怀瑾就算重复上辈子的决定,给她下毒,应该也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他这样做的可能性极小,可是九莺莺觉得贺怀瑾既然曾经做出过这样事,那么他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一个没有底线的人如果被逼急了,恐怕会狗急跳墙,到时候他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得不以防万一。

九莺莺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贺怀瑾回来之后,要小心提防,我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嗯。”贺怀翎笑了一下,看着她道:“放心,我会让人盯着他的,也会让人盯着秦淑蓉。”

九莺莺这才放心,没有再提贺怀瑾的事,一边往前走一边悠闲自在的道:“小姨母走之前在锅里煨了枸杞百味汤,我这就让人端给你,百味汤应该还热着,你等会喝一碗,我听这汤对身体有益,夏天喝了可以补补身体。”

“好,我们等会一起喝。”

“我不喝了,下午糕点吃多了,现在还不饿。”

“陪我喝点。”

“……那好吧,我就喝半碗。”

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宫女和太监们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聚在一起,感叹起来。

“自从太子妃嫁进来之后,太子心情越来越好了。”

“我在东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过太子这样温柔的看过谁,太子在太子妃面前真是温柔如水,在我们面前,那水就像冻上的一样,冷冰冰的。”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好,那是好事,我们也跟着享福,安稳度日。”

“太子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向来公正,不会随意处置下人,太子妃温柔善良,待我们向来极好,也不会随意打骂我们,这样好的主子上哪里去找啊,你们都好好珍惜吧。”

……

他们感叹了几句,忍不住知足的笑了笑,然后才各自散了。

第171章 第 171 章

夜里, 贺怀翎躺在床上,想起九莺莺昨夜的柔顺乖巧,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mengyanshom

他翻过身去, 手臂放在九莺莺的肩膀上,整个人都靠了过去,轻轻嗅了嗅九莺莺身上的海棠香。

他现在已经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欢海棠香, 还是喜欢九莺莺身上的香味了。

九莺莺躲开他的手, 抿着红唇,小声道:“秦红楼的花魁一夜五百两, 遇到豪爽的客人还会一掷千金。”

贺怀翎不明所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只是有些疑惑的问:“小姨母怎么会知道青楼里的花魁收多少银子?”

“这不重要。”

“嗯?”贺怀翎愣了愣, 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不知道什么才重要。

九莺莺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疯狂暗示。

贺怀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不由面色一沉。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黑下去的脸色, 颇为郁闷的咬了咬牙, 道:“四百九十九两!不能再少了,我怎么说也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不能比她还便宜!”

贺怀翎:“……”娘子爱财怎么办?当然只能宠着。

翌日清晨,九莺莺躺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脸颊红扑扑的侧躺着, 双手乖巧的放在身前, 看起来怡然憨甜,她旁边的锦盒子里放着一排银光闪闪的银元宝,如果仔细数一下, 正好是一千两。

贺怀翎走到床前,目光温柔的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红扑扑的脸颊,看着九莺莺在睡梦中微微嘟起的嘴唇,忍不住浅浅的笑了笑。

他俯下身,动作轻柔的吻了一下九莺莺的额头,伸手给她盖了盖被子,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出去准备上朝。

九莺莺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慵懒的坐起身,生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待看到旁边一盒银元宝,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她梳洗过后,将银元宝放到桌上,抬步往柳絮如的院子里走。

柳絮如昨天去了秦红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想去看看情况,问问柳絮如昨天收获如何,是否找到了合适的方法追求宋明朗。

她才走到拐角,还没去到柳絮如的院子里,管事太监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

“何事如此着急?”九莺莺停下脚步问。

管事太监看到她,想看到了救星一样,走至近前,压低声音道:“太子妃,外面来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身后带着几名护院,看起来来势汹汹,她说柳姑娘昨夜砸了她的秦红院,还说柳姑娘答应今天给她银子,她是来收银子的。”

管事太监忍不住叹息一声:“柳姑娘怎么会去秦红院呢!这件事如果闹大,传出去于柳姑娘的名声有毁,处理起来实在是有些棘手,奴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请太子妃决定此事该如何处理。”

九莺莺忍不住问:“能确认事情真假吗?小姨母现在在哪?”

“回太子妃,柳姑娘和陆护卫昨夜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奴才们将他们扶到各自的屋内,他们到现在还大门紧闭,应该是睡到现在还没醒。”

九莺莺轻轻皱眉,吩咐道:“我先出去看看,你给他们准备两碗醒酒汤,待他们醒了,就赶紧把醒酒汤喂给他们喝,然后问明事情经过。”

“是。”管事太监得了吩咐立刻照办。

九莺莺脚步匆匆地来到东宫门外,门前的石狮子旁边,果然如管事太监所说站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她身上的穿戴虽然俗气,却渐渐都价值不菲,看起来像是秦红院的老鸨。

林秀珍站在原地走了两圈,抬头看到九莺莺从东公里走了出来,忍不住面露惧色,虽然她开的秦红院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她平日见惯了达官显贵,但是却没见过太子妃这种级别的贵人,她看着九莺莺,忍不住目露胆怯。

她本来以为来这里能见到柳絮如,没想到竟然是太子妃亲自出来了,她有些想要退缩,但是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她站在原地,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还是舍不得银子,想要试一试。

她咽了咽口水,咬牙上前一步,给九莺莺行了一礼,声音紧绷的道:“民女拜见太子妃,太子妃万福金安。”

春杏站在九莺莺旁边问:“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姓名。”

林秀珍越发的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到:“民女林秀珍,是秦红院的老鸨。”

九莺莺启唇问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细细说给我听。”

林秀珍见九莺莺长的慈眉善目,没有怪罪的意思,稍微松了一口气,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她踌躇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呈上,恭声道:“回太子妃,这是柳姑娘昨日在秦红院里写下的借条,她答应赔偿民女的损失,离开之前还命民女今日来东宫取钱,民女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请太子妃过目。”

春杏接过纸张,递给九莺莺,九莺莺垂眸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柳絮如的字迹。

她只看了一眼,就将纸张收了起来,量林秀珍也敢到东宫骗人,她所言应该非虚。

九莺莺抬头道:“柳姑娘要赔偿你什么?你把昨夜事情的经过说一遍。”

“是,太子妃。”林秀珍回忆了一下,躬着身子道:“昨夜柳姑娘装作男子打扮,跟陆护卫在戌时来到秦红院,虽然民女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柳姑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姑娘,但是咱们楼里的姑娘们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京城里的这些官家小姐和有钱人家的小姐经常扮作男子,来青楼里见识,只要她们不是来捉奸的,民女们都很欢迎,也不会刻意去揭穿她们,昨夜也是这样,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揭穿柳姑娘是女儿家的事。”

“柳姑娘和陆大人来到秦红院之后,出手大方,打赏的也格外爽利,他们在大堂里坐下之后,叫了一大桌的姑娘陪他们玩乐,大家你开始还玩的很尽兴,柳姑娘跟楼里的姑娘们相谈甚欢,她询问了很多关于姑娘们和客人们相处的事,楼里的姑娘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秉承着客人至上的原则,她们没有多问,对柳姑娘的问题全都一一应答,知无不言。”

“酒过三巡,气氛越来越好,姑娘们既然收了柳姑娘和陆护卫的银子,自然是想要好好伺候他们,我们楼里有一个叫小丽的姑娘,她正好坐在陆大人旁边,便热情的招待陆大人,陆大人当时喝了不少酒,有些神志不清,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柳姑娘可能也是喝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小丽靠在陆大人的身上,忽然生起气来,站起来将小丽推倒在地。”

“说来也巧了。”林秀珍抖了抖手里的帕子,拍了一下腿,绘声绘色的道:“小丽有一个相好的,那天那名相好的正好也在,他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他一看小丽被欺负了,立即就怒了,想要给小丽报仇,可他还没打到柳姑娘身上,陆大人就突然抬起头来,陆大人见他要打柳姑娘,眦目欲裂,他虽然喝多了酒,但到底是个练家子,一拳就将那人打倒了,那人鼻血流了一脸。”

林秀珍叹息一声,“那男人当场晕了过去,但是他是带了一群朋友去的秦红院,那些朋友见到他被打晕了,哪里能善罢甘休,立即就急了,事情就这么闹大了。”

九莺莺:“……”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经过竟然这么简单乌龙。

林秀珍的语气越发的无奈,“柳姑娘和陆大人武功确实厉害,他们两个人喝多了酒,对打那一群人,竟然还能将那群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可我这楼里的东西可就惨喽!我摆在大厅里的珠子摆件毁的七七八八,桌椅板凳没有一个好样的,全都不能看了。”

她轻轻瞟了九莺莺一眼,愣是挤出几滴泪来,扭捏地擦了擦眼角。

她看着九莺莺,哭唧唧的道:“太子妃,我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本就不容易,命苦的很,按道理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哪里敢跟太子妃您这样的大人物要钱,但是昨夜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民女们实在承受不来。”

“这秦红院若只有民女一个人,民女就算再委屈、再苦也是断然不敢上东宫这里来讨银子的,但是楼里的苦命姑娘们都指望着民女给她们一口饭吃,民女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她们想。”

“太子妃,您就当可怜可怜民女们,让柳姑娘酒醒之后,千万别赖这笔账,将银子给民女们吧。”

九莺莺头疼的抬手捏了一下眉心,没想到柳絮如去了一趟青楼就惹出这么大的事,陆成风跟她一起去不但没起到保护作用,两人反而一起闯祸闯的来劲。

她在心里默叹一声,柳絮如和陆成风若真的砸了人家的青楼,那么理应赔偿,他们不能仗势欺人,应该把银子赔给人家。

这林秀珍哭的虽假,但她说的事应该是真的,九莺莺觉得她没胆子在这东宫门前招摇撞骗。

九莺莺整理了一下情绪,抬头看着林秀珍道:“你可核算过,柳姑娘需要赔偿多少银子?”

林秀珍听到九莺莺提起银子的事,不由笑了一下,“回太子妃,这楼里的损失可大了!民女那里可都是宝贝,但柳姑娘是东宫的人,民女不看僧面也佛面,自然能省就省,不会斤斤计较,也尽量不让柳姑娘赔偿那么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九莺莺手里的那张纸,道:“太子妃娘娘,民女昨夜就已经核对好了,那纸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正好一千两雪花银。”

九莺莺刚才匆匆扫了一眼那张纸,根本没仔细看,现在将纸张拿起来一瞅,上面确实明文标价,写得清清楚楚,正好一千两银子,柳絮如不但在上面签了名,还按了一个红彤彤的手印在上面。

九莺莺无语凝噎:“……”怎么就正好是一千两银子。

她心痛片刻,默默将纸张收起来,攥在手里。

她抬头看着林秀珍,面不改色的沉声道:“我会让人去核实清楚,若你所言属实,银子稍后就会送到你的秦红院,你回去安心等待即可。”

“好嘞!”林秀珍霎时眉开眼笑起来,太子妃金口玉言,自然不会有假,她笑眯眯的行了一礼,喜不自胜的道:“太子妃明鉴,谢太子妃。”

九莺莺沉默的拜了拜手,迈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回了东宫。

……

半个时辰后,九莺莺捧着空荡荡的锦盒,欲哭无泪。

第172章 第 172 章

柳絮如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头也带着宿醉的疼痛,她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就看到九莺莺正坐在床边, 一瞬不瞬的看着她。.maixi9.

九莺莺见她醒了,对她笑了笑,笑得特别温柔。

柳絮如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瞬间酒都醒了。

她慢慢坐起身, 小心翼翼的看着九莺莺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九莺莺未置可否的笑了笑,伸出一只手, 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柔的道:“我来看看我一掷千金的美人睡醒的时候有多漂亮, 值不值我这一千两的雪花银。”

柳絮如懵了懵, “什么一千两雪花银?”

九莺莺将林秀珍那张纸条扔给她, 走到桌边喝了一口茶道:“昨晚在秦红院打的爽吗?”

“……”柳絮如理智回笼,回忆纷纷而至,她看着手里那张纸上的红手印,抬头尴尬的笑了笑, “呵呵……其实挺爽的。”

九莺莺一个白眼飞过去。

柳絮如颠颠的跑下床, 一口干了宫女递过来的醒酒汤,擦了擦嘴, 然后跑到九莺莺身后,给她垂了垂肩膀,“客官, 您看这样舒服吗?可还满意?”

九莺莺拍了拍她的手, “絮如美人表现不错,不过这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柳絮如又给她捏了捏肩膀,笑的更加灿烂, “莺莺,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提银子不就伤感情了么。”

九莺莺长长的吁了一声:“伤就伤吧,本来感情也不多,有和没有也没有差别。”

柳絮如在她身后拍了她一掌,理直气壮的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既然如此,本美人决定光明正大的赖账了。”

九莺莺:“……”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被拍的想要吐血,还是心疼的想要吐血。

她努力笑了笑,为了收回自己的钱,卑微的讨好道:“小姨母,我刚刚是说笑的,我们的感情多好啊,我们既是朋友又是亲人,是肝胆相照的感情,这样的感情可是百年难遇,你我都要好好珍惜,长长久久的友好相处下去。”

柳絮如莞尔,从善如流的接道:“莺莺,既然我们感情如此之深,那就更不能提钱了,多伤感情啊。”

九莺莺:“……”又绕回去了。

她累觉不爱,万分心累的揉了揉额头,看着有恃无恐的柳絮如,咬牙一字一顿道:“柳、絮、如!”

柳絮如在她眼神的逼视下,终于心虚的端正姿势坐好,声音低低的道:“莺莺,我是真的没有钱,我的银子昨天都用来打赏秦红院的那些姑娘们了……一分都没剩。”

九莺莺扶额,柳絮如这次去秦红院可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知如此,她当初应该更努力一些阻止柳絮如,让她千万不要踏进秦红院半步。

九莺莺郁闷的看着柳絮如,心里下定决心,既然柳絮如没钱,那就只能姨债外甥偿了!

贺怀翎站在朝堂之上,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莫名觉得有些冷。

……

夜里,贺怀翎回东宫的时候,九莺莺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天青色的薄被,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的肩膀,含笑看着他。

第二天,贺怀翎回到东宫的时候,九莺莺正在屋里转圈,裙摆摇曳,起起伏伏间露出白嫩的脚踝,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

第三天,贺怀翎回到东宫的时候,九莺莺躺在铺满花瓣的床上,嘴里叼着一朵红色的海棠花,裙摆层层叠叠,如盛开的海棠,美不胜收。

第四天,贺怀翎回东宫的时候,九莺莺正在弹琵琶,管弦声婉转低吟,声声动听。

第五天,贺怀翎回到东宫的时候,九莺莺一切如常,只是一双眼睛一直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看,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她的眸子忍不住发亮,渐渐溢成了满眼笑意,像盛满了星星一样闪耀。

……

贺怀翎负手站在海棠树下,看着满树盛开的海棠花,无语凝噎,他觉得金钱已经蒙蔽了九莺莺的双眼,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再这样下去,如果让九莺莺在他和银子里选一个,九莺莺会选择哪个?

贺怀翎:“……”答案好像毫无疑问。

虽然这样的日子像神仙过的一样美妙,每天都充满了惊喜,但是他觉得这个问题必须要赶紧解决。

这天,他回到东宫,看到身穿淡色彩衣,坐在秋千上晃来晃去的九莺莺,努力遏制住了自己。

他淡定的走过去,沉声道:“莺莺,我想跟你聊一聊。”

九莺莺眨着水灵的大眼睛,含笑看着他,眼尾上扬,带着魅惑人心的弧度。

贺怀翎努力将视线偏了偏,侧过头去,不敢看她那张仿佛能勾人心魄的脸。

九莺莺站起来,抱住他的腰,吐气如兰的道:“夫君,你想说什么?”

贺怀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九莺莺,然后在九莺莺惊讶的目光中,将九莺莺打横抱了起来。

九莺莺惊讶过后,便忍不住莞尔一笑,从善如流的抱住了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耳垂。

贺怀翎踢开房门,将宫女们都遣了出去,抱着九莺莺在美人榻上坐下。

九莺莺坐在他怀里,巧笑倩兮,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贺怀翎努力克制住自己回吻回去的冲动,看着九莺莺语重心长的道:“莺莺,我有话想跟你说。”

九莺莺眨了眨眼睛,轻轻靠在他怀里,抿着唇不说话,不过也不再乱动,老老实实的坐在他怀里,手指轻轻缠绕着耳边的乌发。

贺怀翎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低声道:“莺莺是想快点生孩子,对不对?”

九莺莺眸光轻轻动了一下,低头不言。

“莺莺,为什么?因为父皇想要个孙子,还是因为祖母年纪大了?”

九莺莺没说话,脸颊贴着贺怀翎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璟帝赐婚的事,她上辈子积为怨恨,但是这辈子却充满了感恩,如果不是璟帝她一定所嫁非人,若璟帝想到孙子,她自然是愿意的。

祖母……九莺莺想到祖母,心头忍不住一阵难过,上辈子祖母便是在这段时间过世的,所以她最近一直焦虑难安,频频的回将军府去看了祖母和九玉,确认他们的平安。

她的确想要快点生个孩子,她以为贺怀翎不会看出来,没想到贺怀翎早就已经猜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怀瑾快要回京的缘故,她前段时间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前世她离世之后,贺怀翎孤单一人的背影。

她明明知道前世的贺怀翎不会那样在乎她,她就算离开了他,他也会过得很好,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伤心,醒来之后心里一直酸涩不安。

距离贺怀瑾回京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不安和担心也越来越浓,贺怀瑾是前世给她致命一击的罪魁祸首,他的归来让她忍不住坐立难安,现在距离她前世被贺怀瑾毒死的时间越来越近。

她忍不住想,如果命运的轨迹无法更改,结局还跟前世一样。

那么她希望这一次,她至少要留下一个孩子陪在贺怀翎的身边,让这个孩子替她去看云起云落,看贺怀翎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平安喜乐的走完这一生。

她不想再像前世那样孤孤单单的死去,甚至多年以后,不会有人再记得她,她就好像只是从人间路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可是她的这些不安和担心一个字也不能跟贺怀翎说。

贺怀翎将她抱紧了一些,轻声说:“莺莺,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无论你因为什么急着想要生孩子,我们都不应该这样匆忙,也不应该急切。”

九莺莺抱着他的脖子,静默无言。

贺怀翎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一样,温柔的道:“莺莺,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贺怀瑾回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分毫。”

他能够感觉到九莺莺的不安是从知道贺怀瑾即将回京城的时候开始的,他虽然不知道九莺莺为何会如此不安,但是隐隐能感觉到九莺莺不安来源就是贺怀瑾。

九莺莺沉默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贺怀翎,正对上贺怀翎温柔包容的目光,贺怀翎的眼睛很亮,像太阳初升的海面,宁静中带着耀眼的光芒。

她这样整个人被贺怀翎抱在怀里,有着无边的安全感,她看着贺怀翎温柔静谧的眼睛,多日以来的不安好像逐渐一扫而空,她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重新变得安稳平静。

她看着贺怀翎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对着贺怀翎浅浅的笑了一下。

她相信贺怀翎,既然贺怀翎说能够保护好她,她便相信他的话。

贺怀翎笑了笑,低头用额头安抚的蹭了蹭她的额头,然后静静的抱着她许久。

屋里静悄悄的,两人依偎在一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却觉得静谧而美好,心里温暖而安定。

过了半晌,九莺莺在他的怀里动了动,微笑道:“夫君,莺莺忽然觉得有些累,要去睡了。”

贺怀翎神色一动,目光忍不住炙热起来。

他将九莺莺抱起来,脚步有些急切的往床边走,将九莺莺放在床上,声音低沉沙哑的道:“我跟你一起睡。”

九莺莺笑了笑,动作温柔的拨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目光柔和的道:“夫君,我睡觉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打扰我,不然我会很生气。”

贺怀翎脚步顿住:“……”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用完就扔的工具人。

第173章 第 173 章

贺怀瑾回到京城的这天已经是秋天, 秋风萧瑟,天色昏沉,天上下着蒙蒙细雨。.xinghoen.

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九莺莺坐在贺怀翎的怀里打着瞌睡。

昨夜是柳絮如的生辰,柳絮如做了不少好菜,她一不小心吃多了, 睡觉的时候撑得睡不着, 贺怀翎陪她去花园里散步,一直到大半夜两人才回房休息。

今日贺怀瑾回京, 他们起得早,贺怀翎还精神奕奕, 她忍不住有些困倦, 缩在贺怀翎怀里逐渐睡了过去。

贺怀瑾今日回京, 他虽然回来的并不光荣,但是他毕竟被敌军抓了去,在刀刃上走了一遭,贺怀翎和九莺莺作为他的皇兄和皇嫂无论如何今天也应该到场。

贺怀翎掀开马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的小雨雾蒙蒙的, 隐约能看到马车快到宫门前了。

他放下马车帘,低头唤了九莺莺两声, 九莺莺在他怀里动了动,嘴唇嚅动两下,然后又睡了过去, 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他轻笑了一下, 大手指轻轻摩挲九莺莺柔嫩的脸颊,想了想,拿起旁边盘子里放的葡萄, 慢条斯理的剥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果肉,然后用果肉轻轻碰了碰九莺莺的嘴唇。

葡萄的果肉有些微凉,九莺莺稍微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了贺怀翎一眼,闻到葡萄的清新果香,自动自觉张开红唇将葡萄肉吃得下去。

贺怀翎看她脸颊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一样,忍不住又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帮她整理好身上的衣裙,将褶皱的地方抚平,才道:“我们该下去了。”

这些葡萄是宫里进贡的,鲜嫩多汁,九莺莺吃完一个,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只是她刚睡醒还有些慵懒,便懒洋洋的继续窝在贺怀翎的怀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马车外面的天色,道:“快到了?”

“嗯,外面起风了,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把斗篷披上。”

九莺莺笑盈盈的看着他,撒娇道:“你给我披。”

她刚睡醒,说话的时候还有些软糯的鼻音,贺怀翎忍不住弯唇,拿起旁边绣着彩蝶的淡粉色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斗篷的颜色如娇嫩的桃花,粉嫩柔和,衬得九莺莺眉眼如画,肤白貌美。

贺怀翎仔仔细细的将斗篷的绳结系好,打了一个蝴蝶结,然后低头轻吻了一下九莺莺的额头。

马车停下,春杏举着雨伞等在马车旁,贺怀翎直接将九莺莺抱下了马车。

天上乌云密布,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整个世界看起来昏暗低沉,唯有九莺莺一身娇嫩的粉,仿若尘埃里开出的花朵,明丽而娇艳,一眼便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被贺怀翎抱在怀里,显得格外娇小,巴掌大的小脸被斗篷的毛绒领半遮着,更显出倾城绝色。

贺怀瑾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远远的看着九莺莺,如痴如醉,他最近这段日子一直活在黑暗里,如苍茫绝境,如今见到鲜活的九莺莺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他动了动,很想快点下马去跟九莺莺说几句话。

九莺莺那么喜欢他,必定会心疼他的遭遇,想办法好好安慰他,那么他就可以在九莺莺温柔乡里重整旗鼓,他相信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鄙视他、漠视他,九莺莺一定还崇拜他、喜欢他,毕竟九莺莺对他一片痴心。

他这目光欣喜的看着九莺莺,这个时候贺怀翎转过身来,他看清贺怀翎的模样之后,顿时僵住,如遭雷劈。

他愣在原地,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他的目光半天才从贺怀翎的脸上移到了他的腿上,待看清贺怀翎笔直的双腿之后,他忍不住大呼出声,错愕的道:“皇兄的腿……能走了?”

他的声音因为太过惊讶,显得尖锐而破碎,还好距离贺怀翎和九莺莺有一段距离,不然他们一定能听到他诧异破碎的声音。

他自从被救出来之后,就一直被璟帝的暗卫严加保护着,没有机会接触其他人,这些暗卫从来没有跟他提过贺怀翎的事,所以他至今都!还不知道贺怀翎已经能够站起来走动的事。

他现在没有心理准备,就直接直接亲眼看到贺怀翎站起行走,冲击不可谓不大。

暗卫看了一眼贺怀翎,笑了笑回答道:“太子殿下洪福齐天,在陛下遇险的危急关头,孝感动天,双腿不但站了起来,还救驾有功,如今已经能够正常行走了,真是我朝的大喜事。”

贺怀瑾脑海里像有什么炸开了,他的瞳孔剧烈的颤动着,他的双手紧紧攥紧,指骨泛白,胸口剧烈的喘息,目光紧紧的盯着贺怀翎和九莺莺看。

连日来的打击让他眼里布满血丝,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干涸挣扎,却只能躺在阳光底下暴晒,垂死挣扎。

贺怀翎抱着九莺莺下了马车之后,低头看了一眼湿泞的地面,又看了一眼九莺莺脚上嵌着珍珠的绣花鞋,没有将她放下,而是直接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夫君,你放我下来吧。”九莺莺看着旁边路过的大臣们,有些羞窘。

“道路湿滑不好走,别把你的鞋弄脏了。”贺怀翎没有将她放下来,继续大步往前走。

九莺莺见他抱着不放,便心安理得的抱住了她的脖子,心情愉悦的轻轻晃了晃两只脚。

她忍不住仰头对贺怀翎莞尔一笑,感觉冷风吹在脸颊上有些冷,便靠在贺怀翎的臂膀上,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给自己挡风遮雨。

贺怀翎宠她、爱她,她愿意在贺怀翎面前变成一个任性的九莺莺,肆意享受他给的宠爱,这是他赋予她的权利,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尽情享受。

贺怀瑾坐在马车里,目光紧紧的盯着九莺莺,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她怎么能跟贺怀翎这么亲密?她怎么能对贺怀翎笑得这么灿烂!

她现在难道不应该一直苦苦的等候着他,期盼他回来见她一面,迫不及待的向他诉说思念么!

贺怀瑾双目赤红,一直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待他们二人的身影走远,他才声音尖涩的开口。

“他们……”

他的声音像在沙纸上磨过一样,干涸干涩,说出这几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所有的话像堵在他的喉咙里一样,不上不下,令他呼吸困难。

贺怀翎和九莺莺之间的亲密昭然若揭,他想要给九莺莺找借口都做不到。

暗卫听到他没说完的话,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看到贺怀翎和九莺莺之后,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目光。

暗卫有些感慨的道:“太子和太子妃真是如胶似漆,恩爱的羡煞旁人,好一对璧人……”

暗卫后来说的话,贺怀瑾已经渐渐听不到了,他看着宫门的方向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晕。

他想不通,他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已,为什么回到京之后,京城已经是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他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这里早就不是那个他只手遮天的地方了。

他等会进宫的时候,可能受到百般冷眼,更可能会看到淑怡宫门前扫地的母亲,可他只能忍,他别无选择。

他在这一刻忍不住怯懦,心里竟然生出想要就此逃跑的想法,金碧辉煌的皇宫曾经是他最向往的地方,可是在这一刻好像变成了猛兽一样,让他变得惧怕,甚至不敢面对。

他痛苦的抱住头,想不通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本来他以为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怎么转眼之间,太子之位就已经距离他如高山一般遥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好像就是从九莺莺嫁给贺怀翎开始,所有的一切一步步脱离他的掌控。

暗卫惊讶的看着贺怀瑾一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之前也曾经听说过关于太子妃和二皇子的传闻,他看贺怀瑾满面痛苦的模样,连忙闭了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不敢再多说。

贺怀瑾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做错了,如果他当初早点娶九莺莺或者早点定下婚约,而不是朝三暮四,现在是不是已经美人在怀,他也忍不住想,如果父皇在给九莺莺赐婚的时候,他不顾一切的反对,求娶九莺莺,现在会不会有另一番景象。

他忽然想,他以前如果对九莺莺好一点就好了,如果他能像贺怀翎刚才那样呵护九莺莺,就好了。

暗卫见他一直坐着不动,忍不住催促道:“二皇子,我们别磨蹭了,快点下马车吧,太子和太子妃都已经到了,我们不能比他们晚。”

贺怀瑾抬眼,目光阴沉的看着他,突然厉声道:“我为什么不能比他们晚?他们是太子和太子妃就身份尊贵,我连比他们晚点到都不行吗?”

暗卫一愣,诧异的看着他一眼,心道你一个犯了错的皇子怎么还如此嚣张?现在难道不应该好好表现,争取让陛下从宽处理么?不过他毕竟只是一名暗卫。

他开口提醒也是好心,既然贺怀瑾不肯领情,他也不再多言,只讷讷道:“您说了算,您随便。”

贺怀瑾像没有听见一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面色沉黑,没有血色。

他看着沉重的宫门,从小到大,第一次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在马车里坐了许久,直到暗卫已经急得在路上走来走去,他才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脚步沉沉的踏向重重宫门。

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在他敌军抓到的那一刻,他的一切都注定改写,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第174章 第 174 章

璟阳宫的大殿上空旷而冰冷, 璟帝坐在龙椅上,面色凝重,贺怀翎和九莺莺侧身而立, 殿上还站着几位朝中得璟帝信任的老臣,他们全都面色沉重,不敢多言。.jijien.

贺怀瑾跪在地上, 俯身认罪, 声音朗朗的道:“父皇,儿臣有三罪, 一罪鲁莽行事,差点酿成大祸, 实乃罪不可恕, 二罪不察, 儿臣全然不知母后包藏祸心,竟敢派人刺杀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及时阻止,差点伤及太子和太子妃, 实乃不察之罪, 三罪不孝,儿臣不孝, 让父皇为儿臣担心,更为了救出儿臣而奔波,实在愧为人子, 请父皇重罚!”

璟帝目光阴沉的看着贺怀瑾, 若是往日,出了这样的事,他定然重罚贺怀瑾, 可是现在他年岁已大,余生不多,面对子女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心软,无法做到像以前那样狠辣。

但他也不能就此放过贺怀瑾。

贺怀瑾被敌军所抓的事,虽然已经解决了,但是却丢尽了脸面,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在嘲笑他竟然有这样一个酒囊饭袋的儿子,他心中恼火,只是无处发泄。

至于秦淑蓉所做的事,贺怀瑾远在边关,确实应该不知情,但是贺怀瑾对皇位一直以来的觊觎,却是毫不掩饰的,毫无疑问,贺怀瑾有夺位的野心,只是一直以来他为了朝中平衡,所以睁一只眼闭只眼罢了,现在他打现将至,到了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

璟帝想到这里,目光忍不住沉了沉,他不能让贺怀瑾再多生事端,他离世之后,贺怀瑾绝对不能兴风作浪,他一定要让太子顺顺利利的登基。

那是他这位皇帝在生命尽头最后要做的事,也是他给百姓们最后的庇护。

璟帝沉默不语的每一刻,对贺怀瑾来说都是漫长的折磨,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更不敢抬头去看九莺莺此时的目光,他狼狈的样子尽数落在了九莺莺的眼里,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在九莺莺面前向来是尊贵而骄傲的,何曾沦落至此。

璟帝高深莫测的盯着贺怀瑾看了一会儿,心中终于有了决断,沉声开口道:“二皇子身为皇子能深入边关,与将士们一起作战这么久,考察军情,有功。”

贺怀瑾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忍不住惊喜万分,璟帝不但没有给他定罪,反而说他有功?

他的眼里不自觉照射出剧烈的希望来,难道璟帝决定不计较这件事?

与他的激动和期盼相比,贺怀翎和九莺莺都面色未变,神色平静,仿佛早料到会是如此。

贺怀瑾被敌军抓到又被深入敌军的暗卫救出来的事,虽然朝中官员和百姓们都知道的□□不离十,但是明面上璟帝势必要遮掩一下,不能落人口实,至少不能让敌军抓住把柄,否则光是暗卫潜入敌军军营这件事,就足够引起两国争端。

璟帝身体有恙,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引发战争,不然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贺怀翎和九莺莺心里都清楚,璟帝不会因为这件事惩罚贺怀瑾,甚至他要装出无事发生一样,对贺怀瑾进行奖励,粉饰太平,但这份奖励究竟如何,恐怕就没有贺怀瑾想象的那般美好了。

璟帝看着贺怀瑾的眼睛,继续道:“朕决定论功行赏,即日起,册封二皇子贺怀瑾为永王,赐府邸、官印、朝服,辅佐天子,共理朝政,永远不升不降。”

贺怀翎听到璟帝前面的册封,眼中全是巨大的惊喜,待听到璟帝最后一句话,却一下子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永王,不升不降,这才是重点。

这不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这辈子都只能做个王爷,绝对别妄想成为太子,永永远远都只是个王爷!

这分明是明升反贬,看起来荣光,其实是彻底绝了他做皇帝的路,而这个充满侮辱和警告性的‘永王’二字,会跟着他一辈子,所有人都知道璟帝这是在警告他,他永远都是个王爷,大家喊这个称呼的时候,心里只会有讥讽和揶揄,而他面对着一声声称呼,还要应答下来。

只要有人喊他一声‘永王’,他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这种折磨是漫长而屈辱的。

朝臣们一个比一个精,又如何看不出璟帝的心思,这道旨意只要一发出去,大家都明白他与帝位无缘了,可想而知,他在朝中的地位从今天起便会直线下降。

璟帝继续道:“秦淑蓉之事,你确实有不察之罪,她的罪行,朕一直没有给朝臣们一个交代,明日在朝堂上,就由你亲自念出她的罪行和惩罚,当众向太子和太子妃道歉,至于你,罚俸禄三年,关禁闭半年,没有谕旨,不得外出。”

贺怀瑾苦笑了一下,璟帝是一点脸面也不给他留,璟帝若是随便找个罪名处置他的母亲,至少能将刺杀太子的事隐瞒起来,现在让他当众念出事情经过,并且当众道歉,那么他以后在贺怀翎面前都别想抬起头来,他作为罪妃之子的名头也算落实了,再无翻身的机会。

他母亲和秦家所做的事已经证据确凿,他辩无可辩,这件事没有牵连到他的身上已经是万幸,他绝对不能再多生事端,也不能再做无谓的挣扎,免得激怒璟帝,牵连到他。

他心里经过一番挣扎,鼓足勇气跪好,敛眉垂目,低声道:“儿臣……接旨。”

璟帝看着他片刻,疲惫的摆摆手,“此事就这样定了,太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是……”众人道。

九莺莺抬头看向贺怀翎,“我出去等你。”

贺怀翎看了贺怀瑾一眼,轻轻拧眉,低声道:“我派了人在你身边保护你,如果有什么事,你便喊他们帮忙。”

九莺莺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轻轻点头,抬脚随着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她来到宫殿外,手里拿着一把淡青色的油纸伞走到附近的湖边。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湖面上,形成一圈圈涟漪,湖里的锦鲤不时跳出水面,煞是可爱。

九莺莺看着悠悠湖水,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宫殿内气氛压抑,空气也有些稀薄,她待的久了总觉得胸口有些闷,不如这里舒服。

贺怀瑾远远的看着她,脚步微滞,她站在湖边,身上的粉色斗篷随风而动,在一片幽暗绿色中,仿佛湖里盛开的荷花,看起来静谧而美好。

他像着了魔一样,忍不住一步步靠近,站在她身后,欲说还休的喊了一声:“莺莺。”

九莺莺听到贺怀瑾的声音,脸上的怡然笑意瞬间散去,她早就料到贺怀瑾会过来找她,但是此刻听到贺怀瑾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厌恶。

她微微蹙眉,冷漠的转过身去,贺怀翎派来的护卫已经将贺怀瑾拦住,贺怀瑾正目光急切的看着她。

贺怀瑾看到她回头,眼睛一亮,又焦急的喊了一声:“莺莺。”

九莺莺拿着淡青色的油纸伞站在湖边,烟雨蒙蒙,她眉山远黛,朱唇墨发,美的像一幅山水美人图一样。

贺怀瑾看着她越发精致的容颜,忍不住心生向往,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她。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九莺莺出落得越发美丽了,一颦一笑都仿佛长在他的心尖儿上,让他为之心动,像雨落荷塘一样,在他心里产生涟漪。

九莺莺对他渴望的目光视若无睹,冲旁边的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听命放下手,退到一旁。

九莺莺抬头看着贺怀瑾,淡淡道:“不知永王来此有何事?”

“别叫这个称呼。”贺怀瑾面色变了变,忍不住面露厌恶。

他听到这个称呼,便忍不住觉得全身难受,这个称呼从九莺莺的口中叫出来,更令他觉得难堪。

“永王想让我叫什么?”九莺莺淡淡反问。

贺怀瑾神色一动,有些焦急的说:“莺莺,你叫我表哥吧,你好久没有叫我表哥了。”

九莺莺闻言,讥讽的轻笑了一下,“贺怀瑾,我如今是你的皇嫂,你不叫我皇嫂便罢了,竟还想让我叫你表哥?我以前喊你一声表哥,不过是看着秦氏的面子上,她如今和你母亲一起谋害我的性命,我早已不认她这个伯母,你自然也不是我的表哥。”

贺怀瑾神色焦急的上前一步,声音急切的道:“莺莺,你就是为此事生气,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冷漠对不对?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敢发誓从头到尾对此事都毫不知情,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允许她们如此伤害你?我一想到这次回京差点看不到你,便忍不住觉得心惊,莺莺,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更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一分一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九莺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的时候,他对此不屑一顾。

他那个时候觉得九红豆更惹人怜爱,对九莺莺没有丝毫爱护之心。

但是自从离开京城去了边关,他才发觉自己对九莺莺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就连被敌军抓到的那段日子,他也是靠心里想着九莺莺才坚持下来的。

他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一定要回到京城,回到京城之后,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冷落九莺莺,他会分出他的爱意给九莺莺,拥佳人入怀,谁能想到他回来之后,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九莺莺的冷漠让他措手不及。

九莺莺看着他激动而深情的目光,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上辈子亲手杀死她的罪魁祸首,现在竟然在她面前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一分一毫?

实在是可笑至极!

第175章 第 175 章

九莺莺冷冷的看着贺怀瑾, 贺怀瑾说得情真意切,觉得自己对她情深一片,却不知道早在上辈子, 他就已经为了权力,毫不犹豫的杀过她一次,而且还是他自己亲自动的手。.kanshshen.

他所谓的爱情、所谓的深情厚谊, 在他想要得到的权力面前不值一提。

她曾经卑贱的死在他面前一次, 这一次,她要好好活着, 绝不重蹈覆辙。

她轻轻闭了下眼,她现在看到贺怀瑾这副用情至深、感天动地的模样, 只觉得满满的厌恶,

她再睁开眼时, 掷地有声的道:“贺怀瑾,你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想欺骗于我!你当真以为能够瞒天过海,将你和九红豆做的那些事都隐瞒的一干二净么?还是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接近我, 其实是为了我父亲手中的权力?”

她看着贺怀瑾那张刚才还一脸深情的面容上一点点出现裂痕, 心中满是快意。

她就是要当面揭穿贺怀瑾自以为是的海誓山盟,打破他一往情深的假象。

他凭什么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深情厚谊的模样, 好像她才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

明明是他,是他让她经历过最惨无人道的背叛,他是凶手, 是曾造成她一切痛苦根源的恶魔。

贺怀瑾没想到九莺莺突然说出这番话来, 更没想到九莺莺早就对他的阴谋和算计一清二楚,他看着九莺莺不由整个人愣住,面上一直戴着的虚伪面具逐渐出现裂痕。

他声音颤抖, 难以置信的道:“你……你都知道?”

九莺莺抬头,目光锐利的看着他,她身后的青丝和裙摆随风飘扬,看起来冰冷而绝美。

她嘲讽一笑,一字一顿道:“我心如明镜。”

贺怀瑾错愕的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说话,他像不认识九莺莺了一样,惊讶的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一直觉得九莺莺很好骗,他甚至以为他可以隐瞒九莺莺一辈子,就算当初九莺莺嫁给他了,他也可以完全掌控九莺莺,他有自信,他让九莺莺做什么,九莺莺就会怎么做,他想怎么利用九莺莺都可以。

虽然现在九莺莺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依旧以为这些都是绝对不会被揭穿的谎言,可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九莺莺竟然会当着他的面,这样毫不留情的揭穿他的行为和目的。

他脸颊火辣辣的,比刚才在大殿之上还要难堪。

九莺莺看着他那幅错愕到难以置信的模样,冷冷一笑,转身便想离开。

贺怀瑾哪里舍得让她就这样走掉,他拽住她的手腕,匆忙道:“莺莺,你听我说!我一开始的确是想要利用你,但是我们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难道都是假的吗?”

“莺莺,我现在对对你的这颗心绝无虚假,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我虽然希望你的父亲能够帮我,但我也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至于红豆……”

“……都是她勾引我的!她一直背着你勾引我,用尽了各种手段来勾搭我,我烦不胜烦,所以才会一时情迷,被她所诱惑,但我对你才是真心的,我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看在姨母的面子上,才给她留了几分颜面,你如果不想让我再跟她有所联系,那么我回去就跟她断绝关系,绝对不会再来往。”

九莺莺冷笑,贺怀瑾既想要权利,又想要她,偏偏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仿佛理所当然一样,就连九红豆的事,也全都推脱到九红豆的身上,真是不知悔改。

贺怀瑾见九莺莺不为所动,依旧面色冰冷的往前走,突然指着旁边的湖水道:“莺莺,你忘记了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当初就是在这里救了你,我们的缘分始于这里,就算我们之间有虚假的东西,但真实的东西更多,你忘记我送你的那些海棠花了吗?你不是很喜欢吗?那些海棠花和你我的过往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九莺莺听到他厚颜无耻的提起这件事,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贺怀瑾的脸皮实在是有够厚的,竟然还想在她面前继续用‘救命恩人’这个挡箭牌为自己开脱,她忍不住厌恶至极,狠狠的停住了脚步。

她转头顺着贺怀瑾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湖面,往事涌上心头,忍不住怒火更甚,这些年如果不是因为贺怀瑾的有心欺瞒,她又怎么会跟救命恩人白白错过这么多年!她想起这件事便觉得气愤不已。

如果当初贺怀瑾没有冒充她的救命恩人,她眼睛的伤好了之后,回到府里就会让父亲想办法寻找她的救命恩人了,那样的话,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难找,现在因为事隔多年,她想要找到救命恩人难于登天,她找了救命恩人这么久,至今都没有结果。

时间拖得越久,她心里对贺怀瑾的怨气也就越深。

贺怀瑾竟然还有脸问她这一切是不是假的!

九莺莺深吸一口气,甩开贺怀瑾的手,冰冷的看着他,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当然都是假的,你跟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和贺怀瑾的孽缘就是从这片湖水开始的,既然他们始于一个错误、一个误会,那么他们今天在这里说清楚,将一切都解决也好。

贺怀瑾听到她的话错愕不已,他的嘴唇阖动了两下,心虚的避开九莺莺的眼神,狡辩道:“什么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莺莺,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听了谁的闲言碎语?你别听他们胡说,你只听我说的就好。”

他忍不住紧张起来,他不清楚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京城都发生了什么,可是当年的真相没有几个人知道,九莺莺怎么能知道?

他怀疑九莺莺只是在试探他,所以他只能尽量撑下去,看有没有回还的余地。

九莺莺看他厚颜无耻狡辩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沉声怒道:“贺怀瑾,你还要骗我到几时?我的救命恩人从始至终都不是你!你不过是看到我的救命恩人送我海棠花,所以接机送了我一朵海棠而已,你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说出那天救我的细节吗?我的确是在这片湖水里落水的,可是具体哪个方位你知道吗?贺怀瑾,以前我没有怀疑你的时候,你还能骗骗我,你觉得你现在还隐瞒的下去吗?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不知悔改的片子!”

九莺莺说的毫不留情,没有给他留一丝一毫的情面,上辈子,这件事的真相,还是贺怀瑾一字一句告诉了她,只是贺怀瑾说话只说一半,到死都不肯说出她的救命恩人究竟是谁。

贺怀瑾错愕的呆愣当场,九莺莺的一字一句都很狠敲击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这件事彻底隐瞒不下去之后,忍不住慌张的在原地走了几步。

他没想到九莺莺竟然连救命恩人的真相也知道了,这一直是他控制九莺莺最大的筹码,如今连这个筹码不见了。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九莺莺这些年来之所以对他那么好,多数原因都是因为他是九莺莺的救命恩人,九莺莺把他当做救命恩人,才会没有条件的对他好,愿意尽心尽力的帮他。

九莺莺一旦知道真相,不但不会帮他了,还会怨恨他,后果不堪设想。

他现在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他不想失去九莺莺这个助力,九莺莺是贺怀翎的枕边人,如果他想陷害贺怀翎,九莺莺就是他最好的助手。

他想要狡辩,试图挽回九莺莺,却百口莫辩,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九莺莺刚才说得如此肯定,一定是真的知道了真相,他辩无可辩。

他原地走了两圈,越走心里越乱,他想不通,他的谎言明明□□无缝,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揭穿,九莺莺怎么会突然知道真相?是谁告诉她?

贺怀瑾不知想到什么,全身忽然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

他脑海里浮现刚才贺怀翎和九莺莺在一起时如胶似漆的模样,忍不住灵光一闪,面色变了变。

他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转身看着九莺莺,怒道:“难怪你刚才跟贺怀翎那么亲密?是他告诉你真相的对吗?”

九莺莺一愣,贺怀瑾怎么会觉得是贺怀翎告诉她真相的?难道这件事情跟贺怀翎有什么关系?

她微微拧眉,不知道贺怀瑾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只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模凌两可的试探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就知道,定然是他知道你以为我是你救命恩人之后,告诉了你真相!”贺怀瑾懊恼的一甩袖子,没好气的说:“你是因为知道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才背叛我,转而对他好的对不对?莺莺,你不要听他甜言蜜语哄骗你,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是谁救的你有那么重要吗?这些年来对你好的人是我!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他现在无论跟你说什么,都只是为了哄骗你,趁机离间我们的关系而已,你千万不要上当!”

贺怀瑾说话的时候面容忍不住有些扭曲,被揭穿真相的恼怒和妒忌的情绪在他的心里激荡,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忍不住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凶恶。

九莺莺从听到贺怀翎的名字,就猛地抬起头,像有什么在她耳边炸响一样,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贺怀瑾,后来贺怀瑾说的那些话,她已经听不进去。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贺怀翎’三个字,心如打鼓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的救命恩人……是贺怀翎?

第176章 第 176 章

九莺莺一瞬间眼睛睁大, 甚至忘了呼吸。.maixi9.

贺怀瑾刚才说贺怀翎是她的救命恩人?怎么会是贺怀翎?她的救命恩人不是太监么?贺怀翎……太监?

她脑海里一瞬间涌入太多的疑问,可是她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上辈子她越是追问, 贺怀瑾越是不肯告诉她真相,令她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这一次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贺怀瑾将事情的真相全部都说出来。

她费尽心思找了救命恩人这么久都毫无进展, 但其实答案近在眼前, 她只要能令贺怀瑾开口,就能知道她的救命恩人是谁。

贺怀瑾可能是除了她的救命恩人之外, 唯一知道真相的那个人。

这件事她两辈子都不知道答案,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机会。

她的双手暗暗握紧, 咬紧下唇,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回过头去, 看着贺怀瑾的眼睛,不动声色的道:“贺怀瑾,是你骗我在先,怎么能说是我背叛了你?我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对我的救命恩人好, 以偿恩情, 你既然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会再对你好。”

贺怀瑾面色阴沉不定, 咬牙切齿的问:“贺怀翎是怎么跟你说的?他是不是背着我说我坏话了?”

九莺莺背过身去,沉思片刻,故意顺着他的思路道:“他自然是说你处心积虑设计, 抢我救命恩人的功劳, 故意在我面前示好,这么多年来还利用这件事让我替你……”

“他放屁!”贺怀瑾语无伦次的怒道:“当年明明是贺怀翎自己偷偷回宫,救了你也不敢声张, 所以他才没有跟你承认是他救了你。”

贺怀瑾吁了一口气道:“我不过是偷看到他送你海棠花,以为你喜欢海棠花,所以才在你眼睛复明的那一日,有样学样的摘了一朵海棠花去送给你,没想到你摘下布条之后,竟然误会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略微有些心虚的道:“所以我才顺理成章承认了,反正你也不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我只是送了你一朵海棠花,你要怎么想,我也阻止不了。”

当初,他母亲告诉他九莺莺的父亲很有用处,让他跟九莺莺处好关系,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就被贺怀翎抢先一步,后来九莺莺误会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他哪有不接住的道理?这些年来他利用这个身份得了不少好处,如今就算被揭开真面目,他也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九莺莺惊讶的后退一步,她的救命恩人竟然真的是贺怀翎!

她回想起以前跟贺怀翎提起自己救命恩人时,贺怀翎那些复杂的表情,不由轻轻的磨了磨牙。

狗男人!就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狗男人!

贺怀瑾没有发现她面色的变化,继续道:“莺莺,贺怀翎都是骗你的,我没有处心积虑,我顶多就是顺水推舟,你休要听他污蔑于我,他才是处心积虑想要挑拨离间你我的感情,你千万不要被他所蒙蔽。”

九莺莺努力平复了一下心里的冲击,看着贺怀瑾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抬头轻笑了一下,“贺怀瑾,我刚刚骗你的。”

贺怀瑾错愕的张了张嘴,“什、什么?”

“贺怀翎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他是我救命恩人的事,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知道原来我的救命恩人是他。”

她轻轻磨了磨牙,想起贺怀翎就有些想打人,她尽量让声音平静的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不知道我的救命恩人是他。”

贺怀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入了九莺莺的圈套,不由气急败坏的怒了:“九莺莺,你怎能如此说谎试探我!你变了,你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纯真乖巧的莺莺!”

“我的确已经不是那个被你骗来骗去、耍来耍去的九莺莺了,你知道的太晚了。”

贺怀瑾气得说不出话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将九莺莺玩弄于股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九莺莺耍着玩,这种感觉令他气恼而愤怒。

九莺莺看着他的怒容,忍不住莞尔,轻轻拨了拨耳边的乌发,冷声问:“贺怀瑾,被骗的滋味难受吗?”

贺怀瑾抿唇不说话,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骗了我这么多次,我才骗了你一次,你就觉得无法接受,甚至觉得愤怒难看,那么可想而知,被你骗了这么多次的我会有多生气难受,贺怀瑾,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待你如往常?你到底是自信还是太过自恋。”

九莺莺嗤笑一声,声音冰冷的道:“从今以后,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看到你只会觉得厌恶,如果你下次来找我,正好赶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许会做出什么让你颜面尽失的事,那就不好了,毕竟到时候丢人的会是你。”

贺怀瑾恼羞成怒的看着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神色激动的道:“莺莺,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是我的,就算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是我的,从小到大,谁都知道你喜欢我,就算我知道你只是喜欢你的救命恩人,而不是真正的我,那又怎么样?你现在只是一直被迷惑了,所以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你真心喜欢的那个人明明是……”

他还没说完话,就被正好赶到贺怀翎掀翻在地,当即惨叫一声。

贺怀翎处理完朝事匆匆赶过来,一眼就看到贺怀瑾攥着九莺莺的肩膀,不由火冒三丈,冲过来一拳打在贺怀瑾的脸上。

他拽着贺怀瑾的衣领,沉声道:“贺怀瑾,你给我离莺莺远点,再敢碰她一下试试,我定让你悔不当初。”

贺怀瑾被打蒙了一瞬,反应过来瞬间怒不可遏,他现在正被接连的打击弄得有些崩溃,对贺怀翎的恨在心头激荡,想压都压不住。

他坐起来便想打回去,在触碰到贺怀翎冰冷的眼神时却猛然清醒,他根本就打不过贺怀翎。

他如果打回去,就只有被打的份,而且这里是皇宫,他刚才面对的人是他的皇嫂,这件事如果传到璟帝耳朵里,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必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冷静下来,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他敛眉垂目,伸手捂着淌血的嘴角,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贺怀翎又要落下的拳头,吞了吞口水,连忙慌张的低头道:“皇兄,我知道错了,这都是误会,我刚才是正巧看到皇嫂衣衫上落了一只飞虫,才想要帮皇嫂将飞虫赶开。”

九莺莺站在旁边,双手抱胸的冷眼旁观,目光忍不住落在贺怀翎的身上,郁闷的眯的眼睛。

骗子!大骗子!

贺怀翎对九莺莺愤怒的目光毫不知情,他看着贺怀瑾,声音冰冷的道:“你觉得我会信?”

贺怀瑾再次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顾不得在九莺莺面前丢脸的事,神色慌张的哀求道:“皇兄,我刚才就是一时糊涂,求求你不要跟我计较,我跟皇嫂清清白白,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贺怀翎狠戾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收回手,将他扔到地上,“你再敢有下一次,我绝不善罢甘休。”

这次的事如果传出去,于九莺莺的名声有损,关于她和贺怀瑾的传言,以前本就不少,现在不能再让任何风言风语传出去,他只能暂时忍下怒火,放过贺怀瑾。

他最后警告的看了贺怀瑾一眼,转身走到九莺莺旁边。

他蹙眉看着贺怀瑾刚才握过的地方,仿佛九莺莺的肩膀上有什么灰尘一样,伸手给九莺莺拍了拍肩膀,然后看着九莺莺柔声问:“莺莺,你没事吧?”

九莺莺抬头看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一脚踩在他的鞋上,看着他吃痛的脸,咬牙道:“有事,非常大的事!”

她说完气呼呼的转身就走,独留贺怀翎一个人满头雾水的盯着鞋上的脚印。

他疑惑了片刻,转头凶恶的看向贺怀瑾,“你跟莺莺说什么了?”

贺怀瑾坐在地上,颇为不服气,“我没说什么,我反而帮了你。”

贺怀翎拧眉,“帮我什么?”

“帮你告诉她,你是她的救命恩人。”

贺怀翎面色一变,顿时明白九莺莺的怒火从何而来,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鞋上的脚印:“……”

贺怀瑾没忘记借着这个机会,在贺怀翎面前示好,继续道:“皇兄,这件事你得好好谢谢我,如果没有我,这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你其实才是她的恩人了,我如果不说,就没人给你证明……”

他还没说完,就被贺怀翎没好气地踹了一脚。

他如果不说,贺怀翎还真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他这个人知道真相。

百密一疏。

贺怀翎叉腰郁闷的轻叹一声,没时间跟他浪费,怒瞪了他一眼,赶紧心急火燎的转身去追九莺莺。

早知道他就应该提前封口,不,早知道……他就应该自己早点坦白从宽,争取让九莺莺宽大处理。

……

这一天,皇宫里出现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太子殿下在太子妃身后追了一路,一会儿‘莺莺’的叫,一会儿‘娘子’的喊,甚至有人说听见太子殿下还叫了太子妃‘宝贝’,不过无论太子殿下叫什么,太子妃都没有半点反应,依旧不理不睬的继续往前走。

后来他们听说,太子妃上了马车之后,没有等太子殿下,就直接走人了。

太子殿下匆匆忙忙的骑上马,又从皇宫里一路追了出去。

大家无不感叹,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太子殿下这么狼狈了,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太子和太子妃就没人知道了。

第177章 第 177 章

东宫的宫女们小心翼翼的躲在墙角, 看着太子和太子妃卧房的方向,聚在一起低声窃窃私语。.gjipo.

“已经半个时辰了,太子为什么一直站在房间门口不进去?”

“太子想进, 但是进不去。”

“为什么进不去?门锁上了?那怎么不快点找人来修,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子殿下被关在门外呀。”

“门没有锁,就算锁了, 也是太子妃在里面锁上的, 是太子妃不让太子殿下进去。”那名宫女左右看了看,:“太子妃说要分房睡, 太子不肯走。”

大家忍不住万分诧异,同时噤若寒蝉的闭了嘴。

她们没想到平日冰冷的太子殿下竟然还有如此厚脸皮的一面。

她们安静了一会儿, 有几个宫女忍不住捂着帕子偷偷的笑了起来。

“这男人呀, 无论身份有多尊贵, 都是一个德性。”

“太子妃连太子都敢关之门外,可真是有勇气。”

“我刚刚看到太子都打喷嚏了,这小雨下了这么久也没停,也不知道太子妃什么时候能心软。”

“太子妃看在太子长的这么英俊的份儿上, 就原谅他一次吧。”

……

她们忍不住说说笑笑, 趁着太子妃和太子没注意,赶紧散了, 不敢再偷看。

贺怀翎不知道自己刚才被宫女们围观了许久,还在自顾自的敲着门。

“……莺莺,当年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救命恩人之后, 其实是想告诉你真相的,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怕你怪罪我, 会不理我,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耽搁了这么久,莺莺,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贺怀翎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可是屋里没有半点反应,听起来静悄悄的,如果不是他确定九莺莺就在里面的话,而且一直在听他说话,他就要以为屋里没人了。

他抿了一下干涩的唇,又敲了敲门,试探的道:“莺莺,你听见了吗?”

屋里依旧没有反应,他在原地焦急的走了两圈,清了清嗓子,可怜巴巴的道:“莺莺,我口渴了,你可以让我进去喝口水么?”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九莺莺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怒气的道:“太子殿下,这里是东宫,是属于你的地盘,你别告诉我,你想讨杯水喝都没人给你,为什么一定要进我这屋里喝水?”

贺怀翎尴尬的低咳一声:“莺莺,我只想喝你屋里的水,别人给我的水一点都不好喝。”

“不给!”九莺莺毫不留情的拒绝。

贺怀翎一计不成又换了一计,装病道:“莺莺,我觉得头有些晕,可能是晒中暑了,你快让我进去躺一会儿。”

九莺莺没好气的用手里的话本敲了下桌子:“贺怀翎!现在是秋天,外面还下着雨,你怎么中暑?”

贺怀翎:“……”急糊涂了。

他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说法,继续施展苦肉计道:“莺莺,外面下着雨,秋寒入骨,我站在这里寒意入侵,感觉身凉体寒,你刚刚听到我打喷嚏了吗?再如此下去我恐怕会着凉,不如你让我进去暖和一下吧。”

“太子殿下身体强壮,等会让厨房给你煮碗姜汤,不会着凉的。”

九莺莺虽然这样说,但是过了一会儿,还是扔了件斗篷出去。

贺怀翎看九莺莺将门打开,眼睛一亮,趁机想要挤进去,九莺莺眼疾手快的把斗篷扔到他怀里,快速的关上了门。

砰——

贺怀翎的脸颊差点撞在门板上,房门已经再次紧闭,只留下一个仍旧在震颤的门板。

贺怀翎:“……”娘子这次真生气了,恐怕不好哄。

他默默的将斗篷披在身上,无声的叹息一声。

这次他穿上斗篷不冷也不热,实在不知道还能找到什么借口了。

不过九莺莺还心疼他就好,那么事情就还有回还的余地。

他又在原地走了两圈,沉思片刻,决定要速战速决,必须尽快进到门里面,那样才能当面跟九莺莺好好解释,免得时间拖得久了,九莺莺越想越气,把自己身体气坏了。

他想了想,决定把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拿出来用一用。

他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故作深沉的低咳一声:“莺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救命恩人现在想进门,你难道不开门吗?”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九莺莺是如何崇拜和尊重她的救命恩人的,九莺莺那些吹嘘救命恩人的话,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所以他断定‘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对九莺莺是最有用的。

可他不知道,现在这四个字对九莺莺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令她感到更加生气。

九莺莺闻言,面色沉了沉,声音更冷,笑了一声道:“我的救命恩人是太监,太子,你是太监吗?”

贺怀翎愣了一下:“……当然不是。”

“如果我的救命恩人不是太监,那么你当初听到我这么说的时候,为什么不反驳?”

贺怀翎那个时候哪敢反驳九莺莺,他生怕九莺莺察觉他的身份,只能老实闭嘴,就像现在一样,他明知道九莺莺故意嘲讽,也只能老实闭嘴,不能反驳半个字。

“你可真是忍辱负重。”九莺莺越想越气,没好气的道:“你如果想让我把你当做救命恩人一样对待,那就要让我喊你太监哥哥,反正以前我这么叫,你也没有反对。”

贺怀翎:“……”那还是算了吧,他还能在外面再站一会儿。

九莺莺见他不说话,气哼哼的道:“我要睡午觉了,你也找个地方休息吧,今天是别想回屋了。”

贺怀翎一想又要孤枕难眠,别什么都顾及不上了,不甘心的又敲了敲门:“莺莺,你让我进去吧。”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反应。

“莺莺……莺莺?”贺怀翎试着叫了几声,里面彻底没有声音了。

九莺莺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她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敲门声,忍不住烦躁的翻了一个身,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救命恩人竟然就是她的枕边人。

贺怀翎那个厚颜无耻的狗男人,看她每天派人去找救命恩人,竟然也不吭一声,一个字也都不肯告诉她。

最可恶的是以前她每次都在贺怀翎面前把她的救命恩人夸得天花乱坠,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结果她夸的人竟然就是贺怀翎?

她当着贺怀翎的面夸贺怀翎,难怪贺怀翎每次都自鸣得意,明明嘴角无法抑制的上扬,但面色看起来却一脸复杂。

她想起这些,忍不住把话本盖在脸上,羞恼的捶了捶墙,可恶!都怪贺怀翎。

她想了一会儿,白皙的脸颊忍不住又红了起来,贺怀翎的面容和她恩公的面容渐渐重合,逐渐融为一体。

她回忆着当初的点点滴滴,忍不住弯了弯唇。

她落水时,在水中看到的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逐渐变成了贺怀翎。

贺怀翎在水中的光晕里向她游来,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带离水中。

贺怀翎背着她回到淑怡宫,他年少时的背没有现在宽广厚实,更为单薄,身上充满了独有的少年气。

她眼睛上蒙着布条,贺怀翎来看望她时,送的那些海棠花,朵朵馨香……关于救命恩人的每一桩、每一件,因为那个人变成了贺怀翎,好像都增添了浪漫的色彩。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深深的缘分。

原来她和贺怀翎早就相识。

原来她不开心的那段日子一直以来都是贺怀翎陪伴她度过的,无论是小时候母亲过世、眼睛暂时失明,还是前世她低沉痛苦的那段日子,都是贺怀翎不离不弃的陪着她,帮她重新站起来。

她想到这些事,如一道道暖流流入心间,既开心,又忍不住有些气愤。

救命恩人是她心里的英雄,是她崇拜的人,她本来想过,如果能够找到救命恩人,她一定要倾尽所能对救命恩人千般好、万般好,可如今换成贺怀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正想的入神,忽然发现外面的敲门声停了。

她微微有些诧异,忍不住放下手里的话本,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推开一条小缝朝外面看了看,屋外空空如也,贺怀翎果然已经不在外面了。

她忍不住心里有些疑惑,贺怀翎这次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她正感觉有些诧异,就听到后面的窗边传来响动声。

她绕过屏风,走到后面的窗边,一眼便看到贺怀翎趴在窗框上正翻身往里跳。

她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想要关上窗户,却已经来不及。

贺怀翎趁机跳了进来,在她冲过去之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然后勾唇一笑。

九莺莺使劲推了他几下,没好气的道:“贺怀翎!你堂堂一个太子爷竟然爬窗户,被其他人看到成何体统?”

东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那么多,如果这件事被他们看到,传出去之后,大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贺怀翎呢。

贺怀翎不以为意,抱着九莺莺一脸满足的道:“我光明正大追娘子,谁敢笑话我?”

九莺莺被贺怀翎抱了个满怀,气得说不出话,贺怀翎不在乎,她在乎!她夫君这么好,岂容别人在背后笑话他。

她眉头紧锁,抿着唇冷声说:“你出去。”

她现在看到贺怀翎就想起他骗她的事,再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气得又想要踩他了。

贺怀翎从身后拥着她不肯放手,厚着脸皮说:“莺莺,你忍心让我出去挨冻么,你看我在外面冻得脸都凉了。”

贺怀翎说着,用脸颊贴了贴九莺莺脸颊。

外面秋雨微凉,他故意在外面冻了一会儿才进来,现在脸颊触碰起来带着丝丝凉意。

九莺莺感觉着脸上冰冷的温度,张了张嘴,到底没舍得将人赶出去。

她虽然不舍得将人赶出去,但是嘴上依旧不饶人的道:“我没感觉出你的脸有多凉,倒是感觉出你的脸皮有多厚了。”

“……”贺怀翎又往她的脸颊上贴了贴,声音含笑的说:“那你再好好感觉一下,冰么?”

当然冰,像在冷泉里走过一遭似的,如果不是够冰,九莺莺早将他赶出去了。

九莺莺听他声音里不但没有懊恼,反而有丝丝笑意,简直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

九莺莺忍不住伸手去推他,无奈的道:“你先将我放开。”

“不放,夫君抱自己娘子是天经地义,我就喜欢抱着我娘子。”贺怀翎紧紧抱着她不放,脸颊在她发间亲昵的蹭了蹭,耳鬓厮磨。

只要能将娘子哄好,他脸皮多厚都愿意。

第178章 第 178 章

待九莺莺终于不再争动, 贺怀翎将她抱到旁边的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靠在她两侧, 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道:“莺莺,别气了, 好不好?”

九莺莺扭头, 抿紧唇角。.zhongqien.

“那你打我几下消消气。”贺怀翎抓着九莺莺的手,在自己胸口上打了几下, 九莺莺恼怒的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背到身后去。

“莺莺, 我不应该隐瞒于你, 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生气,才想要换一种委婉的方式跟你说,可是我一直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你,所以才耽误到至今, 我错了,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你哪里有错?”九莺莺轻哼一声,闷声闷气的道:“你当年做好事不想留名而已, 品格多高尚?更何况你也不知道贺怀瑾会借此机会来骗我,你既然不知道,又怎么会有错?”

她心里清楚的明白, 以贺怀翎当时的情形, 愿意救她,还把她平平安安的送回淑怡宫,已经很不错了, 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如果她早点知道贺怀翎才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心里的这份酸涩和缘由,却是一个字也不能说的,她在为前世的自己而委屈,更为前世自己所做的事而悔恨,她最恨的是她自己。

贺怀翎低声道:“莺莺,你不要说气话,我知道我不该隐瞒你,也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有什么怒火就说出来,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憋在心里,一个人难过。”

九莺莺轻轻撇了撇嘴,眼里几次蒙上水雾,都被她咬紧下唇,压了下去。

她当然愤怒,她上辈子差点为了贺怀瑾这个假的救命恩人伤害了她真正的的救命恩人。

这个认知让她难过又后悔,前世若非贺怀翎聪明,她可能已经酿成大错。

还好贺怀翎现在平安无事,不然她真是难辞其咎。

淑妃、贺怀瑾等人如此欺骗于她,利用一个谎言,令她去伤害她一直想要保护的那个人,实在是罪不可恕。

她只能庆幸贺怀翎足够强大,贺怀翎的强大让她上辈子没能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不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要躲在哪里哭呢。

贺怀翎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以为她在为此伤心难过,忍不住心疼的将她抱进怀里。

他轻轻抚了抚九莺莺的头发,声音放柔道:“莺莺,我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难过,才更不想跟你说。”

九莺莺因为误会贺怀瑾是她的救命恩人,甚至差点嫁给贺怀瑾,他怕九莺莺知道真相之后,会为此而伤心难过。

他抱着九莺莺正色道:“莺莺,我知道你是因为误会了贺怀瑾的身份,才会对他那么好,甚至想要嫁给他,你当时年纪小,不懂得分辨他话里的真假,这很正常,你当时如何能想到他们竟然会利用这件事处心积虑的欺骗于你,这些事不能怪你,我只怨恨我自己,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告诉你是我救了你。”

他自从知道真相之后,便忍不住后悔,还好九莺莺没有真的嫁给贺怀瑾,不然他这一辈子都要悔不当初。

九莺莺靠在他怀里,低着头不言不语,只是泪珠一直在大大的眼睛里滚动,仿佛随时会落下来。

贺怀翎看得心疼不已,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如果当年我就告诉你,我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也许我们早就在一起了,虽然很遗憾,但是现在我们能走到一起也不晚,也许上天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莺莺,你没有错,从始至终错的都是他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松开九莺莺,看着她那双泪珠摇摇欲坠的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声音温柔的说:“莺莺,其实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喜欢过贺怀瑾,不是么?你对他的感觉不是爱,这一点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你感觉到了吗?”

九莺莺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愣了愣,她现在清晰的知道什么是爱,她爱的人是贺怀翎,的确不是贺怀瑾。

她对贺怀翎的这份爱也许从前世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她对此一无所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重生之后她才选择再嫁给贺怀翎一次,哪怕她当时以为他们只能在一起短短几年的时间,可是她还是选择嫁进了东宫。

只是她一直没有察觉这份爱,现在才恍然明白,她的确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贺怀瑾,是贺怀翎让她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她对贺怀瑾的态度跟她对贺怀翎的态度不同,上辈子当她下定决心跟贺怀瑾一刀两断的时候,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想起贺怀瑾,甚至差点忘了他这个人,没有丝毫留恋,那段日子里,她甚至不自觉的觉得轻松,没有为此感到一点点伤心。

后来贺怀瑾约她见面,给她下毒,她之所以会去见他,也是因为她看在他是她救命恩人的份上,才愿意去见他那一面。

与之相反,她对贺怀翎的爱是灼热的,也是细水长流的,这份悸动的爱,她不曾在贺怀瑾的身上感受过一分一毫,是贺怀翎让他明白了爱情与感恩的差别。

贺怀翎现在这样问她,她才深刻的明白到,她对贺怀瑾的感情不是爱,而是她从小便将自己陷在了一个牢笼里,她觉得自己应该爱这个救命恩人,应该对这个救命恩人好,所以她在知道贺怀瑾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之后,她才会只有愤怒而没有伤心。

可是她对贺怀翎确实不同的,即使她之前不知道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她愿意将自己和下半辈子交托给贺怀翎,全身心的信任他,这份感情不是因为感激,就只是单纯的喜欢。

她会为了贺怀翎而生气、兴奋、开心、难过……各种各样的情绪,这些都是她不曾给予贺怀瑾的东西,独属于她和贺怀翎之间。

九莺莺一直愣愣的看着贺怀翎,眼里的泪珠不受控制的眼眶里滚落出来,雪白的脸颊却染上薄红。

她轻轻点了点头,泪珠一边坠落,嘴角一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贺怀翎眸色动了动,忍不住低头,在她颊边落下一个个蜻蜓点水的吻。

他温柔的吻去她滚落的泪珠,声音温柔而笃定,“小笨蛋,你喜欢我,就算你被贺怀瑾所欺骗,你依旧会喜欢上我,永远不会害我。”

贺怀翎的话像带着魔力一样,让九莺莺心里彻底平静释然。

贺怀翎也许是对的,在前世她以为自己喜欢贺怀瑾的时候,想要帮贺怀瑾的时候,她也没有给贺怀瑾提供过什么重要的消息,甚至连柳絮如是贺怀翎姨母的事,她都自动自觉的帮贺怀翎隐瞒下来,没有跟贺怀瑾透露过半个字。

她的心不自觉的帮着贺怀翎,她确实无论什么时候也无法做到伤害贺怀翎。

她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伸手抱住贺怀翎的脖子,看着他软声道:“你怎么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贺怀翎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去,帮她拨开了心里的层层迷雾,让她逐渐认识到里面藏着的那个珍宝一直是贺怀翎,也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内心,解开心结。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了解你。”贺怀翎温柔的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莺莺,别生气了好不好?”

“可以不生气,不过……”

“不过还是要罚。”贺怀翎从善如流的接道。

他已经对九莺莺的习惯十分了解,知道惩罚是逃脱不开了,只能低声道:“只要别用分居惩罚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他可不想再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孤枕难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只要能佳人在怀,他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他将九莺莺抱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道:“莺莺,现在天气越来越凉,马上就要到冬天了,你让我留在屋子里给你暖床,半夜你如果冷了,还可以把我当做天然暖炉抱着我。”

九莺莺忍不住破涕为笑,看着努力争取做她暖床人的太子殿下,莞尔道:“那你可要好好表现,必须每天在我上床之前就把被褥暖好,半夜如果如果感觉天气凉了,要主动靠过来给我保暖,你如果表现的不好,我就要暖炉,不要你了。”

贺怀翎听到不用分开睡,瞬间眼睛一亮,对自己跟暖炉争宠的事没有丝毫羞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看着九莺莺毫不犹豫的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那……你就留在屋里睡吧。”九莺莺轻笑了一下,想了想说:“不过该罚还是要罚,省得你不长记性,以后又隐瞒我。”

贺怀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心情愉悦的道:“莺莺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九莺莺看他认错态度良好,决定暂时放过他,她眉眼弯弯的抱着他的脖子,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主动献上一吻。

贺怀翎惊喜的感觉着唇上的柔软,眼睛瞬间睁大。

他突然觉得,无论九莺莺选择怎么惩罚他,他都会甘之如饮。

他温柔的将九莺莺抱紧,低头加深了这一吻,亲昵而缠绵。

外面的秋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乌云密布,清透的水珠顺着屋檐一颗颗坠落,雨声滴答滴答……听起来格外的好听悦耳。

屋内好像与屋外与世隔绝了一样,温暖如春,静谧如画,花盆里的花朵肆意绽放,没有一丝寒冷风霜,有的只是温馨和甜蜜。

第179章 第 179 章

“……莺莺, 这里舒服吗?”

“这里呢?左边一点还是右边一点?”

“力道怎么样?大一点还是小一点?”

……

夜里的东宫格外的寂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路边的烛光静静的照耀着, 秋风吹过,烛火偶尔晃动,映着地上的水光, 屋内灯火通明, 床幔层层垂到地上,轻薄的床幔隐隐透出两道床上的人影。.hom

九莺莺趴在床上, 小腿上搭着一条薄被,看起来舒适自在, 手里还拿着一本话本, 看得津津有味。

贺怀翎坐在她旁边, 手按揉在她的腰上,不时低声询问着。

九莺莺眼睛半阖的盯着话本,头也不回的拍了一下他的手,厉声道:“多做少问, 这是惩罚, 你就好好按摩就行了,不要问来问去的,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我会告诉你。”

贺怀翎忍笑道:“是,小的知道了,莺莺主子如果有什么吩咐, 小的一定照做。”

“嗯。”九莺莺趴在枕头上, 双手叠在一起垫着下巴,看着话本的眼睛转了转,矜持道:“暂时按这个力道按就可以了, 多注意一下手部,不要总往下按,注意分寸。”

“遵命,娘子。”

九莺莺笑了笑,翻了一页手里的《人傻钱多俊太子今天也在追妻》,看了一会儿,慢悠悠的道:“我们说好的,未来一年,你每天晚上都要给我按摩,风雨都不得有误。”

贺怀翎一边低头按揉,一边笑着道:“我可以给你按摩一辈子,保证随叫随到。”

他手下动作不停,不但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享受,九莺莺腰部的肉特别的软,按揉起来绵软可手,像棉花一样,还滑嫩无比,简直是一种享受。

九莺莺安静了一会儿,嘴唇蠕动两下道:“这次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是只此一次,你以后不许再隐瞒我,你若再隐瞒我,我就不理你了。”

贺怀翎轻轻颔首,声音郑重的保证道:“莺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保证一定不会再隐瞒你。”

他今天看到九莺莺流泪的时候就已经万分后悔,早知道会让九莺莺伤心,无论九莺莺怎么惩罚他,他都应该早些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九莺莺。

这件事的真相由他亲自说出口,总比九莺莺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真相的好。

他们是夫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理应坦诚相待,不应该有所欺瞒,也不应该有谎言,他已经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会再瞒着九莺莺了。

这次的事已经够他后悔的了,他绝对不会再犯。

“嗯。”九莺莺看他认错态度良好,轻轻应了一声,暂时放过他。

她的眼睛盯在话本上,看完最后一页,终于满足的放下了手里的书,她无聊的晃了晃脚,微微侧身看向贺怀翎。

贺怀翎低着头,有几缕头发从他的额头上垂落,更显得他样貌出众,面容如玉。

九莺莺忍不住微微侧身,单手撑着头,出神的看着他,她只要一想到这是她的救命恩人,心里的小鹿便忍不住乱撞。

贺怀翎留意到她的目光,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看什么呢?”

九莺莺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羞红着脸道:“想起是恩公在给我按摩有点不好意思。”

“那……我不按了?”

“按!必须按!”九莺莺脸上的笑容一收,毫不留情的道:“我惩罚的是贺怀翎,不是什么恩公,你最好老老实实干活,不要想着投机取巧,争取早日接受惩罚。”

贺怀翎:“……”莺莺的嘴,骗人的鬼。

临睡前,九莺莺坐在床上,忍不住捧着贺怀翎的脸在烛光底下看了又看,再次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贺怀翎的脸颊,揶揄道:“恩公,你的鼻子比我想象中要挺。”

九莺莺刚才已经这样盯着他看了半天了,贺怀翎被她崇拜的目光盯久了,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自满的轻轻点了点头。

九莺莺的手又移到他的眼睛上,微微坐起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夸赞道:“恩公,你的眼睛也比我想象中明亮,里面像藏了星星一样好看,就连你的额头也比我想象中要饱满许多,真是样样都比我想象中。”

贺怀翎忍不住弯唇,“你以前经常想象我的模样?”

“嗯。”九莺莺点头,看着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的恩公,眼睛里都是欣喜,声音柔柔的说:“小时候你每次来看我,我都在猜测你的模样,我当时虽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但是经常听着你的声音幻想你会长什么样。”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弯唇笑了一下,“后来,我以为恩公是贺怀瑾的时候,还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失望了一下。”

贺怀瑾虽然长的温润儒雅,但是她总觉得贺怀瑾不像自己心里想象的那个人,她总觉得她的恩公不该是这样的,她的恩公至少眼神一定坦荡,而不是像贺怀瑾一样畏畏缩缩的藏着心思。

“我有那么好吗?”贺怀翎忍不住勾唇。

九莺莺一夸他,他就有些飘,现在九莺莺说他比贺怀瑾好,他就更飘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九莺莺不喜欢贺怀瑾,但是他只要想起贺怀瑾这些年一直顶替他在九莺莺心里的位置,就忍不住有些拈酸吃醋,想要跟贺怀瑾一较高低。

“嗯。”九莺莺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目若繁星的盯着他看,“特别特别好。”

她自从消了气之后,便怎么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看怎么顺眼,以前她便觉得她的恩公定是顶好的,现在恩公变成相公,那更是顶好顶好的。

贺怀翎不但救了她的性命,还两辈子一直护在她左右,就像她的守护神一样。

她的手指挪到贺怀翎的唇上,盯着他的唇看了一会儿,柔声道:“恩公就连唇也特别好看,不薄不厚,唇形姣好……”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贺怀翎吻住了,那唇形姣好的唇瓣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忍不住呆呆的想,不愧是恩公,嘴唇吻起来也特别的柔软,样样都是挺好的。

待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贺怀翎低头看着她,目光炙热。

九莺莺脸颊红粉飞飞,看着贺怀翎眨了眨水润的眼睛,柔声问:“恩公,我这算不算以身相许啊?”

她话音一落,便看到贺怀翎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了。

……

翌日清晨,贺怀翎醒来,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九莺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才轻手轻脚的起床。

他小心翼翼的将九莺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开,然后坐起身。

九莺莺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睛,看着他问:“天亮了?”

贺怀翎看了眼窗外,“微亮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九莺莺摇头,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的鼻音道:“我该起了,小姨母今天约了我跟她一起酿葡萄酒。”

贺怀翎看她明明还一副很困的样子,伸手蒙住她的眼睛,“多睡一会儿,我等会告诉小姨母,让她等你一会,你们晚点酿葡萄酒也没关系。”

九莺莺困得睁不开眼睛,还是努力挣扎着道:“我想亲手酿葡萄酒给你喝。”

贺怀翎忍不住弯了弯唇,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柔声道:“睡醒再酿,睡吧。”

九莺莺挣扎的动了几下,可是困到手指头抬不起来,不一会就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贺怀翎看着她恬静的睡颜,轻笑了一下,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看她睡安稳了,才抬步走了出去。

柳絮如向来起的早,已经在院子里耍刀了。

清晨雾重,透着凉意,柳絮如一套剑招耍下来,额头上却已经布满了汗珠。

贺怀翎在旁边看她耍完一套招式,才开口道:“小姨母,莺莺昨夜睡得晚,你别去打扰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柳絮如不耐烦的道:“知道了,过来陪我对几招。”

陆成风这两天一直忙得没有时间陪她练武,她一个人练没有意思,早就手痒了。

贺怀翎最近也忙得没时间练武了,这会儿站在这里看她比划这么久,也来了兴致,当即答应下来,去旁边的木架上选了一把刀,走上前去跟柳絮如比划起来。

两人目光锐利,你来我往,招式点到即止,谁也不肯让谁。

柳絮如一边挥着手里的刀一边问:“贺怀瑾那个混蛋昨天回来了?”

“嗯,回来了。”贺怀翎一边抵挡她的招式一边道,手上动作不停,出招即为速度。

柳絮如闻言蹙眉,“我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兴风作浪。”

璟帝现在还留了秦淑蓉一命,没有处置她,在明年之前,贺怀瑾一定会想尽办法救秦淑蓉,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秦淑蓉受到惩罚。

“嗯。”贺怀翎点头,几乎是肯定的道:“狗急了还会跳墙,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贺怀翎昨日看到贺怀瑾的眼神,就知道贺怀瑾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登上皇位,只要贺怀瑾一日不肯死心,就一定还会想办法掀起风浪。

他一边出招一边看着柳絮如叮嘱道:“小姨母,你写信给舅舅他们,让他们暂时不要回京,等明年事情平静下来再回来,免得惹祸上身。”

“我知道了,他们都只等着你一声令下,不会贸然行事的。”柳絮说罢,如一个狠招冲过去。

贺怀翎左手做了一个虚晃的抵挡的动作,在柳絮如冲过来的时候腿下一扫。

转瞬间,胜负已分。

他们二人同时收了刀,做了一个拱手的动作。

柳絮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撇了撇嘴道:“臭小子,越来越厉害了。”

贺怀翎弯唇一笑,将手里的刀扔给她,转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说:“我上朝去了,记住不许吵莺莺。”

柳絮如忍不住再次送给他一个白眼,嘟囔道:“知道了,年纪轻轻就这么唠叨。”

第180章 第 180 章

九莺莺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柳絮如已经将做葡萄酒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等她过来,两人就开始风风火火的酿葡萄酒。en.

九莺莺不会酿葡萄酒, 柳絮如会,所以她就听从柳絮如的指挥,按照柳絮如说的步骤来。

她们先把葡萄清洗干净, 那些葡萄尽挑汁多又大颗的, 果香四溢,泡在水里, 一个个浮在水面,霎是可爱, 九莺莺忍不住看笑了。

她们将葡萄全部洗净之后, 沥干水分, 一个个晾干,最后把葡萄和糖依次叠加放到柳絮如准备好的酒坛里。

那些酒坛不大不小,用来装葡萄酒正好。

这些活说起来轻巧,干起来却都不容易, 每一道工序都是需要聚精会神的精细活, 待将所有的葡萄都密封在酒坛里后,九莺莺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轻喘了一口气。

柳絮如看着一个个圆滚滚的酒坛,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 道:“等这些葡萄酒酿好之后, 我就给我的心上人送几坛,如果陆成风近期之内好好表现的话,我也分他几坛。”

九莺莺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低笑道:“难怪你会突然提起要酿葡萄酒,原来辛苦了一上午,是为了你那心上人。”

九莺莺都快被柳絮如的痴情感动了,也不知道宋明朗有没有感动,不管怎么样,柳絮如这敢爱敢恨的性格,确实让人喜欢。

柳絮如听到她的话,脸颊忍不住红了红,她羞恼的瞪了九莺莺一眼道:“你酿葡萄酒,不也是为了给怀翎喝么?”

九莺莺鼓了一下嘴巴,没有否认,她并不爱酒,这些酒确实是酿给贺怀翎喝的。

贺怀翎既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想为贺怀翎做点事情。

柳絮如将酒坛依次放好,九莺莺酿的那些葡萄酒放到一边,她自己酿的葡萄酒放到另一边,这样到时候就不会搞混了。

她看着这些相似的酒坛道:“我们画几个记号吧,我们既然都想把自己亲手酿的葡萄酒送给心上人,那就不能搞混了。”

九莺莺点点头,让丫鬟们送来毛笔。

她手里拿着毛笔,看着那些圆滚滚的酒坛,眼睛转了转,勾唇一笑,然后抬笔画了上去。

待两人都把酒坛画好了,柳絮如满足的道:“过段时间就能喝了。”

九莺莺同样满足的放下毛笔,含笑点了点头。

她走到旁边的水盆里净了净手,拿起案架上的帕子一边擦手,一边询问道:“你和你那心上人最近可有进展?”

柳絮如摇头,轻叹一声:“毫无进展,他最近公务繁忙,我连见他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在他面前示好了。”

“这样啊。”九莺莺点点头道:“怀翎最近也挺忙的,朝中事多,应酬也多。”

贺怀翎忙的时候,宋明朗也别想轻松多少,他们两个明面上要处理的朝政不少,暗地里要发展的势力也不少。

璟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为了确保贺怀翎能够万无一失的登基,现在什么事情都要加速完成,他们两个估计有得忙了。

柳絮如听到她的话,忍不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轻轻眯了一下眼睛道:“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那心上人是谁?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九莺莺愣了一下,然后开始装糊涂,只当不知的轻轻摇了摇头。

她担心她如果说她知道,柳絮如以后会束手束脚,不好意思再在她面前提起宋明朗。

柳絮如狐疑地打量了她两眼,不过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在剩下的葡萄里,美滋滋的拿起一颗葡萄,剥开果皮吃了。

九莺莺在椅子上坐下,也剥了一个葡萄吃,抬头看着她道:“宋书兰前几日邀请我去爬山,我们约好了五天后一起去法澜寺上香,顺便去后山玩一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柳絮如闻言眼睛一亮,宋书兰是宋明朗的妹妹,她如果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宋书兰处好关系,岂不是有助于拉近她跟宋明朗的关系?说不定到时候让宋书兰帮她美言几句,宋明朗明白了她的好,就对她动心了呢!

她忍不住有些跃跃欲试,张口便想答应下来,她开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声音微微一滞。

她的眉毛纠结的皱了一会儿,最后摆摆手说:“还是算了,五天后正好是陆成风的生日,他在京城没有一个亲人,每次过节或生辰都可怜巴巴的,我还是留下给他煮碗面吧,免得他又一个人去喝闷酒,回来还得抱着酒瓶子哭。”

九莺莺点点头,既然如此,柳絮如还是留下煮面吧,她可不想看到陆成风抱着酒瓶子哭哭啼啼的画面,那真是有点可怜了。

她道:“既然陆大人的生辰快到了,我和太子送陆大人一件生辰礼物吧,你说我们送他什么好?”

柳絮如想都不想就道:“他这个人最喜欢刀剑,你如果送他刀剑,他一定很开心,不过上次我已经在陛下赐给我的那些刀剑里挑了一把好剑的给他,他最近整日爱不释手的将那把剑带在身上,近期内应该是不需要刀剑了,既然这样,你们不如将礼物的钱换成元宝来的实在,他整天吵着要攒老婆本好娶老婆,如果看到大元宝,一定会乐开了花。”

柳絮如想起陆成风手里抓着元宝哈哈大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两声。

九莺莺听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等她说完才淡淡道:“你还挺了解陆大人的。”

柳絮如愣了一下,不以为意的笑道:“不是我了解他,而是他这个人太好了解了,你不知道,他心无城府,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写在脸上,他抬抬屁股,我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九莺莺觉得不然,就算一个人再单纯,再没有城府,不了解他的人,也做不到像柳絮如这般如数家珍,至少她跟陆成风已经相识一段时间了,她还是不知道陆成风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我就不去了,你和宋书兰出去玩的时候,别忘了在她面前帮我多美言几句……”柳絮如声音一顿,忽然抬头看着九莺莺大声道:“你果然知道我心仪的对象是谁!”

九莺莺无缘无故怎么会邀请她一起去爬山,分明就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她跟宋书兰熟悉一下,帮她和宋明朗拉近关系。

九莺莺轻眨了一下眼睛,继续装糊涂道:“你心仪的对象是谁?”

“……”柳絮如迟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实在分不清她究竟知不知道,疑惑道:“你真不知道?”

九莺莺不声不响,继续眨眼睛。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柳絮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累的揉了下眼睛,摆了摆手威胁道:“不管你知不知道,都不准说出去。”

“嗯,放心。”九莺莺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这是柳絮如的私事,柳絮如如果不说,她绝对不会跟别人多说一个字,连提都不会提起这件事。

……

黄昏时分,贺怀翎回东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九莺莺亲手酿制的那些葡萄酒。

他加快脚步,一路走到后院,九莺莺正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前摘葡萄,看到他便放下手里的葡萄,含笑走了过去。

她带着贺怀翎进了屋里,来到摆放葡萄酒的桌子前,像献宝一样,含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贺怀翎看到那些酒坛便忍不住笑了。

九莺莺在每个酒坛上面画了一个小人,那些小人有大笑的、有哭泣的、也有火冒三丈的,每个看起来都栩栩如生,机灵生动。

贺怀翎看到这些小人脸上的表情忍不住莞尔一笑,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酒坛上面的小人。

“这些小人可有什么意思?”

九莺莺颇有成就感的站在旁边笑眯眯的解释道:“小人大笑的酒坛里,装的葡萄酒味道是偏甜的,小人哭泣的酒坛里,装的葡萄酒味道是偏酸的,小人生气的酒坛里,装的葡萄酒味道是特别酸的。”

她解释完之后,抬头看着贺怀翎道:“以后呢,你让我产生什么样的心情和情绪,我就给你喝哪个酒坛里的葡萄酒。”

如果贺怀翎再敢气她,她就给贺怀翎喝最酸的那坛葡萄酒。

贺怀翎忍不住笑道:“你亲手酿制的葡萄酒,我每一坛都想喝,那我岂不是要故意惹你生气,才能喝到小人表情愤怒的那坛酒?”

九莺莺轻哼了一声:“你敢!”

贺怀翎忍不住轻笑了,俯下身,手在酒坛旁煽动了几下,他低下头轻轻嗅了嗅,道:“酒香浓郁,味道甘甜,莺莺果真厉害,第一次酿的葡萄酒味道就这般不错。”

九莺莺被他逗笑了,“这些酒才刚装进坛子里,时间这么短,哪能有酒味?”

贺怀翎不以为意,看着她勾唇道:“俗话说的好,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到莺莺便醉了。”

“不许胡说。”九莺莺含笑抿了下唇道:“等这些葡萄酒发酵好了,我们到时候一起喝。”

贺怀翎点头,忍不住有些期待,“我记得前几年藩邦进贡了几个夜光杯,等我去跟父皇讨过来,等这些葡萄酒能开封了,我们一起用夜光杯对饮。”

九莺莺忍不住点了点头,心生向往,迫切的希望葡萄酒能快些酿好。

贺怀翎闻完一坛酒之后,直起腰,继续看下一坛,九莺莺画的那些小人,每一个都各不相同,虽然表情看起来就那三种,但是每一个小人有很多细微的差别,他不由觉得有趣,看得津津有味,将每一个都仔仔细细的打量清楚。

待他看过每坛酒之后,才意犹未尽的停住了脚步,他抬头对九莺莺轻轻笑了笑,抱着九莺莺的肩膀一起往卧房走。

他们在路过秋千的时候,九莺莺忍不住微微停住脚步,笑道:“你觉不觉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太多了?”

贺怀翎轻轻挑眉,“很多吗?”

九莺莺抿了一下唇,掰着手指数,“你答应过我要给我推秋千,还答应过给我按摩、暖床、一起喝我酿的葡萄酒……不知不觉你已经答应我这么多事了。”

她说完之后,自己都有些,原来她和贺怀翎之间已经有了这么多相携一生的承诺。

贺怀翎笑了笑,不以为意的道:“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一样一样的去完成。”

他知道只要九莺莺愿意给他机会,他一定能够尽全力做到每一样答应九莺莺的事。

九莺莺颔首,跟他一起往前走,看着远处的夕阳,主动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漫漫人生,这些承诺,他们可以一样一样去实现。

第181章 第 181 章

九莺莺踏出东宫的大门, 走下台阶,抬头望去,宋书兰坐在马车里含笑对她招了招手。.mengyanshom

九莺莺笑了笑, 轻轻点了一下头,提着裙摆走了过去,走近才看到坐在高马之上的宋明朗。

她看到宋明朗微微有些惊讶, 她前几日才听柳絮如说宋明朗最近很忙,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有空陪她们去法澜寺。

她走至近前问:“宋大人今日不忙?”

宋明朗拱了拱手,朗声道:“太子妃, 臣今日不忙,正好有空, 特来护送太子妃和家妹去法澜寺。”

“既是如此, 多谢宋大人了。”九莺莺轻轻颔首, 抬步上了他身后的马车。

她回头看了一眼东宫,心道柳絮如若知道今天宋明朗也来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没跟来。

她想起今天早上陆成风收到整整一盒金元宝的时笑容灿烂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陆成风若是能再吃到柳絮如亲手给他做的长寿面, 估计这个生辰也算圆满了。

九莺莺走进马车,宋书兰一看到她, 便亲昵的拉住她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块莲花酥,微笑道:“你快尝尝, 这是我今天早上亲手做的, 现在还热乎呢。”

自从两人不再针锋相对之后,感情越来越好,脾气和秉性意外的投契。

宋明朗在前面一声令下, 马车悠悠的开始往前走,轮子踩在石子上吱咯吱咯的响。

九莺莺垂眸看着宋书兰递过来的莲花酥,打量片刻,忍不住莞尔一笑,“这莲花酥模样精致,让人看了便觉得有胃口。”

宋书兰蕙质兰心,做的莲花酥花瓣层层叠叠,漂亮精美,这帮看着,仿佛真的能闻到莲花香。

“你尝尝味道如何。”

九莺莺观赏片刻,才终于舍得将莲花酥放进嘴里,她尝了一口,用绣帕擦了擦嘴道:“果真好吃,清新味美,甜而不腻,吃起来唇齿留香。”

她平日在东宫里吃惯了柳絮如做的好东西,本来胃口已经被养刁了,现在吃宋书兰这莲花酥,却依旧觉得味美,可见宋书兰厨艺确实不错,至少这莲花酥做的别有一番风味。

“你喜欢就多吃点。”宋书兰听了夸赞,忍不住弯了弯唇,心情极好。

马车滚滚往前走,两人一边吃着莲花酥,一边不时说些自己的见闻,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不觉得无聊。

路过贺怀瑾的永王府的时候,九莺莺忍不住掀开马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璟帝赐给他的永王府不是新建的,而是一所旧宅,虽然占地面积宽广,但已经有些破旧了。

永王府门前的护卫层层把守着,大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随便出入,他的整个府宅看起来都透着一股颓然之气,就连路人路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的低下头,行色匆匆的加快脚步。

九莺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将马车帘放了回去。

她回过头,发现宋书兰正顺着她掀开的马车帘朝外看,就连她放下车帘,眼神也有些意犹未尽的没有收回来,她的脸上还浮上了两抹可疑的红晕。

九莺莺心下一沉,不动声色的看了宋书兰一眼,没有说什么,假装低头吃莲花酥,眉头却忍不住轻轻地皱了起来。

这永王府里住着贺怀瑾,宋书兰刚才那副表情,着实有些非比寻常。

宋书兰脸红了一会儿,突然断断续续的开口道:“莺莺,我以前曾经听闻你跟永王……关系不一般……那你们……”

九莺莺放下莲花酥,声音平淡的道:“书兰,我之前误以为永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才对他好一些罢了,后来我认清事情真相,早已与他划清界限,再无来往。”

“那你可曾对他……他又可曾对你……”

宋书兰欲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问下去,说得含糊不清,不过九莺莺已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九莺莺坦然道:“我只知道我心悦于我的夫君,心里也只有我的夫君,绝无其他人,至于他人怎么想,我也无从得知。”

宋书兰轻轻点了点头,明显微微松了一口气。

九莺莺在心里叹息一声,缓缓开口询问:“书兰,你怎么会突然问起永王?”

宋书兰脸颊更红,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低语道:“莺莺,你是我闺中密友,我才会跟你提及此事,你万不可告诉其他人。”

“放心,你我今日所言,我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宋书兰点点头,这才将手里的两封信小心翼翼的交给九莺莺,柔声道:“这两封信是前几日永王派人偷偷送给我的,我纠结了几日,不知道该不该回复他,你帮我看看。”

九莺莺将那两封信拆开,低头看了几眼,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两封信里面写着两首情诗,其中一首还是藏头诗,那首藏头诗首尾可连成‘书兰甚美’和‘吾心悦之’八个字,另一首诗的末尾,直接言明,他现在被关禁闭不能出门,对宋书兰相思不已,邀请宋书兰前去永王府一会。

九莺莺忍不住心叹一声,贺怀瑾果真贼心不死,竟将主意打到了宋书兰的身上。

宋书兰是书香世家,宋家几代人都为朝中重臣,贺怀瑾现在若想挑选一位能够跟九莺莺这位将军之女相匹敌的名门贵女,放眼整个京城,那必然就是宋书兰。

九莺莺忍不住觉得有几分可笑,贺怀瑾前几日还在跟她表明心意,这么快就已经将表白宋书兰的情诗写好了。

还好她重生之后跟宋书兰关系越来越好,宋书兰才会她将此事及时的告诉了她,否则宋书兰这样的好女子如果嫁给贺怀瑾,真是白白糟践了。

贺怀瑾这个人寡情薄幸,永远利益至上,他那几分自以为是的感情不过是一个笑话。

九莺莺沉默片刻,看着前面骑马的宋明朗问:“你兄长可知此事?”

宋明朗虽然表面上已经跟贺怀翎闹翻了,其实一直暗中帮助贺怀翎,既然如此,那贺怀瑾就是他们以后要铲除的对手,而且宋明朗深知贺怀瑾的为人,他若知道贺怀瑾妄图勾引宋书兰,一定会出言反对,不会允许宋书兰嫁给这样一个满心算计的男人。

宋书兰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这样的事,我哪里好意思跟兄长说。”

九莺莺轻轻点头,宋书兰是女子,宋明朗是男子,虽为兄妹,但是并不适合说私房话,宋书兰脸皮薄,根本不可能跟宋明朗提起。

贺怀瑾便是算到这一点,知道宋书兰不敢与人提及此事,才会直接给她送情诗,想要让她在众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心悦于他,然后再想办法娶宋书兰为妻,不然以他现在的局面,宋家根本不可能将宋书兰嫁给他。

贺怀瑾现在失去母家的支持,缺少一个强大的家族给他做后盾,宋家正好合适。

他估计还想借着宋书兰的关系,顺便拉拢宋明朗,毕竟宋明朗的手里握着京城重权,他若能得到宋明朗的帮助,必定如虎添翼。

看来他还有想要夺位之心,不过他如意算盘打得响,九莺莺却不能让他如意。

宋书兰上辈子帮过她,她绝对不能让宋书兰羊入虎口,嫁给贺怀瑾这匹豺狼。

九莺莺放下手里的两封信,抬头看着宋书兰问:“你是如何想的?”

她想要先了解一下宋书兰的想法,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宋书兰蹙眉想了一会儿,柔声道:“婚事本该由父母做主,我不该多思,但是如今永王殿下将信件送了过来,我也不能没有反应。”

九莺莺问:“你如何看永王这个人?可还喜欢?”

若宋书兰当真已经喜欢上贺怀瑾,那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不好办了。

宋书兰扭了扭帕子,沉默了一会儿,红着脸说:“我对永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于我来说不过是寻常男子,但是我仔细想了想,如果从各方面考虑,他也算得上是一位好的夫婿人选,他身份贵重,性格温和有礼,跟我算是匹配。”

她顿了顿道:“莺莺,我把你当做好友才如实跟你说,你别笑话我,我平日在闺中所见到的男子不多,虽然说婚姻是应该由父母做主,但是越是临近成婚的年龄,我越是担心日后父母会给我挑选一位我不曾见过的夫婿,如若那夫婿是我不喜的,嫁过去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抬头看着九莺莺道:“莺莺,你现在和太子殿下恩爱幸福,我也很为你们开心,但是不瞒你说,圣上当初下次给你赐婚的时候,我也曾害怕过,害怕哪一天我会像你一样,突然就有一桩婚事落在我的头上,让我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我不能拒绝,只能接受……有几个女子能像你一样,成婚之后,夫君越来越好呢?”

九莺莺微微沉默,确实如宋书兰所说的那样,她当初嫁的是一个腿瘸的太子,谁能想到这个太子能重新站起来?这样的几率小之又小。

这京城的名门贵女里除了她便是宋书兰,宋书兰会害怕赐婚的事会轮到她自己也很正常。

官宦家的子女就算没有陛下赐婚,最后也有可能会沦为权力的牺牲品。

宋书兰垂着眸子道:“我觉得与其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还不如像现在这般,由我自己在我认识的男子当中选一位差不多的对象。”

九莺莺轻轻点头,宋书兰会如此想并不奇怪,她可以理解。

她们都是不想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的人,那么只能在有限的选择里尽量由自己选择一个最好的。

第182章 第 182 章

九莺莺想了想, 斟酌道:“我觉得宋大人应该不会将你当做筹码随便嫁给哪位公子联姻,他应该会给你挑选一位你喜欢的夫婿。.gjipo.”

宋明朗这个人极其护短,对自己的亲人、朋友都特别的维护, 九莺莺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关心这个妹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 他不会让宋书兰出卖自己的婚姻去获得家族利益。

宋书兰有些失落的道:“兄长自然是维护我的, 只是家中长辈众多,他做晚辈的, 有的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九莺莺轻轻点头,如果家里长辈众多, 长辈们要插手此事, 宋书兰的婚事确实轮不到宋明朗做主。

她缓声问:“你可是觉得永王是良婿人选?”

宋书兰有些迟疑的道:“我不了解永王的为人, 但是见过他几次,他的长相虽然没有那么俊朗,但是眉目清秀,至少看起来是顺眼的, 而且他举止有礼, 看起来性格温和,从来没有重罚过下人, 看起来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九莺莺对宋书兰的话没有太惊讶,她会这么想是正常的,贺怀瑾长相算是清秀, 并不让人讨厌, 他平日装得人模狗样,总是一身素衣锦服,看起来温文儒雅, 不知道他真实面目的人,难免会被他表面所迷惑,就连九莺莺当年也被他骗了。

宋书兰现在就跟前世的九莺莺一样,涉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难免会被贺怀瑾的巧言令色所骗。

“不过……”宋书兰轻轻拧眉。

“不过什么?”

“不过他这次约我去永王府见面,实在是有些唐突了,虽然他现在正被关禁闭无法出来,但是他如此贸然行事,确实很无礼,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让别人知道我与他私下约会,我以后可如何见人?”

九莺莺微微颔首,贺怀瑾之所以这么急切,是因为他已经等不了了。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位门第高深的王妃来帮助他,他急于扳回这一局,快些回到朝堂上,所以才会急不可耐,哪怕失礼,也要这样做。

宋书兰若是与他见面,他完全不必担心此事会被人发现,甚至恨不能有意宣扬出去,这样宋家就可以快一些将宋书兰嫁给他为妻,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关在王府里一年,他想要快点解除禁闭。

九莺莺看着宋书兰蹙起的眉头,不动声色的问:“你可是对他的人品有些怀疑?”

“……嗯。”宋书兰轻轻点头,“他此事的做法,跟他平日表现出的彬彬有礼有些不同,而且他的那些情诗写得极为露骨,这实在是有失分寸,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错了人,这毕竟事关我一辈子的大事,我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所以我听说你们两个有一段渊源,才想来问问你,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九莺莺迟疑片刻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由我来告诉你,终究不是你自己亲眼所见,你既然对他的人品有所怀疑,你何不想个办法试试他?”

贺怀瑾这样心思不正又另有图谋的人,只要稍微试探,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宋书兰疑惑道:“我该如何试探他?”

“这要由你自己来想。”

宋书兰抓着九莺莺手臂道:“莺莺,我心里有些乱,不知道该怎么做,你向来聪明,你帮我想想办法。”

九莺莺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她轻轻拧眉,盯着桌上的茶水看了一会儿,心里思考着对策。

她若直接说贺怀瑾的坏话,宋书兰恐怕不会有那么深的感触,贺怀瑾这个人伪装已久,大家对他的固有的温润善良印象已深,很难打破。

如果她不能让宋书兰一次看清贺怀瑾的真面目,恐怕宋书兰还是会在贺怀瑾的花言巧语之下,被他哄骗成功。

她清楚贺怀瑾的真面目,并且深恶痛绝,意识到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靠近。

她想了许久,看到前面骑马的宋明朗,忽然灵机一动。

她抬头看着宋书兰,低声道:“永王既然爱慕于你,必要对你真心相待,他若是真心,也必定会爱屋及乌,顾及你的心情,照顾你的家人,你说对不对?”

宋书兰轻轻点头,“理当如此。”

“你既然要试,不如就试试他的真心。”

“若能如此当然好,我该如何试探他的真心?”

“你不如便接受他的邀约,去见他一面,不过见的时候,你不能如他信中所言偷偷去见他,你要找一个理由正大光明的去见。”

宋书兰皱眉,“我哪里有什么正当的理由,这件事我不敢跟母亲说,也不敢跟其他人说,我一个人怎么会有理由去永王府。”

九莺莺想了想道:“永王殿下被关在王府当中孤冷寂漠,我伯父九明行正是他的姨夫,九明行作为他的姨夫应该有所表示,给他送些衣物以备寒冬,不如我跟伯父说,到时候别让他请你代劳,将寒衣送去永王府。”

“如此甚好。”宋书兰忍不住欣喜,“我去到永王府之后,该如何做?”

“你去到王府之后,记得早让你的贴身丫鬟站在不远的地方,最好能看到你们二人,不管有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你们两人都不可以私下独处,就像你刚才所说,你们二人如果独处,便是有嘴也说不清了,如果传出去于你的名声有损,你最好再带两名信得过的护卫一起过去,如果发生什么事,护卫也能及时护送你离开。”

她尽量说的委婉一些,没有言明,她其实是害怕贺怀瑾会狗急跳墙,对宋书兰做出什么逾矩之事,那么宋书兰这一生就彻底毁了。

宋书兰点点头,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

她还未出嫁,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她按照九莺莺说的做才是万全之策。

“至于如何考验他……”九莺莺想了想道:“不如你在跟他聊天的时候,无意中向他透露一些你家里的情况,当然这些情况必须是假的,你暂时不能跟他说实话,你就说……”

九莺莺想了想,道:“你就说你兄长最近迷上赌博,你家里人对他屡次训诫,他依旧不肯改悔,你为此头痛不已。”

宋书兰忍不住疑惑,“为何要如此诋毁兄长?”

“按照我朝规定,大臣们是不允许聚众赌博的,你这样说,可以试探一下他接下来会如何做,他若真心待你,为了你好,必定会帮你隐瞒此事,然后暗中想办法劝诫宋大人,他若不是真心带你,则会相反……不如你就借此机会试他一试。”

九莺莺看了一眼前面骑马的宋明朗,在心里默默道,宋大人,为了你妹妹的幸福,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

宋书兰眼睛亮了亮,张口便想答应下来,但想了想,还是迟疑的道:“此事可会连累到兄长?”

九莺莺摇头,“清者自清,宋大人既然没有做过,就没有人能冤枉得了他,反正宋大人没有去过赌场那些地方,更没有恶赌的习惯,此事如果闹大,一查便知他是被冤枉的。”

贺怀瑾现在还想让宋家人帮他,把宋家的权势为自己所用,那么他便不会想要将宋明朗置于死地,所以赌博这个不轻不重的罪名正好。

这样的话,贺怀瑾就算去璟帝面前偷偷告状,璟帝顶多只是处置宋明朗一番,也许打他几十大板,也许可扣他的关饷,但不会撤掉他的官职,这样于贺怀瑾没有什么损失,贺怀瑾只要借此机会在璟帝面前好好表现即可。

九莺莺想了想叮嘱道:“你跟永王说起此事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永王知道这件事只有他和你知道,你要让他以为你们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贺怀瑾既然还想要将宋明朗收为己用,他就一定不想让宋明朗知道是他偷偷告的密。

如果他知道只有他和宋书兰知道这件事,他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旦事发,宋书兰一想便知是他告的密,那么他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有让他以为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这样的情况下,他才会肆无忌惮的去璟帝面前告状,因为就算事后宋明朗想要找出告密的人是谁,也是在茫茫大海里捞针,绝对联想不到他这个关禁闭的人身上,而宋书兰就更不会怀疑他了,这样他就可以一边讨好宋书兰,一边在璟帝面前立功。

璟帝这半年一直严抓大臣们的违纪风气,定会重视这件事,他现在急需在璟帝面前立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宋书兰不疑有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九莺莺此法甚是可行,欣喜的点点头,说:“好,莺莺,我就按照你说的做。”

“嗯。”九莺莺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宋书兰笑了笑。

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宋书兰落入火坑的。

贺怀瑾那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改好,利益为先是他根深蒂固的思想,他不会为了任何一个女人而放弃权势,他只会想要将女人变做棋子,为他所用。

他前几日还在向她表白,这两天已经能够情深意重的向宋书兰写情诗,这就像以前他一边讨好她,一边跟九红豆牵扯不清一样,想起便令人作呕。

他这几年一直以为自己能成为太子,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如今一朝梦碎,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利用女人只是他的第一步,不知道他以后还会做什么,必须小心提防。

宋书兰解决了此事之后,便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端起旁边的果茶喝了几口。

她笑眯眯的往九莺莺的嘴里塞了一个葡萄。

“莺莺,这次多亏了你,还是你聪明,想出这么好的方法,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不让其他人知道。”

九莺莺笑了笑,将葡萄吃下去道:“希望计划顺利,可以试探出永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你以后就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嗯!”宋书兰使劲点了点头,她也希望可以快些试探出结果,无论贺怀瑾是好是坏,她想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183章 第 183 章

法澜寺依旧还是老样子, 香火鼎盛,九莺莺和宋书兰一起走进法澜寺的大殿,两人上过香之后, 便暂时分开了。en.

宋书兰拿着竹签去后院找大师解签,九莺莺心中没什么想问的,便没有求签, 等宋书兰离开之后, 一个人在法澜寺里逛了逛。

宋书兰可能会跟大师问及感情和婚事,她留下的话, 担心宋书兰会不好意思问出口,就没有跟过去。

九莺莺在法澜寺里走了一会儿, 一个个走过那些熟悉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就连她当初系在许愿树上的红布也依旧在枝头飘扬着,只是换了更高的位置。

她想起当初跟贺怀翎在这里相处的点滴,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她想起贺怀翎那个时候冰冷漠然的模样,便忍不住想笑。

看了一眼寮房的方向, 忍不住想也不知道那个俗气的屏风现在在哪里, 早知道她当初就将那个屏风带走了。

她现在想起那个屏风不但不觉得愤怒和窘迫,还觉得有些甜蜜。

她和贺怀翎以前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在她现在看来都像掺了糖一样,怎么回忆都是甜的。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在寺院里走了一会儿, 觉得脚有些累了, 才去了后山,那里景致好,她想要在那里的凉亭上坐一会儿, 顺便赏赏风景。

山中花和树依然漂亮,现在是秋天,这里没有了漫天的桃花,倒是多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果实,红的、黄的、绿的……一眼望去色彩缤纷,别有一番雅韵。

她提着裙摆款步走上台阶,来到凉亭中,才发现宋明朗竟然坐在这里休息。

她脚步微微滞了一下,对宋明朗轻轻笑了笑,然后在宋明朗对面坐下。

宋明朗主动给她倒了一杯茶,浅笑道:“我本来正想去找太子妃,没想到竟然在此巧遇了。”

“不知宋大人找我有何事?”

九莺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寺庙中的茶有些苦,但喝完之后却会回甘,苦中带甜,就像漫漫人生一样。

宋明朗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他斟酌片刻,委婉道:“太子妃可知道柳姑娘最近经常来给我送些饭菜?”

九莺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犹豫了一下,意有所指的道:“知道一点,小姨母体谅宋大人平日为国为民劳苦功高,所以送些饭菜去给宋大人品尝,小姨母厨艺高超,宋大人有福了。”

她自然不能提及柳絮如心悦宋明朗的事,只能尽量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宋明朗见她说话滴水不漏,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柳姑娘所做的饭菜虽然美味,但是明朗一直深知美味不可多得的道理,所以到这里就可以了。”

九莺莺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低头饮了一口茶,不知他意欲何为。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不跟太子妃打哑谜了。”宋明朗抬头问道:“太子妃可知柳姑娘对我的心意?”

九莺莺垂了垂眸,有些纠结要不要承认自己知道。

宋明朗看她抿唇不言,忍不住笑了笑,“太子妃,我知道你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当初我们坐在一起吃饭饮酒的时候,你的目光频频在我和柳姑娘身上穿梭,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当时不懂你为何如此,现在想来才全都懂了。”

九莺莺默然,既然宋明朗已经猜透了,她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自然也该坦诚。

她有些敬佩的道:“宋大人果真心思紧密,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她当时正怀疑柳絮如对宋明朗的心思,难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宋明朗竟然连这也留意到了,实在是观察入微。

宋明朗闻言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道:“我虽然心思缜密,却不懂女人的心思,太子妃都已经看出柳姑娘的想法,我却还浑然不知,迟迟都没有明白过来,直到近日吃到那数不尽的红豆,才恍然发觉。”

他抬头看着九莺莺道:“红豆如此细腻的心思,在臣看来不像柳姑娘的行事作风,恐怕是太子妃从中帮忙。”

九莺莺没有否认。

宋明朗苦笑道“”“还好太子妃用此法给我和柳姑娘之间留有余地,不然臣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九莺莺沉吟了一下,直言道:“小姨母一片赤诚真心,宋大人当真就一点机会也不肯给小姨母吗?”

“太子妃,柳姑娘的厚爱,我无力承受,与其耽搁下去让柳姑娘越陷越深,不如及时快刀斩乱麻,了断此间纠葛,柳姑娘是潇洒之人,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应该就能潇洒放下。”

九莺莺垂眸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小姨母是位难得一见的好姑娘,你也是一位绝世好男儿,若你们有缘无分,也算是一件憾事。”

宋明朗沉默了片刻,抬眸望着山中景致,忽然道:“太子妃,你看这山中美景,层层叠叠,悠然高远,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九莺莺抬头望去,山间自有高韵,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情开阔,美不胜收,她忍不住轻轻点头,道:“高山流水,确实美哉。”

“不知太子妃看到此番美景,想到了什么?”

九莺莺想了想,低笑着道:“我想日后与太子一同来此观赏。”

她现在看到美景、美食、美物……都会不自觉的想起贺怀翎,不知不觉贺怀翎已经占据了她的心,让她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想起他。

“太子与太子妃果然恩爱,羡煞旁人。”宋明朗浅笑着接道:“如果是柳姑娘看到这番景象,我猜想她定然想到江湖潇洒,想要去闯荡一番,踏遍山川河流,见遍人生百态。”

九莺莺认同的点了点头,以柳絮如的性格,她确实会这样,志存高远,想要潇洒人间,九莺莺一直觉得等贺怀翎登基为帝,她放下心头大石,应该就会继续去闯荡江湖了。

九莺莺点头之后,便没有多说,她知道宋明朗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山中美景,他应该是话里有话,她便没有说什么,安静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宋明朗微微停顿,道:“柳姑娘喜欢的这种生活我也很向往,但是我看到这番美景,却只会想到诗情画意,想要对酒当歌,抒发心中情意,我也想要佳人在侧,陪我饮酒作画,温柔浅浅。”

九莺莺抿了抿唇,宋明朗和柳絮如确实不是同一种人,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宋明朗目光停留在高高的青山上,声音悠扬的道:“我与柳姑娘见山虽然都不是山,但心境却大不相同,柳姑娘是令我敬佩的女子,只是可惜,她并非令我心动的女子,我们二人可以做知己、做朋友,那么定然会肝胆相照,但若是做情人夫妻,恐成怨偶,最后落得一个无话可说的下场。”

九莺莺微微凝眉,抬眸朝着青山的方向看了过去,忍不住在心中微微一叹。

青山碧水,肆意逍遥,宋明朗与柳絮如虽然三观一致,但是他们对人生的追求却大不相同,这就注定了他们无法志趣相投,也无法在一起。

也许宋明朗是对的,与其日后成为怨偶,他们不如保持在现在的距离,那样将来再见,亦可相谈甚欢,对酒饮乐。

九莺莺收回视线,抬头看向宋明朗。

宋明朗既然把话说到如此地步,便是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和柳絮如是真的不可能了,她也不能强人所难。

九莺莺遗憾的道:“宋大人放心,我会找时间劝劝小姨母,希望宋大人不要心急,给小姨母留几分颜面,也给小姨母一点时间,让她缓和一下情绪。”

柳絮如虽然大大咧咧,敢爱敢恨,但是付出这么多,也难免伤情,要给她一些缓冲的时间。

“这是当然。”宋明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沉声道:“我最近正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出京去处理一些地方上的事物,过了月余才会回来。”

九莺莺点头,她明白宋明朗的意思,他们能这样先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也好,柳絮如看不到他,应该不至于那么难过。

宋明朗举起茶杯道:“太子妃,柳姑娘永远是我尊敬、敬佩知己好友,这一点永远不变。”

九莺莺轻轻点头,也举起茶杯,仰头将茶喝了下去。

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就像这茶一样,有苦有甜,个中滋味儿只能自己品尝。

她只能希望柳絮如早点想开,不要再留恋宋明朗。

她忽然有些想念贺怀翎,还好他们二人兜兜转转了两辈子,最后还是在一起,也还好贺怀翎早就心悦于她,在她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就已经将她放进了心里,给了她包容的爱,没有让她尝到苦恋的滋味。

她朝山下望去,恍惚间竟然看到贺怀翎正站在台阶下对她微笑,长身玉立,手持折扇,在山涧瀑布朦胧的水雾下,恍然若仙。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贺怀翎越来越清晰可见的面容。

难道是她思念过甚,出现幻觉了?

她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贺怀翎还站在那里对她微笑,嘴边的笑容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

贺怀翎站在台阶下,看着她那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展开折扇,一步步走上了台阶。

九莺莺看着他一步步走上来,终于确定,贺怀翎竟然真的来了法澜寺,她忍不住惊喜的瞪圆了眼睛,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

有什么比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抬眼便看到那个人正在向自己走来,更幸福的。

第184章 第 184 章

贺怀翎来了之后, 三人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聊得甚是开心,之后宋明朗自动自觉的带着宋书兰先去爬山, 留下他们二人独处。.gjipo.

两人一边牵着手往前院走,九莺莺一边问:“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

贺怀翎最近公务繁忙,很少有空闲的时间。

贺怀翎折了一支桂花递给她, 含笑道:“今天正好有点时间, 知道你来了法澜寺,便有些坐不住, 想要来接你,顺便跟你一起故地重游。”

九莺莺点点头, 将桂花拿在手里, 轻轻嗅了嗅, 香味扑鼻,甚是好闻。

两人在法澜寺里走了一会儿,依次去看了之前他们深夜相见的那个大殿、许愿树、桃花林……最后他们来到了以前住过的那间寮房。

在他们深夜相见的那个大殿里,九莺莺忍不住揉了揉手腕, 抱怨道:“你那个时候让我帮你抄写经文, 我抄了一夜,累的手腕都疼了。”

“……我错了。”贺怀翎赶紧拉过九莺莺的手, 给她揉了揉手腕。

在许愿树下,九莺莺愤愤不平的道:“你偷看我的愿望!”

贺怀翎张了张嘴。

“不许狡辩,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都看到了!”

贺怀翎:“……我错了。”当初做过的孽太多, 现在打脸有点疼。

……

来到寮房的时候,九莺莺想起那个屏风,总算安静了下来, 没好意思提屏风的事,贺怀翎暂时解脱。

贺怀翎走到书桌前,看到自己当初画的那个小莺莺,忍不住笑了一下,在看到小莺莺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摇扇子的小太子,忍不住勾唇,手指在上面抚了一下,他不用问也知道,这必定是九莺莺当初刻在上面的。

他的手指在小莺莺可爱的笑脸上划过,抬头看了一眼大莺莺脸上的笑容。

九莺莺走过去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笑,她想起当初看到这幅画时的愤愤不平,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在贺怀翎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轻抬下颌,矜持的对贺怀翎招了招手。

贺怀翎立即会意,从善如流的展开手里的折扇,站到她身后,像桌子上刻的那个小太子一样,拿着折扇轻轻给她扇起了风。

九莺莺满意一笑,“小太子表现不错。”

她就差拿出两锭银子打赏贺怀翎了。

“您满意就行,这样的风速可以吗?风需要大一些还是小一些?柔一些还是快一些?”

九莺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推开他的手道:“别扇了,有点冷。”

现在是秋天,这样扇两下,冷风都吹进了她的领子里,有点冷,也有点痒,让她一直忍不住笑。

贺怀翎含笑收了折扇,坐下来将她抱进怀里,“这样还冷吗?”

九莺莺摇了摇头,靠近他怀里,将他的折扇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

她抬头看着对面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寮房,忍不住问:“你那个时候看到我这个即将成婚的未婚妻,有什么想法?”

贺怀翎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如实道:“我当时在想,不过一个挡箭牌而已,摆在东宫里放着,当个好看的花瓶就行了,后来在法澜寺里接触过你之后,我觉得这个挡箭牌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麻烦,日后可能会让我很头疼。”

事实证明,他当初的想法确实是对的,自从成婚之后,他确实比以前‘头疼’了很多,不过都是甜蜜的烦恼,他甘之如饴,乐意之至,现在这种‘头疼’已经变成了他最开心的事。

九莺莺听他说自己是一个好看的花瓶,忍不住恼怒的拍了一下他的胸口。

她想了想那个时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当初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太子冷冰冰的,如果我整天跟他睡在一起,会不会冻成冰块?”

这其实是她上辈子最一开始的想法,她当时接到圣旨之后,偷偷跑去看了一眼贺怀翎,当时她就觉得这个人真冷,周身都是冰的,她感觉跟他住在一起的话,定然每天都是寒风料峭,所以才愈发的不愿意嫁给贺怀翎,怕自己也被冻成冰块。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嫁给贺怀翎之后,会是现在这样温暖如春,不但没有跟着变成冰块,反而将冰块融化成了暖融融的温水。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笑意,这些笑里有对当初的自己的玩笑揶揄,也有对现在满足的笑容。

……

两人在法澜寺待了一会儿,也去了寺庙后院的山上爬山,他们在山顶跟宋明朗和宋书兰汇合,然后大家一起下山,添过香火钱之后,才离开法澜寺。

分开之时,宋书兰忍不住担忧的看了九莺莺一眼,目光隐隐含着几分期盼。

九莺莺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她才放心的上了马车。

九莺莺将这件事记在心上,回东宫之后,立即把春杏叫了过来,屏退左右,吩咐道:“你去九府一趟,亲自面见大爷,告诉大爷永王想见宋书兰姑娘一面,让他借着送冬衣的理由,想办法安排他们见一面,具体方法让他自己想,这个方法既不能让宋姑娘丢了名声,也要让他们两个能见到彼此。”

九明行这个人大智慧没有,但是小聪明不少,手段又多,由他来办这件事最为合适。

他现在既得罪了二房,也得罪了秦家,没有了依靠,不敢再横行霸道。

九莺莺听说他最近吓得心惊胆战,连大门都不敢出,就怕贺怀瑾会想办法报复他,毕竟他不但没救秦氏,还落井下石,立即跟他们撇清了关系,现在贺怀瑾回来,他怕贺怀瑾会记恨他。

这次的事正好能给他机会好好表现,他如果办成了,既能在九莺莺面前示好,也能在贺怀瑾面前卖几分人情,缓和关系,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必定会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九莺莺放心将这件事情交给他来办,至于具体的方法,由他来想就可以了。

“是,太子妃。”春杏福了福,一口应下来。

九莺莺将在法澜寺后山折到的桂花插到瓶子里,眸色深了深。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你跟大爷禀报完之后,想办法去见春芳一面,你跟她聊天的时候,装作无意的将永王意图讨好宋姑娘,想要娶宋姑娘为妻的事告诉她。”

“好的,太子妃。”春杏不疑有他,只听九莺莺吩咐,应了一声就连忙出去照做了。

九莺莺看着桂花白嫩的花瓣,轻轻一笑。

春芳这段时间在九红豆那里受尽冷落和折磨,一定会想要想办法往上爬,如果她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急于表现自己的忠诚,第一时间去通知九红豆,争取让九红豆对她改观,结束漫长的折磨和冷遇。

那样的话,九红豆很快就会知道秦淑蓉和贺怀瑾背信弃义的事,如今秦氏还在大牢里受尽折磨,贺怀瑾却已经将要娶她的事抛之脑后,秦淑蓉不可能不知道此事,他们母子二人估计早就见过面,才会将目标转到了宋书兰的身份。

据九莺莺所知,贺怀瑾回京之后,对她不管不顾,像忘记了她这个人一样,连见都没有见她一面,更没有出面帮她解决过府内的难题,对她弃之如敝屐,任由别人欺负她。

九红豆这段时间一直很安静,忙着在府里斗那个侧室,她也没敢主动去找贺怀瑾,估计是担心这个时候会给贺怀瑾惹麻烦,她依旧自我感动的想要等着过了这一阵,璟帝不再关注他们,再让贺怀瑾想办法娶她。

她自以为付出很多,为了贺怀瑾能屈能伸,其实不知道贺怀瑾根本就不在乎她,她的那些自我感动的付出,在贺怀瑾面前一文不值。

贺怀瑾这样的男人,你为他付出再多,他也不会感动,但是如果你给他想要的权势,他会主动对你摇尾乞怜,将你捧到天上去。

如果九红豆现在得知贺怀瑾已经想要另娶他人,攀上宋家这个高枝了,她必定会急了起来,这会是压断她神经的最后一棵稻草,她一直努力压抑自己,努力让自己缩在那个后宅里暂避风头,这次定然要开始出手了。

以她的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贺怀瑾娶宋书兰为妻,她会想办法扳回这一局。

她躲在后宅里安静了这么久,现在是时候该让她出来搅弄风雨了。

九莺莺看着香味弥漫的桂花轻轻笑了笑。

狗咬狗最好看,她已经有些开始期待九红豆的表现了。

借着这个机会,一箭双雕正是合适。

宋书兰可以借这个机会看清楚贺怀瑾的真面目,春芳也可以借机表现回到九红豆的身边。

春芳被九红豆折磨了这么久,早就已经怀恨在心,九莺莺当初对她那么好,她都能背叛九莺莺,现在九红豆如此对她,她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至于九红豆,她那么想要嫁给贺怀瑾,就让她嫁好了,她如果能嫁给贺怀瑾,至少能让贺怀瑾暂时歇了祸害其他好姑娘的心思,到时候就算他想娶,九红豆也会想尽办法破坏。

九莺莺可不想看到谁家的姑娘嫁给贺怀瑾这样的恶人,毕竟贺怀瑾现在娶妻只会娶一位家世背景对他有帮助的女子,那女子嫁过去之后,可能自己一生的幸福都毁了,最后还会牵连到自己全家。

九莺莺不会让贺怀瑾再有翻身的机会,朝堂之上的事,贺怀翎自己处理就可以,对于这些小事,她会帮贺怀翎处理干净,不用他再费心思。

至于贺怀瑾和九红豆,上辈子他们既然那么想要在一起,这辈子她便成全他们。

她倒他们这对痴男怨女成婚之后,能走到哪里。

第185章 第 185 章

九明行得到消息之后, 果然很快就想好了计策,开始行动。.maixi9.

他跟宋书兰约定好,他们假装在永王府门口偶遇, 然后九明行装作下轿子的时候崴了脚,急于去就医,请宋书兰进去帮他跟贺怀瑾说一声, 将冬衣也一并送进去。

宋书兰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宋书兰进入了永王府, 很顺利的将九莺莺交代她的事情跟贺怀瑾说了,贺怀瑾当时只劝了她几句, 没有说其他的,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贺怀瑾碍于宋书兰周围站着很多护卫和丫鬟, 就算心里本来有些想法,现在也不敢对宋书兰做什么,他只能装作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彬彬有礼的对待宋书兰。

两人远远的坐着说了几句话, 宋书兰没有多待, 就站起身告辞离开了。

其他人被瞒在鼓里,对这件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 他们都以为宋书兰是好心帮九明行的忙,才来了永王府,宋书兰不但没有坏了名声, 反而因此落了一个好名声, 京城里百姓们都说她是一位乐于助人的好姑娘。

九莺莺对此结果颇为满意,接下来的事,静静的等待就可以了。

在九莺莺的眼中, 贺怀瑾这群人就像一群隐藏在深湖里的怪物,平时湖面风平浪静,其实水面之下暗潮汹涌,她只要想办法将鱼饵放到水中,他们自然会争先恐后的露出真面目。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秋味渐浓,她安静的等了一段时间,果然没过多久,宫里就传来消息,贺怀瑾又被璟帝罚了。

璟帝训斥贺怀瑾心思不纯,不能明辨是非,认为他静思己过还没有起到作用,还需要多关一段时间禁闭才能静下心,所以璟帝将他的禁闭期又延长了半年,贺怀瑾又一次丢尽了脸面。

九莺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贺怀瑾应该是知道宋明朗赌博的事情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去宫里告状,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查。

九莺莺也是料到了这一点,才会用此计,贺怀瑾根本想不到宋书兰是在故意试探他,他对此事不疑有他,他觉得宋明朗的妹妹不可能不清楚宋明朗的事,所以从未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假。

他进宫告状之后,璟帝一查之下便知根本没有这件事,璟帝知道这个结果之后,自然觉得他轻易就听信谗言,其心不正,所以加大惩罚了。

一个这么轻易就听信谗言的皇子,璟帝更不会将皇位传给他了。

九莺莺轻笑了一下,一切都如她预料的那般顺利的进行着。

过了几天,宋书兰怒气冲冲的来了东东,一看到九莺莺便想开口吐苦水,九莺莺连忙阻止她,将宫女和太监们都屏退之后,才让她开口。

宋书兰怒道:“永王……他就是一个败类!”

宋书兰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未说过脏话,这是她第一次骂人,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败类’二字。

九莺莺给她倒了一杯清火茶,轻声细语的劝道:“既然已经知道他是个败类,何必还为他如此动怒?为那样的人生气,气坏了身体根本一点也都不值得。”

宋书兰叹息一声,怒火终于稍微平息了一些,感叹道:“我本来以为他顶多就是将此事告诉京城府尹,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将这件事告诉了陛下,还好我兄长是清白的,不然他真是要置我兄长于死地。”

宋书兰说着说着又愤怒了起来,“莺莺,你知道吗?他竟然还有脸写信来质问我!你说他是何其不要脸,竟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错的是我,我如果是他,以后看到我都要绕路走,再也没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厚颜无耻,想要倒打一耙。”

九莺莺道:“想开点,现在能认清他的真面目,总比成婚之后再看清楚他的为人来的好。”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还不是最让我生气的。”宋书兰喝了一口清火茶,看着九莺莺道:“前几天九红豆突然来了我府上,说是来找我饮茶,她自从秦氏出事之后,可能觉得没脸见人,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了,我跟她平日关系一般,不是特别熟悉,我本来心里还觉得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后来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莺莺安静的听着,她早就料到九红豆会有所行动,所以没有太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宋书兰。

宋书兰说到气头上,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清火茶。

她润了润喉,才继续道:“九红豆来了之后,也没说自己有什么事,只是一直跟我说一些刺绣、弹琴之类的无关小事,我当时有些揣摩不透她想做什么,便当她真的是闲着无聊来找我饮茶的,热情招待她,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另有目的。”

九莺莺适时的开口问道:“她有何目的?”

宋书兰一脸怒容,声音微微上扬的道:“她跟我说话的时候,时常把玩她脖子上挂的玉佩,那枚玉佩虽然玉质通透,但也不算稀奇,我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她一直拿着那枚玉佩晃来晃去,我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宋书兰说到这里,九莺莺便明白过来,她前世也曾经看过那块玉佩,那块玉佩是贺怀瑾送给九红豆的,贺怀瑾身上也有一块,这两块玉佩是一对,是他们的定情之物。

前世九红豆就曾经拿着这块玉佩在九莺莺面前炫耀过,没想到这辈子她炫耀的对象换成了宋书兰。

宋书兰继续道:“我仔细看才发现她那块玉佩十分的眼熟,心里觉得奇怪,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我在永王的身上看到过一块跟这块玉佩差不多的玉佩,那两块玉佩的花纹走向一看就是一块玉雕刻而成的,而且我仔细看后发现这两块玉佩的图案还能拼成一对。”

她撇了撇嘴,蹙眉道:“我当时便问九红豆,问她这块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她笑得一脸娇羞的告诉我,这块玉佩是她的心上人送给她的,她还跟我说,她那个心上人对她情深意厚,他们早就私定了终身,那心上人答应过将来要娶她为妻,其他人就算嫁给她心上人,也只能做侧室、妾室,永远被她压一头。”

宋书兰看着九莺莺怒道:“说来说去,我后来才听明白,原来她是来向我宣示主权的!贺怀瑾跟她还有一腿,他们不但互换了玉佩,还早就私定了终身,贺怀瑾一边给我写情诗,一边将我瞒在鼓里,如果不是九红豆突然找上门,我估计一时半刻还不能知道他们两个那点腌攒事。”

九莺莺看她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不由放下心来,没有什么比宋书兰自己去看清他们的阴暗面,更能让她记得刻骨铭心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不被贺怀瑾所瞒骗。

九莺莺知道宋书兰会生气,但是现在生气至少比以后伤心来的好,她现在对贺怀瑾还没有真正动心,抽身还来得及。

九莺莺知道,如果这一切由她来告诉宋书兰,宋书兰未必能像现在有这么深的体会,毕竟她当初跟贺怀瑾有一段传言,这些传言宋书兰也曾经听到过。

九莺莺如果直接跟宋书兰说贺怀瑾的坏话,宋书兰虽然不至于误会她是因爱生恨,才故意说贺怀瑾坏话,但是也许会误会她是因为跟贺怀瑾闹崩了,所以当中有什么误会,她才会对贺怀瑾有偏见,未必就会相信她的话。

现在九莺莺用这个办法,让宋书兰一点点自己去发现真相,她才会对此结果深信不疑。

九莺莺知道这样做有些费事,但是这件事上她不容有失,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让宋书兰绝对不会嫁给贺怀瑾。

宋书兰前世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死的凄惨,她只希望宋书兰这辈子能平安的度过这一生,所以宋书兰不能嫁给贺怀瑾。

贺怀瑾如果想不开,还想要祸乱朝纲,那么事发之后,他必定不得善终,他若出了事,也许会牵连到宋家满门。

宋家都是好人,九莺莺不想看到他们再像上辈子那样落得个凄惨下场,所以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如果一定要有人来做这个小人,那么她来做。

宋书兰说累了,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贺怀瑾写信来指责我,说是我的错,我确实错了,我错在看错了贺怀瑾的为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温润儒雅的表面之下,竟然是这样的奸邪小人,还好我们试了他,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若嫁给这样的人,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九莺莺安慰道:“现在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总不算晚。”

“嗯!”宋书兰使劲点了点头,抓住她的手,感激的道:“莺莺,还好你想出这个办法试探他,不然我真是羊入虎口,成婚之后想后悔都没有地方后悔了。”

九莺莺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以后小心识人即可,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一位比他好千倍万倍的夫婿。”

提起未来夫婿,宋书兰脸颊忍不住红了红。

她轻轻点头道:“我那日接到贺怀瑾的书信,实在是太过生气,忍不住去母亲面前哭了一场,我没有说是因为什么,只说我是为婚事发愁,母亲看我哭得凄惨,体谅我,跟我保证说不会将我随便嫁给哪个男子,她答应我,日后给我挑选良婿的时候,要让我自己点头,才会将婚事定下。”

九莺莺忍不住替她感到开心,莞尔一笑,“如此甚好,你便无需担心以后的事了。”

“嗯,我也没想到母亲竟会如此开明。”宋书兰声音欣喜的笑道:“我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解决了自己一直担心的事,至于永王,我就将他当做过眼云烟,忘得一干二净。”

“你能这样想就好。”九莺莺看她放下了,忍不住也跟着开心,这件事总算是完美解决了。

第186章 第 186 章

这天夜里, 九莺莺和贺怀翎正要洗漱睡觉,璟帝忽然派人来找他们,让他们去永王府一趟。.hom

九莺莺和贺怀翎满头雾水, 不知璟帝这么晚叫他们过去意欲何为,不过传话的太监一问三不知,他们只能连忙换了身衣服, 坐马车去了永王府。

永王府距离东宫不远, 那里平日本来大门紧闭,今天却灯火通明, 宫女和太监们跪了一地,全都低垂着头, 面色紧张不安。

贺怀翎和九莺莺都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不由放慢脚步, 神色有些疑惑。

他们来到正厅,璟帝的贴身太监正等在这里,他看到他们,连忙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陛下在后院的寝房, 奴才引你们过去。”

贺怀翎微微凝眉,沉声问:“可知发生何事?”

那太监一边领着他们往前走, 一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是桩丑事。”

走过拐角,他低声道:“今日陛下突发奇想, 想来看看永王关在府中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是否在静思己过,所以陛下没有提前通知,便来了永王府, 陛下来了之后,发现王府里的丫鬟和小厮们神色看起来都有些紧张,陛下觉得可能另有隐情,就没有让人通传,直接去了永王的房间,推门走了进去,结果没想到陛下看到……”

他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的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没想到陛下正好撞见永王和九府的二小姐正在屋里做苟且之事!”

他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好像想到了当时那难堪辣目的画面一样,轻轻的眯了几下眼睛。

贺怀翎和九莺莺早就知道贺怀瑾和九红豆的关系,所以没有太惊讶,不过他们对贺怀瑾和九红豆竟然在成婚之前就行夫妻之礼的事,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讶然,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九红豆身上还有和梁平的婚约,她竟然就不顾脸面,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可怜梁平还在忙新期待他们两人成婚的那天,没想到九红豆早就已经对贺怀瑾非君不嫁。

贺怀翎声音沉了沉,问:“父皇为何找我们前来?”

这件事按理来说跟他们无关,也轮不到他们这做兄长和嫂子的来管。

九莺莺也觉得有些奇怪,贺怀瑾是她的小叔子,璟帝让她来看这种事做什么?这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

太监回道:“这不是陛下的意思,是九姑娘的意思,九姑娘说她爹不管她,她姐正在生病,祖母年纪已大,她的亲人里只剩下太子妃能给她做主,所以想请太子妃前来代替九家人处理此事。”

九莺莺:“……”她倒不知道自己还能替九红豆做主了。

九红豆这分明是找机会让她来此,想到她怎样得到贺怀瑾,也想让九莺莺亲眼看一看她跟贺怀瑾关系如何亲昵。

九莺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九红豆对在她面前炫耀这件事真是极其的执着,可笑的是事到如今,九红豆竟然还觉得她会为了贺怀瑾这个男人而伤心,实在是可笑。

贺怀翎听说璟帝深夜召他们前来,竟然是为了这种床第之事,忍不住微微拧眉,转头问九莺莺:“你可想进去?你若不愿,我进去跟父皇说一声,我们就此就回去,你不必去理会他们。”

“没事,我们进去看看吧。”九莺莺不以为意的微笑道。

九红豆既然想让她来,那么她也不介意来好好看看这场好戏,她倒是,九红豆是如何算计贺怀瑾,让他娶她的。

九莺莺既然没有反对,贺怀翎便点点头,跟她一起往屋里走。

两人走至门口,一眼望去,有些惊讶的发现秦淑蓉竟然跪在屋里的地上,他们不由对旁边的太监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太监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永王是秦淑蓉的儿子,九红豆是秦淑蓉的外甥女,陛下刚才火冒三丈,觉得是她管教不力,便把她叫来训斥。”

贺怀翎和九莺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问,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秦淑蓉身上穿着破旧的宫装,形容憔悴,但是她来之前明显用心装扮过,头发梳得顺滑整齐,唇上还抹了一点口脂,只是她显然失望了,璟帝将她叫来是发泄怒火的,根本就没有心情看她打扮得如何,她就算打扮的再美丽,也不会勾起璟帝的怜爱之心。

璟帝怒不可遏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指着她,大声怒道:“都怪你这个贱妇!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心思不正,他们二人才会做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都是你这个做长辈的管教不力,你如果好好以身作则,让他们做人循规蹈矩,他们何至于做出此事!”

贺怀瑾战战兢兢的跪在秦淑蓉旁边,听到秦淑蓉因为他的原故被训斥,也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他急于自保,根本不敢替她求情。

璟帝说着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拿着帕子捂住了嘴。

贺怀翎面色微微变了变,看着璟帝略显苍白的面色,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父皇息怒,此事可慢慢商议,不必动怒。”

九莺莺跟在他身侧向璟帝福了福,待璟帝的咳嗽声平息下来之后,目光朝贺怀瑾和九红豆看了过去。

贺怀瑾只穿了一件白色里衣,领口的位置上隐约还能看到九红豆留在他身上的抓痕,他狼狈的跪在地上,发现九莺莺在看他之后,他身体僵住,无地自容的低下头,根本没有脸面对九莺莺。

九红豆头发披散着,里面也只穿了一件里衣,不过她外面套着一个斗篷,那斗篷又宽又大,明显不属于她,应该是贺怀瑾在刚才紧急的情况下,匆忙给她披上的。

她脸上绯红未退,虽然低着眉,面色恭谨,表现出一副认错的态度,但是她的眉角眼梢尽是得意之色,在九莺莺看过去之后,甚至还故意流露出妩媚的姿态,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看着九莺莺的目光隐隐有着炫耀之意。

九莺莺目光平淡的看着她,轻轻弯了一下唇,便收回目光,朝前看去。

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九红豆今夜偷偷进来跟贺怀瑾苟且,璟帝就突然来此,将他们堵在床上,抓个正着。

这分明是九红豆精心设计的一场局,她这样做,只为了逼迫贺怀瑾快点娶她进门。

她这次是彻底孤注一掷了,宋书兰的事引起了她的戒备之心,她不再信任贺怀瑾给秦淑蓉,她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承诺一文不值,她不想再等下去,所以才设了今天的局。

九明行因为秦氏的缘故,现在看她不顺眼,又听信那个侧室的话,根本不理她的死活,她现在在九府每天艰难度日,受尽那个侧室的折磨,日子一定不好过,所以她急于摆脱九家,无论如何也要快点嫁给贺怀瑾。

她除了嫁给贺怀瑾,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她与梁平订婚已久,现在婚期越来越近,她不得不急。

九莺莺早就料到她知道宋书兰的事后,定然会有所行动,只是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玩得如此之大。

如果九莺莺没猜错的话,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买通了璟帝身边的人,然后让那人故意引导璟帝来此。

如果想要买通璟帝身边的人必定要费一番功夫,她这次这么大手笔,想必是已经走投无路,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不得不冒这个险。

她这样做,虽然落得一个轻浮的形象,但是她现在别无他法,只能这样做了。

她在认清楚贺怀瑾和秦淑蓉不可信之后,便醒悟过来,她现在是罪臣之女,如果用正常的方法,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给贺怀瑾这个王爷为妻,别说贺怀瑾不会娶她,就连璟帝也不会允许这桩婚事。

九莺莺淡定的站在一旁,她倒是有些好奇九红豆接下来会怎么做,也有些同情贺怀瑾了,贺怀瑾这次被九红豆设计在圈套里还不自知。

九红豆为了能嫁给他,这次不惜毁坏他在璟帝面前的形象,算是一点也不顾及他了。

九红豆以前一心想要帮他夺权,什么事都以他为主,这次估计也是彻底寒了心,不再顾及他,只以自己的利益为先。

贺怀瑾本来还想在璟帝面前好好表现,争取早点解除禁闭,这次算是彻底不可能了。

梁平是官员之子,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么多人看到了今天发生的事,根本就瞒不住,明天大家就会知道贺怀瑾这个王爷睡了大臣之子的未婚妻。

梁平那么喜欢九红豆,如果得知此事之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想必要闹个天翻地覆,梁府尹对梁平这个幼子也算宠爱,估计一定要为他讨个说法,不用想也能知道,明天一定是满城风雨,关于贺怀瑾和九红豆的花色传闻会传遍京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九莺莺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报应,他们上辈子坏了她的名声,这辈子他们自己的名声也算彻底完了。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璟帝一定要给梁家一个交代,不然一定会寒了一众大臣的心。

贺怀瑾这次是逃脱不了了,他一定会受到惩罚,也不知道他关禁闭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了,估计一时半刻是别想被放出来了。

贺怀瑾也是色迷心窍,才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璟帝让他在府中静思己过,他不但不夹紧尾巴做人,竟然还在这里寻欢作乐,璟帝必定觉得他没有丝毫悔改的迹象,难怪会这么生气。

第187章 第 187 章

璟帝发泄完怒火之后, 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贺怀翎,稍觉欣慰, 在转头看向贺怀瑾的时候,面色再次阴沉起来。.zhongqien.

他看着贺怀瑾怒道:“此事你意欲如何解决?”

贺怀瑾慌乱道:“父皇,儿臣今日是喝醉了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 儿臣一定会遵守礼法,绝对不会逾矩半步, 不如……不如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九莺莺看了贺怀瑾一眼,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 贺怀瑾身上确实有不少酒气, 桌子上也摆着几壶酒和几盘小菜, 看来他所言不假,他可能真是喝酒误事,才会乱了章法,不然以他的性格, 应该不至于如此荒唐。

九莺莺的目光在旁边的食盒上稍稍停顿, 看来这些饭菜和酒都是九红豆从家里带来的,那么这酒里有没有被九红豆掺些什么能让贺怀瑾酒后乱性的东西, 她就不得而知了。

璟帝听得火冒三丈,但是他没有立刻发怒,而是压抑着怒火, 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怀瑾, 尽量风平浪静的问:“今天的事这么多人看到了,如何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贺怀瑾可能是吓糊涂了,没有了平日的精明, 他没有看出璟帝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以为璟帝真的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声音急切的道:“这很好解决,只要父皇和皇兄、皇嫂不将此事说出去,剩下的太监和宫女们杀了便可,如此便可彻底堵住他们的嘴。”

听到他的话,刚才带九莺莺和贺怀翎进来的那名太监忍不住背脊一凉,面色都吓得变白了,他惊恐的看向璟帝,瞳孔晃动,讷讷的不敢说话。

璟帝眼中的晦暗更深,声音也越来越冷。

他风雨欲来的问:“将宫女和太监们都杀了之后呢?你们二人要如何处理你们的关系?”

“我们当然是桥归桥、路归路,儿臣可以保证,从此以后跟九红豆断绝来往,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关系,从今天起,她嫁她的梁三公子,我娶……我全凭父皇做主,父皇让我娶谁,我就娶谁。”

贺怀瑾自以为是的积极表现,殊不知璟帝对他那些狂妄之言越听越气,璟帝默不作声的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怒火。

九红豆一直老实的跪在旁边,听到贺怀瑾说要桥归桥、路归路,面色立刻变了变。

璟帝若真同意贺怀瑾所言,那她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心道一声不妙,连忙揉揉眼睛哭了出来,她转头看向贺怀瑾,哭哭啼啼的道:“表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如何还能嫁给其他男子?”

贺怀瑾不以为意的道:“红豆,你懂事一点,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我身份有别,是不可能成婚的,你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嫁给梁平好好过日子,梁平性格软弱,只要有我在,他就算在婚后知道你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也不敢说什么,更不敢闹事,这些你无需担心。”

九红豆错愕的看着他,没想到贺怀瑾才下了床不久,竟然就这样翻脸无情,不管不顾的要将她嫁给别人,根本不顾念她的感受。

她刚才还哭的有几分虚假,这会儿忍不住真的开始流泪,她错愕的看着贺怀瑾,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九莺莺冷眼看着九红豆,她前世的信念就是像九红豆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崩塌的,九红豆如今不过是将她当初的滋味都尝了一遍而已。

她现在作为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只觉得都是报应。

璟帝看了贺怀瑾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贺怀瑾,你好大的胆子,你不但想杀人灭口,还想仗势欺人封住大臣儿子的嘴,朕以前竟不知道你还有这般大的本事!你一个王爷,想要在京城只之手遮天不成!”

贺怀瑾本来以为璟帝觉得这是桩丑事,想将此事隐瞒下来,所以他才积极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将此事遮掩下去,保留住皇室的颜面,他现在见璟帝脸上怒容满面,终于察觉到璟帝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他猜不透璟帝的想法,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试探着道:“父皇明鉴,儿臣自知酒后糊涂误事,觉得丢了皇室颜面,所以才急着想将此事隐瞒下来,不给皇室丢脸,算不得什么本事……”

他话音一落,璟帝就怒不可遏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你若真有本事,当初怎么会被敌军抓到!你要真有本事,早该把敌军都灭了!而不是在这里借着王爷的身份耀武扬威!”

贺怀瑾被圣怒所震,连忙噤若寒蝉的收了声,不敢再多说。

璟帝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失望,“贺怀瑾啊贺怀瑾,你现在做个王爷就敢明目张胆的抢官员家的儿媳妇,你若做了皇帝,还不得无法无天,捅破天去!”

他一想到差点让这样的人做了太子就忍不住后怕,还好贺怀翎重新站起来了,不然他就算是死也没办法跟祖宗交代。

贺怀瑾懊恼的跪地俯身,颤声道:“儿臣知罪,请父皇饶了儿臣这一次。”

璟帝忽然疲惫的摆了摆手道:“怀瑾,这一年朕已经饶恕你和你的母亲太多次了。”

贺怀瑾全身一僵,终于害怕起来,满屋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面色苍白,嘴唇也渐渐没了血色。

九红豆忍不住急了起来,她是想要通过这个办法嫁给贺怀瑾,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让贺怀瑾真的被璟帝严厉处置,至少,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贺怀瑾的王爷之位。

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暂时丢掉对贺怀瑾的失望,又挤出两滴眼泪,跪着上前道:“陛下,臣女知道错了,今天的事真的是意外,臣女得知表哥被关在王府里,担心表哥苦闷会想不开,所以才想要偷偷前来劝劝表哥,让表哥想开点,却没想到喝酒误事……发生这样的事,臣女自知羞愧,实在无脸见人,本该一头撞死,只是臣女担心……”

她轻轻摸了摸肚子,意有所指的看了璟帝一眼。

璟帝不知想到什么,微微坐直了身体。

“臣女昨夜做了一个梦,飞龙入海,是为吉兆。”九红豆露出几分羞涩的表情,继续道:“臣女担心肚子里已经怀了王爷的孩子,所以不敢轻易撞死,只能苟且偷生,臣女厚着脸皮恳请请陛下开一面,给臣女一条活路,也请陛下开一面,饶了王爷这一次,若臣女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陛下也算给了孩子一份恩典。”

璟帝神色有些犹豫,目光沉沉的看着九红豆的肚子,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决定。

秦淑蓉本来一直萎靡不振的跪在地上,听到九红豆的话,眼睛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晶亮。

九红豆若真能怀上贺怀瑾的孩子,那这孩子就是璟帝的长孙,璟帝必定对其疼爱有加!

璟帝如果疼爱孙子,一定也会爱屋及乌,为了孙子的将来,对贺怀瑾的态度好起来,如若如此,长此以往,不愁他们没有翻盘的机会。

就算九红豆这次没有怀上孩子也没关系,大不了抓紧时间,让太医给调理一下她的身体,让她快点怀上孩子,总会有办法的。

九红豆是她的亲外甥女,那么她生下的孩子身上也流着秦家人的血,如果这孩子将来得了皇宠,秦家也许还能救一救。

秦家只要能东山再起,贺怀瑾和她就有依靠了,而且璟帝说不定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她从宽处理,给她留一条活路,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秦淑蓉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璟帝,在看到璟帝眼里的犹豫和期待后,她更加肯定她的想法。

以她多年来对璟帝的了解,一眼就能看出来,璟帝定然是想要孙子的,他动摇了。

秦淑蓉犹豫片刻,忐忑不安的开口道:“陛下,罪妇自知不该说话,也没有资格插嘴,但是红豆肚子里如果已经有的孩子,怎么说也是我的孙子,我忍不住想要开口替孩子说两句。”

她顿了顿,微微抬头看去,见璟帝没有让她闭嘴,心里愈发的肯定起来,多了几分勇气。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道:“现在怀瑾和红豆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不如便认了,相信梁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要好好跟他们解释,他们定能谅解的。”

“这件事是件意外,谁也不想发生,但是既然发生了,不如就好好解决,将它变成一件好事,红豆与梁平虽然有婚约,但是归根结底,他们终究是男未婚、女未嫁,算不得真正的夫妻,一切都还来得及。”

九红豆适时的在旁边掉了两滴泪,“陛下,臣女其实一直没有答应梁家的婚事,只是臣女父亲和他新纳进门的那个侧室一直逼迫臣女嫁给他,臣女心中不愿,就算嫁过去,恐怕也没有几日可活。”

秦淑蓉满意的笑了一下,然后接着道:“陛下,您该骂就骂,该罚就罚,骂过罚过后,不如就给红豆留一条活路,促成这段好姻缘,说不定红豆日后还能给您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那样的话,您明年生辰的时候,就可以将他抱在怀里给大臣们看,那样岂不开心?”

她这话像说到了璟帝的心坎儿里,璟帝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几分向往的神情,光是想象着那幅画面,便忍不住觉得开心。

第188章 第 188 章

九莺莺站在旁边哂然一笑, 九红豆和秦淑蓉倒是聪明,知道璟帝心里想要什么。.hom

璟帝现在迫不及待想抱孙子,这些话简直正合他意, 对璟帝来说,没有什么比白白胖胖的大孙子更让他动心的了。

九红豆也真是敢说,竟然连飞龙入梦也编得出来。

璟帝身为皇帝, 自认为是龙的化身, 那么他的子孙在他的眼中,自然也是龙子龙孙, 九红豆这样说无疑提高了他的期待,让他心里暗暗觉得是他的孙子飞到了九红豆的肚子里。

九莺莺心里清楚她们的算计, 不过没有想阻止她们的意思。

九红豆两辈子都想嫁给贺怀瑾, 那么九莺莺乐意成全她。

九莺莺也有些好奇, 九红豆嫁给贺怀瑾这样的男人,究竟能不能如九红豆所想那般幸福。

虽然九莺莺觉得贺怀瑾一无是处,还不如那个梁平来的深情,但是谁让九红豆把他当成宝, 千方百计也要嫁给他呢?

九莺莺弯唇, 她倒是期待,想他们两个纠缠了两辈子, 最后到底能走到哪里。

璟帝沉吟了一会儿,看着贺怀瑾和九红豆道:“你们想让朕成全你们?”

九红豆伏地,泪如雨下的道:“陛下心善, 请陛下给臣女一条活路, 事已至此,臣女已经无路可走,如果不能嫁给王爷, 便无颜活在这世上,只能一死以赎罪过了。”

九莺莺忍不住撇了下嘴,九红豆刚才说自己飞龙入梦,可能怀了皇孙,璟帝哪里舍得让她去死,她现在说这些话,虽然是在乞求,但分明是在威胁。

贺怀瑾一直没有说话,他面色忍不住露出几分犹豫。

九红豆现在对他来说一无所用,反而会成为他荒淫行事的铁证,他日后若将九红豆带出去,谁都知道他们俩这点事,一定会在他们背后笑话他们。

但是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女子快点帮他生下一个孩子,这样他才能用这个孩子来讨好璟帝,挽回局面,毕竟如果有了孩子,璟帝也不能继续将他们拘禁在这王府里,孩子总要出去走一走,逛一逛。

贺怀瑾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拧眉,他本来想要娶宋书兰为妻,这是最好的选择,没想到事情却跟他所想的背道而驰,现在宋书兰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他了,他的计划算是彻底落空。

这京城里的贵女们,除了宋书兰家世、才学都是顶尖的,他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现在若顺水推舟将九红豆收进房里,倒也可以,说不定可以快些生个孩子,只是绝对不能让九红豆做正妻的位置。

这件事无论怎么选,都是有好有坏,他忍不住有些纠结,难以抉择,所以没有开口。

璟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刚才撞见不堪的画面之后,一直怒火中烧,现在稍稍平静下来,也觉得事已至此,贺怀瑾若是想将九红豆收进房里也没什么,只是对梁家实在有些不好交代。

不管九红豆对这门亲事是否满意,也不管她想不想嫁给梁平,全京城的人都已经知道她是梁平未过门的侧室,现在出了这样的丑事,注定要落人口实。

他沉吟了一会,沉声开口道:“贺怀瑾,你在关禁闭期间不思己过,只想寻欢作乐,实在是罪不可恕,着打五十大板,罚俸禄三年,抄写经书一千遍,静思己过,明日一早你亲自去梁家解释清楚前因后果,登门道歉,求到梁家原谅你为止,如有下次,还敢再犯,朕会立即削去你的王爷之位,贬为庶民。”

贺怀瑾听到最后几句话,忍不住心惊胆颤,赶紧连声道:“不敢了,儿臣绝对不敢了,儿臣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次,儿臣从今天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道:“谢父皇,儿臣等会儿就去领罚,明日一早就带着礼物去梁府道歉,直到征求到他们的原谅为止。”

璟帝看了一眼九红豆,转头九莺莺:“太子妃,你们九家可有家规?”

九莺莺低眉垂目道:“回父皇,有的。”

她祖父为人刚正,当年亲自立下家规,警醒后人。

“按照九家家规,九红豆的情况该如何处理?”

“回父皇,根据九家家规,未婚女子若与男子来往过于亲密,超越应有的界限,则罚跪祠堂,鞭打二十,以儆效尤,若是成婚女子或定下婚约的女子红杏出墙,不守妇道,则赶出家门,无论生死再不是九家人,男子也是同理。”

九红豆身体轻颤了一下,不过她心里清楚九莺莺所言不假,九家确实有此家规,所以她没有开口反驳,只是低下了头。

她在开始实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被赶出九家的心理准备,所以现在心里不算特别难过,但是低落也是有的。

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现在的九家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就算被赶出去也无所谓。

璟帝听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按照九家家规处置九红豆。”

“是。”九莺莺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九红豆。

九红豆与她对视一眼,振作起精神,无所畏惧的勾了下唇,伏下身磕头道:“臣女遵命,谢陛下。”

“至于你们二人……”璟帝看着贺怀瑾和九红豆略微沉吟了一下,眼睛在九红豆的肚子上轻扫了一下,道:“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怀瑾不能不负责任,便让他将你迎进门,你便给怀瑾做……”

璟帝略微犹豫了一下,看着九红豆道:“你虽然是太子妃的堂妹,但是你母亲身为重犯,你当知道你不可能做王妃。”

九红豆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现在以她的身份不可能做贺怀瑾正室,她只要能嫁给贺怀瑾,那么她想要的一切,她都可以一步一步得到。

九红豆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泫然欲泣的道:“红豆明白,红豆不会要求那么许多,只要能嫁给表哥做侧……”

‘侧室’二字,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淑蓉就连忙急道:“做妾室就可以了。”

九红豆全身一震,声音戛然而止,她忘了继续装哭,一下子抬头望向秦淑蓉。

秦淑蓉面不改色的道:“陛下,红豆身份卑微,给怀瑾做妾室就可以了。”

九红豆的母亲现在是戴罪之身,如果九红豆这样的身份都能做贺怀瑾的侧室,那么贺怀瑾会自降身价,以后如果想要娶正室,真正的名门贵女定然是不肯嫁给他了。

九红豆只能做贺怀瑾的妾室,日后待贺怀瑾娶一位身份高贵的女子进门,她若生了儿子,还能讨贺怀瑾欢心,那么那个时候再升做侧室也来得及。

秦淑蓉心里清楚,现在对贺怀瑾来说,迎娶一位门第高的贵女才是最要紧的事,绝对不能让九红豆成为他的绊脚石。

贺怀瑾不敢去看九红豆的眼睛,对璟帝开口道:“父皇,儿臣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

九红豆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筹谋这么久,不仅仅是为了做一个妾室的!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九莺莺和贺怀翎,九莺莺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她只是一个王爷的妾室,这让她情何以堪!

九家三姐妹里,其他二人都是正室,只有她不但不是正室,还是妾室,这让她以后如何出去见人?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淑蓉,秦淑蓉是她的亲姨母,她刚才看秦淑蓉一直替她说话,她还以为秦淑蓉会帮她,没想到秦淑蓉根本就没有瞧得起她,她在秦淑蓉心里连一个侧室都不会做,亏她的母亲当初还替秦淑蓉顶罪!

她是因为谁沦落至此?如果她的母亲不是为了帮助这对母子,她现在怎么会成为罪臣之女?他们分明才是罪魁祸首,可是他们不想着补偿她,竟然还在这里嫌弃她、作贱她!

九红豆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耻辱,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心里涌起强烈的恨意,她为自己感到不甘,也为深处牢狱的母亲感到不甘。

她的母亲还在大牢里坐着女儿会荣登后位的梦,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母亲。

她忽然很后悔将九莺莺叫过来看这场闹剧,她本来以为自己能看到九莺莺妒忌的目光,却没想到自己沦落成了那个笑柄,成了一个笑话。

机关算尽,她最后只是成了一个王爷的妾室,还是一个前途灰暗的王爷。

璟帝听了秦淑蓉和贺怀瑾的话,沉声问:“九红豆,你可愿意嫁给怀瑾做妾室?”

“嫁……”九红豆轻声咀嚼着这个只字,感觉万分可笑。

一个妾室,哪里有资格配得上这个‘嫁’字,她的婚宴不会有宾客万千,也不会隆重而华丽,能有一顶粉轿在深夜将她抬进永王府的侧门就不错了。

可是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在她今夜提着食盒来这永王府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她不能后悔。

她含泪将眼中的恨意忍了回去,轻轻闭了闭眼睛。

她跪在地上,声音没有起伏的道:“臣女能跟永王相守一生一世已是荣幸,自然是愿意的。”

她的尾音轻轻的颤抖着,带着难以言说的屈辱和恨。

她趴在地上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九莺莺的绣花鞋。

九莺莺的绣花鞋上绣着几朵精致的海棠花,花瓣层层叠叠,花芯嵌着几颗珍珠,那些珍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华贵秀美,一尘不染,她的鞋底连一点泥土都没有沾到,是那么干净,那么明亮。

第189章 第 189 章

九红豆盯着九莺莺绣花鞋上的珍珠看了许久, 忽然涌起了强烈的不甘。.jijien.

贺怀瑾明明是她们二人争夺的对象,九莺莺表面上得到了贺怀瑾,实际上得到贺怀瑾的人却是她。

她一直等待着九莺莺知道真相时的崩溃, 她所有的忍耐都只是为了那一天,凭什么现在她终于要嫁给贺怀瑾了,九莺莺却表现的这么无所谓?

那么她一直以来拼命想要得到的,又算什么?

她不相信, 九莺莺不可能不难过, 九莺莺一定是在故意装作平静,只要她再努力一点,一定可以逼迫出九莺莺真实的崩溃和伤心。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地面,直到指骨泛白,她像不知道疼一样, 仍然盯着九莺莺脚上那颗纯净圆润的珍珠看。

她闭了闭眼睛, 忽然抬头看向贺怀瑾, 眼中流下两滴泪来。

她含情脉脉的抬着眸子,声音哽咽的开口:“表哥, 红豆自知身份低贱,不配让你八抬大轿, 明媒正娶, 但是红豆自小的心愿便是嫁给你, 不知表哥可愿与红豆行夫妻跪拜之礼, 给红豆一夜红烛,一间贴着囍字屋子?如此红豆便知足了。”

贺怀瑾向来吃软不吃硬, 九红豆这样眼含泪花,柔柔弱弱的看着他,又表现的一片深情, 他忍不住又升起了几分怜爱之心,想到九红豆的母亲也有几分愧疚,他略一犹豫,就答应下来道:“可以。”

反正也不会宴请宾客,他在这王府里陪九红豆拜个堂也没什么,平日他在王府里也无所事事,若能成全九红豆一直以来的期盼,他也不介意陪她走个形式。

九红豆轻轻擦了擦眼泪,眸子里暗色一闪而过,眼含泪花的笑了笑,“谢谢表哥。”

她转头看向璟帝,“陛下,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陛下会坐在高堂的位置上看臣女与永王行礼,不知陛下可否允许……”

她转头看向秦淑蓉,似乎不知该如何称呼,故意堂皇了片刻,才道:“不知陛下可否让秦、淑蓉来此,让臣女与永王行一个跪拜高堂之礼。”

她即使心里恨极了秦淑蓉,现在还是要忍耐,尽心尽力的去讨好秦淑蓉,借此换得贺怀瑾的怜爱,这样她以后才能升做侧室、正室。

秦淑蓉听到九红豆的话,果然神色一震,露出激动的神色,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看到儿子成婚行礼,更无法坐在高堂的位置上,现在即使九红豆只是一个妾室,如果她能来这里看到儿子成婚,她也是欣慰的。

璟帝已经有些困倦,神色露出疲惫来,他没当一回事的摆了摆手,表示同意,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只看他的心情。

九红豆道:“谢陛下。”

秦淑蓉喜不自胜,惊喜的看了九红豆一眼,九红豆对她笑了笑,一脸讨好。

秦淑蓉对她此举颇为满意,递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就连贺怀瑾也忍不住露出几分喜悦的笑容。

宫中眼线众多,他们母子一直找不到好好交谈的机会,现在秦淑蓉终于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来永王府,永王府里都是他们自己的人,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好好谈一谈。

九红豆柔柔的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九莺莺,“莺莺,麻烦你深夜来此为我奔波,姐姐实在是对不住你。”

九莺莺淡淡道:“我只是听父皇命令行事,与你无关。”

九红豆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继续对她笑了笑,一副温柔和善的模样。

“莺莺,祖母年纪渐大,父亲现在对我不如往常上心,我嫁于表哥那日,他们都不方便来此,你我姐妹一场,不知你可愿意来此见证我与表哥的拜堂之礼?”

这才是九红豆的最终目的,她到她嫁给贺怀瑾,她不相信九莺莺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更不信到时候九莺莺还能无动于衷。

贺怀瑾听到九红豆邀请九莺莺,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心虚的看了一眼九莺莺。

九莺莺面色如常,轻挑了一下眉梢,问:“你想让我过来看你们成婚?”

九红豆笑得越发温柔,“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当然希望你能亲自来祝福我们。”

九莺莺如果亲眼看着她和贺怀瑾拜天地,心里不可能一点也不疼。

她只要能让九莺莺疼上一分,她就能痛快十分,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值得。

九莺莺与九红豆对视一眼,看着她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堂姐既然如此盛情邀约,我哪有不来的道理?放心,你们成婚那日,我定然准时过来祝贺你们。”

她们相视一笑,笑意都未到达眼底,有的只有冰冷。

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夜也深了,璟帝身体坚持不了那么久,起身回宫休息了。

九莺莺和贺怀翎自然也不会多留,相携往王府外走。

九莺莺踏出门口的时候,跪在门边的秦淑蓉忽然抬头朝她看了过来,秦淑蓉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轻蔑的神色,故意朝九莺莺嫌弃的瞥了一下嘴。

九莺莺嫁给贺怀翎这么久至今未孕,她自然以为是她那些‘燕窝’起了作用,现在自然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儿子和儿媳妇会先诞下皇孙,所以鄙视九莺莺的肚子。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若不是看到秦淑蓉这副表情,倒要忘了秦淑蓉还以为她跟上辈子一样,被其毒害的无法受孕呢。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弯着唇角,在秦淑蓉的目光里,扶着贺怀翎的手上了马车。

贺怀翎跟着坐进马车,掀开马车窗帘,朝外面看了一眼贺怀瑾和九红豆,然后放下窗帘道:“今日这件事,是九红豆设计的一出戏?”

九莺莺轻轻点头,“应是如此。”

她都已经看透了九红豆的圈套,贺怀翎又怎么会看不透,只有贺怀瑾这样的人才会当局者迷,以为九红豆是一心痴恋他的单纯女子呢。

贺怀翎忍不住蹙眉,将整件事情想了一遍,眸色沉了沉,语气几乎是肯定的道:“九红豆买通了父皇身边的人。”

“父皇现在身体越来越差,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容易让人钻空子。”

贺怀翎拧眉道:“明日我就让人仔细严查,必须将这个人揪出来,否则这样的人放在父皇的身边太过危险,必须想个办法将他从父皇身边调走。”

“嗯。”九莺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这个人这么轻易就会被收买,放在璟帝身边的确不安全,早点想办法处理干净,可以免除后患。

她靠在贺怀翎的肩膀上有些疲累的打了一个哈欠,“别担心,父皇现在虽然顾及不到这些,但是有你在旁边看顾着,不会有事的。”

现在虽然是多事之秋,但是以贺怀翎的聪明才智,处理这些事应该不成问题。

贺怀翎抱住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如果困了就睡会儿,等会儿我抱你下马车。”

九莺莺摇了摇头,坚持的睁大眼睛笑道:“以小姨母的性格,她现在一定等着我们回去,想要问一问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抱着我下马车,她又要取笑我了。”

柳絮如性子急,什么事都等不了,她既然知道他们被璟帝叫来了永王王府,必定等不到明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永王府发生了什么,现在一定急不可耐的等在东宫。

贺怀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你现在对小姨母倒是越来越了解。”

九莺莺牵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对你也越来越了解。”

她以前以为贺怀翎是座冰山,现在才知道贺怀翎的冰山里全是温水,脉脉含春。

贺怀翎莞尔,“贺怀瑾和九红豆成婚那日,我陪你一起过来。”

九莺莺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忍不住抬头看了他几眼,揶揄道:“他们成婚,你是不是很开心?”

某醋王太子低咳了一声,微微收敛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道:“贺怀瑾和九红豆两人十分相配,贺怀瑾毕竟是我的皇弟,他们能够走到一起,我为他们感到开心。”

九莺莺揶揄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莺莺怎么不知太子殿下与永王什么时候这般兄友弟恭了?”

贺怀翎扬了扬嘴角,“我是为贺怀瑾和九红豆这次终于可以不用祸害其他人了而感到开心。”

这个其他人里自然也包括九莺莺,贺怀瑾和九莺莺的堂姐成婚之后,就彻底没脸再纠缠九莺莺了,以后见到九莺莺,估计只能退避三舍。

九莺莺轻飘飘地瞥了贺怀翎一眼,决定给他留点面子,没有戳穿醋王那点显而易见的酸味。

她舒服的靠在贺怀翎怀里,笑了笑说:“他们这次不止不用祸害其他人,还可以继续祸害彼此,他们这样做也算是功德一件,我们那日定要来瞧瞧,见证这一神圣的时刻。”

两人忍不住笑了一声,都觉得这是好事一件,就让贺怀瑾和九红豆抱紧彼此,千万不要放开,就这样互相折磨一辈子吧。

夜色浓重,马车滚滚向前,两人一路说笑,九莺莺精神了不少,不像刚才那么困了。

他们回到东宫,柳絮如果然急不可耐的等在门口,她甚至没有等在屋里,就站在东宫门前的石狮子旁走来走去。

她一看到他们二人走下马车,就急冲冲的走了过来,语气飞快的问:“快跟我说说,永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贺怀瑾那个倒霉催的又做了什么混账事?陛下也在吗?怎么处置他的?”

九莺莺和贺怀翎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第190章 第 190 章

九莺莺将永王府事情的经过大致跟柳絮如说了一遍, 柳絮如一条腿踩在凳子上,一条腿踩在地上,手里端着一杯茶, 听她说完忍不住啧啧了两声。.mengyanshom

“贺怀瑾这个混账绞尽脑汁算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被这个九红豆算计了。”她抿了一口茶问:“你们就让九红豆这么轻易的嫁给贺怀瑾,不想办法阻止一下?”

九莺莺坐在她对面,摇了摇头说:“现在这样挺好的。”

九红豆嫁给贺怀瑾, 总比嫁给梁平强, 至少梁平不会为了九红豆再去祸害宋家,宋家暂时是安全了,而且九莺莺也不想再参与贺怀瑾和九红豆的事,他们两个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 她何必从中破坏。

“嗯, 也对, 他们两个一个王八,一个绿豆, 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配了,他们两个最好一辈子攥紧彼此的手, 千万别放开。”柳絮如轻轻点头, 随后又拧紧眉头说:“九红豆嫁给贺怀瑾后, 真的比你早生下孩子怎么办?”

九莺莺还未回答, 贺怀翎便道:“顺其自然就好,这种事不必着急, 谁先生下孩子也并不重要。”

九莺莺轻轻点头,她倒是不担心这个,无论谁先有孩子, 也不会影响到贺怀翎将来登基的事,不过是讨璟帝欢心罢了,她没必要去争这口气。

贺怀瑾自己没有本事,才想靠孩子挽回局面,贺怀翎跟他不同,靠自己就足够闯出名堂,不用靠娘子和孩子。

“不行!柳絮如重重放下茶杯,不甘心的道:“有我堂堂柳神医在,凭什么让他们先生!必须我们先生!”

她转头看向九莺莺,“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我就不信了,有我在还能让他们抢了先去。”

贺怀翎拧眉,“小姨母别胡闹了。”

“闹什么闹,我给莺莺把完脉就给你把脉,你们两个今天谁也别想逃,我从明天开始给你们两个补养身体,不出半年一定要让莺莺怀上。”

贺怀翎从座位上站起来道:“小姨母,夜色已深,我和莺莺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

九莺莺却迟疑了一下,她不自觉想起了刚才离开永王府时,秦淑蓉看她的那个眼神。

她微微拧眉,心里有些担心起来。

上辈子她吃了秦淑蓉送的毒药,所以糟践了身体不能生,这辈子呢?她忍不住有点怀疑,上辈子她究竟是被毒药损害了身体,所以不能生,还是她本来就不能生。

她这样想着,心里忍不住开始打鼓,有些紧张起来。

她看了一眼贺怀翎,抿了抿唇,将手伸给了柳絮如。

贺怀翎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说话,柳絮如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手放到了九莺莺的手腕上,开始诊脉。

贺怀翎张了张嘴,还是作罢,坐了回去。

柳絮如的手指在九莺莺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脸上微微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有些疑惑。

她抬眸看了九莺莺一眼,抿唇未言,又换了一只手放在了九莺莺的手腕上。

九莺莺看柳絮如一脸严肃,一颗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她紧张的看着对面的柳絮如,低声问:“可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贺怀翎见柳絮如神色不虞,神色凝重起来,他轻抱住九莺莺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九莺莺神思不属的点了点头,眼睛依旧盯着柳絮如,心里的怀疑和紧张越来越重。

柳絮如继续低头把着脉,对两人的话没有丝毫反应,他们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柳絮如看。

半晌,柳絮如才放开九莺莺的手腕,抬头看着他们沉吟道:“确实有问题。”

九莺莺和贺怀翎面色变了变,同时问:“哪里有问题?”

柳絮如双手抱胸看着他们,打量片刻,翻了个白眼道:“我怀疑你脑袋有问题!

九莺莺和贺怀翎同时一愣。

柳絮如用鼻孔出气,没好气的看向九莺莺,“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九莺莺和贺怀翎同时睁大了眼睛,神色一震。

柳絮如拧眉,“都快两个月了,你自己就没发现?”

柳絮如说着忍不住转头看向贺怀翎,声音变得更气,“还有你!自己娘子怀孕了都不知道,你一天天还是太子呢,连相公都做不好,怎么做太子?”

贺怀翎和九莺莺任由她骂着,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懵住了。

他们有孩子了?

柳絮如站起来走了两圈,叉着腰看向九莺莺,“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你就没有什么感觉?”

九莺莺愣愣的摸了一下肚子,摇了摇头,她最近和往常一样,能吃能睡,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根本没有察觉到肚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孩子。

柳絮如无语了片刻,问:“你最近有没有食欲不振,恶心想吐的反应?”

九莺莺摇头,“最近胃口不错,今天晚上喝了一碗海鲜羹,明天中午想吃你做的红烧狮子头,晚上想喝冬瓜汤虾仁汤。”

柳絮如:“……”怎么还趁机提要求呢?

她眉头拧得更紧,继续没好气的问:“那有没有嗜睡疲累,头晕目眩?”

九莺莺看了贺怀翎一眼,“嗜睡有一点,疲累没有,头晕目眩也没有。”

贺怀翎还呆愣在那里,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柳絮如郁闷的道:“你这个月的月事没来总该发现了吧?”

九莺莺脸颊微微红了红,“发现了,但是我的月事偶尔会来得比较晚,所以我没有太惊讶,也没在意。”

柳絮如没见过怀孕反应这么小的,忍不住问:“小腹可有变化?”

九莺莺看向贺怀翎,贺怀翎勉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有变化,莺莺依旧腹部平坦,腰肢纤细,骨肉匀称……”

“行了。”柳絮如忍不住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撇了撇嘴道:“你倒是了解。”

九莺莺轻轻摸了摸肚子,还是惊讶到不敢相信,她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柳絮如,“我真的怀孕了吗?”

她的手在肚子上动了两下,左右摸了摸,“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这里真的有一个宝宝?”

怀孕了不是会恶心想吐、小腹鼓涨、特别难受吗?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柳絮如今天突然给她把脉,她可能要等到肚子大了才能知道。

贺怀翎也忍不住看向柳絮如,目光期盼又诧异。

柳絮如感受到他们二人的眼神,眉头一竖,阴恻恻的眯了眯眼睛,“你们两个敢质疑我的医术?”

九莺莺和贺怀翎赶紧同时摇了摇头,心有戚戚的道:“不敢。”

他们如果敢质疑柳絮如的医术,今夜就都不用睡觉了,柳絮如有千万种方法折磨他们。

柳絮如这才满意地收回阴恻恻的眼神,她坐回椅子上道:“莺莺怀孕将近两个月了,身体不错,所以孕吐反应也小,不过过段时间可能会严重一些。”

她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吐槽,“九莺莺,就算你孕吐的反应小,你们能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也算是人才了,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心大,还是说你命好,怀孕反应竟然这么小。”

贺怀翎听她训斥了半天,忍不住道:“柳神医,你每天跟莺莺朝夕相处,不是也没发现呢么?”

“……”柳絮如声音一滞,愣愣的眨了眨眼睛,心虚的摆手道:“这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给莺莺好好保胎,将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

贺怀翎神色紧张的追问:“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该怎么保胎?莺莺的身体需不需要好好保养?平时吃些什么合适?”

九莺莺在旁边点了点头,她也是一头雾水,对这些事一窍不通。

“莺莺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孩子和她都很健康,像现在这样能吃能睡就行,莺莺平时困了的时候就睡觉,饿了的时候就吃饭,吃东西方面注意一点儿就可以了……这方面你们就不用担心了,由我安排,无论是喝中药还是饮食,未来几个月都由我负责,我不让吃的东西千万别吃就行。”

柳絮如想了想,又忍不住叮嘱道:“你们两个就注意这几个月的时间里离彼此远一点,不该做的事情少做,莺莺多吃多睡多走就行了。”

九莺莺两辈子第一次怀孕,忍不住紧张万分,听得特别认真,柳絮如说完之后,她忍不住担心的问:“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柳絮如道:“有我在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你们现在赶紧回去睡觉,早睡早起对孩子好。”

九莺莺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了笑,“小姨母你真好。”

柳絮如骄傲的抬了抬下巴,“现在才知道我的好,还不算晚,我柳神医用处多多,早用早知道。”

贺怀翎正色道:“小姨母,莺莺未来几个月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有我在,保证莺莺可以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柳絮如忍不住嘀咕道:“莺莺身体这么健康,连半点不适的反应也没有,我这神医可能也没有多少发挥的地方。”

九莺莺听到自己身体和孩子都健康,不由温柔笑了笑。

柳絮如忍不住也露出笑容,打趣道:“你们快回去休息吧,我现在突然要当小姨婆了,心情有些复杂,需要平息一下。”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辈分又升了。

九莺莺含笑点点头,“那我们先回去睡了。”

她跟贺怀翎一起往外走,神色有些茫然。

她现在突然要当娘了,心情其实也有点复杂。

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怀翎,见他面色平静,以为他不紧张,结果低头一看,他正同手同脚的往前走。

九莺莺:“……”看来突然要当爹的太子殿下心情更复杂。

第191章 第 191 章

九莺莺和贺怀翎安静的往前走了一段, 九莺莺本来还有些紧张,看着贺怀翎同手同脚的姿势,忍不住将那些紧张都忘了。.mengyanshom

贺怀翎倏然停住脚步, 转头亲了九莺莺一口,然后兴奋的将九莺莺抱起来往前跑了几步,随后像想起什么,赶紧放慢的脚步, 一步一步稳稳的往前走。

九莺莺抬头看到他脸上大大的笑容, 也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抱住他的脖颈。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人一直笑着回了房间,一路上看到他们的太监和宫女们都忍不住有些惊讶,不知道两位主子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回到房间后, 贺怀翎小心翼翼的将九莺莺放到床上, 欢喜的语无伦次。

他神色紧张的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九莺莺的小腹, 稍触即离,似乎想要触碰, 又怕会压到孩子不敢触碰。

九莺莺忍不住被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牵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没事。”

贺怀翎笑了笑, 手在九莺莺软乎乎的小腹上轻轻摸了摸, 然后俯下身, 隔着衣裙虔诚的亲吻了一下,他抬头轻柔的唤了一声:“莺莺……”

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最后只凝成了一声柔柔呼唤。

九莺莺莞尔,靠进他的怀里,手覆在他的手上, 一起感受的小腹上的温度。

贺怀翎动作温柔的将她的头发拢到身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很开心。”

九莺莺明眸浅笑,“我也是。”

夜色宁静,屋内燃着灯,暖意融融,两人静静的靠在一起待了一会儿,贺怀翎转头望过去的时候,九莺莺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了过去,睡容恬静,嘴角还挂着笑容。

贺怀翎忍不住笑了笑,目光温柔。

……

从知道怀孕开始,九莺莺过上的养猪一般的日子。

她早中晚的餐食都被柳絮如安排的井井有条,每一顿都要按时按量吃,上午和下午的空闲时间各种安胎、补养身体的汤水不断,还要找时间吃些坚果和水果之类的东西,至于柳絮如不让吃的东西,那是一口也不能吃。

贺怀翎无论多忙,每日都按时按点陪她散步,全程精神紧张的护着她,路上有个石子都要如临大敌一样赶紧踢开,看得她直想笑。

日子虽然过得舒服又逍遥,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例如她最喜欢的秋千是不能碰了,连想上去坐一下,柳絮如都要絮絮叨叨说上半天,不过跟肚子里的孩子相比,这点小烦恼也算不得什么。

九莺莺站在围栏前,跟里面吃完就睡的猪面面相觑,她眨了眨眼睛,里面的猪也眨了眨眼睛。

“……”柳絮如忍不住伸手偷偷摸了摸腰肢,在确认依旧纤细之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的肚子现在只是稍稍隆起一点,穿上宽松的衣服就看不出来了。

她怀有身孕的消息还没有对外公布,只有她身边的几个人知道,为了避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们决定暂时先将此事隐瞒下来,等肚子大到瞒不住了,再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告诉璟帝。

她正想的入神,柳絮如手里拿着一张喜贴走过来,看到一人一猪面对面站着,忍不住打趣了一声,“你盯着一头猪看什么?都说怀孕的时候总盯着什么看,孩子就容易长的像什么,你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会长得像猪?”

九莺莺吓了一跳,赶紧后退几步,背过身去,不敢再盯着那头猪看,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

柳絮如看她如此惊慌,忍不住笑了,“我逗你玩的,当不得真,若怀孕期间盯着什么看,孩子就能长得像什么,那你这京城第一美人怕是只要一出宫门,就会被怀孕的妇人们团团围住盯着看了。”

九莺莺还是不敢看那头猪,拽着她往花园的方向走,赶紧远离。

柳絮如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喜贴地给她,“你那堂姐和那混账婚期定了,刚派人送来的喜帖,邀你过去观礼。”

九莺莺抬头看了一眼,见柳絮如笑得开心,脸上没有愁容,心里忍不住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昨日已将宋明朗说的那番话委婉的告诉了柳絮如,柳絮如听后有些失落,似乎被打击到了,她本来担心柳絮如会心情不好,如今见她这么开心,才算放心。

宋明朗这两日已经出京办事,过段时间才能回来,两人暂时见不到,柳絮如应该有足够的时间缓解情绪。

九莺莺接过柳絮如手里的喜帖,随口问道:“梁家接受此事了么?”

她最近专注养胎,两耳不闻宫外事,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这喜帖,差点将此事遗忘了,所以没有关注过后续,不知道贺怀瑾如何安抚梁家的。

柳絮如撇了撇嘴,“贺怀瑾按照圣命去过梁家,他具体是怎么道歉的外面的人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听说梁家三公子很不甘心,去王府闹了几场,还去九家闹了几场,但是贺怀瑾和九红豆都没有见他。”

柳絮如顿了顿道:“梁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事情已成定局,梁平也改变不了什么,这两日他才算安静下来,可能是认命了,他父亲出面替他接受了此事,还给永王送去了贺礼,暂时来看这桩事是解决了。”

九莺莺轻轻点头,梁平虽然痴情,但是上辈子为九红豆干了不少糊涂事,他不能明辨是非,还害了宋家满门,算不上好人,所以虽然可怜,但也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同情。

她将喜帖展开,低头看了看,喜帖上的字迹一看就是九红豆一笔一划亲手所写。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她敢保证她这待遇一定是仅此一份的。

她甚至能想象出九红豆写这张喜帖时得意洋洋的表情,喜帖上每个字尾峰都微微上翘,带着肆意的弧度,张扬而嚣张。

贺怀瑾和九红豆的婚期定在五天之后,九红豆毕竟只是一个妾室,他们的婚宴只不过是粗略操办,宾客可能也只有九莺莺一位,所以尽快挑个好日子,便可以成婚。

现在京城里到处都是关于他们的二人的流言蜚语,他们俩成婚就算想高调也不行,只能低调行事,不要再引人注目。

九莺莺只看了一眼就将手里的喜帖递给了春杏,不以为意的拨弄了几下头发。

柳絮如瞥了一眼请帖道:“自从贺怀瑾和九红豆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你和贺怀瑾的传闻倒是不攻而破了,大家都说原来贺怀瑾以前常去九府,竟是为了九红豆,大家反而有些可怜起你来了。”

九莺莺轻笑了一下,这个猜测倒是不假,当初贺怀瑾表面去九府找她,其实转身就去了大房的院子里。

他在大房的院子里一待就是一天,他在里面筹谋算计,顺便跟九红豆调调情,柔情蜜意,那段时间他们二人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潇洒,可怜九莺莺和众人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后来才知道实情。

如今水落石出,贺怀瑾和九红豆也不算冤枉。

柳絮如有些可惜的道:“其实我也想去凑个热闹,看看他们的婚宴是什么样的,不过我实在不想看贺怀瑾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还是算了吧。”

九莺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贺怀瑾近日来备受打击,脸色确实越来越难看,就连眼神也变得阴沉幽暗,似乎连装都不想装了,本性逐渐暴露了出来。

不过他也像放弃了一样,最近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在永王府里关禁闭,没有继续搞小动作,也没有再努力在璟帝面前表现了。

“小心脚下!”九莺莺想得正入神,贺怀翎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夹杂着丝丝紧张。

这几天形成的惯性让九莺莺及时停住脚步,她低头一看,前面正好有一个积水的浅坑。

九莺莺:“……”她抬腿跨了过去。

然后回头看向贺怀翎,轻轻扬眉。

贺怀翎无奈的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一边将手里的布袋递给她,一边叮嘱道:“小心一点,走路的时候记得看路。”

九莺莺眼睛一亮,惊喜的将布袋接过来,贺怀翎刚才一走过来,她就闻出来了,贺怀翎买了酸梅。

她最近越来越喜欢吃酸的,偏偏在所以有酸味的食物里,最喜欢京城最北那间熙果铺的酸梅,从东宫去那里来回要一个时辰,贺怀翎下朝之后,经常骑马过去,买回来给她吃。

她忍不住笑了笑,轻嗅了一下酸梅的香味,将酸梅递到柳絮如面前,“小姨母快尝尝,这家铺子的酸梅特别好吃。”

柳絮如闻到那股酸味就受不了了,赶紧摇了摇头,略微有些嫌弃道:“我可不吃。”

熙果铺里的东西是出名的味道极端,酸的特别酸,甜的特别甜,辣的又特别辣,她可吃不了这个,光看着都觉得酸的流口水,更何况吃下肚子里。

九莺莺见她不肯吃,只好将酸梅收回来,自己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开心的嚼了嚼,仿佛一点酸味也没有一样,吃的甜滋滋的。

柳絮如在旁边看的啧啧称奇,觉得自己的牙都快酸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贺怀翎道:“她爱吃也不能让她多吃,免得伤了胃。”

贺怀翎嗯了一声,“放心,我有分寸。”

九莺莺郁闷的鼓了一下嘴巴,赶紧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多拿了几个酸梅放进嘴里,飞快的吃进肚子。

‘极有分寸’的贺怀翎微微扫了她一眼,假装没看见,还侧身帮她挡了一下。

柳絮如:“……”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恶婆婆。

第192章 第 192 章

九莺莺穿着粉嫩的衣裙在原地转了一圈, 粉纱轻扬,腰肢窈窕,她抬头漫笑道:“能看出来吗?”

贺怀翎的目光在她纤细的腰上转了一圈, 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低笑道:“我也不知道,我需要亲手量一下才知道。.xinghoen.”

他的胳膊圈住九莺莺的腰,手在九莺莺的腰上比划了几下, “还是很细, 应该看不出来。”

九莺莺腰肢本就比一般女子还要细,如今小腹虽然稍微隆起,但是穿着宽松的宫裙,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显得身材更加婀娜多姿。

贺怀翎‘测量’结束了, 手臂却依旧搂着九莺莺不肯撒手, 将人松松的抱在怀里, 不舍得放开。

九莺莺莞尔,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拍了一下他的手道:“快到吉时了,我们该出发了。”

贺怀翎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手, 往九莺莺身上披了一件白绒斗篷, 牵着九莺莺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永王府的时候, 已经是夜幕四合, 永王府门前挂着两盏昏暗的红灯笼,再无其他, 看不出丝毫喜庆的气氛,不知内情的人一定看不出来里面正在办婚宴。

两人一起走进去,秦淑蓉已经到了, 她跟贺怀瑾借着这个机会不知道在屋内偷偷交谈了多久,得知贺怀翎和九莺莺到了,才匆匆忙忙的赶出来。

贺怀瑾穿着一身新郎服,但是这件新郎服明显是匆忙赶制的,虽然合身,但是针法粗糙,他穿的并不认真,就连头顶的新郎帽也是胡乱的戴在头上。

他看到九莺莺脚步微微一滞,心情忍不住有些复杂。

九莺莺最近每日好汤好水的喝着,虽然怀有身孕,但是脸颊看起来红粉涛涛,像水蜜桃一样粉嫩又水灵,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温柔,像两道弯弯的月牙,简简单单往那一站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贺怀瑾的眼神落在她微弯的唇畔上,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和九莺莺的关系有朝一日竟然会变成这样。

今夜,他是别人的新郎,而九莺莺牵着她的夫君笑容满面的来做他的宾客。

他的心里忍不住酸涩,这种酸涩让他眼眶发红,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以前曾经设想过,他登上皇位,迎娶九红豆的时候,九莺莺一定会大喊大闹,哭天抢地的想要挽回他的心,甚至会不顾一切的哀求他。

那个时候他会想办法安抚九莺莺,毕竟九莺莺一直都很好哄骗,他相信就算他娶九红豆为皇后,将九莺莺贬做普通妃嫔,九莺莺还是会对他死心塌地,跟后宫所有妃嫔一样,等待他的宠幸。

可是他没想到,如今九莺莺淡然的来参加他的婚宴,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还带来了礼物,神色平淡,没有丝毫伤感和愤怒。

他怔愣许久,才恍然垂下眸子。

……

月亮高悬,九红豆在夜色中被一顶二人抬的彩轿抬进了永王府。

妾室既不能坐八抬大轿,也不能坐红轿,只能坐这样二人抬的彩轿进门,甚至不能走正门,只能从侧门进来。

她身后的嫁妆寥寥无几,想也知道,现在九府是那个侧室当家,根本就不可能给她多少嫁妆,这些可能已是她能争取到的极限。

九红豆身上倒是穿着名贵的凤冠霞帔,九莺莺知道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这件嫁衣针法细密,配着金丝银线,在烛光下看起来熠熠发光,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九红豆亲手所缝制,只等着嫁给贺怀瑾这天穿。

春芳跟在九红豆身侧扶着她,看来春芳没有白将宋书兰的消息递给九红豆,现在果然得到了九红豆重用,被九红豆带进了永王府。

贺怀瑾看到九红豆身上名贵的嫁衣,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眉头不悦的皱了起来。

九红豆走至近前,九莺莺听到贺怀瑾声音低沉的对她道:“红豆,你怎能如此不懂事!你只是一个妾室,穿得如此隆重华贵,若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父皇又会谴责我不在府中静思己过,还贪图享乐了。”

他的神色有些不耐烦,他觉得今夜的婚宴是他施舍给九红豆的,九红豆是嫁给他为妾,本不该得到这一切。

九红豆私自做主,让九莺莺前来观礼这件事,本就让他感到难堪,如今看九红豆穿得如此招摇,更是不悦,忍不住发泄怒火。

九红豆身体僵硬了一下,她的头上盖着红盖头,九莺莺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也知道她听到这番话会有多失望。

她提前很久精心准备这件嫁衣,就是为了嫁给贺怀瑾这日可以艳冠群芳,讨得贺怀瑾的欢心,如今无宾客观赏就算了,就连贺怀瑾也如此不在乎,甚至有些嫌弃,她怎能不失望。

九红豆沉默了一会儿,才声音僵硬的道:“表哥,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只此一次。”

贺怀瑾不悦的嗯了一声,脸色勉强缓和了一点,但是依旧训斥道:“你今日既然嫁入王府,以后做事就要有分寸,不能给我惹是生非,也不能丢我的脸面,凡事循规蹈矩,不可行差错,更不能像以前一样小家子气。”

九莺莺一直冷眼看着他们,心里忍不住默叹,这就是九红豆费尽心机得到的男人。

哪怕九红豆早就一次次认清了贺怀瑾的真面目,哪怕九红豆还有梁平这个选择,她还是义无反顾要嫁给这个男人。

这是她的选择,其中滋味只能她自己品尝。

九莺莺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贺怀翎,心中庆幸,还好她嫁的是贺怀翎。

贺怀翎温柔的轻笑了一下,伸手牵住她的手,轻轻握在手里。

“怀瑾,今日是你和红豆的大喜日子,少说两句。”秦淑蓉在旁边劝了一句。

如果没有九红豆,她今日无法前来观礼,所以她现在看九红豆极为顺眼,还等着九红豆给她生个流着秦家血脉的大孙子。

有秦淑蓉在旁边劝说,贺怀瑾脸色才好了起来,终于闭了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吉时已到,秦淑蓉在上首之位施施然地坐下,她今日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虽然依旧是粗布褴褛,但是胜在整洁,她的面容也工整了不少,精神焕发,找回了几分以前坐镇后宫的雍容。

九红豆和贺怀瑾依次在蒲团上跪下,准备行拜天地之礼。

九红豆忍不住偷偷掀开红盖头一角,跃跃欲试的朝九莺莺看了过去。

她强求这场婚宴就是为了让九莺莺痛苦难堪,她当然一眼效果才能满足。

她满目期待的抬眸,却失望而归。

九莺莺的脸上没有任何她期望的痛不欲生和愤慨难平,甚至没有一丝丝难过。

九莺莺的目光很平淡,平淡到好像这只是一场稀松平常的婚宴,拜天地的两位主角好像都跟她无关,她眉眼温柔,眼底甚至还夹杂着丝丝悲悯。

悲悯?

九红豆的眼中猛的燃烧起怒火,九莺莺是在怜悯谁?可怜谁?凭什么!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不自觉想起九莺莺成婚的那一日。

那日将军府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东宫的八抬大轿华丽而奢靡,九莺莺的嫁妆排着长龙,一箱箱的跟在她的马车后面,爱戴九毅行的百姓们在将军府门口站了两排,无不是前去恭贺九莺莺的新婚之喜,九莺莺头戴御赐的凤簪,身穿华丽的太子妃宫装,风光大嫁。

当初她站在人群里,看着当时的盛况,没有任何羡慕,甚至目光里也带着九莺莺如今这样的怜悯,因为她当时笃定的以为九莺莺嫁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废太子,而她将来出嫁的时候会比九莺莺还要风光无限。

她以为她会成为皇后,会将九莺莺踩在脚底下,身着百鸟朝凤的宫装走到皇后之位,那个时候她要让全京城的百姓替她欢呼,她会站在九莺莺的血和泪上,尽荣华富贵和称颂。

可是如今,时移世易,她被一顶彩轿从侧门抬进了王府,放眼望去,屋内冷冷清清,就连红烛都只有寥寥几根,别提是风光,就连普通官员家的女儿也不会沦落至此。

今夜,九莺莺竟也对她流露出了怜悯之色,她成了那个被可怜的对象。

她忍不住无声的大笑起来,她突然发现,她追逐了半辈子的男人不过是个笑话,九莺莺早就不要这个男人了,只有她还当作宝贝,自以为是的抢夺,她等着看九莺莺的笑话,却到最后才发现她才是那个笑话。

她的目光落在九莺莺和贺怀翎牵在一起的手上,眼角忽然落下泪来。

也许,她当初如果找个好男人平平淡淡的嫁了,现在也能备受宠爱,恩爱白首。

也许,她如果没有那般诸多算计,现在她和九莺莺还会是好姐妹,偶尔在一起互相吐槽一下自己的男人,然后幸福一笑。

“拜天地!”

喜婆尖细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

九红豆收敛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放下红盖头,对着正前方拜了下去。

她知道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可是她依旧毫无不犹豫的跪拜下去。

她不甘心,无论让她选择多少次,只要还有一丝丝机会能将九莺莺踩在脚下,步上她最想走的皇后之路,那么她都不会放弃,即使她明知道以后一定会后悔,她还是会千千万万次选择这条路。

平平淡淡的生活虽然好,却给不了她想要的滔天权势和荣华富贵。

她想要的一切一直都很明确,她只能不断的向上爬。

她跪拜的时候,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落,洇晕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第193章 第 193 章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常似乎都要寒冷。.jijien.

贺怀瑾和九红豆拜过天地后,九莺莺和贺怀瑾便准备离开了, 他们没有那个闲情逸致留下喝喜酒,贺怀瑾和九红豆估计也没心情招待他们。

九红豆被丫鬟们扶着送入了洞房,贺怀瑾见他们要离开,张了张嘴, 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只能无言的对他们拱了拱手。

九莺莺和贺怀翎相携一起走了出去,九莺莺仰头看着一眼天上的雪花,贺怀翎叮嘱道:“慢点走。”

九莺莺含笑点了点头,刚想迈步往前走,秦淑蓉忽然不甘寂寞的追了上来。

她喊了一声:“莺莺。”

九莺莺停住脚步, 面上的笑容淡了淡, 回头朝她看了过去。

秦淑蓉快步走过来, 脸上堆着虚假的笑容,她的眉眼间隐隐有几分得瑟, 近几个月来受尽蹉跎的身体似乎都精神了不少。

她在九莺莺面前站定,看着九莺莺笑了笑说:“莺莺, 我我看你今日面色有些苍白, 想要问一问, 我之前给你的那些燕窝都吃完了吗?”

她轻叹了一声, 意有所指的道:“可惜现在我拜你所赐,既无权也无势, 弄不到那些金贵的燕窝了,不过也没关系,你以前吃的那些应该已经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自然是毒药足够了。

九莺莺将那些燕窝吃下去, 这辈子也别想有一儿半女。

她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一想到九莺莺还被蒙在鼓里,她便忍不住志得意满,想要故意来刺激九莺莺。

九莺莺闻言轻笑了一下,笑得温柔而无害。

她看着秦淑蓉,声音柔柔的道:“那些燕窝啊……”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引得秦淑蓉的眼睛更亮,才哎呀一声,捂着嘴道:“那些燕窝我一口也没吃。”

秦淑蓉一愣,笑容僵在脸上。

“你没吃?”

因为太过惊讶,秦淑蓉的声音显得有些破碎。

九莺莺歪头,装作回忆了一下道:“那些燕窝确实是金贵好东西,不过不知为何,我每次看到那些燕窝都觉得恶心,实难下咽,所以不曾吃过。”

她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只是声音越来越冰冷。

她顿了顿,看着秦淑蓉的眼睛道:“不过那些燕窝也没有浪费,我自己虽然不曾吃过,却给我堂姐送去不少,听说堂姐甚是喜欢,已经将那些燕窝都吃光了。”

秦淑蓉愕然。

半晌,她才挤出一声:“哪个堂姐?”

九莺莺笑了笑,红唇轻启,“当然是你亲自请求父皇同意,刚娶进门的好儿媳妇、我的堂姐九红豆啊。”

秦淑蓉霎时面色巨变,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直直的看着九莺莺,目光惊恐。

灯光摇曳,九莺莺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在光晕下更是貌美如花,远山眉黛,肌肤若雪,秦淑蓉却觉得这样的九莺莺熟悉又陌生,恍然让她心惊。

曾几何时那个让她随意拿捏的小姑娘早就不见了。

“你……你是不是知道……”

她抖着唇,想要问,却又不敢问。

九莺莺勾唇,看起来天真无邪,她缓缓问:“知道什么?又不知道什么?”

她的眸子极亮极干净,在漫天大雪的衬托下,仿佛洞悉所有一样。

秦淑蓉双目大瞪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秦淑蓉竟然觉得九莺莺什么都知道,对她所思、所想、所做,全都一清二楚。

这个想法忍不住令她全身发冷,比外面的寒雪还要冷,她甚至忍不住有些开始惧怕九莺莺。

九莺莺微微一笑,挽着贺怀翎的手臂转身离开,走至门边时,她回头看了秦淑蓉一眼,轻轻抚了一下肚子,然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抬脚离去。

秦淑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她的背影。

九莺莺刚才摸肚子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她惊疑不定的咽了咽口水,只觉遍体生寒。

贺怀翎扶着九莺莺慢慢的往前走,轻轻蹙眉道:“他们给你的东西全都扔了,你想要什么,咱们再一起去买。”

九莺莺点点头,眉眼含笑,“回去我便扔了。”

她回忆起秦淑蓉刚才的模样,忍不住弯唇,秦淑蓉算盘虽然打得响,如今却已经满盘皆输。

她其实不曾将全部燕窝都送给九红豆,她只给了九红豆一半燕窝。

那一半燕窝的药量不足,不至于让九红豆彻底无法生育,九红豆看过大夫之后,若是仔细调养,过个几年还是可以生的。

九莺莺只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并不想真的害九红豆无法生育,否则,她虽然重生,也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那么她就算重新活过来了,也不是她了。

那些燕窝也不算全然无用,九红豆近几年内是别想生孩子了,秦淑蓉和贺怀瑾妄想那那夜就已经让九红豆怀孕,简直是异想天开,因为九红豆的肚子里根本就不可能孩子,未来几年也不会有。

待过几年,九红豆就算生下孩子,也是大局已定,没有丝毫改变了。

贺怀翎手里举着油纸伞,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飘着雪花,将九莺莺的兜帽戴了上去,然后拥着她往前走。

九莺莺浅笑着靠近贺怀翎的怀里,只要有贺怀翎在,再大的风雪她也不怕。

贺怀瑾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雪花慢慢坠落,他们二人紧靠在一起,似乎没有丝毫寒意,贺怀瑾双目发烫,忍不住向前追了一步。

“莺莺……”

一阵冷风吹过,他的声音就这样飘散在空气里,短促而快速,里面的不甘和悔恨也一并消散无踪。

他愣愣地停住脚步,雪花落在他的头顶,九莺莺迈过门槛,走远了。

……

夜色笼罩了整个京城,乌云遮住了月亮,雪花铺满了大地,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东宫里,九莺莺跟贺怀翎已经相拥而眠,酣然入睡,永王府内,却灯火通明,无人能够睡得着。

九红豆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微红的眼眶,一点一点摘掉了头上的凤冠霞帔,然后伸手捂住了红肿的脸颊。

秦淑蓉走前来到她的屋里,她不过说了一句‘姨母,我一定会早日诞下皇孙讨得父皇欢心’,就被秦淑蓉一巴掌打在脸上,脸颊红肿到了现在。

秦淑蓉扔下这一巴掌之后转身就走,甚至连一个缘由都没有告诉她。

她捂着脸颊,眼泪大颗的从眼眶里坠落,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目赤红。

天已经快亮了,贺怀瑾却至今都没有到她的房里,看来她的洞房花烛夜就要这样独守空房的度过。

她咬紧下唇,满目不甘,秦淑蓉和贺怀瑾竟然在成婚第一天就这般侮辱她!

贺怀瑾就算了,秦淑蓉现在不过是一个罪人,一个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罪人,竟然也敢对她动辄打骂,实在是可恶!

九红豆越想越气,心中怒火翻涌,她忍无可忍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怒吼道:“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我!”

春芳见她状若癫狂,连忙上前劝道:“九姨娘,您小声一点,别让王爷听到了。”

这声称呼仿佛刺激到了九红豆一样,她目眦欲裂,一脚踹在了春芳身上,“闭嘴!你个低贱的丫鬟也配管我!”

春芳惊叫一声,被踹倒在地,今日新换的衣裙上多了一个鞋印。

九红豆忍不住又冲过去踹了几脚,春芳不敢反抗,坐在地上连声求饶,九红豆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才舒服了几分,终于停住了动作。

她发泄完心里的怒火,擦干脸上的泪,坐回铜镜前,又恢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轻抚着自己脸上的红肿,吩咐道:“去拿药膏来。”

“……是。”春芳腿上疼得厉害,她一瘸一拐的站起身,不敢去擦拭身上的鞋印,躬身退了出去。

她离开房间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九红豆,眼睛里闪过浓浓地阴狠和仇恨。

贺怀瑾没有回屋,更没有理会什么洞房花烛夜,他抱着酒瓶子,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喜堂里,面色阴沉,脑海里全是九莺莺跟贺怀翎离开时的倩丽身影。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左拥右抱,没想到现在却是贺怀翎抱得美人归,就连皇位也一并抢了去。

浓重暗沉的夜色显得他的面色冰冷而阴戾,再也不见了往日的温润儒雅。

他猛的灌了一口酒,将酒瓶子狠狠地摔在旁边的地上。

他不甘心!

他的胳膊撑在桌上,急促而粗重的喘息着,面沉如水,眼里暗藏波涛汹涌。

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离开京城之前还风光无限,走到哪里都被人刻意讨好、阿谀奉承,可是他再回来时,京城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连……就连九莺莺也跟贺怀翎如胶似漆!最可恶的就是贺怀翎竟然站起来了!

贺怀翎的双腿已经残废多年,明明已经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怎么会突然站起来了!

他才不信什么救父心切,更不信什么天命所归,这根本就是一场骗人的圈套!

可恨他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发现贺怀翎是在伪装,白白让贺怀翎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

如今贺怀翎羽翼丰厚,而他却损兵折将,风光不在。

他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他又拿起一壶酒猛的灌了下去,摔碎酒瓶,抬袖擦了擦嘴上的水渍,忽然面色阴沉的大笑起来。

他笑得诡异,路过的丫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快步离开。

贺怀瑾仰头看着天上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冷冷的弯起唇角。

他不会认输,该是他的东西一个都别想跑,该是他的人早晚都是他的人!谁都别想抢走,抢走了也都要给他还回来。

他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京城第一美人和那金灿灿的皇帝宝座,有朝一日,一定都是他贺怀瑾的。

第194章 第 194 章

京城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天空已是碧蓝如洗,乌云褪去。.zhongqien.

东宫里, 宫女和太监们忙忙碌碌的开始了新的一天,贺怀翎和柳絮如也早就出府各忙各的去了,只有九莺莺懒床到了现在才起。

九莺莺用过早饭之后,裹着雪白的毛绒斗篷站到屋檐下, 她眼巴巴的看着院子里的积雪,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将脚迈出去。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肚子,可惜的吁了一口气,今年是不能堆雪人了,只能等到明年了。

不过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 过几年她就可以陪孩子一起堆雪人了, 到时候她一定要让贺怀翎滚最大的那个雪球, 她和孩子就站在旁边指挥。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心里生出些许向往,天气有些凉, 她将斗篷拢了拢, 遮住肚子, 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 站在阳光下晒了晒太阳。

柳絮如从外面急匆匆的走进来,看到她站在屋檐底下, 快步走过来,喘了一口气道:“进屋说。”

九莺莺一愣,不明所以的跟她一起进了屋, 见她脸冻的微白,伸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现在气温降得快,一场大雪过后,已经是凛冽寒冬。

“怎么了?”九莺莺问。

柳絮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凝重的道:“梁平死了。”

九莺莺眉心蹙起,诧异的看着柳絮如,“怎么会这么突然?如何死的?”

“冻死的,就死在永王府后巷。”柳絮如吹了吹热茶上的白气,有些感叹的道:“贺怀瑾和九红豆昨夜新婚之喜,永王府内灯火通明,芙蓉帐暖,却不知外面冰天雪地,梁平就活活冻死在了永王府的后巷,被埋在大雪之中,今日永王府的仆从出来扫雪才看到的。”

九莺莺忍不住错愕,惊呼道:“梁平一个大活人,怎么会被活活冻死?而且还死在了永王府的后巷。”

她心中不由惊讶,京城里关于贺怀瑾和九红豆的传闻本就铺天盖地,不少人在暗中骂他们狗男女,现在梁平死在了永王府的后巷,贺怀瑾和九红豆更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柳絮如轻叹,“说来话长,今天早上京城里已经都传开了,听说贺怀瑾这个混账前些日子去梁府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诚心道歉,他出言威胁、警告、仗势欺人,逼迫梁家人接受他的道歉,还不允许梁家人为了此事再闹下去,梁平自然心有不甘,但梁府尹为了保全三个儿子的未来,只得妥协,这些事梁家的仆从都看在眼里,做不得假的。”

九莺莺轻轻点头,梁东程一共三个儿子,他不可能为了小儿子置气,就不管另外两个儿子的前途。

柳絮如将茶杯放下,低声道:“这个梁平心中本就有气,郁气难舒,昨夜又是贺怀瑾和九红豆的大婚之日,他去酒楼买醉,被同行的好友们激了几句,心中气愤不过,想去永王府找永王算账,结果走到永王府门口,又因为胆子小不敢进去,所以在后巷徘徊了许久,他可能是想在后巷坐一会儿,结果喝多了酒就这么睡了过去,昨夜雪大天寒,他这一睡便没有再醒,就这么活活冻死了。”

九莺莺叹了一声:“他这是饮了多少酒。”

一般人如果感觉冷早就醒了,他这是喝太多酒醉得人事不知,才会直接冻死了。

“估计是喝了不少,死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个酒壶。”柳絮如轻轻摇了摇头,“他如果不是喝太多酒,又正好赶上昨天的大雪,哪能活活冻死,他这是想要借酒消愁,没想到却一命呜呼。”

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意外,谁也都无法预料这样的意外。

九莺莺默了片刻,问:“梁平的尸首现在何处?梁府尹将人带回去了吗?”

“梁府尹接到消息后便昏了过去,大夫赶紧给他弄醒了,他醒了之后哭了一场,带着另外两个儿子亲自去将梁平的尸首带回了梁府,我刚才去永王府看了一眼,永王府门前围了不少人,大家全都愤怒难平,贺怀瑾这个鳖孙,出了这样大的事也没有出来说一句话,他躲在王府里不闻不问,权当不知道,哎……我看到梁府尹双目赤红,一路哭着带儿子回了府,也是心酸。”

九莺莺听了也忍不住难过,贺怀瑾和九红豆当真没脸没皮,出了这样的事,竟然也不闻不问,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摇了摇头感叹道:“梁府尹是个好官,他在京城颇有名望,贺怀瑾这次怕是惹众怒了。”

梁东程为官正直不阿,经常替百姓做主鸣不平,百姓们对他很爱戴,这件事本就是贺怀瑾和九红豆有错在先,现在看他如此凄惨,估计对贺怀瑾更加愤怒。

柳絮如点头,“贺怀瑾现在可能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自从在边关回京后,本来也没剩多少民心,这次他干脆放手不管,只当梁平的死跟自己没有关系,躲在王府里做缩头乌龟。”

九莺莺道:“梁府尹心中有多愤怒可想而知,不过梁平虽然是被贺怀瑾和九红豆间接所害,但不是被他们二人亲手所杀,所以梁府尹就算想追究,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柳絮如忍不住怒拍桌子,“贺怀瑾和九红豆作恶多端,会有报应的!”

九莺莺也有些唏嘘,梁平上辈子害了宋家满门,更害得宋书兰下场凄惨,他自己也惨死狱中,没想到这辈子他还是落得如此结果。

他当初若没有认识九红豆,两辈子应该都能好好的活着,不会参与到这些是是非非当中,梁东程也不至于尝到这逝子之痛。

九莺莺问:“父皇可有出面安抚梁家?”

百姓心中有气,梁东程心中有怨,贺怀瑾闯的祸恐怕不好收场,璟帝要费一番心思了。

“陛下现在也没办法做什么,如果他惩罚贺怀瑾,就等于承认梁平是为此事而死,反而落人口实,他只能以后再补偿梁家,想办法安抚梁东程,我估计他之后可能会给梁东程升官,或者提拔他剩下的那两个儿子。”

“就算父皇再想办法如何补偿,梁平也回不来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抹平的。”九莺莺看着屋外碧蓝的天空和地上的积雪,轻声道:“希望梁府尹能想开一点。”

柳絮如点头,刚感叹道:“他这辈子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儿子,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倒下。”

柳絮如说完,忍不住气愤道:“贺怀瑾这个人实在是混账!真是怎么惩罚他都不嫌多,如果他当初他去到梁家的时候肯好好道歉,态度不要那么高傲和不屑,也许梁平不至于这么郁气难舒,那么就不会落得如此结果。”

九莺莺自然认同她的说法,“这件事梁府尹恐怕会记恨在心里,不过他忠君爱国,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报复的事。”

“嗯,怀翎已经亲自去梁府帮忙处理梁平的后事了,贺怀瑾这个混账,自己惹是生非就算了,还不会自己出来善后,只会躲在王府里不声不响的做个缩头乌龟,害得怀翎在百忙之中还要去梁府替他擦屁股,也不知今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九莺莺垂下眸子,贺怀瑾就是这样的人,他遇到事情只知道躲,而不知道承担。

就像柳絮如刚才所说,他当初若真诚道歉,梁平也不至于那么心绪难平,导致最后惨死,他今日若是亲自出面处理此事,梁东程感觉到他的诚意,也许还能原谅他,现在他躲着不出来,这个仇便算彻底结下了。

按照贺怀瑾和九红豆的性子,现在躲在王府里估计不但没有静思己过,反而还在互相推卸责任,互相指责。

他们心里可能根本就没瞧得起一个京城府尹,却不知道这个京城府尹背后是全京城的百姓,贺怀瑾的态度,百姓们都看在眼里,也会跟着一起心寒。

柳絮如想起这些烦心事也不住有些烦躁,摆了摆手说:“这些事都跟我们无关,不用我们操心,你现在怀着身孕,别为这些事费心神。”

九莺莺轻轻点头,她现在确实不可多思,只想安心养胎。

柳絮如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我现在就去厨房给你熬鸡汤,你今晚多喝点汤,对身体有好处,以后生孩子的时候也能少遭点罪。”

“谢谢小姨母。”九莺莺真心实意的道。

她本来孕期反应就不重,有柳絮如照顾她,她怀孕以来,身子没有什么不适,孩子也健康,她心中感恩不已。

柳絮如爽朗道:“不用谢我,你能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比什么都强。”

她完全笑了一下,便抬脚走了出去。

九莺莺看着柳絮如精神奕奕的模样也跟着笑了一下,宋明朗虽然拒绝了柳絮如,但是柳絮如自从得知她怀孕的事后,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她的身上,根本没有时间为宋明朗的事而伤心。

九莺莺本来担心柳絮如得知宋明朗拒绝她会伤心难过,现在有这个孩子的喜悦冲淡柳絮如的伤感,她也跟着放下了心。

九莺莺垂下眸子,轻轻摸了摸肚子,眼中划过一抹温柔。

她看着微微隆起的腹部,低头沉思片刻,决定近几个月还是不要轻易出东宫了。

现在京城里正值多事之秋,多方势力动荡不安,她不如躲在东宫里好好安胎,将怀孕的事多隐瞒一段时间,免得事情传出去之后徒生事端。

第195章 第 195 章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次的除夕, 今年冬天好像比往年都要寒冷漫瑟瑟,霜雪不断, 到了除夕这日暖阳才融化了积雪,稍微暖和了一点。.jijien.

今年九老夫人和九玉没有在京城过年,他们早早的就去了边关。

九玉近两年表现越来越好,无论是功课还是武功都越来越好, 九毅行为了奖励他, 允许他今年到边关去过年,九老夫人放心不下孙子单独去边关,决定一起去,她也想去看看儿子多年来征战的地方,还想亲自把九莺莺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九毅行。

其实她早就想去边关看看了, 只是以前孙子和孙女岁数都还小, 她得留在京城里照顾他们, 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没有机会去,现在她年纪已大, 如果再不去,担心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了。

九毅行犹豫了许久, 临近年关的时候还是同意了, 九老夫人年纪渐大, 不宜远行, 但是像九老夫人所说,她再不来, 也许这辈子就没有机会来边关看看了,九毅行虽然不舍母亲颠簸,但是也想让母亲看看边外的风景。

贺怀翎亲自派人护送九老夫人和九玉, 马车宽敞,九莺莺让人在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子,一应茶水糕点俱全,还叮嘱路上慢行,在除夕前赶到就行。

九莺莺现在怀有身孕,九老夫人自然不放心,她离开之前,坚持把梨白留在九莺莺身边伺候,梨白在她身边伺候这么久,她知道梨白不但值得信任,还心细机敏,留下来替她照顾怀孕的九莺莺正是合适。

九莺莺明白祖母是一片好意,便答应了下来,正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渐大,春杏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多个亲近的人在身边照顾也好。

九莺莺如今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肚子圆圆的,除了容易疲累,偶尔脚会肿之外,她身体状况一切良好,她这几个月被贺怀翎每日娇养着,柳絮如汤汤水水的喂养着,肌肤比以前还起来美艳妩媚,姝色昳丽。

除夕夜,京城依旧热闹,夜幕才落下来,烟花爆竹声就不断从外面传进来,东宫上下都充满了欢声笑语,九莺莺早早给他们发了喜钱,阖府欢庆。

柳絮如和陆成风今年不用贺怀翎说,就已经自动自觉的一起打马出去喝酒了,两人一骑一酒壶,看起来无比潇洒,逍遥自在。

东宫的暖房内温暖如春,贺怀翎亲手给九莺莺戴上斗篷,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金丝暖炉,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额发,才准备一起进宫去吃家宴,璟帝老规矩不变,除夕夜依旧让孩子们进宫吃家宴。

九莺莺手里捧着暖炉,抬头对贺怀翎笑了笑,双眸明亮,红唇弯弯,伴着身后的爆竹声,格外的让人心动。

贺怀翎趁着大家不注意,飞快的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九莺莺双颊一红,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一众宫女,见大家各忙各的没有注意到他们,才红着脸垂下眸,柔声催促道:“我们快点出发吧,别让父皇等着急了。”

“没事,你今年给他送上这份大礼,他就算等急了也不会发怒。”贺怀翎摸了下她的肚子,才含笑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九莺莺也伸手轻轻摸了摸肚子,弯唇一笑。

除夕家宴,她不可能不去,她怀有身孕的事是瞒不住了,不过本来也不需继续瞒下去了,现在孩子安安稳稳的待在她的肚子里,该是时候让大家知道了,正好今日过节,可以让璟帝开心一下,两人便决定今日将此事公布于众。

贺怀翎亲自将九莺莺抱进马车里,然后自己也没有骑马,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向前,九莺莺肚子大了,在马车上坐久了腰会有些难受,她坚持了一会儿,便依偎进贺怀翎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倚在他身上。

贺怀翎往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又往她嘴里塞了一个酸梅,免得路上颠簸,她会感到恶心,最后他靠在马车上,熟门熟路的将手伸到九莺莺身后,轻轻的给她按摩腰部,这样她能舒服一些。

九莺莺轻轻笑了笑,剥了一个葡萄送进他的嘴里,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抱住他的腰。

马车外都是百姓们的欢声笑语声,孩子们跑来跑去,你追我赶,分外开心,夹杂着鸡鸣狗叫,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充满烟火气。

马车路过宋家府宅的时候,九莺莺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宋家门前挂着大红灯笼,石狮子上也挂着彩绸,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只是大门紧闭,早早的就闭门谢客了,不如往年热闹。

她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宋大人过年也没有回京吗?”

宋明朗当初说要离开京城两三个月,没想到这一去就这么久,竟然到年前也未归,她本来以为过年的时候宋明朗一定会回来,现在看宋府如此冷清,应该是宋明朗还未回京。

贺怀翎端起茶杯喂到她嘴边,轻轻嗯了一声道:“他本来想年前回来,不过出了点意外,有事情耽搁了,他便留得久了一些,过年也没来得及赶回来。”

九莺莺知道宋明朗应该是替他去做事,不然不会出京这么久,不过她对朝堂上的事并不感兴趣,就没有多问。

她抿了口喂到嘴边的温水,只道:“宋夫人定然已经想念他了,就连书兰之前也念叨了几次,说许久未见兄长,有些想念。”

贺怀翎放下茶杯,沉吟道:“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他可能还需要几个月才能回来。”

九莺莺轻轻点头,表示知道。

宋明朗最近一直没有回京,宋书兰最近倒是有桩喜事。

她前段时间订了一门亲事,那男子宋书兰亲眼见过,长得眉清目秀,性格稳重温柔,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书香之气,还体贴周到,对宋书兰很好,举止有礼,胜过贺怀瑾许多,正合宋书兰的意。

宋书兰没有犹豫多久,便答应了这门婚事,半个月前那名男子已经到宋府下定,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宋书兰正在准备嫁妆,九莺莺前几日去看过她一次,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开心,一直跟九莺莺说那男子的好,看来已经将贺怀瑾带来的那点不快忘的一干二净,对这门婚事极为满意。

九莺莺自然替她开心,她如今能有好的归宿,九莺莺也放心了。

马车行的飞快,很快就到了宫里,宫里张灯结彩,上下欢腾,即使是夜里,也亮如白昼。

除夕佳节,其他人已经早早入宫,最近璟帝身体越来越差,他跟儿女相聚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所以这次家宴,他特别开恩让贺怀瑾也入宫一起热闹。

贺怀瑾比以前轻瘦了不少,脸颊凹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再也不复以前的光彩,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有些颓然。

璟帝一看到他,便忍不住问:“你纳进房的那个妾室肚子可有消息?”

他现在只想在合上眼之前看一眼孙子或孙女,那么他便余愿已了,可以满足了。

贺怀瑾听到他的问话,神色一僵,双目里闪过一丝暗沉,动作僵硬的摇了摇头。

璟帝失望的蹙起眉毛,不悦的看了他一眼。

贺怀瑾和九红豆整日无所事事的待在王府里,却连个孙子也不能给他生出来,他怎么能不失望。

不过这种事,也强求不得。

他不由叹息一声,抬头望去,他不知看到什么,一口气叹到一半倏尔噎住了,双目猛的睁大。

璟帝看着渐渐走近的贺怀翎和九莺莺神色一震,眼睛里渐渐射出激动的光芒。

众人心里疑惑,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激动成这样,不由顺着他的视线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在看清楚九莺莺的肚子之后,全都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尤其是贺怀瑾,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九莺莺隆起的肚子,直接呆愣当场。

贺怀翎和九莺莺款步走过来,贺怀翎一身太子装扮,玉冠高束,雍容华贵,九莺莺粉面桃腮,眼波流转,一身繁复的宫装也遮不住滚圆的肚子。

璟帝的目光里射出浓烈的惊喜,他激动的站得起来,看着九莺莺的肚子,激动到语无伦次,“太子妃这是……”

贺怀翎轻轻弯唇,拱手道:“父皇,莺莺已怀孕将近五个月,我们想给您一个惊喜才一直没有告诉您,今日正值除夕,正好来告诉您这个好消息。”

璟帝惊喜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还在为没有皇孙失望,结果一转眼,这么快皇孙就已经五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

他看着九莺莺圆润的肚子,激动的手都颤抖了,不由连声道:“好……太好了!你们这个礼物是朕今年最大的惊喜!太子妃有功,必须赏!”

九莺莺和贺怀翎没有扫璟帝的兴,一起含笑谢了一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恭喜他们,只有贺怀瑾还呆愣的坐在那里,目光惊讶的盯着九莺莺的肚子。

五个月……算算时间,他和九红豆成婚的时候,九莺莺分明就已经有孕在身!

他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攥紧,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恭贺的贺怀翎和九莺莺心如刀割。

他垂下眼睛,才勉强遮住里面的酸涩和羞愤。

九莺莺要给贺怀翎生孩子了……他们即将有一个孩子。

这个事实令他双目赤红,手背青筋突起,胸口的愤怒激荡的厉害。

贺怀翎和九莺莺坦然的接受了众人的祝福,在桌旁落座。

璟帝一直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开心得合不拢嘴,这是他期盼已久的皇孙,还没生下来,就已经让他喜爱不已。

他没想到贺怀翎和九莺莺会在这除夕之夜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他心里许久都未成这样开心过,他看着贺怀翎和九莺莺,不由越看越欣慰,见九莺莺面色红润,也大为宽心,一看她这面色,他就知道必定母子都是健康无忧,不由放心。

他太过惊喜,精神了不少,他端起酒杯,开怀的笑了笑,朗声道:“太子妃为皇室延续血脉,是大大的功臣,朕敬太子妃一杯。”

众人也连忙端起酒杯,一起看向九莺莺。

九莺莺现在不能喝酒,杯子里装着温水,她大方的端起杯子,微笑道:“父皇言重了,这是儿媳的本分,不该邀功,更不敢受父皇的酒,不如儿媳敬父皇一杯,祝父皇身体康健,福寿延年。”

“好!”璟帝自从知道有了皇孙,只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动力,恨不能再多活几年,可以看着皇孙长大。

这场家宴,因为突如其来的皇孙,璟帝一直都很开心,全程笑容满面,赏赐不断,他开心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开心,整场家宴和乐融融,充满了欢声笑语。

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的火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除了贺怀瑾面色阴沉之外,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幸福而安逸。

第196章 第 196 章

除夕过后, 京城再次恢复了宁静,九玉和九老夫人在边关那里颇为适应,写信回来说决定在那里待一段时间, 等九莺莺快生了再回来。enbon.

九莺莺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她光看着信上九玉欢快的字迹,就能想象出九玉在边关撒欢的样子。

虽然边关凶险,但是她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有九毅行在, 一定会保护好他们,更何况九毅行在边关附近的城里有府邸,府邸距离战场有一段距离,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所以她没有多劝, 只是吩咐信使给他们带一些边关买不到的吃食和用品回去。

信使很快就离去照办, 九莺莺放下手里的信件, 走到铜镜前坐下,对着镜子描画眉间的花钿。

她动作轻柔, 描绘得栩栩如生,一朵海棠花猝然在眉间绽放, 画完之后, 她不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弯唇一笑。

春杏端着铜盆走进来, 低垂着眉眼, 一脸失落,她想把铜盆放到木架上, 却走到了旁边的桌旁,差点放到了桌子上,回过神来, 赶紧走到木架旁,又差点跌倒,每次出差错。

九莺莺忍不住看了她几眼,她平时做事细心周到,甚少有这么心不在焉的时候,她不由开口问:“春杏,你怎么了?”

春杏将水盆放到木架上,恹恹地道:“回太子妃,奴婢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才神思不属,奴婢这就好好做事,再不胡思乱想了。”

“什么事能让我们春杏姑娘如此烦恼?可是相中哪家小郎君啦?”九莺莺故意打趣,逗她开心。

“太子妃!”春杏羞红着脸跺了跺脚。

梨白正好走进来,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太子妃,她哪是为了什么小郎君,她是为了以前伺候您的那个春芳烦恼呢。”

九莺莺一愣,“她不是跟着九红豆进了永王府伺候了么,为她烦恼什么?”

梨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她是跟九姨娘去永王府伺候了,她还将永王伺候到床上去了。”

九莺莺怔住。愕然的眨了一下眼睛,“何时的事?”

她万万没想到春芳竟然会跟贺怀瑾凑到一块,忍不住惊讶。

春杏在旁边轻叹一声,回答道:“太子妃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奴婢今日发了月例,便去集市买了二斤红薯糕,奴婢知道春芳在永王府里伺候,永王府现在大门紧闭,不能随便出来买东西,所以奴婢路过永王府的时候,便想分一斤红薯糕给春芳,没想到永王府的下人告诉奴婢,说春芳不肯见奴婢。”

春杏说到这里,神色忍不住有些暗淡和失望,她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奴婢问明原因才知道,春芳攀上高枝,成了永王殿下的妾室,所以她不愿意见奴婢,她觉得奴婢身份低,不屑于跟奴婢来往,让奴婢以后少去找她,免得让别人知道她以前是个丫鬟。”

九莺莺听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她没想到贺怀瑾事到如今还不安分,躲在永王府里关禁闭竟然还能沾花惹草。

她更没想到春芳竟然能做出勾引贺怀瑾的事,她一直知道春芳心思不正,所以才把春芳送到九红豆的身边,却没想到她竟然胆敢跟九红豆抢男人。

她忍不住回忆了一下上辈子春芳在她身边的时候,有没有勾引过贺怀翎。

她当初没有留意过那么多,只记得贺怀翎很讨厌春芳,还提醒过她春芳心术不正,让她小心,不过那个时候,她以为贺怀翎不安好心,在挑拨她们主仆的关系,便没有在意,后来证明贺怀翎是对的,春芳确实心术不正,不安好心的那个人是春芳才对。

如今想来,春芳这辈子很有可能是死性不改,前世她也许也勾引过贺怀翎,只是贺怀翎坐怀不乱罢了。

现在的贺怀翎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对这些往事的真相也不得而知了。

春杏皱着一张脸,失落的道:“太子妃,您说这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前段时间春芳还跟奴婢借钱买胭脂水粉,现在转眼就不认识奴婢了。”

“哎……”她叹息一声:“可能真的是奴婢的身份太低贱,不配跟春芳做朋友,会给她丢脸吧。”

九莺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是她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梨白在旁边附和道:“太子妃说得对,不是你身份低,是她眼界低,所以她小人得志后就翻脸不认人,这样的人不值得交朋友。”

九莺莺轻轻点头,春杏能够早点认识到春芳的真面目是件好事,春芳心思如此不正,春杏若继续一片赤诚的待她,她将来也许会害了春杏。

春杏轻轻点头,她不是傻瓜,春芳既然翻脸不认人,她也没必要硬凑过去,“我明白,我以后不会再去找她了。”

她垂了垂眸,又忍不住有些担心的道:“不过想来春芳在永王府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我去永王府的时候正好听到二小姐……不对,现在应该叫九姨娘了,九姨娘正在她房间里找麻烦,大呼小叫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好像还动了手。”

九莺莺缄默不语,九红豆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饶得了春芳,春芳不但踩着她往上爬,还抢了她的男人,她以前从未受过这份气,现在九莺莺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是怒火中烧,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梨白在旁边好奇道:“春杏,说起来九姨娘可不是个能容人的性子,春芳是如何在她眼皮底下成了永王的小妾?”

九莺莺抬头看春杏,她也有些好奇春芳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瞒天过海,在九红豆的眼皮底下勾引贺怀瑾。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春芳没有跟我提过此事。”春杏想了想说:“过年那段时间我跟春芳见过一面,她跟我借银子买胭脂水粉,还用自己的钱买了两身衣服,我当时以为她是为了过年想打扮得漂亮一些,现在回想起来,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春芳忽然买这些东西,自然是已经开始准备要爬上贺怀瑾的床了。

春杏回忆了片刻,继续道:“那个时候,她除了有些兴奋之外,就没有什么反常之处了……对了,她跟我提过一件事,她说她知道九姨娘的把柄,所以她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把柄?”九莺莺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声。

春杏道:“我那个时候不懂这二者有什么关联,便当她在信口胡诌,如今回忆起来,这件事情可能至关重要,如果我今天没有看错的话,九姨娘面色苍白,脸上带着红印,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奇怪,看样子好像被惩罚过或者被打过一样。”

九莺莺了然,春芳能知道九红豆什么把柄?自然是知道九红豆曾经去宋府找过宋书兰,坏了贺怀瑾的好事。

也许还不止这一件,九红豆和贺怀瑾发生关系那一日,九红豆带去的饭食明显有问题,若她当真在饭菜里下了能诱发人□□的药物,那么春芳一定知情。

如果她将这两件事情告诉贺怀瑾,贺怀瑾知道真相后一定怒不可遏,他会觉得自己被九红豆戏耍了,将他玩弄于股掌。

九红豆先是破坏了他筹谋已久婚事,然后又设圈套嫁给了他,而他因为九红豆的破坏,接连两次在璟帝面前折损形象,再加上梁平的事,他心中一定怒气难平,一改之前对九红豆的怜爱,甚至可能会对九红豆产生厌恶。

春芳揭穿九红豆的事情后,趁着贺怀瑾和九红豆离心,趁机温柔小意的勾引贺怀瑾,说不定贺怀瑾就这么上钩了。

贺怀瑾现在急于想要生下一个孩子,春芳虽然长的一般,但是也有几分姿色,更何况只是一个妾室而已,贺怀瑾将她纳进房也没什么关系。

正好贺怀瑾可以借此报复、羞辱九红豆,贺怀瑾这个人向来锱铢必较,他一定乐意这样做,他觉得自己被九红豆戏耍了,一定会想要将九红豆羞辱回来。

春芳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上位成功,也算有几分胆识。

她如果一旦失败,九红豆一定第一个饶不了她,她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不过现在看来,她赌对了,她从一个伺候九红豆的丫鬟一跃成为跟九红豆平起平坐的妾室,她成功了。

现在永王府里还没有女主人,她们两个平分秋色,说不定最后会是谁上位,贺怀瑾恼怒九红豆,这个火气不一定能消下去,若是春芳越来越得宠,说不定以后还能踩在九红豆的头顶。

梨白忍不住道:“九姨娘身上如果有伤,那一定是永王打的,我猜春芳还不敢对她动这么重的手。”

九莺莺轻轻颔首,春杏既然说九红豆身上有伤,那么可想而知,永王府全府上下敢打九红豆的人,就只有贺怀瑾了。

春芳虽然胆大妄为,但还没有胆子大到敢打九红豆的地步,九红豆除了是贺怀瑾的妾室之外,毕竟还是贺怀瑾的表妹,春芳在确认贺怀瑾对九红豆的态度已经无法挽回之前,一定不敢公然与九红豆为敌。

贺怀瑾会对九红豆动粗并不奇怪,贺怀瑾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后必定愤怒不已,而贺怀瑾纳春芳为妾的事,九红豆一定也是怒不可遏,不会轻易让春芳给贺怀瑾做妾,想来是在永王府里闹得天翻地覆,贺怀瑾当时正在气头上,根本不会允许她肆意妄为,难免想要给她教训,也许是在气头上打了她。

九莺莺不用想也能猜到,九红豆现在一定气极了。

春芳是她以前动辄打骂的丫鬟,现在却跟她平起平坐,她们都是贺怀瑾的妾室,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尊卑之别,这对九红豆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羞辱。

她嫁给贺怀瑾做妾室,本来便觉得委屈,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现在跟一个丫鬟平起平坐,这件事传出去之后,她哪里还有脸见人,光是这份闷气,她就不知道要气多久了。

贺怀瑾如果再偏帮春芳,因为之前的事冷落她,那么她现在想必要苦恼一番,也不知道她要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局,又要怎么挽回贺怀瑾的心。

九莺莺冷笑了一下,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这三个人竟然会像现在这样聚到一起纠缠不清。

这三个人上辈子可都是毒害她的凶手。

九红豆和春芳携手给她下毒,贺怀瑾最后给她送上一杯鸠酒,如果没有他们,她也不会惨死。

九莺莺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眯了一下眼睛,眸光微闪。

现在他们三人齐聚一堂,她倒,他们究竟谁更狠,谁更毒。

第197章 第 197 章

当初九莺莺亲手酿制的那些葡萄酒早就已经酿好了, 酒香甘甜,让人食指大动,可惜九莺莺现在有孕在身, 自然是不能喝的。.kanshshen.

九莺莺打开一个酒坛,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可惜的叹了口气,抬头问贺怀翎:“你可要尝尝?”

贺怀翎正坐在书案前看公文, 闻言抬头道:“我等你能喝了, 再跟你一起喝。”

“嗯。”九莺莺稍微觉得安慰了一些,将酒坛重新封上。

贺怀翎看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公文,走到桌旁, 将一直温着的葡萄汁递给了她, “喝这个吧, 里面加了蜂蜜,温度不凉不热, 现在喝正好。”

九莺莺轻轻点头,拿起汤匙喝了一口, 葡萄汁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 她顿时心情好的笑了起来, 葡萄汁味道酸甜适中, 正合她现在的胃口。

贺怀翎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圆润的耳垂, 含笑揉捏了几下。

九莺莺的耳垂饱满圆润,像晶莹的珍珠一样,摸起来手感极佳。

如果是平时九莺莺早将他的手拍开了, 现在九莺莺忙着喝葡萄汁,才任由他揉来揉去,捏来捏去。

贺怀翎揉捏了几下,终于觉得过瘾了,才道:“莺莺,我今日正好有时间,好久没陪你出去玩了,你想不想出宫去?”

九莺莺眼睛一亮,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语气激动的问:“我能出去吗?”

她之前一直担心有人会搞事情,所以最近一直没有出门,她整日躲在这东宫里看话本,无所事事,早就有些无聊,想出去走一走了。

贺怀翎看了一眼旁边堆积的几本话本,心里一紧,像是担心九莺莺会反悔一样,赶紧点了点头,“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而且了,让你生产之前多走动一下,这样生子的时候能容易一些。”

桌上那些话本堆积在一起,书名十分的触目惊心,他忍不住心有余悸。

《锦鲤小娘子之子嗣的养成》、《如何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孩子》、《后宫荣华路:我的孩子能发家致富》、《夫君不可靠,孩子第一位》……

桌上摆放的!都是九莺莺最近常看的话本,贺怀翎每次看到都觉得眼睛疼。

自从九莺莺怀孕之后,京城里关于孕子的话本层出不穷,这些写话本的书生们虽然不知道太子妃也在看他们的话本,但是京城里最近常谈的热门话题就是太子妃肚子里的皇孙,所以他们的话本自然要紧跟潮流,写的故事主题基本都围绕着孕子。

这些话本里,有教如何在宫斗中平安生下孩子的、也有教生下孩子之后该如何教养的,甚至还有说孩子生下来之后,夫君什么的都要靠边站,反正已经有孩子了,那么夫君就该用完就扔。

贺怀翎每每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头疼,他随手拿起其中一本话本看了一眼,书名依旧让他眼睛疼的厉害——《萌娃五岁半:亲爹跑了!》

“……”贺怀翎默默放下手里的话本,伸手按了按眉心。

写话本就写话本,怎么还挑拨离间呢!亲爹怎么就跑了!夫君怎么就不可靠了!

他这两日越看这些话本越心惊,就怕九莺莺真的信以为真,有子万事足,将他‘用完就扔’。

他深深的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偏偏又不忍心阻止九莺莺看这些话本,九莺莺现在不能轻易出去走动,待在东宫里无聊,全靠这些话本解闷,他不能剥夺九莺莺的喜好。

既然不能阻止,就只能想办法转移注意力,贺怀翎觉得趁今天有一点空闲时间,该带九莺莺出去走一走。

九莺莺知道能出宫去玩,忍不住兴奋起来,她三两口喝完白瓷碗里的葡萄汁,就连忙站起身去找衣裙穿。

她许久未出去,想要换一身漂亮的衣裙穿,她找了一会儿,忍不住有些失望,她现在肚子圆圆的,以前那些漂亮衣裳都不能穿了,只能找件宽松的裙子穿。

贺怀翎见她看着那些衣裳一脸失望,整个人都恹恹的,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再坚持一个月,孩子出生后,我让丝织坊给你准备几百套漂亮的裙子,让你每日换着穿。”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用那么多,不然别人会说你奢靡,宠妻无度。”

贺怀翎耳鬓厮磨的抱着她,声音含笑道:“我宠自己的娘子,是天经地义,看谁敢胡言乱语。”

九莺莺忍不住莞尔,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小家伙就快出来了,我有些紧张。”

算算日子,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贺怀翎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肚子,感觉孩子在里面轻轻踹了一脚,忍不住笑道:“这小家伙倒是个活泼性子,最近越来越爱动了。”

“嗯。”九莺莺笑道:“小家伙长大后估计不好管。”

“有我们两个一起管教,一定能教好。”贺怀翎安抚的摸了摸九莺莺的肚子,小家伙终于老实下来,没有再动了,他笑了笑,轻声说:“莺莺,别紧张,一切都会平安顺利的。”

“嗯,希望一切平安顺利。”

她声音轻柔,眉心微蹙,其实她没有说,她最近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总觉得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莫名的有些焦躁,不过她怕贺怀翎会担心,就没有跟贺怀翎说过。

贺怀翎撇了一眼桌上的话本,趁机道:“莺莺,你放心,孩子不但会平安顺利的出生,我也一定会一直陪在你们身边好好照顾你们,一辈子不离不弃,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在一起。”

萌娃五岁半的时候,亲爹一定不会跑!

九莺莺不由莞尔,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让贺怀翎给她挑了一条裙子,换上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跟贺怀翎一起出了东宫。

她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久违的街道,忍不住有些兴奋,一直趴在窗户上张望着。

冬雪逐渐消融,渐渐又快到了草长莺飞的好时机,集市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九莺莺一路从街头看到街尾,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贺怀翎问:“莺莺,你想去哪儿?”

他们出来之后,还没有想好目的地。

九莺莺闻言看了一眼路边的茶寮,有些蠢蠢欲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柳絮如说过,让她孕期尽量别饮茶,那么茶寮自然是不能去的。

“我想想……”

难得出来一次,九莺莺想去个热闹的地方,她抬头朝路边的商铺依次看了过去,纠结的皱了皱眉,有些犹豫不决。

马车不断向前,她看得眼花缭乱,既想去书斋买些新话本,又想去果子铺买些零嘴,看到胭脂铺也想进去买两盒胭脂,实在是难以抉择。

直到走到惜意楼前,九莺莺才眼前一亮,连忙指着那处亭台楼阁道:“我们去听戏吧。”

惜意楼是京城里最大的戏楼,平日最是热闹,九莺莺许久未曾听过戏,也正好想去人多的地方,惜意楼正是合适,惜意楼里环境清幽,虽然热闹,里面的看客却并不复杂,只有常客才能进去,不会混入闲杂人等。

贺怀翎自然欣然同意,让马车停下,扶着她走了下去。

九莺莺貌美,又怀有身孕,容易引人注意,她便一路低着头躲在贺怀翎身后,任由贺怀翎牵着她的手去了二楼,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好。

护卫们在他们周围的桌子旁坐下,围着他们坐了一圈,严防死守,眼神紧迫的盯着四周,一只苍蝇也别想轻易飞过来。

九莺莺坐稳之后,这才抬头朝楼下的戏台看了过去。

惜意楼里装饰的精致华美,一眼望去流光溢彩,充满了诗情画意,楼里的过道上还摆放着许多鲜花,花香四溢,清幽雅致,就连九莺莺坐的这张桌子也雕刻精美,桌子四周由巧匠雕刻了各种脸谱图案,氛围浓厚。

楼里座无虚席,人言鼎沸,戏台上紧锣密鼓地唱着戏,曲调悦耳,戏台下小二送茶送糕点忙得不亦乐乎,大家说说笑笑,轻松自在。

九莺莺见此情形,一扫连日来的苦闷,也轻松自在起来,眼睛晶亮的看着戏台,跟着轻轻哼唱了几句,心情极为愉悦。

贺怀翎见她兴致如此之好,不由笑了笑,觉得此次不虚此行,总算没有白出来。

小二看到他们周围护卫的架势,便知道他们定然是大人物,他神色恭敬的上前,小心翼翼的问:“二位客官可要茶点?”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不少,但是有这样大排场的却很少见,他看着贺怀翎凛冽的面容,忍不住紧张的咽口水。

贺怀翎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他,沉声道:“不用,别让人过来打扰我们即可。”

他们现在出门在外,九莺莺又怀有身孕,自然要多加小心,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九莺莺虽然想尝尝外面的新鲜东西,但是也只能忍了。

小二捧着银元宝眼睛都亮了,他连忙躬身谢了几句,听从命令,眉眼喜笑的退了下去,得人钱财□□,他很有眼色的在周围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过来。

春杏将从东宫里带出来糕点摆到桌子上,又拿出一些干果零嘴,放到贺怀翎和九莺莺面前的桌上。

梨白拿着银针将所有食物全都试了一遍之后,才放心的退到一旁。

这几个月来,东宫上下全都格外小心,九莺莺的衣食住行都不假人手,就算有人想要心怀不轨,也无从下手,根本没有可乘之机,大家严防死守,只等着九莺莺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

第198章 第 198 章

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悲凉之词, 九莺莺坐在台下听得入神,眼眶渐渐红了起来。.hom

“复见君王已隔世,一别音容两参差, 霓裳之舞未终始,仙境续缘寄心知……”

九莺莺听到这里,忍不住转头凉凉的看了贺怀翎一眼。

贺怀翎一愣:“……”我不是。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九莺莺听到‘此恨绵绵无绝期’,拿起绣帕擦了擦眼角,抬眸瞪了贺怀翎一眼,倔强的轻哼了一声。

贺怀翎喝茶的动作顿住,“……孩子五岁半的时候, 我一定陪在你们身旁, 我也绝对不会像戏曲中那皇帝一样寡情薄幸。”

话本害人, 戏曲也害人。

九莺莺闻言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怒了, 她红着眼眶道:“孩子十五岁半、二十五岁半的时候呢?你想跑去哪?”

“……”贺怀翎赶紧从善如流的给九莺莺倒了一杯温水,声音温和的说:“我哪也不跑, 我一定都在, 等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九莺莺轻哼一声, 这还差不多。

她看了一眼台上低声啜泣的女子,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的道:“反正皇家男人多薄幸, 特别是帝王,最是无情帝王心,古来有之。”

贺怀翎赶紧否认, “我跟他们不一样。”

九莺莺未置可否的觑了他一眼。

贺怀翎:“……”早知道刚才就不让戏台唱这出戏了。

他应该让戏台唱一出喜庆的戏曲,最好是男子对女子忠贞不二,矢志不渝,两人白头偕老那种结局的戏曲。

大家都说怀孕的人情绪不稳,易怒易哭,他以前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必须要小心为上。

台上一曲终了,曲乐声都停了下来,没有那哀伤之调传过来影响九莺莺的情绪以后,九莺莺的脸色稍微缓了缓,至少没有刚才那么愤愤不平。

她抓起旁边贺怀翎给她剥的榛子吃了两个,看贺怀翎稍微顺眼着一些。

她撇嘴道:“你虽然也是皇室的人,但是至少比你那个皇弟好一些,贺怀瑾前脚娶了九红豆,后脚就跟春芳搞到一块,真真是无耻。”

她看了台上寡情薄幸的男人,忍不住想起贺怀瑾这个负心汉。

现在京城里关于贺怀瑾的流言蜚语绵绵不绝,他已经是话本里的反面人物,喜欢利用女人又辜负女人的一片深情,是渣男的代表,就连宋书兰也数次向九莺莺倾诉此事,表示自己当真是幸运,否则真是落入火坑,求救无门了。

贺怀瑾在民间那点威望,现在是一点也不剩了,京城里的贵女们纷纷对其避之不及,谁都不想嫁给他为妻。

璟帝前几日本来看中一名贵女,想给贺怀瑾提这门亲事,可是那贵女听说璟帝有这个打算,吓得赶紧以生病为名,出京城去养病了,听说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璟帝只得作罢,没好气的又将贺怀瑾叫到宫中去训斥了一顿。

贺怀翎听到九莺莺骂贺怀瑾,当然不会反驳,立即附和道:“对,他最无耻。”

他赶紧祸水东引道:“我听父皇说春芳已经怀孕了。”

九莺莺一愣,注意力果然被引走了,不再纠结帝王无情的事,而是询问道:“这么快?”

春芳才成为妾室几个月,竟然这么快就怀孕了,她不由有些惊讶,看来贺怀瑾果真冷落九红豆,经常出入春芳的房里。

“嗯。”贺怀翎点了下头,“春芳能言会道,会讨贺怀瑾欢心,现在贺怀瑾宠爱春芳,冷落九红豆,在知道春芳怀孕的事情之后,贺怀瑾对她更加宠爱,还对外放话,只要春芳能生下儿子,他就将春芳抬做侧室。”

九莺莺听到这里,即使讨厌九红豆,也忍不住想唾骂贺怀瑾一句了。

九红豆一家这些年来为贺怀瑾付出这么多,秦氏到现在还关在大牢里,贺怀瑾竟然一点旧情也不顾,就这样翻脸不认人,九红豆怎么说也是他的表妹,他如此做法属实是过分。

不过,他们两个谁也别说谁,九红豆当初为了嫁给他,也毫不犹豫的设计了他,没有顾及他半分,现在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彼此算计,凡事都以自己的利益为先罢了。

九莺莺只是没想到,以九红豆的心机竟然斗不过春芳,春芳现在不但在永王府里站稳了脚跟,还讨得贺怀瑾的欢心,反而是九红豆越来越被贺怀瑾厌恶。

九红豆当初装柔弱、装可怜那几分手段,都被春芳学得一干二净,她当初没控制住怒火打骂春芳,现在在贺怀瑾的眼睛里,春芳反而成了那个备受欺凌的小可怜,她跟从前的自己位置倒换,成了那个强势的人。

当初她到处装柔弱,九莺莺吃了不少亏,现在吃亏的那个人轮到她了,其中滋味只能她自己品尝。

如果春芳以后做了侧室,九红豆却依旧是妾室,那九红豆估计能活活气死,让她以后每日给春芳端茶问候,比杀了她更令她难受。

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悔不当初,后悔嫁给贺怀瑾,毕竟,她就算嫁给梁平,应该也会比现在要幸福,至少会比现在活得有尊严……

九莺莺想得正入神,贺怀翎又往她面前的盘子里放了一个剥好的松子仁,果仁碰到白瓷盘子上,叮咛响了一声。

九莺莺回过神来,抬眸看向贺怀翎,不满的瘪了瘪嘴,声音有些撒娇的说:“我想吃葡萄,你不要一直给我剥果仁,了,怀孕的时候多吃些葡萄,将来孩子的眼睛会长得特别大,像葡萄一样黝黑水灵。”

虽然她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柳絮如为了让她多吃点东西在哄骗她,但是她觉得以防万一,吃了总比没吃好。

贺怀翎听到这个说法,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你也要多吃点果仁,怀孕的时候多吃点果仁,孩子将来肌肤白皙。”

贺怀翎也不知道柳絮如从哪听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不由笑了笑:

九莺莺想了想,觉得贺怀翎说得也对,如果是男孩,长得黑点就黑点了,但如果是女孩,大眼睛配着黝黑的皮肤,她担心女儿将来会埋怨她。

她这么想着,赶紧抓起盘子里的果仁,小口的吃了起来,嚼得嘎嘣响。

贺怀翎微微一笑,继续剥手里的坚果,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九莺莺吃了两个果仁,嚼得唇齿留香,摸了摸肚子问:“你希望小家伙是儿子还是女儿?”

孩子就快出生了,九莺莺心里忍不住开始期待孩子的出生,也有些好奇是男孩还是女孩。

宋书兰前几日亲手做了几件小孩子的衣服送过来,针法精细,图案漂亮,只是因为不知道九莺莺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她只能挑了些浅色的布料,把男孩和女孩的衣服都做了几件。

九莺莺也迫不及待的给孩子准备了几身衣服,也是男孩、女孩的衣服都有,看起来特别可爱。

贺怀翎微笑道:“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只要是他和九莺莺的孩子,他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这几个月来,他的期待一点也不比九莺莺少,他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孩子出生后的模样,只要孩子平安健康,是男孩或者是女孩都不重要。

九莺莺对这个答案甚是满意,她也一样,无论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一样疼爱和期待。

贺怀翎想了想,忍不住微笑道:“如果是女儿,我们就让她跟着小姨母学点武功防身,省得将来她被欺负。”

九莺莺点点头,没有反对,“如果是儿子,也要让他学武,大男人顶天立地,他可不能只知道躲在别人后面逃窜。那岂不丢人?”

“儿子的话,别跟小姨母学,就让他跟我学,我的武功更适合男人练,当然,跟岳父学也行。”贺怀翎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不定过几年连阿玉也能教他了。”

九莺莺想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不觉九玉也长大了,无论她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肚子,温柔的笑了笑。

她现在才知道,等待一个小生命的诞生是这样的忐忑和欣喜,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她和贺怀翎都是第一次经历,不知道她的父母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期待着她的诞生。

她想起父亲,忍不住看了一眼边关的方向道:“也不知道祖母和阿玉现在在边关做什么。”

贺怀翎知道她是想念他们了,柔声安慰她,“莺莺,等你将孩子生下来,把身体养好后,如果有时间,我们也去边关看看岳父。”

九莺莺眼睛一亮,惊喜的看向他,“当真?”

“当真。”贺怀翎微微颔首,勾唇道:“到时候我们顺便去犒赏三军,再带些军粮过去,边关将士劳苦功高,不能苦了他们。”

“好,到时候我们给父亲一个惊喜,他老人家一定开心。”九莺莺忍不住心生向往,开始期待起来,笑盈盈的道:“等去了边关之后,你带我去看看你当初住的地方,还有你在那里认识的将领们,我都想看一看。”

她对贺怀翎在边关领兵作战那段日子充满了好奇。

贺怀翎在那里不是金尊玉贵的太子,而是有血有肉的少年将领,她没看有过那样贺怀翎,那是人人口中称颂的少年将军,她见过贺怀翎意气风发凯旋的模样,却没见过他在边关驰骋沙场的样子,她想在那里找到那个张狂少将军的痕迹。

“嗯。”贺怀翎也有些怀念,道:“到时候我带你将我走过的路都走一遍,我们一边走,我一边跟你讲以前在边关发生的故事。”

“嗯!”九莺莺使劲点了点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199章 第 199 章

乌云蔽月, 狂风骤起,九莺莺在贺怀翎怀里睡得香甜,外面的风却不断的拍打着门窗, 冷冷的席卷着地上的落叶。.zhongqien.

拍打门窗的声音倏然变大,外面传来陆成风焦急的声音,“太子殿下,宫里急召, 请您入宫。”

九莺莺和贺怀翎轻轻动了两下, 骤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贺怀翎飞快的翻身下地,将床幔遮上,挡住里面的九莺莺,披了件衣服走过去打开门,沉声问:“何事?可是父皇身体出了问题?”

如果不是大事, 不会如此深夜急召, 贺怀翎第一反应是璟帝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所以才这么急着叫他进宫。

九莺莺从床上坐起来,隔着床幔, 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突然吵醒的缘故, 她的心脏跳的很快。

她伸手抱着双膝, 手不自觉攥紧衣襟, 多日来的紧张和不安在这一刻被扩大无数倍。

她屏住呼吸,仔细的聆听着他们的对话, 外面的冷风呼呼的吹响,夹杂着她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一声比一声强劲。

陆成风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殿下, 不是陛下的身体有事……好像是陛下连夜接到了边关的快报……”

陆成风声音忽然一滞,可能是得了贺怀翎的吩咐,声音刻意压低了几分,然后才继续说着什么,外面的风声太大,九莺莺听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九莺莺听到外面的房门重新合上,风声被阻隔在外,屋内再次恢复了宁静。

贺怀翎走回来,将床幔掀开,见她坐在那里,黑沉的面色缓了缓,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轻声道:“莺莺,宫里有事,我需要进宫一趟,你再睡一会儿,天亮了我就回来。”

九莺莺目光紧迫的盯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贺怀翎轻轻蹙眉,犹豫了一会儿,声音温柔的道:“莺莺,我现在也不是太清楚具体情况,等我弄清楚再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九莺莺拧眉,张了张嘴,看到他深锁的眉心,终究没有说什么。

贺怀翎扶着她躺回去,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离天亮还有很久,你再睡一会儿。”

九莺莺知道他不想让自己担心,犹豫片刻,轻轻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贺怀翎给她盖了盖被子,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才大步离去,脚步匆匆。

九莺莺听到关门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重新坐了起来,她微微拧眉,神色不安。

她刚才好像听到了‘边关’两个字,她怀疑是边关出了事。

她独自坐了一会儿,睡意全无,她踩着鞋走下地,借着窗外的月色点燃屋内的油灯,挺着肚子不安的在原地走了两圈。

屋内灯火通明,屋外寒风阵阵,她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跳动着。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她看着外面的月亮从高处一点一点落下,也听着呼啸的冷风从嘶鸣到寂静,贺怀翎一直都没有回来。

待天将明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九玉亲手写的密信被快马加鞭的连夜送了过来,梨白亲自交到了她的手上。

九莺莺接到信后,迫不及待的将信件拆开,手指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她直觉的知道应该是父亲出了什么事。

“阿姐……敌军深夜突然来犯,我军措手不及,父亲紧急带兵出征,敌军借此机会引父亲入阵,将父亲围困在山谷里,敌军阵法诡秘,父亲根本无法破阵,现已两日,生死未卜,边关大军群龙无首,对那阵法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营救父亲,他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徘徊在山谷之外,我和祖母惴惴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写信向你求助……”

九莺莺面上血色褪去,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信纸从她手里跌落,九玉的字迹在白纸上显得苍白而无力。

九毅行戍守边关多年,他们作为将军的家人,不是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九毅行这些年来受过伤、败过阵,也曾多次陷于险境,却没有一次是如此凶险,到了生死未卜的地步。

她的一颗心不断下沉,她现在怀有身孕,若不是已经到了别无他法的地步,祖母和九玉定然不会写信给她,可见事态紧急,边关凶险。

梨白见她面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焦急的端着一杯茶递给她,宽慰道:“太子妃,您别急,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九莺莺摆了摆手,她现在一滴水也喝不下去。

敌军引父亲入阵,明显是有备而来,将士们的身上虽然带着干粮,但是也不知能坚持几日,她现在甚至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喝上水,自己又是如何喝得下去。

那山谷地势险要,迷雾重重,敌军环绕在周围,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如果想要将他们救出来,必定凶险万分。

梨白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急道:“太子妃,您先别慌,您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您千万不能急坏了身体,有什么事等太子回来再说,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九莺莺闭了闭眼睛,轻轻点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镇定下来,她不能慌乱。

她如果在这个时候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但于事无补,还只会给大家添乱。

朝廷既然已经接到了消息,就一定会想办法前去营救,更何况有贺怀翎在,他一定会想办法救父亲。

梨白见她听进去劝,赶紧端起温水喂她喝了两口,东宫里的众人逐渐亮起了灯,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同样感到了不安,春杏知道消息之后就一直站在东宫门口张望,等待着消息传来。

九莺莺茫然无助坐在桌前,看着外面亮起的天色,既害怕又茫然,她现在远在京城,跟边关相隔甚远,远水解不了近火,她不知道父亲还能坚持多久。

她只能暂时按捺住心里的急切,等待贺怀翎回来,看朝廷有什么决策。

每一刻钟好像都特别的难捱,她第一次知道时间能如此漫长。

太阳终于冲破黑暗,照耀大地的时候,贺怀翎终于快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九莺莺苍白着一张脸坐在桌前,神色一震,连忙快步走过去,担心的问:“莺莺,你没事吧?”

九莺莺看到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抓住他的手,急道:“父亲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办法将他救出来?”

贺怀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掉落的信纸,心中明白九莺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便没有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而是直接道:“你别担心,岳父暂时没有危险,只是他和士兵们都被围困在山谷里出不来。”

他扶稳九莺莺道:“那山谷地势凶险,易守难攻,岳父虽然被困在里面,但也占据了地利,敌军没办法冲进去杀他们,只能守在外面,敌军这样做应该是算到他们无法破阵,只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九莺莺抓着他的衣袖,神色慌乱的道:“那该怎么办?”

“敌军既然不敢轻易进去,他们身上的粮食应该还能够再坚持几日,只要救援的人马能够在他们的粮草用尽之前,快速的将他们解救出来,他们就能平安无事。”

九莺莺没有安下心,反而急了起来,“若是容易救援,边关剩下的人马早就进去救了,必定是那山谷和阵法有古怪,他们不敢轻易进去,如果没办法破阵,救援的人马就算到了,也只是一起被被困进去,根本没办法把人救出来。”

贺怀翎神色凝重,“你说的对,现在首要前提是破阵,破阵之后才能将大家救出来,不然于事无补,就算进去了也只会全军覆没,如今时间紧迫,必须要快些找到破阵的办法。”

九莺莺焦急的在原地走了两圈,“现在朝中无人,副将们都跟父亲一起被困在里面,他们都束手无策,破不了这个阵法,朝中哪里还有人可用?”

九毅行是镇国大将军,连他都破不了的阵法,京城里有几个武将能够做到?更何况这个武将还必须了解边关的情况和地势,才能想办法破阵,现在去哪里找这样一个人!

她这些年听九毅行提起过边关的情况,对那里多少了解一些,她知道边关的地势跟普通的地势不同,那里山谷、河川、悬崖甚多,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危险,不了解那里情况的人在那里根本寸步难行,不是派谁去都能随便指挥作战的。

她急道:“前去营救的人必须要了解边关情况,也要了解那里复杂的地形,还要有跟敌军作战的经验,现在在朝廷中哪里还有这样的人……”

九莺莺声音猛的一滞,她顿住脚步,像预料到什么一样,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抬头看向了贺怀翎。

贺怀翎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莺莺,我已经跟父皇请旨,亲自去边关领兵营救岳父。”

九莺莺心脏猛的一缩,水色瞬间在眼睛里蔓延开。

贺怀翎无疑是现在最合适的人选,他在边关待过几年,对那里了如指掌,他还打败过敌军,英勇无畏,敌军到现在听到他的名字还会心惊胆战。

现在九毅行被围困在山谷里,我方军心乱成一团,敌方士气大振,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贺怀翎亲自前去边关才能稳定军心,更何况他还是太子,他如果前去坐镇,必能鼓舞士气,扳回一局。

九莺莺清楚明白,心却乱成了一团。

她目光紧紧的看着贺怀翎,眼泪要落不落的坠在眼眶里,轻轻颤动。

第200章 第 200 章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颤动的眸子, 心疼的将她拥进怀里,沉声道:“莺莺, 现在边关群龙无首,形势变幻莫测,我必须亲自出征。.mengyanshom”

九莺莺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她低低的呜咽了一声,靠在贺怀翎的怀里,抓住了他的衣襟。

道理她都明白,可是她的父亲现在生死未卜, 夫君又要远赴战场,她自己这个月可能就要临盆, 她忍不住心慌意乱。

贺怀翎尽力安慰道:“你别担心, 我一定会把岳父救回来。”

“我也想去……”九莺莺这句话刚说出来就咽了回去。

她现在怀有身孕,边关路远, 她如果跟去只能添麻烦, 会拖累整个部队的进程,也会耽误贺怀翎救父亲的时间。

她不能去, 再急也不能去。

她收了声, 咬紧下唇, 将所有的担忧都咽了回去。

贺怀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心疼的将她抱紧了一些, 低声安慰道:“莺莺, 我知道你担心岳父,也担心我, 别怕,我会将岳父平安带回来,你留在京城等我们回来团聚。”

九莺莺放开他, 抬袖擦了一下眼泪,轻轻点头,抬头看着他道:“我在京城等你们回来。”

她相信贺怀翎,也相信九毅行,他们作战经验丰富,如今联手,必定能战无不克。

“嗯。”贺怀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她,“我留了两支队伍在京城,他们会听从你的调动,如果京城发生什么事,他们会誓死保护你。”

“有小姨母在,不会有事的。”九莺莺紧张道:“你把所有人都带去边关吧,多一个人,你就少一分危险。”

贺怀翎留下的人一定都是他的亲信,这些亲信跟他默契十足,是值得他信任的人,如果他将这些人带到战场上,必定一个顶十个,九莺莺不想让他将这些人留下,战场上才是真正的凶险之地,她只希望他能平安。

“没事。”贺怀翎坚持,将令牌塞进她的手里,“我带去的人已经够用了,只有你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在前方作战,所以这些人必须留下。”

九莺莺见他坚持,只得点了点头,攥紧了手里的令牌。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拖累贺怀翎,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贺怀翎抿了一下唇,“现在立刻就要整军,一个时辰后出发。”

九莺莺一愣,眼睛再次酸涩起来,她知道贺怀翎越早出发,救出父亲的机会就越大,所以即使她万般不舍,她也不能开口挽留,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不舍,耽误正事。

她努力将泪水忍了回去,声音微微哽咽道:“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贺怀翎拉住她,“不需要带太多东西,让宫女收拾就可以了,你昨夜担心这么久,没有好好休息,现在去休息一会儿。”

九莺莺轻轻摇头,低声说:“我想亲自给你收拾行李,你别阻止我。”

这是她第一次送贺怀翎去战场,她想亲自给贺怀翎收拾行李,她现在如果不让自己忙起来,只会更慌乱紧张。

贺怀翎张了张嘴,看她难过,眼里都是摇摇欲坠的泪水,终究闭上嘴,没有再阻止她。

他只是让春杏和梨白在旁边看着九莺莺,千万别让她累到或者受伤,重活累活都别让她干。

春杏和梨白连忙答应下来,紧张的围着九莺莺转,一起忙前忙后。

他还要去整军,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他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九莺莺,才急匆匆的走了出去,这次情况紧急,行事匆忙,他们没有太多时间耽误。

……

九莺莺站在城门口,远远地看着穿着一身银色戎装的贺怀翎,微微恍惚。

她曾无数次在这里送她的父亲出征,没想到如今竟然也要在这里送她的夫君出征。

贺怀翎一身铠甲,坐在高马之上,威风凛然,很多百姓接到消息后都自动前来送别,心系镇国将军,也一睹太子的风采。

柳絮如扶着九莺莺站在路旁,她眉头紧锁,担心的看着贺怀翎,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此战贺怀翎若是胜了,在百姓中的声望必定从此无人可挡,此战若是失败了,在璟帝病重的这个危机关头,必定会落人口实。

不过柳絮如明白,现在情况危急,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贺怀翎和九毅行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号角吹响,大军起行,璟帝亲自来到城门之上,目送贺怀翎出征。

以前贺怀翎每次战胜归来,他都是既开心又不安妒忌,心情复杂,从没有好好的替贺怀翎庆祝过。

这一次他已经行将就木,他颤颤巍巍的站在城楼门上,看着被百姓围在中间的儿子,只觉欣慰。

他想再一次看到儿子战胜归来,这一次他不会再妒忌,也不会再防备,他可以忘掉自己身为皇帝的身份,只作为一位父亲为自己的儿子欢呼和庆幸。

贺怀翎回头朝璟帝看了一眼,璟帝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驾!”贺怀翎勒紧缰绳,向前行去。

璟帝的手抓着城墙上的石砖,看着贺怀翎的背影,目光苍老而执着。

他一定会坚持到儿子平安归来,亲眼看着皇孙出生,然后将这大好河山交到儿子的手上,将这江山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百姓们看着出发的大军不断的欢呼,他们期盼他们的太子和将军能大胜敌军,一起平安归来。

九莺莺看着行在最前方的贺怀翎,无法抑制的红了眼眶,泪水如珠坠落。

贺怀翎一马当先,飞快的打马而来,他在九莺莺面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当着众多百姓的面将九莺莺抱进怀里。

贺怀翎抱着九莺莺沉声道:“莺莺,我会速战速决,尽量在你临盆前回京,陪着你,亲眼看着孩子出生。”

“嗯……”九莺莺抱住他,声音里还带着鼻音,“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孩子在这里等你回来。”

贺怀翎轻轻颔首,看向旁边柳絮如,道:“小姨母,帮我照顾好莺莺。”

柳絮如爽快拍了拍胸膛,保证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莺莺有事的。”

她想了想,叮嘱道:“你自己在战场上也万事小心,我总觉得敌军这次行事有些古怪,他们这几年明明很安分,至少表现的没有作战的迹象,现在忽然闹出如此动静,还故意将九将军围困在山谷里,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你去了战场,千万要万事小心,不可轻敌,一切以安全为上。”

“嗯,小姨母,我知道了。”贺怀翎郑重的点了点头。

柳絮如说的没错,他其实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但是事出突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细想,只能先去边关,再观察敌军的情况,全力应对。

九莺莺靠在贺怀翎,不放心的叮嘱道:“万不可冲动行事,记得我和孩子还在等你回来。”

“好。”贺怀翎使劲抱了一下九莺莺,才将她放开。

他看着被流满面的九莺莺,动作温柔的给她拭去脸上滚落的泪。

九莺莺含泪看着他道:“等你回来给孩子取名。”

“好,我会给孩子想好名字。”贺怀翎明白她只是想让自己平安归来。

他恋恋不舍的摸了摸九莺莺的头发,抬起胳膊用披风遮住众人的视线,低头在九莺莺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含情,贺怀翎后退一步,在九莺莺的注视下一步步后退,翻身上马。

他勒住缰绳,回头深深看了九莺莺一眼,不舍得离开。

九莺莺含泪挥了挥手,对他露出一抹浅笑。

贺怀翎目光深了深扬起马鞭,带领大军绝尘而去,烟尘四起,他头上的红色盔缨随风飘扬,在阳光下极为耀眼。

九莺莺一直目送着他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放下一直扬起的手。

她回头,发现百姓们都注视着她,看到她看向他们,他们全都对她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太子妃,太子和将军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太子妃,您别担心!我们全都期待着您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生,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们和您一起等他们回来,您若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地方,只管吩咐我们一声,我们都可以替您办。”

“您的父亲和夫君都是英雄,他们在为我们这些老百姓作战,您身为他们的家人,支持他们上边关,也是英雄!我们同样敬佩您!”

……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大家纷纷跟着开口喊了起来。

九莺莺眼眶忍不住湿润,心中酸涩,她还记得前世大家在这里唾弃她的模样,没想到如今她成为了被称颂的那一个。

她听着大家的欢呼声和鼓励声,轻轻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了信心,她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跟前世不一样了,她的夫君和父亲一定都会平安归来。

她有信心,她重生之后,已经一步一步改变了大家的命运,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她对着众人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抬起拳头,大声道:“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

……

众人不自觉跟着喊了起来,一声又一声,璟帝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九莺莺目光欣慰。

百姓们的声音铿锵有力,声势浩大,就连往前行去的将士们亦能听到。

众将听到百姓的呼喊声,目光都变得凌厉起来,他们的步伐也越发的坚毅,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前行去。

阳光照在银色的铠甲上,贺怀翎周身气势凛然,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声音,浅浅地勾了勾唇角,伸手摸了一下九莺莺刚才偷偷塞进他怀里的海棠花香囊,他扬起马鞭,目光变得锐利,驾马一路绝尘而去。

第201章 第 201 章

九莺莺在东宫里焦急忐忑的等着几日, 第五日的时候,边关终于传来急报, 贺怀翎已经成功将九毅行救了出来。.zhongqien.

急报中说九毅行只是受了轻伤,并不严重,但是多日来缺水缺粮,导致身体虚弱,所以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九莺莺听到这个消息后,一颗心可算放回了肚子里,她多日来惴惴不安, 吃不下睡不着,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些天整个京城气氛都有些紧张, 大家知道九毅行被成功救出来之后,才终于放心, 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贺怀翎怕九莺莺担心, 还在百忙之中亲手给她写了一封信,夹在急报里一起送了过来。

他在信中说, 他自己没有受伤, 九毅行也没有大碍, 只是他暂时不能回朝,敌军屡次来犯, 我军的阵法屡次被破, 而敌军阵法越来越古怪,那些阵法像是针对我军的阵法一样, 对我军了如指掌。

他现在也有些焦头烂额,边关形势危急,他必须继续在那里领军作战一段时间, 暂时无法回来,直到找到解决之法,才能破了此刻的难题。

但是他在信里再次保证,等九莺莺快要临盆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陪在她和孩子身边。

九莺莺将信件看完之后,虽然还是忍不住担心,为边关的战况忧愁,但是她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贺怀翎和九毅行现在都平安无事,她看着食物也不那么难以下咽了。

她这些天来一直寝食难安,接到信后,终于好好吃了一顿饭,她知道自己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孩子平安生下,剩下的事情都可以慢慢解决。

这天夜里,她总算睡了一个好觉,睡梦中再也不是那些血腥的场面和惊恐的噩梦。

她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却突然被吵醒,她倏然睁开眼睛,听着熟悉的拍门声,不由心头一震,一下子坐了起来。

“太子妃。”梨白柔柔的唤了一声,九莺莺稍觉安心。

她最近快生了,梨白和春杏每天轮流睡在外间,今天正好轮到梨白。

“是谁?”九莺莺听着不断加剧的敲门声,连忙对外喊了一声。

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蒙亮了,九莺莺抬头望去,隐约能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太子妃,是我!”

陆成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声调急迫。

九莺莺愣了一下,陆成风不是跟贺怀翎去边关了吗?

梨白连忙下地,伺候着九莺莺披了件衣服,然后赶紧走过去打开门。

陆成风一袭黑衣,闪身走进来,看到九莺莺就急忙拱手道:“太子妃,京城有变,您快准备一下,臣马上送您出城。”

九莺莺一愣,面容严肃起来,“你怎么会在京城里?究竟怎么回事?”

“太子吩咐臣留下的,他担心他离开京城后,京城里会有人趁机捣乱,所以他让臣留下来,在暗中保护您,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真的被太子料对了,只是状况比我们想象的严重,我们只能赶紧逃出京城。”

九莺莺轻轻点头,贺怀翎离开的匆忙,竟然是放心不下,才会让陆成风留下。

她看着陆成风,面色凝重的问:“现在发生了何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梨白一眼,梨白立即会意,连忙开始准备,她先去唤醒了隔壁的春杏,然后让春杏去通知柳絮如,自己开始给九莺莺收拾东西。

陆成风办事稳妥,他既然说现在只能快点逃出京城,那么按他说的做准没错。

陆成风回道:“臣近两日发现京城里莫名多了生面孔,臣觉得有些奇怪,便密切留意起来,加派了很多人手守在宫门附近,今夜突然有大批官兵涌进京城,臣在楼上望去,那些在深夜里举着火把的官兵像长龙一样,可见这些官兵绝对不在少数,他们直奔皇宫,现在已经快要将皇宫围住了。”

九莺莺面色猛地一变,“皇宫被围了?那父皇岂不是很危险?”

璟帝现在身体抱恙,如果皇宫被控制住,那么他没有丝毫准备,定要受制于人,恐怕会有危险。

“嗯。”陆成风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臣刚才试过想要进宫救陛下,但是我们的人太少了,宋明朗现在不在京城,臣无法调动御林军,根本没有办法救出陛下,反而可能会打草惊蛇,臣只能放弃了营救陛下的想法,我们现在只能先逃出去,把京城事变的消息告诉太子,等太子班师回朝,再回来救陛下。”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九莺莺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如果他们现在心急救人,可能不但无法将人救出来,还会所有人都会被关在京城里出不去,到时候贺怀翎不知道京城的情况,无法带领将士们赶回来救人,事情可能更严重。

她忍不住怒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此人深夜逼宫非同小可,分明是要谋朝篡位,挟天子以令诸侯!她心中忍不住惊疑不定,究竟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得将兵马调入京城?

陆成风拧眉,沉声道:“是永王。”

“……贺怀瑾?”九莺莺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成风,声音微微尖锐起来,“他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兵马?”

按理说贺怀瑾手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兵,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即使料到他也许会趁机作乱,也没有严防死守,更没有料到他竟然敢直接逼宫。

“臣也不知道。”陆成风摇了摇头,神色紧绷的道:“京城里突然多了很多兵马,人数众多,刚才情况紧急,我没有弄不清楚这些兵马来自哪里。”

九莺莺心里惊疑不定,贺怀瑾究竟是从哪里突然变出这么多兵马,又是怎么将这些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得引入京城,他何时有了这么大的本事?

她心中疑问重重,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陆成风道:“太子妃,我们得快点离开,我刚刚看到永王已经带着兵马朝东宫的方向来了,我们再不逃出去,可能整个京城都要被围住了,到时候插翅难逃,我们就出不去了。”

九莺莺面色变了变,贺怀瑾既然选择逼宫,那么势必守起来,这个时候他不去宫里主持大局,来东宫做什么?

他若是想要将东宫里的人关起来,派他手下的官兵来即可,又何必他亲自动手?

九莺莺眸色动了动,脸色倏然一变,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她眸子里流露出几分惊慌,将贺怀翎留给她的令牌递给陆成风,毫不犹豫的道:“现在立刻就出城,一切从简,我们从后院走,低调行事,不能被他们发现。”

“太子妃,行李收拾好了。”梨白动作麻利,拿着包袱跑了过来,往九莺莺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斗篷。

柳絮如和春杏也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春杏连忙过去帮梨白拿东西。

柳絮如面色凝重,手里拿着刀剑,步步生风,她走进来之后,跟陆成风对视一眼,立即一左一右护在九莺莺身边,带着她匆匆忙忙的往外走。

一路上大家小心行事,从后门闪身走了出去,贺怀翎留在京城的护卫都已经等在那里。

九莺莺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骑马,只能乘马车出行,陆成风办事稳妥,已经在后院准备着马车,这辆马车低调简单,跟民间的普通马车一样,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陆成风亲自在前面驾马,柳絮如在马车内陪着九莺莺,随时留意她的身体状况,梨白微微掀开车帘的一角,留意观察着路边的情况,一行人尽量不引人注意的离开了东宫。

天微微亮了起来,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官兵们在街道上行来行去,到处巡视,有一部分官兵脸上还戴着头盔,看起来有些奇怪。

路边有三两个早起的百姓,他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今日京城里官兵多,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所以低着头绕道走。

九莺莺微微拧眉,抬头看向路边的百姓们,百姓是无辜,还好贺怀瑾应该只是想谋朝篡位当皇帝,应该不至于会伤害百姓,只要百姓们老老实实的呆着,他应该不至于大开杀戒。

至于璟帝……九莺莺担忧的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只希望璟帝能够平安无事,坚持到贺怀翎回京,将他营救出来。

陆成风将马车驾得极快,护卫们都做着平常的打扮,没有引人注目,大家很快就来到城门口。

陆成风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门前的小巷里,朝城门口看了过去,城门口还在长队,出入都有官兵在检查身份,百姓们分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面色都有些惶恐。

陆成风微微拧眉,勒住缰绳,盯着城门下的官兵看了片刻,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絮如掀开车帘,扬眉看了一眼,握紧手里的剑道:“实在不行,我们就硬闯出去!”

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离开京城,如果他们被贺怀瑾抓到,那么就糟糕了。

贺怀翎远在边关,不知京城里的情况,如果没有人通知他,他过段时间就这样毫不知情的返京,那么可能会落入贺怀瑾的圈套。

到时候贺怀翎必定腹背受敌,贺怀瑾也许还会用他们做人质要挟贺怀翎,到时候贺怀翎左右为难,不能杀进京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怀瑾登基称帝,那么事情就难办了。

陆成风看着柳絮如,轻轻点了点头,他们绝对不能拖累贺怀翎,一定要想办法在城门紧闭之前快速的逃出去。

第202章 第 202 章

九莺莺微微掀开车帘, 朝城门口守卫的官兵看了过去,她刚才便觉得这些官兵有些奇怪,现在忍不住仔细打量起来。.mengyanshom

这些官兵看起来高大粗壮, 走路的姿势却不像京城里的官兵那样有规矩,他们散漫粗鲁, 仿佛没有经过训练一样, 但是他们的头上都戴着头盔, 让人分辨不出他们的长相。

九莺莺轻轻拧眉, 总觉得有些蹊跷。

城楼下的官兵里,除了那些戴头盔的官兵, 剩下的官兵都没有戴头盔, 这些没有戴头盔的官兵看起来倒是颇为正常。

戴头盔的官兵和没有戴头盔的官兵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没戴头盔的官兵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 对京城很熟悉, 戴头盔的官兵则与之相反。

只是, 九莺莺发现没有带头盔的官兵对那些戴头盔的官兵颇为惧怕, 面色看起来有些复杂古怪。

九莺莺忍不住疑惑, 难道这些头盔是权力的象征?戴头盔的官兵官位更大,不戴头盔的官兵要听命于他们?

她心中疑惑不解,但是她无法思考那么多, 她现在最大的疑问是贺怀瑾究竟是从哪里调来的兵马。

贺怀瑾这些年手里一直没有兵权, 自从秦家出事之后,他更是损兵折将, 朝廷当中听命于他的大臣越来越少,他怎么能突然弄来这么多兵马?

这些兵马从何而来,难道是他以前在京城外偷偷养了私兵?

九莺莺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她总觉得贺怀瑾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贺怀瑾即使在风头正盛的时候也不能只手遮天,以他的本事,他根本就不可能在璟帝和贺怀翎的眼皮底下养这么多私兵。

九莺莺盯着那些官兵看了一会儿,目光最后落在那些戴头盔的官兵身上,半天都没有移开目光,她总觉得问题出在这些戴头盔的官兵身上。

那些戴头盔的官兵颇为嚣张跋扈,她看了一会儿,甚至看到其中一个官兵手贱的去摸了一下出城楼的妇人,引得那个妇人惊恐尖叫,花容失色的逃跑了。

其他戴头盔的官兵们不但没有阻止他,反而轰然大笑了起来,一点规矩也没有,没有戴头盔的官兵们虽然愤愤不平,但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九莺莺眉头越皱越深,贺怀瑾究竟从哪里找来这些人?这些人不像官兵,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她正沉思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大家面色变了变,回头望了过去。

贺怀瑾骑马而来,他身后跟着无数官兵,他看到他们,勒住缰绳停下马,冷冷地勾唇一笑。

大家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追了过来,陆成风想要打马往前冲已经来不及了,贺怀瑾的人立刻将他们团团围住。

“莺莺,我知道你在里面,跟我回去。”

贺怀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像压抑着风雨,声线里饱含着危险。

梨白一下子攥住了九莺莺的手,九莺莺安抚的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掀开马车帘,冷眼看向贺怀瑾。

她扬声道:“贺怀瑾,我是太子妃,我现在要出京办事,你一个王爷敢拦我?”

她心里微微打着鼓,贺怀瑾如果只是控制了皇宫,那么他在外面至少不敢放肆,要假装无事,如果整个京城都被他操控了,那么她说什么也是枉然。

贺怀瑾看了九莺莺一会儿,弯唇道:“太子都快没了,太子妃又有什么值得我惧怕的?”

九莺莺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心里一沉,明白整个京城和大臣们应该是都被他控制住了。

她忍不住怒斥道:“你竟然胆敢做出逼宫之事,你是想做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被永世唾骂不成?”

周围的百姓听到‘乱臣贼子’四个字,全都惊恐的望了过来,停住脚步不敢动。

“乱臣贼子?永世唾骂?”贺怀瑾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道:“莺莺,你还是这么天真,史书一直都是成功的人书写的,只要我顺利登上皇位,我说自己名正言顺,那么我就是名正言顺,我说贺怀翎才是乱臣贼子,那么贺怀翎就是乱臣贼子!”

九莺莺怒极骂道:“你好生无耻!”

贺怀瑾不但未怒火,反而笑得一脸邪魅,看着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意味深长的道:“莺莺,我还能更无耻给你看。”

九莺莺愣住,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贺怀瑾现在当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这段时间的蹉跎让他变得卑劣而阴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朗月清风的贺怀瑾,他以前无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现在他已经不管不顾,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

“你哪来的兵马?”九莺莺沉声问。

贺怀瑾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他看了一眼远处带着银色头盔的官兵们,清了清嗓子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莺莺,这天下注定是我的,你最好识相一点,快点乖乖跟我回去,好好伺候我,你把我伺候高兴了,我说不定还能顾念旧情,不计较你移情别恋之错。”

柳絮如和陆成风面色都沉了下来,他们看着贺怀瑾厚颜无耻的模样,恨不能一刀杀了他。

难怪他放着皇宫不管,直接领兵来捉拿九莺莺,他竟然是怀着这样恶心的心思,实在是可恶至极。

九莺莺闻言,忍不住呸了一声:“我从始至终真正喜欢的人都是怀翎,何来移情别恋之说?贺怀瑾,是你欺骗我在先,算计我在后,你我早已恩断义绝,我现在是你的皇嫂,你若敢碰我一下,你就是罔顾人伦!”

贺怀瑾不以为意,轻轻挑眉的道:“莺莺,你觉得时至今日,我还在乎这些名声吗?”

九莺莺无言以对,贺怀瑾的名声早就臭了,他哪里还在乎更臭一些,他连大臣儿子的女人都抢了,又哪在乎再抢一个皇嫂,若这天下真成了他的,就像他所说,史书任由他记载,他只会更加有恃无恐。

“父皇呢?父皇现在如何?”

九莺莺忍不住担心起璟帝,贺怀瑾如此大逆不道、丧心病狂,她担心他已经没有底线,连弑父的事情也能做的出来。

“父皇……”贺怀瑾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声音没有起伏的道:“他老人家病重危机,无法上朝,现在太医们正在皇宫里给他诊治,至于他老人家这病能不能治好,就他自己的表现了。”

“什么意思?”九莺莺拧眉。

贺怀瑾看了一眼周围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的道路,轻轻笑了笑,这里已经归他所有,他说的话没有人敢往外传半个字,也没有人能往外传半个字。

他没有丝毫畏惧的扬声道:“只要父皇好好将传位诏书写下来,我必保他安享晚年,做个无忧无虑的太上皇。”

“如果父皇不肯写呢?”九莺莺看着他小人得志的模样,面色沉了沉。

贺怀瑾但笑不语,意思不言而喻,璟帝如果不愿意写下传位诏书,那么璟帝‘驾崩’后,由他来登基也是一样。

九莺莺神色一凝,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肚子,贺怀瑾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今天誓死也要逃出去,如果落在贺怀瑾的手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别想保住了。

贺怀瑾目光挪向她的肚子,眼神里闪过一抹阴沉的暗色,风雨欲来的轻轻眯了眯。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冷冷的道:“莺莺,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趁着这个孽种还未生下来,让他从这个世界消失,那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九莺莺怒道:“你卑鄙无耻!”

“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贺怀瑾不冷不热笑了一下,阴测测的道:“我是怕这孽种生下来之后,我再杀他,你会伤心难过,如果你不愿意,那么等他生下来之后,我再亲手掐死这个他也是一样。”

柳絮如忍不住大骂一声:“贺怀瑾,你个不要脸的臭东西,你才是孽种!莺莺肚子里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孙,身份尊贵,岂容你在这里侮辱!”

贺怀瑾面色一沉,目光冰冷的看向柳絮如,冷声道:“柳大小姐,我本来还想看在皇兄的面子上给你留个全尸,我看你是急着找死。”

九莺莺声音沉了沉,强压着怒火道:“贺怀瑾,我劝你早日回头是岸,不要有非分之想,你若现在愿意迷途知返,想必父皇会念在你一时糊涂的份上饶你一命,否则,你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贺怀瑾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目光猛的沉了下来。

他看着九莺莺,语带威胁的道:“莺莺,你当真对皇兄死心塌地,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眼里渐渐燃烧起愤怒的火焰,九莺莺对贺怀翎矢志不改的模样,让他愤怒至极。

他早就已经在心中发过誓,他要将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牢牢握在手里,包括帝位,包括九莺莺!这些都是属于他的东西,他都要一样一样夺回来。

他第一个要得到的就是九莺莺,所以他在掌控住京城之后,立即迫不及待的带人来抓捕九莺莺。

九莺莺是他胜利的果实,他绝不允许九莺莺反抗他,更不允许九莺莺心里再想着贺怀翎。

贺怀翎和九莺莺肚子里的孩子都该死!

九莺莺看着他愤怒而疯狂的眼睛,忽然冷静下来。

她没有丝毫畏惧的轻抬起下颌,眼神坚定,掷地有声的道:“我与太子夫妻同心,生同衾,死同穴!此心永远不改!”

第203章 第 203 章

贺怀瑾看着九莺莺坚毅的眼神, 眼里的温度彻底散去,他面沉如水,轻轻抬起手。.gjipo.

他对九莺莺的耐心已经用光, 九莺莺既然不肯就范,那么他就只能将她抓回去逼她就犯。

随着贺怀瑾抬起手的动作, 他身后的官兵们霎时都抽出佩剑, 剑刃寒光闪烁, 跟他的目光一样森冷无情。

九莺莺冷冷的看着贺怀瑾, 只觉厌恶,她已经不想多劝, 贺怀瑾既然执迷不悟, 那么他日后自然会自食其果, 总有一日, 他要为他的贪心付出代价。

柳絮如和陆成风毫不犹豫的跳下马车, 将兵刃抽出来指向贺怀瑾, 他们身边的护卫们也跟着他们一起将刀剑全都抽了出来。

他们都是贺怀翎精挑细选留下的人, 每一个都不怕死, 每一个都能一个顶十个,即使周围的官兵已经将他们重重围住,他们的脸上也没有惧容。

两方人马互相对峙着, 互不相让, 兵刃上倒映着众人冷漠的眉眼,周围的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九莺莺和贺怀瑾远远的隔空对视着, 厮杀一触即发。

微风卷起树叶,柳絮如突然大喝一声,率先发起攻击,她直接跳起来冲向贺怀瑾, 她刚才就想一剑杀了贺怀瑾,早就不想忍了。

两边人马顿时厮杀到一起,刀光剑影,全都毫不留情。

陆成风本来也想冲过去杀贺怀瑾,没想到被柳絮如抢先一步,他只能留守。

他守在马车前面,不敢离去,他一边砍杀冲过来的官兵,保护九莺莺,一边焦急的看着柳絮如,目光担忧。

柳絮如砍向贺怀瑾的动作招招凶狠,可是贺怀瑾有备而来,他身边有几个高手一直守着,阻挡着柳絮如,不让柳絮如靠近。

柳絮如试了几次,一直被那几个人围攻,她根本就没办法近贺怀瑾的身。

陆成风守在马车前,不断的阻击着冲过来的官兵,梨白护在九莺莺身前,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剑,颤颤巍巍的举在胸前,目光紧绷,但是没有丝毫退让。

九莺莺站在马车上,看着双拳难敌四手的柳絮如,面色凝重起来。

贺怀瑾身边人手众多,他们这边则是人手有限,根本经不起折损,所以对战拖得越久,对他们这边越不利,再这么下去,他们全都别想逃出去。

她的肚子突然抽疼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太过紧张,肚子里的孩子开始闹腾起来,她疼得呜咽了一声,连忙躲进马车里,无力的靠在马车上,冷汗从她的头上流了下来。

梨白匆忙跟了进来,跪在她身侧,拿起手帕给她擦了擦汗,焦急的喊了一声:“太子妃,您没事吧?”

九莺莺虚弱的摇了摇头,她咬紧下唇,眼前阵阵发黑,她闭着眼睛,耳边全是马车外的厮杀声,心脏一下一下剧烈的跳动着。

她身体疼痛,脑袋却很清醒,现在必须快点想办法逃出京城。

她要将孩子平安的生下来,也要亲眼见到贺怀翎。

贺怀翎还没有给孩子取名字。

她轻咬了一下舌尖,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

她睁开眼睛,强忍着疼痛,目光在马车内搜寻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一把弓箭上,那把弓箭是陆成风放在马车上,是他常用的弓箭,中间的位置稍微有些磨损。

九莺莺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动,马车外忽然传来柳絮如的一声惊呼,“成风!”

九莺莺抬头望去,陆成风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挡了一剑,胳膊受了伤。

柳絮如见到陆成风受伤,目眦欲裂的大喊一声,提剑就朝贺怀瑾冲了上去,但是她明显已经力竭,挥剑的动作没有之前那么快。

九莺莺垂眸,将弓箭抓了起来,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她多考虑。

她努力想要撑起身,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感受到她的急迫和紧张,终于老实下来,安安静静的呆在她的肚子里不乱动了。

“……宝宝乖。”九莺莺轻轻摸了一下肚子,然后抓着弓箭,试图站起来。

她试了一下,双腿疼得没有力气,她只好对旁边梨白道:“梨白,扶我起来。”

“是。”梨白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是立刻扶住她,将她扶了起来。

九莺莺掀开马车前的布帘,弯弓将箭放在箭弓上,她回忆着贺怀翎当初教她射箭的姿势,将箭对准了贺怀瑾。

周围的人都忙着厮杀,没有人注意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九莺莺正将箭尖对准贺怀瑾。

九莺莺轻轻眯起眼睛,双臂忍不住紧张的颤抖,她的脑海里浮现起贺怀翎当初教她射箭的情形,渐渐的,耳边好像能听到贺怀翎的一声声指导。

她莫名安心了许多,手臂越来越稳,她按照贺怀翎曾经教她的步骤,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准贺怀瑾,毫不犹豫的将箭射出去。

贺怀瑾一剑挥开靠过来的护卫,听到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抬头望去,便看到一支利箭迎面而来,他刹那瞪大眼睛,慌乱闪躲,狼狈不堪的从马上跌落下去。

九莺莺见没有射中他,也没有气馁,她本来也没想直接射杀贺怀瑾。

她轻眯眼睛,立刻毫不犹豫的射出了第二支箭,她一边将箭射出去,一边大喝一声:“小姨母!”

柳絮如现在距离贺怀瑾最近,她听到九莺莺的喊话,瞬间明白过来,她三两下挥退面前围堵的官兵,在地上滚了一圈,直接滚到贺怀瑾面前。

贺怀瑾刚躲过另一支箭,就感觉到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倏然一惊,寒毛都竖了起来。

“让你的人全部住手。”柳絮如将剑逼近他的脖颈,声音冰冷的道。

贺怀瑾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他垂眸看着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利剑,咽着咽口水,声音颤抖的扬声道:“快住手!”

官兵们见他被抓住,连忙收了剑,护卫们立刻聚集到柳絮如身边,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成风按住受伤的胳膊,撕了块布条将流血的地方绑住,走过去将刀架在贺怀瑾的脖子上,对柳絮如道:“你带太子妃先走,我垫后。”

“你先走!我垫后。”柳絮如道。

“你懂医术!太子妃现在的身体状况,身边根本离不开大夫,你跟太子妃先走,我马上就跟上去!”

陆成风语气坚定,九莺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临盆,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柳絮如懂医术,留在她身边最合适,更何况,他是男人,绝对不会让柳絮如留在这里,而他先离开。

柳絮如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面色犹豫。

陆成风沉声催促道:“快走!护送太子妃出城!”

柳絮如咬了咬牙,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收了剑,看着陆成风道:“你小心一点。”

陆成风轻轻点头,对她露出一抹笑容,然后伸手按住贺怀瑾。

柳絮如走回马车前,将缰绳拉住。

贺怀瑾不甘心的看着九莺莺,双目赤红的怒道:“九莺莺!你刚才竟然朝我射箭,你想杀我?”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不懂武功的九莺莺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射箭,他更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九莺莺竟然会跟他刀刃相向。

他回忆起刚才九莺莺将箭射向他的那一刻,至今仍觉不可思议。

棋差一招,因为他的疏忽大意,竟然给了九莺莺逃脱的机会,他怎么能甘心!

九莺莺站在马车上,垂眸看着他,声音低沉的道:“我只想保护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非要伤害他们,是你不肯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们只能站在对立面。”

整整两世,贺怀瑾每一世都在一直伤害她的家人、朋友,甚至是她自己,所以她不得不与他为敌,他根本没有给她原谅的机会,他没有丝毫悔改,还屡劝不听。

九莺莺深深的看了贺怀瑾一眼,冷声道:“放我们出城,不然我们今日就一起死在这里,血溅当场!”

上辈子贺怀瑾害死了她的父亲、祖母、弟弟,这辈子贺怀瑾还想害死她的孩子、夫君,那么她宁可在这里跟他一起同归于尽。

贺怀瑾难以置信的瞪着九莺莺,九莺莺站在马车上,风吹起她的裙摆,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骄傲漂亮,挥动翅膀,翩然想要离去。

贺怀瑾瞪大了眼睛,忍无可忍的怒道:“你宁可死,也不愿意留下来跟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他不能理解九莺莺的选择,更不敢相信九莺莺宁死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

九莺莺已经不想跟他浪费唇舌,她只是沉默而冰冷的看着他,无声胜有声。

贺怀瑾双目赤红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好……好……九莺莺,你最好别后悔。”

他看向身后的官兵,厉声道:“放他们走!”

官兵们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九莺莺松了一口气,最后看了贺怀瑾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进了马车。

她有预感,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柳絮如勒紧缰绳,目光紧紧的看着陆成风道:“我们在城外等你。”

陆成风轻轻点头,手里的刀放在贺怀瑾的脖颈上,一刻也没有放松。

柳絮如抿了抿唇,担忧的看了一眼陆成风的胳膊,然后眉头紧蹙的扬起马鞭,目视前方,大喝一声:“驾!”

他们的马车直奔城门而去,陆成风推着贺怀瑾跟在后面,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护卫们一队人马跟着九莺莺他们的马车而去,一队人马跟在陆成风身边继续挟持贺怀瑾。

第204章 第 204 章

马车穿过人群, 直奔城门,九莺莺看着城门前外戴着头盔蠢蠢欲动的官兵们,心里的怪异感更浓, 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闪。.gjipo.

她面色大变道:“小姨母, 快!掀开他们的头盔!”

柳絮如眸色一动, 抓起手边的剑就毫不犹豫的朝其中一个人脸上的头盔砍了过去, 她手里的剑是璟帝御赐的宝剑, 格外的锋利,那人没有准备, 脸上的头盔霎时应声而裂, 呆愣当场。

随着头盔的坠落, 一张不属于中原人士的脸暴露出来, 双眸深陷, 瞳孔异色。

周围的百姓看到他的真容后霎时尖叫起来, 跟在后面的贺怀瑾也变了脸色, 眼睛心虚的晃动着。

京城的守卫官兵竟然是边外人士!这个消息瞬间引爆, 周围百姓乱成一团,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柳絮如吃惊的看了那人一眼,眉头拧紧, 但是没有停下马车, 继续向前。

九莺莺咬紧下唇,果然不出她所料,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京城里的官兵,他们之所以那么没有规矩,是因为他们是边外人。

没有戴头盔的那些官兵之所以那么怕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官位大, 而是因为那些官兵知道了贺怀瑾引边外人士进京的事,所以惊恐惧怕,不敢靠近,也不敢声张。

九莺莺的脑筋飞快运转着,她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贺怀瑾当初被敌军抓去,璟帝派去的暗卫之所以能那么轻易的把他救出来,不是因为那些所谓的巧合和幸运,分明是他对敌军妥协,勾结了敌军,通敌卖国!

他从被救出来到回京,分明一直跟敌军暗通款曲,根本就没有断过联系,是他出卖了朝廷,也是他将这些人引了进来。

他想要做皇帝,已经不顾一切,他利用敌军争夺皇位,一定是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若真让他做了皇帝,所有的百姓都要沦为敌军的奴隶,从此以后听敌军拆迁。

她必须阻止贺怀瑾,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她父亲守卫多年的土地绝对不能这样轻易的毁于一旦。

九莺莺的目光坚定起来,她看着城门口的官兵,倏然瞪大眼睛,厉声道:“不对,这些人不是御林军,御林军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梨白和柳絮如吃惊的看向周围的官兵,瞬间面色白了白,不寒而栗。

柳絮如以前经常去找宋明朗,宋明朗是禁卫军统领,他手下的那些官兵,她基本都见过,可是现在这些人里,没有一个人是她所熟悉的,这些官兵里有戴着头盔边外的官兵,也有贺怀瑾自己的官兵,就是没有御林军以前的那些人。

柳絮如沉声道:“这些都是贺怀瑾的人。”

九莺莺一向越急越冷静,思路也愈发的清晰。

她看着那些官兵道:“宋明朗的身份应该已经暴露了,贺怀瑾知道他是怀翎的人,所以首先将御林军控制了起来。”

九莺莺说到这里,面色顿变,“宋家人现在有危险!宋明朗现在不在京城,贺怀瑾一定会想办法拿他的家人撒气,我们得通知他们,让他们赶紧逃跑!”

贺怀瑾这个人向来锱铢必较,他又恨极了贺怀翎,如果他知道宋明朗一直在暗中帮助贺怀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宋家。

他现在没去找宋家的麻烦,只是因为现在还没有顾得上,只要他有时间,他一定不会放过宋家人,宋家如果继续留在京城里,极有可能会有危险。

柳絮如和梨白面色都变了变,同时望向了宋家的方向。

现在早晨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宋府的人应该还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将会有什么灾难落在他们的头上。

宋明朗现在远在京城之外,根本来不及回来救他们。

柳絮如拽紧手里的缰绳,面色发白。

梨白眸色沉了沉,声音冷静的道:“太子妃,你不能回去,我们人多容易引起注意,而且永王现在急着抓捕您,您如果回去通知宋家反而会引起注意。”

九莺莺眉头紧锁,梨白说得对,贺怀瑾不会放过她,她现在必须出城,否则宋家人可能更危险,可是他们如果就这么离开,宋家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定会被贺怀瑾抓住。

她呢喃道:“事发突然,如果让护卫前去通知,宋府的人不认识这些护卫,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的话,而且仅仅是护卫过去也没办法把他们带出来。”

贺怀瑾突然起兵闹事,太过不可思议,而且宋明朗为贺怀翎所用的事,宋府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如果护卫贸然前去,他们很难相信护卫的说词。

九莺莺攥紧胸口的衣服,宋书兰马上就要嫁人了,宋老夫人今年的生辰还未过,她怎么能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宋家人落入贺怀瑾的手里!

柳絮如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她的目光落在九莺莺鼓起的肚子上和陆成风受伤的胳膊上,瞳孔颤动,纠结片刻,又无声的将嘴闭上了。

她想起那个她爱慕已久的男人,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缰绳,手臂用力到青筋突起,可是她终究一个字也不能说。

马车滚滚向前,可是每走远一步,她们的心就往下沉一步。

梨白看着九莺莺,倏尔沉声道:“太子妃,您不能回去,但是奴婢可以回去。”

九莺莺抬眸,诧异的看向她。

梨白笑了笑,低声说:“奴婢见过宋小姐,宋小姐会相信奴婢的话,而且奴婢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鬟,现在外面混乱,只要奴婢混在人群里,就不会引起注意,能成功走到宋家,永王现在忙着封锁整个京城,应该还没有顾上处理宋家,奴婢应该赶得及。”

九莺莺急道:“不行,太危险了。”

梨白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现在京城里危险重重,她独自一个人留下太危险,她不能让她这样做。

梨白摇头,语气坚持,“太子妃,您于我有恩,宋大人也于我有恩,这一趟,奴婢无论如何都该去。”

柳絮如眉头拧紧,看着宋家的方向道:“现在城门马上就会关闭,你就算回去,也不能把宋家人带出来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宋家人注定逃不出去,城门关闭之后,这里就彻底是贺怀瑾的地方,到时候京城里都是边外的官兵,宋家人已经无处可逃。

梨白道:“我有办法,我以前四海为家,没地方住的时候,曾住过京城一处废弃的宅院,那处宅院地势隐秘,荒废已久,周围没有多少人,方圆百里之内都是荒草,永王的兵马一定会在京城闹市开始排查,想要找到那里需要一段时日,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地窖,那个地窖极为容易隐藏,官兵们就算找在那里,也不一定能找到地窖,只要我能将宋家人带到那里,我们就能坚持一段时间,等待太子领兵回来救援。”

九莺莺知道此法可行,只要拖得越久,宋家人获救的几率越大,可是梨白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她眉头深锁,还是摇了摇头,“我们可再想对策,会有办法的。”

她慌乱的思考着还有什么方法可行,心里乱成一团。

“来不及了。”梨白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含泪道:“太子妃,您多保重,若能再见,梨白一定再偿还您的恩情。”

她说完之后,没有给九莺莺和柳絮如反应的时间,在马车离开城门之前,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梨白!”九莺莺和柳絮如惊呼一声。

九莺莺伸手去抓,却连梨白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

梨白滚落在地,瞬间混入人群当中,她回头对她们微微一笑,无声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就跑,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九莺莺面色巨变,连忙吩咐周围的护卫,“快跟上她!”

几名护卫领命,朝着宋府的方向跑了过去,剩下的护卫坚持守在九莺莺身边,没有丝毫动摇,太子离开之前吩咐过,危急关头,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妃,这是他们的责任。

柳絮如震惊的看着梨白,张大了眼睛,心中震颤不已。

梨白看起来那么瘦弱,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渺小,可是她往前跑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犹豫,是那么勇敢无畏。

她一直以为只有练武功才能让自己变强大,可是这一刻她才明白,任何一个人,哪怕他很柔弱,只要他意志坚定也能很强大。

周围的百姓们自从发现戴着头盔的官兵是外邦人士之后,便乱做了一团,官兵们叫骂着,百姓到处逃窜,梨白混在人群里,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九莺莺红着眼眶看着梨白消失的方向,攥紧了马车的窗框。

梨白向来有恩必报,宋明朗救过她一次,她便牢牢记在心里。

可是如果梨白只是为了报恩,她不会像现在这样勇敢决绝。

九莺莺这一瞬间才明白,有些情愫早就已经在梨白的心里生长,只是她自知身份卑微,所以不曾讲出口,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迹象。

她一直掩饰的很好,直到这一刻,在生死关头面前,她那些隐藏的感情方才有迹可循。

她毫不犹豫的走向了宋家,为了报恩,也为了那个当初救她的男人。

九莺莺垂眸,落下泪来,她知道梨白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无论生死,梨白不悔’。

柳絮如咬紧下唇,双目中隐有血色,她咬了咬牙,在城门关闭之前,扬起马鞭,驾着马车冲出城门,扬长而去。

天光大亮,晨曦照在大地上,清晨的阳光将马车的背影拉的很长,沾着露水的道路上,只留下两道车轮滚过的痕迹。

第205章 第 205 章

京城外的树林里, 蝉鸣蛙叫,九莺莺披了件斗篷坐在河边,眉头轻蹙, 面色略显苍白,柳絮如站在路口不断的张望着,神色担忧。en.

这里树林成荫, 草木密集, 是很好的藏身地点,他们本来跟陆成风约定好在这里汇合, 可是几个时辰过去了,陆成风一直都没有过来,众人忍不住担心起来, 面色都有些凝重。

春杏拿着从东宫里带出来的干粮走过来,递给九莺莺, 软声道:“太子妃,您多少吃几口, 填填肚子。”

九莺莺轻轻摇头, “等陆大人回来再一起吃。”

现在陆成风生死未卜, 她如何吃得下饭。

春杏叹息一声,知道劝了也没有用, 她没有再劝, 只是拿出水壶, 倒了杯水给九莺莺喝。

九莺莺喝着杯里的清水,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 回忆着今天的经过,慢慢的梳理着前因后果。

众人焦急的等待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平静。

直到夜色暗了下来, 护卫的首领才上前一步,看着九莺莺着急的道:“太子妃,我们不能继续这样等下去了,这里距离京城不远,永王的人可能很快就要追过来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九莺莺心中也明白在这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但是他们绝对不能扔下陆成风就这样离开。

她抬头朝柳絮如望了过去,柳絮如眉头紧锁,焦急的在原地转来转去,随着夜色越来越凝重,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轻抿着嘴唇,一直张望着来路的方向。

九莺莺收回视线,拧眉道:“再等一会儿,如果天亮之后……”

“太子妃,千万不能等到天亮,不然永王的人一定会追来这里,陆大人神通广大,只要活着就一定有办法追上我们。”

护卫焦急的打断九莺莺的话,他也想等陆成风汇合,但是他明白现在以情况赶紧离开才是最要紧的,不然他们就枉费千辛万苦离开京城了,陆成风所做的一切也白费了。

九莺莺知道他心中焦急,她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安抚道:“你们先吃饭,我们……再等一会儿。”

她站起来,朝柳絮如走了过去。

柳絮如看到她便叹了一口气,劝道:“莺莺,你去吃点东西,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九莺莺的肚子,“我们未来几天可能要颠沛流离,不知道孩子坚不坚持的住,可千万别生在半路上。”

距离九莺莺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如果孩子生在半路上,不但九莺莺和孩子遭罪,可能还会有危险。

九莺莺递给她一杯水,柔声道:“你还说我,你这一天连杯水都没有喝过。”

柳絮如这才发现自己喉咙干的厉害,她叹的口气,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下去。

九莺莺劝道:“别担心,陆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柳絮如眉头蹙紧,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陆成风!他如果回来我一定……”

柳絮如声音顿了一下,神色里闪过一丝哀伤,她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来路的方向,声音很轻的道:“他如果回来,我就不骂他了……”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看着越来越暗的夜色,眸子里满是担忧。

九莺莺看着她干燥的嘴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陆大人不会有事的,他福大命大,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嗯,可是他今天胳膊受了伤,还是为我受的伤,他性格耿直,贺怀瑾诡计多端,我担心……”

柳絮如说到一半,耳朵忽然动了动,她面色一变,“有声音,有人来了!”

大家分不清来人是敌是友,只能先行躲藏,柳絮如赶紧将九莺莺藏到树后,其他人也纷纷踩灭火堆,躲到草丛后面,众人屏住了呼吸,一瞬不瞬的盯着来路。

从声音能听出来,来人不止一人,随着马蹄声和走路声越来越大,柳絮如手指紧张的扣紧树干,眼睛紧迫的盯着来路,默默的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众人握着刀剑蓄势待发,直到陆成风的脸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大家才猛的松了一口气,露出惊喜的神色。

柳絮如看着陆成风,眼眶微红,一下子跳出去,陆成风看到她笑了一下,从马上下来。

柳絮如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拳,没好气的道:“陆成风!你个混蛋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等你?”

陆成风好脾气的笑了笑,“贺怀瑾的人一直跟着我们,我们只好在其他地方绕了几圈,直到把他们甩掉了才赶紧过来。”

夜色浓重,柳絮如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能听到他熟悉的语气,这份熟悉的语气里有着她以前未曾察觉的宠溺和包容,就像今天陆成风不犹豫挡在她面前时那要让她诧异。

她不知道为什么耳根微微有些发烫,她低了低头,轻轻吸了一下酸涩鼻子,没好气地又打了陆成风一拳。

她一拳才刚落在陆成风身上,陆成风就软绵绵的倒在她身上,晕了过去。

柳絮如神色一震,连忙伸手扶住他,惊慌失措的喊:“陆成风!你怎么了?”

她的手碰到陆成风的后背,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黏泞,她面色变了变,将手放在鼻翼间,果然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陆成风!”柳絮如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惊恐。

九莺莺赶紧让人点了火把上前,这才发现陆成风不断胳膊受了伤,背后还划着一条长长的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

他面无血色,靠在柳絮如怀里,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陆成风身后的护卫急道:“太子妃、柳小姐,我们刚才被永王的人一路追杀,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陆大人胳膊本就受着伤,难免力不从心,被贺怀瑾的人伤了一刀,他说你们在等他,不肯先止血就一路骑马赶来,能坚持到这里就不错了。”

柳絮如忍不住哭了起来,面色惨白,像被吓住了一样,呆愣的看着陆成风,默默流泪。

九莺莺第一次看她吓成这样,连忙推了她一把,“小姨母,你冷静一点,快点给陆大人止血,否则陆大人真的要有生命危险了。”

陆成风的伤口并不致命,只是流血过多,再这么下去,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柳絮如这才反应过来,她擦了一把红彤彤眼睛,握住陆成风的手腕,诊了诊脉,呢喃道:“失血过多,剑上没毒,要快点止血……”

她放开陆成风,赶紧去马车里找药箱,还好她离开东宫的时候,担心路上会有人受伤,所以带了不少药出来。

众人将陆成风扶到马车里,柳絮如抖着手给他喂了一颗药丸,然后撕开他的衣服,低头给他处理伤口。

陆成风蹙了蹙眉,但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子妃,永王的人可能很快就会跟过来,我们不能在此久待。”一名护卫开口道。

九莺莺轻轻点头,“大家赶紧原地休息,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将这里收拾一下,消灭我们停留过的证据,待小姨母给陆大人处理完伤口后,我们就立刻起行。”

“是!”

领头护卫忍不住问:“太子妃,我们现在去哪?”

他们现在虽然平安逃出了京城,却不知该逃去哪里,也不知道贺怀瑾手里有多少兵马,会不会一直派兵追赶他们。

九莺莺抬眸看了一眼边关的方向,目光沉了沉,道:“我们直奔边关,连夜赶路,要尽快抵达。”

柳絮如给陆成风包扎完,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陆成风放在马车上侧身躺好,听到九莺莺的话,不由抬头担忧的看了一眼九莺莺的肚子。

她拧眉道:“你的身子能坚持到边关吗?”

九莺莺抿了抿干涩的唇,低声道:“小姨母,我们必须去,而且必须尽快到达边关。”

她怀疑贺怀瑾不但跟敌军勾结,还将边关攻防的内部消息都告诉了敌军,所以这次敌军才能诱她父亲入圈套,导致她父亲被围堵在山谷里的事,这些是很有可能都跟贺怀瑾有关。

贺怀瑾当初被抓,敌军一定对他严刑逼供,他不堪受辱,又料到他被抓的事情传到璟帝耳朵里之后,他一定皇位无缘,当时秦家已经出了事,他就算回京,也胜算不多,所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出卖了朝廷,换得自己的平安。

他应该还和敌军达成了某种协议,敌军帮他登上皇位,他从此受制于敌军,他们这份协议当中,他可能还牺牲了自己的百姓和城池。

九莺莺还怀疑贺怀翎这次去边关,是他们有意为之,故意里应外合,他们利用边关的事引贺怀翎离开京城,这样贺怀瑾才方便在京城动手。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阴谋,贺怀翎现在在边关很危险,贺怀瑾既然故意诱他前去边关,就一定是算计好了一切,不会让他轻易回到京城。

九莺莺记得贺怀翎曾在信中提及过敌军阵法诡异,仿佛对我军的阵法了如指掌,可见贺怀瑾早就已经将内部的消息透露给敌军。

贺怀翎现在跟敌军作战的时候一定束手束脚,困难重重。

九莺莺知道他们必须快点去边关通知他这件事,贺怀翎只有知道贺怀瑾已经勾结敌军,才能知道以前的那些阵法绝对不能再用了,否则只会让敌军屡次破阵,后果不堪设想,可能还会全军覆没。

这江山绝对不能落入贺怀瑾这样的人手里,贺怀瑾不惜卖国求荣,其心可诛,如果江山落入他和敌军的手里,那么只会山河凋零,百姓们苦不堪言。

第206章 第 206 章

柳絮如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忍不住担心九莺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坚持不到边关。.zhongqien.

可是除了一起去边关之外,现在别无他法,陆成风身受重伤, 不但保护不了别人,就连他自己都保护不了。

柳絮如只有一个人,如果她去边关报信, 将九莺莺和陆成风留给这些护卫保护, 她根本没办法放心,这两个人现在一个怀有身孕, 一个身受重伤,根本离不开她这个大夫。

如果让护卫前去边关通知贺怀翎,护卫们可能连贺怀翎的面都见不到, 而且此事牵连甚广,护卫们不了解其中缘由, 根本说不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非同小可,中间绝对不能出差错, 贺怀翎必须完完整整的了解京城的情况, 所以面对面转告是最安全的。

最主要的是, 贺怀瑾虽然只是控制了京城,但是没人知道他引了多少敌军入城, 也没人知道他手里兵马的数量还能控制多少地方, 所以他们只有逃去边关才是最安全的, 现在只有贺怀翎才能真正保护得了他们。

九莺莺轻轻摸了下肚子,看着柳絮如柔声问:“小姨母, 有你在,我和孩子都能平安无事的,对吗?”

柳絮如眉毛拧紧, 看着九莺莺的眸子无奈的轻叹一声,“你真的要去边关?”

九莺莺轻轻点头。

柳絮如咬了咬牙,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带足了药,我用尽毕生所学也会让你坚持到边关的。”

虽然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是九莺莺既然去意已决,她自然也当奉陪,事在人为,他们一定能够转危为安,平安抵达边关。

九莺莺微微一笑,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

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马车飞快的向前走着,马车周围的护卫们骑着快马,牢牢的护在马车左右,马车里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呜咽声,但是声音很快消失在马蹄声下。

九莺莺满头冷汗的靠在春杏怀里,眼前阵阵发黑,肚子疼得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一样。

春杏不断的给她擦着头上的冷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日夜奔波数日,九莺莺一直胎位不稳,今天肚子越来越疼,孩子很有可能要提前出生了。

柳絮如手里拿着银针,神色紧张的看着她道:“莺莺,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军营了。”

九莺莺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柳絮如目光专注的看着银针,扎了两下,动作干净利落的将银针拔了出来,她抬起手臂给九莺莺诊了诊脉,又轻轻按她的肚子。

柳絮如抿了抿唇,神色凝重的道:“莺莺,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快要生了。”

九莺莺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忍过一阵疼痛,才声音虚弱的开口:“我可能没有力气了。”

连日来的颠簸将她折腾的筋疲力尽,特别是这两日肚子总是一阵阵地发疼,她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折腾的两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现在全身都软绵绵的,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力气将孩子生下来。

春杏看着九莺莺越来越白的脸色,急得差点哭出来,她哭唧唧的问:“柳姑娘,怎么办?太子妃不会有事吧?”

柳絮如眉头拧紧,心里也有些害怕,她怕九莺莺担心,只能故作淡定的道:“有我在一定没事!”

她给九莺莺擦了擦颊边躺下的汗,安慰道:“等到了怀翎住的地方,我让人给你煮碗参汤,到时候你把参汤喝下去就有力气生了。”

一阵疼痛正好袭来,九莺莺面色瞬间更白,她疼得听不清柳絮如都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咬紧下唇,轻喘了一声。

除了上辈子毒发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可是那个时候有贺怀翎将她抱在怀里,即使她快要死了,好像也没有感觉到现在这样的疼,她现在觉得全身都疼得厉害,特别是肚子,一坠一坠的,每一下都疼的让她想要叫出声。

九莺莺迷迷糊糊的想,如果贺怀翎在她身边就好了……

贺怀翎答应过她,她生孩子的时候,他一定会在她身边的。

骗子。

九莺莺气哼哼的想着,下唇已经被她咬的血迹斑斑,她努力坚持了一会儿,还是眼前一黑,力竭的晕了过去。

她晕过去前,听到柳絮如和春杏一直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她想要回应,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迎接她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她感觉眼前人影晃动,她好像正被一个人抱着往前走,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她在一片眩晕中,努力半睁开眼睛,垂下的眸子看见那人身上挂着她亲手绣的香囊,香囊的主人似乎走得很急,香囊挂在他的腰间一晃一晃的,她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用尽了力气弯起嘴角,可是嘴角看起来只是几不可察的上扬了一下,她想一眼贺怀翎,却连眼皮都没有彻底掀开就靠在贺怀翎的怀里彻底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她在梦里回到她和贺怀翎前世住的东宫。

她之所以确定这里是前世的东宫,而不是今世的东宫,是因为这里很华丽,一眼望去,到处都金碧辉煌,极尽奢侈。

她上辈子在东宫里作天作地,性喜奢华,东宫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要求布置的,所以处处珠光宝气,就连院子里的红珊瑚都价值千金。

她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些怀念,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红珊瑚,穿过月亮门,迫不及待的想这里的贺怀翎。

她越过月亮门,来到前院,远远的看到大堂里摆着一副灵柩。

她的脚步不由微微一滞,轻轻愣了一下,东宫里死人了?

那副灵柩是用金丝楠木所制,灵柩外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底部镶嵌着金丝银线,呈花瓣簇拥的形状,一看就很奢华,非一般人能用。

九莺莺忍不住摇头感叹了两声,同时心里微微疑惑,东宫里谁死了,竟然连灵柩都如此奢靡?

她有些好奇的走了过去,一路都畅通无阻。

东宫里安静的有些压抑,太监和宫女们低垂着头,就连走路的声音都放得很轻很轻,他们似乎在惧怕什么,连一声大的响声都不敢发出。

九莺莺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不想让大家发现她,可是大家好像看不到她一样,对她视若无睹。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试着大摇大摆走了两步,还是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她看着迎面走过来的管事太监,伸出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管事太监没有任何反应,直接穿过她的身体,匆匆忙忙的往前走,他眉头紧锁,愁眉不展,似乎在为什么事发愁,根本就没有发现她。

九莺莺低头看了看自己虚无的手指,这才确认大家是真的看不到她,她放下心来,有恃无恐的朝那副灵柩走了过去。

她走到近处,打量了片刻,好奇的围着灵柩绕了一圈,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灵柩,不由觉得有些新奇。

她绕到另一侧,这才发现春杏竟然跪在灵柩旁边,正哭哭啼啼的往铜盆里扔着纸,她身上穿着一身白衣,就连头上的簪花也是白色的,看样子正在烧纸钱。

九莺莺震惊的愣在原地,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东宫里谁死了,能让春杏哭得如此伤心?

她抿了抿唇,心里忽然有一种预感。

她动作僵硬的慢慢转过头,看向了那幅华贵的灵柩。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前世的她静静地躺在灵柩里,死前的血污已经被处理干净,她身上穿着一身华服,周围摆满了盛开的海棠花,这些花瓣将她簇拥在中间,她看起来依旧那么娇美动人,躺在那金贵的灵柩里多了丝丝雍容和华贵。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里面的自己,安静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副灵柩……确实是金丝楠木的。

她满意的拍了拍手,弯唇一笑,心里微微惊讶,她没想到前世的贺怀翎竟然对她如此舍得,在她死后,竟给她寻来了一副这样奢华的灵柩。

她满意的围着灵柩转了转,发现灵柩前还放着一个牌位,她微微凑过去,靠近看了一眼。

吾妻莺莺——贺怀翎。

九莺莺不由笑了笑,抬起袖子擦了擦牌位上沾到的灰尘,虽然她碰不到牌位,但还是觉得牌位好像更干净了一些。

她本来以为她死后,贺怀翎不会认她这个娘子了,毕竟她是死在贺怀瑾的手上,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实在是不够光彩……有些丢人。

贺怀翎日后要登基为皇帝,有她这样一位蠢笨的皇后,一定会觉得很丢脸。

她以为贺怀翎会趁着这个机会,剥夺她的太子妃之位,反正她无依无靠,还让百姓厌恶,就算贺怀翎日后登基之后,随便给她一个妃嫔的名分草草了事,也不会有人替她鸣不平,只会觉得她活该。

古往今来,夫君登基为帝后,没有被册封为皇后的正妻不在少数,她以为她也会成为其中一个,日后只是史书上淡淡的一笔,甚至连那一笔都不会存在,没想到贺怀翎竟然以正妻的名义给她下葬。

她双手抱在胸前,满意打量了一会儿这个灵堂,不由弯唇一笑,虽然她亲眼看到自己的身后事有些怪异,但是她对贺怀翎的安排颇为满意。

看来上辈子的贺怀翎,也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第207章 第 207 章

大堂内很安静,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春杏面前的纸钱,纸钱在空中打着转, 然后落回了铜盆里。.maixi9.

春杏倏然一惊, 惊恐的停顿住动作, 她抬眸左右看了看,表情既害怕又有几分期待。

九莺莺知道这傻姑娘是吓到了, 看得有趣儿, 忍不住笑了一下,凑到她面前去。

春杏看不到她,只是咽了咽口水, 像鼓足勇气一样, 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小姐?”

自然没有人回答, 虽然九莺莺挺想回答的,但是她即使回答了, 春杏也听不到,可能反而会吓到春杏。

春杏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往铜盆里扔着纸钱, 声音哽咽的呢喃道:“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有委屈, 不过您放心,太子殿下已经替您报仇了。”

九莺莺愣了一下, 贺怀翎给她报仇了?找谁报仇?怎么报仇?

她心里满是疑问, 正不知该如何询问,春杏已经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您死后,太子殿下查明原因,已经将九红豆和春芳抓了起来, 让她们在您的灵堂前跪了三日,今日一早殿下看在她们悔过三日的份上,赏了她们全尸,各赐一条白绫送她们上路了。”

九莺莺愣在原地,贺怀翎竟然查出幕后凶手,真的帮她报仇了。

“她们不安好心,竟然胆敢害死您,自然该偿命,死有余辜。”春杏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倏然含泪笑了一下,“太子妃,您看,今日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看看时辰,太子殿下应该已经登基做皇帝了。”

九莺莺更加惊讶,贺怀翎登基?她还未下葬,可见距离她过世才短短几日,璟帝呢?贺怀翎怎么突然做皇帝了?

她死的时候,璟帝虽然已经缠绵病榻数日,一直昏迷不醒,但是至少还活着,否则贺怀瑾也不会狗急跳墙,想要抓紧时间,让璟帝在死前改变主意传位于他,才想出这样阴毒的计策。

春杏就像知道九莺莺心中的疑问一样,继续呢喃道:“陛下在您走的那一日也登了极乐,您和陛下路上也算有个伴,只是苦了太子殿下,同时失去了您和陛下两位亲人,太子殿下这两日忙来忙去,还要替您捉拿凶手,基本未曾进过食,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九莺莺愕然,没想到璟帝竟然也驾鹤西去了,那她岂不是白死了?贺怀瑾阴谋算计一场,璟帝却早就已经人事不知了,根本不可能改变主意将皇位传给他,他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她这个棋子的命白白的没了。

春杏红着眼眶,擦了擦眼泪,又往铜盆里扔了几张纸钱,“今日是太子殿下登基的日子,听说太子殿下已经给贺怀瑾赐了鸠酒,如今贺怀瑾也该上路,亲自去给您赎罪了。”

九莺莺震惊的愣在原地,贺怀翎竟然为她杀了贺怀瑾?

今天是贺怀翎登基的第一天,他这样做,日后要背负多少骂名……而且他还选择用相同的方式了结了贺怀瑾的性命。

她至今还记得她当初饮下鸠酒后,毒发时肝肠寸断的痛苦,原来……贺怀瑾也将这些痛苦尝了一遍。

九莺莺心情有些复杂,一时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她只是忍不住有些疑惑,贺怀翎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今世的贺怀翎,会替她报仇很正常,可是前世的贺怀翎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怕背负骂名吗?

九莺莺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由有些恍惚,觉得有什么东西是她前世一直没有发现的。

“陛下驾到!”

九莺莺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皇帝之位已经易主,她回过头,便看到了穿着一身黑爪龙袍的贺怀翎。

她不由怔住,前世的贺怀翎迎面走来,面色有些憔悴,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他身穿黑爪龙袍,头戴金玉发冠,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周围的人看到他都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战战兢兢的跪了满地。

贺怀翎走入大堂,看了一眼灵柩,轻轻地摆了摆手,春杏赶紧擦掉眼泪,躬身退了下去。

贺怀翎的护卫们纷纷守在门外,不敢踏进来半步,宫女和太监们也远远的站着,大家禁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屋内只剩下贺怀翎和九莺莺两个人,虽然贺怀翎根本看不到九莺莺,但是九莺莺还是不自觉紧张的看着他。

这样的贺怀翎是她从未见过的,他的身上弥漫着摄人的气息,不怒自威,强势而冷漠,让人看了不自觉的惧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样的贺怀翎只觉得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贺怀翎站了片刻,抬起沉重的脚步走到她的灵柩前,他垂目盯着灵柩里的她看了一会儿,冰冷的神色逐渐变得温柔起来,渐渐化去了一身的霜雪。

他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像怕惊动什么一样,稍触即离。

他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比平时都要低沉沙哑,“莺莺,你一定很生气吧?你放心,九红豆、春芳、贺怀瑾这些害死你的凶手,我都已经让他们下去给你陪葬了。”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贺怀翎,他身上的悲恸太浓,她忍不住也跟着难过起来。

贺怀翎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语气里带着些宠溺的道:“其实我不想让贺怀瑾这么快上路,我担心他比我早去找你,又会对你纠缠不清,可是莺莺……我想起你死前的痛苦,我就太想让他立即把烈火灼心的痛苦全都尝一遍了,所以我忍不住动手了。”

“他今天死了,就死在我面前,当着群臣的面,他死前眼睁睁的看着我登上了皇位,他死不瞑目,比你还要痛苦。”

九莺莺眉头拧紧,贺怀翎的眼睛里隐隐透着疯狂和嗜血,平时的贺怀翎不是这样的。

贺怀翎轻轻笑了一下,眼中血色蔓延,“莺莺,你这次乖一点好不好?你不要再喜欢他了,你慢点走,等我过去找你。”

九莺莺眼中噙着眼泪,原来前世贺怀翎一直知道她和贺怀瑾的事,她使劲摇了摇头,呢喃道:“不会了,我一定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可惜贺怀翎根本就听不到她的回答。

贺怀翎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放到了九莺莺的身边,声音轻柔的说:“莺莺,我已经当着众臣的面封你做了皇后,你现在是我的皇后了。”

九莺莺诧异的瞪大了眼睛,茫然无措的站在他身侧。

贺怀翎在她死后封她做了皇后?前世她就已经是皇后了?他不是应该厌烦她、嫌弃她,觉得她占了自己正妻的位置,在她死后会觉得轻松吗?

怎么这一切都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莺莺,开心吗?九红豆和贺怀瑾死前都知道了你做皇后的事,九红豆气得手都抖了,他们到了另一个世界也不敢再欺负你。”

九莺莺眼眶微红,看着这样的贺怀翎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莺莺,我答应你,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皇后,你放心,我的后宫永远只会有你一个人。”贺怀翎看着她,宠溺笑了笑,“以你的性子,我如果敢纳其他妃嫔入宫,你一定会将后宫闹翻天的,对不对?”

贺怀翎的眼泪,随着他的声音滴落在灵柩里九莺莺的身上。

前世的九莺莺双目紧闭的躺在灵柩,对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再无所觉,可是她看起来是那样恬静,就像睡着了一样,仿佛随时能醒过来。

贺怀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双目赤红,眼中氤氲着水雾。

他声音微微哽咽的轻声问:“莺莺,下辈子还嫁给我好不好?”

九莺莺站在贺怀翎旁边,捂住嘴唇,潸然泪下。

她忽然懂了贺怀翎前世给予她的无声宠溺,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使劲点了点头,可惜贺怀翎根本看不到她。

她急切的看着贺怀翎,不想让他继续难过,她忍不住轻轻踮起脚尖,轻吻了一下贺怀翎的嘴唇。

这是她前世欠给贺怀翎的吻,她早就应该明白贺怀翎的心,然后这样吻他。

她双眸含着泪,看着贺怀翎:“夫君,我已经又嫁给你了。”

她已经重新嫁给了他一次,无论让她重新选择多少次,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嫁给他。

贺怀翎眸色动了动,伸手轻触了一下嘴唇,双眸睁大,抬头看了过去,可惜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什么也没有。

他失望的垂下眸子,身子晃了晃,抚着灵柩苦笑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睛,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将里面的凤簪拿了出来。

九莺莺惊讶的看着这支熟悉的凤簪,忍不住诧异。

前世她不是已经将这支凤簪摔裂了吗?她还记得贺怀翎当时很生气,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支凤簪了,还为此偷偷伤心了很久。

贺怀翎动作温柔的将凤簪插在她的头发上,柔声道:“莺莺,之前的裂痕我已经让人补上了,不要再摔碎了,我知道你其实很喜欢它,你不但经常戴着它,还经常把它拿在手里把玩。”

“你就是一个小笨蛋,总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什么。”贺怀翎温柔的笑了一下,眼中含泪的看着她,轻声道:“莺莺,这支凤簪永远只属于你。”

九莺莺站在他旁边目睹着这一切,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想抱一抱这样的贺怀翎,她想要告诉他不要再难过,还想告诉他,小笨蛋莺莺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她永远只喜欢贺怀翎。

第208章 第 208 章

九莺莺看着神色悲恸的贺怀翎, 心里难受的厉害,她泪眼朦胧的看着凤簪上被修补的裂痕,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xinghoen.

她的手指才触碰到那支凤簪, 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刺痛感席卷而来, 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睛后, 看到了一片湛蓝色的床幔。

贺怀翎焦急的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她醒了,眼睛一亮, 惊喜的问:“莺莺, 你感觉怎么样?”

“我……在哪?”

“你刚才疼晕了, 你们已经抵达边关,现在正在我的府邸里。”

柳絮如端了一碗参汤急匆匆的走过来, 看着九莺莺惨白的面色道:“怀翎,快把参汤喂给莺莺喝下去。”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才猛的清醒过来, 明白自己已经从梦境中回来了。

她想起刚才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抬头看向贺怀翎, 忍不住轻轻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

她伸出双手抱住贺怀翎, 小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她感觉心里特别难受,酸酸胀胀的,好像只有抱着贺怀翎的时候,那种酸胀感才能减弱。

她现在只想抱抱贺怀翎, 好好的抱抱贺怀翎。

如果……能把上辈子错过的拥抱都补偿回来就好了。

贺怀翎俯下身轻柔的将她抱进怀里,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道:“莺莺,让你受委屈了,你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九莺莺轻轻点了点头,想起前世的贺怀翎,更是心痛难忍。

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羞窘的低了低头,趴在贺怀翎耳边:“夫君,莺莺永远都只喜欢你一个。”

她想将上辈子没能告诉贺怀翎的话,都说给他听。

贺怀翎微微睁大眼睛,他没想到九莺莺疼晕之后,醒来不但没有发脾气,还如此乖巧,他心里蔓延起无尽的心疼和柔软,一颗心像被揉过一样,软成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

他温柔地笑了笑,也学着九莺莺的模样,在她耳边:“嗯,我知道。”

九莺莺莞尔,贺怀翎知道她喜欢他就好,虽然前世的贺怀翎不知道,但是这一世的贺怀翎知道了。

贺怀翎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低声说:“我知道莺莺永远只喜欢我,我也知道我永远只喜欢莺莺。”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出来,刚醒来时心里的酸涩悄然淡去,一颗心满满都是贺怀翎给予她的甜蜜。

原来贺怀翎喜欢了她两辈子,上辈子她没有看到贺怀翎冷漠外表下这颗炙热的心,这辈子她看得清清楚楚,这颗心在为她而跳动,一下一下的诉说着深藏的爱意。

柳絮如端着参汤站在一旁,看他们两人如胶似漆的抱在一起不肯撒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拽着贺怀翎的后衣领,直接将贺怀翎拽了起来。

她没好气的道:“九莺莺,你赶紧生孩子,有什么甜言蜜语等生完孩子再说。”

九莺莺羞红着脸笑了笑,看着屋里的稳婆和春杏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嘴角才刚弯起来,就被一阵疼痛袭来,疼得白了脸颊,嘴角也重新拉平,疼得说不出话。

贺怀翎面色一变,连忙将她从床上半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拿着温热的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恨不能替她疼才好。

九莺莺睫毛轻颤,咬紧下唇,忍过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的嘴里泛着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将嘴唇咬破了。

贺怀翎看着她唇上斑斓的血痕,心疼的将手伸了过去,“莺莺,你如果感觉疼的厉害就咬我,别咬自己。”

九莺莺轻轻摇了摇头,待身下传来的阵痛稍微缓和了一点,才声音轻轻的说:“不舍得。”

她不舍得咬贺怀翎,贺怀翎的手是要拿枪、拿剑去上战场杀敌的,她怎么可能忍心咬伤他。

贺怀翎眉头深锁,心疼的厉害,他不想让九莺莺这样懂事,他只想让九莺莺任性的活着,九莺莺懂事的让他心疼。

他忍不住将九莺莺抱紧,九莺莺只要一直被他娇惯着就好,可以任性,也可以肆意畅快的活着。

柳絮如将参汤递过去,焦急的道:“快点把参汤喂给莺莺喝,再耽误一会儿,别又晕过去了。”

贺怀翎连忙接过参汤,将汤碗放到九莺莺嘴边,声音轻柔的哄道:“莺莺,你喝两口,喝完就有力气生孩子了。”

九莺莺轻轻点头,微微启唇抿了一口。

贺怀翎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唇上的水渍,轻声哄着,“我们一起用力将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就不痛了。”

柳絮如在旁边气笑了,有些无语的反驳道:“你用力有什么用?要莺莺用力才行。”

九莺莺虚弱的笑了一下,又低头喝了两口参汤,直到再喝不下去了,才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去。

柳絮如接过汤碗,看了一眼旁边不肯离开的贺怀翎,催促道:“行了,你出去吧,别一脸苦大仇深的,这里有我和稳婆在就行了,你别在这里碍事,快点出去安心等着。”

贺怀翎坐在原地没动,他握住九莺莺的手,拧眉道:“我不出去,我就在这里陪着莺莺。”

九莺莺现在这么难受,他怎么可能扔下九莺莺,自己一个人出去。

九莺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默默的握住了贺怀翎的手,她眼巴巴的看着柳絮如,不舍得放开贺怀翎。

柳絮如:“……”忽然觉得自己是拆散苦命鸳鸯的棒槌。

春杏小声急道:“这按照规矩女子生孩子,男子向来是不能在场的啊!”

大家都说女子生孩子的场面,会冲撞了男子,对男子不好,所以历来女子生孩子的时候,男子都是要躲避,不能在场的。

贺怀翎轻轻摇头,“无妨。”

“算了,让他待着吧。”柳絮如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道:“他如果出去了,估计你家太子妃能哭出来,他自己在外面也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等会还得再闯进了,还不够麻烦呢。”

她算是看出来了,现在这两个人是谁也离不开谁,放在一块儿是最好的。

九莺莺脸颊微微红了红,苍白的面色上终于染了几分红晕。

不过她的脸颊没有红多久,一阵疼痛又袭了过来,她的面色瞬间又白了回去。

她虽然喝了参汤,恢复了几分精神,但还是力气有限,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稳婆焦急的上前一步,坐在床上道:“太子妃,吸气,然后用力……对,呼气……”

九莺莺打起精神,努力按照稳婆的话,不断的吸气用力,但试着努力了一会儿,还是收效甚微,孩子急着想出来,但是又出不来,疼得她一直冒着冷汗。

贺怀翎握着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不断的道:“莺莺,加把劲,你可以的。”

九莺莺轻阖着眼睛,使劲用力,她第一次知道生孩子这么疼,她的力气逐渐流逝,只有握住贺怀翎手的时候,才觉得有了几分力气。

她想要咬唇,但是怕贺怀翎再把手伸过来,只好一直努力忍着没有咬唇瓣,她神思越来越迷糊,几次疼的眼前发黑,但是她一直努力坚持着,只想尽快将孩子生下来。

她心里清楚的知道,她刚才昏迷了那么久,如果再耽误下去,孩子就有危险了,甚至她自己也会有危险。

她又被喂了几口参汤,柳絮如给她施了几次针,可是她越来越虚弱,这些都逐渐不再起作用。

贺怀翎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她听着贺怀翎的呼唤,可是眼前却阵阵发黑,她能感觉到贺怀翎的手越来越抖。

他在害怕。

九莺莺不想让贺怀翎害怕,她想睁开眼睛对他笑一笑,可是她刚才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现在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好累,整个人像浮在水面上一样,手脚无力,想要使力也使不出,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她忍不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睡一会儿,只要睡一会儿,她也许就有力气了。

“莺莺!醒醒……莺莺!”

九莺莺躺在枕头上,昏昏沉沉中听到贺怀翎在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想要回应,想要告诉他别怕,可是她太累了,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睛也像粘在了一起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在她快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她感觉一滴水落在了她的脸上,冰冰凉凉中夹杂着一点温柔,感觉有些熟悉……

她迷迷糊糊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种触感就像上辈子她死的时候,贺怀翎落在她脸上的那滴泪一样。

她的心里划过一阵剧烈的刺痛,倏然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

贺怀翎看到她终于清醒过来,欣喜的亲了亲她手背的肌肤,声音哽咽的唤了一声:“莺莺……”

如果可以,他愿意千倍百倍的替她疼。

柳絮如面色凝重,抓紧时间,赶紧又给九莺莺施了几针,春杏在旁边早就吓哭了。

九莺莺看着贺怀翎赤红的双眼,轻轻咬紧了牙关,她那么多难关都闯过来了,这一次也绝对不能放弃。

她绝对不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事,现在贺怀翎就陪在她的身边,他们说好的要让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

她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再次开始用力,听着稳婆的话,一下又一下的使劲。

直到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她才全身脱力的瘫软在床上,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虚弱的弯了下唇,彻底晕了过去。

第209章 第 209 章

九莺莺醒来的时候, 第一眼就看到了贺怀翎,贺怀翎正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她。.hom

他应该已经这样待了很久,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神色看起来有些疲累, 但是看到她醒过来, 他立即眼前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莺莺, 你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九莺莺轻轻动了动, 她身上有些疼,但是并不难受,她的身上应该已经被擦拭过了, 感觉很清爽, 身底下放着柔软的床垫, 像躺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

她轻轻摇头,喉咙干涩, 说不出话来,她抬眸四处看了看,在屋内找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孩子的身影。

她的目光里忍不住露出一丝担忧和急切, 她晕过去之前虽然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但是她那么久才将孩子生下来, 不知道孩子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贺怀翎去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看出她在担心什么, 连忙道:“孩子在隔壁的屋里, 奶娘正在给他喂奶,小姨母也在旁边照顾他,他很健康,是个男孩, 长的很像你,我等会儿就让人将他抱过来给你看看。”

九莺莺听到孩子平安健康,骤然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她身上的酸疼和难受好像都减弱了很多。

不过暂时不能看到孩子,她忍不住有些可惜,希望小家伙快点吃饱,那样她就能快点见到他了。

贺怀翎扶她半坐起来,喂她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喉咙,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养生粥端过来,喂她吃了两口,才将她放回床上。

待她吃饱喝足,身上有了些力气,贺怀翎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柔声说:“莺莺,辛苦你了。”

九莺莺双眸明亮的看着他,眉眼弯弯的道:“是有些辛苦,如果你现在躺到床上抱抱我,那我就不觉得辛苦了。”

贺怀翎自然从命,他温柔一笑,脱了外衫躺到床上,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进怀里。

九莺莺靠在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她的鼻翼间都是贺怀翎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感到安心。

两人静静的享受难得的静谧时光,外面人来人往,有吵杂的说话声,偶尔还会传来两声婴儿的啼哭声,清脆而悦耳。

九莺莺听到孩子的哭声,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小家伙在肚子里就是个活泼的性子,现在哭声也不小,对了,从哪里找的奶娘?”

“奶娘是一位副将的娘子,很值得信任,是昨日连夜找来的。”

“那就好。”九莺莺轻轻点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现在边关战事紧张,你今天不忙吗?”

贺怀翎的手指轻轻地给她梳理着柔顺的头发,柔声道:“你生子这样的大事,就算再忙,我也要陪着你,边关有副将坐镇,敌军连打了几日,也需要休整,今日应该不会打过来,没什么大事。”

九莺莺浅笑了一下,往他怀里靠了靠,“小姨母将京城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嗯。”贺怀翎声音沉了沉,“没想到贺怀瑾如此荒唐,竟然通敌卖国,还好岳父没有生命危险,边关也暂时守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贺怀瑾想要争夺皇位还情有可原,现在他通敌卖国,已经是无可救药,罪不可恕了。

“我爹爹怎么样了?”

“岳父正在府中休养,有大夫照顾着,祖母和九玉都陪在他身边,不过我怕他们担心,所以还没有把京城事变和你临盆的事告诉他们,祖母年纪大了,岳父最近身子不好,我想等情况稳定下来,再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忧此事会寝食难安,于身体无益。”

“嗯。”九莺莺轻轻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现在已经平安将孩子生下来,好生休养即可,京城的事需要慢慢解决,与其让他们担心,不如等事情稳定下来再告诉他们。

她顿了顿问:“现在敌军对我军的部署了如指掌,就连阵法也全都洞若观火,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贺怀翎抿了抿唇,声音低沉道:“我决定反其道而行。”

九莺莺奇怪的眨了下眼睛,想了片刻,明白贺怀翎的意思,忍不住笑道:“你要将计就计,然后反着来?”

“嗯。”贺怀翎点头,道:“现在战况紧急,研究新的阵法已经来不及了,与其更换阵法,不如把阵法变换一下,以前往东的地方,现在我们就向西,以前往西的地方,我们现在往东。”

他轻笑了一下,胸有成竹的道:“敌军以为知道我们的阵法便可以战无不克,一定觉得有恃无恐,现在我们既然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的阵法,那么我们就可以反推算出他们准备的阵法。”

九莺莺接道:“那你就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随时变换阵形来对付他们,现在轮到你对他们了如指掌,而他们腹背受敌。”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一声,放下心来,“这个方法可行,一定可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到时候就算他们知难而退,放弃继续攻破我们的阵法,那么他们也只能恢复到以前的战斗力,贺怀瑾提供给他们的信息就全都没用了,最后胜利的还会是我们。”

“敌军之前了解我们的阵法,这么多天都没能攻打进来,现在我们打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九莺莺轻轻拧眉道:“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父皇还被贺怀瑾困在皇宫里,不知道现在如何,我们每耽误一天,京城就多一份危险,宋大人的家人和梨白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父皇暂时应该没事,贺怀瑾还要逼他写下传位圣旨,他暂时不会危险至于,宋家……”

贺怀翎眉头拧紧,眉眼里尽是担忧,他沉默片刻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明朗,明朗应该很快就会赶到边关来跟我们会合,希望他们平安无事,能等到我们成功返京。”

九莺莺轻轻点头,“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无风无浪。”

贺怀翎道:“像你所说,我们不能拖延太久,必须速战速决,不然贺怀瑾狗急跳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九莺莺抿了抿唇,心里亦是担心,贺怀瑾现在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谁也无法预料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安慰贺怀翎道:“等宋大人来了,你便如虎添翼,又有陆大人和小姨母从旁协助,一定能很快战胜敌军。”

宋明朗当初就曾经跟贺怀翎一起在边关作战过,他们如今会合,定然默契十足,能够战胜敌军。

贺怀翎嗯了一声,“敌军的兵力有限,我们在边关越是折损他们的兵马,他们越是要把京城里的兵马调回边关,只有这样才能架空贺怀瑾手里的兵力,等他无兵可用,他即使占着京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到时候,我们带兵返京,他估计也不能负隅顽抗多久,这样我们的胜算更大。”

“我现在能做什么?”九莺莺问,她也想要帮他们做些事。

贺怀翎看着她还有些苍白的面色,轻轻吻了吻她头上的发丝,抱着她道:“你呢,只要好好把身体养好,什么也不要操心,就是帮我了,至于贺怀瑾和敌军,我都会想办法一一解决,你安心休养即可。”

九莺莺嗯了一声。

贺怀翎手指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耳垂,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他温柔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九莺莺,声音沙哑的说:“莺莺,我昨日看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马车里晕过去了,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

他想起九莺莺面无血色晕倒在马车里的那一幕,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心中惧怕难安。

“我知道。”九莺莺道。

她在看过贺怀翎在她死后的模样之后,如何能不知道贺怀翎当时有多害怕和担心。

她看着贺怀翎柔声道:“因为你如果受伤,我也会跟你一样害怕。”

“嗯……”贺怀翎弯唇,低头吻在她淡色的唇上,辗转缠绵,温柔小心,直到她的唇再次变得红润,看起来健康而生机勃勃,他才微微放开她。

他们紧紧相拥,不舍得放开彼此,九莺莺现在身体各处虽然很疼,但是她的心里却舒畅无比,只有待在贺怀翎身边,她才觉得安心,连日来的奔波和痛苦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直到屋外传来敲门声,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贺怀翎翻身下床,过去打开门。

九莺莺像是猜到了什么,期待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很快贺怀翎就抱着孩子走了回来,她不由眼前一亮,微微坐起身,迫不及待的朝孩子看了过去。

贺怀翎知道她的心急,快步走过去,含笑将孩子放到她旁边。

九莺莺急不可耐的低头看向襁褓里的孩子,小家伙吃完奶还没有睡着,正在挥着莲藕一般的小手臂。

他看起来白胖白胖的,黑黝黝的大眼睛扑扇着,睫毛长长,两只小手在空中动来动去,像正在扑蝴蝶的小猫咪。

九莺莺看了一会儿,一颗心都要化了,她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笑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手,孩子眨了眨眼睛,立刻攥住了她的小拇指。

九莺莺惊喜的抬头看向贺怀翎,贺怀翎笑了笑,在他们身旁坐下。

九莺莺眼睛微微湿润,这些日子以来奔波辛苦,她痛过也累过,可是这些痛和累,在看到孩子平安出生的这一刻,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她心中欣喜,看着孩子扑扇的大眼睛,笑道:“小姨母果然没有骗人,怀孕的时候多吃葡萄,孩子的眼睛真的很大,又黑又亮。”

贺怀翎看着孩子跟她如出一辙的眼睛,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九莺莺晃了晃孩子的小手,在孩子的小手上轻轻亲了一下,问:“你想好给孩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我之前选了几个名字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想要等你挑选。”贺怀翎伸手将九莺莺耳边的头发拨到耳后,声音温柔的说:“不过在看到你晕倒的那一刻,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孩子的名字就叫贺安,小名安安,你觉得如何?”

他顿了顿说:“我只想让你们平安。”

相比起那些华丽的名字,他发现平安才是最重要。

“安安……”九莺莺看着孩子低喃一声,孩子像听懂了一些,咯咯的笑了起来,看起来乖巧可爱。

九莺莺忍不住惊喜,抬眸一笑,“看来安安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握住贺怀翎的手,柔声说:“不是我们两个要平安,是我们一家人都要平安。”

“嗯。”贺怀翎将他们拥在怀里,心里温柔而满足。

第210章 第 210 章

九莺莺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 站在城楼上,垂眸看着城楼下激烈的战况。.hom

经过多日来的战斗,敌军已经节节败退, 这最后一役,他们已经毫无胜算, 注定惨败。

贺怀翎战术诡秘多变,敌军才想出一个策略, 他就已经换了花样, 敌军对此束手无策, 缕缕战败, 即使敌军知道他们的阵法, 也拿贺怀翎没有办法。

宋明朗几日前已经来到边关汇合,有他和陆成风从旁协助,贺怀翎如虎添翼,一路势如破竹,敌军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兵将都折损了不少。

九莺莺休养多日, 身体已经康复, 如今面色红润,被养的比以前还要光滑水嫩。

今日最后一战, 她忍不住想贺怀翎作战时的英姿,她错过了那个年少轻狂的贺怀翎,她不想再错过如今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贺怀翎。

她跟柳絮如央求了半天, 好不容易才得了柳絮如的允许,让她站在这里看着,她站在城楼上的墙根下,这里风比较小, 不会有危险,视角足够她看到城楼下的整个战况。

柳絮如也上了战场,她一路英勇,丝毫不逊于任何男子,杀了个过瘾。

九莺莺留意到陆成风一直不远不近的守在她身边,九莺莺没想到陆成风这样粗犷的男子,竟然也有如此细致周到的一面。

有些人的感情就是这样,平时不声不响,润物无声,在关键的时候却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所爱之人平安无忧,梨白是这样,陆成风也是这样。

九莺莺的目光落在贺怀翎的身上,就再也离不开,她没有失望,贺怀翎比她想象中还要勇猛无畏,他在战场上,就像一头草原上的狼王,傲视群雄,睿智而冷静。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的凶残和惊险,每一个瞬间都是生和死的较量,她站在城楼上尚且觉得惊心动魄,更何况战场上的每一个人。

这一次虽然是贺怀瑾通敌卖国,让敌军有机可乘,但是边关矛盾已久,敌军一直虎视眈眈,这场战争早晚都会发生,如今一决胜负,也算彻底免除后患。

她希望此战过后,可以达成友好协议,再无战争。

战场上黄沙滚滚,多少英魂血溅沙场。

最后这一场战役没有维持多久,短短两个时辰,敌军就溃不成军,终于举械投降,落荒而逃。

贺怀翎一身铠甲,在阳光下银光闪烁,他手拿旗帜,一马当先,驾着高马凯旋而归,衣摆猎猎生风,头上的红色盔缨耀眼而明亮。

他身后都是大家兴奋的呼喊声,一声大过一声,连日来的战争终于结束了,他们扬眉吐气,敌军再也不敢来犯。

他们看向贺怀翎的目光,犹如看向神邸,这是他们战场上的战神,也是他们未来追随的君主,他有勇有谋,他也勇敢无畏,他们甘愿臣服,奉他为王。

城楼下胜利的喜悦渐渐弥漫整个城楼,众人举起手里的刀剑,兴奋的大声呼喊着,‘太子威武’四个字响彻整个边关。

九莺莺站在城楼上,眼眶发热的盯着远远而来的贺怀翎,他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在她眼里却都没有他耀眼。

九莺莺看着这样的贺怀翎,心中的爱意汹涌澎湃,她无法抑制的抬脚跑下城楼,在贺怀翎打开城门的那一刻,她正好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面前,双颊酡红,面容娇美,像战火纷飞中盛开的一朵娇花。

贺怀翎勾唇,弯腰直接将她抱到马上,继续策马向前。

他眉目深邃,唇畔含情,低头看着九莺莺道:“莺莺,我们胜了!”

因为心情愉悦,他的语调比平时要高昂一些,动听悦耳。

九莺莺使劲的点了点头,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感受到胜利的喜悦,心情澎湃,久久平静不下来,原来这就是战场,原来这就是战场上贺怀翎。

这样的贺怀翎跟京城那个雍容华贵的太子不同,他桀骜不驯,他自信不羁,身上充满了棱角,而这些棱角在九莺莺眼里每一处都熠熠生辉,吸引着她全部的目光,她的心在为他而跳动。

九莺莺目光柔亮的看着贺怀翎,忍不住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夫君在莺莺心里永远第一好。”

贺怀翎说过,他不用做世界第一好,只要在九莺莺的心里永远第一好就行了。

九莺莺清楚的知道,贺怀翎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无可替代,永远都是第一好。

贺怀翎忍不住弯唇,将九莺莺抱紧,九莺莺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们早就已经彼此相连,再也分不开了。

他看着前路,眸色沉了沉,低声道:“莺莺,我们该回京城了。”

九莺莺眸光微亮,轻点了一下头。

边关外患已平,该回京解决内忧了。

……

贺怀翎兵临城下的时候,贺怀瑾手里已经没有多少兵了。

边关战事紧张,敌军早就已经抛弃贺怀瑾,将兵马全都调了回去,京城里的百姓怨声载道,贺怀瑾骑虎难下,早就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偌大的京城里,贺怀瑾只有不到一万的兵马,贺怀翎手里足足十万大军,大军压境,人人心里都清楚贺怀瑾毫无胜算,他缴械投降不过是挣扎和不挣扎的问题。

贺怀瑾站在京城的城楼上,看着城楼下威风凛凛的贺怀翎,恨得双目赤红。

他到过边关,知道战胜敌军有多难,甚至他曾经落入敌军的手里,沦为囚徒,可是贺怀翎为什么每一次都能这么轻易的取胜?而他每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贺怀翎一次次凯旋而归。

他不惜通敌卖国,本来以为这次稳操胜券,贺怀翎一定会战死在边关,再也回不了京城,权势和美人都会是他的。

可是没想到短短数日,他的梦想就破碎了,贺怀翎剿灭敌军,再次立下大功,凯旋而归。

贺怀翎的成功,再一次证明了他的无能。

他还记得他的母亲在他,他比贺怀翎强上一万倍,贺怀翎不过是占着太子的身份,所以显得比较出众罢了,只要他们想办法将太子之位抢过来,贺怀翎褪去一身太子光芒,就会沦为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皇子。

可是这一刻,贺怀瑾清楚明白的知道,他不如贺怀翎,贺怀翎用一次次的成功,证明了他才是一无是处的那一个。

贺怀翎大获全胜的喜讯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京城里的百姓们恨不能奉他为神明,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对他的赞美之声,人人都说他们的太子是真龙天子,势不可挡。

贺怀翎是真龙天子,那他成了什么?难道他就是虫,可以任由贺怀翎将他踩在脚下吗?

贺怀瑾不甘心,可是民声四起,无论他派多少兵压制,民心依旧向着贺怀翎,反而对他怨声载道。

百姓们这些日子看到敌军在京城里横行,早就已经猜到他通敌卖国的事,他们每一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恨意和鄙视。

他心里清楚,他虽然占着京城,却早就已经失去民心,失去兵马,没有胜算了。

他此时站在城楼上,看着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大军,分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后悔吗?不,他不后悔,皇位的诱惑太大,他知道自己无论选择多少次,依旧会选择这条道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都是坐上皇位,他永远不会心甘情愿的看着贺怀翎登基。

贺怀翎目光沉沉的与他对视一眼,勒紧缰绳扬声道:“贺怀瑾,京城百姓是无辜的,孤不想看到两军兵刃相向,只要你愿意缴械投降,孤会替你向父皇求情。”

“投降!投降!”

“投降……”

京城里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大喊起来,他们不想看到战争的发生,更不想看到他们安居乐业的家园被破坏。

贺怀瑾如今已经毫无胜算,就算奋力一搏,也不过是让将士们枉送性命,根本毫无作用。

贺怀瑾身边将士们听到百姓的呼喊声,目光忍不住有些慌乱,抬眸微微看向贺怀瑾,没有人愿意赴死,特别是毫无意义的赴死。

贺怀瑾面沉如水,大喝道:“都给我闭嘴!谁敢再多说一句,我就血洗京城!”

他面容扭曲,看起来犹如罗刹,大家瞬间闭了嘴,鸦雀无声。

没有人想挑战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疯子,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料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贺怀瑾目光阴沉的看着贺怀翎,忽然张狂的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愤恨不平。

他咬牙切齿的道:“皇兄,你真是命大,我在边关设下天罗地,你竟然还有命活着回京。”

他将他知道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了敌军,敌军设下的每一个陷阱都足以要了贺怀翎的命,按道理来说贺怀翎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看着完好无损贺怀翎,感到从未有过的挫败,他甚至忍不住也开始相信民间的传说,贺怀翎也许真的不是人。

他是转世而来的神,如果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只有贺怀翎战无不胜,而他却只能惨败?

他只有这样想,心中才能勉强宽慰几分,就像他以前觉得是太子的光环让贺怀翎变得优秀,而他缺少的只是一个身份一样。

“邪不胜正。”贺怀翎目不斜视的看着他,沉声道:“贺怀瑾,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

贺怀瑾若一心为民,安守本分,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是他阴谋算计太多,反遭反噬,让百姓厌恶。

“不用你来教训我!”贺怀瑾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

他的目光越过贺怀翎,看向贺怀翎身后的一顶软轿,轻轻眯了眯眼睛。

第211章 第 211 章

贺怀瑾看着远处那顶软轿, 沉声道:“你让莺莺出来见我一面。.kanshshen.”

上次九莺莺匆忙逃跑,他还没有好好见她一面,他这一刻忽然很想看一看她。

贺怀翎闻言面若冰霜的抬眸, 一字一顿的冷声道:“你不配见她。”

贺怀瑾眉头深锁,越过贺怀翎, 直接对着软轿不甘心的扬声道:“莺莺!你出来!”

他不信这个时候九莺莺还不愿意出来见他。

九莺莺坐在软轿里,对轿外的一切充耳不闻, 她怀里抱着安安, 手里拿着一朵海棠, 轻声低语的逗着安安, 唇边带笑。

安安不知外面的凶险, 正在她怀里天真无邪的笑着,看起来乖巧可爱。

安安出生之后,被养的愈发水嫩,小脸蛋粉粉的,吹弹可破, 不出九莺莺预料, 他确实是个活泼性子, 还很爱笑,他现在就抿着小嘴笑得开心, 不知道自己身边站着千军万马,依旧无忧无虑的扑扇着水灵灵的眼睛。

九莺莺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外面贺怀瑾,她和贺怀瑾早就已经无话可说, 上一次见面在她心里已是决绝,从此以后,死生不必相见。

贺怀瑾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看着那顶无动于衷的软轿,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愤恨。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贺怀翎刚才的那句话。

“你不配见她。”

他站在凛冽寒风中,双目逐渐红了起来,无法抑制的大笑。

贺怀瑾,你现在卑贱如蝼蚁,怎么配入她的眼?

他将目光移到贺怀翎身上,目光沉了下去,神色里流露出一丝疯狂。

如果没有贺怀翎,九莺莺根本就不会变心!如果没有贺怀翎,她一定至今还会对他死心塌地,就算他今日即将赴死,他相信九莺莺也会义无反顾的陪他去死,而不是现在这样冷漠,连一眼都不想看到他。

他骤然收起笑,阴沉着面色厉声道:“贺怀翎,你纵然有千军万马又如何?”

贺怀翎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他眼中疯狂的光芒越来越盛,他看着城楼下的万千兵马,肆无忌惮的大声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在京城周围埋满了□□,你想进入城门就是痴心妄想,今日我站在这里,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周围的百姓和将士们忍不住目露惊恐,心有戚戚的看向贺怀瑾,声音此起彼伏。

“这地下全是□□?那岂不是我们都要葬身于此?”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百姓们像炸开了锅一样,惊慌逃窜起来,城楼上不知情的将士们也慌了神,场面乱成一团。

贺怀翎拧眉,面上没有惧色,只是轻斥了一句,“冥顽不灵。”

贺怀瑾脸色更沉,厉声道:“你才是冥顽不灵!只要你把天下给我,我们自然都能活下去。”

他已经无路可走,这是唯一的希望。

贺怀翎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贺怀瑾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贺怀瑾见他不说话,眼神愈发的疯狂,大笑道:“你怕了?你怕了对不对?贺怀翎,我这辈子就算不能赢过你,我也不会让你赢了我,你如果怕了,现在就撤兵,让我做……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围逃窜的百姓和惊慌的将士们也一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伴随着更加惊恐和慌乱的呼喊声。

贺怀瑾在一片尖叫声中,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他的腹部上插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刃,鲜血顺着刀刃淌下来,蜿蜒而下。

他缓慢的抬起头,动作僵硬的看向对面。

梁东程平日憨厚的脸上,现在满是阴冷和恨意,他这段日子老了很多,面容苍老,鬓边都是白发,但是他手上力气依旧十足,他毫不犹豫的抽出贺怀瑾腹部上的匕首,又毫不犹豫的一剑刺了进去。

他厉声大喝道:“你这个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你欺君罔上,残害良臣,人人得而诛之!你为了一个女人逼死我的儿子,至今还死不悔改,你别想再害死全城的百姓!我身为府尹一日,就要护他们一日!我今日就替陛下清理门户,杀了你这通敌卖国的贼人!”

如果贺怀瑾只是害死他的儿子,他身为臣子还能忍,贺怀瑾现在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陪葬,那么他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已经忍无可忍。

贺怀瑾既然要死,那么就由他跟他同归于尽,免得全京城的百姓跟着遭殃,太子才是明君,他绝不会让这天下落入贺怀瑾这个乱臣贼子的手里。

梁东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他愤怒的气红了眼睛,拿着匕首没有丝毫犹豫,一下一下地刺入贺怀瑾的腹部。

贺怀瑾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连捅了数刀,他眼前发晕,面无血色的踉跄了一下。

周围的人不断尖叫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贺怀瑾如果活下去,他们也许就要跟着死,谁都不想陪他死。

不过,就算他们想要阻止也没用了,贺怀瑾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梁东程虽然是京城府尹,早年却是当过兵的,他出手极快,根本不容反抗。

贺怀瑾难以置信的看着梁东程赤红的双目,颤抖着双唇,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有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眼前一阵阵发黑,鲜血和力气从他的身体里逐渐流失。

他眼珠迟缓的动了动,用尽力气抬眸看向那顶软轿,软轿前的淡青色纱幔随风飘扬着,隐隐约约透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他接到消息,九莺莺已经生了,给贺怀翎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他的眼前逐渐变黑,看着那顶软轿的目光也越来越眩晕,他的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九莺莺小时候的模样。

他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看到九莺莺的时候,九莺莺身上穿着一件粉嫩的宫装。

她的眼睛上蒙着轻纱,嘴唇粉嫩,看起来白嫩可爱,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声不响,却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从未看过那么乖巧漂亮的小姑娘,他那个时候不懂什么叫心动,只知道当时他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九莺莺住在淑怡宫里的时候,总是喜欢坐秋千,她靠在秋千上,两只腿晃来晃去,看起来天真浪漫,而他总是喜欢站在角落里偷偷的看着她,一看就会看上许久,不舍得移开目光。

他想要上前去跟她说两句话,但是又怕打扰到她,心里有些紧张。

他看着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总是踌躇不前,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他看到贺怀翎和九莺莺坐在一起,他才忍不住开始害怕,害怕贺怀翎会将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抢走。

他终于鼓足勇气,在九莺莺眼睛复明的那一天,走上前去,给她送上了一束海棠花。

他知道她喜欢海棠花。

九莺莺果然对他笑了,眉眼弯弯,摘掉轻纱的眼睛看起来明亮而漂亮,像两道小月牙,是那么让人心生喜欢。

他至今还记得九莺莺当时那抹笑容,他觉得如获至宝,想要一直珍藏在心里。

贺怀瑾的脸上浮起一抹淡笑,随后嘴角沉了下去,轻皱起眉头,又吐出一口血来,他忽然想要收起之前的话,他觉得自己后悔了。

如果他心甘情愿的做一位平庸的王爷,至少还能再见她一面,甚至还能看着她平安无忧的度过这一生。

如果……他没有被权力欲望所迷惑,还记得自己当初的那份心动就好了。

他亲手将自己的至宝弄丢了。

他的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的阖上,再也不会醒来。

梁东程双目染雪,痛苦的大喝一声,丢掉手里的匕首,整个人不顾一切的朝他扑了过去。

伴随着他的呼喊声,他们一起从城楼上坠落,轰的一声摔在城楼下的地上,掀起烟尘。

周围安静了一瞬,他们二人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下去,不可能还活着。

贺怀翎看着躺在血泊里的贺怀瑾,轻轻闭了闭眼睛。

百姓们惊呼不断,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的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不过他们不是为贺怀瑾而难过,他们是在为梁东程哀悼,相比起贺怀瑾,在百姓的心里,梁东程才是真正为民着想的好官,他至死的这一刻都在保护城中的百姓。

贺怀翎睁开眼睛,沉声道:“将他们二人抬下去,永王的身后事交由父皇亲自定夺,梁府尹送回梁家,让梁家剩下的两个儿子厚葬。”

将士领命照做。

贺怀翎抬头看向城楼上的官兵,目光锐利冰冷的在他们面上一一扫过。

宋明朗坐在他旁边的马上,高举起剑,冷声道:“太子殿下在此,你们还不打开城门?”

城楼上的官兵们惊慌失措的对视一眼,纷纷放下手里的配剑,跪在地上齐声道:“恭贺太子凯旋!臣等欢迎太子回京!”

百姓们纷纷跪下,面露喜悦,恭敬的迎接贺怀翎的归来。

“恭贺太子凯旋!欢迎太子回京!”

在百姓激昂的声音里,城门大开,畅通无阻。

无人敢阻贺怀翎,也无人能阻。

贺怀翎面色凛然,策马前行,众将纷纷跟他入城,软轿跟在他身后,一起被抬进城门。

路过贺怀瑾身边的时候,软轿内伸出一只白皙的素手,将手里的海棠花,轻轻放在了贺怀瑾身前的血泊里。

沾着血的海棠花在血泊里轻轻打着转,然后停住不动。

两世恩怨,两世生死,至此终休。

第212章 第 212 章

进入城门之后, 贺怀翎手下的将领立刻将贺怀瑾的官兵全部换掉,有条不紊的换成了贺怀翎的驻守。.hom

大家按部就班的行事,贺怀翎带着九莺莺直奔皇宫。

璟帝身体状况本就堪忧, 贺怀瑾将璟帝关起来这么久,不知道璟帝现在如何, 九莺莺知道贺怀翎虽然没说,但是心中担忧。

柳絮如和宋明朗则直接去了宋家, 梨白当初只说她有地方躲藏, 却没有说具体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宋家人现在在哪里, 只能先去宋家看一看, 如果不在,再想办法去寻找。

贺怀翎和九莺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皇宫,璟帝的身体状况果然不太乐观。

贺怀瑾为了逼迫他写下传位诏书,将他关了起来,每天只给他少量餐食, 身边也只有一个贴身太监伺候, 多日下来, 他早就已经虚弱不堪。

贺怀翎和九莺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面色焦黄, 瘦骨嶙峋,本就体弱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他躺在床上面容憔悴, 看到九莺莺怀里的安安,才眼前一亮,用尽力气坐起来,迫不及待的抱过安安。

安安这段时间在边关每天都会看到各种各样的人, 所以并不认生,他躺在璟帝的怀里,转了转黝黑的眼珠,讨喜的笑了笑。

璟帝惊喜万分,这才一解多日来的苦闷,露出笑容来,他欣慰又激动,抱着安安不舍得松手。

他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儿子和儿媳妇,没想到如今连孙子都能抱在怀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忍不住落下两滴泪来。

贺怀翎让人准备了适宜饿久了的人吃的膳食,亲自喂璟帝吃了几口,又喂他喝了一碗太医开的药汤,璟帝才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贺怀翎看他好了一点,才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和贺怀瑾过世的消息告诉他。

璟帝听说贺怀瑾过世后,心情有些复杂,贺怀瑾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气过恨过,就算贺怀瑾活着,他说不定也会杀了贺怀瑾,可是如今骤然听到贺怀瑾过世的消息,他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亦忍不住有些难过。

他沉默良久,叹息了一声,疲惫道:“安排人将他葬了吧。”

贺怀翎试探的道:“那梁大人呢?”

梁东程毕竟杀了璟帝的儿子,帝心难测,梁东程选择跟贺怀瑾一起赴死,恐怕一来是不想活了,二来是担心璟帝会秋后算账,拿他剩下的两个儿子开刀。

他为了保全剩下的两个儿子,才选择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如果他活着,璟帝说不定哪天看他不顺眼,忽然想起此事就恨极了他,他如今死了,那么他就永远是忠臣,他剩下的两个儿子从此以后平安无忧。

璟帝沉吟片刻,看着怀里的安安道:“梁东程是位好官……你看着办吧。”

贺怀翎颔首,璟帝这样说,就是没有怪罪的意思。

璟帝没有在理会这些烦心事,他抱着白胖健康的安安,心中宽慰,赏赐了九莺莺和安安不少好东西,还亲手给安安戴了一个大大的长命锁。

他身体需要休养,虽然不舍得安安,但是不多时就疲惫的睡了过去,他睡过去之前,还叮嘱他们一定要经常带安安进宫来陪伴他。

璟帝睡了之后,他们便离开了他的宫殿。

贺怀翎要留在宫里主持大局,继续清剿京城里的余孽,九莺莺出宫后,将安安交给奶娘照顾,自己直奔宋家。

她担心宋家和梨白,心中有些不安。

九莺莺一路来到宋家,宋家人得知消息后,已经回来了,他们看起来平安无事,除了瘦了一些之外毫发无损,只是面色都有些凝重,连连唉声叹气。

九莺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问:“发生了何事?梨白呢?”

宋书兰擦了擦眼角的泪,牵着九莺莺的手,一边往后院走一边回答道:“梨白带着我们一家人躲了起来,本来已经平安无事,可是没想到三天前我母亲夜里突然发烧,梨白冒着危险出来买药,结果一去不回,被贺怀瑾的人抓了去。”

她提起贺怀瑾,眼中忍不住闪过恨意,想起之前那段过往,更觉恶心。

她怒道:“贺怀瑾将梨白抓去之后,逼迫她说出我们的下落,她不肯说,贺怀瑾就将她吊在我家门口,足足吊了三日。”

九莺莺一愣,担忧道:“梨白现在怎么样了?可有生命危险?”

现在太阳猛烈,就算男子在太阳底下被吊三天恐怕也坚持不住。

“柳姑娘刚才给她看过了,她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身体虚弱,昨天可能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正好下了半日雨,算是保住了她一条命。”

九莺莺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宋书兰快步往里走,询问道:“那你们为何面色如此凝重?”

宋书兰眼眶又红了起来,“……梨白现在该醒了,你进去亲眼看看吧……是我宋家对不住她。”

九莺莺心里一沉,加快脚步来到房门前,抬脚走了进去。

梨白果然已经醒了,她靠在床边,柳絮如正在给她喂药,宋明朗站在床侧,一脸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梨白看到九莺莺走进来,抬头对她笑了笑,轻柔的唤了一声:“太子妃。”

九莺莺愣愣的看着她,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梨白的面色除了有些苍白之外,脸上还多一道长长的血色鞭痕,触目惊心。

柳絮如虽然已经给她将伤口处理过了,但是九莺莺依旧能看到里面的血色,可见伤口之深。

梨白以后就算养好伤,脸上恐怕也会留下疤痕,她本来模样秀美,如今这张脸算是毁了,她除了脸上的伤外,身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鞭痕。

宋书兰红着眼眶跟着九莺莺身后,向来不说脏话的名门淑女此刻也忍不住骂了一句,“贺怀瑾这个混蛋真不是人。”

九莺莺看着梨白一步一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泪如雨下。

梨白看到九莺莺一直无声的落泪,她轻轻皱眉,虚弱的道:“太子妃不必为我难过,这都是梨白自己的选择,梨白不悔。”

九莺莺还记得梨白离开那日的决绝和她无声说的那句话,她含泪点了点头,心里难受万分,她知道梨白不悔,可是依旧难过。

宋书兰哽咽道:“梨白,是我宋家对不起你,你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

梨白轻轻摇了摇头,打断她道:“梨白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只要太子妃不嫌弃梨白,还愿意让梨白伺候,能给梨白一口饭吃,让梨白有瓦遮头就够了。”

她神色坦然,看起来比大家都要淡定,“宋小姐不必愧疚,梨白这样做,不止是为了宋家,也是为了这京城的安稳,永王若将你们抓了去,一定会用你们威胁宋大人,太子顾及宋大人总要有诸多考虑,到时候这京城便真要乱了,那我才是罪不可恕。”

“可你的脸……”宋书兰眼眶含泪,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美貌对女子极为重要,梨白容貌已毁,日后该如何自处。

梨白抬起手臂,隔空摸了一下脸,苦笑道:“梨白要美貌有何用?在乱世,美貌就是罪,任由别人糟践,只有明君顺利登基,我才能安稳的生活,在盛世我即便毁容,也比在乱世活的有尊严,你们说对不对?”

大家无声的沉默着,看到她这样更是心疼。

梨白轻笑了一下,低头道:“我的父母就是在战乱中过世的,后来我被一位婆婆收养了,婆婆过世后,我就一个人流落在外,到现在连一个姓都没有,所以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世道乱起来……”

她的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声音有些伤感。

大家都沉默下来,安静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明朗突然上前一步。

他郑重的走到梨白面前,九莺莺不自觉让开位置,退到了柳絮如旁边。

柳絮如红着双眼,看到宋明朗的动作似乎预料到了什么一样,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沉默着,什么也没有说。

宋明朗在床边蹲下,仰头看着梨白的眼睛道:“梨白,你从此以后可以跟我姓,叫宋梨白。”

梨白愣愣的看着他,眼眶突然红了起来。

她侧了侧头,挡住受伤的那侧脸颊,努力扯起嘴角,故作轻松的道:“宋大人想跟我做兄妹不成,奴婢身份低贱……”

“我不是想跟你做兄妹,我是想娶你,跟你做夫妻。”宋明朗倏然打断她道。

梨白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内一瞬间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梨白垂下眼眸,睫毛颤了颤,她安静片刻,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风平浪静的说完刚才的话:“奴婢身份低贱,配不上宋大人,不配做兄妹,更不配做夫妻。”

宋明朗深深拧眉,掰过她的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梨白,我想娶你,我想给你一个姓,我想给你一个家。”

这些东西无疑都是梨白梦寐以求的,她眼里的泪无法抑制的淌了下来。

她苦笑了一下,道:“宋大人,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不必选择这一种,我刚才说了,我不只是为了宋家,你不必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更不必如此,你这样会让我觉得……很难堪。”

她不要宋明朗的可怜,也不要任何人的怜悯,她即使容颜不再,依旧是那个梨白,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宋明朗沉声道:“梨白,我不是为了报恩,更不是可怜你,我是欣赏你、爱护你、真心想要娶你。”

梨白的身体轻轻颤了颤,红着眼睛看他。

宋明的语气放柔了一些,像怕打扰了梨白一样,柔声道:“梨白,像你刚才所说,报恩的方式有很多,我不必选择这一种,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我真心实意的想要娶你为妻,我敬佩你,为你而心动,想要跟你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柳絮如忽然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九莺莺看了一眼梨白,也默不作声的跟了出去。

只要宋明朗和梨白真的相爱,宋明朗总有办法让梨白相信他的真心,她们应该把时间留给他们独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丝丝缕缕,滴答滴答。

柳絮如离开屋子之后,便一路跑了出去,直到屋檐下才停住脚步。

她单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蒙蒙细雨,半晌没有说话。

直到九莺莺走过来,她才头也不回的低声道:“莺莺,你知道我喜欢宋明朗吧?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

九莺莺站在她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柳絮如吸了下鼻子,“我的确喜欢宋明朗……但我会祝福他们,梨白重情重义,值得宋明朗爱她。”

九莺莺看着她伤心的背影,低喃一声:“小姨母……”

“不用安慰我。”柳絮如擦了擦脸上的泪,爽快的道:“过了今天,我就会彻底放下宋明朗,他对我来说,就像我少女时期的一个梦一样,我一直等着他爱我的那一天,如今梦醒了……也就醒了。”

九莺莺眉头微蹙,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姨母,如果你回头看一眼,也许会发现也有人一直在等你呢?”

柳絮如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过头望了过去。

蒙蒙细雨中,陆成风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正站在不远处的月亮门下担心的看着她,他面容黝黑英俊,看向她的目光格外深邃。

柳絮如眸色动了动,眼睛逐渐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陆成风。

她盯着陆成风看了一会儿,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雨滴顺着屋檐滴落,像落在人的心上一样,带着一圈一圈的涟漪,震颤不已。

柳絮如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剑,大喝一声追了过去。

“陆成风!这把伞是我姐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一直不舍得用,你竟然敢拿它出来淋雨!”

陆成风愣了一下,顾不得其他,撒腿就跑。

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喊:“伞不就是用来淋雨的吗?”

“谁告诉你伞都是用来淋雨的!这把伞就不是用来淋雨的!你给我站住!你那胳膊现在还不能沾水,你敢给我淋一滴雨上去试试,我今晚逼你喝八碗汤药!”

“你不追我,我就不跑。”

“你不跑,我就不追。”

“你又想骗我。”

……

九莺莺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对欢喜冤家越跑越远,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凭栏而坐,撑

第213章 第 213 章

果然不出九莺莺所料, 贺怀翎不久就来了宋府,他手里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还给九莺莺带了一件斗篷, 再忙也没有忘记亲自来接她。.jijien.

两人相视一笑,九莺莺站起来, 任由贺怀翎给她披上斗篷。

贺怀翎看着九莺莺柔美的眉眼,忍不住用伞遮住, 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然后才牵着她的手回了东宫。

九莺莺久违的回到东宫, 忍不住有些怀念, 进屋之后, 她发现春杏双目通红,正在低头擦桌子,应该是哭过一场。

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春杏在京城里没有亲人,按理说在这里没有什么牵挂,返京之后应该不会如此伤感。

春杏揉了揉眼睛, 道:“太子妃, 二小姐死了, 春芳也死了。”

九莺莺一愣,最近整个京城都被贺怀瑾控制在手里, 九红豆和春芳应该风光无限才对,怎么会都死了?

春杏声音微微哽咽的解释道:“这段时间永王霸占京城,二小姐嚣张跋扈, 不但回九家弄死了那个侧室,还趁着永王忙碌,顾不得后院的事,趁机弄掉了春芳肚子里的孩子, 还害得春芳永远无法再孕子,身体也亏损了不少。”

她顿了顿说:“春芳对这件事一直怀恨在心,今日永王事败,永王府里乱成一团,大家各自抢夺财物逃窜,春芳趁着没有人注意,直接冲进二小姐的房间里杀了二小姐,她自己收拾细软逃跑了,她没跑太远就被官兵追捕到了,惊慌之下,她失足坠崖,官兵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死了。”

九莺莺忍不住愕然,没想到她们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春芳和九红豆向来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没想到她们对上之后,竟然一个比一个狠绝,狗咬狗而死。

九莺莺不由有些唏嘘,她前世的三个仇人,竟然都在今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沉默许久,只道了一声:“将她们都葬了吧。”

春杏擦擦眼泪,低声应下,春芳虽然无情无义,但是她们毕竟朋友一场,她也为春芳感到难过。

……

敌军被打败之后,大受重创,他们再经不起战争,很快就跟朝廷签订了联盟,从此以后朝朝进贡,永不来犯,两国友好相处,互不干涉,百年内绝不再行战事。

百姓们彻底放下心来,举国同欢,这算是近期内难得的一件喜事,大家一扫之前的苦闷,大肆庆祝起来,京城重新变得繁华而安宁。

这年除夕,不用贺怀翎说,陆成风和柳絮如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逍遥自在的过节去了。

梨白也不在东宫,她被邀请去宋府过年,她和宋明朗的婚事定在明年春天,宋家对于他们二人的婚事,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他们都对梨白很好,没有因为她身份低微就轻视她,所谓患难见真情,正是他们这样。

九莺莺和贺怀翎按照往常惯例进宫过年,不过今年跟往年有些不同,今年群臣都在,君臣同欢。

贺怀瑾的人在朝堂上早就已经被连根拔除,如今朝堂焕然一新,璟帝基本不理朝事,一切全都交由贺怀翎做主,贺怀翎处理国事游刃有余,治理得井井有条,璟帝全都看在眼里,算是彻底放心了。

璟帝的身体日渐苍老,但是他这日却格外的精神,他怀里抱着安安,一直向群臣炫耀,笑得合不拢嘴。

安安现在长得雪圆可爱,穿着一身百福小红袄,胸前戴着大大的长命锁,手上的小金镯上带着小铃铛,一晚上都开开心心的,笑起来有些像九莺莺,也有些像贺怀翎。

他每次晃动小手,铃铛就会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他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会咯咯的笑起来,看起来极为可爱,一众群臣都万分喜欢,看着璟帝的目光忍不住羡慕,都想要抱一抱安安。

璟帝才不舍得给他们抱,这可是他的宝贝金孙。

这一晚上,他在群臣羡慕的眼神中,抱着孙子不肯撒手,一晚上都笑得极为开心,他放下了帝王的筹谋和小心,就像一位普通的爷爷一样,欣喜而骄傲,他还给贺怀翎讲了许多为君之道,贺怀翎全都用心的听着。

夜里,群臣散去,贺怀翎和九莺莺亲自送璟帝回寝宫,然后带着安安回了东宫。

不久宫里就传来消息,璟帝驾崩了。

对于璟帝的死,大家早就已经有了预料,璟帝的身体本来就已经来日无多,经过贺怀瑾的折磨,更是形如枯槁,他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

大家虽然早就料到,但是依旧难忍哀伤,整个京城都染上了哀色,白茫茫一片,贺怀翎和九莺莺换上孝衣,亲自处理了璟帝的身后事。

哀悼过后,便是贺怀翎登基的日子。

这一次,九莺莺不但亲眼看到贺怀翎登上了皇位,还亲自给贺怀翎穿上了龙袍,她看着威风凛凛的贺怀翎,目光里满是欣喜。

“陛下真好看。”

贺怀翎抱住她的腰,浅笑道:“莺莺,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夫君。”

九莺莺莞尔,甜声道:“陛下夫君。”

贺怀翎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皇后娘子。”

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抱了许久都舍不得松开。

贺怀翎登基之后,首先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圣旨是册封九莺莺为后,并且后宫永不纳妃,第二道圣旨是册封安安为太子。

朝廷上下对他的两道圣旨无不哗然,贺怀翎不但不纳嫔妃,还让安安不到一周岁就做了太子,大家不可能不惊讶。

大家都在背地里偷偷说新帝对皇后娘娘和太子那真是宠到了骨子里。

朝臣中当然也有不少人反对,不过这些事,贺怀翎自然都有办法一一解决,他不会让这些烦心事传到九莺莺的耳朵里,九莺莺之前已经受了许多苦,他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再受一点苦。

封后大典格外隆重,九莺莺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宫装,姿容艳丽,头戴凤簪,一步步迈上了高高的台阶,走向贺怀翎。

她看着不远处的贺怀翎,忍不住想起前世被贺怀翎放在她身侧的那道封后圣旨,眼里渐渐弥漫起水雾。

这辈子,贺怀翎亲自将凤冠带到了她的头上。

他们站在高台上接受群臣的跪拜,手牵着手,眉目含笑,无需多言,都懂彼此眼里的深情。

秦淑蓉和秦氏自从贺怀瑾过世后,就一直被关在大牢里,这一天,贺怀翎吩咐官差将她们带过来,让她们站在台下观礼。

她们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穿着一身脏乱的囚服,亲眼看着九莺莺一步一步登上皇后之位,受尽万般宠爱,跟贺怀翎一起高高在上的接受朝臣贺拜。

她们双目赤红,被官差推着跪下,恨得全身颤抖,她们回到牢房之后,因为受不了刺激,当天夜里就自缢而亡。

九莺莺对这些事一概不知,贺怀翎也不会让这些烦心事再污了她的耳朵。

贺怀翎只想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被他保护在羽翼下,不用面对任何风霜雨雪,那些讨厌的人和事就让九莺莺渐渐淡忘就好。

日子如梭,待一切安稳下来,安安已经学会爬了。

夜里,贺怀翎坐在床边看书,九莺莺和安安在大床里面疯闹,他们两个闹来闹去,不时传来欢快愉悦的嬉笑声。

贺怀翎轻轻笑了笑,翻过一页书纸。

过了一会儿,两人逐渐安静下来,安安晃着手腕上的小金玲,软乎乎的爬到了贺怀翎的怀里,眨着大眼睛看他的父皇。

贺怀翎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书,将他抱了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逗得安安直笑。

安安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用两只小手捂着嘴唇,笑声很低,一点也不像平时笑的那样放肆。

贺怀翎诧异的挑了挑眉,抬头望去,不由笑了一下。

原来九莺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她仰躺在床上,墨发落在枕头上,睡得香甜。

贺怀翎将安安抱在怀里,奖励的亲了一下安安的小手,夸赞道:“安安长大了,已经知道疼母后了。”

安安不知道听没听懂,又弯着眉眼,开心的笑了两声。

贺怀翎宠溺的抱了抱他,然后将他放在九莺莺身边,拍了拍他的小身体道:“夜深了,安安睡吧。”

安安知道这是在哄他睡觉,每次他睡觉的时候,母后和父皇都会这样轻轻的拍着他的身体。

他将接收到了信号一样,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不自觉往九莺莺怀里靠了靠,贴着九莺莺睡。

贺怀翎给他拍了一会儿,看他快要睡着了,视线忍不住挪到九莺莺恬静得睡颜上,低头轻吻了一下九莺莺的额头。

他浅笑了一下,轻轻抚了抚九莺莺的头发,抬起头就看到安安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他。

“……”贺怀翎低咳一声,摸了摸安安的头顶,道:“安安长大后,跟父皇一起保护母后好不好?”

安安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也学着贺怀翎的模样,爬过去亲了一下九莺莺的脸颊,蹭了九莺莺一脸口水。

贺怀翎拧眉,眼疾手快的将他抱开,轻声道:“不许打扰母后睡觉,不然就罚你去跟奶娘睡。”

安安含着小手指,无辜的看着贺怀翎。

父皇刚刚明明也做了同样的事,为什么只训斥他一个?

贺怀翎被看的有些心虚,又尴尬的咳了一声,无奈的将安安的小手从嘴里拿出来,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将他放回九莺莺身侧,“安安快睡觉。”

安安眨了眨迷蒙的眼睛,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这次终于困了,没有再闹,趴在九莺莺的怀里,攥着九莺莺的衣角,四仰八叉的睡了过去。

贺怀翎看着霸占了大半个床的一大一小,无奈的浅笑了一下,给他们盖了盖被子,在他们身侧躺下,只占了一个窄窄的地方,将九莺莺抱在了怀里。

谁能想到平日在朝堂上威风凛然的皇帝陛下,平日在寝宫里被挤得连半张床都没有,只能挤在角落里,可怜巴巴的将娘子抱在怀里。

九莺莺已经习惯了贺怀翎的拥抱,被贺怀翎抱进怀里之后,头轻轻歪了歪,在贺怀翎怀里自动自觉的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依恋的靠在他的肩膀上。

安安的小手拽着九莺莺的衣角,呼呼的睡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起起伏伏,睡得香甜。

夜色很安静,皇宫里不复以前的吵杂,也没有以前的勾心斗角,变得舒适而温馨。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床上的帝后和太子睡得正香。

第214章 第 214 章

春暖花开, 万物复苏,皇宫后花园里的花,朵朵盛开, 芬芳四溢。.zhongqien.

九莺莺知道贺怀翎喜欢海棠,这几年在皇宫里栽了不少海棠树, 安安和冬菱正在海棠树下玩耍,笑声一阵一阵的传过来, 清脆悦耳。

冬菱是梨白的女儿, 今年两岁, 长得像个糯米团子一样, 软软糯糯, 每次看到安安都‘哥哥’‘哥哥’的一直叫,叫得安安心花怒放,像个小大人一样护着冬菱。

九莺莺和梨白坐在凉亭里,一边赏花一边看着他们。

梨白自从嫁入宋家之后,宋府上下都对梨白都极好, 她养了几年, 那年被吊在宋家门口亏损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 她面颊红润,比以前丰腴了不少, 整个人也比以前开朗。

梨白看着正给冬菱戴花环的安安,忍不住笑道:“几天不见,太子又长高了。”

她经常带冬菱进宫来玩, 总能看到安安,可是时隔几天没看到,就会觉得安安又长大了不少,小孩子就是这样, 一天一个样,好像每天都在变化。

九莺莺闻言莞尔,看着安安道:“他最近确实长得飞快,整日闹着要长得像他父皇一样高。”

“太子这是崇拜陛下,长大后想成为陛下那样的人。”梨白低头喝了一口茶,笑道:“最近一直没有看到絮如,她又离开京城了吗?”

提起柳絮如,九莺莺忍不住笑了一声:“她说她要去给你寻找珍贵药材,所以离开京城,去江湖闯荡去了。”

梨白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每次都拿我当借口。”

九莺莺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三年来,柳絮如找了各种良方秘药给梨白治疗脸上的鞭痕,她医术了得,效果十分显著,梨白脸上的鞭痕已经淡了很多,如果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

梨白脸上平时抹着面脂,看起来像完好如初,甚至比以前还要白嫩。

她嫁给宋明朗以来,宋明朗一直对她疼爱有加,从来没有因为她身份的高低和容貌的好坏而轻贱她,她和宋明朗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九莺莺为他们感到开心,也放心了不少。

梨白只要继续坚持用柳絮如给她配置的药膏,过几年她脸上的鞭痕应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柳絮如其实早就不用再出去找药了,可柳絮如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根本在京城里呆不住,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觉得无聊,想要离京去玩,四处看一看,所以她继续打着梨白的幌子,以出去寻找珍贵药材为名离开京城,实际上是去江湖上四处行走。

“陆大人这次也跟去了?”梨白问。

九莺莺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他们,那是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小姨母前脚踏出城门,陆大人下一脚就跟出去了。”

她们两个人不由笑了起来,陆成风和柳絮如去年已经成婚,他们两个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成婚之后极其恩爱,两人携手闯荡江湖,竟然是谁也离不开谁。

两人正笑着,梨白看着九莺莺身后,突然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道:“那是不是……絮如?”

九莺莺回头望去,柳絮如身上挂着一个包袱,一路气呼呼的走了过来,边走边跺脚,看来气的不轻。

她看到九莺莺和梨白,直接走过来,将包袱扔到桌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在她们两个中间大咧咧的坐下。

“小姨母,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九莺莺有些惊讶,柳絮如每次离京最少也要去个十天半月,这次怎么才去了几天就回来了?这实在不像她的性格。

柳絮如气呼呼的张嘴想要回答,想了想又将嘴闭上了,她脸上飘上了一抹可疑的红晕,又灌了一口茶水。

陆成风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喊:“絮如,你小心身子!你别拿包袱,那包袱沉,你让我拿……”

柳絮如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包袱里就放了几件衣服,有什么可沉的?难道你把我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连几件衣服都拿不动?”

柳絮如觉得自己一拳能打倒五个壮汉,最讨厌别人觉得她柔弱。

“你当然拿的动,但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嘛……”陆成风挠了挠头,从台阶下走了上来,对九莺莺行了一礼。

柳絮如抿了抿唇,这次没有反驳。

九莺莺不明所以的问:“什么特殊情况?”

陆成风忍不住露出傻笑的表情,对九莺莺笑了笑。

九莺莺还没有反应过来,梨白看着不远处的安安和冬菱,突然灵光一闪,惊喜道:“难道是絮如怀孕了?”

柳絮如面颊一红,低着头不说话,难得有些羞窘。

陆成风憨笑着点了点头,道:“是絮如自己诊脉诊出来的,我们本来已经出城了,因为知道絮如有孕,所以我们才赶紧回京,不敢在外面风餐露宿,担心会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太好了。”九莺莺和梨白忍不住高兴的惊呼了一声,都为他们感到开心。

柳絮如低笑了一下,想起本来已经离京,现在又要回来的事,还是忍不住有几分生气。

她看着陆成风没好气的轻哼道:“都怪你,我这次离京,本来要去参加师父寿宴的,现在都没办法去了。”

陆成风满脸无辜,“师父住在山上,山路艰险,你现在身体情况特殊,才不能去山上看他老人家,师父知道情况,一定会体谅你的,再说了,孩子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明明是我们两个一起……”

柳絮如忍不住羞红了脸,跳起来打他,“你还说!你再敢说一句试试……”

陆成风吓得赶紧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喊:“你小心一点,小心伤到孩子,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不能再这么跑来跑去的。”

“老娘身体灵活,武功高强,把你打的鼻青脸肿也伤不到孩子。”

……

两人打打闹的跑远,九莺莺和梨白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一句祝福的话,他们两个就跑的不见了人影,像一阵风一样,来去匆匆。

九莺莺和梨白对看一眼,无奈的笑了笑,只能一起端起茶杯碰了一下,算是庆祝了。

夜里吃饭的时候,九莺莺将柳絮如怀孕的好消息告诉了贺怀翎。

他们搬入皇宫以来,吃饭的时候,没有像以前的皇帝那样让一群人伺候,他们一般都让宫女和太监们退出去,只剩下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吃饭。

他们没有那么多规矩,不时说笑几句,比让一群人在这里伺候来得轻松快乐,安安年纪虽小,但是已经学会了自己用筷子,吃起饭来无比香甜。

贺怀翎得知柳絮如有孕的消息之后,立即派了两个太医去他们府上,还派了两名高手去看着柳絮如,不让她生子之前再到处乱跑,不然按照柳絮如跳脱的性格,说不定什么时候闲不住又跑了。

安安不知道怀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跟着傻笑。

九莺莺听到贺怀翎这些吩咐,忍不住笑道:“小姨母那么喜欢舞枪弄棍,这几个月一定很难挨。”

她有孕在身,有陆成风和贺怀翎派去的两名高手看管着,这几个月内一定别想再动刀枪。

贺怀翎夹了一块蜜糖酥放进她的碗里,笑道:“没事,有成风陪着她,她不会无聊的。”

安安看到蜜糖酥眼睛都亮了,他捧着小碗,眼巴巴的看着贺怀翎,“父皇,我也想吃蜜糖酥。”

“不行。”九莺莺阻止道:“你前几天牙疼,太医说了,你现在不能吃太甜的东西,不然对牙不好。”

安安闻言皱着小眉毛,嘟了嘟红润小嘴巴,眨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看起来特别可怜。

他手里捧着自己的小碗,奶声奶气的说:“父皇、母后,你们就让我吃一个吧……就一个。”

贺怀翎看着儿子凄凄惨惨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莺莺,你就让他吃一个吧。”

安安眼睛里霎时亮了起来,期待的看着盘子里的蜜糖酥,想要找一块最大的吃。

九莺莺纠结的看了一眼儿子,想起儿子牙疼时的情况,狠下心道:“一个月之后才能吃甜食。”

安安小脸皱成一团,失望的看着盘子里的蜜糖酥,他舔了舔嘴唇,见九莺莺不肯松口,只能继续跟贺怀翎央求。

他看着贺怀翎,软软糯糯的问:“父皇,安安是不是你最疼爱的小宝宝?”

“当然是。”贺怀翎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儿子可爱的小脸。

安安特别主动的将软乎乎的小脸凑过去,让父皇捏个够,“那父皇能给安安一块蜜糖酥吗?”

贺怀翎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不能。”

安安失望的将小脸蛋收了回去,气呼呼的问:“为什么?”

贺怀翎抱住九莺莺的肩膀,理所当然的道:“因为你母后是我最疼爱的大宝宝,我当然要听大宝宝的。”

安安作为小宝宝,只能像小大人一样叹息了一声:“……”弱小可怜又无助。

九莺莺忍不住莞尔,伸手轻点了一下他皱在一起的小眉头,笑道:“如果小宝宝乖乖吃饭,我等会儿会允许小宝宝喝一杯蜂蜜水。”

安安忍不住雀跃的欢呼一声,赶紧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

贺怀翎和九莺莺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贺怀翎凑到九莺莺耳边,轻声问:“大宝宝还想吃什么?夫君可以给你夹。”

九莺莺白皙的脸颊漫上淡淡的薄红,嗔了他一眼,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第215章 第 215 章

贺怀翎不肯纳嫔妃进宫, 群臣再急也拿他没有办法,他们上书过几次都被贺怀翎驳回,甚至有几名官员因为此事被降职, 大家都看清楚了贺怀翎的态度,从那以后便没有人敢再提起此事了, 反正帝后恩爱,后宫安宁, 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enbon.

贺怀翎本来以为可以就此安静下来, 没想到连敌国国君也开始关心起他子嗣的问题来。

他看着手里的信, 简直气笑了。

敌国这几年年年进贡, 安分了不少, 不但不再有侵略的心思,还格外积极的想要促成两国友好。

敌国国君在信中言,说他们国里美女众多,各式各样的美女都有,如果贺怀翎愿意, 他可以送来美女, 让贺怀翎尽情挑选, 繁衍子嗣,绵延两国友好, 和平共处。

贺怀翎看了一遍就将信放下,实在是有些无奈,这些人整天不干正事, 总关心他后宫那点事儿做什么。

柳絮如正在贺怀翎的书房里看贺怀翎新得的剑谱,听到贺怀翎无奈的笑声,忍不住凑过来看了一眼。

她看完之后,颇为鄙视的道:“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邻国的美女再多又有何用, 能有我们莺莺漂亮么?”

贺怀翎认同的点了点头,在他心里九莺莺永远是最漂亮的,无人能及。

他拿起笔,低头在信件上寥寥写下几笔,交给旁边的护卫道:“告诉邻国国主,朕有皇后一人足矣,多谢他的好意,但是不必再枉费心思。”

“是。”护卫将信件收起来,领命便想离去。

“等等!”柳絮如叫住他,觉得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邻国国主。

她挺着已经微微有些高起来的肚子,走到贺怀翎的书架前翻找了两下,果然不出她所料,在中间那一层找到了几幅九莺莺的画像。

她抿了抿唇,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她就知道,贺怀翎闲着没事呆在书房里的时候,一定忍不住要画九莺莺。

她在那些画里翻找了一下,挑了一幅画的一般的拿过去递给护卫,道:“你将这幅画一起送去给邻国国主,告诉他,除了这般姿色的美人,都入不了我们陛下的眼。”

贺怀翎正低头处理奏章,闻言轻笑了一下,任由她胡闹。

柳絮如最近怀有身孕,整日无所事事,早就憋闷不已,让她找点乐子也好,省得她到处跑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只要他知道,自己心悦九莺莺从来不是因为她那张绝世容颜就可以了,哪怕有一天九莺莺美貌不再,也依旧是他心里最美的女人。

夜里,贺怀翎回到寝宫的时候,安安已经盖着小被子呼呼大睡,九莺莺正坐在软榻上绣香囊,暖融融的烛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得柔美而纤细。

她低眉垂眼的模样,处处透着温柔。

贺怀翎站在门口,忍不住露出温柔笑意,安静的看了片刻,才抬脚走了进去。

九莺莺听到他走进来,继续绣着手里的香囊,头也不抬的道:“我听,又有人想要给你送美女?还是异域风情的美女?”

九莺莺语气平淡,声音里没有怒火,贺怀翎却是神色一震,连忙紧张的解释道:“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已经回绝了。”

九莺莺未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贺怀翎走过去,在九莺莺身边坐下,亲了一下九莺莺的脸颊,伸手抱住她的腰,柔声道:“我不要什么异域风情的美女,我只要莺莺就够了。”

“那子嗣呢?我听说人家国君之所以给你送美女,是为了帮你繁衍子嗣。”

贺怀翎在心里暗骂了邻国国君一句,连忙道:“安安聪明又伶俐,只要好好教导,以后一定能做一个好皇帝,我将江山交给他,有他一个儿子就够了,不需要其他子嗣。”

九莺莺绣完最后一针,将针线放下,抬头看着他,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道:“我生的你也不要?”

贺怀翎没有多想,甚至是想都没想,他担心晚上会被赶出寝宫,所以急切的表决心道:“不要,有安安一个就够了。”

“……”九莺莺瞪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荷包扔到他怀里,没好气的去隔壁沐浴了。

贺怀翎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将荷包拿起来,发现上面绣着四朵海棠花,两朵比较大,两朵比较小,四朵海棠簇拥在一起,密不可分。

贺怀翎盯着荷包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抚过最小的那朵花,忽然灵机一动,有什么从脑海中闪过。

他猛地抬起头,激动地喊道:“莺莺,你是不是怀孕了?”

九莺莺走到浴池门口,听到他的呼喊声,弯唇一笑,懒得回答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

自从九莺莺怀孕之后,贺怀翎又开始过上了紧张又激动的日子,既觉得时间漫长,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期待又兴奋。

直到一个月后,邻国国君的回信送了过来,他的好兴致才戛然而止。

当时他正把九莺莺抱在腿上,喂九莺莺吃,九莺莺樱红的唇上沾着汁,别提多好看,他看直了眼睛,就在他忍不住想要亲一口的时候,邻国国君的信送了过来。

他抱着九莺莺,随手拆开信封,拿着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后面,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面色一暗,眼睛里染上愠色。

他就把信拿在九莺莺面前,所以九莺莺也低头看了几眼,邻国国君的字迹实在有些丑,九莺莺看着信上的字,努力辨认了半天才看明白。

她随口念道:“陛下之艳福实在令本王汗颜,本王从未见过此等美人,我国自愧不如,举国上下找不出这样容貌的美人,陛下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陛下与皇后感情恩爱,羡煞旁人,本王不会再劝陛下纳妃嫔入宫,也不会再进献美人,祝您与皇后恩爱百年,白头偕老,本王另有一事,还请陛下帮忙……”

九莺莺声音微顿,盯着信上的字迹轻轻眯了眯眼睛,这位邻国国君将信写到这里可能是有些激动和兴奋,字迹愈发的缭乱。

她顿了片刻,辨认清楚,才继续念道:“本王对画中美女一见倾心,自见到之后便魂牵梦萦,可否烦请陛下将此女送给本王,本王必定对她宠爱有加,让她做本王的王后,本王从此以后会像陛下对皇后一样,余生后宫只有一人足矣……”

九莺莺念到一半,贺怀翎将信折起来,没好气地扔到桌子上,冷声道:“无谓之言,不必理会。”

九莺莺咬了一口他递过来的,抬头问:“画中美女是谁?”

她有些好奇能让邻国国君如此魂牵梦萦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想对方究竟有多美。

九莺莺将酸甜可口的咽下去,抬起头才发现贺怀翎的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贺怀翎盯着那封信的眼神,像是想要用怒火把那封信点燃,直接烧个一干二净一样。

九莺莺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贺怀翎磨了磨牙,没好气的将信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废纸篓里。

一定是边关最近太安宁,所以这位国君才这么闲!

看来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

未来半年,邻国国君可谓是苦不堪言。

边关的将士们按照贺怀翎的吩咐,不是今天手滑忽然往邻国边境放了一炮,就是明天突然带着官兵到边境去操练,呼喝声一片,让人不能安枕。

贺怀翎还隔三差五就派人去唱戏给邻国国君听,虽然表面上说是为了表示友好,但是那些唱戏的人每每唱的都是亡国的陈词滥调,吓得邻国国君心惊胆战,每天寝食难安,就怕一觉睡醒,贺怀翎就带着人打过来了。

经过上次一役,他算是彻底了解了贺怀翎的真本事,不敢再痴心妄想的发起战事,更不敢再轻易招惹贺怀翎,他只求两国和平安稳,让他的子民们能够好好休生养息,让他享受的做这一世国君,可以跟贺怀翎友好共处。

邻国国君弄不清楚贺怀翎意欲何为,整日担惊受怕,这样半年折腾下来,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经过半年的折磨,他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无意中得知,原来他一直挂在寝室内珍藏的那幅美人图里的美人,竟然就是贺怀翎的皇后!

他早就有所耳闻,贺怀翎对这位皇后宠爱有加,视作命根子一样,恨不能捧在手心里,不但给了她独一份的宠爱,还视若珍宝。

既是珍宝,岂容他人觊觎?

邻国国君听到画中人是贺怀翎的皇后之后,不由大惊失色,吓得赶紧小心翼翼的将那幅画摘下来,命人连夜送去京城还给贺怀翎。

美人虽好,他是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从那天起,边关终于重新安宁下来,贺怀翎派来唱戏的那些人也终于不再来了。

邻国国君松了一口气,他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忍不住感叹,没想到贺怀翎不但是一位战神,还是个醋坛子!

他算是见识到这对帝后有多恩爱了,以后坚决不敢再在老虎身上拔毛了。

又隔了几个月,邻国国君突然又收到贺怀翎的亲笔书信,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才敢将信展开。

贺怀翎在信里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语气里满是炫耀,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的皇后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邻国国君有些惆怅的将信收起来,为自己的将来感到几分忧愁。

看来贺怀翎不但是个醋罐子,还是一坛陈年老醋。

久而弥香,醋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