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鸣》 初识君

第一章 初遇 第一章、初遇

沈青鸾与莫念的故事，应该从十二年前谈起。

那一年，莫念七岁，沈青鸾十五。

莫念持续了一天一夜的高烧始终无法降下，把苏嬷嬷吓坏了。

苏嬷嬷抱着烧得神志不清的孩子跪在药铺门前。

街上过往的行人无不投以打量的目光，却无一人上前。

那药铺掌柜一脸嫌恶神色，“没有银两就快点滚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掌柜的，老身求您，孩子烧得厉害，只求您一副退烧药，今日的恩情老身来日定当双倍奉还。”

苏嬷嬷哀声恳求，不停的磕头。

“嬷嬷……”她怀中的孩子紧揪着她的衣襟，“我们回去吧，凤儿不吃药也会好，凤儿的病一会儿就好了……”

苏嬷嬷满脸心疼，轻拍着虚弱不堪的孩子，“傻孩子，吃药了身体才好得快，才不会难受。”

她继续求那掌柜，“掌柜的，看在可怜的孩子份上，您就发发善心，施舍一副药吧！”

药铺掌柜眯了眯眼，“给你一副药也行……”他顿了顿，视线紧锁孩子胸前的长命锁。“没有银两，可拿其他东西换。”

小巧精致的玉锁，质地暖润细腻，泛着莹莹青光，上头錾刻着展翅欲飞的鸾鸟。

明眼人只消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苏嬷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惊之余忙把那玉锁藏回孩子的衣衫内。

“掌柜的，您先赊一副药，改明儿个老身定交上银两。”

“走走走，别挡着我的客人上门。”药铺掌柜索性直接撵人。

苏嬷嬷是铁了心要求得一副药，单手抱着孩子，单手抱上掌柜的腿，“你不给药，今日老身便不让你做生意了。”

那掌柜被惹毛了，伸出一脚便踹上苏嬷嬷的身子，低喝一声，“滚！”

苏嬷嬷被踹倒在地，也不哼半句，转个身护着怀中的孩子又缠上了掌柜。

掌柜是发了狠了，连踹了几脚，力道毫不留情。

苏嬷嬷怀中烧得迷糊的孩子突然扑住他的小腿，张嘴便是狠狠一口，死咬着不放，咬得那掌柜大声哀嚎，却怎么也甩不掉。

“凤儿！”苏嬷嬷大惊，“你这是干什么！松口，听话，快松口呀！”

她赶在那掌柜抡起拳头的那一刹那抱着孩子躲到一侧。

莫念大口大口喘着热气，瞪大了双眼死死瞪着药铺掌柜，“我让你欺负嬷嬷！我咬死你！”这一说话又耗了大半气力。

小巧的菱嘴沾着点点殷红。

那药铺掌柜的腿被咬得渗出了血，点点染在布料上，他气得目眦欲裂，抡起门板后的木棍直冲向两人。

苏嬷嬷呆愣住，似是没想到他会那么狠，在那木棍落下之前才反应过来要跑。跑了几步，听到一声哀呼，回过身去，只见那掌柜被一名玄衣少年以木棍抵在地上，旁边另有一名月牙白衫眉目如画的俊美少年。

玄衣少年不齿的冷哼一声，“欺负老弱妇孺，亏你做得出来！”

他将掌柜从地上揪起来，一掌推进店里，又自腰间取出一枚碎银抛在桌上，“给那孩子拣一副退烧药。”

轻旋身，他回到那白衫少年身侧。

苏嬷嬷回过神来，抱着莫念上前跪谢，“多谢两位公子搭救之恩。”

玄衣少年上前扶起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谢谢大哥哥。”

莫念虚弱的靠在苏嬷嬷肩上，一双斗大的眼眸，时而涣散，时而清亮。

白衫少年盯着莫念瞧，眉眼带着轻浅笑意，对上她投来的好奇视线，轻启薄唇，“可愿意跟随我效命于我？”

莫念紧闭着眼甩了甩头，再睁眼时眼神清亮，“跟着你是不是就有饭吃，有床睡？”

“嗯。”

“那可不可以带上嬷嬷？”

“可以。”

“嬷嬷，让我下去。”莫念轻推苏嬷嬷，在她讶异的眼神下跪在地上，“莫念叩见主子。”

于是，就这样，莫念将自己许于沈青鸾为奴，退烧后第三日即被送往九霄谷，一个专门为沈青鸾培养影卫的地方。

第二章 再遇 第二章、再遇

“爷，这次九霄谷共出来二十名影卫，我留了四位长老极力推荐的七人，其余的，我送到各处去了。”

坐在案桌后的男子轻支着颊侧翻阅书籍，闻言，抬头淡扫一眼。

“属下参见沈爷。”

七名单膝跪地，暗银色面具遮了大半张脸的黑衣男子垂首齐声道。

“嗯。”沈青鸾淡淡的一声，“都退下吧。”

“是。”

七人迅速起身，无声退了出去。

墨凌轻颔首，随即跟着退出。

院中，一名中年男子静立等候，见墨凌出来，轻步上前，“墨统领。”

他一脸温和笑容，但是若细看，便能察觉他呼吸略无，步履轻盈，看似平凡的脸上透着几分阅尽尘世的深沉，幽深的眼眸偶尔掠过几分犀利精明，显然深藏实力。

墨凌朝他浅浅一笑，接着向那七人介绍，“这位是陆衡陆总管。”

七人拱手作揖，“属下见过陆总管。”

陆衡稍稍退到墨凌身后，墨凌看向那七人，“话我不多说，重要事宜相信在九霄谷中几位长老都已经强调过，你们是爷的人，这府里，除了爷的吩咐，其余人等可以一概不理，不过既然入了沈府，便不能坏了府里的规矩，什么事情不该看、不该听、不该问、不该说，自己心里有数。你们的职责是谨守本分，保护好爷的安全，一旦发现谁人有异心，诛杀之。最重要的一点，爷喜静，最忌吵闹，若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可听明白了？”

墨凌面色清冷，他说得慢条斯理，看似平和的语气里却是不容置喙的威压。

垂首肃立的七人点头，“明白。”

“长途劳累，你们先下去稍作休息，具体需要注意的事项日后再详细告诉你们，衣食住行相关事宜可直接找陆总管。”

陆衡站出来，“请各位随陆某前往。”

莫念迟疑了一瞬，往前踏出一步，恭敬地低着头，“属下莫念有个嬷嬷一起进府，不知可否将莫念与老嬷嬷安排在一处，她身体不好，莫念希望可以就近照顾。”

原本打算推门返回书房的墨凌闻言，不由回过头看了那出声的影卫一眼，心头留了个印象。

陆衡点头，“行，西院偏北边正好有个空出来的小院，你和嬷嬷就搬进那儿吧！”

莫念喜形于色，抑不住心头的欢喜，“属下谢过陆总管。”

推开房门，莫念扶着苏嬷嬷坐到桌前。

屋内干净不染纤尘，看得出来每日都有清扫，连茶壶里都备满了清水，莫念倒了一杯递给苏嬷嬷，“来，嬷嬷，先喝点水。”

苏嬷嬷掩嘴咳了几下。

莫念将那遮罩半张脸的面具卸下，露出一张清俊秀致的面孔，她绕到苏嬷嬷身后，“嬷嬷，累了吧？我给您捏捏肩。”

苏嬷嬷一脸慈爱欣慰，她轻拍了拍搭在她肩上的手，“乖凤儿，你也该累了，坐下来歇歇。”

莫念摇摇头，“我不累。”

苏嬷嬷抬头打量着这房间，不由感慨，“当年若是没有遇到沈公子，我们婆孙俩怕是会饿死街头，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平安无事。”

“我晓得，爷的恩情我会一辈子铭记在心。”

“凤儿，主子对我们有恩，日后你可要尽心尽力为主子做事，知道吗？”

“嗯。”

苏嬷嬷长长叹息了一声，“苦命的孩子，苦了你了。”

她搭在莫念手背上的手轻拍了拍，示意她停住，然后，她拿起桌上的包袱，从中取出两块牌位，捏着手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莫念静静站在身侧看着她。

苏嬷嬷环视一圈，寻思着合适的位置，最后，她决定将两块牌位摆放在木柜上。

莫念走过去，随她一起跪下。

莫念不知道拜的是谁，牌位上除了写着小姐、姑爷之外，再无其他，她曾经问过嬷嬷，嬷嬷只说是熟人，具体并没有说清，但是每次都坚持让她一起跪拜。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问嬷嬷，那牌位上的两人是不是她的爹娘，当时嬷嬷抱着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任她怎么擦都止不住，过了很久后嬷嬷才说，“凤儿是嬷嬷捡回来的孩子，凤儿没有爹娘，凤儿只有一个嬷嬷。”

不希望再看到嬷嬷伤心悲痛的模样，从那之后，她便再没有问过。

第四章 温泉 第四章、温泉

今日莫念轮休，从陆总管那里领了这个月的俸银，她回到小院，眉眼间尽是柔软笑意。

在屋里静坐捻佛珠的苏嬷嬷听到莫念回来，从屋里出来，满眼宠溺，笑道，“有什么好事么？我的凤儿今天好像特别高兴呢！”

莫念扶着她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自腰间摸出几枚碎银，捧在手心当宝一样，抑不住兴奋之色，“嬷嬷您看，我刚领到月俸了。”

苏嬷嬷看着笑得像个孩子的她，打从心底感到欣慰，“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总算没有负了小姐的期望。

莫念在一旁坐下，“嬷嬷，您看您有什么缺的，有什么想要的，我给您去买。”

“这里什么都齐了，每天有得吃有得穿，再说，我一个老妇人能想要什么，倒是你，有空给自己添几件新衣裳，你那些衣服都穿旧了。”

莫念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蓝衫，“我只有轮休的时候才能穿其他衣服，机会不多，没必要。”

“那便攥起来吧，指不定哪天有急用。”

“嗯。”

莫念将碎银收回腰间，心想着下午用这钱给嬷嬷买些补品炖来喝。

“嬷嬷，小念。”

小院门口走进来一个浅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

莫念站起来哑着声低低唤了句，“师兄。”

苏嬷嬷朝他招手，“来，归云，坐，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叶归云将带来的点心放于石桌上，“这是一品堂的点心，听说很好吃，您和小念尝尝。”复又关切地问，“嬷嬷近来身体可好？”

“有心了，一切都好，不过这人呐，一旦上了年纪，总会有点小毛病，腰酸背痛什么的在所难免，不过有小念给我按捏，倒是减轻不少酸痛。”

只有私底下两人时苏嬷嬷才会唤凤儿。

莫念从屋里端了茶水出来，递到叶归云面前，“师兄，请喝茶。”

“谢谢。”叶归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两眼盯着莫念，“小念，你还没有出过府吧？改天有时间我带你出去逛逛。”

莫念心道正巧，“师兄下午有空么？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行，那午休过后我们出去。”

进府那一天坐在马车里没有细看，这一出府，莫念才知道，沈府所在的地方只是一个平凡朴实的小镇，内里宽大华贵的沈府在外头看来，也是普通极不起眼。

莫念不明白，像沈青鸾那样的男子，一看便知非池中物的男子，为何甘愿呆在一个小地方。

不过这地方虽小，东西却齐全，莫念在药铺挑了几只药材，与叶归云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黯淡下来。

回府后，叶归云将莫念送回小院，莫念颇为感激，“师兄，今天下午麻烦你了。”

叶归云宠溺的轻拍了两下她的头顶，“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嗯。”莫念轻点头。

对叶归云，莫念是极感激的，她因为女儿身，平素与师兄弟来往较少，再加上担心声音引起他人猜疑，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她性子冷，也不爱跟她来往了，只有叶归云一直以来始终如一地照顾她和嬷嬷。

入夜后，莫念等苏嬷嬷睡着，换了影卫的黑衣施展轻功飞掠了出去，身形快如鬼魅，飘忽让人无法捕捉，躲过众影卫的耳目，径直往沈府东北边的后院掠去。

今夜十五，圆月如盘高悬于夜空，清冷的月华洒落水面，泛着粼粼的银光，入眼是一片影影憧憧的树影，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弥漫于空气中，再加上漂浮着的乳白色的薄薄雾气，如梦如幻。

这温泉池是沈爷的，但莫念观察了十数日，不见沈青鸾来过，所以，每到隔日轮休之时，入夜后，她便借着胆儿来此净浴。

今日，亦如此。

沈爷，得罪了。

在心底默念一句，莫念褪下身上的衣服和喉间的伪装藏于石后，然后走下池中。

莫念自知此种行为对主子不敬，但却无法抵抗心中念想。

以前在九霄谷，大家都是练完功之后直接扎进九泉瀑里，整个九霄谷，烧水在屋里洗浴的只有嬷嬷一人，她不想让人觉得她与众不同，所以都是入夜后独自一人跑到九泉瀑下冲洗，十数年的习惯非一时能改过，见了一池的活水，自是心痒难耐。

莫念在池中划着水游了几转，方才停下立于中央满足的喟叹一声。

常年浸泡冷泉并没有受过阳光照射的肌肤白净胜雪，如上好凝脂，细腻柔嫩，露出水面的纤细脖颈因染了热气泛着诱人的淡粉。

清水下的身子，如玉的后背渐渐浮现出错综复杂的图纹，在披散的青丝下若隐若现。

莫念心想，她定是第一个敢背着主子大不敬的人吧？

蓦然，莫念心神一震，陡地转过身，愕然地瞪大双眼，呼吸猝止。

岸上那一袭白衫长身玉立的男子，不是她家主子还能是谁？

他何时来的？来了多久？

莫念只觉背脊发寒。

她竟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深藏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她无从得知，但无疑是远高于她之上的。

莫念慌忙收敛心神，垂首嗫嚅道，“奴婢叩见沈爷。”

“哪院的丫头，无人教你规矩么？不知这地方不能随意进出？”

沈青鸾的嗓音依旧清冷，语调平和，听不出喜怒。

莫念却无端生冷。

“回沈爷，奴婢是北院兰苑的丫鬟，前些天才入的府，还未熟知府里的规矩，今晨误打误撞闯进这个地方，抵不过诱惑，便想着今晚趁无人之时浸泡一番，并不知这地方不能随意进出，奴婢实属无意，冒犯了主上，请主上责罚。”

夜路走多了终究遇到鬼。

莫念在心里悔得肠子都发青，发誓下次再也不敢来了。

“出去吧！”

未曾料到如此轻易放行，莫念讶异的挑起眉，觉得不可思议，却不敢有一丝迟疑，生怕那莫测难懂的主子转个身就变了卦，忙道一声，“谢沈爷宽恕。”便朝着藏衣物的石头游去。

可是……沈青鸾还未离开，她当着他的面换上影卫的衣服，岂不是暴露了身份？女扮男装成影卫，再加上捏造出来的丫鬟身份，这是欺上瞒主的行为，搞不好便是搭上一条命，再不然便是被遣出府，她一个人倒没有关系，嬷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她实在不忍让她出府受苦。

如此想着，莫念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又是折回来，往沈青鸾的方向过去。

她低眉顺目地走上岸，在沈青鸾面前乖顺地跪着，背脊挺直，双手交叠轻放于两腿间。

墨黑的发丝直顺的垂泄胸前，遮盖了精致的锁骨和浑圆挺翘的胸乳，裸露在外的纤细圆润肩头和细软不盈一握的腰肢在月华之下泛着如玉一般温润的光泽。

莫念背后错综复杂的图纹神奇般慢慢隐去，恢复一片雪白无暇。

“爷，请让奴婢留下来伺候爷。”

岸上的男子没有说话，莫念不敢抬头，眼珠一动未动的盯着他的白绸缎鞋面，心里头百转千回。

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他会否起了疑心？明明前一刻表现得急欲离去，这一刻却又巴巴的凑上前要求服侍，他会否察觉出她另有企图？还是只单纯当她是涎着脸讨要主子恩宠的下作女子？这般不懂规矩会否犯了他的禁忌？他会否直接杀了她？

为何过了这么久仍不说话亦不动作？可是默认了她的行为？

猜不到眼前的男人作何打算，莫念觉得自己有必要一赌。

生或死，将他放倒或是被发现影卫身份，且看这一搏。

凭着那夜的印象，莫念抿着唇站起来，强自镇定解开沈青鸾的墨色腰带，拉开他的月牙白衫，褪下他的单裤复又跪下。

沈青鸾衣衫半敞的胸膛白皙而紧实，透出禁欲的气息。

感觉沈青鸾些微冰冷的手指搭在她的后颈，莫念细微的颤了一下。

她停了动作，呆愣的模样分外可爱，不经意间流露而出的纯真无辜甚是讨喜。

沈青鸾伸手捏着她尖削的下颚抬高。

“叫什么名字？”

嗓音低沉微哑。

莫念仰着头看他，白玉般的脸颊和颈项粘着几缕湿漉漉的墨色发丝。

莫念一直知道沈青鸾眉眼生得极好，这个时候正面看他，更觉得他俊美无暇容颜无双，不经意的一个眼波流转，偏生出勾人心魂的魅惑，只是那如墨般湛黑的眼眸里头流转的是她全然不解的高深莫测，再加上低着头，眉眼处染上的暗色阴影，更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的吊诡气息。

怔怔然间，一启唇，莫念便将私底下的称呼说了出口。

“凤儿。”

“凤儿么？”上方的男子低喃，“名儿不错，长得也讨喜，尤其这双眼睛，做一个丫鬟确实可惜了。”

什么意思？

莫念还在琢磨着主子话里的意思，转眼便见褪尽了衣物的沈青鸾压了过来，于是就着势往后倒在草地上。

（为响应河蟹号召，中间略去部分。）

迷蒙中意识到这一点，莫念红了脸，慌忙移开手，引得身前男人沉魅一笑。

他笑了？

莫念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去。

飞挑的凤眸氤氲着笑意，浅淡色泽的薄唇似勾微勾，染了情欲的容颜愈发摄人心魂。

守在他身侧十数日，从未见过他这邪肆的一面。

莫念心神一动。

情欲过后，莫念靠在沈青鸾肩上，心想着要是再来一次，她肯定受不了，随即，她紧皱眉头懊恼不已。

说什么打算在他忘情纵欲防守松懈之时点他昏穴将他放倒，结果失了心魂的是她，而自始至终，她家主子却游刃有余，从容不迫。

沈青鸾修长匀称的手指在莫念滑嫩细腻的背上漫不经心的游移着，若有所思。

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默。

“你背后的图纹代表了何意？为何会时隐时现？”

“图纹？”莫念从他肩颈处抬起头来，疑惑的问，“什么图纹？”她扭着头往后背看去，结果看不到。

她想起平日换衣服时也没看见什么图纹。

沈青鸾挑起她的下颚，直直望进她眼眸深处，似是要看穿她的心思一般。

莫念白净的脸颊泛着桃色的红晕，几缕发丝黏在腮边，整个人无意中散发着情欲过后的慵懒妩媚，眼神纯澈干净。

半晌后，他淡淡道，“没什么。”

沈青鸾略略推开她，转身上了岸。

见他拾起衣物穿上，莫念心中暗喜。

只要他先走………

“上来。”

沈青鸾两个字让莫念的心复又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迟疑，依言走到沈青鸾身侧。

待她走近，只着单裤的沈青鸾将月牙白袍覆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起，她一脸惊慌，“爷……奴婢……奴婢……”

沈青鸾只一个眼神淡扫，便让莫念噤了声。

虽说是夜里，但也极有可能被熟识的影卫认出，莫念闭着眼将脸埋在沈青鸾胸口，在心里寻思着他会带她去哪。

直到被放在松软的地方，莫念才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又被男人推倒揽在怀中。

莫念靠在男人怀中，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借着窗外月光看清这熟悉的地方，顿觉受宠若惊。

听说主子从不让女人留在房内过夜………她家主子这是何意？

果真让人捉摸不透……

不……现在的问题是，她该如何逃？何时逃？

第五章 寻人（一） 第五章、寻人（一）

糟糕！

莫念一睁眼，发现天色已经亮了，昨夜竟然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所幸素来有早起的习惯，瞧这会儿的天色，应该还未到辰时。

沈青鸾不在，莫念迅速跳下床在木柜里翻了一套衣服换上。

她躲在门板后隐藏起气息，窥伺着外头的动静。身为影卫的她，能够轻易掌握出现在周围的其他影卫的动向，包括人数以及各自所在的方位。

影卫的位置并不要求固定，这也是影卫的任务不显得乏味的原因之一。影卫可自行选择看守的范围，但是只要周围百步内已经有人，便要另行寻找别处，半个时辰后若觉守得苦闷，又可换个地方。换句话说，只要保证每一小块范围有影卫轮守，这府里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去。

多亏了这一点，趁着影卫轮换位置的空档期，莫念快速推开门离开，一路上小心翼翼避开影卫的耳目冲回温泉处。

看到还在原处的衣服，莫念激动得无以复加，不敢稍有耽搁，她迅速利落地换回黑衣，再出去时，她不再闪闪躲躲，有了影卫身份的掩护，自然不怕引起他人注意。

距离她轮值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莫念回了一趟小院。

苏嬷嬷已经起来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负责她们三餐的丫鬟张罗着把红漆宝盒中的稀粥包点和几样小菜拿出来摆放在桌上。

苏嬷嬷见莫念从院门口进来，有些讶异，“你去哪儿了？这个时候没见你，我以为你还在屋里睡。”

“今天起早了，睡不着便出去转了转。”

莫念不愿瞒她，但更不愿让她担心。

苏嬷嬷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吃早饭吧！”

“嗯。”

莫念过去坐下。

小丫鬟福身见了个礼，“请慢用，奴婢待会儿过来收拾。”

莫念轻点头，“有劳。”

莫念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碗里的稀粥，喝一口搅三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苏嬷嬷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听到。

苏嬷嬷皱着眉头伸手在她手肘处碰了碰，“凤儿？”

莫念回过神来，“嬷嬷，怎么了？”

苏嬷嬷叹了一口气，一脸关切，“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一大早心不在焉的，有心事么？还是身体不舒服？”

燥热涌上脸颊，莫念觉得不好意思，忙摇头，“嬷嬷您别担心，我没事。”

苏嬷嬷一笑，“真给嬷嬷说中了？什么心事让凤儿脸都红了？说给嬷嬷听听。”

莫念脸更热了，“真没有。”

她怎么能说……她怎么敢说……

脑中全是那人白衣的身影、无暇的容颜、沉魅的低笑、喑哑的话语、炙热的体温………

察觉到有人靠近，莫念抬眼看去，一身黑衣的影卫飞掠而来，在屋顶停下，“沈爷有令，府中影卫速到东院偏厅。”

话落，那影卫随即飞身离去。

虽然做了准备，莫念还是有些惶惑不安。

那人……会大怒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擅自离开，还不留只言片语……

“嬷嬷，我过去了，今日我轮值，您不用等我，自己照顾好自己。”

苏嬷嬷点头，“嗯，你小心。”

“好。”

东院偏厅里头，跪了一地黑压压的影卫，除去出府的三个，府中十八名影卫全部在此。

莫念混在其中，垂首敛目，心中忐忑不安。

她回想起刚进门时的匆匆一瞥，主座上的男子端着茶杯独自品茗，看似淡然自若，但她觉得深藏在平静湖面底下的绝对是涌动的冷潮。

空气中那异常的冷压连他们这些习武的人都觉得胸口憋闷。

“今晨有谁在东院范围守值过？”

主座上的男子放下茶杯，淡声问。

“属下。”

“属下。”

两人应声。

“可有看到一人从我屋里出来？”

“属下失职。”

沈青鸾眯了眯眼眸，“其他人可有看到一白衣男子往后院温泉那地方去？”

无人应答。

即是没有。

“爷，那人会否已经出了府？”站在沈青鸾身侧的墨凌试探着开口。

沈青鸾敛下眼眸，手支在颊侧，薄唇轻启，“不会，如果已经出府，她不会冒着危险回温泉池换回自己的衣服。传令下去，严加防守，若让人出了府，每人杖罚五十，另外，传府内所有女子。”

他淡声吩咐。

“至于你们……”他扫一眼单膝跪地的众影卫，“自领杖罚二十，休息一日。”

“谢沈爷宽责。”

第六章 寻人（二） 第六章、寻人（二）

莫念挨了板子后回到院子，苏嬷嬷在屋里跪在牌位前掐珠念佛，房门大敞着，她在门板上轻敲了敲，唤了声，“嬷嬷。”

苏嬷嬷转过头来，表情微讶，“凤儿？”

莫念见她要起来，忙上前搀扶。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日轮值么？”

“沈爷说休息一天。”

“沈爷叫你们过去所为何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莫念含糊说着，搀她到桌前坐下，屁股挨了板子疼着，她不敢坐，索性就站着。

苏嬷嬷抬头看她，“凤儿，你脸色不好看，身子不舒服么？”

“我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嬷嬷，我想回屋躺会儿。”

苏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去吧，好好休息。”

莫念回屋抹了药，趴在床上想了会儿事情，不久就沉沉睡下了。

下午，叶归云过来，刚坐下立刻眉头紧皱脸色明显不好，莫念心中愧疚，屁股沾上凳子时也是疼得嘶嘶声直抽冷气。

“小念，这是我调的药膏，你记得早晚抹一次，见效快一些。”

莫念接过那白色瓷瓶，“谢谢师兄。”

叶归云皱着眉头，“都说了别跟我见外，你每次都这么客气。”

莫念笑笑，“受人恩惠，道声谢是应该的。”

叶归云张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也仅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提起今晨的事情，“听说沈爷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将府内所有女子看了一遍，这沈府还真是大得出奇了。”他说那话时语气有些唏嘘。

“照这么看来，沈爷要找的那人应该是名女子吧？她既然能够避开我们众影卫，想必功夫十分了得，有机会真想会会她。”

莫念只静静听着，没有搭话。

叶归云早已了解习惯她沉默的性子，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着。

“对了，刚才府里的侍卫和奴仆都被叫去大厅了，想来又该耗上一下午的时间吧？”

莫念心中一咯，“叫去为何？”

“也许沈爷认为那女子极有可能女扮男装混迹在男人堆里。乔师傅老说我们的武功若放在当今武林，绝对是名列前茅的好手，现下，一个弱质女流就能轻易避开我们十几人，我看呐，乔师傅肯定又是喝醉酒说胡话了，要不然就是夸他自己武功绝世，天下无敌……”

莫念垂着眸子，叶归云说什么她已无心再听，心中早已因为刚才那句话而七上八下，紧张慌乱。

在那些侍卫和奴仆里头没找着人，他肯定会怀疑他们这些影卫，拆了面具，立刻就会被认出………怎么办………那人似乎是铁了心要找她出来………

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欺骗了，而且还不清楚她的出现是否另有意图………那人肯定很生气吧？

如果这个时候往风口浪尖上撞去，她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莫念背脊发寒，不敢再想。

果不其然，临近傍晚时分，沈青鸾再次下令让全部影卫前去偏厅。

苏嬷嬷一脸担心，“凤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莫念安抚她，“嬷嬷，您别担心，没有出事，可能只是调配任务。”

她碰了碰脸上的暗银面具。

希望能够真的没事…………

十八名影卫分成三排站着，依次上前在主座男子跟前卸下面具，然后在他一声淡哼后回到原位。

莫念站在第二排最边上，她低着头，指甲陷进掌心。

再下一个便轮到她了。

听得上座的男子轻冷的一哼，莫念心跳加速，很快，叶归云回到她旁侧的位置。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的移步上前。

卸下半块暗银面具拿在身侧，莫念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努力不让紧张露于人前，同时在心中祈祷那人随意看一眼就让她通过。

或许上天没有听到她的祈求………

“把脸抬起来，看着我。”

清冽如泉的嗓音响起，莫念第一次觉得那好听的声音好似从地狱深处传来。

她被认出来了么………为何……她明明弄了一条丑陋狰狞的疤痕，从左边额角到右边颧骨的地方……应该能将她原本的面目遮去七八分……再加上喉间以假乱真的男子喉结……

莫念依言抬起头，对上一双湛黑深邃的狭长凤眸。

心跳快得好像下一刻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禁不住动了动冰凉的指尖。

那双眼睛好像要看穿人心一般。

只要心虚了就会露出破绽。

她心知这一点，但心中的恐惧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唯有竭尽所能装作若无其事的与他对视，希望眼神没有泄露丝毫讯息。

她亦紧紧盯着，不放过其中的丝毫变化。

奈何，那眼眸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无暇的容颜依旧淡然平和，喜怒难辨。

那样的男人……城府绝对极深，手段也应极狠……

就在莫念觉得自己快要打冷颤的时候，上位的男子终于放过她，轻轻一挥手，“下去吧。”

莫念松了口气，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刚才竟是一直屏着呼吸。

她到底得有多紧张？他有否察觉出来……

莫念将面具带回脸上，转身回到原位。

应该算蒙混过关了吧………

直到最后一名影卫回到原位站定。

主座上的男人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而后放下，掀眸，“都下去吧，严加看守，若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不再是杖罚二十了。”

“是，属下告退。”

影卫们有秩序的退下，莫念深吸了一口气，悬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万幸………

所有人都查过一遍了，他应该懒得再找了吧……

为何……心中却没有太大的欣喜，反而有种莫名的失落……

毕竟一段露水姻缘……能轻易抛却么……

假如她不是影卫……假如她不需扮成男子……

莫念摇摇头，将不该有的多余想法摒除在外。

第七章 随侍 第七章、随侍

那件事之后过了三天，莫念已经三天不曾出现在沈青鸾周围了。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会觉得执行任务之余还能欣赏沈青鸾是件极其美好的事情，如今，她只要想起沈青鸾三个字就会想起那让她冷汗流了一身的对视，饶是有几个胆子也不够吓。

一个地方呆久了觉得乏味，莫念刚想换个地方，一名影卫靠近。

“莫念，墨统领让你过去，在东院。”

莫念轻皱了皱眉头，“有说什么事么？”

“不知。”

莫念点头，“谢谢。”

她轻点足尖，几个起落，朝东院方向掠去，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恨不得这路长得没有尽头。

她心虚，她怕是沈青鸾找，她怕是沈青鸾已经知晓一切……

在东院沈青鸾书房门前的空地上寻到墨凌，特意往书房里头看了一眼，她家主子埋首在案桌前不知道写些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低着头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吓得莫念慌忙将脸转开。

她在那玄衣男子身前单膝跪地，“不知墨统领找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我要出府几天，在此期间，由你代替我的位置随身跟着沈爷。”

上头的命令，做属下的从来只有遵守执行，没有商量发问的余地……对于这一点，莫念很清楚。

但是，她忍不住，不问清楚，她始终心有芥蒂。

府中影卫众多，她并不出众，能胜任这个任务的大有人在，为何独独是她？是沈爷的吩咐？

“恕属下斗胆，为何是属下？属下恐不能胜任。”

“你不用担心，只要爷有什么吩咐，你照做就是。至于为何是你……上次你们刚进府那会儿，你要求陆总管将你与嬷嬷分在一起，我当时留了个印象，此次出府，想找个合适人选，首先便想到你了。”

莫念在心底松了口气。

总归不是沈青鸾的意思………

“随侍期间，你搬到爷的院子，房间给你安排好了，在拐角那个地方，与爷的房间隔了两个，我现在带你过去。”

墨凌率先踏出步伐，莫念随即欣喜地起身跟上。

她总觉得书房中的那人好像一直瞅着她看，那视线如芒刺在背。

莫念跟在墨凌后头，她想了想，“恕属下直言，墨统领此次出府大概需要几日？”

墨凌不甚明显的一怔，“具体得看我什么时候办完事情，这次的任务……”他顿了顿，“有点棘手。”

莫念不疑有它，只在心中祈祷墨凌快些回府以及接下来的几天平安顺利度过。

“我明日出府，你收拾好之后明早过来吧！”

“属下领命。”

莫念回屋收拾衣物，苏嬷嬷在一旁帮忙。

莫念见堆叠起来的衣服，有些好笑，“嬷嬷，又不是我要出府，不用给我拣那么多衣服，有两套可以换就行了。”

苏嬷嬷一脸不以为然，“你瞧瞧你拿的衣服，都是平时穿得褪色了的，在沈爷面前哪能穿得那么寒酸。”

“有什么所谓啊，他又不在意这些东西。”莫念咕哝着。

苏嬷嬷拉着她坐在床沿，“沈爷年纪轻轻就能经营这么大个沈府，能力肯定不凡，这次正好有个机会让你跟着沈爷多学点东西。还有啊，有机会就在沈爷面前多多表现，或许沈爷对你满意了，给你找个更轻松的任务，你就不用做影卫了。”

“影卫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做影卫蛮轻松自在的。”

“影卫毕竟危险，耍刀弄枪的，万一哪天伤了可不好。”

莫念摇头，“在九霄谷那么多年苦练都熬过来了，我不怕。”

苏嬷嬷叹一口气，“那总不能做一辈子影卫吧？毕竟是女娃儿……”

莫念挽着她的臂弯，靠在她肩上，“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嬷嬷，您别老替我担心，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她在木柜里翻出一个小木槌，圆圆的头绑了厚厚的棉布，“嬷嬷，这是我做的小木槌，您要是觉得哪儿疼哪儿不舒服了，您就用这个敲一敲。”

苏嬷嬷拿着在膝盖上敲了敲，呵呵笑道，“这玩意儿挺好使的。”

“您喜欢就好。”莫念柔柔笑着，“嬷嬷，我不在的这几天，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有空便会回来看您。”

苏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嗯，好好做事，不用记挂我。”

第八章 第八章、伺候

莫念一大早到了东院，将包袱放在房间，听墨凌讲了几点需要注意的事情后静守在沈青鸾房门前，等候他醒来。

她抵着圆柱而站，半仰着脸看着晴空，水润的眸子异常清亮。

卸了暗银面具的面容连清秀都称不上，眉眼处一条斜长的疤痕甚是狰狞吓人。

三个容貌姣好的婢女走过来，其中两个端着梳洗清水，见了她，只微微一愣，没有说什么，款款施礼，然后与她一起静默站着。

不消多时。

“进来。”

房内响起那人独特好听的嗓音，因刚睡醒带着些微的沙哑低沉。

莫念率先推门进去。

偌大宽敞的寝房，所有一切都透着银黑的冷色调，中间一张暗红色大床摆放其中却没有一丝违和感。

一个侍婢随她一起静立在床侧，两个侍婢往红漆镂雕的屏风那边走去，将手中脸盆放在木架上。

暗红色帐幔拖曳在地。

那满眼嫣红让莫念晃了晃神。

就在不久前，她曾在那张床上睡过一夜。

恍惚间，见那红色帐幔微动，莫念敛了敛心神，随即便见她家主子撩开帐幔下床。

“奴婢叩见主上。”

那三名俏婢欠身施礼。

沈青鸾素白衣衫微敞，露出蜜色肌肤和性感锁骨，墨黑柔软的发丝由一条白色缎带随意绑起，悉数拨到左侧松松散散的垂落在胸口，只一举手一投足便风华尽显，慵懒而华贵。

莫念怔怔看着。

沈青鸾狭长的凤眸微阖，一个轻侧脸，朝她方向看来。

莫念呼吸一紧，下意识便收敛眉目低下头去，方才反应过来哑声低唤，“属下莫念参见沈爷。”

燥热涌上脸颊。

莫念感到羞赧。

她竟看得出神而失了礼数。

沈青鸾不甚在意，不过却因为莫念刚才如看见洪水猛兽般的过激反应而轻蹙了蹙眉，他淡淡应了一声，往屏风架的方向过去。

吟风将漱口的水递上，邀月则在一旁挽着毛巾等候着，听雨站在床沿拾整床铺，将帐幔收起挂于四个床角。

一切熟练且利落的进行着。

沈青鸾擦了脸，将毛巾随意搁在盆沿，颜色浅淡的薄唇微启，“过来，为我更衣。”

闻言，吟风、邀月、听雨三名婢女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微顿。

更衣宽衣一事，主上从不假手他人……

能够跟在沈青鸾身边服侍多年而不被换下，这说明她们三人确有聪明可取之处。

心知那话不是对她们说，便也没有什么动作，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只是那该有所反应的人却依旧垂首静立着，看得她们一阵胆战心惊。

偷觑一眼沈青鸾辨不出喜怒的容颜，听雨靠上前，在莫念肘处轻碰了一下，小声说，“莫侍卫，爷让你过去。”

欸？？

莫念睁着一双温润的双眼，不明所以。

为何是她？更衣也是随身侍卫的工作之一么？

听雨爱莫能助的摇摇头，因为她也不知道。

莫念硬着头皮上前，三名侍婢正巧收拾好了欠身退下，屋里只剩她和沈青鸾两人，莫念莫名紧张。

她站在沈青鸾面前，为他解下身上衣衫，然后取了屏风架上的月牙白衫为他穿上，系好墨色腰带。

鼻息间所闻全是那人陌生而又熟悉的气息，耳中听到的是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莫念身材虽然高挑，但毕竟是女子，比起本就长得高的沈青鸾来仍是矮了一大截，只约莫到他的肩颈处，站在沈青鸾身前显得单薄瘦弱。

她为他整理肩上的衣衫，猝不及防被他揽左腰带进怀里，她瞬间僵硬了身子。

沈青鸾贴着她的脖颈处浅吸了口气。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漫不经心的淡然嗓音打破一室的静默，莫念闻言却差点尖叫出声。

他说那话什么意思！？他在暗示什么！？他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莫念紧紧咬牙，心跳失了规律，狂乱无序。

下一刻，沈青鸾却若无其事的放开她，脸上平静无波，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不管旁边心神俱乱的莫念，率先迈开步伐。

莫念紧跟上他的步伐，盯着他的背影，努力平复紊乱的心跳。

也许他是真的喜欢某种气味，别无它意，而那气味出现在一个女子的她和一个影卫的她身上，所以会说第二次一点也不奇怪。

她暗吐一口气，怪自己太敏感以至于草木皆兵。

但是，她不安，她恐惧，这是事实。她有预感，留在沈青鸾身边，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迟早有一日会彻底土崩瓦解。

莫念跟着沈青鸾到偏厅，丫鬟们张罗好了早点守在一侧，见了他们，盈盈施礼。

沈青鸾落座，也没抬眼，只淡然说了一个字，“坐。”

莫念迅速找了个位置坐下，丫鬟见状随即添了副碗筷。

主子说一，属下不能说二；主子说往东，属下不能往西；在这非常时刻，尤其是经过方才更衣那一出，对于沈青鸾的任何命令，莫念更是无条件服从。

不管真相为何，只要一日未挑明，她便一日装傻做懵。

沈青鸾抬眼淡淡看了她一眼，眉梢轻挑，言语温润，“离得那么远，怕我吃了你不成？”

“属下不敢。”

沈青鸾不予置评，轻笑一声，举筷，“用餐吧！”

莫念又是一愣。

他笑了……

进府一个多月，她真不曾见他笑过几回，唯二的两次便是温泉池中和现下。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那感觉像看着一池如玉白莲瞬间绽放，暖意盎然。

她举筷，伸长了手去夹一块糕点，却不想另一双筷子同时碰上那块糕点，她瑟缩着收回筷子，转个方向在另外一个瓷碟里夹了一块。

沈青鸾却将那块糕点夹到她碗里，她一怔，受宠若惊，“沈爷……属下……”

沈青鸾皱了皱眉，“饭桌上免去那些礼数。”

莫念抿唇，“谢沈爷。”

她心思复杂，一个早饭吃下来，却味同嚼蜡。

用过早点，莫念又随着沈青鸾到书房。

她静静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

比起贴身侍卫，影卫自由轻松多了，可以明目张胆的走神，可以走，可以坐，随便呆在哪个角落都行，她愈发的佩服墨统领，一天到晚在沈青鸾身边跟前跟后，若换作是她，只消几天估计就会被那压抑的沉默和限制行动逼疯。

她抬眼不动声色看了眼沈青鸾的侧脸，复又敛下。

她家主子是个寡言淡漠的人，她不了解他，因为他不是轻易让人看透的人。他从不恼，不气，不发火，一直温温吞吞、云淡风轻，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却更让人觉得恐惧害怕，因为某种意义上讲，那与无情无心没有差别，她很好奇，怎样的事怎样的人才能真正让他在意并在乎。

沈青鸾搁下笔侧头看了她一眼，在桌上翻了一本书放在桌角，“要是无聊就坐着看书吧！如果不喜欢，到书架上自己挑一本。”

莫念一脸欣喜，眼神晶亮，她拿过那本书，如获至宝一样捧在胸口，“谢谢沈爷。”连声音都不自觉染了几分清晰可辨的笑意。

带着那本书到窗前的檀木椅上坐下，她兴奋地翻看着，随即想起一个问题，心中愉悦霎时被一盆冷水浇熄。

主子会体恤墨统领无聊让他找书看么………

随侍第一天，莫念被沈青鸾接二连三的异常举动搅得心乱如麻，心中不安情绪愈加明显，让她不得不怀疑……

沈青鸾已经知道她便是那名女子……

第九章 哺酒（一） 第九章、哺酒（一）

屋檐走廊下点亮的一排排八角宫灯，发出的光芒把东院宽敞偌大的院子照得亮堂。

乐师们弹着七弦古琴，吹着玉笛排箫，敲着编钟玉磐，舞姬们和着这悠扬动听的丝竹声乐，莲足轻点，水袖翻飞，婀娜曼妙的身子旋转着，跳跃着，化作流云彩蝶般舞出优美舞姿，手腕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如此精彩表演，莫念却没有心思和兴致欣赏。

她挺直了腰杆坐在凉亭的石桌旁，如坐针毡，局促不安。

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到邻座的沈青鸾身上。

他靠着软椅，神色慵懒闲适，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左手搭在软椅的扶手上，右手骨节分明线条优美的温润手指捏着白玉瓷杯，不时送到唇际轻抿一口。

这般从容、冷漠的姿态，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不经意带出几分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倨傲而凛冽。

站在他身后的俏婢邀月机灵地在沈青鸾酒杯见底时上前满上，来来回回几次，倒是莫念身后的吟风一直静立着不动。

莫念低头看着杯中酒液，无色透明，闪着清冷光华，她双手捧着酒杯，却不曾喝一口，只是以着食指指腹缓缓摩挲圆润冰凉的杯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受宠若惊是有的，诚惶诚恐是有的，猜疑不安是有的，总之，莫念心中百味杂陈。

只因为……一刻钟前，沈青鸾方坐下，便随即淡淡出声，“坐。”她便有了这份殊荣与他平起平坐。

可是……她更希望主子能够彻底漠视她啊……而不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些似乎连墨统领都不曾享受过的恩宠……

陆衡走进凉亭。

莫念抬头见他，忙站起来见礼，“陆总管。”

这亭子来回就这么两把软椅，一把沈青鸾坐着，一把则是她坐着，她想给陆总管让座，刚起个脚，还未开口，便听得自家主子如泉般清冽的好听嗓音，“你坐着。”

她下意识往沈青鸾的方向看去，对上一双湛黑温润的眸子，有些慌乱的别开眼，然后又迎上了陆总管颇有深意耐人寻味的打趣眼神，甚是不自然的坐回原处。

陆衡笑笑，步上凉亭，站在沈青鸾身侧，微弓着身子，严谨而恭敬。

早些年，陆衡还是赤血铁骑军中的军师，人称鬼师的奇才，那支军队能够发展到让敌手闻风丧胆的地步，有八成是因为陆衡，论才智计谋，世上少有人能及，到底是个传奇人物，后来却甘心跟了沈青鸾为他效力做事，到了府里做起了管家。

能够跟在沈青鸾身边多年，多少眼力还是有的，纵然沈青鸾不说，有些事，他该看得出来。

他开口，“爷，刚有消息过来，七殿下那边出了点意外，应是……应是知晓您的用意……他大发雷霆，把所有您派过去的人都给赶出宫了，极有可能是要割裂所有与您的牵扯……”

说完，抬眼偷觑自家主子的神色，却见他脸色如常，没有一点动怒的征兆。

沈青鸾微敛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下投射出一片小小范围的暗影。

他就着杯沿轻抿一口，喉结上下轻轻滑动，诱惑非常，“随他，把人都送回去，在太子之位还未定下来之前，宫中一切皆有变数，别以为翅膀硬了就能翻天，没有我的人护着，下一个被杀害的便是他，你让人给他带话，就说，我沈青鸾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至于要不要效忠于我为我做事，这是他的自由，我从不强人所难，只是有一点希望他明白，切记安分守己，莫要存了歪心思做出愚蠢行为，他不会想要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声音如打磨过的上好玉石般温润圆滑，煞是顺耳。

莫念却听得背脊微凉，那淡薄的话语中明显蕴藏的危险是残忍而嗜血的。

陆衡轻颔首，眼中满是对沈青鸾的敬畏。

无人知晓沈青鸾的容忍底线在哪，正是未知，所以让人恐惧。陆衡一直觉得，只要沈青鸾愿意，整个天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手掌翻覆的事情。

正是如此强大的男子，他陆衡甘愿为之效力。

第十章 哺酒（二） 第十章、哺酒（二）

“如此，没有其他事，属下便先行告退。”

陆衡恭声请示。

“嗯。”

沈青鸾应了一声。

虽说影卫直接率属沈青鸾，不需理会其他人，但陆衡仅次沈青鸾之下，到底地位不低，该有的礼数总不能少。

莫念站起来，朝陆总管轻颔首，目送他转身离去才坐下。

陆衡刚走不久，丝竹乐声停下，舞姬们收了舞步站成两排，福了福身子，低眉垂首的站着。

沈青鸾掀眸，淡扫了一眼，适逢后排一个女子偷偷抬眼看，他杵着侧脸，轻点了点下颚，“你过来。”

那姑娘愣是颤了一下，知晓自己失了礼数，惹得上位的人不悦，紧咬着唇瓣瑟缩着站出来，碎步走到凉亭前跪下，颤着声道，“奴身无意冒犯，请沈爷恕罪。”

“不碍事，你过来。”

那姑娘不明所以，倒也不敢怠慢，起身上前，站在沈青鸾跟前，怯生生的低着头，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叫什么名字。”沈青鸾掀眸，漫不经心的问。

“紫烟。”

柔软无依甜甜的嗓音。

“抬起头来。”

倒确实是人如其名，如烟飘渺、似雾柔弱的容颜，娇娇脆脆的，仿若一捏就会碎。

柔弱有余，韧性不足。

沈青鸾不甚明显的皱了皱眉。

“可会以口哺酒？”

紫烟眉眼浮上喜色，甚是娇羞的轻咬着唇瓣，柔柔出声，“略懂一二。”

“那便为我展示一番吧！”

邀月机灵上前，想要为沈青鸾满上酒液，沈青鸾倒是捏着手中酒杯往自己身上带了一分，朝桌上点了点下颚，她明白过来，拿一个空酒杯斟满，然后递给紫烟。

紫烟在院中姑娘既羡又妒的目光下又往沈青鸾跟前移了一步，将白玉瓷杯凑近唇际掩袖抿了一口，撑着檀木软椅的扶手就要倾身靠上前。

沈青鸾淡淡出声，“既是为我展示，应当是我旁观，如此，你的对象不应是我，敬莫侍卫一杯吧！”

闻言，紫烟脸上青白交错，生生将口中酒液咽下，侧头往右侧的莫念望去，许是见了那狰狞丑陋的疤痕，眼中浮现些微嫌恶之色。

莫念满眼错愕。

她哪想得到自家主子会来这么一出，原本只是置身事外的看着，没想竟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她看着那紫衫姑娘捏着酒杯，莲步轻移走过来，一时间怔愣得不知如何反应。

紫烟掩袖抿了一口，倾身上前。

莫念一震，猛地站起来，带倒了椅子。

砰的一声闷响。

莫念诚惶诚恐地单膝跪地。

“请沈爷降罪。”

她的声音透着不自觉的慌乱惊恐。

“说说，何罪？”

沈青鸾漫不经心的话语带了几分戏谑玩味之意。

“属下不识好歹，推拒了沈爷的好意。”

“你过来。”

莫念拧着眉，诺诺的起步上前，离了点距离的站着，却猝不及防被突然伸来的大掌扣住手腕，整个身子撞上了温热结实的胸膛。

沈青鸾轻而易举的将那纤瘦颀长的身子一提，抱她坐在大腿上。

侯在一侧的邀月听雨吟风三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时却是一脸怪异表情，如活生生见到鬼一样。

“为何推拒？可是不喜欢酒呢？还是不喜欢女子？”

他笑语温润，颜色浅淡的薄唇弯出优美的弧线，他靠得极近，说话时，带着淡淡酒香的温热气息拂上她稚嫩的脸颊，微微的痒。

莫念绷紧了身子，心跳失了规律，无法思考，无法言语，只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那般冷峻，那般清净。

沈青鸾左手扣着莫念的腰肢，捏着酒杯的右手微抬，邀月一个激灵忙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满上一杯。

“那如果是男子呢？”

什么？

莫念还没来得及思考那话是什么意思，就见沈青鸾仰口喝了杯中酒液，心头突的一跳，想要躲闪，被那人扣住下颚动弹不得，只仰着脸瞪大了双眼看着那眉目如画的容颜越来越近。

直到唇上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她仿佛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般软下。

地上白玉瓷杯碎裂散了一片。

在场所有人，包括邀月三人，全是一脸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

第十一章 哺酒（三） 第十一章、哺酒（三）

莫念乖顺的张口，任由沈青鸾将酒液哺喂进去，并下意识吞噎入喉。

那酒不烈，入喉瞬间有舒适的清凉感，过后，一股淡淡甘醇的清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味道愈发浓重，愈发馥郁，充斥齿喉。

清冷晶亮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难怪乔师傅那么喜欢喝酒，整天酒坛子不离手，原来这酒还有如此妙处。

唇上微微刺痛，莫念扯回游移的心神，对上一双温润眸子，即便是上次裸身交合，也未曾如此近距离的对视，那深邃瞳眸仿若一池暗黑漩涡，柔软却霸道强势，像是要将人整个心魂都吸入其中一般的迷醉。

她看得痴了，直到一条柔软温热的舌头伸进口中，才又激灵地睁大了双眼死死瞪着。

沈青鸾的软舌以着霸道之势在莫念口内攻略城池的触碰翻搅，吮着里头泌出的津液，挑起里头不知所措呆愣住的软舌紧紧缠绕吮弄。

一开始，莫念只被动的承受着，到后来，依着本能怯生生的摆弄舌尖，左右躲闪着那滑舌的追缠，在那滑舌退出些许时，又主动追逐着缠上去。

尽管稍嫌生涩，却让沈青鸾的凤眸暗了几分。

唇舌交缠，嬉戏，极尽缠绵。

那吻悠长而热烈，直到莫念喘息不过来，开始用双手推拒沈青鸾温厚的胸膛，他才放开她，至此，一吻消停。

沈青鸾一个眼神示意，邀月立时满上一杯递给他，莫念根本没有空暇思考，那温热柔软的唇复又盖下来，他似乎对那行为乐此不疲，之后复又连连哺喂了几杯。

沈青鸾箍着她的腰，她在他怀中细细喘息，他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那嫣红的唇瓣，薄唇微弯，“这酒的味道可好？”

她看他，他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墨，一贯冰冷的瞳眸仿似带上了一丝笑意，仿似，只是仿似，并不能确定，一丝，仅是一丝，不多也不少，这个想法却足够让她心头兵荒马乱，翻天覆地。

臀下是他坚硬结实的大腿，如此亲昵的相偎，莫念心怦怦怦的乱跳，他身上干净清爽带着淡淡麝香，此刻又糅合了酒气的温热气息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脸上火烧火燎的热，也不知是酒气上来得快，还是其他原因所致。

莫念并不知道，此刻坐在沈青鸾大腿上，脸颊酡红，半开半阖的眼眸氤氲着水雾目光略显迷离的她，不自觉流露而出的娇态，比之女子犹胜三分。

很快从那接二连三的唇舌交缠中缓过神来，莫念拧了眉懊恼的垂眼不敢再看沈青鸾，心中忐忑着猜测揣摩接下来的发展，却不想，那男人什么也没再说，只轻轻将她推开。

她敛着心神站在一侧，紫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舞姬中去，沈青鸾站起来，淡淡道，“都散去吧！”说完，起步下了亭子，她见状跟上步伐，亦步亦趋。

望着沈青鸾的背影，莫念的心又开始上上下下的起伏颠簸，禁不住要嘶声尖叫，仰天长叹。

嬷嬷……救命……凤儿完全看不透这男人呐…………

方才那一出，与其让她相信是因为自家主子喜欢男人，倒不如让她相信那是他心血来潮的恶趣味。

她快抓狂了，每次都这样，沈青鸾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突然出现，悄然消失，搅了一池浑水，无知无觉，不管不顾，三番四次的戏弄，他究竟意欲为何，看她惊慌失措、忐忑不安、猜疑揣度很有意思么？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脑中某种想法一闪而逝，莫念似乎有些明白……

第十二章 捕猎 第十二章、捕猎

不再自欺欺人，心中已经有八九分能够确定那人已经知道一切。在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的时候，其实她早已原形毕露，之所以不道破不拆穿，是想等她主动开口，等她因为再也受不住恐惧而主动承认。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以明对暗，注定了失败。

这是一场捕猎游戏，她家主子是那只在暗处不动声色窥伺猎物的优雅黑豹，冷漠的嘲讽的看着不自觉步入黑豹领地再也无处可逃的猎物，时不时吼叫一声却不现身；而她自己则是那头猎物，绷紧心神四处张望，一方面安慰自己那是错觉，一方面又恐惧的等待着黑豹从哪个角落突然扑上来，最终心力交瘁，心神俱损。

如今回想起沈青鸾的异常举动和自己胆战心惊、疑心疑虑的反应，确实是被套了进去。

师傅说过，敌不动则我不动，只要他未挑明，那她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装傻作懵，如此一来，她便也隐在了暗处，结果如何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只是……再下一步她便猜不着了，如果她至死都不主动开口，那他是否就一辈子都不追究？万一追究起来，他又会如何处置她？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与沈青鸾对峙的资格，即使躲在暗处又如何，她的死活，照样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么说来，那她是否应该主动请罪？指不定主子能够依着坦白从宽的原则饶她一回。又或者，她该逃？且不说能否逃得了，她本不愿让嬷嬷跟着她出府受罪……

莫念无力，以为摸出了沈青鸾的心思就可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头来自己依旧只是无谓做着垂死挣扎的困兽。

她拧着眉，眉眼间那纠结的疤痕更显狰狞了，就如同她纠结沉重的心绪一般。

很烦、很乱，不想再去深思，也无法再去深思，脑袋昏昏沉沉的胀，好晕，是醉了么？

眼前，不管是景物，还是走在前头的男人的背影，都开始变得模糊并摇椅晃，莫念紧闭着眼睛甩甩头，视线恢复了清明，却是极短暂的片刻，随即复又模糊开来，脚下步伐也是控制不住的虚浮。

到底是醉了……

东院的西南边是一些偏厅偏殿，多用来接见下属，宴请宾客，称为前院，清净的东北边是沈青鸾的书房和寝房所在，称为后院。

莫念一直知道沈府大得出奇，但却是第一次打从心底排斥。只一个东院而已，到处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的走廊，这连接前院和后院的路，明明先前去的时候并不觉得如何，此刻却觉得仿若没有尽头般的长。

换作影卫身份，她几个起落就回去了，哪那么闲情逸致的走。

她低着头昏昏沉沉的想，须臾撞上一堵平实温热的肉墙，她忙退开一步站定。

沈青鸾回过身来，低低沉沉的笑。

莫念抬头，首先对上的便是他薄而含笑的唇。

那唇，很柔软，却也很霸道。

脑中念头闪过，脸上更热了。

沈青鸾不动声色贴身上前，“醉了？可还走得动？”

那酒很烈，刚喝没有感觉，后劲却很强。

莫念没有注意到搂着腰的手臂，也没那个心神去注意，她强打起精神应对，奈何双眼酸涩，眼皮也愈发沉重，好想躺下……

无意识便将全身重量倚在沈青鸾身上，“头晕……”她喃喃呓语，早已没了戒备，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些微的鼻音，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沈青鸾将她打横抱起，她将脸埋进他胸口，额头抵着他胸膛蹭了蹭，为自己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他抱着她没走多远，她便睡过去了。

沈青鸾低头看一眼怀中呼吸匀长的人，闷声低笑，喃喃自语，“第一次喝酒么？看来酒性有待加强。”

将人抱回房中，脱了鞋袜放上床，没有动她衣服，就这样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细细掖好。

坐在床沿，他用手背轻抚她细嫩的脸蛋，凤眸微眯，“接下来你会如何？我且看着……”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屋檐下的宫灯透过格扇窗照进来的朦胧晕黄的微光，沈青鸾眉目如画的容颜掩在一片暗影之下，宁静的屋子只听得他低沉的声线缓缓溢出。

第十三章 美言（一） 第十三章、美言（一）

翌日，莫念醒来，已经快巳时了，她急急忙忙下床穿上鞋袜跑到门口。

院中离得不远的地方，吟风和听雨两名俏婢低声闲聊着，掩袖娇笑，听见房门打开的声响，齐齐转头看去，轻移莲步上前，欠身见礼，恭声一句，“莫侍卫。”

莫念轻皱眉，“沈爷呢？”

不在他身边侯着，跑她这儿来作甚。

“爷在湖心亭那儿……”吟风忙伸手扯住莫念衣袖，“莫侍卫别急啊，爷吩咐了，您不用急着过去，还请先用过早饭再说。”

莫念沉着嗓音，“我不饿。”

听雨摇头，“不饿也得吃，这是爷的吩咐。”

随她们两人到了偏厅，丫鬟们将早点送上。

莫念随便吃了一点便打算不吃了，站起身来随即被吟风和听雨两人按下，“请认真仔细用餐，至少把汤喝完，您昨晚喝了酒，多少有些难受。”见她皱眉，吟风随即补充，“这是爷的吩咐。”

莫念郁郁坐下，吟风和听雨抿嘴微笑。

很显然，沈青鸾便是她的硬伤。

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睡了一夜，晕沉混沌的脑袋恢复清明，昨晚怎么回的房间，她记不太清楚，迷迷糊糊间记得她最后是靠在了沈青鸾身上。

搅着白瓷炖盅里头的姜丝鱼汤，莫念这才意识到吟风她们对她用的是敬语，抬头再看她们异常晶亮的眼神和唇际意味不明几许暧昧的笑，脑中下意识浮现昨夜的情景，顿觉头皮发麻。

又是胡乱喝了一点，不过也确实吃不下了，莫念放下调羹，站起来，“我真饱了。”

吟风和听雨便也不再勉强她。

身形几个起落，莫念朝着湖心亭的方向掠去。

走廊上，三个丫鬟碎步走着，容颜秀美，身姿袅袅婷婷，说着有趣的事情，笑着闹着，银铃般的笑声流泻而出，给这宁静的院落添了几分生气。

少时。

一丫鬟环顾四周，故意压低嗓音。

“昨晚的事情听说了么？真想不到，我道四苑姑娘那么多却不见爷宠爱哪一个，原来爷喜欢的可是男子……”

适逢莫念路过，她身形一顿，再一动，只一眨眼，便到了那三名丫鬟跟前。

那三名丫鬟噤了声，惊慌失措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莫念。

莫念心头不悦，脸色便显得黯沉，眯着眼眸冷冷看着，声音也冷，“你们新来的么？可是没学规矩，还是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不成需要我教你们？若是再让我听到半点碎言碎语，我便杀了你们。”

先前说话的那丫鬟煞白了脸，哆嗦着怯怯声开口，“奴婢……奴婢知罪，以后万不敢再犯。”

莫念很生气。

就是莫名生气，心里堵得慌。

她不高兴听到任何人诋毁那人的话，明明事实就不是那样，她们没有资格只看个表面就妄加臆断、胡乱瞎说。

愤愤的踩着步子走了不远，被两人拦下。

站在前头的姑娘穿了一身青碧的衣裳，眉目楚楚动人，纤弱娇柔得宛若冬日里呵出的一抹如兰气息，好像随时会消散在风里似的，稍站在她身侧后头的应是随身侍女。

下一刻，那女子竟没有预警的在她面前跪下，身后丫鬟跟着跪下。

莫念皱眉。

“小女子洛楚荷见过莫侍卫。”

洛楚荷。

听那名字耳熟，莫念记起她是前不久送进府的姑娘，洛城城主的小女儿。

她退开些许，“洛小主客气了，莫对属下行如此大礼，属下受不起。”

洛楚荷温婉道，“楚荷有一事相求，希望莫侍卫能够帮忙。”

“有事起来再说。”

洛楚荷摇头，“楚荷请求莫侍卫在爷面前美言几句，若楚荷能够争得一夜伺候沈爷，自是万分感激，大恩大德定当涌泉相报。”

莫念怔了怔，本来对她印象不错，如今听来，好感立时去了几分，转念又想想，其实这也并没有什么，二十来名的姑娘在府中，不靠自己争鳃会，又岂能轻易入得了沈青鸾的眼。

“这件事情属下恐怕无能为力，属下仅是一名小小影卫，昨日方才调到爷身边……”

“莫侍卫您定可以的。”洛楚荷有些急切，忙出声打断。

莫念无力，不懂她到底何来的肯定，因为昨晚的事？

“我不知道您听了什么，我想其中可能有些误会，再者，沈爷召寝素来全凭心情，你且等着，爷自会唤您。”

洛楚荷泫然欲泣，望着莫念的盈盈水眸中有了几许泪意，“楚荷自知逾矩，实属迫不得已之举，若非……若非……楚荷亦不必如此，请莫侍卫帮忙，不论结果如何，楚荷都会报答您。”

“莫侍卫，求求您帮帮我家小姐，小玉给您做牛做马，劳心劳力，求求您。”

洛楚荷的丫鬟不住的磕头。

莫念动容，想起十二年前，她高烧不下时，苏嬷嬷抱着她在药铺前，也是这般跪着磕头求人。

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她道，“起来吧，我且试试。”

“如果可以，希望能够尽快。”之后，洛楚荷又连连道了几声谢，莫念赶着去湖心亭，匆匆离去。

第十四章 美言（二） 第十四章、美言（二）

亭中，沈青鸾独自一人抚琴。

莫念站在岸上，望着亭中那人身影恍惚出神。

那样的男人，只消一个眼神，便能轻易让人怦然心动沉溺其中，那样的男人，应是一株致命有毒的罂粟花，一旦碰触，终其一生怕也难以戒掉放下。

应该逃的……

心底有微弱的声音在提醒……

可是……不想……

明知不该，却甘之如饴。

她轻点足尖，朝湖中亭子掠去，没有出声干扰，不动声色立在他身后。

莫念一直寻思着以怎样的时机怎样的话语说洛楚荷的事情，回东院的路上，她抿了抿唇，终是开口，“爷。”她顿了顿，“方才我碰上了洛小主，不知您可记得，前不久刚送进府的，她本来是要见您的，说是亲自炖了糖水给您，不过被我推了，今日一见，方觉她确实人如其名，当真若一池初荷，娇柔动人。”

一番话说下来，莫念指尖都发凉了，惴惴不安。

如何美言？要用时才觉得自己词汇欠缺，贫瘠得可怜。

抬眼细细打量着沈青鸾的反应，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有否生气。

“昨夜一事，府里有人开始传，说爷您喜欢的是男子，爷，需不需要召个女子侍寝，这么一来便可杜绝悠悠众口，不知爷的想法如何？”

她家主子又岂是在意世人看法的庸俗之辈呢？不过她却看不得别人随意诋毁，这也是她答应洛楚荷的原因之一。

沈青鸾停了步伐，转过身来定定看着莫念，莫念被他那仿若能看穿心思的眼神看得心慌，差点就想跪下去请罪。

果然是逾矩了。

不过看他那样却又不像生气，眉目平和，神态淡然从容，仿若远山青黛，烟笼云绕，又如皎月白玉，清冷温润。

沈青鸾看着她越垂越低的头，冷冷扯了扯嘴角。

这便是你的回应么？

他转身继续走，薄唇开合，说了两字，“甚好。”

莫念跟在他身后，转着心思，估摸着那两字的意思。

夜里，沈青鸾竟真的召了洛楚荷侍寝。

门扉叩响的时候，沈青鸾在床上看书，莫念侯在床侧，那一声轻叩听得她心头一咯，如同生生叩击在心头，动身前去看门，不意外见到外头的女子。

洛楚荷看着莫念的眼神甚是感激，她万万没想到，上午方才请求，晚上便有了消息。

莫念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不做任何回应，轻轻一颔首，与洛楚荷擦身而过。

身后门扉咿呀一声被关上。

茫然了。

明明是她自己开的口，明明沈青鸾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如了她的愿，明明帮助了洛楚荷……可为何，为何，心头那酸酸涩涩的陌生滋味……竟是那般不好受。

回到自己屋里，刚推开门即察觉到异样。

屋里有人。

莫念眯了眯眼眸，厉声低喝，“谁！？出来！”

一身黑衣，脸上带着暗银面具的男子从暗处走出。

“师兄？”她甚是诧异，“你怎么……有事么？”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苏嬷嬷，她甚是急切，“是不是嬷嬷出了什么事？”

叶归云眸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即掩去，敛了敛眼眸，复又睁开，“你别担心，嬷嬷没事。”

莫念松了口气。

“小念……”

“嗯？”

“你……是不是就是沈爷寻的那名女子？”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滞涩。

“我……”莫念迎上他的视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眉眼处的疤痕，愧疚的低头，恢复了女子的嗓音，“师兄，我很抱歉，这十二年来有所隐瞒，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有苦衷。”

听到那陌生的清脆女音，叶归云一时怔愣，习惯性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头，还未碰上，想想似乎不太合适，僵了一下又收回来，“不碍事，我能理解。”

“他有没有……”

莫念见他欲言又止，不解，“什么？”

他摇摇头，“没什么。”他又接着道，“他可知你便是那女子？”

问完，他觉得自己根本是明知故问。

若非知晓，又怎能做出昨晚之事，这么问，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什么答案？

莫念迟疑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他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她看他凝重的脸色，知道他是担心她，不禁安慰道，“师兄，你别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能应付得来。”

事实上，事情会如何发展，她也很茫然。

“记得我一直在你身边，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莫念心中一暖，“好，谢谢师兄。”

第十五章 吃味 第十五章、吃味

晨早时分。

莫念望着庭院中的一树西府海棠。

恰逢春夏之交的时节，海棠花开得如火如荼，如痴如醉，花团锦簇，妖娆艳丽如漫天云霞，偶尔一阵微风拂过，浅淡素雅的清香四处飘溢。

身后门扉‘咿呀’一声从里头被拉开。

莫念一敛心神，转过身子，蓦地攥紧拳头，连指甲陷进掌心都不自知。

洛楚荷从房里出来，神色极为疲惫，步履微晃，踉跄了一下，侯在门外的婢女忙上前搀扶，此时的她看起来是那般娇软无力，柔弱无依，宛如池中一株不胜凉风摇曳生姿的水莲花，任谁看都是承欢一夜，疲乏至极的模样。

甚好，如此一来，便不会再有人说沈青鸾喜欢男子了。

看着两名婢女搀着洛楚荷离去，莫念眼神一黯，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抬脚踏进寝房，邀月三人随后而入。

沈青鸾从暗红帐幔中走出。

邀月和吟风两人伺候他梳洗，听雨将帐幔挂起，莫念垂眼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往床榻上看。

沈青鸾依旧唤了莫念给他更衣，一双黑沉沉的瞳眸不动声色看着她，看她的神色变化，看她的举止动作，像是要洞穿她的心思。

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格扇窗投射进来，一切安静而美好。

莫念神色淡然的给沈青鸾脱下衣衫，又取了屏风架上的衣衫给他换上。

翻涌的心潮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可有对洛楚荷笑……

他墨黑的瞳眸可有染上笑意……

他柔软的唇可有霸道吮吻洛楚荷……

他的大掌可有像那晚牢牢锁着她的腰那样锁着洛楚荷……

他可有伏在洛楚荷背上低沉温柔的对她说‘你身上的味道极好闻’……

一夜抵死缠绵后他又可有紧紧拥着洛楚荷沉沉睡去……

每想一点，心头就酸酸的疼，原来她并不是唯一一个留宿沈青鸾寝房的女子。

沈青鸾以食指轻轻挑起莫念的下颚，细看她脸上淡淡的疲乏神色，“昨夜没有睡好？”

听到他低沉温柔的声音，莫念突然莫名委屈，鼻子发酸，忙紧紧抿着唇敛下眼眸，不愿将心中脆弱显露他前。

沈青鸾唇角微微弯起，似是心情极好，微凉的薄唇在莫念微仰起的脸上轻轻一触。

恰如，一片落叶坠入湖中，轻轻的，平静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然后，晕染开来。

洛楚荷推拒了护送她的两名婢女，独自一人来到碧心湖。

她站在湖畔，慢慢蹲下身子，用双手环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腿间，凄楚的啜泣。

来不及了……

昨夜，她进了沈青鸾房中便开始后悔，她无法忍受将自己的身子交给除了慕华以外的任何男人，即便那人是爹爹奉为天神一般的男人。她后悔得想夺门而逃，然而，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沈青鸾竟由着她站了一夜，自始至终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她心中庆幸的同时，又深深的绝望……

来不及了……

她缓缓站起来，秀致的脸上是万念俱灰的决绝神色。

不远处走在路上恰巧望过来的丫鬟发出一声尖叫，“来人啊！有人跳湖了！”

一抹黑影如风掠过，跳进湖里，下一刻抱着人游到岸边，洛楚荷已经昏迷过去。

救起洛楚荷的影卫连斐用内力将两人身上湿衣催干，将她送回北院菊苑。

小玉吓得脸色发白，血色全无，跪在床沿直掉眼泪，“小姐，您怎么就那么傻呢？再艰难也有小玉陪着您，天底下哪有过不去的坎？您若是去了，老爷和夫人该有多伤心，他们毕竟是疼您……”

连斐吩咐其他丫鬟，“你去找裴大夫，你则去禀告沈爷。”

“不要！”

小玉嘶声尖叫，跑过去跪在连斐面前死死拽着他的裤管，“不要，求求您不要找大夫，求求您不要让沈爷知道这件事，小玉给您磕头了，求您不要。”

连斐仅是微蹙了蹙眉头，表情没有变化，一挥手，让那两名丫鬟速去，低头冷冷看着泪流满面的小玉，“不找大夫，你能确定你家小姐平安无事？这府中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沈爷，即便我今日答应你瞒着他，也自会有人告知他。”

第十六章 求饶 第十六章、求饶

丫鬟前来禀告的时候，沈青鸾正和莫念在偏厅用早点。

莫念的第一反应便是侧头看向沈青鸾，他并不见恼怒或是紧张，依旧是一脸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

明明是缠绵了一夜的对象……

莫念在心中轻叹一声。

对上这么一个无情无心的男人，你本就不能奢望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在乎，并不是自己不够好，只说明自己并非他命定的另一半。爱上他，便注定了从此万劫不复，若想不受伤害，恐怕唯有守住自己的心不轻易交出。

可对上这样的男人，又如何能轻易控制自己的心呢？

洛楚荷两主仆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哀声央求，她们面前一身青衫的年轻俊美男子紧皱着眉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莫念跟着沈青鸾到了洛楚荷的房里，见到的便是这么一种情况。

裴易见自家老大出现，吐了一口憋气。

他自认一代翩翩佳公子温柔好男人，最见不得便是女人的眼泪，如今还两个女人对着他哭，一颗脆弱的小心肝儿自是一抽一抽的可带劲儿。

他转过脸来看着沈青鸾，吊高了眉，双眼蕴着泪雾，紧咬着嘴唇，做出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表情，低低哀嚎一声，“老大，您可来了！您若再不来，我这小心肝可要碎了。”

末了，一双邪魅的眸子还眨巴眨巴可爱了一把。

虽说裴易长得阴柔俊美堪比女子，此举亦有一番楚楚动人的风韵，但是一个昂藏六尺的大男人粗着嗓子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管怎么说，多少还是滑稽可笑的。

不过屋里也就一人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莫念意识过来，忙垂下头收敛笑意。

房里的丫鬟抬了一把檀木交椅过来，沈青鸾坐下，裴易很自觉的给自己找了张凳子坐，当今世上敢对沈青鸾嬉皮笑脸随性而为的人为数不多，裴易便是其中之一，当然，那是在不触碰沈青鸾底线的前提下。

洛楚荷自沈青鸾进屋后便如被下了死令一般脸色灰败，瘫软着身子靠在小玉肩上，满眼无力回天的绝望。

裴易抬着圆凳狗腿地蹭到沈青鸾边上，简短汇报情况，“洛小主身体无恙，跌落湖中也只是喝了几口水，不过现在已经吐出来了，因为平素没有摄足营养，身体过于纤弱……”他越说越小声，“目前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他甚是愧疚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洛楚荷，表示无能为力。

洛楚荷进府还不到半个月，加之昨夜是第一次召寝，是个人都应该知道其中的猫腻。

“你打算如何？”

沈青鸾淡着嗓子问。

莫念愕然。

如此反应，不是脾气太好，就是性子太冷了，很显然，沈青鸾属于后面那种。

洛楚荷如同遭雷劈过一般僵住，半晌才惊恐的磕头，“不要杀我，求求您，不要杀我。”虽然没有死成，也算是死过一次，洛楚荷已没有勇气再面对死亡，在湖水里昏迷前一刻满脑子想着的是从此以后与爹娘与慕华生死相隔，再无法相见，她既害怕又后悔，她发誓，时间如果能够倒转，她绝对不会选择轻生。

“不关爹爹的事，他并不知情，求您别迁怒于他，只要不杀了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偿罪。”

“你可知犯了何错？”

洛楚荷对上沈青鸾幽邃湛黑的眸，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身体从里到外的透出寒意，掉入湖中也及不上这般冷。

她细细颤抖，“我不该瞒着您，不该妄图把孩子嫁祸于您……”开合的唇没了血色，“不该将心思动到您头上……楚荷知错，以后再不敢犯，请您饶过楚荷这一回……”

小玉跟着一个劲儿的磕头。

裴易抬着凳子退到沈青鸾身后，靠着圆桌坐，好整以暇的翘着二郎腿，端了一杯茶浅浅啜饮，一双狭长纤细的丹凤眸瞅着沈青鸾身侧的莫念瞧。

莫念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礼貌的微微一颔首。

那男子，她常常听丫鬟们谈起过，是个风流的主儿，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执一柄玉骨扇潇洒倜傥，一嘴油腔滑调，常哄得姑娘们心花怒放，芳心暗许。

如今看来，确实长得邪乎，一双漂亮的凤眸，眼尾微微上翘，直挺的鼻梁下，一双薄唇魅惑人心的勾着，只是那眸中隐约闪现的寒光，肃冷让人不敢小觑。

四个字，莫念总结，笑面狐狸。

裴易突然凑身过来，吓了莫念一跳。

“怎么感觉你脸上的疤痕有点奇怪？”他狐疑的低喃，伸手要去碰，莫念机灵的侧头闪过。

“你那伤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乍一看有点年份了，再细看又像刚结痂不久的。”裴易不放弃，不依不饶地要去碰，“让我摸摸嘛，这样我才好对症治疗，保证还原你原本样貌。”

莫念扣住他的手，“不用，其实这样也挺好，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小气！”裴易低啐一声，“回头我给你一瓶生肌露，多少能去了那疤。”

“谢谢。”莫念展颜一笑。

裴易却当见了金子一般，双眼发亮，“你竟然有个小梨涡，笑起来真好看，比墨凌那黑脸强多了。”

第十七章 许配 第十七章、许配

莫念回头看沈青鸾的反应，不敢再多说话，只朝裴易微笑点点头，裴易地位不同，可以随性而为，她一个小小影卫，临时充任贴身侍卫，可不敢在主子背后造次。

裴易回到桌前坐着。

沈青鸾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交叠，漫不经心，“起来吧，这次的事我不追究，明日我命人送你回洛城。”

洛楚荷闻言，依旧是一脸急切，“不要送我走，求求您，让我留在沈府。”

当初与慕华相爱，是瞒着爹爹的，后来被他知道后，态度强硬坚决反对两人来往，只因慕华只是城中护军的一名副将，门不当户不对。爹爹以慕华的安全为要挟将她送到这里，回去若让爹爹知道，定会让她落了腹中胎儿，且不说她一出沈府就会被爹爹逮回去，她一个从小被娇养着长大的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了府又如何谋生养活自己。

沈青鸾眉梢轻挑，“怎么？留在府里让我给你养孩子？”

“不是的！”洛楚荷惶恐，“只要不赶我出府，我愿意为奴为婢。”

“这不合适，好歹也是个洛城的小姐。”

沈青鸾半敛着眸子，淡然清冷的声线，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楚荷不在乎，只求您别赶我出府。”

“既是如此，那我将你许配于莫侍卫，可好？”

洛楚荷僵住，却不敢说不，生怕回错一个字便让沈青鸾恼怒了，只无助的将视线投向莫念。

莫侍卫？还是墨侍卫？

莫念低着头在心里寻思着，心中有不祥预感。

“莫侍卫，你说可好？”

人家主子都已经点名了，自然是她这个莫侍卫，莫念苦笑，绕到他身前单膝跪下，“属下惶恐，承蒙沈爷厚爱，只是属下一心为主子尽忠，儿女情长的事情暂不敢去想。”

他既已知道她的女儿身，还说出这种话，他果然是生气了，气她和裴易在后面吵吵闹闹，失了礼数。

“既然莫侍卫没有那个心思，此事作罢，洛小姐，你且收拾一番，明日派人送你回洛城。”

洛楚荷泫然欲泣，扯着莫念的衣袖，“莫侍卫，莫侍卫……”只一声声的央求。

许是因为莫念帮过她一次，她对她，就是莫名的信任和安心。

柔软带着浓浓鼻音的话让人听得心酸。

莫念无力，她一个女子娶了她，岂不是耽误了她一生，然而终究还是心软拗不过她的哀求，“属下就此谢过沈爷。”

如何收场，如何收场……难道当真娶了她？又抑或找机会向沈青鸾主动坦承自己的女儿身？

洛楚荷甚是感激，低声道谢。

沈青鸾看着莫念，然后站起身来，“都起来吧！”

裴易挺直了腰杆，敏锐嗅到一丝不对劲的危险气息，可惜还未来得及偷偷逃走，就听沈青鸾的声音响起，“裴易，收拾包袱下午动身，你大哥来信说，你半年没回家，想你得紧。”

那大哥二字听得裴易心一抽，立马苦了一张俊美的脸，“老大，我昨儿个夜里才回的府，三头两处的奔波，真不是人受的罪，您看这样成不，先让我休养一段时日，等有精神有体力了再回去，可好？”

沈青鸾淡淡瞟他一眼，裴易的心立刻拔凉拔凉的，直直坠入谷底。

某种程度上说，老大比大哥更让人害怕，大哥虽恐怖，但总是宠着他由着他性子胡来，可老大不一样，若惹得他不快，指不定下一刻便让他身首异处。

“老大……”

裴易可怜兮兮地看着沈青鸾的背影离去，心中郁悴难当。

出府前，裴易跟陆衡抱怨起此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陆哥，你说老大是不是最近欲求不满呀？我一向在他面前没大没小，更逾矩的时候也有过，以前也没见他生气啊，一直觉得老大喜怒难辨，如今倒成喜怒无常了，真猜不透。”一柄玉骨扇摇得猎猎生风。

陆衡笑得贼兮兮，“只道是今非昔比，这些天你不在府里，错过了一些事情，下次碰到莫侍卫，机灵点儿。”

“莫侍卫？那个小少年？”裴易狐疑，“他怎么了？”

对莫念，裴易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想着墨凌那黑脸冰块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让老大给换下来了，心里头幸灾乐祸得瑟得很。如今想来，那少年平凡无奇，可惜了一道疤痕遮了容颜，眼神倒是少见的干净纯粹。

陆衡但笑不语，笑得意味不明。

裴易看得冷汗涔涔，“不是吧？老大也好那口？我的娘啊，这世间女子那么多那么好，怎么就偏生喜欢男人呢？”

陆衡给了他一个鄙夷眼神，接着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祝你好运，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一路顺风。”

“什么话啊！”裴易不满的咕哝，又嘱咐了几句让陆衡记得提醒沈青鸾召他回来，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背上包袱灰溜溜的出府。

第十八章 推拒 第十八章、浴池

莫念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由她自己坦白为好，自家主子既然有耐心跟她玩游戏，自是留了几分情面的，要杀要罚的话，早在他认出她那一刻，便已经做了。

于是这天下午，沈青鸾在书房看书的时候，莫念单膝跪在案桌前，低垂着头。

“关于女儿身一事，属下隐瞒多时，请主上恕罪。”

没想到案桌后的男子却只是低低应了一声，完全一副不当回事的态度，“起来吧。”

就这样！？

莫念很是讶异，无法理解，但却是极为庆幸和开心的，乖乖站回到沈青鸾身后，眉眼都染了笑意，嘴角抑不住的微微上扬。

到了傍晚时分，莫念随着沈青鸾在偏厅用了晚膳，又陪着他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再出来时，屋外夜幕低垂，点上了宫灯，一轮弯月半悬于夜空。

接下来便是各自回房沐浴净身了。

莫念想着正好洗个热水澡放松放松，却不想，在经过沈青鸾寝房时，他突然出声，“进来。”

莫念不疑有他，以为沈青鸾唤她有事，直到随着沈青鸾渐渐往寝房的内室走去，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内室是沈青鸾沐浴的地方，他沐浴从来不让人伺候，也未要求她随侍在侧。

入眼是一个九扇的围屏，双面绣着一幅幅织工精致的丝绸布画，将各种姿势嬉戏的鸾和凤描画得栩栩如生，边框紫檀木浮雕着莲瓣纹。

绕过了围屏，见到里头的浴池，莫念还是不免为它的奢华咋舌。

约莫两丈长宽、三尺高低的方形浴池，由汉白玉砌成，边上有九个雕刻细致的龙头，张牙瞪眼，威风凛凛，就见前头的男子挥袖轻拂，应该是扫出的劲风打上了墙上某个控制水流的机关，九个龙头开始汩汩的流出热水，冒着蒸腾的雾气。

沈青鸾褪了衣物，进了浴池，坐在靠边高出的台上，双手摊开搭在池沿，懒懒倚着池壁，一双幽邃的狭长凤眸扫了呆愣站着的莫念一眼，薄唇开合，“过来。”

闻言，莫念就像生生吞了一个黄连一样，有苦难言，她就好奇白日里沈青鸾的反应怎的那般平静，原来是留在现下发作。

她苦着脸脱下衣服，穿在最里头的是嬷嬷帮她做的用来压纂圆胸部的裹胸，从下往上一条条拉开裹胸上的带子，莫念恨不得这带子有无数条，最好可以让她解上一夜。

摒去不现实的想法，莫念将头上发绳解开，披散一头长而柔顺的青丝，借以遮掩胸部。

褪了最后的亵裤，莫念无力，却不得不顺从的踩着石阶进了浴池，水及肚脐以上胸部未到的地方，长及腰的发丝在水面四散漂浮开来。

莫念站在离沈青鸾一步远的地方，水太清澈透明，根本遮不住底下的身体，游移的视线触及沈青鸾宽实的胸口和胯间男物，羞得不知该往哪儿放，身体因为想起上次的交合而诚实的做出细颤的反应。

脸上更显燥热了，连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

沈青鸾看着莫念脸上的红晕，眼眸变得深邃黝黑。

他原本是有打算慢慢来，让莫念好好感受情欲滋味。然而，身体某处因为欲求而疼痛着叫嚣着，也许，他太高估了自己，又或许，是太低估了眼前这个女子，他发现，对上莫念，他没有太多的耐心。

一直以来，欲对他而言，从来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从未有过一刻像这般如此迫切想要狠狠贯穿某个人的身体，这对他来说，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值得好好尝试一番。

（为响应河蟹号召，中间略去部分。）

莫念哼哼的呻 吟。

“为何要扮成男子？”

沈青鸾低沉的开口。

莫念扯回飘飞的思绪，睁一双迷蒙的双眼看他，颤着嗓音，“不……不知道，嬷嬷……嬷嬷只说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的女儿身。”

沈青鸾不语，想起上次看到的莫念后背脉络形似地图的图纹，心中几分了然。

“你到底背负着什么……”他若有所思，低喃出声，不像是问她话。

莫念敛了眸子，她知道，嬷嬷总归是瞒了她一些事情的，七岁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嬷嬷说她是生了一场大病，很多事情，嬷嬷不说，她便不问。

但总感觉，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她去完成……

沈青鸾停了动作，挑起她的下颚，望进她眸底，“不管你背负着什么，从今往后，由我来保护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可好？”

从小到大，沈青鸾都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后想尽办法去得到那样东西，而现在，他对眼前这个名叫莫念的女子感兴趣。

现在想来，当初两人见面的情景竟异常的清晰，彷如昨日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看中的是她咬人的那股狠劲和坚定的眼神，那乌黑的眼眸很干净很纯粹，里头只有一种想要保护最重要的人的坚定，却不曾料想，当年那个他看中的孝竟是个女娃儿，也不曾想，十二年后两人再次见面，竟是以那样的方式。

那天晨早知道她消失后，他是生气的，气自己竟然对一个陌生女子放松了警惕，气自己小瞧了她，气自己被一个女子耍了，也决定寻到她后会让她后悔招惹了他，却又在看到她以影卫身份出现在他眼前时改变了主意，即使眉眼处用了一道疤痕，还是遮不住那双让他印象深刻的眸子，把她放在身边观察，却让他对她更感兴趣。

莫念彻底清醒了，睁着眼，红唇微启，些微的怔楞。

从今往后，他说从今外后……他说由他来保护她……

他的声音那么低沉，那么柔和，缓缓的，轻轻的，缠绕徘徊在她耳畔，最后传到心间，挥之不去。

嬷嬷再三告诫，万不能让人见着她的身子，她答应过嬷嬷，这一生将女子的身份舍弃，如此，便等同于忘情弃爱，她曾经真的以为这一生便是这般与嬷嬷两人平平淡淡过完，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然而现下，她却惶惑了，当真正遇上了这么一个可以轻易触动她心弦的男子，她是应该坚守对嬷嬷的誓言，抑或是放手去爱……

做他的女人……她很想，她愿意。

可她不能……

且不说负了嬷嬷，主子的恩宠，谁能保证能维持多久，恐怕连沈青鸾自己也无法保证。今日他一时兴起说出这话，倘若这情分淡去，她又该何去何从，归入四苑之中，夜夜等着召见么？

她做不来，与其最后卑微的与其他女子共同分享一个男人，还不如一开始便快刀斩断情丝。

她低下头，“属下惶恐，承蒙主上错爱，如果可以，请让属下继续做一名影卫。”

只要做影卫就好，这样，她想见他时便可以见到他，不用等待他的召见，不用担心因为未来入主沈府的夫人而被遣散出府，只要这样就好。

“是吗？”沈青鸾漫不经心的低语，“比起做我的女人，你更愿意做影卫，是这样么？”

莫念若不是故意耍欲擒故纵的把戏，另一面便说明她对他不存心思。然而，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不乐见。

莫念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意，不敢贸然接话，只沉默着不发一语。

“你认为影卫一职很轻松，你一个女子可以胜任，是么？”

“属下并不觉得影卫一职很轻松，但也不认为不能胜任，只要是主上的命令，属下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会竭尽全力去完成。”

莫念一副身为属下的恭敬态度。

沈青鸾低低沉沉的笑了，“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怕么？很好，很好，有你这么一个尽职尽忠的属下，我很高兴。”他的语气骤然冷下，“只可惜你的心太软，根本不适合做影卫，我且看着，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他没了兴致，推开莫念起身离去。

沈青鸾气，沈青鸾恼，他气莫念拒了他的情，负了他的意，他气自己像个不谙世事初识情滋味的青涩少年，他气自己失了自制，他气自己轻易被一个女人带动了情绪，他更气莫念一个人背负太多，更气莫念不像一般女子脆弱娇气，更气莫念不懂爱惜自己，更气莫念不懂恃宠而骄……

第十九章 招贤 第十九章、招贤

洛楚荷被丫鬟告知让她们两主仆收拾包袱时，第一反应便以为沈青鸾要送她们回洛城，与小玉两人拾掇了一番，心里头悲郁莫名，随着丫鬟前往东院的偏厅。

偏厅里，一身玄色衣袍的高大男子负手而立。

洛楚荷见那熟悉的背影，鼻子发酸，眼眶瞬间氤氲起盈盈泪雾。

那男子转过身来，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英气逼人，正是洛楚荷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慕华。

洛楚荷红唇开合，嗫嚅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泪珠自眼眶不断涌出，失了控制的顺着白净脸颊滑落。

慕华几个大步走到洛楚荷跟前，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边的强势，“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久等了，让你受委屈了。”

一直积压在心头的委屈和不安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霎那间倾巢而出，洛楚荷不再强忍，埋进男人怀中嘤嘤的哭。

慕华满眼心疼，大掌顺着洛楚荷的发，柔声轻哄，“没事了，乖，不哭。”

洛楚荷自他胸口抬起头来，睁着泪眼看他，看他英气的眉眼隐约透出的浅浅疲乏之色，想他定是从洛城快马加鞭赶来，心头暖意盎然，哽咽着声音，“慕华，你来了……”

慕华温柔揩拭她的泪，“嗯，我来了，对不起，我来迟了，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陆衡慢条斯理信步走入偏厅，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丫鬟奉上一杯茶，他端起青花白瓷的茶杯，捏着杯盖轻轻刮了刮水面浮起的淡青色茶叶，然后举到唇际浅啜一口，动作优雅。

放下茶杯，方才抬眼正视那蹙眉冷眼看他的男子，轻扬下颚，“坐。”

眼神锐利，气质内敛，沉稳冷峻，不动声色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凛然霸气，尤其此时此刻沉着脸色瞪他，眉宇间更是生出一股肃冷的煞气。

陆衡细细打量他，最后得出结论，此人确实不失为一个强者。

慕华冷着声音，“我要把人带走。”

陆衡微微一笑，“那是当然，你能到得了这个地方，自然说明会让你把人带走。”倘若不让人走，又何必特意将消息传给他。

洛楚荷偎在慕华怀中，闻言讶异的抬头看陆衡，最后又将视线转向身旁男人，缓缓摇头，“不……爹爹不会同意的。”他若知道了此事，绝对不会再留情面，他一定会杀了慕华……

陆衡开口，“洛小姐不用担心，洛城主那边，爷已经打过招呼，想来洛城主应该不会再反对你们之间的事，自可安心回去。”

洛楚荷惊喜交加，眼泪又落了下来，抱着身边男人只一声一声的唤，“慕华，慕华……”

慕华怜爱的看她，“傻丫头，再哭下去眼睛就要变得又红又肿了。”

洛楚荷吸吸鼻子，又是哭又是笑，“慕华，你听见没有，爹爹他……爹爹他不会再反对我们了。”

慕华听得心酸，拥着她没有说话，只收紧了拳头。

他恨，恨自己太过弱小，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至爱的女人，连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都做不到。

慕华抬眼看着那个他以为是沈府家主实际上却不是的男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下戒心，“说吧，你们有什么条件。”

陆衡见他显然一副他们存了歪心思的反应，笑着摇头，“别太紧张，我们家主子可从未想过要以条件交换。”

本来就没有什么阴谋，只不过是主子破天荒的一次大发善心罢了。

陆衡见他仍是狐疑的眼神，耸耸肩不再多说，因为他自己本身也很讶异主子竟会对莫念如此上心。“我看慕公子并非池中之物，莫被小小一个洛城束缚了，如果慕公子愿意，我们主子可以为你安排一个更适合你的位置，让你更好发挥你的才能。”

据传回来的调查看，慕华如此强者之人只一直是个副将，全是因为被那些忌恨他实力的人打压排挤，偏他又是个不屑阿谀逢迎溜须拍马的人，自然就没有出头之日。

“慕公子想变得更强大吧？”

陆衡直视他的眼眸。

慕华笑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区区一名管家，慕公子叫我陆衡便是。”

慕华讶异万分，不由将眼前男子与那传闻中的鬼师联系起来，十年前突然消失，外头世人都在猜测他的去处，没想到他竟在一个不知名的府邸做了管家。

“如此，慕华在此谢过主上，还请陆管家代为转达，此恩慕华铭记在心，如果可以，慕华希望能够见上主上一面，当面跟他道谢。”

他想要见见那个让眼前不凡之人甘心屈服的男子，或许他该重新审视这个沈府。

洛楚荷想起那个过于平静过于淡漠，只一个眼神就能无端让人畏怯胆寒的男子，不由往慕华怀中更偎近了几分。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慕华轻抚着她的背安抚。

“当面跟主子致谢，倒也没有那个必要，如果要谢……”陆衡笑得颇有深意，“或许更应该感谢莫念莫影卫。”

他们家主子从不是善心的人，更不会花心思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若非见莫侍卫对洛楚荷上心，又岂会多管闲事。

“莫侍卫！”

洛楚荷低呼，她确实应该在临走之前当面跟莫念道谢，前天根本未来得及说声谢谢，他便随着那男人走了，那少年与她非亲非故，却三番两次的帮忙，她甚是感激。

第二十章 白眼狼 第二十章、白眼狼

墨凌回来了，莫念便收拾了包袱搬离沈青鸾的东院，做回了她的小小影卫。

回到屋里，刚一放下包袱，苏嬷嬷拉着她前后左右的瞅。

莫念觉得好笑，“嬷嬷，你看什么？”

苏嬷嬷拉着她的手，不无忧虑关切，“沈爷对你的表现可满意？你有没有做什么惹爷生气的事情？”

莫念微愣。

惹爷生气的事情……

应该是有吧……

昨夜他推开她之后便没有再和她说过话，神色亦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凝，今早她起床后，如往常到了他房门口，却见到出府回来的墨统领，于是自觉收了包袱回来。

沈青鸾会生气，莫念多少能够理解，想他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之骄子，从来都是别人将女人送上门，他又何曾对女子说过那话，昨夜竟有人不识好歹推拒了他，又怎能不气？

现在想来，自己就是一只白眼狼，沈青鸾对她的特别，她不是不懂，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但是，她有她自己的原则，还是那句话，主子的恩宠无人能够保证，她不愿亦不甘只做个以色事人的侍姬。

苏嬷嬷见莫念睁着眼怔怔的发呆，不由担心的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凤儿？”等她眨眨眼回了神，才又开口，“你别吓嬷嬷呀，难不成真有什么事儿？”

莫念展颜微笑，“嬷嬷，瞧您说的，难道您真觉得凤儿这么不济么？敢情您刚才是看我是否缺胳膊断腿了？您放心，我表现很好，沈爷也很满意，倒是您……”她皱眉，看她明显消瘦了一圈的身形，“嬷嬷，我不在的几天，您都没有好好吃饭么？您都瘦了。”

苏嬷嬷笑笑，“我哪里有瘦，不过吃的倒是少了点儿，天气一闷，就没了食欲。”

“那我跟厨房那边打声招呼，看能不能让她们给弄点开胃的菜色。”

苏嬷嬷拍拍她的手背，“凤儿，不用麻烦。”

“不行，您若是这样下去，身体会更撑不住，您看您脸色多不好，青白青白的。”

苏嬷嬷咬着牙，硬是没忍住，低下头以袖掩口咳嗽出声，越来越重，越来越剧烈，直咳得脸色由青白转成红润。

莫念在一旁轻轻顺着她的背，看她咳得那么凶，也急了，“嬷嬷，我给您找个大夫看看。”苏嬷嬷拉住她的手腕，“不碍事，上了年纪，有些毛病是正常的。”

莫念急红了眼，鼻头发酸，“您都咳成这样了，还说正常。”

苏嬷嬷摸摸她的头，“乖，凤儿别急，嬷嬷真没有什么事，前阵子不也请了大夫看，看来看去说的都是心思郁结，你也知道，这是老毛病了，吃什么药都不会好。”

莫念皱眉，甚是不赞同，搀着她到桌前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嬷嬷，您既然知道您这是心病，为何不肯听大夫的话卸下心头重担安心颐养，您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说么？”

苏嬷嬷看着她，“傻孩子，嬷嬷能有什么事，嬷嬷能够看着你平安长大，自然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有些痛，只要她一个人背负就够了，她的乖凤儿，只要平安快乐的活着就够了。

莫念莫名红了眼眶，她看她的眼神明明那么悲痛，那么忧伤，却还是笑着说没事。

她坐在地上，把脸贴着苏嬷嬷的大腿，声音轻柔，“嬷嬷，再痛也有凤儿陪着您。”

苏嬷嬷一脸欣慰，轻轻抚着莫念的发，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呢喃，“我的乖凤儿，莫念、莫念，惟愿你莫念仇，莫记恨。”她低头看着枕在她大腿上的乖巧孩子，若有所思，她觉得莫念这次回来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具体又说不上哪儿。

静静趴着半晌，莫念察觉到屋外院子里头有人进来，从地上起来搀着嬷嬷出了房，见是陆总管带着洛楚荷两主仆与一个陌生男子过来，脸上掠过讶色，招呼了他们在院子里头坐，并奉了茶水。

莫念对上陆总管饶有兴味的打趣目光，尴尬得立即别开眼，这么想来，他应该也是早早便猜到了她的女儿身，只是他老这么一副她和主子有私情的模样，她很为难。

她朝慕华轻点头，“这位是？”

慕华回以一笑，“在下慕华。”

洛楚荷挽着慕华的手肘，甜甜笑着补充，“孩子的父亲。”

闻言，莫念和慕华都明显一副讶异的表情，慕华讶异之余，惊喜的将洛楚荷一把搂进怀里亲吻，而莫念讶异之余，对沈青鸾又多了一种看法。

洛楚荷羞红了脸从慕华怀里挣脱开来，“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害臊。”她抬眼看着对面精致秀气的少年，只是落了眉眼的疤痕就出落得如此标致，心里头意外，但没有多问。

她站起来，朝着莫念盈盈一拜，“莫影卫，这些天来多亏了你，若非因为你的帮助，我估计等不到慕华来，爹爹不再反对我和慕华，这也是托了你的福，谢谢你，你的恩情，楚荷会一直铭记在心。”

莫念脸上是惭然的神色，“洛小姐客气了，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慕华也开口了，“以后如果有能用上慕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定竭力帮忙。”

洛楚荷与慕华赶着启程，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莫念目送他们，看慕华搂着洛楚荷的亲密背影，心头艳羡，又觉落寞，她此生怕是无法像这般与人相携相伴。

“其实，爷挺好人的。”

她似自言自语，低声说出感慨。

她骗他瞒他拒绝他，他也是留了情面没有狠下杀手，洛楚荷瞒了他还打算利用他，他终究还是费心给她安排好一切。

耳尖的陆衡闻言差点岔了气，停了脚步回头瞪着莫念一副怪异的表情，许久方才扯扯嘴角，“呃……是……是吧，爷真挺好人的。”

那个被他们称为‘青帝’的男子……那个年纪轻轻便达玉刹剑法第十重的男子……那个甚至可以主掌天下生杀大权的男子……那个眼皮未眨取了数十条人命的男子……

其实……真挺好人的……

第二十二章 暗杀 第二十二章、暗杀

华灯初上。

漓江河畔这一带流光溢彩，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入了夜反而更见如锦繁华，河面上漂荡着几艘华丽画舫，檐下挂的串串牡丹灯笼，照得微漾的湖面红光潋滟，漓城所有青楼酒馆都聚集在此，其中，烟雨楼是最大最出名的一家。

房内莺歌燕舞，穿着暴露面容妖娆的姑娘们，或扭着楚楚纤腰翩跹起舞，或捏着酒壶给身旁男人喝空的酒杯满上酒液，或听着男人调侃以袖掩唇娇娇的笑，或软软靠在男人怀中任由男人将手伸进她开得极低的领口内，不过都无一例外的时不时朝着主座上的男子暗抛媚眼。

那男子约莫四十出头的光景，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这边一手覆在粉衣姑娘胸上孟浪狎戏，那边一手搂着黄衣姑娘细腰，脸凑在她脖颈处啃咬着。

殷宗扬，柳刀门门主，使得一身精湛刀法，武功江湖排名第七，却*，好色贪欲，是烟雨楼的常客，狎妓时一贯大方慷慨，曾花重金只为买下一个雏儿的初夜，被他点过的姑娘都能拿得一笔颇丰的银两，莫怪乎那些姑娘们都眼巴巴的瞅着他。

只是她们笑得那么娇那么美，却依旧掩盖不了眼底的荒凉悲寂与疏离，叹只叹上天不公，世间有人出生在皇室，娇生惯养，注定一世的荣华富贵，有人却要贱卖自己的身体，只为求得存活下去。

莫念心生感慨，再一次由衷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她没有爹娘，但她有疼她入骨的苏嬷嬷，在她们婆孙俩餐风露宿连一剂退烧药都无法求得的时候，又让她们遇上了沈青鸾。

脑中浮现那人清冷如寒玉的容颜，莫念恍惚了一瞬，眯眼将视线移回到殷宗扬身上。

只可惜你的心太软，根本不适合做影卫，我且看着，你千万别让我失望。

那日淡漠的话语仿佛犹在耳际，莫念知道，这次暗杀的任务是沈青鸾刻意考验她。她不后悔说出那些话，九霄谷里头十二年的勤学苦练，她并不认为身为女子的自身会比男子弱，既然其他影卫能够胜任，那她也能。

莫念骨子里头是有一股傲气在的，沈青鸾认为她不行，她就定要做给他看。

一身黑色夜行衣、黑巾蒙脸的莫念趴在房顶，从揭开瓦片的地方窥探里头的情况，她跟踪殷宗扬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了，她一直在寻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动手，不能伤及无辜，又要自己能够顺利脱身。

房里，殷宗扬出声了，将那些舞姬赶了出去，其他三名应该是殷宗扬属下的男子也起身搂着各自的姑娘离去，屋里只剩下嫩黄色衣衫的姑娘。

殷宗扬些微的醉，搂着怀中女子往床榻走，“美人儿。”他伸手在她下颚抚摸，“你可要好生伺候本爷，若让本爷满意了，定少不了赏你一笔。”

女子娇媚的笑，“那妾身就先谢过殷爷了。”纤手在他胸口轻划，媚眼如丝的看他，“保管让殷爷您满意。”

殷宗扬被那小眼神和语调勾得心痒难耐，略显粗鲁的把那女子抛到床上，猴急地压了上去。

莫念身形一晃，从房顶下来，推开房门而入，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朝目标走近，右手持一柄剑，剑刃闪着冰冷无情的银光。

床上原本埋首在女子胸乳间的殷宗扬嗅到杀意，猛然抬头，眼神凌厉，纵身往旁侧翻去。

莫念将插进床板的剑拔出，同时一掌劈昏了床上惊恐瞪大眼想要开口尖叫的女子。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殷宗扬将无柳刀横于胸口，冷眼瞪着莫念，，厉声低喝。

莫念不予理会，身形快如风，挥剑疾刺，剑剑直取他的要害之处，殷宗扬勉强用刀身挡住攻击，躲得狼狈，见莫念没有气息的变化，顿时心下发寒。

千钧一刻之际，他抓起床上昏迷的女子挡在身前，莫念硬生生收住攻势，被功力反噬倒退了一步。

殷宗扬不曾料想她会手下留情，见有机可乘，遂将人往莫念眼前一丢，在莫念接住人的那一瞬挥刀砍向她。莫念闪身不及，那刀生生从手臂划过，她以剑挡住他接下来的第二击，接着身形一晃，将人放回床上，方才全力反击。

殷宗扬冷汗涔涔的防备，几次想逃到门口，被莫念以凌厉攻势逼回，便再忍不住惊慌失措出声，“来人啊!来人……”

莫念身形虚晃，剑尖就势一挑，下一瞬，剑尖没入殷宗扬的喉咙，阻断了他要出口的话，手中利剑一挥，瞪大了眼的头颅瞬间掉落地面，然后再是身体倒下的闷声重响。

莫念皱眉从腰间抽出准备好的方布，蹲下将殷宗扬首级包起。

鲜红的血渍和刺鼻的血味，莫念终究没有忍住，捂着口干呕出声。

凌乱的脚步声逼近，门被推开，殷宗扬的属下赶了过来，“什么人！”

莫念回头眯眼扫视，提剑纵身破窗而去。

“快追！”

暗巷静谧得阴森，只有些微惨淡的月光，莫念沉重的呼吸声显得分外刺耳，一只野猫猛然从垃圾堆里窜出，双眼发出的莹莹绿光极是骇人，朝她发出尖细的叫声，她被吵得烦，抓起地上的东西丢过去，那猫怪叫一声窜走。

莫念抚着刚才被刀砍伤的手臂，虽然止了血，却不想那刀竟是啐了剧毒。

她扯着唇角，嘲弄的轻笑出声，为这悄寂无声的暗巷更添了几分诡异。

嬷嬷会很伤心吧？怎么办？万一她真的回不去，嬷嬷怎么办？她若真中毒死去……他呢？知道她的确如他所言，连一个简单的任务都完成不了，还落了个中毒身亡的下场，他是会后悔让她执行任务呢？还是冷笑着鄙夷过后将她抛之脑后？

她不甘心……

察觉到有气息靠近，莫念沉着脸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现在暂时没了武功，若是柳刀门的人找来了，她就不用等中毒死去了。

那人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了脚步，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只听得一声，“小念。”

她眨了眨眼，有些怔愣，有些迟疑的开口，“……师兄？”

情丝萦怀两相知

第二十三章 解毒（一） 第二十三章、解毒（一）

他为何会来？莫非是主子让他来的？

莫念摇头，觉得可能性不大，想到另一种可能，她拧眉，“师兄，你擅自出府，若让沈爷知道，定不会轻饶。”

“我回府后自会向沈爷请罪。”叶归云走近，在莫念跟前蹲下，鼻息间闻得极淡的血腥气味，眯眼看清她臂上半尺来长的伤口，不禁皱了眉头，“你受伤了。”

莫念苦笑，“嗯，大意轻敌了。”

若不是碍于那女子，她不会受伤，不知这是否就是沈青鸾所指的心软，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师兄，到底如何才算是一名合格的影卫？是否要做到为了目的不在乎伤及无辜，只需确保任务完成以及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莫念虚软无力的的声音在暗夜的巷子里显得飘渺。

她不懂，难道合格的影卫就意味着无情无心么？难道沈青鸾想要的影卫，从来都是没有感情的冷血杀人工具？

叶归云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一直觉得，她太干净太纯粹，不适合血腥残忍，从初见时那一刻他就如此感觉。

他伸手拉她，“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

她摇头，“师兄，我动不了，我中毒了。”

她现在全身麻痹，手脚无力，体内的毒性暂时被她用内力压住，若没有解药，不消多时便会全数冲破禁制，到时便是回天乏力。

叶归云取出一粒红色丸子，递给她，“来，把这个吃了。”顾师傅说，这药能解百毒。

莫念接过，吞入腹，然后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叶归云静静站在一侧看她，莫念没有血色的脸在清冷月华下惨白得令人心惊。

内力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莫念匀匀吐出一口气，睁开清亮的眼，抬头朝他微微一笑，“谢谢师兄，我好多了。”身体依旧无力，她撑着地面站起，几欲摔倒。

叶归云见状，将她打横抱起，莫念心里头浮起抗拒之意，“师兄，我自己能走。”

叶归云俊美的容颜在黑暗中有些模糊难辨，“你不愿我这般抱你么？”

莫念敛眸抿唇，轻声道，“那就有劳师兄了。”走了几步，她想起，“师兄，殷宗扬的首级……”

叶归云皱眉，“那种东西，无所谓了。”

他抱着她出了暗巷，十丈开外的转角处走出一名玄衣男子，望着叶归云的背影，身形一掠，转瞬消失不见。

入了夜，街上显得冷清，只有两三个行人，东漓客栈的大堂，此刻也只有一桌客人在喝酒聊天，几个跑堂的小二哥在另一桌闲磕牙，掌柜站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清点账目。

叶归云进了客栈，在柜台前停下，冷声道，“一间上房。”

掌柜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浅青衫男子，打量的目光又移向埋首在他怀中的人，一身黑衣，臂上还划了一道口子。

不想惹上江湖是非，他推拒，“呃……这位客官……”

叶归云眼神微眯，面无表情冷冷看他，“有何问题？”

掌柜被那眼神冻住，讪讪一笑，忙摇头，“没事，没事，小四！”他扬声招来一名小二哥，给了他一块写着天字七号房的木牌，“带这位客官到楼上厢房。”

“好嘞。”小四弯腰作出恭请的姿势，“客官请随我前行。”

“客官请稍等……”

叶归云本就心中怒意翻腾，脸色自然显得阴郁，一个冷眼扫过去，掌柜顿时噤若寒蝉，脸上赔笑，“您慢走。”

望着叶归云的身影离去，掌柜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他想说，客官，您要先交银两啊……

他怄得捶胸顿足，好歹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人，竟然被一个眼神就给杀住了，不过能够散发如此强势气场的男子，应该不是个好惹的主。

他摇摇头复又回到账本上，希望别给他的客栈惹出什么事就好。

小四把人带到房门口，说一声，“客官，您且好生休息。”躬身就要离开。

“小哥且慢。”叶归云唤住他，“麻烦给我送一盆热水、一条毛巾以及干净的纱布，有劳了。”

小四扬起灿笑，“好嘞，马上。”

第二十四章 解毒（二） 第二十四章、解毒（二）

叶归云将莫念放于床上，莫念一沾床板，修长纤薄的身子立即蜷缩起来，细细颤抖着，他看得心惊，上前翻过她的身子，她的脸色苍白若纸，唯余的血色便是唇瓣被咬破而渗出的血珠。

叶归云松了手，震惊得后退一步，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更多是涩然的痛。

他知道抱在怀中的身体僵硬不自然，他却不知道，她那么痛苦，宁愿一直强忍着，也不动分毫，更不吭一声。

原来……原来她当真打从心底把他当外人……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走进她的心，更无法软化她的疏离……原来……真正无情无心的人该是她莫念……

莫念指甲都陷进了掌心，唇瓣被她咬得血肉模糊，全身血脉泛起针扎般的疼痛，胸口血气翻涌，她趴在床沿，喷出一口鲜血。

叶归云呼吸一滞，脸色也显发白，扣着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小念，小念。”他是完全慌了，“你感觉怎么样？不要吓我，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顾师傅的药有什么问题，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立刻去给你找大夫。”

莫念无力，只轻轻的扯着他的袖口，“……入夜了……哪能……轻易找到大夫……”不忍见他自责，她轻摇头，“……师兄……你别担心……可能……可能是体内的毒……毒被逼出来了。”身体确实没了针扎的疼痛，“我现在……没事了……”莫念说话费力，连喘息都费力，好像随时要断气一般，“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轻闭上眼，叶归云轻拍她的脸，“小念你睁开眼，听话。”

她动了动眼皮，轻呓一声，“我想睡……”

叶归云看她呼吸匀长，倒也宽了心，将她放平躺回床上。

小四把东西送来后，他撕开她伤口处的衣衫，用清水洗过一遍后简单用纱布绑好。

他站在床沿，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没有半点生气，宛如一尊精致透明的陶瓷娃娃。

叶归云第一次觉得疲乏，九霄谷再艰难的训练，他都不觉得累，只今夜，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他竟感觉心神俱疲。

他不知道，假如他没有离府出来找她，是否意味着今后再无法见到她……

叶归云在圆桌前坐下，一直睁眼守着床上的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莫念消停了大半夜，在叶归云以为她平安无事的时候，又发生了让他不知所措的状况，她的身体一阵热，一阵冷，任他怎么唤也唤不醒。

心急之下，叶归云带她跑遍了整个漓城找大夫，把几家的大夫从睡梦中挖起来，却都只得到‘老夫无能为力，还请尽快准备后事’的答复。

莫念的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热的时候烫得吓人，全身肌肤发红，冷的时候苍白如雪，连眉眼处都凝出霜气，叶归云放弃了带她连夜赶回沈府的念头，他怕她撑不住，无奈只能黑沉着脸回到客栈。

无论裹了几床棉被都不够，床上意识不清的人低呓着冷，叶归云不断给她输送内力，直到天色开始蒙蒙亮，她的情况方才好转。

“冷……”莫念低喃，往叶归云的胸口偎近了些许。

叶归云收拢双臂，紧紧拥着她，低头看她憔悴的脸色，心生怜惜，情不自禁俯低脸在她颊上印下轻轻一吻。

他初见莫念是在入九霄谷后的第二年，那年他十一岁，那一日，乔师傅领着她在他们练武的时候出现，约莫六七岁的光景，瘦瘦小小的，紧紧抿着小嘴，睁着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睛，用童稚嗓音脆脆的说，“我叫莫念。”带着几分怯生的腼腆害羞。

十二年的相处，他不知何时喜欢上的她，到察觉时已深入骨髓，因为两人男子的身份，他一直把情意深埋心底，她的干净与纯粹，他不忍亵渎，如今知道她是女儿身，深埋心底的感情便像挣脱了牢笼的困兽，咆哮叫嚣着，最终却因为找不到方向，只知莽然四处横冲乱撞。

就在叶归云心神恍惚之际，房门被推开，门口，一袭胜雪白衫的男子，身后玄衣男子如影相随。

沈青鸾缓步踏入，优雅从容间煞气寒霜。

叶归云心惊，回过神来立即将怀中身子推离，莫念却无意识地向他偎近，揪着他胸襟，低低一声，“冷……”

第二十五章 盛怒 第二十五章、盛怒

感觉主子周身泛开的煞气更沉更重，叶归云动作轻缓扶莫念躺平，迅速下了床，单膝跪地，“属下参见沈爷。”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这世间，便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恐惧了。叶归云不怕死，可是面对眼前这个煞气浓重的男子，他竟打从心底涌上阵阵寒意。

沈青鸾没有看他一眼，视线紧紧锁着床上的人，缓步走近，无声无息的脚步在叶归云看来，却像是一个一个踩在他心口，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

一身黑衣的莫念蜷在床上瑟瑟发抖，呼吸孱弱，裸露出一条纤瘦白皙的手臂，臂上缠绕的白色纱布甚是刺眼，被咬破的唇瓣泛着些微的青紫。

沈青鸾脸色一沉，坐上床沿，拉起她的手，两指搭上她手腕处的脉息。清冷的眸子划过暴戾之色，他低喝一声，“混帐！”挥掌扫出的劲风打上单膝跪地的叶归云胸口。

叶归云生生挨下那一掌风，闷哼一声，紧抿的唇角溢出血丝。

沈青鸾将莫念扶起，掌心凝了内力贴上她的后背，往她体内源源不断输送，直到莫念再度吐出一口血。他用衣袖给她抹去唇上血渍，将她放平回床上，随侍一侧的墨凌从白玉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上前。

将药丸喂莫念服下，沈青鸾方才将视线投向叶归云，眸子里头是让人寒彻肺腑的冷意，“解药中的蛇兰与毒药中的草乌、催心草、枯灯叶等十来种毒草相冲成剧毒，导致全身血气逆转，重则七孔流血，如今只是引发寒毒，算她走运，也算你走运，若果她出了何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闻言，叶归云微微一震，垂于身侧的手掌紧紧握成拳。

他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假若他有跟顾师傅学习医术，今日便不会害得莫念受那种苦，全身血气逆转的痛楚，她竟那般不言不语生生强忍下来……

叶归云眼里尽是痛不欲生的自责。

躺在床上的莫念安静祥和，脸上呈现纯然病态的苍白，沈青鸾坐在床沿，拇指轻抚她破损的唇瓣，昏睡中的人轻皱了皱秀致的眉头，他冷哼一声，心头怒意翻涌，却不知是气她，还是气他自己，抑或两者皆有。

影卫的任务从来都是血腥残忍的，让她出任务无非是想让她认清影卫并非她想象中简单，并非女子能够胜任，尤其不适合她那种心无杂质又心软的人，可如今………他是完全没有料想过会看到她如此模样的。

莫念睁开眼，一时间头脑还很混沌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全身骨架像是被拆开过一遍又重新组上一般，疼痛无力，她动了动指尖，瞳眸微转，视线先是触及一片如雪洁白，往上是一张宛若神祗的尊贵容颜，涣散迷蒙的眼神逐渐聚拢，她费力转动头颅，偏过脸，视线落在单膝跪地的叶归云身上，“师兄……”

她的声音喑哑枯涩。

眼前白色翻飞，下颚猝不及防被两指捏起，那力道重得仿若要把人捏碎，莫念被迫抬脸对上一双寒意逼人的狭长凤眸，她一惊，彻底清醒过来，瞪大了一双清亮的水眸，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上方那男子薄唇含笑，凤眸里头流光溢彩闪烁的却是危险的寒芒，“我很可怕么？”

莫念愣愣看着他，她以为……她以为是幻觉……

沈青鸾松了手，笑得嘲讽，“不认得我了？”

莫念费力撑起身子，下了床，双脚刚着地，腿一软立即重重摔倒在地上，体内内力还使不上，一运功就锥心的疼。

沈青鸾只冷眼看着，他没有发话，墨凌自然也是岿然不动，叶归云攥了拳头，硬是抑住想要上前扶她的冲动。

莫念疼得冷汗涔涔，撑了身子单膝跪地，“属下参见沈爷。”

能够轻易感受到沈青鸾身上散发的浓重煞气，她知道他现在应该是生气，可她却不知道为何，他的心思，依旧让人难懂。

她低垂着头，恭敬道，“属下已经顺利完成任务。”

闻言，沈青鸾眼一眯，衣袖轻拂，木桌飞起撞上对面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后碎裂成片四散开来。

“顺利？”沈青鸾一声冷笑，“你似乎还没有认清事实，若我手下的影卫全都如你一般，出个任务只剩半条命，还不知要修养多少天，我要这般的饭桶作甚。”

莫念抿了抿唇，“属下并无大碍，也不需要修养，这次是属下疏忽，属下保证今后不会发生类似情况。”

“哦？”沈青鸾挑眉，“不需要修养……意思是说就算此刻让你接下另一个任务，你也能确保顺利完成，是吗？”

莫念没有立即回答，稍过了些时间才开口，“不能确保，但属下会拼尽全力，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会完成任务。”

早在十二年前，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命许给了那个如玉温润的白衣少年。

“很好。”沈青鸾点头，脸上神色平静温和，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起身走近莫念，伸手握上她缠绕白布的地方，一使力将她拉起带进怀中。

莫念狠狠撞上他温热的胸膛，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许是伤口裂开了，沁出的血液晕得白布点点的红。

“看来你当真认为你的身体是铁打的，如此甚好。”他的声音淡冷清冽，“那么你就接下侍寝的任务吧，墨凌。”他没有回头，只面色阴冷盯着怀中之人，“给我找一颗‘蚀心’过来。”

“是。”墨凌轻颔首。

莫念抬头看沈青鸾神色，只觉眼前一暗，头脑昏昏沉沉。

他并不是开玩笑……

‘蚀心’为何物，莫念知道，还在九霄谷的时候，顾师傅曾经捏着一粒小小的红色丸子耍宝一般在他们面前吹嘘，他说，你们可不要小瞧这东西，这小家伙叫‘蚀心’，可是由上百条淫蛇之血和上百种淫草之液提炼而成，保管药性是世间最烈，只要有这个，天下间不愁哪个女子不从，你们若是谁想要，说几句好听的话，为师一高兴，赏你们几颗。

谷中人都知道，顾师傅是个要人哄的老顽童，那时，师兄弟们还故意涎着脸，笑闹着估计把世间所有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把师傅乐得几天合不拢嘴。

当然，叶归云当时也在场，他再忍不住出声，“属下斗胆，莫影卫毒方解，身体还甚为虚弱，请主上宽恕。”

沈青鸾垂眼看他，睥睨天下浑然天成的倨傲，“你认为你有发言的资格么？墨凌，顺便再找一颗‘逆血’，叶归云，这是你擅自离府的处罚。”

“属下领罚。”叶归云颔首。

他甘受处罚，莫念受过的苦，他也要承受一回。

‘逆血’，如其名，能让习武之人全身血气逆转，一阵一阵的发作，持续三天三夜，不会有什么危害，但发作时千刀万剐的痛楚能让人生不如死。

那种处罚太重了，莫念于心不忍。

“师兄出府是为了我，还请主上宽恕，我愿代替师兄受罚。”

“小念，你别……”

莫念打断他，“不，师兄，是我连累了你。”

“叶归云，回府后加领三十鞭。”沈青鸾淡淡说着，捏住莫念的脸颊将她的脸转向他，“如此，你还要替你师兄受罚么？”他颜色浅淡的薄唇微抿，狭长漂亮的凤眸微眯，那诡谲阴鸷的眼神，看得莫念胆战心惊，侵入骨子里的冷。

她低下头，不敢再回话。

番外、多年后 Ps： 明天是1号，鸾凤鸣要入V了，没有充V的亲们只能就此止步了，非常抱歉，所以特此码出一张番外奉献给大家，这番外也可以说是结局，亲们知道我们的男女主过上了幸福生活，也可以稍稍放下心了，感谢一直支持我的亲们，请今后也一直支持我，支持鸾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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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多年后

青石砖砌成的桥玲珑雅致，桥下细细的河道里河水缓缓的流，依稀能见到清澈河面下几条小鱼游过，微风拂过，两岸杨柳依依，弱不禁风，岸上一排木窗木梁的店铺，无不透出小镇素雅古朴的味道。

桥边岸上，秀美的女子蹲在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面前，柔声说着，“你们在这儿乖乖等我，我买了冰糖葫芦立刻过来，瑞瑞，锦儿，你们要保护好妹妹，不要乱走，知道吗？”

“嗯。”

岁数稍微大点的两个男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凤眸，乖顺点头。

等她前脚刚走，两个小男孩立刻笑咧开，“好了，她走了，我们去找娘吧！”

“哥哥。”三岁的小女娃扯着他们的衣服，“姨姨说不能乱走。”

笑话，他们好不容易支开她，就是为了乱走。

四岁小男孩笑得可爱无邪，“心儿，那你留在这里等姨姨，我和大哥去找娘。”

小女娃嘟了粉嫩的小嘴儿，黑溜溜的眼珠子晶晶亮，娇嫩嫩的说，“我也要去找娘。”

“心儿真乖～”五岁小男孩捏捏她娇嫩软绵的小脸蛋儿，与那个做二哥的小男孩一人拉着她的一只小手。

四五岁大小的男孩最是调皮捣蛋、古灵精怪。

走了没多久，两个小男孩对视一眼，交换彼此心中的想法，下一刻同时松开小女娃的手，迈开小短腿跑起来。

小女娃扁了扁嘴，小小的身子跟着颠颠的跑起来，嘴里软软的唤着，“哥哥，哥哥……等等心儿……”

黏黏糯糯的稚嫩嗓音甚是讨人喜爱，路上行人都不由停下微微笑看着那三个可爱的小小身子。

镇上的人都知道，那三个锦衣华服的孩子是东边沈府家的孩子，尤其那两个小男孩，一有空便出来到处找同龄的孩子玩。

两个小男孩跑得快，故意跑到一个巷子转角躲起来。

小女娃不见了两个哥哥的身影，乌溜的眼里氤氲了水雾，吸了吸可爱的小鼻子，“哥哥……”

小女娃迈着短短胖胖的小腿，边跑边四处张望，不料撞上一个大汉的腿，小小身子倒在地上。

娇嫩的小手撑在地上擦破了皮，她硬是咬着殷红小嘴忍住疼，眼眶盈着豆大的泪珠。

那汉子蹲下来，关切的问，“小妹妹，你没事吧？”

他一脸络腮胡，背上扛了一把刀，说话又声如雷鸣。

这下可好，小女娃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初心，沈府的小主子，沈青鸾和莫念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宠得上天入地的宝贝，谁人在她面前不是细声细语说话，就怕吓着这位未足月出世的矜贵小主子。两个哥哥跑了，手擦破皮了，如今还有一个长得跟头熊一般的粗莽汉子蹲在眼前，一个三岁大的矜贵小主能不被吓着么？

一抹黑影掠过，停在沈初心面前，将她抱起，一把利剑指着眼前的粗莽汉子，那汉子看似粗壮，实则胆小如鼠，一把剑横在眼前，立刻吓得屁滚尿流，他抬头望着黑衣暗银面具的男子，颤巍巍的哀声讨饶，“侠士，请饶命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连斐收了剑，那人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沈初心还在哭，哭得直抽气，连斐抱着她轻拍，想他一个武功高强的影卫，武功再高又如何，却不知道如何哄人，不禁头皮发麻。

沈初瑞和沈初锦早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了，拉拉连斐的裤管，“连叔叔，把心儿放下来吧！”

他们搂着沈初心，连哄带骗，啥招儿都使了，不管用，沈初心根本不理他们，谁叫他们刚躲她来着，沈初瑞和沈初锦自知闯祸了，一个两个苦着精致粉嫩的小脸。

邀月拿着手里冰糖葫芦找过来，看到哭得伤心的小主子，心都快化了，抱起小主子柔声哄，“心儿乖，心儿不哭，姨姨给你吃冰糖葫芦。”

“不要……”沈初心摇头，脸上泪水肆意的流，可怜兮兮的抽噎着，“娘……我要娘……”

邀月怎么哄都不停声，便只好带她回酒楼找主子。

慕九听到沈初心的哭声，从柜台后出来，看到邀月怀中一直掉眼泪的沈初心，伸手想去接过来，沈初心搂着邀月的脖子，只抽抽搭搭的唤，“娘……娘……我要娘……”

慕九用手绢轻轻擦她的脸，一脸心疼，“哎哟，我的小主子，怎么哭得那么伤心，乖，九娘疼你，乖乖小心儿莫哭……”她疑惑的问邀月，“心儿怎么了？”

“我先带她上楼找主子，回头跟你说。”邀月简短说完，抱着人往楼梯走。

慕九蹲下身看着沈初瑞和沈初锦，“怎么了？你们欺负心儿了？”

他们幽幽看她一眼，一脸菜色的跟上邀月。

留下慕九挑着眉有趣的看着。

莫念双手抓着桌沿，承受着身后男人凶猛的冲击，柔弱的身子被撞得往前蹭，上身的衣衫被褪到腰间。

“……啊……唔……嗯……”

她仰头呻 吟，一头墨黑青丝微晃。

正所谓的眸含秋水、含情凝睇、流盼顾转、百媚丛生，用来形容莫念再合适不过，承欢多年的莫念出落得愈发美艳动人，尤其在交欢时，眉眼间尽是勾人心魂的妖娆。

沈初心的哭声渐来渐近，莫念轻皱了眉头。

门外，邀月轻轻叩门，“凤主子。”

心儿哭得凄厉，声声的唤，“娘……”

莫念听得心都揪紧了，回过头去看身后如玉温润的俊美男子，“青鸾…………嗯啊……”要说的话语被一顶弄撞得只余下拔高的呻 吟，“别……停下……心儿在哭……”

沈青鸾贴上她耳际，探出舌尖在她绯红耳根处轻舔，喑哑着声音，“你是让我别停下么？我的凤儿……”说完后，低低沉沉的笑自他喉间溢出，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俊美容颜愈发邪肆。

莫念瞪他，看在男人眼里却是媚眼如丝的挑逗勾人，他低低呻 吟一声，“凤儿，我说过你这种眼神会更让我把持不住。”

跟了他六年，莫念深谙用如何的方式、如何的嗓音、如何的眼神，诱使他妥协。

“青鸾，你先停下，晚上的时候我补上两次，可好？”

沈青鸾魅惑人心的薄唇勾起，飞挑的凤眸满是玩味的笑意，“可是你主动？”

莫念轻咬红唇，点头，“……是。”

于是，沈青鸾便也干脆的抽出埋在她体内的男刃，将她拉进怀中，细心帮她把衣物整理好。

（To be continued）会继续补上～

第二十七章 蚀心（二） 第二十七章、蚀心（二）

肤若凝脂的女子跪趴在床上，双手死死扣着床栏，在男人的撞击下显得柔弱无依，如弱柳扶风。她微仰头，眉眼间尽是飞扬情欲，杏眸半开半阖，却早已不复清明，眼神空洞涣散，红唇微启，溢出细碎急促的呻 吟。

（为响应号召，中间略去部分不健康内容。略去部分可进博客，博客地址在谷歌上搜索‘刹那芳华，不过花开一瞬’，密码：八条8，也可进群：。）

莫念眼前虚幻，神智迷乱，双手快要无力撑住，全身快要融化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

所谓‘蚀心’，便是这般蚀骨融心，情欲铺天盖地将人淹没，让人沉溺欲海再无法想其他。

门外，有人轻叩门扉，随即响起墨凌请示的声音。

沈青鸾挥掌拂下帐幔，掩了一床春色。

接着是门被推开的声音，莫念氤氲水雾的眸子恢复一丝清明，她想咬唇抑住呻 吟，身后男人却似乎早已猜到她的心思一般，在她咬唇前一刻，伸出修长两指探进她口中，拨弄她的软舌。

小四领着几个人进来，各自手上端了一个盘碟。

几人目不斜视、面不改色，动作迅速的将膳食摆放于桌上，又立即迅速退下，他们不敢忘，掌柜再三强调告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屋里的男人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主。

沉沉一声闷哼，伴着酥媚入骨的拔尖呻 吟，情事方见消停。

沈青鸾撩开帐幔，下床穿了单裤，后捡起地上的白衫将莫念裹住抱下床，走到圆桌前坐下。

莫念脸上泛着红晕，还是一幅失神的模样，一头青丝披散，娇软无力倚在沈青鸾*的胸膛，分外惹人爱怜。

沈青鸾挑起她的下颚，俯下脸伸出舌尖轻舔她结痂的唇瓣。

莫念痴痴望着仅在咫尺，眉目如画的容颜，一阵心醉神迷，微仰头张开唇，在那人的诱导下颤巍巍伸出舌尖。

两条殷红舌尖在空中交缠，银丝缠绕。

莫念气喘吁吁，无意识流露的风情甚是撩人。

沈青鸾放过她，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手取过炖盅，舀一勺汤喂入她口中，莫念异常乖巧，温驯地享受他的伺候，她没有心思吃，所有美味到了她口里都成了嚼蜡一般，从小腹开始燃起的火苗，不消片刻便直往骨子里烧，烧得她燥热难耐。

是‘蚀心’在作祟，她知道它药性强，却不知道要经过接连不断的交合方能解。

天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下。

柔弱对上凶猛，乞求对上掠夺，不分昼夜，无休无止。

满室情欲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的眼神惶恐不安，若一头受惊吓的小兽，眼中泪雾聚拢，乞求的时候带了浓重的哭腔，“求求你……不要再来了……真的不要了……”明知抵不过，她的双手仍徒劳的去推拒箍于她腰间的手臂。

“啊……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她双眼紧闭，泪珠滑落眼角，滴入身下锦被，白净的小脸泛着*红晕，青丝遮掩了她大半张脸，平添了几分凄楚，微带着哭腔的呻 吟更让人想要狠心凌虐。

偌大空旷的客栈大堂，只有叶归云一人在喝酒。

他想灌醉自己，然而体内血气逆转带来的痛楚却不肯让他逃避，他的脸色是被‘逆血’折磨出来的苍白，他的眼底深处则是被无力感生生凌迟出来的痛色。

即便已经是逃到距离那间房最远的地方了，却依稀能够听到里头的甜腻缠绵的声响，他痛恨自己一身高强武艺在身，他更痛恨自己即便一身高强武艺在身，却无法阻挡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

这种无能为力的疼痛，比起血气逆转的疼痛，还要痛上千百倍，比死亡更让人惧怕。

墨凌实在看不下去，夺下叶归云手中的酒壶，低喝，“够了，给我回房间去休息。”

叶归云恍若没有听到一般，颓唐地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三天三夜了……他痛了三天三夜，她也受了三天三夜……

墨凌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捏在手里轻摇着，一双黑眸在烛火下明灭不定。

“自你进九霄谷那一刻，你就应该明白，今生，沈爷便是你的主，一个属下永远不能背叛主子，在爷面前，你毫无胜算，只要是沈爷想要的东西，他不会容许别人觊觎半分，当然，你若是觉得不甘心，你可以试着去与爷对抗，下翅如何，我也不能预料，但生不如死是无疑的。”

生不如死？

叶归云苦涩一笑。

难道现在这样还不算生不如死么？

“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是放不下的，感情亦是如此，需要的只是时间，死死守着明知不可能的感情，只徒留叹息和心伤罢了。”

墨凌仰头喝完杯中酒，站起身眼带同情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可惜了，谁让他对上的是主子呢？

第二十八章 ？ 第二十八章、侍姬？

关了三日三夜的东漓客栈，于第四日清晨方才打开大门，门口早早等候着一辆华贵马车，一袭白衫的俊美男子抱着人从客栈走出，怀中那人脸枕在男子肩颈处，一头垂落的乌黑青丝随着男子的走动而微晃。

有三三两两路过的行人因为好奇而停下来观看。

沈青鸾抱着莫念进了马车，马夫扬鞭在马身上轻抽一鞭，低喝一声，“驾。”马车开始在官道上徐徐行驶。

门口，墨凌朝掌柜轻颔首。

“一路顺风。”

掌柜低头躬身恭敬道。

墨凌走到小四牵着的枣红色马旁，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御马跟上。

过了一会，掌柜抬头，望着前方的马车和马匹渐行渐远，神色不由有些激动。

他原本以为那天晚上见着的男子已经是人中龙凤的不凡人物，没想到第二日清晨来的人，更是一个宛如神祗一般的人物。能够在有生之年见着那个令他神往的青帝，东漓客栈的幕后主子的主子，他想，他此生无憾。

掌柜转过身，一口气差点梗在胸口，他拍拍胸口，怒瞪那个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浅青衫的男子，如果来多几次，他不被吓死才奇怪。

那男子直直看着马车驶去的方向，依旧一脸冷峻阴沉。他收回视线，眼向他扫过来，掌柜立即收了怒意，赔上笑脸，那男子朝他轻点头，面无表情的离开了，与马车相反的方向。

莫念睁眼，视线所及是一片暗红，她皱了眉头，眼睛酸涩不已，不由闭上眼动了动眼珠，再睁眼看着上方的暗红帐幔，包括身下躺着的这张床，对她来说，都并不陌生。

她坐起来，清亮眸子闪过一丝异色，她原本以为会连一个指尖都动不了，却不想，身体只是稍感无力酸软而已。

想起那不分昼夜的承欢，她眸中划过惧色，身体随即作出细颤的反应，那段不知道持续了几天几夜的时间里，她在极致的欢愉下昏迷过去，又在猛烈的攻势下苏醒过来，醒来过后，她全身无力，被抱着喂食，被抱着清洗，体内的‘蚀心’似乎怎么也解不去，一直叫嚣着更多，她几度以为自己已然成了一头不知餍足的淫兽。

她缠着他的腰，一遍又一遍不知羞耻的哭喊着要求更多。

那种无休无止的交合，那种蚀骨融心的欢愉，那种神智完全脱离控制的无力感……她希望此生不会再有……

莫念轻蹙眉揉了揉酸疼的腰，撩开帐幔下床。

邀月、吟风、听雨三名俏婢静立守候在床侧。

吟风上前扶住身形不稳的莫念，撩开帐幔让她坐回床上，“莫主子，您可醒了，您躺了一天一夜，想必身体定虚得很。”

她的称谓让莫念恍了恍神，终究还是做了他的侍姬么？因为她的任务完成得不好？因为她不适合做影卫？

吟风见她没有反应，关切的问，“莫主子，可有哪儿不适？”

莫念缓缓摇头。

听雨收了帐幔挂起，邀月则拧了热毛巾过来，“莫主子，您先洗把脸。”

莫念接过，轻道一声，“谢谢。”声音略微喑哑干涩。

吟风端了一早准备好的百合莲子糖水，“莫主子，您润润喉。”

莫念只喝了一口，递还给吟风，抬眼看向窗外，“什么时辰了？”

“巳时一刻。”

听雨捧着叠整齐的衣物过来，“莫主子，我们为您更衣。”

莫念皱眉，她们每唤一声莫主子，都在生生提醒着她侍姬的身份，“不用了，我自己来。”

“沈爷吩咐了，您身子骨虚，凡事必须由我们服侍。”

邀月扶她起来，她倒也没有坚持，任由吟风和邀月将她身上的单衣单裤褪尽。

白皙莹润如玉的身子，点缀着颜色深深浅浅的吻痕、咬痕和指痕，锁骨处、胸乳处、腰腹间，大腿根上……奇异地糅合了女子妩媚和少女青涩的气息。

邀月、吟风和听雨平素除了服侍沈青鸾，哪儿服侍过其他女子，都是云英未嫁的姑娘，看见莫念身上明显的欢爱痕迹，都不由红了脸。

吟风取了听雨手中的衣物展开，分明是束胸的胸衣，登时，莫念讶异之余喜上眉梢。

这是否表示她今后依旧是影卫身份？

吟风将胸衣从她背后包过来，邀月上前帮忙系她胸前的带子，不时问一声，“可会太紧？”

换好衣服后，听雨为她梳理头发，一脸艳羡，“莫主子，您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莫念淡淡笑，“唤我莫念吧，莫主子听着别扭。”

“那怎么成呢？失了礼数。”她们可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般上心这般特别。

“那便唤我莫影卫吧，沈爷呢？”

“爷到书房去了。”

莫念敛着眸子，“他可有说让我起来后去找他？”

“没有，爷说，您用过早饭后便可自由安排。”

莫念想，如此，她便可以回小院，想到嬷嬷，她又想起自己此刻的脸色应该不太好看，不想让她担心，于是遂又让听雨找来颜色浅淡的胭脂，稍稍抹了些许。

苏嬷嬷见着莫念回来，紧紧拉着她的手，掩不住眼里的激动与欢喜，“凤儿……”说着便落了泪，莫念一脸紧张，“嬷嬷，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她用袖口轻轻给她擦泪，“还是我不在时有谁欺负您了？”

苏嬷嬷摇头，勉力露出笑容，“就是看你回来了高兴。”

她如何能说，就在她走后那个晚上，十几年来捻着的那串佛珠突然断了线，珠子散了一地，落在地面的声音听得她心头慌乱，就生怕她在外面遇到了危险。

莫念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轻轻拥着她，细声道，“嬷嬷，我没事，我平安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苏嬷嬷轻拍她的手背，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才彻底放心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唉……是不是我们上辈子造了孽？为何老天对我们如此不公？”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苦了你了，凤儿……”

莫念摇头，“嬷嬷，我不苦，我觉得上天很眷顾我，我没有父母，但是给了我一个疼我入骨的嬷嬷，又给了我们安定之所。”

苏嬷嬷揉了揉额角，甚是疲乏，“凤儿，若是嬷嬷哪天走了，你不要伤心，如今你平安长大，嬷嬷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莫念皱眉，“嬷嬷，为何突然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答应过会一直陪着凤儿，嬷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傻孩子，人总是会去的，况且嬷嬷累了，怕是支撑不下去了。”

“嬷嬷……”

苏嬷嬷摸摸她的头，“还真是个傻孩子，好了，不说这个，说说你这次的任务吧，去了五天，可是任务很艰难？”

“不难，就是那个地方比较远，所以来回路程花了些时间……”

莫念搀着她回屋，轻声细语柔柔说着。

近午时时分，莫念去影卫所在的院子找叶归云，想看看他的情况顺便道歉，却得知叶归云仍未回府，据说是被派去出任务了，她内心愧疚之余，却也无能为力，唯有等他回来再说。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同寝

屋外夜色深沉，残冷月光自格扇窗照入，照得莫念一脸苍白，她坐在床沿，眉眼处凝了淡淡一层愁苦之色，素来淡然平静若水的眸子漾着波澜起伏的慌乱。

自入了夜之后，她便是这般忐忑不安一直到现在。

隔壁房里苏嬷嬷已经睡下，她在等……她在内心深处乞求……

然而，墨凌终究还是来了。

她站在房门口，明明是三月末的时节，却止不左背一阵阵的寒意涌上，连指尖都微微冰凉，她的心跳愈发急速，她一再深深吸气又吐气，最后生生抑住翻腾的心神，强装镇定推门而入。

现在的她，是真的怕，打从心底怕极了男女欢情之事。

意外的，沈青鸾并不在屋里，她站在床侧，视线落及床榻上类似女子贴身亵衣的东西，有些怔然。

还没来得及寻思什么，听得轻微的脚步声，她抬眼看去。

沈青鸾自内室走出，一身月牙白衫敞开，露出了里头肌理紧实的胸膛和腰腹，墨黑长发披散着，刚洗过，比平时更黑，估计只是随意擦了擦，发梢仍滴出水来。

有些人不需言语，不需外在装饰，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在无形中带出逼人贵气，沈青鸾便是如此，他的尊贵是内敛的，是沉稳的，毫不张扬外露，可偏就是能让人下意识去仰视去膜拜。

莫念低眉顺目，低唤一声，“爷。”沈青鸾在床沿坐下，她迟疑了片刻，又开口，柔声说，“爷，我给您再擦擦头发。”

他低低应了一声，她些微的欣喜，快步走到屏风架上取了毛巾过来。

将他一头乌亮的墨发包覆于毛巾中，轻轻柔柔的擦拭，他发上飘散的皂角的清淡香味儿在她鼻端缭绕，使劲儿吸气，香味儿进入肺腑，沁人心脾的清爽。

对于沈青鸾，莫念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这沈府的主人，她很好奇，到底怎么样的父母才会生出这般完美的人。

为他拭干头发，她将毛巾放于一侧，想起嬷嬷常夸她手巧，便想着也给他按按。

她将他墨发撩于一侧，按上他的后颈，微使了些力道不轻不重的按捏，她素手纤纤，极白净极修长，如青葱白玉一般。

猝不及防的，手腕被抓住，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跌坐在他大腿上，霎那被温热气息包覆。

沈青鸾抬起她的下颚，弯了唇低低沉沉一笑，“你这样会让我后悔不碰你。”

莫念眸中划过异色。

什么意思？是说他今晚不打算要她的身子？

怔然间，男人的脸俯靠下来，唇瓣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

他的软舌以强势姿态探进她口中，蛮横贪婪的翻搅，随后，他又含着她的唇轻柔的吮，温柔缱绻。

莫念细细喘息，双眼聚拢了雾气，如痴如醉，她醉在那一方柔软之中。

眼前这男人，他可以前一刻强势霸道，下一刻却又温雅柔和，如情人间的亲昵。

沈青鸾的薄唇贴着她的唇温柔的摩挲，一手揽在她腰际，另一手则解了她的衣衫，一条接一条的拉开束胸上的带子。

大掌覆上她圆润的胸乳，包覆着搓揉。

莫念睁着眼，她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瞬间倾塌，只余一片空白，渐渐的，眼前也变得模糊，那如画如玉的容颜似一下退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遥遥望着她，轻勾唇角，温润的笑。

怀中的身子渐渐变得僵硬，还有不甚明显的轻颤，沈青鸾看着她的眼，琉璃一般璀璨的黑眸，此刻尽是破碎的惶恐。

他收了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被吮吻得嫣红的唇瓣，飞扬的凤眸里盈着笑意，“会怕？”

嘴里满是那人的气息，莫念回过神来，下意识便是想摇头，突然预料到那样肯定会惹得他不高兴，最后便诚实的点了点头，轻道一声，“怕。”

果然，他似乎颇为满意，唇角的笑痕更深，“放心，我不会碰你。”

第三十章 拥眠 第三十章、拥眠

莫念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他几个动作，轻而易举的褪了她的衣物，最后只剩得一条亵裤。

怀中女子微微瑟缩，揪着他衣衫的手依稀能辨出几许不安，双眸闭阖，浓密而卷翘的长睫扑闪着，若一只翩翩欲飞的蝶儿。

沈青鸾眸底掠过风雨欲来的愠怒，脸上阴郁神色乍现，他俯下脸凑近她左胸，张口便在她心口的位置重重一咬，几分凶狠残虐。

胸上的刺痛激得莫念猛地睁眼，立时撞进一双黑沉沉恍若深不见底漩涡的黑瞳。

莹白的乳上赫然留下一排牙印。

沈青鸾眯了眸子，语气略显森冷，“你不信我？”

莫念愣愣看着，不敢摇头，更不敢点头，眼底的慌乱泄露了一切。

其实也难怪她会怕，连着三日被迫承欢，想必心神都到了极限，而这，本就是他的目的。

如此想着，沈青鸾脸色逐渐缓和。

他抚着她柔软的发，淡声问，“可知那日我为何罚你？”

莫念沉思了片刻，斟酌着用词，“……因为属下不自量力。”

“确实不自量力。”沈青鸾冷哼一记，视线紧锁她的眼眸，“你要记得，你的命，你的心，你的一切……”说话间，他的食指轻划过她的脸颊、脖颈、锁骨，最后停在了她心口的牙印上，“都是我的。”他的眼神清冷但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若是再伤了自己，下次便不会只是‘蚀心’这么简单了。”

那一闪而过的暴戾嗜杀，让莫念禁不住生生屏住了呼吸。

沈青鸾低头含住她色淡如水的唇瓣轻轻吮了片刻，然后拿起床上放置的亵衣给她穿上，细致的绑上颈后和腰后的细带。

莫念低头看着身上的亵衣，片刻的恍惚。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穿上女儿家的衣服，虽然只是贴身亵衣。

毕竟是女娃儿，讶异之余，更多的是女儿家的羞涩和腼腆。

她被放到床上，在红色大床里头愈发显得娇小，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无助无依，轻掀眼眸，怯生生望向床沿的男子，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娇羞与妩媚。

月白色亵衣上头，一朵芙蓉花盈盈绽放，恰如莫念此刻娇艳欲滴的容颜。

沈青鸾放了帐幔，上床将莫念带进怀中，莫念一直僵着身子，不甚自然。

他低低沉沉的笑，“怎么？不想睡？想我要了你么？”

莫念枕在他心口上，他笑的时候胸口微微的震，她抬眼看他，登时，怦然心动。

他唇角的笑温柔似水，当真是低眉浅笑，让人神魂颠倒。

她抿了抿唇，不自觉全身松懈下来，为自己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听着他规律低沉的心跳，她的心也跟着酥酥麻麻的颤栗着。

她唇角微弯，沉入梦乡前一刻昏沉的脑中念头闪过。

如果时间能够凝滞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此时此刻便是一生一世，什么都不用去想，只要知道，此刻，躺在他怀里的人是她，便已足矣。

“我要你的命，但却不是要你以命效忠……”

似梦似醒间，莫念隐约听得极低极沉的话，那话听真切了，却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她不懂，她只知道，她的命从七岁那年开始便不再属于她自己，她的命从来都是他的。

沈青鸾这人，莫念不懂，没有法子懂，更没有资格懂。

连着这几日，沈青鸾都召了她，却没有让她伺候，仅拥着她同眠。

这夜，莫念在床上辗转，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因为小腹坠胀钝钝的疼，而是因为身畔没有沈青鸾拥着入睡。

每个月来月红时，她都会非常痛，尤其是前两天，今日恰逢她轮值，白天的时候她跟墨凌请了假，入了夜，也不见墨凌来找，心里头盈满淡淡的失落。

她不得不承认，习惯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很多事情在你不知不觉中无声无息的悄然改变，等你意识到时，已经是深入了骨血，再难改变。

她蜷缩在床上，脸色灰白，好不容易睡下，却又被小腹翻搅的钝痛给闹醒，自朦胧中醒来，看到立在床沿的身影，不由眼眶温润，莫名的委屈。

事实证明，人一旦身体虚弱时，内心也会变得脆弱。

第三十一章 温情 第三十一章、温情

沈青鸾坐于床沿，伸手将床上的人抱起置于怀中，低头吻上她些微干涸的唇瓣，直到吮弄出血色才满意放开，他的大掌覆上她平坦的小腹。

“疼的难受？”

暗夜里他的嗓音低沉醇厚，极轻柔，扣人心弦。

莫念靠在他怀中，双目紧阖，拧了眉细声开口，“疼……”

柔软的轻喃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莫念自己没有察觉，沈青鸾是辨得出来的，他唇角微弯，眸底浮上一抹暖色。

贴在她小腹的手掌凝了内力，催出一波波的热气，翻搅的钝痛稍稍缓和，莫念紧蹙的眉也舒缓开来。

她抬眼去看上方的男人，笼在银白月华下的俊美容颜，似极了黄泉彼岸上一株饮尽鲜血的曼珠沙华，张扬怒放，带着妖冶且邪魅的魔性，诱人深陷诱人沉沦，而他如夜色深沉的眼眸里头，流转的是如水的温柔和怜惜。

登时，心头一紧，霎那后柔软万分，暖意盎然。

接着，暖意散去，却徒留心慌意乱的揪心。

她闭上眼，埋进他怀中，唇角一抹酸涩笑痕。

她可以擅自把那柔情理解为爱意么？她明明那么平凡，性子又沉闷，为何他会看上她？她到底哪里好？哪里有资格让他对她另眼相待？如果只是一时兴起，请不要对她那么好，请不要给她过多的希望与期待，她很贪心，一时的柔情根本无法满足她，一旦沦陷，她就会想要更多，她会想要自己成为他的唯一，她会想要独占他整个人，整颗心、他一生一世的疼宠呵护，然而，那些东西，恐怕她究其一生，也无法得到，既然如此，她宁愿一开始就不要。

很多年后，她都一直清晰记得那个夜里，他搂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发，那样温柔那样用心的呵护，而她，听着他的沉稳心跳渐渐睡去。

晨早起来，她躺在床上，沈青鸾已经离去了，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心头莫名失落。

突然想起，这半个月以来，尤其在他怀里，她夜里睡得安稳许多，很少再有梦魇，以往在九霄谷时，她常常做恶梦，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只依稀记得满地的红，还有便是梦魇时那种四肢无法动弹醒不来逃不掉的窒息感。

同个梦境一连十二年，她相信定是有什么含义的，而且极有可能与她的身世有关，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嬷嬷，就好比嬷嬷也对她隐瞒着一些事情一般。嬷嬷不愿让她知道，那她便不问，但是她会自己去查，十二年来，她一直在努力变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强大到去查明真相。

送早饭过来的人不是平素那个丫鬟，莫念见到听雨领着三个丫鬟过来，不由有些讶异。

听雨微微一笑，“爷特地吩咐厨房炖了一盅红花当归乌鸡汤，特派我过来盯梢莫主子您喝完，那汤补血益气，对您身子有好处。”

莫念心头微微一荡，转而又蹙了眉，不管说多少遍，三人还是坚持唤她莫主子，她很无力，尤其此刻，她的神色有些紧张，回过头看了看，幸而嬷嬷还在屋里没有出来，她欺身上前，压低了嗓音，“别再唤我莫主子了，至少现在不要，嬷嬷并不知道沈爷已经知晓我的女儿身。”

听雨看她凝重的脸色，自然知道轻重，偏还是存了心闹她，打趣道，“那莫影卫唤我一声好姐姐，我便听了你的话。”

莫念一怔，抿了抿唇，不甚自然的开口，嗫嚅道，“好姐姐。”

听雨自是没想过她会这么轻易就唤了的，颇为讶异，她还以为她会不咸不淡睨她一眼，却不想是这般姿态扭捏视线游移不定的纯真模样，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冷静淡然，她不知她还有这般可爱的一面，邀月和吟风没看到实在太可惜了。

她以袖掩唇娇娇的笑，直把莫念笑得耳根绯红，怒视她一眼。

听雨险些岔了气，忽然有些明白，被她那嗔中带娇无限风情的小眼神一看，连她一个女子都觉得小心肝儿一抖，纯真天然毫不矫揉做作，可又无形中流露妩媚风情，也难怪她们向来对任何人任何事不以为意的主子，独独对眼前女子如此上心。

苏嬷嬷从屋里头出来，看到与往常不一般的情况，自然也是极为讶异的，不解的眼神看向莫念，“小念，这是……”

“……”莫念还在斟酌着如何回答。

听雨机灵的出来解难，上前搀住苏嬷嬷扶她坐在凳上，一幅熟稔的姿态，“嬷嬷，主子听闻您身子不好，特让奴婢带了一些补品过来。”

她扬鄂示意，一名丫鬟将两个黑檀木盒放于桌上，听雨一一打开，她拿起里头的一串念珠，“嬷嬷，这念珠由千年沉香木制成。”她又拿起一个白玉瓷瓶，“这里头是由百年野山参研磨的粉，您平日朝早混水饮服，有养心安神的作用。”

都是昂贵难得之物。

苏嬷嬷皱了眉头，“这是为何？”

“是这样的，莫影卫上次出任务，立了大功，可她不要任何奖赏，主子便想着送来一些补品让您老养养身子骨。”

她说莫影卫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促狭的眼神望向莫念，后者果然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

“那孩子……”苏嬷嬷摇摇头，轻叹了一声，“立了大功也不说。”她感激的眼神投向听雨，“既是如此，老身就此谢过沈爷，望转达。”

听雨微笑着点头，“是，奴婢知道。”

莫念低头看着自己鞋尖，心中颇不是滋味。

立了大功……

也不知道那话是他嘱咐这么说的，还是听雨自己编排的，如果是他的意思，也未免太过讽刺了，她明明就没有完成好任务。

不过他会给嬷嬷送来补品，这一点，莫念是极为欢欣的，心中胀胀暖暖，说不清道不明。

第三十二章 沈瑶 第三十二章、沈瑶

这日，莫念被叫到书房。

屋内多了两个面生的人，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玲珑剔透的豆蔻少女。

她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叩见沈爷。”

案桌后的男子淡着嗓音，“起来吧，你带小瑶逛一逛沈府，她若是觉得无趣了或是累了，便送回来。”

“是。”莫念起身，再次细细看了眼那名少女，朱唇黛眉，粉雕玉琢，她摆出恭请的姿势，“请随属下来。”

她还在暗下猜测她的身份，就听得那少女以着新莺出谷婉转清脆的声音怯生生的道，“那瑶儿就先去府中参观一下，回头再来找小叔您。”

虽然很失礼，但莫念确实一直以为沈青鸾没有亲人在世，如今来了个唤他小叔的少女，自然是颇为惊讶的。

沈瑶出了书房，就像一只脱了缰绳的马儿，完全无了在沈青鸾面前怯软的模样，对任何东西都很新奇，一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很有活力，逛了三刻钟，以为差不多逛完了，结果被告知只是东院，还有西南北三院，饶是精力再旺盛，也不免投降。

她瞠目结舌，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什么地方啊？我累了，我不逛了。”

“那我送您回去？”

“不要！”沈瑶急切出声，皱了皱眉头，“你不知道，我可怕我那小叔了，每次一看见他，我就心里发颤。”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要不是燕城那地儿早八百年前已经被她玩了个遍，实在乏味得紧，再加上对小叔一向好奇，她才不会来这儿找罪受。

莫念被她那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不由轻笑一声。

沈瑶瞪眼，“不许笑。”

莫念轻咳了一声，嘴角还是微微弯起，“那小瑶主子现在要去哪儿？”

沈瑶转了转眸子，几分慧黠，几分淘气，几分俏皮，是个极为空灵讨喜的女娃儿，“这府里有没有比较特别的地方？或者你比较喜欢的。”

莫念沉吟了片刻，“我带你到碧心湖畔走走，可能有点远，我用轻功带你过去。”

“好。”沈瑶点头，不过在莫念抱起她那一刻却控制不嘴了脸，除去爷爷和爹爹，这是她第一次被男子抱进怀中，即便平素大大咧咧惯了，也不由得在这一刻露出了小女儿娇态。

几个轻点飞掠，莫念带着她来到沈青鸾平素在这抚琴的碧心湖。

看到碧心湖，沈瑶又是感概一番，侧头看着莫念，“大哥哥，我小叔是做什么的？感觉很有钱的样子。”

这一问，自然是把莫念给问着了，她摇头，“不知道。”

“啊？”沈瑶眨眨眼，歪着脑袋瓜子，“你也不知道哦？那我回去问爷爷去，我小叔一定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吧？我一直以为我们沈家庄已经很大了，没想到小叔的府邸更是大得出奇呀！”

“沈家庄？”

“你没听说过么？”沈瑶一脸自豪，“我们沈家庄可是天下第三大庄，爷爷还是一代剑宗呢！”

两人并肩缓缓走在碧心湖畔上。

莫念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沈爷，嗯……就是小瑶主子的小叔，他有多少兄弟姐妹？他为什么离了沈家庄？他平素都不回去么？”

沈瑶嘻嘻笑着，“你想知道呀？”

莫念点头。

她想要知道他的过去，她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更多。

“你若是能拆了面具给我看你的样子，我便告诉你。”

莫念卸下面具。

沈瑶眨了眨杏眼儿，“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第一次有人赞她长得好看，莫念不好意思的微低下头，复又带上那块银灰面具。

“小叔在家排行第三，上头有两个哥哥，他大哥也就是我爹爹，名叫沈青儒，他二哥也就是我二叔，名叫沈青逸。至于小叔为什么离了沈家庄么？这个我不知道，听奶奶说，他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便离开沈家庄了，我一年只见得他一回，就是年末的时候，过些天后是爷爷六十大寿，他应该会回府，所以我就顺道过来找他了，到时候一起回去。”

沈瑶转过身，面朝向莫念背着往前走，“我叫沈瑶，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莫念。”

沈瑶颇为好奇，“莫念哥哥，府里的侍卫都如你这般不爱说话像一个闷葫芦么？”

“不是，是我个人性子比较沉闷……欸！小心！”

莫念伸手一把拉住被石头绊了一脚要往后倒的沈瑶，沈瑶靠在莫念怀中，情不自禁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好闻气息。

莫念见怀里的人没有声响，忙推开她，关切的问，“怎么了？”

沈瑶脸颊如火烧，瞬间便染上了绯红，娇艳粉嫩仿若一株初开的春日桃花，她咬咬唇，嗫嚅道，“没事。”过了一会儿，她又背转身来走，“莫念哥哥，你多大了？”

“十九。”

沈瑶微偏了脑袋想了想，然后咧开嘴笑，“我十二，我们相差七岁，莫念哥哥，等我长大后，你来娶我吧！”

她菱嘴儿弯弯，嘻嘻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孝牙，身后，金色眩目的暖润阳光照在她身上，折射出清澈透亮的淡淡光晕，一如皓月流转光华下的露珠，晶莹剔透。

十二，恰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岁数。

莫念晃了晃神，心里艳羡，如果她也有爹娘，有爷爷奶奶，也是女儿身，是不是也会像她那般天真无邪长大？

她当她是孝子心性，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笑的说，“等你长大后再说。”

却不知，十二，亦是情窦初开的年龄。

第三十三章 途中 第三十七章、途中

玄衫男子策马与两辆马车在山路之上一前一后风驰电掣飞奔而过，扬起一片尘土。

马车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内里布置却是华美雅致的。

莫念静静坐在软塌边上，微微敛着眉目，些微的颠簸让她胃里翻搅有一丝不适，想起今早临出发前的情形，嘴角不由弯起。

那时，在沈府门口，沈瑶拉着她的衣袖兴奋的指着其中一辆马车，一脸欢喜表情，“莫念哥哥，你跟我坐一起吧！”

她还没来得及点头道好，就听得走在前头的沈青鸾淡然的嗓音传来，“她随我坐。”

沈瑶勉强牵扯出笑容，“小叔，那我也跟您坐。”

沈青鸾停了步伐，侧转过脸一个眼神看过去，“嗯？”只一声轻轻的鼻音，立时让沈瑶瑟缩了一下噤了声，讪讪一笑，“还是不了，我坐另一辆。”

看得出来沈瑶的确很怕沈青鸾。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么？”

低沉温润的嗓音在马车内响起。

莫念抬眼看过去，原本斜斜躺在软榻上阖目假寐的男子此刻睁开了眼眸，她心头一紧，目光恍惚。

自那夜之后，她每一次看他，都会情不自禁想起那天夜里分外温柔的眼神。

沈青鸾坐起，伸手将她拉近，低头便狠狠攫住她的粉唇，密密实实的辗转吮吻，软舌探进她口中霸道蛮横地攻略城池，极富侵略性。

莫念婉转低吟，等沈青鸾放开她时，已是娇喘吁吁，原本颜色浅淡的粉唇被吮得殷红，泛着薄薄一层水光，如温玉一般白皙的脸颊亦染上淡淡绯红。

沈青鸾颇为满意。

如今的莫念，在他怀中，愈发千娇百媚，愈发惹人爱怜。

他抵着她的红唇低语，“刚才在想什么？”

温热的气息喷在唇上，些微的痒，莫念生生抑住想要伸舌去舔的冲动，她回道，“想到小瑶主子了，她很可爱。”

他在她唇上轻轻一咬，不以为意，“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个，其余人等可以一概不理。”

“是，属下知道。”

他皱眉，“我说过，私底下无需用属下一词。”他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不舒服么？”

莫念轻点头。

沈青鸾今日的心情似乎极好，他微微勾起唇角，“那么，我来做些让你舒服的事情，可好？”

醇厚的嗓音甚是魅惑人心，莫念呼吸一滞，呆愣看着他唇角意味不明的浅笑，心头大喊不妙，却无法出口阻止。

他用的是询问语气，但是似乎完全没有打算要听取她的答复，动作利落三两下便轻易解了她的衣衫，又解了里头贴身的束胸，不消一会儿，便是光裸着身子被抱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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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鸾盯着她乌黑的发顶，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素来白皙的耳廓泛着淡淡红晕。

莫念额头抵在他肩颈处，纤薄的背弓起，踩在榻上的脚趾头也紧紧蜷缩起来。

莫念偏着头，闭紧的双目下浓密的长睫细细微颤，犹如翩飞的蝶翼，贝齿深深陷进红唇中。

明明做不到，却不愿说出口，只默默咬牙勉强自己去承受。

沈青鸾略略皱了眉，“十二天，我给的时间够长了，这一次暂且再放过你，做好觉悟，下一次一并讨回。”语毕，他将她翻转过来，让她跪趴在榻上，大掌牢牢锁在她胯上，喑哑一声，“把腿并紧了。”

马车轱辘转动的声响盖过了里头的暧昧声音。

第三十四章 沈家庄 第三十四章、沈家庄

临近傍晚，马车一进燕城城门，便立即有消息传回沈家庄，所以沈老爷子、沈老夫人、沈大当家、沈二当家携带妻儿以及总管侍婢等一干人马早早出了沈家庄大门口等候。

沈青逸眼尖，遥遥望见马车驶来，成熟稳重的脸上扬起一抹笑，“三弟来了。”

众人脸上皆能辨出几分激动神色。

马蹄声和车轮声渐来渐近，马儿嘶鸣了一声然后戛然停住，马车刚刚停下，就见沈瑶从马车里头跳下来，看到门口的人，欢喜的甜声叫唤，“爷爷、奶奶、爹、娘、二叔、二娘。”

墨凌翻身下马，拱手作揖，“墨凌见过各位，有礼了。”

他的主子只有沈青鸾一个，对于别人，自是不用跪地行礼。

沈瑶喜不自胜的扑进沈老夫人的怀里，“奶奶，奶奶，瑶儿可想您了，您想不想我？”

沈老夫人搂着她，满眼宠溺笑吟吟的道，“想，怎么能不想呢？我的乖儿。”

沈青逸笑她，“你这鬼丫头，肯定玩得乐不思蜀吧？哪还有心思惦记其他的？”

腻在老夫人怀里的沈瑶抬起头来，朝沈青逸做了个鬼脸，“二叔可真了解我，瑶儿这次出去真真是玩得乐不思蜀，庄里的人全惦记在心里，唯独就是忘了二叔您，因为呀，二叔您太不可爱了。”

沈瑶在家中娇宠异常，与长辈说话自然是随意了些，但是倒也没有失了分寸，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不过作为沈瑶的母亲，白若情多少还是要顾念辈分规矩，故意板了一张端庄美艳的脸， 低声训斥，“瑶儿，不得无礼。”

沈瑶吐了吐粉舌，对沈青逸俏皮的眨了眨眼，“二叔，瑶儿冒犯了。”语气全然没有丝毫愧疚的意思。

“你这丫头。”沈老爷子乐呵呵的抚了抚长须，揶揄道，“就知道欺负你二叔老实，哪天在你小叔面前也这般毫无忌惮开他玩笑，让我们开开眼界。”

一针见血点中了沈瑶的痛处，她嘟了嘟粉唇，“爷爷，您明知我不敢。”

众人笑开了去。

适逢此时，一身胜雪白衫的男子从马车上走下，众人停了声将视线移过去。

总管侍婢仆从们垂首齐声呼唤，“恭迎三爷回府。”

果然，沈瑶一见沈青鸾，身子一溜，从沈老夫人怀中躲到自个儿娘亲后头去了。

沈青鸾温润浅笑，轻轻一个颔首，然后唤道，“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沈青儒在他肩上一拍，豪迈一笑，“三弟，自年关一别，四个月未见，你是愈发的清俊了。”

沈老夫人一把拉过沈青鸾的手，“鸾儿，来，让为娘看看是不是瘦了。”

莫念从马车上下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悄然走到墨凌身侧，抬眼先是看着正中那个孤高清傲的男子，唇形优美的嘴角此刻牵着一抹温和淡笑，游刃有余的在众人之间寒暄。然后视线来回转了一圈，把所有人打量了一番，沈老爷子虽年近花甲，身材健朗有余，目光精悍，气息凌厉，能清晰辨出几分威风霸气，而沈老夫人虽也是年过半百，亦是风华绝代，雍容华贵，沈青儒、沈青逸的沉稳内敛自不在话下。

她的视线又绕回沈青鸾身上，虽然他的神色如常，但她能感觉到，他是生气的，却不知道为何，她不懂到底哪儿错了触犯到主子，昨日马车上那件事之后，她就感觉他变得更冰冷了，难道是因为他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么？

“莫念哥哥。”

莫念低头，看着笑嘻嘻的沈瑶，展颜微笑。

“嘻嘻，小叔走了，你就是我的了。”沈瑶挽上莫念的手肘，这是他们启程之后，她第一次能够跟她这么亲近，一路上，有沈青鸾在，她乖巧得一个字儿都不敢吭声。

沈瑶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再加上莫念又是她认定的未来夫君，所以也不觉得跟一个男子亲近有哪儿不对，沈老爷子眼尖看到这一幕，心情大好，又拿沈瑶来揶揄，“丫头，男女授受不亲，你可知？”

闻言，众人视线都聚焦于她和莫念身上。

被众目睽睽之下点明，沈瑶难得有了一丝羞涩，红了脸，忙松开挽住莫念的手。

沈青逸朗声大笑，“难得见到瑶儿这幅娇态，我们家小霸王芳心动了。”

沈青逸的妻子柳蓉儿出声赞叹，“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沈老夫人也笑闹开来，“瑶儿，可是看上了人家小哥？让鸾儿给你做主，把你许了人家可好？”

从未被这么多人盯着看过，如今感觉众人打量的目光齐刷刷的扫过来，莫念窘迫不已，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青鸾，却见他只是冷冷看着，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不由移了视线避开那陌生疏离的眼神，心中如打翻了酱料，五味杂陈。

“奶奶！”

沈瑶不依了，一跺脚羞怯的飞奔扑至沈老夫人怀中，“连您也笑话我。”

“青鸾大哥！”

一个清脆娇嫩的女音从大门里侧传出，打断了众人的笑闹。

紧接着，一个有着绝丽姿容的女子从大门口跑出，略喘着粗气，双颊因为奔跑而染了红晕，更显娇艳，她脸上的灿笑明艳耀人。

她扑进沈青鸾的怀中，难掩喜色，“青鸾大哥，好久不见。”她仰着脸，睁着一双明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可还记得我？”

沈青鸾也不推开，微微一笑，抚了抚她的乌发，“当然记得，十三年未见，小璎珞都已经长成一个俏佳人了，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男子俊美，女子绝色，如此两人，合该是一对天作之合的璧人，莫念怔怔看着两人，他的语气欣然，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么温柔的说话，是否眼神亦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璎珞，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女儿家的，该收敛些，让人传出去，谁还敢要你？”

又一把苍劲带笑的嗓音传出。

云璎珞松了手，退开一步，上前挽住从大门里头出来的云景天，低唤，“爷爷。”

沈老夫人笑着接话，“那便许给我们家鸾儿好了，璎珞这孩子讨人喜欢，给我做儿媳妇，我中意得很。”

“我这丫头倒是想，就不知道青鸾小子愿不愿意了。”

沈青鸾不做回应，只浅笑着朝云景天轻颔首，“云老，别来无恙。”

云景天辨出沈青鸾身上异于常人的霸道气息，颇为赞许，“青鸾小子，十三年未见，愈见风范了。”

“云老夸奖了。”

沈老爷子开口，“景天，长途劳累，你们该在房里好生歇着才是。”

云景天朗声笑，“我这傻丫头一听她青鸾大哥回来了，哪儿还坐得住？”

“爷爷！”云璎珞一脸娇羞的咬了咬唇。

沈老爷子一挥手，“都下去吧，做自己的事情去，景天，你和璎珞进屋歇着，青鸾，你亦先回院子梳洗一番，晚宴时分叫你。”

第三十五章 凤碧瑶 第三十九章、凤碧瑶

晨早时分，莫念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一身鹅黄衣裳的俏丽少女站在门外。

看见她，沈瑶脸上绽开一抹娇美可人的笑容，开口甜甜的唤，“莫念哥哥。”

莫念回以一笑，“小瑶，早安。”

于是，莫念在沈家庄的第一天便这样拉开了帷幕。

沈瑶挽着她的手腕，“莫念哥哥，巷口有一家店铺的早点特别好吃，我带你去，吃完之后，我带你到东街逛一逛，绝对比你们那镇上的街道热闹好玩多了。”

莫念微笑着点头，目光投向右边三四丈开外的房间。

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起来，是否已经梳洗过，昨天晚上，沈瑶向沈青鸾请求将她要了过去，他当时便说了，在沈家庄里，她可以自由行动，不必跟在他身侧，这么说来，应该是不用她去伺候的吧？

到了巷口的早点铺，地方不是很大，店里头约莫七八张桌子，看得出来生意特别好，熙熙攘攘的，基本上全都坐满了，正好一个桌子还空出两个位置来，沈瑶便拉着莫念在那张桌子坐下，笑嘻嘻的问着另外两人，“本小姐坐下了，不介意吧？”

那是两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其中一个将折扇打开，摇了摇，一派风流，“当然不介意，沈小姐能坐在这儿，自是我等的荣幸。”

沈瑶送了个白眼，“少来。”

“四天没见着你的身影了，莫不是被沈老爷子禁足了？”

“怎么可能？爷爷那么疼我，哪儿舍得禁我的足，再说了，不让我出庄，我还不将庄里头闹个天翻地覆的。”

那两个公子哥儿干笑两声，“沈小姐若出庄了，则是把城里给闹得天翻地覆了。”

沈瑶笑得甜美，“还真别说，这燕城真给我翻了一遍了，最近正愁没地儿去，要不，改明儿个我上两位哥哥家里头玩上一会儿？”

那两人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怎能劳动沈大小姐大驾呢？小破庙一个，可供不住您这尊大神，后天沈老爷子六十大寿是吧？”两人赶紧转移话题，“听说云家璎珞小姐也来了，那可是武林第一大美女啊，我等还指着沈小姐能够引见一番。”

沈瑶冷冷一哼，一个早点下来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

用过早点出了店铺，沈瑶一脸不屑神情，愤愤不平出声，“就云璎珞那样也能称武林第一大美女？笑死我了。”

提到那个明艳耀人的女子，莫念心中又是酸酸涩涩的滋味。

沈瑶对云璎珞就是莫名没有好感，“莫念哥哥，回去之后到我房里，我给你看一幅画，画里的女子才是武林第一美人，跟她比起来，云璎珞可是差得远了，接下来先去哪儿呢？”她歪着脑袋想，“从街头水云坊那里逛起吧！”

燕城是前朝的京都，人烟凑集，商贾无数，大街小巷，车水马龙，繁华热闹自不在话下，然而有人却没有心思欣赏。

“莫念哥哥……莫念哥哥！”沈瑶踮起脚尖凑近莫念耳边大喊一声。

莫念回过神看她，“嗯？”

“莫念哥哥，跟瑶儿在一起是不是特别无聊呀？”

莫念摇头，“不会，小瑶怎么这么想呢？”

沈瑶有些不开心，嘟了粉嫩的小嘴儿，“那你怎么一上午心不在焉的，莫念哥哥有心事？”

莫念皱了眉，“非常抱歉，小瑶。”纠缠于内心的狂躁苦闷情绪一直折磨着她，挣不脱，甩不掉，因此她昨夜一夜未睡，眉眼处依稀能辨出淡淡一层疲乏之色。

“你若是累，我们便回去吧！”沈瑶体贴的道。

“嗯。”莫念颇为感激，沈瑶嘻嘻笑着，“我要买一串冰糖葫芦吃。”说着就先跑开了。

莫念跟上，刚踏出一步，却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定定胶着在前方。

十丈开外的地方，眉目如画若天神一般的男子，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仍旧是鹤立鸡群的显眼出众，身侧，云璎珞亲热挽着他的手臂，微仰着绝美的脸，笑得甜蜜迷人，而他削薄的唇角亦是微微弯着，牵扯出淡淡笑意。

沈瑶见莫念没有跟上，又折回来，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脸好奇，“莫念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莫念眼神一黯，里头神采全无，唇角勉强扯出的笑容流露出苦涩意味。

果然，一回沈家庄，沈瑶便拉着莫念到她房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示她所认同的武林第一美人。

莫念在外室站着，沈瑶跑进内室，不一会儿抱着一个画轴出来，细心捧在怀里的模样好似对待极其珍贵的宝贝，“这幅画我可喜欢了，我都舍不得将它挂起来，就怕染了灰尘。”

她慢慢将画展开，高举于身前。

画里的女子，一袭青碧衣裳，眉目纤楚，容颜脱俗，清丽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眉宇间的傲气又让人心生折服，不敢轻易亵渎。

“你看你看，这姐姐很漂亮吧，你一定猜不到，我为了这个美女姐姐可是做了一件很可爱的事情哦，八岁那年我把我原来的名字给改了，其实，更主要还是因为我以前的名字太俗气啦，竟然叫什么沈雀儿，爷爷说叫雀儿名副其实，他意思就说我是只小麻雀嘛！”她边说着边把画轴卷起来，“我才不要做麻雀，我要跟碧瑶姐姐一样，做一只凤……”沈瑶自顾自的说着，将视线投向莫念的时候，突然噤了声，怯怯的凑上前，小心翼翼的问，“莫念哥哥，你怎么了？瑶儿说错什么话了么？”

莫念摇头，没有说话。

沈瑶指着她的脸，“你脸上……”

莫念伸手去碰，竟摸到一片水渍，她细微一震，然后怔愣住。

她竟然落泪了……

“那女子……叫什么名字？”她的声音几分滞涩。

她深刻记得，刚才看到那个女子时心头被重重一击的感觉，然后便是好像被无形的手箍紧了脖子无法呼吸，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铺天盖地将她淹没。

“凤碧瑶。”沈瑶答道，脸上浮现不符合她年龄的伤痛神色来，叹息了一声，“哎，只是可惜了，当初名动一时的武林第一美人，却在十二年前惨遭灭门，自古红颜多薄命呐……”

莫念脑子自觉浮现梦魇时的满地血色，某种预感划过心头，就好像混沌的天地隐隐约约透出一丝光亮来。

她与那画中女子凤碧瑶定然是有什么联系的，从她身上着手调查，或许能够找出什么。

第三十六章 底线 第四十章、底线

静谧的房间里头，舌头翻搅交缠发出的湿润水声尤为鲜明，略显迫切急躁，自莫念喉间溢出的喘息更是近乎贪婪的渴求。

沈青鸾俯首凑上她纤细白净的脖颈轻啃吮吸，暗含笑意的喑哑低语在她颈窝处流泻出来。

“今晚的你，似乎特别热情急切，是吗？”

辩出里头的几分戏谑玩味，莫念难掩懊恼，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可以那般从容淡然，那般游刃有余，简直就像是戏耍逗弄掌心里的玩物一般。

沈青鸾的舌尖细细勾画着莫念濡湿的唇瓣。

感觉他的手在解自己的腰带，莫念虽然还是下意识感到害怕，然而更多的却是期待，以至于双手主动摸到他腰际。

内心和身体都在叫嚣，想要更多，触碰他、感受他、被他填满，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解除弥漫内心的不安与狂躁。

沈青鸾略略挑了眉，不无讶异，不过对这种反应倒是喜而乐见的。

衣衫半解下，门外却响起了不解风情的叩门声响，紧接着是云璎珞甜美的嗓音，“青鸾大哥，你睡了么？”

莫念全身血液骤然凝住，想从沈青鸾腿上下来，被他搂住腰动弹不得。

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僵硬紧绷，沈青鸾低头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启，对着门外的人道，“有何事？”

“我熬了粥，不知此刻方便么？”

沈青鸾松了手，眼底掠过不悦之色，转瞬归于平静。

莫念整理好衣服后前去开门，轻颔首，唤道，“云姑娘。”

看见莫念，云璎珞略感意外，只一瞬，不疑有他，嘴角复又挂上甜美笑容，手捧托盘莲步轻移，步入房中，将手中托盘放于桌上，她柔声道，“青鸾大哥，我看你今晚似乎吃得不多，怕你饿了，所以特地熬了一碗百合红枣糯米粥。”

沈青鸾浅浅一笑，“有心了，谢谢。”

云璎珞娇嗔一眼，“跟我还这么生疏见外，不是摆明把我当外人么？”

莫念就站在门口的位置不动，沈青鸾没有让她走，她不敢走，可是留在房里又觉得很奇怪，她的视线投向云璎珞。

她的笑容，是足以驱除任何黑暗一般的灿烂耀眼，如果说，云璎珞好比一条欢快流动的溪流，那么，她自己便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让人乏味无趣。

“青鸾大哥，你尝尝吧！”云璎珞催促着，“虽然手艺不好，但也是璎珞的一番心意哦。”

“嗯。”

沈青鸾修长手指捏住调羹舀起一勺送进嘴里，动作优雅尊贵，让云璎珞倾心不已，她满眼期待，“怎么样？好喝么？”

“很不错。”

云璎珞腼腆的笑笑，“那你慢慢喝，我先回房了。”

沈青鸾起身送她出房门，“路上小心。”

走了几步远，便听得云璎珞一声惊呼，然后身子往前倾去。

如此蹩脚拙劣的戏码，莫念一眼便看了出来，分明是想来个英雄救美，于是她没动，却不想身旁的男人也没有动，下一瞬便见云璎珞摔倒在地上。

沈青鸾这才慢慢走上前，“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蹲下，“还能走么？”

云璎珞按着脚踝，轻咬着红唇，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娇态，“好像脚扭到了。”

沈青鸾扶她，她摇着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站不起来，你抱我。”

他面上全无表情，不过依然将她抱起带进房中，她不肯松手，他淡声道，“听话，我给你检查伤势。”云璎珞抿了抿唇松开手，沈青鸾将她放在凳子上，然后单膝跪下抬起她的脚，脱下鞋袜。

莫念自始至终无声看着，却在看到那个如神祗一般尊贵不凡的男子单膝跪下之时，无法再冷静自持，顿觉天旋地转的晕眩，微微眯起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绝色的女子。

不可原谅……杀了她，杀了她……

内心如此厉声嘶吼着。

察觉到身后突然溢出的杀气，沈青鸾回过头。

怔然间，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莫念猛的清醒过来，错愕不已。

天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如此肮脏卑劣的想法……这明明就是嫉妒啊……

她原本红润的唇一下子褪尽了血色，瞳仁也变得恍惚失去焦距。

明知不该的，却偏偏控制不住，嫉妒如毒药疯狂啃噬腐蚀她的内心，她竟然萌生了想要杀死云璎珞的想法，如此丑陋的自己，定是像极了一只挥舞着利爪龇牙裂目的猛兽吧？他可是察觉到了？他会如何看她？她甚至已经想象出了那种居高临下俯视卑贱蝼蚁的冷漠倨傲眼神。

她不敢去看，光是想象，就让她有种被无形的利刃狠狠刺穿的错觉。

沈青鸾几不可察的轻皱了皱眉，莫念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好像随时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紊乱的气息在昭示她内心的动荡狂躁，他抑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脸上不动声色，淡淡道，“你先回房。”

她需要冷静。

“……是。”

只一个字就让莫念感觉耗去了全身的气力，她指尖发冷，些微颤抖着极其费力的抬起脚，强装镇定的转身出了房。

云璎珞还在心中暗自窃喜，下一瞬就听见沈青鸾冷淡的声音，“既然没事，你便回房吧。”闻言，她站起来，猛的扑进他怀里，“青鸾大哥，我喜欢你。”

沈青鸾轻轻推开她，霎那间让云璎珞有种被推开到天涯海角的错觉。

“我上午已经跟你讲明白，我以为你记住了。”他的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

“我不要！我要的不是哥哥与妹妹的关系！青鸾大哥，你可知道，我自十三年前就已经爱上你了，我发过誓，我今生非你莫嫁。”

沈青鸾无视她眼睛里头浓浓的仰慕，“只不过是年幼不经事的依恋罢了。”

“你怎可以这么轻易便抹杀掉我的感情，你太过分了！”云璎珞明媚的杏眸里盈了泪雾，“我足足爱了你十三年，你又怎能理解？”

沈青鸾半阖着眼眸，“爱太沉重，你承担不起，或许真的是爱，但是你又可曾想过，你我十三年未见，你未曾了解过我，又何来爱之说？”他轻轻抬眼看她，“你爱上的不过是当年那个少年，而不是我。”

他的唇角微挑，云璎珞却无端生冷。

他的眼里没有笑意！

云璎珞惊愕的发现这个事实。

虽然不愿承认，事实却不容她狡辩。

十三年未见，他变了太多，如今站在眼前的男子，即使还是一袭白衫，却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会微微浅笑的白衣少年了，如今的他，冰冷陌生得让她害怕。

随即，她又摇头。

不对，不对……十三年前，他便已经是这样了，她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当初那种异样的感觉原来就是疏离，他虽然就在咫尺的眼前笑着，却让人觉得离得很远很远，无法触及，自始至终，她根本没有看透过他。

她后悔了，她今晚根本不应该来这里，那样，他在她心里，便始终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不要，我不要……”她嘤嘤哭出声，扑进他怀里，“青鸾大哥，你不要讨厌我，我爱你呀……”

沈青鸾推开她，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别哭了，再哭就不美了，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眼睛，因为它们干净纯粹，而如今，你竟然让它们蒙上了一层灰尘，我很失望。”

云璎珞茫然摇头，“我不懂……”

“你身上可是擦了‘离幽’？”

云璎珞登时一震，脸上顿显慌乱不安，更多的是如同孝子做坏事被抓个现行的尴尬。

‘离幽’如果单用，只是一种淡然的清香，但若是与‘蔓萝’混在一起，便会成为一种剧烈的催情媚药，云璎珞今天下午趁着沈青鸾不在的时候偷偷将‘蔓萝’混进香炉里，只是，‘蔓萝’虽然无色无味，却依然是瞒不过沈青鸾的，所以他让人换了一个香炉。

“好了，你出去吧。”

云璎珞紧紧咬着红唇，睁着泪眼看着他好半晌后才捂着嘴跑了出去。

另一间屋里，莫念蜷缩着纤薄的身子躺在床上。

窒闷、苦涩、失落、无力、躁狂、悲伤、妒忌……此刻的她就像一只蚕蛹，被各种陌生不曾尝过的感受丝丝缕缕、百转千折、密密麻麻地缠绕住捆缚住，动弹不得，心里头很酸涩，闷闷的疼，感觉有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压抑，她在脸上摸到一片水渍。

不许哭，不许哭……

莫念死死咬住手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落下，任她怎么擦都擦不掉。

悄寂的屋里只听得到她细细的抽噎啜泣。

她不容许自己这么脆弱。没有遇见他之前她和嬷嬷睡在街头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没有哭；练轻功时跌得鼻青脸肿脚踝骨折，她没有哭；没有在规定时间前背熟心法被师傅杖罚三十，她没有哭；出谷前一天第一次杀人，她看着留了一地的鲜血吐得胃绞痛，她没有哭。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一段感情而伤心落泪，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莫念哭得精疲力倦，哭得没有防备，连飘进屋里的迷香都没有察觉到，只沉沉睡去。

沈青鸾推门而入，在床沿坐下。

蜷缩在床上的人连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头，白净的脸上犹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低头在她眼上印下轻轻一吻，随后伸手轻轻抚摸她泪湿的脸颊，又去摩挲她紧蹙的眉头，直到完全舒展开来。

视线触及她的手背，他眼神一黯，执起她的手，伸出舌尖舔舐其上渗出的血丝。

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他完全没有想到云璎珞的出现会激发她如此大的反应，他本以为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够让她看清。

但是还不够……他知道，这还不足以触及到她的底线。

第三十七章 第四十一章、沉沦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呢？明明发誓要坚守住的心，究竟是在何时不知不觉交了出去呢？

莫念站在窗口处怔怔的发呆，眼睛直直望着前方，不过却没有焦距，素净无暇的脸上是茫然不解的迷惘表情。

窗外的西府海棠落下的粉红花瓣在她眼前飘过，她回了神伸手去接。

静静躺在掌心的花瓣，看起来那么粉嫩，同时又那么脆弱，毫无半点招架之力。

她眯了眼将五指收拢，掌心的花瓣被她碾碎，再伸展开时，只余下一点碎末和掌心指腹处的点点殷红。

她轻轻一吹，伴随淡淡的余香，碎末离了掌心飘飞开来。

她冷冷一笑，略带嘲讽的低喃，“不堪一击。”

然而，她唇角的苦涩却让人忍不住想要猜测那话指的是海棠花瓣还是她自己。

她复又抬眼看向院子，嘴角的苦笑渐渐消失，眼神黯然无光，终是长长叹了口气。

因为没有结果，因为不能独占，所以她才不想爱上的呀……只是看到他对别的女子表现一丝柔情，她便已恨不得杀了那女子，倘若哪天他与别的女子在她面前欢好，那她又会如何？二话不说直接一刀捅过去么？

仿佛是潜藏在心底、她一直未曾察觉的占有欲突然之间觉醒了，那样强烈，连她自己都感到恐惧害怕。

门扉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思绪，纤瘦的身子细细一震，本就不平静的眼眸更是波澜起伏。

能够擅自推开房门的人，只有他……

她侧转身子，果然看见那个一袭白衫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

一时间，仿佛整个天地都凝滞了，她和他，遥遥相望，沉默以对。

男人抬脚跨了一步。

不能靠近他……

心里这么想着，身体更快一步做出反应，微微向后退开。

沈青鸾狭长幽暗的凤眸微微眯起，里头掠过的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么？ 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反而更缩回到自己的保护壳里么？

莫念看着浑身散发阴鸷气息的男人渐渐逼近，表面佯装镇定，眼里的慌乱却泄露了她的不安，她咬紧牙关，硬是生生抑住想要逃窜的冲动。

站在眼前的男人伸手一推，她的后背狠狠撞上墙壁，被咯的生疼，紧接着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将她席卷包围，下颚被捏住，以着似乎要把骨头捏碎的力道，些微冰凉的柔软双唇封住了她的呼吸。

她心中一痛。

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云璎珞，为何还要对她做这种事情？

她心里头抗拒，以至于闭紧了牙关，第一次不肯乖乖顺从。

他不恼也不强迫，只吮着她的唇瓣碾弄，反而是她，被那双沉冷幽邃的眸子盯得久了，终是受不了闭上眼松了牙关，下一瞬，滑溜的软舌立即以强势的姿态探进她口中，翻搅、缠卷，吞咽入腹的吮吸。

太激烈、太急躁，全然无了一贯的从容不迫和漫不经心，这样的沈青鸾让莫念觉得有些陌生，舌头被吮得发麻，接近疼痛的程度，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唔……”。

等胶合的唇分开，莫念泛着湿润光泽的唇瓣略显红肿，微张的小嘴仿佛在无声邀请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品尝。

腰带被解开，外衫被拉开，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忙抓住他的手腕，轻喃，“窗……”

他拂袖，原本大敞开的窗户倏地合上。

全身衣物被褪尽，莫念光裸着身子，视线游移不知该看向哪儿，忍不住双手环胸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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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眉心、眼皮、鼻尖、脸颊、唇瓣各处落下的一个个蜻蜓点水的吻，温柔得让她心荡神驰。

莫念双目微阖，目光变得迷离。

低沉醇厚的嗓音在耳边缓缓说着，每吐出一个字，都沉重叩击在她的心尖。

一下一下……砰、砰、砰……心跳得越来越快，就好像是主动回应他紧贴在她的掌心。

她睁眼看他，眼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得他下腹抽紧，眼底掠过情欲的火光。

他埋在她颈窝低低沉沉的笑，“这个甜美的身体，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敏感，还要*……”

莫念羞得将脸别到一侧。

这个身体，似乎比她的头脑还清晰记得眼前男人所给予的无上欢愉，只一个手指，便迫不及待的蜂涌而上，仿佛自己有意识一般，根本不受她意念的控制，确实是个*的身体啊……

“想要么？”

他的声音喑哑低沉，依稀能辨出一丝隐忍的痛楚。

她点头，“要……”

“要什么？”

迷蒙中听的沈瑶脆嫩的嗓音，她全身一僵，自情欲中清醒过来。

“求您……小瑶……在外面……”她语不成调的哀声请求。

“……嗯啊……”她看清他眼底略带恶意的邪笑，索性不管不顾张口咬上他的肩膀。

由他引起的声音便由他负责消声吧！说不定将他咬疼了，他一怒将她推开，自然是更好的。

结果，他不怒反笑，笑得胸膛微震，发自内心的笑。

奇怪的男人。

她一脸不解，依旧咬着他的肩膀阻挡出口的呻 吟，不过力道却稍稍放松了。

“瑶小姐。”

“凌大哥，莫念哥哥呢？”

“他不在屋里，他和爷出庄去了。”

“你骗人，小叔和我们刚在大厅聊天来着，我回屋拿了个东西立马就过来了，路上都没见到他们。”

“……他们从后门走的。”

“你没骗我？”

“怎么敢呢？”

“那莫念哥哥不在的话，你陪我去放纸鸢吧！”

“呃……这个……”

“算了，那我在这里等莫念哥哥回来好了。”

“属下十分乐意奉陪。”

“那我们走吧，凌大哥，你知不知道莫念哥哥……”

两人的谈话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见，莫念才松开口，一旦失了压制，累积的快感让呻 吟变得更肆无忌惮起来。

低低的呜咽在房间里头回荡，分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

上天让她遇见沈青鸾，到底是缘是孽呢？

莫念迷迷糊糊的想着。

她一直觉得能够遇上沈青鸾是她的福分，然而如今她却迷惑了，如果没有遇上，那便不会爱上，不会爱上，便不会有痛。

敏锐察觉到第三人的气息，她颤着声，“有……人……”

莫念羞得恨不能捂住他的嘴或是捂住自己的耳朵，被人窥视的不安一下子就被席卷全身的欢愉冲淡，莫念再度沉沦进去，无法自拔。

那欢愉，逼近痛苦；那痛苦，却又万般甘甜……

全身感官被那两种矛盾的感觉支配着，即便意识已经模糊，身体仍旧诚实的做出反应。

她害怕离他太近，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然而，当真正濒临深渊的那一刻，她却又忍不住紧紧攀附他，因为，他同时又是唯一一个能够依靠，能够将她救赎的人。

他轻轻回头，视线落在闭合的两扇窗户上。

屋外，云璎珞仿佛被雷电击到一般，往后退了几步生生跌倒在地上，她顾不得擦疼的手心，跟见了鬼一般逃窜而去。直到跑出了沈青鸾的院子，她才停下，靠在红漆圆柱上，身体滑坐在地上。

刚巧有丫鬟路过，关切的上前询问，“云姑娘，您没事吧？”

云璎珞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许久才费力挤出两个字，“没事……”

她环抱住仍旧发寒的身体，那寒意打从心底渗出，一点一点的将她困住。

好可怕，好可怕……她真的以为那一刻会死掉，他真的是想杀了她的……那样嗜血肃杀的眼神……

然而渐渐的，她的眼神由惊惧转成了怨毒。

那个房间……她记得是沈青鸾身边那个唇红齿白的小侍卫的。

云璎珞的心恨得如同啐了毒一般，她没有办法接受那个她仰慕了十三年之久的男子竟然有断袖之癖，她更没有办法接受，她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

第三十八章 寿宴 第三十八章、寿宴

沈家庄约莫有百来年的历史，在燕城，它是名门望族，在江湖，它亦是声势显赫的武林世家，在沈家老爷子之前的三代家主，都是在江湖上享有极高威望的人物，而他自己更是一代德高望重的剑宗，因此，沈老爷子的六十大寿虽说不能与皇帝的寿诞相提并论，但也属极为隆重奢华的了。

寿宴这一日，与沈家庄或者沈老爷子素有交情的江湖人物就来了五六十人，都是在武林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物，此外，各大武林名门正派也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我等奉柳叶门门主之命，特送来贺礼一份，恭贺沈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门口，总管带着一干丫鬟仆侍接待来客，一名侍仆上前接过贺礼，总管对来人微笑颔首， “谨代表我家老爷向贵门主表示感谢。”他伸手做出恭请姿势，“快往里边请，请稍作休息，晚宴即将开始。”

一名丫鬟福了福身子，“两位请随我来。”

夜幕低垂，整个沈家庄都笼罩在华灯之下，到处可见手捧托盘来回走动的丫鬟，前院大堂里头沈老爷子与宾客们寒暄谈笑，热闹非凡。

沈青鸾不喜热闹，是待晚宴前墨凌过来通知，方才去的大堂。

他走后，莫念从床上下来，虚乏的双脚差点站不住，纤薄的身子虚晃了一下后忙扶住床柱，她揉了揉酸痛疲软的腰部，走了几步，私处泛起的微微麻痛火辣更是让她不适的皱紧了眉头。

纵欲的后果么？

她姿势略显怪异的走到屏风后，那里放着刚刚准备好的净身用的热水，她褪了衣袍跨进浴桶，浸泡着热水的身体，酸痛去了些许，她紧皱的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她低头看着清水下的身体，那是一具饱受疼宠历经情欲的身体，到处可见被吻咬过的痕迹，腰上两侧隐约的青紫指痕，那是她硬要逃，被他大掌牢牢锁住而留下的。

她不得不再一次承认，人不可貌相这话用来形容沈青鸾是再合适不过的，明明表面看起来一幅不染纤尘的脱俗禁欲模样，然后实际上在情事方面却是让人畏惧的霸道凶蛮，永远像一头不知餍足的猛兽。

她紧紧环住身体。

被强行打开，被玩弄，被需索，只是稍稍回想起，身体就会发烫，深处隐隐涌上麻痹钝涩的感觉，情事时他在耳边的喃喃低语，到现在还回荡充斥在她周身，他的触碰、他的亲吻、他的声音，好似全部化作了无形的丝线将她牢牢缠缚住。

想逃……可是往哪里逃？能逃到哪里去？

她轻声叹息。

云璎珞的到来让莫念非常讶异，按理说，这个时候晚宴应该开始了，她看着站着门外的女子以及她身后的两名侍卫，心中猜测她的来意，“不知云姑娘有何事？”

云璎珞微微笑着，“不请我进屋里坐么？”

莫念站到一侧让开路，“请进。”

云璎珞进了房后转身关上门，莫念不由轻皱了皱眉，只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淡然，她静静站在一侧等着云璎珞主动开口，没想到云璎珞却软软靠上她。

莫念轻推开她后退一步，云璎珞随即跟上，如此反复，最后莫念站定了不动，任由云璎珞贴在她身上。

“你觉得我美吗？”

云璎珞贴在她耳边红唇微启，吐气如兰，妖娆魅惑。

莫念双眼直视前方，面上没有表情， “美。”

“那你可喜欢我？”

莫念没有说话。

云璎珞轻笑出声，纤纤素手抚摸上她的脸，“我可是相当的喜欢你哦！”

她退后一步，突然慢条斯理的开始解身上的衣衫。

莫念皱眉，“云姑娘请自重。”

云璎珞上身褪得只剩亵衣，露出婀娜诱惑的身体，莫念见她要解开亵衣的带子，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阴沉着一张素脸，“您究竟意欲为何？云姑娘。”

“呀……”云璎珞讶异万分的模样，另一只自由的手顺着脸颊往下，抚过脖子、胸部，停留在腰腹上，“这个身体，莫公子不想要么？”她睁着漂亮的杏眼认真的看她。

莫念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云姑娘，您累了，您该回房休息。”

云璎珞掩嘴娇娇笑着，“对哦，我怎么忘记了呢，莫公子的身体，对女人是没有感觉的。”

莫念静静看她，沉默不语。

云璎珞又接着说，“只有男人才能满足得了吧！？那样肮脏败德的身体。”她眼底闪着恶意的嘲笑。

原来昨日上午在窗台下的人是她么？

莫念突然觉得，事情似乎变得麻烦起来。

云璎珞怨毒的瞪着她，“我不相信青鸾大哥有断袖之癖，一定是你这贱人勾引他的。”

莫念认为自己没有必要跟她解释她的女儿身，所以，也不打算说些什么，不过云璎珞接下来的动作和话却让她再一次忍不住皱了眉头。

只见她将披在身上的衣衫撕裂开来，嘴角弯起一个狞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才不会将青鸾大哥交给你。”

她嘴角的狞笑让莫念莫名的毛骨悚然，“你打算做什么？”

云璎珞将撕裂开的衣衫穿回身上，边后退边回以一个挑衅的笑，“你猜呢？”她反手拉开房门。

莫念猜测到她的意图，想要制止，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早先一步将云璎珞护在身后，见状，她微眯起的眼眸起了杀意。

她是有备而来的，那她也用不着客气了，给主子带来任何困扰的人，她都不会放过，至少，她不会让她闹到大堂那儿去。

然而，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在她刚要动手的时候，沈家二少奶奶柳蓉儿恰巧出现，“璎珞，大家正找你呢，晚宴已经开始了。”

“蓉儿姐姐……”

说时迟那时快，云璎珞的眼里霎时盈满了泪雾，她朝着柳蓉儿跑过去，扑进她怀里嘤嘤的哭。

柳蓉儿看她身上撕裂的衣衫，惊愕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怀里的人颤抖了一下，她轻拍着安抚，“别怕，蓉儿姐姐在这儿，没有人会欺负你了。”

莫念冷冷看着。

云璎珞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说，“莫公子他…我收到他的纸条，他说找我有事，没有想到，他竟然……”她哭得楚楚可怜。

柳蓉儿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莫念，脸上掠过一抹狐疑之色。

那个少年，他会做出那种事情么？

她拉开她，拿手绢温柔给她拭泪，“没事了，现在没事了，我送你回房换一套衣服，大家还在等着呢。”

“不要。”云璎珞摇头，“我现在就要去找青鸾大哥，我要让他做主，让他看清楚那人的本性。”

柳蓉儿微微蹙起秀致的柳眉，“可是现在宾客都在，或许等到晚宴结束之后……”

云璎珞低垂的脸变得阴郁。

她要的便是那种效果，武林中人对于恃强凌弱的奸污之事尤其鄙夷唾弃，在众多武林中人面前，沈青鸾再是护他，也不可能与整个武林对抗，她一定要借此机会除掉他。

所有一切进展跟云璎珞的预料一样。

晚宴就此停住，云璎珞的话语在众人之中造成了骚乱，全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对于这种事情是相当愤慨并且打抱不平的。

自己捧在掌心的宝贝孙女被人欺辱了，云景天自然是最为愤怒的一个，“岂有此理！竟然敢对我云家的人如此无礼！”

依旧犀利的精锐目光炯炯的瞪视着站在门边上的莫念，边安抚着怀中细细啜泣的云璎珞。

不惜在众多武林中人面前毁坏自己的声誉，也要除掉她么？莫念面上不见惊慌失措，无所畏惧的迎视。

“不可能！”沈瑶站出来，“莫念哥哥才不会看上那种女人，他更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瑶儿！”白若情厉声低喝，“不许胡说！”

沈瑶怒瞪一双大眼，“我才没有胡说！本来就是。”

“你这孩子，大人说话，孝子不要插嘴。”白若情碎声斥责着，一边将她拉到身边。

云景天侧过头看向斜对角的白衫男子，“青鸾，现下你的侍卫对璎珞做出失礼的事情，你怎么说？”

将脸埋在云景天胸口的云璎珞细声啜泣着，眼底却是恶意的笑。他是会相信她呢？还是相信他？若是信她，那自然最好，不信亦没有关系，反正在这么多人面前，她就不信沈青鸾不给一个交代，重者赐予一死，轻者挑去手筋和脚筋，会如何处置呢？她可是相当的期待啊。

沈青鸾勾起唇角浅浅微笑，薄唇轻启，低沉华贵的嗓音流泄而出，“非常抱歉，这等无趣的戏码，恕晚辈没有时间继续观看，就此告辞。”他轻颔首，优雅从容。

语气温文有礼，话里的内容却是摆明了不将云景天放在眼里，云景天勃然大怒，“放肆！”

沈青鸾斜眼过去，“莫侍卫是我的人，我相信她不会做出失礼于云姑娘的事情。”

云景天脸色难看，“那你的意思便是我云景天的孙女诬陷你的侍卫？”

“那便要问云姑娘了。”沈青鸾提脚迈开步子。

登时一阵躁动，在场的百来人纷纷低声耳语。

“那人是谁？”

“沈老爷子的三公子沈青鸾，很少露脸，也难怪你不认得。”

“沈青鸾？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什么嘛，一个小辈竟敢对云老如此狂妄无礼，果然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属下。”

云璎珞止不住的颤抖，她抬头看着沈青鸾的背影，一脸不可置信。

他竟然……他竟然将她否定得那么彻底，不留一丝情面。

“为什么？”她嘶声质问，“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那么信任他？因为你与他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么？”

沈青鸾停下脚步，微转过头看她，“你说什么？”

云璎珞脸色刷白，那话说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她强撑着颜面，瑟缩的说着，“你明明懂我的意思，昨日……昨日我撞见你们……行那苟合之事了。”

又是一片哗然之声。

莫念只觉鄙夷、不屑、嫌恶各种各样复杂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投在她身上，她低下头，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她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沈青鸾淡淡嘲讽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诚如云姑娘所说，我们并非纯粹的主仆关系，这具身体，也只有在我身下才有感觉，试问，如此的他又怎可能对云姑娘做出失礼之事呢？”

众人皆是愕然。

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话语，自古纲理伦常，从来没有人胆敢这般说出此番背德乱欲之话。

不知哪个角落有人低低啐了一声，“不知礼义廉耻之徒。”此话一出，立即有人跟着出声指责。

沈青鸾仅用平静漠然的眼神扫视了一圈。

浓重的煞气自他身上辐散开来，近乎窒息的紧张感，冷不防地出现在众人之间，接触到他眼神的人下意识的低了头，登时全场鸦雀无声。

是个人都应该感觉得到沈青鸾生气了。

沈老夫人碰了碰沈老爷子，示意他出来说几句话。

他们这个小儿子，长得最是讨人喜欢，可偏偏性格也最是乖僻，自小不哭不闹，也不爱与他们撒娇亲近，她身为亲娘，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他，若是真正发怒了，恐怕连他们都无法阻止。

沈老爷子回了个安抚的眼神，他捋捋白胡子，脸上颇有自豪得意的神色。

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不武而屈人之兵，此乃剑学的第三境界，亦为最高境界，他毫不怀疑，若是青鸾真正发怒时，他身上的气息绝对可以化作剑气，杀人于无形。青鸾虽然在武林中没有名气，他自己却知，他绝对并非平庸之辈，因为早在他十四岁那年，他便已练到了玉刹剑法的第八重，如今肯定已是第十重。

玉刹剑法，天下剑法之冠，其剑式在所有剑法中最为高深莫测、诡谲飘忽，至今仍是学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武林绝学，不过除了剑法的创始人青刹之外，千年来从没有人练到过第十重，如今的很多剑法多少能够从中找到几分玉刹剑法的踪影，都是一些学了玉刹剑法小有成就的人，经过自己钻研苦练，然后自成一派，不过却始终难及得上玉刹剑法的一半。

百年前，玉刹剑法到了他们沈家庄之后，就被收起自此在武林中销声匿迹，由此结束了千年来的剑谱争夺，而他们自家人也被禁止修炼，免得学无所成还招致灭门之祸。

而青鸾会修炼，完全是个意外。当年他年仅六岁的时候，拿着剑谱站在他面前并要求修炼，他极是惊讶，不

第四十章 失望 第四十四章、失望

西景酒楼是城中最大的酒楼，时逢正午时分，一楼大堂座无虚席，顾客用膳

之余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好不喧闹。谈的什么说的什么呢？无非就是江湖上的新鲜

事。

而近日来最为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便要数早前沈老爷子六十大寿上发生的事

儿了。一传十，十传百，知情的不知情的，上了酒楼凑到一桌便开始侃侃而谈。这

客人是聊完了吃完了便撒手走人，可酒楼的小二哥可不一样，同一件事来来回回听

个十几二十遍的，再是惊天动地的趣事也腻了味儿。

耳边听着客人们口中正谈论着的事情，跑堂的小二哥虽然眼里写满不耐烦，

面上还是挂着微笑，为客人斟满茶水后，扬起灿笑，“客官慢用！”便利索的退到

其他地方去。

“听说那沈青鸾生得一副天人之姿，堂堂三公子，怎么就会公然做出那等自毁

声誉的事情来？”

“可不是，当着武林群雄的脸面，这下全江湖的人都该知道大名鼎鼎的沈家庄

出了一个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三公子，还真替沈老爷子长脸啊！”

一人把玩着象牙筷，两两相击，敲出‘嗒嗒’清脆的声音，“我倒觉得这事有

蹊跷，你们说，这有没有可能是人家沈家庄伙同云家悉心安排的一出戏？为的便是

给他沈三公子打响名声。”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活像生咽了一个鸡蛋般神色怪异。

有人嗤的一声笑出，嘲弄意味甚浓，“不太可能吧！？用这种方式？置之死

地而后生么？”转念一想，又恍悟的点点头，“被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意思，

要成名，这一招使得既省时又省力，见效也快。”

邻桌一个灰衫男子侧过头来，“我看不然，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个呀

……”他说到一半，特意停顿了片刻，左顾右盼，然后又神秘兮兮的接着道，“云

家老爷子一行人在回云家庄的途中……”他举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自然也

包括那个天下第一美人的云璎珞。”

众人一惊，“此消息几分真？快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灰衫男子故作老成的摇摇头，“具体事情仍在调查，十来人中没有留下活口

和线索，亦没有目击者，是谁杀害的，目前仍说不准。”

一时间没人说话，皆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沉思片刻，其中一人又开口了，对

着邻桌的那个男子，“兄台，照你刚才那种说法，莫不是怀疑沈三公子？”

“自然，撞在这个关键时刻，谁人不是第一个怀疑他，毕竟是人家璎珞小姐

让他当众蒙羞，可情理上说不通，云老爷子虽然年逾花甲，可一身的功夫摆在那儿

，天下还未有几个敌手，沈青鸾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辈，想来也没有那个能力，也有

人怀疑是他背后的沈家庄所为，但是按说沈家老爷子和云家老爷子多年交情，为了

一个小辈而杀人灭口，这也说不过去。”

“或许是有好事之人存心嫁祸沈家庄，意图挑起两家战事。”

灰衫男子不置可否，“我要是存心嫁祸，定然会故意留下点指向沈家庄的线

索，奇怪之处就在一点痕迹也没留下，十来人全是一刀毙命，我看这事邪乎得紧，

保不定沈三公子那相好是个会使妖术的妖魔之人。”

众人乍听，骤然挺直了腰杆，末了，一人搓了搓手臂，“你别吓唬人，吾等

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邻桌灰衫男子的同伴哈哈大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听说那少年长得极为

普通，如果不是妖，哪能将人家沈三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哪能让他宁愿弃了天下第

一美人的云璎珞，不惜违逆伦常，我看，那少年纵然不是妖，也必定是……”

有人接口，“也必定是床上功夫相当了得。”

众人笑开，气氛陡然又变得轻松起来，之后的话逐渐肆无忌惮。

“硬邦邦的男儿身抱起来会比香软的女儿身更舒服么？”

“你我未曾尝过，自然是不懂的，说不准男子的那处更紧更热，当然更有味

道。”话语间带着明显的轻浮鄙薄之意。

“这男男交合之道，看来有机会还得向沈三公子讨教一番。”

“沈三公子？我看你更想找人家相好的小公子吧？”

“哈哈哈哈……”

众人放肆大笑。

“哎哟，我道什么味儿这么臭呢，原来是有人嘴巴不干净啊！”

一个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奇异的压过众人喧闹的声音，脆生生的，划过众

人耳际，让人不由自主全都停了声音。

大堂一时鸦雀无声，视线均投向门口突然出现的翠绿色衣裳的少女。

明眸皓齿，一张瓜子脸蛋儿美若芙蓉，面上的神情却饱含嫌恶之色，看着人

的眼神活像看见了什么肮脏作呕的秽物。

“可不是，让人瘆得慌。” 随着一个柔和甜美的嗓音，门口又走入一个柔美

若水仙花儿的粉衣少女，“瞧这脸皮、这衣着，一个两个也算长得人模人样，怎的

张嘴就一股子腐气呢？说些没脸没皮的事儿，尽把自个儿整成了一个畜生。”

少女甜甜笑着，优美的红唇开合，吐出来的话却相当毒辣。

骂的自然是方才那些说浮夸话的一桌客人，几个大老爷们儿低着头，脸上青

白交错，却又不敢还嘴。

此等景观也是一奇谈，有人满是不解。

“姐姐。”翠绿色衣裳的少女摇摇头，“万万不可这么说，人家爱当人爱当

畜生，那是人家的自由，咱干涉不得，若今日这话传出去了，人家还当咱西景酒楼

连话都不让人说，以后哪还有人敢上咱酒楼。”

“岂不更好，省得污了咱这清净的地儿。”

西景酒楼是城中膳食最顶级的酒楼，自然不怕没客上门。

一个华服男子闲步走入。

两名少女停了声，一脸温顺恭谨地欠了欠身，“公子。”

这下，那些满脸不解的人可算明白了，原来那两少女是天下首富的上官家当

家上官凛的人，别说骂不还口了，就算是打，相信也不会有人还手。

上官凛闲闲瞥了那几人一眼，唇角牵出一抹淡笑，“你们该庆幸今日听到那

番话的人是我，若是给某些人听了去，可就不是单单几句话可以解决了。”

那几人两眼发怔，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看到翠绿的罗裙后摆隐于楼梯转角。

上官凛在一个雅间前站定，抬手一推，举步踏入，琉璃和翡翠两人欠了欠身

，然后反身站在房门两边。

绕过屏风，看到里头的情景，上官凛难掩脸上露骨的失望。

靠窗的圆桌坐着三个人，白衣那个面容素净冷沉，内敛中透露暗含的张力，

玄衫的墨凌见他进来，停箸起身朝他颔首，“上官公子。”另一个浅青衫的少年应

该就是传说中的人了，只见他眸中划过疑惑，然后学着墨凌也站起来朝他轻颔首。

他摆摆手，“继续继续，不用管我。”

本来就没有奢望过会看到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食你侬我侬的场面，却不想，

两人离得那么远，连个最起码的眼神交流也没有，这让前来看新鲜的上官凛免不得

一阵捶胸顿足。

他走上前，自顾自地捞了张圆凳，又自顾自地拿起空杯斟了一小杯酒，浅啜

了一小口，方才慢悠悠的开口，“老大，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四十一章 浇愁 第四十五章、浇愁

沈青鸾反手将手中象牙筷轻置于小巧的玉瓷筷架上，微侧头投去一个不愠不火的眼神，“有事？”

上官凛暗叹一声糟糕。

岂止是不愠不火，简直就是没有一丝温度，相比起往常没有情绪起伏，这一次很明显可以看出他恶劣的心情。

他挑眉，“难道无事就不能来见你么？话说回来，咱半年不见，你就不能稍微表现得热情一些？”

沈青鸾不语，只优雅地支着脸颊，挑着唇角淡淡看他。

上官凛讪讪一笑，“得，我就不该指望你。”反正他是来看新鲜的，他将目光收回，捏着青玉杯送到唇际浅浅抿了一口，狭长的眼眸直勾勾瞅着对座上静默斯文用膳的少年，眼底浓厚的兴趣丝毫不加掩饰，明显露骨且耐人寻味。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凛开口的时候，莫念正夹起一小口米饭准备送进嘴里，听到他的问话，她放回碗中然后抬起头，就见对面的年轻男子浅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沈青鸾，却只看到他望向窗外的侧脸，她抑住心头瞬间涌上的失落，她敛下眉目，轻吐出两个字，“莫念。”

“敝姓上官，单名凛。”上官凛指指沈青鸾，“是他的……嗯，朋友。”

莫念朝他轻点头，“莫念见过上官公子。”复又低下头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扒着碗中的饭粒。

上官凛托着下颚，心情大好，以着好整以暇的姿态，视线在沈青鸾和莫念之间来回移动。

看他们两人生疏的反应，他还估摸着谣言是否子虚乌有空穴来风，正待在心里将那些不明真相就瞎传的人全咒骂一遍，恰巧看到莫念那种小媳妇一般的落寞神情，这下一切明了，看这态势，八成是小两口闹别扭了。总算不枉费他特意抛下与他谈生意的朝廷官员第一时间赶来。

他又看向莫念。

唇红齿白，模样并不是非常出众，偏有种很精致很耐看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纤细单薄，脸很小，下颚尖尖细细的，薄薄的嘴唇色泽浅淡，微微抿着，看得出几分隐忍固执的性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人能够将脆弱和冷硬糅合得如此自然，如果耐心打磨的话，将来一定会是一块上等的美玉。

他曾和裴易、柳笙等人猜测过，若是沈青鸾终有一天爱上一个人的话，那人会是何般模样何般脾性，但总形容不出个具体，他也曾一度认为，或许依他那冷情冷心的脾性，怕是一辈子也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

如今细细看着莫念，还真愈来愈有一种想要惊呼就是这种类型了的冲动。如果沈青鸾是雪岭之巅的雪莲，那么莫念便是那峭壁陡崖上的高岭之花，一样的清高孤傲，只不过，一个更显脆弱，更惹人怜爱一些。

对于上官凛*裸的打量，正主儿没说什么，旁边有人倒不愿意了。

沈青鸾转过头看向上官凛，声音淡淡然，“难得见上官公子这么空闲，上官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么？或许沈某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上官凛不笨，自然听出他话语里头的另一层意思，蓦然失笑，将视线从沈三公子家心肝宝贝儿的身上挪开，看几眼又不会生生把人身上的肉给看走，瞧他那吃味的小样儿。

“不劳老大费心。”他忍住笑，想起裴易的叮嘱，他开口，“对了，老大，小易让我见了面便问问你，你打算啥时候召他回府？”

这天下，能够压制裴家，能够护住裴易的，似乎就只有沈青鸾的势力了。

“再说吧。”沈青鸾复又转头看向窗外，“看我心情，他的事情总归由他自己解决，我手下没有多余的人手，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天天守着他一个小公子。”

上官凛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怔怔然眨了眨眼。

听他老大说看心情三个字，就好比看见天下掉下金子一样，像他那样一年四季，一天到晚来回就一个表情，情绪还不带半点波澜起伏的状态，还能指望他有心情好的一天不成？

他拊掌轻笑，一副幸灾乐祸的奸狡模样，“该，那小子这些年侍着你的庇护也逍遥够了，是时候让他回去给他大哥折腾折腾。”许是想到裴易可怜兮兮的模样，上官凛笑得更欢，片刻后，他道，“老大，我在这里有座别庄，难得咱俩见一面，如果不急着回府，不妨到我府上住个几天，晚上尽情喝一杯如何？”除了沈青鸾，他还真没找着一个能够与他旗鼓相当千杯不醉的人。

“嗯。”沈青鸾轻哼。

莫念向来吃得少，心中有事时更是没有胃口，吃了大半天，碗中米饭不见少，就在她将象牙筷轻轻放在筷架上的时候，却听得沈青鸾的声音冷硬响起，“吃完。”

她惊愕抬头，撞进一双冷沉若寒潭的眼眸，下一瞬就移开去，不愿多看她一眼，她难掩失落，抿了抿唇，“属下饱了。”

“那便走吧。”

沈青鸾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率先起身，拂袖而去。

上官凛边起身跟上，边在心头咋舌。还真长见识了，原来小两口闹别扭还能是这种闹法的，不知情的人还真当两人是主子与下属的关系。

上官凛是个有情调的主儿，也亏得他首富的身份才能迎合他别样的情调。能在萧城这个繁华地儿盖个占地半百亩的别庄，那得多少真金白银来砸，一般人还真不敢想。

夜幕早已落下，一艘精致画舫荡漾在湖心中央，串串儿的牡丹灯笼把平静的湖面照得红光潋滟，绣着梅花纹样的白色纱幔悉数被收在了金钩儿上。

画舫中坐着两个人，是说好了要尽情喝一杯的上官凛和沈青鸾，方桌周围放着十来个酒坛子。

上官凛捏着青玉瓷杯，仰头一口饮尽，瞥一眼对座单手拿着酒坛子豪饮的男子，再受不了的翻个白眼，索性倾身上前一把夺下那酒坛，丢下湖中发出‘咚’的一声。

转眼见沈青鸾拆了另一个酒坛的封口，上官凛无奈，“我说老大，你别看我这酒坛子普通，里头可是‘寸雪’那种上等的烈酒，你这种豪饮法，迟早得醉，我可警告你，你要是醉糊涂了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我可不认‘酒醉乱性’的说法，非得嫁於你做沈府夫人才成。”

沈青鸾冷冷一个眼神扫过去，上官凛讪讪一笑，“开玩笑的。”见沈青鸾收回凌厉眼神，他又道，“不做大房，我屈居侧室亦可，我堂堂上官家的当家岂能平白无故随便让人占了便宜去，虽说咱俩交情好……呀……”他偏过身子闪避迎面掷来的酒坛，“得得得，不闹了便是，有你这种经不起玩笑话的人不？”他小声嘟囔着，“我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利索，这敢情好，我倒提供了你借酒消愁的机会。”

“我说老大呀，小两口子闹别扭很正常，犯不着借酒消愁。”他抬头觑了眼对座阴沉着一张脸的男人，继续小心翼翼的开口，“能有多大的事儿，这情人嘛，是得哄的，甭管谁对谁错，先低头认错再说，咱的尊严不重要，可以暂时先放一边，甜蜜的话儿好说歹说，先把人捧上天了，他开心了，矛盾自然就解决了。”

静了片刻，没反应，上官凛对此见怪不怪，早习以为常，难得心血来潮想做个和事佬，张口打算再接再厉，沈青鸾黑沉沉的眼眸轻轻一抬，眼底的冷刺人心骨，“谁跟你说我们是情人？”

上官凛微讶，挑眉，“难道不是么？沈爷在寿宴上整了那么一出，别跟我说你对他无意，我可不信，谁曾见过沈爷对哪个人上心呐？再说莫念，他对你的情，那是明摆在台面上的，既然如此，你有意，他有情，难道还不是情人关系？”

沈青鸾眉目微敛，掩去了噬人的寒芒。

上官凛支着脸颊，静静瞅着沈青鸾，牡丹灯笼的红光映照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朦胧中晕出妖冶的气息。

他上官凛向来眼高于顶，这世间，能叫他折服的便唯有眼前之人了，他行事低调内敛，认识他这么多年，他隐藏的权势和实力，他依旧没能摸个通透，不过心里大抵有个数，要论财富，恐怕连他们这个号称天下首富的上官家也要屈居第二。

他与沈青鸾的认识源于地皮的争夺。八年前，父亲开始让他一步一步接管上官家的生意，那时，他看中了桐临镇，那本是一个乏人问津的穷困地方，恰逢当时朝廷打通了两条官道，均经过桐临镇，不出三五年，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经两条官道，如果能够抢占先机在桐临镇建一带酒肆楼馆，就可以当然的掌控住小镇饮食业的垄断地位，收益定是不可估量。

对于桐临镇，他胜券在握，纵然是有人与他一道看上桐临镇，凭着上官家如日中天的权势，自然可以让对方知难而退，结果却事与愿违，有人和他同时看中了桐临镇，但并没有因为忌惮他上官家的权势而放弃，那人便是沈青鸾。他当时初涉家族生意，总想做出点成绩让父辈叔辈的人刮目相看，让上官家族的人对他心悦诚服，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于是辗转周旋到最后，便与沈青鸾打了交道。同样十八、九的年岁，沈青鸾表现出来的老练沉稳和狠辣霸气完全不是稚嫩轻狂的他所能比拟的，所以，结果谁成谁败毋庸置疑，不过没有惋惜，用几块地换来与他的相识，倒也不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声的沉寂持续着，久到上官凛以为沈青鸾不会再开口说话时，他却出声了。

“她只当我是主子。”

啊？

上官凛以为自己幻听了，想问他刚才是不是说什么话了，当然没有那个胆量，于是重复一遍，“他只当你是主子？”

沈青鸾冷哼一声，算是答复，过不久复又道，“所有一切，她只当是属下对主子应尽的职责。”

上官凛眼珠子一转，想着莫念影卫的身份，前前后后连起来，大抵知道怎么一个事儿，如果有人问他这个时候最想干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仰天大笑三声，可在这个时候，就算有人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做，于是，只能在心底暗爽着。

老大无疑是栽进这俗世间的情爱中去了，任他再强大再厉害，在感情面前，不照旧是个稚嫩的小娃儿？

上官凛玩味一笑，“这个简单，试他一试不就揭晓了？”

沈青鸾掀眸看他，眼底的墨色比他身后的暗夜还要深沉。

第四十二章 试探 第四十六章、试探

莫念和衣躺在床上，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早早上了床，又因为心中有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终究没能睡进去。

她的视线凝在绑缚青色帐幔的红绳上头，素来清润的眼眸有些怔然、有些黯然。

良久，一声叹息自那红唇溢出，在这只听得到浅缓呼吸的寂寂夜里显得尤为清晰，透露出一种由无奈、无望交织而成的无力感。

莫念闭上眼，脑中那个白衣颀长的身影、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容反而愈发清晰，她复又睁开眼，再出口的叹息声中依稀能辨出几分焦躁慌乱。

心心念念的全是那个人，心神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她知道他还在生气，出了沈家庄的这些时日，他未曾碰她一下，未曾对她说过一句话，甚至未曾看她一眼，只除了今天中午。

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她不懂他到底在乎和介意什么，这些天一直在想，可答案总是在呼之欲出的那一瞬间稍纵即逝，所以到头来，她终究是不懂。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段无望的感情，不知道她此生是否能够有幸从中挣脱出来。

“莫公子，您睡了么？”

房门外，三声轻叩后，响起少女清脆的嗓音。

莫念起身去开了门，外头站着的是翠绿衫的少女，她记得，上官凛身边那两名少女中着绿衣裳的应该是叫翡翠，“翡翠姑娘找我何事？”

翡翠先是福了个身子，然后抬眸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少年，微微笑着，“我家公子请莫公子过去一趟。”

莫念面上闪过疑惑神色，“可有告知所为何事？”上官公子的话，此刻不是应该正在和沈爷喝酒么？

翡翠摇头，“没有。”

莫念皱眉，这个时候已经亥时了，会是何事？“可否代为传达，在下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公子有说，此乃急事，还请莫公子随奴婢前往。”

“如此，请翡翠姑娘稍等片刻。”

“好。”

莫念将睡得微乱的头发重新梳理一遍过后便随着翡翠前去。

翡翠领着她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在一扇门前停下，她推开房门，微一欠身，“莫公子请进，我家公子在里头恭候多时。”

莫念面上没有表情，朝翡翠点了个头，抬步进了房间，身后房门在她进房后被关上，她微一蹙眉，细细打量这个偌大的房间。

极普通的一个房间，一张圆桌，几张圆凳，壁上两把弯刀。

莫念的视线落在右侧绣着梅花纹样的白色帐幔上，她走过去，拨开一层层的帐幔，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莫念身形一动，躲开左侧袭来的男子。

她微眯着双眼，先是快速打量了一眼这个偌大的寝房，然后才看向那个倚在墙上唇角微挑的华服男子，“不知上官公子找在下前来有何要事？”

上官凛双臂环胸，看她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不由轻笑，“不错，武功不错，反应也不错。”

“如若无事，请恕在下先行告辞。”

莫念略一颔首，抬脚欲走。

“既然来了，何不妨多陪我一下……”最后一个字眼还未落下，上官凛懒懒倚靠的身形快如风，朝莫念快攻过去。

莫念一开始只是防守，连连后退避开他的攻势，虚过了几招等摸清他的武功门路后方才敛起心神反击，招招狠辣，却避开命门。

上官家经商为主，习武为次，再者上官凛嫌累不喜欢舞刀弄剑，自然在武功方面不若从小习武的莫念来得厉害，在右肩再一次被击中的时候，他收了攻势退到一侧，戒备的瞪着她，“好了，休战。”

莫念看他一眼，“在下可以走了？”

“等等……嘶……”上官凛抚着右肩疼得直抽凉气，嘴里喃喃抱怨，“你出手还真狠，我好歹也是你家主子的朋友，伤了我就不怕你家主子怪罪么？”

“在下不知轻重，多有得罪，还请上官公子原谅。”

上官凛看她那摆明写着‘活该’两字的冷淡眼神，差点后悔出这鬼主意，直想拂袖而去，再大喊一声‘小爷我不干了！’，但是话既然说出了口，咬牙也得把全套戏演完，他按捺着性子撇撇嘴，勾唇一笑，“你这小性子真对我的味儿，从今天中午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很感兴趣，留下来陪我一夜如何？”

莫念扯嘴笑笑，“多谢上官公子抬爱，恕难从命。”

“哎呀，这可难办了。”上官凛状似为难的摇头，忽而一笑，他笑起来眉眼微微上翘，带了几分邪气，他扬起声音，“老大，你说这下该怎么着？”

莫念一惊。

原本阴暗的角落突然掌了灯，照亮了坐在软塌上的男子，一个面似温玉的男子。

莫念抿了抿唇，单膝跪下，“属下参见沈爷。”

面上带着愧色，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屋内还有一人，他武功太强是一个原因，更主要还是因为她太大意了。

上官凛踱到床沿坐下，嘴里念叨着，“老大，这个我不管，你可答应了让我尝尝他的味儿，你得负责摆平他，话说回来，这一个怎么脾气那么大，以往那些哪个不是温顺乖巧，让她过来便过来。”

莫念垂首跪在地上，脸上因为上官凛的话而瞬间失了血色。

她不信……她不信他会让她伺候别的男人……

“你且陪上官一晚。”

男人的声音自角落里传来，冷然而决绝，不带一丝感情。

莫念的心如被针扎，一寸寸的疼。

她跪着，没有反应。

“只要是主子的命令，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会完成，不是么？”

莫念全身一颤，霎那间眼前发黑，良久，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滞涩，“属下遵命。”

她站起来，视线在沈青鸾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神色有一瞬间的脆弱无助，纤瘦的身子站在寝房中央，因为手足无措，反带了点让人怜惜的楚楚风情，她抿紧了嘴唇，缓步朝那张偌大的床榻走去。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神色傲然无畏，冷然自若，坐在床沿直视她的上官凛心头有那么一霎那泛起异样的悸动，他面上的笑痕愈发显得玩味。

这种神情、这种反应，还真能激起一个男人内心最深处的兽性，让人直想把他按在床上，看他在身下辗转承欢，哭声求饶。

莫念站在上官凛面前，双手垂在身侧，敛着眼眸，一副温驯小猫咪的模样。

但上官凛知道，眼前这人绝对不会是温驯小猫咪，若不是一只还未驯化的野猫，也会是一只蕴藏着潜在危险的虎崽。

他嘴角挑着恶意的笑，“还愣着做什么？把衣服脱了。”

莫念缓缓抬手按在腰带上，却迟迟未有动作。

上官凛见不得她为难，索性伸手扣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近怀里，怀中的身体僵硬紧绷，像是弓着背脊蓄势待发的野猫，好像下一秒就会伸出利爪攻击，但转瞬又被死死压抑住迟迟没有动作。

他觉得有趣，双眼盯着她微微煽动的长睫，双手从容不迫的抽去她的腰带，然后解开她的浅青衣衫，嘴角的浅笑在看到她内里的穿着后瞬间凝滞住了，再细细看怀中人过分纤细秀气的面容，他顿觉一阵头皮发麻。

他抬头看向沈青鸾。

那人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暗沉沉的双眸冷得瘆人。

上官凛欲哭无泪。

现下这种情况，这戏，当做不当做？这衣服，当解不当解？若是男子还好，你有的我也有，脱了衣服也看不走什么，这换成了女子嘛，若是看走什么不该看的，上官家的前途堪忧啊！

如此想来，上官凛在心底将自己咒骂了一遍又一遍，瞧他给自己揽了个什么鬼差。

他硬着头皮从莫念腰处开始解起，许久才解开一条，解开了又恨不得再绑回去，那边一道如毒蛇一般阴冷的视线让他背脊都发寒。

一时间，气氛幽寂窒人。

最后，上官凛索性不解了，隔着衣服摸上人家胸部，怀中的人颤了一下，僵硬得更厉害，他的声音带笑，“怎么？这是要上刀山呢还是下火海，你放心，我的技巧一定会比你家主子更娴熟更精湛，保准让你*。”语气轻佻不正经。

莫念攥紧拳心，指甲深陷，她缓缓阖上眼眸。

不管是何命令，此生她都不会违抗，但若是要被除了他的男人碰了去，那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干净。

心念起，她面上露出解脱的神色，唇角的笑似有若无，飘忽而苍白。

上官凛察觉到异样之时眼神一凛，有人速度更快，只是呼吸的瞬间，远在那处的男人鬼魅般站在了身前，扬手一拂点了莫念的昏穴。

沈青鸾眼神复杂，从上官凛怀中接过莫念的身子，将她放在床上。

上官凛站在一侧，瞅着沈青鸾面上难能可贵的温柔神色，一再怀疑眼睛不好使，他叹口气，“如何，找到你要的答案了么？她若只当你是主子，断然不会做尽做绝。”他缓缓道，“她若只当你是主子，被主子碰与听从主子的命令被别的男人碰，便完全没了区别，这说明，她的身子、她的心只对你尽忠，只对你这个主子，她对你的敬、对你的情，不仅因为你是主子，更因为主子是你，恰恰是你沈青鸾这个人，不是别人。”他翻个白眼，“天呐，我都说了些什么，我自己都给绕晕了。”他拍了拍沈青鸾的肩膀，“老大，你能明白的。”他掩嘴打个呵欠，“好困，我先回房睡去了。”

他转身离开。

“上官，谢谢。”

上官凛脚步一顿，嘴角弯出一抹笑，肩上受的两掌换来那两个字，值了，没有回头，他边走边道，“很多时候，单靠动作和表情并不能让对方清楚知道你内心的真正想法。”尤其要指出老大那类面部没有波澜起伏的人，“就算做再多事情也于事无补，不管心里再怎么想，只要不说出来传达给对方，一切都没有意义。”

颀长的身形消失在帐幔之后，留下一片安静的小天地给身后两人。

第四十三章 坦诚 第四十七章、坦诚

莫念从床上坐起，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单衣单裤，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从敞开的窗外那浓黑的夜色中看不出什么时辰。

环视的目光触及十步开外无声无息站着的男人，有一瞬间，她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地，只低着头，也不说话。

屋外，半弯月高悬于空，薄凉的微风轻拂过树梢，四周悄寂无声。

沈青鸾轻声叹息，几不可闻。

这死板固执的性子，如果不点醒，怕是再过二十年也不会开窍。

他缓步过去，在她跟前停下，轻启薄唇，“有什么话要说么？”

良久不见回应，他挑起她的下颚，但见素净的面容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他又是一声叹息，将她一把拉起，再打横抱起。

他在床沿坐下，拥她入怀，细细揩拭她脸上的泪，哑着嗓音，“好了，别哭了。”语气是未曾见过的温柔。

莫念抿着唇，无助可怜得似一个孩子，死死拽住他胸口的衣衫不放，小巧的鼻翼微微抽动，脸上的泪流得更凶。

他轻抚她墨黑柔顺的长发，“不是说过，只要是我的命令，你都会完成么？为何，现下只是一个伺候的任务却值得你轻易舍弃性命？”

“不要……”莫念低着头闷声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情，唯独这一件。”她抬起头来，水雾氤氲的泪眼恳求的看着他，“请不要让我去伺候别的男人。”

“为什么？”沈青鸾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窥视洞悉她最内心的想法，“为什么不肯让别的男人碰？”

莫念抿了抿唇，“这一生，我莫念只许你一人，只对你服从，只为你尽忠，这个身体，除了你，不让任何人碰。”

“因为我是你的主子？”

莫念犹豫了，下意识敛下眉目逃避回答。

沈青鸾捏着她的下颚抬起，迫她直视他的双眼，“莫念，摸摸你的心，你应该知道，这早已脱离了属下与主子的范围，你不应该只把我当做主子，你爱上了我，可是为何你不愿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莫念深深看他，像是要把他的容颜记刻在心里。

是，她爱上了他，爱上了自己的主子，从一开始见面，这个冷然孤傲的男人就以着强势的姿态，在她心里打下一个永生不可磨灭的烙印，她用他的眼神、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作为藤蔓，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网，将自己笼在其中，等回过神来，不管是身还是心，都早已经被丝丝绕绕的藤蔓缠绕住，从此再也逃不开、挣不脱、忘不掉。

可是，那又如何……一切皆是她一厢情愿，这段感情，从一开始便注定错误，注定无望。

沈青鸾见她不说话，微微皱了眉，刚启唇，听到她闷闷的嗓音，“爱又如何，我很贪心，如果我不是唯一，如果我得不到完整，那我宁愿不要，我不愿做一名侍姬，不愿与一堆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他一愣，不甚明白，“谁说让你做侍姬？”

“难道不是么？”莫念仰头看他。

他微微眯了狭长眼眸，转瞬想起，“所以那时候我让你留在我身边做我女人，你却宁愿做一名影卫？”

他捏了捏眉心，生平第一次体会到那种无力感，他怎能忘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初识情滋味的孩子，到头来，是他的不言不语让她缺乏安全感，他想起上官凛的话，不管心里再怎么想，只要不传达给对方，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他看着她，专注而认真，“莫念，或许我有必要让你明白，我沈青鸾若看上一个人，那么，她将会是我的妻，我孩子的娘亲，这么说，你能懂吗？”

莫念惊愕不已，瞪着一双水润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温玉的容颜，小嘴微微张着，被突来的话震惊得措手不及。

她看进他眼里，里头的墨色依旧沉如暗夜，此刻却因为多了一种名为怜惜的东西而染上几分暖色，恰如暖风吹过，冰雪初融。

莫念看得分明，鼻头一酸，止住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再度落下。

此情此景，太不现实，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能够一辈子不要醒来。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她知道他对她特别，却宁愿相信那只是他一时兴起，一时新鲜，她总会不断告诫自己，他对她的兴趣总会有用尽的那一天，毕竟……毕竟他是一个如此尊贵强大的男人，甚至乎最接近于神祗的存在，岂容她一介平庸无奇的凡人所轻易企及？

“怎么又哭了？”他低头吮去她的泪，“你可知，你的眼泪让我心疼。”

她颤着声音，“我明明长得不美，性子又沉闷木讷，为什么……或许你只是觉得我新鲜，因为我女扮男装欺骗了你，又大着胆子从你身边逃开。”

沈青鸾一声冷哼，“如果只是尝个鲜，你以为我会留你在身边这么久？为何你要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这眉，这眼，这鼻，这唇。”他一一抚过，“这张脸，这幅身子，这个人，都深得我心，你虽不是最美，亦不是最好，然而，这世上弱水三千，我却只愿取你这一瓢饮。”

莫念摇头，喃喃念着，“不懂……我还是不懂……”

“你不需要懂，感情之事本就没有理由，你只要知道，唯有你莫念，是我沈青鸾遇上之后便再难割舍的人，我沈青鸾既然认定了你莫念，那便是一生一世的认定。”

莫念破涕而笑，眼泪肆意横流的同时，唇角绽出一抹如花笑靥，竟比任何时候都更有风情。

她释怀了，感情本来就是再单纯不过的东西，从来不需太多的理由和借口，看上了便是看上了，恰如她，要说为何爱上他，似乎也并不能找出一个恰切的理由，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句话？他的一个表情？他的一个笑容？抑或是他的冷情？他的温柔？说不清也道不明。而她何其幸运，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她什么都不需要懂，只要知道，眼前这个俊美绝尘的男子、这个冷然孤傲的男子、这个沉稳内敛的男子、这个喜怒难辨的男子，他是真的爱她，而她亦深深爱着他，只要知道这个，便可以了。

第四十五章 坦白 第四十九章、坦白

沈青鸾半垂眼帘，一双凤目静静凝视怀中安睡的女子，温软红唇，凝脂玉肤，神情安然一如未解人事的孩童，他的目光如水，沉静内敛而又柔和温雅。

马车甫一停下，莫念睁开眼。

沈青鸾修长漂亮的大掌轻抚了抚她的发，“醒了？若是累便再睡会儿，我抱你回房。”

莫念掩嘴打了一个呵欠，离开他的胸口坐直了身子，“到府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和淡淡鼻音。她抬眸，与他四目对接，登时胸口暖意融融，故弯唇柔柔一笑，嘴角漾开一个浅浅梨涡。

沈青鸾拉过她，两唇相碰便是一个深吻，末了仍意犹未尽地用舌尖浅浅勾勒她的唇线，抵着她的唇角低喃，“你的味儿，我如何都尝不够，你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

莫念微微喘息着，抬眼看到他那恨不得将她拆吞入腹的露骨眼神，心儿砰砰直跳，脸一红，复又低下头去不知如何答话。

“爷。”

外头的马夫恭谨出声。

“嗯。”

沈青鸾低应一声。

车夫得到请示，上前将车门打开，然后微弓着身子恭敬站在一侧。

沈青鸾从马车上下来，沈府门口站着陆衡、邀月、吟风、听雨，还有几个小奴仆，一见他的身影，均欠了欠身，齐齐出声，“恭迎沈爷回府。”

沈青鸾反身去接弯着腰探出头的莫念，揽住她的腰一抱，将她抱下马车。

莫念顿时心生一种自己成了一尊易碎陶瓷娃娃的错觉，揽在腰侧的手臂没有放开，她抬头看看门口的众人，不甚自然。

沈青鸾揽着她的腰带着她行走，感觉到她的抗拒，知道她心中的顾忌，遂开口，“不必介意，没有人敢嘴碎。”路过陆衡身边，他声音淡冷，“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在苏嬷嬷面前乱嚼舌根。”

“是。”陆衡点头，跟在他身后，“不知爷是打算先净身还是先用午膳？”

“先用午膳。”

陆衡点头，恭送沈青鸾的身影离去，然后点了一个小奴仆，“传令膳房，即刻送上午膳。”

莫念心里念着苏嬷嬷，侧了头看沈青鸾，“我想先去北院找嬷嬷。”

沈青鸾看她，薄唇含笑，“不急，先用过午膳再去。”

因为许久未见，莫念想见着嬷嬷的心情相当迫切，用膳时也显得匆忙，若不是沈青鸾在旁侧看着，怕是连一碗饭都不会吃完，结果用过午膳后，又被沈青鸾半强制地带着回房沐浴净身和休息，所以莫念见到苏嬷嬷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

她有些激动，紧紧拥住苏嬷嬷，“嬷嬷，我好想你。”

苏嬷嬷拍着她的背，一脸慈容，“我的乖凤儿，嬷嬷也想你，来，来，让嬷嬷看看，你瘦了没有。”

莫念退开来，让她细细打量，苏嬷嬷看着，突然湿了眼眶，莫念揽住她的肩安抚，“我这不是没有变化吗？”

苏嬷嬷叹了口气，抚上她的脸，“嬷嬷老了，能陪着你的时日不多，这自打进了沈府，我们婆孙俩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你这一次一走十来天，若再有哪次，一走走一年，那嬷嬷……”

莫念打断她，“嬷嬷，凤儿会一直陪着你，哪儿都不去了。”

“这哪能说个准儿，你是影卫，自当凡事听由主子……”苏嬷嬷突然止住了声音，抚着她脸的手微微抖动，脸上神情显得异常震惊，“凤儿……你……你……”嘴唇开合，连连说了两个你，却最终没有说下去。

“嬷嬷，怎么了？”莫念好奇她的反应，看着她惊愕的视线直盯着她的脖颈，她下意识摸上那处，昨夜里的情景浮现心头，血色轰的一下涌上脸部。

依稀记得，高热黏稠的浊液贯入体内的那一刻，右侧脖子被狠咬了一口，后来因为昏昏沉沉睡过去，倒没有想太多，晨早起来更是没有想起。

回府前，沈青鸾让她和苏嬷嬷搬进他的东院，但她却觉得事情太过突然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因为背弃誓言而带来的负疚感，她本来还在寻思着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向她坦白，却不想是以这种方式猝不及防地被摊开在她面前。

她心里万分愧疚，在苏嬷嬷跟前跪下，“嬷嬷，对不起，凤儿食言了。”

她发过誓要舍弃女子的身份，她发过誓不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女儿身，可她如今背弃了誓言……

苏嬷嬷面上恢复平静，伸手扶她起来，“不怪你，这些年也难为你了。”虽然多少猜到了一些，她还是问出口，“凤儿，那人是谁？”

莫念抿了抿唇，“沈爷。”

“你可喜欢他？”

莫念点头，“嗯。”

苏嬷嬷又叹了口气，低声感慨，“或许，一切皆是命。那他……他有看到你的后背，他可有说什么？”她的声音滞涩。

莫念面色一凝，想起上次在温泉的事，“他说我后背有图纹，嬷嬷，我背上有什么图？为什么我看不到？”

苏嬷嬷晃了晃神，“没有，你背上什么也没有。”

莫念虽然疑虑，但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多问，她挽着苏嬷嬷的手腕，“嬷嬷，咱们搬进东院去，可好？”

“不了，嬷嬷住这里挺好，挺安静，你且搬过去，有空过来陪陪我便是。”

她知道两人情浓时自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想着她一个老人不好横亘在中间，便推辞了。

莫念心里却不好受，抿唇道，“那我也留下来跟你一起住。”

夜里在沈青鸾寝房，一番云雨过后，莫念枕在沈青鸾精壮坦实的胸口，沈青鸾抚着她的发，“怎么了？心里有事？”情欲餍足的嗓音慵懒低哑。

“嬷嬷知道了。”

莫念的声音闷闷的。

沈青鸾眼角微微上挑，眼底深处有微光掠过，“既然如此，你没了顾忌，便可搬过来与我同住，顺道恢复女儿身。”

莫念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怨怼的意味，“你是故意的。”

“哦？”沈青鸾勾唇浅笑，“何解？”

“你明明知道我们今天回府，你昨夜还在我脖子上衣服遮不到的地方弄出那么多痕迹。”

她方才照镜，除了牙印之外，还有斑斑红瘀。

沈青鸾眼眸含笑，“所以我让你再过几日去见嬷嬷，不是？”

“但是你为何不提醒我？”

莫念哀戚看他，经受情欲洗礼的她此刻双颊犹带绯红，水眸湿润，看得沈青鸾情欲复苏，又想把她按在身下。

他抚着她圆润细腻的肩头摩挲，安抚道，“别气了，这不是轻易解决了么，也省得你苦思冥想。”

莫念叹一口气，静了片刻，又道，“嬷嬷不愿搬进东院，她说现在的地方住的舒服。”

“那我让陆总管安排安排，给你嬷嬷挑几个机灵讨喜的丫头过去，而你，就留在我这儿住。”

“我想与嬷嬷一起住。”

“你白天可以陪她，但是用膳和就寝必须与我一道。”

莫念皱眉，“用膳我要与嬷嬷一起。”

沈青鸾将她按在胸口，大掌扣住她的腰，“行，你说如何便如何，现在睡觉，其余明日再说。”

“嗯。”

莫念贴着他温热的胸口，耳边听着他规律沉稳的心跳，渐渐闭上双眼，唇角带着浅笑睡去。

罗帐暖

第四十六章 绽放 第四十六章、绽放

苏嬷嬷素有静坐捻珠的习惯，既为超度释怨，亦为祈愿积福，她起身，捶捶酸疼的膝盖和小腿肚，行走间但见一些蹒跚虚浮，将佛珠轻置于牌位前，她慢慢走出房间。

“嬷嬷。”

门口一袭浅紫罗衫的少女沉静婉丽，处处透着纤柔淡约的气息，一如江南的水乡，碧波荡漾，温婉灵秀，楚楚动人。

苏嬷嬷看着恢复女儿身的莫念，笑容里颇有几分自得之色，出口的话依旧是数日来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感叹，“我的凤儿穿起女装来真真是美。”

莫念不禁失笑，上前扶住她的手肘，“嬷嬷，您这般来来回回夸了十几遍都不嫌腻味儿么？”

“怎么会呢？”苏嬷嬷笑得眼儿快眯成了一条缝，“我的凤儿如此美，嬷嬷看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嫌腻味儿？”谈笑间，许是想到什么，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神色稍显悲伤沉痛。

假若……小姐和姑爷还在世，凤儿便不用隐藏女儿身，依她这般的年岁，该是一个娃儿的娘亲了。

莫念心思细腻，察觉到她的心绪变化，于是扶着她往院子里头带，柔声道，“嬷嬷，膳房准备了参汤给您，您赶紧趁热喝了。”

“沈公子想得倒是周到，难道还怕嬷嬷我不同意么？某人的心呐，早就一股脑儿扑在他身上了，女大不中留啊！”

苏嬷嬷摇头感慨，话语里全是对莫念的打趣调侃。

莫念低眉浅笑，尽是小女儿家的羞赧，“嬷嬷，您就别笑话我了。”

苏嬷嬷乐呵呵笑，须臾，她道，“凤儿，你回头跟沈公子说说，嬷嬷一副老骨头，吃再多也补不进去，无非是浪费贵重的补品罢了。”

莫念微侧脸，看到苏嬷嬷已然泛白的鬓角，些微的恍惚。

岁月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蓦然回首，原来那个一直在她背后默默守护她的人，已经苍白了发，苍老了容颜，以前即使背着她亦能稳健行走的步伐如今利索不在，只余那张温和的容颜上慈眉善目依旧。

她心头一酸，闷着声音道，“不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要多补补身子么？”

苏嬷嬷叹一口气，没有再接上那个话茬，换了一个，“凤儿，其实你不用天天过来陪我，我常常诵经捻珠，在屋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你留在这儿，也不过是在屋外头呆坐着。”

莫念摇头，“没关系，我就看看您。”

听雨、凉秋在莫念和苏嬷嬷走近的时候欠了欠身，婉声唤道，“莫主子，苏嬷嬷。”

沈青鸾将邀月、吟风和听雨三名侍婢给了莫念使唤，但是莫念素来习惯了一个人，突然多了三个人如影随形的跟着伺候，始终觉得别扭，便只让其中一人随身跟着就行。

凉秋是新进府的侍女，因为机灵讨喜，便让陆管家给分配到了小院服侍苏嬷嬷。

苏嬷嬷在石凳坐下，朝她们俩点头，“都坐。”

听雨和凉秋笑脸盈盈，轻点个头，各找了位置坐下。

新主子并没有恃宠而骄端起高高的架子，所以在她面前，她们显得随意了些，当然，该有的礼数并没有忘。

从苏嬷嬷那里出来，莫念回到东院，在去书房找沈青鸾的路上，她视线落在了院子里头的那一树西府海棠上。

那一树曾经开得艳丽荼蘼楚楚有致的西府海棠，过了花期，如今只剩几朵单薄的红花点缀在枝头，有些寂寥，但无损它的孤傲雍容。

莫念一怔，问道，“什么时节了？”

“前儿个日子正是小满。”

“原来已经入夏了啊……夏天雷雨多发。”

莫念恍惚着低声呢喃。

风过处，落花残香，似有一声叹息，若有似无，飘忽即逝。

夜里，偌大冷硬的寝房在宫灯昏黄光照的晕染下柔和了不少。

床上，男人吻着莫念白皙软嫩的身体，薄唇每一下都落在她还没有消散的淡青瘀痕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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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莫念怀疑自己快要在这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中窒息时，沈青鸾放开她，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吻上她的唇。

“如何？”沈青鸾抵着她的唇，眼色深沉，粗喘着低语，“尝到你自己的味道了么？”

莫念眉眼处满是飞扬的情欲，愈发显露娇艳妩媚的风情，这些时日，在沈青鸾的悉心*下，原本青涩稚嫩的身体，愈发敏感*，就像一朵花苞，在情欲的培育和催化下，逐渐绽放开来。

“凤儿……”

莫念低喃。

知了她的意思，沈青鸾勾唇浅笑，凑到她耳边轻咬着她敏感的耳廓，低喃，“凤儿，我的凤儿……”

“啊……啊啊……唔……”

一声声诱人的甜蜜呻 吟，时而尖细，时而低缓。

暗红烟云的罗帐下，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娇喘吟哦，被翻红浪。

夜漫漫，外头，夜色正浓。

第四十七章 梦魇 第四十七章、梦魇

好累……两条腿好像有千斤重……

不知道跑了多久，亦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再跑不动，她狠狠跌坐在地上。

抬头。

四周一片血红，红得扎眼、刺目。

低头。

身下红色的水流缓缓流淌，隐约有种血腥的味道，让人欲呕。

她惊恐的看着身下的血水渐渐变多，没过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胸、她的脖颈……黏稠的液体包覆住肌肤，让人毛骨悚然，她想逃，可是动弹不得。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抽疼得麻痹，她大口喘息着，瞪着快要没及眼鼻的血水，闭上眼拼尽了全力嘶声尖叫……

一声嘶鸣自暗红罗帐下传出。

静默守在床侧的邀月、吟风和听雨三人面面相觑，吟风上前一步，撩起帐幔收在银钩儿上，邀月站在床沿，倾身上前，轻声细语，“莫主子？”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大睁着的眼眸空洞无神，犹如一尊没有生气的陶瓷人儿，许久才动了一下眼皮，黯然的眼瞳恢复一丝神采。

莫念眉心微蹙，撑着手肘欲起身。

邀月扶她坐起，又坐上床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取出手绢为她细细擦拭汗涔涔的额角，“可是被梦魇住了？”

“嗯。”莫念点头，伸手捏了捏眉心，显得虚弱疲乏。

许久未曾做过的梦，今日似乎更鲜明，黏稠血水糊上皮肤的感觉过分真实，直到现今仍有种残留的错觉。

听雨拿了一杯水过来，摊开的掌心有一粒黑色药丸，“莫主子，这药丸有静心安神的功效，您请服下。”

莫念服下药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什么时辰了？”

“巳时。”

简单梳洗过，莫念去了书房找沈青鸾。

书房里头除了墨凌和陆管家外，还有一个面生的脸孔，看见她，均欠了欠身，唤了一声，“莫主子。”

莫念站在门口，担心会打扰到他们商讨事情，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案桌后的男人看见她，眼里的冰冷化去，转而浮上一抹暖色，沉声道，“过来。”

莫念缓步走过去，被他抓住手腕带到怀里。

沈青鸾微皱了眉头，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又握了握她的手心，“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他两指搭上她手腕处的脉息。

莫念紧紧抱着他，脸贴在他胸口，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是被梦吓住了。”

被梦里情景生生扼住的不安心神，在沈青鸾熟悉温热的怀里渐渐安定缓和。

沈青鸾朝陆衡和姬夜琏轻扬下颚，“你们先下去，具体事项我会再找你们。”

“是。”

陆衡和姬夜琏躬身退下。

沈青鸾轻抚莫念的发，“有没有用过早膳？”

“没有胃口，吃不下。”

沈青鸾没有回头，淡着嗓音吩咐站在他身后的墨凌，“凌，你过去膳房一趟，让他们送一份清淡的粥过来。”

“是。”

墨凌退出书房，顺手关上房门。

沈青鸾挑起莫念的下颚，瞧着她，“告诉我，梦见什么了？”他清晰捕捉到她眼里划过的一抹恐色。

“红色……”莫念喃喃开口，“我看到四周都是红色……地上类似是血的黏稠液体渐渐没过我的身体，不止这一次，以前也梦见过……”

沈青鸾俯下脸，微凉的薄唇轻轻摩挲她失去血色的唇，“别怕，一切有我。”

莫念看着他的眼，“青鸾，我想查清楚我的身世。”她把上次在沈家庄看到凤碧瑶的画轴时的反应讲予他听，“我对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或许从她入手能够查到一些。”

沈青鸾听后，面上神色若有所思，须臾，他道，“关于你的身世，我曾让墨凌查过，只查到你们踏进龙塘镇之后的事，在那之前的消息没有，前天我去找过苏嬷嬷，但是她似乎不愿意多说。”

莫念蹙紧了眉心，神色懊恼，“那怎么办？难道真没有其它法子可以查了么？嬷嬷那边定是不肯松口的。”

沈青鸾抚平她紧皱的眉头，浅笑温润，“还有法子的，可还记得我问过你关于你后背上的图纹？”

莫念点头，随即面露疑色，“为何我看不到？”

“可能用的颜料特殊，我观察过，有两种情况下那些图纹会浮现，一是在浴池中，二是在交合的时候，可以推断，图纹的浮现与你体温有一定的联系。”

莫念低下头沉吟，“我背后的图纹一定与我的身世有关系，如果能够将它描摹出来就好了。”

沈青鸾眼眸含笑，“正有此意，方才与陆衡一道出去的那个男人名叫姬夜琏，是有名的画师。”

莫念看他一眼，嘴里小声嘟囔，“怎么画，难道要我泡在热水里或者是……或者是……”

沈青鸾看她素白的耳根染上诱人的粉色，凑上前轻咬，嗓音低沉魅惑，“或者是如何？”

莫念耳根更红，细细颤着，没有回答。

沈青鸾怕自己失控又把她压在身下，于是不再挑逗她，拿了桌上放置的檀木盒打开，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缓缓道，“其实让体温升高的方法不止那两种，只要动情了便可。”

听出他言下之意，再看那盒中的小小药丸，莫念全身一僵，脸色登时青白交错。

沈青鸾在她额上轻吻一下，笑道，“不用怕，这不是‘蚀心’。”

听他这么说，莫念的脸色方才缓和些许，因为迫切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免心急催促，“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沈青鸾挑眉，大掌滑到她腿心间按上她的私处，戏谑的笑，“你这儿还能承受？”

那药虽不是‘蚀心’，但毕竟是媚药，服下后免不了又是一扯爱，他念她昨夜承欢过度让她休息，她却主动请缨。

“你无妨，我亦乐意，现在开始当然好。”

被他一提醒，她这才明显感觉到，昨夜纵情的后果，直到如今，那里还有种塞着异物的错觉。

莫念急急从他大腿上跳下来，退开几步，笑着看他，“要不改天吧，这事不急，我先去找嬷嬷。”

边说边往后退，然后转身开了门出去，那模样活像后头有豺狼虎豹在追赶。

案桌后，一袭白衫的清俊男子优雅的支着脸颊，望着大敞的房门，唇角挑着一抹清浅淡笑，雍容尊贵，风华绝代。

第四十八章 惊雷 第四十八章、惊雷

夏天的午后闷热难耐。

莫念躺在靠窗的软塌上休憩，听雨和吟风两人分站在软塌一边轻摇罗扇。

原本冷硬毫无生气的寝房，自从莫念住进来之后，变得柔和不少，也多了不少物事，如软塌、梳妆台、圆桌……

莫念睡到迷迷糊糊醒来，抬眼看到窗外昏暗的天色，开口，“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吧？会不会打雷呢？”

喃喃说完，复又昏昏沉沉睡去。

昨儿个夜里闹到快天明才被允许睡下，沈青鸾掩在清冷外表下的炽热欲望似乎永远不知餍足，他的需索无度让莫念吃不消，时常全身酸软无力。

莫念是被一声响雷惊醒的，那‘轰隆’的一声巨响，像是要把人的耳朵震聋似的。

一道晃眼的闪电劈下，紧接着又是一声振耳发聩的响雷。

莫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在软榻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邀月三人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反应过来的听雨上前按住莫念的肩膀，试图安抚，一道响雷盖过了她的声音。

莫念猛地一抖，突然从软塌上跳下来，赤着脚在晶墨玉的地面上来回走，像是急欲寻找什么。

惊慌、恐惧、茫然、无助、焦急……各种情绪交杂表露在那张秀致苍白的脸上，

邀月三人面面相觑，均不知该如何应对，然后，莫念在她们怔愣的视线下掀开圆桌的布幔躲了进去。

外头，轰隆隆的雷鸣响彻在天际。

桌底下，传出一声如负伤困兽般哀凄的悲鸣。

她怕打雷。

三人意识到这个事实，吟风走上前，蹲下身子隔着圆桌的布幔软声道，“莫主子，您别怕，我们都在这儿。”

“怎么回事？”

一个冷淡清缓的嗓音响起在门口。

正是闻声赶来的沈青鸾。

他的视线在邀月三人面上轻扫而过，眸光冷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三人欠身，恭声唤，“爷。”

邀月将情况简略说了一遍。

沈青鸾微微皱眉，抬脚往圆桌方向走去，略一拂袖，三人将圆桌抬起移到一侧，露出底下抱着双膝蜷成一团的莫念。

他在她面前蹲下，眼底浮上暖色，“凤儿。”一声轻唤没有得到回应，他又继续柔声哄劝，“凤儿，你抬起头来，别怕，已经不会再打雷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润，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莫念埋在腿间的脸抬起来，无神的双眸望着他，苍白的唇瓣一张一合，许久才溢出微弱的声音，“青……青鸾……”

沈青鸾伸出手，“来，把手给我，到我身边来。”

莫念颤巍巍的伸手过去。

一道闪电划下。

眼看莫念一震，瞳孔一缩又要将手收回，沈青鸾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怀里，捂住她的耳朵，“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直到雨停。”

天边乌云漫卷，黑压压的像翻涌的浓墨，好像要把整个大地压垮，一道接一道的闪电划过，撕裂了乌云，照得天地间忽明忽暗，一声接一声的雷鸣，在空中炸开，仿佛随时能将天空击碎，狂风猎猎，吹斜了密集瓢泼的雨帘，斗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在树上、石板上、屋顶上、窗户上……

在这种情形下，声音随时被淹没。

房门口，凉秋拉着苏嬷嬷的手臂，扯了嗓子说话，“嬷嬷，凉秋求您了，您别走，这雨下那么大，您一定会淋得一身湿透的。”而且这打雷闪电的，极不安全。”

苏嬷嬷皱着眉头，用力去掰拉住自己的手， “你松手，我一定得去，凤儿从小就怕打雷，她现在一定怕得不敢动。”

“您不用担心，有沈爷在，莫主子现下一定是跟他在一起。”

“那万一沈公子恰是不在呢？”

“那也必定还有邀月姐姐她们跟着，您若真不放心，我们大可让影卫去看看情况，不须您亲自动身。”

苏嬷嬷还是摇头，“不行，我始终不放心，我必须得自己过去看看。”

凉秋死死拉着她，“这雷雨来得急，去得也快，相信莫主子，会没事的，等您过去了，这雨也该停了。”

苏嬷嬷担心莫念，难免偏执顽固，不肯听凉秋的劝阻，挣脱了她的手撑了伞就往院门冲，“嬷嬷！”凉秋急得眼红，撑了伞追上去。

一道黑影在雨帘中掠过，停在苏嬷嬷面前，眉目冷峻，语气恭谨，“请您回屋，这暴雨天气不安全，若果您出了何事，属下无法向沈爷和莫主子交代。”倾盆的大雨在离他分毫的距离被弹开，他的身上丝毫没有被沾湿半分。

苏嬷嬷看着他，也不说话。

两方僵持以对。

凉秋站在苏嬷嬷后头，一脸为难的软声劝阻，“嬷嬷，我们回屋吧！”

天空中，闪电道道，炸雷滚滚。

苏嬷嬷突然松了手，撑在头上的伞掉落在地上，雨水密密麻麻地砸在她身上，只一眨眼便全身湿透了。

“嬷嬷！”凉秋惊呼，赶忙将伞递过去遮住她。

苏嬷嬷往旁边跨了一步，躲开凉秋的伞，沉默的看着影卫，无声相抗。

凉秋凑上前，皱紧了眉头，“嬷嬷，这样会生病的。”

影卫也不禁微皱了眉头，开始权衡是否该随了她的意，还是该强行将她带回屋里。

就在当下，苏嬷嬷的身体突然椅了几下，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被影卫及时接住。

凉秋吓得掉了手中的伞，影卫看她一眼，“快去找徐大夫。”

“好，好……”凉秋顾不得捡起地上的伞，转身就跑开。

第四十九章 玉锁 第四十九章、玉锁

天依旧阴沉沉的，已经没有再打雷闪电，雨还一直下着。

莫念在沈青鸾怀中刚要沉睡进去，随即却有影卫过来传话，说苏嬷嬷昏倒了，她从床上起来，心思急切，施展了轻功几个起落朝小院飞掠过去。

适逢徐开远刚从苏嬷嬷房中走出，她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直直瞪着他，脸色焦急，“徐大夫，嬷嬷情况如何？”

徐开远面上闪过不忍之色，颇有迟疑之态。莫念声音平静，“不管怎么样，徐大夫但说无妨。”

虽然这么说，但她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像只要他说一个不吉利的字，她就随时跟他拼命。

徐开远左右为难，那边，苏嬷嬷恳求他不能说，这边，面前站着的是主子最宠爱的女人，想如实以告，却始终没有办法说出口。正苦恼之际，他突然双眼一亮，求救的眼神直直望向前方缓步走来的白衣男子。

沈青鸾走近莫念，将她搂进怀中细细抚摸她略显紧绷的脸颊，“别太紧张，嬷嬷会没事的。”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又在她后腰上轻推一下，“你先进屋看看她。”

莫念抿了抿唇，微微点头，伸手推开门进了屋。

沈青鸾收回视线，微一旋身走开，徐开远举步跟上他的步伐。离了苏嬷嬷房间一段距离，沈青鸾停下，轻抬眼眸，视线落在徐开远面上，薄唇轻吐出一个字，“说。”方才对着莫念暖意温润的眼眸重又覆上一层薄冰

徐开远心神一凛，微弓着身垂首敛目，“回沈爷，苏嬷嬷心中久积愁怨，长期以来积郁成疾，心脏肺腑本来就受损极为严重，早已是油尽灯枯，再加上如今淋了雨，寒气入体且急气攻心，最重要是她去意已决，属下想用九阴丹为她续命，但是她拒绝服用任何药，这么下去，再过一两个时辰，只怕是……”他抬头看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声音不由低下几分，“……回天乏术。”

沈青鸾面上平静，没有任何变化，轻一摆手，“嗯，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徐开远躬身离开。

苏嬷嬷的容颜因为现下生病更显憔悴苍老几分，依稀透露出一种风烛残年命悬一线的意味，莫念站在床沿看着她，眼眶一热，泪水几欲落下，被她硬生生抑住。

苏嬷嬷的手从被子里头伸出，“来，凤儿，扶我坐起来。”她的声音低哑无力。

莫念动作轻缓的将她扶起，拿软枕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她沉默不语，因为担心自己一出声会忍不住落泪。

苏嬷嬷轻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傻孩子，嬷嬷没事，不用担心，来，坐到嬷嬷身边来。”

莫念坐上床沿，拉着她的手放回软被下，闷着声音，“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呢？徐大夫怎么说？吃药了么？”

苏嬷嬷失笑，“傻孩子，你一下子问出这么多问题，让嬷嬷怎么回答。”

莫念紧抿住唇，片刻才道，“嬷嬷，这两天徐大夫给您开的药，您是不是都没有吃？”见苏嬷嬷嘴角的微笑几不可察的一僵，莫念就猜到了，她了解苏嬷嬷，一如苏嬷嬷了解她。她脸色微沉，“我搬回来跟您一起住。”

苏嬷嬷叹息着摇头，“傻孩子，嬷嬷这身子，自个儿明白，再多也是白费劲，再说……”她又一声叹息，“是嬷嬷累了。”

莫念听出她言下之意，顿时心慌意乱，“嬷嬷，您不要凤儿了么？”

“如果可以，嬷嬷也想一直陪着你，最好还能看到你的孩子出世……”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承受着那夜的惨痛，她一直以为可以忘却，可却并非那样，每到午夜梦回的时候，那夜的惨状便像恶鬼般阴魂不散的纠缠着她，让她不得安宁，如今，凤儿找到了好的归宿，她也到极限了。

莫念低头兀自沉默。

苏嬷嬷知道她难过，她自己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四十多年前，她进入凤家成了碧瑶小姐的乳娘，一直看着她长大，也陪着她嫁入薛家，后来凤儿小小姐出世之后，她就负责起照顾凤儿，她早已在心里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骨肉，如今走到尽头，自然是割舍不下。

直到沈青鸾进了房，苏嬷嬷才又对莫念开口，“凤儿乖，你先出去，嬷嬷有事跟沈公子说。”

“嗯。”莫念起身，静静看了沈青鸾一眼，然后才出了房。

沈青鸾看着苏嬷嬷，直接开门见山，淡声开口，“凤儿会怕打雷，可是与当年发生的事情有关？凤儿的身世为何，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关于这些问题，苏嬷嬷难道还不打算告知么？”

苏嬷嬷但笑不语，指指床头的圆凳，“三少庄主请坐。”

沈青鸾微微挑了眉。

苏嬷嬷微微一笑，“您定是认不得我的，但我却记得您，不知三少庄主可还有印象，十九年前薛家堡小姐的满月宴。当时抱着刚足月的小姐的人，正是老身。”她视线从沈青鸾身上移到床尾处的木柜上，“柜子里有个暗隔，烦请三少庄主将里头用红绸缎包着的东西取过来。”

沈青鸾依言在暗隔里取了东西回来。

苏嬷嬷接着又道，“请把绸布打开。”

沈青鸾在掌心将绸布一点一点掀开，最后露出一块小巧精致的玉锁，那玉锁质地暖润细腻，泛着莹莹青光，上头錾刻着展翅欲飞的鸾鸟。

“可还记得？这块长命锁，是您当初给凤儿小小姐的。”苏嬷嬷看着他，算起来，这是她第四次见他，第一次，是十九年前的薛家堡满月宴，第二次，是十二年前的药铺前，第三次，是前些时日他找上她询问凤儿的身世，第四次，便是现下这个时候了。

他一点也没变，无论是十九年前那个八岁的稚嫩孩童，还是现今这个将近而立的沉稳男子，一双墨黑眼眸冷静得吓人，每每与人对上眼时便会在唇角勾起一抹笑，表面看起来像是在笑，骨子里却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

沈青鸾看着掌心的玉锁，深藏的记忆瞬间浮现。

那一年，在薛家堡的满月宴上，襁褓中的孩子那一双晶亮透澈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就如方才莫念那般，静静的望着他，纯粹干净得让人心悸，她嘴角蓦然绽开的笑容，一刹那柔软了他的心。于是，他将身上带了八年的玉锁给了那个孩子。却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孩子，便是现今的莫念。

也许，冥冥之中确有安排……沈青鸾唇角牵出一抹淡笑。

看见他嘴角那抹笑，苏嬷嬷也安心了。

这男人对凤儿定是用了心的。

她缓缓开口，诉说这十二年来一直被她埋藏心里的事，“凤儿原本应该叫薛怜凤，当年惨遭灭门那一晚，她才七岁，却被迫见证了极为残忍的一幕，堡内两百多条人命被杀，一时间漫天漫地的哀嚎与鲜血。”她微闭了闭眼，面上神色沉痛，再一睁眼又强自镇定平静，“最后是姑爷和小姐拼尽了全力才护得我们两人脱身，，那一夜刚好是雷雨夜，所以之后的这十二年，只要打雷，凤儿潜意识下就会害怕，莫念仇、莫记恨，碧瑶小姐临终前说的话便是希望凤儿能够平平安安快乐无忧长大，她不希望凤儿一辈子被仇恨困身，也嘱咐老身要阻止她去报仇，后来很庆幸的，那夜之后凤儿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便忘了所有事情，所以，老身请求三少庄主……”苏嬷嬷神色凝重。

“切莫多事，您想知道凤儿的身世，老身现在也告诉您了，当年的那件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您应该看过凤儿后背上的图纹，那是一张地图，当年的灭门之灾便是因它而起，老身希望三少庄主能够不去深究，老身不希望会再引发一场无妄之灾，若是日后有朝一日凤儿忆起当年的事情，也请三少庄主能够竭力阻止她去报仇。”

沈青鸾不发一语，修长漂亮的指尖细细摩挲着錾刻在玉锁上的鸾鸟，眉目微敛，俊美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他开口淡淡道，“一切，端看凤儿的想法。”

苏嬷嬷怔了怔，微微笑开，“罢，也罢。”

第五十章 伤逝 第五十章、伤逝

对于当年发生的事情，苏嬷嬷心中是愤懑仇恨的，她恨不得找出凶手将他千刀万剐，然而却苦于她和凤儿两人皆是老弱妇孺，根本无力对抗，如果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话，也许真能够为薛家堡两百多条无辜枉死的性命报仇雪恨。

这么想来，她常年积在心底的郁结之气蓦然消弭不少，她诚挚的凝视他，“三少庄主，老身怕是熬不过今夜了，这今后凤儿便交给您了，还请用心对她，那孩子……”她轻叹息一声，“从小吃的苦头太多了，虽然表现得很坚强，但又比任何人都来得脆弱，也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被呵护被照顾。”

“嗯。”沈青鸾点头，“这是自然的。”

苏嬷嬷对面前这个无声无息散发出凛冽霸气的男人甚为满意，不由露出欣慰的神情。凤儿能够托付给这样出色的男人，也算是对小姐和姑爷有了最好的交待。

莫念端了一碗清粥进来，坐上床沿，抬眼对上沈青鸾，“快到戌时了，你也该饿了，先回东院用晚膳吧！”

沈青鸾静静看她，“不急，我在这里陪你。”他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

“嗯。”莫念点头，端起托盘中的瓷碗，舀起一小勺轻吹后送到苏嬷嬷的唇侧，“嬷嬷，来，先喝点粥。”

苏嬷嬷轻摇了摇头，“放着吧，我现在不想吃。”莫念难得不听她的话，“不行，你得先喝点粥垫胃，待会儿还得喝药。”

苏嬷嬷微皱了皱眉，倒是没再说什么，张了口顺从地喝了大半碗的粥，那之后凉秋端进来的药汁，则是在莫念半哄半强制下喝完。

苏嬷嬷神色略显疲乏，略一摆手，“我没事，这里留下凉秋陪我就好，你们且先回去吧！”

莫念摇摇头，“我想再陪陪您。”

苏嬷嬷见她坚持，便也没推拒，软软靠在床头，拉了她的手轻拍着，想起莫念小时候的趣事，蓦地一笑，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起来。

莫念微微笑着，静静听着。

许是累了，苏嬷嬷说话越来越慢，越来越缓，直至最后停了声。

那逐渐变弱的气息于方才一瞬悄然停止。

“嬷嬷，嬷嬷……”莫念轻声唤。

靠在床头的老妇人神情安详平和，唇角边浅浅一个微笑，似安心、似解脱。

莫念从苏嬷嬷温热的手掌中抽出手，将她慢慢放平躺在床上，为她细心掖好被子。

“凤儿。”

沈青鸾沉着嗓音，他站在她身后，大掌轻搭上她的肩。

莫念转过头来微扬起脸看他，眼里的悲伤涌动着，如同细细流淌的溪水，好像随时会流出来。

沈青鸾呼吸一窒，神情为之动容，“你也该累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

“嗯。”莫念应声，站起的身子虚晃了一下。沈青鸾见状，将她打横抱起，莫念紧紧搂着他的脖颈，将脸深埋进他怀中。

回了东院，莫念没有胃口用膳便早早上了床，却是在时近寅时时方才睡下，结果第二日天方破晓，莫念又早早睁眼醒来，她一动，身边的沈青鸾也跟着睁开双眸，“不多睡会儿？”刚睡醒的嗓音略显低沉喑哑。

“嬷嬷呢？”莫念直直看他，一向清澈水润的眼眸神采不复。

沈青鸾沉声开口，“刚刚入棺。”

她低下头，“我想去见她最后一面。”

“嗯。”沈青鸾撩开她额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苏嬷嬷已入了棺，棺木放在小院院中。

莫念跪在棺木一侧，静静看着棺木中的苏嬷嬷，声音柔和平缓，“嬷嬷，您安息吧，这十二年来您承受那么多，这下总算是解脱了，黄泉路上一路走好，到了那边，若是缺什么，想要什么，一定要托梦告诉凤儿，不管您要什么，凤儿一定会捎过去给您。”

佛曰，大悲则无泪。

盖棺，然后送到后山下葬，整个过程，莫念的反应平静得吓人，不哭亦不闹，只沉默看着，这样反而让人看着更觉得揪心。

沈青鸾心中一恸，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拥住，微闭了闭眼，声音滞涩，“如果难受，便大声哭出来。”

莫念靠在他胸口，良久，终是喃喃低语出声，“我不哭……我不能让嬷嬷连走都走得不安心。”

“你这个样子，她只会更难过。”沈青鸾轻轻抚着她的发。

“你知道吗？”她的声音飘忽空旷，隐约像在天边传来，“从今往后，再没有人像嬷嬷那样在我睡不着的时候拍着我的背哼着歌谣哄我入睡，再没有人像嬷嬷那样在天寒地冻的时候用双手把我的脚捂暖，再没有人像嬷嬷那样打雷的时候拥我在怀捂着我的耳朵，再没有人像嬷嬷那样温柔慈祥的喊我凤儿……再没有人像嬷嬷那样，再没有了……嬷嬷走了……”

说到后头，终究是忍不住，刻意压抑的悲伤于此刻决堤翻涌，莫念在他怀中嘤嘤的哭，哽咽着泣不成声，哭得不能自己，泪水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

“嬷嬷……嬷嬷……”低细呜咽如初生小猫哀声悲鸣。

沈青鸾只觉心尖一寸寸生硬的疼，不由收紧手臂拥紧了怀中的身子。

染湿胸口的那些泪，如滚烫的沸水，一点一点，灼伤他的皮肤，又如细密的针，一下一下，扎进他的心头。

他从来不知道，那颗一贯冰冷坚硬的心，竟可以在一瞬间变得如此柔软脆弱。

莫念在沈青鸾怀中哭到筋疲力倦昏迷，他将她抱回房中。

她躺在床上，墨黑长发散乱在枕上，长睫被泪水沾湿，白净的脸颊上犹挂着两道清晰泪痕，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皱紧了眉头。

他在她眉心处轻轻吻下。

“从今往后，有我陪着你，一生一世。”

第五十一章 消沉 第五十一章、消沉

到底是相处了十二年、日夜相伴、相依为命的人，苏嬷嬷的死对莫念的打击有多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这些时日，莫念一直浑浑噩噩，常常自睡梦中哭着醒来，然后又流着泪睡去，醒来的时候又总是神智恍惚，不是静静坐在苏嬷嬷住过的屋里，便是依偎在沈青鸾怀中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眸望着窗外怔怔发愣，没有预兆便开始无声淌泪，直到哭累了睡下被沈青鸾抱回床上。

连着几日来，过了午时，原本晴朗的天空便会骤然翻涌起乌云，之后就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雨方停歇，凉风过处，夹杂着明显的泥土气息，大雨过后的天空灰蒙蒙的，呈现一种苍冷的银灰，天色阴沉晦涩，无端让人压抑不适。

邀月和听雨略一欠身，站在门槛外目送莫念步入屋中，而后四目相接，均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这样的莫念，连她们看着都觉得闹心，几番想劝她节哀顺变，然而沈爷自始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们自然是万万不敢轻置一词。

莫念坐在床沿，伸手轻抚床上叠得齐整的锦被，神色怔然。

七岁那年一觉醒来，她忘了所有事情，她的记忆中、她的生命中从此只有苏嬷嬷一个人，苏嬷嬷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曾说过要一直陪着她，要为她分忧解愁，可是呢？她根本没有做到，嬷嬷走了……

自责内疚就像无形的手狠狠掐紧她的心房，连日来她一直在想，如果……如果她一直跟嬷嬷住在一起，如果那日雷雨的时候她在嬷嬷身边，如果她能把嬷嬷照顾得更好，如果她能帮嬷嬷分忧解愁，如果……那嬷嬷是不是就不会走……

一切的一切都怪她，怪她没有照顾好嬷嬷……

这十二年来与嬷嬷一起生活的点滴又再一次浮上心头，莫念眼眶一热，泪水无声滑落。

“嬷嬷……”

她哽咽着轻唤，扑在锦被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邀月和听雨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微一愣，轻颔首，“叶影卫。”

被沈青鸾派出府执行任务的叶归云终究是回来了沈府，许是经过了不少历练，被磨砺得愈发成熟稳重。

叶归云朝她们点头致意，一个跨步便想进屋，被她们伸手拦住，“请止步。”

叶归云微一敛目，“我只看一眼，还望通融。”

邀月和听雨两人对视一眼，退开了一步。

“谢谢。”

叶归云进了屋，双眸凝视着趴伏在床上的女子，蓦然间颇有一种一梦初醒物是人非的感触。

他静静看着她，眼底盈满怜惜和心疼。

他知道，苏嬷嬷走了，她定是极为伤心悲恸的，如果可以，他多想拥她入怀……

“谁允许你这么直勾勾盯着我的人看？”

背后蓦然响起一个冷淡嗓音，唤起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他呼吸一紧，忙收敛眉目，转身单膝跪地，“属下叶归云叩见沈爷。”

沈青鸾冷冷看他，眼底寒意噬人，“这一世，她只能是我的，这一点，希望你能牢记在心。”他的眼神清冷却霸道，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占有。

叶归云痛苦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里头涌动的情潮渐渐沉淀消散，“属下谨记。”

耳边听到有人说话，莫念缓缓睁开眼醒来，看到许久未见的叶归云，疑惑的低喃出声，“师兄？”

沈青鸾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把打横抱起她，眼神瞬间柔和浮上暖意，“若是累便睡着，我抱你回房。”

莫念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于是只应了声，便靠在他怀里睡去。

夜里莫念醒来，沈青鸾以为她又是梦着了苏嬷嬷而哭醒，正待软声低哄，却见她拉开了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坐起来。

他略一皱眉，也跟着坐起来，“怎么了？睡不着？”

“我想出去走走。”莫念幽幽开口。

屋外淅沥沥的雨声，雨水噼噼啪啪的打在石板上、屋顶上……

他环着她的肩，“外头在下雨，况且夜已深，你先睡觉，等明儿个天晴了，我带你到镇上逛逛。”

“我想出去走走。”

莫念又缓缓重复了一遍。

沈青鸾没再说话，松了手任她下床。

莫念连鞋也没穿，赤着脚在冰凉的晶墨玉地上行走，只穿了单衣单裤，单薄纤细的身子似极了行尸走肉的游魂，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无处不透露出一种了无牵挂的绝望气息。

沈青鸾狭长凤眸微眯起，里头掠过一丝不悦之色，极快、极淡，转瞬即逝。

他下床跟上她，面容平静没有起伏，淡淡看她走近雨里，然后一动不动站着。

屋檐下的宫灯亮了几盏。

邀月等人都披着衣袍过来了，抽着冷气，站在屋檐下不知所措的看着院中淋雨的两位主子。

莫念仰着头，任由雨水疯狂的打在她脸上身上。

沈青鸾背负双手，傲然立于她身后，与她一样全身湿透，深如子夜般墨黑的瞳眸隐隐流动着浅浅波痕，周身散发比夜雨更寒的气息。

许久，他才上前环住她的肩，沉下嗓音，“够了，该回房了。”

“嗯。”莫念点头。

沈青鸾将她打横抱起，进房前淡声道，“去膳房煮一碗姜汤过来。”

“是。”邀月三人点头，于是一人负责进屋点上宫灯，一人负责找两套换洗的衣物，一人则负责去膳房准备姜汤。

第53章 云雨、54、宝藏 第五十三章、云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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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宝藏

莫念一直知道沈青鸾是个不简单的主儿，但却不知道个真切，以前在九霄谷中，几个师傅给他们教授武功时向来严肃不说一个字儿，教完后又都捧着酒坛子凑一起喝去了，恨不得酒坛子不离身，从未提及主子以及沈府的事儿，进了沈府后，依然无人说与她听。

也是在这几日，因为一直陪着沈青鸾在书房，她才了解了一个大概。

沈府名下产业多不胜数，分布各地，涉及各行各业，平时由各处负责人负责打理各项事宜，他只需检查过目他们每月呈上的帐册并签字，她见他每天都要看上两三本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厚厚的帐册，实在相当佩服，她曾拿起来翻过，但是只看上两页便觉得眼花缭乱，再看上五页后已经枯燥乏味得想闭眼睡觉，所以后来他问她想不想学算帐时，她果断摇头。

除此之外，他还掌管青门，青门各分部每日送来的请示书函多达十来份，都需要他做出处理决定。关于青门，她前儿个刚好翻了江湖录，上面有寥寥几句话的记载，青门是七年前方兴起的组织，行事作风低调神秘，但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得上一个黑暗组织，因为只要出得起价钱，想要的情报和想杀的人，青门都会一一满足，短短七年，名声大噪，但因为太过神秘，它门下人数和规模至今无人知道，无从比较的情况下也就不易将它进行排位，所以它是唯一一个名气大但却排不上武林前十位的组织。

她当时看到介绍的时候还对青门特别感兴趣，于是便问他，他手下的影卫与青门的人对上手，哪一边更厉害，却不想他戏谑笑道，“这个不清楚，改天让他们打上一架看看，都是九霄谷出来的影卫，估计难分上下。”

她闻言立时就怔了。

言下之意，他就是那青门的幕后门主。

这男人，确实很了不得。

她不止一次感慨。

最为惊叹的一点，他明明那么多事，却总还是一副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模样，更别说他还时常兴致起时不分时间诚将她压在身下恣意乱来，她不由会想，他到底得隐藏着多大的能耐才能将所有事情处理得如此轻松简单？

因为无事可做，莫念现在最大的兴趣便是窝在沈青鸾的书房翻他两大书架上的书消磨时间，这会儿他在批阅帐册的时候，她便是偎在他怀中捧着一本书静静在看。

须臾，沈青鸾搁下笔，将莫念手中的书抽走放在桌上，吻了吻她的额角，宠溺的温声道，“别看了，让眼睛歇会儿。”

“嗯。”莫念掩嘴打了一个呵欠，看书看得昏昏欲睡。

他拿捏着力度揉捏她的肩颈，“待薛家堡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就生个孩子，有孩子带着你也不会那么闷。”

“好。”

莫念靠在他胸口，微阖眼眸享受他的按摩。

一身玄色衣裳的墨凌出现在门口，躬身唤，“沈爷。”

“嗯。”沈青鸾淡淡应了声。

墨凌进屋，立在案桌前，“您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那地图指示的地方正是您当年到过的盘龙山。”

沈青鸾轻一挑眉，微讶。

莫念好奇的问，“你到过地图所指的地方，盘龙山意味着什么？”

什么样的东西需要薛家付出灭门的代价？

沈青鸾低头看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凤儿，你觉得我当年十四岁离开沈家庄，不靠沈家庄一分一毫，是如何起步将势力扩大到现今这个地步？”

莫念缓缓摇头，忽而恍悟过来，低呼，“盘龙山上有宝藏。”

沈青鸾勾唇浅笑，“聪明。”

莫念拧眉，“那宝藏可真有多到了足以泯灭人性的地步？”

沈青鸾抚着她的发，略一点头，“有。”

“是薛家的东西？”

“不是，是前朝皇帝留下，不过多少与你们薛家有点关系，薛家的先辈是前朝公主，那些东西放在盘龙山好些岁月了，洞口被山上滚下的石头封住，我亦是偶然发现，见是无主之物，便私自用了些许，如今还大部分放在远处。”

有人就算灭了他人满门也终究无所得，有人却碰巧有幸得到。

莫念轻一叹气，“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自有天注定。”她微一抬眸，见他微敛眸，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于是静静看他，也不问不吵。

沈青鸾取了一张白纸，提笔写下几行字，再折起塞进信封里，“凌，把这封信送去给柳笙。”

墨凌接过信，轻颔首，微一躬身，“属下先行告退。”转身退开。

莫念微仰头看他，他低下头在她额上轻吻一下，“凤儿，可想出府去外头走走？”

她点头，“想。”

听雨端了一盅冰镇红枣血燕进来，细心俐落的从瓷盅里头盛出一碗递给沈青鸾，欲欠身退下。

沈青鸾舀了一小勺送到莫念嘴里，未抬眼看她，淡声道，“听雨，你下去告诉邀月和吟风，你们三人收拾好细软，明儿个出府，顺道让人通知陆管家来书房一趟。”

听雨双眼一亮，俏脸绽出粲然神采，脆声应，“是。”

往常不管出府多久，沈青鸾都只带了墨凌一人，而今因为莫念，所以这次出府决定带上邀月、吟风和听雨三人随身服侍。

莫念失笑，斜睨他一眼，“你都多久没有让她们三人出过府了，看听雨那反应，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激动，活像十几年没出过府似的。”

沈青鸾略一思索，“十几年说不上，七八年倒是有了，自她们进府后便没有出去过。”

莫念咋舌，还真有七八年，她们三人真真是安份。

“难为她们了，跟了你这么一个苛刻的主子。”

“嗯？”尾音轻扬，沈青鸾微眯了眸子。

“难道不是……”话被送到口中的小勺打断，她急忙含住，还未吞咽入喉，下一瞬被男人微凉的唇吻住，口中糖水悉数到了他腹中。

待他松开后，她推他并瞪他，“可说好了，今天不许碰我的。”

沈青鸾不以为意的哼了哼，这次干脆自己含了口糖水哺喂过去。

第五十五章 投栈 第五十五章、投栈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分，沈青鸾和莫念一行人进了一个小镇，坐了一日的马车也累了，再加上也不急着赶路，便寻了这镇上最好的客栈歇下。

翻转的轮轴缓缓停下，两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小二哥热切的迎上来，“欢迎客官入栈。”

邀月三人从马车里头下来，俏丽贵气的容颜让小二哥眼睛都看直了，尤其那身明眼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的衣料，他心里估摸着三人应是哪家府上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不由涎着脸弓背哈腰的点头，“快快往里边请。”

客栈门口另有一些人在卸货，都着了清一色的灰衫，看样子应该是哪家镖局运镖的人马，现下均停了手中动作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三人瞧，有一人色心起，痞笑着上前搭讪，“三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他的手不规矩的想要去挑吟风的下颚，还没碰上，下一瞬面部扭曲的哀声痛呼，“啊……痛痛痛……放……快放手……”

原本站在一侧看好戏的众人嘴角的笑容凝滞住，一脸骇然。

因为只一眨眼的功夫，前一秒还在马上的玄衣男子瞬间站在了女子身侧，大掌扣住那人的手腕，看似没用上几分力道，却能把人捏得嗷嗷痛呼。

这武功端的是出神入化，高深莫测。

小二的脸色登时变得怪异起来。

墨凌松了手，面无表情的觑他一眼，冷冷一个字，“滚。”

那人寒意上涌，骇白了脸如见了鬼般吓得逃窜开去。

沈青鸾和莫念从马车上下来，小二哥自然是有眼见力的人，哧溜一下几个快步蹭到沈青鸾跟前，还未开口讨好，即被随后跟上前的听雨隔开，于是眼巴巴的望着沈青鸾搂着莫念踏进了客栈。

这个时候大堂里坐满用餐的人。

见有客人上门，又有一名小二殷切的上前来询问。“客官是要用餐还是投栈？”

莫念知道沈青鸾不喜欢嘈杂热闹，遂开口，“一间上房。”

“好嘞，客官请随小的前来。”

踏上楼梯的时候，莫念无意看了一眼掌柜，略疑，“你们这客栈易主了？”

前头的小二明显一愣，神色微僵，随即呵呵笑道，“客官好记性，您定是以前住过这客栈吧，前掌柜的得病了，所以转让给了现今的掌柜。”

莫念与沈青鸾对视一眼，表面不动声色。

夜里，莫念刚睡下不久，被沈青鸾唤醒喂了一粒丸子，她随他视线看去，了然于心，沉默不语与他静静相拥躺在床上。

一刻钟之后，有人从外头推开房门进来，还未靠近床侧，被沈青鸾挥掌打出的劲风一扫，整个人飞身出去，撞上桌子，砰的一声把桌子砸得碎裂开来。

吐了口鲜血瞬间毙命没了气息，瞪圆的双眼里盈满不可置信。

怕是到死也没料到自己竟死得这般干净俐落。

外头传来打斗的声响，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恢复平静。

“沈爷，凤主子。”

邀月三人执了烛火进来，照亮了一室黑暗，沈青鸾和莫念也已起身披上外衣。

整间客栈都点上了烛火，亮如白昼，楼下大堂十来人坐在地上，应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墨凌在底下望见沈青鸾，略一点头，“沈爷。”

沈青鸾轻应了声，淡淡道，“辛苦了，回房歇下吧。”

“是。”墨凌颔首。

莫念看着底下众人一副吃瘪的臭脸，不由轻笑出声。

活该，谁让他们把歪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尽头的房间传出。

莫念心念一动，身体还未动作就被沈青鸾扣住腰，他侧头看她，“你别急着去，交给她们便是。”

吟风和听雨两人身形一动，朝着那个房间急掠过去。

等莫念和沈青鸾缓步走过去时，便看见房间里头两个男人被点了穴扔在地上，一个女子躲在床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一张美艳的脸血色全无，泪水横流。

吟风和听雨回到两人身后站着。

那女子从床上下来，跪在两人面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谢谢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小女子定当没齿难忘。”

沈青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搂着莫念的腰转身就走。

第五十六章 收留 第五十六章、收留

身后那名女子急切唤了一声“恩人留步”，想要起身追来，被吟风和听雨两人挡下，唯余殷殷切切的哭声。

莫念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将视线移回身侧这亲昵拥着她的男人面上。

这男人，明明生就一张眉目如画摄人心魂的天人姿容，可偏生了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性子，对何人都不上眼，对何事都不上心。

察觉她的视线，沈青鸾侧首垂眸看她，眸中寒霜褪去，削薄微抿的唇瓣渐弯出优雅的弧线，一抹浅笑糅合了温情暖意，一如春阳乍现、春雪初融。

这一笑让莫念看得恍惚失神，直到腰上的手臂紧了紧才回过神，沈青鸾眼底笑意加深，笑语玩味，“我真有这么好看么？”

“嗯，真真好看。”莫念点头，神色极为真挚诚恳，逗得沈青鸾心情大好的低沉笑出声。

不管什么时候，邀月还是觉得能够在有生之年看见眉开眼笑的主子是一件极为神奇的事情，她看着迎面走来的俩主子，微一欠身，“新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随奴婢前往。”

莫念朝沈青鸾又偎近了些许，与他并肩行走，温婉纤楚的眉眼漾着柔和笑意。

这样冷情的男子偏就把她摆上了心，一生柔情只为她，一世笑颜亦只为她，让她如何不满足？

天破晓，昨夜里被迷魂烟迷晕过去一夜好眠的客人们醒来，听得楼下大堂一阵骚动，都纷纷下了楼。

大堂正有一帮佩剑的衙役给十来个男人戴上枷锁。

很多人认出那些人是客栈的跑堂，对眼前情况完全搞不懂，便疑惑着上前询问，“差大哥，这怎么一回事呢？这些人都干嘛了？”

“你们好运气啊，这帮人可是有名的盗贼，这些年在各个地方流动作案，绑了客栈的掌柜小二，自己假扮成客栈的人，夜里放倒客人后捞了客人的钱财就撤走，让朝廷头痛不已，通缉了几年也没找着，没想到今儿个到了我们小镇，更没想到还落在了我们府衙手上。”那衙役越说越兴奋，最后朝角落的一张桌子扬起下颚，“喏，你们应该感谢那几位，若不是他们，你们这财物怕是早被别人卷走了。”

那些人循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三男三女坐一桌用餐，皆着一身华服，面色平静冷漠。

有几个镖局的人如生吞了一个鸡蛋般神色怪异，心存感激本想上前道谢，想起昨天在客栈门口的一事，反而扭捏着不好意思上前，

也有人眼见力不好，傻愣愣上前去跟人家道谢，被玄衣男子冷冷一扫，细细一颤后讪讪摸鼻退开，这之后也便没有人再自讨没趣上前。

沈青鸾和莫念是在房中用的早膳，待他们下楼后，衙役已经带着那些人离开，大堂清净不少。

墨凌、邀月、吟风、听雨四人站在楼梯口躬身等候，另外两人则出外准备马车去了。

正待启程出发时，一声娇软嗓音从楼梯口响起，“请留步。”

莫念停了脚步，回头看去，认出那人正是昨晚的女子。

那女子碎步跑前来，蓦然在他们面前跪下，然后便是不住的磕头。

莫念拧了眉，未上前扶她，因为男人有力的臂膀锁在腰间，她温声道，“有事起来再说。”

那女子低垂着头，“昨夜之恩没齿难忘，希望公子小姐能收下小女子，我愿誓死跟随你们为奴未婢，做牛做马。”

“不需如此，举手之劳而已。”

“求求您……”女子睁着一双雾气氤氲的杏眸，“若是不收下我，我真的无处可去，我本陪着娘亲出来寻找爹爹，可惜娘亲前些时候病逝了，如今我无依无靠，爹爹又没找着，我……我……”

莫念看了一眼沈青鸾，他自始至终冷冷看着不发一语。

她想起前段时间病逝的嬷嬷，毕竟是心软的性子，终究是不忍，她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们给你一笔钱，这天下之大，总会有让你安身落脚的地儿。”

听雨在她眼神示意下，取了几绽银两给她，她却不愿收，“求您收下我，求您，我孤身一人在外，若是……若是再遇上昨夜那种事情，我可……我可怎么办？”她神色惶恐，泪如雨下。

那女子也算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该向谁人央求，硬是咬牙忽略另一道如利刃般割人的冰冷眼神，只将哀凄眼神对着莫念一人。

莫念又抬眼看向沈青鸾。

沈青鸾垂眸看她，眼里浮上宠溺的笑，眉梢微微挑起，笑问，“可是心软了？”

莫念抿了抿唇，轻点头，“我们就且捎她一程，把她带到下个城镇找个大户人家安顿，可好？”

沈青鸾浅浅笑着，“嗯，一切随你。”

第五十七章 涉世未深 第五十七章、涉世未深

傍晚时分寻了客栈投宿，一下马车莫念谁也没看一眼，径直拉着沈青鸾的手臂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迫不及待拉着他上了楼进了房。

邀月三人在后头抿着嘴偷笑。

入了房，沈青鸾打横抱起她，走于圆桌前凳上坐下，玩味笑道，“这么急着拉我进来，可是想做点别的什么事情？”

他的眉眼带着飞扬笑意，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莫念不以为然看了他一眼，轻哼了哼，倾身前去掀那桌上的茶壶，满满一壶茶水还带余热，应是小二哥前不久刚准备好的，她涮洗了两个杯子，斟上一杯递给他，脸上表情又闷又臭。

她心里怄得慌，跟自己怄气，直叹自己看走了眼，收留了一只白眼狼。

明明看着那么悲戚苦情的人，突然一下子变得明媚妖冶起来，让人直觉得早上那个楚楚可怜跪在地上的女子只是一个幻象。

那个小乔，前一刻还哭哭啼啼恩人恩人的唤，转个身则妖妖娇娇直瞅着沈青鸾看，一双桃花媚眼可劲儿的抛，瞅着沈青鸾的眼神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完全视她如无物。

但毕竟答应了人家，她也确实不忍心将一个年轻貌美女子单独撇下，只希望墨凌能早点联系到一个大户人家安顿她。

入夜后行将就寝的时候，门扉轻叩，有小二哥在外头请示，“莫姑娘，小乔姑娘让我请您过去一趟。”

莫念拧了眉，是极不乐意的，还未开口回绝，沈青鸾为她拢好衣衫推了推她，“去吧，早点回来。”

她不甘不愿的随那名小二哥过去。

小二哥微笑着推开房门，“您请进。”

莫念在那笑中品出了几分不怀好意，心有戒备踏进门槛。

一人从门板后跳出来，朝她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她身形动得更快，在那人跳出来的当口已经闪身开去，全身没有沾上一点粉末，她冷冷看着，除去那人，还有一人从另一扇门板后走出。

方才站在门外的小二也进来并反手关了房门。

“小乔呢？”

她冷声问。

小二撇嘴阴阴笑着，“有时间管别人的话还不如先管好自己吧，嘿嘿……你已经中了‘幻离’，那把药粉即使没有沾上你的身，但是只要散布于你十步之内的空气中，照样能中毒，现在可是全身无力发软的感觉？”

莫念并不觉得自己自己有中毒的征兆，也不打算与他们多费唇舌，身形一动，在三人还未反应过来或者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反击的时候，在他们身后掠身而过，几个手刀起落，三人纷纷同时倒地。

寻了房里一圈，并没有小乔的身影，她略一思索，阴沉了一张俏脸。

回到与沈青鸾所在的房间，打开房门，果不其然见到那个妖娆作态狐媚子一般的女子身着薄纱贴在沈青鸾身后，挥舞着两条薄如蝉翼的长长水袖在他面上划过。

怒火在胸口烧得火急火燎，莫念身上的气息反而阴冷得能够将人冻伤。

小乔瞪着门口的莫念，还未来得及猜测她为何能平安脱险，莫念已瞬间到了跟前，她不得不敛起心神对敌。

小乔修炼的武功至阴至毒，招招阴狠毒辣，直逼莫念命门，可偏就略输一筹，最后胸口被连击两掌，整个人飞身过去，撞上墙壁滑落在地。

莫念一双清冷美眸绽出寒芒，如片片细薄利刃，将跌卧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子刺得体无完肤。

她在她身上连点了几个穴位，将她周身武功内力泄去，“如今你内力尽失，再害不得别人，乔四娘还请好自为之。”

“凤儿，过来。”

一道清冽嗓音淡淡响起。

莫念敛了身上的寒霜怒意，温顺转身过去乖巧任由沈青鸾拉入怀中。

乔四娘抬眼看去，撞上一双没有情绪的幽深眼瞳，背脊泛上透心彻骨的冷，禁不住陡然而起的阴冷而强劲的内力迫压，张开喷出一口血。

又见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子时，眉眼暖意温润如春阳乍现。

他对她，又岂是那三名侍婢所说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乔四娘这么多年来从未失手，昨夜迎风客栈一事栽在这男人手上，本该收手逃开的，偏她硬是不愿服输，便佯装了被羞辱的女子借机黏上他们，意欲找个有利时机把财和武功都骗来，早在见到这男人的第一面就该明白后果的，却还是咬牙不放，若不是她乔四娘自视甚高，也不会还没摸清人家底细便贸然行动，也不会蠢得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够驾驭一个无情无心的男人，更不会听任那三名侍婢挑拨，傻傻把自己送进这个设计好的瓮中。

这个可怕的男人，怕是只第一眼就早已认出她的身份，却不道破，为的估计便是那个心无杂质的纯澈女子。

听雨站在门口欠身请示。

沈青鸾搂着莫念离去，邀月和吟风在他们走后进屋收拾落下的东西。

换了一间房，沈青鸾搂着莫念上床就寝，戏谑笑着调侃她，“记性不错，那些书没白看，还认得出那人是乔四娘。”

莫念皱了皱眉，“你一早便知道了是么？所以你晚上的时候给我吃了‘幻离’的解药？你既然知道，为何早上不说？”

“心软未必不是件好事，但更多时候它只会害人，人心叵测，唯有由你自个儿体会方能印象深刻，无论外表看起来如何无辜的人，也并不一定就是无害的。。”

“你若是觉得我眼力不好识人不清，你便干脆明说了吧。”

莫念咕哝一声。

沈青鸾笑道，“你涉世未深，识人不清也是难免，善心是好东西，可这江湖险恶，容不得它半点儿位置，你只有经历过，才会更好的识尽这世间百态。”

静了片刻，不见莫念应声，他眉梢轻轻一挑。

莫念低敛着眉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生气了？”他托起她的下颚，细细望进她眼里。

她睁着一双秋水明眸静静瞅着他，眼眸只一轻轻转动，眼里波光百转千回，悉数化作温婉纤楚的柔情，忽而浅浅一笑，“没有。”

沈青鸾与她额头相抵，修长食指轻轻点在她胸口心窝处，玩味笑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儿藏着什么小心思？”话语间，温热气息轻拂过她的软唇。

莫念觉得痒，伸出殷红舌尖轻舔了舔唇，见面前男人眯了眯眸子眼神微动，心念起，也不忙着将舌收回，微仰起脸用濡湿的软舌舔舐他微凉的薄唇，细细描绘他完美的唇线。

沈青鸾捏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开，“别闹。”

在一个人心里藏着事情的时候，一个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往往都会被无限放大，甚至还能衍生一种毁天灭地的错觉。

莫念神色黯然，下一瞬红唇落入男人口中被凶狠粗暴吮咬一番，又听他语气百般无奈却又万分宠溺的说道，“我沈青鸾精明一世，怎么偏就养了你这么一只小白眼狼。”

莫念不明所以的看他。

沈青鸾轻漾的眸光里头敛了几分危险意味，拇指指腹细细摩挲她被吮得更红更艳的唇瓣，不免有些咬牙切齿，“是谁出府前那一夜咬着牙恶狠狠的说出府后不可以碰她？你明知道我经不起挑逗，还偏来招惹我，你偏存了心不让我好过是么？”

莫念怔了怔，想起出府前那一夜，她确是有说过那么一句话的，但那也是她头脑昏昏沉沉的情况下说出的，因为那一夜他抱着她要了几次都不肯停手，她实在累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好像说了出府后再不让他碰的话，却不想这男人一直记得她的话，还当真不碰她一下。

她胸口顿时充塞融融暖意，不由更偎近了他怀中，软语温声，“对不起，我并非故意。”

沈青鸾轻抚着她的墨发不发一语。

两人相拥，寂寂无声。

过了片刻，细如蚊纳的声音自他胸前低低响起，“今后……我这身子，你若是想要，便……”顿了顿，才又缓缓道，“随你意愿，不用顾忌我。”

沈青鸾但笑不语，嘴角一抹浅笑雍容华贵，但也奸狡如狐。

沈青鸾厉害在什么地方？他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他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而莫念呢，被摆了一记还自觉有愧于他，此乃不战而被人屈也。

涉世未深的小狼崽终究还是斗不过心机深沉的老狐狸，除了乖乖把自己送上门被吃干抹净，还能有什么法子？

第五十八章 请教 第五十八章、请教

进了瀛城的时候，莫念提出要在瀛城玩上一两天，于是一行人停下行程住进客栈。

瀛城历来富庶繁华，茶楼店铺林立，长街曲巷相连，街上人潮熙攘，笑语喧哗，热闹异常。

入了夜用过晚膳后，莫念说想到街上走走，看看这瀛城的夜景，却是不要沈青鸾陪着的。

不让一起出去，沈青鸾自是不放人走，直到莫念贴近他耳畔软语侬声一句，“等我回来夜里好好补偿你。”

他方才淡淡看她一眼放行。

不过还是坚持让吟风和听雨两人随身跟着。

芙蓉阁。

檐下两个高高挂起的大红牡丹灯笼将三个大字照得鲜明艳丽。

吟风和听雨将视线从那匾额上收回，彼此对视一眼，交换一个不甚明白的眼神。

看向前头那个素衣淡约的女子，听雨迟疑着开口，“凤主子，您这是……若是让爷知道您瞒着他进这种地儿，爷可饶不得您。”

莫念回头看她一眼，浅浅温笑，“你们若不说，他便不知，不打紧，我便是进去问个事儿，你们若是觉得不便进去，且在外头候着，我很快出来。”

听雨惶恐，“这可使不得，听雨二人陪您一道。”

如若让爷知道她们让她孤身一人进去，饶不得的便是她们了。

繁华盛世之下，安逸滋生淫欲，芙蓉阁是这瀛城之中最大的烟花之地，如梦似幻的地方，装潢华贵，美女如云，盛妆美衣的姑娘们妖娆娇笑着送往迎来，一片莺声燕语。

莫念三人进了厅堂，且不说三人清丽不俗的容颜和尊贵不凡的气质，单就三人的女子身份，便足以让厅堂内众人侧目相视，一时鸦雀无声。

青楼是男人们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地儿，出入大门的向来是男人居多。

自然也是有例外的，女子若是上青楼，不外乎两种情况，一是投身青楼，二是善妒的官家富家夫人为寻夫而来。

看这架势，多半是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巧云和玉珠对了个眼色，一人朝莫念她们迎身过去，一人则转身疾步上楼去找她们主子。

巧云略一欠身，对着莫念巧笑倩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敢问前来所为何事？有何事能帮您代劳么？”

莫念礼貌微笑，“你们这儿的头牌姑娘现今可有空？”

未弄清状况之前，巧云避而不答，歉意一笑，“非常抱歉，我只是负责在大堂这片儿接待客人，至于姑娘们是空闲着抑或是已经有客人，我并不太清楚。”

“这样啊……”莫念垂眸略一思索，“那可否替我引见你们主子？”

巧云见她态度温文有礼，估摸着应该不是来寻麻烦的，轻点头，“如此，请姑娘随我前来。”

上了楼梯，在转角处碰上一妖艳女子，正是芙蓉阁的掌事者胭脂，巧云眼一亮，碎步上前，“胭脂姐姐。”

胭脂略一摆手，示意巧云回去忙她的事儿，这才将视线转到莫念身上，微眯了一双如猫儿眼般野性的眸子，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莫念面上不动声色，亦是稍作打量，为她的年轻感到微诧异。

结束打量，胭脂微一扬眉，声音带笑，“有事？”

莫念开门见山，“我想寻你们阁里头牌的姑娘请教几个问题，不知可方便？”

胭脂眼儿一转，到底是个聪明人，掩唇娇娇一笑，“我虽不是头牌，但是知道的事情绝对比头牌姑娘还多，这样吧，我看你也挺对眼，不如跟我到房里聊聊，你想了解的事情，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莫念点头。

她让吟风和听雨两人候在外头，跟着胭脂进了房。

再出来时，莫念微垂首，细细看去，她白净巧致的耳根处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晕来。

胭脂倚着门框而站，妖娆姿态，笑得极玩味，“若是还有什么想学的，欢迎下次再来找我，免费服务，绝对不收你任何费用。”

莫念没有回头，只低低道了声，“谢谢。”

尽管故作平静淡然，依旧藏不住她那皮薄的性子。

胭脂觉得甚为有趣，唇角的笑意更浓，目送她们三人离去。

其实说起来，莫念今儿个会突然进青楼这个地儿，还得归结于乔四娘，一切都是目睹了乔四娘那天晚上贴在沈青鸾身后一脸妩媚意图勾引，所以莫念认真思量了一番。

从不怀疑沈青鸾对她的感情，终究是莫念自己不够自信，她总觉得她这一身皮囊如此普通，尤其床上的反应更是无趣得紧，只两三下挑弄便丢了心神，再不然便是只会哀哀声求饶，想不明白为何沈青鸾还能对她如此动情，每每在床上一夜不见消停。如果不稍微改善这种情况，她怕沈青鸾终有一天会先对她的身体感到腻味，指不定哪天感情就这样满满淡去了，尤其现阶段要得那么频繁汹涌，腻味的那一天会更快到来。

且不说这个，莫念最重要还是希望能够在床底间取悦沈青鸾，让他感到舒服。

所以，请教床底间的技艺，这便是莫念今夜到此的目的。

芙蓉阁的厅堂很大，两边各有一座梯阶。

莫念在这一边的楼梯往下走，轻一抬眼，竟看到了隔了些距离的那一边的楼梯上，一个熟悉的颀长白衣身影缓步拾级而上。

登时耳边所有嘈杂声音都消弭，莫念眼里只有那一抹胜雪白衣的身影。

她怔怔看着，竟连一脚踩空也不自知。

吟风和听雨也是刚好看到了那抹似极了主子的身影，正看得呆愣，所以没能看好莫念。

只一个踉跄，并未跌落翻滚，莫念不稳的身子跌进一个男人怀抱。

听雨和吟风回过神来，低呼一声，“凤主子。”

不熟悉的男人气息和体温让莫念很自然的排斥，忙稳住了身体往后站上一个台阶，从他身上退开。

轻道了声，“谢谢。”忙不迭又抬眼将视线投向对面的楼梯，却再不见那抹白色身影，她有些失望，一转眼，视线落在低了两级台阶的男人身上。

眼前的男子容颜俊美，透着股妖邪的魔性，眉心一颗朱砂痣红艳似血。

沈青鸾的妖性是偶尔发作一下，而且是不经意的，更多时候还是以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为主，相比起来，眼前的男子那周身散发的妖性那是从骨子里源源不断透出来的，一个眼神，一个吐息，都让人深深感受到那种啐了血的妖冶。

都是美人一个。

沈青鸾和他这么一站出来，再怎么倾城绝世的女子也是不够看头的。

不过，他嘴角那一抹淡若近无的讥诮笑容，却让莫念无端生出一股怜悯之情。

不是轻蔑和不屑，反而更多的是厌世和冷漠。

那男子看她一眼，不冷不热，也没有说话，抬脚往上走，与她错身而过。

莫念并不在意。

（想要能与沈青鸾匹敌的炮灰？撒花，出现了～）

第五十九章 错进 第六十四章、错进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刚才见到的白色身影。

那样孤傲清绝的背影，这天底下估摸也就只有那一人。

吟风和听雨见莫念下了梯阶，并不是往门口走，而是又往对面的梯阶走，听雨忍不住开口，“凤主子，您不打算回去么？”

她知道她是打算寻那人，虽然她们也觉得那人是沈爷，但是想不明白为何爷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莫非是已经知晓凤主子的行踪？

吟风和听雨转念一想，爷的眼线那么多，若已知晓，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儿。

“嗯，先看看再回去。”莫念上了楼，碰巧遇上了巧云，拦下她，“你方才带上楼的那位公子，现在何处？”

巧云见是方才的女子，也不加以隐瞒，如实相告，“我领他上来，他好像身份极尊贵的样子，被胭脂姐姐毕恭毕敬请走了。”

“哪个方向？”

巧云往左边长长走廊一指，“往那儿去了，我现下还要到大堂看着，不便陪你过去，你直走，遇到一个拐角便进去，兴许能追上他们。”

莫念轻一点头，“谢谢。”

进了巧云所说的拐角，这芙蓉阁的构造倒是恢弘大气，七弯八绕的像个迷宫，没有人领着还真是没法子认清地儿，越往里头走越是幽静，房檐下一排排的艳红牡丹灯笼散发出的红光将所有一切照得暧昧不明，透过薄薄一扇房门传出的靡乱之音也愈发的清晰入耳，莫念纤细的眉头愈发紧皱。

终是没有追上沈青鸾，也不知道他进的哪个房间，莫念无奈，唯有沿路返回，转了转，回到了先前随胭脂进去过的那个房间，于是站在房门口等着，也不急着回客栈。

她蹙紧了眉心，心思百转千回。

为何他会来这儿？因为知道她也在这儿？若是那样，他应该会直接找上她，莫不是这欲望囤积过多不得发泄？她是了解他过剩的精力，可她明明承诺了晚上再好好补偿不是么？况且她了解他，他并非重欲之人，他也说过，只有对她才会常常失控。那为何，出来之前他并未说他今夜要出来做何事，而今她一出来，转个眼他也跟着出来，这又如何解释？

等不及先回客栈等到他再问，她现在就想知道。

莫念心中一阵焦躁不安，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无端猜忌的妒妇，但是她又确实是不愿意沈青鸾去抱其他女人的。

吟风和听雨看着脸色愈渐阴沉的主子，对视一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胭脂本是莲步轻移，摇曳生姿的款款行走，一见着站在房门口的莫念，神色一凛，稍微加快了步伐，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稍纵即逝，姿态比起先前隐约多了几分恭敬，“呃……莫姑娘，怎么还未回去？还有事儿？”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今儿个也不知道吹的什么风，把那个平时甚少露面的主儿给吹来了，另一个眉心一颗朱砂痣的男人估摸着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主儿，眼前站着的更是矜贵的主儿，幸好她方才好歹是态度温和，没有怠慢分毫。

莫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看出她的变化，只沉声问，“你刚才可是接了一位白衣的男人，他现在在何处？”

胭脂嘴角的笑容一僵。

糟糕！怎么被她看见了？主子可没有明示能否说出，这个让他如何回答？

莫念也不为难她，换了个问题，“那他可有点姑娘服侍？”

“是有点姑娘，但是……”

“可否将那姑娘换成我？”莫念打断她。

“呃……这个……”

胭脂面露难色。

方才主子才问起她关于这姑娘的事，她回答说已经回去了，而今又换成她，再说了，主子过来也不是寻消遣的，若单单换成她，这……不合适啊……

胭脂略一思索，想想还是不对，若是让主子知道她没有随了这姑娘的意，到时候才真会找她问责。

于是对身后的贴身侍女开口，“你去把红霜找来。”

吟风和听雨被莫念要求先回客栈，虽然不愿，最后还是在莫念强硬坚持下先回去了。

碍于莫念在场，胭脂也没来得及跟红霜嘱咐一些什么，只交待让她把莫念装扮一番一起送进姑娘们中，便看着红霜把人带走。

红霜轻轻叩门，“莫姑娘，换好衣服了么？”

门咿呀一声从里头拉开，莫念从里走出。

她换上了一身红衣，略施脂粉的面容艳了几分。

红霜眼中有惊艳之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字不禁浮现脑中。

如果说一袭浅紫薄衫的她是一株雪地里清冷的寒梅，那现今一身朱红罗裙的她便是一株开得靡丽的碧桃花。

红霜再看一眼她带过来的几个姑娘，登时觉得再美也比不过莫念，有种东西是堕入风尘的她们所没有的，那便是莫念周身散发的贵气和傲气，那是打从骨子里生出来的。

莫念轻抬眼扫视面前几个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或妩媚、或清丽、或娇俏、或水灵……一双沉静水眸复杂难辨。

愠怒、懊恼、不解……尽数化作了受伤……

红霜上前碰了碰有些怔然的莫念，“莫姑娘，若是准备好了便随我前来。”

莫念敛了敛心神，问道，“不知可有面纱？可否让每人带上？”

红霜只看着她的眼，便不知不觉点了头，她差人送来几块面纱，让几人带上。

几个姑娘走在前头，红霜与莫念同行，不忘细心叮嘱，“等会儿到了房里，切忌不能随意盯着客人看，若是客人没有吩咐，便要一直低眉顺眼恭谨站着，可明白？”

房中的客人身份尊贵，胭脂姐姐是有说过的，所以挑选的全是阁里最上等的姑娘，且不说貌美如花琴棋书画精通，礼数规矩也是专门训练过的。

莫念轻点头，“嗯。”

最后在写着梅心阁的房间停下，红霜轻扣了扣门扉，然后推开房门，姑娘们鱼贯而入，莫念最后一个。

虽说不能随意盯着客人看，但莫念还是一进房便抬头在房中寻找那抹白色身影，沉婉的面容明显一怔。

陌生男子一身锦缎紫衣，临窗而立。

她微蹙了蹙眉头，狐疑的眼眸对上一双冷漠的墨瞳。

是他。

方才在楼梯上见过一面的男人。

红霜在旁边碰了碰她，她垂首敛眸，心中不解，为何房中人不是青鸾？

虽不明白，但却不好直接扭头走人，她便唯有低头等待那男人点了人之后再出去。

红霜略一欠身，微微笑着恭谨有礼，“爷，这些都是咱阁里最上乘的姑娘，您看喜欢哪一个？”

男人面上神情波澜不兴，一双魔性的双眸淡淡扫视了低头站着的一排女子，最后视线停在莫念身上打了一个转儿。

他缓步走过去，修长食指挑起她尖削的下颚，望进她沉静如水的双眸。

视线凝在她脸上淡淡道，“留下这个，其他人出去。”话却是对红霜说的。

第六十章 交换 第六十章、交换

在男子手指碰上她下颚的同时，莫念就皱了眉，耳边听到他说出那句话时，更是想直接给眼前男人一掌。

她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这会给芙蓉阁和胭脂带来麻烦，于是咬了咬牙忍住了，她低眉敛目，淡声道，“承蒙爷抬爱，但是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今夜不能服侍您，还请另点一个姑娘。”

闻言，红霜和其他几位姑娘都一脸不解惊诧，后者面上更多了几分期许。

既然进了这个房间，不正是希望被点上么？这位爷身份尊贵，能被他看上服侍他一夜，且不说拿的银两多，若是能够攀上他，以后便可脱离这种送往迎来的生活。

虽说来这种地方的男人都是薄情寡心的主儿，但阁里的姑娘始终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可以找到良人的机会。

男人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忽而抬起另一手扯了遮住莫念半张脸的薄纱，细细端详那张略施脂粉的精致面容。

莫念半敛着眉目，能够感觉到男人冰冷的目光如毒蛇一般在脸上游移，心中无端生出毛骨悚然的不适感觉，她抿了抿唇，面上神色愈发紧绷。

男人低低一笑，拇指触上她的柔软红唇缓缓摩挲，“如果我偏要点你服侍呢？”

莫念忍住想砍掉他手的冲动，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她面上神色淡然，推开他的手，转过头对红霜开口，“红霜姑娘，既然如此，你们先出去吧，便由我好好服侍这个爷。”

“欸，好。”

红霜点头，眼神示意其他姑娘都随她出去。

莫念看着红霜她们鱼贯出房，心中还在盘算着等一下如何动手，突然被身后无声无息的男人给搂住腰，虽反应快，但是来不及动作，也无法动作，一切抵抗在男人面前似乎只是蚍蜉撼大树。

莫念突然瞪大眼，只因男人在她腰上点了一下，她全身的内力竟一下全然被卸去。

腰被搂得死紧，莫念被锁在男人怀里，后脑被大掌扣住，伴随男人温热的呼吸，柔软红唇被男人狠狠攫住。

一双温润美眸快烧出火来，莫念在他怀中挣扎，可惜一身内力被卸去，现今与普通人无异，一双手除了在他身上拼命捶打推搡之外，别无他法。

凭着记忆在男子腰后点了几个穴位，然而对他似乎并不起任何作用。

男人滑溜的软舌在莫念口中翻搅舔舐，缠上她推拒的舌，纠缠不放，蛮横霸道的吮吸她口中的津液。

房间里只听得到莫念闷哼的声音和隐约的水泽翻搅的湿漉漉的声响。

从梅心阁出来，红霜让其他姑娘各自回房，她自己则去胭脂房里复命。

胭脂斜躺在榻上懒洋洋抬起眼眸望向开门进来的红霜，“如何？”

红霜过去在榻上边沿坐下，“那位爷点了莫姑娘。”她抿嘴娇笑，“我还未出房门，他们就给亲上了，动作真真迅速。”

“哦。”胭脂一副早在预料之中不甚奇怪的表情。

红霜一脸好奇，“那莫姑娘您哪儿找来的？总感觉她……嗯……”她斟酌着用词，“挺特别的，你不知道啊，房里那位爷可神气了，想想我们阁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千娇百媚的，但是他只扫了一眼，面上表情还不带一点儿变化，然后对上莫姑娘时就看上眼了，莫姑娘与那位爷可是认识？”

胭脂懒洋洋低哼了一声，“若是不看对眼那才奇怪了，这叫情趣，情趣你懂么？”她斜睨她一眼，“你想想啊，一个前脚来青楼，另一个后脚也跟上了，这不叫情趣叫什么？”

红霜翻个白眼，“不懂。胭脂姐你的逻辑向来怪异，小的们又如何懂得。”

胭脂耸耸肩，“无所谓，你不需要懂。”

红霜想了想，又说，“那位爷什么来头呀？”

胭脂弯唇一笑，轻摇手中白绒扇，“佛曰，不可说。”

红霜也不介意，只一脸艳羡的神色，“那位爷一看就是厉害角色，而且长得真好看，尤其眉心一粒朱砂痣，话说回来，我还真没见过男人眉心有……”

“等等……”胭脂猛地一下从榻上坐起，声音略带点颤音，“什么朱砂痣？你不是带姑娘进的兰心阁么？”

她心头闪过不好的想法。

眉心有朱砂痣的可是另一位爷，那不是主子啊……

红霜这才想起，“啊，忘了跟你说了，我和白露私下里换了一下，兰心阁那爷是穿白衣的，你也知道白露那丫头，喜欢白色都已经达到一种神的境界了……”

“哎哟喂……”胭脂哀叹一声，“红霜姑奶奶，我这下可要被你害惨了，你就祈祷着莫姑娘没任何事吧，不然你我可是连明儿个太阳都见不着了。”

“啊？”红霜一脸惊愕，“有这么严重？”

胭脂没有理会她，从榻上跳下来，火急火燎地往梅心阁跑去。

第六十一章 该死 第六十一章、该死

男人放开莫念，末了还意犹未尽的伸出舌尖在她唇上轻舔一下。

莫念扬起手，只一扬起，还未扇下，手腕便被男人扣住，他笑，无声的，丝毫不掩眸中的蔑视和嘲讽。

然后猝不及防的，他扣着她手腕的大掌一挥，将莫念狠狠摔在地上。

莫念咬紧牙关，只眉头一紧，没有哼一声。

索性地上铺有软厚的地毯，除了些微的眩晕之外，并没有擦伤分毫。

男人俯视着地上的莫念，唇角微挑起一抹淡嘲的笑痕，一袭紫衣华服，高高在上。

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玩味，沉声道，“你武功不低，靠近我有何意图？谁人派你来的？赫连瑜？”

莫念皱着眉头，从地上站起来，淡淡看他一眼，不卑不亢，不冷不热。

“我于你而言并无害，这之中发生了一点误会，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话落，她转身离去。

刚打开房门，颊畔一阵轻风擦过，紧接着大敞的房门在她面前‘砰’的一声被合上。

然后下一瞬，男人的体温于无声无息间贴近她身后。

莫念呼吸一滞。

这人的武功绝对在她之上，不知道与沈青鸾比起来，谁更略胜一筹。

男人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后背，大掌亲昵的搂着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不管你是赫连瑜派来的人，抑或是玩弄欲擒故纵的把戏，不管如何，你都挑起了我的兴致，今夜便陪我一晚，如何？”

莫念拉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而站，“我说，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不是这阁里的姑娘，我来这儿是为找人，可阴差阳错进了这个房间，这么说，您能明白么？”

男人弯唇一笑，眉梢轻轻挑起，眉心的朱砂痣更显妖冶，“这又如何，只更证明我们有缘分不是么？我要的东西从来都会是我的，你也不例外。”他的声音冷淡没有起伏，随即语气一转，又蓦地温柔软下来，“就陪我一夜，可好？”他拉着她的手往下腹探去，眼眸直直盯着她，“我方才与人打了一场，现下正兴奋莫名，你很对我的味儿。”

莫念死死攥紧拳头，硬是使力不碰上他分毫，眸中盈着冷冷怒火，“承蒙爷抬爱，可我不想陪您。”

男人微微的笑，美艳不可方物，可即便如此，依旧掩不住他眼底嗜虐残冷的微光。

这眼神，莫念在沈青鸾眼中见到过，上次服下‘蚀心’的那几日。

她指尖一冷，知道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男人伸手轻抚她的眉目，微微眯起眼眸，“这双眼看着真讨喜，你说我把它们都抠出来可好？”

莫念抿着唇没有说话。

男人俯低脸凑上前，薄唇抵着她的唇瓣轻轻摩挲，低喃，“张口。”

莫念敛着眉目，恍若未闻。

男人眼底微光闪过，大掌托着她的下颚，轻轻抚弄了片刻，蓦地使劲，将她下颚卸下。

莫念瞪大眼闷哼一声。

男人伸出舌尖在她红唇上轻轻舔舐，轻声道，“你要听话，明白么？”

莫念瞪着他，许久后才点头。

男人托起她的下颚，好整以暇的逗弄她，温声软语，“点头是什么意思？嗯？”

莫念眼眸半敛起，“我明白，我会听话。”

下颚被卸的情况下还要费力说话，这让莫念觉得疼痛难当，每吐一个字眼，她的眉心就蹙紧一分。

男人低低笑出声，似乎心情极好，托着她的下颚又给她接回去，在她颊上轻吻一下，“你看，其实我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他的神色语气里带着几许邀功的意思，颇有几分孩子气。

该死的男人！

莫念在心中把面前这男人咒骂了一遍又一遍。

男人将莫念打横抱起。

胭脂赶过去的时候，正巧看到床上一身紫衫的男子趴在莫念身上，她哭丧着一张俏脸，边在心里念叨着，“我惨了，这下死定了。”边急切冲过去，“哎呦喂，爷，这姑娘您动不得呀！”她意欲将男人拉开。

莫念推开他从床上坐起来，拢了拢衣服。

“这……”胭脂看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这……这不会没命了吧！？

她又看一眼神色淡冷的莫念，见她抓起床边的朱钗欲往男人胸口刺，惊呼一声，忙抓住她的手腕，“莫姑娘，使不得呀，您冷静一点。这人杀不得呀！”

莫念冷冷看她一眼，杀意尽显，“你放手。”

胭脂咽了口唾沫，“就当给我胭脂一个脸面，别杀他，行么？”

莫念握着朱钗的拳头紧了又紧，而后才放松些许，“你放手。”

胭脂见她敛了杀意，方才迟疑着慢慢放开，就怕她一个不甚朱钗又下去了。

莫念从床上下来，将身上些微凌乱的衣裳穿好。

胭脂轻咬着红唇，“莫……莫姑娘，您没事吧？”

衣服都还穿着，应该是没发生什么的吧？

莫念斜睨了她一眼，“你希望会有什么事？”

胭脂小心肝儿一颤，愧疚万分，“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莫念也没计较，想起本意，直接问，“青鸾呢？”

“沈爷他在兰心阁，您看，您要过去么？我这立刻带您过去。”

“不用了。”莫念摇头，“我先回客栈，你让他也早些回去吧。”

第六十二章 醉红尘 第六十七章、醉红尘

她身上内力才恢复少许，也不知何时才能全数恢复，在内力还未恢复之前，定然是不能让青鸾察觉到的，若真问起来，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或许她该现在跑过去泪眼婆娑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跟他哭诉？

莫念敛着眸子思索，脑中想象自己一副娇滴滴可怜兮兮的样子，连自己都受不了，忙拧眉摇了摇头，想想还是算了。

一来，那样的行为她是万万做不来的，二来，依青鸾对她那股强烈得瘆人的占有欲，若是让他知道别的男人碰了她，即使错不在她，也免不了一番折腾。

如此想来，莫念又道，“还是别了，由着他吧，若是接下来这一个时辰内他出了房，你便想法子拖住他，让他迟些回客栈。”

胭脂见她又是拧眉又是摇头的，自然知道她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再三的，所以不管她说什么，都点头称是。

胭脂对自己前后态度变化甚多，莫念感觉得到，也知道沈府的生意涉及各行各业，若这芙蓉阁的幕后主子是青鸾，对她的变化倒也不觉得奇怪。

她先是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男子，又将视线移回胭脂身上，淡淡道，“别让青鸾知道这件事。”

“明白，那是自然的。”胭脂点头如捣蒜，一张美艳绝色的容颜上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把面前女子当做一尊佛给供起来。

她铁定不会做这种自打嘴巴的事情，这事儿若让主子知道了，莫说她一个人，估摸着这整一个芙蓉阁都得被端了。

莫念走至门口，被胭脂一声唤住，“莫姑娘……”胭脂迟疑着指了指床上的男人，“这个……”

莫念回头，微一笑，“不过是*罢了，五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那一身明艳如火的女子就那样站在门口，柔美的红唇微微噙着笑，微光潋滟的晶亮眸子流转着风情，端丽冠绝之中又偏生几分妩媚妖娆。

恰如一枝明艳艳的碧水桃花，不，应该说，是一枝掩在氤氲雾气里的碧桃花，偶尔一阵清风拂过时，让人看得明明白白，转瞬却又掩在雾气里，让人看不真切，撩得人心痒难耐，心心念念全是她，恨不得能采了那朵花儿占为己有掬在怀里好生怜惜。

胭脂表情有些微的错愕怔愣，呆呆望着她踏出门槛离去，半晌才回过神来，低低叹息一声。

连身为女子的她都不免心笙意动，更何况那些个习惯了看上眼就直接上手的爷们呢？

她步至床沿坐下，细细端详床上双眸敛闭的男子。

他的眉目是笔墨难描的俊美，与她家主子同样出色绝尘，却又是两种南辕北辙全然回异的气质，主子那是孤傲清冷的，这男子则是邪魅放肆的，即使昏迷中，依然能够让人感受到那种从骨子里生出的张扬的狂放的妖邪。

她自言自语的低喃，“我说赫连岛主呀，您老就在离尘岛好好呆着嘛，跑出来作甚！？等您醒了，可要懂得明辨是非，知恩图报，若不是我，您如今早没气儿了，那莫姑娘呢，不是您该碰的，这事儿呢，也不是您的错，是我们有错在先，但您也碰了她，所以呢，咱应该两相抵消，您莫找咱的麻烦，咱主子也不知道这个事儿，咱就当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天下太平……”

吩咐了一个侍女留下伺候，胭脂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去应付另一个更不好惹的主儿。

红霜留在胭脂的房里等她回来，一见她便问，“胭脂姐，有出什么事儿么？”

胭脂现在看见红霜，就恨不得抓心挠肺，狠狠剜她一眼，“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儿，不然可得被你害死。”

红霜委屈的眨了眨杏眼儿，小小声的咕哝，“我怎么知道嘛……平时和白露她们又不是少换过，也不见得出什么大事儿呀……”

胭脂抽着嘴角，冷冷笑了一记，翻了个白眼，“鬼知道上天是不是看我活得太自由自在，想整出点事儿折腾折腾我。”她睨她一眼，“你去地窖拿一瓶‘醉红尘’过来。”

“欸，好。”

胭脂推开兰心阁房门的时候，一眼便见到了坐在窗沿上的白衣身影，他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踏在窗台上，修长指间捏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青玉瓷杯，微仰了脸望着夜空，华贵而优雅。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眉目如画的侧脸，也不知道他看的是寂寂夜色抑或是莹莹弯月。

一直静默站在房中的白露见胭脂进来，轻步上前，“胭脂姐。”得到胭脂一记眼刀伺候，眨了眨眼，一脸狐疑的退回到一侧。

房中丝竹声乐空灵婉转，歌姬们青葱玉指抚琴拨弦，舞姬们盛妆美衣，婀娜身姿落落而舞。

胭脂端着手中托盘，莲步轻移，在沈青鸾跟前欠了欠身，恭声唤，“爷。”

沈青鸾回眸淡扫了她一眼，轻启薄唇，“何事？”

胭脂柔柔一笑，“难得见您一面，今儿个既然来了，可有兴趣赏脸尝尝胭脂自酿的‘醉红尘’？”

沈青鸾眉梢轻挑，饶有兴味的看她一眼，胭脂被那深不可测的眼神盯得小心肝儿直跳，生怕自个儿一个精神恍惚下什么都招了。

“嗯。”他轻哼一声。

胭脂徐徐吐了口气，竟发觉手心都凉出了汗。

沈青鸾回到桌前坐下，胭脂揭开白玉瓷瓶的软塞，登时酒香四溢，呼吸间，便有浸透心骨的醉意。

她满上一杯，递上前。

沈青鸾端着酒杯，放在鼻下轻嗅，微微笑，“听闻芙蓉阁的‘醉红尘’天下闻名，果然名不虚传。”

胭脂略一欠身，“爷过奖了。”

沈青鸾轻抿一口，微眯了漂亮的凤眸，先由舌尖细细品味让人沉醉的酒香，方才咽入喉中，任由清凉醇香的酒液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侵入脾肺。

“醉红尘，红尘醉，若能在这红尘之中酣畅一回，倒也不枉此行。”

他低声呢喃，音色沉静温润，带着几分优雅从容。

其实这‘醉红尘’的酒性是极烈的，常人莫说是一杯了，只要沾上一口，便会醉上一宿，然而胭脂却服侍着沈青鸾喝了五杯不止。

沈青鸾支着脸颊，面上神情意兴阑珊，一双幽静沉魅的凤眸，似是看着前头展袖起舞的姑娘，又似是透过她们望着不知名的远方，似醉未醉，无波无痕，淡然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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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红印、64、妥协、65、小惩 第六十三章、红印

第六十四章、妥协

这两章是河蟹章，内容在博客那儿，博客地址在谷歌上搜索‘刹那芳华，不过花开一瞬’，密码：八条8，也可进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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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小惩

莫念一夜安睡醒来，还未来得及为昨天晚上能逃过一劫感到庆幸，睁眼便见着坐在床沿上勾起唇角浅笑温润的男人。

她瞬间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

跟在他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着也慢慢把他的性子估摸出些许来。

这男人，一肚子坏水，才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清高孤傲。

视线一转，果然见他手中拿着一个檀木盒子，掀开了盖，里头十来个晶莹圆润的青玉珠子静静躺在红绸布上。

质地细腻暖润，约莫一个拇指指头的大小。

“什么东西？”她皱着眉头问。

沈青鸾但笑不语，将盒子往旁边一放，将她从软被里捞出来抱在腿上，分开她的腿让她背靠着他。

莫念还裸着身子，大敞着腿坐在他腿上，那些珠子加上这种姿势让她不安，扭着身子挣扎，“大清早的，你要做什么？就不能让人消停会儿么？”

沈青鸾轻而易举压制住她的挣扎，在她耳垂上轻咬一口，“你不乖，懂得用眼泪来对付我了，昨晚就不该轻易放过你。”

莫念怒目圆睁，“谁用眼泪对付你了！？我那是真的害怕。”

“嗯？”沈青鸾捏着她的下颚将她的脸转过来，直直望着她的眼。

莫念一眼瞪回去，与他对视，结果还是禁不住被盯得心虚不已，灰溜溜撇开眼去。

他捻起一颗青玉珠子，放在她跟前，凑到她耳畔呼着暖气，“知道这玩意儿做什么使么？”

她咬着牙，字字从齿缝间挤出，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沈青鸾一声轻笑，趁莫念猝不及防的时候，将指间那颗珠子塞入她腿间穴处。

莫念尖叫一声，腰猛地往前一弹，眉心快要打结，“好冰……快拿出来！”

“不喜欢么？”他疑声问。

她恨声道，“我是疯了我才会喜欢！”

沈青鸾轻声叹息，摇了摇头，一副颇为难的神情，“你这小嘴儿真真是挑，你不爱我那儿，我便给你找了别样东西，偏你还是不喜欢，你倒是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不要！什么都不要！”

他两指探进去翻搅，里头还盈漾着他昨夜射进去的精水，翻搅下发出‘啧啧’水声。

“不可能不要的，你这小嘴儿这么贪吃，又贪吃又挑嘴，我该拿它怎么办？你若嫌这玩意儿不好，那我让胭脂送过来其他玩意儿可好？听说芙蓉阁里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

珠子在他手指的推动下愈发往里头进，莫念急红了眼，扭转上身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肩颈处，“你快拿出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行了吧？不是你，我不要。”

“迟了。”沈青鸾淡淡道，捡起又一颗放入。

莫念被冰得又是轻轻打颤，绷紧了身子，气得两眼昏花。

“你说了再不这样对我的！”

“这样？我哪样了？”沈青鸾不咸不淡的开口，又拣了一颗放进去。

底下被塞得满满胀胀的，见他又拿起一颗，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莫念慌忙握住他的手腕，“你忘了你昨夜里答应过什么了吗？你说再也不的。”

“我没忘。”沈青鸾淡淡道，扣着她的胯部往身上一带，胯下鼓胀的部位紧抵她的臀缝，眉一淡挑，“你指的再也不许，我承诺过的再也不，都是指这般，我现下也没怎么着你不是？”

“你……”莫念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你根本是强词夺理……”

这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沈青鸾不以为意，出其不意将第四颗玉珠子也置入她穴中。

“青鸾！”她忍不住尖声叫。

他覆在她耳畔温声道，“那你又可记得我昨夜里说过什么？”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闻言，莫念却一下子泄了气。

她哪会忘了，昨夜里他说，死罪是免了，活罪难逃。

说到底，这男人还是记恨着她被别的男人碰了，早知道还不如昨夜里依了他，让他呈足*得了。

沈青鸾轻一笑，将她转过来搂在怀里，细细的吻落在她愠怒的脸上，连声轻哄，“好了，别生气了，本来该是要放八颗的，如今只放了一半数，听话，好好含着，若是掉出来一颗，我便再放入两颗。”

莫念不说话，抬眼见他笑得没心没肺，心中反而有了别的想法。

既然他这么有理，那她也逮着他的承诺，接下来一段时间坚决不让他碰好了。

沈青鸾在她紧抿的唇上印下一吻，笑道，“我也是为你好，这玉极养人，含着滋阴养气。”

莫念一脸嫌恶，翻了个白眼，“谁要这玉来养。”

“可要好好含稳了。”他摸到了她闭紧的穴 口处，语气霸道强硬，“包括这里头的精水，一滴都不许掉出来。”转瞬语气又软下，温声软语，“凤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莫念眼中看着他漆黑如子夜的眼眸，耳边听着他华贵低沉的声线，一下又被迷得丢了心神，傻愣愣点头，“好。”

这一点头，等回过神来又恨得牙痒痒的，复又臭了脸去，打定主意不再顺着他。

用过了早膳，沈青鸾提出带莫念出去街上逛逛。

莫念脸色不善，体内的异物感让她感到相当不舒服相当厌恶，语气冰冷，“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沈青鸾也不恼，心情极好，亲昵拥着她，“不是你说要在这瀛城玩几天么？”

不提还好，一提莫念更是怄得吐血。

她是发疯了才会体恤他强忍着没碰她，她是入魔了才会为了取悦他特地找一家青楼讨教，悔当初提议在瀛城停留，若是不停留，便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她也不用遭这罪。

莫念一咬唇，再看他眼中戏谑的笑意，不由怒从心中生，猛一推开他，“还玩什么，不玩了，启程。”

侯在屋里的邀月、吟风和听雨三人那是一脸新鲜，因为第一次见着她们素来温声温气的凤主子竟然对沈爷怒目相对。

觉得新鲜之余又不由心生感慨。

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红尘之中，某一个人就是为了另外一个特定的人而存在的，沈爷不是无情无心，而是，在凤主子之前，还未有一个能够让他动情动心的人，而遇上了凤主子，他便将他的心他的情全给了她。

一直在他们身边伺候，邀月三人比谁人都还看得到他们之间的变化，沈青鸾自从遇见莫念，比之以往多了几分人气，虽说依旧是个尊贵倨傲宛若神祗的存在，却开始懂得在心爱之人面前流露柔情蜜意，而莫念，懂了情爱之后亦是变化甚多，感觉整个人不再沉闷，一颦一笑都有勾人心魂的魅力。

经过这一次，莫念倒是对沈青鸾的了解又深了一个层次。

那就是，这个男人，绝对的小气记仇。

马车进了一片竹林，车轮滚了几下后无声停下，四下闻不得一声响动的悄寂林间，马儿嗤嗤吐气的声音更为清晰。

沈青鸾一人出了马车，墨凌下马将马交给车夫，上前站在沈青鸾身后，邀月三人也从另一辆马车下来。

那里含着四颗珠子，莫念懒得动，便呆在马车里。

清风摇动竹叶，沙沙作响。

几道身影凌空掠来，极快，一眨眼便停在沈青鸾等人面前。

“沈公子别来无恙？”

为首的男人勾起唇角。

莫念一听这声音，呼吸一窒。

这……不会真那么巧吧？

掀开旁侧的车帘看去，果然见着一个妖邪的男子。

他换了一身缀着龙纹的淡紫色衣袍，衬得他愈发高贵绝俗，傲气逼人。

第六十六章 掳掠 第六十六章、掳掠

莫念只这微掀车帘的动作，赫连静却是眼力极尖的，一下便往她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便认出她来，俊美贵气的面容略见微讶神色，随即淡淡笑开去，“巧，真是巧，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直直盯着她，末了朝她绽开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小猫咪，我们又见面了。”

她下意识去寻沈青鸾的身影，但见他黑沉沉的眸子同样瞧着她，面上波澜不惊声色未动，然而那周身弥漫起的一股子森冷阴寒的煞气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对赫连静的怒气抵不过对沈青鸾的怯意，如今也顾不得对赫连静怒目相向冷眼以对，她慌忙放了帘子躲进马车里。

沈青鸾将视线移回到赫连静身上，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笑痕来，“不知赫连岛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莫非是昨夜一战不尽兴，今日还想找沈某再战一场？”

赫连静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听闻青帝大人得一美娇娘，两人如胶似膝，情浓如蜜，想来会让青帝大人倾心的定是世间绝色无双的女子，在下不免好奇，于是特地绕过来看一眼。”他嘴角的笑意愈发玩味戏谑，“却没想到在下与青帝大人的小情人也算颇有缘，昨夜略有接触，果然与众不同，绝非一般胭脂俗粉能比。”

“哦？”沈青鸾婉转着语调，望着赫连静的眸光似冰冷利刃，牵扯唇角又是一笑，“敢情赫连岛主还惦记上内人了？”

“可不是？”赫连静挑衅的睨他一眼，伸出殷红的舌尖轻舔过薄唇，充满不言而喻的邪气，“她的小嘴儿很甜，让我食髓知味。”

两人面上皆是浅笑温润，彼此间对视却是如碧水寒潭，一时间寒意噬人。

沈青鸾冷冷看他，微一眯漂亮的凤眸，眸底是风雨欲来的嗜血杀意，“我没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次，他是真的动了杀意，赫连静眉梢轻挑，饶有兴味，“看来你对那只小猫确实很特别。”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看不清是谁先动的，只看到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形如鬼魅快如闪电的交错到一处，瞬间便过百来招，彼此皆未伤分毫，一时间难分高低。

墨凌没有插手，而是悄然退到了莫念所在的马车旁，戒备的看着跟随赫连静过来的四个男人，虽不清楚那四人武功底细，但既是赫连静的心腹，武功定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邀月三人看得目瞪口呆，凭她们的武功还不能把每一招一式分出个真切来，只觉得片刻便看得眼花缭乱。

莫念推开马车门探出头来，微眯着眸子盯着那两道翩若惊鸿，游若蛟龙的身影，低声问，“他们两人武功谁高谁低？”

墨凌恭声回答，“属下亦不清楚，一开始赫连岛主的武功略低于沈爷，但是近几年，他的武功精进不少，如今看他们二人，各用了八分，并未使出全力，所以不能断定。”说完，他眉头略一皱，只因方才静默站着的四个男人点足施展轻功向四处散去，他又往马车靠近了一分，同时道，“凤主子，您且安生坐在马车里，切记不要离开半步。”

“嗯。”莫念点头。尽管如此，只一眨眼的瞬间，有种移形换位的错觉，方才还在不远处打斗的两道身影、邀月三人、甚至是就在身边的墨凌，一下子全不见了踪影，眼前除了自己所在的这辆马车，便只有苍翠欲滴的竹子。

打斗声停下，紧接着听到沈青鸾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唤她。

她应声，“青鸾，我在这儿。”她仔细辨听他的气息所在，感觉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就在原地等我，别乱走动。”略沉得嗓音又响起。

“嗯。”迟迟不见他的人影，明明人就在这附近，莫念心里起疑，在马车里拣了一个茶杯往前方的林间一掷，左侧一声轻响，莫念看过去，竟是她扔出去的茶杯。

书中有记载，那个传说中的神秘莫测的离尘岛最擅奇门遁甲之术。

莫念反应过来，不过对这一方面并不了解，一时参不出这阵法的奥义来，唯有静观其变，见到一抹白色身影在林间掠过，她眼一亮，惊唤一声，“青鸾！”

沈青鸾朝她方向转过身来，身形一动即朝她掠去，有人动作比他更快，一道紫影一下到了莫念跟前，站在她面前弯唇一笑，她反应迅疾，飞身从马车里头掠出，落地时却腰部一酥软差点踉跄跌倒，赫连静欺身上前，点了她的软麻穴，接住她软倒的身子打横抱起。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

莫念气得眼前发黑，若换做平时，若换做平时，若换做平时……她绝对可以自保的，若不是现下含了那见鬼的珠子！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赫连静并不恋战，他这次来的目的便是带走沈青鸾的女人，如今到了手，也就撤了，留下一句，“沈青鸾，你的女人我带走了。”便如来时走得无影无风。

赫连静怀抱一人未见费力，在空中飞掠泰然自若，一身内力轻功都是顶尖高绝的，莫念只觉耳边疾风呼啸，在他臂弯中也懒得挣动了，就让沈青鸾悔恨去吧，让他给她整那见鬼的珠子！

不过当真正被赫连静扔在床上时，莫念就不这么想了，看着他眼底闪着的微光，一点儿也不陌生的微光，她咽一口唾沫，开始在心底祈祷着沈青鸾快些追过来。

第六十八章 无望 第六十八章、无望

虽不知赫连静为何在最后一刻却停下了，反正莫念是喜而乐见的，她的身体从来只有沈青鸾一人碰得，若是真让别人碰去了，莫说是占有欲极强的青鸾忍受不得，便是连她自己也会终生心存芥蒂，永不会原谅自己。

赫连静出去之后，便没再进来。

体中内力被克制，莫念也不急，心想着等沈青鸾自行找过来，不慌不忙镇静自若，被伺候着沐浴净身后索性就在床上躺下了。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至一名侍女过来传唤，她一睁眼，房里掌了灯，外头天色已经暗下了。

那名侍女侯在帐幔外恭声道，“姑娘，前院凉亭已摆上晚膳，我们家主子在那儿等着您用膳，还请随奴婢前往。”

“嗯。”

莫念从床上起来，微一动发现内力已经恢复七八分，也不打算逃，由着侍女们给她梳妆打理换上一套艳色衣裙。

一袭华贵紫衣的男子负手立于亭中，待莫念一靠近，他转过身来，朝她伸出手，“过来。”

那人笼在清冷月色下，削薄的唇角绽出一抹浅淡笑痕来，刹那生姿，光华逼人，让人看着移不开眼去。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莫念。

她只斜他一眼，闲闲步入凉亭，自顾自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虽然赫连静最后没有碰她，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待见他。

被她这么明着不留情面的拒绝，高傲如赫连静自是无法忍受，只见他一下敛了笑，眸中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薄怒。

然，却只是一瞬，终究是没发作的。

莫念对赫连静来说是特别的。

这个认知让一旁静默候着的青衣女子不由黯然神伤。

赫连静走近石桌，不是找位置坐下，反而是走到了莫念跟前，手一伸扣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拉起。

看似没用什么力道，却是让莫念抵抗不得的，她重重撞上他平坦硬实的胸口，感觉跟磕在硬石板上，不由拧眉闷哼了一声。

赫连静捏起她尖削的下颚，挑唇而笑，“女人，别以为我纵容你，便可以三番五次肆无忌惮的挑战我的底线。”

“怎么？”莫念凉凉看他，“对一个意图侵犯我的男人，还指望我毕恭毕敬对他么？可需要再来个三跪九叩的？”

赫连静低低声笑开，往石凳上一坐，将她抱坐在腿上，见她沉下脸色想要动手，淡声开口，“奉劝你不要乱动，就算你恢复了全部内力，要对付你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莫念冷声道，“那你便放开我，大热天的抱一起，不热么？”

“我偏是喜欢抱着你。”赫连静笑着收紧了搂在她腰间的手臂。

莫念一时无语，没好气的翻个白眼，“我这也算长见识了，没想到堂堂离尘岛的岛主还是个无赖泼皮。”

赫连静这回倒是不恼不怒，许是这些年见惯了千依百顺的女子，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不把他放在眼中随意顶撞的人，不免觉得新鲜得趣。

他一声低笑，温热气息吐在她白皙耳根，“我确实蛮喜欢你的，不如弃了沈青鸾随了我如何？”

莫念面上露出些许不耐神色，微一蹙眉，不接他的话茬，“我说赫连岛主，敢问小女子可以先用膳了么？”

赫连静轻抬眼眸，用眼神示意，青衣女子上前一步，低眉顺目，默默垂首添上一碗饭。

莫念的注意力落到了那青衣女子身上，一眼便见着了她纤细白净的脖颈上一个显而易见的红瘀，红唇微肿，还有微微被咬破的痕迹，一看便是刚与男人在床上纵情厮磨过的。

不……应该说被男人糟蹋过更恰切一些……

而那个男人……

她斜一眼旁边的赫连静。

他从房间离开之后，便把那*都逞在这女子身上了吧？

敏锐察觉到一道尖锐的视线，等莫念看去时，只看到那女子温顺恭敬的眼神，不由微挑起黛眉，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她躬身退到一侧去。

赫连静难得对一个女子感兴趣，事必躬亲的伺候着，舀了饭配上菜递到莫念跟前，莫念也确实饿了，没有跟自己过不去，张口含下，任由他一口一口服侍伺候。

看那青衣女子惨白了脸色，单薄纤瘦的身子摇摇欲坠，莫念多少能够体会那种钝钝生疼的痛楚，她想起了她还是影卫的时候，那时候在沈家庄，看着沈青鸾单膝跪地给云璎珞检查扭伤的脚踝时，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不免起了同情之心。

相比起来，她何其有幸，同样是属下与主子，可她的感情到了最后，终究是有了结果。

如果无望，她倒是希望她能够早点抽身出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徒增万劫不复的伤痛罢了。

第六十九章 恩怨 第六十九章、恩怨

只吃下约略半碗饭，莫念便闭口不吃了。

赫连静眉轻扬，将调羹放回碗中，“你的胃口倒是挺小，难怪这么瘦。”他握了握她的腰，纤细柔软，不堪盈握，似乎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轻易折断的样子。

他微一抬手，青衣女子上前，拿起桌上青玉酒壶斟满一杯递上前。

杯中薄酒溢出清冽的淡淡酒香。

赫连静托着一盏玉杯，轻抿了一口，一双妖惑的眸子细细看她，怀里的人肤白赛雪，衣红似火，尤其配上一双明媚波光流转的秋水眸子，整个人艳丽生动如碧池中一株开得极艳的三月桃花，他眼底掠过一分欣赏，笑道，“我很少见有人能把红色穿得如此好看的。”他抿一口酒，这才想起，“对了，你叫什么名儿？”

“莫念。”

“莫念，莫念……”他喃喃声念，神情些微的恍惚。

莫念露出红衣外的锁骨莹润漂亮，勾得他不自禁伸手去抚摸，被她一手打开。

莫念回他一个冷冷的眼神，“还请赫连岛主自重。”

赫连静轻笑，酒杯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以拇指沿着她的眼眶轻划，微微眯了眼眸，“真想看看你在沈青鸾身下辗转承欢的媚色，这双眼会是如何一种风情？想来定是极为勾人的吧？”

莫念没有理他，她现在无趣得紧，偏沈青鸾还是没有寻过来。

“真的不考虑随我回离尘岛？”

莫念耸耸肩，“恐怕要让赫连岛主失望了。”

赫连静似是一声轻叹，“算了，我亦不强求你，但奉劝你一句，莫要看错了人，别看有些人表面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却是阴险奸狡的性子。”

莫念一声轻笑，难得被逗乐了，回道，“赫连岛主是在说自己么？”

赫连静看着她，心底微微一动，眉梢轻扬，眼中也不自禁含了几分笑意，“我像是那种人么？”

莫念看他，一脸认真的神情，状似思索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嗯，你确实不像，无论怎么看，你都更像是表里如一，内外阴险的人。”

赫连静朗声大笑，莫念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胸口微震。

反正也是无趣，她倒是起了兴趣，跟他闲聊起来，“你与青鸾，以前有过恩怨？”

赫连静轻荡着杯中酒液，“算是吧，男人之间的恩怨无非两样，钱财和女人，你猜，我们是因为哪样。”

莫念迎上他的目光，摇头。

赫连静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突地一笑，将手中酒杯递到她唇边，“来，把剩下的一口酒喝了，我便告诉你。”

莫念接过，仰头将酒饮尽，然后黛眉轻挑回视。

（这一章太少了，明天晚上会再补上的，非常抱歉，因为今天参加毕业旅游了，没有多少时间写文，现在是在酒店码的字，同个房间的朋友都睡了，我也好困，明天还要早起继续接着玩，先睡下了，非常抱歉……最近更文都非常的不规律，实在是愧对亲们投的月票，捂脸……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第七十章 过往 第七十章、过往

但见赫连静唇角笑意加深几分，依稀有一分奸计得逞的意味，拿过她喝空的酒杯在指尖把玩，杯口倒扣，一滴不落，戏谑笑道，“真可爱，还真喝下了，沈青鸾没有教你不能随便喝别的男人给的酒么？就不怕这酒里头下了药？”他眼里闪着恶意的微光，缓缓道，“一种……会让你哭着求男人狠狠上你的药。”

莫念有一瞬间觉得全身寒毛竖起，倒不是怕赫连静真的在酒里下了药，而是身体似乎比头脑更清晰地记得那种药曾带给她的两次经历，温婉的面容上嫌恶之色生生显露，不加掩饰。

赫连静眉梢轻挑，见她不惊不乍，显然没有轻易上当受骗，不由叹了一声，“你跟沈青鸾一样不讨喜，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想将你还给他，莫念，我喜欢你。”

“行了。”莫念皱眉，冷眼看他，显得不耐烦，“别张口闭口的说喜欢我，我可不认为我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在只见过两面的情况下便让赫连岛主倾心于我，你掳我来无非是为了打击青鸾罢了，不是么？”

赫连静浅浅的笑，一双妖惑的眸子只有看尽繁华的冷寂和漠然，分明是不见丝毫情意的。

“你这么说太让人心寒了，虽说我是想借你打击沈青鸾，但是在那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你便是沈青鸾的女人，昨夜一别之后，我可是心心念念想着你，还让属下去寻你来着。”

“寻我作甚？”莫念不以为然地哼声，“寻我回来好让你报那*之仇是吧？”

“啧啧……”赫连静缓缓摇头，一副不可苟同的表情，“太过于牙尖嘴利的女人，可不招人喜欢。”

莫念只轻扯嘴角，似笑非笑，“劳您费心了，倒是赫连岛主别忘了先前说过的话，酒我已经喝下了。”

“女人。”他看着她突然道。

莫念先是一愣，方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对先前问题的回答，不过微皱的眉头表明了她不相信他的话。

“你不信？”赫连静问。

莫念点头。

赫连静冷冷一哼，“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当初亦不曾想过我敬之重之的好兄弟竟会有背叛我的那一天，你不相信我的话，自然不奇怪，因为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七年前……”他低头看她一眼，“你那时才十一、二岁吧？你当时便认得沈青鸾？你可了解他？他可有将他的过往全说予你听？他可有讲过傅姓的女子？”

一连好几个问题让莫念眉心蹙得更紧，事实上，她确实对青鸾的过往一点也不了解，他没有说，她便没有问，她从不好奇他过往的故事，在她的想法里头，依青鸾那种冷清冷心的性子，不管是以往或是现在，都应该是这样波澜不起的。

按赫连静的说法，难道青鸾的过往中，也曾有这么一个女人，让他如待她一般柔情辗转？

如此想着，莫念倒是起了兴致，不由出声问，“那傅姓女子是何人？当年又是怎么一回事？”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对自己男人感情方面的经历，多少都会有些好奇的。

赫连静抬眸望着半空中的弯月，微眯起眼眸，神情有些怔怔然，像是投入到了当年的回忆中去，许久，才开了口，声音飘忽，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七年前，他与他那随侍来我离尘岛，从来没有人能够上岛，他们是唯一两人，我欣赏他，便留他在岛上玩，我待他如亲生手足，自认可以为他两肋插刀，可万万没有想到……”说着说着，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连语气都如同含了冰霜一般，“他竟夺我心爱之人，两人背着我在房里翻云覆雨，你说，一个连兄弟的女人都要抢了去的男人，能算得上是一个正人君子么？”

莫念皱眉，胸口憋闷。

因为赫连静箍在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紧得她呼吸不顺畅。

她双手去拉箍在腰间的手臂，她不怀疑再紧下去腰迟早会断。

腰上的手臂撼动不得分毫，她出气多进气少，快要翻白眼，“赫连岛主，你冷静，你松手再说。”

“抱歉。”赫连静松开了箍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敛去一身戾气。

莫念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片刻后，蓦地，她抬头望向前方，眉眼染上喜色。

夜空中，一弯淡月高悬，月华如霜，幽静清冷。

一道白影从远掠近，一袭月牙白衫的男子，飞掠间衣袂翻飞，优雅从容，一如踏月而来的天神。

第七十一章 对峙 第七十一章、对峙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翩若惊鸿，轻轻落于屋顶之上，墨凌一身黑发黑衣，无声无息，如一道暗影，于沈青鸾之后如影随形。

清冷月华下的白衣男子，眉目如画的容颜似晕染了一层圣洁的光晕，傲世独立，似极了一株不染纤尘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白莲。

本该是温润如玉、牲畜无害的谦谦君子，然而，那双狭长凤眸中的暗光浅浅一个流转，荡开的却是睥睨众生君临天下的霸气与狠厉阴郁的煞气，寒霜笼罩下，更像自阿鼻地狱出来的修罗冥神。

那样的男人，俊美而尊贵，强大而冷漠，孤傲而神秘……那是她的男人……

这么想着，莫念笑开来，唇角漾开的笑容若碧桃般艳丽，最是那眉尖绽放的缕缕柔情，刹那温柔明媚了身后一方如墨深浓的夜色。

沈青鸾眸微动，对上莫念的眼，喜怒难辨的面容瞧不出任何情绪变化，但若细看，仍能辨出幽深眸底浮现的几分暖意。

莫念兀自笑着，与沈青鸾旁若无人的对视。

旁边被彻底忽视的赫连静心里颇不是滋味，觑着莫念面上的笑意，素来飞挑上扬的眉目越皱越紧。

再抬眼看向沈青鸾，不由露出嫌恶神色。

他似乎又更讨厌他了，本来打算待他过来，便把怀中这女人还给他，如今他反而不愿了。

赫连静搂在莫念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她的后背与他的胸口紧紧相贴，甚至找不到一丝空隙，他亲昵的将下颚抵在她的肩处，喃喃低语，“真后悔先前没有要了你的身子，要不然，我现在便能够跟他讨论，你身体哪个部位比较敏感，你的呻 吟多么勾人，你的表情多么妖冶，可惜了，可惜……”他神色不无惋惜之意，微一转脸，薄唇贴上她颈处白净的肌肤，故意探出殷红的舌尖轻轻舔过。

沈青鸾方才还有几分暖意的眼神瞬间化作刺人心骨的森寒冰刃，赫连静斜挑起唇角迎视上前，凤眸丝毫不掩饰里头的挑衅意味。

即便如此，也难见沈青鸾暴怒的样子，撇开一身寒煞之气，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神情，只沉了嗓音，“把人给我。”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我瞧着倒也挺喜欢，不如青帝大人看在咱两多年交情的份上，将她让于我如何？”

沈青鸾清冷一笑，“我纵是有心想赠，那也得看赫连岛主有没有这个福分消受。”

话语间，他轻拂袖，掌风落处击起一阵尘末飞扬，竟是生生击出了一个约莫丈深的大坑。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弹飞出去，擦着赫连静的脸颊而过，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划出一道血痕。

赫连静伸出食指揩去沁出的血珠，将它抹在了原本血色浅淡的唇上，扯着嘴角微一笑，更显妖邪了几分，“开个玩笑而已，兄弟的女人碰不得，这道理我自是懂的。”

赫连静亦非省油的灯，谈笑间一股锋利的煞气尽现，催生慑人的压迫感，若是常人，必会震得血气翻涌。

莫念有内力在身，只除了脉息略受压制之外，并无其它不适，她侧首看向一旁站立的女子。

她脸上血色全无，额上沁出细薄冷汗，深一下浅一下的喘息显得尤其费力，一副几欲晕厥闭气的模样。

第七十二章 杀意 第七十二章、杀意

赫连静揽着莫念细软的腰身，另一手指尖在石桌上轻叩，敛眉略一沉吟，“这样吧，你可以选择自废一条手臂，或者……”修长的手指划过莫念纤细的脖颈，收拢五指轻轻扣住，“由我来拧断这条漂亮纤细的脖子，如何？”他看向沈青鸾，眼底闪着恶意的微光，“不妨让我见识见识，到底是你的手臂重要还是这女人重要。”

沈青鸾从容负手站立，闻言只是垂下眼眸，再一抬眼，里头神光流转，惊世艳绝，不可方物，削薄的唇角微弯，带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讥嘲，只听得他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既是如此，你便看好了。”

赫连静皱眉，心头划过怪异感觉，容不得他细想，便看站于高处的男人微抬手，却不是自残，而是拂袖扫出一股剑气，他猛然站起，抱着莫念身形疾退向后落去，堪堪躲过直面击来的无形剑气。

剑气如刃，锋利无情，‘砰’‘砰’两声，石块碰地的声音，原地，赫连静方才坐的石凳被切裂开两半。那攻势摆明丝毫没有顾念还在对方手上的莫念，不禁让人觉得他对她没有半分情意，

赫连静忍不住低咒一声，他清楚，那男人会如此肆无忌惮朝他攻击，定是算准了他不只不会真的下手伤害莫念，且还会护着她。

只是他不懂，到底是哪一点让他认定了这个事实？赫连静心中不爽，眉头一锁再锁，恨不能真的动手拧断了怀中这女人的脖子，好挫一挫沈青鸾的锐气。

就在当下，沈青鸾足尖轻点，身形一晃，直直朝赫连静掠去，赫连静见状，忙放下莫念，掠身出亭外。沈青鸾紧逼，掌心凝了内力，招招指向其要害，赫连静一时难以展开反击，只能连连闪避，不免居于下风，被逼至角落处时方才迎出一掌，硬接住他打来的一掌。

劲风凛然，掌力霸道，赫连静不免被震得脚步发虚，虎口发麻，没有缓冲，几乎是承住那一掌的同时，他拂出另一掌，趁沈青鸾微侧身闪避的时机，夺回了主动出击的机会。瞬间便过百来招，两相对决，互不相让，移动飘忽迅捷，如弱柳，如鬼魅，层叠绵密的掌影转眼织就一张细致的巨网，将彼此笼罩住，旁人只约略见到一白一紫两道身影交错一处，乍分乍合。

莫念在凉亭寻了个位置，靠着柱子观看。

两人武功极高，已至化境，看似不相伯仲，实则相形之下，赫连静呼吸已经开始略显紊乱，而沈青鸾自始至终一脸轻描淡写从容不迫，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比起赫连静略显阴寒柔冷的掌力，沈青鸾霸道蛮横的掌力似乎更胜一筹。

尽管如此，赫连静却是难抑心中兴奋刺激，连全身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

高处不胜寒，武林高手，尤其是赫连静这种天下无敌的高手，一旦站上武学的巅峰，反而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比起让武功更精进一层，有时候更希望遇上一个强劲的对手尝试一下败北的感受。

他这几年来，每年都会寻他打上一场，早已背弃了想要杀他的初衷，更倾向于打败他或者是被他打败，然而，不管他如何修炼武学，却总是在最后与他打成平手，这男人，隐藏了他的真正实力，让人捉摸不透的莫测高深的实力，如今碰了他的女人，才逼得他动了真格。

只不过，现下看来，沈青鸾真正的实力高出他太多，而且出手狠厉，毫不留情，每一招都是誓要致他于死地的杀招，搞不好，他真会丢了性命。赫连静嘴角的笑意渐渐收起，不得不全力以赴。

沈青鸾是真的动了杀意的。

男人，尤其是沈青鸾这种本质上强势霸道的男人，在对所有物的占有欲这一点上，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划归自己所有的东西，容不得别人碰一分，哪怕是看一眼都不容许，而赫连静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还有另外一点，赫连静对莫念的态度也让他相当的厌恶，他的女人，只要有他一个人疼着宠着爱着，就足够了，别的男人，哪怕只是喜欢也不行，谁人若是对他的女人惦记上了或者觊觎上了，都该死。

所以，沈青鸾相当不快，所以，沈青鸾动了杀意。

近几年，沈青鸾学会了修生养性，不会动辄就取人性命，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吃素的，动了杀意的沈青鸾尤其不容小觑。

一个赫连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或许要两个赫连静才行……

赫连静被一掌击中，狠狠撞上后墙的时候这么想到，他提起内力，只觉心脉一阵阵刺痛，张口喷出一口血来。

傅晚秋神色紧张，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担忧的望着沈青鸾朝赫连静缓步走近，猛一咬牙，拿起桌上切水果的小刀冲到莫念身后。

刀起刀落。

落到青石板上发出‘叮’的一声清脆声响。

傅晚秋手腕发麻，使不上力，她毛骨悚然，背脊生寒，她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后温热气息贴近，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咽喉被微凉的手扼住。

“青鸾，别杀她。”

是莫念及时出声解救了傅晚秋一命。

沈青鸾反手一拂，轻轻一下便将她甩开到一丈开外，傅晚秋伏在地上，低低呻 吟，苍白了脸色。

莫念微蹙了眉头，不赞同的看了沈青鸾一眼，抱怨他太无情了，转瞬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