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最好不相见》 楔子 爱情是两个人的自私自利。——斯塔尔夫人

夏日的午后,阳光静悄悄地肆虐着,只有枝头的蝉还在不识好歹地苟延残喘,时不时地发出有气无力地鸣叫,这叫声一阵紧一阵松,提醒人们时间的流逝。

房间早被阳光烤成了蒸笼,一个吊扇不知疲倦地嗡嗡转动着,送来一阵阵扑面的热风,秦南的额头早就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汗珠,但她懒得擦拭,因为那将是同样动作的不停重复,在她看来无异于做无用功。

寝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暑假刚刚开始,整个校园的人仿佛要逃离似的做鸟兽散,而此时的秦南,正百无聊赖地填一份普鲁斯特问卷,没人要求,也不知道有何用处,她下意识地用牙齿咬紧了铅笔的顶端,皱着眉仔细思考着答案,只是因为此时,她百无聊赖而已。

“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第一道题就被难住了,“不知道。”秦南用铅笔潦草地写下了答案。

“你目前的心境怎样?”又是一个“不知道。”“你认为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没有”,填到这里,秦南实在是填不下去了,有点沮丧地扔掉铅笔,干脆把整个人扔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吊扇呼呼地转圈,蝉叫声好像越来越响,叫得人从心里往外地烦躁。

一阵音乐突然响起,是电影《人狼恋》的主题曲Whenachildisborn,秦南迟疑了一下,极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翻遍书包的几个口袋寻找手机,终于找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咬了咬嘴唇,按下接听键的同时也把一抹强挤出的微笑挂在了脸上。

“妈妈,您好。”秦南客气地先打了声招呼。

“小南啊,晚上回来吃饭。”对方的声音很慈祥但是不容反抗。

“哦,对不起,妈妈,我今晚有个家教,所以可能……”秦南小心翼翼地找了个理由试图回绝。

“不是早就叫你辞了吗?这关系到我们秦家的声誉,怎么这么不听话?”对方的声音透出了明显的不悦。

“对不起,妈妈……”秦南陪着笑想解释。

“辞了吧,晚上务必回来,你哥哥回来了,他可是8年没回来了,我叫司机接你。”对方的不悦消失得很快,原来是哥哥回来了,秦南知道不能再回绝。

“不用了妈妈,这边堵车厉害,我还是坐公交车回去比较快一些。”秦南赶忙拒绝,不想劳师动众是一方面,还有一点是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这是她刚到这个家时被一个叫张嫂的仆人反复告诫过的。

“这样也好,快点回来吧,等你开饭。”那边挂断了电话。

秦南长出了一口气,“哥哥,哥哥”,她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词,脑中现出了一个抱着篮球的大男孩的样子。

不知怎么回事,这么多年无论秦南什么时候想起这个哥哥的时候,想到的总是他抱着个篮球,三步两步跑到冰箱那里急火火地开门找水喝的样子,“咕噜噜”地猛灌一通冰水,然后再快乐地用手转一阵球。

秦南小时候总是被他转球的技艺吸引,趁他不在的时候,也拿起他的篮球试过,可是怎么都转不起来,所以,在儿时的秦南看来,这绝对是哥哥的一项绝技。想到这里,嘴角旁不自觉地牵起了一抹微笑,八年不见,想必他一定早忘了我吧,秦南想。

秦宅座落于本市最有名的别墅区,它的地位不亚于比弗利山庄之于好莱坞,但因为建在山上,公交车只能通到山下,到山上的别墅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这段路对于山上的居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因为每家都有车,但对于秦南来说,在8月中顶着夕照步行上山,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经历,即便这样,秦南也觉得要比看司机的脸色要舒服得多。

到了秦宅大门口的时候,秦南已经气喘吁吁。

从外面的大铁门到里面的正门,要穿过一个大大的草坪,秦南恨不得躺在草坪上喘粗气,但现在还不能松懈,走在草坪上,秦南慢慢地调整呼吸,拿出面巾纸擦了擦汗,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房门,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好不容易穿过了玄关,就听到客厅里传来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不用想秦南也知道是秦本儒的声音,这声音在秦家出现的频率之高让所有人都已经司空见惯,也正是因为这个声音,当年的秦北才选择了离开家,并且一走就是八年。

“爸,妈,我回来了。”秦南站在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适时地打断了秦本儒的训话,客厅里的三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秦南忙本能地低下头。

“小南,怎么才回来,快上去洗个澡换衣服,等你下来吃饭。”袁静淑吩咐道。

“哦。”秦南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上楼去,一想到自己满头大汗的狼狈样子,就恨不得快快逃离现场,方才没有仔细看,只是扫了一眼,知道客厅里有三个人,另一个一定是哥哥秦北了,具体什么样子,一点都没看清。

但秦南感觉他的目光始终在打量她,好像还目送她上楼,很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笨,叫一声“哥”就那么难吗?又不是陌生人,不过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洗过澡,将长发吹了吹,半干不干的披在肩上,选了一条纯棉宽松款的纯白色长裙,欧洲复古的款式,领口和袖边镶有精致的蕾丝,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依然没敢看客厅里的人,只是边走边盯着自己的裙角。

刚下了楼梯,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了身前,秦南赶忙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看到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赶忙收回目光,盯着他胸前衬衫的一粒纽扣,这个纽扣的位置正好和她的视线持平。

“你不记得我了吗?”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人的声音是不会变的,秦北离家的时候已经24岁,早就过了变声期,而这声音在秦南的记忆里是最完美的男声,低沉浑厚,温润又充满温暖。

“哥,你回来了,这么多年还好吧?”秦南依旧低着头,就是没有勇气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夫人,可以开饭了。”王嫂走到客厅里知会大家,正好也解除了秦南的尴尬,一家人转移到了饭厅。饭厅是欧式复古的设计,长长的餐桌尽头正对着一个大大的壁炉,壁炉两侧的罗马柱显示出明显的巴洛克格调,极尽繁缛奢华之能事,秦南并不喜欢。

秦本儒和袁静淑分别坐在了桌子的两端,那是男女主人的位置,秦南和秦北的位置面对着面,这让秦南依旧不敢抬头,但秦北却毫不掩饰地一直打量她,仿佛没有见过这个妹妹。

“秦北,我没有想到,八年了,你还是不能替我这个老头子想想。”秦本儒丝毫不想结束刚才的话题。

“爸……”秦北还要解释,但被秦本儒的手势打断。

“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了,你没有靠家里的一分钱拿到了那个什么什么州大学的博士学位,有志气,可是你总该为这个家想想吧,我都黄土埋半截的人了,咱们家这么大的企业早晚是要交给你的,你连招呼都没打就找好了工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爸的?”

秦本儒没动筷子,大家都不敢动,秦南似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是辞掉你那个什么教授工作,到公司里去接我的班,如果不辞,你就把晓晴给我娶进门来,让她替你掌管企业,你继续做你的教授,你自己选择。”秦本儒的口气表示根本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小北啊,你就听你爸的吧,好不好?”袁静淑好言好语地对她的宝贝儿子说道,一点都舍不得大声。

“这样子,爸,如果我保证能打理好公司的一切,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运转,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在Y大教书?”秦北做出了一个让步。

“那当然,老秦,孩子都这么说了,就先这样吧,刚回来就吵不停,你不怕再把儿子逼走?”袁静淑忙对她丈夫说道,毕竟秦北已经做出了让步,要见好就收。

秦本儒沉吟了一下,“那好吧,先观察你一段,如果做不到,你就必须在这两个选择中选择一个。”老头子也做出了让步。

看到这袁静淑喜上眉梢:“好了好了,都饿了吧,开饭,小南今天也是难得回来,咱们一家终于团圆了。”袁静淑声音甚至都有点哽咽。

“妈,对不起。”秦南小声地道歉。

“小南啊,我听你妈说你宁可住校也不回家,这么热的天你那个宿舍连个冷气都没有,再说都放假了,你一个人住也不安全,赶紧搬回来,正好你哥也回来了,你们俩平时多陪陪你妈妈。”秦本儒解决了秦北的事情,又开始关心秦南。

“哦,好的,爸爸”。秦南不敢忤逆秦本儒的意思,而且她知道袁静淑没有把她当家教的事情告诉秦本儒,要是告诉了,肯定又是大发雷霆,会认为她丢了秦家的脸。

“你已经上大学了吗?”秦北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秦南迅速的看了他一眼,心脏漏跳了一拍,这次收获很大,看清了他的样子,五官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依然是剑眉星目,鼻梁高耸挺直,只是面部的线条更硬朗清晰了些,就像刀刻出来的一样,当年青涩少年的奶油气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成熟男子的大气,眼角眉梢多了几分从容。

“哦,开学就要上大四了。”秦南边说边从汤盆舀了勺汤到自己的碗里,稍稍溢出了一点是因为手有点抖,好在大家都没有注意。

“我都忘了你也要长大的,在哪个学校?”秦北敲了敲自己的头继续问。

“Y大,你的母校。”秦南低着头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她当时只报了这么一个志愿,大家都觉得玄,要是上不去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袁静淑插进来说道。要知道Y大是百年名校,国内最顶级的高校之一,能考进来的无疑是天之骄子。

“是吗?”秦北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看了看对面的这个小校友,她的变化太大了,他几乎都认不出,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她还是个14岁的孩子,美丽是美丽,但就是个花骨朵而已,试问哪个花季少女不美呢?

而现在,秦北不得不相信女大十八变这句话,如果他一直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成长,他也许注意不到她的变化,可是就在他走后这么几年间,她不负众望地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亭亭玉立,凸凹有致,端庄又不失清纯,是会让看到她的男人心动的那种,但显然她自己还没意识到她已经对身边的男人产生了吸引力。

“那个,我下个学期会到Y大任教。”秦北不再看她,边夹菜边说道。

“你教什么专业?哪个系?”这次秦南不再低头,睁大眼睛盯着秦北问道。

“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中文系。”秦北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让他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秦南瞪大眼睛盯着秦北看了一阵,好像由不相信到相信,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脸红扑扑的,转头边去给袁静淑夹菜边说道:“妈,我明天就搬回来住,假期好多陪陪你好不好?”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袁静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一章 萌动第1章 我不寻找同情,我也无此需要。——拜伦

吃过晚饭,秦北借口要见朋友,就把一家人都扔下出去了,秦南只好陪着秦本儒夫妇在客厅里看电视吃水果,虽然百无聊赖,但是看到爸爸妈妈今天高兴的样子,也不忍自己告辞扫他们的兴,好在秦南知道他们休息的早,自己不用熬多久就可以解放的。

“老秦啊,你今天说让秦北娶晓晴的事不是开玩笑吧?”袁静淑接过秦南递过来的水果冲着秦本儒说道。

“怎么会是玩笑呢?远山年底有望提行长了,我们明年要想再扩大规模的话,资金周转还要靠他帮忙,两家成为一家,我们资金链就有保障了。”秦本儒慢慢悠悠地说。

听他这么说秦南脑子里一直在搜索那个叫晓晴的人,刚才饭桌上提到的时候,她就留意了下,忽然想起来在秦北出国之前有个经常来家里玩的姐姐,和秦北差不多大,还经常给自己糖吃,那个时候来家里找秦北的男孩子很多,女孩子就这么一个,所以秦南会印象深刻。

可自打秦北走后她就再没有来过,那时爸爸妈妈对她就不是一般的好,每次来都要留她吃饭,还叫阿姨特意给她做好吃的,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晓晴了。

“可是,那个晓晴年龄大了一点吧。”袁静淑看起来并不是很赞成的样子。

“你儿子还小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俩是同岁,这么大还没结婚,还不是为了等你儿子?”秦本儒的一席话说的袁静淑哑口无言,为了找个台阶下,袁静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秦南身上。

“小南啊,在大学里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啊,那个,没有。”袁静淑这么突然一问,秦南没有准备,差点被一口西瓜呛到。袁静淑忙抚了抚她的后背,说:“没有就好,等你毕业了,爸爸妈妈得给你找个好人家,怎么说也是我们秦家的孩子。”

“哦。”秦南无言以对,只是暗中祈祷时间快点过去,但秦本儒夫妇今天不知是兴奋还是故意在等秦北回来,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丝毫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秦南有点着急,琢磨着怎么脱身。

“爸爸,你明天是不是要上班?”秦南酝酿了很久终于说出了口。

“哦,差点忘了明天早上要开董事会,时间都这么晚了,我都没注意。”秦本儒经秦南的提醒才想起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小南啊,要是你哥回来,你提醒一下他,明天要和我去公司开会,我和你妈先去休息了。”秦本儒对秦南交代到,秦南连忙答应。

去厨房泡了一杯咖啡,秦南关掉了一楼客厅的灯上楼回自己的房间。秦南和秦北住在二楼,两个人的房间是对门,都是独立的带卫生间和阳台的小套间,平时秦南已经习惯了自己住一层,八年了,对面的房门一直是紧闭,而今天,当她要推自己房门的时候,发现对面的房门半开着,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

里面黑漆漆的,秦南随手推开了房门,点了灯,房间里一团乱,大大小小的旅行箱在地上横七竖八地放着,有打开的也有没打的,床上散落了几件衣服,屋子里一股呛人的尘土味还没散,显然因为秦北是突然回来的,王嫂并没有腾出时间来收拾。

秦南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先把所有的窗子都打开,把散落在床上和旅行箱里的衣服一件件的挂进衣橱,用小毛巾擦拭家具表面的尘土,因为干的比较专心,并没有注意到房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秦南,你给我住手。”音量不大,但是很冷。

秦南一惊,下意识转身对着门口,看到秦北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懒地斜靠在门框上,表情也很冷。因为手里拿着一个脏抹布,一时间不晓得把手放在哪里好,她勉强冲着他笑了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副表情。

秦北走到秦南面前,一下子抓住了秦南拿着抹布的手腕,秦南只感觉骨头就要断了,咬紧了牙没让自己出声。秦北用另一只手拿下了她手里的抹布,顺手扔在了一边,但丝毫没有要放开她手腕的意思,而且力道也不见减弱。

因为疼痛不断传来,秦南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来。“你把你自己当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不准你再做这样的事。”

秦北的目光像两道剑一样直直刺向秦南的双眼,浓眉挑了起来,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这表情让秦南打了个冷战,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这种表情,这是他发怒的前兆,原来过了这么多年,这表情还是一模一样,而且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历历在目。

那还是自己从孤儿院来到这个家没有多久,那时的秦南还不到六岁,这里在小小秦南的眼里放佛是一个天堂,她不仅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玩具,还有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她不仅能吃饱而且还都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好东西。

所以当家里的仆人,一个在秦南看来胖胖的阿姨对她说“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多干活,不能白吃饭时”,她很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的小脑袋里想的是一定要乖,才可以留下来,只要大人让她干什么,她就要好好干,不能惹人生气。

于是有一天,放学回家抱着篮球满头大汗的秦北跑进厨房找水喝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还没有桌子高的秦南,站在椅子上,用稚嫩的小手拿着一个大抹布踮着脚吃力地擦餐桌面,看到他回来,还咧开嘴开心地冲他傻笑。

就在那时,秦北呈现出了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表情,这表情直接把小秦南吓得哇哇大哭,根本不记得后来秦北是怎么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的。

再后来,秦南就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胖胖的阿姨,而是换成了现在的王嫂,秦南和秦北一直喊她“王阿姨”,她待兄妹俩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么亲。

想到这,秦南好像明白秦北为什么突然生气,心里一阵暖流涌了上来,心情一放松,手腕的疼痛传了上来,忍不住轻轻地“哎呦”了一声,秦北忙把自己的手松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哥,你有没有把我当妹妹?”秦南笑着问。

“废话。”秦北显然还在生气。

“那这里是不是我自己的家?”秦南一点也不被他的情绪感染。

秦北没有说话。

“如果你承认这也是我的家,那我打扫一下自己家里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呢?而且还是我哥哥的房间。”秦南柔声细语地说。

秦北的面部线条稍有缓和。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没有人逼我做这些事,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是因为我没有把自己当客人,这么多年我都释怀了,你还不能吗?”秦南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对不起。”秦北长出了一口气,头冲着窗外叹道,手依然插在裤兜里。

“既然知道对不起,还不和我一起干活,你不想今晚睡客厅吧。”秦南边说边走上前边把抹布拾起来递给秦北。

秦北一惊,但是没说什么,直接接了过来,秦南觉得他表情有点不自然,也难怪,毕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女人,不,是小女孩使唤,感觉怪怪的。

在秦北的帮助下,秦南换好了全套新的床单和被套,之后秦北开始整理他带回来的书,一本本的拿出来往书架里摆,秦南睁大眼睛凑了上来。

第2节 任何书籍烧毁时都能照亮一下世界。——爱默生

看见秦北在一个大的箱子里往外一本本的拿书,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往书柜里摆时,秦南走了过去,顺手拿起了一本,看了一眼封面,就忙不迭都又拿起了一本,都是只扫了一眼,就去拿第三本第四本,而不见把手里的书放下,转眼间她怀里就抱满了书。

秦北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她,道:“都是我这几年买的,有的是教材,有的是托欧洲的朋友买的,都很枯燥的。”

秦南没理他,眼睛盯着刚拿起的一本书,看完正面看背面,连版权页和书脊都不放过,嘴里还轻轻地念着“荣格,《原型和集体无意识》”,说着又拿起一本“弗莱,《批评的剖析》”,秦北顺着她的手扫了一眼书名,没错,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这些都是原版的文艺理论着作,虽然说作者都是在文艺理论界响当当的人物,但一般的文学爱好者只是对作家熟悉,能扫一眼就能准确说出作者和书的中文译名,除非她在这方面有过研究,不信的话随便找一个中文系的在读本科生,他不一定能说出这些作者的名字,因为自己在读本科的时候都不敢说全部认识这些人。

秦北怔怔地看着她,心里疑惑重重。

秦南终于发现怀中的书已经抱不住了,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干脆蹲下身去,打开了另一个书箱,显然这箱书更对她的胃口,每拿起一本都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这箱不再是枯燥的理论书,而是一些作家的原着,美国作家的作品占了很大一部分,比如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比如尤金#8226;;奥尼尔的剧作全集,当她兴冲冲地又拿起一本书时,突然间脸色一红,手一抖竟然把那本书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捡起,但是不再看那本书一眼,赶忙把它放在了一边,这一幕敲看在秦北眼里,让他非常好奇,不知道是什么书让她这么个反应。

他蹲下身来,捡起秦北方才掉落的一本书,还没等看是什么书,就发现秦南脸愈发红,像个熟透的苹果,秦北一低头,看了一眼书名,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抬头又看了看秦南,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这么一笑,秦南脸更红,也不再看下面还没看到的书,站起来把刚才放在一旁的书手忙脚乱地往书柜里摆。

那本书是亨利#8226;;米勒的《北回归线》,这本书曾因为**的性描写而在英美等国长期受禁,至今褒贬不一,虽然作为秦北没觉得这本书有什么,但看到秦南这么大反应,她局促的样子还真是让他触动了下,他打算揭开心中的谜团。

“你学什么专业?”秦北装作不经意地问。

“工商管理。”秦南漫不经心的回答,边说边调整书柜里书籍的位置,将同类的放在一起。

“工商管理?”秦北的疑问更大了,本以为她会回答学中文或者是英文,这样和她刚才的表现才沾边,于是忍不住更大声叫了出来。

“嘘。”秦南用一个手指示意他小点声,毕竟家里人都休息了,其实他们住在二楼,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基本影响不到楼下,但是平时秦南小心惯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存在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秦北噤声,但满脸疑问。

“怎么了?”秦南看着他的表情,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没,没什么,我以为你学中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北自嘲地笑了笑。

“哦,我也这么想来着。”秦南继续去摆书,波澜不惊。

“那为什么要学管理?”秦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是改不了的。

“爸爸妈妈喜欢,说将来可以帮你打理公司,我就报了。”秦南淡淡地说,听不出情绪变化。

秦北了然,想当年自己高考填志愿时也是被逼着填工商管理,但他偷偷跑到学校填报了自己喜欢的专业,等秦本儒发觉为时已晚,为这,上了两年大学秦本儒都没有原谅他。

“唉,难为你了。”秦北叹了口气说,感觉这个妹妹和自己同病相怜,很能体会她的心情。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呢?”秦南回过头冲他笑了笑,她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

“我不在,他们就只能为难你了呗。”秦北发自内心地说。

“我没觉得为难。”秦南突然转过头认真地对秦北说,“如果不是爸爸妈妈,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学到管理上的东西,尽管我不那么喜欢,但这对我没有一点坏处不是吗?”秦北耸耸肩,听她真么说还有点道理。“可是……”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我喜欢的东西是一辈子都不会放弃的,这和我学什么专业没有关系。”秦南接着他的话说道。

秦北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子的了,如果秦南如愿考上了中文系,那么她一辈子都不会去看那些她毫无兴趣的管理学书籍,而现在,她喜欢的书不仅一本没少看,还学到了管理学的知识,艺多不压身。看刚才她对那些书的熟悉程度,秦北已经基本知道她看过了多少书,心里不禁暗暗钦佩,也忍不住有点心疼。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是应该花很多时间去恋爱打扮吗?这个妹妹就快把自己埋在书堆里了。

“那个,我可不可以……”秦南看秦北没有说话,张嘴想要说什么,说到一半即被秦北打断。

“可以。”秦北边说边冲她点头,目光里是肯定和鼓励。

秦南一愣,“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可以随时、随地、随你所愿地看我的书,不用经我同意。”秦北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很满意地看到了秦南脸上出现的他意料之中的表情,久违的表情,那种很满足仿佛长久以来的愿望被实现时惊喜的样子。

秦北心里一阵发酸,从踏进这个家门起,她从来没有向家里提过任何要求,反倒是很容易满足,上学了,袁静淑给她买个新书包,就能让她高兴个好几天,秦北那时候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书包就能把人高兴成那样子,后来他明白了,同时也就开始心疼她。

当他看到她小小的身躯吃力地趴在桌子上用力地抹比她身体大好几倍的桌子时,他心里好像被刀割过一样,他绝食抗议了几天终于让父母赶走了那个仆人,但也从那时起,在收养秦南这件事上他开始不赞同父母,他觉得既然你不能给她完整的幸福,为什么还要把她带到这个家里来,让自己看着她受罪,尽管她自己并没有感到受罪。

秦北承认自己很同情秦南,他的出走也和她不无关系,一方面是感觉到这个家没有自由,另一方面,他总认为自己一走,家里只剩下秦南一个孩子,父母自然就会对她更好吧。

其实秦南是很满足的,秦氏夫妇毕竟都受过高等教育,在物质上从来也没有限制过她,也从来没有给她脸色看过,至于秦南不愿意回这个家,是因为她觉得她欠秦家太多,这辈子恐怕都还不完,看到秦氏夫妇,自己就忍不住背上个大包袱,她害怕秦氏夫妇对她好,袁静淑的嘘寒问暖也会给她带来压力,她不知道今生拿什么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去洗个澡。”秦北咳嗽了一声,终于说出了口,上一次洗澡还是在美国爱荷华州,现在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自己身上的味道了,他还是承认自己有点小洁癖的。

“哦,你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秦南也意识到自己在他房间里时间有点长了,忙告辞,走之前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福柯的《疯癫与文明》,冲着秦北挥了挥,秦北点了点头,秦南才要往外走,秦北忍不住看着她的背景出神,没想她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正好和他的目光相碰,秦北注意到秦南的脸红了一下。

“那个,我的咖啡杯。”秦南忙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杯子。秦北递给她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手指,秦南忙抽回手去,快步走出了这个房间。秦北失笑,难道是自己在国外呆得久了的缘故,国内的女孩子还都这么矜持害羞吗?联想到她看到《北回归线》时的无措,秦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3节 人在夜不成寐时,总有令人起敬之处。——多尔维利

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秦南才感到累。

这是一个十几平米不大也不小的房间,秦南很庆幸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完全属于自己并且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地方,尽管这也是别人给予的。田园风格的布置,是妈妈在自己考上大学时的奖励,她说孩子大了,不能再像个儿童房了,所以就给换了全套家具,秦南当时受宠若惊。

全套白底绿色手绘的实木家具,纯白色带有雕花栏杆的大床,白底小碎花的床单和窗帘交相呼应,窗前挂有半透明的落地蕾丝纱帘,秦南就喜欢看风吹动窗纱微微飘起的样子,自己整个人仿佛就跟着飘啊飘的,所以她很少关窗开冷气。

这一切都是秦南自己选来的,也许是秦氏夫妇愧疚没能让她进入自己喜欢的专业学习,所以做了一个补偿,但秦南已经很满足了,世界之大,能有一个安身之地,还有什么奢求呢。

夜的气息伴着微风飘了进来,凉凉的,秦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对面房间传来哗哗的水声,灯光从门缝挤了进来,延展到了地毯上,留下微弱的光的印记,他在洗澡,这个认知让秦南感觉双颊滚烫,她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脸,赶忙把关于他的想法驱逐出脑海。

起身,套了件宽大的纯棉托地睡袍,趿着拖鞋来到了窗前。大大的落地窗,一扇半开半关,一扇全开着,一阵风掠过,沁人心脾。北方的夏夜,月凉如水,秦南在宽大的窗台上坐了下来,将一个大大的心形毛绒靠垫倚在身后,这个窗台是她经常看书上网的地方,现在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仰望夜空。这一刻,谁人不寂寞。

从古至今,不知经历了多少月圆月缺,又有多少人曾像自己一样对月排遣寂寞。寂寞,我是吗?秦南不禁想,这层楼终于有了另一个人入住,应该不会再寂寞了,可为何,在此刻,突然渴望有一个人走进自己心里,让心有一个依靠,有一个可以取暖的源泉,秦南,你要求的太多了。

清晨六点半,闹铃准时响了起来,秦南还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着爬起来,其实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看着镜中两个又大又深的眼袋,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家就这点不好,要起早下楼陪父母吃早饭,连个懒觉都睡不成,不过吃过饭应该可以回来补补眠的,下午再去学校就可以了。

走到昨晚静坐了很久的窗前,用力的深呼吸几下,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清醒了不少,鸟儿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叫了,秦南下楼。

秦本儒已经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几十年不变的姿势,袁静淑还在梳洗打扮。秦南打了声招呼就去厨房帮忙,王嫂看到她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容易回家住几天,就别老往厨房跑了,自己多睡一会多好。”

王嫂看到秦南大大的眼袋心疼地说。秦南走上前抱了抱王嫂的腰,将脸贴在她后背上,感到很温暖。然后径自就去摆餐桌。这孩子只要一回家就找机会往厨房钻,拦都拦不住,王嫂微笑着摇了摇头。

7点钟准时开早饭,这是秦本儒定下的规矩,大家都坐好了,就差秦北。“不是说今天要带他参加董事会吗?怎么还不下来。”秦本儒稍稍有点不快。

秦南突然想起昨晚秦本儒要她转告秦北今天去公司开会的事,而她光顾着看书,竟忘记了这码事。“对不起,爸爸,是我昨天忘了转告他了,我这就去告诉他。”秦南说着站起来就要上楼,被袁静淑一把按住。

“孩子昨天刚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你就让他多睡一会吧,开会什么时候不行?”秦本儒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秦南看看袁静淑又看看秦本儒,老老实实地坐下吃饭。

“小南,你今天什么安排?”袁静淑掰开一个豆沙包,将另一半放在秦本儒的餐盘里。

“哦,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书。”秦南没敢说她要去家教。

“不要去了,今天陪我上街,替你哥买几套衣服,还有你也该添置了。”袁静淑不容置疑地说。

“妈妈,我衣服已经很多了,不用再破费的。”秦南赶忙拒绝。

“女孩子,衣服多也不嫌多,不打扮的漂亮点我的朋友们怎么给你物色好人家啊。”袁静淑只要一搬出这个理由,秦南就没有反驳的余地。

“小南啊,你就陪陪你妈吧,逛逛街你也放松下,多亏了秦家还有这么个听话女儿。”秦本儒显然还处在对秦北的不满之中。

“有了女儿就不要儿子了吗?”秦北的声音从天而降,秦南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他清清爽爽地站在了自己背后,宽松的运动体恤和短裤,脸上的微笑比阳光还要刺眼。秦北冲她眨了眨眼,秦南笑了一下:“早,哥哥。”

“你昨天回来那么晚,起这么早做什么,多睡一会没关系,早饭我叫王嫂给你留着。”袁静淑看到自己的儿子疼爱地说。

“你们每天都这么早吗,真受不了你们,本来想睡个懒觉来的,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说我,害得我睡都睡不踏实,只好起来喽。”边说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丝毫不睬秦本儒黑着的一张脸。

王嫂端来了一杯牛奶,秦北伸手去接,边接边笑着说:“谢谢阿姨。”王嫂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么多年了,小嘴还是这么甜。”

“赶快吃,吃完了和我去公司开会。”秦本儒黑着一张脸说道。

“你是在说我吗?”秦北看看没有人接茬,不禁问了一句。

“昨晚我忘了转告你了。”秦南赶忙补充了一下。

“可是我今天有安排了,改天吧。”秦北丝毫不给老爸面子,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秦南和袁静淑都替他暗中捏了一把汗。

“什么重要安排?”秦本儒显然耐着性子压住了马上要升腾起来的火气。

“和朋友约好了去买车。”秦北漫不经心地说。

“车我送你一辆,但今天得和我去开会。”秦本儒下了结论。

“成交。不过我要跑车。”秦北得寸进尺。

“给你什么开什么,还跑车。”秦本儒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上了秦北的当,一个清早的工夫就被人骗走了一部车。

秦北嘻嘻一笑:“谢谢爸。”秦本儒也被他的表情弄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儿子,要是太辛苦就别勉强,车妈也能给你买。”袁静淑不想秦北受一点委屈。

“你就别惯着他了,这样都是你给惯出来的,你看小南,提过什么无理要求还是和咱们讨价还价过。”秦本儒忍不住责怪袁静淑。

秦南低着头不敢出声,人家是正牌少爷,自己怎么敢和他比。

“儿子,需要什么尽管说,妈今天上街给你买衣服。”袁静淑懒得和他老公吵,心思都在秦北身上。

“我没什么需要的,您给自己和妹妹多买两件吧,你们漂漂亮亮的就好了,我无所谓。”秦北边说边扫了一眼安静得放佛不存在似的的秦南。

“我儿子就是懂事。”袁静淑在后面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显然是说给秦本儒听的,秦本儒装作没听到。秦南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子吃饭会不会消化不良,自己竟然习惯了,想到一会还要逛街提东西,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袁静淑逛街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普通人是“逛”,袁静淑是“扫”。所谓“扫”,就是不能落下一个店铺,没有个一天半天是不会结束的。

袁静淑是个购物狂,也多亏了他老公能养的起她,秦南刚进这个家时,袁静淑就给她买来各种漂亮的小裙子,每天都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然后把她当成一件自己的作品似的带出去展览,接受别人的赞扬。

秦南有时候甚至会想,袁静淑把她领养回来是不是为了把她当成一个洋娃娃来装扮,毕竟我们每个女孩子小时候都爱玩那种给洋娃娃换衣服的游戏,而袁静淑将这个爱好发展到了现实生活中,发展到了秦南身上。

从小到大,所有的衣服和用品都是袁静淑买好的,秦南从来也没有挑剔过,买什么穿什么,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自己听话就能让妈妈高兴的话,那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吗?好在袁静淑的眼光还不错,因为衣服多,秦南选择的余地也多,平时随意选两件自己喜欢的来搭配还是很容易的,在穿衣服上,不得不说秦南省了不少心。

这次主要是给秦北选衣服,男装比较简单,随便进一家名品店,全身就可以置办齐了,然后就是大把的扫店时间,秦南还是收获了两条桑蚕丝的连衣裙、一双高跟鞋,袁静淑还教育她说女孩子一定要学会穿高跟鞋,以后不再给她买平底鞋,秦南暗暗叫苦。

回到家里已近傍晚,秦本儒父子俩早就回来,两个人难得一起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她们回来,秦北显然更高兴,毕竟不用再和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火的炸药包父亲独处,任谁都松了一口气。袁静淑兴致很高地展示她的战利品,还吩咐秦南穿上新买的裙子秀给大家看,秦南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这时家里来了一个人,刚好解救了她。

第4节 嫉妒是人类最固执的情感。——培根

吴晓晴的出现适时地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秦南才得以脱身上楼洗澡换衣服,逛了一天,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最要命的是她昨晚没有休息好,早上起床就恍恍惚惚的,一整天在外面逛再加上被太阳晒,现在头痛欲裂,心脏还有点供血不足。

坚持着洗完澡,很想就这么躺在床上休息,但一想到楼下还有客人,自己拖着不下去,爸爸妈妈一定会难堪,换了一条晚装小礼服裙强打精神下楼。

吴晓晴和秦北同年,两家从小就认识,秦南记得没错,之前晓晴经常到家里找秦北玩,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秦北走后,晓晴就一次没有来过,今天突然出现秦家上下都有点意外,但秦氏夫妇看起来很高兴。秦南下楼的时候,就看到袁静淑热络地拉着晓晴的手拉家常,秦北在看体育频道的新闻,似乎对她们聊的什么不怎么关心。

秦南不动声色的坐在了角落的沙发上,尽量不想引人注意,但晓晴还是看到了她。

“这个美女是?”晓晴看着秦南问袁静淑。

“秦南,你忘记了吗?总缠着你要糖吃的那个,秦北的妹妹啊。”袁静淑提醒道。

“呀,是秦南啊,真是女大十八变,都长这么大了。”晓晴边说边起身走到了秦南的身边,秦南忙站身,“晓晴姐,好久不见。”

晓晴拉着秦南的手,示意她坐下,仔细地打量她,秦南也暗暗观察了一下晓晴,不禁赞叹,30几岁的女人还如同20出头一样,一点都不比自己显老,短发齐肩,一身合体的套装显示出干练和稳重,而她的眼神又透露出纯真和坦诚。

秦南不得不承认,如果说她小时候是用糖果征服了自己,那现在她就是凭自己的个人魅力,她甚至开始有点喜欢晓晴,至少谈不上反感。一想到这是父母给自己物色的嫂子,忍不住看了看秦北,秦南觉得他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个人都是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自己如果有晓晴一半的魅力就满足了,这样想着又忍不住自卑起来。

“秦北,回来怎么不通知我这个老同学一声,要不是秦伯伯给我爸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晓晴找个机会冲着正在专心看电视的秦北说道。

“昨天刚回来,还没得空,吴叔还好吧,我哪天去看他。”秦北终于将注意力从电视上转移过来,笑着对晓晴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他经常念叨你,明天就去我们家怎么样?”晓晴闻言情绪显然被调动了起来。

“明天,恐怕……”

“就明天吧,秦北你明天去接晓晴下班,顺路去看你吴叔,替我向他带好,顺道把我托人买的武夷山大红袍带给他。”秦北正要找理由拒绝的时候,被秦本儒打断,替他答应了晓晴,秦北没说什么,晓晴看看秦北又看看秦本儒,“没关系的,伯父不必破费,什么时候去都行,你看这次我也没带礼物,来得匆忙……”

“就明天吧,客气什么。”秦本儒摆摆手,不容置疑地说,晓晴冲秦北眨了眨眼睛,秦北冲她笑了笑,被秦南看到。

“晓晴啊,以后下班没什么事就来家里吃饭吧,秦南一开学就我们老两口吃饭,怪冷清的。”袁静淑也看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含笑说道。

“好啊,伯母,只要你们不讨厌我就行。”晓晴高兴地答应着。

饭桌上,晓晴很活跃,一直问秦北在国外的生活,秦北一一老实回答,还时不时的说些逸闻趣事逗大家开心,晓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而秦南尽量不让大家注意到自己,在该笑的时候就附和着笑一下,剩下的时间专心吃饭,她感觉得出来晓晴喜欢秦北,女人的直觉一般不会错,尽管她对这方面的事没有经验。

但晓晴的表现任谁都看得出来,而且都老姑娘了还不结婚,秦北一回来马上就过来相见,这简直就是摆明了在等秦北,秦南相信秦北也明白晓晴的想法,看得出他并不讨厌她,本来,这样的女孩子谁会讨厌呢?

不过,晓晴要是做自己的嫂子的话,并不难让人接受,至少比不认识的外人强,想到这,秦南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八字还没一撇,自己跟着瞎操心。

“秦南,你明天什么安排?”秦北突然的问话把秦南呛了一下,她正在喝一口汤,以为他一整晚都不会注意到自己呢,连咳了两声才平复下来,看到满桌的人都睁大眼睛看她,忙说了声:“对不起”。看向秦北,他正满含笑意地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害她出糗,秦南暗自叹口气,吃个饭也不踏实。“去图书馆看书。”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要查一些资料。”秦北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说完继续吃他的饭。

“哦”,秦南答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秦本儒皱了皱眉:“别忘了晚上去看你吴叔,你的车我已经叫人去订了,要等一个月才能到,你先用我的车吧。”秦本儒想的是要为秦北和晓晴交往制造方便。

“你平时怎么去学校?”秦北冲着秦南问道。秦南开始并没有感觉到是在问她,发现没人回答,一抬头看到了秦北询问的目光。

“坐公车。”言简意赅。

“带着我。”秦北话一出,除了晓晴,全家人都睁大眼睛看向了他,要知道这个少爷从小到大也没坐过公车,不知道出了一趟国中了什么邪。秦北泰然自若。秦南也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她感觉得到晓晴在注意他们两个。

饭后秦本儒要秦北去送晓晴,秦南借口逛了一天累了上楼休息。身体疲惫,精神兴奋的的结果就是躺在床上懒得动,但思维在不停地运转,毫无睡意,两天了已经,秦南很担心自己得了失眠症,脑子里很乱,想小时候的自己,想晓晴,甚至还想秦北他们俩现在做什么。

秦南忍不住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人家做什么关自己什么事,不过秦北出去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能和晓晴呆到这么晚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也喜欢她,想到这,秦南感觉心里酸酸的,她忽然很嫉妒晓晴,如果她是个男人的话也会喜欢她的,何况秦北本来就是男人。

以前中学时有个同桌说过很害怕哥哥给她娶个嫂子回来,怕那样的话哥哥就对她不好了,自己难道也是这么想的?头痛欲裂,秦南决定起身给自己去热一杯牛奶,听说可以安神。

蹑手蹑脚地下楼,摸着黑穿过客厅,到厨房里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听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木然地用棉手套将牛奶取出来,放到早就准备好的托盘上,转身准备关灯离开厨房。

迎面看见秦北高大的身躯斜倚在厨房门那里,玩味地看着她,秦南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也许是自己热牛奶的时候太入神了,连他回来开门的声音都没听到,不过他终于回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要不要给你也热一杯?”秦南面无表情地问。

“我把她送回家后去找朋友喝了几杯。”秦北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向她说这些,听起来像在解释什么,可是自己一向自由惯了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向她汇报起了自己的行踪,暗中骂了自己一句。

“哦。”秦南点了点头,听他这么说心里舒服了很多,看着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眼睛没有丝毫要挪开的意思,感觉像自己哪里不对,低头看了看,倒抽了口凉气。

自己穿的是半透明的纱质低胸睡衣,平时二楼就自己一个人住,到了晚上秦本儒夫妇和王嫂都很早就休息,自己这么穿从来也没人看见,所以直接就穿着下来取牛奶,以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没想到今天遇见了秦北,而他,正盯着自己看,目光逐渐深邃。

秦南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捂住了胸口,低着头快步向厨房门走去,而他没有一丝要挪开身体给她让路的意思,走到他身前,秦南目测了一下,要是强行出去,必然要碰到他身体,咬了咬牙,踮起脚侧起身小心翼翼地经过他身边。

还好,长出了一口气,不过闻到了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那种混合了剃须膏和香皂味道的体味,特有的男性气味,忍不住的心跳,头也不回就要上楼,但是还要小心手里端着的牛奶。

“你好像很怕我?”秦北一直看着她的表情,看到她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的疏离,让他感到又好笑又有点受伤。

是,他没想到她会穿成这个样子在她面前出现,他知道她可能不是故意,在刚见到她这副穿着时,秦北承认自己还是心动了一下,但还没有到完全被迷住的程度,这么多年,自己身边从不乏女人,美国人的穿着比国内尺度要放开许多,所以他没反应过来秦南是在难为情,毕竟还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穿这么暴露,即使是哥哥也不行。

“早点休息吧,七点钟开早饭。”秦南没有回头,提醒他家里的规矩,省得连累她吃不好饭听秦本儒的唠叨,说完提着裙摆上楼。

秦北耸耸肩,重新回到厨房,在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边喝边回想从自己回家后秦南的表现,好奇心越来越强烈,本想回国后搬到学校住,现在看看不如住下来,反正有这么个妹妹在,也不至于无趣,这么想着,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

第5节 您吹送给我的气息,悄声微语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泰戈尔

第二天秦南早起下楼的时候意外看到了穿戴整齐的秦北,浅粉色的POLO衫将肤色映衬得很亮,人也更显年轻,话说本来也不老,但这样的打扮看起来比秦南大不了几岁。

秦南一身学生装扮,素色的T恤配以及膝的短裤,将头发高高的扎个马尾,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早啊。”秦北率先打招呼,放佛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事情。“早。”秦南忍不住想到昨晚的窘相,脸微微一红,但既然他不在乎,自己也没有必要老放在心上,不过是一次失误而已,只要他别想成是自己故意穿成那样的就好了。

秦本儒和袁静淑进来的时候,看到已经等在饭桌旁的一对儿女,忍不住将满意写在了脸上。“儿子,你昨晚送晓晴好像很晚才回来哦。”袁静淑像捡到宝似的说。

“还好吧。”秦北朝秦南眨了眨眼,并没有否认什么。

“这就对了,人家晓晴等了你那么多年……”秦本儒显然今早心情不错,但说了半截的话被秦北打断。

“爸,你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好不好,那我不成了耽误人家的罪人?”秦北抗议到。

秦本儒刚要反驳,被袁静淑噎了回去:“就是,她愿意等是她的事,咱们儿子又没承诺过她什么,难不成还要为她变成老姑娘负责?”这话很刻薄,但是很有道理。秦北摇摇头,看来在家住也不会像看起来那么舒服。

“总之,你别忘了晚上去看你吴叔,我可是答应人家的。”秦本儒被妻儿两通抢白,板着脸正色道。

“你答应你怎么不去?”秦北小声嘟囔着。

“什么?”秦本儒眼睛一立。

“去就去呗。”秦北大声说。秦南哭笑不得,都三十多了还撒娇,自己可不敢。

吃完饭,秦南也没打招呼就自己出了门,还没穿过院子里的草坪,秦北就追了上来。

“怎么不等我自己走?”秦北跑到秦南面前几米处边倒着走边对秦南说。

“你真的要和我挤公车?”秦南站住,她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不能?”秦北也是一脸严肃。

秦南原地看了看他,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叹了一口气:“好吧。”径自向前走去,秦北走在她旁边。北方夏日的太阳不像南方,早上七点钟就开始散发威力,北方夏日的清晨在九点前都是暖暖的,空气清新,鸟叫虫鸣,秦南和秦北并排从山上的别墅往下走,一时无话。走着走着,秦北忍不住打了声口哨,秦南没有理她。

“原来走走路会这么舒服啊。”秦北边走边将两个手臂交叉在脑后,眯起眼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秦南,感叹道。“是呀,这段路我也很喜欢。”秦南笑了笑,淡淡地说。“好久没回学校了,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秦北像是在自言自语。

“也是,你走了都八年了。”说到学校,秦南显然话多了起来。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学校里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交站。

等了没多久,车来了,看起来人很多的样子,座位已经都坐满了人,秦南交代秦北跟着她,自己先上了车,刷了两个人的车费,然后找了一个位置站好,秦北显然没有见过这阵势,也像秦南一样,在她后面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站着,刚好能看到秦南的背影。

过了两站地下了一些人,可秦南感觉后面还是很挤,向左右两边看了看,人并不多,一回头,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中等个,离自己很近,眼看就要贴上自己的身体了,秦南往旁边挪了挪,以和这个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没过多久,感觉身后还是有人贴了上来,她又往旁边挪了挪,可是无论她挪到哪里,那个人总是时不时地将身体贴上她,秦南不能分辨他是故意还是因为车的晃动不小心碰到,以她的脾气也只能是不停的躲。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将她一下拉到了旁边,然后两只手臂搭在了她面前的栏杆上,将她正好圈在了自己的怀抱之中,秦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重心不稳,刚要晃动,那只手臂又扶住了她的肩,帮助她站稳。

秦南没敢回头,她熟悉这味道,她看到他一只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表,那是秦本儒送给秦北的成年礼,每只表都有固定的编号,不用看也知道后面的人是秦北。自己现在离他如此之近,近到能感觉他的气息就在耳边吹拂,近到仿佛能感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还有那股好闻的淡淡的味道,让自己面红耳赤的味道。

平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一个男人,秦南说不上这种感觉,那该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尽管近在咫尺,但秦南清楚那并不属于自己,一时的贪恋,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那么,为何不离我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要让我迷上这个怀抱吧,如果注定不能得到,就不要给我幻想好不好,秦南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着自己。

旁边的男人看到秦北的动作,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到秦北比他高出的大半个头,就识趣地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挪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后面,于是秦南看到秦北握住栏杆的手因为用力泛起了红晕,她并不知道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斗争的内容是要不要教训一下那个男人。

正在这时,车停到了一站,秦南面前的座位空了出来,秦南并没有坐下,而是四处瞧了瞧,看到刚上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准备把这个座位让给那个老太太,谁料这个档口,方才那个男人一下子钻了过来,一屁股直接坐在了秦南面前的位子上,面不改色。秦南刚要和她讲道理,秦北将她稍稍推到一边,对着那个男人说:“你,起来。”

声音很低哑,隐隐压制住的怒气在秦南听来一触即发,秦南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别冲动,那个男人瞄了秦北一眼,一动没动,这时秦北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然后冲着那个老太太温柔地说:“阿姨您坐这里吧。”

老太太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那个男人奋力挣扎,秦北于是狠狠地将他摔在了地上,全车响起了一阵惊呼,秦南恨不得赶紧跳车离开这是非之地,都多大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吗?大清早的哪来那么多雄性荷尔蒙,虽然自己也很气那个男人,但是为了一个座位也不至于打架。

其实她不知道秦北生气是因为那个男人骚扰了她,她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故意的,虽然秦北是第一次坐公车,但是他将那个男人的动作看得很清楚,早就想收拾他一顿了,正没有理由呢。

那个男人起来后做个架势要扑上来,后来可能是考虑了一下后果,还是没敢轻举妄动,在最近的站狼狈地下了车,学校也到了,秦南也没提醒秦北就径自下了车,秦北因为对站点不熟,差点被车继续拉走,好在他身手够快及时下了车。

“你怎么不告诉我到站了下车?”秦北跟在秦南身后不满地叫道。

“你以后不要再跟我一起坐公车好吗?”没等他回答,秦南继续径自往前走。

秦北紧走几步一把拉住她,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以后不许再坐公车。”秦南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一抹轻蔑,他以为他是谁,不坐车怎么上学,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她并没有说,那抹轻蔑已经透露了千言万语。

秦北放开她,淡淡地说:“我说到做到。”秦南继续快步往图书馆走,秦北在她身后保持一小段距离,快到图书馆的时候,他在她身后喊:“晚上五点在这里集合。”秦南没有回头,一个人大步走了进去。

第6节 我于是暗自思忖,那些忠实的小人儿如何能忘掉一切,一切,当我们这些老情人对她们的每一寸美好都仍那般珍爱的时候。——纳博科夫《洛丽塔》

秦南只要一进入图书馆,就会不自觉地忘记时间,那是在这世上她最喜欢的地方,记得有一个着名主持人说过,当你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去读书吧,对于秦南来说,读书是治疗一切的良药,畅游书海,不仅可以忘掉烦恼,还可以忘掉自己本身,她经常在图书馆里一坐就是一天,甚至忘记了吃饭。

而今天,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脑子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让自己不能全身心忘我地读书,总是下意识地注意时间,她并不打算和秦北会合,她知道他今晚要去晓晴家,自己要躲得远远的,不想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

家教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已经两天没有去,好在这家人比较通情达理,和他们说哥哥远道回来,他们表示了充分的理解。

其实秦南自从刚上大学起就在这家做家教了,那时候他们的孩子刚上初中,学习成绩很一般,秦南带了他三年,就在刚过去的六月,这个孩子成功考上了重点高中,家长要给秦南一笔酬谢,被秦南拒绝,所以那家决定孩子高中还由秦南继续辅导,他们对秦南的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建立起来的。

家教挣来的钱被秦南攒起来用来给秦氏夫妇买生日礼物,自己的一切都是秦家的,她要用自己挣的钱表达心意,这样才能舒服些。

因为早上分手的时候秦北说晚上五点在图书馆门口会合,秦南故意等到六点才准备离开,心想他等不到人肯定先走了,这样自己就可以去家教了。

出了图书馆的门,发觉有点饿了,准备去校餐厅吃东西,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不是说好了五点吗?你迟到了一个小时。”

秦南一愣,往声音来处瞧,见秦北倚在门口不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边看表边懒懒地说,说完两手插着裤袋向自己走过来,刚要问他是不是一直在等她,《人狼恋》的主题曲突然响起。

秦南只得翻书包找手机,她不习惯把手机带在身上,经常把手机顺手一塞,这样做的结果是每次接电话都要找手机,而这次在秦北的注视下有点紧张,一紧张就容易手忙脚乱,等她找到的时候音乐已经过半。

秦北刚听到这个音乐时微微震动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南,而秦南好像察觉到他注意到了这个音乐,脸也微微发红,瞄了一眼号码,按下接听键背过身去。

“孙先生您好,前两天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没有安排,一定按时……”是学生家长,来电问她今天会不会去上课,秦南刚要告诉对方今晚一定去。

不想正说话的工夫,手机被秦北一把拿了过去,他直接对着话筒说:“不好意思,我是秦南的哥哥,秦南今晚有安排,请原谅。”一点不顾秦南惊诧的表情,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机,将手机递给秦南,秦南惊得小嘴张的大大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哪有这样做哥哥的人,比自己大就可以干涉人身自由吗,还那么理直气壮。

“你还记得这首歌?”秦北幽幽地问,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嗯?那个,你说哪首?啊,我的手机吗?”秦南有点语无伦次。

还记得那是自己还小的时候,秦北在自己的房间里边弹吉他边唱这首歌,这是秦北很喜欢的一首歌,秦南经常听到他抱着吉他弹唱,那时只要秦北房间里的伴奏声一起,秦南就会屁颠颠地跑到他房间,两个小手拄着下巴认真地听,看秦北的手指在琴弦上流畅地动作着,变换出那么好听的声音,秦南觉得好神奇,哥哥好伟大。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也不懂歌词的含义,只是觉得很好听,哥哥拨琴的样子伴着这首歌的旋律就那么的印在了脑海里,后来上了大学,偶尔听到了这首歌,于是马上设为手机铃声,好几年从没变过。

“我以为你那么小,不会记得这首歌,呵呵。”秦北看向秦南,微笑着说,声音里满是温暖。

“哥哥喜欢的我都喜欢。”秦南仿佛也回到了记忆中,自言自语地说道,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马上看到秦北的目光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东西,虽然一闪即逝,但还是被秦南捕捉到。

“那个,跟我走吧。”秦北干咳了两声,转移了话题。

“我要去家教,你不是要去晓晴姐家吗?”秦南提醒秦北。秦北二话没说拉起她的一只手腕就走,边走边说:“我都等你一个小时了,总不能白等吧,今晚你的时间归我了,这是对你的惩罚。”秦南于是明白今晚的家教又泡汤了。

当晓晴看到秦北和秦南一同出现的时候,还是稍稍诧异了一下,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马上就对秦南表现出了热烈欢迎。晓晴是律师,在一家事务所工作,因为资质很高,又懂得努力,已经在业界小有名气,如果不是秦氏兄妹到来,她还在埋首研究案子呢。

晓晴看了看秦北,笑着说:“我看看今晚能不能给你个惊喜。”秦北双眉一挑,表示很感兴趣。晓晴拿起手机拨电话:“哥,你出差回来没有……太好了,今晚回家来吃饭,有惊喜,就这样吧。”说完挂了电话。

“太好了,这个家伙,这么多年没见,都忘了他什么样了,我们快走吧。”显然秦北对那个人的兴趣更大,秦南迷惑了。

吴远山的家住在银行的家属楼里,是那种古香古色的小楼,楼层不高,外面已见斑驳,在高大树木的掩映下很有一些上个世纪书香门第的气息,虽然秦南是第一次来,只看外观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室内的布置也是古意十足,清一色仿明清的家具看得出主人的喜好。吴远山夫妇很随和开朗,对他们兄妹俩很热情,让秦南一下子就融入了进来,她甚至感觉在这里比在家还要舒服,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她暗自自责了一下,觉得这样想有点对不住秦氏夫妇。

“什么惊喜啊,人家刚下飞机都不让休息,晓晴你要是骗我,我可没有礼物给你。”大门开着,大家正在聊天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笔挺的衬衫西裤穿在身上一点不显呆板,身材胜似T台模特,声音洪亮,人还未到就响彻了客厅。

秦北“嚯”的站了起来迎上前去,吴晓川看到秦北先是一怔,随即照准秦北的左肩一拳挥了过去,秦北也不躲闪,挨了一拳后,两个好兄弟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你小子不是人,走这么久没音信还好意思回来。”

吴晓川惊喜过后开始责怪秦北,秦北任他抱怨,始终面带微笑。这是晓晴的哥哥晓川,只比晓晴大一岁,比秦北大了几个月,两个人一起长大,也是秦北的同系学长,秦北当年很崇拜他。他目前是一本全球知名时尚杂志的中文版主编。“你再不回来,我妹就要出家了。”晓川豪爽直率,口无遮拦。

“哥,你乱说什么啊?这个是秦南,你还记得吗?”晓晴被说出了心事,赶紧搬出秦南来转移晓川的注意力,这招很成功,晓川注意到了秦南,秦南忙站起来打招呼。“这个就是那个小丫头吗?北?”晓川瞪大眼睛看看秦南,又看看秦北,秦北笑着点点头。

晓川张大了嘴巴不停地摇头:“那个洋娃娃都长这么大了,在我印象里还是个小豆丁。”“哥,你胡说什么啊,人家现在可是大美女。”晓晴看到秦南通红的脸,赶忙接茬。“简直是大仙女。”晓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和赞美之情,秦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秦北一直在看着她的表情,秦南真想人间蒸发。

饭后晓川送秦氏兄妹回家,他这次是到美国总部述职,今天刚下飞机就接到了晓晴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回自己的公寓,他和秦北两个有说不完的话,约好了改天再聚。

当秦北和秦南一同出现在客厅的时候,秦本儒和袁静淑都在,他们看到他俩一起回来都愣了一下。“秦北,你不是去你吴叔家了吗?怎么和秦南一起回来?”秦本儒开口便问。“我带她一起去的。”秦北懒懒地坐到沙发上说道。

秦本儒皱了皱眉,似乎有点不悦。“吴家哥哥好像也是刚从国外回来。”秦南想调节一下气氛,插进来说道。“哦,晓川也在?”袁静淑显然来了兴趣,“本儒,晓川还没结婚吧?”秦本儒冲她妻子点了点头,“这样,秦北你以后带你妹妹一起去吴家。”袁静淑脑子转的飞快,马上就打好了一个如意算盘,她看了看秦本儒,秦本儒稍稍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去显得隆重。”秦北马上明白了父母的意思,心里很厌恶,腾地起身,连个招呼都没打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袁静淑看了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秦南,温柔地说:“你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去吧。”秦南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电脑,习惯性的浏览Y大中文论坛,看到了一个叫“亨伯特”的ID的新帖,眼前一亮,马上登陆QQ,果然那个叫“亨伯特”的头像亮着。

“学长好久不见,出差回来了?”秦南主动发去了一条信息。

“呵呵,好久不见,我的小洛丽塔是不是想我了?”回复很快。

“唉,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把我当萝莉,人家大学都要毕业了。”秦南其实很喜欢和他开玩笑,佯装不满。

“是呀,当年的萝莉现在都变成萨宾娜了,而亨伯特还是亨伯特。”亨伯特回答得有点忧伤。

“人家本来就叫萨宾娜,是你非得叫人家洛丽塔。”秦南的网名是萨宾娜。

“今天看到了一个人,感觉自己老很多。”亨伯特回。

“哦?艳遇?”秦南和他聊天很放开。

“呵呵,算了吧,我还是不要老牛吃嫩草了,对不起兄弟。”亨伯特好像是在自说自话。

“学长,上次你给我开的书目都看完了,再开一个吧。”秦南对亨伯特的私生活不关心,当初认识他是在中文论坛上,那时秦南还在上高中,很向往Y大中文系,得知亨伯特就在那里毕业,很崇拜他,秦南看的很多专业书籍都是他介绍的。

“什么?这么快就都看完了,那可是我半年的读书任务?”亨伯特很惊讶。

“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现在脑海里你的样子就是带着厚厚的眼镜,看书看成了驼背的老太太形象。”亨伯特是担心她把身体弄坏。

“呵呵,你不也是刚出差就上来发帖,不累吗?”

“还好,今天见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很开心。”亨伯特回。

“那就好。”

下了线,感觉很温暖,这个亨伯特是可以让自己完全敞开心扉的人,虽然彼此没有见过面,相互间也不过问私人信息,但几年下来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他给秦南的感觉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是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就像……哥哥,对,哥哥,他应该和秦北差不多大,同样都是Y大中文系毕业,可是怎么可能,秦北那么霸道,难道这么多年自己把他当作秦北的替身了吗?秦南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7节 去爱吧,做你爱干的事。——圣奥古斯坦

第二天一早,秦南像往常一样在公交站点等车的时候,一辆奔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定睛一看,是家里的车。秦南本不想上车,但车停在了公交车站内,再不开走会影响公交进站,秦南无奈打开车门上了车。

“不是说不让你搭公交了吗?”秦北一身运动T恤,边说边把车驶离了公交站。

“你把车停到这很不讲公德。”秦南觉得坏习惯一定要说出来,不管对方是谁。

“这点我道歉。”秦北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你不让我搭公车,难道让我整天走路去学校?”秦南试图和秦北讲道理,她觉得这个要求很荒谬。

秦北沉吟了一下,“好吧,至少在我视线的范围内不许搭,我看不见的时候不管,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看见。”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

秦南暗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由又回到了自己身边。“你开车送我,那爸怎么上班?”这是个现实问题,秦南不想因为自己给家里人造成任何不便。

“送你到学校后,我再回来送他上班。”秦北不以为意地说。

秦南暗地吐了吐舌头,觉得哥哥回来,自己的待遇上去了,还真是受宠若惊。

本来准备晚上去家教的,从秦北回来就一直在给人家耽误课,秦南决定今天一定要去一下,谁想,晚上从图书馆一出来,就看见了那辆奔驰和慵懒地靠在车身上的秦北。秦南觉得她恐怕是彻底失去自由了。

“走吧。”秦北看到她直起身吐出来两个字。

“去哪里?我一会还有事情……”秦南决定这次要坚持到底。

“去吃饭,你不是有家教吗?上车。”秦北说完看着吃惊得睁大眼睛的秦南,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转身开门上车。秦南很吃惊,本以为他会反对,或者找个借口把她拖回家,没想到是来接自己去家教的。上了车,看了看秦北,欲言又止。

“什么事,尽管说?”秦北好像旁边长了双眼睛,她的表情丝毫也不放过。

“那个,你可不可以替我保密?……我指的是对爸爸妈妈,我的意思是不想他们担心。”秦南终于将自己所担心的说了出来。

秦北看了看她:“怕人担心还要做?”秦南没有出声。

“知道了。”秦北边说边发动了汽车,秦南松了一口气,“不过你得听话。”秦北说。

从那天以后,秦北每天早上都送秦南去学校,晚上准时送她去家教,两个小时后再把她接回家。秦南觉得很过意不去,凭空多出个司机不习惯不说,还要接受周围同学的目视礼,虽然是假期,但学校里不回家的还是大有人在,况且开学临近,已经有人陆续返校,图书馆前每天停着一辆奔驰,想不引起人的注意很难。

秦南每天几乎是用光速钻进汽车,还要心虚地看看周围有没有熟人看到她,她担心大家把她当成那种被人包养的人,毕竟当夜幕降临,校园里进来的很多车都是接她们的。好在马上就要进入秋天了,那就意味着开学临近,这样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宿舍住,也不用再有这些烦恼了。

而秦北,回来以后这段时间每天都工作到深夜,要准备教案,同时,秦本儒有意把公司完全交给他,丝毫不顾他本身还有其他工作,回来的第二天就在董事会上提名他为CEO,可气的是董事会竟然全票通过,于是秦北现在是秦氏实业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之前首席执行官都由秦本儒这个董事长兼任,近年来,随着年龄的增大,秦本儒逐渐力不从心,而且现代企业制度越来越倾向于将经营权和所有权分离,找个人替代秦本儒负责企业的经营管理就成了秦本儒一直以来的心病。

交给别人他不放心,他曾考虑过秦南,但秦南大学还没有毕业,即使毕业,也还需要时日磨练,所以自己就一直撑着。秦北的突然回国,让他感觉眼前一亮,所有的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子承父业再合适不过,不然养这个儿子做什么。

谁想到这个儿子自己回国前就找好了工作,但他秦本儒怎会轻易服输,斗不过儿子还当什么老子?

其实秦北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孝子,主持一个企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还是他极不情愿的事,但是他明白目前除了自己,还没有合适的人能担此重任,大家都知道他在美国八年拿到了文学博士学位,但是没人知道他还拿下了一个MBA,后面这个他刻意隐瞒了下来。

他想好了以后让秦南接自己的班,好专心地去做自己的教授,但前提是要为她铺好道路,毕竟秦氏的运营现在一天不如一天,远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么风光,所以秦本儒才会想到和吴家联姻,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之,要想重振必须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才行。

晓晴每周要来几次,只要她来,秦南就觉得不舒服,就更想早点开学,早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其实秦南生活很简单,白天去图书馆看书自习,晚上在自己的房间上网看书,她心里有了一个打算,正在抓紧时间努力,开学就要大四了,是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她下定了决心,要走的路不会轻易改变方向,只是稍有点担心,担心秦氏夫妇会反对,担心自己不能让他们满意,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前途,秦南觉得应该要自私一回了。

在临近开学的前一晚全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秦南终于开了口:“爸,妈,学校开学我打算回宿舍去住。”

“你开学就大四了,好像没什么课吧?”袁静淑先开了口。正在吃饭的秦北抬眼看了看秦南,没有说话。

“嗯,上学期有一半时间是校外实习。”秦南不准备隐瞒。

“那你干脆到秦氏实习得了,还住什么校?”说实话袁静淑有点怕寂寞,秦北目前虽然住在家里,但早出晚归的,平时也很难见到一面。

“快毕业了,学校里的事情比较多,住在家里,我怕很多信息错过。”秦南在想一个能说服他们让自己出去住的理由。

“你们就让她回学校住吧,在校时间也不多了,以后想住都没有机会了。”秦北突然插进来淡淡地说。

“那就这样吧,我和你妈是觉得学校条件不好,委屈了你,既然这样就回去吧。不过,周末要回家来。”秦本儒下了结论,秦南松了一口气:“谢谢爸妈。”说完感激地看向秦北,本以为会对上他的目光,可他面无表情,没有理她,继续低头吃饭,好像有什么心事。

晚饭后秦南照常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却做不下去事情,不时想起饭桌上秦北的表情,明天就可以回学校了,他也不必每天百忙之中再给自己当司机了,晓晴也可以无所顾忌地上楼来了,自己一走其实还是能给他带来很多方便的吧,可是想到他的表情,想到他最近每天忙到深夜灯光还亮着,想到自己可能好几天都看不到他的时候,秦南还是有些气闷。

走到窗前,星星嚣张地亮着,北方初秋的夜晚,连一丝云都没有,烦恼可找谁寄托呢?咬了咬牙,拿起几本从他那借来的原文书,走到了他的门口,站了一会终于下定了决心敲了敲门,“进来。”秦南推门进去。

秦北正在电脑前忙碌,十指快速地在键盘上移动,神情十分专注,秦南的到来并没有转移他的注意力,他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当她是空气。

秦南站在那里,觉得有点受伤,但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现在也许正在忙,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柜旁边,把手里的书一本一本的摆进去,顺手又把书柜整理了一遍,看了看秦北,依然在忙自己的,转过身往门的方向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秦北张口说话:“你等一下。”

手和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键盘。秦南怔了一下,转回身站在原地,站了一会,秦北还在忙,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于是又重新折回书柜那里,抽出一本书站在那翻阅。

“找我什么事?”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北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秦南觉得自己腿都站僵硬了。“哦,没什么,只是来还你书。”秦南把书放回原处,转过身看着秦北手指了指书柜说道。秦北从大大的靠背椅上站了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将身体靠在书桌上,点了支烟,当烟圈升腾起来的时候,秦南看到了烟雾后面秦北的那双眼睛,深邃而迷蒙。

她皱了皱眉,记忆中的哥哥是不会吸烟的,眼前的哥哥颠覆了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如果说之前的秦北是个清纯的大男生的话,那现在这个可以算是成熟的男人了,秦南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八年的时间可以把人改变多少。

“我不记得你会抽烟。”秦南还不习惯房间中有烟味。“哦,最近有点累,平时不抽的。”秦北的声音有一丝沙哑,不知道是不是烟的作用,很性感。秦南忍不住咳了两声,秦北将手里的烟熄灭的烟灰缸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秦北双手抱胸,目光一直盯着秦南。

“哦,我是来谢谢你,谢谢你的书,还有……”

“还有什么?”秦北目光如炬。

“还有你每天接送我,还有你今晚替我说的好话。”秦南觉得一定要道谢,这是起码的礼貌。

“就这些?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接送你。”秦北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不是,是我不想你太辛苦,你,以后注意身体。”后面那句秦南的声音很小,她注意到秦北最近瘦得脸上的轮廓更清晰了。

秦北嘴角微微动了动,“我以为你在故意躲我。”

“你这么想?”秦南不得不注视着他,这句话让她不能当耳旁风,也许他说的是对的。

“难道不是吗?”

“那今天为什么帮我说话?”秦南不想解释,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说的这个原因。

“我累了。”秦北走到大床前,将身体实实在在地扔在床上,丝毫不理秦南因自己的举动涨红的脸。

“那你休息吧,我走了。”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躺到床上,还是第一次经历,秦南说完就要离开。

“南,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秦北躺在床上似乎在自言自语。他竟然叫她“南”,秦南犹豫着确认他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背对他站在门口没有动。

“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秦北轻声说。秦南没有回头,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房门从背后关起的一瞬间,潸然泪下。

第9节 有一次疯狂行为不能算发疯,但不知道如何掩饰它才是真疯。——格拉西安

秦南一直低着头佯装看书,一直等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才离开。他竟然当众宣布自己是他的妹妹,难道不怕自己给他丢脸吗?就算他不怕好了,他就那么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有个来蹭课的妹妹吗?还有,他难道真的只把自己当妹妹?只是妹妹吗?

秦南满怀心事地往教室外面走,步履沉重,因为下课时已经是中午,同学们都在急冲冲地往食堂赶,要知道中午的食堂可是战场,晚来一步都可能没有东西吃,而她这样子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走的还真是少见,和校园里的气氛严重不符。

“喂,地上有钱吗?”有人在背后喊她,秦南站住,这声音……

“至少应该和我打个招呼吧?”秦北边说走到了她身边。

“对不起。”秦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竟然先道了一个歉。

“为什么这么说?”秦北不明就里。

“哦,没有和你打招呼就来了,还有,课堂上给你丢脸了。”秦南说到这里确实有点心虚。

“这个吗,没有必要道歉的。”两个人边说边往前走。

“你是女权主义者吗?”短暂的沉默后秦北问道。

“不是。怎么这样说?”秦南看了看他。

“问题很尖锐,矛头直指男性话语权,差点让我招架不住。”秦北的语气轻松,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

“是吗?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想到这就说了。”秦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便偷偷看了一眼他侧脸,嘴角上扬,眼睛眯成了一道缝,秦南忍不住心跳了两下,很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什么事情让他心情这么好呢?

“下午有课吗?”秦北问。

“没有。”

“我也没有,下午去公司,晚上回来接你回家,今天是周末,晓晴也会来。”秦北交代到。

“那个,我晚上有事情。”本想答应和他一起回去,但是一听到晓晴要来,秦南决定晚一点回去。

“那我等你做完一起回去。”秦北面色不变,不像是开玩笑。

“那怎么行,全家人都等你,况且,还有客人。”秦南可不想事情闹大。秦北耸耸肩,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好吧,晚上一起回去。”真是被他打败了,秦南无奈地答应,今晚还要坚持看晓晴和他的恋爱秀以及秦氏夫妇对他俩未来的设想演讲,想到这秦南就恨不得今晚干脆不要到来好了。

“那快走吧。“秦北边说边加快了脚步。

“等等,要去哪里?”秦南很不适应他的变化节奏。

“食堂呗,请我吃菠萝古老肉,我都想了八年了,去晚了就没有了。”秦北对食堂的记忆看来蛮深刻,秦南一看,果然是食堂的方向。

“可是,为什么是我请?”秦南跟在他身后不满道,哪有这样子当哥的,还要妹妹请吃饭。

“我还没有办饭卡,再说你还免费听我课了呢!”秦北理由充分,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无理。

端着餐盘站在长长的队伍里,秦北引来周围女生们投来的或明或暗的目光,上午的课是秦北回到母校后的第一次正式亮相,很多听了他课的学生都来这个食堂吃饭,所以他一进来,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秦北视若无睹旁若无人,秦南站在他身后的队伍里,浑身的不自在,托他的福,恐怕现在食堂里有很多人都认识她了,以后想蹭课就必须得厚着脸皮了。

终于轮到了他们两个,还好秦北打到了最后一份菠萝古老肉,看他高兴得像个孝子一样,秦南也被他感染,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现在秦北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容易满足的简单大男孩。

可是问题马上就来了,两个人端着托盘站在食堂中间的空地上,满眼望去,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来晚了就是这阵势,又不是第一次来食堂吃饭,早该料到这一点的,可是现在呢?

总不能在这站着吧,秦南正瞪大眼睛搜寻空位的工夫,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是梅子,不用看秦南也知道是谁,四顾寻找声音的来处,看见梅子和小燕正在冲她招手,还没等她挪动呢,人家秦北便主动朝她们两个所在的位置走去,秦南连忙跟了上去。

小燕和梅子两个人将身边位置上的书包拿起来给他们两个坐。

“你们好,我是秦北,秦南的哥哥。”秦北一边坐下一边主动打招呼。梅子和小燕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秦北又看了看秦南,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但好像忘记了继续吃饭。

“你们俩不是都在实习吗,怎么大中午的就跑回来了,实习生就可以随便旷工?”秦南想转移她们俩对秦北的注意力。

“今天是周末,才没有人管我们这些小实习生呢,说一声就出来了,正好小燕也没什么事,我们俩要准备一下明天的招聘会。”梅子边说边偷偷看了一眼秦北。

“南南,明天招聘会你要不要参加?”小燕问秦南。

“哦,我还没有准备,再说现在参加招聘会还早吧,下次再说吧。”秦南还没有找工作的打算。

“那个,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了呢?”小燕主动找秦北搭话,声音甜甜的。

“我在这里工作,秦南没有告诉过你们吗?”秦北咽下一口饭,边说边绽开一个迷人的笑容看向秦南。

“哦,他是中文系的老师,我忘了告诉你们。”秦南盯着餐盘里的菜说了一句,说完赶紧用食物把嘴堵上,哥哥啊,你难道不能低调一点吗?

她知道回寝室是一定会被审问的了,还好今晚自己要回家住,等周一回来的时候希望她们能忘掉这件事。然后就听见小燕和梅子对秦北东一句西一句的问个不停,像查户口的一样,秦北还好脾气的耐心解答,三个人吃的热热闹闹的,再加上周围人不时投来的目光,秦南这顿饭吃的是五味杂陈。

晚饭全家人是和晓晴一起吃的,秦本儒询问晓川为什么没有来,晓晴说晓川又出差了,要不就和她一起来了,于是秦本儒邀请晓川下次和晓晴一起来吃饭,晓晴高兴地答应。吃过了晚饭,袁静淑叫秦北陪晓晴上楼去玩,却把秦南留在了客厅里陪他们看电视,秦北说他也想和大家一起看电视,秦本儒却板着一张脸说晓晴难得来,要秦北上楼陪她说说话,秦北没办法只好答应。

秦南看着主旋律电视剧,不发一言,反正她也不想上楼,心里忍不住想秦北和晓晴在楼上干什么,她突然很想现在和秦北在一起的人是自己,自己快一个星期没回这个家了,这个星期里晓晴比自己在这里的时间还多不是吗?那到底谁是客人呢?

好吧,怕自己耽误他们俩的好事,那为什么还非得要自己周末回来住呢?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连回房间的自由都没有吗?想到这秦南觉得有点委屈,她起身对袁静淑说自己忘记了还有作业要做,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上了楼,看到秦北房间的门关着,有点喘不上气来,说不上是为什么,开门回到自己房间,麻木地开电脑,麻木地浏览网页,好好的为什么要关着门呢?楼上除了自己就再没有人上来了,关门是为了避开自己吗?

秦南觉得有点受伤,她很后悔今晚回到家里来,她期待着晓晴快点离开,不然自己什么事情都做不下去。可是这和自己毫无关系不是吗?晓晴和哥哥很配,这点自己不也承认了吗?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自己会这么难过呢?

秦南想不通,她很希望晓晴离开,哥哥又上课又去公司很累了,应该早点休息,秦南这样子说服自己。

时间过去了近一个多小时,对面还是没有动静,秦南做出了一个她事后想都想不通的疯狂举动,她打开C盘的系统文件夹,咬了咬牙,删除了几个文件,看到计算机出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后,忍不住心疼了下,然后去敲对面的门。

开门的是晓晴,她看到秦南乐呵呵地说:“还以为妹妹在楼下看电视呢,进来一起玩会吧。”秦南往秦北的房间里扫了一眼,秦北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

“打扰了,我的电脑突然出了问题,很多文件都打不开,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你们可不可以帮我看看。”

“电脑问题啊,我是个电脑白痴,秦北,你懂不懂,帮你妹妹看看吧。”晓晴冲着房间里的秦北说道。

秦北停止了游戏,慢吞吞地走到了房门口,看了看秦南,秦南心虚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秦北和晓晴跟了进来。秦北直接走到写字台前,弯腰动了动鼠标,秦南抱着一只维尼熊公仔站在一边,很担心秦北看出自己做的手脚,手心甚至都出了汗。

秦北大致检查了一下,直起身看向秦南,秦南连忙低头,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恐怕要重新装系统了。”秦北平静地说道。秦南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秦北也是个菜鸟,还不如自己呢,装系统就装系统吧,这样他至少可以在自己房间里呆一阵子了。

“你今天要用电脑吗?”秦北问她,秦南点点头:“我要做作业。”秦北对站在一边的晓晴说:“要不我先把你送回家吧,重装系统比较麻烦,太晚了就不好了。”“这样啊,不用送我,你们忙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晓晴看了看秦南,大方地说,秦南觉得那眼神根本就是看出来是她做的手脚,她没有出声。“也好,自己小心。”秦北说完要秦南找系统安装盘,晓晴自己下了楼。

“你不喜欢我和她在一起吗?”在安装系统的长时间等待过程中,秦北玩味地问秦南。

“啊?怎么会?为什么这么说?”秦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

“至少你的电脑不喜欢。”秦北眼睛盯着屏幕,好像在琢磨着什么。

“是我不喜欢。”秦南决定实话实说,她无法撒谎,自己已经对不起心爱的笔记本了,不能再对不起良心。

“哦?”秦北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秦南,秦南的目光没有闪躲,这回轮到秦北别过眼神。

“说说为什么?”背对这秦南,秦北声音低哑地问道。

“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秦南的声音平静,没有表情。

“明白了。”过了许久,秦北吐出了三个字。

第10节(上) 类似爱情的感情也总是爱情。——贝尔纳尔

“哈哈哈,你真的为了赶走你哥的女朋友把系统弄瘫痪了?”看到这行回复,秦南可以想象得出亨伯特在电脑前开怀大笑的样子。

“你说我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秦南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觉得自己很自私很狭隘,同时手段也非常让人不齿,至少自己很不齿,所以周六一整天都处在对这件事的纠缠和后悔之中。她急需得到旁人对这件事的看法,又不好和寝室姐妹们说,那样还不被她们笑死,好在亨伯特出差回来得很是时候。

“不会啊,我觉得你很可爱,呵呵。”亨伯特回复的很快,秦南看到稍稍安慰了一下。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这么阴暗的做法也可爱?”搞不懂他是什么逻辑。

“你让我想起了我妹妹小的时候。”

“你也有妹妹吗?”

“嗯,只比我小一岁。她从小就对来家里找我玩的女孩子充满了敌意,现在还老说我交往的女生的坏话,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光棍一个。”亨伯特历数他妹妹的罪状,在秦南看来却满是宠溺。

“有你这个哥哥真好。”秦南忍不住感叹到。

“honey,我想说的是这世间的爱有很多种,兄妹之间的爱也是其中之一,但只要是爱,就意味着占有。”秦南看不到亨伯特的表情,但这句能感觉出他的认真。

“你是说兄妹之间的爱也和男女之间的一样,都会想要占有吗?”秦南觉得不太能接受这个说法,又补充了一句:“那不是意味着乱伦?”

“所谓的伦理是人为规定出来的,它存在的本身就是要规范人类泛滥的情感。”亨伯特侃侃而谈。“所以是情感在先,伦理在后,你想想要是没有这种情感倾向的话,那为什么还要制定出伦理来束缚它呢?”

“你的意思是,因为先有乱伦的倾向,才有伦理?”秦南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半信半疑。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想是这样子,honey。”亨伯特发来一行字,接着又发来一行:“古希腊古罗马的统治者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正都是兄妹之间通婚的。当然这违背了优生优育原则,但是仅仅因为生殖就要强行抹杀或者压制一种永恒的人类情感的话,我认为是极不人道的。”

“你不会爱上你妹妹了吧?”秦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不然论述这么一大堆想要说明什么呢,亨伯特不愧为亨伯特,乱伦都能被他说出一大堆理论来,还头头是道。

“她?我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不过好像有点爱上别人的妹妹了,唉。”亨伯特回。

“那就加油去追吧,祝你幸福。”秦南的祝福发自真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别老想着这些,你哥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亨伯特安慰秦南道。

“他已经知道我是故意的了。”秦南有点后悔自己当着秦北的面承认她不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

“哦?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所以我不知道他的想法。”

“别担心,他不会生你的气,就像我不会生我妹妹气一样。”亨伯特这是现身说法,但秦南觉得做不得参考,因为她没有告诉亨伯特,自己和哥哥并没有血缘关系。

第10节(下) 周一的早晨,坐在秦北的新凯迪拉克里,秦南看着窗外不断向后运动的景物发呆。整个周末两天,一直在尽量躲避和秦北接触,能不出房门就不出房门,他似乎也在忙,听秦本儒说秦北召集公司管理层周日开了一天的会。

红灯,秦北将车停了下来,秦南看着正对面的电子倒计时牌,心里跟着默数着。“晓川,就是你上次见到的晓晴的哥哥,想请你吃饭。”秦北将一条胳膊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突然打破了沉默。

秦南还以为他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呢。

“周五的事情,对不起。”秦南还是决定道歉。秦北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对不起的?”边说边发动了汽车。

“我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向晓晴道歉。”秦南转过头看着秦北的侧脸,征求他的意见。

“随便你吧,不过我也有份,因为我根本就知道你电脑其实没有问题,所以你最好不要供出我这个同谋。”秦北的嘴角稍动了动,敲被秦南捕捉到。

“所以我自首是明智的,什么都瞒不过你,唉。”秦南叹了一口气,现在纠结也没有用了,人家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

秦北笑着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你喜欢晓晴姐吗?”秦南比较关心这件事,她一直以为他喜欢晓晴,但是又和自己合伙骗晓晴,这就让她迷惑了。

“你呢?”秦北反问。

“我?我比较喜欢她这个人。”秦南说的是实话。

“只是不喜欢我们在一起是吧?”秦北接道。

“嗯,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幸福。”秦南后面这句声音很小。

“我想你误会了,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所以,她也不是我结婚的对象。”尽管秦北知道如果和晓晴结婚自己就不用再为这个公司拼命了,但是他还是选择对秦南说出了心里话。

“真的?”秦南转过头瞪大眼睛盯着秦北,目光里充满了神采,和方才判若两人。

“唉,哪有妹妹愿意看到哥哥打光棍的?”秦北做出了一个极为无奈的表情。秦南转过头目视前方,笑着说出了三个字:“多着呢。”此时她想起了亨伯特的妹妹。

“晓川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那小子真的想请你。”秦北想到了刚开始的话题。

“帮我推了吧。”因为晓晴,秦南对吴家人本能排斥。秦北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周一晚上的卧谈会还是不出所料地变成了秦南的批斗会现场。

批斗的内容有两点,第一点是秦南隐瞒了自己的钻石王老五哥哥在本校工作的事实,罪不可恕。

第二点就涉及到了白天发生的一件事情,话说秦南一回到学校就接到学习部长的通知,说让她去找系主任,秦南隐隐知道是什么事,这件事自从开学大家都在传,只是没有人和自己确认,系主任找她应该是为了这件事,然后不出一天全系的人都知道秦南拒绝了被保送上本系研究生。

文锦对秦南的做法反应最大,因为她正在准备考研,她不能理解秦南为什么要拒绝这么难得的保送机会。

“你说梅子和小燕整天为了找工作过着狗一样的生活,我每天为了考研活得猪狗不如,你被保研马上就可以像猪一样过日子了,你可好,你是不是不折腾折腾皮痒啊。”文锦觉得秦南的做法不能理解,考上本系研究生是她的目标,还有人拒绝保送,在她看来简直是浪费机会。

“你说你有那么个哥哥,不早和我们说,还被中文系那帮人先知道,把我们几个当什么了?”梅子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因为她们是在中文系都知道了秦南和秦北的关系之后才知道的,觉得不服气。

“反正,反正南南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就是生气。”小燕也跟着气鼓鼓地附和。

秦南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终于体会到墙倒众人推的滋味了,看来不好好安抚一下大家,自己甭想睡觉了。

“那个,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饭K歌,算我赔罪好不好。”秦南深知解释是没有用的,还是出点血实在。

“这样啊,可以考虑哦。”小燕最先动摇。

“哪能就这么便宜了你,把你哥叫来陪我们还差不多。”梅子可没有小燕那么好对付。

“对了,我才想起来,今天我和程刚在图书馆看到你,喊你干吗不理我,程刚还说你怎么这么大架子。”文锦又给秦南加上了一条罪状。

“不会啊,我今天根本就没有去图书馆,你肯定看错了。”秦南很笃定地说。

“可是那个人明明是你啊,在我们面前过我看得很清楚,当时还想着晚上回来找你算账呢。”文锦也觉得这件事蹊跷,秦南是不会撒谎的,这点她可以肯定,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

“好了,就明晚吧,我请客,地点你们定。”秦南想赶紧结束卧谈,今天还真是累了。

第11节(上) 别当众哭泣。——洛脱雷阿蒙

秦南平时的生活在别人看来是很枯燥的,用其他几个姐妹的话说就是简直比修女还不如。

她的课余时间大部分用来读书,偶来会上上网,另外最大的爱好就算看电影了,如果用现在人的眼光看这也算是爱好的话。

但秦南却不会觉得枯燥,她觉得读书便是她的快乐源泉,在书里和各色人纠缠,和别人的思想碰撞,浸淫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不能自拔,这一切都让秦南感觉生命原来可以这么丰满富饶,书籍曾温暖过她的世界,慰藉过她的心灵,让她觉得是受伤害时的良药。

总有那么一些人,肯安于寂寞,在这个浮躁俗世踽踽独行,也总有那么一些人,肯不顾纷扰,执拗着自己的那一方天空,秦南,就是这样的人。

当梅子、小燕、文锦和她男友程刚将秦南拖到一家酒吧门前时,秦南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梅子好像和她心有灵犀,右手紧紧挽住她的左臂。

“不是说去K歌吗?怎么来到这里?”秦南长这么大还没有进过酒吧,心理上始终觉得这应该是成年人才能进的地方,但她似乎忘记了自己已经成年。

“你不是说地点由我们自己选吗?怎么,现在想反悔了?”文锦拉着程刚的手说道,小燕也跟着附和。看来这里是大家商量好的了,秦南左右看了看,看到的是清一色期待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今晚豁出去了,带头走了进去。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里面灯光的暗淡程度和震耳欲聋的音乐还是让秦南不适了好久,她搞不懂怎么会有人愿意到这种嘈杂的环境里来被噪音折磨,简直是慢性自杀。

习惯了里面的灯光,秦南才留意起这个酒吧的内部,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极简主义的设计风格,清一色的大理石地面和吧台,配以五颜六色的射灯,流光溢彩。

舞台设在酒吧的正中,周围是散座,最外围是半开放的包厢,她们进去的时候,舞台上有一个穿着一袭金色超短裙的女孩在卖力地唱Godisagirl,秦南建议不要去包厢,在舞台附近找个桌子坐下来,这样还可以看看演出,时间容易消磨。

程刚要了一打啤酒,秦南点了一种鄙味的甜酒,小燕和梅子要支骰子拼酒,秦南拒绝参加。

嘈杂,这是秦南脑子里唯一能出现的词汇,灯红酒绿,人影招摇,声色犬马,舞台上的歌手已经换作旁人,但那表情动作和演唱风格和方才的又别无二致,秦南将目光从舞台上收回,转向观察这个空间里的各色人。

据姐妹们说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刺激,可是刺激在哪里呢?就凭舞台上被乐队声音盖得听不出歌词的演唱,还是穿着暴露的游走在你身边试图让你把她带回家的熟女?抑或是来这里只为猎艳的那份紧张期待?还是噪音本身就具有消除烦恼的魔力,原理是让你只顾噪音的烦恼而忘却了真正的烦心事?秦南觉得这个世界不属于自己,跟不上这里的节奏合不上节拍频率,难道是自己太过清高?秦南兀自迷惑着。

“小姐,可以请你喝一杯吗?”一中年男子走到她身边温柔地询问,秦南不胜惶恐,本能地摇了摇头,那个男子也没有纠缠,很绅士的说了句“没关系”转身离开。

其他的几个人注意到了有陌生人和秦南说话,等他走了,全都扔下骰子凑了过来。“南南,那个人蛮有气质的,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说说,他和你说什么了?”“不会是你有什么艳遇吧?”秦南还真是服了他们,这么大的音乐都盖不住她们的七嘴八舌。

“没什么,只是想请我喝酒。”秦南试图轻描淡写。

“啧啧,刚来就有人请你喝酒,八成是看上你了,都没有人请过我。”小燕满脸羡慕加嫉妒。秦南白了她一眼:“吃人家手短懂不懂?”她以为酒是白喝的吗?怎么女人见了一点小便宜就不要智商了呢。

“我觉得南南说得对,所谓无事现殷勤,非奸即盗,你喝了她的酒,没准下一步就要你上他的床了。”文锦进一步分析,引来程刚的频频点头。

“我真服了你们几个了,不就是喝杯酒吗?这很正常的,还没有哪个男人傻到以为请你喝杯酒就可以买你一夜的。”梅子对大家的少见多怪嗤之以鼻。引来小燕和文锦的双重反击,秦南无奈,起身想出去透透气,感觉这里的空气让人窒息。

一直走出酒吧的门,来到室外,一接触到微风的吹拂,秦南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尽管城市里的空气谈不上新鲜,但在里面那么久,冷不丁一出来还真是放佛置身郊外,都市的夜晚依旧车水马龙,可是比起酒吧内部的喧嚣,在秦南这里也变成了和谐的奏鸣曲。

一阵风吹来,秦南本能地紧了紧薄薄的羊毛小开衫外套,头脑了清醒了很多,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出来透气。

站了一嗅,感觉腿有点酸,又不想就这么回里面去,四处看了看,想要找个能坐的地方坐坐,发现背后的台阶上好像坐了一个人,秦南站在明处,那个人在暗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摸样,只有大致的轮廓,和他手中烟头发出的星点红光。

秦南转回头,感觉这个人好像哪里见过,又不好走近盯着人看清楚,想着出来也有一会了,怕她们几个着急,于是转身往酒吧里面走,路过那个人的身边时,“是秦南吗?”声音是从他那里传出来的,秦南可以确定,她打了一个冷战,站着没动,这个声音,还真是很熟悉。“你不认识我了吗?”

那个人慢慢地站起来,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捻了捻,确认熄灭,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边说边走到了秦南的跟前。因为身材高大,秦南不得扬起头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他,“是晓川哥吧?”秦南突然想起了这个人,离上次见面没过多长时间,况且他的出众程度还是不容易在人海中被遗忘的。

第11节(下) “shit!秦北说你功课忙,没有时间出来吃饭,我还真当真了。这小子又骗我。”晓川嘴上抱怨着秦北,看着秦南的眼睛里竟冒着光。

“不是,不是,你别怪他,他和我说过吃饭的事,我当时真没时间,今晚是被人强行拉过来的,他也不知道。”秦南赶忙为秦北开脱,不想因为自己给两个人造成误会。

“唉,你对你哥太好了,我妹妹怎么就不像你呢?”晓川感叹到。秦南忍不住轻笑出声。“有什么好笑的吗?”晓川看到秦南的笑意忍不住也绽开了笑容。

“我是想当哥哥的为什么总是觉得别人的妹妹好。”晓川的话让她想到了亨伯特,两个人抱怨妹妹的语气还真是如出一辙,下次碰到他定要告诉他。

“走吧,带你见两个人。”晓川看了看她,边说边拉起她的一只手就往酒吧里面走,她的手很凉,晓川牵起的一刹那皱了皱眉,于是本能的握紧,仿佛要传给她体温。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牵秦南的手,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秦南的心狂跳不止,本能的是要抽出手,但不知是他握得太紧,还是贪恋他手心的温暖,她竟然一点都使不上力,秦南于是安慰自己,牵手并不代表什么不是吗?自己硬生生的把手抽出来的话也太矫情了,于是就任他将她拉进了一个包厢。

“你们看,这是谁?”晓川对着包厢里的人说道,手依然紧紧拉着秦南的手,秦南看了一眼包厢里的人,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

秦北先是看到了她局促的表情,也微微讶异了一下,继而注意到了她被晓川紧紧拉住的手,别过视线冷哼了一声:“你用功用到这里来了吗?”晓晴坐在秦北的旁边,忙打圆场说想不到在这里见面,欢迎秦南加入,本来今天就要请她的。

晓川将秦南拉到自己的旁边坐下,又点了一瓶红酒,秦南连说自己不会喝酒,秦北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她。

秦南感觉到秦北的目光,也留意到晓晴正紧紧的贴着他,她不知道晓晴是不是故意,但秦北至少没有躲开她,不是吗?方才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并且越发严重。

敲服务生把酒端了上来,秦南二话没说给自己和晓川都满了起来,端起酒杯冲着晓川说道:“晓川哥我敬你一杯,改天回请你。”说完一饮而尽,因为点的是干红,还没有添加冰块,喝的又急,那股刺鼻的味道让秦南猝不及防,还没放下酒杯便剧烈地咳了起来,晓川在她旁边,看着她的样子,放下酒杯,轻抚她的后背埋怨道:“怎么不慢点喝,好点了吗?”

晓晴在对面瞪大了眼睛,夸张地说:“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温柔哦,你从来还没对我这么照顾过。”晓川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颗心都在秦南身上,秦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来,晓晴,我们也喝。”秦北突然说道,他拿起桌上的酒,给晓晴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一只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晓晴的肩膀上,晓晴顺势偎在了秦北的怀里。

“啧啧,你们俩还不如喝交杯酒,这么喝有什么意思?”晓川在旁边起哄,秦北挑了挑眉,看了看晓晴,仿佛是在征询晓晴的意见。“哥,你净出馊主意。”晓晴脸微微发红,嗔怪晓川,但看得出她其实也不反对这个提议。

“来,我们就喝交杯酒。”秦北将另一杯酒端起来送到晓晴手上,主动将自己端酒的手臂穿过晓晴的,晓晴半推半就的配合着,两个人在晓川的叫好声中完成了一次交杯酒。

秦南没有看他们俩的动作,她只是觉得胸闷,好像心脏也在隐隐作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着,她不知道今天到底犯了什么冲,从见到秦北的那一刻起,他冷冷的表情就让自己很难过,偏偏对那个女人还那么亲热,哥哥真是都觉得别人的妹妹好是吧?

他不再关心自己了吗?至少都没有别人的哥哥关心不是吗?

她拼命忍着眼泪,却忍不住胸腔内的翻涌,还好,她及时地跑到了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这辈子还没这么难受过,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狼狈像,回想起方才秦北和晓晴亲热的样子,鼻子用力地抽动了下,低头往脸上扑了一把水,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等到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下决心出去和他们告一下别就和梅子她们回去。

好不容易走出了卫生间,发现秦北正贴在旁边的墙上抽烟,看来已经来了一会了,因为秦南在卫生间里呆了好大一会。秦南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打算从他身边经过,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拉起就往外走。“等等,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还有朋友……”秦南想起小燕她们还在等她。“你打个电话吧,今晚你要和我回家。”秦北的力量之大,让秦南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第12节(上) 能用力气得到的东西,不必去乞讨。——塞万提斯

秦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丢到车里的,然后汽车在柏油路上开始狂飙,虽然系着安全带,但秦南双手还是紧紧地把住座位边缘,手心攥出了汗。路旁的景物飞速而过,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秦北一言不发,眼睛盯着前方,双手在方向盘上左右转动以躲避擦身的其他车辆,秦南的身体忍不淄着车子的节奏左右晃动。

《人狼恋》的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间隔越来越小,秦南不敢松手去接电话,秦北也充耳不闻。恐惧,随后就是坦然,既来之则安之,和他同归于尽也不那么坏,秦南知道情势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索性闭上眼睛,靠在后背椅上,任车子将自己载往任何地方,反正,自己本来也不属于自己,没有牵挂,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车子总于停了下来,秦南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景物,一片漆黑,分不清是哪里,再看看秦北,他将上半身爬在方向盘上,好像在用力控制自己不那么平稳的气息。

寂静,有那么一会,秦南和秦北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谁都不去破坏此刻的氛围,最后还是《人狼恋》撕破了这份宁静,是文锦。

秦南按下接听键,马上将手机拿得离耳朵稍远了一点,对面几个人的齐声埋怨差点震破了她的鼓膜,方才被秦北拉走的时候没有机会给她们打电话,在车上那么久没接电话,她们几个好长时间找不到秦南,就差要报警了。秦南看了看颓败的秦北,对着话筒说:“对不起,你们自己先回去吧,我家里有点事情,现在回家了,不必为我担心。”说完又听了一顿抱怨,才挂了机,又是一顿沉静。

“那个,对不起。”秦南还是决定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也许是大难不死又活过来的认知让她突然有了勇气,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秦北这么生气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事情,道歉准没错。

没有回应,秦南想了想继续喃喃地说:“我没想到会去那里,这是我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下次不会再去了。因为大家让我请客,我又不好扫兴,我被保送了系里的研究生,我没去,所以……”因为没有听众,秦南说的语无伦次,如果不了解她的人恐怕听不懂她的逻辑。

秦北慢慢地用两只胳膊撑起上半身,靠在后背椅上,用手指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看到他的动作,秦南才感觉自己也头痛欲裂,之前喝酒喝猛了,出来风一吹,再加上飙车时绷紧了神经,现在一松懈,全都找了上来,她也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秦北看了看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做什么学我动作?”

他这么一说,秦南才意识到,也自嘲地笑了一下,车内的紧张气氛立时融化开来。这时窗外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渐渐变大,四周的车窗也蒙上了一层雨雾,水顺着玻璃向下流淌,秦南忍不住在车内用手指沿着车窗外侧水流过的痕迹划出一道道线条,这么个动作被她心无旁骛地重复着,秦北静静地看着她。

“今天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秦北突然低哑着嗓子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秦南还在车窗上游移的手指停了一下,又继续移动,没有回头。“我忘记你已经长大了,你应该有你的自由,我没有理由干涉你,是我失态了。”

秦南的手垂了下来,身体靠进了椅背,幽幽地说:“没关系,你也是为了我好。”“晓川人很不错。”没理会秦南,秦北突然提起了吴晓川。

秦南侧过头,车厢里很黑,她看不到秦北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想当年,我很崇拜他,现在也是,追他的女人很多,但没有一个能被他看上,如果他爱上了一个人,也是那个人的幸运。”

秦南静静地听着,感觉一阵寒意从头顶穿过直达脚底。“为什么和我说这些?”秦南感觉他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就别错过吧,他值得。”后面这三个字,秦北吐得很轻。

“看来你和爸爸妈妈的想法是一样的了。”秦南感觉浑身无力,沉默,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凉。“如果是你要我和他在一起,我会的。”过了一会,秦南冷冷地说,听在秦北心里就像雨点落在身上一样。

“那个,保送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要庆祝一下?”秦北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话题。

“没什么,系里研究生,我拒绝了?”秦南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拒绝?”秦北皱了皱眉,这个妹妹这么大的事竟然谁都没有商量,不过也暗自佩服她有魄力。

“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上面了,况且我的兴趣也不在这上面。”

“以后有什么打算?”面临毕业,大家都为将来忙碌着,但是看她好像不怎么在意,和往常一样,秦北还是有点纳闷。

“我可以自己选择将来要走的路吗?”秦南反问到,声音有丝凄楚。

“我一直想让你接掌秦氏,如果你不愿意,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家里不用管,你不应该承受那么多。”秦北很认真地说。

“我想考你的研究生,可以吗?”秦南突然转过头,对着秦北说道,声音里是压抑着的迫切。半天没有声音,秦南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下降。

“就凭你听过的那几堂课?”秦北的声音透着讽刺,听起来是在讽刺秦南,其实是在自嘲。

“是,也不是……”秦南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的课很吸引我,而且你会尊重人的想法,不会因为我们是学生或者不专业就随便否定,你让人感觉不管是谁在学术上都是平等的,这会让人有和你一道研究或者共事的欲望,哪怕是做你的学生。”秦南说的是真实想法,没有必要隐瞒,也不存在讨好。

“谢谢你这么说。”秦北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肯定,而且是来自秦南。“但是,专业的前三名才有资格选择导师,而且,我不会给你透漏任何考试信息。”言外之意,他并不能帮上秦南的忙。

“我明白的,所以我一直考虑要不要和你说这件事,我怕影响到你。”毕竟他们是兄妹关系,秦南不只担心别人会认为她是靠关系才上去的,更担心秦北的声誉,担心他会被误解,瓜田李下,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第12节(下) 秦北沉吟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听到秦南知道为自己着想,心里很安慰,但他还不是一个会为流言蜚语畏首畏尾的人。

“这个你不必担心,想好了就去做,我会和系里打招呼,回避这次的命题和评卷,如果你能考进专业前五名,我会和系主任主动要你。”

会这么说,是因为秦北突然来了兴趣,他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有多大能耐,之前看到她对外国文艺理论家的熟稔,再结合那次在自己课堂上的发言,秦北觉得她很有这方面的悟性和潜力,如果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说不定能有所成就,但这还说明不了什么。

Y大中文系在全国的高校是老大的位置,本系的人要想考上都很难,它难就难在没有参考书目,也就是说没有划定复习范围,这样就要求考生博览群书,博古通今,这样选拔出来的学生不是那些靠背几本参考书就能混个研究生当的学生可比的,也正是这样的选拔机制使得Y大在研究生队伍和水平都在不断掺水的今天依然能保有较高的科研后备力量。

尽管近年因为世风日下,有些教授会为了一些利益降低门槛,但总体来说,Y大中文系仍然是一个殿堂。秦南有潜力,但是需要通过考验,如果连这关都过不了,到时候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接自己的班,这样她也不用有遗憾,自己也不会因为耽误了一个人才而愧疚。

这么想来,秦北觉得一定要让秦南参加这次研究生入学考试,考不上,就要她去秦氏当总裁,考上了,自己用尽全力也要把她培养起来。

“真的吗?我会努力的,谢谢你。”秦南一下看到了希望,她只对他一个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得到了支持,这不是一个小事情,这是关系到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她不敢说出来,她怕别人会认为她疯狂,保送本系的研究生不去,硬要跨专业考一个更难的,要是别人众口一词说她有病,她怕自己会动摇。

“不用谢我,谁让你是我妹妹。”秦北只是想让她不必那么多礼。

“哦。”秦南不自觉地拉紧了衣服,看来他只想把她当妹妹而已,可是自己很排斥当他的妹妹,秦北也应该能感觉出来,她很少叫他“哥”。

“你很冷吗?”秦北看到她紧紧攥着领口,衣服因为过于贴身将身体勾勒出了一个轮廓,自己也感觉到了冷,一场秋雨一钞,雨越下越大了。秦南点了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好像在克制着不让自己打冷战。

秦北叹了一口气,本想打开空调,可是因为方才的狂飙,车子已经没有油了,外面雨很大,他们停的位置又是在郊区,能打到的士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是微乎其微,试着预约的士,但没有的士肯在这个风雨天跑到这里来,只为了挣那几元钱的预约费。秦北看了看一脸痛苦还要装作没事的秦南,咬了咬牙拨通了晓川的电话。

在等待的过程中,秦北不时接到晓川的电话询问他们所在的详细位置,中途他还冒雨下车一次查看地形,为晓川指点方向,等到晓川终于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秦南因为头疼和浑身发冷已经偎在座椅里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当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对强壮的双臂将她抱起,并将她的身体贴上一副温热的胸膛时,她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圈出了那副胸膛主人的脖子,她能感觉到胸膛主人的微微一动,她懒得睁开眼睛,她幻想那是秦北的胸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她不敢睁眼,是因为她害怕梦会醒来。

秦北在晓川杀人眼光的注视下将秦南抱进晓川那辆黑色奥迪车的后座,犹豫了一下,自己也坐了进去,让秦南的上半身倚在自己怀里,晓川指挥自己好不容易找来的拖车将秦北的凯迪拉连接妥当,才坐进了驾驶座,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秦氏兄妹,黑着脸发动了汽车,后面的拖车尾随。

在酒吧里秦北以秦南不舒服为由将她带走,晓川以为他们兄妹直接回了家,只是觉得扫兴,后来接到秦北的求助电话有点生气,当看到小脸煞白头发凌乱的秦南时,就变成了愤怒,一言不发表示他很有涵养,同时也是在等待秦北的解释。

“秦南有点喝醉了,我本想带她兜兜风,解了酒后再回家,省得家里担心,但是车子没油了,又赶上了下雨……”秦北也意识到欠晓川一个解释,这个曾经的学长兼好友还是让自己敬畏的,所以不等询问自己说道。晓川叹了口气,他不会真的怪他,谁让自己和他这么多年了呢,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外面的雨一样凉。“去哪里?”冷冷地询问后座上的人。

“去你家吧。”秦北看了看秦南,这副样子回家肯定会有麻烦。晓川点了点头。

晓川住在城市CBD的单身公寓,一应设施应有尽有,但是只有一张大床,两位男士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清早醒来的时候,不见了秦南,只见餐厅的桌子上摆好了烤好的面包、煎蛋和热牛奶,都是双份,还有一张字条:“我去学校了,谢谢两位哥哥为我做的一切。秦南。”

晓川看着桌上的食物,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丫头,你跑不掉了。”说完又转向秦北:“你没什么意见吧?”询问的语气,但眼神却无比坚定。秦北看着他,摇了摇头,他想不出反对的理由,可是胸口却像被很揍了一拳一样,疼。

第13节(上) 我们的生命是三月的天气,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又狂暴又平静。——爱默生

昏昏沉沉的睡不踏实,还做了一个噩梦,终于醒了,头还是发沉,看看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见到两个哥哥睡在了客厅,窗外已经发白,想起了昨晚自己好像梦见被秦北抱起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用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在车里,秦北答应、过她只要考进专业前五名,就收她为学生,想到这里,头脑好像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全身充满了力量。蹑手蹑脚的准备好早餐,悄悄从晓川的公寓出来,雨已经停了,清晨的空气清新而冷冽,呼吸一下确实可以提神,却丝毫改变不了头重脚轻的感觉,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回学校,记得上午有秦北的一堂文学理论课,自己要准备一下。

回到宿舍,姐妹们都还没有起床,这个时候要是在以往的话至少文锦已经去图书馆早自习了,看来是昨晚回来的太晚了,因为头还是不舒服,秦南决定先躺一下,秦北的课上午十点整才开始,这么一躺,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秦北的课已经上了一半了,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因为大家很少看到秦南赖床,都以为是她累了也就没忍心叫醒她。

挣扎着试图爬起来,但是头重的厉害,根本爬不起来,用手试试额头,滚烫,原来是发烧了,勉强找到了两片扑热息痛,吃完后窝在被子里紧闭双眼,既然生病了,就给自己放一天假吧,秦南这样安慰自己。

奇怪,怎么盖着棉被还这么冷呢,秦南感觉自己的体温仿佛在一点点的流失,她用尽全力拽紧了被子,咬紧牙关,头脑确实很清楚,一幕幕的情景就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大脑中闪回,很多儿时的场景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呢,竟然也都想起来了。

姐姐,秦南用力地喊,但是那个小女孩就是不理她,于是秦南哭着被带走,至今她还记得姐姐看着她走时的目光,那目光在她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两道伤,从此她小心掩藏好那伤口,从不轻易触碰。

《人狼恋》的音乐响了一遍又一遍,秦南麻木地听着,这音乐怎么这么熟悉呢?真好听,原来是哥哥又在弹吉他了,弹了很多遍,后来琴声终于停了,她又看到了姐姐,姐姐,秦南继续喊,她不信她会始终不理她。

当秦北终于摆脱楼管阿姨的纠缠,闯进秦南宿舍的时候,他看到秦南紧紧缩在被子里面,嘴里不停地念着“姐姐”,眼睛闭着,但是已经泪流满面,就像她小时候遇到噩梦时一样,秦北的心揪了一下,本能地想推醒她,手不小心划过了她的额头,秦北似乎被电到了一样,赶紧试试她额头的温度,滚烫,再看她的小脸,红扑扑得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秦北犹豫了一下,如果现在去取车开到楼下,不知道阿姨还能不能让自己上来,免不得还要解释,同时他也舍不得将小病猫一样的秦南孤零零扔在这,她的可怜样他都不忍心看,咬了咬牙,秦北抱起了已经神志不清的秦南。

从秦南的宿舍楼几乎穿过了整个校园到停车场,一路上秦北不停地责怪自己,上午她没来上课,中午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时就应该来找她,拖到下午才发觉事情好像不对,这才给学生处打电话询问出她的宿舍,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看样子已经烧了很长时间了,不知道会不会烧出什么毛病来,秦北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才把袁静淑劝下楼去休息,秦北顺路去厨房煮了一杯咖啡,又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本书,这才折回秦南的房间,试了试她的额头,药力已经发挥了作用,秦北稍稍安了点心,搬了一张椅子,边消灭那杯咖啡边看书,怕影响秦南休息,特意只开了一个很暗的床头灯。

秦南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很均匀,下午在医院输过液以后已经没有了大碍,不过据医生说如果再晚来一会后果不堪设想,秦北不时看看半睡半昏迷状态下的秦南,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长发很服帖的铺在枕头上,衬出苍白的小脸,模样安详。秦北忍不住端详了下,不觉出了神。

自从秦北把病怏怏的秦南带回了家,袁静淑就寸步不离地守在秦南的床边,亲自用酒精给她擦身,还一个劲的叹气,埋怨秦南不懂得照顾自己,说裁了绝对不许她在回学校去住,要不是秦北坚持晚上自己照顾秦南,袁静淑恐怕会在这里守一夜,秦北想还是不要让秦南醒来看到袁静淑一直守在床边,恐怕会给她带来压力,那样的话她就更不肯违背秦氏夫妇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恐怕一辈子都会活在要报答秦氏夫妇养育之恩的巨大压力中。

第13节(下) “哥,我这是,这是回家了吗?”天蒙蒙亮的时候秦南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边看书的秦北的侧脸,神情专注,四处扫视一下,熟悉的布置和摆设,看来自己是在家里,不过怎么回来的就不知道了。

秦北合上书,转过头看着嘴唇没有血色的秦南,帮她压紧被角,“你太会逞强了,你不知道昨天有多危险。”秦北只要想想医生的话就冒出一身冷汗。

秦南勉强咧嘴试图笑笑,却牵起了一顿咳嗽,秦北皱眉,“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也没有缺斤少两啊。”接着又咳,秦北站起来坐到床边,将她扶坐起来,边拍后背边告诉秦南不要说话。

“现在几点了,快到晚上了吧?”秦南忍不住问秦北,看天色她感觉应该是黄昏。“呵呵,快到早上了。”这个小丫头昏睡了近一天一夜了,难怪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那你一直没有睡觉吗?”秦南扭转头看向秦北,隐隐看到了他眼里的红丝。秦北将她放平,“少说话,再睡一会,我让阿姨给你煮点粥。”他要找个借口离开,被秦南发现自己一夜守在床边怪不好意思的。

“我昨天一直梦见你在给我弹《人狼恋》。”秦南对着秦北的背影说,秦北想了想,恍然大悟,那应该是自己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她听到了铃声,但却把那当作了梦,所以会没人接。“我会给你弹的,但是要等你裁,知道吗?”秦北转回头爱怜地说。

整整一天,秦北都呆在秦南的房里,给她递水,看着她吃药,帮她拿想看的书籍,偶尔还会给她讲自己当年考研的经验,大部分时间秦南都在昏睡,因为太虚弱了,秦北就在秦南的房间里处理公事,并且将手机设成了振动,接公司的电话也是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平时袁静淑和秦本儒从不上楼来,今天袁静淑破天荒地上来了两次看望,一次赶上秦南在睡觉,另一次是和王嫂一起上来送饭,秦南感到很不安。

有的时候她其实醒着,呆呆地望着坐在自己书桌前专心工作的秦北,真希望时间静止不动,他能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就好,哪怕只是给个背影,也会让人前所未有的踏实,是他把自己带回家的,是他近24个小时寸步不离,这辈子能有这么关心自己的一个人,哪怕是做哥哥,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能有机会做他的妹妹,也是前世修来的福了吧。

秦南正在出神,秦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了看时间,蹑手蹑脚地搬开椅子,转过身看到秦南正在看着她的,秦北回她一个微笑,“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帮你端上来。”

“不要麻烦了吧,我想下去和大家一起吃饭。”秦南挣扎着就要起来,被秦北走过来按住,“我只要你好好的,明白吗?”一脸的认真,秦南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在袁静淑的强迫下,秦南在家休息了两天,周五晚上,家里来了客人,是吴家兄妹,晓川和晓晴。

秦南下楼的时候,看见秦本儒正愉快地和晓川谈着话,看到秦南面无血色的脸,晓川还是吃了一惊,几天不见,精神差了很多,眼袋出来了,脸还瘦了一圈。

“你生病了吗?前几天见不还是好好的吗?”晓川眼里满是关切。“前几天你们见过吗?”秦本儒饶有兴趣地问。

“哦,是偶然碰到的。”秦南怕晓川说出她去了酒吧,赶忙先回答。“是,我回学校办事,碰到的。”晓川当即明了,顺着她说道。

秦本儒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微笑着看着晓川和秦南,满含深意。秦北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随意按着遥控器的按钮,并没有固定在哪个台上,看来也是心不在焉。晓晴被袁静淑拉进房里去,袁静淑要展示她最近的血拼成果,俨然把晓晴当成了自己的准儿媳。

“我们杂志最近有个活动,庆祝中文版发行100期,到时有个庆典,我想邀请你做我的女伴,不知你有没有空?”晓川对秦南说出了来意,目光充满期待。

“那个,我恐怕没有时间……”秦南满脑子想的都是考研的事,考试时间是在年底,现在已经快到十月,满打满算时间也没多少了这几天生病本来就很着急,还有她还没参加过那种诚,怕出糗,所以秦南想都没想就本能地要拒绝,但是话只说到一半就被秦本儒打断。

“你们不是都在实习不上课吗?有什么可忙的?”秦南一时语塞,她还不想告诉家里她打算考研的事,也许会考不上呢,有了结果再说也来得及,可是如果不去的话又找不到理由拒绝,她看了看秦北,晓川忙说:“秦北和晓晴我都有邀请。”

“都去都去,热闹。”秦本儒发了话,这时袁静淑和晓晴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秦南你只管去,衣服就包在我身上了。”袁静淑边走边说,打扮女孩子可是她的强项,显然她很是感兴趣呢。晓川再次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秦南,秦南点了点头,秦北没出声。

第14节(上) 女人来是为了看别人,同时也是想给别人看。——奥维德

上午难得没有课,秦南正利用整块的时间在图书馆做一套英语模拟题,被调成震动的手机急切又压抑地发出嗡嗡的响声,因为图书馆里很静,这响声还是吧秦南吓了一跳,这个时间不知道会有谁打电话来。看了一下显示号码,忙起身跑到走廊里接电话。

“小南啊,晚上晓川的活动你不会忘记了吧?”袁静淑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怎么会呢,妈,不过要谢谢你提醒。”袁静淑这么一提醒,秦南才想了起来,但是嘴上还不能说自己忘记了。

“我不是提醒你,我是要你开始准备了。”袁静淑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可是,我记得是晚上,现在才上午啊。”秦南不知道这么早要准备什么。

“就是要现在准备,再晚就来不及了,我要领你去做个全身SPA,之后要做头发,还有化妆,你现在回来刚刚好,快点回来,等你吃午饭。”

不等秦南提出异议,袁静淑就挂断了电话,秦南望着手机半天没缓过神,这也太夸张了吧,当初答应的只是晚上的一个活动,现在却要自己搭进去一天,天理何在啊,没办法,袁静淑的命令自己是打死也不敢违抗的,不情愿地收拾东西,看着只做了一半的模拟题,叹了一口气,悻悻地出了图书馆。

秦南终于知道为什么一些整天不用工作不用做家务的无所事事的贵妇们会嚷着忙,一转眼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被袁静淑拉着穿梭于各个高级私人会所,暗暗心疼大好的光阴就被这么活生生的浪费掉了,等司机载着她们进入秦家大门的时候,天差不多都要黑了,电话铃响,是晓川,秦南接了起来。

“不用接我,我自己搭车过去……”秦南有个不爱给人添麻烦的习惯,在听到晓川要接她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作为活动的组织者,应该很忙,可话说了一半,电话就被袁静淑给抢了过去。

“晓川啊,秦南在家里等着你呢,你来家里接她就好了,秦北不在,可能是从公司直接去了,司机晚上有事,那就麻烦你了。”

袁静淑满脸堆笑地对着电话那边的晓川说道,不知道晓川能不能感觉到袁静淑那绽放成一朵花似的的笑脸,袁静淑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秦南,白了她一眼说道:“怎么能不让他来接呢,女孩子就是要高傲一点的,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这直接关系到男人是否会在乎你,以后别做这种自贬身价的事,快去换衣服吧,晚饭不要吃了,这样子腰才会细一点。”

秦南极其无奈地点了点头,想起来《飘》中的斯嘉丽,为了在宴会上保持淑女,奶妈逼迫在家她吃很多东西,这样子在宴会上就不怎么能吃下东西,才不会因为吃相被人诟病,可是妈妈是不要自己吃东西,虽然是两个极端,但目的却是差不多,不过她宁可要斯嘉丽奶妈的那种方式,因为,因为累了大半天,她饿了。

袁静淑为秦南选的礼服是活泼的公主裙款式,因为晚上天气冷,又搭了件羊毛披肩,造型师给她做了一个复古的仿奥黛丽?:赫本在《蒂凡尼早餐》中的造型,既俏丽又高贵还不会过于成熟,袁静淑还把自己的一个香奈儿的晚宴包送给了秦南,最后满意地看着她在晓川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上了汽车。

“你今天,很惊艳。”晓川发动了汽车,很直率地说出赞赏。“是吗,谢谢。”秦南脸一红,这种打扮这辈子都没试过,浑身的不自在,尤其是脚上的高跟鞋,跟又细又高,站着都要付出很大努力。

“还没谢谢你的早餐,哪天请你吃饭吧。”晓川眼神扫过秦南光滑的颈部说道。“呵呵,都是你的东西,我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这么客气的。”这么点小事难得他还挂在心上,看来很细心。

“今天也要谢谢你能抽时间来参加,怎么的都要谢。”晓川边开车边不时转过头和秦南说话。“呵呵,那是你没把我当妹妹吧。”秦南不想让晓川想得太多,答应做女伴并不代表什么。“我确实没把你当妹妹。”晓川说道,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秦南不敢再引诱他往下说,他的直率程度和秦北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和不想制造麻烦,到时候没法收拾。

活动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楼顶花园,有游泳池有小型的舞台,四周有长长的桌子摆放自助食物,华灯初上,楼顶一派灯火通明的气象。

离活动开彻有一段时间,人不是很多,但也来了一些,秦南一进来就看到了秦北和晓晴站在一起聊天,她本想装作没看见,但晓川拉起她的手就要往秦北的方向走,她鞋子不舒服被猛然这么一拉,脚一软就要跌倒,晓川本能地伸出手臂架住了她的身体,秦南感激地看向晓川,晓川冲着她笑,这一幕敲被秦北和晓晴看见,因为来的人还少,他们俩这么大的动作很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你妹和我哥还真配。”晓晴在秦北的耳边评论道,本想听听他的意见,秦北没出声,转过身去拿了一杯酒,走到了一个角落坐下来看着晓川和秦南,那神情在晓晴看来很落寞。她很不知趣地跟了过去,秦北没有理会她,晓晴不明所以。

第14节(下) “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照顾自己就可以。”秦南对晓川说,她知道秦北在看着他们俩。

“我没什么可忙的。”晓川说,这时走过来一个高挑的女人,一身合体的阿玛尼套装,小小跟的浅口鞋,面容很美,但是也足够冷,秦南看到她向他们这里走来,和她目光相碰了一下,不寒而栗。

“Humbert,这是你的演讲稿,你要不要准备一下。”那个女人对晓川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有所柔和,声音是说不出的轻柔,秦南的注意力在她的鞋子上,想着如果能用自己的细高跟换她的小跟鞋该有多好,丝毫不在意她对自己投来的敌意。

“我讲话什么时候用过稿子?”晓川看了她一眼,嘴角略微动了一下。

“知道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那个女人碰了一个钉子,丝毫不在意。晓川看了一下表:”准时开始,任何人都不必等。”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明白。”那女人说完又看了秦南一眼,“还有什么事吗?”晓川看她站着没动,问道。“啊,没有,我这就去准备。”转身离开。

“对了,她刚才管你叫什么?”秦南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又一时想不起来。“Humbert,我的英文名,有什么问题吗?”

“啊,你也叫亨伯特。”秦南想起了QQ上那个陌生学长。“还有谁叫亨伯特?”晓川看着秦南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微笑。

“没什么,我在想是不是男人都有萝莉情结。”这倒是秦南此时的真心话,她想不出在她看来这么“臭名昭着的”名字还有这么多人叫。

“如果你还算是萝莉的话,我恐怕是有了。”晓川一脸故作无奈地说。

秦南习惯了他的说话尺度,不管他说什么一律当玩笑看待就好了,自己也要适应他风格才行,不然不是要脸红一个晚上,奇怪的是,他的说话方式并不令人讨厌,秦南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是萝莉。”说完走向食物桌,她已经觊觎很久的地方。

人越来越多,晓川不得不在其间周旋,他把秦南送到了秦北身边,拜托他照顾,自己好能分身去尽地主之谊。

晓川的杂志是世界知名的时尚杂志,所以这次来了很多时尚界的名人道贺,包括演艺界和模特界的人士,还有新闻出版界人士,以及很多赞助和广告投放的客户代表,都是奢侈品的品牌,每个人拽出来都大有来头,秦氏兄妹在里面完全是个异类。

不过当晓川把秦北介绍给众人的时候,还是引起了很多女士的关注,这么年轻帅气的海归博士名牌大学教授,要想引来大批拥趸还是不成问题的。

很多时候秦南无所事事,就去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她是用仰视的目光来观赏的,除了T型台,她还没看过这么多模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和她们比自己简直就是一根豆芽菜。

那些人应该很喜欢这样的诚吧,各个如鱼得水,珠光宝气,之前还觉得袁静淑弄得太隆重了,现在看多亏了她的包装,不然自己就太寒酸了,即使是现在和她们也不是一个重量级的,所以静静地躲在角落看就好了,正在妄自菲薄着,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走到了她跟前。

“您好,鄙人姓孙,这是我的名片。”那人边说边双手递过一张名片给秦南,“您好。”秦南双手去接,礼貌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我看您气质非常好,不知道有没有兴趣给我们杂志做个兼职模特。”

那人说明来意。秦南刚要拒绝,晓川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由远及近:“小孙啊,你们杂志就不要在我们地盘挖人了吧,也不看看时间诚,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吧,再说这位小姐马上就要和我们签约了,不好意思。”

那个姓孙的耸了耸肩,离开。秦南皱皱眉:“我怎么不记得和你们签过约?”虽然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解围,但还是要问清楚。

“他眼睛还真是毒,我怎么就没发现呢。”晓川眼睛放光,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好像在自言自语。秦南更糊涂,他在说什么呢?

“是这样,我们杂志有个真人秀栏目,就是要拍那种普通人的时尚生活,你有没有兴趣?”秦南连忙摆手。

“先不要急着拒绝,什么时候有兴趣什么时候来找我。”晓川接着说。秦南笑了笑,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兴趣,但还是给他留个希望比较好,毕竟这是对自己的赏识,能为这种杂志做模特是抬举自己了,以前还想都没想过能上杂志呢。

活动结束的时候,秦南拒绝了晓川要送自己的好意,坚持要搭秦北的车回家,晓川也只好同意。回来的路上,因为完成了让自己记挂好几天的大任务,秦南心情大好,而秦北一言不发。

“那个,我今天没有给你丢脸吧?”秦南试探地问,这还是自己第一次打扮成这样子,她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她很在意。

“哦,还好吧。”懒懒地回答,没有感情色彩。秦南的心开始往下沉,或许是问得太迂回了吧,换个方式问问。

“你不喜欢我这样子打扮吧?”秦南假设了一个否定句,希望他来推翻。问出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还真需要勇气。

秦北转头看了看她,马上又转了过去:“是,不喜欢。”回答得很干脆,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成冰。秦南感觉眼泪马上要喷涌出来,用力忍住,牙齿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我还是喜欢清汤挂面的你,素面朝天的你,不施粉黛的你,现在的你,不是不美丽,但那不是你,你就是你,奥黛丽赫本也比不上,知道吗?”秦北眼睛盯着前方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感受,秦南破涕为笑。

第15节(上) 即使宇宙也不能使已经发生的事情等于未曾发生。——阿迦同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一个体验,当有一个很强大的目标吸引着你,并且你为了这个目标全力以赴时,会感觉到生命很充实,很有意义,时间也会过得飞快。

现在的秦南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抓紧一切可以自己支配的时间,向最后的目标发起了冲刺,遗憾的是,可以供她自由支配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节假日要回家陪秦氏夫妇。

最近秦北因为公司的事情也是焦头烂额,但只要他在家,他都尽量给秦南制造可以独处的时间,好让她多一点时间复习,对此,秦南很感激。

不管时间多么紧,秦北的所有课秦南都没落下过,包括面向全校开设的美国戏剧的选修课,因为是面向全校开设,所以秦南选修了这门课,而不是单纯的蹭课,某天的一堂课发生了一件事情,足以改变秦南以后的命运,让她觉得老天似乎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原来现实也会像戏剧一样离奇,甚至让人瞠目结舌。

事情的起因是秦北在开始讲课之前点了一次名,这是这堂课开设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点名,用秦北的话说考勤会计入期末成绩,关系到大家是否会顺利拿到这门课的学分,他本不愿意这样做,他的课从来都是讲给那些喜欢的人听,这种强迫的办法也是迫不得已。

秦北点名有一个特点,就是每念出一个人的名字,就会抬头看一眼这个人,点头微笑,他觉得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因为每个来选他课的学生都是对他的肯定,他要对他们负责做他们的朋友,这样子,不至于在校园里碰到你的学生和你打招呼的时候不明所以。

当他点到一个叫“郑芳”的名字后,照例抬头,看到一个女生站了起来,他笑了笑说:“秦南,我还没有点到你,你先等一下好吗?”说完再次低头确认那个名字,同时又念了一遍,那个女生站着没有动,说了一句:“老师,我就是郑芳。”

秦北站在那直直地看了她五秒钟,大脑飞速地运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目光急切地扫视下面坐着的人,当看到坐在那里的秦南用同样惊诧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又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郑芳,目光又扫向秦南,一切都已了然,他冲郑芳点了点头哑着嗓子故作镇静地说:“下课后留一下,请坐。”

秦南一直以为自己六岁时从孤儿院离开已然是自己和姐姐的生离死别,幼小的她对再次见到这个姐姐从来不敢抱丝毫幻想,尽管当她做梦哭醒时,秦北会哄等她说将来长大一定会帮她找到姐姐,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一面盼着自己快点长大,一面在长大中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无能为力的,比如大海捞针这件事。

她对于找到姐姐的强烈渴望随着年龄的递增而递减,直到现在,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忘却,或者说是强迫忘却,对于不能实现的希望还是不要抱有幻想,不然只能是徒增绝望而已。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不是没有设计过重逢的场景,但那场景设想了有几千种,就是没有今天发生的这种,竟然是在秦北的课堂上,所以,现实,永远要比虚构来的离奇,不无道理。

当众人看着秦北领着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离开教室时,无不议论纷纷,秦北把她们俩领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自己走了出来,并带上了门,把时间留给了姐妹俩,从教室到办公室的一路上她们两个一言不发,不知道是生疏还是在他面前不好表达,总之她们两个的相见方式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期,难道秦南前一段生茶迷时不是还在喊着姐姐吗?

还是,以她们两个的承受能力,还陷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总之需要时间彼此接受就对了,秦北满怀心事地走出了办公楼,走到了楼前林荫道旁的雕花木椅前坐下,他也需要透透气,方才上课的时候一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胸闷得厉害,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一阵风吹来,纷纷下落,有几片落在了秦北的身上,秦北随手捡起了两片枯黄的树叶,想起了那句话: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那么秦南和郑芳呢?不经意地将一条长腿搭在了另一条的膝盖上,点燃了一只烟,记忆中的影像纷至沓来。

第15节(下) 18年前,他们一家三口去孤儿院,因为妈妈有一个心愿就是想要一个女孩,但是一场病使她的心愿永远不能实现,于是他们决定收养一个。

当见过了所有的女孩都不满意,直到院方把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领到他们面前,十六岁的秦北觉得硬生生的拆开她们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于是他劝他妈妈要不就全带走,要不就一个都不要。

但是袁静淑自打见到这两个孩子以后,眼睛就没有再离开,可是以他们家当时的条件,一下子收养两个孩子还比较吃力。

毕竟那时秦氏还在初创时期,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况且原本的计划就是收养一个,这还是袁静淑费了很大劲从秦本儒那里争取来的,秦本儒是个不会轻易改变计划和想法的人,于是他们必须在这两个孩子中选择一个。

袁静淑要她们每个人表演一个节目,其中的一个又唱又跳,很活泼可爱,连福利院里的阿姨都说她是这里的小明星,袁静淑很满意。

等她表演完了,她看向另外一个,虽然面孔是一样的,但是那个孩子的目光始终盯着袁静淑的的手,那里面好像藏满了忧伤和渴望。

袁静淑轻轻地叫了她几声,问她可不可以表演个节目,她都没有反应,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袁静淑摇了摇头,已经下定了决心,选另外一个,这应该是一个很好做的抉择,因为两个孩子看起来在天资上差很多,谁不喜欢聪颖又讨人喜爱的孩子呢。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不发一言的孩子突然直直地走向了袁静淑,走到了她的身前停下,将自己的一只小手放在了袁静淑的一只手里,然后将小脸贴在了手背上,现场的人都被这个动作震住了。

袁静淑的胳膊一动,因为她明显感到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没有抽出这只手,而是蹲下身来,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另一只小手,并把她拥进了怀里,此刻,她认定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秦南。一支烟抽完,秦北捡起被自己踩熄的烟头站起身来走向几步外的垃圾桶,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秦南坐在那那个木椅上。

“这么快就,你姐姐呢?”秦北以为她们有很多话要说。

“她赶时间,有个家教。”

“可是,可是……”秦北想不通的是家教会重要到超过十几年没见的亲妹妹吗?

“可是,她如果不去,生活费就没有着落。”秦南边说边忍着浓重的哭腔。

“福利院难道不是会审核收养家庭是否有收养能力吗?”秦北的疑问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家当初申请的时候还要提交财产证明,福利院是不会把孩子交给一个没有能力的家庭领养的。

“他的养父原来是官员,后来因为贪污进了监狱,她的养母在她上大学的时候也离开了家,现在她养父出来了,但是还要她养着,她上学靠的是贷款,生活费都是打工挣来的。”秦南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面哽咽了出来。

秦北忍不住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别哭,我们可以帮助她的不是吗?”“不,她拒绝了,她好像不认我这个妹妹了。”秦南边摇头边抽泣着说。“不会的,只是你们彼此都需要时间。”秦北安慰着秦南,她这么伤心他也很难过。

“我一直很后悔,后悔去拉妈妈的手,当时我看见她的手想起了我自己的妈妈,她的手指和我妈妈的一样,都是那么纤细,我妈妈以前经常用她的手给我扎辫子,牵着我去幼儿园,她的手好软好温柔,我只是好奇,于是我拉了你妈妈的手,只是,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和我妈妈的一样……”

秦南目光盯着地上的枯叶恢复了平静,幽幽地说。“如果我没有那么做,也许,也许就不会失去姐姐了吧。我真的后悔,至少,现在在你们家里的应该是她,我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南,你不能这样想。”秦北皱眉,他才知道她原来背负了这么大的负担。

“我对不起她。”秦南坚定地说出了这几个字,秦北的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他了解她,她是那种宁愿牺牲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因为自己受苦的那种人,看她现在的表情,恐怕很难在快乐无忧地做自己了,秦北忍不住心疼她,这个傻孩子,内心敏感而脆弱,无缘无故地背负了这么多,她瘦弱的肩膀怎么承受呢?

“南,你看着我。”秦北强迫秦南看他的眼睛。“所有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意味着无法改变,要相信你自己,无论何时也不要为做过的事情后悔,你没有错,知道吗?”

秦南木然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相信我,我们一起努力不让她再受苦了,好不好?”秦北目光坚定,秦南在那目光里渐渐感受到了力量,终于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无力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秦北全身如同经过了一股电流,他突然很想守护她,过去的伤害已经无法再挽回,那么以后,很想把她拥在怀里,让她不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秦北,你是可以做到的。

第16节(上) 任何景色都是心境的写照。——阿米埃勒

尽管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但时间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加快流逝,转眼进入了十一月中。

当又一个周一的清晨秦南推开窗子,虽然说对冷冽清新的空气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白茫茫的一片还是让她忍不住惊喜的叫出声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以这样子突兀的方式于与这个城市不期而遇,不让人有思想准备,却又来得那么理所当然,早起本来是想早读的,但是面对这银装素裹的世界,秦南的心几个月来突然出现了一点小雀跃,她要找人分享这惊喜,这个强大的念头推动着她第一次不假思索地在清晨推开了秦北的门。

秦北的房间里夜的气息还在延伸,因为微弱的晨光还不足以穿透厚厚的窗帘,写字台上笔记本电脑还没有合上,一些文件七七八八地散落着,烟火缸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烟蒂,秦北的贴身衣物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有一些滑落了到了地毯上。

秦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鼓起勇气朝着秦北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床头柜上倒扣着一本厚厚的书,而秦北,裸露着上半身,被子随意地搭在了腰部以下,侧着身随意地弯曲着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暖气熏蒸的原因,秦南觉得脸颊滚烫,她本能地想要退出他的房间,但是房间内的凌乱又让她不能坐视不管。

忍不住走到写字台前去拾起地上的衣服叠好摆放在椅子上,随手整理好散落的文件,所有这些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临退出房间的时候秦南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帮他把被子拉上。

鼓足了勇气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床边,刚要伸手去拽他的被子,不料他转动了一下,秦南忙把手伸了回来,秦北的被子又往下滑落了一些,眼前的景象让秦南下意识地背过身去,心脏狂跳不止,虽然还不至于露出关键部位免费给她看,但秦南几乎可以确定他是一丝不挂。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即使是在休息状态还充溢着阳刚之气,秦南咬了咬牙,别着头小心翼翼去拉被子,手腕却没有丝毫防备地一下子被抓住,她忍不住低呼出声。其实秦北早就醒了。

“早啊。”秦北睁开了眼睛,看着局促得不敢直视他的秦南,压着嗓子问候了一句,于是秦南知道原来他刚醒来时声音可以这么性感。

其实秦北刚刚睡着没有多久,公司目前遇到了很多麻烦,被竞争对手抢单,资金周转不灵,董事会里意见不合使很多决策不能形成,阻碍了秦北手脚的施展。

所以一晚上才有那么多的烟蒂,但他不喜欢怨天尤人,不管自己背负多大压力,他都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家人和身边的人,甚至是听课的陌生学生,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同时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渡过这些难关,所以秦南并不知道他所面对的困难丝毫不比自己的少,甚至要多上数十倍,想当年秦北考研的时候还照样参见各种社团活动呢。

“早啊,那个……”秦南还沉浸在刚才秦北的性感声音里一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秦北眯着眼睛琢磨着秦南此时的表情,尽管很惊讶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房间里,尽管短暂的睡眠让他的头依然昏昏沉沉,但一睁眼就看到秦南的娇羞模样,倦意还是消了一大半,并且,秦南害得他**了。

“那个,你可不可以先把被子拉上?”秦南终于提出了她的要求,不然她没法看着他好好说话。

“哦?”秦北低头看了看,并没有露出什么,原来她害羞是因为这个?她这个要求一提出,秦北生理反应更加强烈,为了自己的小自尊,他在心里将这归结为晨勃,同时也祈祷她快点出去,不然怕做出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所以想赶紧结束对话。

“你有什么事吗?”秦北冷冷地说,没有拉被子,反而下了逐客令。“哦,下雪了,我是来找你印脚印的。”秦南突然睁大眼睛期待你看向秦北。

“踩脚印?”秦北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她破天荒的大清早跑来弄醒他仅仅是因为下雪了她想印脚印?他的表情于是在秦南看来是在讽刺她幼稚。“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先出去。”秦南知道自己讨了个无趣,作势要出去。“”十分钟后楼下等我。”秦北出人意料地说。

第16节(下) 秦北好久没有见过这么雀跃的秦南了,在雪地上蹦蹦跳跳的,身后马上留一下了一串深深浅浅的脚油笑声,这场景真是久违了,秦北突然响起了秦南还小的时候,有一次也是下雪,他那个时候因为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心烦,一个人在雪后的院子里走来走去,秦南就跑过来很小心地问他在做什么,他顺口敷衍她说是在印脚印,于是她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学着他的样子在雪地上踱步,他还当时还觉得她是故意缠着他很讨厌,于是自己径自回了房间。

现在想来也许对秦南来说,那也是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之一吧。想到这,突然有点心疼她,如果她不是这么敏感脆弱,不是这么好强,她完全可以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秦北开始有点意识到自己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有过多么大的作用,但他选择了无视,可是她要考研,会不会是受自己的影响而不是真正的喜爱呢?

这么想着感到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如果她只是因为盲目崇拜自己就选择复制自己的道路来走,那么对她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想到这,秦北觉得有必要和她谈一下,毕竟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秦南。”秦北对着离自己有快十米远的秦南喊了一声,随意跑了过去,雪被踩在脚下软软的,并不会倔强地承受一个人的力,而是马上就现出了脚印。

这种感觉很特别,让人觉得雪其实是很懂得退让,很软弱的,可是踩到后面,会有一个底限,越踩越结实,直到最后你踩不动然后被滑到,而你要把它清除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是说越是踩踏,雪就会越结实,越有力量,这力量来自我们,被它汲取,最后转化成自己的力量,让我们再也不敢小觑。

而秦南呢,秦北一下子停了下来,看看脚下的雪,又看了看秦南,突然感觉秦南就很有这种品质,表面看逆来顺受,会退让,会隐忍,但却暗自有一股力量,并且不会退缩。

“什么?”秦南见秦北喊完她又停在那里不动,忍不住向秦北所在的方向走来。

“哦,没什么了。”秦北忽然明白其实自己根本就不必为她担心,因为她其实拥有自我。“扑”的一声,一个雪团直接砸在自己身上,像开了一朵洁白的花,再看始作俑者秦南,在得手之后忙不迭的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同时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秦北有点眩惑了,这是挑衅吗?眼前的她真的是放佛回到了童年一样,银铃般的笑声和着初升的太阳给洁白的雪地洒上了一层斑点,斑斑驳驳地刺着自己的眼,这个早晨竟然可以这么快乐吗?好吧,那就把烦恼暂时放下,享受这一刻吧。

秦北没有犹豫,抓起地上的雪边揉做一团边朝秦南的方向追去,笑声顷刻间洒满了整个秦家的院落。而此时袁静淑正站在窗前看秦北拉起摔倒的秦南,并细致地为她拍掉身上的雪,心里升起了一股隐忧,她知道事情不一定会发展到那个地步,但是这股隐忧还是搅得她心神不宁。

吃早饭的时候,秦南的小脸红扑扑的,因为运动过气色很好,还有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变化,被王嫂不小心说了出来。“南南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有什么开心的事吗?”秦南一笑置之,可能是因为这场雪吧。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以这么大的惊喜呈现在了眼前,这是老天送给自己的礼物吗?看来是个很好的兆头呢,因为这个早晨,秦南开始对未来有了信心,吃的也多了一些。

可早上秦北送秦南去学校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两个人心有余悸。

因为雪后出行不便,虽然已经有人上街除雪,但早上出行的车辆将马路上的积雪压实,路面变得越来越滑,秦北比平时加了数倍的小心,并且速度始终很慢,但是在车要上桥的时候,突然一辆自行车跌倒并滑出了自行车道,摔到了机动车的路面上,正好落在了秦北的车前。

秦北一下子忘记了路滑不能踩刹车,一个急刹车,车子忍不住在路面上逆时针方向打了个滑,直直地向桥的栏杆方向撞去,但是车子并没有停止继续逆时针滑动,在马上要撞上栏杆的同时,车头刚好滑了过去,就这样,经过180度的转弯,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秦南扯开安全带一下子扑到秦北身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浑身止不住地抖,秦北也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用一只手轻轻抚她的后背,惊魂甫定地安慰她说:“没事,没事了。”

第17节(上) 我不要求先理解然后相信,我宁愿先相信然后理解。——圣安塞姆

秦南已经有一阵子没见过郑芳了,除了秦北的选修课她会出现以外,秦南平时很难找到她,她没有手机,宿舍里熄灯前从来找不到她的影,据她寝室里的人说她同时做了好几份兼职,集体活动从来不参见,但她成绩很好,一直是班里的前几名,如果不是因为六级没有过,她本来具有保研资格的。

秦南一直觉得对不起她,隐隐觉得是自己偷走了她的幸福,想要为她做点什么,但是又无力,还怕伤了她的自尊,就这样,两个孪生姐妹,即使互相知道了对方就存在于自己的身边,还是如同两条平行线,各自向既定的方向延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交集。

自从秦南告知了晓川自己要考研的决定后,晓川就很识相地不再主动约她,而是想等到她考完试之后再说,并且答应替她向秦家保密,尽管他不明白这个为什么还要向家里保密,但是他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对此,秦南也很感激,她并不排斥晓川,他是个很博学也很幽默风趣的人,男人一旦懂幽默就意味着他很睿智,而这样子的品质对女孩子尤其是那些知性的女孩子,有致命的吸引力。

秦南很崇拜他,而崇拜,是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前提,秦南有时候会想,也许按照秦氏夫妇的心愿,嫁给晓川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和他在一起不会乏味,可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和他在一起没有心跳的悸动,不见面也不会想,可对秦北却不一样。

当那天他们因为劫后余生而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时候,秦南突然有一种感觉,也许自己的生命早就和他的连在了一起,他生自己便生,如果他死了,自己还能活下去吗?她无法想象,在汽车控制不住地滑向栏杆的那一瞬,她竟然有一丝庆幸,因为此时他是和她在一起的,不是晓晴,这是一种优越感,两个人共同经历过生死,那种明了对方和自己心脏共同跳动的滋味不是用语言就能形容上来的。

那天的惊险过后谁都没有再主动提起,两个人好像守护着某种默契,不约而同的将这种默契变成了秘密,他们之间的秘密,不会让人分享。那天,那雪,那拥抱,那心跳,在他也紧紧地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她认定他和自己的心情是一样的,至少当时是这样子。之后再见面时,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秦南能感到亲近,因为不管之前怎么样,毕竟,他们在那一刻一起重生,这还不够吗?

“秦南,你有什么疑问吗?”秦北讲完了本节的内容,忍不住当众点了她的名。今天的课是美国戏剧选修,秦北讲的内容是百老汇,主要是常识性普及,因为面向的是全校各个专业的学生,所以尽量通俗易懂不涉及深入的研究。

秦北也和秦南说过这门课她可以不必来听,不如抓紧时间复习,可秦南不愿意放过任何能听他课的机会,但这次课她就是控制不住的走神,平时她认真听课的时候都是低着头,今天可好,一直瞪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北,不用问就是在走神。

秦北忍不酌笑,几次都想提醒她,最后还是在要下课的时候点了她的名。秦南摇了摇头,没有站起来,因为秦北规定上课回答问题不用起立,大家开始不习惯,慢慢也就适应了,秦北也没再为难她,因为下课时间到了。

秦南想都没想就去追郑芳,这是唯一可以很容易见到她的机会,尽管是选修,但郑芳从不翘课,但是她也只是来上课,就当秦南不存在一样。

“那个,可不可以一起吃个午饭?”秦南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姐姐她叫不出来,郑芳叫不出口,而姐妹俩原来的名字她不敢碰,那也是自己的一道伤。

郑芳站住,礼貌但很冷淡地说:“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可是,有事也要吃饭吧。”秦南有点气闷,她为什么老是拒人千里之外呢。

郑芳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好像是一闪即逝的笑意,但看起来很像是嘲笑,“我从来不和别人一起吃饭的。”郑芳说完转身要走。“我不是别人,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话。”秦南急切地说。郑芳没有回头,点了点头离开了。秦南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给她点时间,她一时还接受不了你,别急,慢慢来,你们毕竟是姐妹。”秦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拍了拍秦南的肩膀。秦南回了他一个微笑,有他在身边忽然感觉很温暖,也很感动。

“我陪你吃饭好不好?”秦北看到她的笑容,也忍不住微笑。“还要我请你吃菠萝古老肉?”秦南皱眉。

“呵呵,这次我请你。”两个人边说边不紧不慢地往食堂走,根本看不到涌往食堂的大部队都是怎么急行军的,上次的教训一点不长记性。

“复习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元旦了,过了元旦也就没几天了吧?”秦北比较关心秦南的备考状况。“唉。”没有回答,秦南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没有信心?”秦北看向她,这可不像她当初和自己说要报考时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不担心考不上。”秦南说。

“是担心考上了没法和家里说是吧?”秦北也想到了这点,自己当时还不是面对一样的状况,想必秦南对他当时和家里斗争的情景还心有余悸,不久恐怕就要发生在她身上了。

秦南眉头紧锁地点了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爸爸妈妈这么多年也会改变的,再说,还有我呢,一切我担着,别的就不要想了。”秦北郑重地说,他不想让她有任何负担去应考。

“谢谢。”秦南感觉自己越来越依赖他,有时候他的一句话就能给自己很大的鼓励和安慰,还有温暖。秦北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子,惊讶地看到了秦南脸上升腾起的一片绯红,心忍不住也加快跳动了记下。

“快走,一会晚了又没有位置了。”秦北发觉自己有点失神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第17节(下) 一转眼,冬季的四六级考试就要开始了,因为考试是在周末,自习室又都被占用,秦南不得不回家去复习,等周一回学校来的时候,路过主楼的公告栏,发觉有很多人围着一个新贴出来的告示看,还有人议论纷纷。

她走到跟前,有人看到她,一脸惊讶的样子,她不解,更多的人看到她,说话的人也不出声了,可是这些人她都不认识,他们怎么会认识她呢?他们甚至还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于是顺利地走到了那张公告前。

那是一个处罚决定,秦南简直不敢相信她眼前看到的一切,处罚是针对郑芳的,她因为在六级考场上作弊被学校开除学籍,秦南怎么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作弊,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品学兼优吗?

秦南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身对着周围还在看着她的人问:“你们都是郑芳的同学吧?”“你不是郑芳吗?”“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她双胞胎妹妹啊?”“怎么回事?”“郑芳选修课上找到她妹妹了,我说这个人看起来不像郑芳呢。”

周围的人一时间七嘴八舌起来,原来刚才他们一时将秦南误当成郑芳了。“对不起,我想这是个误会,一定是学校搞错了。”秦南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对着周围的人说道。

“是啊,我们也不相信的,打算陪她一起去找校方说清楚,可是我们找不到她人啊。”这时一个女生说。

“找不到人!”这句话就像电流一样的电了一下秦南的神经。“怎么会?怎么会?”秦南自言自语着,一时间乱了阵脚。

“那天去了校长室后就一直没回来,我们已经报警了,我和她一个寝室。”还是方才那个女生说。

秦南腿一软就向地上倒去,幸好旁边有一个高个子男生扶住了她,她也顾不得说谢谢,挣脱了他的手臂,自己踉踉跄跄地冲出了人群,她觉得老天肯定是在和她开一个大大的玩笑,它把姐姐送到她面前就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再次失去吗?一定是搞错了,而自己竟然无能为力,找人,她没办法,现在能做什么呢?对,先把事情搞清楚,至少要还她个清白再说,秦南拨通了秦北的电话。

刚刚分开没多久,就接到秦南电话并且还带着哭腔,让秦北吓了一跳,他把秦南送到学校,因为周一没课转头准备去公司,还没开出多久,就马上急转车头折了回来,车子一直开到主楼前,秦南迎了上来。

秦北看了一遍公告,二话没说就去了一趟教务处,秦南也跟了去,教务处主任的态度很温和,但是表示,在这件事上没有缓和的余地,因为学校历来对作弊处罚都很严格,而且郑芳作弊情节严重,并且被市教委的巡回监考撞见,学校也是保不了的,因为这关系到Y大百年的声誉。

过程是郑芳在考试快结束的时候,公然在监考老师的眼皮底下,扯过旁边同学的答题卡对答案,尽管她没有修改自己的答题卡,但是事实俱在,周围同学都可以作证,秦南和秦北无话可说。

出了主楼,秦南步履沉重,一言不发,秦北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事实上,秦南还是不相信郑芳会作弊,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她吗?她们难道不是孪生姐妹吗?既然这样,秦南笃信,她自己不会做的事情,她的姐姐也一定做不出来的,因为她们血管里流动的是相同的血液啊。

“你相信吗?”半晌,秦南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嗯。”秦北吐出了了一个肯定。

“可是这没有道理啊!”秦南突然对秦北叫了出来,情绪很激动,她本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不相信的,如果他相信郑芳会作弊,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也会相信呢?

秦北长出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将不良的情绪抒发出来了,不然他真担心她会憋坏。“事实是你也相信了不是吗?”秦北走上前去心疼地把秦南搂在怀里:“也许她有什么苦衷呢,也许不是故意的,也许我们还不能理解,但我相信她是个好学生。”

“可是,可是她失踪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在他的怀抱里,秦南终于哭了出来,时隔这么多年,她们终于找回了彼此,但此刻,她真的害怕再次失去她。

第18节(上) 每个人都是自身的敌人。——阿纳卡西斯

郑芳是从不缺课的,所以在上秦北的课之前,秦南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能看到她,结果,她没有出现。

于是秦南认定,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如果说上次自己被秦家带离福利院还抱着将来长大一定要找到她的希望的话,那么现在,她不知道要将希望寄托在哪里。

秦北依旧平静地站在讲台上,讲那些在秦南平时看来极具吸引力的百老汇、尤金#8226;;奥尼尔,而如今她觉得这些内容无关痛痒,甚至她对秦北依然能这么平静地站在讲台上有点失望,他怎么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呢?在自己承受着这么巨大痛苦的时刻。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秦北,却听不进他的声音。下课铃响,她没有动,又挨过一节课了,秦南告诉自己,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秦北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不准备参加考试了吗?”声音不大,但是很严厉。秦南看了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太让我失望了。”秦北轻轻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就这么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在秦南听来却重似千斤。

真的就这样认命了吗?秦南心有不甘,不过看老天的架势,看来是铁了心要剥夺掉她最后一个亲人了吧,当那个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用胡须轻轻扎自己脸蛋的爸爸就这么被车祸带走的时候,小小的秦南诅咒了它,于是她得到的惩罚就是两天后妈妈割腕自杀。

看来这惩罚现在还没有结束,可是老天为什么不直接惩罚她自己,而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呢?可是,不认命又能做什么,姐姐就能回来了吗?

一步步地陷入绝望的泥潭,想挣扎却无能为力,现在的秦南就是这种感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因为到了午饭的时间,秦南已经不记得自己也要吃饭的,自从事情发生了以后,她几乎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可是总要找个事情做吧,至少可以做好目前该做的事,秦南收拾东西走出了教室。

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熄灯的时间,如果不是清馆人员提醒她马上就要关门了,她也许会就那么呆一夜吧,把自己埋进一本厚厚的枯燥的理论书里去,可以集中精力,杜绝胡思乱想,这是她目前仅能做到的妥协方式了,和命运妥协。

“小雪。”刚刚出了图书馆的门,没走出两步,秦南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下意识地站住,心开始狂跳,想要转过头去,还怕刚才的声音是幻觉。“小雪。”这次听的很清楚,并且声音比刚才的更近了一些,秦南长出了一口气,噙着眼泪慢慢地转回了身。

在变成秦南之前,她的名字是宋雪,而郑芳叫宋冰,因为两个人出生在冬天,并且在出生的当天,降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于是她们的父亲希望她们俩能像这个名字一样的冰雪聪明。

小的时候,全家人都叫她小雪,而这个称呼,已经近20年没有听到了,直到今天。郑芳就这么真真切切地站在了秦南的面前,秦南本能地紧紧拥抱住了她,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真的消失,再也看不见了一样。

郑芳并没有躲避。秦南慢慢松开了双臂,但还是用一直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她真的害怕再一次失去她。“谢谢你这么担心我。”郑芳似乎也感到了秦南的不安和对自己的关心。

“你回来太好了,我还以为……”“以为我会自杀是不是?”郑芳打断了秦南的话,“差一点了,但是我不会像咱妈那么绝,她可以撇下我们,但是我不能撇下你。”郑芳自顾自地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变化,秦南咬了咬牙,在这一刻她甚至可以原谅那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老天爷了,毕竟它也没有做得那么绝,把姐姐给自己留了下来。

“学校一定是弄错了,你放心,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的,我们都相信你。”秦南突然想到了促使郑芳出走的原因,想要给她鼓励。“学校没有弄错,是我错了。”郑芳边说边摇了摇头,秦南愣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

第18节(下) “那个人的答案,我一看就是错的,我怎么会照她抄呢?”郑芳说到这笑了笑,“我一看她那答案就知道她肯定过不了,而这次我是肯定能过的。”郑芳脸上的笑意加深,好像是胜利的笑,秦南越来越糊涂,仔细地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她一直和我争,凭什么,就凭她那市长老爸?我连续三年学年第一,要不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六级,这次留校的肯定是我,谁让她有个市长老爸,但是她也没过六级,哈,还要感谢这该死的六级。不过这次我是肯定能过的,我有把握,如果她也过了,那么留校的就是她,我拿她的答题卡就是想看一下她能不能过,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那个瞬间就是想看看她能不能过,我都控制不住我的手,谁让她坐在我身边的,该死的,为什么她要坐在我身边……”郑芳说到后来开始激动得带上了哭腔,尽管语无伦次,秦南还是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用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背安慰她。

郑芳考试的时候敲和自己的一个竞争留校名额的对手坐在一起,她俩之间仅隔一条过道,这次成绩关系着谁能获得这个名额,郑芳有信心通过考试,但是她太紧张了,她鬼迷心窍地竟然当着监考老师的面一下子拿过那个人的答题卡,她只是想看看她答得有没有自己好,能不能通过,因为这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当时脑子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好像走火入魔了一样,在监考老师没收她试卷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就是说郑芳努力了三年,功败垂成,她没有输给对手,而是输给了自己,这也是她最痛苦的地方。

“姐,那个留校名额就这么重要吗?”秦南想不出这么点诱惑就可以断送一个人的前程,而且还是郑芳这种聪明人,因为秦南从小就觉得她比自己聪明。“当然重要。”郑芳瞪大眼睛声嘶力竭地说道。

“找工作不需要钱吗?读研不需要钱吗?租房子不需要钱吗?如果我不能留校的话,我拿什么来还这几年的助学贷款?我甚至都没有一套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去面试,当我被学校踢出去,我又去哪里找容身之所,什么都需要钱,钱,而我还要养收养我的那个人,对,我忘了,你从没缺过钱的,怎么会知道这些?”

说到后来,秦南听得很刺耳,但是她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难受,她再一次开始觉得是自己把姐姐害成这样子的。

“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秦南想到了现实问题,郑芳摇了摇头,秦南倒是有了一个想法,但是她不敢自己决定,还要和秦北商量。“姐,以后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好不好?”秦南边说边拉起了郑芳的双手,郑芳怔怔地看了她一会,木然地点了点头,毕竟她也只剩这个妹妹一个亲人了。

秦南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秦北的电话,因为宿舍门早就关了,她们俩现在无家可归。“走吧,我们去大门口等他,和我回家。”挂掉电话,秦南拉着郑芳就要走,郑芳站在原地没有动。

“爸爸妈妈现在都睡了,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出来就好了,不会有麻烦的。”秦南想到了郑芳的顾虑和骄傲,她现在也没决定要不要把自己遇见郑芳的事情告诉秦氏夫妇,所以只是暂时回去将就一晚,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郑芳出走的这几天,她一直没有睡好,现在突然感到累了,很想念家里那个柔软宽大的床。郑芳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顺从秦南。

秦北见到两个姐妹拉着手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暗自舒了一口气,他并不是担心郑芳,他是担心秦南,现在郑芳安全回来,他也终于可以不用再每天烦恼了,看着秦南这么几天就消瘦了一圈,茶饭不思,考试日期临近还这么恍恍惚惚的,心里急又不能表现出来。

正在家里拼命抽烟想排解这烦恼的时候,接到了秦南的电话,狂喜,不管时间多晚,抓起一件衣服就冲了出来。

很绅士地下车给两个女生开车门,秦北没有说话,他感觉那个郑芳其实在观察他,虽然两个人是孪生姐妹,有着完全相同的外表,但他直觉郑芳比秦南性格要复杂得多,首先那眼神就承载了太多东西,秦南和她比,简直是太单纯了,他忽然隐隐地有一丝担心,具体是为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不太喜欢她们两个在一起,尽管他也知道这想法没道理,他是男人,不太会像女人那样完全凭直觉判断,所以理智上还是对郑芳的回归表示了欢迎。

第19节(上) 一切都在变,不是为了不再存在,而是为了变成尚未有过的样子。——爱比克泰德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转化。

郑芳到秦氏做了一名员工并顺利通过了试用期,秦北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前他答应秦南可以给郑芳机会,但是她要通过人力资源部门的考核才能留下,不然自己也无能为力,这是公司的规矩也是他自己的原则。

还好,郑芳工作踏实努力,人际关系也很好,似乎已经走出了之前的阴影,慢慢的步入了另一种生活轨迹,在这其间,秦南参加了硕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虽然放了寒假,她还是保持着每天去图书馆看书的习惯,就像考试前一样。

转眼,要过年了。秦家是个很重视传统的家庭,从腊月二十三开始,袁静淑就和王嫂一起张罗了起来,不仅事事亲力亲为,有时候更是拉着秦南为了挑选一副合适的对联能逛个大半天。

这个时节都是商场的打折促销时期,大家也都开始准备年货,购物气氛非常浓厚,袁静淑更是如鱼得水,有时本来是去办年货,但是看到商家的活动那么多,总是忍不住买很多计划外的商品,而袁静淑也是乐此不疲。

秦南虽然很不喜欢被拉去逛街,但是因为没有了考试的压力,也想多陪陪家人,再加上过年之前,所到之处所有的人都喜气洋洋的,也可能是有点习惯了袁静淑的扫街方式,反正自己体力好过袁静淑,总之逛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过的事,和家里人一起准备过年,反倒觉得很窝心也很温暖,袁静淑买什么东西也都习惯征询秦南的意见,让秦南很有归属感。

“老李啊,先别回家了,拐去公司。”这天袁静淑照例拉着秦南上街扫年货,其实年货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袁静淑最近在家里闲不住,也难怪,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人兴奋点也可以理解。结束的时候看看时间还早,袁静淑刚上了车就对司机说道。

“小南啊,咱们让你爸和你哥请咱们吃饭好不好,先不告诉他们,来个突然袭击。”袁静淑兴致盎然地对秦南说道。

秦南笑着赞成,平时还真没看出来袁静淑竟有这么顽皮的一面,可是,她疏忽了一件事情,郑芳也在秦氏上班。

这件事秦本儒和袁静淑都不知道,因为秦氏大楼很大,平时秦本儒直接从专梯直达董事长办公室,底层的员工基本没认识几个,所以郑芳在秦氏上班了近两个月,秦本儒一无所知,也正是因为这样,当袁静淑提出去公司的时候秦南没有在意,反正秦氏的员工那么多,不见得会撞见,但是她忘记了一点,郑芳和她长的是一样的。

她不是没去过秦氏,一般公司尾牙的时候秦本儒都是带着全家出席,所以她的相貌公司里的人还是见过的,郑芳刚来公司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觉得眼熟,但是因为秦南很少去公司,大家也就想不起来郑芳长得像谁了,她现在出现在秦氏,如果被郑芳一个部门的人看见,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但是即使是秦南现在拒绝,也没有用了,袁静淑兴致那么高,况且秦南也想看看秦北工作的样子。于是,在她们刚迈进秦氏大楼的那一刻,就撞见了奉命外出办事的郑芳,三个人愣在了那里。

顶楼秦本儒办公室,袁静淑、秦本儒和秦南坐在沙发上,秦北懒懒地靠着秦本儒宽大办公桌的边缘,双手抱胸,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这件事都怪我,没有和爸爸妈妈商量。”秦南率先打破了沉默,她不能让秦北受到责怪,毕竟他是在帮自己。

“她是通过考试应聘到公司来的,凭的是自己能力。”秦北接着说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秦本儒没有出声,袁静淑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都不明白我们呢,这么大的事都没和我们说,小南啊,你现在还没把我们当父母吗?”这话像刀子一样直接插进秦南的心里,袁静淑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

秦本儒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言重了。“小南也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可是小南啊,你不知道当年就因为只把你自己领了回来,你妈哭了多少个晚上,她一直说怎么能这么残忍把你们姐妹分开呢,这事你妈我俩到现在也很后悔。”秦本儒对着秦南说道。

秦南直直地坐在那里,惊讶的不能出声,袁静淑忍不住抽泣了起来。秦北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纸巾盒给他妈递了过来。

“晚上把她一起叫过来吃饭吧。”沉默了一阵,秦本儒说,他指的是郑芳,袁静淑也停止了抽泣,点了点头,看着秦南。

“爸,妈,谢谢你们,可是她恐怕不会愿意……”秦南没想到他们是这个态度,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担心郑芳会不喜欢这样。秦本儒点了点头,“那就替我邀请她哪天正式到家里来吃个饭吧,认识一下,告诉她秦家也愿意把她当自己的孩子。”这次换成秦南眼泪汪汪的了,她更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早点把郑芳的事告诉他们。

其实公司里的老员工都知道秦南是秦家的养女,那个时候秦北已经很大了,吴家兄妹俩也知道,因为秦南刚到秦家的时候,秦北已经上了中学,那个时候吴家兄妹是常客,有一天突然见到从天而降的小女孩秦南,晓川还取笑秦北捡了个妹妹。

只是自从秦家辞退了那个让秦南干活的仆人后,大家都不再提起秦南的身份,而秦南,对此也并不在意,提也好,不提也好,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不是吗?不知道她身份的,恐怕只有寝室里的那几个姐妹了吧,或者还有,亨伯特。

第19节(下) 终于到除夕了,王嫂一大早就开始忙里忙外地张罗,秦南起个大早跑到厨房里跟着王嫂屁股后面转,厨房里热气腾腾的,堆满了要加工的食物,秦南乐呵呵地给王嫂打下手,王嫂怎么劝也劝不走她。

秦北上午去了公司一趟,外地的员工早就放了假,本地的还要再上一个上午的班才能放假,不过秦北回来得很早,看到忙得不亦乐乎的秦南,也过来凑热闹,说这样子才有过年的气氛。袁静淑也被吸引了过来,想到秦北走了八年,这还是回来后在家过的第一个年,高兴之余不免还有些伤感。

细心的秦南察觉到袁静淑的情绪变化,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妈,我和哥去贴春联,你帮我们看看好不好?”袁静淑笑着点头,于是一家人又高高兴兴地去贴春联,引得秦本儒兴致大发,提起了八年未动的笔亲自写起了春联。秦南知道,因为秦北回家,今年秦氏夫妇特别高兴,以往每到过年,他们就长吁短叹的,守在电话前等秦北的国际长途,接完了之后再唉声叹气一番,这年就算过了,而今年,终于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过个像样的年了。

秦氏实业有一个传统,就是每到除夕会组织外地不回家过年的留守员工一起吃团年饭,秦本儒和袁静淑每年都要象征性的参加,但是自己家里的团年饭又不能不吃,所以秦家每年的除夕团年饭开的都比较早,这样,时间上就可以错开,这个传统从秦氏创办的那一年起保持到了现在,今年也不例外。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过了团年饭,秦本儒很严肃地把秦南和秦北叫到了跟前。“一会你们俩代表我和你妈妈去和员工们一起过除夕,以后这就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了。”袁静淑手拿这一大叠红包走了过来递给了秦南,秦南只得双手接下。

“秦氏早晚是你们的,小南你也马上要毕业了,过完年没事就去公司跟你哥熟悉熟悉环境,今天去好好和大家喝几杯,只有真正把员工当自己家人,他们才会为咱们卖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秦本儒没理会袁静淑径自继续说道。

秦南心里很矛盾,看来秦家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将来,这就说明即使考上了研究生,能被同意去念的可能性很小;另一方面,她又很感激秦本儒夫妇,现在公司的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自己是被收养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秦本儒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宣布自己和秦北一样都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还让自己给员工发红包,这是一个很讨好的差事,不仅可以拉近和员工的距离,这本身也是对自己地位的肯定,所以在这个意义上,秦南对他们又加深了一层感激,就这么矛盾着,和秦北出了门。

“不用这么担心。”车子行驶在路上,行人很少,因为这是家家户户团员的时间,有的也是急着往回赶的旅人。秦北目视前方对着半天一言不发的秦南说了一句,因为她自从出门就闷闷不乐。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吗?”秦南回了她一句,被别人看穿心事的感觉很不好,就像,就像没穿衣服站在了人前,这个人还是秦北。

“考上了,你就去念,别的不用管,一切有我呢,知道吗?”秦北果真知道他的心事。但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吗?秦南没出声。

“郑芳,好像回家了。”秦北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他上午特地打电话询问了一下她的部门经理,他觉得秦南对这个消息会比较关心。

“哦,是吗,那就好,谢谢。”秦南这下不用担心她过年太孤单了,自己也可以安心地过个年。

“为什么不开心,吃饭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真的是为爸爸刚才说的话?”秦南的情绪和白天贴春联的时候比简直判若两人,弄的秦北也很低落。

“哦,没,我没事,今天真的很开心。”秦南笑着对秦北说,她相信秦北会帮她,但是她可以那么自私吗?她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秦家供自己读完了大学,是到了自己该回报的时候了。可是理想呢?

这个时候的秦南甚至有点希望自己考不上了,这样也不用再做这么痛苦的选择。不管怎样,新的一年,新的变化和起点,哪怕是要走上一条从未走过的新路,也要鼓起勇气面对,对于未来,尽管不是自己所能把握,但也要充满期待不是吗?秦南暗自对自己说。

第20节(上) 幸福的最大秘密在于不要对自己过不去。——丰特奈尔

秦南将准备好的红包一一发给没有回家来参加公司组织的团年饭的员工,并一一表示了感谢,她的这个做法是代替袁静淑的,老员工们虽然一时惊讶,但还是表示了欢迎,并托秦北兄妹替他们向秦本儒夫妇拜年。

人人都看出这是一个公司即将改朝换代的信号,虽然对秦北和秦南兄妹,大家还不是那么信任,但至少他们能接受这对新的领导人,愿意给他们机会,并服从他们的领导。

有一个郑芳部门的员工,在秦南发给她红包的时候就一个劲的说“太像了”,秦南笑着大方承认郑芳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并不想隐瞒什么,于是有很多人都好奇地追问她的身世,她都一一老实回答,她的坦白又为自己增加了积分亲和力,拉近了和员工的距离。

吃过团年饭,大家聚集在公司最大的多功能厅内包饺子,煮饺子,秦南和秦北在象征性的和大家吃了几个饺子后才离开。

“为什么不和大家多呆一会呢?”是秦北把秦南拉出来的,那个时候几个年纪不大刚毕业的女员工正在拉着秦南话家常,秦南觉得这么突然离开不那么礼貌。

“你就不怕她们把你当偶像,不放你走?”秦北笑着说。秦南眉毛动了动。“我们去哪里?”秦南看到车子并没有驶往回家的方向,好奇地问,秦北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不会又像上次一样吧,你记得把油加满哦。”秦南想起上次秦北飙车因为没有燃料被迫找人拖车的事,忍不住半开玩笑地取笑他,秦北瞄了他一眼,“下车,丫头,我们到了。”

市中心广场,华灯初上,亮如白昼,虽然是除夕夜,人比平时不减反增,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秦北将车停在广场的一侧边缘,“走吧。”边说边顺手把秦南羊毛大衣的领子拉了起来,这个小小的动作让秦南感觉很窝心,蹦蹦跳跳地跟在了秦北的身后。他们找了一处很高的台阶坐了下来。

“好多年没来这里了,变化还蛮大的。”秦北望着广场上穿梭跑跳的孝子们,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你走后我也没怎么来过。”秦南顺着秦北的目光,其中一个小女孩跌倒了,过来一个比他高很多的男孩子,把她抱了起来,秦南笑了笑,这场景似曾相识,不知道秦北有没有感觉到。

她看了看秦北,秦北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他忽然往四周看了看,一下子站起身,“等着我。”就往广场的一个角落快步走去,秦南还没来得及问他去哪,他已经走出了好远,秦南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盼望他快点回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不在身边,自己就很没有安全感。

秦北回来的时候双手背在了身后,神神秘秘的样子,秦南也没在意,当秦北忽然将两根冰糖葫芦举到她眼前的时候,秦南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喜。

“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秦南拿着长长的糖葫芦,半晌舍不得吃。“是啊,喜欢你也不说。”秦北想起还是秦南小时候,有一次被他撞见她看别的小朋友吃糖葫芦时的神情,从那以后只要放学回家遇到卖糖葫芦的就会给她买一个,什么话也不说地交给她,然后就会看到那瞪大眼睛的惊喜表情,这么多年来,这表情依然让他动容。

“怎么?现在不喜欢吃了吗?”秦北看到秦南没有吃,忍不住问道。“哦,不是。”于是两个人边吃边聊天,广场的大屏幕上已经开始播放起央视的传统大戏——春晚,秦南和秦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得清楚。

忽然,广场上空的黑暗被一道巨大的光束划破,这光束瞬间散落如绽开的花朵,广场上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更多的光束升腾、绽放,整个夜空被渲染得五光十色,和地面上的灯光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秦南早就蹦了起来,简直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和周围的孝子一样开心地大呼小叫,还时不时地指给秦北看,秦北看着焰火映照下秦南红扑扑的小脸,明艳动人,忽然有一吻芳泽的冲动,虽然这个念头一闪即逝,但还是自嘲了下,这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尽管如此,还是忍不住不看她,从自己回国到现在,还难得看到她这么放松高兴的样子,秦北也忍不住被她快乐的情绪感染。

这时广场上正在播春晚的大屏幕突然黑掉了,接着出现一行大字“秦氏实业集团祝全市人民新春佳节快乐”,反复出现了三次,屏幕上接着也燃放起了焰火,和现实夜空中的焰火呼应,然后空中和屏幕中焰火同时落下,春晚照常播出,夜空又归于平静。

第20节(下) 秦南再次瞪大了眼睛看秦北,她现在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秦北安排的。

“你今天怎么老瞪眼睛,也不怕瞪爆。”秦北学着她的样子回瞪她。“怎么了,你不是喜欢吗?”秦北还记得秦南小时候每次看到焰火就手舞足蹈,现在虽然不会再那样,但那快乐还是溢于言表。

“是,可是……”秦南想说放了这么久焰火一定花了不少钱。“这是一次营销推广活动,企划部这次做的还不错。”秦北解释道,他还不想让秦南误会自己是为了她才舍得这么挥霍。

“哦。”秦南暗地吐了吐舌头,继续消灭那个糖葫芦,要不是看焰火忘了吃,恐怕现在早就进了肚子了。

其实这次焰火燃放,秦北顶了很大压力,公司目前账面上流动资金有限,周转问题还存在,而外界的传言更是不利于秦氏,广告宣传费用被缩减再缩减,已经所剩无几,秦北这次大手笔招致了公司很多董事的埋怨,觉得钱没有用在刀刃上白白浪费,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次营销行为是秦北卖掉了自己全部的股票、债券、基金并用上了全部的积蓄,没有动公司账面上的一分钱,这件事就财务和秦北自己知道,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定军心。

至于这个创意,是秦北自己的想法,企划部只是执行了一下而已,目前无论是业界还是市场,因为流言的缘故,对秦氏的信心正在动摇,秦北的这个高调举动其实是一个对外界的宣告,表示秦氏目前状况良好,固若金汤,在目前的状况下,只有回复外界的信心才能转变企业窘境,秦北相信这么做是没有错的。

“走吧。”看到秦南终于把那个糖葫芦消灭殆尽,秦北对她说。“去哪里,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秦南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12点之前是一定要回家守岁的。秦北没回答她径自向停车子的地方走去,秦南跟上。

兄妹俩回到秦宅的时候,家里正热闹着呢。王嫂将厨房搬到了一楼客厅,晓川和晓晴兄妹正在和王嫂、袁静淑一起包饺子,秦北去车库停车,秦南刚迈进玄关门就听到秦本儒开怀大笑的声音,一进屋,晓晴先看到了她。

“等你们半天了,过年好啊。”秦南也礼貌地回了几句,晓晴向秦南的身后看了看,秦南忙说道:“哦,我哥去送车,马上进来。”晓晴被人发现了心事,有点不好意思。

“秦南啊,你看晓川,这么个大男人饺子包的这么好看,你哥都不会。”袁静淑当着秦南的面夸晓川,用意明显。

“谁又在说我坏话呢?”秦北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来,引来了大家的一阵笑声。“秦北啊,明儿你和小南起早去你吴伯伯家拜年,难得他先想着我。”秦本儒翘着二郎腿,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秦南上楼换过衣服,洗过手替换袁静淑来包饺子。晓川看了看她,“春节黄金周没有什么事,晓晴嚷着去滑雪,这不我们俩就是来邀请你们兄妹俩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对啊,秦北你没问题吧?”晓晴也期待地看着秦北。“可是,可是我不会滑雪……”秦南本能的拒绝,她是真的不会。

“这有什么关系,叫晓川教你就好啊。”袁静淑率先说道,“哦,我恐怕去不了,公司离不开人。”秦北的理由光明正大,晓晴也没了主意,看向秦本儒。

“我还没老呢,你去几天公司垮不了,你们俩都去吧,费用我出,好好玩。”和上次参加晚宴一样,又是秦本儒发了话,秦南还没等说什么,不想秦北先开了口:“那太好了,正好放松一下,那就辛苦爸了,是吧,妹妹?”说完看向秦南,秦南开始还奇怪他怎么态度转变的这么快,看到他的目光,秦南明白了他是想让她好好放松的玩一下,毕竟之前为了考试,半年都紧绷着弦。

秦南冲着他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和他一起旅行,应该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吧,至于晓川和晓晴,还是顺其自然吧,只要自己想要快乐,别人还能阻挡得了吗?

第21节(上) 爱情里蜜糖多,胆汁也多。——普劳图斯

盘龙滑雪场是距离市区最近的滑雪场,因为交通方便,配套设施齐全,历来被广大滑雪爱好者所青睐。

如今滑雪场周围已经建成了容娱乐、健身、餐饮、住宿、旅游为一体的度假圈,更有天然的温泉供游客在滑雪之余来放松身心,体验冰火两重天,所以如果不是盘龙集团的老总将自己在滑雪场附近的私人别墅借给秦北,恐怕他们一时是订不到酒店的,但说到底这也是秦本儒的面子,因为他是盘龙集团的股东之一。

盘龙集团早年和秦氏实业起步时间差不多,经历也相似,不过靠的是高尔夫球场,那个时候高尔夫球场在中国还是个新生事物,土地申请也较现在容易,盘龙的老总将所有的资产全部投到了这个高尔夫球场,但是在建成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个球场几乎是大片的荒地一般,还是应了那句话,超前一步是先进,超前太多步就是先烈了。

就在盘龙无资金可周转准备将大片的土地低价出让的时候,秦氏出手相助,那个时候秦氏也是在打拼阶段,财力和实力和目前差的还远,秦本儒其实很看好这个项目,但他还没有能力买下这块地,于是注资成了股东。后来高尔夫运动逐渐在中国大地兴起,盘龙也因为是建成较早的球场之一吸引了第一拨打球的富人,而盘龙最大的收获是借此结识了一大批政商界名流,从而成就了今天的事业。

因为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球场要关闭,所以盘龙开发了滑雪场,又因为滑雪场夏天无法开放,所以索性发展成了一个一年四季的度假胜地,现在回过头去看盘龙的发展历程,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大富翁游戏。

秦北他们出发驱车去往盘龙滑雪场的时侯已经下午,到达别墅已近傍晚,别墅设施一应俱全,更难得的是,主人事先已经叫人将整个冰箱用食物填满,袁静淑更是在出发前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食材,这样四个人即使不出门,在别墅里生活几天也没问题,虽然自己动手会比出去吃来得麻烦一点,但秦南很喜欢这样,因为有在家的气氛,也更温馨随意。

所以一到别墅,秦南不顾休息就去准备食物,宽大的整体厨房,人性化的设计,秦南觉得在这里准备食物也是享受,晓川也跟着她进到厨房,靠在大理石的操作台上看着秦南动作,秦南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男人现在也喜欢泡在厨房里吗?”

“那要看情况了。”晓川挑了挑眉。“什么情况?”秦南边摘一棵西芹边问。“比如,厨房里有我喜欢的人。”晓川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南,这已经不叫暗示了,简直是**的告白。秦南摘芹菜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头下意识的更低了些。“是吗?”不敢抬头,怕被他看见自己的窘相。

从小到大男孩子的纸条不是没有收过,但是像今天晓川这么直接,自己确实是还没经历过,她一直以为喜欢或者爱应该是很含蓄的才对,而不是随便在什么诚和地点就可以说出来。

晓川看见秦南手足无措的样子,脸颊绯红,和他经历过的女人完全不同,是另外的一种风情,比如RITA,就是那个在杂志100期庆典时给晓川送发言稿的那个女人,晓川曾经一度非常迷恋她的身体,但也只是对身体而已,可以说RITA是一个很好的床伴,她总是能很快就撩拨起晓川的热情和本能,但是晓川总觉得差点什么,他一直也不知道差在哪里。

直到那天下了飞机在父母家里见到了长大的秦南,他才明白,尽管他自认为驰骋情场多年,不再会为了一个还不解风情的小女孩心跳,对他来说那应该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但是他就是忘不掉她,他曾另自己疏远她,一是为了让她安心考研,更重要的他也是在考验自己的感情,如今他完全可以确认,眼前的这个女孩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于是,他不会像初出茅庐的小男生一样慢慢试探接近,他吴晓川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过。

眼前的秦南正在专心,或者说是拼命地使她自己专心地对付眼前的食材,目不斜视,很怕是对上晓川的目光一样。晓川咧开嘴笑了笑,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移到了秦南的身边,左手还插在裤袋里,伸出一只右手捏住了秦南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脸,让她和自己对视。

第21节(下) 秦南不料想晓川会这么大胆,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惊慌失措,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晓川。

晓川摇了摇头,对她的表情又无奈又好笑,看到她微张的小嘴鲜红欲滴,忍不住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秦南的身体禁不住震动了一下,被晓川的左臂紧紧圈住,她的下巴被晓川的右手固定着,没办法挣脱,只好人他予取予求,但两只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一时错愕得忘了闭上也忘了挣扎,还处在初吻被夺走的震惊中缓不过神来,晓川突然放开了她,因为她那圆睁的大眼睛让他感觉自己是在强暴幼女,而这感觉刚好熄灭了他燃起的欲火。

一脱离他的控制范围,秦南本能的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觉得脸烫的要命,至少要去阳台上透透风,没走出两步,突然站在了原地,秦北正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秦南慌忙用双手遮盖发烫的脸颊,怕秦北看出异样,同时心里暗自打鼓,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不是看到了刚才的一切。

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晓川,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还冲秦南眨了眨眼,害得秦南很后悔回头看他,那神情暧昧的可以,本来就怕秦北误会来着,他可好。“我是来拿喝的,你们继续。”秦北边说边径自走进厨房,秦南快步走了出去。

晚饭的时候秦北很沉默,秦南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不断地猜测他是否看到了自己和晓川在厨房里做的事,一会肯定一会又推翻,备受折磨,但秦北看都不看她,让她有点沮丧。

晓晴和晓川倒是很活跃,尤其是晓晴,兴致很高,总是由她挑起话题,晓川附和,她再将话题引向秦北,秦北很配合,但秦南直觉秦北的神情有点落寞。

晚饭后自由活动,晓晴拉着秦南去泡温泉,因为泡的时间有点久,夜里的时候秦南很渴就下楼到厨房找水喝,她和晓晴分别住在楼上的两个房间,秦北和晓川住在楼下。

关了灯,正要上楼,发现晓晴从楼上下来,秦南以为她也是来找水喝,因为自己在暗处就没叫她,不然怕吓到她,然而她拐进了左边的房间,秦南想也许是找晓川吧,谁料她进了秦北的房间,这一切被秦南看在了眼里,秦南定定地站在哪里,一动没动和有一嗅,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双腿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感觉冰凉的眼泪滑了下来。

除了秦南,另外的三个人都是滑雪的好手,晓川自告奋勇给秦南当教练,于是秦北和晓晴两个人自由地去运动。

晓川亲自给秦南示范动作要领,并教给她很多自我防护的小技巧,包括怎么样跌倒,秦南很感谢晓川的耐心,但是她一直兴味索然,感受不到丝毫的乐趣,只想快点结束这趟倒霉的旅行,大过年的干什么不好,非得来这里练习摔跤?

后来秦北和晓晴休息的时候来看秦南的训练成果,秦南赌气不顾晓川的劝阻做了一个自己还没掌握的高难动作,结果可想而知。

当秦南重重摔倒在雪地上的时候,秦北第一反应是冲过来看看她怎么样,但看到比他动作还快的晓川早就跑过去紧张地查看秦南有没有受伤的时候,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双腿固定在了原地,他看到秦南向他投过来的痛苦的眼神,狠下心转身去难度和危险性都高的高山区,弄得晓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万幸的是没有伤到筋骨,但脚还是崴了一下,于是本来是出来滑雪的秦南,还没有上过正式的滑雪道,就成了才。

晓川说都是他这个师傅没当好,于是不顾秦南的反对整天陪着她呆在别墅里,开始秦南觉得很不方便也不自在,但几天相处下来,发现晓川是一个很容易相处的人,秦南面对他自如了很多,也习惯了他和她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觉得把初吻给了他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的事。

秦南有时候甚至想,如果哪个女孩子嫁给晓川也能很幸福吧,但更多的时候,她想起的是刚到这里的那个夜晚,晓晴进了秦北的房间,是她亲眼所见,不接受现实怎么办呢?尽管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像被刀扎的那么疼,尽管从不指望他长这么大还没碰过女人,但是亲眼所见,还是感到了伤害,难道,这就是爱吗?

第22节(上) 是不是所有的星,全都夜夜合不上眼?

是不是所有的星,全都燃烧着渴望的心?——邵燕祥

整个一层楼的灯都关着,秦南蹑手蹑脚地打开玄关的壁灯换拖鞋,被晓川拉去参加一个聚会,知道回来的有点晚,秦南怕打扰家里人,动作尽量放轻。“现在都几点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袁静淑包裹在宽大的棉睡袍里突然站在了秦南的面前,秦南吓了一跳,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袁静淑皱了皱眉,“女孩子要懂得自重,这么晚了,就不怕家里人担心吗?”其实她早就睡着了,要不是夜里醒来的时候想起忘记了吃药,是不会碰到秦南的,而秦南,长这么大和男孩子约会就晚回来这么一次,还被抓了现形,看来这人还是不能做坏事,秦南暗自吐了吐舌头,知道袁静淑也是为了她好。“和谁干什么去了。”

袁静淑显然不打算睁一只眼闭一眼,这是当母亲的职责,她没忘记。“哦,晓川哥有个聚会,所以就……”秦南实话实说。“哦,这样子啊,那是晓川把你送回来的吧?”袁静淑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嗯,他送到门口就走了。”秦南回答。“以后回来晚记得打个电话,要是早知道和晓川出去了,我们就不担心了,快上去休息吧。”袁静淑的态度和方才明显来了一个大转弯,秦南点点头,目送袁静淑回房间,才上楼。

走到自己房间的门口,看到对面秦北的房门紧闭,但一丝灯光还是从门缝中透了出来,应该还在工作吧,秦南想。

自从上次滑雪回来,两个人都刻意躲避着对方,秦南是因为看到晓晴进了秦北房间的那一幕,心理上一时接受不了,而秦北呢,恐怕是看到了晓川和秦南在别墅厨房里接吻时的情景吧,秦南后来想了很久,觉得秦北一定是看到了,不然态度不会这么冷,开始时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互相疏远着,慢慢的,即使不是故意疏远,也拉不下脸来主动和好,两个人都是一样的骄傲,一样的有着脆弱而不堪一击的自尊。

寒假已经结束了,秦南照例棕了学校宿舍,而今天是周末。

平时秦南照常默默地去听秦北的课,但两个人上课的上课,听课的听课,互相没有任何交流,秦北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上完课赶上午饭时间会拉着秦南一起吃饭,周一回学校的时候秦南照例会搭秦北的车,但两个人几乎不怎么说话,最多只是互相道个别,比陌路人强不了多少。

而晓川则加大了对秦南的攻势,开始高调追求她,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学校接她,并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们,还经常跑到秦家去蹭饭,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现在秦本儒和袁静淑只要一看到晓川就高兴得合不拢嘴,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准金龟婿对待。秦南寝室的姐妹和同学们也几乎都知道了晓川的存在,不管秦南怎么否认,文锦她们就是把她当秦南的男朋友,而晓川的那些兄弟们也都知道晓川目前被一个小他十岁还要多的女子套牢,两个人的关系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标准的一对,这是毫无疑问的。

秦南不是没有想过,目前她和晓川的状态到底算什么,可是就是想不清楚。

想和他好好地谈一次,划清界限,好消除大家的误会,可是人家又没正式表白,又没说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样子自己又显得自作多情,拒绝见面吧,人家又没什么错,况且和他在一起一点都不拘束,反而很开心,于是秦南就这么听之任之了,她也不知道她和晓川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但目前也只能是这样子了,至少爸爸妈妈会很开心,一想到自己这样做就会令大家满意,秦南还是很欣慰,至于秦北,她大多数时候不敢想,一想到他,就隐隐作痛。

第23节(上) 世界上的一切都无独而有偶,为什么我和你却否。——雪莱

秦南接到了复试通知,现在中文系和秦南所在的管理学院都知道了这样的一件事,某管理学院的高材生,推掉了学院的保送,去考另一个不相关专业的研,还考了笔试第一名,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想不出名都难。

但也有一些知道秦南和秦北关系的人,怀疑秦南是靠的秦北,但是中文系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秦北主动要求回避了本年度的研究生考试和招生工作,所以秦南的成绩是实至名归的。

文锦也顺利通过了初试,梅子和小燕也都找到了心仪的工作,四个姐妹面临的是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但是秦南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和家里说,如果家里不同意的话,下一步怎么办她还不愿意去想,就这么拖着,复试的时间临近了。

曾经试探着征求过晓川的意见,晓川更直接:“你马上嫁给我,我供你读书不就完了。”被秦南直接驳回,真的想就这么干脆放弃算了,当初报考的时候只是想试一试,验证一下自己的水平,没想到真的能考上,现在后续问题一大堆,想一想就头痛,怎么张口都还没想好。

周末回家的时候,没想到事情终于爆发了,因为秦北。可能是秦北怕秦南就这么放弃了,这么久见她还没和家里提这件事,如果她真的放弃复试了,那补救都来不及了,所以自作主张,将这件事和家里人说了,并且是在大家都在吃晚饭的时候,秦本儒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就离开了饭厅,秦南觉得事情真的是闹大了。

饭后的家庭会议,因为秦本儒的沉默气氛变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我只是想试一试的,如果爸爸妈妈不同意的话……”秦南觉得再坚持一会自己就要窒息了,宁可马上结束这一切。

“是我鼓励她继续读书的,她很有资质,很努力,并且这也是她的理想。”秦北没有让秦南把话说完,正是因为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所以一定要阻止她,不然她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所以会抢先打断她。秦南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很感激他这么说。又是一阵子的沉默,连秦北都有点呆不下去了,他想早点结束这令人窒息的一切,于是说出了他早就准备好了的想法。“要不这样,今后她的所有学习和生活费用都由我承担好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闷响,秦本儒用力地拍向身边的紫檀木茶几,大家没有防备都吃了一惊,秦本儒单手撑着茶几没有动。

“你这是何苦呢?”袁静淑心疼他的丈夫,率先说道,紧接着又责怪秦北:“秦北,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秦南也是我们的女儿,难道你不明白,我和你爸生气是因为你们什么都不和我们商量吗,你说这样的话,不怕我们寒心吗?”

“想要我们答应也可以,你只要答应我们一个条件。”秦本儒终于对着秦北开了口。

秦北点了点头:“说说看。”毕竟这也是一个让步。“马上和晓晴订婚,之前我们让你妹妹学管理是因为你不在,她是为了代替你做出的牺牲,现在你回来了,秦南可以做她喜欢的事,但是你也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吧?”秦本儒终于懂得了怎么和他的这个儿子周旋,拍桌子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想必他现在也领会到了。

秦北没有出声。秦南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秦北为难,也没多想忙说:“爸爸妈妈,我不去读了,我去公司上班吧,你们就不要为难哥哥了。”没有人回应,秦本儒依然直视着秦北,等他的决定。“我考虑一下。”秦北说完转身上楼,会议结束。

秦南没有了主意,好像焦点现在已经不是她读不读研的问题,而是转嫁到了秦北的身上,显然秦本儒是想拿这件事逼迫秦北,至于她自己的决定好像已经不再重要,这一点秦南还是有点伤心,毕竟这是自己的事,瞬间就被剥夺了选择权,但她更在意的是秦北的想法。

秦南觉得秦北应该是愿意娶晓晴的,他没有马上答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但他也没拒绝,那他迟疑的是什么呢?秦南心里很乱,如果秦北答应了,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去读研,这是自己很长时间以来的梦想,现在马上就要实现了,可是又很怕他答应,因为搞不清他是为了晓晴还是为了自己,明知道他和晓晴是迟早要在一起的,但是还是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他们俩这么快就走到一起,至少不是自己间接促成的就好。

做不下事情,秦南敲开了秦北的门。

第23节(下) 屋子里浓重的烟味把刚进秦北房间的秦南呛得忍不住咳嗽,秦南先打开了窗,初春的夜晚风还是很劲。秦北旁若无人地在玩一款电脑游戏,自从他回来,秦南还没见到过他玩游戏,见到的不是批文件就是写论文,要不就是备课,仿佛时间总是不够用,今天看来是个例外。

“你是希望我答应,还是不答应?”秦北头也没回,手指依然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动。“如果你很为难的话……”下面的话被秦南咽了回去,因为她看见秦北的手停了一下,马上电脑上的人便被敌人打死了。

秦北推开电脑,顺手拿起旁边的烟盒,发现里面已经没有烟了,烦躁地扔开,转过身让身体正对着秦南。“我为什么为难?”秦北盯着秦南的眼睛反问。

秦南一时答不上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看来秦北是将决定权交给了秦南,秦南没有回答,很讨厌自己一看见他就大脑短路。“你希望我和她结婚吗?”秦北换了个方式,问得更加直接。

秦南本能地摇了摇头,但马上又点了点头,心里苦涩地想这能是她所决定得了的吗?秦北看着她,目光逐渐阴沉,“读个书对你就这么重要吗?”秦北的语气在变冷,而且夹杂着嘲讽,秦南咬紧了下唇,任由他奚落。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希望看到我和晓晴在一起?”看来,这才是秦北关心的问题的实质。秦南看着秦北的眼睛,心里有一百个声音在说“不希望”,但是一想到那个晚上,晓晴进入秦北房间的晚上,就觉得万念俱灰,于是她看着他坚定地说:“是。”

沉默,秦南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秦北站起身,走到了秦南的身前,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秦南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不是希望我和那个女人结婚?”

秦北的声音很低,但是那种压迫感,那种被人摆弄的无力刺激了秦南的自尊和怒气,她咬了咬牙,坚定地说出了方才的那个字:“是。”

然后双唇就被秦北的裹上,狂风暴雨般,这是她第二次被人吻,和上次完全不同,虽然都一样的含有攻击性和占有欲,但这次仿佛郁积已久的爆发,她的后背被秦北的手撑住才勉强站住,秦北毫不犹豫地撬开她的牙齿,用舌头霸道地和她的纠缠,秦南不知道吻还可以这样子,虽然是被动的承受,但还是被他带动得忍不纂身战栗着,那感觉说不上来,但是,秦南发现并不讨厌,而晓川给予自己的却没有这种感觉,当时只是惊愕而已,这次她很自然地闭上了眼,秦北却突然停了下来。

“你又不是第一次,怎么技术这么差,看来那个人也不怎么样。”秦北没想到秦南会这么生涩,竟然完全不懂配合,不禁脱口而出,丝毫没有顾及秦南的感受。

秦南马上意识到别墅厨房中的情景被他看到了,还有他竟然这么公开的评论这种事,禁不住又羞又气,转身就要快步离开,却被秦北一把抓住,她一挣扎,忘记了自己棉睡袍的带子是松松挽着的,于是整个睡袍被完整拉下,她里面只穿了一个小小的内裤。

“呀”的一声低呼,秦南本能的用双手去遮挡胸部,脸红得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秦北也是一惊,秦南的身体就这么展露在了他眼前,虽然对女人的身体已经见怪不怪,平时扫一眼也能大致了解她的身材,但今天,还是让秦北震动了,他也完全没有这个心里准备,再加上秦南那种羞涩到无以复加的表情,他感觉他的身体完全被她调动了起来。

很长时间了,秦北没有碰过女人,并不是刻意禁欲,实在是忙于各种杂事,没有这个心境,而现在,自己的身体竟然对妹妹有了反应,这让他感到羞耻,为自己羞耻。之前他忍不住吻她,只是为了逞一时之气,气她那么随随便便的就让别人吻,并没有想得更多,而现在,这种羞耻感激起了一股怒气,于是他猛地转过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秦南,压抑着周身的渴望用达到冰点的声音命令道:“回你的房间。”

直到门被关上的声音过去了很久,秦北才颓然地转过身,看了看方才秦南站过的地方,现在可以做决定了。

第二天秦北正式宣布要向晓晴求婚。

第一章完:)

第二章 纠缠第1章(上) 公认为幸福的人中决无一人真是如此。——安那克萨哥拉

春天终于来了,一切似乎都和天气一样,在向着好的方面转化,秦氏似乎正在慢慢度过危机,市场上的信心逐渐恢复,周转问题已经不再构成威胁,秦北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秦南已经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目前只是等待毕业,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泡图书馆,她坚持选择秦北做她的导师,秦北也没客气,开出了长长的书单,足够秦南啃一阵子了。

郑芳在秦氏因为工作努力已经被晋升为部门副经理,秦本儒也特别交代人力资源部将她作为重点的干部培养对象,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目前可以说是郑芳最安定的一段时期,她自己也对现状也很满意。于是秦南发现,只要自己不去奢求,不去无端地幻想,还是很容易幸福的,毕竟当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应该幸福的时候,如果不幸福,那就是你自己的毛病了。

对在秦北房间的那个夜晚,秦南至今拒绝忆起,他看到她身体那一刻的嫌恶,深深刺痛了她,还有那种自我的厌恶,她一直后悔为什么要挣扎,秦北一定是把她当成了一个随随便便的女人,还有,这是自己第一次被男人看见身体,竟然就被赶了出去,这种事放在哪个女孩子身上都会有跳海的冲动,秦南忘记了自己那一夜是怎么过来的,第二天王嫂看到她肿得像水蜜桃一样的眼睛好一番心疼,而秦北连正眼都没看她。

秦本儒还说他们其实早就决定让秦南去读研了,只是借机让秦北早点把终身大事办了,所以就委屈了秦南,害她哭成这样,很不忍心,秦南还能说什么呢,只是希望一切都早点过去,自己也好将这屈辱忘记。

今天是秦北和晓晴订婚的日子,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时间是晚六点,秦家和吴家只是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还有秦氏的一些股东高层,人数不多,但是规格不低。晓川给秦南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图书馆啃一本哲学书,接到晓川的电话,秦南还诧异了一下,因为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这也在晓川的意料之中,如果她能记得就奇怪了。

在晓川眼里,秦南有时候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她不会去关注一些她不感兴趣的琐事,对于人情往来世故也丝毫没有研究,不过她越是这样,晓川就越被她吸引,秦南的这种特质在一些人眼中会被看成是臭清高,但是对于看惯了那些充斥各色欲望的女人的晓川,秦南的出现就好像世一阵清新的风,让他在这个混沌得令人窒息的世界有了用力呼吸的欲望。

“你在学校等着,我这就去接你。”晓川在电话那边对秦南说道,毕竟是自己妹妹订婚的日子,迟到了不太好,再加上堵车的因素,时间也差不多了。“可是,我还没有回家去换衣服。”秦南想起了袁静淑特意为她准备的在秦北订婚典礼上穿的衣服,如果她没有穿,她无法想象该如何面对袁静淑。

“宝贝,你不想迟到吧?”晓川提醒道,秦南想了想,酒店和秦家在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这个时间跑回家再去酒店,恐怕到了典礼也结束了,没办法,也只能穿着现在的一身去了。

不过看起来还好,杏色的小羊皮上装,搭配咖啡色的及膝海军呢鱼尾裙,同色系的羊毛袜下是一双复古的坡跟浅口鞋,玫瑰红色的丝巾恰到好处地提升了整体的亮度,秦南很庆幸今天没有图省事穿牛仔裤来,如果那样的话,恐怕连酒店的门都别想进去了。

等他们到达酒店的时候,典礼也差不多快开始了,宾客来了好多,秦北一身深色合体的西装,上衣口袋的一只胸花显示出他才是今天的男主角,如果不是这样,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的喜悦。

晓晴敲相反,宝蓝色的丝绒礼服裙,头发高高盘起,以一个小小的钻石皇冠固定,满脸堆笑,光芒四射,一看就是今天独一无二的女主角,秦南和她一比,简直平凡得不能再平凡。袁静淑看到秦南进来的时候,马上就皱起了眉头,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是大喜的日子,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又有晓川在她的身边。

第1节(下) 晓川带着秦南去同秦北和晓晴打招呼,秦南远远地就看见了晓晴很自然地挽着秦北的胳膊,迟疑了一下,还是随着晓川走了过去,在快走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将自己的手故意放在了晓川的胳膊上,晓川于是很配合地弯起手臂让秦南挽着自己。

“哥,妹妹,你们怎么才来啊。”还没到跟前,晓晴就热络地招呼着,完全没有把秦南当外人,一幅俨然已经是秦家长媳的气势。

“晓晴姐,恭喜你。”秦南大方地对晓晴说,完全不看一旁秦北的表情。

“谢谢,你们俩的好事什么时候呢,要不我们一起办好了。”晓晴对着晓川和秦南兴奋地说道,看来吴家也早就把秦南当成了准儿媳。

晓川看了看秦南,秦南有点不知所措,一幅尴尬神色。

“那要看你这个小姑子什么时候肯下嫁给我啊。”晓川说完看了看秦北,“学弟,你要好好对我妹妹知道吗?要是她被欺负了,我可不答应。”

秦北笑了笑,终于开了口:“学长,你还不了解她吗?她不欺负我已经万幸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欺负她?”晓晴闻言轻轻用手捶了秦北一下,嗔怪道:“说得我和泼妇似的。”但脸上确是荡漾着幸福。

秦南的心里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她恐怕是这个庆典上最不快乐的人了吧,但又要一直将笑容挂在脸上,秦北就站在她的身边,但他目不斜视,看都不看她一眼,把她当作空气一样的对待,晓晴在张扬着她的幸福,毫不保留,也是,高调又有什么错吗?幸福如果是发自真心,难道不可以张扬吗?

只有自己,看着一张张笑脸,突然觉得很不真实,难道大家的笑容都是出自真心吗?这么想着,脸上僵僵的笑容逐渐褪去,落寞的神情逐渐暴露了出来,一旁的秦北扫了她一眼,转过头对晓晴说:“我们去那边招呼一下客人吧。”晓晴点了点头,四个人这才分开。秦南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订婚仪式很简单,因为是北方人,不像南方那么程序复杂,秦南也是第一次参加,她心不在焉的只是希望早点结束,所以对过程也是不甚了了,只是双方互换戒指的时候,她的心莫名其妙的好像被扎了一下,两个人带着相同的戒指,就表示永远只属于彼此了吗?那么自己呢?难道从此就真的要形同陌路了吗?

下面是准新郎亲吻准新娘,秦北吻了吻晓晴的额头,秦南将目光转往他处,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坐在他旁边的晓川体贴的搂过她的肩膀,妹妹要出嫁他也有点难受,他认为他能理解秦南的感受,那是妹妹对哥哥的很自然的感情。

晚宴平淡无奇,秦家四口和吴家四口坐在一张桌子上,秦南和晓川正好坐在了一对准新人的正对面,秦南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秦北,所以她尽量低着头,默默地吃东西,听着两方家长对他们四个的品头论足,盼望着今天快点结束,而晓川则不停地给她布菜,细心到会将鱼刺先挑出来再将鱼肉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四个家长眼见秦北和晓晴大事一定,都开始将目光聚焦在了晓川和秦南的身上,当着他们俩的面就开始商讨起了终身大事,秦南恨不得将头埋进眼前的饭碗里去。秦北则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也不怎么说话,等大家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晓晴看不过,低声劝说他少喝一点,秦北完全当作了耳旁风,仍然自顾自地喝酒,秦南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喝了这么多的酒,禁不住为他担心,不知道他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什么别的,虽然脸上一直挂着笑,但看起来不像是高兴的样子。结束的时候,秦北连正常走路都有些困难了。

将秦北安置在了他自己的床上,袁静淑叹了口气,这个时候秦北嘴里念叨着要水喝,站在一旁的秦南对袁静淑说:“很晚了,妈您先下楼休息吧,我来照顾哥哥就好。”

袁静淑看了看秦北,点了点头,于是秦南送她下楼,顺道去厨房为秦北冲解酒的蜂蜜水。

回来的时候,看到秦北在用力撕扯系在脖子上的领带和衬衫,秦南忙上前帮他解下领带,解开了衬衫上面的几颗扣子,秦北还在嚷着要水,秦南端过来蜂蜜水,用力的撑起他的后背喂他喝了下去,起身准备送杯子的时候,一只手被秦北一把抓住。

“别离开我。”秦南一惊,没有动,也没有挣扎,有了上次的经验,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吗?”秦南依旧站在那,她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意识清醒,他是否认识她是谁,她猜想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晓晴。

“南,别离开我。”声音小了下去,但秦南清楚地听到了他叫自己的名字,没错,是在叫她,他在叫她不要离开他,而今天,却是他和另外一个女人订婚的日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秦南开始心跳加速,看着呼吸逐渐均匀的秦北,隐隐觉得,事情也许不是她想象的样子。

第2节(上) 喝过酒的人还会喝。——格鲁特

看秦北睡着,回到了自己房间的秦南,心里乱做一团。一个男人酒后喊自己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

或者说他是否有意识呢?鉴于中国民间自古就有“酒后吐真言”的俗语,也许他是真的希望自己能留在他身边吧,其实秦南又哪里舍得离开他,尤其是看他醉后难受的样子,但是从今天起,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的准丈夫了,自己陪在他身边又算什么?

如果晓晴知道又会怎么想呢?

理智告诉秦南是要远离他的,而从他最近一系列的表现来看,也是在故意疏远她,两个人很默契很小心地保持着彼此的距离,谁也不敢往前多迈甚至一小步,但是,秦北酒后的胡言乱语显然是过界了,也许他明早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继续对秦南保持冷淡,可是在他的“酒后真言”的撩拨下,秦南要如何再守住自己的心?

乱了,感觉一切都乱了,秦南想要上网找找答案,她想知道人醉了之后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可能她愿意体验一下,但是现在,她还不敢。

好久没有上Q了,亨伯特的头像竟然亮着,很欣慰,也很亲切。

“嗨。”秦南先打了一个招呼。“我被录取了,谢谢你的帮助。”没等对方回答,秦南想到还没告诉他这个消息,毕竟自己能考上研有很大一部分是亨伯特的功劳。

“呵呵,我早就猜到你会考上的。这毫无疑问。”亨伯特很快地回答。“学长,你试过喝醉后是什么感觉吗?”秦南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也许亨伯特和秦北同为男人,年龄也差不多,兴许他的话会有参考价值。

“呵呵,你指的醉是什么?丧失意识?”亨伯特对她的问题有点不解。“就是醉了的人说的话可以当真吗?或者他说的话是有意识的吗?”秦南咬了咬嘴唇,努力想让亨伯特明白自己的问题。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男人醉后说的话80%都是故意的,如果他们醒了之后号称不记得说过的话,千万别信。”亨伯特看来常做这种事,秦南皱了皱眉。“可是,都醉成那样了,不会是装的吧。”秦南觉得她和亨伯特探讨的不是同一个问题,亨伯特说的情况是装醉,而她不相信秦北会是装的,明明那么难受。

“好吧,看来你对这个问题是认真的,那我们不妨来探讨一下。”

亨伯特停了一下,继续写到:“酒精对人神经的影响无非有两个,一是使精神亢奋,具体表现就是多话,勇敢;另一个作用是麻痹,就是使人的反应变迟钝,平时我们说话都要经过周密的考虑,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想清楚;两下同时作用的结果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会考虑后果,所以会把在正常情况下不能说的都说出来,这就是‘酒后吐真言’的道理了,在我看来,酒精使人从理性回归感性,当然也有些人是借着酒劲把平时说不出口的话说出来,这么说,你能明白吧?干脆点说吧,男人都喜欢酒,打着酒醉的幌子,很多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不用负责任,即使醉得一塌糊涂,下次还会选择再醉,酒是男人的朋友,永远的朋友。”

秦南看着对话框里出现的长篇大论,看来是这样子的了,她回了一行字:“谢谢。我有点累了,改天再聊。”关上了电脑。

一晚上,她想着亨伯特的话,对照着秦北,她渐渐明白了一件事,这让她很欣慰,那就是秦北不是厌恶她,他心里还想着她,不然他为什么叫的不是晓晴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用呢,事情已成定局,自己还不是要继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秦北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知道了这一点,难道还嫌她心里不够乱吗?于是,又是一夜无眠。

第2节(下) 第二天清早,全家照例围坐在桌边吃早饭,秦南顶着大大的熊猫眼不太敢抬头,秦北姗姗来迟,精神看起来不怎么好,无精打采地和大家打了一声招呼,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袁静淑心疼她儿子,“儿子啊,现在舒服点了吧。”秦本儒哼了一声,被袁静淑瞪了一眼,没有说出下面的话。秦北淡淡地笑了笑,“我很好,让您担心啦。”

“我倒没什么,你没事了就好了,以后少喝那么多酒吧,妈知道你昨个是高兴,不过昨晚都是小南在照顾你。”袁静淑絮絮叨叨地说。

秦北快速地看了秦南一眼,说了一句“谢谢。”秦南回了一句“没关系”,但没有抬头。过了半晌,秦北突然说:“那个,我昨天没乱说什么吧?”说完紧张地看着秦南。

秦南不得不抬头冲着他摇了摇头,两个人目光终于相碰,一个布满血丝,一个眼眶深陷,又迅速的撤离,之后就是默默地吃饭。

袁静淑看看秦北又看了看秦南,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小南啊,今天不用去学校了吧,要不陪妈去洗头?”袁静淑准备把为了昨天的订婚典礼做的发型卸掉。

“哦,今天晓川哥让我陪她去买书,已经约好了,要不我去给他打个电话推掉吧。”秦南本不想陪晓川,但比较之下,书店还是比美容院更吸引她,所以她很聪明地抛出了晓川。

“这样啊,不要推不要推,我约晓晴好了,你去和晓川约会吧,晚点回来也没关系,现在除了女儿又有儿媳妇了不是?”袁静淑得意地说。秦北没有出声,秦南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在这个家就是边缘人,现在位置恐怕又要往后排了。“哦。”秦南答应了一声,费力地咽下了送到嘴里的一口粥,感觉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今天情绪这么低落,有什么事吗?”晓川察觉了秦南的异样,从上了车子就一言不发,好像有什么心事。“没什么,你的新书什么时候出版?”秦南选了一个话题岔开晓川对他的注意。

“最近杂志改版,也没有关注这件事,明儿想着给经纪人打个电话问问。”“哦。”秦南点了点头,继续沉默。“总部希望我过去任职,你怎么想?”等红灯的时候,晓川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

“很好啊,如果有发展的话。”秦南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晓川看了看她,摇了摇头,带着一脸夸张的表情说道:“太让我伤心了,一点留恋都没有,原本还指望你苦苦哀求我为了你留下来。”

秦南闻言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好耽误你的前程?”晓川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南,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秦南收起了笑容:“美国吗?”这时,绿灯亮起,车子开了起来,晓川点了点头继续说:“你学的专业应该出去,开阔一下眼界也好。”

“可是我本科不是这个专业,申请起来没有一点优势。”要说申请MBA可能性还大些,文学,她想都没敢想。

“也不一定,你可以试试。”晓川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扫了一眼号码,晓川皱着眉头带上了耳机。“改天吧,我今天有事,就这样。”说完摘掉了耳机。没过30秒钟,电话又响,晓川没理,但响起来没完。

“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没关系的。”秦南说道,她倒很希望他把她随便丢在哪,这样,她可以去做自己爱做的事。“别玩火,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晓川没有理会秦南,而是再一次接通电话,声音冰到了极点。“我再说一遍,别做出格的事。”晓川说完拽下了耳机,面无血色。

秦南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子,大气都不敢出。就在这时,她的《人狼恋》响了起来,秦南看了一眼手机,是个陌生的号码,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接的工夫,晓川突然从她手里夺过手机,一只手将手机关掉,一个急转弯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秦南今天才终于知道了上次晓川杂志庆典上的那个冷面美女叫RITA,因为她当时看秦南的眼神相当不善,所以秦南一直对她印象深刻,当时还以为她也就是晓川的一个下属,今天终于见识了,原来她和晓川的关系不一般。

自己手机上的陌生号码也是她的,她威胁晓川如果不见她就打秦南的电话,还真打了一个,晓川反应快没让秦南接到,但为了让秦南以后不再受她的骚扰,秦北还是带着她去和RITA见面,想要做个了断。

对秦南来说,那是相当不愉快的一段经历。

RITA对她表现出来的不屑和轻蔑刺伤了她,并且她竟然公然质问晓川是不是因为秦南的床上工夫比她好才甩掉了她,声音还很大,尽管那个咖啡厅人不多,但是因为RITA气势汹汹还是惹来了多方的侧目。

秦南第一次当众被人这么羞辱,有几次她都想起身离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平白被卷入到这么复杂的关系中去,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当成了靶子,但因为晓川一刻都没放开她的手,她最终还是选择顺从了他,最后,晓川竟然当着RITA的面强吻她,不仅是RITA的面,应该说是整个咖啡厅里的人都看到了,虽然这一招成功气走了RITA,但秦南想的是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3节(上) 灵魂与肉体的裸露都是不合适的。——培根

Rita果然再次给秦南打来了电话,那次见面之后,晓川曾送了一张新的电话卡给秦南,怕的是她再次受到骚扰,因为他了解Rita,她不是那种会善罢甘休的女人。

但秦南却坚持不换,她认为没有必要,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况且逃避也不是她的性格,所以对于RITA的见面请求,秦南没有拒绝,但怎么面对她,秦南却要做充分的心理建设。因为打过两次交道,对于她高傲的态度已经心里有数,对于招架她的侮辱也提高了心里承受力,至于她约秦南是出于什么目的,秦南懒得去想,世上的烦恼大半都是自找的,躲还来不及,如果真的有什么麻烦,直接丢给晓川就好了,他惹的祸,本应他自己来收拾。

这次换了一家咖啡厅,秦南按照时间准时迈进门口的时候,Rita已经等在那里了,还冲秦南挥了挥手。秦南暗暗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喝什么,摩卡还是炭烧?”秦南刚刚坐定,对面的Rita先说了话,语气很和善,这让秦南有点意外。“橙汁,谢谢。”Rita冲服务生打了个手势。

“我还以为你也和Humbert一样,喜欢口味重的咖啡。”Rita边说边下意识地用小汤匙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杯,秦南注意到碟子里的方糖还在,奶罐也是满的,在她的印象里喝素咖啡的人多半偏执,秦南皱了皱眉。

“他就喜欢口味重的咖啡,刚开始我也不习惯,现在好像离不了了。”Rita放下汤匙,直起身来,注视着秦南。“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被她看,秦南不得不开口,礼貌但很冷淡。

“Humbert是我的,你最好离开他。”Rita切入了正题,声音平静但暗藏杀机。秦南不自觉地咧开嘴笑了笑,Rita的眉毛竖了起来:“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吗?”“既然是你的,我离不离开有什么分别?管好你自己的东西就好了,干吗找我?”秦南收回了笑容,对面那个女人的说话方式让她很反感,所以也忍不住针锋相对起来。

Rita再一次直视秦南,好像之前低估了她,一直把她当还没毕业的学生看,晓川第一次带着她出现在庆典上的时候,Rita虽然不快,但是还真没把秦南放在眼里,在Rita看来,秦南就是个还未开化的小女生,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之后晓川对她逐渐疏远,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以前晓川聚会应酬都带着Rita,现在都改成了秦南,Rita因为和晓川的朋友们都很熟,所以很自然地就打听到了秦南的情况和联系方式。在晓川对她已经软硬都不吃的情况下,她只有找秦南了,尽管她也知道这不见得有用,并且冒着被晓川开除的危险,但她是真的很爱晓川,能嫁给他一直是她的梦想,并且她也坚信会实现,谁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好事。

沉默,在Rita明白秦南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后,她终于沮丧起来。“你爱他吗?你有我那么爱他吗?你知不知道我对他有多爱?”Rita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秦南听来有些歇斯底里,秦南厌恶地别过头,有点替Rita感到丢脸。

“我求求你,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不可一世的Rita竟然在秦南面前用了“求”这个字眼,秦南心里很不舒服,也许是她在来之前没做过这样的心里建设,她宁可Rita继续用傲慢的态度对她,那样她也许还好受一些。

“对不起,他也不属于我,我想我帮不上你什么,告辞了,我去结账。”秦南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被Rita一把拉住了手臂,“如果你不爱他,就把他让给我吧,没有他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Rita在秦南耳边低声恳求道,秦南叹了口气,很不忍她这样子。

“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我只能向你保证,如果他不来找我,我绝不主动找他,可以吗?”秦南说完看向自己手臂上Rita的手,示意她是否可以松开她。“你能不能保证,即使他找你,你也不见他呢?”Rita看到有了希望眼里闪着光继续要求到。秦南看了看她,坚定地说:“我不能。”说完强行抽出手臂径自去吧台结账,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3节(下) 出了咖啡厅,忽然不想这么快回去,于是索性沿着马路漫步,心里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对于晓川,只是好感而已,如果父母要求自己会嫁给他,至少和他在一起不会让自己厌烦,但是她从没想到这样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对于刚才Rita的表现,秦南很替她难过,也许她是真的爱那个人,也许她是真的很害怕失去,但是人的尊严就不重要了吗?

她无法想象爱一个人要到何种程度竟会裸露出自己的灵魂给人看,并且还是那么高傲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低三下四地向她哀求,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种阵势,虽然方才在Rita面前强装镇静,但她心里也很乱,无缘无故地被卷进了另外两人的关系,不管怎么说还是在无意中伤害到了别人,至少Rita是受伤了,看她那么爱晓川,但是,但是自己又怎么确定晓川不是爱她的呢?

想到这秦南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头脑太简单了,如果晓川也是被父母强迫要和自己交往的呢?就像秦北一样,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又一个晓晴?如果Rita和晓川是真正相爱,那自己不是成了活活拆散他们的罪人?

越想越觉得事情很棘手,心里也很乱,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确切地说是如何面对晓川,一个秦北已经让她备受折磨,现在简直是雪上加霜。偏这时电话响起,是晓川。秦南站在路边盯着那号码不断地在屏幕上跳动,《人狼恋》唱了快一半了,还在执拗地响,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叹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我现在没在学校。”秦南回答,看了一眼周围:“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想回家了,改天再见面好吗?就这样。”秦南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晓川,决定还是暂时不见他,况且现在也没那个心情。方才为了拒绝晓川,说不回学校了,秦南没有撒谎的习惯,想了想,挥手拦下了一辆的士,让它开往秦宅的方向。

还好,赶上了晚饭的时间,秦北加班晚饭没有回来吃,秦南突然回来让老两口很意外,却也很高兴。

因为下午的事,秦南没吃下多少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觉得事情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要是能离开这是非之地就好了,最好能躲得远远的,但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晓川和她说过的话,灵光一现,去年跟风报了一个托福,没想到成绩还相当不错,当时只是为了印证一下自己的英语水平,没指望派上什么用场,听说一些文科的专业不需要GRE成绩,这么想着就去搜索学校,自己想报的专业还真有很多学校不需要GRE成绩,看看条件,也没有那么苛刻。

秦南忽然觉得也许出去是一条路,至少可以安安心心的读书,再说从学术上,学外国文学还是应该出去的,一直接触西方的文化,早就心向往之了,况且自己还偷偷在很多学报上发表过关于外国文学的论文,于是有一个想法渐渐在心中明朗了起来。

一个晚上都用来查学校的信息,不知不觉发现时间很晚了,想要休息,才想起来秦北似乎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听到了楼梯上有人走动,不自觉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到了门口,秦南的心抽紧,门外好像没了声音,紧接着自己的门一下子被推开,秦北出现在了门口,秦南直直地看向他,看他一脸倦容,在推开门的一霎那眼里闪过了一抹好似惊喜的光,瞬息又恢复了平静。

“我还以为你的灯被谁打开忘了关。”秦北在解释自己的唐突,若秦南在,他是一定会先敲门的,毕竟是女孩子的房间。秦南点了点头:“今天见了个人就顺便回家来了。”

“哦,那你休息吧。”秦北顿了顿,实在找不到话题。

“你也是,晚安。”秦南心里有点失望,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那个,我明早有个会,要早点过去准备,恐怕不能送你回学校……”秦北转身要带门出去之前想起来说道,秦南点了点头:“没关系。”关门,秦南长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秦南换好衣服下楼准备去学校的时候,在玄关被袁静淑拦住。

“南南啊,你能不能帮妈妈一个忙?”秦南忙点头。

“你哥刚才打电话,说开会需要的东西落在家里了,想让司机给送去,但是我已经约了你方姨做美容,时间都订好了,又不顺路,你看……”

“我去送没关系的。”秦南忙说道,“那就好,在他的桌面上,说是一个叫什么盘的,你要不再打电话问问他。”袁静淑不知道U盘是什么东西。秦南点了点头。去秦氏,能见一面也好。

第4节(上) 与其日后失去,不如事先疏远。——阿拉尔

秦南鼓起勇气给秦北打了一个电话,确认要送的东西,秦北接到秦南的电话有点诧异,但也没说什么。

秦南去秦北房间的书桌上拿好了U盘,准备出门,犹豫了一下,特意回房间换了一套新衣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在他面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以前很少注意自己的穿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打扮上用了心,换掉了本来准备去学校的休闲装,换上了淑女连衣裙和丝绒小西装的搭配外加一双还没上过脚的高跟浅口鞋,看着镜子里有点陌生的自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秦南啊,秦南,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这是女为悦己者容吗?

来到秦氏集团的大楼,前台MM很有礼貌地和秦南打招呼,显然是非常清楚她的身份,秦南反倒有点受宠若惊,感觉不太自然。搭员工电梯来到秦北的总裁办公室,一路上不断地和向自己问好的陌生人点头微笑,突然对这个家族企业充满了好感,想想就好笑,这是自己家的企业呢,亏得秦南一直当它和自己没关系,到头来还得靠员工来提醒。

秦北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秦南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没看到秦北,却意外地看到了郑芳,她正在整理秦北的书柜,看到秦南,显然她也有点意外。“姐,好久不见,最近好吧。”秦南先打招呼,正想着这几天给她打电话问问过得怎么样呢,不想竟然在这样子的情况下相遇了,不过秦南还是很高兴。

郑芳笑了笑:“我很好,你也好吧。”然后是短暂的静默,姐妹俩都不知道说什么。“那个,我找秦总,也许是走错了。”毕竟秦南对这个大楼的结构不那么熟悉,还真的是以为走错了门。“没错,这就是秦总的办公室。”郑芳平静地说。

“那,你……”秦南明明看到郑芳在整理书柜,就像在自己的地盘一样。“哦,我被秦总提拔为他的特别助理,他没和你说过吗?”郑芳反问道,那语气在秦南听来有种优越感。

“这样子,那恭喜你,他现在哪里呢?”秦南忽然非常想离开这里,在任何人听来,这都不像是亲姐妹之间的对话,尽管,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郑芳变了很多,眼神不再像原来那么生涩忧伤,而是多了抹神采,整齐的职业装,齐耳的短发,嫣然一幅标准的职场丽人形象,秦南承认她有点嫉妒她了,就冲她有机会在这里为秦北整理书柜。

“他在开会,你是来送东西的吧,交给我吧,我给他送进去,就等这个了呢。”郑芳说着走向秦南,接过秦南非常不情愿地递过来的U盘,转身出了办公室,“哒哒”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马上在走廊上响了起来。

秦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郑芳什么都没说,秦南还想要和她多说两句话也没得机会,就这么走了吧,又有点不甘心,毕竟连秦北的面都没见到,这么犹豫着,方才的高跟鞋声再次响起,郑芳又折了回来。

“秦总让你等他开会结束,你就在这里等吧,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说完又离开,秦南皱皱眉,郑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舍的和她多说,心里有点难受。既然秦北让她等,就等好了,反正去学校也是看书,不如看看这里有什么书好了。

将自己的包放在沙发上,走到方才郑芳整理过的书柜前,这里的书籍明显和秦北家里书柜中的不同,和文学相关的书籍一本也找不到了,有的都是管理学的专业书籍,商业成功人士的传记,以及最近畅销的一些经济类图书,秦南兴趣缺缺,转而将目光移到宽大的办公桌上,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的旁边并排放着一个液晶显示器,显然两台电脑都开着,桌面经郑芳整理过,井井有条,和秦北家里的书桌对比过就知道。

一些文件被整齐地码好分类放在不同的文件夹里等待秦北批示,秦南一眼浏览过去看到了一本厚厚的硬皮精装书放在桌角,眼前一亮,捧过来看,是法语版的《追忆似水年华》,因为自学过一段时间法语,所以还不至于当天书看,其实以她的法语水平看这本书很吃力,但因为对中文版很熟悉,结合记忆中的情节能勉强看个大概,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看见原版的法语书,不自觉地就坐在了秦北办公桌后面的宽大靠背椅上啃了起来,忘记了时间。

第4节(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以秦北为首的几个人边说话边走进了办公室,秦北今天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西装,看起来很沉稳,后面跟着的是公司的几个高管,显然他们还在讨论方才会上的议题,秦南慌忙从秦北的座椅上站了起来,怀里抱着那本《追忆似水年华》。

大家看到秦南,一下子停止了讨论。“这个应该不是郑芳吧?”战略规划中心的总监乔浅率先开了口,他目前是秦北得力的左膀右臂。

秦北扫了秦南一眼,“嗯”了一声,“你们接着说你们的想法。”边说边坐到了皮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算了吧,你有客人,找个时间再向你汇报吧。”乔浅看了看站在那局促不安的秦南,从秦北的烟盒里拿出支烟挥了挥,边说边往外走,其他人也很识趣地撤离了秦北的办公室,诺大的办公室,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今天谢谢你。”秦北吐了一口烟圈,哑着嗓子轻轻地说,却并没有看秦南。“没关系,我可以走了吗?”等了这么久,他回来连理都不理,秦南心里有点闷,早这道这样,自己还不如早点离开。

“走吧,请你吃午饭,再送你回学校。”秦北看了看表,将剩下的半截烟在烟灰缸中捻灭,站起身走向办公桌去取车钥匙,见秦南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一直抱着的书,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你知道这是什么书?”秦北不知道秦南懂得点法语,秦南点了点头,秦北二话没说将那本书拿起来塞给秦南,“走吧。”边说边迈开大步往外走,秦南拿包跟上,还没等出办公室的门,郑芳迎面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秦总要出去?”郑芳看了一眼秦南,恭敬地对秦北说。“嗯,放我办公桌上就行了。”秦北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姐,我先走了。”秦南主动和郑芳道别。郑芳冷冷地“嗯”了一声,没有表情,秦南心里很凉。

秦北将秦南带到了一家环境很优雅的法式餐厅,离午餐时间还有一小段距离,餐厅里没什么人,店里放着很舒缓的轻音乐,两个人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是很长的沙发,春天的阳光照进来,秦南眯起了眼。

“我很喜欢这里,这样看上午等了你几个小时还满值得。”这是秦北第一次带秦南出来吃饭,秦南有点小意外,但至少不那么赌气了。“是吗,我也很喜欢这里。”秦北说完挥手示意服务生,为两个人点了完全一样的套餐,并没有征求秦南的意见,秦南也乐得让他做主,因为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秦北这并不是独断专行,而是体贴的表现。

“谢谢你,我姐姐的事。”秦南发自内心。“哦,没什么,她自己很努力,能力也不错,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秦北摆弄着手里的Zippo,目不斜视。沉默。

“你懂法文?”秦北想起了方才那本书,不禁好奇。“哦,学过一点,勉强能看。”秦南笑了笑,她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不过语言这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玄妙。秦北点了点头,他了解秦南,她这样说水平应该还不错,这个小丫头很踏实,这也是自己答应收她当学生的主要原因。

两个人又找不到了话题,就在要冷场的时候,前菜上来了,很是时候。这里的鸡肉做得很有名,肉嫩又多汁,两个人默默地吃,都不太说话,秦南想,他也许会经常带晓晴来这里吧,不过自己已经很满足,就这么的一起坐坐,哪怕不说话也好。

去学校的路上,秦南突然打破了沉默:“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吃饭时秦北的几次欲言又止,秦南还是能感觉得出来,她怕他说出什么来,但又希望他说出点什么,至少要好过现在这么路人甲乙丙丁的。秦北没出声,但却突然加快了车的速度,显然他心里也在挣扎。

学校到了,秦南告别要下车。“那个,那天晚上不管我说过什么你不要当真。”秦北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秦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马上联想到他订婚醉酒的那个晚上,应该就是那个了,接着脑子里出现了亨伯特和他说过的话“男人醉后说的话80%都是故意的,如果他们醒了之后号称不记得说过的话,千万别信”,这就是了,秦北这算是在印证亨伯特说的话吧,看来他完全知道他说过什么,不然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启齿地想否认?他请吃饭并送自己回学校,让自己等了他一上午,就为了想否认他那天酒后说过的希望她别离开的话,秦南忽然感觉被愚弄了,咬着牙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放心吧”,推门下车。

挣扎了一下午,终于下了决心将准备好的留学申请发了出去,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至少,是一条出路。

第5节(上) 男人在爱情里的胜利就是逃脱对方。——拿破仑

望着秦南的背景一步步地远离,秦北忽然意识到今天的他似乎做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这些话没有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过。

订婚醉酒的那个晚上,他隐隐有一些感觉,他朦胧中感到秦南似乎就在他身边,但他不能确定,所以才会对自己说过什么比较忐忑,开始以为是梦境,但第二天袁静淑告诉他一直是秦南在他身边照顾他,再看秦南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于是努力回忆自己说过什么,却终是不能确切的记起,纠结了好几天,决定找秦南谈一下,但谈什么怎么开口仍然让他很为难。

一般说来,这种事过去就过去了,能装傻就装傻,不管说过什么一律推给酒醉,这是最好的借口,即使人家将信将疑,你也不用为说过什么负责任,但秦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知是怕秦南误会他,还是怕他自己误会自己,总之是乱了,不然也不能为了澄清一句醉话费了这么大的周折。

看来他一定是说过什么了,不然秦南临下车的时候那表情怎么会让他如此印象深刻,那是一种夹杂着受伤和怨恨的表情,秦北只要一想起那表情就坐立难安,本来是为了逃避她才决定和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订婚,现在看来这招似乎没怎么奏效,他反而越陷越深。

将目光定在一个报告上有一个小时,秦北也没明白这个报告要讲的是什么,按内线把相关部门的经理叫了过来。干脆让他口述来得快些,也不知怎么了下午就是集中不了精神,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个报告,乔浅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似悠闲地晃了进来,直接坐在了沙发上。

秦北也起身坐了过来。“上午来的是公主吧?”乔浅递给秦北只烟,问道。乔浅平时在秦北面前用太上皇上指代秦本儒,用太后指代袁静淑,他说的公主自然是指秦南,秦北见怪不怪。“嗯”。秦南狠狠地吸了一口淡淡地回道。

“有意思,和郑芳风格完全不同?我还有机会不?”乔浅单刀直入,也不知是玩笑话还是认真,不过他这样子秦北已经习惯了,在美国的时候两个人在一起上过MBA的课。秦北白了乔浅一眼,没出声。

“怎么?舍不得?”乔浅紧追不舍。“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你晚了一步。”秦北终于开了口,慢慢悠悠地说。“有主了怎么样,不是还没有结婚吗?”乔浅一点也不示弱。“总之,你别打她主意就对了。”秦北冷冷地说,声音很严肃。

“不是吧,老大,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乔浅夸张地惊呼起来,秦北不得不诧异地看向他。“你不会是爱上你家公主了吧?”乔浅语出惊人,其实也是在开玩笑,等着秦北反驳,谁料秦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径自又燃着了一支烟。

乔浅看了看秦北,半晌,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你订婚时醉酒是为了她?”当时他也在现场,并且是秦北的男伴之一,他从来没见过秦北那样子喝过酒,在他看来那绝对不是因为高兴,倒是感觉像失恋一样,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也一直没机会找秦北谈,直到上午他见到了秦南。

可以说这对兄妹的各自表现出卖了他们自己,乔浅还没看到过这么奇特的兄妹见面方式,两个人互相都不看对方,也不打招呼,但明显感觉得出两个人都不自然,都因为对方的存在感到局促不安,还要拼命掩饰,尤其是秦北,越是装若无其事就越不像,所以乔浅赶紧带着大家撤退,聪明如他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还怎么能在秦氏呼风唤雨。

连秦本儒这个根本看不上年轻人的老一辈都对乔浅赞不绝口,可见其做人手腕之高,但他最大的优点却是真诚,这也就抵消了容易给别人造成他心机比较重的印象,表面看处事比较圆滑,实则做人很有原则,这也是秦北能把他引为知己的原因。

秦北还是没有说话,乔浅叹了口气有点自言自语道:“明白了,老大,你其实不用活得这么累的,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就打算这么过了?”

秦北终于看了看他,正色道:“你觉得是我不知足吗?难道晓晴还不够好?”

“老大,晓晴不是不够好,是你们气场不符,或者说她气场太强大了,而你,偏偏骨子里文人气十足,适合那种传统的含蓄型女人。你和晓晴都足够优秀,但并不是同样优秀的人都会有交集,你们是那种在人群中能各自拥有一群粉丝的人,但是你们互相之间是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起我来了?难道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秦北皱起眉头夸张地端详乔浅,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响起,秦北起身接电话,乔浅抽完一支烟径自离开秦北办公室。

第5节(下) 电话是晓川打来的,约秦北晚上在酒吧见面。于是两个男人坐在吧台前喝烈酒,各有各的心事。

“秦南最近怎么样?”晓川忍不住开口,这句话他忍了半天了。“你最近没有和她见面吗?”秦北以为他们俩一直在约会,所以对晓川这么问很诧异。

晓川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有一阵子了。”“我以为……”“你以为我们在交往是不是?”晓川打断了秦北的话,秦北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晓川又要了一杯烈酒,“我感觉一直是我在一厢情愿。”晓川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他不介意对秦北说出心里话。

秦北说不上话,此时他心里也很乱,他一直以为秦南已经接受了晓川,从那天看到他们在别墅厨房里拥吻开始,不然自己也不能就这么的轻易放弃,他认为秦南跟着晓川会幸福,所以自己才会安心地去和别人结婚,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个样子。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帮我和秦南解释一下。”看秦北没有说话,晓川终于说出了今晚找秦北来的目的,追女人追到需要别人帮忙的地步,对他吴晓川来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解释什么?”秦北不解地看着晓川。

“因为RITA,秦南不理我,我和RITA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是秦南似乎在躲着我。”晓川握杯子的手指微微泛红,那可怜的杯子在秦北看来似乎马上就要被捏碎。“这个……”秦北想说他也没有办法。“拜托,你是他哥,只要让我知道她的想法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来。”晓川郑重地看向秦北,秦北只好勉强点了点头,他没法拒绝。

终于到了周五秦南回家的日子,这几天秦北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向秦南张口,但直到最后也不确定说什么。

替晓川探听情报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想知道秦南的想法,秦南在躲避晓川,当秦北听到这个消息后竟然会有点小喜悦,于是不得不骂自己这是在幸灾乐祸,可是却又抑制不住地充满了阴暗的希望,感觉失去的东西又有机会拿回来一样,都说眼见为实,现在看来女人心也许不那么简单,秦北甚至暗暗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武断,但是一想到和晓晴订婚这件事,秦北就会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是不能改变的,是绝对不能反悔的,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这正是他开始动摇的表现,只是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秦南的态度依然很冷,吃饭的时候就是这样子,不发一言,默默地吃东西,吃完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晓晴也有过来吃饭,其实是秦北想推掉晓晴的约会,但是他找不到理由,只好说周末难得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于是晓晴就很名正言顺地过来了,既然是一家人怎么能少了她?好不容易把晓晴送回了家,秦本儒夫妇也都休息了,秦北觉得是个机会,于是去敲秦南的门。

门很快打开,秦南诧异的表情秦北有所准备。“我可以进来吗?”秦北很绅士地问道。秦南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秦北进来后带上了房门,秦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却没有引起秦北的注意。

秦北走到了宽大的窗台前坐了下去,并把腿放了上来,随手抱起窗台上的毛绒公仔,调整了一下坐姿,看起来很舒服地将上半身倚在了窗棂上。

秦南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秦北这辈子再也不会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了,那天他不就是来特意和自己划清界限的吗?

那之后,她不断的强迫自己要彻底远离他的世界,要心如止水,可是,这才刚过了几天,他竟然主动来敲自己的房门,即使是在两个人最亲密的时候,他也没有刻意在自己房间里逗留过,除了自己那次生病,而现在呢,他甚至将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地盘,那么怡然自得理直气壮,反倒是她这个主人手足无措,秦南一时摸不清头脑,但心里也升起了隐秘的希望。

第6节(上) 高尚的心灵不爱暴露自己的忧伤,也不张扬自己的快乐。——达古勒

因为秦北的存在,秦南突然对自己再熟悉也不过的房间产生了一种距离感,僵直地站在房间中央,手脚不知道往何处放。

秦北看了看她:“为什么不坐下来?”“哦。”秦南木然地走到书桌前坐在了椅子上。

“你和晓川最近关系怎么样?”秦北进入了正题,先从别人身上谈起会比较安全。“也没什么,还是老样子。”秦南觉得没什么可说,她没有把烦恼的事情一股脑地倒给别人的习惯。

“你知道爸妈对你们俩的事比较上心……”“我知道。”秦北想要解释一下他这么问的动机,但被秦南不耐地打断,秦北点了点头,想了想继续说:“晓川和你很合适。”顿了一下,发现今天的对话还真是难,每句话都不是他从心里发出的,言不由衷的感觉长这么大直到今天还是第一次体验。

“如果,他之前做过什么,我是说之前,还请你不要在意。”秦北说完之后感觉有些不妥,这明显就是晓川派来的说客,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也就收不回来了。

聪明如秦南,一下子就明白了秦北今天是为什么主动找她,如果说方才还有隐隐的小期待的话,那现在这期待也被当头的一盆冷水浇熄。

他来,是继续把自己往相反的方向推离,难道他还嫌两个人现在离的不够远吗?秦南的心在变冷,相应的脸色也在变冷,秦北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窗外的月色。

“你的房间可以看到月亮。”秦北自言自语道,秦南的房间朝南,秦北的面北,只能看到北极北斗星。

“你希望我做第三者吗?”过了很久,秦南硬生生地说道,出乎秦北的意料。“他们,不是早就没有了关系?”秦北底气不足的回道,晓川的事情他也不太了解,但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晓川的话,这种信任不是一天两天建立起来的。

“可是,那个女人还爱他,她求我退出。”秦南不准备隐瞒秦北,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理晓川的?”秦南已经猜到了,秦北也就不再顾及自己说客的身份,他担心这个傻妹妹因为心软或者太替别人考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倒不单是为了替晓川说好话。

秦南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自己目前也没有理清。“晓川说已经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要是喜欢就别错过吧。”看秦南没有说话,秦北幽幽地说,但心里却隐隐地疼,他是在把她向别人那里推,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得起自己的心,但起码能对得起朋友吧。

静默,秦南一直不发一言,秦北突然心里烦的厉害,烟瘾似乎已经上来,自己身上没有带烟,再说这是秦南的房间,他放下手中公仔,起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你凭什么认为我喜欢的人是他?”当秦北快要走到门口伸手去拉门的时候,秦南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他一直武断地将自己推给一个陌生男人,还自作主张地认为这样是为了她的幸福,他凭什么?他有问过她吗?

秦南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怨气,如果现在不说出来,她怕以后都没有这个勇气。这句话将秦北成功留在了原地,可以说他被这句话震动了,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因为秦南的语气,那种夹杂着轻蔑与愤懑的语气,让他感到陌生甚至寒冷,也成功地激起了他的傲气。

不自觉地将双手插进裤兜,转过身直直地面向秦南,“不喜欢就可以随便和人家接吻吗?”秦北又一次提起了那件事,语气近乎指责,上次在他的房间,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就把秦南伤了一下,而今天,他丝毫没有顾及秦南的感受,或者他根本不知道他一而再的提起本身就是对秦南莫大的伤害,就像用刀将刚刚结痂的伤口撬开一样,秦北这一次又充当了一回这个残忍的角色。

秦南感觉心脏抖得都要移位了,看来在他那里这个污点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好吧,如果说自己行为不端的话,那么他呢?他就洁身自好吗?他有什么资格讽刺自己。

“那么你呢,不结婚就可以随便和人家过夜吗?”秦南咬紧牙反问道,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目光勇敢地迎上去,丝毫不准备退让。

秦北愣了一下,自从他回国后就一直在禁欲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不知道秦南突然这么说根据何在,但是他直觉她一定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不然不会这么久都故意躲避他,细想一下,从上次滑雪之后她态度就有很大转变,看来她的话应该憋了很久了。

“你看到我和谁过夜了吗?”秦北若有所思地问道,态度不再似方才那么恶劣,反倒多了几分好整以暇。秦南避开了他的目光,方才的话说过之后就有些后悔,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毕竟她不希望秦北把她看成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我和谁过夜?”秦北看秦南不再回答,几步走到了她跟前,俯下身将脸凑到了秦南的面前,轻声问道。

第6节(下) 该死,尽管别过脸,还是能感到他气息的吹拂,秦南觉得她的对着秦北的一面侧脸及耳唇已经热得发烫,她又嗅到了他的体味,更让她沮丧的是她竟然有点想念这味道。距离近得有点危险,秦南只想马上逃开,并祈祷自己千万别失态,或者别让他看到自己的小心事。

“在别墅里,我无意中看到,看到她夜里进了你的房间。”秦南说完便不再开口,自己说出来他便不会再为难她了吧,但不说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罢休的,这一点秦南很清楚。

秦北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秦南所说的那个夜晚,嘴角渐渐泛起了一丝笑意,可惜秦南没有看到。

“你认为她在我那里过夜是不是?”

“是”秦南生硬地回答,没有发觉秦北的声音渐渐低沉。

“你当时不喜欢我们这样子是不是?”

“是。”

“你觉得我很随便是不是?”

“是。”

“所以你开始疏远我是不是?”

“是。”秦南开始有点不耐烦。

“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是”

……

秦北不再说话,秦南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承认了什么,“不是那样的。”慌忙摇头否定,眼角余光却扫到秦北眼里泛出的光芒,于是耳唇的红晕刹那遍布了脸颊,有一股想要破门而出的冲动,可是出去了还怎么回来呢?

“我累了,我可以休息吗?”秦南终于想到这个是自己的房间,可以请对方出去。

“随便你啊,你休息你的,我又没妨碍你。”秦北的语气轻松了很多,不过在秦南听来明明是故意和她作对,这简直就是无赖的行径。

“我收回方才的那句话,希望你别当真。”秦南认真说道,无论如何事情需要有个收场。秦北的心还在方才升起的喜悦中荡漾,那感觉就像是密布了好久阴云的天空终于冒出了太阳。

“收回哪句?认为晓晴在我房间里过夜那句吗?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为我恢复名誉。”秦北刻意压制着声音中能体现他此刻心情的快乐元素,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说。

“你……”秦南气结,平生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欺负,而这个人竟是自己崇拜的兄长尊敬的老师,于是决定不再回应他,咬紧了上唇,极力控制着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那摸样,楚楚动人。

秦北暗自叹了一口气,她的样子让他心疼。于是轻轻扳过秦南的肩膀,让她好直接面对他,但秦南本能地低下头,秦北于是蹲下身,这样好能让她看到他的眼睛。

“南南,你难道没有进过我的房间吗?”秦北温柔地问道,声音里满是疼惜。秦南没有出声,看着他。

“你也进过我的房间,但我们一直是清白的是不是?”秦南点了点头。

“所以,晓晴进了我的房间,那并不代表我们一定做过什么,事实是,那天她的一个当事人给她发了一个很重要的邮件,而整个别墅就我的房间装了网线。”秦北耐心地解释着,并满意地看到秦南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尽管已经相信,但女人还是习惯再求证一下,这是所有女人的通病,总是很依赖男人的口头保证,尽管她们自己也知道这保证一文不名。“我发誓。”秦北嗓音低哑且郑重。

秦南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划过了浅浅的两个笑涡,秦北再度皱眉,禁不住用手去为她擦眼泪。“哥,别把我推给晓川哥好吗?”秦南抓住秦北手臂说道。

“你答应和他交往原来都是为了我吗?”秦北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同时也察觉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嗯。”秦南点了点头。秦北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原来是他亲手把她交到别人手里的,而他竟然还一直吃着飞醋。

夜深了,两个房间里的主人在各自的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今晚都是一个开始,不管未来怎样,至少现在的阴霾已经一扫而光。如果说以前的失眠是因为忧伤,那么现在呢?两个人的心情也只有彼此能体会了吧。

第7节(上) 我们对自己的感情最无能为力,我们非但不能控制它,还不得不服从它。——爱罗琦斯

快乐是暂时的,忧伤却是永远的,已经不记得是哪位达人说过类似的话。也正是因为快乐的转瞬即逝和难以停留,我们的忧伤才会显得那么持久和深刻。

本我追求快乐,自我理性克制,超我违背我们的性格,也许弗洛伊德在提出这些概念的时候也很无奈。好吧,就算社会性是人类的根本属性,但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超我和自我即便联合,也压制不住本我要突围的倾向,这只能有一个原因,这个人恋爱了。

都说恋爱中的人最盲目,那是因为我们还拥有追求快乐的原始冲动,这种冲动本能地想挣脱一切外在的束缚,为了短暂的快乐如同飞蛾扑火般的放纵,也许最后难逃被超我和自我携手镇压的命运,但对于这种最人性最本真的要求,我们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呢?

郑芳走进来的时候,发现秦北正对着电脑出神。将手里的文件夹打开给秦北签字,郑芳欲言又止,秦北签完字看了看她,“有什么事吗?”“那个,秦总,我有今天全都是因为你的帮助,我想请你吃个饭,不知道……”郑芳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绯红。

“其实我也没做过什么,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要是感谢,我想你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你妹妹。”秦北打断了她的话。“哦,当然,也要感谢她。”郑芳附和到,声音里透露出失望。“这样,有机会我请你们两个吃饭吧,还有事吗?”秦北边说边将手上的文件夹举起递给郑芳,郑芳很识趣的离开。

秦北望着郑芳的背影,很自然地就想起了秦南。

两个人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但是给他的感觉却有云泥之别。秦南给人的最初感觉就是一弯小小的溪流,惟其浅才明澈,清纯的可以一眼望到底,但是一交谈就会发现她谈吐很不俗,不会流于肤浅,表面乍看上去很柔弱,骨子里却有一股自己要拼命坚持的东西,不会轻易从俗,甚至有那么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小小年纪就有一股超脱于俗世之上的淡然和从容,这是她最吸引秦北的地方。

而郑芳,总让秦北感觉有点摸不透她,聪明、努力,无疑是个优秀的人,她可以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却始终让人感到隔膜,不易接近;她对任何事都不遗余力地追求完美,尽管有些事秦北认为根本就没有必要那么较真,她在秦北面前时刻小心翼翼,让秦北感到压抑,担心她会不会很累,秦北有时候很想找她谈一谈,但又找不到切入点,因为不管怎样,郑芳无论是工作还是做人,都完美无缺。

秦北以前不怎么赞同洛克的环境决定论,认为人的性格在先天至少已经确定了大半,但自从遇见了郑芳,这个观感被完全推翻。

两个一摸一样的人,流着相同的血,有着相似的基因,却因为生长环境的不同形成了完全相反的性格,而这性格的差异竟然使他们相同的外表甚至都产生了差别,这差别集中体现在眼神上,一个可以一眼望到底,一个高深莫测,所以,即使两个人以同样的打扮站在秦北面前,秦北还是一下就能分辨出谁是谁。

秦北处理完了公务正在兀自出神,电话响起,是晓晴,秦北皱了皱眉,意识到今天是周五了。不情愿地接通,心里想的是如何逃避例行的周末约会。

“亲爱的,你能不能给南南打个电话,我哥晚上请咱们吃饭,指名要她来。”晓晴开门见山地说,她是个急性子。

之前晓川托秦北的事情,秦北正想着怎么回复,没想到晓晴竟然也插了进来。“还是你来打吧,你打也一样。”秦北想的是让晓晴自己去碰钉子。

“可是你是她哥,应该有面子吧,我哥说务必要把她叫出来。”晓晴说。

“你是她嫂子啊,嫂子和哥有什么分别吗?亲爱的。”秦北知道晓晴爱听什么,这么一说,保准让她做什么都成。

“讨厌,好吧,我打一个试试吧,先这样。”晓晴笑着挂了机。没出一分钟,晓晴的电话又打了进来,秦北已经想好了说辞。

“亲爱的,她不出来,还是你来吧。”晓晴打给了秦南,不出秦北所料地被拒绝。“那今晚就算了吧,我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改天好不好,改天我来请。”在秦北的一再推脱下,晓晴也只好悻悻地作罢。

第7节(下)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秦北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最后收了一次邮件,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下班的高峰还没有到,秦北的车放着轻音乐悠闲地开往Y大,以往的这个时间他不是在秦氏处理公务就是在Y大讲课,今天还真有点忙里偷闲的味道,不过因为平时忙惯了,突然这么给自己放假又有点小内疚,但是只要一想起秦南,幸福感便将整个胸腔充溢起来。

图书馆前的柳树已经抽芽,马上就要到柳絮儿满天飞的季节了,秦北将车子远远地停好,随意坐在一个对着图书馆正门的花坛边缘上晒午后的阳光。

春天的和风扑面而来,荡漾着秦北僵硬了很久的心,一想到再过不久就可以见到她,思绪竟然有点小雀跃,秦北忍不住自嘲了一下,这种感觉还真的不曾有过,要是承认自己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小男生一样,秦北是绝对不会甘心的,但此刻的心情真的像十几岁时的初恋一样,那个时候他暗恋高中时的一个英文老师,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单纯的可笑,可谁有曾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德行呢?

夕阳西下,晚霞逐渐布满天空,整个图书馆静静地矗立在夕照中,像被涂了一层油彩的画,秦北后悔自己枉自在这里呆了四年,竟没发现这栋建筑可以美到如此地步,但是他忘记了,有的时候人的心境也是可以给景物着色的,只要你的心先充满色彩。三三两两的人开始陆续从图书馆里走了出来,越来越多,秦北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大门,努力搜索秦南的影子,唯恐错过。

正在翘首张望着,冷不防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秦南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是在等我吗?”秦南歪着头瞪着大眼睛明知故问。“你说呢?你怎么看到我的,我都没发现你。”秦北本想给秦南一个惊喜,结果正好反了过来。

“拜托,你一个大活人逆着人流站在正中间,就差引起骚动了。”秦南本想说是因为太帅引人注意,但还是忍了下来。

“走吧。”秦北压抑因为见到她内心的喜悦,命令道。“哥,晓晴姐下午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当时拒绝了,所以……”“你以为我是带你去见他们的?”秦北问,“嗯,难道不是?”秦南以为是晓川和晓晴派他来接她,她已经说过不去,不好反悔。

“你都不去了,我也不去,咱们回家。”秦北边说边转身往车停的位置走,“哥。”秦南叫了一声,紧紧跟上。

回家的路上,正好赶上了堵车,要是放在平时,秦北会觉得很难熬,今天敲相反,他反倒希望堵的时间越长越好。虽然两个人没怎么说话,但因为彼此的存在,心里都很踏实。又一处红灯,秦北打开了音响。

欢快的ItneverrainsinsouthernCalifornia——《南加州从不下雨》响了起来,秦南马上想起了和这首歌有关的一个桥段,韩剧《人鱼小姐》里马客瑞莹就是在车里一同听这首歌,后来这首歌也成了两个人恋情的背景音乐。

秦南很少看电视剧,看过为数不多的几部还是被宿舍里的人拉着看的,这部《人鱼小姐》曾是文锦的最爱,当年她每晚都强迫大家和她一起看,所以秦南印象很深。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巧合,秦南忍不住笑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吗?”秦北好奇地看向她,以为她是因为歌词发笑。

“我在想,曾经也有一男一女在车里共同听过这首歌。”秦南敷衍道,早就料到他不会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哦?是谁,还有谁像我这么有品位?”秦北也忍不淄她开起了玩笑。“你不认识的。”秦南实在是懒得和他描述,没看过那个片段的人不会有感觉。

“那后来呢?”秦北只是喜欢听她说话,不在乎谈话的内容会不会无聊。“后来,他们相爱。”秦南实话实说,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什么,车内的气氛刹那暧昧了起来。

“南加州从不下雨,但是女孩,难道没人警告过你,要下,就是倾盆大雨……”

秦宅大门口,停着的两辆车成功地将两个人拉回了现实,是晓晴和晓川兄妹的车。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这是晓晴看到秦南和秦北一同出现时的第一反应。

“哦,门口碰到的。”秦北撒了一个谎,是因为心虚。晓晴又看向秦南,秦南故意回避了她的目光。“南南,回来的正好,晓川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今天就是特意来向你解释的。”袁静淑笑着说。秦南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晓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此时的秦北,恐怕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8节(上) 亲吻,你是用恋人焦渴的嘴唇像杯子般来互相倾注的神圣的饮料。——缪塞

因为自己的私事惊动一大票人,要是放在以往,对秦南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但自从秦北回来后,接二连三的事情,让秦南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局面,无论是考研还是因为郑芳的事,而今天的事,除了惊动全家外还搭上了吴家兄妹,想逃避或者蒙混过关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了。

这种一对多的场面,曾经让秦南不知所措,但现在她好像练出了应对的技巧,那就是低头沉默。

晓川当着秦家全体的面讲了他和Rita的关系,他不否认她曾经做过他的女朋友,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她结婚,而他对秦南是认真的,他甚至正式向秦本儒提亲,请他把秦南嫁给他,并承诺一定会好好待她。“南南,我求你原谅我并答应嫁给我。”最后晓川对着秦南真诚地说。

可以说晓川从小到大都是被女孩子像众星捧月般的对待,他还从来没有因为过哪个女人像今天这样子低三下四,也许晓川自己没感觉有什么,他只是想尽自己的努力赢回秦南的心,但是看在晓晴眼里,忍不住替他哥难受,以前她还觉得他哥只是想玩一下,但是今天她才明白,他对秦南竟是这么认真,甚至认真到超过了秦北对自己。

晓晴不是傻子,秦北对她始终是不冷不热,她以为他的性格应该如此,或者是为了事业,暂时将爱情放在了一旁,以为订了婚秦北就会对她好一些,至少比之前会有所不同,但是现在看来,她动摇了,如果一个男人根本连让你走近他的心的机会都不给你,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看错了人,尽管晓晴一直拒绝往这方面想,但是今天看到哥哥对秦南的感情,她才不得不承认,原来被人爱应该是这样子的。

哀怨地看了秦北一眼,见他的表情一如他刚回来时一样,整个晚上都冷冰冰一言不发,晓晴不禁悲从中来,不只是因为秦北没有帮助晓川劝说秦南,而是因为自己那触不到的爱情,尽管她已是一个准新娘。

晓川的表现成功征服了秦本儒和袁静淑,其实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应该或多或少被他打动,一个优秀的男人,肯放下一切包括尊严只是为了自己心爱的那个人,就冲这份率真和坦诚也值得尊敬,况且秦南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其实她从没有生过晓川的气,她只是怕破坏别人的感情和幸福,今天晓川的话她都听进去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人说要照顾她一辈子,她愿意相信晓川的话,并且为此感动。

在秦南的心里,一直觉得她自己配不上晓川,他那么耀眼,是她所崇拜的对象,嫁给她应该是很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吧,何况他竟然还这么放低姿态来求她。

“南南,你是怎么想的?”秦本儒不愧为家长,此言一出,大家都屏佐吸看向了秦南,放佛在等她做最后的宣判,尤其是晓川和秦北,好像秦南的一句话就可以使他们一个陷落一个重生。

秦南此时心里很乱,一直采取逃避态度的她现在被要求做这么重大决定,实在是超出了她心脏的承受能力,僵持沉默了良久,“我……”秦南刚要说什么,却被晓川打断:“秦伯,我想还是不要南南现在马上做决定好了,我想给她一段考虑的时间,不管多久,我都等她。”

秦南暗自长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晓川,晓川冲她笑了笑,其实他是害怕马上被拒绝,这样子有缓冲时间,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还有,看到秦南为难的样子,他自己也很不忍心。

“好吧,既然晓川这么说,那我们这些当家长的也就不跟着掺和了,急也急不来,你们小年轻的事自己拿主意,到时候只要通知我们一声,我们给你们张罗婚礼就是了,来吧,咱们开饭。”秦本儒边说边站了以来,带头往饭厅的方向走,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袁静淑紧跟。

依秦本儒看来,这桩婚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担心晓川这个花花公子会不会肯收心安定下来,那现在他这方顾虑已经完全被打消,至于秦南,他完全不担心,这个孩子从小就听话,还从来没有公开反抗过他们什么,眼下只要给她的小自尊一个台阶下就好,秦北那么反叛的孩子不也是乖乖地依他们的心愿订婚了吗,何况秦南这么听话这么乖,情势完全在他的掌控下,本来打算等秦南毕业再张罗她的事情,没想到晓川自己竟找上门来,秦本儒想不高兴都难。

第8节(下) 大家一起步入饭厅的时候,秦南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秦北,敲和他的目光相碰,马上垂下眼帘,感觉他的表情和方才比缓和了许多,秦南真的很想知道秦北现在想什么,但那也至少要等到人都散了以后。

“伯母,本来今晚是想请秦北和南南一起出去吃的,因为他们俩都说没空,我和晓晴就干脆来这里蹭饭了,也没事先打招呼,还请您原谅。”刚刚落座,晓川就对袁静淑说道。秦北看了看晓晴,心里明白一定是她出的主意。

“哪里啊,又不是外人,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对了,回家吃饭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只是你们要是提前说一声,我也好给你们多准备点好吃的,现在也只能将就你们,到时候别怪阿姨委屈你们就好了。”袁静淑笑语嫣然,晓川这个准女婿她是越看越喜欢。

送走了吴家兄妹俩,秦南和秦北一前一后的一起上楼,秦南先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口停住,没有马上推门进去,秦北跟了上来,也站在了门口。

“那个,晚安。”秦南回身对着秦北说了一句,其实她很想和秦北聊一聊,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希望秦北能喊住他。“哦,那好,晚安。”秦北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目送秦南回房间,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还是没有勇气敲秦南的门,于是悻悻地回自己的房间。两道门,成了山。

打开电脑寻找亨伯特,他没有在线,秦南无力地坐在书桌前,目光盯着对方的头像,脑袋里反复播放着之前晓川说过的话,虽然他说他会给她考虑的时间,虽然他不介意要等她多久,但是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呢,总不能继续躲避吧,这不是办法,也不是秦南喜欢的做事风格,况且这样对晓川也不公平。

或者干脆答应嫁给他呢?秦南不是没有想过,但自从上次知道秦北其实和晓晴没有发生过什么后,心里又隐隐地升起了一股希望,尽管反复告诫自己不应该有无谓的奢望,但还是不甘心就这样子将自己像献祭一样的献出去,毕竟现在将她的心占得满满的那个人不是晓川,这一点,秦南也无能为力。

亨伯特的头像突然亮了起来,秦南也跟着眼前一亮。

“学长,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已经订婚了,你会怎么做?”秦南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发过去了一行字。

“呵呵,小丫头,你得容我喘一口气,我刚回来就被你逮到了。”亨伯特回的很快。

“哦,不好意思,我一直在等你。”

“有事?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难道是为了上次喝醉了的那个人?”亨伯特果然料事如神,至少秦南一直这么觉得。“好吧,要是我,会先搞清楚对方的想法。如果只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我会选择祝福他们,如果我们相爱,我会选择去争取。”亨伯特继续回道。

事情好像到了亨伯特那里就会变简单。“可是,可是会不会不道德?我是说即便我们相爱,但是对方已经订婚了啊。”这就是一直困扰秦南的问题,不是自己的东西绝对不能去抢,即使再喜欢也不行,可现在她好像很想违背这个原则,自己也不能控制自己。?

“但是,你让一个爱着你的人走进另一段婚姻,其实也是对另一个无辜者的伤害,因为无爱的婚姻本无道德,因为你的退缩和所谓的成全又早就了一个牺牲品,你又于心何忍?”亨伯特发完这一段后,很久没有得到回复,于是他直觉互联网另一端那个小姑娘一定是找人摊牌去了。

秦南鼓足勇气敲开了秦北的门,是秦北亲自给她开的门,这还是第一次。秦南犹豫地站在门口,盯着秦北衬衫的纽扣,她决定问清楚,即使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各自和别人结婚,她也需要为这段感情要一个交代,以告慰自己那有始无终的青春。

于是,还没等张口,她的唇便被一阵急风暴雨所裹挟,摇摇欲坠的身体也被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撑住,她几乎是双脚没有沾地就被提进了秦北的房间,意识里听到了房门在背后被关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完全不在她的心理准备之中,往下怎么发展也不是她所能预料,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就在此刻,她的身体充满了狂喜,完全不被理智所左右。

第9节(上) 现在我来到幸福的源头。——肖邦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有理性,懂克制,能够服从道德的束缚,压抑自己随时喷发的情欲,这是人和动物的根本区别。尽管有时候这所谓的道德不一定如设定者所愿真的那么道德,那么顺从人性。

很多人将人性简单的等同于人的动物性,认为人性的本质就是追求快乐,满足了自身的一切欲望及要求,包括肉体的欲望就是顺从了人性,从而将道德和人性完全对立起来,为一些放浪形骸者找到了庇护伞,使他们打着人性的幌子免于被社会谴责。

但是泛性论也好,享乐主义也好,他们忽视了一点,就是人本身有趋向高尚的欲望,这种欲望不是源自于后天的培养,是因为性本善,是因为我们生来本就无私,历经世事沾染也愿意保留最初的纯真和美好,愿意在满足自己之前先替别人着想,显然秦北和秦南都是这样的人。

秦北从来没有把他自己想得有多么高尚,当他用尽全力放开怀抱中日思夜想的秦南时,反而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就好像端着一盆冷水兜头泼下,那滋味秦北知道,而此时的秦南想必也体会得到。

就那么硬生生地推开了她,秦北感到他同时也将自己的心丢了出去,也许就这么一撒手,这辈子都很难再得到她,那是活活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剥离的感觉,一瞬间,恐怕两个人都已血肉模糊。

如果放在之前,确切点说就是两个人还没有冰释前嫌之前,秦南也许会因为他的疏离而再次受伤害,但此刻,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在秦北放开她的那一刹那,将自己的双手紧紧地圈住了秦北的脖颈,目光坚定地锁住了他的,里面不再是羞赧和畏惧,而是一个现代女性为了追求自己所爱的坚持和自信。

秦北显然被她的一反常态所震惊,毫无疑问这是他从不熟悉的另一个秦南,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郑芳也许还比较容易让他相信,但这可是平时说话都不敢直视自己的秦南,秦北也回望她,但目光马上由诧异转为了疑问。良久,没人说话,就这么静静对视着,也许这种语言也只有彼此能够读懂,秦北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打算卸掉秦南圈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试了一下没有成功。

“你告诉我,你爱我吗?”秦南首先开口,奇怪的是这次她没有脸红,反倒换成秦北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熟透的苹果,秦北被这个问题问得不知所措,窘迫地别过了头,不再和秦南对视。

秦南不知道,如果此时换成别人在她的那个位置,秦北的这个动作会不会被理解成拒绝,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既然已经丢了人就一次性丢到底吧,反正她也豁出去了。

“或者,你告诉我你从没爱过我。”秦南咬紧牙关,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为了一些无谓的情啊爱啊去放低尊严,偏偏自己却在做这连自己都鄙视的事,她本能地期望这一刻快点过去。

秦北依然没有回答,秦南反倒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也没拒绝不是吗?“南南,你别逼我好吗?”秦北再次将目光递给秦南的时候,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薄雾,秦南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错觉,但是心一软,手臂也就顺势滑了下来。秦北转身去找烟,猛地吸了几口之后,才找回了往日的镇定。

“方才是我对你无礼了,你别介意,下次不会了。”其实他心里很乱,正在埋怨自己这么大了还和毛头酗一样冲动。“你是想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秦南冷静了下来,她不相信他的身体能骗得了人,就在前一刻,他还试图把她揉进身体里,她于是懂得了他也一直在想念她,就如同自己一样。

“咳咳,小丫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咄咄逼人?”秦北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不过秦南今天的表现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让一向在女人面前处于主导地位的他竟然对她疲于应付。

他一向自认为很了解女人,他也知道秦南不同于别的女孩,但显然,秦北现在不得不承认,对于女人,他了解的还少很多,就比如,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连平时和自己说话都会脸红,都不敢直视的女孩子,竟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种力量是谁给她的呢?他所不知道的是,秦南力量其实来自他自己。

第9节(下) 女人永远不会知道自身所蕴含的力量,就像你无法想象一个柔弱得看起来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小女子可以孕育生命,必要时甚至会为自己的骨肉献身。潜力需要发掘,有的时候需要被逼迫,方才秦南就是一个例子。但是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偶尔的出格并不代表全部,所以,当被秦北的热吻所激发的勇气渐渐消失后,秦南还是原来的秦南。

“我,可以爱你吗?”尽管被拒绝,但秦南还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差这么最后一句,尽管这一句差点被秦南咽下,但她明白,如果现在不说,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个勇气告诉他。

听到秦南的话,秦北正在要往烟灰缸内掸烟灰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烟灰被掸到了书桌上,秦北皱了皱眉,索性将剩下的半支烟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面向秦南:“好吧,我也爱你,还想听什么吗?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我甚至还没有学会怎么面对这段感情,我承认,我嫉妒晓川,我昨天担心你答应嫁给他担心得要死,这下你满意了吗?”

说完后,秦北舒了一口气,低下头幽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南静静地站在原地,悲喜交集。他果真是爱她的,那么自己这么长久的小女儿心思终是没有托错人,长久到什么时候呢?秦南在脑海中仔细搜寻着,脸上渐渐泛出了笑容。

“哥,再给我弹一遍《人狼恋》吧?”说完直接奔向书柜旁,从琴套里拿出了那把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光的木制吉他,走到秦北面前双手举着递了过去。

秦北无奈地接过吉他,望了望放琴的那个角落,又看了看秦南,看来她一定是惦记那把琴很久了,不然不能对放琴的位置那么熟悉,连自己都没注意这把琴原来是放在那里的。手指随意拨动了一下琴弦,秦南坐到了地毯上,一幅翘首以盼的摸样,秦北看她的样子忍不住莞尔,方才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得到了缓解。

随意试了几下音,因为好久不弹,手指都僵硬了很多,所以开头会断断续续,慢慢的找到了感觉,流畅的音乐便逐渐弥漫开来。秦北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逐渐地放得很开,因为时间太久了,记不得歌词的地方秦北就哼过去,但是一点都不影响秦南沉醉其中,一曲结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秦北看到了秦南眼角的泪水,尽管她还满面笑容。

“南南,对不起。”秦北忍不住用手指去擦秦南的眼泪,心里隐隐作痛。秦南下意识地躲避开,慌忙用自己的手背胡乱去擦拭,“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等这一刻不知道等多久了,还以为这辈子只能听手机铃声了,谢谢。”秦南声音里有一股勉强压制着的哽咽。

这世界上有一种无私的爱,它不以占有为目的,相爱的双方想着的是如何才能让对方更幸福,就像此刻的这两个人。

一个小小年纪便将另一个埋进心里,经年累月,柔情深种,另一个不惜远走他乡,只为了能让对方得到更好的对待,尽管他们互相不知道彼此为对方的付出会有那么厚重,甚至更不知道其实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想念着对方,但他们一刻都没有停止过相爱,从他们见第面起的那一瞬,命中注定。

他不能要她,因为还有另一个女人也默默地等了他那么多年,他不能相负;还有,在他心里她永是他最纯洁高贵的小公主,他怎能配得上她?

她也不能要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她再一次和家里决裂,她更不能让养育了她十几年的人因她而遭受背叛和失望。

于是,他们只好错过。

不过她是幸福的,因为并不是每一份爱情都会有所回应,她从没奢求过更多,但显然她得到了;他也是幸福的,小小的她竟能感应他的心,并且早就将他揉进了她的生命,被这样的爱着,甚至让他受宠若惊。

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承诺,因为不需要说太多,在各自的房间里,两个人都在幸福地无眠着,一段看不到出路的爱情,被他们甘之如饴地分享,彼此的存在就是幸福的来源。他们的愿望其实很微小,就是这样偷偷地相爱就好了,不去给对方造成困扰,但是,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吗?

第10节(上) 爱情中一切都是忧愁的,但是忧愁也好,其他什么也好,它仍是世上最美好的。——坎波亚莫尔

大抵世上的很多事情难易都是相对的,有很多事情我们觉得很简单,但是做起来困难重重,而往往一些看起来很难实现的事情有时候竟出乎我们意料的容易,甚至容易得让人哭笑不得,让我们怀疑它的真实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秦南拿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全奖offer,当初申请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可即便是这样,秦南对拿到签证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学校里拿到offer还被拒签的师兄师姐们比比皆是,她自己和他们比又没有什么优势,可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也就索性将流程走完算了。

于是按部就班地递交申请,也没当真,中国有一句古话叫“无心插柳柳成荫”,说的可能就是秦南,因为她竟然稀里糊涂的拿到了签证,而这就发生在她向秦北表白后的没几天,就是说在刚刚得知秦北是爱她的之后,她,就要远离他了,最晚是在三个月以后,如果她不想签证作废的话。

站在太阳底下,尽管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秦南还是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悲凉,她不知道这次是老天爷在弥补她还是又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好像事情都合不上节奏对不上拍。

事到如今她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去,因为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准备,起码怎么和家里人说就是一道关卡,最重要的是,她在这之前根本没有做过相应的心理建设,一想到要独自漂洋过海到地球的另一端去学习生活,对秦南来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巨大挑战,就算这些困难都可以克服,可是只要一想到要和秦北相距万里,秦南就不寒而栗。

之前那一个个无望等待的日子,一次次推开秦北的房门又无奈地关上,每天都期待奇迹出现然后又周而复始地绝望,这一切仍历历在目,她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慢性疼痛,如今自己还要再来一次吗?只不过这次离开的是自己,但,那又有什么分别呢?

看不下去书,索性漫步出校园,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秦南本来方向感就不好,而现在,更是找不到未来的方向。

头脑中强迫自己对出国读书做了一番SWOT分析,结果是如果不出去就是个傻子,好吧,理性分析是应该出去的,但是心里的另一个反对声音大得不得不引起她的注意,试图滤清这反对声音的来源,发现所有的理由只有一个指向。

所有的理由都敌不过想留在他身边的愿望,没有什么更高的奢望,只要能离他近一些,让她偶尔能看到他,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就可以了,可如果自己走了,连在路上偶然遇见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肝肠寸断?

走着走着,秦南忽然发现这是通往秦氏集团的方向,而心里想要见到他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还没有走,竟然开始想念他了,秦南果断地拦下了一辆的士。

站在秦氏大厦前,秦南在脑海中快速地筛选自己不请自来的理由,想了半天竟没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的,苦思冥想的几个借口被秦南一个个否定,不管了,先上去再说吧。

有点惴惴不安地进了直达秦北办公室的电梯,微笑着和一路上擦身而过的员工打招呼,走出电梯门时,发现郑芳搬到了秦北办公室外的办公区。秦南走出电梯的同时,郑芳也看到了她。

“嗨。”依然是秦南先打招呼,郑芳点了点头,随后站了起来。“你好,你是来找秦总的吗?”郑芳公式化地问,还是面无表情。秦南点头,“哦,他现在开会,你在这里等一会吧。”郑芳的口气不容置疑,秦南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个,姐,我们谈谈吧。”秦南声音不大,但是也很坚决,一想到自己也许就走了,有很多话还是早点说清楚比较好,免得徒留遗憾。郑芳因为秦南突然叫她“姐”稍诧异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秦氏设在顶层的咖啡厅,是专门用来员工休息和招待客户的,整层楼全部采用落地玻璃,使这个大厅显得格外通透,也使来到这里的客户都有一个直观的感觉,那就是在这里进行的所有的交易都是透明的,这也是当初秦本儒要求设计师这么设计的初衷。

从窗子望出去,可以俯瞰整个的市中心广场,周围的车水马龙也尽收眼底,秦南忍不住一直向外张望。“找我有什么事吗?”郑芳先开了口,工作时间出来谈私事,她有点不习惯。“哦,没什么,就是一直想找你聊聊。”

第10节(下) 其实秦南也没想好要说什么,来这里本来就是冲动的结果,敲这时咖啡端了上来,秦南点了一杯拿铁,因为奶味比较重,她不太喜欢苦的东西,借品尝咖啡的机会正好斟酌一下说什么,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没想到秦氏竟能为员工免费提供这么好的咖啡,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你没来过这里吗?”郑芳看着秦南问道,她眼前的摩卡还一动没动。

秦南自嘲式的笑着摇了摇头,她方才的样子一定是给人感觉没喝过咖啡一样。“其实,我要谢谢你,让我能来这里。”郑芳低头搅动面前的咖啡,突然说道。

“哦,那个,是应该的,我又没做什么。”秦南真的没觉得她有帮上什么忙。

“秦总,他也让我谢谢你。”郑芳依然是盯着面前的咖啡,好像是在自说自话。

“是,哪个秦总?”秦南忍不住心跳加快。

“秦北。”郑芳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柔和了许多,秦南稍有感觉,但没有在意。

“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能这么辛苦,我那时不是故意,我是……”郑芳提到了秦北,可能是这个名字给了秦南勇气,抑或是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秦南突然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不管郑芳接受与否,至少说出来就了却了秦南的一桩心事。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也没有错,再说,咱们俩谁过得好都是一样的。”郑芳打断了秦南的话,其实她从没怪过秦南,之所以对她会很冷,是因为这么多年,她习惯了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太肯轻易与人接近的缘故。

秦南将头狠狠地别向窗外,努力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如果她能早点听到她这么说该多好,不过现在也不晚,姐妹永远是姐妹,何况她们不止流着相同的血液,还有着相同的基因。

“没有什么事情,喝完了我们就回去吧。”郑芳看了看手表,她不想秦北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她。于是两个人默默地喝各自的咖啡,虽然都没怎么说话,但是秦南知道,那个结终于解开了,现在心里的感觉就像这大厅,宽敞明亮。

和郑芳一起回秦北办公室,一路上两个人引起了百分百的回头率,并在电梯里遇到了从会议室里往回返的秦北。

秦北见到秦南有点吃惊,但更多的是喜,心心念着周五就可以见到她,没想到能提前见到,而且还是在这么突然的状况下,但在郑芳和一群下属面前还是要故作镇定。“你来公司有什么事吗?”秦北面无表情地对秦南说道。

“哦,我有几个问题想不通,就想着过来请教你。”秦南赶忙在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理由中挑出来一个丢给了秦北,说完心脏还在狂跳不止。秦北皱了皱眉,为了问问题跑到公司来,这不是秦南的作风,所以感到有点奇怪,还想继续问点什么,这时“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秦北率先走了出去,秦南暗自舒了一口气。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秦北看着秦南问道,他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她绝不会舍得放下书跑到外面来浪费时间,他了解她对书的痴迷,不到万不得已别人是很难把她从图书馆里拉出来的。

“哦,没什么,就是,就是想来看看你。”秦南还没想好要不要把拿到签证的事告诉秦北,她怕他会劝她出去,真是那样的话,自己想留下都不可能了。

秦北直视秦南,在玩味着她说的话,觉得她一定是向他隐瞒了什么,但秦南这么说,他也很受用,毕竟这说明她也有想念他,这让秦北有一点小得意。“好吧,等我一会,晚上请你吃饭。”秦北没有继续追问。

还是上次那家餐厅,还是上次的那个位置,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秦北的手机铃响了起来,秦北看了一眼号码,迟疑了一下才接了起来。

“嗨,亲爱的。”秦北刚说了一句,秦南马上知道了对方是晓晴,听到秦北这么叫她,秦南反倒脸红了一下。秦北扫了一眼秦南,“我和我妹在吃饭……”“那好,你过来吧,就这样。”收线。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晓晴想过来。”秦北淡淡地说了一句,“哦。”秦南木然地应了一声。气氛再次沉闷下来。

第11节(上) Youraisemeup,toomorethanIcanbe。——Youraisemeup

晓晴是带着晓川一起来的,这一点也没出乎秦南和秦北的意料,尽管晓晴没有和他们打招呼。

晓川进来直接坐在了秦南的旁边,“好久不见,你不介意我坐这里吧?”晓川大方地问道,秦南笑着摇头,尽管稍微觉得尴尬,但晓川并不令人讨厌,但另秦南难过的是本来以为今晚可以和秦北独处呢,看来要泡汤了。

“北,我把我哥也叫来了,让他买单,你不介意吧?”晓晴坐在秦北的身边,一手挽着秦北的胳膊笑嘻嘻地说道。“哪里,我巴不得有人替我买单呢?”秦北笑了笑说道。

“我这个妹妹,还没嫁过去呢,就知道替你们秦家省钱了。”晓川边说边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无奈表情,引得晓晴哈哈大笑,秦南也附和着莞尔。

晓晴看了秦南一眼,貌似不经意地问秦北:“你们兄妹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说完又对着晓川埋怨:“你看人家当哥哥的,没事会请妹妹吃饭,你上一次请我吃饭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晓川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晓晴姐,是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我哥,就找他来了。”秦南小心翼翼地对晓晴说道。

“哦,我忘记了,你哥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晓晴一幅了然的样子,“我忘了说,就是……”秦南看了看秦北,继续说“我哥也是我读研的导师。”此话一出,吴家兄妹都愣在了那里,“你是说,你考的是你哥的研究生?”晓晴知道秦南考研的事,不过她没真正关心过,还以为秦南一直学的就是管理。

晓川也求证似的看向秦北,秦北一幅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当初我还不如留校了。”

晓晴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谁之前一天到晚嚷着不要教书的。”“唉,你就不能给你哥留点面子吗,在还有其他美女在场的情况下?”晓川一脸怨妇样的看着晓晴说道。晓晴不再说话,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这件事秦北提都没和她提过,尽管她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可作为一个女人本来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也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她也说不准。

秦南羡慕地看着晓川他们兄妹俩,这也许就是兄妹本来该有的样子吧,再看看自己和秦北,可能永远也做不成这样的兄妹了,也许他们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做不成的,那么,又能做成什么呢?

秦南总是试图给两个人的关系找出一个合适的定位,能舒服的相处就够了,从来也没幻想过做爱人,现在看最正常也是最无害的关系只剩下师生了,可是一想到那个签证,恐怕连师生都做不成了,秦南免不了又沮丧了起来。

晓川注意到秦南用刀叉对盘子里的食物翻来翻去,就是不怎么吃,忍不住皱了皱眉对秦南问道:“这里的东西不合你胃口吗?”秦北和晓晴也注意到她,就数她盘子里的食物最多,几乎都没怎么动。

晓晴冲着秦北嗔怪道:“你也是,都不知道妹妹喜欢吃什么?”秦北没有说话,秦南的状况开始让他开始有点担心。这个小丫头下午忧心忡忡地来找他,有什么事也不说,尽管她平时也这么少言寡语的,但她有心事时秦北绝对能看得出来,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可能这就是心电感应。

“不是,不是,是我中午吃的有点多,这里我很喜欢的,东西也很好吃。”秦南忙为秦北平反,边说还边故意将一大块鸡肉送进嘴里。

大家都没再说什么,秦北只希望赶紧抽身,能有时间和秦南独处,好弄清楚她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所以有点后悔方才和晓晴说了实话,本来可以用见客户这个百试不爽的烂理由搪塞一下,偏他这个人不爱说谎,况且还是当着秦南的面。

“一会我们去哪里玩吧,我做东。”晓川提议道,“好懊啊,举双手赞成。”晓晴忙着附和道。

“南南你说去哪里?”晓川转过头去询问秦南的意见。

“晓川哥,不好意思,我一会要早点回学校去,回去晚了宿舍大门就关了,你们去玩吧。”秦南面露难色地拒绝。

“那干脆回家酌了,明早让秦北送你回学校就行了。”晓晴马上替秦南想好了解决办法。秦南看了一眼秦北,”不必了,下次吧。”声音不大,但是意志坚决。

晓川不再说话,他也没了兴致。只有晓晴,丝毫没有被秦南的退出所影响,也没有注意其他三个人都已经没有了去消遣的欲望,还在碎碎念地自顾自列举着这个城市夜生活的去处。

“晓晴,我一会还要回公司,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你和晓川去玩吧。”秦北也宣布退出。晓晴的脸瞬间变了色,对她来说,一切似乎都不对了。

第11节(下) 晓川提出送秦南回学校,秦北没有反对,自顾自地上了自己的车绝尘而去,于是晓晴也只好自己孤零零地开车回家,她忽然很置疑当初是否应该买车,这样连让秦北送她回家的机会都减少了很多。

晓晴是个一向讲求独立的女性,她对自己的追求从没怀疑过,但是秦北的归来,让她渐渐地改变了很多,她甚至想如果她也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对男人多依赖一些,是不是会更幸福,是不是就会多得到一些疼爱,也许有的时候秦北不是不想照顾她,是她自己从没需要过,女人强势的结果就是使男人丧失了对她的保护欲,就比如眼前这件事,如果她不会开车,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要求秦北每天接送她上下班,这是未婚夫的义务和责任,这样也可以把他栓得更紧。

看来女人太好强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在这一晚,晓晴30多年形成的世界观终于有所动摇,同时这也是她第一次破天荒地在没上床之前就考虑工作以外的事。

秦南在晓川的车上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晓川也没怎么说话,他感到了秦南对他的疏离,但是他不会就这么放弃,既然说过会等,就一定要等下去,只要她不结婚,他就一直有希望,虽然自从上次去秦家求婚后,他再也没和秦南单独接触过。

坚持让晓川把自己放到了校门口,秦南想要透透气。从正门到图书馆和到寝室是两个方向,秦南很久没有在校园布满灯光的夜色里散步了,夜晚的空气很清新,路上偶尔会有刚下完晚课或者从外面刚回来的人擦肩而过,还没到大家需要回寝室休息的时间,所以沿途无论是教学楼还是自习楼里都是灯火通明。

因为没什么心情,秦南破天荒地没有去图书馆,漫步着回寝室,换上了睡裙拿了一本书躺在床上准备早点休息,文锦约会去还没回来,小燕和梅子看到秦南回来这么早都很惊讶,但也没问什么。就在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把秦南吓了一跳,是秦北打来的。

“我在你楼下,现在下来。”言简意赅,说完对方挂断了电话。秦南起身跑到窗前,果然看见宿舍楼门前停着一辆和秦北一模一样的车,心里一阵乱跳,怕秦北等着急,胡乱换了一条长款田园风格棉布连衣裙,随手在外面罩了一件小开衫,披散着头发就下了楼。看了一眼车牌号,没有错,拉开车门上了车。

秦北打量了一下秦南的穿着,虽然随意但是很可爱亲切,棉布质地的长裙下摆镶着一圈乳白色的蕾丝边,和乳白色的小针织开衫很搭,长发随意搭在肩上,再加上睡眼惺忪,整个人看起来和方才在餐厅里的有所不同,更显清纯妩媚,秦北感到下体一阵燥热。

“已经睡觉了吗?”秦北问道,也是在转移他自己的注意力。“嗯,没,还好。”秦南胡乱回答着,没想到他突然会来,还以为周五回家才能见到他呢。

秦北斜倾过身体来给秦南系好了安全带,发动了汽车。秦南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不过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好。秦北打开了CD,这次响起来的是西城男孩翻唱过的JoshGroban的老歌Youraisemeup——《你鼓舞了我》:

没有一个生命——

没有生命是没有渴求的;

每个驿动的心能够跳动得那么地完美;

但是当你来临的时候,我充满了惊奇,

有时候,我觉得我看到了永远。

你鼓舞了我,所以我能站在群山顶端;

你鼓舞了我,让我能走过狂风暴雨的海;

当我靠在你的肩上时,我是坚强的;

你鼓舞了我,让我能超越自己。

一曲结束,秦南伸手设置了循环播放,这是一首励志和宣扬感恩的歌,它曾经很多次给了秦南勇气,这次也不例外。“今天你为什么来找我?”秦南没有注意这个时候车已经停下,秦北哑着嗓子问道。不知道是不是这首歌的作用,秦南忽然侧过身子勇敢地用两只手臂环住了秦北的脖子,大胆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秦北的唇上,秦北马上反应过来,热切地回应秦南。

这时歌曲再次播放到了最后一句“Youraisemeup,toomorethanIcanbe。——你鼓舞了我,让我能超越自己。”

第13节(上) 爱情的全部欢乐寓于变化之中。——莫里哀

挣扎着爬起来,因为一夜没睡的缘故,头有点晕,但还是决定去上秦北的课,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看到他的机会,如果三个月后她必须离开的话。

“南南,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文锦早上离开寝室之前关心地问秦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秦南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她很怕被人发现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奇怪,脸红成这样子,不是发烧了吧?”文锦边说边去摸秦南的额头,然后又用手试了试自己的,皱了皱眉。

“没事的,就是感觉有点热,一会就好了,你去忙你的吧。”秦南胡乱搪塞着,文锦也没再说什么,她急着去上选修课,而秦北的课是上午第二堂,秦南还有准备的时间。

站在盥洗间的镜子前,看到脸上的红潮未褪,忍不住又想起了昨晚的激情场景,红晕更深了一层,轻轻地叹了口气,将长发松松地挽成个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肩头,选了一件纯白色的丝绵衬衫和波西米亚长裙,竟然发现自己马上多了一丝异域风情,自嘲式地笑了笑,长这么大还没有因为什么穿着这么刻意过,不过为了他,她愿意花心思打扮。

忍着还未消失但已经减轻不少的痛感,来到了教室,依然没有几个人,太阳照射的强度随着夏日的临近也越来越大,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身上已经能感到阳光的温度,暖暖的,秦南索性眯起眼,拄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丝毫不被即将上课人越来越多带来的嘈杂声所打扰,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沐浴在阳光中的美丽雕像,引来很多同龄男孩子们的不断注目。

秦北身着一件笔挺的白衬衫和一条合体的西装裤步上讲台,习惯性地先将目光放到秦南专属的位置上,看到她在,心里踏实了些,扫视了一遍其他人,忍不住又将目光定格在秦南身上。

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么专注,面部表情祥和,不过和昨晚相比,又是另外一种风情,秦北尽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她裸体的样子,上课铃响,秦南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过身来对着讲台,目光刚好和秦北的目光相接,红晕又深了一层,秦北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看出了神,于是两个人慌忙收回了各自目光,秦北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都上课了还不能集中精神,这是一向敬业的他所不能容忍的。

“咳咳,好吧,我们现在开始上课……”秦北清了一下嗓子,昨晚喝了不少烈酒,到现在喉咙还有灼热感,头还在胀痛,声音有点小沙哑,但在外人听来反倒多了几分性感。

秦南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有点担心地抬头看他,可是因为她每次坐的都是最后一排,所以她也不可能看到他眼里的红丝,只是,要是放在平时,她无论什么时候抬头看他,他不管在讲什么,都会马上察觉到她的目光,然后转过来和她的相碰,可今天,他好像是在刻意躲避她的注视,目光只盯着前面的几排,好像那里就是雷池,而他丝毫不敢越过半步。

秦南有点小失落,不过这样子也好,他不看自己,自己反倒可以自由地看他,而不必担心目光再次相撞的尴尬。

秦北又何尝没有感觉到她的注视,他没有勇气看她的原因是他担心只要一看到她自己就会忘了下面将要讲什么,那不是要糗大了;还有,在目前他还没有处理好自己混乱的感情关系前,他不想给她太多的幻想和希望,那也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于是他宁可躲避她,但是那滋味一点也不好过,因为有所顾忌,便少了以往授课时的指点江山,纵横捭阖,这堂课秦北自己我感觉非常差,简直可以打不及格,不知道他的学生会不会这样觉得。

秦南原本以为下课后秦北会像往常一样,喊她一起吃午饭,但出乎意料的是,秦北宣布完下课后,迟疑了一下,然后拿起教案直接走出了教室,放佛当她不存在一样,留下秦南愣愣地坐在原位上,放佛从幸福的顶点重重地摔了下来,虽然不指望经历过昨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会有更近一步的发展,但是他的冷淡却是让秦南所料未及的,想起早上还特意为他打扮了一下,秦南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现在这样子对待自己,难道是害怕负责任吗?他这么急着躲开自己,难道是怕自己会以此为要挟对他纠缠不休吗?一时间,秦南的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性,又被一一否决,她不相信秦北会是这样的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也可以义无反顾没有丝毫牵挂的离开了。

第13节(下) 周五晚上秦北没有回家吃饭,秦南一直盼着周末回家好和他谈一谈,她要告诉他,他不用躲避她,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背上什么包袱,同时她也不想影响到他和晓晴的关系。

这两天一直想给秦北打电话,告诉他自己的想法,但是小女儿的矜持又使得她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于是决定周末和他说清楚。可他深夜才回来,秦南早都休息了,周六又一大早就出去,明摆着是故意的,所以秦南周六一整天都闷闷不乐。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吃饭,秦北终于出现在了饭桌上。

“呦,儿子最近什么事忙成这样啊?还以为你又不回来吃饭了呢?”袁静淑心疼地问。

“年轻人,忙一点是好事,想当年我创业的时候……”秦本儒又要开始念他的那套创业经,被袁静淑的一个白眼给噎了回去。

秦北笑了笑说:“是啊,这才哪到哪啊,和老爷子当年创业时没法比啊,我已经轻松很多了,忙过这一段就好了。”秦本儒得意地点了点头,发现他儿子也不是总和他对着干的。

秦北说完低头闷声不响地吃饭,看也不看坐在对面的秦南一眼,秦南下定了决心晚上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冷战的滋味她不是没有尝过,结果证明还是误会一场,两个人白白受了那么久的折磨,况且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和他冷战下去了,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极为宝贵的,因为距离要离开的日子已经没有三个月了。

“爸,妈,我晚上要见个客户,之后有个聚会,太晚了也许就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别担心。”秦北率先吃完了饭,起身说道,说完转身上楼去换衣服,一点都不给袁静淑进一步询问他要干什么去的机会。

“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很排斥回家似的?”袁静淑只好望着他儿子的背影感叹,本以为周末晚上全家能聚一下呢。

“孩子大了,随他去吧,他又没胡来,操那么多闲心做什么?”秦本儒说道,难得他主动替秦北说好话,也许是因为今天秦北说了让他中听的话吧。袁静淑也只好叹了口气。可秦南觉得秦北临走时的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不是叫她不用等他吗?她偏要等。

夜深了,秦南还坐在窗台上,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库正门,这样秦北一旦回来,她就可以马上发现他,从而不至于像昨晚一样,等着等着睡着了,害她还得继续受折磨等他。

可这次秦南也没坚持多久,等到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秦南几乎在窗台上守了一夜,不过还好,她有裹着毯子,还不至于感冒,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匆忙下地跑去秦北的房间,推开门一看,空无一人,床上很整齐,显然还没有回来,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失望了起来,从来不知道见他一面需要这么难,更令她不安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秦北一定是和晓晴一起过的夜,想到这里,说不出的难受。

悻悻地退了出去,带好了门,很想就这么回学校去,也失去了要找他谈的欲望,转念一想,最后等他一天,如果还是不回来的话,她也不再强求,一切顺其自然。

漫长又无聊的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南开始一点一点的陷入绝望,她开始尝试回想自己从进到这个家来和秦北接触的一点一滴,发现他几乎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包括那个充满激情的晚上,这就是了,原来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怨不得别人了。

连续两夜没怎么睡觉,秦南决定放弃了,毕竟她也不是铁打的,洗了个澡换上了睡袍,准备收一下邮件就睡觉,这时楼梯上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秦南的心本能地提到了嗓子眼,心脏跟着声响噗通噗通地跳,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而秦南的心跳却越发剧烈。

门一下子被推开,秦北就那样风尘仆仆地站在了门口,头发凌乱,胡茬长了出来,几天没刮的样子,看起来很沧桑,眼睛里却有两团火,直直地射向秦南,仿佛要把她融化掉,秦南也吃惊地看着他,小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秦北几步走到了秦南身前,二话不说就把她横着抱了起来,直接抱回他自己的房间,丝毫没理会秦南一脸的惊愕和不知所措,将她直接扔在了床上,回手带上了门并开了灯,毫不费力地扯下了她身上仅着的一件睡袍,秦南本能地用手去护胸,却被秦北用双手挡住,而她的小小的蓓蕾,刹那间也被秦北滚烫且干渴的双唇包裹了起来,被肆意吸吮,秦北就像是在沙漠里走了很久的人终于遇到了水源。

秦南想要反抗,却浑身无力,而灯光照耀,她的身体第一次在他的面前这么清晰地被一览无余,秦南羞愧得再次闭上了双眼,但她的身体,她的心却因为他的出现而欢喜,这一次,注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第14节(上) 爱的尺度即无节制地去爱。——圣奥古斯坦

一口气吻遍了她的全身,秦北才有闲暇打量眼前的秦南,这是他第二次见她的裸体,和上次在车内相比,日光灯下的身体亮得耀眼。

可能是发现了他在看她,秦南本能地将身体蜷缩起来侧过身去,小脸灿若桃花,双眸低垂,丝毫不敢和秦北对视,渐渐的红潮又遍布了全身。

秦北忍不住扳过她的小脸,强迫她看着他,可是目光怎么也对不上她故意躲闪的焦距。本以为自己可以克制对她的思念,本以为只要不见到她,只要躲开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步调从容的解决眼前的窘境,可是他管的住自己的身体,管不住自己的心,即使是再多再猛的酒精的麻痹,也抹不去她刻在他脑中关于她身体的映像。

秦北明白,只要他推开她房间的那扇门,就可以享有她,就可以慰藉所有的相思之苦,可是他却一定要远远地逃开,这是他对自己的考验,不是单纯的考验定力,而是考验自己到底有多需要她。

现在他终于明白,她其实早就进入了他的生命,即使他逃到天涯尽头,也很难再逃开她了,于是,他决定不再惩罚自己,于是他决定顺从自己的身体,顺从渴望她的心。

秦北开始当着秦南的面去除他自己身上的衣物,余光斜睨到秦南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觉暗自好笑,这个小妮子恐怕这辈子还没看过男人的裸体,想到这下体的灼热感更加强烈,用手试图去分开她的双腿,却遭到了本能的抵制。

秦北皱了皱眉,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历,但显然她还未解男女之事,身体还没有卸下防备,秦北心里升起一丝怜惜,却止不住身体里直线上升的渴望,于是咬了咬牙,用力掰开了秦南紧闭的双腿,毫不犹豫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秦南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眼惊恐地看向秦北,秦北忍不住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直到感觉出她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才开始慢慢地抽送,力道由浅入深,到后来变成了蛮横的冲撞,秦南咬紧牙关克制着不让喉咙发出让她感到难为情的呻吟,却不由自主地弓起身体配合秦北的动作,她的刻意隐忍似乎更激起了秦北的征服欲,当他用尽全力冲刺后,两个人的身体都像被汗水冲洗过了一般。

秦北喘着粗气看着同样娇喘连连的秦南,眼眸里的热度丝毫没有减退,秦南也不似方才那样害羞,大胆地回望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秦北抱起秦南走进了浴室。

“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倚在秦北的床头,身上搭了一条薄薄的丝棉被,秦南随手翻着一本秦北放在枕边的书,才想起自己等了他两晚的目的,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而此刻秦北的手正在她的身体上漫无目的地游移,听到她问话,动作停住,“是。”秦北想了一下,承认道,秦南怔了怔,没有说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书上。

“小姐,你这一页都看了多久了?”秦北不耐地伸手将秦南手中的书拿开,忍不住挪揄她道。“好吧,为什么要躲开我?”秦南没有了挡箭牌,只得正视秦北,问出了方才忍了许久没出口的话。

“我如果不躲开你,你不怕我随时把你给吃了?”秦北一脸正经,惹来秦南羞涩地莞尔,秦北下体一阵燥热,“我如果不躲开你,我怕我忍不住随时想要你,包括现在。”秦北看秦南的目光逐渐深邃起来,一只手已经附上了秦南的下体,秦南慌忙拉住了秦北蠢蠢欲动的手,“只为了这个吗?那现在呢?”她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现在还不是和他一起头脑发热的时候。

“算了,我投降,我躲开你只是为了不受干扰地做一个决定。”秦北老实承认,他的身体现在正张罗着另一件事,他拗不过它。

“现在决定做好了吗?”秦南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嗯。”

“可以告诉我什么决定吗?”秦南急切地想知道,因为她直觉秦北的这个决定一定和自己有关。

“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秦北沉吟了一下,严肃地说道,说完一下子翻到了秦南身上,再一次进入了她的身体,不出所料地看到秦南先是目瞪口呆的小嘴微张瞬间又因为他的突然闯入咬紧了牙关。

第14节(下) 一觉醒来,身边的秦北呼吸匀称,睡得正沉,秦南悄悄地下床,披上睡衣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睡得如婴儿般的秦北,目光流连在了他英俊安详的脸庞上,迟迟舍不得移开,咬了咬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还没亮,秦南躺在自己的床上,毫无睡意,脑海中浮现出秦北裸体的样子,血再次涌到了脖子上,好在没人看见。

这一夜她也记不得秦北一共要了她几次,她几次想回自己的房间,秦北都不许,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没有休止,害得她方才走那么几步路回来腿都止不住的抖。

不是不想和他一同醒来,只要一想到楼下还住着秦本儒夫妇,秦南就不寒而栗,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尽管秦北一再告诉她他们老两口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是绝对不会上来的,但秦南还是不放心,睡觉也不踏实,还是跑回来比较好。

“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秦北的这句话反复在秦南的耳边萦绕,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不要和晓晴结婚了吗?还是,只是维持这种关系?秦南当时就很想问清楚,奈何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做床上运动了,况且秦南也不想表现的太在乎,她不想让秦北觉得她会成为他的负担,所以宁可把疑问埋在心里,独自折磨自己。

天终于亮了,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早点起来,周一要回学校了,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被自己的样子下了一跳,脖子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秦南还傻乎乎地用水去冲,怎么可能冲得掉,没办法,找了一件高领的套头衫,天已经开始热了,这样子穿还真是有点怪怪的,秦南叹了口气。

正在吃早饭的时候,秦北加入进来,秦南迅速地看了他一眼,毫无意外地遇到了他的目光,两个人很有默契同时将目光转往别处。

“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外面过夜也不和家里说一声,晓晴一直打电话都没找到你,说你不接。”袁静淑看到她儿子,嘴里埋怨着,眼里全是宠溺。

“哦,和几个老朋友聚聚,怕被打扰。”秦北说完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秦南,秦南没抬头,但是心里很高兴,原来秦北周六晚没回来并不是和晓晴在一起。

“南南,大热的天,你穿这么多做什么?”袁静淑突然问了一句,秦南差点被一口牛奶噎到,她这么一说,秦北和秦本儒也忍不住同时看她,秦南心虚:“我,我……”一时语结。

“吃完饭换了去吧。”袁静淑叮嘱了一句,也没往心里去,继续吃她的饭,而秦南却一脸难色,“来不及了,我今早公司有个会,秦南你不是要搭我的车吗?你回学校再换吧,妈我们走了啊。”

秦北说完拉着秦南就走,车开出秦宅的时候,秦南终于松了一口气。

“说吧,怎么感谢我”,秦北目视前方,一本正经地说道。

“感谢?”秦南本来想感谢他替她解围,可一想,不对,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要不是他,自己也不用大热天捂的这么严实。

“都怪你。”秦南气鼓鼓地嗔怪道。秦北嘴角微微上扬,没说话,遇到一个红灯,车停下来的间隙,秦北忽然拉下秦南高高的领子,昨晚他种下的大大小小的草莓映入了眼帘,秦南慌忙把领子拉好。

“说吧,想要什么,我补偿你。”秦北哑着嗓子说,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没在身边,心里小失落了下,昨晚他真的是纵欲了,一点都没顾及她的感受,只是一味的随心所欲,现在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忍不住有点心疼她。

“补偿啊,我要好好想一想,先记下吧。”秦南调皮地说,能和他在一起,发现心情怎么都是好的。

“过期作废。”秦北面无表情,但此刻,心也是软的。

车子停在了秦南的宿舍楼下,“那个,再见。”秦南有点舍不得,还是准备推门下车,却一把被秦北拉了回去,迎上她的是秦北一个绵长又依依不舍的吻,秦南也暂时忘记了这里是她的宿舍楼,过往的和楼里的人会发现他们,她只知道,要过好几天才能见到他,这一刻,她已经放下了一切,和秦北一样,只是希望这个吻不要结束,气喘吁吁地分开,眼神又胶着了一下,秦南才终于离开了秦北的车,目送他远离,想起了出国读书的事,秦南摇了摇头,她,已经舍不得走了。

第15节(上) 男女之间可以有数次的激情,而互不玷污声誉。——巴尔扎克

这几天发生的变化有点急转直下,让秦南猝不及防,终于在这个春日的上午可以有机会坐下来,梳理一下目前的心境。

校园里的杨花已经张扬得漫天都是了,秦南坐在图书馆前一棵高大的法桐树下,仰起头眯着眼看阳光被它的枝叶剪得细细碎碎的样子,快要入夏,法桐的叶子长出了很多,地上斑斑驳驳得满是它们的投影。

脖子酸了,将目光再转往不远处,芙蓉花马上就要开了呢,每年的芙蓉树只要一开花,那就意味着又要有一批人离开这个校园了,于是芙蓉树在很多人眼里成了伤感和离别的象征,它不动声色地目送一波又一波的人离开,好像这离别和它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想到文锦曾将芙蓉树的粉色花簇形容为手纸,秦南禁不住微微嘴角上扬。

今年,离开的人终于轮到自己,可是刚入学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呢,那时总是觉得毕业遥遥无期,而现在,想抓住这时间的尾巴都已经来不及,文锦、小燕、梅子,一起吵吵闹闹的住了四年,现在马上就要散了,秦南强迫自己微笑了下,好似在极力压抑着胸腔里瞬间涌起的酸楚,还有,还有那个人,一想到他,心里仿佛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

秦南不知道男女之间一旦发生过关系后,应该有怎样的心理变化,但是就她自己来说,她发现有点离不开他了,认识到这一点让她很沮丧。

才刚刚分手几个小时,就开始了无法遏止的想念,而且,她竟然,竟然很期待和秦北的肌肤之亲,这让秦南忍不住厌恶起自己来,觉得这是在堕落,即使是以爱的名义,也不应该纵容这样的自己,毕竟,秦北还有一个未婚妻,而她,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以后要怎样面对晓晴呢?秦南无法想像,至少在她面前自己是抬不起头来了,就像是偷了人家东西一样的感觉,很恶劣。但是,秦北手掌的温暖,唇的滚烫,肌肤的热度,心跳的声音,秦南恐怕是无法将其抹除了,同样无法抹除的还有他带给她的痛苦又奇妙的感觉,那欢喜和痛来得同样深刻,只经历了一次,便上了瘾,一辈子怕是也戒不掉了呢。

秦南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拍了拍滚烫的双颊,挽起身边的背包,起身准备进图书馆去,《人狼恋》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号码,一阵惊喜,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是秦北。

“嗨。”秦南极力控制着心跳的节奏,故作镇定地轻声打了一个招呼。

“嗨。”秦北低沉性感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秦南咬了咬嘴唇。

一阵沉默。

“那个……”异口同声又同时噤语。

“找我有事吗?”秦北很绅士地让秦南先说话,秦南也就没再客气。

“没有,就是想听听你声音。”秦北如实回答。

“……”

“放我桌面就好了,我签好了通知你。”秦南听到话筒对面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应该是说给员工听的,她微微笑了笑,能想像得出他工作时的样子,很专注,却也一样性感。

“我想你了。”也许是他办公室里的人走出去了,秦北的声音又恢复了最开始时的温柔。

又是沉默,秦南的心跳在加速,她开始怀疑心脏会不会真的跳出来。

“秦总,会议马上要开始,就等你了……我马上去。”秦南隐约听见电话那端传来郑芳和秦北对话的声音,暗暗舒了一口气。

“我先挂了。”秦北率先挂断了电话。

秦南一屁股又坐回了原地。没过一会,一条短信蹦了出来“你想我吗?——秦北”,秦南攥着手机盯着那几个字想了好久,回了一个字“嗯”。

好半晌,秦北也回了一个字“乖”。

可是他是在开会中啊,秦北工作时一向严肃,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办公室,秦南不是没有见过,通常是眉头紧锁,什么事也打扰不了他,可是想像着秦北边听人汇报边给她发短信的情形,真的很颠覆他的形象,一阵风吹来,长发飞扬了起来,同时飞扬的,恐怕还有那颗想着他的心吧。

第15节(下) 晚上是图书馆里人最多的时候,秦南在外国文学馆里一个夹层靠窗的桌子前静静地翻一本法文诗集,手边还放着厚厚的法文字典,好不容易将秦北从脑子里赶了出去,才有了一点找回自己的感觉。

置身于图书馆里淡淡的霉味中,放佛回到了书中所记载的那段岁月,年代早已被混淆,秦南沉浸在时空交错的幻觉中如痴如醉,这时,短信提示音又不失时机地把她拉回到了现实中。

如果放在以前,秦南会因为读书被打扰而不快,而此时,心竟因为惊喜而狂跳起来,即使她还没看到短信的发送者是谁,写的什么内容,原来心里隐隐地那股期待是骗不了人的,连自己都骗不了。

“宝贝下来吧,我在图书馆楼下。——秦北。”

看到这条短信的秦南,不由自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桌椅被她的动作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在静静的图书馆里引来多方侧目,秦南红着脸冲周围抱歉地笑了笑,收拾东西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

还没出大门,就看到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车,秦南故作镇定地放慢了脚步,朝停车的方向走去。秦北双手抱胸懒懒地斜靠在车门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南走近,扔下两个字“上车”,随后自己率先钻进了车里。

秦南站在车前,想起自己的第一次,也是在这样的晚上,也是这辆车,也是相同的情形,在她看来这车现在暧昧的可以,那是自己将第一次献出的地方,自然而然地蒙上了一层特殊的意味,和秦北的床简直没什么分别,虽然早上也是坐这辆车来的,可是那好歹是白天啊。

红着脸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秦北摇下了车门:“喂,小姐,再不要上来我可要开走了。”秦南咬了咬牙,开门上车,秦北二话不说发动了引擎。

“方才在想什么?”车子开出了校园大门,秦北看了看坐得笔直目视前方的秦南,不动声色地问。

“没,没想什么。”没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知怎么搞的,现在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心跳得不得了。

“那为什么不敢上车?”方才秦北在车里一直看着她,注意到了她挣扎的样子,忍不酌奇。

“啊,哪有不敢上车,你也太小看了我吧,难道你还会吃了我?”秦南决定改变这种被压迫着审问的气氛,想想就气闷,每次说话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好像被质问一样,自己怎么就注定总是处于下风呢?可此话一出,就感觉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秦北的嘴角在黑暗中扯出了一个优雅的弧度,“哦?是吗,既然这样,就让你看看我到底会不会吃了你。”车子突然加速,秦南身体本能前倾,被安全带牢牢把住,才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紧张之中竟然带着说不上的兴奋,但嘴里却喊着:“停车,我要下去。”

秦北丝毫没有理会她,车子一阵狂飙,终于停下,还没等秦南反应过来,她身上的安全带就被秦北解下,然后直接被秦北抱进了怀里,接着便是狂暴而急切的吻,秦南也下意识地用双手搂住了秦北的脖子,热切地迎合他。

“宝贝……宝贝……,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多想……想你……”秦北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了秦南的眼睑、耳唇、脸颊上,同时还夹杂着他低哑得如同梦呓般的喃喃细语,秦南被吻得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和喘息声,刺激着秦北的进一步动作。

没几下,秦南上半身的衣物就被秦北去除殆尽,秦北将秦南的一个小小蓓蕾含进口中吸吮,一只手在另侧峰顶流连,另一只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除秦南下半身的衣物,因为秦南今天穿的是紧身牛仔裤,秦北似乎遇到了点麻烦,扯了半天还好好地穿在秦南身上,于是秦南知趣地去帮秦北,两个人正手忙脚乱急火攻心的时候,秦北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开始秦北并没有理,丝毫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铃声响个不停,秦南率先缓过神来,用力制止了秦北,秦北拗不过她,只好喘着粗气恨恨地准备关机,瞄了一眼号码,是晓晴,犹豫地看了秦南一眼,秦南识相地别过了头,秦北按下了外放键。

“什么事?”秦北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秦南则连大气都不敢出,心虚地怕晓晴发现自己在秦北身边。

“亲爱的,你快点到钱柜来,我招架不住了。”晓晴那边的声音很嘈杂。秦北皱了皱眉:“我现在还有事没完……”“秦北,你再不来,你老婆就被人拐走了……”晓川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想来是又被晓晴推走,秦北眉头紧锁。

“我等着你,快点来,你不来我就去找你。”对方说完挂断了手机,于是车内想起了一阵“嘟嘟”的忙音。秦南开始快速地穿衣服,秦北也没有阻止她,而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送我回去吧。”秦南平静地要求着,秦北没有出声,猛地发动了汽车。

第16节(上) 因为,你瞧,我爱你日甚一日,

今天强于昨日,却不如明天炽烈。——热拉尔

毫不顾及秦南的一路抗议,秦北执意将车开到了KTV的门口,这时马上有服务生走到车门前。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秦南气鼓鼓地问,他难道不知道她现在最怕见的人就是晓晴吗?

“下车”,秦北看了她一眼,边熄火边命令道,说完自己先下了车。

秦南脾气也上来了,坐在车里纹丝不动。

秦北本想将车交给服务生去停好,看着正在和他别扭着的秦南,叹了一口气,打开她所在的一侧车门,伸手将她抱了出来,瞬间锁好了门。

秦南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可此刻她才发现,原来秦北力量大的惊人,任她怎么挣扎都不能如愿,更让她气闷的是,秦北竟然抱着她就往KTV大厅里面走,秦南惊恐地瞪着秦北,难道他要将她抱到晓晴面前?

“快放我下来!”眼看着要进电梯,秦南急得声音都变得不像她了。

秦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要是我放你下来,你跑掉了怎么办?”电梯门此时打开,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俩,秦南急的脸通红,声音带上了哭腔:“我保证跟着你,求你放下我。”

秦北不动声色地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后,将秦南放了下来,但一只手仍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这里?”秦南盯着秦北的侧脸咬牙问道。秦北一言不发,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定要将秦南带来,反正这一刻就是想她能留在身边,就是不想离开她,或许是怕她自己回去胡思乱想吧,秦北皱了皱眉,手上的力量不觉加重,秦南痛得呻吟出声,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在进入包厢前的一瞬间,秦北终于松开了放在秦南小臂上的自己的手,同时轻轻将秦南推在身前,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出现在了一干人的面前。

不知是谁在吼的《死了都要爱》,也忽然停了下来,包厢里只剩下音乐伴奏声,比方才秦北在外面听到的安静了很多。

秦南本能地低着头,却被一双手拉了过去,是晓川。

“秦北,好样的。”晓川没想到秦北会把秦南带来,以为是在帮他的忙,高兴地拍了一下秦北的肩膀,就把秦南拉到自己身边坐了下来,秦北勉强扯了扯嘴角,目光始终在秦南身上,看到秦南被晓川拉得跌跌撞撞的样子,脸色变得很难看。

“老公,谁惹到你了吗?”晓晴的身体突然贴了上来,秦北注意力还在秦南身上,本能地躲闪了一下,看到是晓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晓晴被秦北的躲闪弄的很尴尬,感觉被伤了一下,表面却还是若无其事,大方地挽起秦北手臂,将他介绍给其他人。

在座的都是晓晴的朋友和同事,秦北也认识几个,然后拉着他坐到了自己身边。

“亲爱的,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晓晴的手始终挽着秦北,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在公司。”秦北想都没想就回答。

“哦,那你是怎么碰到南南的呢?”晓晴拿起一粒葡萄剥开送到秦北嘴边,秦北推开了晓晴的手,“你是在审问我吗?”秦北很不耐烦地回答,但话一出口即后悔,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心虚吗?

晓晴怔了怔,“只不过是随便问问,干吗生气?肯定是我哥让你把她带来的对不对,不告诉我也知道。”

晓晴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秦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觉得这包厢空气相当差,如果能赶快离开就好了。

“来,我们继续喝酒。”晓晴见秦北没有说话,举起了面前的少半瓶人头马,冲着其他的几个人喊了一声,仰头就要往下灌,秦北一把抢下了她手里的瓶子,转过头对着晓川:“这瓶酒都是她一个人喝的吗?”

晓川正忙着帮秦南切水果,对着秦北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秦北叹了口气,对着酒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包厢里随即响起了一阵掌声和尖叫。晓晴一双手突然圈在了秦北的脖子上,借着酒劲喃喃地说:“亲爱的,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秦北心中一凛,脑中快速地搜索晓晴的生日,发现自己根本记不得,只是隐约有印象,她的生日应该不在这个季节,正暗自责怪自己粗心时,晓晴咯咯地笑了起来:“不要想了,你一定不会知道的,今天是我们认识二十周年的日子。”

第16节(下) 秦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面部表情却柔和了下来。

“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吗?”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求证,用力回忆二十年前晓晴的样子,却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而几岁的秦南的样子却浮现了出来,清晰的让晓川惊讶,难道从那个时候起,秦南这个小丫头就深种于自己的脑海了吗,可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发现呢?秦北竟有些恍惚。

“我们结婚吧,好不好?”晓晴没有给秦北太多出神的时间,伏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秦北手一抖,竟碰翻了一个杯子,于是手忙脚乱地去捡,晓晴定定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不用这么着急吧,我们不是订婚了吗?”秦北用力地挤出一抹微笑,勉强对着晓晴回道。

“难道我用了二十年都不能让你爱上我吗?”晓晴的表情刹那落寞了下来,盯着秦北刚捡起的那个杯子哀怨地说,声音很轻,秦北没有听见,问她说了什么,晓晴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看到秦南正看向他们俩,于是站起来坐到了秦北的腿上,将上半身整个埋进了秦北的怀里,秦北想要推开她,但想到刚来时对她的疏离过于明显,再加上晓晴竟然记得二十年前认识自己的日子,心里不免愧疚,也就保持了这个姿势。

秦南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秦北身上,从进来开始,就看到他和晓晴贴在了一起,现在更是光明正大地在卿卿我我,秦南的心就在一直得往下沉。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对秦北的怨气的话,毕竟方才还在和自己缠绵,现在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另一个女人亲热,那到后来就完全是对她自己的责怪了:怪自己没找好自己的位置,怪自己妄想得太多,怪自己做了第三者还嫉妒人家准夫妻亲热,怪自己在强行被秦北带到这来的路上为什么没有勇气跳车……

于是不知死活地拿起晓川面前的酒杯一下子灌了下去,那灼热的液体好像燃着了从自己喉咙开始直到心脏的一切器官,胸腔里好像有一股火要喷涌出来一样,她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

吐到肝肠寸断,秦南才觉得胸腔里的那股火稍稍下去了些,但喉咙里的灼热感却依然强烈,几乎让自己失了声。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在酒吧里,那是因为看到秦北和晓晴在喝交杯酒,那个时候他们俩还没订婚,如果说那个时候是自己幼稚,还有幻想的话,那现在呢,人家是夫妻啊,夫妻间有亲密的举动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秦南啊秦南,你就不能有一点出息吗?秦南忍不住不断地自责,她发现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

秦北还是像上次一样,等在了卫生间的门外,依着墙壁静静地抽烟,他在晓晴的怒视下执意出来找秦南,他无法忍受一分一秒她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何况,这次她又因为他干了伤害自己的蠢事,他怎么能放心。

看到秦南完好地走了出来,秦北松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就往电梯的方向走,“走吧,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带你来这。”秦北边走边说。

秦南却用力甩开了秦北的手,平静而决绝,“还像上次一样一走了之吗?我们不是孝子了。”说完径自走向晓晴所在的包厢,因为她知道,一旦这次他们两个私自离开了,那么他们之间的一切也都曝光了,那伤害的就不止是晓晴一个人,她不敢想。

随着秦南回到了包房,晓晴正在声嘶力竭地唱着《我们的爱》,丝毫不理会秦北的回归:

“我们的爱,

过了就不会回来,

直到现在我还默默地等待,

我们的爱我明白,

已变成你的负担,

直到现在我还放不开,

你给的温暖

……”

那声音在秦北听来异常凄厉,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可是,他和晓晴之间,真的爱过吗?

让他更加头疼的是,秦南也加入晓晴一同嘶吼,两个人唱着相同的歌,难道她们此刻有着相同的心境吗?

一边是爱了自己20年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一边是不为回报就将全部献给自己的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妹妹,到底要怎么样呢?

秦北,你到底要怎么样呢?刚进来就有的那股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是该要做抉择的时候了,早就该了,秦北对自己说。

第17节(上) 爱过之后,还应该不停地爱。——缪塞

秦北应该很感谢国家新出台的关于娱乐场所只许营业到凌晨两点的规定,要不然他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将秦南带离这个让他一刻也不想多留的地方。

看着平日里一个文静一个强势的两个淑女,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在嘶吼,在场的人都很讶异,晓川索性把秦北拉到一边,用眼神逼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办法声音太大了,两个人之间没法进行正常交流,秦北也只有苦笑的份,不停地喝着眼前杯里的酒,也不管杯子是谁的,好在,营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北,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在散丑,大家都走出大楼外的时候,晓晴两手紧紧地抱住了秦北的胳膊,不住声地喃喃道,好像她这么一放手,秦北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所有人都没看到过晓晴有这么脆弱的一面,包括晓川,在他记忆里,他的妹妹是一贯不会服输示弱的,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让晓晴今天如此反常,看来原因肯定只在秦北了,晓川目光凌厉地盯着秦北,等着看他怎么处理。

秦南的肩膀被晓川紧紧地环住,她低垂着头,刻意不去关注秦北和晓晴,但也在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决定,很显然,如果秦北今晚选择了晓晴,那自己就可以毫不犹豫地退出了,只要一张机票就可以离开这一切,秦南仿佛看到了解脱的曙光。

“对不起。”秦北终于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很坚决地抽出了被晓晴抱住的胳膊,迎着晓川马上要喷出火焰来的目光走到了他和秦南面前,从晓川怀里一把拉过秦南,“帮我安顿好她。”说完拉着秦南转身离开。

“喂,秦北,你给我站住……”晓晴绝望的哭声和晓川的咆哮在他们身后同时传来,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秦北的脚步。

这一刻,秦南觉得秦北异常冷漠和陌生,她一点都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这个男人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等了他那么多年的人,那么自己又有何德何能保证不受到一样的待遇?这就是秦南的聪明之处,不像很多女人,一朝得宠便以为可以长久,对那些前车之鉴选择无视,以为倒霉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居安而不懂得思危。

这一刻,虽然秦北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通过掌心传到自己手上,但是秦南却依然感觉冷,初夏的夜,暖风竟可刺骨。

麻木地跟着他上车,去哪里已经无关紧要,自己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不是吗?凌晨的路面,早已没有了日间的繁忙,很难得看到整天堵得满满当当的马路空旷得好似在沉睡,车子慢慢地行驶着,通过窗子吹进来的风让两个人的酒醒了不少,但似乎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我决定结束了。”最后还是秦北率先打破了沉默,现在的气氛和方才的嘈杂相比,转换的过于突然,突然得有点糁人,让秦北多少有点不习惯。

“结束什么?”秦南脑子有点慢,但秦北认为她是明知故问,瞄了她一眼,严肃地说:“结束和晓晴间的一切。”

秦南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方才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秦北的话没有在意,等她明白过来,旋即转身惊恐地看着秦北:“你这是为了我吗?”

秦北皱了皱眉:“也为了她,还有我自己。”

“不可以。”秦南音调提高了很多,她从没想过要破坏秦北和晓晴之间的婚姻,如果秦北真的这么做了,那她也就成了罪人,她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这是我自己的事。”秦北的声音平静,但也带着一丝嘲讽。

“但是这和我有关。”秦南毫不犹豫地说,秦北觉得这句话很中听,深情地看了她一眼,“宝贝,我很高兴你这么说。”

秦南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力,她现在没有心情和他调情:“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我并没有想破坏……”

“你并没有破坏我和晓晴的关系。”秦北也严肃了起来,“事实上,我当初决定和晓晴订婚是为了逃避你,或者说是逃避对你的感情,而现在我醒悟了,逃是逃不掉的,你认为这样的婚姻对晓晴不是伤害吗?”秦南无言以对。

秦北接着说:“如果不能给她幸福,我不能阻断了她寻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沉默,秦南找不到反驳秦北的话,而事实上她也正在被秦北说服,这点让她感到沮丧,良久:“让我考虑一下好吗,答应我,现在不要做任何事。”

第17节(下) 秦南带着恳求的语气对秦北说道。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容面对随后而来的暴风骤雨,这需要充足的心理准备,况且这不仅仅是三个人的问题,如果真的同意秦北了,那她将成为秦家不折不扣的背叛者,代价巨大,她需要时间来证实自己对秦北的感情真的值得这么做,真的值得她放弃家庭,背弃亲情,忍受世人鄙夷的目光。

还有,秦南知道秦北决定的事是无法改变的,她没有奢望过秦北会听从她的决定,现在争取时间拖延,大不了自己还有出国那条后路,只要自己一走,所有这些纷乱也应该都能停止了,这是避免做出令两个人终生都后悔的事的最好办法。

秦北点了点头,正像秦南想的那样,他一旦做了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动摇,答应给秦南时间,是因为秦北也知道以后的路将会非常难走,他需要秦南坚定地同自己站在一起,他愿意给她时间来下决心,秦南能想到的后果他怎能考虑不到,他挣扎了这么多天才做出的决定,所以,他明白秦南也需要时间,所以,他不急,只是他没料到的是秦南已经拿到了留学签证,但至少在目前,他对她有信心。

“这是要去哪里?”让人紧张窒息的话题一结束,车内的氛围便缓和了下来,秦北打开了CD,秦南才注意到车子开在一条她并不熟悉的路上。

“你想去哪里?”秦北反问,然后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秦南的沉默,现在的秦南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学校是肯定回不去了,她想和秦北说要回家,但是如果被家长盘问起来,自己又不愿意撒谎,所以一时也没了主意。

不过也没过多久,秦南就知道了秦北要将她带到哪里去,因为车子停在了一幢洲际酒店的高楼前。

“你竟然带我来这种地方?”秦南睁大眼睛鄙夷地对着秦北叫道,脸羞得通红,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半夜去和男人开房,自从秦北回来后,托他的福秦南经历了很多第一次,这无疑也是一个第一次,所以秦南还不太适应。

“小姐,那你倒是说去哪里?”秦北一脸无辜加无奈地看着秦南。秦南无语,人家本来问过她,谁让她说不上来的,于是只好乖乖地跟着秦北下车。

秦氏集团是这家酒店的会员,但是秦北并没有使用会员卡,他不想被秦本儒知道他这次的消费记录,但是酒店的夜班经理是认识他的,还特意留意了躲在他身后怯怯的秦南,目光中是一抹了然的神色。

秦南恨不得赶快逃离这目光,自己一定是被人看成随便和人上床的人了,难道秦北会经常带女人来这里吗?想到这秦南感到心脏一阵痉挛,偷偷看了一下正在办入住手续的秦北,神色泰然自若,更加重了自己的这方面猜测。

终于逃离了那个夜班经理好奇的窥测视线,黑着脸压抑着内心的不安在服务生的指引下跟着秦北乘电梯来到了顶层的一个套间,还好不是那种豪华到俗气的类型,不然她真的怀疑秦北的品位。

这是一个宽敞简洁的商务套,视线很开阔,三面的落地窗将城市最繁华处的灯火尽数吸纳进来,秦南皱了皱眉,她一直认为这是很严重的灯光污染,好在窗帘很厚重,可以马上制造出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里间巨大的圆形床,秦南的心忍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没留意服务生已经离开。

秦北走到秦南背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感到她的身子在他的手接触到时,微微地僵了一下。秦北皱了皱眉,将她的身体扳过来正对着自己。

“你不喜欢这里吗?”秦北努力捕捉着她躲闪的目光,声音温柔中带着魅惑。

“你,是不是经常带女人来这里?”秦南别开脸躲闪着他带着渴望的目光,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秦北一愣,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一抹深深的笑意瞬时绽放在了眼角眉梢,一只手捏住了秦南的下巴,逼她对着他的脸,戏谑地问道:“你是在吃醋吗?”

秦南再次用力别开脸摆脱了秦北的控制,不发一言。

看着秦南赌气的模样,秦北想笑还怕伤害她,“你是我第一个带来这里的女孩子。”秦北爱怜地说,秦南依旧没有出声,但面部表情有所缓和。

“好吧,你是我第一个带到宾馆开房的女孩子行了吧。”沉默。

“告诉你个秘密,我从来没有碰过晓晴。”秦北突然附到秦南耳边一字一句地轻轻说道。

秦南对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目光好像要求证似的看着秦北,然后感觉到自己似乎暴露了心事,又马上低下了头,但是心里的一个解似乎被解开了,只要秦北亲口说出来的,她是百分百的相信的。

原来她是这么在乎的,秦北直到此刻才感觉到,虽然对自己刚才像哄孝子的语气有点窘,但是看着她娇羞的模样,在汽车中被硬生生压下去的欲望又喷涌了出来,秦北突然情不自禁地将她横抱了起来,之前不是要忍受狭小汽车空间的局促,就是要忍受在家里怕被人发现的提心吊胆,虽然偷情很刺激,但都不能尽兴,现在机会难得,空气里似乎都充满了诱惑的香气,秦北一刻没耽误,抱着秦南向那张大床走去。

第18节(上) 考验勇气的不是死,而是生。——阿尔费耶里

天快要亮了,天边微微浮现的白光和着代表这个城市繁华的整夜不灭的五光十色理直气壮地从落地窗漫了进来,让方才还在黑暗中张扬无比的霓虹灯光瞬间失了颜色,变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秦南一动不动地偎在身边男人赤裸的胸膛上,平心静气地在数他的心跳,不知为什么,这样就会让她感到很踏实,就会使她相信他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并且就在她身边,甚至比进入她身体的时刻还要真切。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但在最后只属于他们俩的时刻,他们彼此都用尽全力地将自己交托给了对方,于是此时仍紧紧缠绕的身体却带上了一丝繁华落尽的颓败,甚至是凄凉。

“宝贝,睡一下吧。”秦北闭着双眼,用慵懒低哑的声音命令道,他是累了,但是他还没有睡意,或者说不敢睡,舍不得睡,也许是潜意识里害怕自己醒来的时候她再次不见,就像上次在家里的房间一样,那是一种寒彻骨的失落。

“北,安娜为什么要自杀?”尽管知道她一直也没有睡,但这突如其来的问句还是问了秦北一个措手不及,秦北睁开眼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人,先确认了一下她不是在说梦话,然后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被秦南叫做安娜的人,在排除了他们两个同时认识的人之后,秦北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安娜#8226;;卡列尼娜?”

“嗯。”秦南懒懒地应了一声,好像秦北本来就应该知道她说的是谁,问得多此一举。

秦北皱了皱眉,早知道她思维方式不同常人,没想到竟思考到了床上,这个习惯可不好,于是随口回答:“因为渥伦斯基不爱她了。”

“那爱玛为什么自杀?”秦北脊背发凉,他知道这次她指的是包法利夫人,可是这个女人今天怎么竟想着自杀的事,本来好不容易培养了点睡意,现在也全被她赶走了,下意识地用双臂圈紧了怀中的人,仍故作轻松地回答:“因为她找不到人来爱了。”说完等着秦南的下一步反应。

半晌,秦南慢慢从秦北胸前抬起头来,将下巴支在了他的身体上,看着闭着眼睛佯装休息的秦北,一本正经地说:“这就是导师对待学生提问的态度?”

听到她这句话,秦北闭着眼睛差点直接晕了过去,他忍不住睁开眼,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对询问的目光,挑了挑眉,“我说的是事实。”想了想又说道:“再说,导师也不一定要随时随地回答学生的问题,我现在可是在床上。”秦北的语气很无赖,说完又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想象着秦南的表情,强忍住笑意,感到脸部肌肉都有点僵,他知道她是不会知难而退的,但是就是想逗逗她,看她执拗又可爱的样子。

良久,没有动静,秦北怀疑秦南睡着了,心里微微有点失望,正想睁开眼查看一下,忽然感觉有一只小手在他的身体自上而下地游移,他心里冒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果然,那只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最敏感部位,秦北“啊”的一声睁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秦南,努力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把她从一个淑女培养成熟女的,秦南则促狭地看着他,手里依然没有放开那个所谓的“战利品”,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秦北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身,将秦南拉过来抱进怀里,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宠溺地说道:“好吧,那我们就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为情自杀,其实意义完全不同。”秦北望向落地窗外,天边已经泛起朝霞。“两个人都不用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但又非死不可。”

“你和福楼拜的想法一样。”秦南插了一句进来,“我一直觉得这是男人惩罚出轨女人的托辞。”又接着说了一句。

秦北点了点秦南的小鼻子,“别把男人看得这么差好不好?”

“好吧,看在爱玛死时,福楼拜哭了的份上。”秦南想了想又说。

“其实我更同情爱玛,至少安娜得到了救赎,她的死只会给人带来压力,但是爱玛更像是畏罪一样。”秦北的声音严肃起来,“俄国的东正教传统一直强调自我救赎,而法国人则更崇尚享乐,但是不管怎么说,女人永远都是受害者。”

秦南叹了口气:“很多人都同情安娜,认为爱玛是罪有应得。”

“这很正常。”秦北的声音听不出感情。

第18节(下) “但是她们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不是吗?她们本不该奢望那些得不到的不是吗?”秦南的声音突然变得寥落,秦北马上想到了什么,原来她是在用这两个虚构出来的女人自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更加收紧了抱着秦南的手臂,好像怕她也学那两个人去自杀一般。

“宝贝,你不该这么想,你和她们是不一样的。”秦北的声音完全没有方才的镇定坦然。

“有什么不一样呢?”秦南幽幽地说,在秦北听来那声音相当的诡异。

“我们是相爱的,我们也没影响到其他人,请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们会幸福。”秦北的声音变得急促,他害怕她会胡思乱想。

“可是,可是我是第三者。”

“也许我们早就相爱了,早到我认识晓晴之前,早到我们第一次在孤儿院见面的那个时候,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而已。”秦北的声音飘渺了起来,他在回忆他们第一次相见时他的感觉,他看着一直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小秦南,当时就有将她抱起来逗她开心的冲动,结合现在的想要让她一生幸福的心情,发现这心情可以一直追溯到那一天,是了,就是这样子的了,造化也真是弄人,好在它让秦北及时发现了这份感情,不然就这么平白无故的错过,不是要悔恨终生?

“只要相爱就可以吗?”秦南仰起小脸,眼中似乎又涌起了希冀,那也许是被秦北所打动。

“你要相信我,你不是一直都相信的吗?这次也试试看。”秦北看着她深情且郑重其事地说。

于是,两个人是长久的凝视,仿佛都要从对方的眼神中汲取力量和勇气般,终于,秦南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伴随着初升的太阳,两个人又忘我地纠缠到了一起,这次,也忘掉了世界。

如果幸福就这么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吧,秦南这样问自己,斗争几百个来回,也不及秦北一个眼神更容易让自己安心,他可以瞬间推翻自己所有的胡思乱想和挣扎,而心甘情愿地沉溺在他的柔情里不能自拔。

爱玛、安娜,见过了太多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女人,到头来呢?总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沦落到她们的地步,可是当你发现已经陷落的时候再回头,已经为时已晚。

博览群书的秦南知道,爱情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男人的话比爱情更靠不住,可是面对秦北,她一直以来积累形成的爱情观、判断力似乎统统没用,他的想法能毫不费力地将她可怜的小思想瞬间同化,不费吹灰之力,这男人就是有这该死且霸道的气场。

更让秦南无奈的是,她的身体竟然也多次背叛她从而向他的身体臣服,他霸占了她的思想不说还要霸占她的身体,秦南已经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不属于他了,比如,就现在,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两个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得到的力气,秦北似乎比刚到这里时更勇猛,而在经历了已经记不得几次后,秦南竟然也不厌倦,身体是她想像不出的亢奋,她用力地迎合,竟然还呻吟出声,而且她还忘记了羞耻,她不知道这是进化还是退化。

天已经大亮,秦北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秦南抱到了浴室,又抱回了床上,嘱咐她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自己则开始往身上穿衣服。

秦南坐起来不解地看着他。秦北笑了笑:“我要先去公司一趟,上午还有课,你乖乖在这休息,冰箱里的东西将就吃一下,我怕服务生打扰你,就没叫早点,中午我回来带你去吃好的。”边说边熟练地将领带打了个法兰西结。

“课,呀,我忘了今天的欧洲文学史了。”秦南也张罗着起床穿衣服,被秦北按住。

“我可不想有学生在我课堂上昏倒。”秦北疼爱地说。

“哪有那么夸张,你不是也,也没睡。”秦南本想说他比她要辛苦,但是没说出口。

“为了你,我累死也情愿。”秦北伏在秦南耳边悄悄地说,惹来秦南的一顿捶打。

“那我不是听不到课了,多可惜。”秦南还是不甘心。

“没关系,今天让大家自由讨论,题目我都想好了。”秦北拿起了车钥匙和手包。

“什么题目?”秦南瞪大了眼睛。

“安娜#8226;;卡列尼娜和包法利夫人人物形象比较。”秦北边说边在秦南脸颊上亲了一下,随后就往外走,临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秦南目送自己的目光,想了一下说道:“可不可以答应我,无论如何不要学那两个女人?”秦南愣了一下,随即很用力地点了点头,秦北才安心地离去。

第19节(上) 没有时间不泄露的秘密。——拉辛

踏实又安心地睡到了自然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迎上了秦北一双笑眯眯的眼,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秦北走过来很自然的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看你睡得那么甜,不忍心叫醒你,快点穿衣服,一定饿坏了。”

听他这么一说,秦南也听到了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还真是有点饿了。”想必秦北也听到这叫声了,她对着秦北吐了吐舌头尴尬地说道。

“能不饿吗?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秦北将戴着百达翡丽的手腕伸到了秦南眼前。

“呀,怎么是快四点了啊,不是说中午来叫我吃饭的吗?”秦南不相信自己竟睡了一天,秦北耸了耸肩,表情极其无奈。

“等下,你中午就过来了,然后在这看着我睡觉?”秦南小心翼翼地问,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秦北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秦南惊讶得小嘴张成了O型,一脸防备的神情,心里在打鼓,自己的睡相不会很差吧。

“哈哈,放心吧,你睡觉时很美,我都看入神了,简直像个睡美人,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去吻你,怕把你吻醒。”秦北看着她夸张的表情忍俊不禁,边说边宠溺地刮了下秦南的鼻子。

“晚饭和午饭一起吃了,倒是给我省了一顿。”吃完饭秦北开车送秦南回学校的路上遭遇了堵车,在等红灯的时候秦北说道。

“本来不想这么便宜你的,但是念在你今天太累的份上暂时放过你。”舍不得和他分开,但是秦南知道秦北一夜没睡,白天又没自己那么好命可以补眠。

“呵呵,我倒是希望你别放过我。”车子缓缓移动,秦北说。

“我都说自己回学校就好了,你应该早点回去休息。”秦南担心他疲劳过度,不放心他自己开车回家。

“这算什么,在美国准备毕业论文的时候连着几个通宵都是家常便饭。”秦北难得提起他的过往,那几年他其实过得很辛苦,但他不想让人知道。

“那也要答应我,一会把我送到学校就回家休息好吗?”秦南表情严肃起来,几乎用了恳求的语气,她实在是怕他再不要命的跑到公司去加班,依她看来他完全干得出这种事。

秦北笑着看了看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遵命,大小姐,反正明天周五,我们马上就又可以见面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和她在一起仿佛感觉不到疲劳了。

“对了,上午的讨论课怎么样?”秦南想起她关心的事来,一想到自己没能参加上,脸上写满了遗憾。

“唉,别提了,根本进行不下去。”秦北叹了一口气。

“哦?怎么会这样?”秦南惊讶,她以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选题,讨论气氛应该能很热烈的,不知道秦北怎么这幅表情。

“不是没有读过安娜,就是没有读过爱玛,甚至还有两个都没读过的,两部书都看过的人很少,讨论根本没法进行,现在的学生不知道都怎么了,怎么中文系的学生都不看文本的吗?”

秦北一想到这种状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忍不住当着秦南的面开始抱怨。

在他看来,和秦南比,中文系的学生不是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去读书吗?她们又不用应付工商管理的考试,所以他才会兴致勃勃地拿这个选题准备用一堂课的时间和学生进行交流,这两个人物形象在世界文学史上都是很着名的,结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冷场,让秦北不得不改变计划继续讲连他自己都提不起兴致的十七世纪欧洲古典文学。

“哦,这也不能怪大家吧,也许是平时需要读的书太多了,上大学之前又没有时间去读,只是……可惜了这个选题。”

秦南试图替大家说点好话,可是也和秦北一样难掩失望,一直以来她对中文系学生都是采取一种仰视的态度,他们在她眼里都带着一圈光环,比如秦北,比如亨伯特,比如晓川,可是听秦北今天的形容,有一种偶像光环被打破的失落感,就像一直当作奋斗目标的榜样突然让我们发现其实他们不配当榜样的时候,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会可惜的,我当堂布置了论文,要求一万字,一个月后交上来,作为期末成绩的50%。”秦北面不改色地说。秦南暗自吐了吐舌头,一万字,真够狠的,一个本科生的毕业论文都有了。

第19节(下) 周五秦南下午没事,提早回了家。一整天都盼着早点回去,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现在却不同,因为可以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回到家时间还早,索性去厨房帮厨,当她端着一个盛满西湖牛肉羹的小瓷盆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刚刚回来的秦北,两个人都是一怔,秦南微微一笑,端着盆继续向餐桌走去,秦北则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双脚像生了根。

“儿子,你在这傻站着做什么呢?”袁静淑人未到,声音先传进了客厅,秦南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折回了厨房。

秦北转过身,迎着袁静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想到连续三个晚上都能和秦南在一起缠绵,秦北忍不住心情大好。

“儿子,什么事这么高兴?”袁静淑也察觉到了秦北的心情,回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拥抱她,又激动又诧异。

“见到您,开心呗。”秦北搂着袁静淑的肩膀往客厅的沙发走去,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厨房的门口,这次出来的是王嫂。

“少爷今天好早啊,做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呢,你回来了饭也好了。”王嫂看到秦北疼爱之情挂在脸上。

饭桌上,袁静淑一直觉得秦北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眼睛里的光彩让她很陌生,尽管还是和平时一样沉默,但是看起来却阳光许多,也更显年轻。突然想到了什么,袁静淑对着秦北问道:“儿子,好像晓晴很久没来家里了吧,怎么回事啊?”

秦北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能是忙吧,最近好像接到了一个大案子,等她忙过了这段就好了。”说完拼命扒饭,好像很怕袁静淑再问他什么似的。

“哎呀,慢点,这么大人了,怎么和个孩子似的,好像饿了好几顿了。”袁静淑边忙不迭的去拍秦北的背边心疼的埋怨道。

难得今天袁静淑和秦本儒吃了饭要出去散步,秦南和秦北在送走了夫妇俩之后一起上楼。“宝贝,我先去赶一个论文,下周就要交,过会来找你,乖,先自己玩。”走到两个人的房间门口,秦北将秦南搂在怀里,依依不舍地嘱咐道。

秦南点了点头,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毕竟是在走廊里,虽然很少有人上来,但还是让人没有安全感。

“好,待会见。”秦南率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离开他视线的话,没准他一晚上又什么都干不成了。自己现在无所事事,索性上上网,亨伯特竟然在线。

“嗨,学长。”秦南忽然有了向一个人倾诉的欲望,她急需有一个人帮助她释放压力,所以看到亨伯特眼前一亮。

“奇怪,今天竟然叫学长这么有礼貌?说吧,什么事。”亨伯特早就习惯了当这个小女孩的知心哥哥。

“我好像离不开一个人了。”秦南咬了咬牙。

“呵呵,那是爱上了吧,我们的小萝莉也会长大啊。”亨伯特还是老样子。

“问题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秦南想从亨伯特那里得到点鼓励,她知道他和世人的眼光是不一样的。

“那么,他也爱你吗?”亨伯特的问题很符合逻辑。

“嗯。”秦南回。

“那就没问题了,两情相悦。”亨伯特很有快刀斩乱麻的魄力。

“可是,他是我哥哥,但不是亲生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秦南只是想倾诉并得到信心和力量,她觉得这个前提条件亨伯特应该还不知道,她相信亨伯特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沉默,那边一直没有动静,秦南叹了一口气,以为亨伯特下线了,还没聊上几句,真失望。忽然屏幕上冒出了一行字:“你的哥哥是不是比你大八岁,既是你的学长又是你的导师,他的未婚妻是个律师?”

看着这一行字,秦南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难道,难道他是神仙吗?自己清楚地记得这些事没和他提起过啊。

“你怎么知道的?”赶忙回过去,等待对方的回复。

“先告诉我到底是还是不是?”对方的语气很急切。

“是,你是怎么知道的?”秦南穷追不舍。

又是沉默。“可以告诉我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吗?”亨伯特好像很关心这个问题。

秦南没有回。

“有没有发生关系?”

秦南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她是不会撒谎的,所以在挣扎要不要回答他。

“那就是有了是不是,你和你哥发生了关系是不是?”秦南从来没有见过亨伯特这个样子,简直是在逼问自己,她奇怪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亨伯特哪里去了,对他态度的转变,秦南觉得有点无法接受,于是不顾一切地回:“是,可以了吧。”

对方的头像瞬间暗了下去,再也没了反应。

第20节(上) 酒瓶已打开,必须喝了。——巴意夫

秦南感到很奇怪,亨伯特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对待她的样子,语气粗鲁不说,态度也和原来有了极大的不同,甚至是相反,认识他这么多年了,他总是很绅士地帮她解决各种问题,即使自己觉得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他也都是以鼓励为主,所以秦南信赖他,和寝室的姐妹都不能说的事可以毫无顾虑地和他说。

秦南的朋友不多,亨伯特算是最贴心的一个,所以他今天的表现让秦南有点伤心,因为她早就不把他当一般的网友看了。

不过想一想,应该是自己让他失望了,秦南呆呆地看着亨伯特早就暗下去的头像暗暗地自责,后悔不该告诉亨伯特她自己已委身于兄长这件事,不该破坏自己在亨伯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看来多么开放的男人都是有心理洁癖的,从今以后,在亨伯特的眼中,她应该是一个肮脏的女人了吧。

鼓起勇气翻看方才的聊天记录,越看越难受,每一句都好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一样,索性关了电脑。

随便找出一本书胡乱翻着,想给亨伯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却发现自己除了他的QQ号码一无所知,叹了一口气,才感到人和人之间关系的脆弱,如果亨伯特不再上网,那这个人就完全从自己生命中消失,连寻找的踪迹都没有,这一点让秦南惊恐,她悔不当初,总觉得亨伯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总感觉这样的关系才是最保险的,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将他这个虚拟的朋友发展到现实中来呢?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那样了,自己还能和他无话不谈吗?正胡思乱想地做着种种假设,由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南一惊。

这脚步声听起来不像是家里人,这一点秦南可以确定,秦氏夫妇出去散步不会回来这么早,王嫂能放他进来,说明是和秦家熟识的人,而且往二楼来,不是找秦北就是找自己,自己的朋友不会这么突然闯来的,那一定是找秦北的,可是这么急促的脚步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公司里的事吗?

秦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正想着,“咣”的一声,对面的门被狠狠打开的声音,秦南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秦南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声闷响,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秦南放下手里的书开门冲到了秦北的房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是晓川,和秦北扭打到了一起,秦北开始没有防备,挨了两拳,就是秦南在自己房间听到的那两声闷响,嘴角已经开始渗出血迹。

“住手,晓川哥,住手……”秦南边喊就要上前去分开两人,“南南,你别过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秦北哑着嗓子命令道,这工夫脸上又挨了晓川一拳。

秦南本想过去,可是发现根本就近不了两个人的身,秦北的话又不能不听,看两个人根本没有要住手的架势,只能不断的喊“住手”,发现没有用,急得哭了出来。

秦北听到秦南的哭声,先是一愣,随即住了手,挨了晓川因为惯性来不及收回的两拳,晓川也停了下来。

秦南马上跑过去查看秦北的伤势,找到写字桌上的纸巾为他擦拭嘴角的血迹,晓川看着秦南手里的动作,目光里流露出的是抑制不住的悲伤,“你和我妹妹到此结束,请你以后不要再打扰她,记住,是她提出的退婚。”

冷冷地对秦北说完,晓川转身往外就走,走到了门口站了一下,背对两个人说了一句:“秦南,我就是亨伯特。”说完大步走出了秦北的房间,下楼,遇到了正在王嫂的带领下匆匆往楼上赶来的秦氏夫妇,顿了一下打了个招呼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儿子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刚回来,就听王嫂说楼上声音很大,不知道是干什么,好像是在打架,哎呀,妈看看,怎么这脸都肿了啊。”

袁静淑注意力全在秦北身上,看到秦北脸上的伤,更是一阵大惊小怪,“这晓川这孩子也真是,好好的有什么事不能说,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子,王嫂,你快去把红花油找来,瞧瞧这肿的……”王嫂应了一声往外就走。

“妈,我没事,阿姨我自己下去找就行了……”“什么没事啊,都打成这样子了,本儒你去给远山打个电话,看看他儿子干的好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一直没说话的秦本儒终于张了口。“没事,我俩闹着玩的,爸妈,你俩不累吗?快下去休息吧。”

第20节(下) “南南,你说发生了什么事?”见秦北不说,秦本儒转向了秦南,袁静淑也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秦南,她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秦南艰难地摇了摇头,“我,我也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晓川哥就已经来了。”秦南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但是她又怎么能说。

“好了好了,我头疼,你们都下去吧。”见父母开始为难秦南,秦北摆出了一幅不耐的神情,这一招还真管用,“好,好,那我们走,南南啊,你替你哥把药涂上,等明天我再找他们算账。”袁静淑接过王嫂送上来的红花油的又递给了秦南,秦南点了点头,将他们几个送下了楼。

回到秦北的房间,见秦北站在窗前抽烟,秦南拿着药走了过去。

“你可不可以坐下来,我好帮你上药。”其实她自己还处在对方才晓川最后一句话的震惊当中,但是现在还来不及整理思绪,目前她最担心的还是秦北的伤。

“亨伯特是什么意思?”秦北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晓川刚进来的时候是带着怒气的,秦北以为他只是怪自己冷淡晓晴,因为上次从KTV出来他就感觉出了晓川的不满,所以晓川出手打他,他并没有怎么还手。

秦南进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扭在一起,是秦北在挨了两拳之后的本能防卫,秦北并没有想要去主动还击,他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晓川兄妹俩,只是奇怪晓川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暴力,而且还是跑到家里来,好像是受到什么刺激的样子。

而晓川临走时对秦南说的那句话更加重了秦北的这层疑问,他知道晓川的英文名是亨伯特,他认为秦南也没有道理不知道,但是为什么晓川会那样说?而且这话显然很起作用,从他走后秦南就魂不守舍的状态来看,他想要的答案一定在秦南的身上了。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秦北这么一问,秦南再也忍不住了,好像受了什么委屈,马上变得泪光盈盈。

“别哭,什么事慢慢说。”秦北一把将秦南搂进怀里,他最看不得她哭,从小就看不得。

“我不知道晓川就是亨伯特,我知道他叫亨伯特,但是不知道他就是那个亨伯特,我真傻……”秦南因为激动变得语无伦次,秦北皱了皱眉。

“难道有两个亨伯特?”秦北根据秦南的话开始推测。

“嗯。”秦南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一直认为两个亨伯特不是同一个人……”秦南开始讲自己在上高中时认识的那个网友兼学长亨伯特,一直讲到方才在网上遇到了他,秦南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秦北他和她之间的对话。

“方才,我和他说我们相爱了,于是……”

“他知道你是谁吗?”秦北听得仔细,问的也是重点。

“之前肯定不知道,因为他一直以为我们是亲兄妹。”秦南回。

“你告诉了他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秦北问。

“嗯,还告诉他你有未婚妻。”

“于是,他就猜到了你是谁?”以晓川的聪明,这两点就足以让她知道秦南的身份,秦北并不奇怪。

秦南点了点头,可是晓川为什么会受那么大刺激呢?

秦北觉得秦南一定有什么没有告诉他:“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们已经发生过关系了?”秦北问道。

秦南紧咬着嘴唇,眼泪又流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他这么问我,我又不能撒谎,对不起……”

秦北叹了口气,再次将秦南搂进怀里:“傻孩子,为什么对不起,我们并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可是,我去找晓晴道歉吧,就说是我主动勾引你的……”秦南突然想到了什么,从秦北怀里抬起头来,她不能害得秦北就这样失去了未婚妻。

“干嘛道歉,这样也好,省了我们很多麻烦。”该来的总该会来,秦北一直犹豫怎么和晓晴提分手会比较不容易伤害她,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心里反倒舒了一口气。

“宝贝,我们早晚要和他们摊牌,现在知道也没什么不好,不要自责好吗?”秦北看着秦南的眼睛温柔地说,秦南望着他,渐渐地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们唯一的后路已经被堵死,他们两个必须坚强地走下去,共同面对未来的暴风雨,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竟都是自己造成了,不管怎样,她都不能再软弱了,秦南暗暗地告诉自己。

秦北摩挲着秦南的头发,一个长久以来的疑问终于解开了,那就是她怎么会对中文专业那么熟悉,晓川,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他。

第21节(上) 女人总是重大事件的起因。——拜尔

接下来的周末两天整个秦宅阴云密布,秦本儒接到了吴远山的电话,说晓晴坚决要退婚,没有缓和的余地,连他这个当爸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劝也没有用,所以希望能从秦家得到答案,秦家也是不明就里。

两家家长紧急碰了一个面,秦家的态度很明确,就是尽量挽回,不希望退婚;吴家也很为难,但是吴远山是个开明的家长,虽然由自己的女儿提出退婚,他们感到很对不住秦家,但是他们表示会尊重女儿的决定,并一再对秦家表示歉意。

接下来就是秦家对秦北兄妹的轮番轰炸审问,秦老爷子坚持认为这件事和晓川突然来访肯定有关系,坚持要秦北说出晓川来到底说了什么,秦北咬牙不说。

于是家长又开始对秦南“循循善诱”,希望可以从这个乖女儿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要想挽回,就必须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里。

显然,秦家目前并不想放弃这门婚事,可秦南的表现也让他们大失所望,秦本儒一气之下心脏病发被送进了医院,虽然后来没有危险又回到了秦宅,但这件事对秦家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秦本儒出了院后,拖着病体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

“我秦家无缘无故被人家退婚,我能甘心吗,咳咳……”秦本儒因为身体的的缘故,中气不足,但是这句话压抑着的悲愤任谁都能听得出来,秦南更是胆战心惊。

“本儒啊,你这是何苦呢,是他们吴家出尔反尔,又不是我儿子有什么错,再说了,以儿子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到,你何苦这么糟蹋自己?”袁静淑边忙不迭地轻抚她丈夫的后背,边劝解到。

“糊涂,现在谁人不知道我秦本儒要和吴家联姻,无缘无故被退婚,还要我有什么脸面见人?”秦本儒不听还好,一听袁静淑的话更是激动,“好好,那你说怎么办?”袁静淑担心他的身体。

秦本儒长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秦北,秦北一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地板,好像大人们讨论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秦本儒又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了秦南:“南南啊,爸爸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

“爸,您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秦南诚惶诚恐地回答,秦北突然抬起头来说:“我的事情和她无关。”

秦本儒没有理会秦北,继续对秦南说:“你去找晓川问清楚到底为什么退婚,你哥不说,现在我们只能靠你了。”

秦南咬紧了嘴唇,面露难色。

“爸,这事和她没关系。”秦北声音里透着一股不耐。

“南南,现在就去给晓川打电话,你问他一定会说的……”

“爸……”

“快去……”秦本儒不顾秦北的反对对秦南命令道。

秦南已经没有了退路,她不敢反抗秦本儒,尤其是在他大病初愈的情况下,如果秦本儒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头号罪人。

拿出手机当着全家人的面开始翻查晓川的电话号码,手止不住的抖,秦北将头转向了窗外,不再看她。

好不容易找到,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心脏开始狂跳,头脑中在高速地运转要和晓川说什么,“对方用户忙”,听到这句话时秦南暗自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秦本儒,又试着拨了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爸,打不通。”秦南小心翼翼地说。“好了,好了,先这样吧,医生不是让你休息的吗?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袁静淑瞅准时机结束了这次家庭会议。

这两晚秦南和秦北都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两个人都有些刻意地躲避着彼此,都需要时间对自己的心情进行整理,尤其是秦南。

亨伯特的头像自从上次暗下之后就再没有亮过,秦南当着大家的面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明明一开始彩铃是响起的,后来就变成“对方用户忙”,秦南明白是故意拒接,虽然这种做法在当时帮了她的忙,但过后,秦南又试着给他打了一次电话,一样的结果。

于是秦南明白,自己是彻底把他伤到了,不仅是他,自己伤害到的还有晓晴,还有吴家的两位家长,以及将自己养大的秦家父母,她已经不太敢面对秦本儒夫妇了,她害怕他们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的,现在的秦家对她来说,不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一个炼狱一般的地方,而对秦北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21节(下) 忐忑不安的一周开始了,秦南每天都试着给晓川打电话,每天都是一样的结果,一想到周末回家还要面对那令人窒息的气氛,秦南恨不得时间永远停住,可是周五又如约而至了,正在图书馆中为回家做着痛苦的心理建设,电话响起,是秦北。

秦南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跑到了图书馆的楼下,这个时间离秦北下班还早,难道这么早就是为了接自己回家?所以秦南见到秦北时一脸的问号。

“上车。”秦北简洁有力地命令道。秦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上车,情绪低落。

“怎么见到我这么不高兴?”秦北看了看秦南的样子,故意问道。

“回家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无精打采地回答。

秦北没说话,发动了汽车。

“今天为什么这么早?”秦南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带你去一个地方。”秦北波澜不惊。

“哦”。秦南也不是个好奇宝宝。

最后车子开进了一个高档社区,秦南本能感觉秦北应该是领她来串门,至于去谁家,自己其实不感兴趣,跟着他就行了。

结果出乎秦南的意料,因为是秦北自己拿钥匙开的门,一个100多平米的三室两厅,因为是顶层,还带有一个阁楼,里面各种设施和家具一应俱全,装修风格采用极简主义,看起来既时尚又舒适。

秦南诧异地看向了秦北,“秦北眨了眨眼:“喜欢吗?”

“当然,可是……”秦南的问题还没等问出口,就被秦北一个热烈的吻给挡了回去,“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宝贝。”秦北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毫无意外地看到了秦南满脸的惊喜。

“我想你了……”秦北边说边解秦南衬衫的扣子,动作因为急促显得手忙脚乱,他确实是想她了,一周的时间没有碰过她,房子今天刚刚准备好,他就迫不及待地带她来,他要她,他想念她的一切,秦南又何尝不是,对他身体的思念被他的吻唤醒,于是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衣物还没等去除,两个人就缠绵到了一起,谁也没注意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郑芳僵直地站在了客厅的正中,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还是秦南先发现了她,秦南慌忙推开了秦北,背过身去整理已经掉落一半的衣服。

“咳咳,你怎么在这里?”秦北哑着嗓子问道。

“我,上午装空调的时候,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所以现在过来取,这是钥匙,我这就走。”郑芳的慌乱丝毫不亚于秦南,她将钥匙放在了玻璃吧台上,匆忙跑了出去,直到门再次被关上,秦南都没有勇气转过身来。

“这套房子的一切布置是我委托她安排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再说,她是我的秘书,这种事我也没法叫别人做。”秦北从背后搂住秦南,解释道。

“我知道,不怪你,只是,不知道她以后会怎么看我。”秦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郑芳,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那有什么,她是你姐姐,再说她应该理解,我相信她是明事理的人,一定会支持我们。”

秦北说完轻轻咬住了秦南的耳垂,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体上游走,秦南好不容易穿好的衣服不知不觉中又被他解开。

当秦北的手覆上她的双峰并加重力道时,秦南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秦北来不及寻找卧室,毕竟他对这个房子也还不熟悉,于是将秦南的身体按在了墙壁上,直接在背后进入。

这么别扭加屈辱的姿势秦南还是第一次尝试,但是进入的刹那秦北带给她的充实感完全战胜了屈辱,午后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肆无忌惮地射在了她的裸体上,让每一粒汗珠都闪闪发亮。

光天化日之下,电光火石的瞬间,一股电流般的快感通过全身的时候,秦南发现,她已经完全离不开眼前的这个人,无论是身还是心,他为了他放弃了一切,他给她筑起了一个爱巢,她不介意做被他藏起来的阿娇,即使一辈子都得不得秦家的认可,她甘愿做他见不得光的情人,只要能和他相守,而美国,秦南觉得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个给你。”

待两个人都穿好了衣服,秦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盒子递给秦南,打开来看是半个苹果造型的项链,仔细看会发现这其实是一个迷你的金色MP3,耳机的线被包裹上了金属链,将两个耳机听筒相扣,就是一条闭合的项链,要仔细看才能在苹果的侧面发现开关,做工极其精致。

秦南愣了一下,她并不缺这个,但还是微笑着接受,不管秦北送她什么她都喜欢。

戴上耳机,准备听听里面有什么的时候,被秦北制止,“等我不在的时候再听。”

秦北说这话的时候竟有些羞赧,边说边将耳机摘下收入行子,“走吧,我们去吃大餐,晚上就在这里过我们的第一个二人世界。”

也不等秦南答应,就拉着她往外走,顺手锁上了门,“可是,不回家怎么和家里说呢?”秦南是不会撒谎的,“你要专心准备毕业论文,我要备课住到学校分配的公寓,很简单。”秦北按下了电梯按钮,也只能这样了,秦南想。

第22节(上) 真正的朋友是什么也不给予你,只是原谅你的一切。——博萨克

秦南长这么大才知道幸福的含义,如果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和最爱的那个人一起去超市然后回来把大大的冰箱填满,每天在他的深情注视下醒来,发现一直睡在他的胸膛上。

动手为他做早餐,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那半生不熟的煎蛋。

每天赶在他下班之前准备一桌丰盛的菜肴,然后幻想他惊喜和满足的样子。

于是秦南知道了原来做小女人可以这么幸福简单,秦北亲手为他打造了一座宫殿,而所用的材料便是他从小到大为她积累起来的满满的爱,如今这爱已经厚重到让秦南只想用自己的一生去报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周末两天,两个人似乎没有离开过卧室的那张大床,秦北似乎对她总是需索无度,一遍又一遍的要她,就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渴了很久的人终于遇到了水源,而秦南长这么大也从没有这么疯狂过,任由他引领她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狂喜。

她已经不再生涩和羞涩,甚至会主动用一些可以使秦北为她发狂的小手段让他对她欲罢不能,秦北笑称他早晚会死在她的手上。

他们两个人是在提前渡蜜月,他说他一定会给秦南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听他这么说,秦南很欣慰,会笑笑,但她从没奢望过婚礼。

在她看来,这幸福是她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所以她要抓紧一分一秒,将这感觉永久地镌刻在心底,以备将来分开时作为永久的纪念。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给她带来安全感,哪怕是秦北,哪怕是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也会感到总有一双手在伺机而动,准备将她面前的一切尽数拿走,那她只有认命。

在她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上天是不会允许她幸福的,在秦家的那十几年战战兢兢的幸福也本来是属于姐姐,而现在的幸福是属于晓晴的,借来的总归要还回去。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要失去亲情和爱情,那她丝毫不会奇怪,因为作为一个诅咒过上天的人,她怎么会配得到幸福,之所以上天让她有过这样短暂的幸福,是为了让她饱尝得到又失去的滋味,她又怎会不知?

可即便如此,她仍然要感谢,她曾经设想过,如果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如果一开始她就在孤儿院或者一个平凡的人家长大,如果她从来没有遇到过秦北,那她的人生会不会更安稳?

既然得不到也谈不上失去,这样会不会更好?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如果她可以选择,她依然会选择遇到秦北,选择将自己毫不保留地献给他,选择和他一起经历泡沫般的幸福,就像小美人鱼,用生命的赌注获得的一段爱,纵然短暂,也曾绽放过。

秦南不再住在寝室,心甘情愿地和秦北过起了小日子,每天早上被秦北开车送到学校,中午秦北会风雨无阻地跑来学校陪她在食堂排队抢座位,晚上秦南则要求自己回家,这样就可以避开堵车的高峰,为他亲手准备晚饭,等他回家。

秦南总想为秦北做点什么,这个机会她不会轻易放过,晚饭后两个人会先各忙各的,然后一起看看电影,最后就是每天的固定节目,在卧室的大床上纠缠,再相拥而眠。

但是秦南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刺,那根刺就是晓川。

他一直不接自己的电话,这让秦南心里的那根刺越扎越深,亨伯特也好,晓川也好,他们都是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都给予过自己不求任何回报的帮助,况且她也看得出来,秦北对失去晓川的友谊一直耿耿于怀,尽管他从没当着秦南的面提起过,秦南对这些无法漠视。

她想拔掉心中的那根刺,就必须要得到晓川的谅解,于是秦南终于决定,去晓川的公司找他,即使她不原谅自己,至少也要让他原谅秦北,她不能看着两个十几年的好朋友因为自己的缘故形同路人。

【RN书评】评小说《》 评小说《第一最好不相见》有句俗话说,有花自来香,不用大风扬。美好的鲜花,总会引来蜂围蝶绕,或观赏,或品香,或汲取精华。不过,人们都很忙,在姹紫嫣红,姿色万千,群芳竞秀的文艺百花园中,一下子要找到芬芳馥郁的鲜花还是困难的!有感于此,小说《第一最好不相见》读后,我被小说中的人物思想性格深深打动,本着好花大家赏的态度,愿意评说这篇悦性怡情的上乘佳作,以便呼朋引类,共享精神美味,共同收获怡悦和幸福。

《第一最好不相见》主要是讲述一对姊妹分离又重逢的故事。这对苦难的同胞姊妹,父母不幸相继离世,无奈住进了孤儿院。后来,分别被好心的两人家领养了。但是,斗转星移,岁月更替,她们的命运发生了不可抗拒的变化:一个在辉煌的天堂,一个在悲惨的地狱!然而,她们却不屈从于命运,奋发图强,努力使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小说细致入微地着力塑造了秦南这位知识女性。

她是富豪秦本儒夫妻领养的。但是自从走进秦家,她,很懂事,就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一样,懂事,感恩,知恩图报。刚进秦家,她小小的年纪,就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因为干活,还帮助打工嫂丢掉了饭碗!大了,进入大学校门以后,住进学校,很少回家,努力做家教挣得些零用钱,以便减小些秦家的负担。一直到秦家的儿子秦北出国进修八年,取得了博士学位,荣归故里的时候,她才无可奈何应招而归。

她实在是个很恭顺的女儿。比如,秦北回来,养母袁静淑打电话招呼她:“小南啊,晚上回来吃饭。”那声音是命令,是容不得一丝一毫反抗的。于是,小南只有委婉地请求:“哦,对不起妈妈,我今晚有个家教,所以不能……”哪知养母的口气更强硬了:“不是早就叫你辞了吗?这关系到我们秦家的声誉。”听到这里,秦南赶紧陪着笑解释说:“对不起,妈妈……”看,在短短的几句话里,“对不起竟出现了两次之多!

在第十五章里,在大学的课堂上,秦南发现了梦绕魂牵的姐姐。作者通过秦南的话,回述了姊妹俩分别的经过,并介绍了叫郑芳的姐姐的情况。姐姐的养父原来是官员,后来因贪污进了监狱,她的养母在她上大学的时候也离开了家。现在她的养父出来了,但是还要她养着,她上学靠的是贷款,生活费都是打工挣来的。秦南最后表示,在秦家享福的应该是姐姐宋冰,而不应该是她宋雪!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

后来,秦南为了帮助姐姐获得幸福生活,毅然放弃优裕的生活,选择了离家出走!此时的秦南,形象光彩照人,十分丰满。情深无限,柔肝义骨,读后真让人不免唏嘘感叹。

作为小说的结构,很符合生活规律。这是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规律在指导着艺术实践。按照这个规律写下去,姊妹两个人在将来的某一天,一定会有更好的重逢机会!姐妹俩一定会双双过上美好的生活。真像大家手笔:写姐写妹,色彩纷呈;散聚离合,情动人间!由此可见,作者的功力,在塑造人物上,是相当深厚的。

故事的发展,波澜迭起,四岸回声;感情朴实真挚,文笔既生动又轻快。主题深刻,很有时代气息,对当今时代亲情友情被冲击的情况,能起到砥柱中流般的护卫作用!

还有,这篇小说在运用非情节因素方面,也做了很好的尝试,在一定的程度上,为章节增色不少。抓住中心,选取一句名人的话,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利用得好,很不容易!但是,作为非情节因素,选的人物,对大多数读者来说太生疏了,难起到预期作用,有时甚至会事与愿违,不能不注意!

《第一最好不相见》,不相见是不客观的!所以,作者用了“最好”两个字。很含蓄,留下很大的思考和行动的空间。同在一个世界上,又怎能不会相见呢?

真的,在亲人们散聚离合当中,总会说不完的真情故事!情,无限的真情,亲情、友情、爱情,充满人间!

(完)

RN书评团特邀评论员:新芳圃

第22节(中) 晓川工作的地方并不难找,CBD最高的那座写字楼,晓川的杂志租下了最顶楼的两层,虽然没来过,但也听说过,选了一个临近下班的时间,秦南找到了这里。

前台小姐很热情,问她要找谁,秦南一紧张,竟然说找Rita,虽然一吐口就后了悔,但心想见见她也无妨,晓川不肯见自己,想必两个人已经和好了吧。

谁料前台小姐诧异地看着秦南:“对不起,Rita前一段时间已经离职。”往下的话没说,但那表情明明就是在说“你难道不知道吗”?

“离职?”秦南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晓川从来没和她提起过,正想着,“请问小姐,你还有什么事吗?”前台小姐礼貌的提醒她。

“哦,那我找Humbert。”秦南想到Rita一直叫他英文名,想必这是他们公司的习惯。

“你找我们主编?”前台小姐确认到。

秦南用力地点了点头,“请问您有预约吗?”

秦南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主编交代没有预约他谁都不见。”前台小姐面露难色。

秦南勉强笑了笑,还是不死心:“你可以帮我通报一下吗?或者告诉我他办公室在哪里。”

“对不起小姐。”前台小姐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不再看秦南。

秦南碰了一个大钉子,心里明白晓川是在躲自己,但是就这么回去她实在是不能甘心,看了一下时间,离下班也快到了,秦南左右环顾了一下,前台的左侧设有一排座椅,是供来客等待用的,“对不起,我想问一下,你们主编今天有来上班吧?”秦南满脸堆笑地问方才那个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来找晓川的美女实在是很多,态度大多倨傲,但眼前这个却和以往的不同,她对秦南有好感,但是又没法帮助她。秦南说了一声谢谢,径自走到了那排座椅前坐下,既然他在就好办了,她不信等不到他。

下班时间一到,前台小姐一分钟都没耽搁,收拾东西走人,办公区里零零散散的也开始有人往外走,秦南屏佐吸提起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口,生怕错过晓川。

可是等这层楼渐渐安静了下来,也没有见到晓川的身影,人几乎都走光了,时间已然不早了,秦南忽然想到了什么,给秦北打了一个电话,说学校里有事情不回去吃饭,让他不必担心。

挂了电话灵光一现,前台小姐已经走了,自己为什么不进去自己找晓川的办公室呢,这么想着,就往办公区里面走,迎面遇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正在关工作区大厅的灯,看来除了他,这层楼的人已经都走了。

“对不起,请问你们主编的办公室是哪一间?”秦南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个男人怔了一下:“你找主编吗?他不在这一层啊。”

男人说完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秦南恍然大悟,忘记了晓川的公司还有一层,也来不及说什么赶往电梯,看到电梯离得还远,索性顺着旁边的楼梯快步跑了上去,这一层都是用透明玻璃墙隔出来的独立办公室,应该是高层的所在,秦南刚一上来,就看到整个大厅,只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她心里一紧,直觉那应该是晓川,于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第22节(下) 晓川正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工作着,没有注意到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

“我可以进来吗?”熟悉的声音让晓川一惊,等看到站在门口的秦南时,那充满血丝的双眼闪过了一抹好似惊喜的光亮,随后那光亮又瞬间黯淡了下去,“你来了,坐吧。”

刻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晓川边说边保存好正在写的东西,站起来走到了办公桌前。

秦南站在那没有动:“我,会不会打扰你了?”

晓川双手一摊,“还好吧,我也正准备回去。”说完双手习惯性地插进了口袋,神态平静,看在秦南眼里,却不复往日的光彩。

秦南别开目光:“我是来道歉……”

“陪我喝两杯吧。”晓川打断了秦南的话,秦南愣愣地看向他,“可以吗?”晓川的眼里满是真诚,秦南无法拒绝。

环境幽雅的意式餐厅,摇弋的烛光,25年的红酒,两个人都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晓川哥,我……”秦南食不下咽,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气?”晓川打断了她的话,端起酒杯,碰了碰秦南的,一饮而尽。

“这段时间我不太敢想你的名字,所以抱歉没有接你的电话。”晓川往自己的被子里注满了酒,秦南想说什么,被晓川的一个手势制止。

“我很开心你能主动来找我,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敢这么奢望过,现在终于实现了,谢谢你。”晓川端起秦南面前的酒杯,递到了她的手里,秦南二话没说,一口喝下,那股带着酸味的苦涩一下子冲进胃里,她打了一个寒战。

“其实都是我不好,一直不去真正了解你的想法,只是一味的想要得到你,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开心,只是不愿意承认,我一直幻想会让你爱上我,或者喜欢上我,显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晓川苦笑了一下,“对不起。”秦南重重地说出了这三个字,晓川的表情第一次让她感到心疼。

“傻瓜,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小洛丽塔啊,你忘了吗?”说到这晓川的嘴角牵动了一下,眼里显现出了宠溺,好像回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秦南忙胡乱地在包里翻找纸巾,她不想让晓川看到她流眼泪,但还是晓川将纸巾递到了她眼前。

秦南没有接,眼泪更肆无忌惮的流了出来,晓川叹了口气,欠起上身,隔着桌子替秦南擦眼泪,“别哭,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晓川做了一个鬼脸,秦南破涕为笑。

“你和那家伙很配,我应该早就看出来,只是我不想承认罢了,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啊。”晓川开始切盘子里的牛排,故作漫不经心地说。

“这么说,你原谅我哥了吗?”秦南急切地问。

“他没什么事吧,我下手太重了。”晓川没有抬头,他一直很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又拉不下面子询问,所以会觉得问不出口。

“你不怪他就好了,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秦南舒了一口气,他们之间的友谊果然没有那么脆弱,她替秦北欣慰。

“他要是对你不好,才是对不起我,对了……”晓川放下手中的刀叉,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便笺簿撕下了一张,管服务生要了一支笔,对照着便笺簿上的一页抄写了几行字,随后递给秦南,“这是我在美国的地址,也许,你会需要,虽然不太可能。”秦北自嘲地笑了一下。

“要走了吗?”秦南记得听他说过总部希望调他过去,现在看来他已经决定了。“嗯,快了,别那副样子,今天这么高兴,干杯……”

“乒”,秦南的眼中再次溢满了晶莹。

第23节(上) 上帝保佑我不受朋友的袭击,敌人由我自己对付。——安提柯三世

晓川的离开给秦家带来了不小的震动,秦本儒夫妇终于明白了他们不止失去了一个儿媳,还有一个女婿,这个打击让秦本儒再次住进了医院。

秦南对此很难过,但是她也做不了什么,好在秦本儒因为治疗及时,再加上袁静淑照顾周到,很快就没了大碍。

但是秦南却不再愿意回到家里去,她认为自己的出现是对老人的刺激,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袁静淑。

袁静淑也没说什么,虽然舍不得,但是现在除了照顾好自己的丈夫,她也不再关注其他的事,同时她也明白孩子大了终归是要向往自由的,于是也只是要求秦南每周要回来家里看看,秦南感激涕零。

秦南将晓川在美国的联系方式转交给秦北的时候,也转述了他的话。

秦北没出声,只是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秦南没有阻止他,而是自己一个人躲到另一个房间。

她知道他的脆弱,知道他需要时间独处,来消化悲伤,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两个人就是有这种默契,在需要的时候给予彼此独立的空间,这样并不能让两个人疏远,而是拉近距离的方式。

终于,秦北走出房间,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接下来是疯狂的做爱,没有任何前戏,疼痛也是抵消痛苦寻求慰藉的方式,秦南乐意承受,只要能让他稍感好过一点。

终于迎来了秦南的毕业典礼,秦北坐在教师席上,看着秦南代表管理学院上台接受优秀毕业生的奖状。

眼前的她落落大方,虽然学士服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但是一举手一投足都显示出她已经长大了,终于长成了一个魅力十足的女人。

秦北竟有些恍惚,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影像还清晰可辨。她那时小小的,怯怯的,后来她终于长成了少女,总是定定地看着自己转篮球的样子傻笑,拄着下巴坐在床前安静地听自己弹着吉他。

她从来不会多话,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左右,又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于是明白她是依赖他也崇拜他的,但是年少轻狂的他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后面跟着一个小跟班呢,况且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独生子,早已习惯了那样的生活方式。

于是他刻意地冷淡她,疏远她,漠视她,原来自己是以这样的方式在等她长大吗?不久前,他才从袁静淑那里知道,原来他离开秦家的时候,秦南偷偷地哭了三个晚上,想到这不由得鼻子发酸。

这时台上的学生代表们已经一字排开准备照相,他看到了秦南在笑着冲自己挥手,于是也赶紧收回思绪,挥手回应她,台下掌声响起,典礼完成。

“在想什么?”秦南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秦北的面前,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摇了摇,秦北伸手帮她扶正了因为跑动歪在一边的学士帽。

“在想我们的小公主已经长这么大了,大学都毕业了。”

“然后呢?”

“然后,我能不老吗?”秦北佯装叹了一口气。

“切,你才不老,你比我们班很多男生都年轻呢,不信你看。”

秦南边说边左顾右盼,最后好像找到了什么,偷偷指给了秦北看,“那个,就是我们班的,怎么样?”

秦北顺着秦南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个个子不高看起来很成熟稳重的男生,他也看向了他们这里,发现秦南他们也在看他,忙将目光投往别处,秦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南,心中了然,有人喜欢秦南这个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打赌这个傻丫头一定感觉不到。

第23节(中) “对了,晚上有没有空?我们寝室要活动一下。”秦南觉得秦北今天老是走神,但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寝室活动家长也可以参加吗?”秦北没忘了他今天是代表秦家全家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所以很奇怪寝室的活动会需要他来参加。

“讨厌,谁说你是家长了,不过比我大那么几岁,就开始倚老卖老。”秦南一抹红晕泛过脸颊,秦北不由看得呆了一下。

“是每个人都要带男朋友过来。”秦南低下头喃喃地说。

秦北此时心跳如鼓,一把捏住秦南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急切地问:“这么说,你是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吗?”

“嗯”。秦南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回避秦北的目光,眼晴里充满了庄重。

秦北情不自禁地将秦南拥进了怀里,这感觉真的很奇特,尽管两个人其实就是这种关系,但是今天从秦南的口里亲自说出来还是让他激动不已,尤其是,她竟然肯当众宣布两人的关系,那不就是代表着她已经决定要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暴风雨吗?

可是,他突然记起今晚有一个重要的会面,欧洲来的客户,时间早已订好不能更改,正在犹豫着,秦南奋力挣开了他的怀抱,并四处看了看,“真是的,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啊。”

秦北笑了笑,现在看她连嗔怒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宝贝,今晚我恐怕不能陪你……”

“哦,那没关系,你的事要紧,我要去合影了,你有事先回公司吧。”秦南看到了远处向她挥手的寝室姐妹。

“好的,宝贝,好好玩。”秦北心生一丝愧疚,但也只能如此了。

回公司的路上,秦北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状态,第一次给人家做男朋友,想不洋洋得意都不行。

就连回到办公室,想起秦南方才承认她俩关系的样子都忍不住傻笑,突然间感觉自己年轻了许多。

这时郑芳敲敲门走了进来,秦北收起了笑容,秦南嘱咐过他不要告诉郑芳今天是学校毕业典礼的日子,她没有拿到学位,怕她知道伤心。

看到她进来,秦北才想起秦南的嘱托。

“秦总,詹总他们已经到了,一行四人,酒店已经准备好,晚上六点整会面。”郑芳要和秦北确认每天的行程安排。

“嗯,通知乔浅晚上出席,对了,你也参加吧。”

要郑芳晚上和他一起应酬是临时的决定,因为想起了秦南之前的嘱托,忽然想要好好培养一下她,再加上秦北现在心情很好,这个詹明在欧洲华人圈举足轻重,如果这笔生意谈成,秦氏这一年的销售额也就基本完成了,秦北怎能不重视,让郑芳跟着见见市面,对她将来是有好处的。

“哦,是。”郑芳的脸上闪过一抹喜色,马上又恢复了原有的样子,这是秦北第一次带她出去见客户,还是这么重要的客人,郑芳明白一定要好好把握。

第23节(下)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詹明这个人还是深深吸引了秦北,性格豪爽,做事雷厉风行,对事物有着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在他知道秦北还是Y大中文系的教授之后,更是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关于文学上的话题,绝口不提订单的事。

秦北也不急,而是跟着他天南地北的胡侃,人生得一知己不易,秦北本来也不是纯粹的商人,心想就算谈不成合作,交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也是收获。

谁知说着说着,詹明忽然话锋一转,拍板定下了合同的事,让秦北他们惊喜不已,剩下的时间推杯换盏,继续谈天说地,大有相见恨晚之势。看了看时间,秦北感觉秦南的活动应该结束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到包房外面去给秦南打电话。

“宝贝什么时候结束,我这边还完,我让司机去接你。”秦北对着电话那边的秦南说道。

“亲爱的,我们这边还没散,大家都想去通宵K歌,我也想去。”秦南冲着话筒大声说着,周围环境很吵。

“好的,宝贝,那你好好玩,今晚就别回来了,明早我去接你。”秦北说完,对着话筒亲了一下,收线。

一回头,发现郑芳站在他身后,尴尬地咳了一声,想必他的电话都被她听见了,尤其是他最后的动作,被员工看见总归对自己形象不利。郑芳也只是笑了笑:“我去卫生间。”说完和秦北擦身而过。

秦北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她早就知道秦南和自己的关系了,又不是外人,这样想着推门继续和大家喝酒,詹明的祖籍是东北,酒量很大,秦北作为主人,为了尽到地主之谊,还有因为白天的事,再加上刚谈成了这笔大的订单,心情超级好,也就舍命陪君子,喝到了自己的最大量,等到结束的时候,走路都已经椅了。

客人们都住在这个酒店,郑芳只需要将他们送到房间就好,然后回来叫司机来接秦北。乔浅要求送秦北回家,但被郑芳拒绝,说用公司司机送就好,乔浅不如将秦北的车开回去,第二天再开到公司来,乔浅想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开着秦北的车先走了。

“秦总,要回哪里?”秦北虽然醉,但还是有意识的,“回我自己的家,就是你布置的那个房子。”

秦北费力地将钥匙递给了郑芳。

郑芳点点头,指挥司机开到了秦北和秦南目前住的小区,等司机将秦北送到房间里以后,她遣走了司机。

“你也回去吧,我没事。”秦北头昏昏沉沉的,只是想马上休息,郑芳在,他觉得很不方便。

“那个,方才南南给我打电话,知道你喝酒了,让我照顾你。”郑芳鼓起勇气说道。

“我没事,她怎么知道我喝酒了呢?你走吧。”秦北实在是有点撑不住了。

“我去给你冲点蜂蜜水解酒再走吧。”郑芳说道,“随便吧。”秦北说完便倒在床上,等郑芳端着蜂蜜水再进来的时候,秦北已经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郑芳站在床边,看着熟睡的秦北帅气的面庞,高大标准的身躯,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的心开始狂跳,并且越来越强烈,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她走近秦北,翻出了他口袋中的电话。

秦南今晚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但又说不上是为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想要给秦北打电话看看他回家了没,突然进来了一条信息:“南,速回家,等你——北”。

秦南皱了皱眉,这条信息非常奇怪,但是也容不得她多想,马上打车赶了回来,急急忙忙地拿出钥匙开了家门,漆黑一片,“北,你在吗?”边开灯边问了一声,没有回音。

秦南习惯性地走进卧室,打开了灯,眼前的一幕让她“啊”地惊叫出声。

秦北被她的声音吵醒,勉强适应了光线,看到秦南回来,酒醒了一半,但是看到她惊恐的表情,不觉诧异,顺着她的目光向身边看去,酒马上全醒了,之见郑芳**地躺在了他身边,也是一脸惊恐,再看自己,也是一丝不挂,马上明白了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南,你听我解释。”

“好,明天再说吧。”秦南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镇静地说道,转身离开了这个曾经她认为的“家”。

第24节(上) 我们依恋着我们所忍受过的,我们不舍得抛弃我们曾经付出过巨大代价的。——乔治桑

秦北瞬间反应了过来,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看都没看郑芳一眼便追下楼去,眼看着秦南上了一辆计程车,他也赶紧叫了一辆,跟在秦南的车后,想要给她打个电话,才发现出来的时候比较急,只记得拿了手包,并未带手机,心急如焚,于是嘱咐司机千万别把眼前的那辆车给跟丢了。

好在秦南的车稳稳当当地开进了秦宅,秦北也终于舒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间,回宿舍是不可能了,以秦南的性格她是不会选择去宾馆的,能想到回家,说明她现在还比较理智,这让秦北在已经绝望的意识里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下了车,跟着秦南一前一后进入了院子里的草坪秦南终于发现了他,但是脚步并没有停,也没有出声,而是更加快了步子,秦北几步赶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秦南的一只手臂:“你听我解释。”

秦北因为急切气喘吁吁,在秦南手臂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力道,好像只要一松手,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马上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明天好吗?我答应你明天听你解释。”秦南的声音异常平静,在微弱的月光下,秦北看不出她的细微表情,但她的近乎冰冷的平静却让他不寒而栗,半晌,秦北颓然地松开了手,秦南转身走进玄关,秦北随后也跟了进去,但却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估计秦南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才上了楼。

秦南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她以为自己会崩溃,事实上她并没有,除了刹那的绝望,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早就做好了会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看来老天终于动手了,而且一箭双雕,既夺走了她的爱情,也夺走了她最后唯一的亲人。

有那么一刻,秦南甚至想放声大笑,还有什么花样吗?尽管使出来吧,她秦南在经历过这么多次的苦难之后,已经百毒不侵了,这样也好,省得自己会在自己编织出的希望里越陷越深。

一切都拿走好了,反正她已经所剩无几,她也不会再反抗了,既然这是自己的宿命,挣扎又有什么用?她不怪秦北,也不怪郑芳,他们不过是老天惩罚自己的又一道工具罢了。

回家,对,至少还有一个家,虽然虽然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是寄宿在那里的,但现在,这是唯一能收容自己的地方,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在见到秦北之后,在发现他一直跟在自己后面之后,她会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往事一幕幕轮回上演,他的所有的好,他的温暖的怀抱,他的对自己所有的容忍和宠溺,在这时排山倒海地涌入秦南的脑海,排山倒海,同方才撞见的他和郑芳的不堪画面一起撕扯着她的记忆和神经,震荡着这个月黑风高的不眠之夜。

可是,当最初的歇斯底里般的极端情绪过去,长夜的寂静迫使秦南头脑冷静了下来,于是她发现了这件事中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尽管她极不情愿去回忆这往事,甚至想都不愿去想,但本能提示她,事情也许不是她表面看到的样子。

秦南毕竟读过很多书,她懂得用理性的目光去审视一件事,最重要的是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是相信秦北的,所以即使是“眼见为实”,她还是不相信秦北会背叛自己。

首先她想到的是秦北醉酒,郑芳在秦北不知情的状况下布置了假象,然后用秦北的手机通知自己,但是亨伯特曾经说过的话又让秦南纠结,她相信亨伯特说过的关于醉酒的人80%以上都是有意识的话,那么在秦北有意识的情况下,他又怎么会让郑芳进来,并在她还未离去的情况下睡着呢?

退一万步,另一种假设是秦北真正失去了意识或者将郑芳当成了自己,那他又怎能保证没有和郑芳发生肉体关系呢?秦南设想了各种情况,最后的结论就是她和秦北已经不再可能在一起了,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心理洁癖,更是因为她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对她来说震动很大,那就是郑芳也是爱秦北的。

星巴克里,秦南和秦北倚窗而坐,两个人都是一夜未睡,神情憔悴,秦北讲述了昨晚留在他记忆中的经过。

他记得是司机和郑芳送他回的家,他让郑芳离开,但郑芳说要先帮他冲一杯蜂蜜水再走,秦北因为支持不住就睡着了,等醒来就看见了秦南看到的那一幕,至于短信,秦北确定肯定没有给秦南发过,并且他可以保证他虽然睡得人事不省,但他绝对没有做对不起秦南的事。

第24节(下) 秦南很认真地听着,秦北所说的话符合她的推断,她全部都相信,但是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秦北满眼红丝,头发凌乱,显然也是一直在煎熬,秦南不忍心看他落魄的样子,心里在隐隐作痛。

秦北伸出一只手按在了秦南放在咖啡杯的手上:“宝贝,请你相信我。”

神色肃穆,秦南试图将手抽出来,却被秦北牢牢地抓住,看着秦北充满渴求和焦虑的目光,秦南心里一酸,随即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秦北怔了三秒钟,将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他不想让秦南看到他过于激动的样子,秦南相信他,对他来说就好像听到已经被判死刑的犯人又被宣布无罪释放了一样,他果然没有看错秦南,这样的考验都能经受得住,还有什么能动摇他们之间的爱情呢?

“南,我们结婚吧。”秦北抬起头,极为郑重地说。

“结婚?”秦南喃喃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觉得这件事离她很遥远,好像秦北在说一件和她完全没有丝毫关联的事,可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现出了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再看向秦北,他的眼里也满是期待的光芒,我可以吗?我秦南配吗?

“答应我吧,什么也不会把我们分开的,请相信我。”秦北热切地说,他看得出秦南已经在动摇了,只是因为顾及到郑芳所以还不能做决定,他不会允许她为了别人牺牲他们俩的幸福,秦南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秦北的这个提议她怎会不动心,但是这幸福来得太快太不真实,她需要先确定这是不是在梦境。

“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响,秦南木然地打开手机浏览信息,突然脸色刷白,手不停的开始抖,秦北马上接过秦南几乎要掉到地上的手机,看到的是郑芳的短信:“我们的恩怨下辈子再算吧,永别了。——郑芳”

秦北也是一惊,但马上扶住摇摇欲坠的秦南,打电话回公司询问了郑芳的住址,然后带着秦南赶了过去。

抢救室的门外,秦南一言不发,眼中是极力压制的怒火和悲愤,还有恐惧,秦北只有紧紧地抓住她的手,给她以力量和支撑,虽然现在他对这个叫郑芳的女人恨之入骨,但是他还没忘记她是他最爱的人的姐姐,他还不希望她死。

郑芳醒了过来,据医生说她服下的安眠药的量还不足以致死,并且因为送来的及时,洗洗胃就没事了。

秦南将秦北留在了走廊里,握紧拳头走进了郑芳的病房。

“这游戏很好玩是不是?”秦南看着病床上的郑芳咬牙切齿地说,“你有什么资格求死,你做了这样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求死,我才是那个受害者。”

秦南的声音开始变得尖利起来,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因为郑芳永远不知道从接到她的短信起秦南有多恐惧,她竟然和她开这样子的玩笑。

“别忘了你欠我的。”郑芳突然冷冷地说。

秦南想不到郑芳醒来第一句说的竟然是这句话,冷笑了一声:“就算是吧,那你要我怎么还,下辈子当牛做马,还是现在就把这条命交给你?”

“我要秦北,你只要将他让给我,我们两不相欠。”郑芳边说边看向秦南,目光似一道剑。

秦南没有出声,清楚地感觉心脏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地降了下去,看秦南没有说话,郑芳突然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我求求你了,好不好,小雪,你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没有了,以前你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我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他,没有他我活不了,一个男人比姐姐还重要吗?我求求你……”

郑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肩膀有节奏地抖动,也晃动着秦南的心,是的,她当年偷走了姐姐的幸福,她欠她的,现在的她怎么能这么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幸福再将她喜欢的东西夺走?

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看来自己和秦北注定是有缘无分了,即使是在一起,郑芳今天的哭声会在自己的脑海里响一辈子,她又怎么会幸福得了,与其守着一份残缺的幸福,还不如拱手让人,至少换得内心的平安。

这么想着,她走到病床前,轻轻地拉住了郑芳的手,“我答应你,我们今后两不相欠。”郑芳的哭声刹那止住,眼里放出惊喜的光。

秦南筋疲力尽地出了病房,给焦急地等在外面的秦北一个勉强的笑,幽幽地说:“我答应你,我们结婚吧。”秦北一下子将秦南拥进怀里,却没感觉秦南微薄的身子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树叶一般,“对不起,北,对不起。”秦南在心里哭喊道,“如果我骗了你,请你一定不要怪我,永别了。”

(第二章完)

第三章 若初第1章(上) 但只那一度相逢,旋即分道,

留下我的心永在长夜怔忡。——闻一多

飞机在往三万英尺的高度爬行,秦南保持后仰的姿势紧紧贴在椅背上,闭着双眼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终于飞机到达了云端之上。

“小姐,您没事吧,需要我提供晕机的药吗?”美丽的空中小姐将秦南从悲伤中唤醒,并贴心地递上了纸巾,秦南摇了摇头,感激地接过纸巾,并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我没事。”

空中小姐了然,这毕竟是要漂洋过海的班机,从此和亲人天各一方的悲伤面孔在她眼前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已经见怪不怪,她点点头优雅地离去。

秦南擦了擦眼泪,侧过头呆呆地看着舷窗外的云朵,这个时候,秦北应该和郑芳完成仪式了吧。

为了郑芳,她不得骗了秦北,答应和他结婚,因为秦北是个基督徒,两个人决定在一个小教堂找个神父见证,至于婚姻登记,秦南坚持要在神父公证之后,因为她明白,对于秦北来说,宗教上的仪式对他更有约束力,那个时候郑芳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妻子,是的,今天就是她和秦北结婚的日子,只不过是郑芳代替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秦南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喊道,她不敢想像秦北正在往郑芳的无名指上套戒指的情景,更不敢想秦北亲吻郑芳的情景,但是这些场景就是忍不住地往她的脑海里蹦,抹都抹不掉,让她的心撕心裂肺般的疼。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这架飞机干脆从云端上坠落下去,一了百了,但又不忍心这么多人为自己做陪葬。

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触碰到了秦北送她的那个金色的半个残缺的苹果MP3,紧紧地握在了手心,那里面全是秦北的声音,是他找录音棚录制的自己的吉他弹唱,第一首就是《人狼恋》,还有很多首以前秦南听秦北在家里唱过的歌。

他把它们全部都录了下来放在了这半个残缺的苹果里,秦南当时听到的时候就已经热泪盈眶,从此就一直把它挂在了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而现在,秦南不敢听,那些声音将是自己最珍贵的纪念,可是目前,却会刺得自己更加的痛。

秦北手捧着一束玫瑰站在神父的面前等待秦南的出现,他们约好了礼堂见,秦南打死都不让他去接她,让他感觉事情好像哪里不对。

这几天总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折磨着他,虽然秦南答应了他结婚,但是她却拒绝见他,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准新娘的样子,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她终于答应陪他一起去挑了对戒,但却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后来还是秦北做主胡乱选了一对。

“先生,您不用这么紧张的。”神父应该是看出了秦北的焦虑,宽慰他到,秦北不自然地冲他笑了笑,“哦,来了,美丽的新娘。”神父突然说道。

因为神父是正对着教堂的门口,而秦北是背对着的。秦北闻言慌忙转过身去,看到教堂口那抹纯白的身影时,先是一喜,紧接着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他一眼便看出来那不是秦南。

冷冷地看着郑芳袅袅娜娜的一路朝自己走了过来,微微低着头,身上穿的是自己为秦南订做的婚纱,秦北的心在一点点的变硬,手慢慢地握成了拳。

等到郑芳终于走到秦北身边站定时,秦北转过身不再看向她,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怎么是你,我的妻子呢?”

郑芳一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认出了她,这个主意还是她提出来的,她没有奢望能瞒过他很久,但至少会等到仪式之后,那样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没有等她回答,秦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秦南打电话,“对方已停机”,连拨了几遍都是这个声音。

“shit。”秦北把手机狠狠地往地下一摔,转身就往教堂外面跑去,他要她当面说清楚,玩这么拙劣的一出算什么,当他秦北是孝子,玩办家家酒的游戏吗?

“她已经飞走了。”郑芳突然在秦北的身后大声喊道,这一喊很有效,秦北一下子定在了原地,“六点钟的飞机。”

郑芳又补充了一句,秦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一刻,脑袋“嗡”的一声响,他“嚯”地一下转过身,快步走到郑芳面前:“告诉我,她去了哪里,快告诉我。”他几乎把郑芳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眼前只有她知道秦南的下落,而自己绝不能就这么失去她。

第1节(下) 郑芳摇了摇头,拿出了一只男戒和一个信封,秦北认识那戒指,是今天用来交换的,他一把拿过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看完将信连着信封一道撕得粉碎,眼睛里喷射出来的怒火令人不敢直视。

“那个,先生,要不,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哪天你的新娘回来我们再宣誓也来得及……”神父讪讪地说,今天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害怕秦北的怒火会烧到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秦北站在原地没有出声,神父看他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合上了眼前的圣经,夹在腋下准备离开。

“等等,现在就开始吧。”秦北突然说出的话让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大吃一惊,“可是孩子,你确定?你的新娘不是不在吗?”神父停下了脚步。

“就是她了。”秦北边说边指了指郑芳,郑芳也是一脸诧异,秦北扫了她一眼,不屑地说:“这不是你希望的吗?”郑芳满脸通红。

“可是,可是……”神父有点为难,在他看来不道德的婚姻实在是对上帝的欺骗。

秦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空白支票簿,随手写上了一个数字,撕下来递给了神父,神父瞄了一眼,伸手接过。“好,现在仪式开始……”

在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地说过“我愿意”之后,仪式就算完成,没有亲吻也没有其他环节,秦北一个人自顾自地走出教堂。

驾车在这个城市里胡乱地穿行,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在那封信里告诉他不要去找她,如果他还爱她就好好对待郑芳云云。

她做的太绝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他恨她,从今天开始,好,既然她希望自己和郑芳结婚,那就结,反正对他来说,除了秦南,和谁结婚都没有分别,至少,他还能当她的姐夫,因为在潜意识里,他不愿放弃一丝一缕和她的联系。

可是,她连一丝希望都没给他留下,世界之大,他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她,她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带走了他的灵魂和心,从今往后的秦北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但是他必须要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来,于是他将满腔的爱转化成了恨,只有恨才能支撑着他,等到见到她的那一天,他的痛苦和绝望他要她加倍偿还。

在飞机上昏昏欲睡的秦南突然心脏没来由的一阵搅动,像针扎一样的疼,她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了下来。

“小姐,你没事吧?”坐在她旁边座位的一个中年男人关切地问,秦南咬紧牙关,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摇了摇头,好在那阵疼痛渐渐过去,当她再次平复下来,开始心慌意乱。

她直觉也许秦北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忽然开始担心他,甚至有冲动想马上回到他的身边,但还是告诉自己,现在她已经和秦北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已经不再有资格关心他,她欺骗了他不是吗?

她毫不意外秦北会恨她,那也是她自找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哪里知道,现在的秦北因为车祸正躺在医院的急救室里危在旦夕,秦本儒因为秦南的突然远走和秦北的车祸再次住进了医院,现在的秦家,一夕之间摇摇欲坠,而一切的起因都是她自己。

对于秦家,她是说不出的愧疚和抱歉,她不知道秦本儒和袁静淑看到自己留下的信后会是什么反应,她很担心秦本儒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出走的事,只有郑芳,但也仅限于知道她会来美国。

那个签证成就了自己今天的远离,也许所有的一切在冥冥中已经被安排好,注定无法逃离。

全奖和多年的积攒可以支持自己完成学业,其实她完全可以一辈子衣食无虞,因为在她满18岁那年,秦本儒给了她公司的一些股份,只要秦氏不会倒闭。

秦北也是靠这些获得的分红在国外完成的学业,只是这些钱秦南从来都没有动过,一是不需要,二是她不想不劳而获,她始终认为那是秦家的钱,尽管在法律上现在属于自己,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打算动这笔钱。

读书,然后凭自己的努力自食其力,至于对秦家的报答,她不会忘,她会用一辈子去还欠他们的一切,现在她还没有这个能力,但至少这是她活下去的动力。

秦北,从现在起,刻意地忘掉他吧,就当生命里从没有这个人,站在美国的土地上,望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秦南对自己说,可是,真的会忘得掉吗?

第2节(上) 让我们站起身来开始行动,让心灵对着所有的命运打开;依然去收获,依然去追寻,学会去劳作,学会去等待。——朗费罗

秦南不知道当初怎么选择的波士顿大学,也许是因为它坐落在她最喜欢的几位美国作家的出生地,光那几个光芒万丈的名字就足以勾起她对这个地方的向往。

艾米莉狄金森、霍桑、爱伦坡、爱默生、梭罗、本杰明富兰克林等,即使是郎费罗的出生地波特兰距波士顿也不过仅仅109公里。

虽然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的所在地坎布里奇也就是剑桥并不属于波士顿,但两个世界着名学府距波士顿大学仅仅一条查尔斯河之隔,换句话说只要秦南穿过一座以“郎费罗”命名的小桥就可以随时到哈佛或者麻省理工学院去蹭课。

所以当她接到波士顿大学的offer时,那种激动的心情还是无法言喻的,尽管那个时候并没有真的想过要来这里留学,可是当真正站在了这块土地上,秦南还是被这里浓厚的历史文化氛所深深吸引。

从洛根国际机场下了飞机,虽然人生地不熟,但秦南基本没费什么劲,搭免费的巴士抵达地铁站,通过穿过波士顿湾的海底铁路线不要20分钟就到达了市区,而波士顿大学是无人不晓的,学校在发出offer的时候,就为学生提供了完备的住宿,所以秦南直接就可以住进全美最大型的宿舍之一—WarrenTower宿舍大楼的房间,报道并且办理各种手续所有的一切不到一天就安置妥当,让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傍晚无事的时候漫步在查尔斯河畔,竟然遇到了露天演出,让秦南惊喜不已,摸索着拿到了免费的节目表,用还比较生硬的英语和人交流才知道,原来这种表演到处都是,简直是一场全民的运动。

秦南看到的那个大大的露天表演台叫做HatchShell,在它的前面有超大的草地供观众聚集,而四周则是广大开阔的河滨带状公园,人们在草地上或坐或躺,悠闲得很。

秦南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也找了一块草坪坐了下来,这时舞台上进行的是黑人的说唱表演,秦南听不懂表演的内容是什么,但观众反应很热烈,她也情不自禁地被感染。

她迫切地需要融入这样子的环境,需要喧嚣和热闹来抵消她内心深处的那种孤独和漂泊不定,需要有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

别人笑她也跟着笑,别人拍手她也跟着拍手,可是音乐声还是渐渐地在耳边消逝了下去,即使远隔重洋,即使她已经来到了地球的另一面,即使她已经下定决心和过去完全的决裂,可是秦北的影子还是锲而不舍的再一次钻进脑海,于是又引来心脏的一阵隐隐作痛,难道怎么都忘不掉他了吗?秦南悲哀地想。

“Hi,mayI?”一个男低音在耳边响起,秦南没有留意,刚刚来到这里,对语言环境还不是很熟悉,并且周围声音很吵,所以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是在对自己说话,直到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秦南本能地身体后倾。

“mayI?”那个人又重复了一遍,边说还边指了指秦南旁边的位置,秦南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那个大男生于是挨着秦南坐了下来。

秦南下意识地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她不太习惯一个陌生人靠得她太近。

“AreyoufromJapan?

秦南这次知道是在和她说话,对他的冒昧有点不满,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ImaChinese。”

说完正襟危坐,脑子里想的是怎么离开而不让身旁的这个人尴尬。

“你是中国人?”谁料这个人竟叫了起来,而且用的是流利的中文。

秦南不得不再次打量他,皮肤白皙,鼻梁高耸,很明显的白种人特征,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是黑色的,深不见底。

“我妈妈是中国人,所以我们算半个老乡,我叫伯纳德#8226;;;克伦威尔,英国人,很高兴认识你。”

他向秦南伸出了一只手,两只眼睛闪烁着不一样的神采。

“你好,我叫秦南。”秦南也礼节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去和他相握,可能是他中文说的太好了,所以一下子就减少了秦南对他的距离感,毕竟在异国他乡听到说自己母语的人还是倍感亲切的。

“你很美,不过好像有心事,可是和我说说吗?”伯纳德直视着秦南,目光中赞美的成分大过了好奇。

秦南愣了一下,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国内,于是是大方地说:“谢谢,不过在英国,好像和不太熟的人谈天气问题比较安全吧。”

秦南的回答其实很尖锐,她还不太习惯刚认识这么久就被人家窥探心情,而且这个人的表现在她看来有点轻佻了,英国绅士在她的眼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第2节(下) 听她这么说伯纳德并没有生气,他耸了耸肩,“天气你看到了,没有谈论的价值,而且我们是半个老乡,也不算陌生人吧。”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秦南站起了身。

“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伯纳德也站了起来,“我想还是不必了吧,有缘再见。”秦南说完转身离开。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伯纳德在她身后喊道。

脚步停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挥了挥手穿过人群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回想一下方才的情景,不由得自嘲了一下,人家也没把自己怎么样,难道是自己神经过敏,或者是太保守了吧,除了报到时的办事人员,这个叫伯纳德的也算是自己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这样想来,对自己方才的过激反应有点后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人这么不礼貌,不过反正也不会再遇到了,一个陌生人而已,很快秦南便把他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的几天,秦南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手里拿着一个数码相机,身着牛仔裤和T恤开始了在这个城市漫无边际的游荡。

虽然最想去的地方是河对岸的哈佛和MIT(麻省理工学院),但因为实在是太近,以后有的是机会,利用还没有开学的这几天要先把周边能去的地方都游览一遍,于是秦南选择最先去了耶鲁大学。

耶鲁大学虽然地处康涅狄格州,但它所在的小镇纽黑文离波士顿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漫步在耶鲁校园中由黄褐色巨石组成的古香古色的建筑物中间,哥特式风格和乔治王朝式的建筑让秦南忍不住拍个不停。

这些古典的与现代化的建筑交相辉映,巧妙融合,一点都没有不伦不类的做作之感,秦南还没见过这么美又充满着神秘和浓厚文化气息的校园。

穿行其中的学生肤色各异,也有很多像她一样拿着相机不断拍摄的旅行者,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友好和从容,这里是文化和学术的殿堂,更是人类最能体现平等和包容的地方,逗留了一天,仿佛灵魂也受到了一次洗礼一样。

第二天继续波士顿之旅,第一站选择了仰慕已久的波士顿图书馆。

秦南这个人对图书馆有天生的偏爱,而波士顿图书馆是美国历史最悠久的图书馆,尽管因为建成年代久远,建筑已经不再像最初落成的那样金碧辉煌。

但是意大利风格的中心庭院、萨金特的壁画和普莱特的雕塑让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圣殿。

触摸着青铜门上的精致纹路,不由得悲从中来,秦北也是很喜欢图书馆的,这个全美最古老的图书馆他怎会不来呢?

如果现在他陪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想到这秦南不由得抽回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再想关于秦北的任何事,然后迅速逃离了这里。

可是自己的心又怎能逃得开?

秦南想到了用暴走来麻痹神经的办法,每天把身体弄到疲乏之极,这样可以快速的入眠。

自从郑芳事件发生后,秦南的睡眠就出现了问题,来到这里,因为时差的缘故,睡眠质量还是无法恢复。

几天下来,这个办法貌似很有效果,于是秦南走遍了波士顿几乎每一个享誉世界的景点,最后一天,她决定用一顿美食结束自己的旅程,来到了牡蛎屋。

这个餐馆因为肯尼迪而闻名,因为在二楼有一个桌子叫做“肯尼迪座”,据说肯尼迪经常会来这里,并且只坐这个固定的座位。

秦南点了一份新英格兰蛤肉杂烩浓奶汤,一份清煮龙虾、一份波士顿奶油馅饼和一份烤土豆,谁料那浓奶汤刚端上来,秦南一闻到那味道,胸腔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不顾侍者关切的询问,跑到盥洗室便吐了起来。

一直吐到胃里空无一物才勉强止住,一回到座位,再次闻到那个味道又忍不住跑了出去,这次简直要把胆汁都吐了出来,餐馆的老板也被惊动,还不断的道歉,秦南笑着和他说不管他们的事,最后只能勉强吃了两个烤土豆。

回来的路上,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而且越来越强烈,在自动贩卖机上投币拿到了一个试纸紧紧攥在手里,她必须要证实自己的怀疑,但此刻的她,已然心慌意乱。

第3节(上) 从上帝对待我们女人的方式判断,很明显,上帝是男人。——唐生夫人

看着绒毛试纸上鲜艳的两道红杠,秦南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拿着试纸的手却是止不住地抖,虽然是英文的说明,但是“阳性”这个词她还是能够确认的,也就是说,根据早孕试纸的初步检测结果,她怀孕了。

就在她告别所有亲人,准备独立过活的时候,就在她已经下定决心从此不再见他,准备和他割断一切关联的时候,她怀孕了,怀的是他的孩子。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任何人也不能体验到秦南那一刻的感受,那是绝对不能简单地归于绝望的感受,她连自己还都无法养活,现在却要养育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初尝禁果,对性还处于懵懂无知状态的秦南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从小到大,秦南的性知识其实是一片空白,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作为一个女孩子要如何学会保护自己,还是秦北将她领进了那个神秘的领地,她想恨他,但是却恨不起来,因为他曾不止一次在床第间对她说过希望她能给他一个孩子,一个像她一样漂亮聪明的女孩。

秦南每次听到他这么说都会羞赧地一笑置之,因为在她有限的性知识里,觉得孕育生命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而现在真的有了,又能怪谁呢?

要是秦北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吧,秦南想到这嘴角扯出一丝失魂落魄的苦笑,这时盥洗室的门传来咚咚的响声,“你没事吧?秦?”

是同寝的韩国女孩金相姬用生硬的英语在门外喊她,秦南意识到自己在盥洗室的时间太长了,答应了一声,将用过的试纸和包装袋统统冲进了抽水马桶,才慢慢地走了出来。

“你的脸色很不好?”相姬的担心挂在了脸上,秦南冲她笑了笑,对她的关心表示了感谢,虽然对韩国人没有什么好感,这个女孩秦南却并不讨厌,但也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初来乍到的她还不想和陌生人有过多的交集,这也是源自人的自我防卫本能。

看秦南并不想多说话,相姬很知趣地去忙自己的事,秦南打开电脑查找她想要知道的信息,因为头脑混乱,竟然一时想不出要输入什么关键词,终于,她看到了一条信息,那就是这种绒毛试纸的正确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秦南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当那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医生笑着对她说“congratulations”的时候,秦南知道那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那个小生命毫无疑问已经开始在她的体内生长,并且胎位正常,这已经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当医生将B超单子上那个椭圆形的受精卵指给她看,并告诉她这就是她的baby,那一刻秦南面无表情,她并没有感到感动,为此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对这个孩子心存歉意。

第3节(中) 当最初的惊诧和恐慌过去之后,当你对一个事物开始有所了解,你才会运用理性做出抉择。既然逃是逃不过,一定要面对和选择,秦南反而变得冷静和坚强了起来。

面对着电脑页面上那个卖米司非酮的网站,秦南咬了咬牙用鼠标点下了购买键。

药物第二天就被快递送了过来,秦南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阅读英文说明,几乎都能背下来。

她知道,她只要将这些药喝下去,一共六粒,连吃三天,那么这个小生命就将不复存在,也就是说她将完全割断与秦北之间最后的一丝血肉联系,她也不会再受困扰,可以继续走自己早就决定好的道路。

可是,直到攥着药的手关节泛白,她还是没有勇气将那两粒小白片吃下去。

不知是希望在秦北的声音里找到勇气,抑或是同他做最后的诀别,秦南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双手打开了秦北送给她的mp3。

《人狼恋》的音乐瞬间灌满了她的鼓膜,秦南打了一个机灵,因为这首歌名是Whenachildisborn——《当一个孩子诞生》,这难道是上天在帮她做选择吗?不然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让她听到这首歌,平时再熟悉不过的音乐突然在此刻对秦南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意义,以往没怎么注意到的歌词也突然清晰,每一句都敲打着她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

一道希望之光,在空中闪耀

一颗微星照亮了天上的路

横跨整个大地,开启了一个崭新的黎明

这都是因为一个孩子的诞生

无声的愿望航过大海

转向的风在树梢呢喃

猜忌之墙崩塌倾圮

这全是因为一个孩子的诞生

……

悲痛与苦难将被遗忘,永远被遗忘

那是一个梦想,一个幻象

但未来很快就会实现

横跨整个大地,开启了一个崭新的黎明

这都是因为一个孩子的诞生

当一个孩子诞生,孩子,诞生,当这几个关键词充斥了秦南的脑海,在她的头还没被胀裂之前,秦南关掉了mp3,并破天荒第一次在不洗澡的时候将它摘了下来,扔到了视线之外……

好吧,秦北,你赢了。

秦南将花高价网购来的药悉数冲进了马桶,同时也下定了一个决心,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将他好好养大。

一旦决心已下,内心反倒安定了下来,反倒觉得自己飘忽的生命刹那有了方向,就好像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的人突然发现了活着的意义和价值,她甚至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在冲动之下喝下那些药,她甚至想感谢秦北,在那么关键的时刻用那首歌提醒了自己,更要感谢的是,他给予了她一个孩子,一个他们俩的孩子,这样,他们将毕生血脉相连。

在人生的岔路口,一个决定将改变人的命运,显然,秦南所作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决定。

一个异国他乡来的留学生,连独立生活都要从头学起,现在却下决心做一个单身母亲,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需要坚强的意志和信念支撑,秦南没有退却,她仿佛一夕长大,突然感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从今以后绝对不能软弱,因为她将是一个母亲。

思虑再三,秦南第一次动用了她在秦氏的股票分红,那上面的数字吓了她一跳,之前一直觉得这笔钱和自己没关系,也从来没有刻意关注过上面的金额。但是现在她必须要动用这笔钱,不然她将没法养育这个孩子,最起码,不能让她降生在学生宿舍里。

秦南有一个信念,就是既然决定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要尽最大的努力给他最好的一切,因为自己已经注定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和父亲,就不能再让他受到另外的委屈,既然是秦家的骨肉,那么用这笔钱来养育也说得过去吧,大不了,等将来自己能够自食其力,再归还,以目前的状况秦南也别无他法。

第3节(下) 在学校的附近租下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公寓,秦南在相姬充满疑虑和不舍的眼神中搬了出去。

导师已经见过,课程也不多,在美国要想拿到硕士学位还是相对容易的,只要论文通过就可以,所以秦南并不担心学业。

现在最另她惴惴不安也是最为紧张的事,就是等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了。

秋天过去的时候,秦南的身子逐渐笨重了起来,仅仅拿着一台笔记本穿行于家里和学校之间已经让她倍感吃力,挺着大大的肚子去上课,引来多方侧目是难免的事,但秦南始终坦然面对,反而引来同学和教授的赞赏。

随着腹中胎儿的生长,秦南感觉到她自己也在跟着不断地成长,她变得越来越坚强,也越来越从容。

那个尚未谋面的小生命已经完全成为了支撑她生命的力量。

她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和学习如何做一个好母亲,孤独的时候,秦南就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她相信他是能够听得到的,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亲人在身边,这是让秦南倍感欣慰和感激的一件事。

到了圣诞节的时候,秦南不得不通过中介找到了一个华人妇女作为保姆,她已经弯不下腰去了,预产期在两个月以后,她要为一切做好准备,尽管对于即将到来的生产,秦南因为没有经历过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但是对这个小生命的期待还是大过一切的。

雪开始融化,预产期已经没剩几天,胎动越来越频繁,秦南直觉她肚子里一定是个淘小子,每当这个小家伙涉嫌在她肚子里翻跟头的时候秦南就会想,恐怕要让秦北失望了吧,然后无奈的笑笑,笑自己傻,是男是女已经都和他无关,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到美国来的第一个情人节到了,秦南却没有心情顾及到这个节日,大清早开始,下腹就一阵阵的绞痛,尽管不太强烈,却越来越频繁。

秦南直觉也许是要生了,等着保姆一到就一起去医院,可是等了一上午,保姆都没有到,后来才接到电话,这个保姆因为偷渡,已经被移民局遣返了。

这对于即将生产的秦南来说,不啻是一个致命的打击,腹部的绞痛突然强烈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秦南的额头成串的滚过,秦南痛得几乎要失去了意识。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慌,一切都会好的,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宝宝的生命也悬在她的身上,一定要稳住。

强忍着剧痛挪到了电话旁,拨通了911,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详细地址,在听到对方五分钟之内就会赶到的承诺后,秦南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之后呢,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自己在生产中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么孩子该怎么办,他岂不是要成了孤儿。

想到这秦南惊出了一身冷汗,竟然暂时忘记了疼痛,虽然现代医学已经很发达了,但是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这容不得秦南不去考虑。

又一阵剧痛袭来,电光火石般,秦南的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她丝毫没有耽搁,现在也只有他了。

往那个陌生的号码打过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并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时,秦南仿佛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也顾不得对方的惊诧和寒暄,一字一句交代了自己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在听到那边带着疑惑的应允后就挂掉了电话,用尽全身力气打开了公寓的门,然后便疼昏了过去……

第4节(上) 在每一个时代的爱情诗篇里,女人总渴望被压在男人的身躯之下。也许最沉重的负担同时也是一种生活最为充实的象征,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也就越贴近大地,越趋近真切和实在。——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当晓川来到波士顿秦南所在医院病房的时候,秦南已经平安产下了一个女儿。

看着在病床上安静沉睡的秦南,虽然面色苍白憔悴,但那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安详,晓川鼻子一酸,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通过晓晴,他早就知道了国内发生的事情,秦北恢复之后也亲自给他打电话,要他帮忙寻找秦南,于是晓川才知道原来秦南也来到了美国。

可是全美国之大,不要说都不知道秦南在哪个州,即使明知她就和他一样在华盛顿,他有又什么把握找到她呢?要知道人海茫茫啊。

上午正在开选题会的时候,接到了秦南的电话,放下电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通知远在国内的秦北,可是当电话拿起,都已经拨通的时候,又被他重重的撂下,毕竟人都是有些私心的,他晓川还爱着秦南,不是吗?

目光转移,看到了那个小床中的婴儿,晓川一下子被吸引,轻轻走了过去。这个小家伙并没有睡着,而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张望,在看到晓川时,似乎还抿嘴露出了一抹笑意。

晓川心中的那块伤疤似乎又被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

不用问,一看就知道这是秦北的孩子,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只看那剑眉星目,俨然就是儿时的秦北。

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虽然还未解世事,但那清澈的眸子却仿佛蕴含着能洞穿人心的力量,她就那么勇敢并无辜地注视着晓川,好像知道他的心事,并在无声地安抚着他。

一般新出生的婴儿脸上都会有皱纹,说实话并不漂亮,可这个孩子却不同,圆鼓鼓的小脸,水嫩的像一只蜜桃,乌黑的头发竟然长到了耳际,除了那酷似秦北的眉眼,高耸的鼻梁,娇俏的小鼻尖,樱桃小口刚刚好作为点缀。

晓川正看得出神,这小婴儿竟咯咯地看着他笑出声来,脸上出现了清晰的两个小梨涡,晓川的心猛的抽紧,这不就是自己去找秦北时第一次见到那个收养来的女孩子的样子吗?

忍不住伸出手去抱襁褓中的婴儿,“晓川哥,是你吗?”秦南的声音尽管虚弱却依然清晰熟悉,晓川急忙转身。

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幅青春靓丽的校园淑女形象,而如今,尽管容貌没有改变,尽管长发凌乱,素面朝天,但眼神中那抹生涩已然不再,而是多了一层状如忧郁和释然的神采。

晓川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这么毅然决然的离乡背井,他还不会不自知到认为她来这里是为了追随他,他仅仅是知道秦北和她的双胞胎姐姐结了婚,满肚子的疑问在从华盛顿来的飞机上就一直困扰着他,可是到了她的面前,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你辛苦了……”晓川也没想到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么一句,也许还没有从对新生命诞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秦南不知道下面该说写什么。

“谢谢你这么快赶来,坐吧,晓川哥。”秦南毫无血色的唇向上弯起了好看的弧度,露出虚弱却真挚的笑容,这一刻,这笑容,和方才那小婴儿的一样正渐渐弥合晓川内心的伤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过来才是,我……”

“已经很快了,你来了,我安心很多。”秦南的声音还不连贯,刚刚生产完,气血还没有恢复,这是实话,再次见到晓川,如同见到亲人一般。

晓川笑了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他在接到秦南的电话后,一刻都没敢耽搁,放下电话就去了机场,在机场等了5个多小时才坐上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一路上心急如焚。

“他在冲我笑。”晓川再次将注意力聚集到眼前的婴儿身上,“他叫什么名字?”晓川询问秦南,眼睛却没有离开。

“若初,秦若初。”秦南脱口而出。

“哦,是个女孩。”晓川看着她自言自语,秦南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像吗?”秦南微笑着反问。

“她好美……”晓川此刻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内心的感受,如果说对于秦南和秦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现在这样的结果他还有疑问的话,那现在这都不再重要了。

若初,一切都和从前一样,这不是正昭示着秦南的心永远不会改变吗?即使两个人天各一方,远隔重洋,但距离对这两个相爱的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4节(下) 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虽然以为早已释怀,可是心里的那抹酸楚还是清晰可辨。

但晓川毕竟是晓川,他还没沦落到强迫别人去爱自己的地步。

他不否认在得知秦南已经到美国并且和秦北失去联系的时候,心底曾升起过的那缕希望,但当听到“若初”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明白,这个女人也许已经注定不会再属于自己了,不过,至少,她现在还在他身边不是吗?只是这样,也好。

“有英文名字了吗?来,让叔叔抱抱。”晓川的语气刹那轻松起来,脱掉了黑色的羊毛大衣,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去触摸眼前的这个宁馨儿。

手刚刚碰到这个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就被她的柔软程度吓了一跳,左右比量了半天,愣是没敢抱,他是怕自己的大手会把她捏碎了呢。

若初在被晓川的大手碰到身体的时候,竟然又咯咯地笑出了声,竟把晓川看得呆在了一边。

秦南看着晓川的样子,也忍俊不禁,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秦北……想到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晓川没有注意。

“晓川哥,我请求你两件事可以吗?”秦南突然正色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说。”晓川也感觉出秦南的郑重,转过身正对着秦南的眼睛。

“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其他人,你知道我的意思,就当,就当你从来没有遇见我,可以吗?”

秦南的眼神充满了乞求,晓川看着她,想起了秦北的托付,他拜托他帮忙寻找秦南,而他已经答应,显然秦南的请求让他左右为难。

“我求求你,好不好?”秦南看出了晓川的犹豫,声音变得急切,挣扎着要起来。

“我答应你就是。”晓川急忙走到床边按下秦南的身子,她虚弱的样子令他心疼。

“谢谢你……”秦南绽开了一个放心的笑,顿了顿,说道:“他们,都还好吧?”

晓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问的是秦家人。“你放心吧,他们都好。”晓川不准备把她走后秦家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尽管他早就从晓晴那里知道了国内发生的一切。

秦南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晓川随即明白,“秦北也好,放心。”至少还活着,也不算撒谎吧,晓川心想。

“哦。”秦南终于放了心,但又感到失落,即使自己离开,也不会影响到他们什么,看来以往是自己高估自己了呢,没了谁地球还不是照转不误吗?

“第二件事呢?”看到秦南的目光逐渐飘渺,晓川决定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

“哦,第二件事,你可以做若初的教父吗?”秦南知道秦北是个基督徒,所以他的孩子一定是要接受洗礼的,况且,这个孩子即使没有父亲,多一个人守护也不是一件坏事。

“责无旁贷,这是我的荣幸。”晓川毫不犹豫,掷地有声。

秦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吧,那就请若初的教父为她起一个英文名字吧。”

气氛轻松了起来,秦南知道即使自己现在死了,这个孩子也不是无依无靠的了,分娩前的担心现在终于可以化解。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叫什么呢?”晓川再次走到了若初的小床旁,看着她的小脸,脑中用力地在搜索可爱的女孩名字,想了一个又一个都觉得不合适。

看着看着,忽然感觉这不是活脱脱的一个小秦南吗?于是脱口而出:“就叫Sabrina吧。”

秦南一愣,随即笑着摇头,这不正是自己的网名,那个时候晓川还是“亨伯特”,每当他叫自己“洛丽塔”的时候,秦南就气急败坏地纠正他,没想到他给女儿起的竟是这个名字。

“萨宾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里的人物,当时起网名正好在看这本书,相较于特雷莎,秦南更喜欢她,于是就起了这个名字,这么多年也没想着换一换,不过现在想一想,自己和她的命运竟是有几分相似。

对爱情都是只讲付出,不讲回报的人。对于托马斯来说如果特雷莎象征的是生命中的“重”,那么萨宾娜则象征着“轻”。

更巧合的是萨宾娜也是远离所爱,流亡美国,最后等到的是托马斯车祸死亡的噩耗,其实秦南不知,她的所爱秦北也遇到了和托马斯一样的车祸,只是,他死里逃生而已,这个名字还真是契合她的命运。

“怎么,不好吗?还是不舍的把这个名字让给我们的小天使?”见秦南良久没有说话,晓川不解地询问。

“哪里,我真担心你叫她洛丽塔,只要不是那个,什么都好。”秦南开起了玩笑。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我还真想叫那个来着。”晓川佯装惊讶,秦南笑得璀璨起来。

美丽的萨宾娜,叛逆的萨宾娜,为了爱不顾一切的萨宾娜,若初未来的命运是怎么样的呢?恐怕冥冥中早已注定了吧。

第5节(上) 一个做父亲的人除了他的孩子以外还有别的,可是一个母亲只有她的孩子!——斯特林堡

一个真正的女人,如果没做过母亲,那么她的生命注定是不会完整的,现在的秦南才终于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了这一点。

若初的出生,激发了她全部的母性潜能,她感觉到自己比以往生命中的任何时刻都强大且无所畏惧,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她给她的曾经几近暗淡的生命带来了光亮,让她的人生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因着她的出生,秦南仿佛也获得了重生。

晓川为秦南找到了一个老实可靠的华人保姆,并请了一个月的假照顾刚刚产后的秦南,这让秦南十分过意不去。按说洗礼过后晓川就可以回去了,但他却执意要留下来。

晓川在秦南寓所附近租了一所短期公寓,每天通过互联网和总部进行工作沟通,因为他同时还在美国几大华人报刊杂志开有个人专栏,所以即使是请了假,每天仍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工作和创作,但他还是每天固定地往返在自己租住的小屋和秦南的公寓之间,用他的话说,一天看不到他的小萨宾娜,他是无法做下去事情的,秦南也只好由着他。

对于晓川来说,若初带给他生命的冲击又何尝小于秦南,一夜之间,自己一直深爱的女人生下的是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的孩子,现在却要自己来帮忙照顾,这对任何一个再坚强的男人来说,都需要一个心理适应过程。

最初的几天,晓川连续的失眠,房间内整夜烟雾缭绕,睡不着干脆进行创作,可内心的苦却是排解不掉,白天仍要打起精神去看秦南,还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

慢慢的,他发现竟然开始离不开那个孩子,只要一想到她的小脸,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容易和简单起来,原来很多事情可以不必那么在乎的,做到坦然面对也不是那么的难。

这就是新生命的魔力吗?晓川想不通,但是这个孩子已经注定要在他以后的生命里留下印迹,也许是一辈子的纠缠,而此刻,晓川只是想代替秦北给予她缺失的父爱。

若初是个很安静的婴儿,整日里的大部分时间不是用来睡觉就是用来思考,至于思考这一说是晓川提出来的。每当她醒着的时候,她便吮吸着手指睁大眼睛观察周围的景物,好像是在沉思一样。

她也会吵闹,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因为她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比如在她饿了或者不舒服的时候,她会用哭喊作为呼叫,用来引起秦南的注意,当她的需求一旦得到满足,便又安静下来,一点都不多浪费气力。

晓川说她真是人小鬼大。

谁和她说话,她就一脸认真倾听的样子,高兴时还会咿咿呀呀地和人家互动,就好像听懂了在和别人交流一样,经常引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晓川离开的时候是依依不舍的。

若初给秦南带来的快乐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她是那么无忧无虑,无忧无虑到甚至能让看到她的人忘掉一切的烦恼,自从她出生,秦南便不再缺少倾诉的对象,她相信,女儿是能理解她的,因为这一生,只有她们俩会相依为命了。

第5节(下) 若初第一次能坐起来的样子,第一次爬行的样子,第一次站立,在秦南的保护下向前迈出一小步的样子,都被秦南一一记录下来,同时被记下的还有秦南伴随着若初的成长自己的心情变化,若初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离了。

当又一个圣诞节来临的时候,若初已经会叫“妈妈”了,当这个最简单的词汇,在这个小婴儿口中被单音节蹦出的时刻,秦南忍不住热泪盈眶。

晓川每个月从华盛顿飞波士顿一次来陪秦南母女渡周末,然后再不辞劳苦的飞回去,雷打不动,风雨无阻,每次来都会给若初带来漂亮的衣服和最新款式的玩具。

有些若初还根本穿不上,玩具也不会玩,晓川好像要把他看到的所有和孝子有关的好东西都搬来似的,只要秦南阻止,晓川就答应下次不会了,结果还是依旧故我,他的理论是反正迟早会用到的,我们的小萨宾娜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不是吗?

又一个情人节,大清早秦南一开门就看到了一手捧着一大束鲜艳玫瑰,另一只手拎着两个大盒子的晓川,那样子相当滑稽和狼狈。

望着惊讶得还没来得及合上嘴巴的秦南,晓川先开了口:“今天是宝贝的第一个生日,你不会忘记了吧?”看秦南的目光落到他怀中的那束玫瑰上,“这个,是给孩子她妈的,没人规定当妈的就不准过情人节了吧。”边说边把那束玫瑰交到秦南的手上,还没等秦南回话,侧身便进了房间。

秦南笑着关上了门,晓川的心意她是明白的,对她来说,维持眼前的关系就好,好在晓川每次来,注意力全在若初身上,并没有给她多大的压力,这么想着便开心的去找水晶花瓶用来放置那束玫瑰。

回到卧室门口,秦南停下了脚步靠在门框上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若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穿着她那件小白兔的连体睡衣靠在小木床的栏杆上站立,晓川用两只大手拉着她的两只小手,一个在柔声细语地说话,另一个跟着咿咿呀呀的回答,聊得煞是起劲,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若初啊,今天过生日高不高兴啊?”晓川忍不住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嗯……啊……”“原来这么高兴啊,那想要什么礼物呢?”“啊……啊……”若初抽出了一只小手,在晓川的脸上划道道,嘴里还大声喊个不停,一点都不像刚刚睡醒的样子。

“什么都要啊,我们的小公主还真是贪心呢?”晓川说完又狠狠地在若初的小脸蛋上亲了一记,于是整个卧室刹那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你们两个还没聊够啊。”秦南不得不进来说话,她猜想晓川应该还没吃早饭。

“妈……妈……”看到秦南,若初喊出了刚刚学会的两个音节,伸出小手指向秦南,并兴奋的跺起了小脚。

秦南走过来,将若初抱进怀里:“她每次一看到你来都高兴得不得了呢,我们去吃早餐吧。”“好啊。”晓川哑着嗓子说道,不知为什么,只要一看到她们母女在一起的样子,总是会触动到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于是他也更加的羡慕秦北,尽管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一切,毕竟是属于他的不是吗?想到这,心里不由得一阵悲凉。

“晓川哥,这是……”秦南在打开晓川带来的第二个盒子时,看到里面的东西,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第一个盒子是一个生日蛋糕,第二个是一件做工精良的袖珍晚礼服。

“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吧,一会看看若初喜不喜欢。”晓川正在逗若初玩,他和秦南说话的时候,若初把摇铃摇的哗哗响,仿佛知道他们在说自己。

秦南从来没看过这么精致的童装,装在系着金丝蝴蝶结的浅粉色大盒子里,乍看上去就像是给娃娃换的衣服,但是做工和用料都要考究得多,一点都不逊色于大人的晚礼服,只是按照同比例缩小了而已,乳白色的公主裙的款式,还附带了一个小小的钻石皇冠。

“晓川哥,你会不会太娇惯她了?”虽然不知道价格和品牌,但秦南也知道这礼物一定价值不菲,虽然她很感激晓川为若初做的一切,但是这么奢侈的生日礼物不见得就是对孩子好。

“你不会是嫉妒我们的公主了吧,放心,等你生日的时候我送你更好的。”晓川把若初抛到半空中后又稳稳地接住,惹来若初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一个劲的还要晓川重复这个动作。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南皱眉。

“呵呵,开个玩笑。”晓川把若初放到了小床上,走到了秦南面前正色道:“我想给她什么都是最好的,你明白我的心意吗?”秦南看着晓川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前一阵子杂志采访了一位时装设计师,就顺便请他设计了一件,我还怕来不及呢,还好拿到了。”晓川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听到若初的召唤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我决定以后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件晚礼服,直到她找到她的那一半为止,你同意吗?宝宝?”晓川对着若初故作严肃地询问。

若初好像听懂了似的,竟然跟着点头。“哈哈,她很赞成哦,南南,你也不可以反对的,二比一,通过。”晓川开心地说。

秦南无可奈何地摇头,还真是怕了他们,不过她要是知道晓川方才漫不经心提到的设计师是乔治阿玛尼的话,就绝对不会同意在切蛋糕的时候还让若初穿这件礼服了。

若初挥舞着粘满蛋糕奶油的小手将这条全世界仅有一条的大师作品抹了一身,秦南有些心疼,要换下来马上拿去干洗,被晓川拒绝,用他的话说,孝子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好在切蛋糕之前若初穿着这条裙子照了好多漂亮的片片,现在的她,是比谁都快乐的,秦南,又何尝不是呢?

第6节(上) 此身安处即为故乡。——阿里斯托芬

时光荏苒,秦南的生活平静而简单,她已经顺利拿到了硕士学位,正在攻读博士。

要知道一个一直接受东方教育背景的人要想拿到西方的文学博士学位会有多么难,光是意识形态上的隔膜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和消除。

这些秦南都有心理准备,既然秦北能做到,她也要试一下,对于此生想要的爱情已经不再抱希望,但对于理想,秦南是不会轻易撒手的。

对若初的教育也是秦南生活中的重要议题之一。

自从她开始呀呀学语起,秦南便用双语教她说话。

要想在这个国度生存,英语是一定要学习的,这个秦南不必担心,因为只要若初进入到幼儿园,有了语言环境便不成问题。

秦南只是担心若初的汉语能力,因为外界环境的同化作用巨大,所以她坚持同若初用汉语对话,并且要求她在说汉语的时候绝对不能夹杂英语。

若初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孩子,这让秦南感到欣慰。

在她三岁的时候不仅能背下全唐诗,还能背下艾略特的《荒原》,这让晓川惊奇不已。

若初的童年是很快乐的,虽然没有亲生父亲在身边,但因为晓川的存在,她并不缺少父爱。

若初亲昵地叫晓川daddy。有一回晓川问她为什么不叫他爸爸,若初毫不犹豫地跑去秦南的房间,不一会手捧一个已经发旧的木质相框出来,指着里面的秦北对晓川说:“这才是爸爸。”晓川心里一酸,抬头迎上了跟出来的秦南的目光,在那里他发现了一抹坚韧的东西,暗暗叹了一口气,把若初搂在了怀里。

“对,他就是你的爸爸,爸爸很帅是不是?是爸爸帅还是daddy帅呢?”若初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最后极为认真地对晓川说:“爸爸和daddy都很帅,是不是,妈妈?”说完一阵风似的扑到了秦南的怀里。

“这个小鬼灵精,好吧,既然对dadyy的评价这么高,那我们就先出去看童话剧,然后吃大餐好不好?”晓川兴致盎然地说道。

“宾果!”若初忍不锥呼起来,后又充满期待地看向秦南,一脸讨好的表情让秦南忍俊不禁,却又不得不故作严肃,最后还是拗不过他们两个的软磨硬泡,乖乖地放下手头的论文跟着他们去消遣。

晓川每月来一次,每次都是若初最高兴的时候,秦南平时一心都扑在学业上,难得有大块的时间陪她,若初也很懂事,在秦南工作或者学习的时候从来不打扰她,都是自己在一边默默地玩。可今天却是个例外。

平常的这个时候,若初已经进入了梦乡,晓川在飞华盛顿的路上,秦南煮了一壶咖啡,准备熬夜完成手头的论文,白天陪若初和晓川已经耽误了一天的时间,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才能争取尽早拿到学位,自从开始攻读博士学位以后,她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尽管她并不喜欢。

“妈妈。”一声清脆却又带着点试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南皱皱眉,从电脑前转过头来。

“宝贝,怎么不睡觉?”看到若初穿着带有白雪公主图案的卡通睡袍,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维尼熊站在书房的门口,秦南伸出了双臂。

若初走到了秦南的身边,秦南将她的维尼公仔放到一旁,用一个小小的羊毛毯将她裹了起来,并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爸爸?”若初靠在秦南的怀里,手里把弄着秦南脖颈上的那半个残缺的苹果。

“若初很想爸爸吗?”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倒一时把秦南难住了。

“为什么亨伯特daddy不是爸爸呢?”若初瞪着水汪汪的大眼,在等秦南的答案,在她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因为这已经造成了她人生的第一次失眠。

紧了紧怀中裹着若初的羊毛毯子,秦南想着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

一直以为她是无忧无虑的,觉得等到她长大再和她解释爸爸的事完全来得及,毕竟她才五岁而已,可是现在看来,若初比她想像的要早熟许多。

“宝贝,亨伯特daddy是爸爸和妈妈的好朋友,也是你的教父,你的爸爸在中国,也就是在我们的家乡。”秦南没有准备隐瞒若初什么,知道真相是她的权利。

“那为什么我都可以见到亨伯特daddy,见不到爸爸?”“会见到的,但你要先长大……”秦南苦涩地说,下意识地将若初抱紧,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强烈地觉得对不起女儿。

“长大了就会见到,是吗?”“是的。”“爸爸会不会想我?”“会,他很想你。”“那好吧……”若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玩了一天她累了,在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后,终于坚持不住在秦南的怀里睡着。

秦南将若初安置到她自己的床上,却再也无心做事情,将那个残缺的苹果握在手里,依瞎能感觉得到若初的体温。

本以为时间能治疗伤口,缓解思念,可是日复一日,已经过去了近六年,自己却始终忘不掉秦北,并且这思念正在逐步的加深。

每每午夜梦回,泪流满面的时候,脑海中他的样子便总是挥之不去,千回百转的,总是曾经在一起的种种记忆,这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变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有的时候,秦南甚至会去假设,假如自己当初自私一点,假如没有离开过,而是和秦北一起进教堂,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

至少,若初不至于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吧?看来,自己最对不起的反倒是女儿,但是,秦南又不能让自己后悔,当时的她别无选择不是吗?如果自己不走,又怎么能对得起姐姐,为了姐姐,应该是值得的吧,于是又毫不犹豫地将假设推翻,告诉自己她别无选择。

第6节(下) 木制相框里面的是秦南一家四口的合影,若初对于爸爸最初的印象便是来自于那张照片,她是对着照片中秦北的样子学会喊爸爸的,于是她认定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爸爸,而那个人决不是晓川。

尽管素未谋面,但若初对秦北的样子却是再熟悉也不过,在若初小小的意识里,她觉得这个爸爸一刻也没离开过她们,因为妈妈是将这个相框放到了她自己的枕边。

轻轻地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继续查找文献,却看到一篇新发表的署名为“秦北”的文章,而文章的内容大有为上次秦南发表的被很多人抨击过的论文辩护之势,看看作者所属单位,知道是他没错,于是点击下载并保存到一个特定的文件夹里。

这么多年了,秦北发表文章的频率越来越高,在他自己的研究领域,他论文的被引用率已经连续三年被排在了第一,毫无疑问秦北已经是一个国际知名的学者和文学评论家了。

其实来波士顿后,秦南也发表过几篇论文,但她都用了笔名,主要就是怕秦北发现她,虽然影响都没有秦北大,但也是小有名气了。

对于秦北的每一篇论文,中文也好,英文也好,只要秦南看到,都会保存起来,详细阅读,从中秦南能在学术上了解他的研究方向,从而和他保持同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秦南的角度,难道不是一直在和他保持联系吗?

即使是学术上的动向,即使是冷冰冰的论文,那也是接触他思想的机会,而他的思想,对秦南来说,又何尝不是他的整个人?

几个月前秦南曾尝试写了一篇同秦北一篇论文的结论相反的文章,于是引来很多秦北的支持者的猛烈抨击,说她是公然挑战权威,哗众取宠,秦南并不在意。

而显然,秦北刚发表的这篇,是为秦南的那篇论文辩护的,尽管他不知道作者就是秦南。

这又是一篇需要详细考证,需要很多证据资料和心血去寻根溯源的文章,关键是文中所表现出的一个学者的容人之量和大度让秦南很感动,这才是真正的做学术的态度吧。

详细地研读,一字一句都舍不得放过。

想像着他在每一个深夜,在灯下俯身工作的情景。

要讲课,要做研究,还要管理秦氏,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本不想老去纠缠和他有关的一切,可就是忍不住,秦南起身准备再煮一壶咖啡,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秦南现在的导师在一次上课的时候,曾经引用过秦北的文章,并对秦北表现出了欣赏,还猜测他应该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学者。

秦南当时什么也没有表露,年轻如秦北,在学术上已经表现出了大家风范,这也是秦南在小女生时所不曾了解到的。

即使没有了爱情,他也是自己的老师,对此秦南深信不疑,并且这个认知随着秦南学术素养的日益加深也越来越强烈,她越来越发现秦北思想的深邃,如果说以前是被他讲课时所散发出的魅力吸引,那今天她不得不为他的学者品质折服。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是秦南却发现越来越爱他了,怎么办呢?

第7节(上) 过去永远不会完全过去。——巴达

命运似乎总爱和人开玩笑,尤其是它眷顾的人,显然秦北和秦南都逃不开这命运的捉弄,也许在彼此的生命中,他们一直在一起,从未真正分开过,即使是短暂的离别,也会在冥冥中注定相遇,哪怕是擦肩而过。

这一天一开始秦南就心神不宁,先是早起的时候若初有一点萎靡,秦南为她试了试体温,稍微有一点发热的症状,而阿姨敲有事请假。

原本秦南想陪若初在家,但是想起导师昨晚邮件中提醒她今天一定要去学校一趟,也不知是什么事情。

秦南平时从来都不缺课,也从没有因为私事请过假,所以这次也索性咬咬牙,狠心将若初送到了幼儿园,在和米歇尔博士简单地交代一下若初的病情后,才依依不舍得离开,并和若初保证,一旦事情办完,就马上回来接她。

驾车在开往学校的路上,回想临走时若初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样子,秦南心里忍不住地自责。

平时就难得有时间陪在女儿身边,而若初的表现更是让她心疼,不哭不闹,坚持着去幼儿园,这在别的孩子是很难做到的。

她不知道若初这么做是不是为了不打扰她的学习,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孩子就太早熟了,早熟得让人心疼。

几次勉强压制住掉头回幼儿园的冲动,一路狂飙到了学校,只是为了想能早点回去安慰那个病中的孩子。

泊好车子,在经过通知板前习惯性下意识地瞄了一眼。

因为波士顿大学作为一所着名学府,经常有很多世界知名的学者来交流访问,对于能听到校外学者作报告的机会,秦南很珍视,总是尽量去旁听来开阔眼界和视野。

今天因为心里着急,也没看到主讲人是谁,只是看到了题目——《后现代叙事中女性的自我缄默与对男性话语权的挑战》,心里微微一动,这个题目和自己的研究方向很接近,要是在往常,她是一定要去旁听的,但是今天,即使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来讲,她也没有兴趣了,因为到现在她才发现,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匆忙来到导师的办公室,还没等敲门,就和迎面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哦,对不起,詹森,你找我什么事?”在看清自己撞到的不是外人,正是她的导师詹森史密斯时,秦南也没再纠缠这些小事,直截了当地询问叫她来的目的。

“南,这可不像你,我如此想你,你就这么不情愿见到我?”詹森做出一幅夸张的悲伤神色,秦南见怪不怪,要在平时,她还会对他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象征性地笑一下表示反应,但今天,她真的是没这个心情。

“詹森……”“OK,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面对秦南的无可奈何,詹森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很自然地将一只手臂搭在秦南的肩膀上,推动她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可是詹森,我今天还有事情……”“我保证这个人一定是你乐意见到的,我还可以保证,如果不见你一定会后悔。”詹森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还一幅要暂时保密的样子。

秦南皱皱眉,她想不出有什么人是詹森认识而自己又非常想见到的。

不过既然詹森这样说,不妨见见再说,于是快走几步脱离了詹森圈在她肩头的手臂,尽管她和詹森情同父女,但这样子的亲近,她还是不能够习惯。

“莲恩想那个小家伙了,你已经很久没带着她到我们家了,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是多么想她吗?你真狠心。”詹森边走边和秦南抱怨。

秦南的神色柔和了一些:“告诉莲恩等我把这篇论文结束就去看她,萨宾娜一直嚷着要吃莲恩奶奶的苹果馅饼呢?”对于詹森和莲恩,秦南有说不出的感激,詹森在学术上给了她很多的帮助,而莲恩的关怀更多表现在生活上,若初对他们一家也喜欢得不得了,她没见过自己的亲爷爷奶奶,对他们两个的感情就和亲情是一样的。

第7节(下) 发现学校的礼堂就在面前,秦南好像明白了詹森想要带她见的人是谁。

“詹森,你是想让我听报告吗?可是我今天……”“你一定不会愿意错过。”詹森一脸不解,他不明白自己这个平时常常长在报告厅的得意弟子,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今天报告的主讲人是他非常欣赏的,在平时上课时他就经常提到他,得知他来作报告,他自己都很兴奋,而且他认为秦南也一定会感兴趣,所以昨天没有在邮件中告诉她,就是为了要给她一个惊喜。

“好吧,谢谢你,詹森。”想到刚刚路过通知板前看到的那个题目,也许詹森让自己听的就是这个,既来之,则安之,潜意识里还是不想错过的吧,只是,只是难免又要对不起女儿了。

报告厅里人已经来了很多,詹森将秦南领到前面几排特意为教授们留的位置,秦南摆了摆手,谢绝了詹森的好意,自己去后面角落找到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了下来,如果不是自己感兴趣的,可以随时逃跑,因为若初那可怜兮兮的小脸今天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搅得她精神恍惚。

当主持人宣布今天报告的主讲人是来自中国的秦北博士时,秦南几乎愣在了当场,直到秦北出现在了主席台上,秦南才相信不是她听觉出现了问题,她的第一反应是逃跑,但是眼睛一看到秦北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他几乎还是老样子,因为离得远,秦南并不能看清秦北细致的五官样貌,只是从轮廓上感到他清瘦了一些,这样子五官也更加立体,更加接近欧洲人的相貌。

他的动作举止还和从前一样别无二致,当他张口,尽管全部都是英文,但那声音,那停顿的方式,那略带磁性的男中音一下子就将秦南带回到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她仿佛能听得出他声音之下的落寞,尽管他的语言轻松幽默,不时引来一阵阵笑声。

秦南已经听不进去秦北具体讲的什么内容,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看到他的样子,不知不觉间便已然泪流满面。

一直以为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一直以为只有若初才是她生命的全部支撑,却原来这一番山长水阔,终是分隔不开自己对他的牵肠挂肚,却原来用尽所有努力仍然回到原点,回到自己在许多年前和他重逢的那一刻,心动依然。

只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权利去爱,再也没有资格在他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恐怕他也应早已不记得她们之间的点滴,早已不记得曾经的丝丝缕缕。

当秦北的目光飘向秦南所在的方向时,秦南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他应该看不到她的,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心跳不已,再也不敢抬头直视主席台。

那是怎样的一种矛盾心情,害怕他认出自己,又期待和他相见,哪怕只轻轻地打一声招呼,旋即分离,这样也多少能慰藉她尽管不愿承认但一直都挂念他的心。

脑海中有一个清楚的声音在不停的警告她马上离开,可是双腿像扎了根,无法移动,这一刻,秦南发现,平生第一次她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就这样一直低着头,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在四周回响,秦南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下的暗红色地毯上,不大一会就氲出了一片不规则的印记,猩红如血,那是她眼泪的印记,却是从心底流出。

当掌声响起,全场起立的时候,秦南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跑出了会场,强迫自己不去回头,努力压制着要跑回去再看他一眼的愿望,哪怕就一眼,但是她不敢,她怕再看到他,就再也离不开了,那所有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没有方向,她只知道往前跑,绝对不能停,绝对不能回头,当她重重地撞到一个宽大的胸膛里时,终于昏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了一双有点熟悉但又不知道在哪里见到过的眼,那双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秦南微微失了一下神,旋即发现自己正躺在这双眼的主人怀中,挣扎着脱离了对方的身体,哑着嗓子说了一句“sorry”,辨别了一下方向,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你是秦南?”身后的人竟然用中文叫自己的名字,秦南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你真的是秦南?”身后的人紧走几步来到了秦南的面前,声音里的惊喜显而易见。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的中国老乡,我是伯纳德克伦威尔。”秦南看着眼前这个英俊高大的男子,眼底的那一抹木然显示她并不在意他是谁,即使他认识自己又怎么样呢,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心力在乎其他的人或者事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查尔斯河畔、HatchShell,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伯纳德显然不死心,这么多年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他们曾经相遇的地方徘徊,只是为了能再次遇到她,他说过他们一定会再见,如今真的应验,他又怎么能轻易放开她。

秦南木然地点了点头,眼中无悲无喜,她似乎记起了自己初到波士顿的那个晚上,难怪眼前的人会面熟。

“今天谢谢你,我可以走了吗?”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秦南已经迈开了脚步。

“你好像生病了,我送你去看医生吧。”伯纳德跟在旁边,秦南摇摇欲坠的样子还真是看得他悬心。

“谢谢,不必了,我没事。”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若初生活,她就是若初的支柱,所以已经习惯了不能示弱,什么都靠自己,并不指望别人的帮助,拒绝,已经成了习惯。

“我真的希望可以帮你什么忙,你的脸色很差。”伯纳德显然已经做好了她再次昏倒的准备,紧紧跟在了她的身边。

“既然这样,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吧。”秦南突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对着伯纳德说道,她感觉手脚发软,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安全把若初接到家。伯纳德点了点头。

“请你帮我开车好吗,我要去接女儿。”秦南说完,毫不意外地看到伯纳德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但也只是一瞬。

“愿意效劳。”伯纳德的语气没变,倒让秦南稍稍诧异了一下,不管怎样,他的表现应该没有给英国绅士丢脸。

为了女儿,一定要振作,秦北,就当今天没有见到他吧。

第8节(上) 在你的灵魂里给不期而至的宾客留有一席,给不认识的神祗安放一个祭台吧。——阿米埃勒

那是一段极为艰难的日子,秦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她想出了各种方法来麻痹自己,但是只要一静下来,秦北出现在讲台上的样子就会清晰地出现在眼前,然后就是一阵痛彻心扉和彻夜难眠。

尽管始终相信时间会掩埋一切,会治愈心中的那道伤,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南越来越不寄予希望,眼看着若初一天天的成长,秦北在她心中的形象不见模糊反倒日益清晰。

秦南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过于武断,她相信她离开他也可以独立生活,她相信即使没有了他,她的生命也不会枯萎,不会失去希望,但是现在看来,她不再笃定。

有时候她会偶尔想起郑芳,她是真心希望她幸福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也嫉妒她,如果能得到秦北,她宁可放弃从小到大这优渥的生活条件来和她交换有秦北的后半生,但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不是徒增伤感就是白日做梦。

现在的秦南,在内心深处是鄙视她自己的,原来她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洒脱,原来她也是这般优柔寡断的,原来她也会后悔,哪怕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想想自己,和当初的Rita又有什么区别,总以为自己不会被儿女私情困住,总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就能免俗,却原来,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明知道是个火坑,还是会挡不住地往下跳,明知道会陷入万劫不复,还是会百折不挠,既然爱上了,就准备为他粉身碎骨吧,也许并不是拗不过自己,恐怕是拗不过身为女人这个事实吧。

自从秦北走后,晓川来过几次,每次看到秦南都拧紧了眉头,因为他每次来都发现秦南比他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更消瘦。

不厌其烦地嘱咐她要注意身体,秦南都会笑笑的答应,不管怎么说,晓川的关心她不仅感激而且受用。

她不会不知道晓川对她的感觉,因为从他的眼神中,她能感觉到那份熟悉的炽热,和曾经在国内的时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又怎么配得上晓川呢,先不说他现在给予她们母女俩的照顾和帮助,只要一想到曾经带给他的伤害,秦南都感觉无法面对他。好在晓川并未对她要求什么,只是单纯的对她们母女好,这让秦南最开始悬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来。不想看着他因为她耽误终身大事,但晓川对感情上的事只字不提,秦南也只好装作无动于衷,就这么淡淡的相处着,哪怕水面下早已波涛汹涌,但水面上至少还风平浪静。

如果晓川知道伯纳德克伦威尔的存在,不知道会不会有危机感。这个男人在六年前秦南刚到波士顿的时候就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秦南当时只是把他当作了陌生人,但对克伦威尔来说,秦南对他的意义绝对不止一面之缘那么简单。既然上天安排他们两个再次相遇,他就不能这么轻易退出。

第8节(下) 对于克伦威尔秦南稍稍感到愧疚,也许是见第一面时就将他定性为登徒子,第二次见面秦南本想用自己有女儿这个事实吓跑他,但他面不改色,将她们母女一同送到了医院做了检查又送回了家,后来又几次买了东西来看若初,好像对秦南有孩子这个事实不为所动。

秦南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好在他并不会表现出很明显的攻势,只是在节日和周末的时候送来一些礼物或者是书籍玩具,他只是表现出单纯的喜欢若初,这才让秦南不安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慢慢得也和他熟识了起来,他幽默风趣坦率,在麻省理工教书,至于家世背景,秦南没有问过,也并不感兴趣。

晓川不知道克伦威尔的存在,并不是秦南刻意隐瞒,只是秦南还不认为他重要到需要向晓川引荐的地步。

日子过得不快不慢,一转眼,来美国后的第六个圣诞节就要来了。

如果不是为了若初,秦南根本不会花心思去过什么圣诞节,如果要过节,也是要过春节才对。

但是自从若初开始懂事,秦南便不得不在这个节上打起精神来了。她希望若初能从小就融入当地的文化环境,她不想让若初感觉她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差异。

况且看着她每年都兴高采烈斗志昂扬的和她一起布置圣诞树,也是让秦南倍感开心和窝心的一件事,那应该是若初最开心的时刻了吧,绕着圣诞树跑来跑去,比着小手指挥秦南将合适的小装饰物挂到她相中的地方,秦南也会不知不觉被她感染。

今年的圣诞节,虽然秦南还没有从再次见到秦北的伤心中走出来,但也想要好好的准备一下,她希望若初永远都会快乐,只要她快乐,她自己也应该是快乐的吧。

圣诞前夜,晓川终于在晚饭前赶了过来,大包小包的全是吃的东西和给秦南母女的礼物,秦南在准备晚餐,若初开心得骑在晓川的脖子不下来。

“亨伯特爹地,你说今年圣诞老人会送给我什么礼物?”若初刚被放下来,就再次用小胳膊圈住晓川的脖子,小脸对着他甜甜地问,满脸都是期待,好像晓川就是圣诞老人一样,现在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秦南一进起居室就看到这幅场景,若初的整个身体都吊在晓川的身上,就像一只小树袋熊。

“若若,亨伯特爹地坐了很长时间飞机,你这样可不乖哦。”秦南进来整理晓川带来的购物袋,将吃的东西挑出来准备拿到厨房去,看到若初这样子,忍不住轻轻地责怪她。

“我不累,宝贝,想爹地没?”晓川对若初一本正经地询问,目光却是直直地射向秦南。

秦南笑了笑,将目光转回到手里的东西上,不禁皱了皱眉,“怎么买这么多?冰箱里都放不下了。”

晓川嘿嘿一笑,将若初抛起来又接住,引来若初咯咯的笑声不断。

秦南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个人每次见面都是这个样子,也真服了晓川了,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也不累。

“马上开饭喽,若若要不要帮妈妈摆桌子?”秦南在拎着东西走出起居室之前对着若初问道。

“我这就来,妈妈等我呀……”若初边说边一阵风似的从晓川的身上滑下来,蹦蹦跳跳的跟在秦南的身后去厨房,她身后跟着的是哈哈大笑的晓川。

“妈妈,为什么我好久都没有见到伯纳德叔叔?”若初已经消灭了两个苹果布丁,显然她还准备再消灭第三个。

秦南皱了皱眉,若初挑食的习惯让她很头疼,她再次剔下一片火鸡胸脯肉放到若初眼前的盘子里,“若若,圣诞节是要吃火鸡的哦,不然圣诞老人就不会来看你了。”

“真的吗?”若初显然大吃一惊,赶忙将眼前的鸡肉胡乱塞到嘴里,小嘴鼓得满满当当的。

“若若,伯纳德叔叔是谁啊?”晓川看似不动声色地问若初,这个名字让他有所警觉,毕竟这还是第一次从若初嘴里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晓川想不在意都不行。

“嗯,嗯,伯、伯纳德叔叔……”若初的鸡肉还没有咽下去,又急着回答问题,一时间小脸憋得通红。

“若若……”秦南伸手去拍她后背,这孩子总是没有吃相,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秦南声音里不禁带上了几分埋怨。“伯纳德是我的一个朋友。”顺道替若初回答了晓川,轻描淡写,一掠而过,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又帮若初盛了一小碗奶油蘑菇汤,强迫她喝下去。

“哦,那若若喜欢那个叔叔吗?”这次晓川是看着若初将汤都咽了下去,才又问了一个问题,他没有办法正面问秦南,只好在若初这里探听敌情了。

“喜欢,他给若初买过好多礼物。”若初咧开小嘴笑得甜甜的,孝子就是容易被贿赂,晓川有点发觉问题的严重性了。

“哦?那是那个叔叔对你好,还是爹地对你好呢?”晓川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

“嗯……”若初脸上开始出现难色,显然这个问题她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虽然亨伯特爹地对她很好,但是毕竟聚少离多,不像伯纳德叔叔,会时常背着妈妈买礼物送给她。

“晓川哥……”好在秦南及时解救了若初。

“嗯?哦,你做的烤玉米粥很好吃……”晓川顾左右而言他,端起眼前的碗去盛瓷盆里的粥,他有点后悔方才的表现是否过于小气,怕秦南看穿他的心事,还怕他看到现在脸上的尴尬之色。

秦南睁大眼睛看着晓川的动作,“可是……”

“你的厨艺真是没得说。”晓川快速地看了秦南一眼,随即专心对付眼前的粥,却是吃不出味道来了。

“可是你都已经喝了四碗了。”秦南看着已经见底的瓷盆,记得自己和若初可还是一口未动。

“嗯,是吗?实在是太好喝了,就为了这粥,我都舍不得离开了呢?”晓川随手抓起餐布抹了抹嘴角,轻轻咳了两声。

“那个,若若欢不欢迎爹地留下来和你一起等圣诞老人呢?”

“真的吗?爹地不走了吗?好棒哦,太好了……”若初兴奋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绕过桌角,几乎是扑到了晓川的怀里。

晓川抱住她,目光里满含期待的看向秦南,“我可以留下来吗?你知道,我很怕自己一个人在酒店里过圣诞节。”若初也同时扭头看向秦南,也是一脸的期待。

“这个,当然。”秦南快速地回了句,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餐盘,心理有预感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还是顺其自然吧。

第9节(上) 在玫瑰花的记忆中,世上只有一个花匠。——丰特奈尔

好不容易才把若初哄上了床,这个小家伙今早因为兴奋本来就起了个大早,明明已经困得不成样子,就是不愿意去睡觉,非得嚷着要等圣诞老人。

后来是亲眼看着秦南把一个大的长筒袜挂在床头,才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

看着熟睡中若初红扑扑的小脸,秦南轻轻叹了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轻轻地放在了那个长筒袜里,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浅浅的吻,起身,此刻她是羡慕她的,什么都不用面对,永远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秦南抱着一床鸭绒被去起居室的时候,晓川正坐在羊毛地毯上看ABC播放的一部圣诞温情电影。

“我记得在国内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还是王明军配音的。”秦南将被子铺在宽大的沙发上,依晓川的样子坐在了他身边,不过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离,轻轻地说道。

“是吗,还记得结局吗?”晓川将目光转到秦南的脸上,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嗯,应该是男主角赢得了女主角儿子的信任,最后三个人组建了家庭。”秦南眨了眨眼,努力搜索脑海中残存的关于这部电影的结局,毕竟看过很久了,电视台总是爱在节日的时候放那些怀旧的东西。

“那我们呢?”晓川目光仍然没有动,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秦南一怔,冰雪聪明如他,怎能不知晓川的用意,但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会经常脸红的小女孩了,已经学会了不动声色,处变不惊,或者说是成长的副作用——圆滑吧。

“要喝点什么吗?晓川哥?”勇敢的对上他的眸子,微微一笑,转移注意力不是为了逃避,而是想要自己来主导局势,把握节奏,既然该来的躲不掉,从容一点总是没错的。

晓川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他意料中的慌乱,也不再躲闪,那里面的坦诚既让他心安又不安,下意识地耸了耸肩,“红酒吧,可以吗?”

秦南起身不紧不慢地往厨房走去,感觉自己应该走出了晓川的视线范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晓川,虽然知道这一天总归要来,但是对于他的感情,她还没有做好接受或是拒绝的心理准备。

自从晓川在饭桌上说要留下来的那一刻起,秦南就开始心神不宁。

这么多年,晓川对她们母女的付出秦南一直铭记在心,即使是单单为若初考虑,晓川也是最合适的人选,恐怕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若初和她这么好的人,如果错过了,就是一生。

可是秦北,偏偏这个时候,秦南又想起了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简直要痛到神经里了,用力的甩甩头,努力的想要把他甩出脑海,打开储物柜拿出两个高脚杯和晚餐时没有喝完的大半瓶产自法国勃艮地的葡萄酒,深吸了一口气,满怀心事的回到晓川身边。

依然坐到方才的位置,只不过这次的距离比方才又稍拉开了些,将一个杯子斟满四分之三,递到了晓川的面前。

晓川伸手去接,有意无意地碰到了秦南的手指,很凉,晓川微微皱眉。

秦南很快地抽回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目不斜视。

“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晓川这次没有看秦南,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和伯纳德,只是普通朋友,我觉得没有向你引荐的必要。”秦南轻轻抿了一口酒,淡淡果香伴着微微的酸涩入喉,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晓川将酒杯举到眼前晃了晃,好像在观察里面的沉淀物,并没有喝。

“嗯。”秦南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往下说什么,屋子里一时只剩电视里男主角的告白声,然后画面是两个人的热烈拥吻。

秦南将目光转向他处,身子稍稍挪了挪,以掩饰那画面带给她的尴尬和不安。

“你好像很怕我。”晓川继续自言自语。

“嗯,是吗?我有吗?”秦南挤出一丝笑意,快速地看了晓川一眼,感觉双颊开始发烫,难道这么快酒精就发挥作用了吗?

“过来。”晓川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虽然不是命令的语气,但里面的霸道不容置疑。

“嗯?”秦南望着他,好像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怔怔地坐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到我身边。”晓川声音提高了些,同时将一侧的手臂对着秦南张开。秦南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晓川眼神里的坚定,于是将身体往晓川的方向挪了挪,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

谁料晓川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拿开秦南手中的酒杯,旋即毫不费力地将秦南拉入到他的怀里,秦南没有防备,在撞入他胸膛的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晓川将另一只手里的酒杯放下,用双臂将秦南的身体圈住,方才她指尖的温度冰冷得让他心疼,可是似乎她在他的怀中抖得更厉害,他下意识地将她圈紧。

秦南本能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是和他双臂的力量相较,她的反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又不想因为自己拒绝的动作过大让晓川尴尬,索性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祈祷不要有更亲密的举动发生。

察觉到了背后胸膛的起伏加剧,秦南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耳边的喘息声越发沉重,脖颈已经能感受到晓川呼出热气的吹拂。

秦南全身的每一根汗毛似乎都竖了起来,虽然他是拿走自己初吻的人,但是这个身体早就认定属于秦北,这样的肌肤之亲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理智是要逃开,可是全身无力,身体好像并不想听从调遣,竟然在这个时候忆起秦北的怀抱,这一刻,秦南有些恍惚,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感到自己再次被秦北拥入怀里,感到他的吻再次洒向她的每一寸肌肤,感到自己的身体迫切地需要他的爱抚,就像久旱的土地渴望春雨……

第9节(下) 晓川的手在秦南的身体上游走,所到之处,衣物尽皆褪去,她的身体瞬间便在他眼前被毫无保留地呈现。

多年的渴望与想像,在此时,他竟然产生了一丝退却,说不上是为什么,身体里的热情刹那冷却,他突然赌气似的推开秦南,腾地站起走到几步之外转过身去,用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命令道:“穿好衣服。”

秦南好像做了一场梦突然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红潮立时布满了全身,颤抖着双手慌乱地将凌乱在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你该回去了。”晓川背对着秦南一字一句地说,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悲凉。秦南咬了咬牙,捡起还没有来得及穿的开司米长外套往卧室的方向走。

“回到他身边去吧,他一直在找你。”晓川的声音有气无力,秦南闻言站在了原地,心脏开始狂跳不止。

“对不起,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么多年,他一直委托我找你,从去年开始他自己来美国找你,他几乎到过了美国所有的高校……”晓川的声音渐渐淡出秦南的耳际,她想到他来演讲的时候,却原来……眼泪慢慢涌了上来……

“你走的时候,他差点失去了生命……”晓川的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秦南“啊”的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秦南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订机票回国,还是晓川将冲动的她安抚了下来,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秦北现在好好的,不然也不会满世界的来找她了,秦南才失声哭了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宣泄自己的情绪,晓川将她拥进怀里,没有任何安慰的语言,他明白她太需要释放了。

这么多年,虽然不知道她和秦北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但是晓川确定她一定还爱着他,从方才自己和她亲热时,她身体不自觉的僵硬就能感觉得到,虽然她没有明确拒绝,但是她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想想自己也应该放下了,今天来不也是为了劝她回去的吗?只是还不死心,只是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下,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将永远都不会得到她了,哪怕是一直厮守在她身边,她的心一直在那个男人身上,从未离开过。

本来以为完全放弃想要得到她的心,偏偏只听到一个其他追求者的名字就醋意大发,晓川因此有些沮丧,看来他的伤口也是需要时间来愈合的。

“南南,回去吧,听话……”晓川在秦南的耳边低语道,“不要再折磨彼此了,这样对若初也不公平,她有见到她亲生父亲的权利。”

秦南渐渐止住了哭声,却并未对晓川的话做出回应,她只感觉心里的血在一滴一滴的蒸发。

他还爱她,并且满世界的在找她,当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瞬是狂喜的,接下来便是遏制不住的绝望。

她早就不配再得到他的爱了,即便自己可以,那郑芳呢?她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她不能在背叛了秦北之后再背叛姐姐。

可是,她太想念他了,她不想再骗自己,即使不能和他长相厮守,她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就好,对,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知道他是安全的,她不能再允许他发生任何闪失了,那样她将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好吧,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他,那样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不是吗?远远的,看着他……

(第三章完)

第四章 僵持第1章(上) 若夏日能重回山间,若上苍容许我们再一次的相见,那么,让羊齿的叶子再绿、再绿,让溪水奔流,年华再如玉。——席慕容

“妈妈,妈妈,这是什么?”秦南正在准备新学期的教案,若初手里举着一张金色的纸跑进了书房,并将小手举得高高的以吸引她的注意。

好奇地接过来,看外观应该是一张精致的贺卡,打开来看是一张请柬,秦南轻轻拍了拍额头,若不是若初,恐怕她早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扫了一眼活动时间,就是明天晚上。系主任将这张纸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嘱咐她一定要出席,当时只是答应了下来,并未在意,然后去幼儿园接若初,顺手将它塞进了她的小书包,回头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T大中文系成立50周年的内部庆典,邀请的对象主要是在已经功成名就的校友、以及和本系关系较为密切的着名学者。

当然,作为T大本年度新学期引进的优秀青年学者,系主任交代这是秦南的绝佳亮相机会,到时候他会将她介绍给她未来的同事以及圈内的同行们,无论如何她是没有理由拒绝的,除非她想给百年T大一个下马威。

T大,在国内的地位和她的母校Y大齐名,只不过是以偏理科闻名,所以中文系的声望比Y大中文系要稍低一些,但其学养、师资以及生源质量已经和Y大不相上下。

当初选择回国工作的时候,为了躲避秦北,除了Y大,T大自然是首选。

读着请柬上的文字,目光停留在“邀请您及其您的爱人莅临”一行字上,秦南自嘲地笑了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爱人,我的爱人在哪里呢?”

“妈妈,我就是你的爱人啊,您不是说爱我吗?”若初歪着脑袋不服气地说道。

“哦,对啊,若初就是妈妈的爱人,唯一的爱人。”秦南鼻子一酸,将若初抱了起来。

“那若初愿不愿意和妈妈一起参加一个活动呢?”秦南一时还想不出能将若初交给谁帮忙照顾,毕竟晚上将她一个人放在这个陌生的新家里她不放心。

“哦?会不会很有趣?”若初显然来了兴致。

“嗯,说不定会有惊喜哦。”秦南努力想着能吸引若初的理由,发现很困难,因为这种活动她自己都兴致缺缺。

“是什么样的惊喜?”若初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和秦南还真是一样的。

“这个,妈妈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不去的话,就要自己看家,你不怕吗?”秦南发现在对付女儿这件事上,她总是束手无策,于是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我去,我去,我不要自己一个人。”若初环视了一圈这个100多平的大房子,发现自己已没了选择。

秦南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秦北,不过她了解他的性格,这种事他从来都是能躲就躲的,遇见的几率不能说完全没有,不过也在百分之一以下,这样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没得选择,刀山油锅都要去,不过有女儿陪着,时间也许会快一些吧。

第1节(下) 如果不是因为T大中文系的主任卢老是自己曾经的恩师的话,秦北是打死也不会来的,谁让他的下一部专着准备让卢老写序呢。

另一个原因就是他听说T大从美国新引进了一个青年女博士,虽然不太敢想这个人也许会是秦南,但还是不想放弃任何的一丝希望,哪怕那是一个奇迹,他还是隐隐觉得奇迹是会出现的,只要他不放弃。

而郑芳又是如此热衷于参加此类活动,让她开心一下也好,毕竟自己也不能给她再多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丰盛的自助食物,优雅的舞曲,上流社会的人,郑芳显然如鱼得水,很快就融入了环境,并不需要秦北的刻意照顾。

和几个圈里的同仁寒暄过几句,秦北突然想要找个地方透透气抽支烟,于是想穿过大厅到楼顶的天台上去。

路过摆放食物的长桌前,目光无意中扫到一个穿着纯白色小礼服裙的小女孩正在不断的踮起脚试图够到桌面上一个玻璃餐盘中的小点心,可是不论她怎么伸长胳膊,始终是差那么一点。

秦北本来已经走了过去,却不知为什么,那个小女孩执拗的样子让他不忍就这么过去,于是又折了回来,用蛋糕夹将那块点心夹起放在女孩另一只手的碟子上,再次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感觉自己的裤子似乎被什么拉住,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身后一个奶生奶气的声音传来:“叔叔,你可不可以再帮我倒一杯牛奶?”

秦北有点不耐烦,他并不太懂得和孝子相处,但是那只拉住他裤子的小小的手还蛮有力气的,他转过身蹲下来想要问问她是谁家的孩子,家长怎么不在身边。

于是他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清澈得有如深潭的大眼,秦北一惊,这眼神,这摸样,熟悉的让他有点要窒息,仿佛一下子回到了20年前。

他勉强咧开嘴苦笑了一下,想来是太想她了,以致出现幻觉,最近老是做在孤儿院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梦,醒来就会一遍遍地设想,假如当初他们直接领回来的就是郑芳,那他是不是不用经历现在的炼狱一般的日子,是不是一切都很简单,虽然不会有遇见她的幸福,至少也不会痛苦。

可是竟然恍惚到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秦北想,他是不是需要看一下精神科了。

“爸爸。”小女孩清脆的叫声打断了秦北的思绪,秦北左右看了一下,想来是她找到她的爸爸了,他也可以脱身了,于是站起身来,转身再次要离开。

可是拉着他裤子的小手并没有松开,“爸爸。”又一声传来,秦北微微皱了皱眉,再次回过身将这个女孩抱了起来。

“这位女士,你需要我帮你找爸爸吗?告诉我你爸爸在哪里?”秦北尽量使面部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毕竟这个孩子在他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个角落,意识里竟然有些羡慕这个孩子的爸爸,这么可爱的孩子,一看就有让人忍不住想去疼爱的冲动。

“你是爸爸。”小女孩一字一句的说,目光里是一抹笃定的神色。

秦北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现在的孝子有求于人时就管人家叫爸爸吗?他在想要是她爸爸知道了会不会伤心。

“告诉叔叔,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秦北决定帮她找到她的家长,也许是大厅里人多走散了,家长一定很着急。

“若若……”秦南刚在和卢主任寒暄,一转身的工夫就不见了若初,满大厅找的时候,发现若初被人高高的抱在怀里,因为若初的后背挡着,她并没有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不过任谁她也不会关心,她的心现在只在女儿身上,看到她的身影时,她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喊出声来。

若初还没有回答秦北的问题,听到秦南的声音,马上挣扎着从秦北的身上滑了下来,想要往秦南的方向跑,又不想松开拉着秦北的手,左右为难的工夫,秦南提着长裙快步走到了她身边。

蹲下身,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若初因为被秦北抱有些发皱的缎面小礼服裙,因为是晓川的礼物,秦南希望若初珍惜。

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嗔怪的神色刮了一下若初的鼻子:“若若,不是告诉你不要乱跑吗?等下找不到妈妈怎么办。”秦南只顾着若初,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那灼热逼人的目光,那目光的温度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直线上升,简直能烤化人。

“可是,我找到爸爸了啊。”若初有点心虚地争辩着,试图为自己做错事开脱。

“若若,妈妈有没有说过,做错了事要敢于承认。”秦南正色道,突然想到方才一直抱着若初的人被自己晾在了一边,于是站起身抬头,一下子撞进了秦北那火热的眸子,秦南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刷白,一时没站稳倒退了两步,身体失去了平衡就要跌倒,被秦北眼疾手快扶住。

秦南稳了稳,待神色稍稍恢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一时间四目相对,万籁无声,两个人彼此眼神胶着,任谁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终于还是见到了他,他好好的,应该不虚此行了,以后应该可以放心了。

回国的目的不就是能再远远地看看他,知道他平安就可以了吗?现在竟然这么近,近到都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秦南,你还有什么奢求呢?

可是,为什么眼神就是舍不得移开,好想把他看个够啊,一遍遍出现在梦里的不就是这幅面容吗?天,谁来告诉我这不是梦。即使是梦,也千万不要醒,让我再看一遍吧,难得这么清晰,离得这么近。

从她喊“若若”的那一声起,他的目光便再也未离开过。

这果真是她的声音,与其说是若若听到妈妈的喊声从他身上滑落,不如说是这声音让他猝不及防地松了手。

迎着那声音的来处,那不就是她,湖蓝色的曳地长裙,剪裁合体,每走一步,风情万种,长发已经盘起,露出修长光洁的颈项,上面闪闪发亮的不正是他当初送给她的那半个苹果。

她比离开前稍稍丰腴了些,凸凹有致,却也更加性感。

虽然因为走路急促不顾形象,但是她双手提着裙子的样子,她板起面孔教训孝子的样子,仍然美得让秦北无法呼吸。一瞬间,秦北的世界烟花绽放,天使飞翔。

第2节(上) 倘若爱情不是经常创造奇迹的话,人们就不会奉之为神。——普雷沃神父

“妈妈,爸爸……”若初的双手仍然牵着两个人的衣服,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的对视。

察觉到了这两个人对她的忽略,若初有点不满的看了看秦南,又看了看秦北。

听到若初的声音,他们俩才如梦初醒,尤其是秦北。

如果说方才对若初管他叫“爸爸”是不理解多于不悦的话,那现在他真的是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了。

他毫不怀疑秦南会为他生下孩子,但是这个孩子应该是不认识他的,方才就那么随便的管他叫爸爸,谁能保证她不对其他的男人也这么胡乱叫。

“你的女儿管随便的一个男人就叫爸爸吗?”秦北冷着脸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只要一想到她的不辞而别,他就无法原谅她,至少现在还不能,尽管他在尽力压制着想要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冲动。

“不,不是……”秦南还没有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还从来没有用这么尖利的语气同她说过话,她的大脑暂时一片空白。

“还是你要告诉我,她一直就认得我,只会管我一个人这么叫?”秦北的嘴角牵起一抹不屑,在他看来这怎么可能。

秦南竟然点了点头,秦北的目光深邃起来,虽然置疑但他从不认为秦南会向他撒谎。于是蹲下身,对着若初循循善诱道:“告诉叔叔,你的爸爸叫什么名字?”

“秦北。”若初奶生奶气且清晰地吐出两个字,砸的秦北热血沸腾,刹那间,眼眶就湿润了起来。下意识地低头,恐怕秦南看到他的样子。

“她是看着你的照片学会叫爸爸的。”秦南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注意到秦北的两只手攥成了拳,还是控制不住微微地抖。

“对不起。”秦南一时想不到说什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生下了他的孩子,她有点心虚,但是却从没后悔过,以后也不会。

“下面请容许我为大家介绍加入我们大家庭的新成员,刚刚毕业于波士顿大学的秦南到台上来,她已经是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音乐暂停,系主任卢老站在舞台中央用麦克呼叫秦南的名字,他说过今天要把她介绍给她未来的同事们,更重要的意义其实是,将她引入到国内的学术圈子,这对秦南的事业很重要。

这时秦北已经站了起来,秦南说了一句“失陪”,便牵起若初的手向主持人所在的麦克走去。

若初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一直拉住秦北的手,边走还忍不住边回头看向他。

秦北微笑冲她挥了挥手,心里是说不上的感受。

他该感激她吗?一个人默默地为他生儿育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自养育孩子,他秦北的孩子。

他想像不出在他记忆里还稚气未脱的她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她就是做到了。

本以为她狠心地撒手而去,从此他将退出她的生命,可是,她竟然在一直为自己做这么大的付出。

更让他的心被柔情和感激溢满的是,秦南并没有向女儿隐瞒她的父亲是谁,而是从小就让她知道了他的存在,想到这他那不准备原谅她的心竟然有一丝动摇,然后就是被一股巨大的骄傲和自豪感占据,他秦北,以为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没想到,她竟然在远离自己之后担负起让自己血脉延续的使命,她一定是爱他的,他完全确定,这一次他绝对不准备再放开她了,秦北暗暗发誓。

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一个美丽的少妇牵着一个宛若天使般的小女孩,在她们走过之处,人们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牵引,并和秦北一样一直目送她们上了小舞台。

少妇步履轻盈优雅,始终面带微笑,并不时向对她行注目礼的人微微颔首,谁也看不出她的内心刚经历了怎么暴风骤雨般的跳动,即使现在,她也在努力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

小女孩一袭纯白小礼服裙,白皙的皮肤、如丝的黑发,乍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精致的东方娃娃,试问这样的一对璧人又怎能不引起大家的注意?

秦北的目光始终尾随着她们娘俩,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北,我们回家吧,马上。”郑芳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里竟然有一丝颤抖,显然她的目光此时也聚焦在秦南母女的身上,并且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秦北皱了皱眉,并没有看她,这时秦南将若初抱起来,让她对着麦克和现场的叔叔阿姨打招呼,秦北很不希望郑芳这个时候打扰他,他看得正入神。

“她还是回来了。”郑芳喃喃自语到,秦北的冷漠并没有让她有多大的不适,事实上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反倒是秦南的突然回归让她不安,非常的不安。

“北,我有点不舒服,我们回去好吗?”郑芳的口吻甚至带上了一点哀求的意味。

“怎么,见到亲妹妹都忍心不打个招呼就走?”秦北终于睨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更多的是蔑视,秦南毕竟是她的唯一的亲人,她为她宁可舍弃了他,她竟然丝毫不领情。

“我,改天吧,今天确实不舒服。”郑芳一脸为难的样子,她希望秦南还没有见到秦北,她更希望他们俩最好形同陌路。

转过脸,不再看她,方才还是左右逢源神采奕奕的样子,突然间说她不舒服,这个理由还真是有够蹩脚。

“你自己回去吧。”从来也没有双宿双栖过,又何必同他商量。

“北……”郑芳不死心。

“记住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逾越。”秦北的声音冰冷,郑芳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若若,我们要离开了,应该和大家说什么?”麦克里再次传来秦南的声音,接着就是若初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说的“再见”。

秦南对台下的人挥了挥手,将若初放到地上,牵起她的手缓慢走下舞台。

秦北马上就要迎上去,却发现秦南身边的人开始多了起来,让她有点应接不暇。

若初一时间也成了一个耀眼的小明星,好多人都愿意抱抱她,揉揉她的小脸蛋,若初也是始终一幅天使牌的笑脸,没有一点不耐的神色,如果不是她天生就具备了社交气质,那应该就是她这么小就学会了掩盖自己的情绪,看来秦南已经把女儿培养成了一个淑女。

秦北的嘴角不经意地扬起,顺手拿起经过他身边侍者托盘上的酒杯,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抹湖蓝色,慢慢地呷了一口,发现这酒惊人地醇美。

好不容易和未来的同事们都寒暄了一通,秦南带着若初去和卢老告别,她能感觉到秦北一直在注意她,但她还没调整到能从容面对他的状态,换句话说,对于再次遇到他,她其实并没有准备好。

第2节(下) 拉着若初匆匆往大厅的门口走,终于还是在快到出口时被秦北拦住了去路。

“你难道没有话想对我说吗?”秦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是她这么明显急着要摆脱他的做法让他很恼火,这个女人欠他那么多解释,如今二话不说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时间有点晚,若初该睡觉了。”秦南的理由冠冕堂皇,声音不疾不徐,镇静得有点让秦北陌生。

“可是,妈妈,我还不困啊……”若初用力地摇秦南的手臂,显然她还在兴头上,并不想这么早回去睡觉。

“若若,乖,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快和……”秦南快速地扫了一眼秦北,“说再见……”,刻意省略了若初对他的称呼,要若若叫他爸爸吗?人家还没承认这个女儿,叫叔叔,女儿又该问为什么,同时应付他们两个,秦南还真是有点头大。

“可是爸爸不是应该和妈妈住在一起的吗?小朋友们都是这样子的,为什么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回家?”若若歪着脑袋认真地发表意见,秦南真是后悔当初让她看秦北的照片,如果能想到有今天的话。这孩子竟问得她哑口无言,不仅如此,红晕布满了脸颊,再也不敢去碰秦北的目光。

秦北却和她恰恰相反,心里是既得意又感激,这个小不点难道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怎么帮忙提的都是自己提不出口的要求呢。

蹲下身和若初平视,“若若要不要爸爸和你们一起回家?”

“要。”斩钉截铁的童音在秦北鼓膜里仿若天籁。

“走喽,我们回家,来,搂着爸爸的脖子。”秦北抱起了若初,在秦南耳边低声说道:“走吧,我送你们。”说完抱着若初大步往外走,秦南忙疾走几步跟了上去,“那个,我们有车……”她还不想让秦北知道自己住的地方,这不是她设想的安全关系,谁能保证哪一天不会突破警戒线,毕竟他是她的姐夫。

“可是,妈妈,今天我们没有开小白来啊。”小白是秦南的白色雪佛兰,秦南无语,看来是不能在若初面前说谎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枉费她辛辛苦苦把她带大,一见到秦北马上叛变,这个小白眼狼。

回家的路上,父女俩聊得热火朝天,把秦南活生生地晾在了一边。

“爸爸,张子阳说他爸爸很高很高,可是都没你高……”

“爸爸,你这么久都不来看若若为什么啊……”

“爸爸,你能不能带若若去迪斯尼啊,上次都没玩够……”

“爸爸,你长得很漂漂哦……”

汽车里时不时想起秦北哈哈大笑的声音,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笑过了,秦南完全插不上话,真不懂这么无聊的对话秦北还笑得那么开心,她只是时不时地提醒他别走错路。

“若若,你的裙子很漂亮哦,是妈妈买的吗?”秦北没话找话。

“不是,是爹地送若初的生日礼物哦。”若若听到秦北夸她裙子漂亮,忍不住炫耀起来。秦南正留意着外面景物的变化,并没有注意到若初说了什么。

可是车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好在她们所在的公寓也到了。秦北将车子停在大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今天谢谢你,那我们就下车了。”

……

秦南感到气氛有点不对,说完秦北也没有反应,于是一手去整理裙摆另一只手去推车门。

“爸爸,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家吗?”若初以为爸爸从此就不会再和她分开了。

“若若乖,爸爸今天还有事,哪天再来看你,要听话。”

看着若初被秦南抱出车外时悻悻的样子,目送她们两个走进去,秦北沮丧地靠在驾驶座上,方才若初的话无疑给了他兜头一盆冷水。“爹地,爹地。”她除了有他这个爸爸,应该还有爹地不是吗?他怎么没想到秦南已婚了呢,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可是,可是,前一刻还充满了希望,就好像做梦一样,而这一刻,他再次被打入了地狱。

第3节(上) 生命多么迂回,希望又是多么雄伟。——吉阿波里奈

看着若初的呼吸声逐渐均匀,秦南合上了手中的一本彩色童话书,起身准备离开。

“爸爸。”若初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秦南回身看了看,发现她并没有醒,睡得很安详,小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叹了口气,关灯离开了若初的房间。

不是没有设想过和秦北相见的场景,无论他是埋怨是苛责或是激动,她都有心理准备,但是他的冷淡却是让她始料未及。

对她的情况不闻不问,好像她去了哪里离开这么久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和她说的有限的几句话也大部分是夹枪带棒的,在秦南看来,他这种态度只能有两点可以来解释,一是他已经不再爱她了,还有就是他还在恨她,可是不管哪一种,都让她难过纠结。

理智上希望他忘掉自己,能和郑芳好好的生活,这样她也会好过一些,可是在内心里确实不甘,在自己还爱着他的时候,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开他呢?明明,是那么的相爱。

好吧,就算是由爱生恨,那他也一定活的很辛苦,带着恨意生活的滋味,秦南没尝过,但她认为那一定不会好过,她从没有恨过别人,同时也不希望被人恨,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不希望恨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不快乐。

如果秦北真的恨她,那她也认命了,毕竟因为自己的欺骗和离开,他差点丧了命,她欠他的。

总之,不再奢望秦北会像原来一样爱她,只是希望他能善待若初。

多了一个人进来,两个人的关系不再那么简单,看到若初睡梦中还在叫“爸爸”,秦南怎么也不能忽视女儿的感受。

看秦北对若初的态度,应该是不讨厌她的,对于若初口口声声叫“爸爸”,似乎也不反感的样子,而且毫不怀疑若初是他的女儿,这让秦南稍感欣慰。

父女虽然相认了,可是这丝毫不能改变若初是私生女的处境,如果若初的存在被郑芳知道,那自己不是又对她造成了伤害?

一味的躲是躲不过去的,想来郑芳和秦北的孩子也应该有这么大了吧,不行,明天还是告诉若初改口叫姨夫好了,可是怎么说服这个小丫头,又让秦南犯了愁,别看她小,坚持的东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凡事还偏爱问个为什么,不让她心服口服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看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远离秦北他们,能躲一天是一天,等到若初足够大到能理解自己的一切就好了,她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除了若初,她是秦北之外秦南觉得今生最对不起的人。

这样想着,就有点后悔不应该答应秦北送她们回来,这样住址一暴露,就不能保证以后没有麻烦找上门,不过看今天临下车时秦北的态度,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又忍不住一阵失落,不管了,打开电脑,马上就要开学了,工作的压力也是不得不面对的呢。

第3节(下) 楼下,秦北的车子还停在原地,车内只有一星半点儿的火光在不断的明灭,秦北迟迟没有离开。

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是有点怕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他也不想承认他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跟上去问个清楚,他有那么那么多的话想和她说,即使是她已嫁做他人妇也应该将当年的不辞而别解释清楚,这是她的义务,他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要她一句解释,但他却没有这个勇气问出口,他怕她的回答是“她不再爱他了”,那他连活着的希望都没有了。

想像着此时的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想像着若初管那个男人亲热的叫着爹地,不管他是谁,秦北都觉得胸腔内有一团熊熊的火在燃烧,简直要把他吞噬掉。

消灭掉了最后一支烟,才发动了汽车,去哪里,回家吗?自己哪有家,秦北突然感到自己的可怜,不由得悲从中来,像往常一样呼酒买醉,醉一时是一时吧。

从那之后几天秦北都没有再出现,秦南忐忑不安的心才逐渐平复下来。

倒是若初总是问爸爸为什么不见了,是不是因为讨厌她,秦南只能敷衍她说爸爸因为工作忙不能常来看她,那若初就会反问爸爸妈妈不是应该在一起的吗?秦南无言以对,只是更觉得对不起女儿。

新学期开始了,一天下午秦南因为课后被几个学生留下来问问题,一时讨论的起劲,忘记了去幼儿园接若初的时间,等到散了以后才想起来。

去办公室拿了些东西就急匆匆的往外走,等电梯的时候忍不住不停的看手机时间,等到“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只见电梯里秦北抱着若初有说有笑,秦南愣在了那里。

秦北见到她也是一愣。“妈妈”,若初的喊声让秦南回过神来,她冲秦北笑了笑,走进电梯。

“谢谢。”秦南站在秦北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你就是这么当妈的吗?”声音不咸不淡,却很尖锐。

秦南哑口无言。

“若若,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将话题转移到女儿身上准没错,秦南问道。

“乖,今天老师表扬我了。”若初晃着手里的棒冰,趴在秦北肩头冲着秦北身后的秦南骄傲地炫耀,棒冰化掉的水滴到秦北的衬衫上,秦南掏出一张面巾纸下意识地去擦,感到秦北的身体突然一僵,秦南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抽回手,不禁血往上涌。

“哦?为什么表扬你啊?”掩饰住内心的慌乱继续问若初。

“因为今天教的单词我都会呀。”若初说完忙不迭的去吸棒冰,小小的两个嘴角湿哒哒的。秦南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去擦她的小嘴。“那是因为你在美国都学过了,这个不能算数的……”

说着电梯停到了一楼,秦北大步走了出来,秦南紧跟。

“那个,我今天有开车来……”秦南的意思是秦北可以放下若初了。

“你知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整个幼儿园就剩下若若一个人。”秦北站住,想想若初坐在那一脸迷茫焦急的神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语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今天本来是想来T大附属幼儿园碰碰运气的,看能不能遇到她俩,远远的看看就好,没想到……

“我,今天确实是有事情……”秦南的声音不大,自知有理亏的地方,而他也有埋怨的理由。

“那你男人呢,他就是这样对我女儿的吗?”秦北咬了咬牙,一想到若初被忽视,就恨不得将她弄到身边来自己抚养。

“男人?”秦南因为诧异,声音稍微提高了些,不懂秦北说的是什么。

秦北玩味地看向秦南,正好迎上秦南询问的目光,眼睛瞪得大大的样子,迅速别过头,他不得不承认,那双眼中的清澈和纯净一如往常。

“就是,若初叫爹地的那个人。”他实在是不想提醒她,这是他心头的一道新伤,还没结痂。

“你是说晓川?”秦南脱口而出。

“妈妈,亨伯特爹地要来看若若了吗?”若初一听到晓川,马上插了进来,嘴角的棒冰水又流了秦北一身。

“晓川?”秦北一惊,到底怎么回事,看来有很多事情就他自己被蒙在鼓里,难道,难道晓川已经和秦南结婚了?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晓川是若初的教父,若没有他,我们……”秦南想解释清楚,还没等说完,秦北就把若初放到她怀里,掏出手机边往远离秦南母女的方向走,边拨电话,然后就看到秦北对着话筒一阵大吼。

秦南突然想到,晓川说过秦北在拜托他找她,而他答应了自己并不会把她的事告诉秦北,于是,她发现自己无意中就把晓川给出卖了。很想趁着秦北打电话的空档逃跑,却发现根本迈不动步子。

就看秦北吼完,又和对方交谈了一会,挂掉电话,朝秦南和若初的方向走来,步履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脸色也柔和了许多,似乎,竟然,还有一丝喜悦,秦南张大了嘴巴,怀疑是不是她看错。

二话不说,从秦南怀里抱过若初,让她骑在自己的肩头,“来,宝贝,告诉爸爸想吃什么,咱们去吃大餐。”

“大餐,真的吗,爸爸今天要和若若一起吃饭是不是?”

“对啊,宝贝想吃什么?”父女俩一唱一和,简直没有把秦南放在眼里,秦北开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秦南只能跟着。

“可是,若若还是喜欢吃妈妈做的苹果馅饼、番薯派、甜菜粥……”若初开始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秦南倍感安慰,还算这小丫头有良心。秦北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目光碰了一下,又默契地撤回。

“改天再让妈妈做给咱们吃好不好,爸爸今天带若若去吃火锅怎么样?”

“火锅?”母女俩异口同声,秦南是因为不明白这么大热天为什么要去吃火锅,若初是因为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说过这种食物。

“好哦,好哦。”若初兴奋得直拍手。

“等等,那个,我的车怎么办?”秦南其实还是想拒绝。

“放在这好了,不然我晚上给你开回去。”秦北的语气比刚才和善许多,但是绝对的不容置疑。

第4节(上) 有孩子的地方,就有黄金时代。——诺瓦利斯

因为冷气开的够足,所以这家百年老火锅店里并没有出现秦南想像中的因为是夏末就人气萧瑟的景象,反而是人声鼎沸。

秦北要了一个小包厢,暂时能远离了大堂嘈杂的环境,但若初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热闹的地方,一个小脑袋总是试图往包厢外面伸。

在美国,要想吃地道的火锅,要去唐人街,但是秦南总觉得火锅要很多人一起吃才热闹,人家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去团圆,到了那种地方,马上就凸显了自己的形单影只,所以干脆不去受那刺激。

平时若初的饮食,秦南主要自己料理,以清淡为主,兼顾营养搭配,很少带她出去吃快餐。

“怎么,不喜欢吗?”看着秦南只是将涮好的食物捞出来,待到不太烫时再夹给若若,她自己却并没怎么吃时,秦北忍不住问了一句。

“哦,不是……”秦南摇了摇头,夹起一片冬瓜吃了起来,和他这么面对面的坐着,总是有点忐忑,借照顾若初的机会还可以忽略他时不时扫过的眸子。

“你身材不错,不用刻意保持。”秦北若无其事地捞起一勺涮好的羊肉,横过手臂直接倒在了秦南眼前的碟子里。

“谢谢……”不知是感谢他给她布菜,还是感谢他对她身材的赞美,秦北都没在意,笑着看向若初。

“若若,喜不喜欢吃?”若初正在拼命用筷子试图夹起眼前的丸子,已经斗争了一会,可是怎么都不能成功,听到秦北的问话,不自觉地撅起了小嘴。秦北见到,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若若,你可以用手的。”秦北实在不忍心看她那么辛苦的样子,憋住笑给了她一个提示。

“可是,可是,妈妈说若若要做淑女。”若若边说边幽怨地偷瞄了秦南一眼。

秦南看也没看她,不动声色地将若初眼前的丸子用筷子分开,夹起其中一半送到若初嘴边,若初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秦北看了看若初,按下了桌边的一个按钮,马上进来一个服务生。

“拿一套儿童的刀叉过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是中餐火锅店,并没有刀叉……”

“这条街的转角处有一家大型超市,去买一套儿童的回来,算到我账上。”秦北吩咐道。服务生离去。

“北,若若会用筷子的……”秦南皱眉,她是故意训练若若用筷子的,虽然一开始这小家伙百般不情愿,但因为秦南的坚持,若若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秦南认为作为一个中国人,会用筷子这是最起码的,若初既然已经回到中国生活,就要能融入。

只是眼前这个丸子难度大了点而已,但是为了培养若初知难而上不轻易放弃的个性,秦南故意对若初和丸子的搏斗过程选择了无动于衷,现在秦北可好,看来关于若初的教育问题,有必要和他谈一下。

秦北还沉浸在秦南叫他“北”的巨大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她话语中的嗔怪,为了避免心中刹那涌上的柔情泄露,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若初身上。

“若若平时除了爱吃妈妈做的苹果馅饼、番薯派、甜菜粥,还喜欢吃什么?”秦北有一搭无一搭地问若初,同时动手将刚煮好的丸子捞出来,分成小块放到若初碟子里,动作轻柔耐心。

秦南看到,心里升起了一股温暖,说不上是因为他的动作还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若初说过的每一样自己做过的东西。

“妈妈做的若若都喜欢吃。”若初讨好地说。

“那若若喜不喜欢吃肯德基,爸爸明天带若若去吃肯德基好不好?”秦北明显是在找继续和女儿接触的机会。秦南还没等提出异议,就见若初拍起手来。

“好,爸爸说话要算数,可是什么是肯德基?”若初的逻辑是只要和爸爸在一起有的吃就好,至于吃什么,她并不在乎。

这次秦北又傻了眼,现在竟然有孝子不知道肯德基,而且还是从美国回来的孝。

“我平时不太给她吃高热量的食物,油炸的更是。”秦南见怪不怪地解释到,又夹起了一片冬瓜。

秦北呆呆地看了秦南一眼,他不得不承认,她变化还真是很大。

表面上还是那么文静,波澜不惊,实际上却是从容自信了许多。

对于“妈妈”这个角色,显然她做得很好,游刃有余,他从心底里感激她将若初养育的这么好。

今天给晓川打电话兴师问罪的时候,从他那里知道了她的一切,知道她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向晓川求助,知道她安于做未婚妈妈这个目前在中国并不太被接受的角色,同时也深深被晓川最后的一句话所触动,那就是,晓川说秦南是因为听到秦北出了车祸才决定回国的,她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就昏过去了。

就是这句话,让秦北简直要升上天,这么说她是爱她的,不用任何佐证,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默默地养育孩子,这就足以证明她爱他爱到了什么程度。

秦北在狂喜的同时,心情也是复杂的,他很庆幸秦南在紧要关头能够找到晓川,这样才有他们今天的相聚,他感激晓川,同时也嫉妒他,能够亲眼看着若初长大,而那,原本应该是他专属的权利。

现在的秦北,恨不得天天能守着她们母女,之前因为误会秦南已经结婚,强迫自己远离她们的生活。

就这么忍了几天,还是忍不住去T大附属幼儿园碰碰运气,一般T大的教职员工都会将子女送到这个幼儿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若初也应该在那里。

不过他并不知道幼儿园几点放学,今天是下班后忽然心血来潮才过去的,谁想到一去,就看到若初自己在那里,阿姨一看到若初热络地管他叫“爸爸”,也乐得让他接走。秦北本来生气,想把若初直接带走去吃饭,但是想了想秦南会着急,还是决定给她送去,不想在电梯里遇到。

第4节(下) 从晓川那里得知秦南并没有结婚时,秦北感觉他就如同一个刑满释放人员那样轻松,同时也后悔当时为什么不问问清楚,只是听到若初提到一句“爹地”就断定秦南已婚,害自己白白绝望了这么多天。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放开她们母女,他决定补偿自己不在若初身边时亏欠她的一切。

一家人围在一个火锅旁,自己深爱的那个女人在优雅地给吃得满头大汗的女儿擦汗,这画面不就是秦北想像中幸福吗?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秦南始终欠她一个解释,她不能当成没事人一般。

当初是她自己要离开的,如果想回来,需要她经过努力才行,看她现在的样子,似乎并不太想做多大改变,不过没关系,秦北决定等她,等她什么时候主动来和他解释,等她意识到对自己的爱,等她用实际行动求得自己的原谅,她不再是孝子,她需要为当初做过的事情负责任。

“爸爸……”若初的喊声打断了秦北的神游太虚。

“嗯?”

“什么是肯德基?”原来自己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们明天去了若若不就知道了?”秦北故意做出夸张的神秘兮兮的表情,被秦南给狠狠瞪了回去。

“北……”秦南觉得被忽视了,方才明明告诉过他自己的态度。

“看来,妈妈不太喜欢呢,那不如明晚让妈妈在家下厨给我们做好吃的好不好?”秦北其实是在要挟秦南。

“好是好,可是若若还没去过肯德基……”若初表情有点不甘,虽然妈妈做的东西很好吃,可是好奇心得到满足也很重要哦。

见到秦北趁着秦南不注意偷偷比出的“OK”手势,若初马上会意,便去摇秦南的胳膊。

“好了,好了,真是被你们打败了。”秦南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心理却马上开始盘算要准备什么。想到是为他准备食物,对自己手艺的自信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服务生终于将新买来的西式餐具消过毒送了进来,若初在征得秦南同意之后,终于可以用叉子对付她喜欢的花枝丸了,将小小的腮帮子撑得鼓胀胀的,害得秦南直担心她会把肚子也撑破。

晚饭后,秦北照例开车将秦南母女送到了他们所住的小区大门口,可是若初闹着不让秦北走。

秦南见秦北不置可否的样子,怕他误会她也是想挽留他,于是拉下脸严肃地说:“秦若初,爸爸有自己的家,妈妈不是告诉过你吗?”

“可是,爸爸要是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怎么办?”若初边说边咧开小嘴抽泣了起来。

秦南一阵心疼,想起女儿梦中还在喊“爸爸”,上次秦北走后消失的那几天里,若初一直闷闷不乐,原来是因为这个,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宝贝不哭,爸爸不走,爸爸和若若一起回家。”秦北边说边将车开到了小区里面停下,抱出了若初,秦南叹了口气,自己在前面带路。

在将若初哄睡了之后,秦北才注意到若初床头他和秦南以及秦氏夫妇一家四口的合影,忍不住拿起来看。

想必若初就是凭这个才认得自己的吧,看看上面的自己虽然外表变化不大,但仿佛已经过尽了万水千山一般,而那时的秦南还是个少女。

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回到原处,在若初红扑扑得小脸上轻轻蹭了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一回身,见到秦南正倚在门口,忙将自己方才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表情收起,换上一脸冷漠的伪装。

“我们谈一下可以吗?”秦南轻轻地说,同时下意识地紧了紧围在肩头的丝质披肩。

秦北挑了挑眉,为什么不可以,求之不得。

“要喝点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客厅。

“不必了。”秦北干净利落,“我也有话要同你说,你先说吧。”

“那好,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对若初的教育方式,毕竟孝子……”秦南想进一步阐明她的教育理念。

“你所谓的教育方式就是让一个六岁的孝子眼睁睁地看着食物却因为自己无法灵活操纵工具而受折磨?还是要她在所有孩子都被父母接走之后在那孤零零的享受慎独?”秦北不耐地打断秦南的话,语气满是嘲讽。

“你……”秦南一时气结,秦北的话还真是让她一时无从辩驳。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不过她一直都是我带大的……”秦南马上恢复了镇静,不管怎么说,对于女儿的教育问题她还是充满自信的。

“我要和你说的是,从明天开始,若初由我来接送上下学。”还以为她主动找自己谈什么,原来是这么小的事情,没耐心听她说完,迫不及待告诉她自己的决定,吃饭时就做的决定。

“谢谢你的好意,不必了。”秦南的拒绝在秦北的意料之中。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秦北慢慢地说,同时将身体倾向了她的,靠近她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因为她也是我的孩子。”说完转身离开。

第5节(上) 幸福永远在我们所能达到的地方。——乔治桑

为了秦北要来吃饭的事,秦南一整天都惴惴不安。好在这天她没有课,不必去学校。

早上起来本想查一下文献,可是查来查去发现打开的都是菜谱的网站。

她还记得秦北喜欢吃什么,但是因为很多年不做了,有点生疏,所以干脆将菜谱打印出来,详细研究。

在美国生活,秦南一直想的是怎么让若初去融入,所以从饮食结构到生活方式都和美国人没什么差别,她也很少去做中餐,一是做西餐更省时间,二是从若初的角度考虑,中餐较为油腻,对食物营养的保留也没有西餐来的好。现在秦北突然提出来吃饭,总不能只拿对付若初那套食物来对付他吧?

虽然昨天在火锅店的时候秦北是半开玩笑地提到要过来吃饭的事,但是秦南知道,他说过的话一般是不会变的,所以下午早早就去了一家大型超市采购,即使他不来也没关系,做料理也是一种休息方式,秦南说不上很喜欢,但是至少不讨厌。

那是一种既雀跃又紧张的心情,好久没有过了。看什么东西都好,东挑挑西拣拣的,不一会就弄满了一推车。到家后,还是小区的保安帮助她把几个大的购物袋子提到家门口。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早早就在厨房忙活了起来,有中餐、西餐,还有饭后甜点,秦南根本也没考虑就他们几个人,会不会吃得完。将打用的菜谱贴在冰箱和橱柜门是凡能贴上的地方,将收拾好的食材原料堆的满厨房都是。

门铃响起的时候,炉灶上正在煲一锅奶油浓汤,放下手上正在处理准备做补丁的芒果,秦南几乎是小跑着去开门。果真是秦北,一只胳膊抱着若初,一只手还拎着东西。

“妈妈,看看爸爸给我买什么了?”若初甫一从秦北身上下来,就忙不迭的将小脑袋几乎伸进了秦北手上的袋子里。秦北看也没看秦南一眼,主人般的自己找鞋子换了进客厅,仿佛这是他自己家一样。

“今天谢谢你帮我接若初。”秦南站在玄关处,总要打声招呼才对。

“不用,我说过了以后由我来接若若。”秦北边说边打开了他带来的东西,一款水粉色的苹果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款迪斯尼纪念版维尼手机。

“若若喜欢吗?”对着若若转换了一幅柔和到简直要把人融化的面孔,秦南承认那一刻她很嫉妒若初,不是因为她得到的礼物,而是那张对着她笑的面孔。

若若抱着秦北的脑袋就是一顿猛亲,然后就去看她新得到的礼物。

秦南的眉头不自然地拧到了一起。“若若,你去你房间玩好吗?”

若初看了一眼秦北,接收到了鼓励的目光,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摇摇欲坠地抱起那款电脑。

“北,你有点过了,若初才六岁……”秦南发现在对待若初的问题上他们俩有必要达成一个详细的谅解备忘录。

秦北将身体埋进客厅的沙发,两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终于看向秦南,不过样子看起来非常悠闲。

“六岁怎么了?我哪里有‘过’?”秦北的样子在秦南眼里相当的无赖。

“可是她这么小怎么会用你买的这些东西……”秦南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若初房里传出不够连贯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秦北的嘴角马上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宣告他的胜利。

秦南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若初的房门口,“若若,键盘不是钢琴……”

“我知道啊,妈妈,我在给亨伯特爹地写信……”若初回头看了秦南一眼,说完又专注在电脑上,秦南狐疑地走到跟前,发现若初还真是打开的WORD界面,里面已经敲出了一个英文句子,还真能读通顺,张开的嘴巴一时没有合上。

“哈哈哈……”秦北的笑声在秦南身后张扬,接着秦南耳边响起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性感声线,“我秦北的女儿是不可以用对普通孩子的标准衡量的,你这个做母亲的对她的了解还不及我这个仅见过几次面的父亲吗?”秦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边,俯下头在她耳边低语,呼出的热气直接喷在秦南的脖子上,秦南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怕一不小心就会接触到他的唇。

“我还要谢谢你,带给我的这个惊喜,你不知道这是多好的礼物。”秦北说完快速从秦南身边绕过,走到若初身旁,“宝贝,来让爸爸看看你写的信……”说着将若初抱起放到腿上。

“呀,我的汤……”秦南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好不容易从方才秦北带给她的眩惑中缓过神来,跳起来跑向厨房,长发本来是盘在脑后的,因为这么一动,掉下来成了一个马尾,乳白色的贴身体恤,米色亚麻的家居裤,既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又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背影消失了很久,秦北还在对着厨房的方向兀自出神。

“爸爸,礼物那个词怎么拼?”若初伸出小手在秦北眼前晃了晃。

“哦,P-R-E-S-E-N-T,械蛋,就知道要礼物。”秦北宠溺地刮了下若初的鼻子,帮女儿写信可是大事呢。

秦南躲到厨房里,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将煨了几个小时的小羊排用锡箔纸包好,码放在托盘里再放进烤箱,按部就班的将准备好的食材一一烹煮,心无旁骛。

当秦南最后将一盘菠萝古老肉端上餐桌的时候,注意到秦北的嘴角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却欲言又止。

“那个,怎么做了这么多,你辛苦了。”秦北的声音有一丝慌乱,又马上平复了下来。

“妈妈,这都是什么啊,若若怎么都没见过。”若若盯着那盘肉发呆,她确实没见过秦南做这个东西,事实上秦南也是第一次尝试。

一桌子的菜,中西合璧,不伦不类,看得秦北父女目瞪口呆。

第5章 (下) 若若直到临睡着都抱着那款维尼手机不肯松手,并一定要秦北陪在她身边才行,秦南拿她没有办法,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粘人,可现在就是粘秦北粘的不行,秦北还一幅很受用的样子,秦南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孝子这么有耐心。

“你,要回去了吗?”秦南看着将若初房门轻轻带上的秦北小心地问道。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秦北边说边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了下去,以实际行动向秦南表明目前他还没有走的意愿。

“那,要喝点什么吗?”找个理由离他远一点,虽然说已经见了几次面,但那都是有若初在的时候,如今只剩下两个人孤单相对,难免尴尬。

“晚饭时的布豆有吗?”没想到秦北提的是这个要求,秦南忍不住笑了笑,不偏不倚地落在秦北眼里,他别扭地别开目光,“有什么好笑的吗?”佯装不满。

“你和若若还真是一样,她叮嘱我留了几块明天带去幼儿园,我这就去给你拿来,不过她要是找我要起来,我就说是被你吃掉了。”秦南微笑着离开,此刻的秦北,就像个孝子。

几块芒果布丁,两杯热牛奶,秦北皱眉,她竟然给他喝牛奶,真当他是孝子吗?

“你的宝宝,应该有若若那么大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看他不动,将一杯牛奶递给他,低着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一怔,下意识地去接牛奶,“你终于开始关心我的私人问题了吗?”不答反问,观察着她的反应。

“别误会,随便问问……”面色平稳。

“你希望是什么?”秦北步步紧逼。

“应该是个男孩吧。”优雅地喝了一口牛奶,波澜不惊。

“我和你姐姐结婚了。”秦北突然转换话题。

“哦。”她意料之中。

“拜你所赐。”极力压抑着的怨恨中满含悲凉。

“北,对不起,我……”这么多年,她一直不能原谅自己欺骗了秦北,手握牛奶的杯子开始发抖,被秦北一把握住。

“你对不起我什么?”紧盯着她的眼睛,这一刻他等了多久连他自己也已经记不清。

“对不起,我不该用那种方式……”其实她想说的是她不应该离开,不应该将他拱手让人,不应该将他当成自己赎罪的筹码……可是她说不出口。

“你应该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将我让给那个人是不是?反正是一定要让人,只是方式不对是不是?这就是你认为你唯一做错的地方吗?”秦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到现在还不承认她究竟错在哪里吗?她当圣母还要当到什么时候?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只要她回来,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行,他有信心,不急在这一时。

“算了,今天我不想谈这些。我们换个话题吧。”倏地放开握住秦南手腕的手,顺路拿起一块布丁,滑腻爽口,她还真是进化成了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夜色如此撩人,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扰人清净。

“若若什么时候生日?”秦北突然问道,当爸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失职。

“2月14日。”秦南稍稍放松下来,只要一谈论到女儿,秦北的戾气就没有那么重。

“呵呵,还是节日呢?”心里开始盘算秦南受孕的日期,想来那个时候她还在Y大读书,没有毕业,怎么就忽视了呢?秦北暗地责怪自己的大意,可以想见她当时在国外一个人的艰难和无助。

“是啊,所以每年晓川都来给她过生日,顺道陪我过节。”秦南的目光幽远,在美国的生活已经恍若隔世,遥不可及了。

“嗯,这么说还要好好感谢他。”秦北的的目光里带着一丝玩味,晓川追求过秦南,谁知道是为了过生日,还是过情人节呢?曾经打电话大骂过晓川,就是上次在T大的时候,为什么不把秦南母女的事情告诉他,冷静下来又觉得应该感谢他,毕竟有他在,她们母女还不至于太艰难,然后就是嫉妒,晓川是第一个抱过女儿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原本应该是他。总之对他的感觉非常复杂,秦北一时也弄不清。

“对了,这个给你,密码是你生日。”秦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秦南。秦南没有接。“我们不缺钱。”

“但这是我的责任。”秦北还没有沦落到需要一个女人挣钱养活自己孩子的地步。

“拿着吧,我不会收回去的,如果暂时不需要,就给若若存着吧。”秦北将卡片硬生生地塞到秦南手里。

秦南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一丝坚定,知道这是一个男人的尊严所在,点点头收下。于是若初在这一瞬间成为了比秦南还富有的小富婆,因为那是秦北多年的积蓄,只是秦南从没有那个意识去查看上面的金额而已。

“这么多年,你,是靠什么养育若初的?”这是秦北担心的问题,从她离开的那时起,他就担心她的生计,即使没有若初,因为她从小都没有为这个发愁过,毕竟家里是将她一直当小姐来养的。

“我有秦氏的股份。”秦南平静地说。

“做得好,我真怕你不去动这笔钱。”秦北说的是实话,曾经想到过这一层,担心她为了骨气让自己受苦。

“如果没有若初,我确实不会动。”

“谢谢你。”秦北突然变得有点脆弱,声音也哑哑的。

“谢我什么?没让你女儿跟着我受苦吗?我还不至于逞强到那个程度,本来就是你们秦家的孩子。”说完白了秦北一眼,言外之意是,用秦家的钱养育天经地义。”

“就算是吧。”秦北仰头将牛奶消灭殆尽,谢谢你让她姓秦,谢谢你将她养育的这么好,谢谢你让他认得我,谢谢你能让我享受为人父的喜悦……

秦北已经离开了好久,秦南还坐在原处,就这么淡淡的说说话,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也没有危险,不用面对那么错综复杂的关系,该有多好。

第6节(上) 我们的一切字句,都是从心里的筵席上散落下来的残屑。——纪伯伦

秦南从卢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就一直闷闷不乐。

系里要开一门西方诗歌鉴赏的选修课,点名要秦南来讲。

秦南觉得有些为难,本来诗歌就不好讲,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过多的研究,还是选修课。

必修课还好一点,不管讲的怎么样,学生都得来听,选修课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中国古代诗歌选修,也许还有人有兴趣。

外国诗歌,国人读到的都是翻译版,早就没了原来的味道,再加上文化隔阂,很难有人气,秦南已经可以想见课堂上的萧条场面。

再说诗歌本来就不好讲,虽然是鉴赏课,也要涉及到理论,大家连外国诗了解的都少,还有兴趣听枯燥的理论吗?

所以当卢主任和她提出来的时候,秦南本能的想拒绝,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

也许是卢老的一席话触动了她,他说他相信秦南能讲好,这个领域在咱们系目前比较弱,需要有人去开拓,我们不能因为隔膜就不去沟通,那只会让隔膜越来越深,中文系的学生,有权利接受全方位的文学培育。

疏离,是因为不了解,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越要加强这方面的培养,中国现代诗歌衰落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断裂,和古代诗歌的断裂,和西方诗歌的断裂,而作为担负沟通与交流责任的高校,如果我们不来承担这个责任,还能指望谁?

一席话说的秦南心服口服,受宠若惊。她感谢卢老的赏识和信任,同时更感战战兢兢。

甫一登上讲台,就接到了这样的一个挑战,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尽力,转念一想,自己怕什么呢?还不是为了那可怜的不值一提的小自尊?

难道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因为怕学生不喜欢,就可以不去传播该传播的东西吗?显然是自己幼稚了。不管怎么说,只要尽力就好,哪怕只有一个学生,也要善始善终,这样想着,反倒心安理得。

只是,只是别让秦北看到自己在讲台上当“光杆司令”就好了,就算为了她可怜的小自尊。

这门课被安排在了下午最后一节,从课时安排来看,就不占天时,再没有人和……秦南中午临出发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太敢想一会第一堂课时的情景。

为了这堂课,秦南可以说是做了全方位的准备,包括衣着。

翻出了导师詹森的妻子莲恩在她博士毕业时送她的礼物,一条VERSACE的连衣裙,设计简单,线条流畅,没有多余的装饰,尽显知性和典雅。

秦南一开始就知道这件礼物价值不菲,一直也没舍得穿,后来在一本时尚杂志上无意中看到丹麦的王储妃穿的就是这一款时,才知道它的价值。

今天是这条裙子第一次上身,忍不住想到了詹森和莲恩夫妇,想到了在波士顿为了拿到学位那些个不眠不休的日子,忽然觉得也许自己对困难估计过高,或者是对现在学生的素质估计得过低了,不管怎么说,职业生涯的第一个挑战,远没有退缩的道理。

去的有些早,秦南就在办公室里酝酿情绪,等到快要上课的时候,忐忑不安地走进了教室。还好还好,看着下面坐着的黑压压的一片,尽管秦南有些讶异,但心也放了下来。第一次上座率不错,只要自己努力把人留下就行了。

铃声已经响起,教室里仍然有人在窃窃私语,连接好了投影。鼓起勇气扫视了一遍教室,发现了卢老和其他几位系里的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最后一排就坐,此时卢老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秦南刚要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被提了起来,但还是掩饰住内心的紧张,礼貌地冲卢老点了点头。

目光稍稍偏离了一点,马上倒抽了一口凉气,坐在卢老旁边一直低着头的人此时正抬头,敲碰到秦南的目光,竟然是秦北。

秦南第一反应就是逃跑,血一下子涌到了脸上。他是特地来看她出糗的吗?为什么他不去听她最受欢迎的课,偏偏跑来听这个,短暂的眼神接触,秦南看到秦北眼中的好整以暇。那分明是一幅等着看她笑话的样子,愤愤然的移开目光,教室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容不得她再多想。

整个教室并不大,但秦南刻意用了话筒,这样走廊里路过的人可以听见,或许,可以被吸引。准备得这么辛苦,目标只有一个,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门课,是任务,更是使命。

深深地呼吸,平复一下心情,打出了PPT的一页:智利诗人巴勃鲁#8226;;聂鲁达的诗——HereILoveYou——《我在这里爱你》,同时戴着话筒边朗诵边慢慢的走下了讲台。

“HereIloveyou。

Inthedarkpinesthewinddisentanglesitself。

Themoonglowslikephosphorusonthevagrantwaters。

Days,allonekind,gochasingeachother。

Thesnowunfurlsindancingfigures。

Asilvergullslipsdownfromthewest。

Sometimesasail。High,highstars。

Ohtheblackcrossofaship。

……

AndasIloveyou,thepinesinthewind

wanttosingyournamewiththeirleavesofwire。”

面带微笑,秦南微微侧着头,节奏舒缓略带感情地朗诵着,脚步却并没有停。

一袭白衣的她轻轻柔柔地经过一排排的座位,将宛若天籁的语言之美洒遍了整个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跟着她移动,秦南自己也不知不觉沉浸在这首诗的意境中忘记了紧张。当她朗诵完最后一句,也走到了教室的最末端,毫无畏惧地迎上秦北深邃的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优雅地转身,发现教室里已经站满了人。

半晌,掌声才响起,且经久不息。

不动声色的回到讲台前,示意掌声停止:“也许大家都知道了,我刚刚是借用了伟大的智利诗人聂鲁达的诗,目的是抛砖引玉……”鼠标轻点,投影上换上了另一页PPT,是聂鲁达的生平资料,而秦南并未在这上做过多解释。

“下面谁愿意像我方才一样,将你喜欢的诗拿出来供我们大家一起欣赏?”一时沉默,可能是大家以为她要开始讲课,没想到竟然转变了方向。

“古今中外的诗歌都可以,不必背诵原文,你喜欢的几句拿出来也可以。”秦南微笑着继续示意。

这时有一个男生站了起来,高高的个字,浅色的T恤,乍看下来,竟和秦北当年有几分神似。秦南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第6节(下) 那个男生轻轻地咳了一下,随即念了出来。

“Ilikeforyoutobestill,itisasthoughyouwereabsent,

andyouhearmefromfaraway,andmyvoicedoesnottouchyou。

Itseemsasthoughyoureyeshadflownaway

anditseemsthatakisshadsealedyourmouth。

Asallthingsarefilledwithmysoul

youemergefromthethings,filledmysoul。

Youarelikemysoul,abutterflyofdream,

andyouarelikethewordMelancholy。

……

Ilikeforyoutobestill,itisasthoughyouwereabsent,

distantanffullofsorrowasthoughyouhaddied。

Onewordthen,onesmile,isenough。

……”

尽管声音不是那么浑厚,尽管英文发音还不是那么准,但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专注地听。

秦南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和感动,她用余光扫过秦北,发现他正在看着她,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一抹不可置信。曾几何时,站在讲台上的那个人是他,坐在台下的是她,现在位置完全调换,应该是自己感觉不可置信才对吧。

“AndIamhappy,happythatitsnottrue。”听到这个男生朗诵完了最后一句,秦南带头鼓起掌来,在座学生的热情也被带动,他们怎会不为自己的同学感到自豪呢?

“聂鲁达的另外一首诗Ilikeforyoutobestill——《我喜欢你是寂静的》,谢谢这位同学。”秦南又冲他点了点头,看到他腼腆地笑了一下。

接下来不断的有人站起来朗诵诗歌,什么语言的都有,掌声不断的响起又落下,场面的热闹完全出乎了秦南的意料,秦南不禁为自己当初认为学生都不了解西方诗歌的想法而惭愧。是自己太不了解学生了,就盲目下了判断。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秦南巧妙中止了大家的自由状态,投影上适时地出现了一个问句“什么是诗歌?”于是全场又陷入了安静的思考状态,等待着秦南的下文。秦南对大家的配合感到很满意。

“看大家方才的表现就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充满诗意的,每个人的灵魂深处都有至少那么一首能打动我们让我们心灵颤动的诗,那让我们回到那个看似最简单却也最本质的那个问题,诗到底是什么?”

投影上换到了下一个页面,还是一行字:“Poetryiskindofsaying。”

“诗歌只是一种叙事的方式,或者说是一种说话的方式,但是不是我们所有说过的话都是诗呢,显然不是,大家说说看具备了什么特点才能算是诗?”再一次抛出问题,等待大家的答案。

“韵律……”

“节奏……”

“意境……”

“感情……”

“……”

秦南将下面七嘴八舌的答案一一写在了黑板上,直到下面再没有声音。

“还有吗?”扫视状态下又对上了秦北的眸子,这次明显比上次还要深邃许多,赶快移开。

“意象。”不知是谁突然说出了这两个字,秦南寻找声音的来处,就是最开始朗诵诗的那个男生。

“意象。”秦南又重复了一遍,投影上相应地打出了这两个字。

“当然方才大家提的这些也都是诗歌中的常见元素,但是‘意象’,也就是英文中的‘image’才是最不可或缺的元素,因为诗歌的产生靠的是诗人的形象思维,可以说创造意象的能力是诗人的根本标志。”

“我们通过视觉意象,比如明亮的太阳,通过触觉意象,比如软软的沙滩,通过听觉意象,比如恋人的细语等,通过这一系列的感觉印象,传达出内心的激动和喜悦,所以‘意象’是通过感情以传达经验的语言,它暗示了我们内心的图景。”

“但是诗是存在于语言中的,而不是直接存在于感觉中,诗的作用不是仅仅让我们体验印象世界的生动,而是通过对人、对事物的生动表达来激发我们的想像,在这个意义上说,光有意象是不够的,在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每个受众都参与了诗歌的创作,因为我们自己的想像可以赋予诗歌新的内涵和意义。”

“今天我们在这里不探讨接受美学,还是回到诗歌的构成元素。除了必不可少的‘意象’,还有更复杂的‘隐喻’。谁能告诉我,‘隐喻’是什么?”

“很好,隐喻就是隐含的比较,谢谢这位同学。就是把某个东西说成是,或等同与另一个很不相同的东西,这是我们从小就知道的基础知识。那么在诗歌中,隐喻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或者说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呢?”投影转换成约翰多恩的《告别辞:莫伤悲》。

“为了便于大家理解,在这里我用了中文译本。大家看,作者用圆规的两只脚隐喻一对情侣的灵魂,表现他们的精神之爱,可以说这个隐喻中喻体和喻指的差距非常大,语境也不同,但是却带给大家很新奇的感受,所以隐喻的力量在于把不同的语境连接,因为差距造成冲撞,进而产生力量,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察觉到方才那个男生脸上露出了一丝疑问,秦南暂停下来,问道。

“我想请问,为什么不能将圆规的两脚理解成象征呢?或者说隐喻和象征有什么区别吗?”话音刚落,下课铃响,秦南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坐下,笑意从心底延伸到了脸上,这个学生很有自己当年的劲头。

“这就是我们下节课要讨论的问题,隐喻和象征的区别,大家可以回去随便拿来几首诗体会一下,哪些用了隐喻,哪些用了象征,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下课吧。”秦南说完去收拾讲桌上的电脑,却被很多学生团团围住,原来是她因为紧张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打发走了最后一个学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拎起电脑往外走,在教室门口看到了靠在墙上懒懒地抽着烟的秦北。

“你是,在等我吗?”虽然嘴上这么问,心里是可以确定的。

“你说呢?”懒懒地吐出一个烟圈,反问。

“那个,我正好去接若若,你就不必……”自己没课的时候都是秦北接若初放学的,今天正好顺路,秦南想可以不必麻烦他。

“一起吧。”走过来,不由分说拿过秦南手里的电脑,兀自朝电梯走去。

第7节(上) 意料中的打击较易接受。——卡图

因为今天上课的效果比想像中的要好得多,秦南终于舒了一口气,不自觉的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喜色,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下节课怎么上。

一抬头看到秦北正按着即将要合上的电梯门等着她,目光里全是探索,忙正了颜色,紧走几步进了电梯,下意识地站到他身后,躲避开他的目光。

秦北回过头扫了她一眼,又转了过去,欲言又止,秦南也没有说话。

出了电梯,秦北的脚步刻意放慢,让秦南可以和他保持并肩而行,他们习惯步行去幼儿园,然后再去停车场,尽管这会多绕一些路,但是两个人似乎都不爱开着车子在学生间穿行,何况现在走路能增加相处的时间。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秦南觉得秦北的表现很奇怪,脚步忽快忽慢的,现在更是刻意和她保持同步。

“哦,今天没有打招呼就过来听课……”秦北目视前方,似乎没有想到秦南会主动和他说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被这么一问,就胡乱回了这么一句。

“呵呵,当年我去蹭你课又什么时候和你打过招呼?”秦南脱口而出,随即咯咯地笑出了声,难道秦北魂不守舍就是因为心虚这个,这么想着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爱,没有什么理由就笑了出来。

秦北一愣,这样的笑容他曾经以为再也看不到了,即使是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秦南也总是一脸的心事重重,很少这么纵情的笑。于是忍不住对着她的如花笑颜失神了几秒钟。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收敛了笑容,睁着无辜的一双大眼询问秦北。秦北干咳了两声转过头,突然加快了速度超过了秦南几步。

秦南皱眉,不过还是保持自己步伐的速度,没想到秦北走出了几步,竟然停下来等她,秦南心中的疑团更大。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的课?”忽然想到什么,走到秦北身边的时候秦南问道。

“那不是很容易?以前你也知道我上课的时间地点不是吗?”秦北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仍然面无表情。

“哦,可是,你是和卢老一起来的……”难不成,“是你建议卢老让我开这门课的对不对?”秦南脱口而出自己心中的猜测,捕捉到了秦北眼中转瞬即逝的笑意,心下了然,马上换上了一幅怨妇的神色,要知道为了这门课她可是失眠了几个晚上,虽然现在结果不错,可是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尤其是卢老,竟然都不先征求自己的意见,就听秦北的,心里也忍不住埋怨起他来。

“那个,你今天的衣服不错。”秦北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是吗?”女人都吃这一套,秦南也不例外。

“嗯,很惊艳。”秦北此时是实话实说。“你眼光不错。”

秦南出国以前的衣服都是袁静淑选的,风格都偏青春可爱。回国之后秦北第一次见她是在宴会,那时她的风格是妩媚成熟,已经让秦北惊艳,而今天竟然是王室范儿,高贵而知性,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教书匠。

秦北想说就凭秦南的样子,下节课教室非被挤爆不可,还是忍住了。

“哦,是别人送的。”对自己穿着的评价,秦南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秦北对自己上课内容的评价,但是她不敢问,毕竟在秦北面前,她永远都是学生。

“谁送的?”秦北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显然这个问题让他纠结,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晓川,但又不好这么问出来。

本想直接告诉他是谁送的,可是看到秦北的表情,秦南忽然心中一亮,难道他在吃醋?不禁玩心大起,谁让他害自己这么辛苦来着。

“仰慕者之一吧,我忘记具体是谁送的了。”说完很成功地看到秦北停住脚步皱着眉头望着她,忍住笑自己继续往前走。

仰慕者,还之一,秦北听到这不禁血往上涌,不过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秦南绝对不是随便收别人东西的人,尤其这裙子看起来价值不菲,即使是她收下的,能忘记送的人,也说明那个人在她心中没有位置,想到这,大步赶上秦南,又换上了一幅坦然自若的神色。

“是晓川送的,对不对?”这个小丫头明显没有原来那么好对付,已经需要斗智斗勇了,不过认识到这点倒更让秦北兴奋,她在成长着,越来越多面,对他的吸引就越强烈。

对秦北来说,女人就如同一本书,悬念越多,就越吸引人。如果说之前的秦南仅仅是文字优美的话,那现在就是带有思想性需要读者思考和探索了。

“晓川?”秦南没想到秦北是在吃晓川的醋,“他净顾着送你女儿衣服,哪一件价值都值我几件衣服了。”嘴上是抱怨的语气,不过秦北提到他,秦南还是稍微走了一下神,回国也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怎么,想他了?”秦北换上了挪揄的口气,秦南的细微表情逃不过他的眼睛。

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说:“嗯,要是没有他,也没有我们母女的今天。”一时间气氛有点僵,秦北没想到秦南会大方承认,不过看她坦然的态度,心也放进了肚子里,她如果真的爱上晓川的话,也不会回来了。

“你今天用新批评派的理论,效果不错。”秦北将话题转移到学术上,开始探讨秦南今天上的课。

“不亏是韦勒克和沃伦的忠实追随者。”秦南由衷地赞叹道,她自问今天课上并没有涉及过多理论的内容,不过稍带了那么一下,秦北就知道她运用的理论依据。

“你读过我的论文?”秦北发表过一系列关于新批评派研究的论文,秦南提到的这两个人物是新批评派的中坚力量,他也多次引用过他们的理论。

“那个,你的论文影响那么大,很多人都读过吧。”秦南不想说自己一直关注他,一直有将他的论文下载保存并反复阅读的习惯。

第7节(下) 虽然秦南这么说,秦北的心里还是微微一动,原本以为她远离了自己的生活和一切,没想到,竟以这种方式仍然保持着对自己的关注,心中不觉漾起一股暖流。

“而且你选用的教材也不错,布鲁克斯和沃伦合着的《理解诗歌》,现在美国很多高校都采用这本书当教材。”秦北强压住心中不断外泛的涟漪,继续不动声色地点评秦南的课。

秦南瞠目结舌,“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这本书做教材?”秦南不记得上课的时候提到过,虽然她的观点确实都是来自这本书,她知道秦北博览群书,不过这样也太神了吧。

“Poetryisakindofsaying。引用自正文第一页的第一句,我说的没错吧,秦博士?”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不过却是笃定的神态。

秦南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我一直很遗憾没有做成你的学生,不过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

秦北没想到秦南说这些,表情僵硬地笑了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是想来看她笑话的,可是看到她成功他甚至比谁都高兴,她每说一句话都让他忍不住柔情泛滥,心肠想硬都硬不起来。

“不过,你这门课主要是鉴赏,还是应该要有所侧重,新批评派提供的只是一种方法,倾向的是技术层面的东西,并不是他们所有的理论我都赞成,我认为对于诗的欣赏,用心就行了。”

秦北严肃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如果要他给秦南的课打分,他会给八十分,但是怕她会被一种思路束缚,他认为她是有能力达到满分的。

“是的,理论的东西只是为了合理的描述出我们内心的感觉,我会选择性的借鉴,并不会奉为圭臬,谢谢秦老师。”秦南笑着说道,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调皮,秦北又忍不住失了一下神。

“那个,快走吧,不然那小家伙该等急了。”眼看着快到附属幼儿园了,秦北找了个借口结束了谈话,但显然两个人都意犹未尽。

若初看到今天是爸爸和妈妈一起来接她,一扫大家都被接走,又剩她单独一个人的不快,高兴地一手拉着秦南一手拽着秦北打提溜,还咿咿呀呀地唱着儿歌。

“妈妈,你今天很漂漂哦。”若初唱完儿歌嘴里还不闲着,扭过头对着秦南说道。

“是吗?那妈妈以前不漂漂喽?”听到女儿的赞美,偷眼扫了一眼秦北,发现他也和若初一样含笑地望着她,感觉面颊微微发烫。

“才不是,是今天格外漂漂……”

“那若初漂漂还是妈妈漂漂呢?”秦北不怕死的开始挑拨离间。

“……”

“……”

若初在中间,秦北和秦南在两边,三个人手拉着手往停车场走,怎么看都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的画面,可是这个画面维持没多久,现实就将这份美好击碎,因为在秦北的汽车旁边,站着一个人,是郑芳。

最先发现郑芳的是若初,她惊恐地看向郑芳,又看向秦南,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和自己妈妈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张大的小嘴合都合不上。

其次是秦南,若初的反应让她不得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郑芳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她有心理准备,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而已。

最后是秦北,女儿和秦南都站在原地不动,他也只好停下来,看到郑芳,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耐甚至不悦,随即垂下眼眸,面色无波。

郑芳将方才那幅温馨的画面生生地看在眼里,压进心里,面上带着笑主动和秦南打招呼。“妹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来看看姐姐?”边说边走到三个人的面前。

“才回来不久,还没得空,你还好吧?”不卑不亢的语调,却不再叫她姐姐。

“是吗,那怎么有空见你‘姐夫’呢?”郑芳故意将“姐夫”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哦,他是过来听课无意中碰到的。”秦南没觉得自己撒谎,本来就是这样子,依然泰然自若。

郑芳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向秦北求证:“是吗?北?”秦北看了看她,没有言语,他还不屑于向她解释什么。

看秦北没有搭理她,郑芳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蹲下身和若初平视:“小美女,你认识我吗?”若初看了看郑芳,又抬头看向秦南。

“若若,这是妈妈的姐姐,你要叫阿姨。”秦南蹲下来整了整若初的小裙子,温柔地告诉她。

“阿姨。”若初怯生生地叫了出来。

“乖。”郑芳掐了掐若初的小脸,站起身走到秦北身边,将一只胳膊很自然地圈住秦北的,秦北身体一僵,本能地想抖落,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他何不借此看看秦南的反应,于是任凭郑芳挽住了自己。

郑芳见秦北没有排斥她,马上将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见秦北依然没有拒绝,胆子更大了起来。

“既然南南回来了,我这个当姐姐的理当接风洗尘,尤其是今天还见到了我的大外甥女,北,不如晚上我们请客,怎么样?”

“不必了,改天吧,今天我和若若还有事情。”秦南将若初拉到自己身前,尽量不让她看到郑芳和秦北亲昵的样子,她自己也将目光转向别处,脸色苍白。

无奈若若偏执意扭过头看向郑芳和秦北,显然她还对他们俩的关系处在极度好奇中,秦南扭了几次都扭不过来。

“还是你想的周到,就依你吧。”秦北冲郑芳扯出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温柔地说。郑芳得到了鼓励,不由分说弯腰抱起了若初,对着秦南说道:“什么事都放下吧,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说完抱着若初走向秦北的车。

秦南一阵头晕目眩,面无血色,秦北看了看她,尽管内心担心,但也不动声色地跟上了郑芳,秦南无奈,也跟了上去。

第8节(上) 我所求的,是逃避我自己。——皮蓝德娄

郑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坚持要去吃饭的地方最后变成了麦当劳。

她自己提出了几个备选,还不如若初的一句话,秦北对她的溺爱,她看在眼里,心里憋着气,还要陪着笑脸。

本来是想让秦南明白她现在所处的位置,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似方才那么对自己有利。

可是秦北之前明明一直顺着她,这就是她的筹码,还有,她现在是她的妻子,不管这里面有多少问题,她名正言顺。有私生子又怎么样?她郑芳要让人看看什么叫正室范儿。

下车的时候,她本来要去抱若初,可是若初小手早就主动攀上了秦北的脖子,秦北也乐呵呵地容忍她像个酗似的挂在他身上。郑芳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秦北有那么温柔幸福的表情,心里像针扎的一样。

更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若初一直叫秦北爸爸。这算怎么回事,自己妹妹的孩子叫自己的丈夫“爸爸”,而秦南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样子,秦北也是一脸的天经地义,倒衬得她像个外人。突然觉得自己被玩弄了,却依然要陪着笑脸,不动声色。

不过这点倒正是她的强项,不然秦老爷子也不能默认她和秦北的婚事,并将现在公司运营的很大一部分交到她的手里。

秦南虽然是敌人,但是她背叛了秦北,就冲这一点,她已经失了先机,既然回来了,郑芳不介意和她正面开战,至少她现在拥有的比她要多,她郑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因为作弊被学校开除而一无所有的郑芳了。

“妹妹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郑芳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快速地计算了一下卡路里,最后迫不得已极不情愿地拿起一杯可乐喝了一口,脸上还带着精致而迷人的笑。

此时的秦南正在隔着桌子擦拭若初嘴角上挂着的番茄酱,而若初一只小手抓着一把薯条,一只小手举着一个鸡翅,正安逸地坐在秦北怀里享受美食,对她来说的美食。

秦北则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不时抚一抚她的后背,很怕她噎到。对此场景,郑芳很知趣地选择无视。

“哦,已经毕业了,我是回来工作的。”秦南听到郑芳问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专注地看着郑芳的眼睛,回答。

“念了这么多年书,恐怕连博士都读完了吧?”郑芳说完又喝了一口可乐,牙床猛地收缩,忍不住皱眉,怨念这可乐到底加了多少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显然是把这可乐当酒喝了。

秦南微微笑了笑,算是默认,没有直接回答是为了郑芳着想,毕竟她连本科的学位都没有拿到。

这时若若在将小肚子填满后,终于忍不住儿童活动区域的诱惑吵着要去玩,秦北扫了一眼郑芳和秦南两个人,二话没说抱起若若起身离开。

女儿的要求对秦北来说就是圣旨,这是其一,方才的气氛也让他感觉压抑,有点后悔不该让大家聚到一起,现在正好借若初的光透透气,同时也想着给她们姐妹两个点时间。

其实他曾经一度非常后悔郑芳自杀在医院抢救过来的时候,让秦南一个人进去病房,因为出来之后秦南就一直不对劲,后来更是一走了之。

秦北认定一定是当时郑芳对秦南说过了什么,才导致了秦南的出走。如果说他对秦南爱恨交织,那对郑芳只有蔑视,她还不配他来恨,因为只有爱才会产生恨,将她放在身边,自有他秦北的目的。

秦南现在既然回来了,他也不怕她再离开,因为毕竟有了若初的牵绊。现在的情形是,很多结需要解开,偏秦南看起来无动于衷,就如同一潭死水,既然郑芳愿意出头,就把她当作一个小石子也不错,看看能不能掀起什么波澜。

想到秦南甫一见到郑芳时刻意掩饰的情绪波动,秦北的嘴角微微翘起,只要她还没有对他死心,他不介意陪她周旋,但前提是,她仍然爱他。而方才她的表现不正说明她介意、她在乎吗?这是不是也表明她当年逃离,是因为无法忍受看到自己和郑芳在一起呢?

扯回思绪,看着若初在彩色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心头荡起暖意,不管秦南对他做过什么,只要一看到若初,联想到她独自将自己的骨肉养育得这么好,而且还顺利拿到了学位,那必定是经受了常人无法想像的困难,心疼她,又对她这么爱逞强咬牙切齿。

自她们母女回来,秦北的生命仿佛一下子被点亮了一般,他要重新得到她,不管用什么努力,她必须爱他,她必须要正视自己的感情,她必须要学会面对当年她所逃避的一切,既然这一生注定要栓在一起,他不介意等她,等到她彻底回心转意。

这边厢自秦北带着若初离开后,秦南和郑芳一下子都有点尴尬,最后还是郑芳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和秦北已经结婚了。”郑芳的声调完全不似方才在秦北面前那么热情,温度足足降了有几十度。

“嗯,我知道。”秦南专注地将番茄酱均匀地涂抹到薯条的一面,似乎丝毫不在意郑芳说的是什么,而是胡乱地应答着。

“还请你不要忘记你当年的承诺。”即使不提醒,郑芳相信秦南也不会忘记她们俩之前达成的协议,而她认定秦南是不会随便违背诺言的人。

“我没有忘。”依然没有抬头。

“好,那我要你一个保证。”郑芳目光直射秦南,这样她才能安心。

秦南缓缓地抬起眼帘,冲着郑芳微微一笑,“保证什么?”

“一定要我说的那么直白吗?”郑芳冷笑着说。

“请说。”微笑不变。

“保证远离我的婚姻,保证不再勾引我的丈夫,保证你家的那个小野种不再胡乱的管我丈夫叫爸爸……”郑芳身体前倾,语速越来越慢,目光也越来越犀利。

当秦南听到郑芳叫若初为“小野种”时,忍不住血往上涌,十指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心脏止不住抽动,她可以忍受侮辱,但是女儿是她要尽毕生保护的珍宝,要重过她的生命,现在竟然被人这样拿来亵渎,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秦南突然感到一丝后悔,这就是她当年甘愿放弃一切来成全的人吗?看看她的牺牲换来的是什么,不禁悲从中来。

第8节(下) 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和感伤,秦南也回给郑芳两道冷冷的目光。

“我不记得我还欠你一个保证,我们当年已经两清了。我不会去主动勾引你的丈夫,如果他自己来找我,或者偶然遇到,就像今天,这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所以还请你管好自己的丈夫。至于若初,她就是秦家的孩子,这一点谁也不能改变,管自己的生父叫爸爸,这是她的权利,谁也无权剥夺。”

秦南努力调整呼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掷地有声,说完这番话感觉到已经筋疲力尽。

“你……”郑芳一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秦北和若初手拉手地回到了座位上,郑芳马上又换上一幅表情,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和刚进来的时候一样,不露声色。

秦北目光扫过秦南,发现她脸色不对,明显比方才更苍白了一些,看看郑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正狐疑着……

“爸爸,若若想吃那个……”若初玩了一会,吃的东西消化了一些,看着一个小男孩拿着个甜筒从身旁经过,一下一下舔得很是香甜的样子,忍不住手指着人家试探着和秦北要求起来。

“谁家的孩子这么没规没距的,什么都要。”郑芳声音不大,好似在自言自语,但还是传到秦北的耳朵里,秦北装作没有听见。

“宝贝等着,爸爸这就给你买去。”秦北起身去买甜筒。

“你记住以后不要管他叫爸爸,他不是你的爸爸,你应该叫姨夫,知道吗?”郑芳对着若初板起了面孔教训道,她不准备再忍耐下去了,这一声声的“爸爸”叫得好像往她身上扔刀子一样。

若初显然被她的气势吓住了,瞪着大眼睛先是不相信方才那么温柔,长得和妈妈一样美的阿姨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凶,接下来反应过来她所说的话后就是气鼓鼓地看着她,大声地说:“他就是爸爸。”

“他不是爸爸,是姨夫……”郑芳用快要被磨光的耐心再一次说道。若初的两只小手攥成了拳,小小的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扞卫什么东西一样,带着敌意地瞪着郑芳,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若若……”秦南唤了她一声,往下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女儿这幅样子她也没见过,可是不管怎么说,郑芳毕竟是她的长辈,她可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的女儿太骄纵。

若初委屈地看向秦南,似乎是在等她给她做主,但是秦南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宝贝,看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秦北举着甜筒回来了,若初一看到秦北,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无处发泄一样,同时手臂还伸向秦北。

秦北刹那慌了神,自从见到了这个孩子,还从来没看到她哭过,这次引得周围的人都向这边看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哭什么哭,你还有理了吗?”郑芳一下子也火了起来,难道等孩子告状说她欺负她了,那不是更被动?

秦北的脸往下一沉,将手里的甜筒递给作势要抱若初的秦南,一把拉住郑芳的手臂将她拽了起来,在郑芳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郑芳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就跟了出去。没过多久,秦北自己返了回来。

若初已经不再大哭,坐在秦南的怀里抽抽搭搭地掉眼泪,对眼前的甜筒无动于衷。

……

尽管每天若初都要缠着秦北讲睡前故事,但今天不仅如此,更是死死拽着秦北的一只袖子,“爸爸爸爸”的叫不停,直到睡着了,小手还不肯松开,秦北叹了一口气,将她的小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放进被子里,轻轻起身离开若初房间。

“今天她到底和若若说了什么?”秦北出现在秦南书房的门口,冷冷地问坐在电脑前发愣的秦南,倒把秦南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秦北走到秦南面前,皱着眉看向她,直觉一定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没,没什么。”勉强挤出来一抹笑意,示意秦北放心。

“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初当时哭成那样子,晚上也一直反常,如果秦南不说,他就只好去逼问郑芳了。

“你今天,怎么没和她一起回去?”秦南没有回答,反倒是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让她纠结,毕竟他们俩是夫妻啊,而郑芳竟能容忍他和她们娘儿俩在一起到这么晚,如果说以前是不知道,那今天看郑芳和她说话的架势似乎是介意的,可是,秦北竟能那么轻易地让她离开,并且还能在这逗留这么久,郑芳都没有来电催他,这样子的婚姻关系还真是让她看不懂。

秦北怔了怔,“这是我的事,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目光灼灼,逼得秦南不得不别过头。

“对不起,也许我不该让若初知道……”秦南终于说出了她的担忧。

“知道什么?”

“知道、知道你就是她爸爸。”秦南说得很艰难因为她还不能确定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为什么?”秦北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也许这样,若初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吧,还有也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你听好了,我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对她做出伤害,这个请你放心,还有,我非常感谢你能让她知道我是她的爸爸,我无法表达我的心情,但是你这么做绝对没有错,不管别人说什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要相信我可以保护我的女儿。”秦北突然弯下腰双手扳住秦南的肩膀,郑重地看着她说。

秦南能做的就是直直地看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内心波涛汹涌。

“哦,对不起,我太粗鲁了。”秦北意识到什么,倏地放开手。秦南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我该走了。”秦北说,站着没动。

“好,我送你。”秦南起身。

两个人走到门口,秦北突然背对着秦南说:“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吧,不用管别人,我一直是我。”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南站在原地咀嚼着秦北的话,心里隐隐作痛,现在这样子的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本以为离开了一切就都结束了,本以为郑芳只要幸福了自己就安心了,只是对秦北心存愧疚,可事到如今,事情完全没有像当初自己设想的那样发展,那么自己之前的做法是对是错呢?

难道真的错了吗?

难道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吗?秦北和郑芳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停车场见到的时候还很亲密,怎么转眼又是另外一个样子?这里面绝对有问题,秦南也不是傻子。

不,没有办法后悔,因为和郑芳之间还有承诺,还有秦北应该不再爱自己了,那他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乱了,全乱了。一走了之并不是快刀斩乱麻,现在回来,依然要重新面对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要逃?

看似平静的心湖,现在风雨大做,暂时什么都不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9节(上) 我们总是迟迟不去相信会使我们伤心的事情。——奥维德

秦南本以为郑芳会再来找她,但是没有。

那天之后,秦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依然照常接若初放学,然后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大大方方的留下来吃完饭,等到若初睡着再离开。

其间也不和秦南多说什么。有时候会聊一些最近学术界的动态,交流一下看法。

在秦北的指导下,若初的电脑水平突飞猛进,一般情况下父女俩窝在若初的小房间里做什么,秦南都是不管的。那天端着水果走进来,忽然发现两个人正在玩一款电脑游戏,专注到连她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有发现,秦南大吃一惊,沉下了脸色。

“若若,爸爸给你买电脑就是让你玩游戏的吗?”音调不高,但若若也听出了秦南是不高兴的,回过头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北,我们可以谈一下吗?”秦南没有理会若初,而是对秦北说道,说完径自就往外走。秦北冲若初眨了眨眼睛,跟在秦南背后。

走到客厅停住,猛然转过身,不想秦北紧紧跟在身后,这么一转身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抱里,秦北下意识地将她抱住。

秦南本来一心想着和他谈关于若初的教育问题,这个突发状况却是始料未及,先是惊讶,旋即脸上泛起红晕,慌忙要挣扎着离开,却被秦北越抱越紧。

不记得多少年了,多少次了,在梦里贪恋着他的怀抱,醒来却是清冷一人,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贴着这份温暖,没想到幸福竟然来得这么容易,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幸福。

如今那心跳的声音依旧,那微微的喘息依旧,那淡淡的特有的气味依旧。

原来北依旧还是当初的北,就这么的被他紧紧的箍在心口的位置,甚至让秦南怀疑似乎一切都不曾改变过,她们从未曾分开。

不再挣扎,将一侧脸颊轻轻贴上他的胸膛,感受他胸腔内的起伏和跳动,抓紧每一秒将这份温暖镌刻,镌刻进生命,镌刻进身体,镌刻到每一个有记忆的细胞,这是她的北,永远都是她的北。

秦北也许现在才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情不自禁”,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怀里,他只是没有多想本能地扶住她,可是下面的动作就不是他自己所能支配的了。

即使他的思想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原谅她,可是他的双臂就是会情不自禁地要将她圈住,他的本能告诉他就是不能再放开她,这样的一个拥抱,他等了这么多年,几乎等到了要绝望,到如今,又怎么舍得放开?

感到怀中的人由最开始的僵硬到挣扎,再到将身体自然地依附于他,秦北浑身一阵燥热,下意识地手臂收紧,听到了微微的喘息,也分不清这喘息来自他还是她。

看向怀中,秦南低垂着眼眸,灿若桃李,秦北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吻了一下她的眼睑。

引来秦南如小鹿般惊慌无措地抬头看他,樱桃小口微张,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布满双颊的云彩相映成趣,秦北毫不犹豫地低头撷取芳泽,秦南原本的低声惊呼还未出口便被迫吞了下去,两个人肆意辗转,最终演化成了一个深切绵长的法式热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个人的欲火已经将各自的体温甚至室内的温度升高的焦灼时刻,秦北突然感到异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裤子。

不过他也懒得理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任谁也舍不得就这么放手。

于是仍然心无旁骛,甚至大手开始在秦南的后背游移,却突然感到秦南的抗拒,两只小手似乎正在努力地要推开他的胸膛,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秦北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她,双眸依然紧紧地盯着秦南,里面的火焰似乎仍要喷薄而出,游移在她的樱桃小口和因为喘息粗重而微微起伏的胸脯之间。

秦南在挣脱她的怀抱后马上看向了一边,脸上的红晕不禁又深了一层。秦北顺着她目光看去,才发现若初的两只小手正拽着他们两个的裤腿,小脑袋还晃来晃去,目光从秦南转向秦北再转回来,做着匀速的机械运动。

秦北瞄了一眼羞得手足无措,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秦南,唇角微微翘起,眼里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蹲下身抱起了若初。

“宝贝,偷看爸爸和妈妈多久了啊?”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秦北佯装生气地问道。

“爸爸,你方才在和妈妈做什么?”若初显然是个好奇宝宝,并且她不认为她做错了什么。

“哦,这个,你可以问你妈妈?”秦北不怀好意地将烫手的山芋丢给了秦南,如愿地看到了秦南瞪向他时的可爱模样,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宝贝,爸爸和妈妈在玩亲亲的游戏,你没见过吗?”秦北的解释让秦南恨不得立即昏死过去。

“没有。”若初边回答还边极为配合地摇了摇头。

秦北心里一阵小雀跃,尽管他一直相信秦南会为他守身如玉,但现在听到若初的回答还是感激地看向秦南,秦南故意别过了头,一脸的不以为然,惹来秦北的又一阵哈哈大笑。

“宝贝,妈妈和爸爸有事要谈,你可不可以先自己去玩一会?”秦北和若初好声好气地商量。

“你们还要玩亲亲游戏吗,为什么都不带我?”若初撅起了小嘴,爸爸一直都是陪着她的,什么时候突然和妈妈搞起地下活动来了,还背着她,在她看来相当过分。

“若若,爸爸妈妈还有事谈,你回自己房间去。”秦南终于平复下来,声音不大,但是不容置疑。

若初悻悻地看了秦南一眼,摇着秦北的手乞求道:“那爸爸,一会你要告诉我怎么杀掉那个大BOSS好不好?”

“秦若初……”秦南的声音提高了些,且称呼了全名,若初冲着秦北吐了吐舌头,看到秦北冲他微微眨了眨眼,才蹦蹦跳跳地离开。

“干吗要对她那么凶?”秦北双手环胸,微眯着双眼看着秦南故意侧过身,似乎是在躲避和他对视,脸上的红晕已经浅了好多,但依然有印记,强忍住要再去抱住她的冲动,声音哑哑地问道。

“方才,只是个意外……”秦南艰难地开口,顿了一下,“对不起……”

“你这是在逼我道歉吗?”秦北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一脸的若有所思。看到她在那里兀自欲盖弥彰,忽然很想好好和她周旋一下,这种快乐还真是久违了。

“不,我是说我,你别误会……”秦南快速地看了秦北一眼,又迅即将目光别开。

“误会什么?好吧,我接受你道歉,但是你要告诉我,是为什么道歉?”秦北目光闪闪,低沉的嗓音,咄咄逼人。

是啊,为什么要道歉,这倒把秦南给难住了,难道要告诉他她不是故意要情不自禁的,告诉他方才她应该很强硬地推开他才对,告诉他她不应该在自己家里勾引自己的的姐夫?正在斟酌着怎么回答才好的工夫,忽然瞥到秦北单手握拳放到唇边,眼角微微上翘,看到秦南瞄他还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作为掩饰。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被他……“调戏”……

这个认知让秦南迅速稳了稳心神,暗自叹了一口气,恨自己修炼不够,换上一幅泰然自若的面容转过来面对秦北:“这个问题先放一下好吗?我们先谈若初的事。”

秦北摊开双手,摆出了一幅无所谓,任君处置的模样,饶有兴味地等待秦南下文。

“你不觉得如果若初迷上电脑游戏会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秦南斟酌着措辞,用了一个假设的句式,但是心里已经认定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实了。

“嗯,还有吗?”秦北面色不变,示意她继续。

“你不觉得给六岁的孝子用电脑为时过早吗?”

“嗯……”

“你不觉得你对她有点娇惯甚至纵容了吗?”

“那个……”

“你不觉得我们两个在对待她的方式上存在很严重的分歧吗?”

“可是……”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有留意秦北什么时候已经逼近到了她的身边,这句话还没等说完,就被秦北突如其来的吻封住,下面的半句话就不得不被迫咽进肚子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秦南觉得已经天旋地转了,秦北才放开她,秦南顺势逃开了他的怀抱。

“那个,如果今天你不想和我谈,那就改天吧。”秦南自觉站到了危险的区域以外,但为了防止秦北故技重施,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结束这场进行得分外艰难的对话,今天的秦北既反常又危险,回国以后,虽然在面对他的时候不免忐忑,但总体感觉他还是无害的,难道之前都是自己的错觉?

“我有说过不想谈吗?谁让你一口气用了那么多反问句?”秦北一脸无赖相,是在秦南看来的无赖,分明是强词夺理,这和她用反问句什么关系。

第9节(下) “那好,那你能不能保证方才的情况不再出现?”谈个事情还要和他讲条件,秦南无奈却也无法。

“可以啊,但是你要告诉我方才什么情况,我才能保证啊?”秦北明知故问。秦南气结。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能不能帮我倒一杯冰水?我们好好谈谈。”秦北放弃了继续“调戏”秦南,并不是他好心,而是他已经燥热不堪,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不确定会做出什么。

秦南点了点头,转身去厨房,留意到她很细微的舒了口气的样子,秦北笑了笑,这个女人,不管怎么变,都是老样子。

取水回来,看到秦北姿势极为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双臂长长地伸开搭上沙发沿,一条长腿架在另一条的膝盖,混身上下散发着慵懒而邪魅的气息,这个男人,要是铁了心想勾引谁,恐怕没有几个女人能招架得住吧。

秦南稍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走过去将水递向秦北。杯子被拿开的同时,秦南也被秦北一把拉到沙发上,被迫坐到了他身边。

想想也不挣扎了,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特别爱动手动脚,不过经历过了前两次的偷袭,秦南也不再像方才那么慌张,要是她知道她表现的越慌张秦北对她就越有欲望的话,一定后悔自己方才的无措。

“你早就想找我谈了我知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不过,可不可以答应我,别在用反问句?”一杯冰水下肚,秦北难得表现回了原有的正常。

“嗯,我方才是有点尖锐了。”秦南老实承认。

“何止是有点,不过我认为你并不了解若初。”秦北歪过头看着秦南说。

“可是,我是她……”

“我知道你是她妈,可是那又怎么样?你就一定了解她吗?”

“……”

“事实是若初一直是个很孤独的孩子,甚至有些孤僻,当然这也不能怪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和她的幼儿园老师交流过。”秦北用一只手臂将秦南圈进怀里。

“是我疏忽了。”秦南低声说,也忘记了反抗秦北,就这么被他搂着,陷进了自己的思绪,回想若初的种种过往表现,而自己竟没有真正留意或者关心过她,想想真是汗颜。

“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若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不想让你担心她。”秦北的声音柔柔的,看到秦南自我苛责的样子,他也不舒服。

“都怪我,若若这么早熟,都怪我……”想到女儿小小年纪,生了补要坚持着不让她担心,秦南不由得一阵心酸,下意识地在秦北的怀里放松了下来,静静地依偎在了他的胸膛上。

“不过,若初也很优秀啊,她有很多别的孩子不具备的品质,比如过目不忘,比如悟性非常高,比如肯为他人着想,这些都是你的功劳。”秦北边安慰秦南边揉了揉她的头发,秦南冲着他感激地笑了笑。

“不过,我最近发现她有点自我封闭,尤其是上次哭过以后,也不怎么爱笑了……”秦北边说也边皱了皱眉。

“所以你就培养他玩电脑游戏?”秦南在他怀里抬起头,一脸的不以为然,即使她相信秦北的话,可怎么也无法将玩游戏和这个联系起来。

“别这么看不起电脑游戏,那并不是洪水猛兽,你这是偏见。”秦北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点了点秦南的鼻子,顺道还白了她一眼。

“好吧,说说你的理由好让我接受。”秦南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尝试新鲜事物可以使若初变得开朗,还有你不觉得玩游戏很有益于开发智力吗?”秦北说完看到秦南的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伸手去要抚平她的眉心。

“为什么你可以用反问句?”良久,秦南冒出这么一句,秦北被震得哑口无言,只能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这么说,你接受我的理由了?”

“可是,要是沉迷进去怎么办?”

“你完全低估我们的女儿,她是很有自制力的……”

“一个小屁孩哪来的自制力……”

“……”

“……”

在秦北讶异的眼神中,秦南发现自己粗口了。

“我们这算不算是夫妻吵架?”秦北的神情竟然是难掩的兴奋。看到秦南的柳眉倒竖,忙示意这是玩笑:“放心,我心里有数,把她交给我好不好?我不会害她的,她是我这辈子除了你以外最重要的人。”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秦北有些后悔,这算是表白吗?他还不想这么早。

半晌。

“那个,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来这里了,你毕竟是我的,姐夫……”最后面的两个字,秦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早就想告诉他了,只是没有机会。

感到搭在身上的秦北的手臂一僵,然后被抽离,同时秦北的脸色也马上暗了下来。“这件事不用你管。对了,你不妨考虑考虑做我的情人,反正孩子也为我生了,我不介意你是我的小姨子……”

秦北的话就像一把飞镖一样准确地落在了秦南心脏的最中央,在她的脸还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话失去血色前,秦北猛然起身,“我去看看我的宝贝。”说完走去若初的房间。

秦南勉强扯出一抹笑,再用力地笑了笑,原来他就是这样看她的吗?这就是她的北吗?这还是她的北吗?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还真是被他伤到了,狠狠得伤到了呢。即使他方才说她是他最重要的人当不得真,可是那拥抱、那吻还是假的吗?

要她做他的情人,情人,这真的是从秦北嘴里说出来的,看来她秦南注定不是给人做第三者就是做情人了,笑,继续自嘲地笑笑,早知道这样还回来做什么呢?虽然没指望回来和他能有什么进一步发展,但也不至于被这样子羞辱。

自作自受啊,只是,这样子的秦北,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秦南还无法相信,对的,还不能相信。

评 谨慎的文学态度,评《第一最好不相见》

文胡德理

四月初九日,与《第一最好不相见》的作者聊。

与她相识因为喜欢她的作品,但聊的内容却和文学无关,只是家常的话,譬如当地的天气、特产,个人的性格、喜好,唯一与文学沾边的好像只有果戈里先生,也泛泛的说,说先生的诞辰,为人,不谈他的作品,不谈文学。两个小时过的很快,话说的也不少,整理出来可以做贻笑大方的范本,好像市场上两位主妇,连中午吃的食物如何做法都解释详细。

也许是我们刻意避开文学的话题,因为彼此不了解,“文学”属于灵魂深处的东西,如果陌生的两个人见面就聊,把文学降到俗,自己也俗。谈话将要结束,约好下次有空再说说话,好像有默契,最少我觉得是,彼此已经了解许多,潜台词是“下次再聊文学吧”。她的时间很紧,与我作别时有些仓促,把“拜拜”的汉语英译写成“白白”,其实大家都懂,网络上约定俗成绝不追究,不料,她却向我连声道歉,说“大意了”,还在消息窗口留下落汗的卡通脸谱。

我就笑,说她,“不像你,怎么突然这么谨慎?”本来匆忙作别的她,又发来一段消息,“对于文字,必须持有谨慎的态度,否则文字会逐渐离你远去”。这是我和她第一次关于文学的最直接的对话,也是后来彼此之间的对于文学交流的开始。有了之前的铺垫,我们交谈时不再家常闲话,直接面对文学话题,面对彼此的作品,尤其是她的《第一最好不相见》。

读书,先读文字。我之前与作者交流时提到过,她对文字的认识,可以总结为“谨慎的文字态度”。“谨慎”评价人物,大家眼前立刻出现一位拘谨严肃不苟言笑的人物形象,但评价文字切不可如此,“谨慎的文字”是对作者文学态度的肯定,与行云流水,妙笔生花……这些褒奖文笔优美的词语非但不矛盾,反而相辅相成。本作写女性,我就拿女性作比,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如果不修边幅,拉里邋遢,不能算美;反之,一位相貌平常的女子,若画眉修黛,举止得体,也可登得大雅。行云流水的文风,算作天生丽质的容貌,文字好比妆点,谨慎得体,可令其发挥的淋漓尽致,若不然,则貌如貂蝉西施,也难动帝王将相心。

本作通篇,用字,每字必斟酌,语气词,助词,数词,等等细枝末节处,也毫不赘言,好像高山流水,虽九曲十八弯山路崎岖亦无阻滞;字如是,标点也如是,“句、逗、引、省”亦可把平常一句话,转折为跌宕起伏的云里蟠龙。

文字美,是妆,是态度,行文潇洒则是风骨,是笔力。笔力深厚者,行文如泼墨山水,挥毫间,千山万水皆在方寸地。该作虽未及大家,但“起接转承”中规中矩运用自如,写人物,从容貌起,身形起,聊聊数笔,先勾轮廓;与故事接,与景物接,与情感接,身份背景跃然纸上;再因事而怒,而喜,而悲,或因人思,因人动,触景生情,笔锋稍转,个性昭然;承时如水,悄然无息,但觉时,人物已然融入故事,融入读者思绪。

行文如风,却不能吹走魂魄,文章没有魂魄,一如行尸走肉。文章的魂魄,即主题、立意,浅显的说,创作初衷,创作目的,文章所要表达给读者怎样的内涵,是社会责任,家庭伦理,还是情感纠葛……大多数文学创作者会通过文章表达相应的主题,哪怕没有,只是博读者一笑,也是有目的,让读者轻松也是目的,所以说文章之中蕴藏主题不难,难在哪里?难在表达。

文章稍欠火候,前半部分长篇累牍描写人物身世,叙述故事情节,后半部分抒情,拿人物空悲切,拿故事表现社会主题,生硬时,好像囫囵吞枣。平常文章,读者随情节发展,随人物景况,或喜,或悲,说明主题与情节联系紧密,但书放下,一切情绪立即消失,因为故事结束,情绪也嘎然而止。文章精妙,轻轻松松一篇文,读罢,无动于衷,转而见事,见人,见景,方才潸然,方才不禁,方才大悟。三种主题表达,第三种最难,也是所有文学创作者追求的目标。

本作早已脱离主题表达的第一种情况,客观的说,介乎于第二和第三种之间。一对离散姐妹,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两种互相排斥的价值观,两种随时发生抵触的人物个性,多种矛盾不断积蓄力量,之所以没有爆发,因为亲情的压制。读者一直在期待情节发展中人物之间积累的矛盾力量大到足以冲破亲情,然而作者努力在压制,因为中国人的亲情观念是大于任何的情感,由血缘组成的“家天下”是维持中国几千年道德标准的基础,“父子,兄弟,姐妹”直系亲属间的纽带关系是“家天下”的核心。

读者的心随着情节的深入而忐忑,因为作品尚未完结,高潮还未到来,他们希望看到各种的结局,传统者希望亲情获胜,新派希望能够冲破道德的束缚,中立者则希望看到激烈矛盾冲突带来的心灵震撼。读者对作品的牵挂,源于期待的心,如果结局真的出现,读者还能够在阅读之后,反复回味吗?

结局,对于读者来说结局是痛苦的,结局意味着结束,意味着无论矛盾的哪一方获得胜利,都会感受到从高潮跌落的失落,沮丧,等等空空如也的情绪,如何把握好主题的释放,或许是该作是否由平常走向精妙的艰难路径吧。

第10节(上) 如果错过太阳时你流了泪,那么你也要错过群星了。——泰戈尔

回国也有一段时间了,秦南将住处安置在离秦家和秦氏集团都比较远的地方,她并不是刻意逃避秦家的人,她只是还没有勇气面对曾经的一切,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更怯”吧。

在国外的很多时候,尤其是脆弱的时候,她会偶尔想起袁静淑,想起她在自己生病时的担忧,想起她始终用心的为她料理一切,以前在家里的日子,连她的内衣都是她买来的。

毕竟做了十几年的母女;还有那个脾气暴躁的秦本儒,仔细想想,虽然大部分时间看到的都是他凶的样子,但那都是对秦北,对自己一直和颜悦色,是维护的。

不管怎么说,秦家给了她一个优渥的成长环境,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厚重的爱,秦南并不是一个会忘恩负义的人,这么多年,对养父母的愧疚和担心一直是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一根刺,轻轻一碰,隐隐作痛。

虽然以秦南的性格,她从不会在他们面前撒娇,但是直到离开了才发现,她是多么想念他们,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最亲的人。

还有另一根刺,是晓晴,自打她和秦北的事被晓川发现后,秦南就一直再也没见过她。

但那并不表示秦南可以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以晓晴的骄傲,她是不会主动来找秦南的,因为她不是RITA,至于她有没有找过秦北,或者秦北有没有找过她,秦南不得而知,在事发后他们有过一段超然世外的短暂幸福,于是他们两个选择谁也不去提这件事,这个人,但是那同样并不代表这个人不存在。

这根刺一旦生根,就会随着时间慢慢长成参天大树,而到那时想要拔出,恐怕也益发困难。

而秦南心里最大的那根刺恐怕就属秦北了。

她又何尝不懂得她当初的做法无异于欺骗和背叛,虽然在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秦南每天不断的给自己不能后悔的心理暗示,可是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每每午夜梦回,泪流满面之时,她的痛又怎会少于秦北,甚至只能比他痛得更深。

她为了不负天下人只能负秦北,而秦北早已和她血肉相连,就是说她在割舍秦北的同时,也放逐了自己的余生,徒留一副躯壳在俗世里浑浑噩噩。

直到若初出世,重新点燃了她已经暗淡的生命,而这生命燃烧的动力依然是秦北——这个孩子的父亲。

而现在,郑芳的表现无疑又在她的心头扎下了另一根刺,这一根根的刺早已将秦南的心刺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秦北要惩罚她,她甘愿承受,郑芳要惩罚她,她无话可说,秦氏夫妇要惩罚她,那是天经地义,晓晴要惩罚她,因为欠下的债总归要还。还有一个晓川,虽然他一直是以她的守护神出现,可是他的那份情恐怕她此生无法回应。

秦北昨晚临走时连招呼都没有和秦南打,而秦南也因为他的一句话一夜没睡。

中午小憩了片刻,也是半梦半醒之间,醒来后头微微发痛,本来应该坐在电脑前工作,却鬼使神差地坐到了窗台上发起呆来,触目所及的车水马龙在她眼中形同无物,头脑中一片空白,却胀得厉害。

短信提示音响,秦南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情愿地起身去找手机。

“我今天有事无法接若初,你记得去接她,顺道问问老师她今天吃饭怎么样,这两天她肠胃不太好。——秦北”

是秦北的短信,冷冷的语气,公事化的交代,对秦南只字不提,对若初却是无微不至,肠胃不好,她自己都没留意过,难得秦北对女儿比自己还心细,秦南看了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也不知是该嫉妒若初还是该感到安慰。

昨天刚刚出现了摩擦,今天就“有事”,恐怕不是单纯的巧合吧。

按下了一个“好”字作为回复,然后习惯性地去按短信删除键,在需要点“确认”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转而按下了“保存”,早就习惯了收集关于秦北的点滴,这样的一条短信也是珍贵的呢。

看看时间还早,不过这房间却没来由的让她感到压抑,索性换上一套休闲装,将头发以一个马尾的形式高高扎起,北方的秋日,天是高远的,澄澈的,即使心情再阴郁也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季节吧。

漫步着出了小区,一路往T大的方向走着,直到走累了发现时间不早了才叫了一辆的士。

若初在看到是秦南来接她的时候,虽然也很高兴,但依然有点小失望地问为什么不是爸爸来接她,毕竟她每天能见到秦北的时候也就是在傍晚放学以后了。

在听到秦南的解释后就蔫蔫的不爱说话。秦南想到秦北短信中的嘱咐,向若初的老师打听若初今天都吃了什么,可那老师一个劲的拉着秦南夸起了秦北,说她还没见过这么细心的父亲,每天来接若初的时候事无巨细都要问,弄得她也不得不对若初格外关注,不然都没办法应付秦北,最后还夸秦南眼光好,找到这样子的丈夫,那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秦南静静地听着,到最后心里忍不住苦笑,再好也是别人的丈夫,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和老师道了谢,领着若初从幼儿园出来。

“若若,今天妈妈没有将小白开来,你和妈妈一起走到校门外去坐车可以吗?”秦南有点担心女儿不能走这么久的路,毕竟T大校园很大,而幼儿园又在最里面。这点路对她来说没问题,可若初毕竟才6岁。

“嗯,我可以的,妈妈。”若初用力地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

秦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牵起了若初的小手,母女俩一高一矮步履协调,若初还不时跑前跑后的追着秦南的影子,成了校园里的一道风景。

看着若初这么快乐,秦南就觉得她自己苦一点无所谓,可是早晚有一天她要面对自己是私生女这个事实,到那时,她还能够原谅她这个当妈的吗?

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幢楼前,秦南感觉到若初的喘息有点粗重,因为她一直蹦蹦跳跳的跑前跑后,于是停住脚步,蹲下身去解若初背在肩上的小书包,“好好走路,看,这一会就满头是汗了……”边说边掏出面巾纸给若初擦汗,发现她的目光正在充满探寻地盯着一个方向,顺着她目光看去,一个人在站在几步远处看着她们,还没等秦南有什么反应,那人先开了口:“是,秦南吗?”

秦南的嘴唇动了动,但是却没发出声,而那人几步就走到了她的跟前。“真的是你吗?南南?”看得出她一开始也是不确认的。

“是我,晓晴姐……”勉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对上晓晴那略带惊喜的眼光时垂下了眼眸,这么多年,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晓晴在遇到她时竟然还能表现出惊喜,秦南一时无法说出话来,并且也没有勇气和她对视。

“你看我,听我哥说你回来了,还要我照顾你们母女,我这一阵子忙也没顾上找你们,呀,这就是我哥的教子吗?真是个美人胚子,快,让姑姑看看……”晓晴还是原来的性子,她察觉到秦南的不自在,自顾自地将气氛活跃起来,她依然是那么光芒四射,到哪里都是焦点,这一点都不成问题。

“若若,叫姑姑。”秦南在晓晴的带动下稍稍回过了神,将还在张大眼睛好奇地研究着晓晴的若初推到了自己身前。

“若若真漂亮,难怪亨伯特爹地总是提起你哦。”晓晴毫不掩饰自己对若初的喜爱,尽管穿了一套剪裁贴身的职业装,还是把她抱了起来。

“姑姑也漂亮。”若初丝毫没在意被晓晴别别扭扭抱起的不舒适,还伸出小手碰了碰晓晴光洁颈项上的项链,那个项链坠是一个别致的校豚造型,极其可爱卡通,也难怪若初被它吸引。

秦南眉毛挑了挑,若初这个孩子在陌生人的面前从来都是礼貌拘谨,并且也不轻易夸赞别人,更别说表现出亲昵,现在看,她应该是很喜欢晓晴的,至少秦南没看到过她这样子对别人。

“是吗,小嘴真甜。”晓晴放下若初,从脖子上把那条项链解了下来,蹲下身就要往若初的脖子上系。

“晓晴姐你这是做什么?”秦南忙阻拦,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款铂金项链,但是秦南知道晓晴用的都是大牌子的东西,何况若初还是一个孝子。

“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和我投缘,再说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你别拦着啊。”晓晴拉开秦南的手,执意完成了方才的动作。

“走吧,今晚我请客,时间也不早了。”晓晴很自然地牵起了若初的手。

“晓晴姐,我……”秦南站着并没有动。晓晴也是聪明人,秦南从见到她起的不自然早就落在了她眼里,知道秦南对她有心结,可是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她毕竟要比秦南大很多,怎么说也要先摆出姿态来才行。

第10节(下) “我们到那边坐一坐吧,好吗?”晓晴扫视了一圈,触目所及的是一个小的广场,周围有几个木制的条椅。

“嗯。”秦南暗暗吸了一口气,早就应该面对了,今天也正好是个机会,她要向晓晴道歉。

“晓晴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边往那个方向走,秦南边搭讪。

“哦,过来找我一个同学有点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听我哥说你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是吗?”

“嗯,留在T大了。”

“看过秦叔叔他们了吗?”

“……”

“怎么?”留意到秦南的沉默,晓晴停下了脚步,律师的职业习惯使她比较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见过也见过,但是……他们没见过我。”晓晴的阳光和开朗让秦南忍不住想对她敞开心扉,就是会情不自禁的信任她,也说不上是什么理由。

“……”

“我回来后回过家几次,不过,都是在门外,远远地看过了爸爸妈妈,看他们身体还好,生活也很平静,我怕……”

“怕他们不接受你?”

“还有若初,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我也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影响身体……”

“唉,我们过去坐坐。”晓晴用另外一只手牵起秦南的,那手心的温暖让秦南心中一动。

“若若,你就在附近玩,不要离开妈妈的视线可以吗?”秦南和晓晴选择了一条长椅坐在了一起,看着若初在广场的边沿上绕圈圈。

“其实秦叔叔近来还和我爸爸提到你,要不是我哥交代不能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我真忍不住……”

“这么多年我的事你都知道?”秦南讶异,晓川明明答应过她保密。

“别紧张,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哥让我照顾你,我才知道,在我的逼问下他才把这几年的事告诉我,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晓川轻轻拍了拍秦南的手,示意她安心。

“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晓川哥……”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是老人毕竟是老人,不管你做过什么,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还有,现在,其实他们也很孤独。”

“孤独?那秦北的孩子呢?”

“怎么,你不知道秦北一直没有孩子吗?”

“……”

“婚礼也没办,秦家当时反对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接受了,你那个姐姐好像现在秦氏也做的很好,很得秦叔叔的信任,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

“晓晴姐,对不起……”秦南突然打断了晓晴的话,现在重点不是秦家,而是她和晓晴之间的事。

“嗯?……”晓晴正在自顾自地说着她所了解的秦家的事情,被秦南这么突然一转换话题,稍稍愣了一下。

“如果我不接受,你是不是一直不会好过?”待到反应过来秦南指的是什么,微笑着对她说。

“是。”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怎么说,当初的事情我也有责任的。”晓晴看着正在被一个小男孩追逐玩得不亦乐乎的若初,思绪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

“不管怎么说,是我破坏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道过了歉,秦南忽然觉得头顶的天空高远了许多,更容易和晓晴敞开心扉了。

“我这个人啊,就是越得不到的东西越不想放手,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一厢情愿。”

“你和北之间的关系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即使我哥不说,我也早有预感。”

“一个男人是否爱你,对于咱们女人来说,心知肚明,只是那时我太心高气傲了,明明知道人家不爱自己,就是不想认输,还有,也不该答应同秦北订婚……”说到这看向秦南,自嘲地笑了笑。

“晓晴姐……”

“不过,还好,至少没有结婚,还没有铸成什么大错,不然我这一辈子不是都要和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这段错误……”

“晓晴姐……”秦南心理涌起了一股酸涩,这就是自己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的女人,相较之下,自己的胸襟要狭隘许多,她一开始就喜欢晓晴,现在看,她确实是值得被喜欢的。

“别把我想的那么好,最开始的时候我可是很妒忌你的,后来你和秦北的事被我哥揭出来后,我有一段时间也是很怨恨你们的,这是实话。”晓晴的语气也放松了许多,就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情,和她无关。

秦南无言。

“后来,秦北找过我,让我不要怪你,说全是他的责任,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要是再想不通,不是白活了吗?你说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你从来也没做错过什么,你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能伤害我的只有我自己,你明白吗?”说到这,晓晴突然严肃了起来,目光直视秦南。

秦南看着她点了点头,鼻子却忍不住发酸。

“和你说这些,我自己也好受了不少,不然老是让你躲着我,我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呢……”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北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一直是爱你的,我选择放手,是因为既然明知错过了他,我就不能再错过以后的幸福,而你不是,你的幸福和他的是牵在一起的,你们错过了,就是一生,你懂我的意思吗?”晓晴的声音变得幽远,似乎陷进了某种情绪,良久,她侧过头去看秦南,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揽过秦南的肩,“如果不介意,就把我当姐姐吧……”

秦南没有出声,微笑着将头靠在了晓晴的肩上,秋日的傍晚,终于因为这两个美丽的女人,变得伤感起来。

错过了,就是一生,秦南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有些错过是命中注定,可不管怎么说,晓晴成功的拔掉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并且,她从来没有发现,她是这么贴心。

女人,有时也需要女人的,并不一定要做敌人,尤其是,不应该因为男人做敌人。

第11节 人们永远不会以同样方式独处,因此时的孤独与彼时的孤独绝不雷同。——波斯科

明明方才和晓晴在一起还开开心心的,可是一回来若初的小脸就不高兴,秦南心里明白是因为今天她没有看到秦北。已经习惯了他每天在她面前出现那么一下,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他,别说若初,连秦南心里都空落落的。

拿着安徒生童话给若初讲睡前故事的时候,那小家伙也是一脸兴味索然,还嘟囔了一句什么“爸爸讲故事从来都不照着书看”云云,让秦南多少有点泄气。

好在今天因为走的路多,若初很快就睡了,秦南也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和晓晴把心结解开,总算让她已经连阴了多年的心情透进了一丝阳光,不仅是因为晓晴原谅了她,更重要的是今天她知道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秦北还没有孩子,这让她多少有些惊讶,同时也有喜悦,尽管她内心觉得这种喜悦应该被谴责。

那不就是说若初是秦北唯一的骨血,难怪他会这么在乎她,这样看来,秦北是把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在若初身上了,那么即使是个私生女,父爱也不会被分走一丝一毫,至少秦南是别无所求了。

心情不错,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玫瑰花浴,将头发吹得半干不干的披在肩上,罩了一件宽大的浴袍,看看时间还早,没有睡意,又做不下别的事情。

想了想,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索性继续坐回到下午临出门前的窗台上,关了所有的灯,对着窗外的夜景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星星发呆。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地坐下来,什么都不想,只是这样一个人呆着。之前为了学业,为了若初,她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无数个夜里不是在拼命啃一些理论书,就是在查资料做论文,詹森说她是他带过的所有学生里用时最短拿到博士学位的中国人,她最开始给自己规定的时间是五年,那在很多人看来都觉得她是异想天开,而她只用了四年。

这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断的给自己压力,只是想让自己忙碌一些再忙碌一些,好去忘却或者说是忽略一些事情,所以一些人一些记忆被暂时封存,被埋在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只等待着某个时刻因某个机缘巧合被唤醒,如今一些影像如片段般纷至沓来,冲撞着秦南的心绪和脑海,和着红酒的酸涩,将这夜晚染得五味杂陈。

记得以前在秦宅的时候,秦南就喜欢靠在窗台上看星星、看月亮、看着星星和月亮缠绵。

发现总有一颗星星伴在月亮旁边,却又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就那么遥遥望着。秦南曾无数次地想,它们应该是相爱着的吧,不然怎么能这么长久地守望着?不过守望得越久就越让人揪心。想想自己和秦北,又何尝不是如此。

曾几何时,她甘愿做他身边的那颗小星星,从没想过要盖过他的光辉,只想着能长久地保持一个方向向他眺望,借他的清辉点亮自己的心房,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奢望过更多,也许只是安于做一个小星星,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以前夜里只要一失眠就会坐在窗台上看星星,如今,同样的星空,同样的夜,同一个人,只是,心境早已不同。曾经总是觉得自己很孤独,没有归属感,没有家的概念,现在才知道,从前在秦宅的时候有多温暖。原来早就把那里当成了家。心没来由的一阵揪紧,想起了晓晴傍晚和她说的话。

回国后,第一时间就是悄悄跑到秦宅外面去,一呆就是一天,最后还是她运气好,总算让她远远地见到了袁静淑和秦本儒,那一刻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袁静淑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可能是因为保养得好,或者是因为秦南离得远没看清,秦本儒的背比以前稍驼了一些,白发也似乎更刺眼。两个人是晚饭后手牵着手在庭院的草坪上散步,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这才让秦南稍稍安了一下心。

强忍着要上前和他们相认并道歉的冲动,那一刻,她真的想任凭他们处置,他们打她、骂她,怎么处置她都行,只要能让她喊他们一声爸、妈,只要他们能允许她说出那句压在心底六年让她每时每刻都如芒刺在背的“对不起”,那样她也许会安心。

可是她可以这么自私吗?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她还有若初,不声不响的离家出走,最后带了一个私生女回来,她不能拿他们二老的健康做赌注来换取自己的心安理得,尤其是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很平静也很安乐,她不忍破坏这一切……

原来除了秦北和郑芳,晓晴也知道她回国了,秦南很感激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不然自己现在也不会如此平静了,想必是晓川对她的交代吧。

晓川,总是会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他尊重她的一切决定,这样做也是为了将主动权留给秦南自己,让她可以自由的选择未来的生活,一个不错的蓝颜知己,只是,没有缘分。

夜,有一点静,习惯性的将手抚上脖颈,空无一物,才想起方才洗澡的时候将那半个苹果摘了下来,起身去浴室找到复又戴在身上,想了一想,戴上耳机,打开按钮,秦北的声音一下子透过鼓膜钻进这寂静的夜,钻进她驿动着的心。

六年了,里面的歌整整听了六年,早就记不清听过了多少遍,开心的时候会听,伤心的时候会听,孤独的时候带来慰藉,绝望的时候带来力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换掉里面的歌,把一个移动的存储装置活活当成了珍藏版的CD恐怕这世上也只有秦南一人了吧。

两首歌的转换间隙,突然听到隐隐约约的敲门声,以为是自己幻觉,关掉音量,敲门声清晰而执拗。

秦南皱了皱眉,瞟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这个时间还会有谁来呢?

是秦北,秦南在门镜中看到的时候,真的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惊讶、欢喜、迟疑……惊讶的是以为他因为生自己的气故意不接若初,现在看应该不是借口;欢喜的是在自己正想念他的时候竟然主动送上门来;而迟疑,是因为他已为人夫。

不过这迟疑也就维持了几秒,一股强大的力推动着秦南迅速地开了门,在开门后还在因为心脏的狂跳而微微喘息……

秦北面色疲惫,风尘仆仆。虽然秦氏的事他现在已经基本交给了乔浅,但是今天这个客户是秦本儒交代秦北一定要见的,谁让他现在挂名董事长呢。

一个晚上,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捱到结束,车子竟是不由自主地被开到了这里,一整天都没见到她们母女,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

眼前的秦南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头发半湿,随意地披在肩上,稍凌乱却不失性感,雪白的浴袍虽然将全身包裹的严实,只留下一段光洁的颈项在外面,但浴袍下的春色却是令人浮想联翩,不过秦北的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秦南戴着的耳机上,眸子微微亮了一下,面色的疲惫也仿佛被一扫而光。

“这个,我是在学法语……”秦南看到秦北注意到自己的耳机,忙摘了下来,心虚地编了一个理由,不想让他知道她刚刚还在听他唱的歌。

“是吗?”秦北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眼眸中闪过了一抹耐人寻味的东西,随即将眼帘低垂,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声音却是蕴含着沙哑的柔和,带着几分魅惑。

“是,这么晚了,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恐怕他揪住不放,秦南转移话题。

“哦,我是来看我女儿一眼,看完就走……”说完迈步进门,秦南忙侧身,躲闪不及,身体还是微微擦了一下,两个人全都装作没在意。

秦北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进了若初的房间,秦南在他身后并没有跟进去。而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浴袍,将领口处掩得更严实一些。少顷,秦北走出了若初的房间。

“这么晚了,既然你忙就不必……”迎着他走上去,在他身前几步处停下,其实是寒暄,但是心里到底希不希望他来,秦南此时还真是无法说清。

“今天吃饭怎么样,老师怎么说的?”秦北单刀直入,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目光落在客厅里小茶几的一个花瓶上,他知道秦南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老师也没和我说的很详细,应该是,还好吧……”秦南有点心虚,若初的老师今天一直在夸秦北,根本也没说若初的事,再说,若初晚饭吃的很多,饭后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症状,是秦北有点神经过敏。

“什么叫应该?”秦北的头忽然转向秦南,目光锁定了她的,两道浓眉蹙到了一起,语气加重在“应该”两个字上,也难怪,秦南这当妈的也确实有点马虎了。

“今天,我见到了晓晴姐。”咽了咽唾沫,秦南突然说,不想再和他在若初的问题上纠缠下去,就只好转换话题了,显然,这次转换的很成功。

“哦?”秦南显然怔住,迅速反应了一下,“她应该早就知道你回来了,没为难你吧?”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其实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没,她只是告诉了我一些家里的和你的情况。”秦南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秦北的脸色。

“那若若脖子上的项链……”秦北方才有注意了一下,他直觉秦南不会给孩子买这种东西,看来应该是晓晴送的没错了。

“是晓晴姐送的,她的心意……。”

“嗯,她还有说什么吗?其实,我的情况你也都有看到……”

“也没说什么……”秦南隐瞒了知道秦北没有孩子的事,因为她直觉秦北似乎并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

秦北点点头,一时没有说话。

“爸爸妈妈他们……还好吗?”秦南终于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同时微微侧转过身,不想让秦北看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嗯,有我照顾他们,你可以放心。”秦北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想必是被秦南的情绪感染。

“我对不起他们……”秦南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用手揉了揉眉心。

“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看秦南不说话,秦北也不想她误会自己这么晚来有什么企图,主动提出离开。

这让秦南暗地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小惊奇,他每次都是不辞而别,今天难得主动和自己告别。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我送你。”

“不必,对了,明晚我要带一个人过来,你准备一下晚饭。”秦北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其实打电话交代她就行,但是就是忍不住想上来看看她,至于若初,倒在其次。

秦南微微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马上点了点头,表示应允,秦北挥挥手往外走,秦南送到门口。回来后站在窗台前看着秦北的车子离开。

他的朋友为什么不带到家里,而是带到这里来,难道真的是把这里当成小公馆了,还是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个私生女,越想越不得要领。

秦北不是一个爱张扬的人,做事也都很有章法,从不会乱来。

以他目前的社会地位,应该是不会不顾名声的,不过秦北说到底也不是个会向世俗低头的人,能让他带到这里来的人,应该是和自己有渊源的,或者至少是自己认识的,会是谁呢?

秦南忍不住开始回顾她和秦北共同熟识的人,可想来想去都不太可能,不过竟然懒懒地升起了一股倦意。今天走了那么多路还真是累了,去洗手间将头发吹干,什么都不想了还是,一切留到明天再说,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12节(一)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普希金

秦北早早地就来到了机场,当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人流中甫一出现,就被他的目光锁定。秦北也不得不暗自赞叹一下,这个男人,总是会在人群中被一眼认出,虽然身高是一个因素,更重要的恐怕是那种出挑的气质,如果他是一个女人,没准会爱上他也说不定,而自己又有何德何能,能拥有他此生想得也得不到的东西。

思想开了一个小差,这时那抹身影已经近在咫尺,对方也发现了他,伸出长臂冲着他挥手,秦北才回过神,也用力地扬起了手臂,他忘记了,他也是在人群中会被一眼认出的人。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只长臂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并且狠狠地用力勒了勒他,秦北回身就是一拳,晓川做夸张的负伤状。

两个人毫不避讳地在公众诚下大秀亲热,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尤其还是两个看起来这么养眼的人,已经引来了多方侧目。

“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晓川面色疲惫,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秦北白了他一眼,“东西这么少,应该呆不了几天吧?”留意到晓川身上只有一个电脑包和一个不大的公文包,怎么看都不像是长途飞回来的。

“恩,回国办点事,要尽快赶回去。”两个人边往停车场走边聊些无关紧要的。

“你小子最近怎么样?我听说秦氏最近要收购云海,炒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有没有这事?”虽然晓川出国后中途回来过几次,但是因为他需要隐瞒秦南的下落,又不愿意对秦北当面撒谎,所以每次回来都刻意避开了秦北,算起来,两个人也好几年没见了。突然一下子有点不自然,于是晓川尽量找安全的话题。

“那是烟雾,我们的目标不在这里,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秦北实话实说,对晓川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早就知道你是经商的料,也难为你能在高校那种无趣的地方呆这么久。”

“我现在还满清闲的,秦氏的事现在乔浅都料理的好好的,一点都不用我操心……”

“那以后就准备专心做个老学究?”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几句话隔膜就没了,晓川的本性和说话风格又显现了出来。

“呵呵,还是说说你吧?有没有想过回来,卢老可是总提起你。”当年晓川和秦北都是卢老的得意门生,晓川更是难得一见的才子,直到现在,卢老一和秦北提起他还忍不住感叹。

“算了吧还是,就你们那圈子,乌烟瘴气的……”晓川从来没有想过到高校教书,如果说曾经动过一次念头的话也是因为看到秦北成为秦南的导师羡慕了那么一小下,在他看来,目前国内的教育体制问题多多,如果自己无力去改变什么,那么至少可以选择不去搅那趟浑水。

秦北无语,他身在其中,又怎能不知晓川所指。

其实从秦南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萌生了去意,很长一段时间,秦北上课目光都不敢触及以前秦南经常坐的那个位子,秦南从他房间借过的书他也是连碰都不敢碰,就怕睹物思人。

本以为这是自己所选择所热爱的事业,却发现这所谓的“热爱”不过是因为可以做自己所爱的那个女子的导师,就这么简单。

男人总是希望得到女人的仰视和崇拜,尤其是自己在乎的女人。这种来自对方的崇拜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男性的潜能,让男人甚至可以无所不能。而秦南的崇拜曾经让秦北对工作充满了激情。她一走,秦北好似从山巅被丢到了谷底。

但最后他选择留下来的原因是,他执拗地认定秦南或许有一天会回来完成在Y大的学业,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那建立在崇拜基础上的师生关系就将永不存在了,秦北舍不得,他认为只要他还在Y大一天,他就是秦南的导师。

于是他选择踏踏实实地留在Y大,这也是等待那个女人的方式之一;于是他选择安安心心地潜心做学问,发论文,他直觉只要她没有换专业,也许就会看到。

他的所有论文都被嵌入了密码,这所有密码的最终指向就是:他还在原地,做着她临走前同样的事,他在变强,他无愧于做她的导师,哪怕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

至于高校的环境,他早已厌倦,所以选择了无视,选择了不争,他深信“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当不同的派别因为各自的利益斗得如火如荼之时,他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倒也让自身学养进步了不少,也落得个闲云野鹤的外在观感。

所以卢老就经常夸秦北年轻人沉得住气必成大器,秦北一笑置之,心不在这了,还有什么值得去争的吗?

不知不觉到了停车场,“换车了?”晓川脱口而出,在看到秦北勉强扯出的一抹苦笑前有点后悔自己的失言,出了那么大的车祸,能不换吗?

“上车吧。”秦北并不在意。

“卢老是不是快退休了?”趁着系安全带的功夫,晓川随口问道。

“恩,应该是没几年了,他现在T大……”顿了顿,“是……秦南的系主任。”秦北终于还是说出了秦南的名字,却并没有急着发动汽车。

晓川也是一愣,他也没料到秦北会主动提起她来,尽管他这次回国主要就是为了看望秦南母女,至于所谓的公事,其实是不用他亲自过来的。

秦南回国后,他几次忍住了给她打电话的冲动,一是不想让秦南误会他对她余情未了,怕打扰她的生活,最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忘掉她,晓川不断的告诉他自己,必须忘掉,这样他才可以重生。

可是自打上次秦北打电话对他咆哮后,他就再也无法平静了,他直觉两个人并未和好,秦北一定是对秦南有误会,也怕秦北会为难秦南,那这样子的话他不是白牺牲自己的幸福了吗?总之,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纠结和煎熬后,终于下定决心回国一趟,看看能不能帮上他们俩的忙。

第12节(二) “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吧?”察觉到晓川走神,秦北笑着说。

“哦,那卢老一定也很赏识秦南吧?”这个晓川是有信心的,对秦南、对卢老都有信心。

秦北点了点头,“相当赏识,但是她不知道。”

“……”短暂沉默。

“走吧,今晚上和你秉烛夜谈,咱就别在这耗着了,这里可是收费停车场。”晓川想问的何止这一件,反倒是一时问不出来,于是催促秦北赶快开车。

秦北笑着发动了引擎。

“我们去哪里?”既然秦北来接他,晓川暂时就不想回家了,虽然知道这有点不孝。

“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哪里?”

“不去可别后悔?”

“……”

为了招待秦北口中的客人,秦南又大采购了一趟,还为自己稍稍施了点淡妆,虽然这不是自己的性格,但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她不能给秦北丢脸。

秦北将车子直接开进了T大,晓川的心不禁悬了起来,一路上秦北也不说要去哪里,晓川也不问。停下车跟在秦北身后,他直觉秦北是应该会领他见卢老,或者是秦南,想到有可能是去见秦南,心理还是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和酸涩。

可是走着走着发现方位不对,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附属幼儿园门口。晓川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站在了原地。

离放学的时间还早,孩子们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等待家长们来接。秦北上前几步,对着这群孩子喊出了一个让他时时牵挂的名字,于是几秒钟后,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便在人群中冲向了秦北,秦北将若初高高抱起,仰起脸高高兴兴地接受若初送来的口水,这是每天例行的习惯,雷打不动,秦北有时都怀疑自己最近皮肤变得润滑是不是和若初的口水有关,但不管怎么样,他总之是很享受。

晓川站在秦北身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挂着笑,鼻子却是酸酸的,忍不住别开眼去。也不过是分开几个月没见,若初似乎又长大了不少。明黄色的公主裙,樱桃小丸子的发型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马尾,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有韵律地摆动着,鹅蛋形的小脸更加晶莹剔透,一双大眼仍然既灵动又沉静……

“你们父女亲热够了没,这还有人呢哈……”晓川看着差不多了,几步走上了前。

“啊……”若初大叫一声猛然拧着身子转向晓川,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樱桃小嘴张成了O型还忘记了合上。

“宝贝,看看谁来看你了?”秦北抱着若初转向晓川,让她能够正向面对他。

晓川冲若初伸出了双臂,若初看了看秦北,秦北对着她眨了眨眼,若初才一下子投进了晓川的怀抱。

“宝贝,是不是都不认识我了,怎么不叫人?”那个温热的小身子一接近自己的身体,晓川情不自禁的搂紧,怀抱中的充实感让他感觉生命再次被填满,脑海中忆起她刚出生时不盈一握的样子,那时候他连抱都不敢抱她,怕会把她柔弱无骨的小身体碰坏。

自己是看着她长起来的,也不过几个月的分别,却似乎长过了一世,原来会这么在乎这个小生命,这么这么的在乎,连晓川都没有预料到,忍不住再次搂得更紧。

以晓川的力道,若初被箍得生疼,不过还是双手紧紧地环住了晓川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处,用力地蹭了蹭,喃喃地叫了一声:“爹地。”

这一声差点没把晓川的眼泪唤出来。

秦北的头也不自然的别到了一旁,这时若初的老师把若初的小书包收拾好给秦北送了过来,看到晓川,先是双眼一亮,红晕马上遍布了面颊。此时她恨不得就是若初,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吃这样男子的豆腐。

“走吧,咱们回家。”秦北接过书包道了谢,率先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晓川礼貌性的向若初的老师点了点头,也跟了上去,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有好几位幼儿园的老师在痴痴地目送他们。

晓川一路上一直抱着若初,直到上了秦北的车子,若初才一个翻身滑坐到晓川怀里,面朝前方做好,等着晓川给她系安全带。

“若若,是不是有了爹地就不要爸爸了?”秦北佯装生气,看他们俩的样子,简直比父女还父女,心里不吃味那是假的。

若初显然当了真,转过笑脸怔怔地看着秦北,一脸的委屈和不知所措。

晓川用手扳正若初的脸,让她目视前方,白了秦北一眼,“我还要说,是不是有了爸爸,就不要爹地了呢,若若别理他?”

秦北哈哈大笑,发动了汽车。若初看到秦北没有真的生她的气,也活跃了起来。

“爹地,你怎么现在才来看若若呀。”

“那若若有没有想爹地?”

“想。”

晓川揉了揉若初的小脑袋,“北,我们这是去哪里?你家吗?”若初是一个惊喜,那下一个恐怕就是秦南了。

“不是……”遇红灯停住,“是秦南家。”秦北声调坦然。

“哦,那,你们还没有……”看若初和秦北那么亲热,晓川方才还以为他和秦南已经和好如初。

“我已婚了……”绿灯亮起,车子再次开动,秦北淡淡地说,面无表情。

“对了,秦南还不知道你回来。”秦北的声音忽然恢复到了方才的轻松状态,面部表情也柔和了些。

“是吗?”晓川的眉毛扬起,对于一会见到她的情景,已经开始期待了。

秦南和若初不愧是母女,连见到晓川时的惊讶表情都别无二致。晓川好笑地看着秦南张大眼睛,小嘴也是呈O型,忍不住轻轻咳了两下,“我说,你女儿很重诶,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再说。”

“啊,快进来吧。”秦南抱下骑在晓川肩头的若初,看了一眼秦北,同时侧身让晓川进来。

答案揭晓,原来秦北说今天要来的人是晓川,这她可真没想到,或者说根本也没敢往这方面想,一直怕秦北怪晓川瞒着他自己的下落,现在看,这种担心应该可以解除了。

第12节(三) “不好意思,因为临时决定回来,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要不晚上我请客,咱们出去吃吧。”晓川东西一放下,就马上提议到。

“你回来若初就高兴死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晚上在家吃吧,我都准备好了。”秦南率先拒绝到,她确实是准备了很丰盛的东西,若是知道是晓川,没准还会准备的更多。

看到秦北也点了点头,秦南就回到厨房去忙活,若初拉着晓川去参观她的房间,围着晓川跑前跑后的,就像是过节了一样。

就秦北成了闲人一个,他百无聊赖地踱到厨房门口,倚在玻璃拉门上看秦南忙活。

秦南注意到了他,别的话也没说,顺手递给秦北一头蒜,秦北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过来,细细地剥。

“算不算是惊喜?”秦北问的蹊跷,却知道对方听得明白。

“你不怪他了吗?”搅了搅锅里的浓汤,秦南回身去拿调料,问得波澜不惊。

“不知道,我不应该怪他吗?”目光依然在手里的蒜上,秦北反问道。

“当然,你该怪的那个人是我,他只不过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而已。”将切好的的胡萝卜片倒进了汤锅,再次搅了搅。

“可是他也答应了我帮忙找你……”秦北其实在这一点上心里有点过不去,要让他相信晓川没有私心有点困难,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欺骗他,他也需要个接受过程。

“这可不像是你说的话。”秦南背对着秦北,听到秦北这么说拿着汤勺的手不由得在半空停了两秒,然后继续动作,看来他还是怪他。

“那为什么要带他到这来?”难道是为了表现大度,或者秦北是真的不在乎她了,才会把情敌引狼入室?

“我不带他就不会来吗?”秦北上前几步,将手上剥好的蒜递给秦南,秦南没有接,而是递给他一个大蒜碾碎器,秦北磨磨蹭蹭地接了过来。

两个人都不知道对话往下该如何进行,不过手上都有活计,不说话还不至于尴尬,边干着活边各自想心事。秦北其实对自己有点气,正像秦南说的,方才那些话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溜出来的,不仅小气,看起来还像是在赌气,甚至有点孩子气。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在背后说晓川的不是,这让他觉得有点对不住晓川。所以方才的话,一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于是用力操作那个大蒜碾碎器,将胸中闷气一股脑地发泄到了手中无辜的大蒜上。

“妈妈,妈妈……”这时若初一溜烟地跑进了厨房,还差点撞到了秦北身上。

“若初,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哦,去陪你亨伯特爹地吧。”厨房里对于冒冒失失的孝子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危险,尤其是在两个燃气灶都开着的情况下。

“妈妈,今天可不可以让爹地留下来?”若初满脸因为期待散发出光彩,她似乎又回到波士顿的那些日子,她认定妈妈是一定会答应的,她只是来求证一下而已。

晓川这时也跟了上来,双手环胸站在门口,先是看了一眼秦南,最后目光落在秦北的手上,这幕画面还比较像他之前设想的样子。若初的话他都听见,没有说什么,他想听听秦南的回答。

“若若,爹地在这里也有家的,他也要回家的啊。”秦南试着和若初解释。

“可是,以前爹地也住过我们家啊,为什么现在不行?”若初撅起了小嘴,一脸难掩的失落之情。秦南语结,脸色一下子刷白,不自觉地看向秦北,他应该不会对这话产生误会吧,他应该相信他吧。

秦北却依然垂着眼眸,目光专注于双手,在听到若初方才的话时,他只是嘴角动了动,手上的动作停了停,而这些动作很细微,在秦南看向他时,已经恢复如常。

秦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怕他在乎,却又希望他在乎,原来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那自己有什么不自在的呢,秦北毕竟是结了婚的人,看来还是自己有些理想化了。不过想到在波士顿过的最后那个圣诞节发生的事,脸色开始微微转红,虽然她和晓川两个人适时打住,但秦南总觉得有点对不起秦北,现在看,那应该完全是她的自作多情。

“若若,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小老鼠是怎么逃出来的?”晓川看见气氛一时有些僵,决定把若初这个捣蛋分子带走。

“啊,对哦,爹地快告诉我……”孝子注意力转移就是快。

“走,我们继续回去讲故事,让你妈妈他们给咱们做好吃的。”两个人大手拉着小手离开了厨房。秦北将手中的东西往操作台上一放,也随后走了出去。

秦南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料理是有生命的,美味出自于厨子的心意,做料理的时候绝对不能带着消极情绪,但是,无论怎么努力,还是积极不起来,现在才发现,有的时候追求完美只能是自己为难自己。

晚餐吃的倒是风平浪静,秦南食之无味,秦北谦和文雅,晓川则是大赞秦南的手艺,说比在国外的时候进步了很多,明摆着是怕秦北不误会他们曾经有多亲密。不过她也不介意了,反正秦北不在乎,自己也没必要放在心上。晓川难得回来,大大方方的聊聊天,毕竟能见到他,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还有若初,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坐在晓川身边,晓川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晓川也不厌其烦的照顾她,帮她分离鱼刺,帮她剔掉小骨头,动作轻柔,神态满足。

连秦北都看不下去了,半真半假地再次说起若初有了爹地就不要爸爸了,让秦南很是无语。

这次是换成晓川为若初讲睡前故事,秦北很自觉第将这个差事让给了晓川,晓川连哄带骗的告诉若初他绝对不会离开,若初才依依不舍地闭上眼睛慢慢沉入梦乡。

晓川看着睡梦中的若初恬静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他真的是很羡慕秦北,他有的东西他一辈子也无法得到,要是这个小东西能时刻在他身边该多好,那他也不求别的了,依依不舍的在若初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看到若初的小嘴动了动,似乎是扯了一抹笑出来,晓川也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这个小家伙一出生就对着他笑,看来还真是有缘分呢。

起身,是时候和秦北谈一谈了。

第12节(四) “晓川哥,辛苦你了,这孩子就爱缠着你。”出了若初的房间,看到秦南和秦北都在客厅看电视,秦南一看到他就站了起来。晓川笑着摆了摆手。

“你们俩要喝点什么吗?我去拿?”

“给我们拿点酒过来好吗?还有,把你的秦北借给我一会,可以吗?”晓川是戏谑的口气,却是真诚的表情。

秦南点了点头,替他们把酒拿过来后,回了自己的卧室,给他们留下了空间去处理恩怨纠葛,秦南下定决心,哪怕他们两个打起来,头破血流,那也不关她的事了。

“我们,其实没什么。”晓川给秦北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酒,开场白却是向秦北解释自己和秦南的关系,这么纡尊降贵的做法对晓川来说,这辈子也算又创造个第一次了,不为别的,只是不想秦北误会秦南,说到底,做什么都是为了她,晓川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说什么呢,我还能不相信你?”秦北白了晓川一眼,把晓川刚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当初没告诉你她的下落,我要向你道歉……”晓川低着头又把秦北的酒杯满上。

秦北没说话。

“我承认我还是有私心……”这回换成晓川将酒一饮而尽。“正好,秦南还求我不要告诉你,于是我就真的没有没有告诉你,不过,我一天都没有停止过煎熬……呵呵,我这是不是在为自己开脱?”晓川自嘲地笑了笑,他不是在求得秦北的宽容,只是这样子将话讲出来,内心会平安很多。

“谢谢你,老大……”秦北突然举起杯,抬头看向晓川,晓川被他叫得一愣,“老大”还是上中学时秦北对他的私下称呼,后来在人前,他都叫他学长,这个世上只有秦北这么一个人这样子叫他,而这称呼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了。

二话没说,晓川狠狠地撞了一下秦北的酒杯,二人默契的仰头干下。

这样一杯酒下肚,两个人似乎都松了口气,拘谨也没了,话也开始多了,空气似乎又重新流动起来。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男人之间的相处,就是简单,几杯酒下肚,什么误会都能解释清楚,什么隔膜都能揭破。

“她临生产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所以才给我打了电话……”晓川现在回想起当初接到秦南电话时的心情,仍然觉得激动和心疼不已。

“一个人都没有?怎么会?”秦北皱眉,这个笨女人都不知道找个保姆吗?一个人,那不是很危险,如果痛的昏过去导致出点什么意外,那现在自己连她和若初的影子不是都见不到了?想到这,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瞪大眼睛等着晓川往下说。

“找了,可是在生产前被遣返回国了。”晓川轻描淡写,秦北胆战心惊。晓川贴心地又为秦北倒了一杯酒。

“她真的很不容易,所有压力都一个人扛着,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你知道我多想能替她分担哪怕一点……”晓川幽幽地说着,很投入的样子。

秦北点了点头。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机会走近她的生活,即使我在她身边,即使上天给我六年的时间让我来靠近她……”晓川的声音略微有些抖,是因为情绪的起伏,他缓了一下,平静地看向秦北,“知道是为什么吗?”

秦北也看向晓川,等待着他的答案。

“因为你们从来也没分开过,哪怕一分钟……”当晓川说到“一分钟”这三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完便颓然地后仰到了沙发靠背上,话说出来,也释然了,忽然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很多。

“这六年是我从你那偷来的,北,是我欠你的,但是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六年,所以你根本不用感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头躺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瞪着天花板,晓川的声音忽然变得高远起来,至少在秦北的意识里是这样。

“对不起……”秦北咬了咬牙也只能说出了这三个字,面对晓川的坦荡和大度,他一直以来的猜忌和埋怨此刻刺得他无所遁形,满面通红,好在可以借着酒劲盖脸。下意识地又去倒酒,发现本来就不是满瓶的红酒已经再也倒不出一滴。

“走,咱俩出去找酒喝,不醉不归。”秦北提议到。

晓川一下子从沙发里坐直,显然这个提议也很合他的心意。“等等,那你先告诉我,你还爱她吗?”晓川剑眉下的目光炯炯,把秦北逼得躲闪不开。

“爱。”秦北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清晰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仿佛在宣告,仿佛如果他不马上表态秦南就会被晓川抢走一样。

“成,只要有你这句话,那别的事我就不问了,记得好好对她们母女,不然就是对不起我,走,喝酒去。”晓川也是个急性子,嚯地站了起来,转身去敲秦南的卧室门。

“我们,要走了。”从进到这个家门起,这还是两个人的第一次正面单独对话。晓川低头看着秦南,几个月没见,她还是老样子,现在才有机会细细的看看她,可是也只有这么短暂的一瞬。

“哦,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长途飞行一定很累,什么时候回美国?”

“办完事就直接回去了,所以就在这和你告个别。”晓川轻轻浅浅地露出微笑,他习惯在离别的时候微笑,为了他人,也为了自己。

“哦,是吗,那好,你保重……”秦南的目光瞬间暗了许多,这么来去匆匆的,大老远的跑了来,而自己都没有机会好好招待招待他。

“知道,你也是。”挥了挥手,转身去拿包,秦北早已准备好了等在了一旁。秦南送他们两个到门口。秦北抢先下楼去开车,也是故意给他们两个留了一点空间。

“好好的,记得吗?”已经走出几步的晓川,回过头冲着秦南叮嘱了这一句,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嗯,好好的。”秦南用力的点头,微笑。

晓川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

……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无语地、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的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我曾经爱过你》——普希金

(p。s因为觉得这首诗很贴合晓川此刻的心境,再加上本人也很喜欢,所以忍不住全部放上来和大家分享,不喜欢引用的朋友也请不用介意,这首诗和这两行字没有占用正文。:)

第13节(上) 事物按照上帝的预见而到来。但是它们并非因为上帝预料了才来临,而是因为它们要来临,上帝才预料到了。——圣奥古斯坦

转眼就要到十一了,若初被选上代表幼儿园参加T大的迎国庆文艺汇演,是童声独唱,为此秦南专门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带若初去商业区选演出服。

若初难得被秦南带出来逛街,一路上东瞅瞅西望望兴奋得不得了,但秦南是个不太爱把时间花费在逛街上的人,所以带着若初进入了一家较大的品牌童装店,没用多长时间从头到脚就选购完毕,水粉色的公主裙,同色系的小羊皮浅口鞋,还有一条缎带作为头饰,若初一穿上这套行头就像个坠入凡间的小精灵。

买完了东西,就想带着若初回家,但转念一想,好多年没有回来了,中心商业区的变化也蛮大,步行街有所延长,又出现了很多精品店。还有平时自己也没有多少时间陪若初,今天既然出来了,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带她好好散散心。

这么想着,也就不在乎时间了,就当是借女儿的光偷得浮生半日闲吧。领着若初在一家甜品店消灭了一个冰淇淋蛋糕,为了消耗卡路里,开始带着她一家家店的流连。别看若初小,倒也有自己的审美观,时不时的指给秦南看她认为漂亮的衣服或者是鞋子,一点都不厌烦逛街,甚至乐此不疲。

这让秦南惊诧不已,也暗自叹气,这孩子一点都不随自己,倒是随了袁静淑,想起袁静淑,忽然记起以前她拉着自己逛街的时候,自己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表现出兴味盎然的样子,那么若初会不会是为了自己高兴才这样子表现的呢。想到这,突然停了下来。

“若若,你累了吗?喜不喜欢和妈妈一起逛街,要是累了,或者不喜欢,就告诉妈妈,我们这就回去。”

秦南蹲下身平视若初征求意见,以前听米歇尔博士讲过和孩子说话时尽量平视而不是俯视,这样会让她感觉出你对她的尊重,秦南一直贯彻这一原则,而秦北似乎也是这样,只是即使他蹲下来还是比若初高,需要俯视,所以他们父女交流的时候,秦北爱把若初抱起来和他平视,在这一点上,两个人倒是不谋而合。

“若若不累,我们不要这么快回去好不好,若若都好久没有和妈妈一起出来了。”若初撅起小嘴一板一眼地说,她以为秦南要带她回去,而此时她还对着热闹的街兴奋着呢。

秦南笑着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那我们继续。”想想自己还真是很少陪过女儿,即使是逛街这种对孝子来说那么无聊的活动,若初都觉得难得,看来真是亏欠女儿很多。

不经意间路过了一家百年的手工旗袍店,秦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望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衣服发呆。那是一件孔雀蓝的真丝旗袍,领口的设计十分别致,无论是从颜色还是图案上来看都很婉约大方。

之所以会忍不住伫足,是因为想起来袁静淑特别偏爱旗袍,各种颜色、各种质地不同款式的旗袍袁静淑都有,在秦南记忆中,袁静淑就没穿过重样的,再拍一部《花样年华》都不成问题。而袁静淑也是秦南认为的少数能把旗袍的气质和神韵穿出来的人。

在秦南看来,其实衣服也需要人去驾驭的。任何衣服和人其实都有一个互动的过程,并不是常人认为的那样衣服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其实做工质地和剪裁都精良的衣服是有生命的,就像一匹良马,需要你去征服。

越是高贵的衣服,对人气质的要求就越高,你才能让它在你的身上去衬托你,而不是你去衬托那件衣服。我们经常会看到很多大牌子被一些人穿得平庸,也看到一些人将很普通的衣服穿出了不同的韵味,但说到底,衣服和人是需要互相映衬的。而袁静淑和旗袍就是衣服和人完美搭配的典范,秦南想到这不禁感叹了下。

“妈妈,妈妈,你看什么呢?”看到秦南站在那发愣,若初不耐烦地摇了摇她的手臂。现在

“哦,没什么。”

秦南也发现了自己的走神,拉着若初准备离开,没走出两步,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店牌,忽然想起这就是袁静淑经常光顾的旗袍店,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赶快离开,不过随即又自嘲了一下,怎么可能会这么巧,想必是自己神经过敏,从来就不逛街,百年不遇这么一次,怎么就会这么碰巧呢,遇见的概率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微乎其微。

这么想着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橱窗中的那件旗袍,脑海中浮现出它被穿在袁静淑身上的样子,然后脚步就不受自己控制的自己走进了店门。

店里人不多,秦南刚刚进去,老板就迎了过来。这里的老板是个气质很出挑的妇人,秦南对她印象很深,而她在热情招呼秦南的同时也不露声色第打量起她,虽然记不起她是谁,但可以确定她是来过这里的。

秦南说明了想要橱窗里模特身上的那件旗袍,老板客气的请她去试穿,秦南说是买来送人的。

“小姐,对不起,因为旗袍讲求完全的合体,所以必须本人来试穿才可以,即使不能,我们也希望您能提供确切的尺码,这既是对您负责,也为了我们百年老店的声誉。”老板笑着温和地和秦南解释。

秦南点了点头,感叹这家店的原则和坚持,同时也有点失望,想离开又有点不甘心,这么迟疑的功夫,试衣间的门打开,走出的人敲和橱窗里模特身上穿的是同一件。秦南眼前一亮,直觉这个人的身材和袁静淑很像,请她帮忙试试也许可以。

眼睛盯着人身上的衣服也没多想,紧走几步到了跟前,“您好,请问您可不可以……”说话的同时目光从衣服转移到对方的脸上,敲迎上对方的目光,两个人瞬间都呆在了原地。

是袁静淑。

因为从试衣间出来,注意力也都在这件衣服上,对于店里其他人也没留意,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袁静淑的表情在经历了由惊诧到不可思议的转变后,随后情绪便被一股深刻的悲伤替代,对着秦南不停的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第13节(下) 秦南忙上前扶住了袁静淑似风中落叶般摇摇欲坠的身体,泪流满面的同时也不断地嗫嚅着:“妈,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妈……”

袁静淑一把抓住秦南的手,颤抖着嘴唇艰难地问出了几个字:“是,南南吗?”

秦南捣蒜般地点头,“是我,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已然是泣不成声。

这时若初看到袁静淑拉着秦南,而秦南竟然在哭,在懵了一下之后,也哇地哭了出来,几步跑到袁静淑身边抱住了她的一条腿,边哭边说:“奶奶,你放开妈妈呀,奶奶……”

“若若,快松开,快……”秦南用另一只手去拉若初,而另一只手还被袁静淑抓住,一时间场面有点混乱。

袁静淑到底还是先反应过来这是在公共诚,意识到混乱的原因是自己抓住了秦南的手,但是她却不敢放。生怕这么一放,这个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再会消失不见。于是不容质疑地对秦南说:“走,跟我回家。”

“妈,我……”

“夫人,那这衣服您看……”老板瞅准时机提醒袁静淑,好好的一件旗袍,被若初这么哭着一抓,卖相也差了很多。

“哦,这衣服我买下了。”秦南松开拉着若初的手,用一只手费力地去够背在单肩上的包。

“衣服我要了,按老规矩一起寄账单给我,麻烦您去试衣间把我的衣服收拾一下吧。”袁静淑对着老板说。老板点头照做。

最后秦南抱着若初乖乖地被袁静淑拉着去停车场,她一点都不想逃跑,只是有点担心一会见到秦本儒会惹他激动,他心脏不好,不比袁静淑。

司机已经换了个人,所以对秦南母女也没表现出过多关注,坐到了车上,袁静淑才放开拉着秦南的手,有心情注意起若初来。

“若若,叫,叫姥姥。”看到袁静淑的目光在若初身上,秦南没等询问主动交代这是她的孩子。

“为什么是姥姥,以前你不是告诉我是奶奶吗?”若初现在反映过来袁静淑无害,也不再哭,歪起脑袋和秦南争辩道。她不懂为什么照片上叫奶奶,现在见到现实中的人就要改口。

秦南哑口无言,本来就心虚,现在更是不知道怎么和若初解释。

“南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的情绪都抛下,一会再找秦南慢慢算账,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却让袁静淑感起了兴趣,这孩子,不比秦南小时候长的差,甚至更机灵一些,方才见到时就喜欢,现在已经等不及想弄明白是怎么来的了。

“妈,等下再给您解释好吗?这肯定是您的外孙女。”秦南不太想当着外人的面谈论这件事。

袁静淑也没有逼她,她知道秦南的脾气,她现在不想说,自己是问不出来的。于是转向了若初。

“乖孩子,能告诉姥姥你叫什么名字吗?”声音极尽温柔,也就抵消了刚才给若初带来的不好的观感。

“若初,我叫秦若初。”若初一字一句大大方方的回答,一双大眼还水汪汪地探索着袁静淑。

袁静淑看了秦南一眼,孩子姓秦,即使是做单身妈妈,她并没有让孩子姓她原本的姓,而是姓了秦,这让她稍感欣慰,就觉得这孩子比方才看着更亲切了些。

“可是您不是姥姥呀。”还没等袁静淑接着问,若初先提出了异议。

“哦?那这么说你认识我喽,你知道我是谁吗?”留意到秦南十指紧紧地抓住购物袋,关节都已经泛白,袁静淑打算继续对若初“循循善诱”。

“认识,你是奶奶。”若初点了点头,秦南原本僵直的身子一下子颓然地靠到椅背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脸色很难看。

袁静淑马上意识到了发生过什么,但却是不敢那么擅自确定,难道几年前的预感终于成真?她也一时不知所措,本想着继续问下去,却失去了勇气。

看袁静淑不再说话,若初也识相地闭了嘴,只是静静地偎在秦南怀里。逛了一会街,她也实在是累了。

袁静淑在车上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给秦本儒,一通是给秦北,要他们不管手头有什么事,马上回家来,并让秦北也通知郑芳过来。

秦南坐在那里,一脸的认命,事已至此,接下来只要面对就行了,之前总是不断的设想,不断的鼓足勇气,却依然无法付诸行动,今天就算是老天帮了她一把,心里竟然漾起一丝轻松,不过到底还是担心占了上风。

车子到了秦宅的时候,若初已经睡着了,秦南拿着包和购物袋很吃力的把若初抱了出来,袁静淑看了看,吩咐司机帮忙把若初抱进去,秦南委婉拒绝,袁静淑也没有强求。

王嫂还在秦家,在看到秦南回来时,又惊又喜,还掉了几滴眼泪,袁静淑交代她把若初抱到自己的卧室去睡,随后又嘱咐王嫂今晚多做几个菜,王嫂兴高采烈地答应,秦宅,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秦南没有勇气到楼上去自己的房间,尽管她现在很想上去,尽管曾经在梦里无数次回来过,但自己已经不再有资格做那里的主人,这个宅子现在也不算是自己的家了吧,静静地坐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里,老老实实的等候发落就好了。

袁静淑去卧室换衣服的功夫,秦本儒就赶了回来。他现在才是真正的闲云野鹤,袁静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和晓晴她爸下棋喝茶,接到电话也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刚一进玄关就大声地问袁静淑什么事一定要他马上回来。

敲袁静淑此时换好衣服走出来,忙做了一个示意秦本儒小点声的动作,因为若初还在她房间里睡觉,这里并不比楼上。

秦南在客厅中一听到秦本儒的声音马上站了起来,秦本儒满脸疑惑地跟着袁静淑进来后,在看到秦南时眉毛旋即拧在了一起,他身边的袁静淑未雨绸缪地去扶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察觉到他喘息声加重,袁静淑忙伸手将他怀中的小药瓶掏出,倒出药来强迫他吃下去。

这时秦南扑通一声便冲着秦氏夫妇跪在了地上。

秦本儒被袁静淑扶着坐到了沙发上,待呼吸稍稍平稳了些,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再次泪流满面的秦南,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深刻悲凉和浓重的哀伤。

第14节(上) 痛苦而后明白事理,这是规律。——埃斯库罗斯

“爸,妈,女儿不孝,让您二老担心了,对不起……”秦南低垂着头,声音颤抖。袁静淑看不下去,松开秦本儒,起身到秦南旁边,要将她拉起来,但是秦南拼命摇头,就是不起来。袁静淑只好叹了一口气,又坐回到沙发上,陪着秦南掉眼泪。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来自秦本儒。

“小南啊,我们秦家有哪一点对不起你吗?”秦本儒声音不大,也不再像秦南想象中的训秦北的时候那么凶,温和中是掩饰不住的哀伤萧瑟,还微微有点喘,中气明显不足,从这声音的变化里就知道身体已经大不如前,这让秦南更加难过。

摇头,秦南只有拼命的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哥一走就是八年,现在你一走就是六年一个月又三天,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几个六年能等你了,我和你妈已经都老了啊……”秦本儒说到这忍不住老泪纵横。

“你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我和你妈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们始终想着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完全的接受我们,谁成想……”秦本儒说到这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

“老秦,你就少说两句,身体又不好……”袁静淑边帮他捶后背边劝他,自己还在抹眼泪。

“你一个女孩子,又不比你哥,他跑出去,我们至少不用太担心,可你不行啊,你走了都两年了,你妈还做噩梦梦见你被人欺负,每次梦到这个起来都会病一场……”

“老秦啊,我说你就别说了吧……”

“爸,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起来吧……”秦本儒也不忍心秦南这么长时间的跪着,有气无力地说。

秦南没动。

“你这孩子,看着温顺,其实骨子里比谁都犟,如果这次不是遇到了你妈,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让我们见到你,难道我们秦家就真的是白养你一场?”秦本儒句句在理,却也句句让秦南无地自容。

“妈妈,妈妈……”若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误打误撞闯了进来,想必是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又不见了秦南,要是换了一般的孩子早就吓得大哭,而她选择了自力更生在这个房子里寻找,好在袁静淑的卧室就在客厅的隔壁,若初顺着声音就找了过来,在看到秦南跪在地上的时候,大叫着就扑了过来,才想起哭。

“若若乖,若若不哭,快叫人,这是姥姥姥爷,也是……爷爷奶奶。”秦南说完将若初推到身前,让她面对着袁静淑和秦本儒。

“爸,妈,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这是我和,和哥哥的孩子,叫秦若初。若初叫人吧。”秦南在看到若初后镇静了下来,之前在父母面前她是个孩子,可以任意宣泄自己的情绪,而在若初面前,她则是一个母亲。

“姥姥姥爷,爷爷奶奶。”若初怯怯地叫了一遍,然后满脸为难地回头看秦南,“到底叫什么啊?”虽然是小声的嘟囔,但是其他的三个人都有听见。

秦南看了看秦本儒,又看了看袁静淑,秦本儒的双眉从见到若初起就紧紧地蹙到了一起,袁静淑则是紧张地抓住了她丈夫的手,怕他接受不了这新一轮的刺激,秦南垂下了眼眸,她还无法回答女儿的问题,因为还不知道二老是否会接受这个私生女做孙女。

“孩子,到爷爷这来,让爷爷看看。”半晌,秦本儒说了一句话,是对若初,同时伸出了双臂。

秦南听到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本儒,若初又看她征求意见,秦南都忘了做出反应。

“若初是吧,到爷爷奶奶这来。”既然秦本儒已经表了态,袁静淑也不再顾忌,一直盼着能有个下一代,这孩子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怎能不好好接着?

秦南这才回过神,“啊,若若快过去。”边说边轻轻推了一把。

若初这才一步步地走过去走到秦氏夫妇跟前,秦本儒伸手要抱她,被袁静淑抢先了一步,一是她担心丈夫的身体,二是她也忍了好久了,这孩子看着就招人喜欢。

“告诉爷爷,你今年几岁了?”

“6岁。”

“知道爷爷是谁吗?”

“知道,就是爸爸的爸爸。”若初大大方方的回答。

“……”

“小南啊,你起来吧,你……辛苦了……”秦本儒别过脸不看秦南,话却是说给她。

“什么事急活活的叫我回来啊……”秦北还是老样子,人刚进玄关,声音就传了进来,话音未落,前脚已经进了起居室。

直接映入眼帘的一幕就是秦南红肿着眼睛跪在地上,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再看父母坐在沙发上抱着若初,也不问情况火就升了上来。

他一步跨到秦南身边,伸手就把她拉了起来,因为跪的时间有点长,秦南站立不稳,再加上失去重心一下就跌进了秦北怀里,秦北顺势紧紧抱住了她,秦南死命挣扎无效,只有绝望地看向秦北,这是在父母和孩子面前,他让她感到无法自处。

“爸爸……”若初看到秦北,一下子从袁静淑怀里滑了出来,几步跑到秦北身边,用小手拉着他的裤子,示意他抱她。

要在平时,秦北是抵挡不住这个诱惑的,但此时,他仅仅是看了若初一眼,抱着秦南的双臂仍然执拗有力。

“妈,请您将我的孩子暂时带出去一会。”极力控制住语气,眼里的怒火却是持续喷射。“若若乖,去和奶奶玩一会。”

袁静淑赶忙过来将若初带了出去,不过也是交给了王嫂,她自己不放心这里的状况,马上又返了回来。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所有的事都是我做出来的,她也是因为我才出走的,你们怎么能……”秦南跪在地上的影像深深地刺痛了秦北,一方是自己的爱人,一方是父母,这不是叫他左右为难?

“北,你放手,爸妈怎么也没怎么我,是我自己要跪的,你听到没……”秦南急急地解释道,同时还在用力地想推开他。

“她要跪,你们就由着她吗?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女儿吧?”秦北不理会她,继续对着他的父母问罪。

秦南见反抗和解释都无效,也就不再挣扎,任秦北那么抱着她,浑身无力,神情沮丧。

“秦北你个逆子……咳咳咳……”秦本儒中气不足又是一阵咳……

第14节(下) “儿子你就少说两句吧,你没看见你爸身体都这样了吗?我们也不忍让你妹妹跪着啊。”袁静淑一回来就赶紧当和事佬。

“你连你妹妹都动,你还是人吗?不是因为你,你妹妹能离家出走吗?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还有脸说……”现在秦本儒已经笃定秦南的出走和秦北脱不了干系,要不那么温顺听话的孩子,如果不是经历了重大的变故,怎么可能有勇气离家出走这么久。他想了这么多年都想不通,怎么说秦南都是他养大的,他不会看错,看来答案就在若初这个孩子身上无疑了。

“老秦,你怎么这么说儿子,怎么也不能说是‘糟蹋’吧?”袁静淑有点听不下去了,被秦本儒这么一说,秦北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淫魔,而在她看来,这两个孩子之间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秦南的心思,她之前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刻意去忽略,或者说只有预感,没有去证实,没想到最后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爸,妈,不怪哥哥,是我自愿的,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秦南赶紧替秦北辩解,她也无法忍受秦本儒把秦北说的那么不堪,好像她就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秦北低下头深情地看向怀中的秦南,秦南也柔情款款地回望他。

“咳咳……”袁静淑适当的轻咳了两声,提醒他们俩旁边还有人呢。

秦南脸一红又低下了头。

“逆子,那你呢,就算是你妹妹自愿,你就不用负责了吗?”秦本儒是气秦北竟然让他们秦家的正经骨肉在外流落,同时也不明白他怎么又稀里糊涂的和郑芳结了婚。

袁静淑也点了点头,“既然发生了,你们就应该告诉我们,我们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现在可怎么办呢?”如果秦南当年告诉她怀了秦北的骨肉,那袁静淑打死也会让他们在一起的。

“她是我唯一爱的人,我会负责到底,南,我们走吧……”秦北不想在这里继续纠缠下去,拉起秦南的手就要走。

“走什么走,谁允许你走了?”秦本儒的火气又上来了,这个任性的儿子总是这么随心所欲,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北,我不能走。”秦南没动。

“哼,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人羞辱吗?”秦北冷冷地说。

“儿子,你说你会负责,你怎么负责?”袁静淑将自己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抛了出来,毕竟他之前领着郑芳回来宣布过结婚,虽然那时他也是独断专行,没有顾及他们的感受,可是时间长了,做父母的也就接受了,而且郑芳在秦氏做的那么卖力,也算是不可或缺,袁静淑就想着只要给他们添一个第三代,她也就不计较了,现在秦南领着孩子回来了,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若初当私生子吧。

“对,你怎么负责?”一声冷冷的女声从客厅口传来,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郑芳早就来了,一直在玄关处听着里面的对话,没有进来。

她一直担心秦家二老知道若初的存在,会危及自己的地位,所以在秦南回来这件事上,很默契的和秦北选择了同步,那就是向老人保密,今天被秦北通知过来,就隐隐约约料到了可能和这事有关,所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爸,妈,你们得给媳妇儿做主。”郑芳进来后就直接坐到了袁静淑身边,挽住了她的胳膊,委委屈屈地说,本来就是,丈夫在外面有了私生子,怎么说她都是受害者,再说她是真委屈,一来就看到秦北和秦南拉着手,还是当着自己公婆的面。

袁静淑没想到郑芳会在这个时候进来,有点后悔不该让秦北通知她过来,现在关系更加混乱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郑芳的话。

“唉,你个逆子,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处理吧。”秦本儒长叹了一声,起身要离开,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儿媳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儿子不争气。

“北,你看你把爸妈气的,还不是因为那个小野种……”郑芳平时失眠辗转的时候,思想里管若初就是叫“小野种”,反倒没记住名字,现在想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还没等秦北发作,秦本儒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直视郑芳,“什么叫‘野种’,这孩子不管是和谁生的,至少都是我秦家的外孙女,你怎么能这么恶毒,怎么说小南也是你亲妹妹,当年若不是她我能让你进秦氏来?你怎么是这样子的人,难道是我看错了吗?”秦本儒还是第一次对郑芳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说话,郑芳一下子脸刷白,不知说什么好。

袁静淑也不动声色地嫌恶地将自己的一侧手臂从郑芳手里抽了出来,她对这两字能从郑芳嘴里出来有说不出的震惊,以前一直觉得她不错,开朗,嘴甜,关键是有工作能力,没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王嫂带着若初过来通知大家开饭,若初方才就老老实实的在饭厅的餐桌上吃冰淇淋,要多乖有多乖,一点都没有打扰王嫂准备晚餐,王嫂就觉得这孩子骨子里的那股沉静还真是遗传自秦南。

“妈,爸,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秦南看到郑芳来了,怕二老为难,也怕若初再受伤害,抢先提出了告辞。

“嗯,若若来,爸爸抱,我们回家。”秦北松开拉着秦南的手,等若初过来将她抱了起来。

秦本儒皱了皱眉,看秦北和若初的亲热程度还有郑芳的表现,这件事他们几个小辈肯定早都知道了,就是瞒着他们老两口,还有刚才焦点一直在若初身上,也没顾得上问秦南这些年都去了哪里,怎么过来的,现在又在做什么,有什么困难没有?还有秦北回家也应是和郑芳一起,这里面有很多疑问,想要留下他们,又不好张口,于是求助似的看向了袁静淑。

袁静淑似乎是感应到了秦本儒的心事,自作主张的做了一个决定,“南南,你和若初就先不要走了,这么多年没回来,我让王嫂把你房间收拾出来,我也有话问你。”看了一眼秦本儒,见他没有反对,继续说:“你要是愿意,我也不问别的,你就带着孩子回来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还没等秦南回应,郑芳马上说道:“妈,您二老要是寂寞的话,那我和北就回来住陪你们吧。”

“谢谢妈、爸,我现在和若初挺好的,也习惯了,以后我一定经常回来看你们,这几年的事也容我以后慢慢告诉你们吧。”秦南说完快速地冲父母各鞠了一躬,拿起沙发上的东西,看了一眼秦北和若初就先走了出去。

秦北二话没说毫不迟疑地跟了出去,留下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他到底是不是你的丈夫?”秦本儒突然问郑芳。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哪个才是自己的儿媳了。

郑芳愣在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我不吃了,你们吃吧。”秦本儒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第15节(上) 阳光沙滩花香涛声

交接着如诗如歌的生命——庄伟杰《鼓浪屿》

秦南真的不知道卢老到底是看上了她哪一点,这次交给她的任务有点让她摸不着头脑。

网络文学研讨会,同自己所学和研究领域八竿子打不着边,她刚一质疑这一点,人家卢老就说了,这次的主题是探讨网络文学未来的发展之路,所以各个学科的人都可以发表意见,与会的人也是研究什么方向的都有。

好吧,秦南想就当是卢老给她机会旅游了,勉强答应吧,可人家卢老又说了,秦南是代替他自己去开会的,所以也要代替他做一个发言,而且还是在会议的第一天第一个做主题发言,秦南马上后悔不应该这么轻易的答应卢老,自己就这么被赶上架了。

也许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卢老特意提醒了她一句,如果能早一点到的话,没准还能赶上本年度鼓浪屿的诗歌节,这个倒是让秦南动了一下心。

告别了卢老,给秦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去接若初,他不用特意跑来了,正好秦北公司有事,也就没说什么。

若初,挂了电话,秦南才起来,自己去出差,若初要交给谁呢?

会程是两天,虽然不长,但是若初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自己,交给秦北自己最放心,可是郑芳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不行。

带着若初去吗?也不行,自己开会的时候总不能把她关在房间里吧,想来想去没有合适的办法,有点后悔方才不该那么轻易的就答应卢老,自己的实际困难摆在这里,同时也有点自责,怎么做决定的时候都没考虑女儿的情况呢?

慢慢的往幼儿园的方向走,灵光一现,想来想去还真就是个稳妥的办法,只要做好若初的工作,就行了。

若初真的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在秦南和她商量的时候,也就撇了撇小嘴,最后还是点了头,秦南知道她极不情愿,自己又何尝情愿。

不过这也是一个培养若初独立性的机会,对自己太强的依赖,并不会有助于她的成长,而且这个做法也能多少弥补一下对二老的亏欠,有利于增强祖孙间的感情,其实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给秦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因为出差会把若若放到秦宅几天,秦北也没表示异议,也没问秦南要去哪,秦南以为一切都料理妥当,只要自己将发言稿准备好就行了。

秦南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将若初送到了秦宅,为了给二老一个惊喜,她并没有事先告诉他们。

袁静淑和秦本儒饭后正在客厅看电视,秦本儒边看边打着瞌睡,袁静淑也神情懒懒的。

因为秦南和若初脚步轻,所以直到两个人站到了客厅口,若初怯怯地喊了一声“爷爷奶奶”,袁静淑才首先发现了她们母女,还没等说什么,秦本儒也好像突然被惊醒一样,四面寻找声音的来处,在看到她们两个时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看着她们。

“爸,妈,打扰了,我明天要去厦门出差几天,若若没有人看,你们看,我把她送回来住几天方便吗?”秦南大包小包的挂了一身东西:若初的换洗衣物,平时常看的书籍,秦北给买的电脑,腋下还夹了一个若初睡觉时一定要抱着的驴子屹耳。

说完后满脸期待的看着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的二老,忽然觉得他们此时的表情很可爱。

待到两个人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的猛点头。“快进来,快进来。”秦本儒也顾不得平时的架子,边说边对若初招手。袁静淑则起身紧走几步到门口,去卸秦南身上的东西。

“小南啊,怎么也不事先打个电话过来,我好叫人接你们去,看你弄得……”秦本儒嘴上是嗔怪的语气,但声调却是洋溢着喜气,不过“逃荒”二字终究是没说出来。

“是啊,你这孩子怎么也学秦北冒冒失失的,也不早点告诉我们。”袁静淑连眼睛都带着笑,要是早点告诉他们,不是能提前高兴几天?

“没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准备,本来就够麻烦的……”秦南笑着解释。

“麻烦什么啊,这本来就是你的家……”袁静淑打断秦南的话。

“对啊,正因为是我的家,所以我就直接回来了,回家就不用现打招呼了吧,是吧,妈,是吧,爸?”秦南也不知哪里学的伶牙俐齿,这话一说完,连自己都惊讶,暗自吐了吐舌头,看到秦本儒和袁静淑微微惊诧的表情,心里责怪自己放肆了。

“小南啊,你还真是变了。”秦本儒感叹道,这才是子女和父母应该有的样子,偶尔撒撒娇,顶顶嘴。

秦南以前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但是秦本儒总觉得差点什么,总是觉得有那么一层隔膜,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现在看,是因为太客气了,秦南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说明她一直没有真正把这里当作家,而是当成了一个寄居的客人,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体验到做她父亲的感觉,难道说,出走,也不是一件坏事吗?秦本儒说完玩味地看着秦南。

“爷爷,那妈妈以前什么样啊?”若初从一进来就依偎在秦本儒怀里,这时不禁扬起头问问题。

“以前啊,以前你妈妈不乖哦。”秦本儒笑呵呵点了点若初的小鼻子。

“爸……”竟然当着自己女儿说自己坏话,人家也是当妈的人了,秦南不满地叫道。

“妈妈,你不乖哦。”若初指着秦南模仿秦本儒的语气说道。惹得在场的人一阵哈哈大笑。笑得袁静淑眼泪汪汪的,不断的擦拭。

直到若初在袁静淑的卧室睡熟,秦南才依依不舍地要离开,袁静淑让她今晚住下,秦南拒绝说晚上还有事情要准备,袁静淑也就没再挽留,代表秦本儒坚持把秦南送到了大门口。

“妈,那这几天就辛苦您了,若初不懂事,您和爸多担待。”

“南南,你真的是,真的是变了。”袁静淑突然拉起了秦南的一只手,“谢谢你,放心吧……”

“妈……”秦南忽然做个一个这辈子她都没做过的举动,一下子抱住了袁静淑,母女俩一下子泣不成声……

第15节(下) 事实证明,下了飞机就去坐轮渡是一个非常不明智的决定,虽然鼓浪屿近在咫尺,但十分钟的轮渡还是让秦南翻江倒海,头昏脑胀。

其实也怪她自己,昨晚从秦宅回来,因为女儿不在家,几乎是一夜没睡,还要早起赶飞机,一般人都受不了。直到从轮渡上下来,秦南还觉得脚下的大地在椅。

浑浑噩噩地拖着旅行箱经过了“鼓浪屿欢迎您”这几个俗气的大字,就看到了巨大的诗歌节的宣传海报,今晚在音乐厅有一场闭幕的诗歌朗诵会,还好,没有错过。

不厌其烦地婉拒了迎面而来的一个个自称的“导游”,秦南只想能好好的睡一觉,拿出酒店地址站在一条路边等的士,十分钟过去了,才想起鼓浪屿上是没有机动车辆的,自嘲地笑了笑,选了一条游人较少的路走了进去。

这是鼓浪屿上最美的季节,十一黄金周已经过去,人流却依然如织,这条路虽然较偏僻还是不时会遇到三三两两的边走路边拍照的游客,但不可思议的是,不管有多少人,这个小岛就是有一种魔力,它的静谧和安详不知是与生俱来的,还是经过了岁月的沧桑和洗礼沉淀下的那种宠辱不惊,总之,走在青石铺就的小路上,秦南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一路上只顾着留意路边的老房子,竟也渐渐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越往里走秦南边越被这个小岛吸引,神经也越来越兴奋,只想着赶快安顿下来,好让她能好好的把这个小岛转一遍。

尽管下载了一个岛上的地图,秦南还是迷路了,不过也说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有意迷的路,总之为了找到酒店还颇费了一番周折。

十月末的北方已经是秋意盎然,可这里的夏日还迟迟不肯离去,换了一袭米色亚麻的民族风连衣裙,将长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麻花辫,登上一双轻便舒适的平底浅口鞋,带着相机就离开了酒店。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精神上的家园,一个心灵的栖息地,这样才能结束灵魂的漂泊和流浪,因为流浪,并不是一个褒义词。

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在苦苦寻找这样的一个地方,属于自己的这样的地方,而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穿行在破旧的不知年代的老房子间,看墙上斑驳的树影和羊齿的嫩叶交相映衬,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午后的阳光见缝插针的似乎要穿透古老榕树的遮天蔽日,执意要在地上留下光影的印记……

秦南不知道她是不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方家园,但此刻,却有一股没有来由的感动充满胸臆,甚至有让人热泪盈眶的冲动,甚至让人忘却了呼吸……

在这里,万物怡然自得,哪怕是一朵楔,在这里,万物都回到了初始的模样,无需各种伪装。

天是澄澈的,空气是澄澈的,人心也是澄澈的……

一棵棵参天的古树,一排排不知名的藤萝,一个个尖顶的小屋,都在无声的讲述光阴的故事,昨天和今天,过去与未来,古老同现代,似乎都在这里交织重叠,时间,仿佛被钉在了日光岩上,静静地看桑田变沧海,静静地看海水氤氲了华年……

沉浸,同每一个到过这里的人一样,秦南有点眩惑,有点痴迷,信步所至,也放任思绪徜徉,走累了,就随意坐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发呆,听听涛声,吹吹海风,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消磨过去。

看看时间,在随便的一家小店吃一碗地道的沙茶面,又费了一番周折才找到了音乐厅,时间还早,可里面已经连过道上都站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

秦南不禁暗暗吃惊,在这个浮躁的年代,一场诗歌的朗诵会,也会有如此火爆的场面吗?可事实证明,当语言的艺术同音乐结合,当文字通过听觉直抵人的灵魂,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这里的游人们也许没有几个认识食指、芒克、多多……你也可以不认识北岛、舒婷、江河……但当他们或亲自登台,或由组委会安排专人朗诵的经典诗句在大厅中回荡时,你却不得不屏气凝神,然后将热烈的掌声献上,你不得不承认,在任何的时代,诗,都是不可或缺的,因为那始终是人类心灵永恒的不可替代的给养。

一首首经典的诗作将朗诵会不断地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高潮,秦南却突然感到有点失落,她害怕热闹过后散场时的凄凉,同时也有点忧心,就强行逼迫自己提前退了出来,到海边吹风。

虽然是朦胧诗的专场朗诵会,但是很明显,30年过去了,中国诗坛的中流砥柱仍然是那一批朦胧诗人,这既说明了他们的生命力,却也不能不让人多少感到无力甚至无奈,至少秦南今晚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发现走出很远了,似乎又迷了路,也突然感到了累,决定回酒店休息,从昨天晚上送若初到秦宅开始,已经近24小时没有合眼,忽然想起明天自己的发言,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真希望赶快结束这件苦差事,然后好好享受在岛上这几天的时光。

加快了脚步往回返。女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早上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也不知道会不会闹,还有秦北,如果现在他在自己身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从到这个岛上开始就神游太虚,现在的秦南似乎才终于重返现实世界,俗世的琐事一件件重又返回脑海,看来即使人在仙境,只要你心中还有牵挂也无法做到完全的超然物外,但是如果反过来换个角度,即使你身处闹市,只要心态平和,哪里不都是一样的吗?

这说明,这里并不是世外桃源,真正的世外桃源只存在于我们自己的内心,之所以会这样子告诫自己,是因为对这个小岛,还未离开,就开始想念了呢!

终于回到了住处,洗了个澡开始准备发言稿,说实话,秦南对网络文学的了解并不多,为了卢老,她还不能敷衍了事。

所以从接到这个任务起,没日没夜的恶补了很多相关方面的东西,也看了一些网络文学的作品,但她始终是底气不足的,尽管卢老说过,大家都不是专家,重在交流和探讨,所以也就不在乎会否出糗了。

只要,只要秦北不在,秦南一想到自己第一堂诗歌选修课时秦北的突然出现就心有余悸,不过,他似乎不会那么无聊,总之现在是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先睡个好觉再说吧。

第16节(上) 提问永远不会是冒失的,有时回答却会欠谨慎。——王尔德

第二天早早醒来,本想去日光岩看日出,但因为上午有重要事情,心情不允许,只有作罢,而是改到海边散了一会步,做了几次吐纳,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回来的时候直接去餐厅吃早餐,边吃还在边想着发言的事,没留意自己餐桌对面位子上坐了一个人。

“早啊。”一个男声响起。

“早。”秦南本能的回答,同时抬头看对面,差点被刚吃下的蛋黄噎住。

“你,你怎么,怎么也来了……咳咳”秦南在惊诧过后不断的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腔部位,她忽然想到,其实被噎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至少自己现在就是生不如死。

秦北起身走到她身后帮她拍后背,又给她盛了一碗汤,看到她喝下去,呼吸平稳,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回答无懈可击,秦南哑口无言,好吧,肯定又是卢老搞的鬼,秦南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谁接送若初上下学?”秦南想了想,问道,只要会议还没开始,还是抱有希望,能把他劝走是最好,省的被他看见出糗。

秦北马上白了她一眼,“你以为这几天爸妈能舍得送若若上幼儿园?”

无语。低头继续喝粥。

其实上次一家三口从秦宅出来,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毕竟秦北当着二老的面宣布秦南是他唯一的爱人时,带给秦南的震撼不亚于当初第一次听到他对她承认他喜欢她。而秦南在秦本儒骂秦北时能站住来表明她是自愿的,甘愿和他一起承担,也让秦北倍感窝心和感激。

所以在回家的路上,尽管两个人都没怎么交流,其实各自对对方的认识都更进了一步,但也就仅止于这一步,秦北并没有对秦南说什么,还是老样子,哄若初睡着就离开,然后照常接送若初上下学,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就不能不带给秦南一个错觉,也许秦北在父母面前说的话是逢场作戏也说不定,如果自己因此当真,并产生期许,那受伤害的只能是自己;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秦北对她采取的是温水煮青蛙的策略,那自己就更不能乖乖地被他闷在锅里,不用力跳出来下彻指不定会有多悲惨。

不过因为马上卢老就给他布置了这个任务,也没空多考虑秦北的问题,今天见到他,潜意识里还是有惊喜,不过那也仅限于潜意识。

“吃饱了没?”看秦南的一碗粥见了底,秦北才再次开口。秦南点头,两个人起身往外走,于是秦南又发现,原来秦北竟然住她对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还真真的是神出鬼没。

秦南这次发言的主要思想是“网络文学最终会取代传统文学,成为文学的主流”。

这个观点一抛出就如同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引来一阵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对着她暗暗摇头,质疑卢老怎么找这么一个年轻冒失的学生来替他做主题演讲。

秦北坐在下面冷眼旁观,大家的反应和秦南的从容形成了一种对照,秦南的这个观点一出,会收到什么效果,秦北马上就可以想象到了,果然是不出他所料。

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秦南果然还是年轻气盛,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也不知道是无知者无谓还是她有足够的聪明,不管她下面要怎么自圆其说,总之,这个观点一出,秦南基本就可以成名了,只不过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口诛笔伐不知道她有没有胆量承受?

秦北玩味地目不转睛地盯着讲台上的秦南,嘴角边牵起的笑意越来越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从她挺直的脊背和微微抬起的下颚,秦北看得出她其实是在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镇定,显然,她做得不错,至少那股气势显示她还没有被打垮,让秦北突然感到,也许自己之前对她有误读,至于误读在到底哪里,现在他一时还无法厘清。

议论告一段落,秦南继续发言,提出支持她观点的论据,主要有三点:

一、网络作为一种传播媒介,和传统的传播媒介没有质的区别,因此不能仅凭传播媒介就给文学定性,这是一种狭隘的文学观,同时也不公平。

二、从文学的功用上来看,网络文学将文学的慰藉和娱乐作用发挥到了极致,甚至超越了传统文学,而且传统文学的那些赖以为傲的揭露和批判功用到底应不应该算是文学的功用,还有待商榷。

三、不能因为网络文学质量的良莠不齐、题材的鱼龙混杂等缺陷学术界就选择无视其旺盛的生命力,我们闭上眼睛的结果,就只能是使文学的路越走越窄,最后走进死胡同,那样在座的每一位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秦南的整个发言围绕这三层意义进行表述,完毕之后是讨论时间。虽然做好了应接各种质询的准备,但是这阵势秦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包括秦北也是。

反对的声音主要集中在第二点和第三点,且不说秦南质疑已经公认的文学的功用,更是将矛头直指在座的人,暗讽学术界故意对目前网络文学的空前发展视而不见,是一种学术上的自闭和偏见,这怎能不引起一些人的激烈反对?

“我想请问秦博士,如果就像您所说的,网络文学有慰藉的作用,那么前一段时间某报道说有中学生因为看了目前较为流行的穿越题材文后,甚至不去躲避机动车,这要怎么解释呢?这难道还是慰藉吗?还有目前大热的虐恋题材,这也能带来慰藉甚至愉悦吗?”一位看起来很年轻,年龄和秦南差不多大的青年学者率先发难,彬彬有礼的语气背后字字带刺,显然他对网文的流行趋势比较了解。

“当然是慰藉。穿越文的盛行敲反映了人们对现代社会的不满及对古代社会的向往,而虐恋题材火热正是人们对较强势男性气质回归期盼的一种矫枉过正,至于你所说的不去躲避机动车,且不说这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它不正敲说明网文需要我们去正确引导,而不是无视吗?”秦南思路清晰,应对从容。

第16节(下) “好吧,就算是慰藉,那么你说网络文学的功用超越了传统文学,难道仅仅凭着这种慰藉就可以吗?照您的意思,传统文学的揭露和批判作用还不及这可有可无的慰藉吗?”以退为进,继续发难。

“我从来不认为揭露和批判是文学的功用,就如同我从来不认为文学应该成为政治的附庸。”秦南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下面就文学的功用到底是什么又开始展开了争论,一时间难舍难分,虽然两方都有人支持,但总体来说,秦南的观点还是成为了众矢之的,眼看着秦南已经被逼问的无还口之地,秦北正想着英雄救美一下,这时有一个在外型上不输于秦北的青年才俊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秦南一边。

“我想秦博士所谓的慰藉作用,应该就是心理学上的“补偿”机制通过网络文学发挥了作用,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网络文学是连接文学和心理学的纽带,我们也可以从比较文学入手进行探讨,先不着急否定,至于文学的政治性功用,历来争议颇多,我们今天的主题并不是这个,在这个问题上完全可以求同存异,你认为呢?秦博士?”

该青年才俊说完看了秦南一眼,虽说他表面上是站在客观的中立角度,实则处处维护秦南,而目光中对秦南的赞赏更是赤裸直白。

他此时的支持,对秦南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秦南冲着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都看在秦北眼里,心没来由地一沉,本来是想支持秦南,没想到脱口而出的竟是:“秦博士,您不觉得网络中构筑的所谓‘理想’,掩盖了人生的真相吗?其虚幻性和脆弱性让其不堪一击,好比水中花、镜中月,而用这种理想带来的慰藉无疑是饮鸩止渴,只会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脱离现实,终日生活在幻想中,我想这样的例子不用我说,遍地都是,您不是没看见吧?”

秦北说出来的话自觉有点尖锐,尤其是看到秦南苍白的脸色后,更是有点后悔,但话已出口,也无法收回,只能暗地埋怨自己不应该冲动,在这个节骨眼上给她添乱,但是秦南的这个观点其实是很值得商榷的,并且她的这篇论文给人留下了很多可以攻击的漏洞,秦北并不会因为她是他的南就无原则的赞同她,也不会因为吃那个男人的醋就反对她,在学术上,他坚持己见,并不会因为对方是谁就改变原则底线。

秦南没想到秦北也站出来公然反对他,刚刚被那个青年才俊才加固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此时的她可以应对一百个人的攻击,但对秦北的几句诘问却毫无招架之力,拄在小讲台上的双手微微发抖,嘴唇动了几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看秦南的表情,秦北微微心疼,但是观点却是一定要说完的,“众所周知,网络是另外一重虚拟世界,这重世界本身具有与现实世界的对抗关系,是令我们在疏离现实之中离开了人生,最终不是有助于人性而是修改了人性,它的温暖仅仅只在网络当中而无法回返到现实,‘让理想照进现实’并不适用于网络。”秦北紧盯着秦南,四周鸦雀无声。

秦南真的是无法表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最崇拜的就是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刻,他不管说什么,她都曾认为是对的,包括现在,但是他竟然在大厅广众之下公然反对自己,想想之前他发论文为自己辩护,再比照现在,稳了稳心神,在秦北说完之后强打起精神,无力地辩解道:“难道人性的脆弱和爱情的虚幻本身不就是无可回避的吗?你可以不满意于网络文学的这种补偿形式,但你不能否认我们人生需要补偿的事实!”这实际上已经回避了和秦北的正面冲突,而是出于本能将问题的实质引向了人生。

秦北没有想到秦南已经转移了话题,甚至流露出了一种在这种诚不应该有的消极情绪,联想到她从一开始就逃避对自己的感情,一味的躲藏,秦北也忍不住真情流露,语调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和眼神一样带上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无奈和哀伤:“这样逃避现实的选择究竟造成了什么结果呢?会得到温暖和慰藉吗?还是更大的伤害呢?为什么不选择直接面对呢?一个在现实里逃避感情不敢承担责任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谈理想和补偿呢?”

下面的人开始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人的话题是怎么引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而这几句话直指秦南的内心,秦北无疑是在指责秦南不敢正视感情,他还是在怨她,看来她带给他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愈合的。

秦北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最后看了一眼秦南,最后将目光转向在座的人,将话题又引了回来:“当然,关于网络文学还存在着很多争议,不然也就没有今天的会议了,我只是想说明一点,文学就是文学,不管前面加上什么样的定语,文学本身就具有巨大的包容性,任何试图将文学狭隘化的做法都是违背文学前进的脚步的。就像最初的文学被镌刻的龟甲兽骨上,后来变成了竹简丝帛,再后来是纸张,未来就是网络,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所以,我赞同秦博士的观点,网络文学会代替传统文学成为主流……”

说到这看了秦南一眼。“当然这是因为科学技术的进步和人类生活方式的改变,同时我们应该给予网络文学更多的关注,就像秦博士方才说的,如果未来的文学断送到我们手里,我们就是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罪人……”一席话掷地有声,再也无人反驳,秦北终于结束了大家对秦南的攻击,会议继续进行,而此时的秦南,几近虚脱,再也无法平静。

秦北方才说的逃避现实的话句句像针一样别住了秦南的神经,在下面别人的发言和讨论中,秦南一直在走神,反复回味着秦北的话,难道自己真的是在逃避吗?真的是不敢正视现实不敢承担责任的人吗?是的,他说的没错,她和秦北之间的感情就是自己的责任,而自己一直在选择逃避,这样,看来是真的错了。

第17节(上)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舒婷《神女峰》

会议下午继续,秦南却没有参加,倒不是因为反对声浪过多,无颜继续出席,而是秦北在会议上的一席话着实触动了她。

自她回国,秦北从来没有和她深谈过,倒不是说完全没有过真情流露的时候,不过也是点到即止,让她想要去触碰他的内心都没有机会,他似乎是在故意躲避着什么,具体是什么,秦南也说不清,所以,一直以来,为了防止自己因为他患得患失,秦南刻意选择了无视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但是那不等于问题就不存在。

今天,看来,想不正视都不行了。对于自己不负责任的指责,秦南不胜惶恐,想来从来都是将别人放在第一位,做什么事最先考虑的也都不是自己,而这指责还是来自秦北,委屈的同时也不得不反思自身,毕竟,秦北是从来不会胡乱评价一个人的,他既然这样说,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在。

中午也没吃东西,换了一件舒适的衣服就溜了出来,下午海边的太阳很毒,所以选择了在一些有高大树木遮蔽的阴凉街道上游荡,同样的老房子,同样的带着生机的藤萝,同样的静谧安详,秦南就是找不到刚到这岛上来时的感觉,哪怕是泛着微弱的日光的青石板路此刻也不能让心踏实下来。

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在抗议自己让它挨饿,可神经却没有做出需要进食的提示。自嘲地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了,还用绝食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会不会很幼稚。

眼看着走出了这条巷子,在入口处是一间鸦片战争后德国领事馆改成的咖啡屋。

精致的欧式小别墅,一只猫趴在屋顶的斜面上在悠闲地晒午后的日光,要多慵懒,有多慵懒,秦南嘴角边牵出一抹笑意,也许是因为被牌子上“如果幸福不在路上,就在路的尽头”的那行字吸引,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好吧,既然走到了这里,就不要再错过下午茶了吧。

就在小院里找位子坐下,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游人,就着一杯摩卡细细地品一款覆盆子巧克力慕斯,那甜和苦的巧妙搭配就如同秦南此时的心情。

“我可以坐下吗?”正在低头搅动咖啡的秦南听到这声音心头一动,随即微笑着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为什么你总是能找到我?”

秦北耸了耸肩,自顾自地坐到了秦南对面,“我并不是随时能找到你,不然你也不会在我生命里消失了六年。”

“……”

“你怎么没去开会?”秦南将话题转移开,午后的时光很美好,而那“六年”,过于沉重。

“你不是也没去?”秦北也没有继续纠缠在那个话题上,秦南暗暗舒了一口气。

“午饭吃了没?”看秦北的目光落在自己已经吃了一小半的慕斯上,秦南随口问了句。

“没。”秦北直视着秦南回答,中午去餐厅时没见到她,打手机也不通,于是饭也没吃就跑出来找,找遍了几乎整个岛也没找到,于是就慌了,怕她因为上午的打击想不开出意外,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最后路过这里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坐在院子中的秦南,心才归位,也才想起了饿。

“那,我再给你要一份。”院子里此时并没有服务生,秦南起身要去给秦北取东西吃,却被秦北一把拉住了手臂。

“我就要吃你这个。”一脸的执拗。

“那我去给你取餐具来。”秦南无奈做出了让步。

“不,我就要用你的餐具。”秦北继续得寸进尺。

秦南试着挣了挣,发现挣不开,只得重新坐下,将自己的餐具递给秦北。

“我要你喂我。”秦北说的理直气壮,秦南先是愣住,等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北,红潮从耳根开始向双颊遍布,羞涩地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

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在大厅广众之下提这种要求,秦南听着都脸红,以前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秦北都没有这样子过,也不知道他突然抽什么风,貌似上午还和别人一起攻击自己来着呢。

“你喂不喂?”秦北看到秦南的小女儿态稍失了一下神,不过又马上故做义正词严地继续耍赖。

秦南白了他一眼,再次把头转向一边。

“你不喂我就不吃,反正早上也没吃。”秦北见秦南不理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说。

他这么一说,秦南忽然想起,早晨的时候还真是自己在吃,秦北在看,现在是下午三点半,两餐没吃的话,算下来也近二十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心下不忍,无奈地别过头,别别扭扭地切下一小块蛋糕,用小叉子送到秦北的嘴边,目光却仍在别处,秦北含住,双眼一直流连在秦南粉红的双颊和低垂的眸子上,目不转睛,如果时间能定格于此该有多好。

秦南也不说话,机械地重复这一个动作,秦北就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吃,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吃到嘴里的蛋糕是什么味道,长这么大终于知道秀色可餐是什么含义,再甜的蛋糕也抵不上秦南此刻的表情来得让秦北感到甜蜜。

再次将小叉子递到了秦北唇边,这次却没有反应,秦南带着疑问看秦北,纳闷他为什么不吃了。

“宝贝,你总得给我口水喝吧。”秦北无辜地说。

秦南真的是无语了,咖啡就在他手边,都被噎着了自己还不想动手,禁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嘴角动了动,眼睛眯了起来,同时将咖啡杯端起来,这次秦北出人意料地捧住了秦南的双手,秦南手臂一颤,又不敢松开。

秦北拿下了秦南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从她手中取过小叉子,如法炮制地将一小块蛋糕送到了秦南面前,秦南眨了眨眼,惊讶得朱唇微启的功夫,秦北顺势将蛋糕送了进去,然后如同得逞的孩子般的绽开了笑意,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最纯净的笑意,秦南鼻子一酸,回国后就一直没看到秦北这样子笑过了,是没看过他对自己这样笑,对若初倒是有过呢。

“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若若都不要人喂了。”秦南顺口说道。

第17节(下) “啊,对了,你给咱家宝贝打过电话没?”秦北被秦南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若初,听秦南说把若初送到了秦宅,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习惯。

“昨天到了之后打过,不过妈妈说若初在睡觉,我就没叫醒她,今天,还没得空。”秦南也想了起来,女儿已经两夜没在身边了,微微有点担心,神色也黯了下来。

秦北将手机递到秦南面前,“给若若打一个吧,不然会以为爸爸妈妈不要她了呢?”

秦南没有拒绝直接拨通了秦宅的电话,是袁静淑接的,客套了几句,袁静淑就叫来若初接电话,电话那边的若初很是兴奋,不是因为秦南打电话来,而是因为爷爷奶奶刚带着她从游乐池来,还买了好多好吃的和玩具,秦南简单交代了几句,话给没等说完,电话就被在旁边再也等不及的秦北抢去,那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看得秦南一愣一愣的,自己话还没说完呢,可人家秦北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秦南不满地瞪着他。

秦北才反映过来,连说对不起。

秦南叹了口气,这爷爷奶奶比秦北还要宠孩子,这两天没有上学肯定是净顾着玩了。不过从声音听来,若若过的不错,自己也就安心了。

“我们走走吧。”秦北提议,秦南点了点头。

两个人出了咖啡屋,默契地朝着人少的地方走,漫无目的地漫步。

“今天,对不起。”秦北突然说。

“嗯?什么?”秦南没有想到秦北会向她道歉,稍诧异了一下。

“上午我太尖锐了,也不够……镇定。”秦北是真心真意的道歉,尽管在会场上说的都是心里话,但是在那种诚下,一想到秦南当时毫无招架之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

“所以,你中午没吃饭就出来找我,是怕我……?”秦南没往下说。

“嗯。”秦北自嘲地笑了笑,是笑他自己神经过敏。

“傻瓜,我哪有那么脆弱?”秦南笑着白了秦北一眼,不过想到他这么担心自己,心里还是暖暖的。

“你不怪我上午反驳你的观点?”

“怕我怪你你就不会说吗?秦南反问。

“……”秦北没有回答,因为被她说中了,他也许会忍着不发言,但是只要说,就一定是实话。

“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北……”秦南继续说道,后面的那个称谓让秦北心中一动,忍不住站在了原地。

“你有你的原则,不会因为对方是谁就轻易改变,不会随波逐流,而且就事论事,不会完全的肯定或否定,事实上,你上午的发言完全说服了我,除了……”秦南没有往下说。

“除了什么?”秦北被秦南夸的有点飘飘然,所以也没过脑子就问道。

秦南面露难色,不过还是咬咬牙说了出来:“除了你说我不敢承担责任。”这是她听过的秦北对她最尖利的指责,现在想来还像是一把利刃从心脏划过一样。

“难道不是吗?”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秦北不准备再留余地,该挑明的早晚要挑明,不然等着秦南自己悔悟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秦南艰难地看向秦北的眼睛,读到的是一抹坚定,原来他确实是这么看自己的。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是吧,我没有养育好若初,对不起父母……”

“你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轻。”秦北忽然打断秦南并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你根本就不肯承认对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负有责任,到现在你都不肯承认……”

“你肯把所有人的幸福都背起来,包括不相关的人,就是不肯背起我的,你肯牺牲我,牺牲你自己去成全别人的幸福,就是不肯成全我们两个的……”秦北直视着秦南,一口气说了出来。

在看到秦南已经惨白的脸色后,秦北停了下来,胸脯还在因为激动微微起伏。

两个人站在原地对峙着,彼此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了那种不可抑制的悲伤和委屈,这一刻,他们都是有委屈的孩子,而这委屈还都是来自对方。

终于,秦南还是没有忍住,一双大眼变得泪光盈盈,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却固执地不肯去擦拭。

秦北一下子慌了神,心刹那就被她的眼泪搅乱了,在迅速做了一番考量却想不出任何安慰性的语言后,选择最原始的方式,一把将秦南拉进了怀里,紧紧地拥着。嘴里还在喃喃地说:“对不起宝贝,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子说你……”边说边后悔自己的鲁莽。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明知道她上午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下午本来就是想好好安慰一下的,没想到把事情弄得更糟,秦北啊秦北,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呢?

听他这么一说,秦南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越想越委屈,索性任眼泪肆意地流,将秦北POLO衫的前胸濡湿了一大片。

“你说我怎么办?我一无所有,我只有你和我自己,我除了牺牲我们牺牲你和我还能牺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牺牲你的那一刻起,我也死了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们一直是连在一起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秦南边哭边说边捶打秦北的胸膛意欲挣脱,而秦北将她越抱越紧。

憋在心里的话彼此都吐了出来,秦北此时对秦南的埋怨和恨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直认定她背弃了自己背叛了爱情,却从没有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过。

一个孤女,将一生的幸福系在了自己身上,却不得不为了别人做出牺牲,那是怎样的割舍和痛彻心扉,当年的自己只知道自己痛,却从没想过她会更痛。

她一个人漂泊在外背负了那么多,一个人为自己养育生命,而自己不知感激反倒认为她是在逃避,直到她为了自己回来,还要给她脸色,对她不冷不热……

秦北越想越觉得他自己是混蛋,“宝贝,都是我错了,全部都是我错了,好不好,别哭……”察觉到怀中的哭声渐渐休止,秦北慢慢松开了双臂,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秦南也瞪大眼睛回望他,只不过那双眼睛已经又红又肿,秦北忍不住皱眉,哭成这个样子让他倍加自责。

“对不起,我失态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秦南终于找回了原本的镇定,反倒让秦北感到有些陌生,忽然发现真性情流露的秦南比那个会刻意隐忍的她更有魅力。

第18节(上) 两个分开的人在整整一生中渐渐地合二而为一,这种融合便是最崇高的杰作。——DH劳伦斯

哭也哭过,吵也吵过了,双方都感到了对方心理上微妙的变化,那层隔膜没有了,就感觉鼓浪屿的天更蓝,景色更美。

继续漫步,多了几分对景物的欣赏,只不过现在是秦北紧紧拉着秦南的手,虽然刚才放她离开了他的怀抱,不过手却是不肯轻易放开,仿佛只要一放开,秦南就会再次消失不见一样。秦南拗不过他,也只好任他这么牵着,他手心还是那么温暖,将她的小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秦博士,你们这是?”刚刚擦肩而过的人秦南和秦北都没留意,不料那人返回来紧走几步喊住了他们两个。两个人同时回头。

是上午开会时替秦南解围的那个青年才俊,秦南没有马上认出他,而秦北倒是充满了敌意。

“你们……”该青年才俊也是提前从会场出来找秦南的,没料到竟然见到这样的一幕,上午两个人不还是针锋相对的吗?

秦南终于想起来他是谁,连忙试图挣脱秦北的手,却被抓得更紧,努力无效,于是冲着那人尴尬地笑了笑:“这是我哥哥,上午谢谢你。”

青年才俊点了点头,虽然有点狐疑,但是看两个人的名字却是兄妹没错,可接下来秦北的话不仅将他打入了谷底,也让秦南恨不得马上跳海自尽。秦北镇定地说“这是我老婆。”青年才俊落荒而逃。

虽然很开心他这么说,但却明白这永远都不可能是真的,曾经唯一有次做他老婆的机会,被她拱手让人,那么此生也不再作此奢望,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胸臆,面上还是打趣地说:“你这样很耽误我的终身大事知道吗?”

“你就不用再做幻想了,你的终身大事早就被我定了知道吗?”秦北也是理直气壮。

“谁说的?”

“不信?不信你问问……若若……”秦北顿了一下终于想到了一个支持者,秦南被逗得笑了出来,也难为秦北了,抬杠一点也不专业。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完成你的学业?”秦北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问。

“学业?”秦南不明白秦北指的是什么,自己已经拿到学位了啊?

“恩,别忘了你考上了我的硕士,还没念呢,你不会就打算这么放弃了吧,我可是一直等着呢。”秦北自认为从教这么多年就遇到一个资质这么好的学生,还被她跑掉,这怎能不令他唏嘘遗憾。

“如果,我现在回去继续念,你还要我吗?”做秦北的学生,曾经是她努力奋斗的目标,但是终究没有达成此愿,难道她就没有遗憾吗?

“你觉得我还有资格做你的导师吗?”秦北现在这话绝对不是谦虚,方才的话是玩笑,但看秦南认真的样子多少还是有成就感,毕竟她已经从波士顿大学博士毕业了。

“当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导师。”秦南看着秦北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秦北心潮澎湃,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长臂搭在秦南的肩膀上一起往前走,秦南并没有反对。

“你很喜欢这里吗?”秦北问。

“嗯,非常喜欢,如果有一天我能在这里有一块小小的容身之地就好了。”秦南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

“哦,那也简单,明天我们各自往厦大投份简历,看能不能谋个差事。”秦北说得跟真事似的,表情极为严肃认真。

秦南对他的异想天开一笑置之,打趣道:“那你还不去开会,好好和东道主搞好关系,没准还能收留你。”

秦北忽然想到了什么,“宝贝,明天我们去厦大吧。”

“难道要亲自去送简历?”秦南也难得地表现出了一本正经。

这次轮到秦北送了她一个白眼,“不是,是去看一个师兄,顺道领你蹭顿饭。”

“那这会还开不开?”

“今天不是都已经逃了吗,何妨再逃一次?”秦北一点都没把这会放在心上。

“……”

两个人打趣着不知不觉就走进了夕阳里。

“当年舒婷陪着蔡其矫先生在这岛上漫步,还发生了一场争论,第二天就有了《致橡树》这首诗,就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条路,会不会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秦南有一搭无一搭地感慨道。

“怎么,想写诗了?”秦北一脸的兴味盎然。

“我?才不,诗早都让人写尽了,再说,我还在等着有一天有人为我写诗呢。”

“要不要去拜访一下舒婷。”秦北忽然提议到,秦南这么一说,他才想起舒婷原本住在这个岛上。

“不要。”秦南斩钉截铁地说,同时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哦?我以为你会想……”秦北倒是不明白了。

“呵呵,我当然想,不过昨晚在音乐厅远远地见了一面,今天路过他们家的时候,还发现一些游人在围观拍照,要是你,整天被人参观拜访的,还能再写出诗来吗?再说,这几天诗歌节,她们夫妇一定忙着接待了不少人,咱俩就不要再添乱了吧。”

“嗯,有道理,饿不饿?”

“饿……”

两个人走街串巷地专门寻找鼓浪屿的小吃,然后就是到商业区的每一家店去给家人选手信,不知不觉逛到很晚才依依不舍的回酒店。

“这东西……”两个人的房间门口,秦北没有想回房的意愿,征求秦南意见是为了拖延时间,和她在一起,时间过得总是飞快,什么也还没来得及回味,就都过去了。

而说来也巧,这酒店的布局还真是和秦宅他们俩的房间很像,同样的朝向,依然是对门,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

“东西,就放在你那里吧,今天,很谢谢你,要不,就这样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同样的不舍,却不能忘记两个人的身份,姐夫和小姨子,这身份,就足以将彼此隔成两个世界了。

“恩,好,你也早点休息。”秦北说着,脚下却扎了根似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秦南的脸上,热度丝毫未减。

“那,晚安。”秦南故作镇定地挥了挥手,刻意避开了秦北炽热而带着**渴望的目光,率先打开自己的房门,将秦北关在门外的那一刻,听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半晌,才听到对面的门开关的声音,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18节(中) 有点不太敢主动回味这一天发生过的事,情绪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大起大落,如果每一天都这样的话,秦南毫不怀疑自己会因此短命,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秦北,是爱她的,这就足够了。

也许一回去,他还会变成之前的样子,继续对自己不冷不热,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有这样的一天,就足够自己终生回味了。

泡了一个热水澡,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秦北,可是似乎神经偏要和自己作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亢奋的不行,于是索性罩上一件丝绵的长款衬衫坐到窗台上去看夜景,因为这是秦南对付失眠的最常见的办法,虽然不是万能,但也只能是这样子了。

秦南的房间正对着海边,因为月光和海边酒店窗子投射的灯光,海滩上并不会很黑,反倒是显得很安详,并散发出一种诱惑人的幽暗,再加上涛声的若有若无,秦南忽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向往,这一刻的自然,正在张开怀抱等着她的回归,而她又怎能抵挡。

说去就去,在大衬衫外面裹了一条薄薄的披肩,光着脚就出了房门。

虽然已近十一月,可是鼓浪屿的夜并不会很凉,光脚踩在沙滩上,那松松软软的触感让人感觉这夜甚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向着自己在房间窗前就看好了的那块礁石进发,临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那下面已经坐了一个人,秦南也没细看,想要绕过去,不想打扰到他,结果那人先发出了声音:“南南,是你吗?”

是秦北。

秦南站到了原地。

“过来。”秦北的声音不高,却是不容反抗的命令语气,那特有的男中音在这夜里在海浪的伴奏下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让人明知危险也要情不自禁地去投入,此刻的秦南也不例外。

双脚带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走了过去,似乎被催了眠。

刚一走到秦北身边,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就被他一把拉得跌坐进了他的怀中,披肩从肩头滑落瞬间被风吹到了海里。

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有力的心跳,秦南一动都没敢动,更别说挣扎,因为她知道,夜里的男人,尤其是此刻这个男人,不啻于一头猛兽,随时都可能一跃而起,将自己彻底吞没。

“别紧张,陪我说说话。”可能是察觉到了秦南的僵硬,秦北换了一种更温柔的声调安抚道。不过在秦南听来却是另一种更致命的危险,这个男人,难道不知道温柔更有杀伤力吗?

“为什么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你是怎么做到的?”秦南走了几年,她的档案就在文学院呆了几年,上面,没有显示任何有关她去向的信息,而院办对他交代这只是一个档案到而人未报道的学生而已,为此秦北还和他们闹了好几次不愉快,尽管知道这也不怪他们。

“这很容易……”秦南懒懒地说。

“我几乎去遍了美国的高校打听你……最后到的是波士顿大学,而那时我已经放弃了希望……”秦北一直后悔自己没有坚持到最后,同时也是因为他不太相信秦南能申请到这所学校,他一直将目标锁定在州立大学上。

“我知道。”

“你知道?”

“恩,你做了一个关于现代主义的英文演讲,那标题翻译过来中文很拗口。”也许是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后,秦南的危险意识松懈,身体也松弛了下来,本能地选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靠在了秦北的怀里。

“你……”

“我听了那个演讲,我就在下面。”秦南老实交代。

秦北不可置信地低头盯了秦南几秒,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你还真是冷血。”

“我后来昏了过去,还被人送到了医院。”秦南轻描淡写地回忆道,顺便想起了伯纳德。

秦北听到这下意识地搂紧了秦南,同时也感到了好过一些,她,那时还是在意他的。

“你知道吗?我一直认为你是因为成全那个人,才选择牺牲了我们,但是现在看,也许是我错了。”秦北的这个发现还是来自秦南上午的演讲,正是因为这个演讲,他才了解了她性格里从不为他所知的那一面。

“……”秦南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继续。

“你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你的高傲,骨子里的高傲……别动,听我说完。”秦南带着询问仰头看秦北,被秦北按了回去。

“你完全不能容忍别人染指甚至是喜欢你的东西,尽管那东西什么都没有变,你甚至都不允许别人在心里和你分享它,你宁可选择丢弃,而我,就是你的那件东西,不是吗?”

秦南静静地听,她听进去了,甚至开始反思。

“因为今天我发现,只要是你坚持的东西,别人很难轻易改变,即便是你姐姐也不能,除非,是你自己想放弃……”

“你还是不能接受看到我和郑芳在一张床上的事实,尽管你心里也相信我们什么也没发生过,而这,错全在我,如果我没有喝那么多酒,如果我坚持只要乔浅送我,如果我能坚定地马上将她赶走……”

“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秦北的声音微微有些波动,能听得出,就这件事,这些年他一直在悔恨,直到现在都没有放过他自己。

“北,别说了。”秦南挣扎着要逃离,秦北的话令她不安,非常的不安。

“好,我不说了,陪我呆一会,求你……”秦北并没有放开秦南,而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但声音里却带上了一丝乞求。

秦南见挣扎不过,只好又认命地安静下来。不过却觉出后背有一个硬硬的小物体咯了自己一下,好奇心驱使,扭过头去查看,看到秦北敞开的衣领内有一抹金属光泽在若隐若现,不禁伸出手将那个小东西拿了出来。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马上将自己戴的掏了出来,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秦北戴的,是另一半残缺的苹果,和秦南的那个合在一起敲是完整的一个。

第18节(下) “你这里面是什么?”

“你可以听一听。”秦北眯着眼睛看着她,她惊奇的样子总是能带给他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和我的是一样的。”刚听了几秒钟,秦南就得出了结论。

“你那里面不是学法语的录音吗?”秦北笑着提醒她,这可是她亲口对他说的。

“哦,那个,是和我没替换之前的内容是一样的。”秦南扭过头,想起自己上次情急之下对秦北撒的谎,现在就不能不把这个谎坚持到底了,只是希望他别要求检查。

“你在骗我。”秦北笃定地说。

“啊?你有什么证据?”秦南的心更虚,只要秦北一提出检验,就非露馅不可。

“正是因为你从来没想过要替换掉里面的内容,所以你根本就没发现它的秘密,事实是,要想修改这里面的内容,必须要两个拼在一起才行。”秦北轻轻松松的解释完,就发现月光下秦南的小脸已经像个苹果了。

“因为是太阳能的,又不用充电,而正是因为你没想过要改动,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这是我托人在日本的一所研究院订制的,宝贝,你知不知道我多欣慰。”

“可是,为什么你里面的内容也和我的一样啊,自己整天听自己唱的歌会不会很自恋?”秦南因为不好意思只好转移话题。

“随你怎么说,不过我听的时候就会想象你在和我一起听,无论天涯海角我们在听同一首歌,所以我很庆幸当初没有选择录别的。”秦北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多少个漫漫长夜,都是靠这个过来的呢。其实秦南又何尝不是如此。

“北,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里面的Whenachildisborn,也许,也许就没有若初了,你能原谅我吗?”秦南幽幽地说,这件事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是对若初的。

秦北低头看着她,看到她眼神中清楚的愧疚和感伤,她不知是经过了怎样的思想斗争才能有勇气下这么大的决心将若初生下来,如今她却为曾经那微不足道的动摇乞求他的原谅,这又怎能让人对她责怪得起来。

看着她娇艳的唇,迷离的眼,秦北忍不做然低下头去探索,而下面的人的小小惊呼也被他吞了下去,好在,她在惊诧之后并没有反对,而是小心翼翼地开始迎合。她,还是那么生涩,这让秦北心里有一丝窃喜。细细勾勒她的唇形,撬开贝齿进一步和她纠缠,一路畅行无阻。

她,是在鼓励他吗?不,不仅是鼓励,甚至是在挑逗,当秦北接收到这个信息,就不得不马上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

而她今夜的装扮似乎也是为了配合他而来的,光洁的长腿上未着寸缕,而仅有的那件衬衫的扣子几下就被秦北除掉,于是,被秦北在梦中反复描摹的身体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眼前,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银白色的光,似乎比月光还要美。

秦北不得不放开秦南的唇,抬起头来,细细地欣赏着,查看着和自己记忆中的区别,因为生育过,山峰更加挺拔,整体更加丰腴,就像秦北在她回国后第一时间看到她时的判断一样。秦北的目光逐渐变的深不可测,空气中的温度正在上升,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酝酿着一场行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而秦南在他离开她的唇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在察觉到他目光的变化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啊”的一声,才发觉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下意识地想要去拉紧掩盖身体,却被秦北一把将双手抓住。

“北,我们不能……”乞求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就再次被秦北吞了下去。

“北,这里是外……”还是不能说完全。

直到被吻得气喘吁吁,只好缴械,明明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又能怪谁呢,还穿的那么少,理智上是后悔不该出来,可是感情上,谁又说得清呢?

指尖的在光洁的**上游走,所到之处将肌肤一寸寸的点燃,秦南早已无力拒绝。

秦北没费多大力气就进入秦南,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蹦出的第一感觉便是“温暖”,就是《天使之城》中尼古拉斯凯奇在进入梅格瑞恩后所描述感觉时用到的那个词——warm,是的,就是温暖,温暖了他已经冰冷了六年还不知道要继续冰冷多久的身体,更重要的是温暖了他的心,以为再也不会为谁而融化的心。

紧致,虽然已为人母,但仍如他初次进入她时一般,感受到她紧紧的包裹和胶着,让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一切从未曾改变过,她仍是一袭布裙上了他的车的那个处子,不谙世事,不解风情,却能让他发疯。

一对被宿命生生拆散了的爱人,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和想念,带着对未来无从预知和把握的无望,毫无保留地选择了将自己交托对方。各自的身体似乎都保有对彼此的记忆,交会的刹那,再也难舍难离。

海浪一波高过一波,涛声一阵响过一阵,自然界的一切似乎都在很自觉地配合着秦北的动作,而此时的秦南也挣开了一切世俗的纠缠,勇敢地迎接他越加凶猛的冲撞,也不再介意自己的娇喘和呻吟肆意地洒落在四周,间接地推动秦北更加的努力……

他是决意不会再放开她了,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他秦北在一天。

此刻的她既让他迷失也让他清醒,她眼底那抹欲望和绝望交织的矛盾和纠结让他心碎也更坚定了信念,苦了这么久,就让她依赖他吧,他许她未来,给她一切,他要的,不止是她此刻的倾心交付,他要她的此生,要她的来世,要她以后的生生世世,再也不想彼此错过。而此刻的对她的侵略,算是一种占有性的宣告,宣告她只能属于他,再也别想逃。

秦南的双臂紧紧地攀附在秦北身上,十指因为不自觉地用力已经在秦北的后背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她并不仅是被动的承受,而是在用尽全力迎合。

她亏欠了他那么多,她不知道拿什么去弥补,如果献身可以的话,那她宁愿献出一百次一千次,就如同献祭一般,可是,仅仅这样就够了吗?对于一个在自己身上倾尽所有,经历背叛和欺骗仍不改初衷的男子,自己又拿什么才能抵得过他曾经受到的伤害,忍受的苦楚?

不自觉地抱紧他,指尖插入他浓密的黑发,将一侧脸颊轻轻贴在他的侧脸上,任眼泪滚落在他的脸上,他慌忙去吻她的泪水,才意识到他自己的鲁莽,于是放轻了动作,慢慢的引领她。

当最终的那一刻到来,双方都感受到了彼此灵魂深处的战栗,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久久不愿分开……

“宝贝……”

“嗯?”

“宝贝……”

“嗯……”

“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

“好不好?”

“啊,不要……”

“好不好?”

“好……”

秦南醒来时是在酒店秦北房间里的床上,而秦北不知何时已经起来穿戴整齐,正坐在床边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

秦南羞得马上又闭上眼睛,昨晚被他抱回来时已经筋疲力尽,以前在洲际酒店套房时的那一幕好像再次上演,又是不知道被要了几次,又是他给洗的澡,而在浴缸里,也依然没有放过她。

“宝贝起床了,机票我已经订好,中午飞三亚?”看到秦南醒了又故意装睡,秦北笑着拍了下她的屁股宣布道。

“三亚?”这次秦南不仅睁开眼睛,还腾的一下坐了起来,同时抄起床单将自己围了起来。

“嗯,我们去渡蜜月。”秦北平静地说,觉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等下,好像和你渡蜜月的那个人不应该是我。”秦南说到这眼眸低垂,昨晚的情不自禁就当作是自己对秦北的补偿,已经下定决心回去后和他划定界线,她还不想做人家的情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夫。

“那你说应该是谁?”秦北反问。

秦南没说话,让她说出那个名字来,还真有点难。

“秦小姐,你似乎忘记了一些事情。”秦北不疾不徐地说道。

秦南抬头带着询问看向他。

“当初是不是定好一起进教堂的是我们?”秦北问

“嗯。”

“那郑芳是不是代替你?”

“嗯。”秦南声音变低,毕竟是自己做的最不光彩的一件事。

“这就是了,所以神父问的是‘秦南’愿不愿意,从头到尾都没提‘郑芳’这个名字,而她也只是代替你答应‘愿意’而已,何来我和她结婚一说?”

秦南瞪大眼睛似乎还没消化他的话,她以为……

“我秦北虽然不是个虔诚的教徒,但在婚姻这件大事上还不想欺骗主,所以主也认定你是我的妻子,不管你承不承认。”秦北说到这里语气变得严肃。

“可是,那结婚证上……”

“好了,我们根本没有领证行了吧,快点收拾东西,时间不早了。”

“可是,可是还要开会啊。”

“你昨天不是也逃了吗?”

“可是,可是你今天不是要去厦大看师兄吗?”

“师兄有老婆重要吗?”

“可是……”话还没说完,秦南就被秦北扛到了盥洗间,看来这个蜜月还真是躲不掉了呢。

(这一节是昨天熬夜赶出来的,因为不满意所以重写,害大家久等了,明天开始第五章,为了保证质量,淡妆不得不恢复一天一更,还望亲们理解。另:这两行字没有占用正文。)

第五章 起始第1章(上) 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希望。——伏尔泰

原本是两天的学术会议,秦南用了一个星期才回来,而且还是和秦北一起。两个人下了飞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直奔秦宅,怎么看都是刚刚渡过蜜月回来的新婚夫妇。

三亚之行,秦南和秦北几乎一分钟都没有分开过。他们似乎执意要把曾经在两个人生命中失去的这六年找回来一般,很默契地将一切抛到了身外,眼中只有彼此,他们像一对刚刚热恋的人一样疯狂的相爱,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少男少女。

秦北觉得他的生命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生机盎然,身边的这个女子,他从小看到大,可是还是不知道她到底会带给他多少惊喜,他似乎永远都读不透她。

不张扬,不苛求,永远都是淡淡的波澜不惊,可是偶尔也会真情流露,也会在不经意间呈现出一幅小女儿的媚态,却不是刻意为之,而是清水出芙蓉的那种浑然天成,害得他总是望着她的侧脸出神,然后被她取笑。他真的希望时间停在这里该多好,他们就在这世外桃源厮守,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可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他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从厦门带到了三亚,就是想让她看清楚一件事,他们必须要在一起,他要她正视她自己的内心,正视她对他的爱,然后和他一起面对以后的一切,现在还不晚,他们还有幸福的机会,只要她不再逃避,不再退缩。

虽然是被秦北糊里糊涂的拉上了飞机,拉到了三亚,但秦南的头脑始终是清醒的。鼓浪屿海边的情难自禁,她不后悔,但是却不能不考虑以后的事。若初是怎么来的她不能不想,如果这种事再次上演,那她该怎么办?

不过最大的收获是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当年对秦北和郑芳的包办绝对是一个错误,而且错的还是那么离谱。

秦北受到的伤害就不必说了,这样看郑芳显然也没得到过幸福,也许过的还没有自己如意。

当年郑芳向她提出代替她和秦北结婚的建议,她不是没有觉得这么做荒谬,不过她硬是答应了,现在看当时的自己难道没有一丝侥幸秦北不会从的心理吗?那绝对是不可能,不然在回来听到秦北宣布郑芳是他妻子时心怎么会那么疼。

说到底,她答应郑芳,潜意识里就是希望郑芳能自己碰壁,同时也是在秦北身上下了一个赌注,赌他会不会背叛自己。

原来秦北说的没错,她就是自私,就是不愿和别人分享,出让是为了绝对的占有,她就是在乎郑芳在秦北床上的画面,就是过不了这个坎,于是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于是她只能用“为了姐姐幸福”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盖自己这么多狭隘的心理,于是她拒绝反思自己的错误,说到底还是秦北帮她认识了自己。

如果当时果断的拒绝郑芳,勇敢的和秦北站在一起,没准现在郑芳也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真爱,也不用在这有名无实的婚姻下守活寡,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谁呢?难道还有别人吗?

和秦北在一起的这几天,秦南是真的感到幸福,这似乎又让她回到了在出走前秦北将她金屋藏娇的日子。但也正是这幸福来的太突然,太不真实,她才想要迫切将其抓住并保存下来留待以后回味。

她不想和他提自己的隐忧,提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无助,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她将所有的心事掩藏,她只想好好的陪陪他,做他几天的小妻子,不管未来会不会走到一起,至少这几天,谁也阻挡不了他们相爱,倾尽所有的相爱。

在临离开三亚的时候,秦北终于和她提到了未来,他要她相信他,他会处理好所有的事,他会给若初一个完整的家,不管遇到多少阻碍,他恳求秦南答应他不放弃,他们已经是不负责任的儿女,也是不负责任的恋人,但是他们不能再做不负责任的父母。

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秦南无论如何都要和他站在一起,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要不再次逃离,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秦南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当两个一同出现在秦宅的时候,尤其是秦南面若桃李,秦北也是自然不自然的透着喜色,袁静淑就隐隐觉得一定是发生过了什么。怪不得郑芳自己跑来一次,看到若初后问秦南做什么去了,袁静淑也没多想,就说秦南出差开会去了,郑芳也没说别的。

这几天老两口只顾围着这天上掉下的大孙女团团转,也没来得及管秦北和郑芳,至于秦北,本来就很少来秦宅,所以今天他和秦南一起出现,倒是让二老吃了一惊。

“小南啊,你不是说去厦门开会……”秦北刚进来就被若初缠着亲热去了,所有有疑问袁静淑只好问秦南。

“妈,我是去开会……”

“她不知道我也去开会。”秦北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句,然后继续扛着若初满客厅的转圈圈,屋子里都是他们爷俩或深沉或清脆的笑声。

“哦。”虽然是满肚子的狐疑,但袁静淑也没继续往下问,不管怎么说,儿子女儿都回来了,还有一个别管是孙女还是外孙女,老两口高兴还来不及呢。于是袁静淑亲自去和王嫂张罗晚饭,秦南也要去厨房帮忙,被袁静淑拦下,说她才下飞机,去客厅陪他们爷仨儿就好了。

饭后,秦南去收拾若初的东西,袁静淑陪在旁边依依不舍,秦本儒终于找到机会和他儿子独处,再不争气也是儿子,秦北混乱的私生活让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你妹……就仅仅是开会遇到那么简单?”秦本儒在说秦南是秦北妹妹时自己也感到别扭,毕竟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但现在也只能这么叫,不然怎么办。还有,秦南走的时候明明说是开两天会,后来也只是打了个电话回家说有事耽搁几天,虽然他们很高兴若初能多留几天,但之前袁静淑问的时候他就有疑问,现在一定要弄清楚。

第1节(下) “我们去渡蜜月了。”秦北眼睛盯着电视,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在啃,漫不经心地回道。

“啊?”秦本儒没想到秦北是这样子的回答,第一反应就是伸出手要去打秦北,可是手臂悬在半空几秒钟又放了下来。

半晌,“秦北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就是个法盲呢?你不知道重婚是犯法的吗?”秦本儒难得这么苦口婆心地和秦北说话。

“我没重婚。”

“有事实婚姻就是重婚。”

“要是没有呢?”

“没有能有孩子吗?”

“我说的是郑芳。”

“……郑芳?”秦本儒的惊讶可想而知,试想一下盼着抱孙子盼了六年,而突然被告知儿子和媳妇没有事实婚姻,这种震撼即使秦本儒表现的再夸张点也不为过吧。

秦本儒的嘴唇抖了抖,才终于找回了声音,“既然没有,那为什么要结婚?”

“我们也没有结婚。”这时的秦北终于也严肃了起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回来解决这混乱的一切,那么就先从父母这里开始吧。

“你……”秦本儒这下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大的事被瞒了六年。

“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秦北关了电视,走近秦本儒所坐的沙发,坐在了他旁边。

秦本儒没有说话。

“如果我不这样说,你们能允许我六年不结婚吗?而且,还不一定是六年,我是下定决心非南南不娶的。”

“你不结,我们还能逼你吗?”秦本儒觉得秦北拿父母当挡箭牌完全是个借口。

“是,还有就是,我怕你们会因为南南出走迁怒郑芳,毕竟,毕竟我答应过要照顾她姐姐。”秦北说到这里时声音很低,本来不想说这些的。

“那郑芳就同意吗?”秦本儒不太相信有哪个女人会这么傻到安心的当摆设。

“嗯,劝过她几次,她不愿意离开,我也就随了她,正好也可以安抚你们,我们说好,只要她有心上人,随时可以离开我,剩下的我来向你们解释。”这些话同秦南都没说过,因为秦北觉得这是他和郑芳之间的事,现在全都告诉了秦本儒。长这么大,他还没和他的这个父亲这么推心置腹过,如果不是为了秦南能够被接受,他也许也懒得解释得这么详细吧。

“唉……”半晌,秦本儒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是被儿子今天难得的交心感动,还是真的体会到了秦北的不易,不但没有发脾气,反而伸出手臂搭在了秦北的肩膀上,还用力地捏了一下。

秦北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本儒,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爸。

“那你打算还这样继续下去吗?”下面的问话就完全是出于关心了。

“不,事情到了要彻底解决的时候了。”秦北的目光透出了一股坚定。

“爸,要是我想和南南在一起,你和妈会反对吗?”秦北扭头问秦本儒,发现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也很不错,不光是对秦南,对自己也变得重要了。

“你说呢?”秦本儒反问,看不出表情变化,语气却很和蔼。

秦北扯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他想他已经得到了答案。“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钓鱼?”这时若初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后面跟着袁静淑和秦南,秦南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水果托盘。

“若若乖,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秦本儒在看到若初冲他跑来时马上拿下了搭在秦北肩膀上的一只手臂,伸出双臂做了一个应接若初的姿势,在儿子和孙女的问题间,很自然地选择了回答孙女的问题。

秦北笑着摇头,看来秦本儒是无暇顾及他了。

“这就是原因。”秦本儒抱住若初,忽然转过头对秦北说了这句话。秦北怔了怔,随即将头深深地埋在了**,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谢谢爸。”发自内心。

“我没有听错吧,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和我说话,还是谢谢她吧。”秦本儒边说边揉了揉若初细软的头发。秦北也忍不住将大手放了上去,惹得若初直呲牙。

“你们爷俩聊什么呢?”袁静淑难得看到秦本儒父子这么和谐,不仅没有吵架,甚至,还让她察觉到了一股脉脉的温情在流溢。

父子俩都是犟脾气,平时顶牛惯了,听袁静淑这么一说,都有点尴尬,谁也没回答的功夫,若初插了一句:“爸爸说要谢谢爷爷。”结果小小的头又招来两只大手的轮流袭击。

袁静淑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北,又看向自己的丈夫,结果两个人故意不理她,又看了看秦南,秦南也是一脸的茫然。

“南南啊,你看是不是可以和若初住到家里来……”袁静淑对他们父子俩的和好已经心里有数,于是转移了话题,经过几天的相处,她是真的不舍得若初离开,没有这个小东西整天闹哄哄的,还真是不习惯。

“妈,不可以。”秦北马上表示了反对,要是秦南搬回来,那不是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做什么事都要偷偷摸摸,畏首畏尾的。

袁静淑不知道秦北哪来这么大反应,愣愣地看着他。

“你就听儿子的吧,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打算。”秦本儒说道。

这下袁静淑可发现苗头不对了,以前都是自己给秦北打圆场,现在突然反了过来,看来方才不在的时候,他们父子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得好好审审秦本儒才行。

“妈,你放心吧,以后只要是周末我就把若初带回来,只要你们不嫌烦。”秦南知道袁静淑舍不得若初,赶紧安抚道。

“要不,你们每天回来吃饭好不好?我和你爸就怕就我们两个人吃饭。”一想到要等五天才能看到若初,袁静淑还是觉得放不下,于是提了这个要求。

“妈,你……”秦北觉得这样下去,真的是没有自由了。

“妈,我答应你,那我们以后天天回来蹭饭,就这么定了。”秦南赶紧答应,亏欠家里的,怎么补偿都不会过,何况,她现在才在这里感觉到了真正的温暖,家的温暖。

“好好……”袁静淑忙不迭地答应。

秦南鼻子发酸。“那也麻烦妈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好吗?以后没准隔三差五的我和若若会回来住。”虽然刚才没答应回来住的要求,但到底是于心不忍。

“唉,好……”袁静淑此时除了不住声的说“好”,似乎已经说不出别的来了。

“那今天你们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孩子也累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秦本儒开了口。

“不用了爸,我用您的车送她们娘俩就行了。”秦北冲着他爸眨了眨眼,秦本儒装作没看见。

若初还在车上的时候就在秦南的怀里睡着了。

“这几天,这孩子恐怕是玩疯了。”秦南轻轻地将若初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掖到了她的耳后,吻了吻她红润的小脸蛋,虽然才几天不见,可是这张小脸秦南就是看不够。

秦北扫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秦南和她怀中的小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被满满的幸福充溢。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不是吗?虽然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但是现在连秦本儒都是站在了他一边,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如今都实现了,说明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今天,你和爸谈什么了?”秦南和袁静淑一样好奇,只是现在才想起来问,没准袁静淑也正好在审问秦本儒。

“真的想知道?”秦北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满脸堆笑。

“卖什么关子?难道是好事?”秦南禁不住白了秦北一眼。之前感觉似乎父子俩关系有所缓和,现在看秦北表情,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老爸同意咱俩的事?”言简意赅。

“咱俩……什么事……”秦南的脑筋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

“你说什么事?”这次换成秦北对秦南使了一个白眼。

“好吧,告诉你吧,爸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秦北见秦南不再搭理他,不得不抛出了答案,说完故作严肃地等她反应。

“婚事?”秦南惊呼出声,这时若初在她的怀中扭动了下,似乎是被她的话扰到,秦南赶紧用手拍了拍她。

“没想到吧?”此时的秦北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虽然在主那里我们已经结过婚了,但是我还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秦北这是真话。

“可是……”秦南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秦北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征得了家里的同意,还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也许是他们自己把父母想的太不通情理了。

“没有可是,其他的你都不要管,只要安心等着做我的新娘就好了,知道吗?对了,这次绝对不可以逃跑,不然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抓回来。”秦北轻松地说,他要给她信赖,烦心的事,他自己面对就可以了。

秦南看了看秦北,又看了看若初,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次就可以了,也许真的可以也说不定呢?

秦北将若初抱上楼送到她自己的房间安置好,就一把抱起了秦南。

“北,你这是……”

“我可以留下来吗?”询问的语气,脚步却是没有停的朝卧室迈进。

“不可以……”不管怎么说郑芳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自己不能授人以柄,所以回答的斩钉截铁。

“不可以就不可以,先把事情办完再说。”卧室门被秦北一脚带上……

第2节(上) 个人最大的悲剧是设想一个虚无的境界来谎骗你自己。——徐志摩

秦北接到乔浅的电话就匆匆赶回了秦氏,也没回自己的办公室,直接进入了乔浅的办公室。

“都弄好了吗?”进来还没等坐下劈头就问,乔浅此时正在和秘书交代事情,看到秦北进来也停下了手中的事,乔浅的秘书恭敬地和秦北打了声招呼便很识相地退了出去,乔浅跟上来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先坐下。”和秦北的急切相比,乔浅一脸的严肃和沉重,秦北看了看他,只好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抽烟不?”也没等秦北回答,乔浅就递给了秦北一支,秦北不耐烦地看了看他,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个男人?”秦北皱着眉责怪道。

乔浅仍然没说话,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秦北给了他一拳。

乔浅“腾”地起身,到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U盘,几步走过来“啪”地摔在秦北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以后别让我为你做这么龌龊的事。”

秦北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是为了公司的利益呢?”

“要不是为了公司的利益,我才不会给你做。”

“有没有造成实际的损失?”秦北拿起那个U盘在手里来回把弄。

“损失不大,只是失了几个单。”

“谢了。”秦北将剩下的半支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拿着东西转身要走。

“坐下,我想和你谈谈。”乔浅突然说。

秦北愣了一下,又按照原样坐了下来。

“你不会把这个……公布吧?”乔浅没有了方才的火气,而是变成了试探性地询问。

“你认为呢?”秦北不答反问,乔浅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心生疑惑。

“我认为你不会……决定把她放了吗?”没有说谁,乔浅确定秦北听得明白。

“你就一定以为是我拴着她吗?”秦北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了一支烟,让乔浅帮他点上。

“如果你想放她,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乔浅不以为然。

“我承认我有私心。”秦北在乔浅面前从来都是直言不讳,有时候,男人,也需要找人倾诉,即使是再硬再坚强的男人。

“为了报复南南是吧?”乔浅一语中的,被秦北狠狠地瞪了一眼。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一开始是的,不过后来她不走,我也懒得理了。”

“现在下决心结束了?”

“嗯。”

“也真有你的,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怎么看这都不是秦北的做事风格,也不知道这是他隐藏的另一面,还是在被迫下的无奈之举。

“我只是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一心想着早一点一家团圆,只要一想到秦南和若初,秦北就不在乎用什么方法了。

“北,尽量别伤到她吧……”乔浅说到一半止住,不知道往下怎么组织语言。

“你现在还不肯和我承认吗?”秦北突然直视乔浅,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会准确的可怕。

“我是很欣赏她,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乔浅平静地回答。

“仅仅是欣赏?”秦北显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好吧,我喜欢她。”乔浅也不准备再隐瞒。

“为什么不早点说,也许我可以成全……”秦北虽然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但是今天听到乔浅亲口告诉他,还是有些吃惊。

“北,现在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的问题,她一直爱你,而你却看不到,或者说不是看不到,是你心里有了人,再也不会容下她,就像她心里有了你,再也无法容下我一个道理,我可不想步她的后尘。”乔浅目前是唯一一个知道秦北和郑芳关系真相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想要贸然的行动,他这个人的原则是,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这个原则同样适用于商场,所以在业界想要挖乔浅的大有人在,秦北也知道,不过就是对他放心,没来由地放心。

“那你这么多年不结婚是为了什么?”秦北问乔浅,想来他年纪也和秦北不相上下,感情生活虽然不是一片空白,不过也基本差不多了,现在看症结应该是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不结?”乔浅反问。

秦北咧开嘴苦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咱哥俩难怪投缘,原来都是情种。”

“你少恶心我吧,你是我才不是,我是还没遇到让我彻底不想放手的,本人是眼光高好不好?”乔浅忙摆手反对。“说真的,我觉得她有很多极端的行为看似不能理解,不过一定和她的某种经历有关,我不太相信她一开始那么自私,再说,从工作角度,你不能否认她是个称职的员工和管理者……”说到这乔浅也觉得不妥,“我是说她没有做出这些事之前……”

“北……”乔浅说着停了下来,下面的话好像很难启齿,秦北也不说话等着他。“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你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唉。”秦北也是叹了一口气,伸出长臂拍了拍乔浅的肩。“我会压下这件事,但是要想再继续留下来是不可能了,毕竟你清楚公司的规定。”

“我明白,谢谢你。”乔浅真心真意地说。

“走吧,晚上一起吃饭,喝两杯,好久没有找你了,顺道和我说说集团的近况。”秦北起身,还拉了乔浅一把。

“真是的,请吃饭就请吃饭,还要人家给你汇报工作,打工的,命苦啊。”乔浅懒洋洋站了起来,动作看起来不情不愿。

秦北笑:“谁让你是我的大管家呢,我决定补偿你。”

“什么补偿?”一脸的戒备。

“指定你做我的伴郎。”

乔浅无奈地摇了摇头哭丧着脸,“我就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果然,谁不知道伴郎伴娘都是用来当陪衬的,不过,这次真的要结了?”

“走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回一下办公室拿东西,你负责定位子,停车场见。”秦北边说边往外走。

乔浅看着他的背景,神色终于黯了下来。不是没有过挣扎,他知道手中的东西一旦交到秦北手上对那个可怜的女人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决定忠于秦北,在女人和兄弟之间做选择,貌似总是会难倒很多人,但是在乔浅这里似乎有一条真理,那就是,自古以来背叛兄弟而选择女人的,多半没有好下场,算了,放下一切喝酒去,谁让他信赖秦北呢。

结果乔浅醉的是一塌糊涂,秦北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了家,看了看时间还早,就今晚吧,争取把一切解决掉。

第2节(下) 这并不是当初秦北和秦南有过短暂甜蜜的那套房子,秦南走后,秦北甚至都没有勇气再踏进去一步,却又不舍得处理掉,毕竟那里面还有两个人的珍贵记忆。于是那套房子就被秦北封存了起来,如果秦南不回来,秦北也许一辈子也不会想着去打开。

他和郑芳的住处是秦氏员工宿舍中的豪华套,在整个宿舍大楼的顶层,有阁楼,复式,两个人平时各住一层,只是厨房需要共用。

秦北平时偶尔会回来,也是直接进自己的房间,从不在家吃饭,忙的时候会直接住到学校宿舍或秦氏办公楼给他辟出的用于临时休息的小套房,那里面也是一应设施俱全,所以说秦北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可怜,看似有很多住处,其实是个没有家的人,这么大年龄了还在这留一宿那住一夜的,每次看到别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心里就不是滋味,毕竟也是快40的人了。

楼上的灯亮着,秦北这次回来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注意了一下郑芳的卧室,最后一遍斟酌了一下措辞和有可能遇到的阻碍,鼓起勇气上楼敲响了郑芳的房门。

门马上被开开,郑芳在看到是秦北的时候,眼前一亮。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找你谈一谈。”秦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郑芳,这是一张和他心爱的人一模一样的脸,可他就是觉得别扭。

“现在吗?哦,好。”虽然觉得突然,但是郑芳也大略有心理准备秦北会和她说什么,这种谈话千篇一律了这么多年,可是只要她坚持,他能拿她怎么样呢?不过是现在另一个女人回来了而已,但是,她是不会屈服的,失信的是秦南,现在秦北是她的,这是秦南当年答应过她的。

“我在楼下等你。”秦北说完转身下楼。

“如果还是以前那些话,就不必说了。”郑芳跟在秦北身后隔了几步,边往下走边说道。

秦北没有理会她,“坐吧。”走到到了客厅中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秦北终于直视郑芳,很温柔地说道。

郑芳咬了咬嘴唇,这种态度很少见,即使她再戒备,也忍不住要在他的语气中融化,不卑不亢地坐到了秦北对面。

“这个给你。”秦北将桌面上的一个纸质档案袋推到了郑芳面前。

“是什么?”郑芳没有动,这么多年,秦北几乎没有送过她东西,今天的做法让她预感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先看看吧。”秦北也不急着回答,而是去找烟。

郑芳打开了那个档案袋,先是吃了一惊,不过面色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这套房子还有我在秦氏拥有的一部分股份转给你,手续办的都差不多了,你只要签个字应该就可以。当然详细还有什么不解的,你可以去找马律师,事情都是他料理的,他随时欢迎你去找他。”秦北不紧不慢地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升起的时候看着郑芳说道。

郑芳的脸上没有喜色,而是看了秦北良久,那目光似乎要把他穿透一般,秦北被她看的不得不再次别过头。

“为什么要给我这些?”最起码郑芳在这些价值不菲的诱惑面前,表现的还很有气节。

“你应该知道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为了什么。”刻意在“不知道”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好吧……我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可以吗?”秦北斟酌了半天才把要求提出来,主要是想起了乔浅之前和他说的话,尽量别伤害她。

“你这又是在赶我走吗?我想想是第几次……”

“郑芳,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回来了吗?”郑芳的音调开始逐渐上扬,变得益发尖利。

秦北的眉头不自觉地蹙到了一起,他很反感女人歇斯底里的样子,为什么他的南就做不出呢,本来不想将她们两个做对比,可是总是会忍不住。

“你说是就算是吧。”秦北也不准备再和她纠缠,既然是摊牌就要果断一些。

“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把我打发走吗?”郑芳似乎又平静了下来,不过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寒气。

“对不起,你要的那些我无法给你。”秦北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很感激你在我车祸后的精心照顾……”

“我不过就是你用来敷衍你父母的一枚棋子,抑或是用来刺激那个女人的工具,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对你再也没有用处了,想把我甩掉了是不是?”郑芳的声音里满是悲伤,无法抑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利用你……”

“我知道,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你一直想赶我走……我以为只要给我时间,让我在你身边留下来,你就会慢慢接受我,哪怕一天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现在上天给了我六年,但一切似乎还在起点。”

“北,我不奢求别的,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你要和她做什么都行,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郑芳的声音从乞求变得哽咽,却不能动摇秦北的心。

“你这是何苦呢,你还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何苦将生命浪费在我身上,你这样不值得。”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别人的做法是否值得,你又何尝不是等她等了六年?”一句话说的秦北哑口无言。

“北,我求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也许你现在还不了解我,可是我会让你了解的,你只要了解我就不会喜欢她了,她那么木讷,她从小就那么笨笨呆呆的,你一定是鬼迷了心窍,你看,我对你事业帮助多大,我……”郑芳看到秦北没有说话,以为事情出现了转机,但是她忘记了一件事,永远不要在男人面前攻击他心爱的人,那样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

“够了,就这样吧,我们到此为止。”她竟然这么说秦南,她不知道秦南在秦北心目中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的女子,更重要的是,秦南从来没有在秦北面前说过她一句不是。

她这一席话,彻底让秦北寒了心,如果说之前还有对她的执着感动的话,毕竟一个女人因为爱自己做过什么都是值得原谅的,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看到秦北已经铁了心,郑芳也抛出了杀手锏,“如果我不同意呢?”

秦北拿出了乔浅下午给他的U盘扔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你和云海高层所有往来的资料,还有公司丢的几个单子貌似和你有关,我没有细看,你自己拿去看看吧,我想泄露商业机密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我可以不再追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北起身回自己房间,他相信郑芳是个聪明人,要乔浅收集这些资料,并不是要置她于死地,而是秦北明白,以郑芳的个性和以往的经验,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解决,只是这次,他承认用了他不屑一用的手段,不过为了秦南和若初,他也只能如此了。

郑芳怔怔地看着秦北的背景,眼泪渐渐地凝固在了眼角,眼神中的恨意逐渐变成了绝望……

第3节(上) 在同一块石头上撞到两次就不应该了。——芝诺比奥斯

郑芳又自杀了。

这次不是吞服安眠药,也没有事先通知谁,而是选择了在自己的房间静静地割腕这种方式。

如果不是挣扎了一夜到清晨才做出这个举动,如果不是秦北突然觉得在昨晚的谈话发生之后,自己不放心,而上去了看了看,郑芳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因为地毯是深紫红色的,所以血滴在上面并不会很明显,但看郑芳苍白的脸色和奄奄一息的样子,秦北的头脑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颤抖着双手将自己的领带扯下来胡乱地绑在了伤口处,抱起她就往外冲……

没有选择自己开车是对的,因为秦北的手一直在抖,在出租车上,秦北紧紧地抱着郑芳,心却不断地在往下沉,如果她死了,他要怎么原谅自己,他要怎么和秦南交代,他要怎么和乔浅交代,他和秦南是否还有未来?这些他连想都不敢想,只能是不断的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好在清晨还没有开始塞车,在赶到最近医院的时候郑芳还一息尚存。

秦北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一反应就是这事绝对不能让秦南知道,因为他害怕六年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如今的他,已经禁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或死别,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和秦南能不能挺得过这道坎,他还真是一时没了信心。

医生接下来的话,让秦北刚刚平复的心又提了起来,郑芳因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而她的血型是RH阴性O型血,是极为罕见的血型,血库并没有存血。

需要输血——没有存血。这两个认知让秦北的脑子几乎停止了转动,半天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病人到底有没有直系亲属和她血型一样?”医生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她已经问了秦北第三遍了,而此时的秦北似乎才反应过来,不过也是呆呆地看着医生,没有回答,她只有唯一的一个亲人,而那个人是他现在最不想卷进来的。

“如果有就赶紧找来吧,越快越好。”显然医生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们也只能做到力所能及的一切。

秦北靠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看着手机中注明“宝贝”的那个电话号码,迟疑着不肯按下。他有一种预感,不管结果如何,他可能真的要再次和幸福失之交臂了。

狠了狠心拨通了秦南的电话,收线的同时将手机狠狠地朝对面的墙壁摔了过去。

秦南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秦北面前的,“带我去见医生吧,我是RH阴性O型。”呼吸还未均匀,但语气却是镇定的让秦北寒冷。

等待检验的时间是漫长难熬的,秦南只是静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中,低头紧紧抱着手中的包,什么也不说。秦北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想和秦南解释,他想知道秦南会不会原谅他,可是在一个人的生死攸关面前,其他的任何话不仅是苍白无力的,而且也是不合时宜的。

尽管秦南的血型和郑芳一致,但这不代表就一定可以用,就是说郑芳是生是死依然是个未知数。

而现在的秦南和秦北,已经都被钉在了十字架上。

终于,上天怜悯,秦南的血可以用。看着自己的血汩汩的流出来,秦南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没有去看郑芳,她恨她,非常非常的恨。

旁若无人地往外走,被秦北拦住。

“你没事吧?”刚被抽了大量的血,再加上精神刺激,现在的秦南面色如纸,看得秦北心疼不已。

“你替我照顾一下她。”秦南有气无力地说,眼睛却没看秦北。

“恩,你放心。”秦北答应。

秦南仍然要往外走。

“等等,我们怎么办?”尽管现在不是应该讨论这件事的时机和诚,但是秦北还是忍不住了,他和秦南的未来虽不攸关生死,但也关系着他们的下半生,现在争取,并不是因为自私。

“还能怎么办?”秦南终于看了秦北一眼,那眼神中透露的信息让秦北打了一个冷战,那是绝望和疏离吗?隐隐的,秦北感觉他最担心的事马上就要发生了。

“你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秦北因为激动双手粗鲁地攀上了秦南的肩膀,拼命地椅着,丝毫没有顾虑到秦南刚刚输过血,身体虚弱,也没有发现她的摇摇欲坠。

直到发现秦南的身子已经不可控制地滑了下去,秦北才回过神,一下将他抱在了怀里。

看着躺在病床上还未醒转的秦南,因为营养液的输入,面色微微有所好转,秦北心如刀绞。刚刚医生对她的训斥言犹在耳。医生说就没见过他这样子当丈夫的,妻子怀孕了还来献这么多的血,真的是为了做好事不要命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希望郑芳还不如死掉,这样也不至于差点搭上秦南和肚子里的孩子这两条命。

她生下来难道就是专门来对付自己的孪生姐妹的吗?同是一母所生,虽然之后的成长环境不同,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秦北怎么想都想不通。

同时也不断的责怪自己大意,厦门和三亚的那几天并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自己应该想到这一点,如果事先知道秦南怀孕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让她冒这种险,生命是每个人自己的,既然郑芳自己都不珍惜,又何必用别人的去交换,而且还是拿两个人的去换。

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悔,懊恼的甚至去想撞墙。秦南这次和孩子没事便好,如果出事,他一定不会放过郑芳。

秦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睁眼就看见了一直呆呆地守着他的秦北。

“饿不饿。”看到她醒来,秦北欣慰之下有点无措,毕竟方才如果不是他的粗鲁她也不会晕倒,不过如果不晕倒,他也无法得知她已有身孕这个事实。

秦南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头部的眩晕让她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别动。”秦北连忙按下她。

“我没事。”面对秦北紧张的神色,秦南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我下午有课。”第二次挣扎着要起来,又被秦北按了回去。

“我一会给卢老打个电话,你先安心躺着。”也不知道她这脾气哪里学来的,秦北被她弄得头更疼了。

第3节(下) “北……”

“嗯?”

“对不起。”秦南突然说。

秦北没有接话,他并不想听她道歉,更不希望她说出下面的话,此刻的他好似再一次被推到了宣判台上,就如当初一样。

“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秦南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然后把头偏向了一边,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

“凭什么?”秦北腾地站起叫道,她到底还是这样,一切又回到了最初,宿命果然是在不断的轮回着。

“你又是这样,从来都不管我的感受,就只有你那个亲姐姐,难道就是因为她和你血型一样?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折磨我这么久,现在竟然还是这样子,我怀疑你到底是否爱过我?”秦北已经是近乎在咆哮了。

“我告诉你,秦南,不管你说什么,你给我听好,你欠我的,你要是敢再像上次一样,我也会死给你看,我秦北说到做到,你尽可以为了你那个宝贝姐姐牺牲我,反正我也没有存在价值了。”秦北的情绪开始失控。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逼我,她逼我,你也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都满意,北你告诉我。”秦南也开始激动起来,想来是秦北的情绪感染了她。

“要不还是我来死吧,我也不想活了……”秦南一把扯掉了在手背上的用于输液的针,动作很大,但却没有血冒出来,应该也是因为之前抽了很多血的缘故。

秦北一下子过来按住了她,两个人就那么对峙着,目光里的其实都是对彼此的不舍,秦北一把将秦南拥进了怀里。

“南南,我求你,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就这么一次,你不知道你上次走后,我几乎就死了,要不是抱着你会回来的一线希望,我想我是撑不到这么久的,你现在要是再丢下我,我真不知道……”秦北说到这眼圈一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许是还未曾经历过那种刻骨噬心的痛。

秦南抽出了一只手臂,轻轻地撩起秦北左侧额角的发,用指尖轻触那上面一道很深的疤痕,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

第一次发现这道疤,是在鼓浪屿的那个夜晚,从此这道伤便深深地刻进了秦南心里,时刻提醒着他为他经历的一切,她甚至可以想见当年的他是如何从鬼门关回返的惊心动魄。

一下下的,秦南似乎要抚平它,手却被秦北抓住。

“南南,你是爱我的,是不是?虽然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但是你是爱我的,你也答应过我再也不分开,你不会食言的,是不是?”秦北忽然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声音里的乞求和脆弱让秦南真恨不得马上答应他,告诉他永远不分开,告诉他,她也同他一样,她是多么多么的爱他。

可是——

“北,醒醒吧,我是受了诅咒的,我们的爱也被牵连,跟着我永远不会有幸福……如果,今天,如果她死了,那她就永远夹在了我们中间,那样我们都会被良心谴责一辈子,难道你不是吗?”

“可是,她没有死……”

秦南摇了摇头,“那有什么区别吗?现在她已经横在这了,不管是生是死,已经是横在这了,你就当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能忍受三个人的婚姻,还是,放开我吧……”

“要是,她主动退出呢?”秦北还想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

“你觉得她可能吗?”秦南苦笑了一下,如果她肯退出,自己何必在外漂泊了六年,如果她肯退出,会选择连生命都不要吗?她这次自杀选择了谁也没通知,摆明了就是要用死折磨秦南一辈子,想起小时候她喜欢的一个娃娃被邻居孩子弄脏后,她宁可将那个娃娃生生剪碎时的表情,秦南到现在还不寒而栗。

秦北的心在一点一点的陷入绝望,哀莫大于心死,秦南现在的神色正在向他昭示这一点。如果她放弃了,那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不过,还有……

“你怀孕了。”秦北突然想到了这一点,不管怎么说,她不可能希望现在的小受精卵变成下一个若初吧。

秦南的嘴角动了动,眼里闪过的那一丝惊喜和不可置信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秦北抓住,静静地等她的反应。

“我会好好养大他的,就像对若若一样,请你放心。”秦南郑重地说,就像是对秦北的一个交代和保证。

“你是说我们的第二个孩子依然要做私生子是不是?”秦北的声音开始严厉。

“……”秦南不答。

“回答我是不是?”越发严厉。

“北,原谅我……”

“你死了这条心吧,明天我们就结婚。”秦北也是郑重地说,并且说到做到。

“北,别这样……”

“是你逼我。”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我不会留下他的。”秦南说到这自己都不相信说了什么,心里马上开始忏悔,但又不能在秦北面前表现出来。

秦北真的没想到秦南能说出这样子的话,怎么说都是他们两个人爱的见证,她也知道秦北希望再有一个孩子从小看着他成长的心情,以弥补对若初的遗憾,可是她竟然说出这么狠心的话,叫他怎么能接受。

“行,算你狠……”秦北起身摔门走了出去。

走到病房门外的走廊里,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想着要乔浅过来照顾郑芳,还要再给卢老打个电话,才想起手机方才已经被摔掉了。

而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想秦南方才说的话,便又是一阵绝望,索性趴在墙上,马上就有极力压制的抽泣声传了出来,隐隐地传进了秦南的病房里。

一个男人要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这个样子,听得秦南肝肠寸断。

她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和秦北说这些,但是她今天是真的慌了,怕了,现在还在后怕。只是这段爱坚持得太苦,她在一时冲动下和秦北说了这么多,但,心里真的是那么想的吗?她难道不想和他厮守吗?

看到他难过成这样子,回想他头上那道疤,知道自己再一次弄痛了他,秦南的眼泪也禁不住肆意流淌,两个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被这同一种痛折磨得成了伤。

第4节(上) 不管如何生活,只要能活着。——陀思妥耶夫斯基

秦南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宿命轮回这样的事,可是在她的认知里,那应该是今生和来世的轮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历史仅仅就在六年之后重复上演,所有的桥段都如同拷贝的一般,老套而没有新意。

六年前,郑芳以自杀相逼,她被迫出走,那时已经有了若初;六年之后,她选择了更决绝的方式,这次连谈条件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直接就想置她于万劫不复之地,而她又再次怀上了秦北的孩子。

她始终怀疑,这两件事之间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不然为什么在一个最亲的人想要结束生命的同时,自己反而会处在生命孕育的状态之中呢,多么绝妙的巧合,也绝对够讽刺。

走了一大圈,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所有的悲伤绝望都不用再重新铺陈,连痛的方式都别无二致。

只是,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简单又孤注一掷的小女孩,可以毫无顾忌地切断一切退路,可以只身天涯,将所有抛之脑后。

正是因为责任,因为自己除了爱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去经营,所以她累了,她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如今的秦南,问心无愧,如果说她欠她的,现在也两清了。

痛,是替自己亲生的父母不值,也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们姐妹两个,如果他们看到自己的一个女儿不断的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只为折磨另一个,秦南想他们一定会很伤心,于是她也伤心的无法自制。

真的想一死了之了,这个念头一冒出,秦南就狠狠地鄙视了一下她自己,若若怎么办?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

若若,秦南突然想了起来,早上接到秦北电话的时候,若初还在睡觉,因为着急匆匆赶了出来,就把若初忘记了。

时间过了这么久,若初从来没有自己在家呆过那么长时间,而且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吃的东西了,今天本来想去超市囤点储备的,脑袋嗡的一声,也顾不得头晕了,慌忙拿包去翻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因为断电自动关机。

也不知道秦南哪来的力气,支持着她下床,一步步地往外走,找到的士,到最后打开家门。那一刻,秦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若……”秦南一进来就用尽全力喊了一声,但是听起来声音并不大,没有回应。

“若若……”这次急了,直奔若初卧室,推门,没有人,秦南一下子倚在了门框上,大脑一片空白。

“妈妈……”一声怯怯的呼唤让秦南终于回了神,她似乎听到了心脏重新落入胸腔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来处回身,就看到若初紧紧地抱着她的维尼,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小脸被眼泪弄的像只楔猫。

若初一下子就扑到秦南怀里,“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为什么你和爸爸都不接若若电话,你们是不是不要若若了,若若饿啊……”

若初边哭边说,她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一觉醒来发现不见了大人,先是恐慌,不过还是表现出了同龄人少有的镇定,拿出秦北送给她的儿童手机,那里面只有两个号码,妈妈和爸爸,轮流拨这两个号码,全都是关机,才吓的大哭起来,在她小小的心灵里,她以为爸爸妈妈都凭空消失了。

由最初的嚎啕大哭转为嘤嘤地抽泣,到后来嗓子哭哑,哭的都没有力气了,才发现原来哭根本解决不了现实问题,因为她饿了。

从来都是温室的一棵小苗,从来都没有挨过饿,从来都没有被人扔下这么久,当这一切突然摆到这个六岁孩子的面前时,她终于意识到,也许只有自己才靠的住,即使是一直为自己遮风挡雨,相依为命的妈妈,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自己,就像今天,有时候,挫折是会让人一夜长大的。

当生存问题被摆在了首位,你没有功夫去顾虑其他的那么多。

若初满怀希望地打开冰箱门,下部的冷冻室里有速冻的饺子、汤圆还有一些生肉,吃力地搬来凳子打开了上部,若初对着那几枚生鸡蛋和密封的罐头发了一会呆,沮丧地关上冰箱门。都是吃的东西,可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变成自己的食物。

在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搜寻,终于在玻璃茶几的下部发现了半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剩的饼干,就着开水和着眼泪吃下,然后就是蜷缩在沙发上发呆。秦南回来的时候,若初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了秦南在喊她,以为是做梦,第二声喊伴着推门的声音终于把她唤醒,在见到秦南的时候洪水再次被卸开了闸门。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错了,妈妈以后再也不把若若一个人留下……”秦南边说边轻轻抚摸若初的后背,想到女儿的无助,想到秦北的哭声,想到未来的渺茫,再也忍受不住,抱着若初又一次痛苦失声。

其实秦南很少哭,可是今天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放干似的,在医院哭,回到家还是,也许是不好的情绪真的会延续,然后让人始终陷在里面跳不出来。

秦南哭,若初就更哭,意识到女儿嗓子的嘶哑,秦南赶紧整理情绪,发现她真的是太失职了。

“若若乖,妈妈不哭了,你也不哭,乖,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对不起……”秦南换上了一幅笑容,拿出面巾纸擦若初的小脸,再不擦,眼泪和鼻涕都要混在一起了。

“妈妈,我饿。”若初止住哭,可怜巴巴地对秦南说道。

“哦,妈妈马上给你做饭去。”秦南着急,猛地起身,忘记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眩晕再次袭来,她不得不马上靠在门框上。

“妈妈?”若初担心地询问,小小年纪已经学会了关心人。

“没事。”秦南对着女儿努力地笑了笑。

“若若,我们去奶奶家住几天好不好?”如果只是她自己,说什么也会挺过去,可是现在除了若初要照顾,还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以她现在的状态,要是因为自己的逞强把那个小生命失去了,她怎么对得起秦北。

若初点了点头。

“乖,去帮妈妈把无绳电话拿来。”

秦宅的号码刻在秦南的脑子里,也奇怪,现在的她忽然非常想回到那里去,哪怕是听听袁静淑和秦本儒的唠叨,连王嫂的笑脸都让她贪恋和向往。

“妈妈,给。”

“乖。”毫不犹豫地拨下了秦宅的电话。

“妈,我,小南,我和若初现在想回家住……”话还没说完,就被袁静淑的一句“我现在就让司机去接你们……”打断。

本来想推辞一下,可车子早上开到医院没开回来,自己的身体又拿不了东西,也就没拒绝,交代了一下地址,挂了电话。

第4节(下) 袁静淑见到秦南和若初的时,吓了一大跳。母女俩眼睛都红红的,尤其是秦南脸色刷白,一幅有气无力摇摇欲坠的样子。

袁静淑赶紧上前扶住秦南,“这是怎么了啊,我的祖宗啊。”

“妈,没事,就是今天献血了,头有点晕。”秦南回了袁静淑一个苍白的笑,她不想把郑芳的事情告诉家里,至于自己怀孕的事,也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现在说出来,局面只会更复杂。

“那赶快上楼休息,别了,就在我卧室吧,省得你还得爬楼,王嫂啊,王嫂,你快去买两只鸡回来炖……真是的,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好好的献什么血?”袁静淑又是大声交代王嫂又是责怪秦南,让秦南感觉心里暖暖的。

“妈,没事,我回自己房间吧,麻烦您给若初弄点吃的,她一早起来就没吃东西。”秦南说到这,眼泪又开始围着眼圈转,想想女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饿。

“我的天呢,那还不把我大孙女饿坏了,我就说看着奇怪,原来是委屈着了,南南,不是我说你,你非得逞强,早点回来,我们也能帮帮你,也不至于……”

“妈……”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快去休息,我给若若弄点吃的去。”袁静淑忙里忙外的不亦乐乎,怎么说女儿和孙女回来住,以后就不愁不热闹了。

而若初一进来就蹭进了秦本儒的怀里,呆呆的也不说话,秦本儒本想问问秦南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她的样子连说话都吃力,也没舍得现在就问,“南南啊,你放心去休息吧,若若我们照顾就行。”秦本儒说道。

秦南点了点头,扶着楼梯的滑手慢慢地上楼,袁静淑过来扶她,“妈,不用……”

袁静淑也没松手,而是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傻孩子,你不说妈也不问,非得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才回来,也不知道我们会心疼,唉。”

“妈……”

“什么都别说了,气都要喘不上来了,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好好的。”

“恩。”

……

秦北并没有离开医院。在医院走廊里排泄掉了不良的情绪后,意识到秦南失血后还什么都没有吃,于是出去给她买东西,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秦南不见了。

询问医生和护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秦北于是匆匆赶到了秦南的家,没人在,当时就慌了神,平静下来想一想,就直接奔回了秦宅。

“妈,南南回来没。”前脚一迈进玄关,秦北就大声问道。

“嘘,儿子你怎么还这么冒失啊?”若初今天情绪很不稳定,吃完东西刚刚睡着,袁静淑就纳闷了,怎么秦南母女刚上门,秦北就找来了呢。“儿子,你找南南做什么?”

“妈,快告诉我,南南回来没。”秦北看起来很着急。

“在楼上休息呢,好好的也不知道献什么血,虚弱的不行,若若一天都没吃东西,娘俩来的时候看着就让人心疼……”袁静淑的碎碎念还没有完,秦北早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了楼梯。

轻轻推开了秦南的房门,看到秦南躺在床上,虽然脸色依然很差,但是看到她,心才放了下来。又轻轻地带上门,下楼。

“妈,若若呢?”

“你这孩子,来了就知道找老婆孩子,对爹妈问都不问。”袁静淑故作不满地说道。

“妈,我……”要是平时,秦北一定会甜言蜜语地哄上一番,但是今天,他已经失掉了原有的从容自信。

“行了,在我房间里,去看看吧。”袁静淑也看出了秦北的异样,也就没再为难他,秦南突然带着孩子回家,秦北马上追来,任谁都能看出这里面有联系,只是孩子们选择了不说,当老人的也就不再去过多干涉,当年如果不是因为管的太多,两个孩子何苦相继出走。

其实这些年他们夫妇也一直在反思,尽管秦本儒从来不和袁静淑交流他的想法,但袁静淑看出了在对待子女的问题上,自己的丈夫也改变了很多。

最典型的就是上次秦本儒和秦北之间的交谈,虽然她不知道父子俩是具体怎么交流的,但是秦本儒竟然同意了秦北的请求,这要是放在以前,袁静淑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同时秦本儒也告诉了她秦北、秦南和郑芳三个人的关系,弄得袁静淑唏嘘感叹不已,也更钦佩她丈夫能这么大度和开明。

若初睡的并不安稳,虽然闭着眼但小嘴还在一撇一撇的,看起来像是做梦还在受委屈,秦北吻了吻她的小鼻尖转身退了出来。

“妈,爸……”

“有事?”看秦北欲言又止的样子,袁静淑问道。

“南南,最近身体不太好,麻烦你们多照顾她一下。”秦北因为不知道秦南有没有将怀孕的事情告诉家里,所以也没有提,他尊重秦南,她自己想要宣布的时候自然会宣布。

“这个自然,还要你说?”袁静淑白了他一眼,他怎么就这么笃定他们当父母的没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呢?

“还有……我想搬回来住。”秦北说道。

袁静淑看了看秦本儒,又看了看秦北,发现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好啊,你们都回来了,我和你爸求之不得,可是我听你爸说你不是想和南南结婚吗?怎么?”

“妈,结婚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去收拾房间。”秦北找了个借口离开。

晚饭时秦南并没有下楼来,秦北把王嫂煲好的鸡汤给秦南端了上去。

“起来吃点东西吧。”秦北进到秦南房间轻轻唤了一声。

“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那她……”秦南第一反应还是郑芳有没有人照顾的问题。

“她你不用管,我找人了,你现在只要把身体养好就行,来,我喂你喝。”

“北……”

“你什么都别想,每天只要高高兴兴的,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就行,来,张嘴……”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保证从现在开始什么也不强求你,一切顺其自然,只要你在我的视线中,能让我看到你就行,可以吗?”

“恩……”

“怎么又哭,你看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哭多了对宝宝不好。”

秦北将面巾纸递给秦南。

“对了,我也搬回来住,开心吗,我们又回到以前了。”趁秦南惊讶的忘记把嘴合上的功夫秦北又给她灌了一勺鸡汤进去。

“就算我当不成宝宝的爸爸,至少也是舅舅,能让我看着他长大就行。”秦北自言自语地说。

“北……”

“我们要好好活着,一定要等到幸福的那一天,知道吗?”

“恩。”

第5节(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雪莱《西风颂》

第二天秦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多钟,睁开眼睛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还在做梦。因为这么多年也只有梦里才能回到这里,这个她从孩童一直住到长大的闺房。

恍惚了一下,想起自己已经搬回来了,不然还真的以为出国也好,有若初也好,这么多的事不过是因为自己睡了一觉而已,她仍然要按照秦本儒的规定按时起早去吃早餐,然后赶着公交车去上学,这么想着,庄子的疑惑还真是很合情合理。

习惯性的去拉窗帘,开窗,一股寒风马上冲了进来让秦南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冷战,天空有零零星星的小雪花飘了下来。十一月初,已经开始飘雪,冬天快要来临了呢。

“妈妈,你起床了吗?”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小脑袋伸了进来,在看到秦南的笑容后,蹦蹦跳跳地跑到了秦南身边。

女儿的出现彻底打破了秦南“庄生晓梦迷蝴蝶”式的遐想,“乖,宝贝昨晚睡的好吗?有没有睡觉不老实打扰到奶奶?”秦南将窗子关上后,将若初抱起来母女俩一同坐在了窗台上,从来都是只坐她一个人的宽大窗台,如今因为若初的加入,显得局促了一些,不过却让秦南感到幸福。

“妈妈,我昨晚是和爸爸一起睡的哦。”若初献宝似的说,以前秦北都是在若初睡着之后离开,今早若初还是第一次在秦北怀里醒来,不安分地用小手摩挲秦北的胡茬,把秦北弄醒之后又跑下楼去骚扰爷爷奶奶,看看爷爷奶奶都起来了,就想来闹秦南,结果被秦北拦下。

也难怪若若,昨天来了之后蔫巴巴的,休整了一夜马上就恢复了孝子应有的活力,尤其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家庭里生活,想不兴奋都难,一大清早就楼上楼下的跑了十几个来回,弄了满头汗。

秦本儒破天荒地宣布早饭推迟,等秦南起床,这让袁静淑和秦北都吃了一惊,几十年的习惯,就这么的因为秦南破了一把例,秦北心里很感激,但还是劝大家都吃了饭,一是想让秦南多睡一会,让大家都这么等着不现实,还有他知道,秦南一定不会愿意这么做。

“若若吃过早饭了吗?”秦南摆弄着若初的小辫子,和自己的编法不同,应该是袁静淑的手艺吧。

“吃过了。”

“那等妈妈一下,妈妈一会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也不知道昨天秦北给没给卢老打电话,今天虽然没课也准备去看看,凭空的耽误了一堂课还是应该解释一下的。

“妈妈,若若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上幼儿园啊?”若初小心翼翼地摆出了一幅不情愿的表情,她可不想当迟到的孩子。

“这样啊,那若若今天就陪陪妈妈吧。”昨天让女儿受了惊吓,今天秦南也舍不得为难她。

梳洗了一番,想起昨天出门的时候只拿了若初的衣物,自己的全部都在家里,就想着在衣柜中找一套过的去的学生时代的衣服将就一下,打开衣柜的门,眼前的情景让秦南久久没有动。

衣柜里的衣服全部都换成了适合她这个年龄的新装,职业的、休闲的甚至还有晚礼服,都是带着吊牌的。

“南南起来了,怎么没多睡一会,肯定是若若这个小鬼灵精捣的乱。”袁静淑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她起大早熬了几个小时的粥,什么红枣啊、莲子啊、桂圆啊,只要是袁静淑认为补血的放了一大堆进去。若若撅着小嘴抗议。

“妈,这是……”

袁静淑看见秦南站在衣柜前,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先过来趁热把这粥喝了,这些衣服是我平时看着适合你就忍不住顺手买了,也不是特意的,总想着你全是上学时的衣服,你自己还舍不得买,要是回来没准能用的上,这不你回来了吗?不过有的已经买了好几年了,款式也过时了,你就别穿,拣自己喜欢的穿。”

“妈……”

“你看你,不许再哭,你不是也想着妈呢吗?上次要不是你想给我买那件旗袍,咱娘俩也碰不上是不,快过来喝粥,若若也有份。”袁静淑看见秦南眼圈红了,自己也是鼻子一酸,赶紧转移话题。

秦南乖乖过来,边喝边喂若若,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进粥里去。

袁静淑就在衣柜里给秦南选衣服。“南南,你今天出去吗,去哪里?”

“哦,我今天想要去一趟学校办点事就回来。”秦南话音刚落,袁静淑已经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米色的驼绒大衣和一条同色系略深的羊毛呢阔腿裤。

“今天下雪了,你身体虚,穿大衣吧,别冻着了,若若走跟奶奶下去,奶奶也有新衣服给你穿。”袁静淑的个人爱好和特长终于在秦南母女回家之后有了发光发热的用武之地。

秦北坚持要送秦南去T大,本来他不想让秦南出去,但是又拗不过她,于是决定亲自送她们娘俩。

雪越下越大,秦北的车速很慢,几年前也是第一场雪,他送秦南上学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一天他的车因为刹车打滑差点撞上了路边的栏杆,而现在,一个车上又多出了两条小生命,其中之一还未出世,怎能不让他战战兢兢。

“什么时候结束,我来接你。”车子停到了文学院门口,秦北问秦南。

“你忙你的吧。”秦南说完看了秦北一眼,带着若初下车,秦北没说话,下面他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卢老的办公室今天有客人,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秦南带着若初进来的时候,那个小男孩正站在卢老的大书柜前翻看着什么,显然她们娘俩的到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过他的视线马上就定格在了秦南身边的若初身上。

若初今天的打扮完全出自袁静淑的手笔,粉红色及膝的收腰羊毛大衣,下摆是裙装的造型,头上带着相同颜色的小礼帽,上面镶了一条缎带的蝴蝶结,映衬着乌黑的头发和红扑扑的小脸,越发显得娇俏可爱。

若初也同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她一头还要多的男孩,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忍不住看他,这个男孩表情酷酷的,多少有点木,但是那双眸子却清澈如水,小小年纪笔直地站在那,倒显得气宇轩昂。

在他开口对秦南说“阿姨好”的时候,若初看到了他整齐洁白的牙齿,于是自己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出来。

“若若,叫哥哥。”秦南和卢老寒暄过后,对若若说道,这是卢老的宝贝孙子,她之前见过一次,很喜欢。

若若没有开口。

那个酷酷的男孩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秦若初,你叫什么。”若初不卑不亢。

“我叫卢梭。”

“你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若初又发扬了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优良品质,而且毫不顾忌对方感受。

“我……是我爷爷要我这么叫的。”说实话这小帅哥也不知道他为啥要叫这个名字。

“你是秦阿姨的女儿吗?”

“是啊。”

“你妈妈好漂亮的。”

“那当然啊,我爸爸也很帅的。”

“难道有我帅吗?”

“你很帅吗?”

“……”

听了几句他们俩的对话,卢老哈哈大笑起来,秦南也忍不住莞尔。

“秦南啊,这就是秦北的孩子吗?还真是咄咄逼人,哈哈哈……”卢老也是个童心未泯的。

“对了,昨天有人找你找到我这来了,我以为你会来,结果打你电话也不通,他留下了联系方式,我找找。”卢老开始满桌子找一张便笺纸。“好像是一个叫什么克伦威尔的英国人,说是你导师詹森介绍来这的,啊,就是这个,找到,伯纳德克伦威尔,给。”

秦南伸手接过卢老递过来的便笺,“妈妈,伯纳德叔叔要来了吗?”若初对这个名字比较敏感,马上将注意力从小帅哥的身上转移了过来,引来小帅哥的一阵不满。

“恩。”上面有伯纳德下榻酒店的详细地址和电话,秦南努力在脑中搜寻这个人的模样,发现已经不太能想的起来了,也不过是不到一年没见,感觉已经淡到没什么印象,有些人,注定是要在你生命中如风一样飘过而不留痕迹的,而有的,却要纠缠你一生。

因为也没什么其他的事,秦南很快就告别卢老,带着若初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那个小帅哥蹬蹬蹬地追到了门外,秦南停下脚步微笑地看着他。

“阿姨再见。”

秦南点头:“卢梭再见,若若和哥哥再见。”

若初和小帅哥摇了摇自己的小手道了声再见,和秦南一同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合上的时候,秦南看到卢梭还直直地站在那看着她们,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奇怪又固执的孩子,可就是让人喜欢。

“若若,你说我们是现在就回去还是去见见伯纳德叔叔?”两个人站在楼门外的雨达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秦南问道。

“去看伯纳德叔叔吧。”若若仰着头对秦南说道。

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没什么心情,但毕竟是千里迢迢找到了自己,出于礼貌也应该见一下。

“若若,那我们出发吧。”

第5节(下) 当秦南将电话打进伯纳德所住宾馆的房间时,马上就听到了伯纳德兴奋的吹了一个口哨,约了他在一层的咖啡厅见面。

伯纳德见到她们母女俩的高兴程度让秦南很感动,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在国外漂泊期间照顾过自己和若初的人,其实是应该感谢他的,他在圣诞节前突然消失,秦南还稍遗憾了一下,因为都没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不过秦南后来也想的很开,她本来就是个带着孩子的女人,人家有了女友或者爱人忽然消失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无法要求他人无条件永远照顾她们母女俩,人家也没有这个义务。

所以慢慢的,伯纳德这个名字和人就被秦南淡忘了,因为本来也没刻意去记得。

但伯纳德见到她们母女俩时的态度却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那种真诚和喜悦足以消除一切因时间和距离产生的疏远和隔膜。

“南,你离开美国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伯纳德首先想到的是控诉,不管秦南怎么看他,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他未来妻子的首选。

“对不起,不过我也找不到你不是吗?”秦南说的是实话,如果一个男人忽然和你玩消失,并且一消失就是半年,任谁都会觉得这是对方有意为之吧。

“唉,是我家里突然出了点急事,走的时候又着急,也没把你联系方式带回英国,想着早早就能回去,结果回去你就不在了。你不知道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伯纳德正说着的功夫,若若的西瓜汁被送了上来,若若抱着西瓜汁边吮吸边看外面的雪,大人的谈话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

“没关系,有缘就会再遇到的……”秦南淡然地说,她从来也没怪过他,因为觉得他的事无需和自己解释。

两个人的咖啡被送了上来。

“你这次到中国来,是旅游还是?”不管怎么说尽尽地主之谊还是必要的,同时也感谢在自己最无助时他的关怀和照顾。

“主要是来找你,顺道处理一下我妈妈在中国的产业。”

“那什么时候走?”

“怎么,刚来就赶我走?”伯纳德露出一脸的怨念。

“呵呵,我好安排时间招待你一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秦南真诚地说。

“一个是你帮不上的忙,而另一个还要全靠你。”伯纳德的话隐含深意,秦南心里隐约有数,知道他这趟来也许和自己有关系,不会是顺道来看看那么简单,不过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说说看什么是我帮不上的忙?”秦南开始避重就轻。

“哦,是我外公家族的遗产问题,出现了一点纠纷,我的律师对中国的法律不太熟。”其实这点小事要在平时完全不在伯纳德过目的范畴之内,只不过是因为是他妈妈的事,并且涉及到了中国,他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如果秦南知道克伦威尔家族在中国的产业范围,她就不会说出下面的话了,因为在中国各地为其服务的名律师就不下几十个。

“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律师,要不要介绍给你?”此时秦南是真心想为他做点事情的。

“好啊。”

秦南拿出手机翻找晓晴的电话。

“不急。”伯纳德一下按住了秦南的手。“我还有话说。”

秦南不动声色地抽开了自己的手,低头搅动咖啡,等着他下面的话。

“南,你知道我找了你很多年,我也很喜欢若初,你可不可以考虑一下和我到英国去。”伯纳德看着秦南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并没有像很多文学作品夸张的那样爱的无可救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有美女在绕。

可是却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她,想起那次相遇,于是寂寞的时候他会自觉不自觉地在同样的时间到查尔斯河畔去,只是期望再来一次浪漫的不期而遇,一有机会也会通过各种关系打听一个叫秦南的中国留学生,但伯纳德毕竟是一个现实的人,他并不会因为遇见了秦南就会为了她等待守候,再次撞见秦南的时候,他之所以还在单身,是因为他的浪子本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回英国继承家族事业去了。

而这第二次的相遇让伯纳德彻底认定这是上帝的安排,不然人海之中,为什么他们偏偏会一次又一次的遇到,于是他决定追求她,本来在那个圣诞节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向秦南求婚,谁料他父亲突然去世,作为长子,他不得不放下所有回去料理一切。

伯纳德的曾祖父曾是维多利亚时期英国着名的工业家,因为其贡献曾被女王授予世袭的伯爵封号,是从资本家成功转型到贵族的代表,二战期间家族事业曾一度衰落,但到了伯纳德父亲的手里,经过成功的转型,又再次焕发生机,行业触角涉及金融、地产、媒体等。因为伯纳德的父亲是个疯狂的球迷,所以克伦威尔旗下还拥有几家英超的豪门俱乐部,当然这些就鲜为人知了。

“伯纳德叔叔,你要带我们去英国玩吗?”若初的西瓜汁消灭了一般,看雪也看的厌倦,于是开始关注起大人们的谈话。

“呵呵,是和叔叔一起到英国去生活,我们要变成一家人?”表面上是对着若初在解释,实际上是在说给秦南听。

若初虽然很喜欢这个叔叔,也很向往到英国去,可是她不是和爸爸是一家人吗?怎么又会和这个叔叔是一家人呢?那爸爸怎么办?爷爷奶奶怎么办呢?因为爷爷和她说他们才是一家人。

若初困惑地仰头看秦南,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伯纳德,对不起……”秦南想要说的话被伯纳德打断。

“南,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急着做结论,哪怕你要拒绝,答应我你会考虑三天,即使你拒绝也等三天之后,这样我还有三天充满希望的日子,好不好?”伯纳德眼中的渴求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秦南笑了笑,她还能说什么呢。

“好了,我请你们吃午饭吧,对了,不是要帮我介绍律师吗?现在请吧。”伯纳德轻松地说。

秦南点了点头,拨通了晓晴的电话。

(周四本卷结局,请大家期待)

第6节(上) 人们至少应该原谅那些我们若不遭逢不幸便不会犯下的错误。——沃夫纳格

秦北将秦南母女送到T大后,驱车去了他和郑芳曾经的住处,他是去收拾东西的,虽然一共也没有多少他的东西,但是他就是不想有一丝痕迹留在那,这样会让他觉得还和她有牵连。

乔浅已经把郑芳送回了家,这是她执意要求的,乔浅也没办法,好在医生说已经没什么大碍,只要注意调养就好了。

郑芳醒来后看到的就是乔浅,她一直不肯说话,也不肯看乔浅一眼,乔浅也知道她希望陪在她身边的是秦北,可是秦北交代他过来的时候眼睛血红,看架势就差要把郑芳再次杀了,他还真是不放心秦北再过来。

在病房陪了一夜,郑芳今早突然要求出院,乔浅也只好将她送了回来,想着去买点什么东西给她补补,可是又不敢贸然离开,怕她再次想不开,正在左右为难的工夫,秦北来了。

秦北开门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客厅抽烟的乔浅,先是吃了一惊。

“她出院了,在楼上休息呢。”乔浅不紧不慢地说,“放心,我把有棱角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她就是再想不开也得先下来找到工具再说。”

机智如乔浅,其实知道秦北担心的是什么。

秦北的嘴角撇了撇,“她再想死,谁也拦不了,我们救得了一次,救不了她一辈子。”边说边往越过乔浅往他自己的房间走。

“你就这么想我死是不是?”郑芳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秦北和乔浅一起侧过了头。

郑芳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

“北不是这个意思,郑芳你应该休息……”乔浅忙打圆场。

“你很希望我死是不是?”郑芳扶着楼梯一步步往下走,声音咄咄逼人。

“郑芳,你别这样,还是秦北第一时间救的你,要不是他……”

“你给我闭嘴,不要你管。”郑芳突然对着乔浅尖利地咆哮起来,咆哮过后止不住地喘粗气,看得出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乔浅噤声,皱眉,是担心她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救我,怕我死了良心不安是不是?”继续针对秦北,一步步地走到了他面前。

秦北挺直了背脊站在那,迎着郑芳怨恨的目光,面无表情,双手却是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你怕我死了,那个人良心受折磨是不是?你救我还是为了她是不是?是不是?”郑芳开始歇斯底里。

“是。”秦北突然大吼了一声,同时挥拳狠狠砸向了旁边的玻璃茶几,因为是钢化玻璃,并没有碎裂,可秦北的手却磕出了血。

“你说对了,我就是为了秦南才救你,要不是为了她,你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和我没关系。”秦北双眼冒火,去他的绅士风度,这个时候他只是个人。

“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我要死,我要你们永远都安不了心,我让你们折磨一辈子……”郑芳开始拼命的揪自己的头发,乔浅忙死死将她抱住。

“啪”的一声,秦北挥手重重地打在了郑芳的脸上,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打女人,在场的不仅是乔浅和郑芳,连他自己一下子都愣住了。

“乔浅你放开她,让她死去吧,秦南已经将命还给她了,她再死和谁都没关系了。”秦北声音平静,乔浅看着秦北并没有放手,“你说秦南她……”显然乔浅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

“秦南为了救她,差点有危险,她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秦北说到这心里还在疼。

乔浅嫌恶地松开了郑芳,这一刻他有点怀疑自己当初对她的判断了。郑芳身体失了支撑略微晃了晃,最后还是勉强稳住。

“秦北,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身体流的是那个贱人的血液?”郑芳在经历过那一巴掌之后,神智清醒了许多,终于可以好好说话,尽管语气仍然尖利。

“啪”,这次轮到她身边的乔浅给了她一巴掌,这一掌打在她脸上,疼在乔浅心里,正因为他爱她,他才无法容忍她变得这么坏,这么冷血,他一直以为她有苦衷,一直以为她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今天她的表现,让他恍惚了,他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她背叛秦北。

“是,她是贱,贱到为了救你这种人差点牺牲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贱到为了你的幸福宁愿背井离乡地去做一个未婚妈妈,我也恨她,为什么就这么贱。”秦北对着郑芳控诉着,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秦南悲伤的种种,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变得哀伤。

“这么多年,她只要是一做噩梦或者是生病的时候就会在梦里哭着喊姐姐,她一直坚信能再见到你,你不知道她在学校里遇到你的时候多激动,你也不知道你被处分后的那几天她有多绝望,你更不知道为了你能进秦氏,她瞒着家里第一次遭到训斥……”

“她不管为你做过多少,她从来没想过让你知道,她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你一句不是,就算是她欠你,她做了这么多难道还抵不上吗?她差点拿出两条命去换你一条命,难道还不够吗?”

“我真的是替她悲哀,摊上你这么个姐姐,你就这么一心想着要置她于死地吗?”秦北开始陈述事实,郑芳木木地站在那,面无表情,而乔浅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秦南做的这些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我本不想说这些,对于你这样子的人,我算是彻底看透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秦南不欠你任何东西,只有你欠她的,你死多少次都还不完……”秦北说完扭头进自己的房间,几分钟后拿了一个小包走了出来,将手里的钥匙一把扔在茶几上,这里,他是再也不想来了。

“北,我是爱你的……”在秦北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郑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是饱含深情的,不是说只要是出于爱不管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吗?为什么秦北不可以原谅她,难道他不知道她爱他吗?

秦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转回身,“爱一个人,是希望他幸福的,而且只要对方幸福,而你的爱里,只有你自己。”说完开门出去。

郑芳看着秦北的背景,身子一软滑坐到了地毯上,乔浅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秦北走了出去,她要死,就由她吧。

第6节(下) 这两天秦宅真是欢声笑语,若初的活泼给整个秦家带来了生气,秦本儒现在基本哪里都不去,也不去找吴远山下棋,袁静淑就变着法的给秦南做东西吃调养身体,还逼着她休息,连网都不让她上,秦南笑称要是这样下去,恐怕她就要胖成小猪了,袁静淑就说那是福气。

若初遇到了一个难题,就是晚上她总要斗争一下是要和妈妈睡还是和爸爸睡,她问过秦北,为什么他们三个人不可以睡在一起,秦北思考了好半天给出了一个蹩脚的答案,那就是没有那么大的床,结果却没能得到女儿的信服,因为秦北的床本来就是三个人的,据若初的目测这理由根本就不成立,还把秦北好一顿鄙视,说他骗她。

秦北于是怂恿若初,如果她能说服妈妈过来一起睡,他一点也不介意。

于是若初带着秦北的使命来游说她妈妈,秦南在听到若初的要求后瞠目结舌,好不尴尬,后来也找到了一个理由,那就是男生是不可以和女生睡在一起的,结果依然没能让若初信服,因为她明明看到爷爷和奶奶睡在一起,而且她自己也和爸爸睡在一起,难道不都是男生和女生吗?结果秦南也被若初鄙视了一下。

但秦南的坚持不得不让若初无功而返,去和她爸爸报告游说结果,不过因为她两个房间来回跑,最后累到随便在一个房间睡着了。

雪下了两天还在不大不小地缠绵着,秦南没有忘记今天是伯纳德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她需要给他个交代,把话讲清楚,她不能看着人家因为她再耽误下去,伯纳德年龄也不小了。

刚好下午有课,下了课带着若初去见伯纳德,也省得自己尴尬,若初在秦南和伯纳德关系上的电灯泡作用发挥的还是很明显的。

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一节大课坚持下来,秦南觉得多少有些吃力,好在今天没有学生缠着她问问题,出了教室门打算去幼儿园,一眼就看见了郑芳站在了门口不远处,显然是在等她的。

秦南垂下了眼眸,她不想和她说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挽回的余地了。

“我们聊聊吧。”郑芳走到了她跟前,主动说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吗?”秦南并没有看她,她怕看多了这张脸会连带厌恶自己的容颜。

“就几分钟好吗?说完了我就走。”郑芳依然不依不饶,秦南看了看她,她还不太会严辞拒绝人。

姐妹俩一起出了教学楼,漫无目的在校园里走,秦南并没有说话。

“谢谢你救我。”郑芳忽然说,秦南没有回应,这句谢谢并不完全属于她,还包括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可是他都没有权利抉择就被秦南强迫着拿命去冒险,这远不止一句谢谢就可以弥补的。

“我的养父是省里的一个高官,掌握实权,是我把他贪污的资料送到他竞争对手里的,不然的话,他现在依然可以很风光。”郑芳也没指望秦南回答,开始自顾自地讲她的事,这些事秦南从来都不知道。

秦南看了看她,她的话她听进去了。

“我的养母没有生育能力,所以领养了我,他们家没有孩子,所以我刚去的时候对我很好,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郑芳抬起头眯着眼,任雪花落在脸上再融化成水滴,边讲边回忆从前的事。

“有一段时间我很快乐,也慢慢淡忘了咱们爸爸妈妈的事,只是偶尔会想你,想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过的这么好。”

秦南的的表情渐渐柔和了下来。

“可是,就在我上初三快毕业马上要中考的时候,我……怀孕了。”郑芳说到这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秦南微微一怔,她怎么会不理解那感受,何况那时的郑芳才初三,而自己怎么说也是大学毕业了,她可以想见郑芳那时的无助,于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郑芳也看向她。

“是我养父的孩子。”郑芳平静地说出来,秦南站在了原地,她不太相信郑芳所说的一切。

郑芳拉过秦南的一只袖子,将手臂圈在她胳膊上,示意她继续往前走,秦南机械地迈着脚步。

“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而中考还要加试体育,我那时候锻炼的很凶,然后就流产了。”秦南越听眉毛锁的越深。

我养父知道后很生气,他说我是故意害了他的骨肉,要我赔给他,于是,他就很疯狂的继续对我做那种事,那时我刚刚流产,结果,结果差点丧命,你知道我们的血型很稀有,后来命是保住了,但却终生不能再生育了。”说到这,郑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秦南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郑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秦南说,“正因为如此,你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不是吗?”

郑芳咬了咬牙,眼泪开始围着眼圈打转,“我没有参加体育加试也考上了高中,整个高中三年,他几乎每夜都在折磨我,我那时只有一个信念,努力考出去,远远地离开他,然后报仇。”

“那时候我恨所有人,因为只有恨才能让我支持着,也包括你,后来看到秦家对你那么好,我就更恨你,我一直觉得我所承受的这些原本应该是你来承受的,如果一开始秦家带走的是我,那秦北也一定会爱上我。”郑芳的逻辑看起来天衣无缝,秦南也无法反驳。

“可是你偏偏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还是那么笨笨的,可是你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喜欢你,我就越难受,秦北那么优秀的人,竟然被你迷的神魂颠倒的,我怎么都想不通。”

“我这个人,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所以我根本不在乎,反倒是你,一次次的救我,让我死都死不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求一个内心的安宁?”郑芳问秦南。

“为了爸爸妈妈。”秦南脱口而出,郑芳愣愣地看了秦南几秒钟,忽然失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说“爸爸妈妈,原谅我,求你们原谅我……”

秦南将郑芳拥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为她掸落发迹上的雪,“会原谅的,一定会的,你受苦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要好好的活着,让他们安心。”

郑芳边哭边点头,秦南也忍不住掉泪,引得过往的学生纷纷回头看她们。

纷扬了几天的雪,就这么停了。

(请大家也原谅她吧。)

第7节(第一卷结局) 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

爱你,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的生命。——勃朗宁夫人

送走了郑芳,秦南静静地坐在一条小路边的长凳上,旁边的树上还有几片叶子没有落干净,一阵风吹过,纷纷飘落,有两片分别落在了秦南的手心和肩膀。秦南将那两片枯叶拿在手里,想自己和郑芳。

因为失去了父母,她们就如同这两片随风飘零的枯叶,命运原本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只能是飘到哪里算到哪里,但是自己却足够幸运,遇到了那么多爱自己的人,而郑芳却没有享受到这一切。

想起她临别时说的话:“好好珍惜吧,把握住自己所有的,不要轻易放弃。”

唇边慢慢有笑意渗了出来,这笑意延伸到脸颊,延伸到双眼,因为,太阳出来了呢。

突然感觉非常非常的放松,长久以来的压力和包袱似乎一下子被卸了下来,人顿时变得轻飘飘的,都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去做什么。

对,要去找秦北,告诉他她想和他结婚,马上,现在,一刻也不能等。

腾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又马上自责地抚向小腹,忘记了她不是一个人了,已经有宝宝了,一切要小心。宝宝,才想起还有若初,自己本来是想要去幼儿园接她的,看来今天是结不成婚了,一拍脑袋,又想起今天要和伯纳德摊牌,算了,先把这些全部都解决掉,再给秦北一个惊喜吧。

起身辨别幼儿园的方向,人狼恋响了起来,是晓晴。

电话一接通,晓晴的声音就冲进了耳膜:“我说南南,真有你的,你是怎么认识克伦威尔伯爵的?”

秦南皱眉,忍不住将听筒举得远了一些:“晓晴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啊?”

“什么不知道,不是你介绍给我的吗,伯纳德克伦威尔伯爵。”

“哦,他是伯爵吗?”秦南适应了晓晴的声音平静地问。

“你不知道啊?”

“现在知道了。”秦南老实回答,估计晓晴就快晕过去了。

“我真服了,他们家的大牌法律顾问都可以组成一个团了,你把我介绍给他,还说是请我帮忙,你是不是嫌我心脏承受能力太强啊。”

“晓晴姐,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他又没说过……”秦南忍住笑,虽然这件事让她也很惊讶,但是晓晴的夸张就是让她觉得好笑。

“那你知道英国的**电视台不?”

“不知道。”

“***广播公司呢?”

“不知道。”

“***足球俱乐部呢,这个别告诉我不知道哈,可是得过欧洲冠军杯的。”

“……”

“为什么不说话。”

“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你说不知道吗?”

“……”晓晴估计是气结了。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忙去了,哪天再找你算账。”

挂断了电话,秦南的笑意还没有收起来,原来伯纳德是个伯爵啊,这倒是没看出来,因为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不管了,即使是个国王又怎样呢,她只要他的秦北一个就够了。

从幼儿园接了若初,在出租车上约了伯纳德上次的那个地方见,一路上脸上都挂着笑,就是忍不住。看的若初一愣一愣的。

刚刚进了咖啡厅,就见到伯纳德坐在一个长沙发上冲她招手,秦南带着若初走了过去。

“伯纳德,我要结婚了。”秦南还没坐下来就开门见山地说。

伯纳德一愣,同时愣住的还有若初,她突然就跑开了,秦南看到她跑开也没理,以为她去找杂志看,因为在视线范围内,而且若初从不乱跑的,不必担心,于是和伯纳德坐了下来谈话。

若初觉得结婚应该和上次伯纳德叔叔说的那个一家人有关,结了婚就是一家人,那自己不是要到英国去了吗?那不是见不到爸爸和爷爷奶奶了吗?她越想越害怕,于是跑到门口,拿出自己的小手机给秦北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秦北的声音甫一响起,若初就哭了起来,把秦北吓了一大跳。连声问怎么了。

“爸爸,妈妈要和、要和伯纳德叔叔结婚了,我们走了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呀。”若初的声音含混不清,秦北努力抓住了几个关键词:伯纳德、结婚。这么一联系,在电话那端就慌了神。

“宝贝别哭,告诉爸爸,你现在和妈妈在哪里?”秦北的声音开始急切起来。

“我,我不知道,是一个可以喝西瓜汁的大房子。”若初尽量提供有用的信息,秦北反应过来应该是一个公共场所。

“那你妈妈在你身边吗,把电话给她。”

“她、她在那边和伯纳德叔叔说话呢。”若初听到秦北的郑重,也不哭了,觉得爸爸一定会来阻止这一切的。

“宝贝,听我说,你身边现在有别的叔叔或者阿姨吗?”

若初看了一眼周围,有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来回穿行,“有的。”

“好,去问问他们这家店的地址,然后告诉爸爸。”

若初很机灵,而且重复得很精确,秦北安慰了若初几句,挂了电话就赶了过来。

因为进入了堵车时段,秦北几乎是坐着计程车接力赶来的,遇到堵车就跳下来,跑过去接着再打一辆,不到二十分钟就赶了过来,这个时候秦南已经和伯纳德谈的差不多了。

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秦南和坐着她对面的男人,而连进门时若初喊了他一声都没有听到。

几大步就到了秦南身边,一把拉起她紧紧地拥进怀里。

“南,你不能和别人结婚,这对我不公平。”秦北的声音虽然尽量在保持冷静,但是也微微带上了颤音。

秦南被秦北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也不知道他说什么,更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这里。“北,你先放开我……”这里可是大庭广众,尤其还是当着伯纳德的面。

“你答应过我的,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也不许和别人结婚……”

“北,你在说什么,你快放开”

“我以后什么都不逼你了,只要你让我能看见你,看见孩子们就行,但是千万别离开我……”

“北,我爱你……”

“……”

“北,我们结婚吧?”

秦北没说话,半晌,一下子将秦南从怀中放出来,不过双手紧紧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可以正视自己的眼睛。

“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显然秦北不敢相信,以为自己方才听到的是幻觉。

“我爱你,你娶我好不好?”秦南眼中的盈盈笑意看得秦北有点无力思考。

“南,这就是你要嫁的那个北?若初的爸爸?”一旁的伯纳德终于忍不住了,他实在无法将眼前的这个愣头青和秦南描述的那个几近完美的男人联系到一起。

秦北充满敌意地看向伯纳德,伯纳德耸了耸肩。

“到底怎么回事?”秦北觉得现在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秦南伸手敲了敲秦北的头:“给你三秒钟回答我的问题,要不要娶我,过期作废。”

“要,要。”秦北忙不迭地回答。说完再次把秦南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喂,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秦南在他怀里低声询问。

“你宝贝女儿告诉我的,说你要和这个人结婚,我才来。”秦北低声回答,秦南恍然大悟,扭过头四处寻找若初的影子,才发现这小家伙正站在秦北和她的腿边,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俩。秦南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今天晚了,明天我们一家三口登记去。”秦北突然说。

“你好像还忘记了一个。”秦南提醒道。

“还有谁?”秦北现在智商非常之低,几乎没有平时的一半。

“若祺。”秦南答。

“若祺是谁?”秦北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秦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秦北突然一拍脑袋。

“若祺,若祺,经历过这么多事,依然美好的意思,是吗?”

秦南点了点头。

“若初,若祺,南,谢谢你。”秦北的眼眶有些红,幸福就这么突然的降临,让他都不知道要感谢谁。

“傻瓜,是我要谢谢你才对。”秦南微笑着,却没发现眼角已经噙着泪。

秦北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去秦南的眼泪,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只要心中还有真爱,还有彼此,不管曾经有过多少伤痛,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所有一切的一切都如初恋般美好,一如他们的初见,一如他们萌动的青春和将彼此倾心交付的时刻。

那些或共同走过或劳燕分飞的日子,都沉淀成了一份最美好的记忆,见证着他们刻骨铭心的爱,提醒着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要懂得珍惜,因为一切来之不易。

从少年走到青年,如今已近中年,从最初的少不更事到如今的责任在肩,秦北无法形容她带给他生命的所有悸动和冲击,这样的一份爱,历经春秋寒暑,过尽千山万水,终于又完完整整地回到了他们手中,既如水晶般易碎又如磐石般坚硬,但不管怎样,相爱的彼此终于学会了经营和呵护,因为从彼此的眼中,他们都感受到了对方的疼惜和对未来无声承诺的郑重。

“妈妈,若祺是谁?”

“也许是弟弟,也许是妹妹……”秦北回答。

“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啊?”若初嘟着小嘴,最近爸爸妈妈说话越来越不靠谱了。

两个月后,秦南和秦北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九个月后,小男孩若祺出生,若初才知道原来是个弟弟……

一年后,秦南收到了秦北的礼物,鼓浪屿海边的一座房子,作为结婚一周年的纪念……

两年后,郑芳和乔浅的广告公司成立,定名“南北”……

三年后,晓川的一篇纪实报道荣获了普利策奖……

……

我是怎样地爱你?诉不尽万语千言:

我爱你的程度是那样地高深和广远,

怡似我的灵魂曾飞到了九天与黄泉,

去探索人生的奥妙,和神灵的恩典。

无论是白昼还是夜晚,我爱你不息,

像我每日必需的摄生食物不能间断。

我纯洁地爱你,不为奉承吹捧迷惑,

我勇敢地爱你,如同为正义而奋争!

爱你,以昔日的剧痛和童年的忠诚,

爱你,以眼泪、笑声及全部的生命。

要是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圣贤,

要是没有你,我的心就失去了激情。

假如上帝愿意,请为我作主和见证:

在我死后,我必将爱你更深,更深!

勃朗宁夫人——《我是怎样爱你》,梁葆成译

————

谢谢读者金色秋天取的名字“若祺”,第一卷结束,谢谢大家。

第一卷完结后记之碎碎念 秦南和秦北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交代,敲完最后一个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直想着一旦完结,我要好好的狠狠的睡上一天一夜,可是真的写完了,却又毫无睡意,如果不是有第二部的话,我想我和南和北,应该是在这里诀别了吧。

这个文动笔于去年的中秋节,那个时候只是想写给自己看,所以也没有什么压力,每天轻轻松松的编织故事,写两人的悸动,写那种单纯的相爱的感觉,这个文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快乐,两个月的时间写了8万字,于是鼓足了勇气把她发了上来。

尽管那时读者的反映不冷不热,但是每天都有一小部分人在看,我也乐得和那为数不多的读者分享这个故事,当时就觉得很满足,就告诉自己只要有一个人看,我也要把她写完。

后来因为结婚,有很长时间没有精力写,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存稿全部消耗,我要为了更新每天现写,这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随着读者的增多,大家对速度的要求也越来越迫切,于是这个文对我来说,不再是快乐的消遣方式,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压力。

在这样的压力下,我害怕自己变得平庸,害怕创造性被泯灭,我曾经试过为了速度通宵赶文,但赶出来的结果,连我自己这一关都无法过,于是还要花时间重新写,这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是否真的具备一个网络写手应该有的素质——高产。

但是在反复的修改,反复的删除重写中,我仍然坚持自己的风格,并且按照自己的构思完成了。

像孕育自己的孩子一样。从怀孕到出生的忐忑,每一步都用全身心的力气来走,当他出生到成长,又不得不操心他的一切,想让他尽可能的完美起来,想让他得到更多的人的认可。

突然发现,人真的无法知足。因为有了期待才会有要求。今天终于完结了。我像是重生了一次一样,在南和北的爱情中,在这些跌跌撞撞中,我同亲爱的你们一起成长。

再次感谢大家,淡妆的内心激动而无法言表。每一位读过作品的读者,感谢您的阅读。

整个文的第三章是一个分水岭,如果说前一部分表现的是自然人的部分,那后半部分就是社会人的部分。第一章和第二章那个时候的南北,还在充分享受着恋爱的美好,尽管有纠结,但他们关注的是自己的情感和彼此,那时的感情还几乎没有被外界干扰,很纯粹,很真,让我们似乎也回到了曾经恋爱的日子,读起来也没有什么压力。

但后一部分所有表现的就是各种社会关系的处理,这个时候爱情退后,责任被推到了前台,道德完全凌驾到了爱情之上,人的根本属性还是在于其社会属性,只要爱情而不顾其他的一切是不负责任的,主人公不能只享受爱情的美好,而不去承担因为他们的爱而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逃避不是办法,总要去面对和解决,所以与其说前半部分是爱情小说,那后半部分就是伦理小说了。

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大家在阅读中,会涌现出自己感觉的应该发展的情节或者人物性格,所以会有亲对一些心理描写和铺垫不理解。

而淡妆的每一段心理描写都是为了人物的下一个动作或经历做准备,都对塑造这个人物有作用,我不会容忍可有可无的文字存在,这些铺垫的作用我认为是功不可没的。

其实心理描写对我个人来说是很难的,因为需要不断的一遍遍的体会其合理性,然后再用我认为比较美的语言表现出来,有时候一句话都需要反复斟酌半天。

虽然有读者不能够理解,为什么要这样用心的来描写这部分。因为那是一个作品必须要经历的洗礼。于是我只有不断的告诉自己,我是问心无愧的,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做很久心理建设才能继续投入创作。

那有人又要说了,淡妆你怎么这么小气,还不许人家说吗?淡妆不是不许人家说,只要是合理的意见和建议都是对淡妆的支持和鼓励,淡妆求之不得,但是在面对曲解的时候,淡妆也会委屈呀,呕心沥血的东西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如果我不在乎读者的话,我大可不受这些委屈,但是淡妆偏是个每个读者的留言全都要看,全都要分析的人,最近已经控制自己不去看留言,以免被干扰,但是就是做不到,在这里我也替所有其他的作者向读者朋友们说一句,不要因为您付出了几分钱就对一个作者几个小时的劳动轻易否定好吗?每一个作者都会把自己最精致的作品奉献给大家。

这其中可能是修改了无数次的结果。每一次修改,每一次删除重写,作者付出了多么大的心血。您可以不喜欢,但是请给予我们最起码的尊重,因为作者们真的是很脆弱。当然我们也要全面的来听各种意见。每一种声音都是给我最真诚的支持。这里要感谢大家给以淡妆的鼓励和支持。

下面还是说说秦南吧,很多朋友习惯将淡妆和秦南重合看待,首先声明,淡妆并不是秦南,甚至性格敲和秦南相反,淡妆是一个急性子的东北人,很多时候并不懂得隐忍,秦南的很多做法可能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做到的,但是并不妨碍我真心地喜爱这个人物。

相对于秦北,秦南这个人物更复杂,当我看到很多人对秦南进行责难的时候,我心里是很难过的,甚至是比直接指责我还难过,我觉得大家对秦南还是有误读,误读的原因是忽略了一些我刻意设置的表现她隐秘内心的细节,同时也是被不理智的秦北所说的话误导。

秦南这个人因为其成长环境造就了她脆弱、敏感、自卑的性格,可以说她是一个悲观的宿命论者,她一旦遇到挫折就会归咎于命运,但是因为书籍的熏染又使她很孤傲和清高,于是秦南是一个具有很矛盾的双重性格的人,可以说她的每一个行为都是她两种性格不断博弈的结果,第一次因为郑芳出走,含义有两层,表面上是道德感趋使,实质是她骨子里清高的那一面占上风的结果,其实并不是逃避,是在考验她和秦北的感情,这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主动进攻。

而第二次,她似乎做了和第一次相同的选择,那大家就判定她是逃避,是退缩,是软弱不负责任等等,其实这是有失偏颇的。

大家可以想一下,幸福对于秦南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在和秦北经历了鼓浪屿和三亚那一段几乎是在幸福的云端上的日子后,在她几乎相信幸福真的会垂青于她后,注意是几乎,因为在她的深层意识里认为她是注定得不到幸福的,郑芳的第二次自杀就相当于把她从云端丢到了谷底,这个时候她和秦北说的话并不是为了郑芳了,而是出于一种绝望的本能,因为她这个时候心理防线已经崩溃了。

大家可以设想一下万念俱灰的感觉,这个时候决定放弃并不是因为郑芳,而是秦南对命运的妥协,可以说秦南就像是每天推着石头上山的佛佛西斯,她心理一直没有放弃希望,一直在同命运斗争,尽管幸福总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溜走,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和命运争斗了,于是她和秦北说出了放弃的话。

而秦北在当时的状况下也失去了往日的理智,他对秦南说的话也证明他当时并没有理解秦南,而大家也就被不理智的北误导,清一色地将矛头指向了南。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当时的北和南都失去了往日的理智,在一时冲动状况下,无论说过什么都不代表他们的真实想法,也正是这样,南和北才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神。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而这一次秦南之所以会放弃,又是和她是个完美主义者有关,所以第二次的放弃仍然是她两种矛盾性格博弈的结果,只不过这次是悲观的那一面占了上风。她是一个集中国传统女性和现代女性为一身的矛盾综合体。她的身上正在体现着现在社会中很多女性的性格特征。因为隐忍,因为优秀,因为渴望,所以痛苦而生动着。

还有秦北,秦北在我心目中是一个完美的形象,我非常爱他,至于大家觉得他优柔寡断,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书读的越多的人,对自己要求越严格,也就越容易被外在等各种条框束缚,考虑的就越多,但在我看来这反而是他的优点,真正的男人,是永远不会将爱情完全凌驾于责任之上的。秦北的爱,热烈而痛苦。他是理想中的男性,理想话后,回归为真实。所以他是个真男人。

第一卷南和北的故事到此结束,明天开始发布第二卷,第二卷故事较为独立,而且一开始就是V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第二卷每天稳定更新3000字,觉得可以忍受这个速度、有兴趣,对淡妆没有失望仍有信心的读者如果愿意跟的话,淡妆会尽力让你们满意。

第二卷的内容会更加开阔,除了爱情故事以外,还涉及到对子女的教育、中年人的情感危机等问题,因为无法回避,所以那些只想看纯粹浪漫爱情故事的亲们,要慎入,以免花冤枉钱。

对淡妆已经失望的读者淡妆仍然要感谢你们,能够坚持着走到这里,也是莫大的支持,但是也请你们谅解,下面的文是为真心喜爱淡妆和所有角色的亲们而作,您可以选择不跟,但请理解我。

再次鞠躬。谢谢大家。祝大家开心!

2009年5月21日凌晨于福州

楔子 我如同小小的溪流,为其浅,才明澈。——伏尔泰

天色已近黄昏,雪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院子里的甬路和光秃秃的草坪已经被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被,别墅里亮起的灯光早早的就代替月光将纯白色的院落罩上了一层微弱却炫目的光晕。

一个少女怔怔地坐在窗台上望着院落的正门出口处,表面平静异常,心理却是在焦急地等待着。

手里攥着的手机每隔两分钟就会被她按一下重拨键,待听到里面不厌其烦地传来的“对不起,对方已关机”后,再失望地挂掉,如此已经反复了近一个下午,她有点埋怨,为什么电话里那女声总是那么平静,总是那个口吻,连自己都厌倦了那个声音,而对方的平静甚至让她有将手机扔掉的冲动,但是她不能。

也许,只能这样了吧,只是,多少有点不死心。

“若若,怎么还没准备?”一位妇人端着一个方形的扁盒子轻轻地推开了门,举止轻柔优雅,声音温暖和煦,即使是嗔怪的语气,也让人如沐春风。

单看外表,是看不出她的年龄的,因为岁月对她似乎特别的眷顾,或者是干脆将她忘记,忘记了在她的容颜上留下痕迹,只是,从她的一举一动中隐约可见年华沉淀在其上的从容和处变不惊。

虽然,和此时坐在窗台上的这个少女相比,肌肤不再吹弹可破,但相似而同样精致的面容,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对姐妹,一个端庄妩媚,一个青春逼人。

“妈,可是……”若初从窗台上动了动,又不死心地望了一眼正门处,依然空空落落,才不情愿地下来走到秦南身边。

“所有人都到了,就等你这个小寿星出场呢,让大家等可是不礼貌哦。”秦南伸手将若初的一绺长发掖到她耳际之后,疼爱地说道。

“妈,你也知道,我每年的这个日子都是穿什么过来的,只是今年……”若初说完撅起小嘴,将眉头蹙到了一起。

“我知道,每年的生日都要穿亨伯特爹地送的礼服是不是?可是如果亨伯特爹地有事耽搁了,你让那么多来给你祝福的人怎么办?来试试这个。”秦南边说边打开了那个盒子,拿出了一条玫瑰红色的公主裙,在若初身上比了比,开始动手帮她换衣服。

“妈,这是?”

“我满十八岁的时候,你奶奶送我的礼物,只穿过那么一次,看你和我当年身材差不多,穿这个吧。”拉上了背后的拉链,边打量边说,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我们要学会灵活处事,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来,我帮你把头发盘上。”把若初按到椅子上,秦南开始细心地整理她的长发。

“不是,妈,我只是有点担心爹地,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他从来没在她的生日缺席过,尤其这次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听女儿这么说,秦南正在动的手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

“不会的,会有什么事,也许飞机晚点了也说不定,手机不通不是正好说明在飞机上吗?只要能来就成,不在乎早晚,别胡思乱想。”将女儿的肩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看了一眼整体效果,“对了,这个给你。”秦南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若初。

“是什么?”迟疑着接过来。

“你六岁咱们刚回国时你爸给的,我帮你存了这么多年,现在交给你自己保管吧,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别乱花,密码是你生日,好了,我们下去吧,你阿姨和干妈她们早都来了。”秦南很自然地挽起了若初的胳膊。

“姐,你还能出来不,又不是出嫁搞那么隆重,你家的那个卢梭在下面转了有几十圈了,我看着头都晕了,怎么这么能……哇哦!”一个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少年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已经响起,因为马上要进入变声期,嗓音多少有点沙哑,介于童声和成年的男中音之间,在看到房间里的若初后忍不住打个一个口哨。

“妈,你看他……”若初又羞又气,每次卢梭来自己都要被他这么**的打趣,她可是一直将卢梭当哥们看待的。

“好了好了,我们下去吧,不然卢梭真的就要冲上来了。”秦南也跟着儿子一起开起了女儿的玩笑。

“妈,你……”反对的声音还未落,就被若祺连拉带拽的牵下了楼……

华灯初上,秦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也是秦若初满十八岁的成人礼。这里就是当年秦南和秦北在此长大的秦家别墅,如今秦南秦北带着若初若祺和袁静淑一起生活在这幢房子里,秦本儒已经在三年前去世,走的时候很安详,王嫂因为年龄原因已经离开了秦家,临走的时候秦南难过了好久,并每年都要给她寄东西过去表达心意。

秦北依然在Y大,这么多年他拒绝了很多次关于行政职务上的提拔,潜心研究,踏踏实实的教书,真正做到了清心寡欲。

而秦南,因为乔浅和郑芳的离开,她又不忍心让秦北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所以早就辞去了T大的工作,将秦氏集团真正扛了起来,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让外界很尊敬的商界女强人,不过这是没见过她的人的主观印象,而见过她的人,始终无法将她的形象同外界传说的雷厉风行的评价相联系,人们很难想到这么一个如水的女子,竟是那个在商战中所向无敌的当家人,而秦氏也正是在秦南的手中成长为在业界占有60%市场份额的老大。

她的管理学专业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之前读书的时候一直对管理企业很排斥,而现在,为了自己爱的人,她全身心地投入,从来也没抱怨过,反而觉得很踏实和满足。

若初下来的时候,秦北正在和乔浅聊天,而晓晴正被袁静淑拉着聊家常,卢梭则一直盯着楼梯的方向,刚一捕捉到若初的身影,目光便一直追随,一刻也没离开。

“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我的女朋友?”也不知道卢梭是什么时候到身边的,若初被吓了一跳。

卢梭个子已经超过秦北了,若初想要给他白眼,也不得不仰视。“你的女朋友难道不是很多?真的想把我这个哥们拉下水?”

“是哥们有的是,女朋友只有你一个好不好?”卢梭皱了皱眉,不知道若初是怎么得出自己女朋友很多的结论,虽然暗地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是他都没有答应,一直在等着她啊,从十二岁那年在爷爷的办公室见到她起,就已经开始这种等待了呢。

“我可没答应你。”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等到满十八岁就做我女朋友。”卢梭不慌不忙地提醒若初。

“那是你用一个冰淇淋诱惑我好不好,这个不作数的。”若初只要一想到那件事就觉得真的是一个冰淇淋误了终身。

“呵呵,先不提这个,我还没来得及问你,研究生入学考试考的怎么样,第一名应该没问题吧?”卢梭目前在读秦北的研究生,而若初早就被公认为Y大中文系的第一才女,她也同她妈妈当年一样,拒绝了保送,这让秦北很为女儿骄傲,卢梭觉得若初一定是想通过考试证明实力,不让人议论她的继续深造是因为有个当教授的爸爸。

“我没参加考试,替我保密哦。”若初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什么?”卢梭忍不住叫了出来。

“嘘,保密。”若初将右手食指竖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又丢给卢梭一个信任的眼神,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开到袁静淑怀里撒娇,又搂着晓晴的脖子要礼物,卢梭看着她愣了一会,抿紧的唇渐渐弯成了一个月牙的弧度,看来想要了解她,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当郑芳将一个双层蛋糕推出来的时候,聚会才达到了高潮,所有的灯光熄灭,蜡烛燃起,大家为若初高唱生日祝福歌,而秦北则紧紧地拉着秦南的手,在所有人都在祝贺若初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他的妻子在十八年前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和生死考验,转眼女儿已经长大成人,但是这份心疼和感动却是与日俱增,时刻提醒着秦北要更好的爱身边的这个人,也许是心有灵犀,当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秦北微笑着轻轻拭去了秦南眼角的泪花。

“爸、妈,因为我你们俩都没过上情人节,这一天全都用来给女儿过生日了,这第一块蛋糕送给你们俩,就当女儿给你们过节吧。”若初端着餐盘走到了秦南和秦北的面前,认认真真地说。

南和北互相对望了一眼,“我真为你骄傲,宝贝。”秦北哑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是。”秦南边说边将若初搂进了怀里,这一刻她真的是庆幸当初选择生下了她。

聚会氛围很融洽,其实大家是借这个机会在一起说说话,南和北很好客,又都是几十年的好朋友,甚至比亲人还亲。

郑芳和乔浅刚刚领养了一个男孩,因为小,今天没有带来,但是两口子满口都是宝贝儿子长宝贝儿子短的,他们的广告公司已经发展成了一个集媒体整合和文化传播为主的集团,刚刚拍摄的一部电影还在国际上拿了一个奖项,两个人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福感,他们的快乐将所有人都感染了起来。

晓晴仍然在做律师,她和伯纳德的关系一直迷雾重重,因为她拒绝嫁到英国去,所以伯纳德每半个月飞来中国一次陪她渡周末,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很多年。

就差晓川了,秦北提起的时候不无遗憾,如果他能赶上的话大家应该都很高兴,毕竟,每年也就这么一次机会相聚,包括晓晴也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一般自己过生日,亨伯特爹地都会提前一天回国的,即使飞机误点,也不可能误这么久,如果有事耽搁的话,至少应该打个电话来啊。

客人还没有走,若初就黯然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再一次拨电话,老样子。亨伯特爹地对若初来说,就像亲生父亲一样,哪怕是一年只见一次面,没有他的祝福,还真的是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第一章 自由与软弱格格不入。——沃夫纳格

考虑到袁静淑需要休息,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去。卢梭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临走的时候对着若初欲言又止。

“我的要求什么时候答应?”还是将这句憋了一晚上的话吐了出来,若初忍不住叹气,求人家做女朋友还这么酷酷的表情,“看本小姐心情。”将头仰得高高的,一本正经地说。

“那好,你的事,我也不敢保证哪天就不小心和老师说出来。”卢梭心里吹了一个口哨,等着看她急的样子。

“你……你威胁我?”若初真的是很后悔将没参加考试的秘密告诉他,不过心里还是很笃定他会为自己保密,这么多年,若不是充分的信任,也不会将对若祺都不能说的事轻易告诉他。

“卢梭我们走吧。”秦北穿好了大衣,走了过来,他执意要亲自送卢梭送家,因为天色已晚,秦宅在山上又不通车,自己送他回去还能顺路看看卢老,而且他们师徒俩很对脾气,聊什么都聊到一起。

就这样,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秦宅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

若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很殷勤地主动要求帮若初将收到的礼物送到她房间去。看姐弟俩上了楼,秦南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若初和若祺现在住的房间就是秦南和秦北当年的房间,两个孩子成了对门,若祺小时候经常赖在若初的房间不走。

刚刚回房,若初就又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今天已经不知道拨了多少次的号码,听到的还是那个让人厌倦到绝望的女声。沮丧地将电话往床上一丢,若初的身子随后也狠狠地丢了上去。

“姐,你给谁打电话?”若祺边一件件地欣赏若初的礼物,边问道。

“亨伯特爹地。”若初懒懒地回答。

“对啊,亨伯特爹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以往每次他都会来的啊,不过你就这么惦记他那份礼物?”若祺也突然放下手中的东西,观察着若初的脸色说道。

“别乱说,你个小乌鸦嘴。”若初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当然惦记他的礼物,难道你不是?”若祺怎么会明白,亨伯特爹地在若初心目中的位置一点都不输于父母,他代表着温暖和宽容,自己有什么解决不了或者是无法和父母启齿的事,和他倾诉总是能找到解决办法,他是一个让他尊敬的师长更是值得信赖的朋友,她取得了好成绩总是第一个想去和他炫耀,让他高兴,而他,又何尝不是将她当作了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那倒是。”若祺挠了挠脑袋,亨伯特爹地送给他的礼物也是他每年都期待自己过生日的原因,他似乎是比别人更知道他需要什么呢。

“对了,姐,既然想要,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他要。”若祺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跳到了若初身边,目光灼灼地建议道。

若初极为无奈地看了若祺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觉得孝子就是爱异想天开,不过想了想,又看了看若祺,发现他依然那么看着她,脑中开始飞速运转他建议的可行性。

“你有一次被老妈空邮过去参加什么比赛不就是住在爹地家里吗?应该找得到,再说你已经是大人了,还是美国人,英文还那么好,我要是大人的话……”若祺伸手拿起床头柜上果盘里的一个苹果,边啃边分析道。

若祺还在自顾自地分析,若初一眼瞟到了写字台上秦南之前交给她的银行卡,忽然灵光一现。

“老弟,愿不愿意帮姐一个忙?”这次换成若初目光灼灼了。

若祺停下了啃苹果的动作脱口而出,“什么好处?”

“你说。”

“我想要一个直升机航模。”若祺想了想小心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行。”若初眼睛都没眨一下。

“要六通道的。”看若初这么爽利的答应继续提要求。

“可以。”

“发动机要50级以上……”还没等说完,头上就吃了若初一个爆栗,“就这样了。”

“成交。”若祺掷地有声地说。

……

华盛顿晓川的公寓。

阳光从窗帘半拉半合的窗户中直射进来,尼古丁焦油混合物燃烧形成的烟雾残留开始在阳光中疯狂起舞,地上东倒西歪地散落着一些被人为挤压变形的空啤酒罐,还有两个空的威士忌瓶子,其中一个尽管还剩一些酒,不过也因为瓶子躺倒在地,而完完全全地流淌到了地毯上,濡湿了一片,使整个房间散发着烟酒混合的浓重气味。

一个高大的身躯衣冠不整地蜷缩在和他身材相比略显窄小的沙发上,他局促而不舒服的姿势如果让别人看到,一定会替他感到累,不过这丝毫没影响他的沉睡,从他平稳的呼吸和轻微的鼾声就可以判断出来。

也不知是阳光肆无忌惮的直射还是因为遇到了噩梦被惊醒,他打了个激灵醒来,猛地想直起身,却因为头痛欲裂不得不再次仰倒到沙发上,双手用力的挤压太阳穴,眼睛在适应了光线后茫然地盯着天花板。

宿醉,真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尤其是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可是他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的年龄不是吗?难道,真的要他向岁月低头吗?偏不,只是,苦了这具身体。

也许,以后真的要替这个身体着想了,毕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

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试着挪动僵硬的四肢,眼睛又忍不住慵懒地闭上。那个女人说的话便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亨伯特,我们真的不适合,一开始就不适合……”去他娘的不适合,一跃而起,伸手去摸茶几上的烟盒,将空的全都揉做一团,才发现已经没剩一支烟,而空气中的烟味偏又逗弄着他的瘾,眼睛扫到了地上的空酒瓶,蹲下去挨个晃了晃,一滴都没剩,烦躁地随手丢开,摇椅晃地到了盥洗室,不断地将冷水拍上了脸颊,才稍稍有些清醒。

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深陷,目光空洞,密密的胡茬已经长了出来,看起来凌乱而颓废,想到就自己这幅尊荣去年还被哪个脑残的热门杂志评为全美十大最性感少数族裔男性,晓川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美国人的审美还真是让人搞不懂,以前莫妮卡就不喜欢他刮胡子,说他这样子看起来更野性,他会笑她,喜欢毛发带来的野性为啥不直接找只动物?要是听她的不刮胡子,就直接变成老头了。

莫妮卡比他小二十岁,当年自己把她从酒吧捡回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在百老汇跑龙套的小演员。那个时候他已经进入不惑之年,而她正是花季,可是她偏偏疯狂爱上了她,用她的话说,他比《英国病人》中的拉尔夫费因斯大几岁,比《与狼共舞》里的凯文科斯特纳小几岁,正是她心目中白马王子的标准相貌,越老越帅得精致那种,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的生活在了一起,而且一生活就是十年。

十年时间,不长也不短,可是足够使他相信他们也许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也许他不爱她,但是并没有妨碍他对她产生亲情和呵护的欲望,而这也是在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慢慢培养起来的。

尽管,到现在,他依然拿不准自己是否爱她,可是当她提出离开的那一刻,为什么心里就像是被活生生地剜掉一块一样?难道只是因为情感的惯性,因为已经习惯彼此的依赖吗?

他开始下意识地往下巴和两侧脸颊上涂抹剃须膏。

为了她,他几乎倾尽所有为她投资了一部又一部的独立电影,直到她被一个知名的大导演发现,并获得了最近一届金球奖最佳女配角的提名,于是,她终于提出和他分手,她报答他的所有方式就是没有拿走他一分钱的财产,为此,他不知道他是否应该感激她。

伴随着刀片和胡茬因为亲密接触而发出的嘶嘶拉拉的声响,一张俊美的面孔逐渐显现了出来,这是一张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四十岁的面孔,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将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羁和整体的儒雅搭配得这么好,也很少有人能这么成功的将恰到好处的沉稳和纯粹的沧桑区别开来,忽然没来由地厌恶起镜子中的这张脸,挥拳砸了过去,哗啦一声,鲜血溢出。

疼痛可以让人清醒,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这一点,几步冲到客厅,在看到墙上挂钟的时间后,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低吼一声“Oh,myGod”,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一手抄起大衣,一手拎着早就已经打包好的旅行箱就出了门。

自己订好的那一班早就飞走,因为突降的暴雪,下一班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他想要打电话,才发现因为匆忙,手机被落在了家里,或者落在了酒吧,或者是顺手丢给了路边的流浪汉也说不定,反正他已经记不清。

就这么的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络,他竟然感到轻松,只是多少有些后悔,看样子他是一定要错过那个重要的日子了,开始不断的埋怨自己不该酗酒,能想像到她的失望,恨不得马上飞过去,只是轻轻地道一声祝福,他的女儿,他生命中永恒的那抹亮色,是希望的颜色。

第二章 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徐志摩

晓川的飞机抵达国内时已经是2月15日的上午,雪在昨夜已经停了,各大机场又恢复了往日繁忙的景象。

也没来得及回家,叫了一辆的士直接去了秦宅,人刚一进玄关就喊了起来:“若初、若祺,爹地回来了,迎接晚了可没礼物。”那精气神和方才上在飞机上的一蹶不振判若两人。

马上楼梯上就响起了一阵急速的脚步声,若祺一下子从楼梯上冲了下来,呆呆地看了晓川几秒钟,还没等晓川做出一个要接受他拥抱的姿势,若祺马上又转回身腾腾腾地跑回了楼上。

看的晓川云里雾里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这孩子每次他来都是最爱粘着他的一个,想把他从身边赶走都不成,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晓川正愣神的工夫,秦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秦北也敲从房间里出来。

“老大,怎么才回来,昨天大家都在,就缺你一个。”秦北给了晓川一个例行的经典拥抱,每次见面都是这个流程,难得的是两个人还都乐此不疲。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昨天没赶回来,小寿星没怪我吧?”晓川不太想提他自己的事,于是对着秦南问起了若初。

“孝子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只是一直念叨你,就怕你出什么事,我就说没事,你看这不来了吗?”秦南边接过晓川手里的东西边笑着回答。

晓川的眉毛挑了挑:“是吗?”心里一股暖流滑过,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原来莫妮卡走后,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只剩了他一个人。

“对了,我去叫若若去,今天她早饭也没下来吃,赖床赖了这么久,要是她知道你来了她肯定高兴。”秦南说着看了秦北一眼,示意他陪晓川,自己去楼上若初的房间。

“这次回来呆多久,马上就回去吗?”秦北和晓川两个人刚坐到沙发上,秦北边递给晓川一只烟,边随口问道。

“这次回来准备多呆些天,需要处理一些事。”微微侧过头,等秦北帮他点上,深吸了一口后回道。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如今唯一的牵挂也没有了,是时候往国内转移了。

“哦?有没有考虑回国发展?”秦北趁机问道,如果晓川回来,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个消遣的伙伴,乔浅那小子现在有了儿子彻底沦落成了一个家庭妇男,平时喝个酒晚一点都要向家里打电话报备,让秦北很不爽。

“正在考虑……”晓川实话实说。

“北……”秦南站在楼梯上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秦北和晓川停下来看着她,秦南欲言又止,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怎么了?”秦北不解地问。

“若若,若若好像不在家里。”秦南艰难地说。

“会不会在其他房间?”秦北皱眉,若初平时就喜欢呆在自己房间,他这么问完自己也有点后悔,因为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秦南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出去了,或者去同学家。”晓川这时插了进来,虽然很想马上见到她,但是这次回来还有其他打算,也不急在这一时。

“若若平时出门都会打招呼的,再说她昨天一直在等你,今天不太可能会有心思出去……”秦南说到这里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是她马上将这个想法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怎么说还都是个孩子,就是再有主见也不见得会这么大胆吧。

秦北突然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上了楼,不出两分钟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将若祺拎了下来。

“说吧,你姐姐去哪里了。”秦北放开了若祺,走到沙发前复又坐了下来,平和又不失威严地问道。

若祺抬头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挂钟,又扫视了一圈客厅里的人,大义凛然地反问:“我怎么知道?”

“好,我重新问你,这次如果不说,我会扣掉你一个星期的零用钱,你姐姐去哪里了?”秦北胸有成竹地望着儿子,他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因为他最近正在拼命攒钱为了买航模。

“不知道。”若祺丝毫不为所动。

“第二次问你,这次要扣掉的是两个星期的零用钱。”秦北依旧泰然自若。

“不知道。”若祺想都没想就说道,要知道若初答应给他买的航模,六通道、50级发动机,人民币至少要3000元以上,两个星期的零用钱算什么,他还是会算这笔帐的。

“北,他会不会真的不知道。”秦南试探地说道,正是因为了解若祺,他的表现如果不是反常的话就真的应该是不知道了。

“第三次,四个星期零用钱。”秦北直视着他这个儿子,没有回答妻子的话。

“等下,为什么不是三个星期?”若祺不满地说。

“我以指数形式递增的不可以吗?如果你好好学习了数学的话应该知道下一次是几了吧?”听秦北这么说,秦南深深地叹了口气,都什么时候了北还有闲心和儿子开玩笑,有这功夫还不如给若初的同学挨个打一遍电话来得有用。

若祺咬了咬牙,虽然航模到手了,可是要是扣掉八个星期两个月的零用钱的话,日子也不好过啊。他将目光投向了晓川,爹地最好了,一定会给他补回来的。

谁料晓川这次表情比秦北还严肃,非但没有救他的意思,似乎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再一次瞄了一眼墙上挂钟,突然眼前一亮,若初交代,过了飞机起飞时间,就可以把她的去向告诉家里人了,墙上时间显示,还有五分钟起飞,现在说出来应该可以,反正他们要去机场阻止也来不及了。

这时晓川开了口:“若祺,爹地这次给你带回来科比上一场比赛穿的球鞋,如果你肯说的话……”

“我说……”若祺大声回道。

“姐姐去华盛顿找爹地去了。”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都愣在了那,还是晓川最先回过神,站起来抄起大衣就要往外走,被秦北一把拉住。

“我这就回去找她,不然她找不到我怎么办?”晓川这时也顾不得疲惫和头痛了,全是对自己的埋怨和对若初的担心,想象着她找不到自己该多着急。

“你回去了,她又回来了,不是还遇不到吗?”秦北说的话不无道理,晓川皱着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晓川哥,就这样吧,希望这孩子找不到你会尽快赶回来。”秦南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昨天刚刚成人,就玩这么惊天动地的一出,以后还指不定折腾出什么花样来呢?孩子大了怎么反倒操心多了呢。

“你们说谁呢,这么热闹,呦,晓川回来了,昨个可是都等着你呢。”这时袁静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显然她还不知道若初出走的事。

晓川走过去给袁静淑一个拥抱,“阿姨身体还好吧?”

袁静淑笑着拍了拍晓川的肩膀。

“奶奶,我们说姐姐……”若祺看到袁静淑忙过来挽着她的胳膊撒娇,心里想的是怎么让奶奶把他的损失补回来。

“妈,若初去临市同学家玩几天,早上走的,怕打扰您就没自己和您说,让我们转告您不用担心。”秦南忙编了一个谎,要是让袁静淑知道若初自己跑到美国去了,再一担心有个好歹的,那罪过就大了。

“孩子大了,也不用管那么严,晓川来了,咱们中午庆祝庆祝,对了把晓晴也叫来,中午都在这吃,你晚上再回你妈妈家,要是不愿意在家住,就来这里住,大家热闹,孩子们也都喜欢你。”看到晓川笑着点头答应,袁静淑显然是很高兴的,人老了,就是喜欢热闹,怕寂寞,尤其是秦本儒走了之后。

秦南答应了一声,不过在场的几个人,除了若祺和袁静淑一老一小,恐怕都没什么心情了。

……

若初下了飞机美国还是15日下午,很轻松的找到了晓川的住处,发现没人,也没着急,先不慌不忙地将一些纪念性的建筑逛了一遍,等傍晚再回来的时候,依然没人。

才想起手机忘记开,赶紧打开,若祺的电话就进来了。

“老姐,你怎么一直不开手机啊,你的事家里知道了,亨伯特爹地回来了,你赶紧回来哈,拜拜。”若祺言简意赅。

手机响了两声电量低警报,重新自动关机。若初吐了吐舌头,还好若祺电话打的及时。

现在有点后悔一时冲动之下跑出来了,如果能等等就好了,可是既然出来了,索性就当是自己成人之后的一次纪念性行动吧,既来之则安之,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不过一想到回去之后的事,就有点郁闷了,毕竟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背着父母弄出这么大的事,出这么远的门,虽然自己是个名义上的美国人。

要怎么找一个理由显得自己来的很有价值很有说服力呢?不然白跑一趟回去不是很没面子?至少就会被若祺那个小子取笑,灵机一动,冒出了一个想法,就这么办了。

若初回到秦宅的时候是傍晚,离她离开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一家人吃过晚饭后正在客厅里看电视,晓川刚刚离开,这几天他几乎每天来一次,嘴上说是来蹭饭哄老太太高兴,实际是来等若初。电话打不通,他心里既着急又自责,表面上秦南和秦北都不提这件事,但是他明白,其实他们也是很着急的。

换过鞋子,刚刚从客厅口一冒头,里面的几双眼睛就齐刷刷将目光射向了她。若初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小心地观察着大家的反应。

“宝贝你可回来了,哪个同学家那么好啊,一住就好几天,奶奶也不要了,快过来,让奶奶看看。”袁静淑最先对若初表示了热烈欢迎,若初先是一愣,然后屁颠颠地跑到袁静淑身边坐下。

“妈,那同学你肯定不认识,我们都不认识,是吧,若若?”秦南特意在“同学”两个字上加了重音,同时看了若初一眼,希望她不要乱说话。

“啊,是,奶奶,你们不认识。”若初何等聪明,马上意会。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被丢出去,是个好兆头。

气氛马上活跃了起来,虽然南和北没说什么,但是看的出他们也放松了许多。

等到袁静淑回了自己房间,客厅里又安静了下来,秦南看也没看若初一眼,起身就回了自己房间,若祺一直在楼上没下来,客厅里只剩下秦北和若初两个人。

“爸,妈这是怎么了?”若初是明知故问。

“若若,我们谈一谈吧。”秦北严肃地说,这件事是他的失职,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第三章 对自己先全面自省一次吧。——瓦莱里

“爸,你们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客厅里只剩下父女两个人,秦北关掉了电视。

“生气是有的,但是不止是生气。”秦北忍不住去够烟盒里的烟。

“爸,你今天是第几根,不是说好一天不准超过五根吗?”若初伸手就把烟盒抢了过来,秦北叹了口气。

“爸,我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已经有自己支配行动的自由和权利了。”若初就是这么想的,不然长不长大还有什么区别吗?所以这话说出来也是理直气壮。

“你是有支配自由的权利,但是我们当父母的是不是也有知道你行踪的权利,你的自由和我们的知情权不冲突吧?”

“我不是让若祺告诉你们了吗?”若初低头小声说道,她之前交代若祺是等起飞了之后再告诉,所以说起来还是有点心虚。

“若若,你看着我。”秦北突然说道。

若初下意识地抬头看秦北,一双大眼充满了无辜,看得秦北也不忍心再说她,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你认为将事情做完了再告诉父母和没告诉有什么区别吗?或者说这是尊重我们的做法吗?”

“可是如果做什么之前都要先请示,被允许了才能做的话,还叫自由吗?”秦北的语气有点尖锐生硬,若初也难免激动了起来。

“若若,你不能将自由的涵义理解的这么狭隘,自由是一种心灵和思想上的状态,是一种境界,如果你仅仅将可以随心所欲就理解为自由了,那这样的自由也太廉价了。还有你所谓的‘自由’不能建立在让别人‘不自由’的基础上,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秦北开始语重心长地说道。

“请问我让谁‘不自由’了吗?”

“你走这几天,你妈妈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你所要求的自由已经牵连到了你身边的人,甚至给你的亲人带来了伤害,你觉得这样子还是对的吗?长大了,不仅有自由,更需要承担责任,做事要考虑后果,要对你自己负责,而不是单纯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毕竟你也是个大人了,早点去休息吧,你肯定也累了。”

秦北说完揉了揉若初的脑袋,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秦南已经换上了睡袍,站在窗前,窗帘拉开着,她似乎在看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怎么还不睡,嗯?”秦北走到秦南身后,从背后将她环在怀里,咬了咬她的耳垂。秦南微微侧过头,将一侧脸颊贴上秦北的,轻轻摩挲着。

“宝贝,我们很久没跳舞了吧?”秦北在秦南耳边徐徐吐气,近似呓语。

秦南因为痒缩了缩脖,“大半夜的你不会想跳舞了吧?”

“为什么不行?”秦北突然松开秦南,去CD架上找了一张CD放进音响,当音乐流出来时,又将房间内的灯光熄灭,才又回到秦南身后,依原样抱着她,和着节奏轻轻地摇摆着。

一首非常舒缓唯美的老歌——TonightIcelebratemyloveforyou——今夜为你庆祝我的爱,月光如水般倾泄进来,将两个人交叠的身影重合着投射到地上,如梦幻般微微摇曳。秦南靠在她丈夫的怀里闭上眼晴,轻轻地跟着哼唱,秦北则忍不住将秦南的身子转过来,同他相对,将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

“北,你说我们是不是都老了?”南慵懒地说道,眼睛依然未睁开,这气氛她有点醉了。

“乱讲,你才不老,和以前一样漂亮,不,是比以前还要漂亮。”秦北孩子气似的说道,说完低头吻了吻秦南散开的长发。

“你又取笑我,可是孩子们都大了,我们能不老吗?”秦南想摇头,但因为紧贴在秦北身上,做出来的效果是蹭了蹭秦北的胸膛,弄得秦北心痒痒的,呼吸开始粗重。

“还在生若若的气吗?”平复了一下呼吸,秦北用一只手抬起秦南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秦南不得不睁开眼睛。

“不是,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够好,或者是以前忽视了她,太不了解她了。”秦南又将脸贴回了秦北的身上,她有点累了。

“呵呵,我倒觉得这孩子有一股你我都没有的劲,她这次的做法倒真让我刮目相看了。”明知道女儿的做法不对,可是秦北心底总是有那么一丝赞赏,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还不都是你纵容的?”秦南抬头白了秦北一眼。

“好好,都是我纵容的还不行?宝贝,其实你不用这么自责,这说明咱们的女儿很独立,很有主见,而且这次也没出什么事不是吗?我知道她从来没离开过你,但是我们不能一辈子把她放在身边是不是?况且,无论是我还是你,当年不都有自己跑到异国他乡的经历吗?这充分说明女儿继承了我们的优秀基因。”秦北侃侃而谈,越说越觉得若初了不起。

见秦南没吭声,秦北继续说道:“若若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定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你就别再怪她了好不好?”

秦南还是没反应。

秦北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她,双眼紧闭,呼吸均匀,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再小心地放到床上,关掉了音响,坐回到床边。

借着月光看着睡梦中的妻子,看她终于放下包袱睡得如同婴儿般安详,秦北不禁伸手笨拙地撩开她一侧脸颊的碎发,她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尽管她什么也不说,可是他知道她辗转反侧是为了什么。

他没有办法宽慰她,因为他自己也在担心,并且这担心丝毫不少于她,但是,成长的代价,也要做父母的一起去承担和经历不是吗?为了子女,也许这一生都避免不了牵肠挂肚,可即便是牵挂,不也正是为人父母所独享的权利,所痛并快乐着的吗?

而楼上房间里的若初,正抱着膝盖回想着秦北所说的话,对她来说,这已经算比较严厉,严厉到足以让她夜不成寐了。

这一夜秦南睡的比较沉,秦北早上起床的时候也故意没叫醒她,所以当若初推门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浅睡的状态。

门响第二声的时候,秦南终于醒来,看到若初正在小心带门要出去的背影,“若若。”忍不装了一声。

若初回身,吐了吐舌头,“妈,我吵醒你了吧,我现在消失,你再睡一会。”说完就要溜走,“若若,你进来吧。”秦南因为刚醒,声音还有些沙哑。

若初低着头一步步地蹭了进来,手上还拿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秦南坐起来,拍了拍床边,示意若初坐到她身旁。

“妈,你还生我气不?”若初没忘了她的使命,是来请求原谅的。

“唉,你说呢?”秦南无奈地说了一句,看女儿天生就一幅无辜的样子,再加上秦北昨晚的游说,现在想生气都难。

“对不起,妈,我错了,下次不让你和爸担心。”若初的小嘴从小就这么甜。

秦南伸手拧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和我说实话,这次是真的因为担心爹地才出走,还是想将这次行动当成个仪式,宣告你的独立和绝对自由?”

秦南的语气不再是责怪,若初一下子钻到秦南怀里,“妈,其实我这次去还有一个使命呢,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上的盒子塞到秦南手里,“打开看看。”

秦南狐疑地看看若初,拆开了盒子,是一个咖啡杯,虽然依旧很精致,但是可以看得出不是新的。

“若若,这是?”

“是不是很眼熟?”

“嗯,你哪里来的?”

若初笑而不答,秦南又问了一遍。

“我回了一趟波士顿,这个杯子是詹森爷爷交给我的,他说你每次去都喜欢用这个杯子,所以就让我带回来了。”若初刚宣布完答案,就看到秦南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妈,你……”

“哦,你竟然回去了,詹森爷爷好吗?莲恩奶奶呢?你怎么找得到……”秦南摆弄着那个杯子,突然一股脑地问出好多问题,声音也有些抖,真的是好久没回去了,难得女儿竟然记得,真的是让她没想到。

“妈,我们离开的时候我已经六岁了啊,已经记得很多事了,他们的房子有一个很漂亮的花园,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若初开始给秦南讲她回波士顿的见闻,秦南百感交集,那一段日子随着女儿的描述又活生生地再现,母女俩一直聊了一个早上都没有聊完,直到秦北上来告诉她们晓川来了,才打住。

若初想都没想就一阵风似的飞下了楼,在楼梯的转弯处就看到了晓川正坐在沙发上专注地陪着若祺下象棋。

若初马上放慢了速度,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来,直到走到晓川身边,平静地喊了一声“爹地”,晓川才注意到她。

“啊,若若,你,长高了,也瘦了,变漂亮了……”晓川站起来惊喜地打量着她,真是女大十八变,也不过是一年没见而已。

“爹地该你了。”若祺显然不希望有人干扰他对手的注意力,催促到。

“哦,好,”晓川低头胡乱走了一步,又抬头看若初,这时就听到若祺一阵狂笑,宣布了他自己的胜利。

第四章 我们越是上升得高,在不解飞翔的人的眼中我们便越显渺小。——尼采

晓川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印象中的若初应该还是那个会腻在他怀里撒娇,会用小手摩挲他下巴上的胡茬,然后再咯咯地笑的小女孩,即便是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距离现在也不过一年,那个时候的若初还会用手搂着他的脖子,骄傲地向若祺宣布她认识爹地比他时间要长。

也设想过这次相见的情景,也知道这是她成年的日子,但是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若初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大,先别说竟然背着父母跑到美国去找他,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也跟他印象中大相径庭。

容貌倒是没有多大的改变,以前脸上多少带着一些的婴儿肥已经完全褪净,面庞清瘦了一些,更加精致,眼睛也显得更大,和秦南相比,目光更有灵性,更透着一股自信和一种类似执拗的东西,让晓川一时也形容不上那是什么,不过那抹纯净和天真却是与生俱来,和她妈妈一样,不管经历了多少事,秦南就是有本事将那抹纯净始终保持在眼底,任再艰难的岁月也无法改变了去,相信若若也会做到吧。

忍不住冲若初伸出了双臂,若初笑着上前轻轻地和晓川拥抱了一下,随即离开,晓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害羞了?突然很怀念她小时候和他没大没小的日子,虽然看到她的成长让他欣喜,但内心还是隐隐有种失落,人还真的是奇怪,何时何地都处于矛盾之中,就如现在的晓川。

“对不起,都是爹地的错,没能参加你的成人礼,还害你白跑了一趟。”晓川诚挚的道歉,事实上这几天他也一直在后悔。

“啊,没关系,也不是白跑,我还回了一趟波士顿。”若初骄傲地说,要知道那种自己决定去哪里、满世界跑的感觉真的是很好。

“什么?姐,你还去了别的地方啊?”若祺眼睛瞪得大大的,突然插了进来,一脸的崇拜,以前一直觉得姐姐和他一样都是孩子,现在他不得不将她和爸爸妈妈当成一个级别的看待了。

“波士顿?”晓川还没等表示惊讶,秦北先叫了出来,他和秦南一前一后下了楼梯。

“你去波士顿做什么?”秦北紧走几步到若初身前,昨天她都没告诉他。

“她是去看我的导师和师母,她的詹森爷爷和莲恩奶奶。”秦南边下楼边轻描淡写地说,可内心充满了骄傲。

晓川不可置信地边摇头边赞叹,这孩子不仅有情有义,还聪明绝顶,六岁时离开,现在依然能找到。

“可怜我连美国在东南西北都不知道。”若祺突然撇着小嘴故作委屈地说,还夸张地做出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惹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属于寒假期间,秦北带着两个孩子整天在家里,而秦南需要每天去秦氏上班,今天晓川来了,女儿也回来了,秦南提议,她也不去公司了,索性将晓晴、乔浅夫妇全叫来大家热闹一下,得到了其他人的热烈响应。

“若若,你是不是该毕业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哦,对了,你的礼物我那天交给你妈妈了,管你妈妈要。”晓川又被若祺拉回到棋盘旁边,趁着若祺摆棋子的功夫对若初问道。

“她呀,和她妈一样,学校保送不上,非得要自己考,说是要证明自己,还说不能坏了我名声,事先声明,学校要保送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我也不会为了避嫌就要求她放弃。”秦北抢在若初前面回答。

“是吗?”晓川看了眼若初,“北你真幸福,你们家这两个女人,连考虑前途命运的时候都要站在你的角度出发。”

“唉,要说是我连累的她们还差不多。”秦北赶忙摆手。

若初则在一旁低下了头,当时确实是想着要证明自己来着,可是后来她想通了,既然根本不想走这条路的话,那这证明根本就是无谓的。只是她还没有勇气告诉父母,她害怕让他们失望。

“哦,若若,你爹地不提,我倒忘了问你考的怎么样了,不过离发榜也快了。”秦北将一条长腿搭在了另一条之上,难得他关心起若初的学业,平时不是他不关心,是她实在是让人省心。

小学上了四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不断的跳级还始终名列前茅,各种课外活动一样没落下,论资质连他和秦南都自愧不如。本来想让她去美国继续完成学业,可能是因为若初六岁前都没能留在身边的缘故,秦北有点舍不得,倒乐得女儿陪在自己左右。

“啊,还行,行吧……爸,爹地,你们先聊,我上去看会书……”若初被秦北突然这么一问,瞪大眼睛呆呆地看了秦北两秒钟,顺口撒了个谎,因为长这么大还没说过谎,所以心虚导致了结巴,脸又开始发热,忙告了个假离开,要是秦北再往深了问,比如哪道题怎么答的,她就真的要露馅了。

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心扑通扑通地跳,一屁股坐在电脑前,现在要抓紧了。

之前也投了一些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觉得不合适没有去面试,拖到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她需要在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公布之前找到一份工作,最好能干出点成绩来说服父母,让他们相信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若初的做法很傻,但是聪明如她却宁愿挑一条最难的路来走。她和秦南不同,秦南读那么多的书是因为喜爱,而若初是因为不想和父母有太大的距离,事实上,她并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也许,在秦北看来,她能成为一个很有潜质的学者,只要肯脚踏实地,将来成绩不会在他之下。

而秦南也觉得女儿是经商的材料,聪明,有悟性,又好学,又懂得处理人际关系,如果让她来接手秦氏,她还真能放心。

但若初只想做她自己,她想体验一下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打拼带来的成就感,和所有其他人一样,去社会上摸爬滚打,从底层做起,这样的成功也许多绕一些路,但是她会觉得踏实,有存在感。

哪怕会一事无成,至少她试过,她需要证明自己对社会的价值,而这价值要完完全全是自己价值的体现,绝对不能和父母沾一点关系。

可书读得再多再好,不去社会上历练,即使她是块玉,也是璞玉,不出去闯,就永远打磨不出来,去秦氏的话,她将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人们对她的尊重是出于她的身份还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在上大四之前,她没有想过这么多,只是一心一意的读书,参加社团活动,后来身边的人纷纷为了前途做打算,她才不得不思考自己的未来。这个时候系里保送她读研,她本能地拒绝,可是下一步怎么办还没想好,就按照父母的意愿填报了报考志愿,她当时只是不想让他们失望,于是她也和别人一样积极备考。

可是,在考前,她放弃了,如果自己真的不想走这条路的话,考上了不去比不考要麻烦得多,只是为了形式上的证明自己,和自己想要的未来相比,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成绩公布之日,就是自己向父母坦白之时,如果找不到工作,秦南会顺理成章要求她去秦氏,而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对她来说,现在不管是什么工作,必须先找到一个,至于自己的理想,可以慢慢实现,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做什么。

……

郑芳和乔浅因为儿子有点低烧,没有过来,秦南有点担心,准备第二天过去看看。

晓晴一过来,就打趣他哥整天来这里混饭,连家都不回了,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秦南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害得她一到这来就没法节食,平时吃不下东西的时候还会想念这里,殊不知秦南现在是将下厨当成一项最重要的爱好来研究的。

晓晴一身枚红色的大衣,里面是贴身连衣裙,因为和秦北同岁,早已过了不惑之年,这么穿是需要勇气的,但人家偏偏穿出了韵味。

可能是因为常年不间断的形体训练,晓晴的身材并没有走形,依旧凸凹有致,她和秦南一样从不化浓妆,所以也没被化妆品荼毒,面容依旧清丽,气质上有点接近苏菲玛索。

不过不同的男人在她身上依然可以找到不同的感觉,或沉静、或高雅、或妖冶,只是当年女强人似的霸气已经退散了许多,这也很好理解,已经功成名就的女人,不需要再为事业去进取拼搏,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将美丽延续得更长久一些。

已经超越了年龄和岁月考验洗礼的女人,离青春永驻就差不远了。当然留住青春的方法并不一定要像血腥玛丽那么极端,但在60岁时依然有男人肯为了她的美貌决斗,也不是不可能的,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时间并不一定是女人的敌人,它在瓦解美貌的同时一样可以塑造,聪明的女人要懂得化敌为友,在时间里借助它不断的沉淀,不断的修炼,修炼优雅,修炼从容,因为美是由内而外焕发的,就像陈年的酒。

显然晓晴和秦南都是懂得利用时间的聪明女人,所不同的是秦南内敛,而晓晴更懂得张扬,年过半百仍能引导时尚,这还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不然也不可能让一个伯爵能几十年如一的对她热情不减了。

第五章 世上障碍重重,对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人世界本该如此。——沃夫纳格

“明天工作时间我去找你,我想收购国内的一家杂志社,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席间,晓川突然对晓晴说道。

“哦?想回国内发展了,好啊,我让我助手随时给你办。”晓晴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晓川夸张地摇了摇头:“真是不得了,和你哥还耍大牌。”

晓晴扯出了一抹十足妩媚的笑容看着她哥:“我总要给新人锻炼机会不是?这点事要是让你妹妹我亲自出马,也丢你的人不是?你就当提携我的后辈算了。”

“晓川哥,你想好要回国内发展了吗?”秦南之前听秦北提了一下,以为也就那么一说,今天看,应该是真的了。

“是吧,人老了,总不想老在外面漂着,国内有你们大家多好啊。”晓川感叹道。

“可是,哥,我那明星嫂子同意吗?她不是刚得了一个什么奖吗?”晓晴突然想到这一点,忙问道。

“我们刚离婚了。”晓川低头说了一句,同时拿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并没有再看大家,也没再解释什么。

所有人听到这面面相觑,但也都很知趣的没有往下再问。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回来就回来吧,阿姨欢迎你回来,正好以后常过来陪阿姨说话。”袁静淑先打破了沉默说道。

“爹地你以后就真的不再走了吗?”若祺瞪大眼睛期待地望着晓川,若初也抬头看着他。

“也不会,那边的出版公司我还想继续做,只不过中心会慢慢移过来。”晓川笑着回答若祺的问题,说完扫了一眼若初,若初对他笑了笑。

秦北起身隔着桌子将晓川的酒杯满上,什么也没说,拿起自己的酒杯和晓川的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这个时候他知道任何安慰性的语言都是多余的,而且晓川也并不需要。

晓川跟随了他的动作,将空杯子放到桌面上的同时说了声“谢谢”。

察觉到因为自己将气氛弄得有些僵,晓川打起了精神,“晴子你和伯纳德到底怎么回事?分不分合不合的。”

“我们在谈恋爱啊,这样不是挺好?”

“你这恋爱谈了有十二年了吧?”晓川看着这个妹妹皱眉,自己的感情已经失败了,她也这样,难怪父母整天为了他俩唉声叹气的。

“晓晴姐,真的不考虑当伯爵夫人?”秦南将刚盛好的汤碗递给晓晴接过晓川的话问道。

“干妈,我觉得伯纳德叔叔有点可怜哦。”这时坐在晓晴身边的若初不得不插话了,伯纳德现在是她眼中最痴情的男人了,虽然当年追过自己的母亲,可是后来对晓晴的执着程度不得不让人佩服。

晓晴拍了拍若初的手,“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勇气走进一段婚姻,我的性格你们大家也都知道,随性惯了,我倒不是怕他变心,我只是怕我自己,怕我自己在婚姻中会厌倦,到时候不得不伤害他,与其那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子,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世界,各自保持着独立的精神和人格,因为聚少离多,也始终有新鲜感,我已经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好的相处方式了。”

“可是,晓晴啊,你不怕那个伯纳德会变心吗?”袁静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也是晓晴她妈所担心的。

“阿姨,如果他变心了,不就正好说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吗?还好没嫁一个这么容易变心的人,不过让阿姨您担心了。”晓晴对着袁静淑的笑中带着几分歉意。

“唉,阿姨只是想你能幸福,当年……”袁静淑忽然有点伤感,吴家的兄妹俩到现在感情都没有归属,晓川结婚了就算了,她总觉得秦家对不住晓晴,怎么说都是自己儿子退的婚,她不知道晓晴现在一直单身和这个有没有关系,现在晓川又离婚了,让她心里的这道坎怎么也过不去,如果这兄妹俩将来不能幸福的话,那她真是死都没法瞑目了。

“阿姨,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我都忘了,您还记这么清楚啊?”晓晴明白袁静淑指的是什么,无意中瞥到秦北正将挑好鱼刺的鱼肉放到秦南面前的碟子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像北和南这样的爱情,这世上恐怕也不多了,并不是每一段婚姻都会这么成功的。”

秦北刚把筷子收回来,听晓晴这么说,自嘲地笑了笑,“我觉得你可以和伯纳德试试,考验了这么多年,我觉得错不了。”

“看看吧……”晓晴耸了耸肩,低头吃自己碟子里的东西,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大家很识趣地聊起了别的。

若初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又看了看晓晴和晓川,他们都是她最亲近的人,可是她不懂为什么他们的命运差距会这么大,平时看着父母恩爱,她都是很羡慕也很开心的,可是今天,在看到爹地和干妈对感情的无奈之后,突然有点不舒服,至于到底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了。

……

周末背着一包简历和同学夏天一起去招聘会赶场。若初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的场地设在体育场的招聘会,尽管按照夏天的吩咐在开场之前早早就赶来,但是在门外的人早就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已经开始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指挥大家排队好方便入场。有好多人是背着背包从外地赶过来的。

若初好不容易才找到夏天。

“若初你可来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怎么样,见识了吧?”夏天一幅见怪不怪早已习惯了的样子。

“夏天,你不会每场招聘会都参加吧?”若初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的阵势,她恐怕来一次就再也没有勇气了。

“不然怎么办啊,我一定要找工作留下来,要不就得回老家了,谁像你啊,我要有你的条件,绝对不吃这样的苦。”夏天说话直来直去,并没有别的意思,若初也只能是笑了笑,她也说不出什么,因为现实摆在那里,任何安慰性的语言在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不过她现在已经把自己逼到了和夏天一样的道路上,没有任何的优越感,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若初我们进去吧,进去以后分头行动,两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夏天发现人群开始移动,拉起若初说道。

若初点了点头。

每个来招聘的摊位前都挤满了人,若初浏览了一圈,圈定了几个和她自己专业相对吻合的职位,于是选择了其中之一在外围排起了队。

队伍很长,不过移动的却很快,不一会,若初就看到坐在桌子后面的面试官是一个胖胖的带着眼睛的男人。

她前面的那个女生简历刚刚递上去,那个男人只是扫了她一眼,简历看都没看,就放到了左手边的一摞上,而那个女生还在抓紧时间自顾自的做自我介绍,讲自己的在学校的辉煌经历。

不过还没说上几句,那个面试官就对她挥了挥手,说了一句“下一个。”秦南知道他是在叫自己,可是前面的这个女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在说。面试官开始不耐烦,努力别过头伸长脖子绕过她看向若初,若初连忙上前一步,站到了那么女生的旁边。

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将简历放到了桌面上。男人很给面子的翻开了若初的简历,若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眼镜男迅速地将简历翻了一遍,放到了右手边的那一摞上,若初注意到了和之前那个女生没有放在一起。然后又从头到脚将若初复又打量了一遍,若初别过头,被人家这样看,很不舒服的感觉。

“Y大高才生秦若初是吧,你有什么要求或者要说的吗?”若初以为会赶她走,没想到让她提要求,她还没有准备,发现之前那个女生依然站在自己身边,于是直视着那个面试官说道:“您可以给这位同学一个机会,让她把该讲的话讲完吗?

眼睛男和那个女生的目光齐齐地看向了若初。眼镜男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框,轻咳了一声,“秦若初同学,如果只有一次机会的话,注意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你还肯将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吗?”

“如果是我的机会我不会让给任何人,但是我相信您也一定会给她机会让她把话讲完,因为这也是她应得的权利。”若初不卑不亢,回答得体。

眼镜男再次扫了若初一眼,两个被烟熏黄的胖手指在若初的简历上轻轻扣了扣,“好吧秦若初同学,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谢谢你。”

“谢谢。”若初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经历全都如出一辙,招聘方和应聘者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交流和沟通,若初一开始想象中双向选择的自由洽谈方式根本就没有出现。

面试官的作用就是收简历,而到此来的学生们,似乎只要将简历发出去,就完成了任务,然后回去坐等人家电话,看是否能进入下一轮的选拔,可不管怎样,让若初纳闷的是,这些人每投完一份简历都好像已经成功了一样,面带喜色,可现实是大部分人都是要被淘汰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可每个人都不会认为被淘汰的那个人就是自己,也许这就是这代人的悲哀。

其实这种命运被别人控制的感觉很不好,至少若初觉得很被动,那是不是如果没被选上的话,连落选的原因都听不到,想到费心制作的每一份简历,都将变成人家纸篓里的工作废纸,忽然有点气闷,干脆提前跑了出来。

第六章 正因为人们自以为能做到,人们就能做到。——维吉尔

给夏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先回去了,就顺着马路边走边回想方才的经历,似乎有很多感触,似乎又没有什么头绪。倒是有几个让若初心动的职位,不过要求也很高,至少需要工作经验这一条她就无法符合。

不过让若初很气不过的是,这本来就是大学生专场招聘会,难道用人单位不知道吗?既然这样,对学生要求工作经验,难道不是天方夜谭吗?一直在学校刚刚毕业的学生上哪里去找工作经验呢?

所以若初到最后忍不淄一家用人单位提出了这个疑问,人家还算耐心,回答了她一句,“你可以上学的时候兼职”。于是若初恍然大悟,后悔自己只想着读书,忽略了社会实践,原来毕业并不是起点,起点应该从你踏进校门那一刻就开始了,可是又有多少大学生能自觉意识到这一点。

想到这又开始反思学校对她们的教育,整天就是好好学习,报效祖国,可是从来没有告诉他们要怎么报效,怎么去适应这个社会,甚至连怎么去求职这样的事都不知道,那即使学了满肚子的学问,到头来,出了校门,两眼一抹黑,还是什么都不是。

她秦若初自问在学校还是被各方瞩目的优秀学生,简历上满满的一列全都是荣誉,可依然免不了被人家当废纸,那其他的学生呢,那些成绩平凡又没有家世背景的学生该要如何找出路?

若初边走边想心事,没留意什么时候驶过一辆摩托车,到她身边减慢了速度,车上有两个人,坐在后座上的那个人突然伸手来拽她外侧肩上的挎包。

若初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包包的带子,可对方是个男人,力气本来就大,见一下没抢到,从车上站起来猛推了若初一把,若初没防备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于是眼看着那辆摩托车在她眼前绝尘而去。

若初咬咬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在摩托车飞走的那一刹那,她扫到了车牌号码并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

四处辨别了一下方向,虽然不至于陌生,但是她知道这里无论离家还是学校都很远,而这里哪有派出所她也不熟悉,手机和钱都在包里被人抢走。

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沮丧,恨不得坐下来大哭一场,这算什么,初入社会的下马威吗?是提醒她社会险恶,要慎入吗?颓然地坐到了一个花坛的边上,看着过往的行人,他们行色匆匆,也许都有自己的社会位置,她也没有要求太多,只是希望能像大多数人一样,凭自己的努力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可是,真的有这么难吗?

之前放弃保研、放弃考研时的雄心壮志现在想来似乎全变成了讽刺一般,本来自己的做法身边的同学都不理解,有的人觉得她是一意孤行,现在看来,是有道理的,难道就这么放弃吗?难道自己真的离开了父母就要一事无成吗?

若初抬头看了看天,初春的上午,太阳还没有那么毒,微微的风也和煦怡人,也许还没有到绝路上,自己不是投了那么多简历吗?她就不信一份回应的都没有,失去的都可以找回来的,可是,若初突然站了起来,所有简历上留的都是手机号码,现在手机……

要镇定,若初不断地告诉自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公用电话,若初赶忙跑了过去,先拨了一个110,因为这个电话是免费的,而她身上没有分文,对方让她提供车牌号和体貌特征,并希望她能到当地派出所说清楚,他们好破案。

可是警方破案并不能这么快,况且这种小事每天都有发生,若初放下电话不确定对自己的帮助有多大。

于是厚着脸皮和公用电话亭的老板讲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希望可以借个电话打给自己家人,等人来接她再付钱,老板二话没说就答应,告诉她打几个都可以。

感激的话也没多说,若初顺手拨了一串手机号码出去,是秦北的电话,她不想拨家里的座机,让所有人都跟着担心,长这么大,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就找爸爸解决了,而且他还可以给自己保密。

电话响了好久,就在若初已经快绝望挂断的时候,那头被人接了起来。

“爸,我被人抢了,你快来接我……”还不等那头出声,若初赶紧说。

“若若,你在哪,怎么了,受伤没?”是卢梭的声音,显然也是被她吓的变了调。

“怎么是你,难道我打的不是我爸的手机?”若初皱眉。

“要开学了,今天老师约了我们到办公室来,他刚刚有事离开一下,我看响了好久,就自作主张接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

若初将对面标志性的建筑物告诉了他,那边迅速挂断了电话。

不出二十分钟,卢梭就赶了过来,下车看到等在路边的若初,一上来就抓住她的双肩,上下检查了一遍,还神情紧张地说:“怎么样?伤到没,伤到哪里没?”

若初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卢梭的眼睛摇了摇头:“我很好,没事,别担心,先帮我把电话费付了吧,说完指了一下身后的公用电话亭。”卢梭放开她去交钱,若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暖暖的,原来他这么担心自己呢。

“走吧,我们去医院给你做一下身体检查。”卢梭走过来直接拉起了若初的手。若初不动声色地挣脱。

“我没事的,陪我去一趟移动营业厅,先把电话号码找回来再说。”若初边说边挥手拦了一辆的士,不然的话自己一上午的成果也泡汤了,那损失就更大了。

卢梭摇了摇头,遇到这么有主见的丫头,自己也只有听命的份了。

若初并没有要回电话号码,因为补卡需要业务密码和身份证原件,而若初没有身份证,所以她的手机号码也没登记实名,只是从报摊上随手买的。

这样的话,要想拿回号码需要回答好多问题,比如最后一次通话的对象啊,办理过什么业务啊,套餐的种类等等,若初本来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事就迷糊,人家问的五个问题只回答对了两个,所以也就没补回来。

若初站在移动营业厅的门外无语望苍天,在想她的倒霉经历什么时候是个尽头,是不是需要转转运才行。

“若若,怎么了,打起精神来,不就是一个手机号吗,我去给你弄个更好的,咱不要那个了行不?”卢梭看若初神情呆滞加沮丧的样子,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边吸引她的注意边安慰她道。

“唉,你不懂,这个号码很重要,我最近无论是网上投的简历还是今天招聘会投的联系方式都是这个。”若初有气无力地解释道。

“你,真的自己跑去找工作,这么说你真没参加考试?”卢梭尽管是个很镇定、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时也不禁提高了声音。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若初无奈地看了卢梭一眼。

“小姐,你想工作也不至于满大街跑吧,老师和师母说一句话你什么工作去不成啊?”卢梭这时才将若初被抢和她找工作甚至是不参加考试联系起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我就是不想和他们有瓜葛。”

“你想要什么工作,电视台?报社?你想去哪里,我让我爷爷去说,这样总行了吧?”卢梭还真不是说大话,卢老的学生现在在他说的这些行业全是佼佼者,卢老的一句话比若初跑一年都有用。

“唉,哥们,我一直以为你会理解我,你爷爷帮忙和我父母安排的有什么区别吗?我只是想靠我自己,我只是想看看凭我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在这个社会立足,你也觉得不靠长辈不行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一无是处?”

“理解是理解,可是你这么辛苦……”

“谢谢你关心我,真的,卢梭,也谢谢你今天来‘救’我,呵呵,可是你可以不将这件事告诉我家人吗?你出来的时候怎么和我爸说的?”

若初打断了卢梭的话,她现在因为沮丧不太有力气继续和卢梭解释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她认为他是可以理解她,如果他都不能理解,自己也白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我一时着急,忘了和你爸说了,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卢梭皱眉,被抢了也不和家里说吗?

“那就好,帮我保密好不好,改天请你吃饭。”若初舒了一口气,之前找秦北是因为迫不得已,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秦北问她出来做什么,她打死也不会说是来参加招聘会,那样就免不了撒谎,现在正好省了。

“你呀。”卢梭白了若初一眼,“饿了吧,想吃什么?还是我先请你吧,看你身无分文的。”

“嗯,火锅……”被卢梭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自打回国后秦北带她吃过一次,若初这辈子算是爱上了。

“满足。”卢梭宣布到。

吃完饭卢梭把若初送到秦宅门口就直接走了,若初有点纳闷,他每次来都要逗留一下,这次还真奇怪,不过也好,省得若祺再拿他们俩开玩笑。

中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梦中还梦到有人抢她的东西,醒了觉得真真的,正躺在床上愣神。有人敲她的房间门。

是卢梭,若初怔怔地看着他,不是才分开不一会吗?

卢梭塞给她一个带着包装的盒子,“拆开吧。”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若初顺从地打开来,是一部新手机。

“你原来的号码已经补了一张新卡在手机里,直接就可以用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卢梭说着冲若初挥了挥手,转身下楼。

“唉,你怎么拿到的,手机钱我会还你。”若初反应过来在卢梭身后叫道。

“这你就不用管了,手机算你送我的,请我吃饭就行了。”卢梭头也没回,又挥了挥手,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

第七章 绝望常使人赢得胜利。——伏尔泰

——

越是在我们最走投无路,最看不到希望,最想放弃的时候,往往是上帝在考验我们的时候,如果能再坚持那么一下,哪怕是一小下,也许就会盼到光明,也许就会等到海阔天空。

可惜的是,大部分的人都在不该放弃的时候放弃,所以成功往往属于极少的一部分人。当然,也并不是只要坚持就能避免功败垂成,这需要两个前提条件,一是正确的认识你自己,二是能准确的判断出眼前的黑暗是黎明前的黑暗,还是永久性的黑暗。

对自我的正确认知有助于坚定信心,减少盲目,而对形势的正确判断可以让所有的努力有的放矢,不过这最后一点,却真的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可以做到。

在经历了若干次面试的失败后,若初不得不开始对自己进行SWOT分析。发现所有问题的关节点只在于自己的那个劣势上,现在劣势很明确,就是没有工作经验,只有突破了这个节点,自己才可以走出屡败率战的阴影。

可是这似乎是一个死穴,根本没有破解方法,而若初又不肯说谎,就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面试的机会很多,录取的机会很少,若初不禁暗自嘲笑自己,简直都要成面霸了。

不过面试也不是白面的,一顿折腾下来,若初竟也得到了一些小小的经验。至少不会再因为见陌生人心里怯怯的了。

刚开始去面试的时候,很老实,人家问什么就如实回答什么,不懂就是不懂,懂就是懂,人家问你对他们企业或者公司的看法时,也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对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若初发现,往往越是这样,就越没有下文。

渐渐地,她开始掌握了一些技巧,比如不着痕迹地尽量突出自己的优势,再比如,在不违背自己良心和原则的前提下尽量对所应聘的单位多一些赞誉之词。

当然,在有一些单位希望你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甚至发展方案时,也要学会保留,因为有的地方正是通过招聘来骗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若初在一本旅游杂志应聘的时候,人家就要求她做出一个商业化的改版方案,说是进入第二轮的参考,若初为此奋战了一个通宵,等提交的时候人家也没说什么,她也就以为自己的方案没有通过考试要求,可是后来,她无意中在一个报摊看到这本杂志全新的版面好,才发现这就是自己提交的那个方案,当然这是以后才发现的,现在她还要不断的应付各家招聘单位,哪有心情管的了他们一家的结果呢。

不断的挫折也让若初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转变。比如最开始的时候,目的就是通过面试,拿到一份工作,目标很明确,所以也顾不上别的。

但是当她发现这个结果并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时候,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别人观察她,她也学着去观察别人,将面试过程当成了和面试官一个平等的互相探讨的交流过程,多提问题,以增加对这个行业的了解,虽然不见得能问到什么,但多少也会得到一些信息量,比如在这个行业,什么东西讳莫如深,什么是公开的秘密,这样在同行业的另一家面试时,心理上至少会有一些优势。

还有在面试中遇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考试题目,有的让若初哭笑不得,有的甚至让她觉得很气愤,比如只是因为自己星座和老板不合就被淘汰,后来当她用一种观看表演的心态看这些题目时,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当然,若初也并不是不被人欣赏的,很多地方就流露出了很想留下她的意愿,不过若初也需要选择,因为没有经验,和人家谈条件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自己不能接受的职位调整,就比如本来应聘去做文案,因为她形象较好,被要求去做客户关系,若初就不能接受。

这种事还不是一次,她在招聘会上第一次遇到的那个眼镜男,之后有打电话通知若初去面试,结果告诉她是做总裁秘书,就被若初断然拒绝,其实若初并不是歧视秘书这份工作,只是眼镜男在打量她时的那种眼神,让她感到自己被当成了花瓶对待,这让她很难忍受。

若初还发现了一件事,就是那些口口声声需要工作经验的地方,他们真的很需要你有工作经验吗?并不尽然。

因为新员工入职都有培训和老员工带领,既然能读完大学,在短时间内上手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那么用人单位要求一定需要工作经验,其实是他们自己的一种心理安慰,甚至有时候他们只是需要你说一句“我有经验”,他们就要你,但是若初偏不肯说。

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这是欺骗,同时也害怕如果说有经验,那进去之后露馅了怎么办。

后来若初终于想通了一件事,通过说有经验被录取再因为露馅被赶出来的事几乎是不存在的。因为每个地方的管理风格都不尽相同,不论你怎么有经验到了一个新地方都要重新摸索,而且你只要留意别人怎么做,基本是没问题的,退一万步说,即使被赶出来,那你在下次找工作的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有经验了,毕竟也算是打入了敌人内部。

这个发现,让若初感觉似乎找到了突破那个死穴的办法,只要,她能突破自己心理那道不愿意说谎的障碍,就可以了。

……

《镜像》杂志,是国内非常着名的一本时尚电影杂志,若初在校园的时候就每期必看,在接到这个杂志面试通知的时候,若初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真的是很希望能留下来工作,因为电影,是若初除了文学之外最大的爱好之一。但经历过那么多次失败,若初已经能够坦然接受结果,所以不管怎么样,在一大排等待面试的人中间,她是看起来最镇定的一个。

身边的人基本上都是人手一本该杂志,人人都像是在考前背书一样在翻,有的人甚至在强行记忆版权页上主编副主编的名字,若初不动声色地在观察着每一个人,发现将每个人的表现都用笔描摹出来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至于要准备一会怎么回答问题倒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终于轮到了若初进去,面试官是三个,但是并不像是一般常见的那样,三个人坐在一张横的桌子后,然后齐刷刷地对着若初一个人。

而是三个人分别坐在一张方桌的三面,剩下的一个位置是给若初的。而若初的正对面是一个投影的银幕。这样给人的观感就很好,至少没有那种被审问的感觉,若初心理上对这里就先增加了几分好感。

若初大大方方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因为不是影视相关专业毕业,所以招聘方对她的面试增加了一些电影基础知识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先用投影播放了两个片段,要若初说出影片的名称、类型、导演及在影史的地位。

若初很庆幸自己上过电影鉴赏选修课,当时老师给他们播放这种效果很差的黑白片时,大部分人选择了睡觉,毕竟吗,大家来上鉴赏课都是想看大片的,尽管若初也觉得很无趣,但她还是坚持认认真真地看了下来。

所以题目对她来说并不难,一部是因蒙太奇手法的娴熟运用而名垂青史的苏联影片《战舰波将金号》,另一部则是被誉为“现代电影的纪念碑”的《公民凯恩》,因为这两部电影的评价已经被公认,若初只要答到那几个点,就可以了。

接下来难度增加了一些,要求若初自己随意挑选一部看过的影片进行分析简述,没有任何条件限制。

这个题目看起来发挥的空间很大,但是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大部分人的反应是一时没有头绪,还有一部分人会按照思想性、技术手段、演员表演的套路来进行阐述,这样其实很保险,也符合影片评论的要求。

若初想了想,“我想简评一下影片《克莱默夫妇》。”

其中的一个面试官点了点头,另外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显然没有想到若初会选择这样的一个生活片来进行评述。

虽然这是一个曾经获过奥斯卡奖的影片,但是获奖的很大原因在于时代背景,那时越战刚刚过去,人们需要这种温情脉脉的片子来抚慰心灵,另外,这部片子除了演员的表演精湛,似乎也找不出什么点可以拿出来发掘了。

而这种题目,其实就是考应试者对影片的独到见解,哪怕你选择一个比较生僻的影片说出自己的一点想法,都比选择这个已经被盖棺定论还没有什么亮点的影片要容易出彩。

“我认为这部影片的成功之处不在于它反映了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也不在于演员的完美演技……”若初深吸了一口气,先反驳了两个点,而这两点敲是被公认的该片成功的原因。

“等一下,秦小姐,你确定你说的是,影片《克莱默夫妇》?”那个女面试官打断了若初,他旁边的男士笑着摇了摇头,觉得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要推翻全世界已经公认的定论来表现自己的个性,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还太嫩,他们见得多了。

“那么你说它为什么成功呢?”另外一个面试官说道,显然他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当然我并不是否认上面那两方面的原因,只是我认为它的成功主要是在于它采用了一种近似‘生活流’的表现方式。”若初说到这,停顿了下,看其他几个人的反应。

“你继续。”那个面试官面无表情地说。

“镜头似乎就是我们的眼睛,而拍摄的角度好像是在偷窥,这就极大的满足了我们对他人生活的窥探欲望……”

“而人们也从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生活的影子,从而引起共鸣,是这样吗?”那个女面试官突然兴奋地接过了若初的话,若初用力点了点头。

女面试官说完后发现这是在考试,轻咳了两声,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若初的心开始往下沉,不过不怕,反正已经失败过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不过,要是能留下就好了,她忽然很喜欢这里。

“秦小姐,你可以简单说一下你对电影的看法吗?”也没有人点评她上一道题的回答,就又抛出了更开放的问题,貌似一个比一个大,这题要说出的真的是……没水平,若初心说,让人都找不到切入点。算了,反正上一道题已经砸了,这个就胡诌算了。

“我认为电影是药,而导演,是药剂师。”

坐在她对面的男士眉毛挑了一下,三个人都在等她下文,这次若初也没有客气。

“因为吕克贝松说过‘电影只是一片阿司匹林’,我非常赞同这句话,电影是用来疗伤的,为现实,为人的心灵,在这一点上,它和所有其他的艺术形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它的药效来得更快更直接,比如和文学相比,它少了一个将文字在人的脑海中转换为可视形象的过程,被接受起来更为直接和容易,药效也就来的更快……”若初说到这,觉得自己的回答有点无聊,于是停了下来,等着人家将她赶出去。

“那么,恐怖片呢?也是疗伤用的吗?”对面的男人似乎很有兴趣,或者是纯粹想刁难她。不过若初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恐怖片的目的,是想通过引出人的惊恐和战栗等负面情绪,从而达到战胜或者说洗刷这些人天性中本来就存在的恐惧感等情绪,可以说是一种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法,不是吗?”

又是一阵冷场,三个人都没有出声,若初看到他们几个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心想这下应该可以结束了,中午一定要好好吃一顿,慰劳自己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

“秦小姐,你对工资待遇有什么要求吗?”那个女面试官突然问她话。

若初正在想中午吃什么,本能地摇了摇头,虽说找工作这么久,还真的是没考虑过待遇问题,再说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行情是什么样的。

“那你明天过来报道,有问题吗?”那个女士接着说。

若初又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面无表情,她现在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好,那欢迎秦小姐加入《镜像》。”对面的人面带微笑对她说道。

“等一下,我能问问你们为什么录取我吗?”这是她想知道的答案,只有得到了心里才踏实,才会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说呢,你的回答,说实话,有点不够专业,但是,却很有创造性,我这么说可以吗?”

若初点了点头,站起来给三个人行了个礼,说了一句“谢谢。”转身离开,没走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问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没有工作经验。”

“呵呵,没有。”

“那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还会要我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创造性,并不需要经

第八章 人们如何能同与自己相近的事物保持如此远的距离?——瓦莱里

——

没有乘电梯,而是一口气从十几层的楼梯上跑了下来,冲到了这幢写字楼的门口,回头仰望,想找到自己方才面试的那间屋子,发现所有的窗户都一样地反射着三月的阳光。

原来,春天是真的来了。

被刺眼的阳光逼得低下了头,若初看了看身下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只有它是始终如一坚定地追随自己,现在它也终于可以不用再失望了吧。

胸腔中被一股类似喜悦和伤感交杂的情绪鼓胀的满满的,拼命的想释放,却找不到出口。

一直以来,自己的理想从做一番大事到只是能在社会上找到一个位置,能独立养活自己就好,再沦落到只是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在现实的挤压下不断的被迫修订,如今这个目标已经达到,若初竟隐隐有些失落。

想想人还真是有意思,面试的时候总是想着什么时候能结束这种奔来跑去看人脸色的日子,等到真的结束了,却有点舍不得,和那么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打交道,是她人生所从不曾接触过的一道风景,说是一笔财富也不为过。

想到面试的时候手机一直关机,于是拿出来打开,顺道看了眼时间,还未到中午,不过也快了,自己是逃课出来的,希望老师没有点名字,这时夏天短信进来八个字:一切安好,没有敌情。

笑着回了两个字“谢谢”,心里多少有些愧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逃过课,这次是为了工作不得已,幸好不是老爸的课,不过要是让老爸知道了,他也许会失望,唉,要是什么事都能同时做到最好就好了,人还真是不能贪心。

刚要将手机收回到包里,想起了卢梭,要不是他的话,自己也不会这么顺利,还欠他一顿饭,现在他应该在上老爸的课才对,不如……拣日不如撞日,这么大的好事要是不找人分享的话她自己也会憋出病来的。

……

秦北一出教室就看到了若初,不禁眼前一亮,这丫头还没等开学就吵着要回学校住了,和她妈当年一样,如今想看看她,不到周末还不行,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突然这么冒出来给他惊喜。

“爸。”若初看到秦北打了个招呼,秦北大步走了过去。

“公主找在下有事吗?”戏谑的口气,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若初笑着上前挽住了秦北的一只胳膊。

“正好今天文科楼有课,顺道过来看看父皇陛下,不行吗?”

“哦?这么想我怎么不回家?全家都很想你。”

“切,我才不信若祺那小子会想我,平时老抱怨我占用他带宽。”

“你们呀,有事还是自己解决吧,真让人头疼,走吧,中午老爸请你吃饭。”秦北用另一只手上的讲义轻轻敲了一下若初的脑门。

“那个,爸,对不起,我约了人……”若初现出一脸为难的神色,同时用手指了指秦北的身后,秦北回头看了看,卢梭正从教室里走出来,看到他们父女还愣了一下。

“不过,爸,你一起去也可以……”若初马上又补充道。

“算了吧,还是,我就不去当红蜡烛了,你现在没事多往家跑跑,省得你奶奶老念叨你。”这时卢梭已经走到了他们父女身边,秦北冲若初说道。

“领旨。”若初笑嘻嘻地回。秦北白了她一眼,又和卢梭摆了摆手,离开。

“你、是来找我?”待秦北走远,卢梭试探着问若初,刚出门的时候还以为她来找秦北,现在看似乎不是。

“当然啊,你没看他都走了吗?本小姐请你吃饭,走吧。”若初说完就往楼梯处走,现在是中午放学时间,电梯口等了很多人。

“那我可以选择吃什么吗?”卢梭几步赶上若初,和她并肩。

“不可以,我想吃烤肉了。”

“等下,不是请我吃饭吗?为什么我不可以选择?”

“因为是我请。”若初理直气壮,并且这逻辑看起来还真是让人找不出破绽。

“……”卢梭噤声,心里却是高兴。

卢梭看着若初吃得油汪汪的小嘴在一张一合,感到说不出的温暖和满足,只是看着她吃,他就饱了,秀色可餐这个成语的发明者还真的是贴近生活。

“你怎么不吃?”若初看着卢梭在那愣神,忍不住问。

“我在想,怎么现在还有你这样吃东西的女孩子,不是全民在减肥吗?”卢梭故意皱了皱眉,一副担心和不解的样子。

若初在“百忙之中”丢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减肥是取悦别人,吃东西是取悦自己,要是你,选择哪个?”说完也没看他,显然这个答案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选择后者。

卢梭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那这么说,现在那些宁可节食挨饿的女孩子不是很愚蠢?”

“我可没这么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和追求,我们没有必要去指责谁,但是也不应因为别人都那么做就改变我自己。”

“好吧,说正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吃饭?”卢梭终于忍不住了,看她心情难得这么好,一定是有什么高兴事,一直等着她主动交代,现在看自己不问恐怕是得不到答案了。”

“我找到工作了。”若初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对着卢梭扯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真的吗?恭喜,是什么工作?”卢梭也忍不住被她的笑容感染,笑眯眯地问。

“一家电影杂志的编辑。”若初的声音里透着兴奋。

“编辑?若若,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看若初高兴成这样,卢梭还以为是什么好的了不得的工作,值得她放弃读研,放弃接掌秦氏,当然他并不是觉得编辑这个工作不好,只是对若初兴奋的程度不解。

“目前看,是的,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工作能让我更满意了。”若初放下了手里的餐具,看着卢梭认真地说。

“可是……”

“你觉得我是自己对自己降低要求吗?”

“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做比这更好的,比如……”

“呵呵,在我心里,这就是最好的,值得我为之努力,这难道还不够吗?卢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是真的喜欢,我也面试了很多岗位,可是只有这个,我非常希望留下来,你能理解吗?”

若初语气中对理解的渴盼打动了卢梭,他低下头,再抬头的时候举起了酒杯,“来,为我们公主的伟大工作干杯,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开心,我相信你做什么都能做好。”

“干杯。”若初也举起了酒杯……

“对了,我不能就这么收你的手机,我也要送你一件东西,喜欢什么就和我说吧,不许不要,不要我就给你钱了。”若初突然想到这件事,马上说了出来。

“要了就会给吗?”卢梭的表情旋即复杂起来。

“那当然。”

“那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卢梭又来了,若初叹了一口气。

“卢梭啊,你觉得以咱俩现在的交情和关系,再冠上一个男女朋友的头衔,难道不会别扭吗?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难道这样的相处不好吗?”若初一口气用了三个排比,似乎想从气势上逼卢梭知难而退。

“也是,已经这样了,确实没有什么区别。”卢梭深思状,不断地点头。

“就是。”若初觉得孺子还有救。

“那不如你嫁给我算了,这样也一步到位,省得麻烦。”卢梭说这话的时候,若初正在喝茶,一下子被呛到,不断的咳嗽,卢梭赶忙起身到她对面去帮忙拍打她的后背。

“等本小姐想嫁人的时候再考虑。”若初说完低头吃东西,这算是求婚吗?感觉怪怪的,一般女孩子遭遇这种事应该是什么心情呢?天,如果有人给她指导一下就好了。

……

晓川在晓晴的帮助下终于将《镜像》杂志纳入旗下。不过为了稳定人心,他要求高层暂时不要将杂志易主的事扩散,在他还没有想好未来的发展方向之前。

晓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次去碰“电影”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东西,他一直以为莫妮卡的离开让自己会彻底疏远它,他一直以为自己和电影结缘完全是因为这个女人,可是当这本杂志摆在他面前,他可以有机会去拥有的时候,他丝毫也没有犹豫,连他自己后来都纳闷,不是不愿意再和莫妮卡有联系吗?可那一刻自己的选择就如同鬼迷心窍。

后来,他才反思,难道自己投资独立电影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亲自去挑选剧本,甚至因为一个镜头和导演吵,真的是仅仅因为那个女人?

晓川一直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他的第一桶金是因为结识了一个笔友,这个笔友因为和晓川投缘将自己所有作品的版权全部给了晓川那个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出版公司代理,后来这个笔友不小心得了一个传说中文学的最高奖,当然晓川从来不认为文学应该有什么最高奖,于是他的作品一夜之间风靡全球,晓川的出版公司一跃成为全美最让人眼红的出版公司,想来想去,这所谓的成功还不是靠别人?

原本以为自己会在文学这条路上走下去,但是看不到尽头,经商,其实并不符合自己性格,年过半百,无论是生活,还是事业,全都一事无成,不过,却在这寻寻觅觅中,似乎找到了情感可以暂时依托的东西。

爱上这本杂志,也许很容易,也许只是因为里面的一句触动你心灵的话,既然触动了,就好好对待吧,晓川这样告诉他自己。

第九章 你们只是看见有钱人的钱,而不见他们缺少什么。——圣奥古斯坦

——

就这样若初成为了《镜像》杂志的一名小编辑,因为还有半个学期才毕业,还要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所以经常是学校和单位两头跑,忙得不亦乐乎。

尽管在毕业之前,她会一直被按照试用期员工的待遇对待,但是她依然很满足,并且有信心成为一名正式的编辑。

然而也不是说没有苦恼,学业和工作冲突的事根本难不倒她,关键是工作的内容让她有点气闷。

一开始是信心满满的进去,准备学点东西,结果她被要求做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栏目,比如汇集下个月的全球影讯做成月历啊,摘录一些影视经典对白做集锦啊,收集影星生日作提醒啊,更有甚者甚至被要求给广告商写软文。

开始的时候她都是二话不说照做,毕竟作为新人刚刚进来,还没有挑选工作的权利,要想被人给你重要工作,先要从小做起,这样才能取得信任,谁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若初也能理解。

可是一些其他编辑手头负责的大栏目,也会让她给查找资料,将很多琐屑又浪费时间的工作都丢给她。

就比如,人家做人物专访,要若初将人物所有的资料都准备好,结果人家问几个问题成文,文章也没有属若初的名字,再比如某个编辑做一个唯美电影的专辑,会让若初去找几十部相关的电影出来,结果人家挑选几部就好了。

大家也许会有一个经验,比如烹饪这件事,其实大部分的时间是花在准备上,大厨只负责最后那道工序。

现在若初做的事情就是为各个大厨准备材料,作着大量幕后的事,任何一个正式编辑都有权利让她做着做那。她有时间还好,可是当学校里的事也都向她堆来的时候,就难免要焦头烂额了。

这个时候,如果说没有情绪的话,那她秦若初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一度想找副总编说说自己的苦恼,就是面试时坐在她正对面的那个男人,另外两个人,男的是主笔,女的是市场发行部的主管,这也是若初进来后慢慢才知道的。

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倒不是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是若初很善于换个思维来调整心态,有的时候变换一下看问题的角度,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开始觉得不公平,觉得自己付出得多,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觉得自己的能力完全不止于做这些,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但后来若初就不这么看了。

当你觉得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当你觉得付出没有获得应有回报的时候,不要忘记你长远的目标,同时再回头看一看,和最开始的目的是不是有偏离,不要被一时的情绪左右而迷失。

若初就是适时的想到了这些。最开始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呢?作为一个毫无工作经验初出校门刚刚步入社会的人,第一份工作学习专业技能是最重要的,学习靠什么呢?可以说接触的东西越多,做的事情越多,就越能学到东西。

那长远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当然是找准定位,实现自我价值。而这要靠不断的积累和磨砺。

这样想,若初就很庆幸大家肯要她做那么多的事,尽管还全都是默默无闻的工作,尽管领导和读者并不一定看到她所做的一切,但是正是在这大量看似没有价值的劳动中,她渐渐摸清了每一个栏目的操作要点,如果说现在让她独立编出这本杂志,只要给足够的时间,也不是不可能的,难道这还不是巨大的收获吗?

心态放平和之后,看人看事的眼光马上就不一样了。快快乐乐的接受各种任务,再无聊也来者不拒,倒混出了一个好人缘。

因为上午有课,这天是下课吃了午饭后赶到单位的,最近不太敢逃课,一是临近毕业,再想听课也没有机会了,二是,如果被教授发现告诉老爸秦北,麻烦也就来了,虽然早晚要来,但还是晚一点来比较保险吧。

中午一般都是大家休息的时间,这个时候办公区里通常是很安静的,可今天是个例外。

采编部的人差不多都聚集在一起,似乎上午发生了什么事被她错过了。

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也不喜凑热闹,若初进来之后直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今天要做的事情较多,下午还要打电话给一个影城确认一场首映礼的具体时间呢。

“萨宾娜,你知不知道我们换总编了?”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小编辑看到若初进来,对着她问了一句,其他几个人也都注意到了她。

若初笑着摇了摇头,总编,对她来说和美国总统没什么区别,本来原来的那个也不认识,换不换还不是一样和她没关系,小小的编辑一枚,做好自己的事就完了,高层的事,不是她该关心的。

见她兴趣缺缺,大家也都没再留意她,而是继续方才的讨论,不过若初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本来下午是要召开全体大会的,不知为什么突然取消了云云,也没在意,现在是干活要紧。

……

晓川抽空回了一趟华盛顿,将那边的事料理了一下,昨天夜里才回来,今天一早就来到了《镜像》,因为自己要兼任总编,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重心要放在这本杂志上。

虽说是一本有影响力的杂志,但如果不是发行量的持续下滑,杂志社开始入不敷出,谁也不会舍得让给他吧,毕竟还有那么大的品牌价值在。

虽然晓川就是从杂志开始做起的,他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但是电子杂志的异军突起,给传统杂志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受到影响的绝不单单仅是《镜像》,已经有老牌的时尚杂志开始悄然从市场上退出了,这是大环境使然,晓川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也不确定是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晓川不想再往深处想,既然拿下了,就要做好,已经没有退路,只知道喜欢,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如果真的不能让它起死回生,至少也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晓晴就劝过他,还说他没有投资眼光,商人要是都像他这么意气用事,还不得各个破产。

晓川也是一笑置之,明白妹妹是为了他好,但是他注定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不是吗?

秦北就说过他,人家有了钱,是想让钱生出更多的钱,而他有了钱净想着“挥霍”。这话虽然有点绝对,但不得不说秦北是把他这个人看透了。

在晓川看来,努力挣钱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你得有目的,如果你挣钱的目的就是钱,那即使挣再多,也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哪怕它后面有数都数不过来的0。

他其实很佩服秦北秦南,如果不是因为秦氏是秦本儒毕生的心血所在,他相信秦北早晚会将其卖掉,而秦南现在的全心经营,又何尝是她自己所喜欢的。

但是他们目前的坚持已经不单纯是为了秦本儒了,从秦氏现在对员工的业界最高的待遇来看,晓川毫不怀疑那是出于责任,当你挣钱的目的变成是为了养活那么多的为你工作的家庭的时候,其实挣到的就不仅仅是钱了。

但他自认永远达不到秦南和秦北的境界,挣钱,只是用来做自己想做的事,无论是独立电影还是目前的杂志。

但是话又说回来,在别人看来是赔本的买卖,晓川却不那么认为,做独立电影时没想着挣钱,但还是有一部叫好又叫座,一下子收回了之前几部电影的投入,那么如果说晓川身上有一滴适于做商人的血液的话,就是喜欢冒险,所以,此次对《镜像》的收购,尽管外界都不看好,但晓川心底里觉得也许并不是这样的。

新总编第一天上任,只有一个秘书知道,这恐怕说出来也可以当成一段轶事了。

先让秘书通知下午召开全员大会,然后调来所有人员的资料逐一翻看,要开始和人打交道了,对他们不了解怎么行呢?

看得出人员结构还是不错的,无论是从年龄结构还是知识构成,之前他得知《镜像》一直在裁人,所以在拿到它后的第一时间通知副总编开始招人,那还是在自己回美国之前,可以说若初就是这样子被招进来的。

所以几个新进人员的资料就引起了晓川的注意,当他看到若初的简历时,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将若初的资料读了一遍,全部吻合,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摇头,想到秦北问她考得怎么样时,她突然借口离开,那时候还纳闷。

现在看,没准秦北这个当爸的就被骗了,还不如他这个爹地呢?这丫头总能干出让人出其不意的事,当年她谎报军情,害他爸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伯纳德面前出糗,一直被伯纳德念了好几年,并被传为佳话,这次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又看了一遍她的面试记录,眼中的笑意不断加深,突然想到工作区看看她,转念一想,玩心大起,按下内线通知秘书取消下午的见面会,并将还未见过面的若初的直属上级——采编部的裴华主编请了过来。

第十章 谦虚是不够的,还应该有点本领能够不谦虚。——伏尔泰

——

若初这还是第二次被主编叫到办公室去,第一次是刚刚入职的时候,听了几句鼓励和工作交代,就被丢给一个编辑了。

今天奇怪的是,主笔樊森也在,就是给她面试的男人之一。若初不知道找她做什么,心里纳着闷,不动声色地微笑着分别和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裴华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戴着一幅金丝边的眼镜,素面朝天,给人的观感很知性,但是你要是注视她的双眼,能感觉出这是一个很精明,很能洞穿一切的人。面部表情不善于变化,虽然不会让人觉得很冷,但会让人不自觉地就有距离感产生。

主笔和主编年龄看起来差不多,也戴着眼镜,若初只是面试时见过,觉得他沉默寡言,没什么印象,不过从他的文章来看,文风还是很犀利的,单看文笔,会觉得这个人咄咄逼人,很难让人和眼前的形象联系起来。

“坐吧,小秦。”裴华很客气地对若初说,还伸手指了指她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

若初说了声谢谢,坐了下去。

“小秦啊,今天我找你来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了吧?”裴主编透过眼镜片目光灼灼地看着若初,同时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对不起,裴主编,我不知道您找我什么事。”若初平静地说,心里有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

“哦?是吗?”裴华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低垂了眼眸,复又看向若初。

看得若初心里直发毛,“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那好,你和新总编是怎么认识的?”裴华突然发问,若初一愣,第一反应是搞错了。

“我不认识总编,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实话实说,眼神也不避躲闪。

“好吧,那我们说正事。”裴华轻咳了两声,下意识地推了推眼睛框。

“你应该知道今年的奥斯卡颁奖礼推迟到了三月下旬,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们四月刊的出刊,但是因为比较重要,我们也只能跟着这个奖项走。”

若初认真地听着,看到主编停顿,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这些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本来我们关于奥斯卡的特别策划内容已经由主笔准备好,但是总编要求你重新来做这个特别策划,现场的报道我们会留6个版面,你再做6个版面的内容围绕奥斯卡,具体怎么做可以多请教一下樊森,下周一交上来,有问题吗?”裴华一口气说完,然后等待若初回应。

若初暗自咽了咽唾沫,只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特别策划”、“六个版面”、“下周一交稿”,虽然这个消息有点突然,但她一点没犹豫,脱口而出:“没问题。”

裴华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很惊讶若初的回答,一个新人被要求做平时主笔做的内容,难道不应该推辞一下吗?今天新总编把她找了去,竟然是这件事,虽然对总编插手采编部的事不满,但是现在还没摸透他的脾气,也不好反驳。

裴华很奇怪一个刚毕业的新人是怎么引起总编重视的,尽管樊森也证实,招秦若初进来是他们三个决定的,和新总编并没有关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看她的表现不像是撒谎,要不就是演技太好。

不过,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多少有些担心,哪怕她要求宽限几天,裴华心里倒舒服些,现在的年轻人,早都不知道谦虚是何物了?好吧,这么短的时间,看她能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要是不行,她宁可和总编撕破脸也要维护她主编的权威和杂志的质量。

若初回到位子上后,忍不住出了一会神。

自己只是一个打杂的实习生,历来的特别策划都是主笔执笔的,那是一种资历和地位的象征,就像每期的卷首语一样,每个做杂志的人都希望将自己的名字署在卷首语的下面,最好还是手写的那种,越龙飞凤舞越有感觉。虽然很惊讶,怎么上面会突然将这个活儿给自己,但是却并没有受宠若惊,因为她深信采编部的每个人都可以完成,也包括自己,只要被给予机会。

不过她还是去请教了一下樊森,是真心真意地求教的,毕竟他曾是她的面试官,而自己能顺利的进来,和他的赏识也是分不开的。

樊森只是告诉她去看看以往的特别策划和奥斯卡专辑都怎么做的就行了。若初有点失望,觉得樊森是因为自己动摇了他的地位才敷衍她,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害他已经写好的特别策划作废,要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会郁闷的吧。

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了一句“谢谢”要离开,樊森说了一句话:“我相信你,好好写。”让若初差点没哭出来。

好吧,这是步入社会步入职场的第一次表现机会,自己一定不能弄砸喽。

周末把每年有奥斯卡专辑的杂志一股脑地搬回家,准备闭关两天,完成这个任务。若祺看到她搬回了一堆杂志,还嚷着要拿几本去看,被若初死死拦住,愣是一本都没有拿去,于是若初还被若祺埋怨小气。

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查资料找灵感,越看越沮丧,发现奥斯卡这个资源已经被开采的差不多了。每年基本都是回顾与预测的套路,自己看着都腻,就像一年一度的年终思想总结一样。

可是要想写出新意,又谈何容易?这不像别的策划题目,可以天马星空,这个困难就困难在选题范围被死死地限制住,奥斯卡获奖影片一共就那么多,颠来倒去盘点来盘点去几乎都被用滥了。

况且若初本人对奥斯卡并不太感兴趣,她更喜欢欧洲三大电影节,正对着电脑苦思冥想没思路,有人敲她的房间门。

因为门的敲法很斯文,肯定不是若祺来抢杂志,所以也就安心地开了门。

是晓川。

“爹,爹地?”若初的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一脸惊喜。

“怎么,不请爹地进去?”晓川双臂抱胸,低头笑意盈盈地观察若初的表情,虽然还不太习惯她长大了,但是最近她做的事还真的是激起了他的兴趣。

“请进”,若初屈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将门拉开。

晓川一进来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杂志和开着的WORD文档,笑意马上爬进了眸子,却刻意避开了若初。

“爹地,你最近是不是又回美国了?”若初也不知道一时说什么,有一搭无一搭地问道。

“嗯,去去就回来了。”晓川伸手不经意地翻动杂志。

若初心有些虚,“爹地,听说你要收购杂志,是哪本?”

“哦,一本小杂志,你喜欢这本杂志吗?”晓川说着举起手边的那本《镜像》,对着若初晃了晃。

若初点点头。

“那你这是……”晓川开始明知故问,明明是他让裴华给她布置的任务。

“啊,是,是一门选修课,对,选修课的作业,我在找资料。”若初还不确定晓川是不是和老爸老妈他们一伙的,所以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但是她觉得爹地会支持他,毕竟他也是毕业就去做杂志编辑了,算算也是同行,到时候告诉他自己也步了他的后尘,他肯定高兴,但是现在还不行。

晓川看着若初紧张结巴的样子,拼命隐藏自己简直要迸发出来的笑意,了然地点了点头。

“说说为什么喜欢这本杂志?”晓川问完,又低头开始翻阅。

“可能是因为一种情结吧,这是我看过的第一本电影杂志,喜欢上了之后就没舍得放下。”若初想了想回道,晓川他不问,她自己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尽管她现在仍然很喜欢。

晓川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也是我看过的第一本电影杂志,我也很喜欢,和你一样。”

“真的吗?”若初眼中的惊喜比方才见到晓川时更甚,长这么大,难得有人和她有相同爱好的。

“嗯,不过现在看感觉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晓川若有所思地说。

“是的,我也有同感。”

“哦?说说你的感觉。”

若初笑了笑,回道:“可能是目前杂志同质化严重吧,内容全部都套路化,这本杂志最开始被我们喜欢,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竞争,内容很新颖,又做的很精美……”若初说完看了一眼晓川。

晓川点了点头,等待她继续说。

“所以这本杂志被众多后来的杂志模仿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是当它当初赖以吸引我们的东西被人家借鉴了去,而它自己又没有能再推陈出新或者说重新确立自己的领导地位,那吸引我们的就只能是靠我们的第一眼情结了吧。”若初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也随手拿起一本杂志轻轻地翻动着,小心翼翼。

晓川静静地看着若初的动作,心中升腾起一股雀跃,她还这么小,怎么就能这么精准地一语切中要害呢?如果她真的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是确实想在这个行业发展的话,前途不可限量。秦北呀秦北,看来你不知道你女儿的事情还多着呢。

“那么,你认为一本杂志要靠什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呢?”晓川轻轻咳了两下,饶有兴趣地问道,因为很欣赏她面试时的回答,所以对她的想法很期待。

“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是我觉得是……观点,嗯,应该是这个。”若初蹙了蹙眉,显然是在思考。

“观点?”晓川重复了一遍,同时也在咀嚼这两个字。

“对,观点,是一本杂志的魂魄所在,并不是说靠那些标新立异的新锐思想去吸引眼球,而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需要渗透到这本书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栏目,哪怕是一个很小的栏目,从而传达出我们想表达的东西,从而引发人们的思考,而不仅仅是娱乐。”若初说完期待地看向晓川,等着他的评价。

晓川深深地吸了口气,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本杂志会重塑辉煌的,他已经看到希望了不是吗?

“观点,不错,谢谢你。”晓川放下手上的书,“我先走了,你继续忙。”他想他已经想好了全新改版的方案了,他要马上整理出来才行。

若初看着晓川的来去匆匆如坠云雾,但是,观点,天,她想她已经知道特别策划要写什么了……

第十一章 坚信自己有理,然后勇往直前。——克罗克特

——

晚饭秦南来叫了三遍,若初才急急忙忙跑下来,拿起碗就使劲扒饭,看得袁静淑不断地说:“慢点啊,慢点,我的小祖宗……”

一家人坐在饭桌旁面面相觑,若祺突然放下饭碗,就要往饭厅外跑,“你干什么去?”秦北叫了一声。

“把我姐这吃像拍下来给卢梭看。”若祺刚说完就被秦北一把拽回来按到了饭桌旁,“老实吃饭。”

若初听若祺这么一说,差点没呛到,咳得不得不放下饭碗,秦南叹了口气,一脸责怪地过来轻轻捶打若初的后背。

“对了,妈,下午爹地不是来了吗?怎么没吃饭就走了?”若初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晓川,才想起来,他从自己房间里离开,还以为下楼来陪老爸或者若祺了呢。

“从你的房间里出来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若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答到。

“若若,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饭也差点忘了吃,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以前你高考也没见这样子啊?”秦南话一出口,旁边若祺脑袋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啊,一个选修课的作业。”若初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继续低头扒饭。

“哦?什么课,能让你这么废寝忘食?”不说还好,若初暗自叫苦,这下倒把秦北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啊,爸,是外系的一个选修课,不是咱们系的,你不知道,好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若初说完放下碗筷,趁大家还没阻拦她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间。

秦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一点也不顾及淑女形象。

“南,你发没发现,最近闺女有点奇怪。”秦北望着若初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

“也就今天有点奇怪,平时她住校我也不知道啊,你发现了什么?”秦南问秦北。

“最近有的老师和我反映她有缺课,我在想这孩子从小到大也没逃过课,不过我的课她倒是都在。”秦北皱着眉回忆道。

秦南无可奈何地看了秦北一眼:“你的课她当然不能逃了,不过,你不是对我说过,没逃过课的学生生涯是不完整的吗?”

“哦?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个?”秦北双眉一挑,放下了碗筷,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说过的话怎么自己都不记得了呢?

秦南用她无辜的大眼撇了秦北一眼,便含笑低头不语,想当年她逃自己系里专业课去蹭秦北的课时,秦北就是这么安慰她的,如今她还记得,他自己反倒忘了。

秦北看着秦南的表情怔了一下,随即心旌摇动,这么多年,她的一颦一笑还是能轻易地就掀起他心湖的涟漪,左右他的心神,让他恨不得现在的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好任他为所欲为。

“爸,你真的说过这话?”这时不识时务的若祺带着一脸崇拜的神情插了进来,双眼闪着极为赞同的光芒,想不到老爸还能说出这么深得他心的话,这下再逃课可有借口了。

秦南忍不住看了一眼秦北,秦北转头狠狠地瞪了若祺一眼,“我说的是大学,你先考上再说,现在绝对不准你逃课。”说完又含情脉脉地看向他妻子。

若祺低头不服气地嘟囔了一句“双重标准”,毫不意外地收到了一颗爆栗。

……

若初奋战了几乎是两天一夜后,终于将特别策划的初稿完成,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什么问题,鼓足勇气发到了裴华主编和樊森主笔的邮箱,这才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

周一也没回学校,直接去的单位,怎么说,心里是既有忐忑,也有期待。虽然时间有些紧,但是她是在查阅了大量的翔实资料基础上的,做毕业论文也不过如此了。从以往的经验看来,只要她用心的事,还没有失败的呢。

文字稿已经提交,但是图片啊,一些设想的相关辅助内容啊,还需要进一步细化,同时还要考虑排版方案和美编沟通,若初来到办公室之后就开始准备这些。

虽然要忙的事情依然很多,其他的前辈编辑们并不知道她承担了特别策划的事,仍是将一些七七八八琐屑的事都丢给她,不过若初也不说什么,反而是干劲十足,精神百倍。

快到中午要下班的时候,若初接到了裴华的电话,要她去她的办公室。

“裴主编,找我是不是特别策划的事?”若初一进来就先问了一句,目前她关心的也是这个,其实已经等了一上午了。

“你先坐下吧。”裴华不动声色地说。

若初依言仍是坐在了上次的那个位置上。

裴华先是叹了口气,又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小秦啊,我之前给你布置的任务内容是关于奥斯卡的特别策划吧?”裴华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问道。

“是的。”

“那你有没有请教樊森呢?”依然没看若初。

“有……”

“哦?他怎么告诉你的?”

“他要我参考以往的做法。”若初老老实实地回答,心里却对裴华的语气和态度感觉有点不舒服,她似乎是对她做的东西有质疑,那为什么不直说呢,领导一定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让人猜吗?

“那你参考了吗?”这时裴华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若初,是直射,让若初心里更加的不舒服,是非常不舒服,虽然她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

“我想……是的……”她的参考是对以往做法的扬弃,而不是仿效,正是因为这一点,若初回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是不等于她没参考。

“如果你真的参考了,就不会做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出来。”裴华此言一出,若初的血一下子涌了上来,脸刹那通红,手脚一时不知道要放到哪里才好,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如此贬低打击过。

控制一下几乎要颤抖的声音,强行平静着问:“请问裴主编,哪里是四不像,哪里做的不好您可以直说。”

“你还要我说吗?我让你写奥斯卡,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却在这大谈独立电影,连圣丹尼斯电影节都弄上来了……”裴华的声音不高,语调也不尖锐,可是让人听起来就是无比刺耳。

“是在谈独立电影和奥斯卡的关系,圣丹尼斯电影节只是捎带提那么一下……”

“独立电影和奥斯卡什么关系?根本就没关系……”

“主编,我觉得您不能这样说,《撞车》、《莎翁情史》不都是获得奥斯卡的独立电影……”

“那是特例,特例知道吗?你不能以偏概全,照你这么说那奥斯卡就比谁投资最少谁就得最佳影片得了,可能吗?”

“主编,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看看你写的,什么‘奥斯卡不能抛弃独立电影’、‘要学习圣丹尼斯电影节’、还有什么‘在追求商业的同时兼顾艺术’……”裴华不断的拉动鼠标,显然她屏幕上现在放着的就是若初的文章,也许她已经对着运气一上午了。

“裴主编,我文章的主旨是通过奥斯卡和独立电影的若即若离,探讨的是奥斯卡怎样在商业和艺术性上兼顾从而达到平衡的问题,这并没有脱离奥斯卡的范畴,更是想引起人们对奥斯卡的思考和关注……”

“你这简直就是批判,你看看哪一期特别策划是这么做的?”

“可是没有谁规定不许批判吧,何况我这种批判还是建立在希望它更好的基础上,没有批判哪来进步,之前没做过,不等于不可以做是不是?”若初还在红着脸争辩着。

裴华不耐地摆了摆手:“算了,我争不过你,拿回去重写,按照之前的模式,明天交上来。”说完也不再看若初。

若初慢慢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对不起,裴主编,我无法拿回去重写,因为您并没有说服我重写的理由,您可以不采用,但是如果要我再做一遍的话,我还是坚持我自己。”若初声音不大,但语气里的坚定不容置疑。

裴华突然摘掉眼镜,深深地看了若初一眼,想要发作,可能是觉得这样有失她的身份,就又把眼镜戴上。要是别的试用期的编辑,这么不听话,干脆辞掉了省心,还从来没有哪个编辑对她这么强硬过,换作别人,毙稿就直接毙了,不是看在新总编的面子,才不会和她说这么多。

这下倒好,反倒被这个试用期的小编辑弄了个骑虎难下,你叫人家返工,人家不干,总编那头还等着看呢。她总不能和总编说秦若初没做吧,弄不好人家两个人真的认识的话,她自己不是里外不是人?想到这里,“你先回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若初一离开,裴华主编马上就这个特别策划拟了一个长邮件,一并发送给了新总编,她的观点和态度很明确,同时她也相信总编的眼光,也许他只是想考验一下新员工也说不定,那她就有义务让总编了解每个人的真实情况,在邮件的末尾,还特意就他们在招聘方面的不认真做了道歉,言外之意,秦若初进来是他们的失误。

回到工作区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若初颓然地靠进椅子里,没有任何食欲,艰难地回忆起方才裴华所说的话,难过得忍不住趴到了办公桌上。

第十二章 没有比泄气与自负更相近的了。——阿米埃勒

——

如果是在平常人的话,被上司训了一顿也许没有什么,但是她秦若初可以说是一直被表扬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家长,还没有谁这么刻薄的对待过她。

而中国大部分的学校普遍缺乏挫折教育,所有的孩子们都在温室里在金字塔里被供养着,一旦他们进入到社会这个大熔炉,一旦他们直面现实的残酷,所受到的打击将是非比寻常的,对有些更脆弱的孩子来说,甚至是致命性的。

显然,若初还没有适应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

其实,在职场,被上司教育几句,工作得不到认可甚至是被误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若初的问题是,她只是做好了要努力工作的心理准备,并没有做承受这方面内容的心理准备。

这不能怪她,但是眼前她却需要过心理上的这个坎,过不去的话,她将永远不能真正融入到这个社会,也永远不会战胜她自己。

她利用午休的时间拟好了一份辞职申请。

她需要挽回自己的尊严,和十八年来积淀的骄傲,却令人遗憾地选择了这种极端且孩子气的方式。

也许不用过十年,只是过两年甚至几个月,她就会觉得她今天的做法幼稚,但此时,她无比执拗地相信她只剩这一条路可以走。

将辞职邮件发送给了裴主编,默默地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虽然没有什么。

一个她十五岁生日时,若祺自己雕刻送给她的木头笔筒;一个镶有全家福的像框,那上面还有秦本儒的笑脸,而还是小女孩的若初则幸福地坐在他的怀里;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原本以为是成功了的,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呢?她真的是很难想通。

难道是不够努力吗?

难道是努力的还不够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她做出放弃读研,想独自闯荡的决定后,一切似乎都变的难起来了。

好容易挨到下午上班,若初去主编室找裴华谈辞职的事,却没找到她,于是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但是却做不下去事情,中午滴水未进,也察觉不到饿。

正发呆的功夫,主编电话叫她过去。

若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必她是看到自己的辞职申请了,好,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即使离开也要理直气壮的。

前脚刚进去,若初就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小秦,你是不是美籍?”裴主编还没等若初停下就问了一句。

若初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上面决定你作为文字记者和摄影记者一起去现场采访奥斯卡颁奖礼,你自己安排一下吧。”裴华慢条斯理地说,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若初呆呆地站在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有什么问题吗?”裴华看她的表情,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啊,有,裴主编,我已经向你递交辞职申请了?”若初不动声色地说,去现场采访奥斯卡,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但是,她已经做出决定了,后悔是不可能的了。

“那封邮件是吧?”

“对……”若初低下了头。

“你是在向我示威吗?”裴华将问句的尾音提的非常高,一下子触动到了若初的神经。

“裴主编,我没有向任何人示威的意思,我之所以提出辞职,是因为我发现我无法适应您的工作要求,就这么简单。”若初高昂着头,一字一句冷冷地回答道。

“好,但是你也别忘了,咱们杂志社的规定,辞职必须提前一个月提出,你就是走,也先把眼前上头交代的工作给我做完了再说。”裴华的口气也是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半晌,若初点了点头,“如果是规定,我会尊重,同时也会完成好我分内的工作,还有什么事吗?”话都说开了,若初也不再掩饰她的情绪,她发现要是再让她多看一会裴华的那张脸,她保不齐不会做噩梦。

“不要以为没你不行,是因为原定的记者临时有事,别人现办手续来不及,而你刚好不用而已。”裴华怎么都不忘打击她一下。

若初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抹嘲讽,发现如果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那她就伤害不到她了,这个发现让她舒服了一些。

“一定要做个人物专访回来,去也不能白去,最好是那个呼声很高的莫妮卡#8226;道森,据说她刚和一个中国人离婚,别说我没提醒你,送你出去采访不是让你出去玩的明白吗?”裴华自认为很敬业地对若初做着指导,尽管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想赶眼前这个倔强且不识时务的孩子走。

若初的双眉拧到了一起,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并不是因为裴华的态度,而是她提到莫妮卡婶婶和她所谓的“一个中国人”时的那种口吻和不屑,她不知道莫妮卡和爹地到底是因为什么分开的,但是她绝对不想他们的隐私被人这样口无遮拦地议论。

也许是看到若初的神情不对,裴华也不再说什么,“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若初马上转身就走,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因为她实在怕自己忍不揍和这个女人吵起来。

“等等,那个特别策划,就按你原来的,可以找美编排版了。”裴华在她身后不情不愿地说。

若初头也没回,直接走了出去。

留下裴华在办公室里气的牙痒痒。下午去找总编的时候,人家把秦若初的特别策划好一顿表扬,弄的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采访记者也被晓川换掉了,原来的采访记者是裴华远方的一个外甥女,这几年所有出国采访的任务都是她去的,当然她们的关系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而裴华的这个外甥女也很懂得人情世故,每次出国回来都有很像样的礼物带给裴华,这次就这么被换掉,裴华也是打掉了门牙只能往肚子里咽。

本来也想学秦若初的样子写个辞呈让总编重视自己的意见,但是考虑再三也没能下得了这个笔。

一是摸不透这个新总编的脾气,要是弄假成真就得不偿失了。

二是,她现在还真是不想走,尤其是看到这个总编之后,尽管他一直在和她作对,但是,这样的男人,哪怕是在他身边为他工作也是会让人幸福的。

至少,裴华只要一进总编室,所有的坚持就很容易的转成了顺从,他交代她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反驳的力气,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男人就是让人有忍不住臣服的气场。

若初恍恍惚惚地回到自己位子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进去的时候还抱着要离开了的不舍和决心,谁也没想到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

去奥斯卡做现场报道,这个还好说,写个新闻稿就可以了,关键是人物专访,那些世界瞩目的大明星会理她一个小杂志的编辑不?简直是笑话,再说,之前的奥斯卡专辑,也都没有附带人物专访,因为这并不是说想采访就采访得到的,即便是CCTV,也得看那些明星的心情是不是?

明摆着是故意刁难她,但是既然答应了,以若初的性格就一定要做到,办法不是没有,可以求助爹地,让他去找莫妮卡接受采访,但是,她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让爹地再为了她求那个人?

算了,总会有办法的,到时候再说,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不让家里知道再去一趟美国。

快下班的时候卢梭打来了电话,约若初一起吃饭,若初直接让卢梭来杂志社找她。

卢梭一见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若初,不禁吓了一跳,几步迎了上去,皱着眉打量她的脸色。

“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脸色也这么差,你生病了吗?”说着伸出一只手探了探若初的额头,又放在自己的头上试了试。

“我没事,别担心。”若初勉强笑了笑,被一个人这么担心着,是很温暖的一件事,这一天,就这个时刻最温暖了,让若初突然感动的想哭。

“那是不是累的,你现在又要准备论文,还要工作……”

“是饿的,中午忘记吃饭了,所以才找你来请客啊。”若初打断了卢梭的话,打起精神和他开玩笑。

卢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连吃饭这种事都能忘,“走吧,老地方,去吃你的火锅。”说完很自然地揽过若初的肩,若初身体僵了一下,想想小时候也经常被他这么揽着,也没拒绝。

看着若初和以往判若两人的吃相,卢梭放下了筷子,“说吧,有什么事。”他太了解她了,从小到大什么事都写在了脸上。

若初费力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看向卢梭,“有什么办法可以瞒着家里几天,我要出一趟国。”

“多久?”

“至少三天。”

“做什么?”

“采访任务。”

“交给我吧。”

“你有什么办法吗?”

“一旦被你爸查岗,我就说你去社会实践了,然后天天去你家蹭饭,有什么情况及时向你通报总行了吧?”

“……”

“这回可以好好吃东西了吧,小姐?”卢梭瞪了若初一眼,若初感激地笑了笑,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唉,如果我当初极力阻止你去找工作,你现在会不会就不用这么不开心?”卢梭将手边的纸巾盒递给若初,若初没有接,而是含泪带笑地摇头。

“好,那我们就坚持,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倒下。”卢梭像哄孩子似的说,还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

若初看着他,终于也学着他的动作将一只小手握成了拳,对,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倒下。

第十三章 电影艺术深刻地影响和改变了世界各地人们的生活方式、审美方式、思想方式,它使地球上的人类第一次有可能向着一体化,向着世界大同的方向迈进。——贝拉巴拉兹

——

柯达剧院从02年开始就成为了奥斯卡颁奖典礼的永久举办地。

这座剧院是专门为了奥斯卡所设计,从入口处开始人们就能看到自1928年以来所有最佳影片的展列,并且他们还为未来的获奖影片预留了位置,这就不得不让人感到,电影,在这里,是真正可以不朽的。

不过对若初来说,柯达剧院之前真正让她印象深刻的,反倒因为它是“美国偶像”每一季结局的举办地,如今“美国偶像”的翻版已经遍布全世界,仅就中国,这类平民歌唱选秀节目也已经捧红了一批又一批一夜成名的歌手。

不管他们是昙花一现也好,还是真的能成为巨星成为常青树,若初倒不关注这些,她只是叹服,能将娱乐节目做成奥斯卡和美国偶像这样,让世界各地的人都来疯狂追捧的,也真的算是奇迹了。

奥斯卡颁奖前夕,好莱坞大道上整日人潮涌动。

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人、星探、狂热粉丝全部朝圣一般的汇集于此,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所能做的,或者说得到的,就是有可能在人山人海中冒着被挤破头的危险看一眼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也许还不一定能看到,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一个个热情高涨。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们只是需要一个狂欢的理由,至于目的和意义,反倒不那么重要。

如果不是同行的摄影记者小王因为有经验早就订好了房间的话,恐怕他们要露宿街头了,虽然提前了一天赶到,但那阵势还是让若初咂舌,整个洛杉矶似乎一下子被塞得满满当当,不亚于中国的十一黄金周。

尽管在国内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但是很多最新的资料是报到之后组委会提供的,仍然需要花时间去消化。

若初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不管裴华的观点是否能得到若初的赞同,不过她有一句话若初却是牢牢记在了心里,那就是,让自己出来,绝对不是来玩的。

拼命忍住想出去游荡的欲望,把自己关在酒店里熟悉颁奖流程、与会嘉宾的资料、提名演员的资料甚至连每个大牌明星的御用时装品牌若初都拼命的让自己尽量记住,如今的颁奖礼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授奖仪式那么简单,早就成了各大时装和珠宝品牌竞相展示其最新产品和雄厚实力的战场,而对若初来说,对外围资料掌握的越多,就越能降低她的紧张感和对自己现场把控能力没自信所带来的焦灼,也才会更游刃有余。

其实所谓的新闻敏感度,并不是现场的灵感乍现,而是从对所报道对象的熟稔而来的,你前期了解的越多,越容易准确发现什么是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任何事情都没有捷径。

不过若初还是没忍住诱惑抽时间跑出去了一趟。

也学着人家傻乎乎地在中国大剧院的前庭挨个拍明星脚印,还不厌其烦地用自己的手去比明星们留下的手印,然后连自己都觉得无聊的可笑。

……

颁奖礼当天,若初被小王早早就拉了出去,她还纳闷不是晚上才开始吗?可是去了才知道,各国的记者们已经来了很多,长枪短炮早就架上了,用小王的话说要想衙位置就只能赶早。

若初费了很大力气终于小心翼翼地问出“难道我们要等一天吗?”

小王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好像这根本是不需要问的事。

于是若初就真的和小王等了一天,开始若初还觉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随着人的慢慢增多,发现观察人也不错,和小王聊聊天,和同是做媒体的外国同行时不时交流下,反而认识了很多朋友,若初管这叫战地友谊。

而小王从他的大背包里不断变出的好吃的,也让若初惊喜不已,别看是个不善言语的大男生,没想到心还挺细。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开始了。

红地毯仪式是伴着镁光灯的不断闪烁和人群的尖叫开始的,如果说稍后进行的颁奖礼是一场艺术盛宴的话,那这里就是一场时尚的饕餮大餐了。

原本就是一走一过的演员例行签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整场仪式不可或缺的重头戏之一。

为了这个重头戏,大牌们丝毫不敢懈怠,要装扮得出彩,还不能过头,要让人眼前一亮,还不能被人说成刻意,于是绞尽脑汁,战战兢兢,一个弄不好,第二天全世界的时尚杂志都会说你穿错了衣服,那怎是一个囧字了得。

若初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以前只是在大银幕上看到的人鲜活地在她面前走过,感觉非常平静。

一场秀而已。

五光十色,花花绿绿之下,若初想到了自己的任务,那个专访,难道自己来这么一趟就报道一下谁穿了什么衣服吗?那可不行。

她和小王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红毯仪式现场,看能不能在有限的活动范围内找找机会。

趁乱溜进了入口大厅,因为时间还未到,很多走完红毯的明星们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这里,若初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忽然眼前一亮。

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因为其他的女演员全是盛装晚礼服,而这抹身影是纯色的套装,上装的下摆和袖口宽松写意,显得超凡脱俗。她一出现,很多演员就都围了过去,若初现在才感觉到激动,因为那个人是梅丽尔斯特里普。

正想着怎么能接近她,采访就不要想了,哪怕要一个签名也好啊,这时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若初下意识地回头,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爹、爹地,你怎么,怎么会来这里?”若初找到声音之后想要舌头恢复正常工作还要费一番力气。

晓川一袭正装礼服,头发一丝不乱,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一幅标准的绅士派头。

“哦,我有收到请柬,反正也没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晓川盯着若初胸前的记者牌,微笑着问道。

若初顺着晓川的目光低头,在明白他看什么后将双手挡在记者牌上,可能是又意识到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又忙将手放了下来。

晓川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几乎抑制不住的笑意。

“哦,是学校派我来的,对,学校……”若初胡乱找了一个借口。

“是吗……”晓川刚想继续问怎么学校什么时候办了电影杂志而他不知道的时候,一个高挑的金发女人走过来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亨伯特,我到处在找你?这位是?”金发女人用英文问道。

若初忍不住打量起眼前的人,看年纪应该和自己妈妈差不多,长裙是保守的款式,包到了脖颈,她说话的时候冲着若初微笑,那笑容很有亲和力,让人感觉很温暖。而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萨宾娜,我的教子。”晓川用英文对这个女人说道,又用中文冲着若初介绍道:“米歇尔,我的女伴,也是好朋友,曾经的合作伙伴。”

米歇尔闻言对若初热情地伸出了双臂,而若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没有理会米歇尔,开始自顾自地翻起自己的背包。晓川皱了皱眉,对米歇尔致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米歇尔收回手臂,也对晓川笑了笑,示意她不介意。

若初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打资料,一页页迅速地翻着,突然从中抽出了一张,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米歇尔,惊喜地叫道:“你就是获最佳原创剧本提名的编剧之一米歇尔杨?”

“亨伯特,你的教子简直是太可爱了。”米歇尔先对着晓川说了一句,然后又笑着对若初点了点头。

若初这次小嘴张成了O型,再也合不上了。

“若若,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进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晓川看了看表,说道。

“啊,那个……我想采访……”若初想到了自己的任务,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和晓川提的时候,这时门外的尖叫声密集起来,随后莫妮卡和一个白人男子一起走进了大厅,而在她身后,尖叫声仍在持续。

因为若初对着门口,最先看到,她偷偷看了一眼晓川,晓川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和莫妮卡打了一个照面,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晓川马上转过了身。

“你想采访谁?”晓川的声音稍稍有点不稳,不仔细听不出来,但脸色却比方才苍白了许多。

“我想采访……梅丽尔。”若初本来想说莫妮卡,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能让爹地为难,同时,莫妮卡也不是她真正想采访的人,试问,如果连采访对象自己都没兴趣的话,又怎么会做好呢?

“行,我试试,结束后等在这里。”晓川说。

“爹地,真的可以吗?”若初瞪大了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渴盼。

晓川看着她,“别人也许不行,但她,是梅丽尔,等我消息吧。”说完对着米歇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米歇尔和若初说了一声再见,两个人肩并肩地走了进去。

若初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也许米歇尔比莫妮卡要适合爹地,至少她是这么觉得。

第十四章 我想赋予每个女性角色深刻的人性。——梅丽尔斯特里普

——

在回程的飞机上,若初的脑子里自动不间断播放的还都是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那简直是梦幻般的一切。

颁奖仪式现场所带给她的冲击远远大于之前在电视里看到的直播,也超出了她的想像。

令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华丽的舞台灯光背景,不是主持人机智幽默时不时将气氛推向高潮的脱口秀,更不是那些一个个衣着光鲜亮丽的世界瞩目的大牌明星,而是尊重,对艺术,对艺术家,对电影的尊重。

不管获奖的是已经世界知名的制片人、导演、艺人,还是第一次以黑马姿态入围且名字还鲜为人知的幕后化妆师、美工或者剪辑,每一个人登台的时候,全体都会自觉起立报以热烈掌声,而当获得终身成就奖的老艺术家在众星捧月下上台的时候,这掌声更是经久不息,整整持续了三分钟还多,只是鼓掌,有的人觉得鼓掌还不能表达敬意,甚至热泪盈眶,而这些人还不在少数。

每一个奖项的颁出,那些提名落选者都会很主动地向胜出者表示祝贺,不管他们内心多么失望,不管那祝贺是不是由衷,但至少在精神上,他们每个人都是胜出者,一个人获奖,好像他们那些提名的都跟着获奖了一样。

这就让若初在震撼的同时有些恍惚,她不得不重新调整对奥斯卡的看法。

以前她一直不懂,这么商业性的奖项怎么会在全世界拥有如此大的影响力,经久不衰还不算,是越来越有影响力,现在看这绝对不是偶然的。

无论你觉得奥斯卡商业也好,媚俗也好,但是在座的每一个人,电影从业人员、甚至是大部分的美国人,是将奥斯卡当成信仰来看的,不错,就是信仰。我们谁也不能忽视信仰的力量。

也许外界看到的只是奥斯卡商业性的一面,但是却忽视了它在精神引导和统摄方面的作用,而仅仅凭着商业化的运作,没有精神内在的支撑,一个品牌是早晚会衰亡的,若初忽然发现,自己以往的观感有些肤浅,也过于外在了。

从奥斯卡奖创立至今,它已经成为了几代人奋斗的目标,相反,那些若初以为以艺术为导向的比如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它相比却始终显得不冷不热,难道这世界真的堕落到一切都以商业标准来衡量了吗?显然不是,那奥斯卡成功的秘诀在哪里呢?

也许,通过这个让人终身难忘的夜晚,若初觉得她已经找到答案了。

更令人激动的是,若初采访到了梅丽尔斯特里普,尽管在仪式结束后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但这十分钟却真的是能够让若初终生难忘了。

其实若初什么都不用写,只要将梅丽尔的亲笔签名和几句对杂志的祝福拿回去,整个杂志社就可以对她刮目相看了,但是对于这样的一位女性,若初觉得即使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她对她的敬仰之情。

一直以来,若初以为对女性的最高形容莫过于“风华绝代”四个字,在她的心目中,能担得起这四个字的不多,却应该是所有女性的最高梦想,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

这样的女子不一定拥有绝世的美貌,也不一定真的要世人皆知,甚至流传千古,但是却能让所有接触过她的人在远离她之后仍能感受到袅袅的余韵,能在不知不觉间受其影响,从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方式去不自觉地追随她的脚步,这样的女子必定是钟灵毓秀的,却从不刻意张扬,这样的女人才真的是将女性这个不可选择的角色做到了极致,才能在老去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不容玷污的优雅和高贵。

若初以为自己的妈妈秦南和干妈晓晴都具备了这样的潜质,但可能是因为离的太近,她只能将她们世俗化,无法隔着一个距离去欣赏,所以也不会感到特别的惊艳,但梅丽尔却是真的影响到她了。

若初曾问到过她一个问题,那就是很多优秀的女演员都有能让人记昨者说很招牌的特点,或者是声音、或者是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细微的表情,这个特点和明星的名字一起成为品牌被人记住,比如凯瑟琳赫本,当后来有演员演绎她的时候,就能抓住这些特点做到神似,但梅丽尔似乎刻意弱化了这些能加深她在观众心目中印象的东西,这是为什么?

梅丽尔当时的回答很简单,她说她只是想让那个角色被人记住,而不是她自己。

于是若初就理解了她会为了《走出非洲》中的艾萨克苦练丹麦味的英语,会为了《苏菲的抉择》中的苏菲苦练波兰语和德语,她说她想赋予每个女性角色深刻的人性,她最想做到的就是让观众彻底的忘掉她自己,从而将她看成是她想演绎的那个人。

于是若初知道了为什么会是这个最不想让人记住她的人,反倒会成为一段传奇让人过目不忘。她不靠绯闻,不靠炒作,仅仅是靠着对自己事业的谦卑,而成就了属于她的不朽和风华绝代。

飞机抵达国内机场的时候,若初的两篇稿子也已经在头脑中成型了。

没想到卢梭会来机场接自己,虽然很疲惫,还是强打精神做出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

“有没有什么情况?”若初将自己身上的背包甩给卢梭后,揉了揉一侧肩膀问道,可能是飞机上一个姿势呆久了,浑身都不舒服。

“报告长官,未发现敌情。”卢梭一本正经地回道。

“干的不错,给。”若初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从卢梭身上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行子塞到了卢梭手上。

“什么?”卢梭眼前一亮,就要拆开。

“回去自己看吧,一个小纪念品奥斯卡小金人钥匙扣,去的人都有。”若初满不在乎地说。

“哦。”卢梭没说什么,虽然不是特意给他买的,但是能记得他,已经很让他激动了。

“想去哪里。”好不容易排到了的士,卢梭问。

若初看了看时间,也快要到晚饭了。“回家吧,虽然他们不知道我去出了门,不过还是露一下脸我安心,你也和我回去吧,若祺最近还念叨你呢。”若初想起若祺吵着拍自己吃像给卢梭看的样子,还在暗自出冷汗。

结果若初在的士上就睡着了,就差被卢梭抱下车了,还好醒的比较及时。

“你在飞机上都干吗了,困成这样?”卢梭看着站在秦宅大门前不断揉眼睛的若初狐疑地问道。

“走吧,我饿死了,飞机上东西真难吃。”

……

因为卢梭从小就几乎长在这里,所以大家对他的出现也没表现出大惊小怪,倒是若初不到周末就跑回来让人惊奇。

对此,若初的解释是,她今天突然想吃妈妈做的菜,是很想很想,并且在校门口偶遇同样想念秦南手艺的卢梭,于是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回来蹭饭。

这解释看起来天衣无缝完美无缺,极大地满足了秦南的虚荣心,嘴上虽嗔怪他们没打个招呼,害她都没什么准备,其实就因为这句话又特意为这两个孩子加了两个菜。

虽然秦北和若祺怎么都觉得这解释哪里欠缺合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饭桌上的秦南不断地给若初和卢梭两个人布菜,看得若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袁静淑,恨不得卢梭天天来吃饭她才高兴。

饭后若初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反正卢梭已经被秦北拉去单独开小灶了,也不用她陪,心里惦记着稿子的事,要趁热打铁马上赶出来才行。

上线后接到了小王传过来的采访照片,于是看着照片,之前的情景仿佛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禁文思泉涌,不到三个小时,两篇稿子完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即使离职,也不是灰溜溜地离开,至少留下了一点成绩,好让人知道,她不是被赶出去的。

不过,稍微有点伤心,尽管一再告诉自己,为了尊严,辞职是必要的,但是又不得不反思,自己是真的喜爱这份工作吗?

如果是真的喜爱,那为什么连这么一点委屈都忍受不了呢?

说不留恋那是假的,如果重新再给她一次选择机会的话,她也许会选择不递交那份辞呈,忽然觉得当时有点冲动有点意气用事了,梅丽尔都可以为了工作去忘却自身,那么自己呢,连丝毫的打击都忍受不了,还怎么谈得上为工作献身?

情绪有点低落,去洗了一个热水澡,心情还是好不起来,躺在床上,洛杉矶发生的事又浮现出来,这次想到的是爹地和那个叫米歇尔的女人。

不得不说,米歇尔虽然年龄明显要比莫妮卡大,但是气质却要好很多,作为好莱坞知名的编剧,仍然平易近人,很有亲和力。原来爹地身边有那么多优秀的人,而且,也不知道他怎么认识的梅丽尔。

第一次看到他穿的那么正式,一点也不比其他的好莱坞男星差,甚至更有魅力一些,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看来人真的是要放到不同的环境,拉开距离才能了解到其他的方方面面。

爹地说米歇尔只是个女伴,不过,他们看起来却是很配的样子……

唉,怎么这么八卦呢?想着想着,若初还是进入了梦乡……

第十五章 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比被人议论还要糟糕,那就是不被议论。——王尔德

——

若初从美国回来第一天去《镜像》上班的时候,发现办公区里的气氛异常诡异。本来大家都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正起劲,看到她进来,全体噤声不说,还都很默契地散开了。

这让若初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大家有事都瞒着她,没有把她当自己人,虽然自己马上就离职了,可是这样子对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毕竟她为他们每一个人都做过事情,就现在,她还要给一个编辑搜集好资料,今天之内必须提交给她呢。

默默地坐到自己位子上,列好当天的工作计划,一件件的开始忙碌。

将一位编辑需要的资料准备好,打包发了过去,过了好久没有回音,于是出于负责任的工作态度,若初亲自跑到那个编辑的位子上去询问。

“对不起,张姐,我方才有将你让我准备的资料发给你,你看下收到了吗?”若初脸上堆着笑,客客气气地说。

“哦,我收到了,不过不需要了……”那个被若初称为张姐的编辑从电脑前抬起头,对着若初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在看到若初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后,可能也觉得做的不太妥,又加了一句“谢谢”。

若初勉强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张姐,我能问问,为什么不用了吗?”自己的劳动果实就这么的被无缘无故地打了水漂,她需要一个像样的解释,虽然是试用期的员工,但是在人格上都是平等的。

“哦,你不是忙吗?就不劳你大驾了。”那个“张姐”阴阳怪气地说。

“好,多谢您体恤。”若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这样也好,自己反倒落得清闲,何乐而不为。挺直了脊背转身离开,和这种人,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一夕之间,办公室里的人全部都对若初“另眼相看”。每个人在碰到她的目光时,眼神都是躲躲闪闪,若初现在都不敢轻易出办公区,怕回来时无意中撞到他们议论自己时尴尬。

开始想不通,后来也就能理解大家,毕竟嫉妒心谁都有,有的编辑恐怕做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出国采访,现在自己还是试用期,就捡到了这么大的便宜,别人肯定不服。

不过若初一直觉得之所以让她去,是因为她的国籍出入方便,这一点大家肯定不知道才会无缘无故嫉妒她,想来是个误会,也就不再往心里去。

这时,那个只比若初早毕业一年的小编辑小凡在MSN上发来信息,问她新总编什么样,到底凶不凶。

若初老老实实回答她不认识新总编,结果小凡就不再理她了,若初才明白,原来大家都以为她有后台关系,难怪了。

工作时间并没容她多想,将两篇稿子最后检查了一遍发给了裴华,然后老老实实地等着她叫自己进去挨训。

这次裴华比较聪明,直接转给了总编,有了上次的经验,和领导保持一致是非常有必要的。

将若初的稿子刚提交上去没多久,是否通过的结果没等到,却等到了一个通知,下午召开全体大会,不准缺席,看来,新总编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了,裴华也比较期待,虽然见了两次面,但连他的名字还不知道呢。

若初下午本来要回去和导师商讨毕业论文的第一稿,接到下午开会的通知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要是自己去和裴华请假,肯定要吃闭门羹,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给导师打了个电话,另约了时间,虽然知道这很不礼貌,但是她在这个杂志社能呆的时间也不多了,何况,她还真的对这个总编多少产生了点兴趣,就凭他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就钦点她做特别策划稿这一点,这个人就值得她秦若初见一见,也好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也不枉大家都冤枉她走总编的后门不是?

……

当晓川出现在椭圆形大会议室的时候,若初整个人就好像被雷电劈中了一般,神经刹那短路,大脑里一片空白,努力想思考,但似乎根本也想不起什么来,就是纳闷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是父母派来的?不过也不可能吧,难道是来找自己的?更不可能,他进来后连看都没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一眼,那他,难道是?

其实晓川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下面的人该聊天的聊天,该走神的走神,直到晓川在最中间总编的专用位置坐下来的时候,大家才静了下来,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晓川的身上。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任总编,吴晓川,以后大家叫我亨伯特就可以了。”晓川一袭清爽的休闲装,和奥斯卡之夜的形象判若两人,用标准的男中音微笑着做自己我介绍。说完这句之后,稍停顿了下,目光搜索到若初,看到她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收回目光,轻轻咳了两声。

这时裴华带头鼓起掌,掌声随即响遍了整个会议室。若初现在仍处于震惊中,在大家都在掌声欢迎新领导的时候,她还在发愣,坐在她旁边的小凡边拍手边狐疑地看了看她,一脸的不以为然,心想还说不认识总编,这表情骗谁呢,肯定有鬼。

晓川做了一个示意大家停下的手势,“很抱歉现在才和大家见面,一是因为我的一些个人原因……”说到这又看了一眼若初,“还有就是关于杂志未来最新的发展方向,之前我还没有考虑好,现在初步有了一些想法。所以今天叫大家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我们互相认识一下,二是就改版问题和大家做一个探讨。”

“好,下面从我身边的这位女士开始,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晓川说完就拿起桌面上还未开封的一瓶纯净水拧开来喝。

其实所有人本来都很熟识,所谓的自我介绍主要就是向新总编展示自己,所以从第一个开始,每个人的介绍都很卖力,谁不想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呢?尤其是到裴华主编的时候,她的自我介绍长达二十分钟还没有结束,若初倒是越听越入迷,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过去,那长长的冒着金光的经历哦,光那一串参与编辑过杂志的名字,就够若初仰视一番的了。

好不容易说完了,大家似乎还沉浸在她的介绍之中,以为永远结束不了了呢,直到晓川带头鼓起掌,于是才响起热烈的掌声,那掌声比方才欢迎晓川的还要热烈,若初也忍不住跟着拍起手,感谢她在她即将睡着之前适时结束,从而避免了自己出糗。

因为资历最浅,所以若初是最后一个被轮到,不过大家对她都比较关注,试想一个试用期的还没毕业的学生,先是代替主笔操刀特别策划,然后又代替资深记者出国采访,再加上她和总编关系不明的流言四起,想不被关注都难。

很多比较敏感的员工甚至一边观察若初一遍观察晓川,比如小凡,似乎想从他们两个的表情变化上找到蛛丝马迹。

“秦若初,大家叫我萨宾娜就好,Y大中文系,还没有毕业,现在试用期,请大家多多关照。”若初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了这么言简意赅的一句,也没看晓川,说完就兀自坐下。可以说是所有做完自我介绍的人中,讲的最简单的了。

“萨宾娜。”晓川在她讲完后,突然叫了她一声。

“恩?爹……总编?”若初下意识地答应,差点没把爹地两个字叫出来。

晓川将身体后倾靠在了椅背上,双臂抱胸,“萨宾娜,还可以再为我们多介绍一下你自己吗?比如在学校的经历也可以。”晓川满是期待地望着她说。

“哦,在学校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若初有点不习惯所有人的目光继续关注着她,颇为难地回绝道。

“好吧,那我们进行下一项。”晓川边说边交给秘书小李一个U盘,不一会投影仪上就出现了一篇文章,若初一看,正是自己之前被裴华退稿的那篇特别策划。脸一下子红了,还好上面没有署名,大家应该还不知道这篇稿出自她的手。

“大家看看这篇稿子,说说你们的意见。”晓川说道。若初不知道晓川是要干什么,手心里开始出汗。难道是她的批判会吗?早知道会这么倒霉,不如回去讨论毕业论文了。

几分钟之后,大家开始议论纷纷,基本是两种意见,和之前若初和裴华的分歧差不多。

晓川待讨论告一段落后,又分别调出了两篇文章,若初一看,马上就要晕倒了,分别是自己写的梅丽尔的专访《谦卑铸就的另类传奇》和奥斯卡现场报道《信仰的力量》,都是上午刚刚发给裴主编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爹地手里,之前那一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难道裴主编之所以会通过那篇稿是因为爹地,那是不是说,在出国之前,他就知道了她的事,难道,所有的一切真的都是他安排的?难道,他一直在骗她?!!!

心里开始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同时也不由自主地生起了晓川的气,气他根本就没有尊重她,更气他将她至于如此境地。

第十六章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我们自己。——鲍絮埃

——

“好,大家看也看了,争论也争论了,我们就这几篇文章探讨一下我们杂志的未来走向。”晓川适时结束了大家的讨论,坐直了身子,面部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若初也忍不住集中起精神,想听听他下面想表述的是什么。

“大家之所以会有不同的看法,是因为从这几篇文章上看到了和我们以往做法不同的东西,因为有变化才有争论,先不说这变化是好是坏,至少它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在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三篇文章就有它存在的价值,大家认为呢?”晓川边总结边注意和大家的互动,下面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若初头微微低下,心里虽然稍稍宽慰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忐忑不安。

“我们一篇一篇的来看大家分歧的地方。问题最大的应该是第一篇关于奥斯卡和独立电影关系的论述,有的人认为关于奥斯卡的特别策划就是应该突出和宣扬奥斯卡,这篇文章具有很强的批判意味,而且有喧宾夺主的嫌疑。这种反对声音很有道理,毕竟这篇文章颠覆了我们以往特别策划的惯例做法。”

“再看人物专访,有人认为这篇文章也不够专业,没有符合人物专访的常规表现手法,对被采访人物的赞扬较少,语言过于冷静,而且也没有全方位的表现人物,而是从一个点切入,作者议论性的内容过多。”若初仔细听着,自己也微微点了点头,晓川的对她这篇文章的点评,是很精准的。

“最后就是关于奥斯卡颁奖礼现场报道的文章了,呵呵,按照大家的说法,这篇缺失的内容就更多了,首先,连那么重要的红地毯仪式提都没提,对颁奖流程介绍的也不够详细,作为现场报道不够全面……”晓川看到这瞄了若初一眼,若初这时也抬起头艰难地看着她,晓川收回目光,看来这丫头已经被打击的不轻了。

“大家的意见都有道理,但是也请大家不要忘了一件事,我们需不需要现场报道,或者说是需要什么样的现场报道……”四下鸦雀无声。

“我们做的是杂志,是一个月只有一期的杂志,那么时效性对我们来说是不是有那么重要?当一个读者在奥斯卡过去已经很多天的时候翻开这本书,她需要的还是不是我们对现场的描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电视直播、门户网站的即时消息还有报纸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大家认为呢?”

“说回人物专访,比较常见也是比较完美的表现手法一般都是全面讲述一下人物的经历,然后再加入撰稿人对被采访人物的印象,但是如果我们选一个很鲜为人知的点来切入,并且通过这个人物的这个点来引发读者思考,会不会比经历性的介绍更有意义,也更能表现这个人物的与众不同呢?”

“至于对奥斯卡的批判,我想大家都忘记了一点,我们做媒体的职责所在是什么,是歌功颂德的工具,还是要永远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发出我们公正的声音,来引导舆论和公众。如果一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摇旗呐喊的话,我们的职责和价值体现在哪里……”晓川的声音越来越严肃,音调越来越沉重,话也说的越来越重。

“话又说回来,我不否认我们说到底还是一本娱乐杂志,可即便是娱乐杂志,难道我们就可以忘记甚至淡化我们作为媒体应该担负的职责吗?我知道,在座可能有人会觉得我们又不是做学术杂志,弄那么严肃做什么?”停顿了一下,发现下面有人点头,晓川喝了口水,笑了笑。

“大家有什么话可以随时说,咱们这也不是一言堂。”

“吴总编……”

“亨伯特……”有人要发言,晓川马上纠正了一下对他的称呼。

那个人笑了笑,“是,亨伯特,我们杂志这么多年已经积累了一定的读者群,现在突然转变风格和路线,读者会不会不接受?”此言一出,下面一片附和之声。

“我理解大家的顾虑,这种顾虑非常有道理,但是大家也不要小看了我们的读者。”晓川这时突然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绕到椅子侧面去,将身体靠在上面,他修长的线条一览无余。

“试想一下,如果市面上都是清一色的娱乐杂志,突然有那么一本,既有娱乐性又有深度和品位的杂志摆在你面前,你选择哪一个?”晓川扫视了一圈,双手插在裤兜里,开始慢慢在过道上踱步。

“我们的杂志最开始能迅速占领市场,并且在读者心目中留下位置,是因为我们最先用精美的图片和文字取代了早期那些侧重报道的和报纸相似的杂志,最先将电影杂志做成了时尚杂志的形式,可是当所有的杂志都变成了这种杂志,甚至连报纸都趋向做成我们这种杂志模式的情况下,我们要怎样才能找回当年的辉煌,换句话说,怎么能做到自我突破,重新来引导市场?这就是我们今天要着重探讨的问题。”

晓川这时踱到了若初身边,若初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晓川轻轻笑了笑,又转过身,若初看着晓川的背影,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进去了,并且跟着积极的思考着,暂时忘记了自己文章的事,因为杂志的未来也是她最为关注的,不管将来还是不是这里的人,并且她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之前晓川和她在她房间里关于这本杂志的对话,现在才知道他当时的用意,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我的设想是……”晓川说到这,忽然停在原地,对着大家一字一句地说道:“在保持原有精美和娱乐风格不变的基础上,注入内涵,往深度方面挖掘,做娱乐和文化性兼顾的杂志。”

“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一个杂志最重要的是观点,因为观点是杂志的灵魂,而我们杂志现在最大的毛病就是,一个个栏目看过去都很美,都很华丽,但是看过之后就记不得什么了,就是因为没有魂,与其那样的话,我们干脆做画册算了,还需要文字编辑做什么呢?”晓川说道这,下面彻底的鸦雀无声了。

尤其是裴华,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现在我们回过头再看方才的三篇文章,大家可以知道我为什么要你们看了吗?不错,这三篇文章的共同点就是,每一篇文章都有一个独特的观点支撑,也许这些观点还不成熟,还有待商榷,还仅仅是一家之言,但是它却是能实实在在地引发思考,这样的文章才是有重量的,才是让人眼前一亮和耳目一新的。”

若初听到这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看过在座诸位的档案,你们都有丰富的工作经验,也是这本杂志的元老,对它的感情是不言而喻的,如果没有你们的努力,《镜像》也不会有今天的辉煌,但是人都有惰性,一旦我们取得了成功,就不愿意改变让我们成功的模式,也不想冒险,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别忘了,在历史的长河中,《镜像》还处于成长期,我们不能这么快就让她定型,我们的团队是一个很年轻的团队,我们不能守着所谓的以往的那些成绩固步自封。”

“改版后的《镜像》,无论是版式还是风格每期要有一个贯穿的大主题,在这个大主题下,每一个栏目可以有自己的观点,但是注意,一定要有观点,我们拒绝华而不实的文字,我们要在众多娱乐杂志中再次脱颖而出,我们既要有娱乐精神也要有文化内涵,因为电影本身,就是严肃的艺术,只是,我们之前将其狭义化了,无限放大了其娱乐的功用,现在我们要回归,要重新树立我们在这个领域内的领军地位……”

晓川说到这,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双手撑在眼前的桌面上,“现在有一个人已经朝这个方向在努力了,她给我们的《镜像》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也带来了活力,她能突破原有模式的束缚,勇敢地坚持了自己,她就是大家之前看到的那三篇文章的作者,萨宾娜——秦若初。”

所有人的目光刹那全部射向了若初,若初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下面宣布一项任命,因为本人不会经常在国内,所以需要一个副总编代替我行使总编职责,我不在的时候,全权负责杂志的运作……”晓川还没说完,下面又开始议论纷纷了,都在猜测这个副总编是谁。

裴华身边坐着的就是她那个远方的外甥女,她看了一眼裴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裴主编,应该非你莫属了吧?”裴华没吱声,嘴角撇了撇,不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主编做了这么多年了呢,要是升职也轮不到别人。

“任命秦若初为《镜像》杂志的副总编,即日起生效,正式文件稍后会下达到诸位邮箱,还有什么问题吗?”晓川此言一出,无异于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没想到不光是裴华,不光是在座的每一个人,连若初都没反应过来晓川到底说的是什么,还在愣愣地看着他。

晓川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次任命是经过充分考虑的,这说明我们的杂志是任人唯贤,绝对不靠资历,只要有能力,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对了,以后的特别策划,每个编辑轮流做,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吧,有什么意见大家可以私下找我,散会。”晓川说完,起身先离开了会议室。

大家看晓川离开了,也都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不过边走还在三五成群地议论着。

直到会议室里只剩下若初一个人,她才反应过来,不行,她要找爹地谈一下,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

第十七章 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划桨。——芝诺比奥斯

——

若初还是第一次到总编室来,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在听到晓川的声音后,推开了门。

“爹……哦,裴主编也在啊。”若初在看到坐在晓川办公桌前的裴华时生生地将已经出口的“爹地”咽了下去,这个称呼看来非改不行,这个下午已经出卖她两次了。

“有事吗?”晓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问道。裴华也转过头看向她,目光中尽是敌意。

“嗯,那,你们先聊,我等会再来。”若初冲着裴华点了点头,忙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轻轻叹了一声,将身体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准备在这等一会,反正也不想回办公区,现在肯定都在热烈讨论她的事,回去了,还耽误大家继续散布她谣言的兴致。

但是爹地办公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若初不禁皱眉,她已经听到了像什么“资历”,“轻率”、“影响”啊这样的词,而且还是女声,她现在经过几次接触,对裴华的标志性女性音调很敏感,听的越来越清楚了,若初快步离开,不想人家以为她是在窥测或者偷听别人的讲话。

没有地方去,只能回办公区,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大家都在各自的位子上,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形成集中讨论什么的局面,她回来之后也没有收到侧目,还好,还好。

刚坐到位子上,晓川的秘书小李过来找她。

“萨宾娜,亨伯特交代他不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秘书,你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搬进去,你看还需要什么办公用品吗?我马上去准备。”小李客客气气地说,她已经是第二趟过来找若初了,没有打内线,而是亲自跑了过来。

“哦,不用不用,我在这就好了,不用忙。谢谢你。”若初站起来回答。

“应该的,你还是搬过去吧,有事打我内线就好。”小李的声音很友善,但是也很公式化。

若初没再说什么。

小李刚离开,小凡又跑了过来。

“萨宾娜,你好厉害哦,我真的是对你和总编的关系好奇,你和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小凡一脸神秘兮兮又像是在寻宝的样子,只能让若初无奈地叹气,当然她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好不容易想安静下来做点事,那个张姐在MSN上发信息向她道歉,若初回复说没什么,但是却忍不住地感叹世态炎凉,只是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人的态度就可以有这么大的转变。

樊森的邮件倒是让她感到温暖,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祝贺和鼓励,但能看得出是真心。

内线响起,将正在发呆出神的若初吓了一跳。

“若若过来吧。”是爹地的声音。

“爹地你搞什么名堂?”若初刚刚将晓川的办公室门带上,就对正在整理桌面东西的晓川说了一句,说完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脸哀怨地看着晓川的动作。

晓川放下手上的东西,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打开书柜旁边的冰箱,拿出两支冰棒,走到若初跟前,笑眯眯地伸手递向她,若初本不打算接,一眼瞥到红豆棒冰,手臂不受自己控制地就伸了过去。

“你这里,怎么有这个?”若初边剥棒冰,边举起来问道,也没有方才那么气了。

“你不是从小就喜欢吃这个吗?害得我也上瘾了,烟瘾上来的时候就吃这个,听说你在逼你爸戒烟?他可真幸福。”晓川拉过一把椅子放在了若初所坐沙发的对面,坐下去后专心剥冰棒。

“爹地,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这个?”若初剥开了冰棒,并没有吃,而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晓川。

“快吃吧,不然化掉了,有一次我回国带你们去游乐场,你吃了五根,还把若祺的给抢跑了,看来你是不记得了,小小年纪比我这个老头还健忘。”晓川弯腰将双臂撑在膝盖上,咬了一口冰棒,感叹道。

“谁说你老了,爹地才不老。”若初脱口而出,说完又发现自己有点激动,于是低头吃冰棒。

晓川轻轻笑了笑,“考研的事是怎么个情况?”这件事他有预感,现在只是想确认一下。

“唉,爹地,我要是告诉你,你能不能帮我保密?”若初叹了一口气,提起这个连冰棒也吃不下了,这事想瞒爹地恐怕瞒不住。

“呵呵,你让我保密的事我什么时候说出去过,就比如那次你把你妈的……”

“爹地,那事你不是答应不再提?”若初忙打断他,小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好好,不提,不提,你说吧,我保密。”晓川想起了只有他们知道的一些往事,忽然觉得心里很暖,忙答应若初,一想到可以知道秦北不知道的事,一股优越感就油然而生。虽然早就明白秦北亲生父亲的地位他无法撼动,但在这个“女儿”面前,他总是忍不住要和他那个亲爹较劲,就是忍不住。

“我没参加考试……”若初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继续吃东西。

这次换晓川诧异地瞪着她,连棒冰融化的水滴到地毯上也没发现。

“爹地你再不吃就化了哦。”若初好心提醒。

“哦,那你为什么不老实告诉他们?”晓川问了这一句后匆忙消灭了剩下的那半支冰棒。

“我要是告诉他们没考试,会被我妈拉去公司上班的,我不想靠他们,所以想等自己找到工作,并干出点成绩再说,这样他们也没有阻止我的理由了不是?”若初老老实实地回答,边说边观察晓川的表情,发现他一点都没表现出吃惊,这点反倒让她有点意外。

“想的还挺周到,那正好,在我这里安心干吧。”晓川倒乐得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对不起,爹地,你这里我也不能再呆了。”若初也消灭了她那支冰棒,坐直了身子,这才是今天她要找晓川谈的。

“哦,说说为什么?”晓川面色如常,神态自若地问。

“您知道,我并不想靠家人,并不想靠关系,只想凭自己能力……”

“所以在我这里也是靠我的关系是不是?”晓川接着若初的话说道,若初点了点头。

“若若,你一直是很自信的,你的自信哪里去了?”晓川突然语重心长的说,若初皱着眉看着他,不懂他想要表达什么,这和她自信有什么关系。

“你别忘了,你面试的时候是三个面试官现场敲定的,并不是我要你进来的对不对?”

若初想了想,虽然看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是也不排除爹地事先看到了她档案背后安排一定要留下她,所以她对晓川的这个问句并没表示意见。晓川也没等她回答。

“就算是我要你进来,但是你自己对自己就没信心了吗?你爹地我是一个商人,你认为我会让一个没有能力,我信不过的人来做这本杂志吗?还吃不吃棒冰?”晓川问,若初摇头。

“关于你的任命完全是出于公事上的考虑,和咱俩的私人关系没半点关联,这个你相信吗?”

晓川说到这下意识地去够烟盒里的烟,被若初一把夺了过来,起身到冰箱里又拿了一根冰棒剥好递给晓川,晓川微笑着摇头,但是若初一直不收回自己的手,晓川只好接过,显然眼前这个丫头是把他当孝子哄,不过,突然感觉很幸福,待遇至少不比秦北差,他也有女儿关心呢,嘿嘿。

“可是,就算我会相信,别人呢,别人会相信吗?爹地,你不知道,大家都以为我是靠关系才坐到这个位子上的……”

“那就证明给他们看啊,用你的实力,怎么,对自己没信心?”晓川使出了激将法。

“可是……”若初被晓川说的有点动心了,但是总觉得还有点顾虑,觉得这事还是不大靠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她还不太敢相信爹地就是总编,而她已经是副总编了。

“若若,你忘记了吗?你来这里是因为爱这本杂志,我也是,现在它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我们要拯救它,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衰落甚至消失,我们至少要出一份力,即使不成功,至少我们努力过是不是?”

“你来这里,做我的副总编,这个位子不是施舍给你的,是我请求你帮助我,帮助我完成这件事,等到它有一天真的重新树立了辉煌,你也可以再离开啊。”

“若若……”

若初认真听着晓川的话,想起自己应聘成功时的那份狂喜,想起梅丽尔给她的启示,想起自己对这里的不舍,“爹地,我答应你,我会努力的。”

半晌,“那,以后在这里就叫我亨伯特吧……”晓川想了半天也只想出了这么一句话,显然他也有点激动了。

“是,爹……亨伯特。”若初说完吐了吐舌头,晓川哈哈大笑。

“爹,那个,亨伯特,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尽管这么直呼其名不习惯,但这口还真得改过来,要是让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就惨了。

“让我说服你爸妈是不是?”晓川的反应很快。

“嗯,我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小看你爸妈了,相信我,自己去说,不行爹地再出马,好不好?”

“那……也只能这样了……”若初拖长了尾音不情不愿地说,希望能顺利吧,不行还有这座靠山,不过,眼前这道关却是需要好好筹划一下怎么过了,因为,马上,研究生的初试成绩就要公布了。

第十八章 我喜欢不平凡的人,我就是其中一个。——培根

——

关于特别策划的排版方案,若初和美术总监发生了分歧,其实分歧还不仅仅只在这一个栏目上,对于整本书的设计风格,若初也有异议,但是因为马上就要到四月份,要不是奥斯卡颁奖礼推迟,这一期已经开始印刷了。

鉴于其他的栏目都已经排版好,而若初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忙,就暂时听从了美编人员的意见,但是她自己是不满意的,决定等下一期的时候就设计风格好好做一个沟通和调整,既然爹地将这本书交给她,她就要承担起来,不管能不能做好,至少她尽力了,才能对得起爹地和自己。

样书出来,接下来是印刷和发行,作为编辑终于可以出一口气了,若初和晓川打了招呼,准备消失几天,处理学校和父母那边的事情。

约了张教授谈毕业论文的第一稿,结果人家教授说,他指导论文的其他学生都已经出第二稿,有的都出第三稿了,她可好,平时人也找不到,她自己不急,是不是考上硕士研究生,本科的学位不想要了啊。

若初明白是自己最近将精力都放在杂志上,耽误了学校的事,教授生气也是正常的,在办公室好一顿撒娇说好话,教授才答应她不向秦北告状。

拿着批改过的论文打印稿在教授那边出来,边走边皱着眉辨认教授在上面龙飞凤舞不亚于甲骨文的批改,差点撞上刚从电梯里出来的秦北和跟在后面的卢梭。

若初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论文稿就被秦北在半空中抽了过去。

“爸,不带这么突然冒出来吓人的。”若初看到是秦北和卢梭,嗔怪道。

“把你论文电子稿回头发我一份看下。”秦北大致翻了一下,交还给若初,随口说道。

“爸,你能帮忙把张老师这‘甲骨文’给我翻译出来不?”

“这个,你要是看到你爸我写的就不认为这是‘甲骨文了’。”秦北话音刚落,卢梭在他身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是深有体会的。

若初歪着头瞪卢梭,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她可是愁死了。

“嗯,在辨认甲骨文方面,你卢师兄是专家,你可以找他。”秦北也明白卢梭笑什么,当年他没少拿着自己批改过的文章可怜兮兮地找回来问都是什么字,关键是有时候自己写过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连秦南也说过他那一手字,简直可以和医生的诊断单媲美了。

秦北听女儿管这叫“甲骨文”,心里哭笑不得,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对了,若若,成绩快出来了吧,我听有人说就这两天了,你知道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吧。”秦北交代了若初一句,准备离开,因为马上要给卢梭他们那届学生上课。

“啊,爸……”若初开口叫了一声,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有事吗?”秦北狐疑地看若初,以往很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了。

“啊,没什么事,明天我回家,就是想找你聊聊。”若初这几天正在考虑和秦北坦白交代,马上成绩就出来了,不能再拖了,明天就回去摊牌去。

“欢迎,我让你妈给你做好吃的,走了。”秦北刮了一下若初的鼻子,大步往前走,卢梭跟上,还不忘揉了揉若初的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加油”。走过去了还回头为她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若初对着卢梭皮笑肉不笑了下,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寝室,还是先抓紧时间改论文吧。

第二天下午没什么事,若初早早地回家,陪袁静淑拉拉家常,然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直到快晚饭时,觉得大家可能都回来了,才慢慢吞吞的下楼来。

去厨房里转了一圈,被秦南赶了出来,若祺和秦北还没见影子,于是无精打采的在客厅里陪袁静淑看评剧。

过了一会,秦北和若祺终于出现了,只不过是若祺用略显单薄的身躯支撑着高大的秦北,而秦北则是一只胳膊搭在若祺的肩上,另一只手抱着一个篮球,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爸,你这是……”若初大叫一声,把秦南都从厨房里喊了出来。

若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老爸要给我盖帽,结果下落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我,就……”

“没事,没事,不小心崴了一下,大家别担心,这人老了反应就是慢。”秦北笑着自嘲道,同时也是为了宽大家的心。

“若祺,你就不能让着爸点吗?”若初皱眉,别看秦北笑得那么灿烂,可她留意到他的额角还在往外渗汗珠,抢上一步,和若祺一起把秦北扶到沙发上。秦南也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检查秦北伤势。

“我才不用他让呢,想当年我……”秦北不服气地说,他嘴上说自己老了,心里可不这么想,若初这么说明显是看扁他。

“当年是当年,你都多大了啊。”秦南拍了一下他没有受伤的那条腿。

秦北理亏似的看着秦南,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担心……”

秦南边脱他的袜子边抬头瞪了秦北一眼:“知道我担心还逞能?”

“爸,楚医生说马上过来看看,你忍着点。”若初在袁静淑的指示下给隔壁的楚医生打了个电话,然后也跑过来看秦北。

“唉,这点小事还麻烦人家干吗,小时候崴脚都习惯了。”

“麻烦什么,都是邻居,让他过来看看伤没伤到骨头,我好安心,儿子啊,你也不小了,不是妈说你……”袁静淑开始了碎碎念。

“对不起,妈,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秦北边说边冲若祺使了个颜色,若祺会意,一把抱起袁静淑,“奶奶,我给您捶捶背去吧,好不好……”

“我的小祖宗,快把奶奶放下,放下,我的老骨头啊……”袁静淑的声音伴随着若祺的脚步消失在了她自己的房间门口。

“若祺,你小心点,伤到奶奶我饶不了你。”若初对着若祺喊道。

秦南则忍不住给了秦北一拳,“受伤了还教唆儿子不干好事。”秦北则看着秦南傻笑。

秦北的伤没有什么大碍,楚医生说只要坚持上药消了肿就好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若初,既然这样,计划照常进行。

晚饭后,若初一直在找机会,于是破天荒的陪着大家看电视,后来秦北想回房看书,若初主动要求搀扶他,秦北笑着说不用,若初也没撒手。秦南拿着药酒跟进来,准备给秦北上药按摩消肿。

“妈,我来吧。”若初从秦南手里拿过装药酒的瓶子。”

“不用了,若若,你忙你的去吧。”秦南笑着捋了捋若初的头发。

“若若,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谈?”秦北突然想到什么,昨天若初和他提了一下,难怪,她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他还觉得奇怪。

“恩。”若初低头摆弄那瓶子,答应了一声。

秦北看了秦南一眼,秦南很有默契地说:“那就若若来给你爸上药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宵夜吃。”说完拍了拍若初的肩膀离开。

若初拧开药酒瓶。

“若若给我吧,不用你。”秦北伸过手来,若初没给他,坚持要自己来上药,秦北笑了笑,也就没拦着。

“若若……”

“嗯?这样会不会疼?”若初将药酒用棉签蘸着均匀地涂在秦北肿起的脚踝处,用手指轻轻试着捏了捏。

“若若,有什么话不好和老爸说呢?咝……”秦北因为疼吸了一口冷气。

若初忙放慢了力道。

“爸……”

“说吧……”秦北看着一直低头的若初说道。

“对不起,爸,我……我没有参加考试……”若初咬了咬牙,心一横说了出来。

“考试?什么考试?”秦北以为是平时的小测验,也没往心里去。

“就是,就是研究生入学考试……”若初说完艰难地抬头看秦北,秦北稍稍愣了一下,若初又忙低头,不管秦北是愤怒,还是伤心,她都不敢看了。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若初的小手轻轻地在秦北的脚踝处游移着。

“若若……”

“嗯?”若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复又开始,却依然没敢抬头。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秦北的语气里没有责怪,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种淡淡的询问的口气,但却直接问到了若初心里。

“我,我怕你们伤心。”若初说完,咬住了下唇。

“我是伤心。”秦北回了一句,若初的眼泪开始围着眼圈打转。

“若若,你看着我。”秦北的声音里是一种不容人抗拒的东西。

若初于是眼泪汪汪地望着秦北。

“唉……”秦北叹了一口气,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面巾纸盒,抽出几张递给若初。

“我伤心是因为你有事瞒着爸爸,而不是你没参加考试这件事。”秦北看见女儿掉眼泪也是止不住地心疼。

“什么?”

“你太小看你爸妈了,不就是没考试吗?至于瞒我们这么久吗?你有事从来都不背着我们,这是第一次,你还不许我伤心啊?”秦北边说,又抽出一张纸就替若初擦眼泪。

“爸……”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若初就泪如泉涌了。

“爸,这么说,你不会怪我?”若初边擦眼泪边笑着问。

“你自己的人生道路,你当然有权利选择啊,为什么要怪你,再说,你做过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你妈都做过,唉,那个时候我们都反抗过你爷爷,我一直觉得我和你妈很开明,看来还是我们做的不够好,让你承受了这么大压力。”

“爸,你不会对我失望吗?”

“不会,我替你骄傲……”

“为啥?”

“哈哈,这才是我秦北的女儿,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啊……”

……

第十九章 人是受欲望,而不是受需要驱使的造物。——巴希拉尔

——

秦南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的时候,发现秦北正坐在窗台上,开着窗子在抽烟。不禁讶异地皱了皱眉,秦北很少在卧室里抽烟,看来一定和若初有关了。

本来准备放纵秦北将这根抽完,但是看到他身边烟灰缸里已经摆满了横七竖八的烟头后,秦南果断地将他手上刚点燃的一支烟拿了下来,熄灭在了烟灰缸里。同时将那碗银耳莲子羹递到了秦北的手上。

秦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情不愿地接过秦南递过来的碗。

“宝贝,女儿这招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秦北没有吃碗里的东西,而是和秦南打趣道。

秦南也没理他,自顾自地数烟灰缸里的烟头,直到数过了五,抬头双臂环胸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北。

“好好,我错了,我吃这个……”秦北还没等说完就喝了一大口,秦南还没来得及阻止,秦北就被烫得张大了嘴。

秦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才在若祺房间里的那一幕又在秦北这里原封不动上演了一遍。

“说吧,方才若若和你谈了什么?我看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秦南将烟灰缸拿开,自己也坐到了窗台上,和秦北敲面对面。

“她没参加研究生入学考试。”秦北轻描淡写地说,这次学乖了,知道用小勺子,而且知道吹一吹,吹好了却是送到秦南嘴边。秦南嫣然一笑,任秦北喂她。

“那正好,来秦氏吧,要是她能担起来,我就继续回T大。”这个消息对秦南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呢。秦北无奈地望了秦南一眼,没说话。

“我说这么消沉呢,不就是女儿来帮着我,没跟着你继续学习吗?你不是还有卢梭吗?”秦南说完见秦北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决定安慰安慰他。

“北,你不是说要尊重孩子们自己选择的路,绝对不能让他们像当初我们那样离家出走吗?”

“南,你以为她不读研就会去帮着你吗?”秦北实在是不忍心打击秦南,尽管她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幸灾乐祸。

“那她能干什么?”秦南想不出若初除了读书和去秦氏还能做什么,想当年她也只有这两条路选择,其他的根本想都没想过。

“她已经找到工作了。”秦北平静地说。

“找到……工作了?”秦南这次才睁大了眼睛,求证似的看着秦北,秦北又点了点头。

秦南揉了揉太阳穴,苦笑了一下,“看来,她比我们当年有魄力多了,是不是?”秦北继续点头。

“唉,那就让她出去闯一闯,碰一碰吧,吃到苦头自己就会回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难过,因为她没有对我们坦诚,我也一样,但是她这样做是不想靠我们,我们还是要为她骄傲不是吗?”秦南拉过秦北的一只手,放到自己的手心,用另一只手在他的手掌轻轻地画圈圈。

“她目前在晓川收购的杂志社上班。”秦北这话一出,秦南的惊讶程度比刚听到若初没有参加考试来的还深。

“晓川?怎么,他们商量好的?”

“应该只是个巧合,若初去应聘的时候,晓川不知道,而若初也不知道那杂志被晓川收购了。”

“天那,竟然有这么巧的事……”秦南将秦北说的话在脑袋中理了理,为了防止还有更让她惊讶的事,这次学的比较乖,“然后呢?”看还有没有更劲爆的。

秦北耸了耸肩,放下碗,摊开了双手。

秦南想了想,试探地问:“北,你在吃醋?”她现在终于明白过来秦北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我才没有。”秦北矢口否认,同时将头转向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夜空出神。

秦南忽然笑出了声,伸出双臂将秦北的脸扳过来对着她:“亲爱的,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暗暗和晓川较劲,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别忘了,若若是你的女儿啊,有更多的人爱她,我们应该欣慰才是。”

“唉,其实跟着晓川,我倒放心了,只是……”

“只是,不想和兄弟分享一个女儿是不是?”秦南边说边用手臂圈住秦北的脖子,将他的头拉过来,和自己的额头相抵,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

“你呀……”秦北忍不住吻了吻秦南的眼睑,真的是什么心事都瞒不住她了。

……

若初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几个月来的思想负担就这么轻轻松松被卸了下来,简直是要兴奋的不能自已。爹地说的没错,看来自己真的是小看了父母。

方才秦北给若初讲他当初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出走的经历,和秦南背着家里考研的事,这些事若初还是第一次听到,虽然父母的选择和自己不同,但是性质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要坚定地走自己的路。

并且秦北夸奖了若初,还答应帮忙去说服秦南,鼓励若初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爸爸妈妈永远是她坚强的后盾,说得若初热血沸腾,更加后悔没有早点将这件事说出来,为自己不了解父母亲羞愧,同时还白白煎熬了这么长时间。

越想越兴奋,虽然还有毕业论文在头上压着,但今天是个心灵解放的大日子,适当的放松一下也无妨,于是若初打开了音乐,在自己的房间里忍不住舞动起来。

正忘情的时刻,门口传来一声故意的咳嗽,若祺正一脸似笑非笑拼命忍住笑地看着若初在转圈圈。若初也没停,只是白了他一眼。

“姐,想不到你小脑还挺发达?”

“那是,总比某人打个球还能把老爸弄伤强。”若初也不示弱,而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祺马上蔫了下来,一脸委屈地悻悻地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怎么老提?”

若初关掉了音乐,过来揉了揉若祺的脑袋,“好好,我不提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行了吧。”

“嘿嘿,姐,你啥事这么高兴?”孝子情绪转变的比天气还快。

“也不怕告诉你,你老姐我,已经有工作了,只有工作了才是大人知道吗?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若初一脸自豪,在若祺面前她总是很有优越感,尤其是看到若祺那一脸崇拜加羡慕的样子。

若祺离开之后,兴奋还在,那感觉比自己知道被《镜像》录裙要好,忽然很想将这个消息和人分享,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竟然是——爹地。

对,是他为自己指的路,是他给了她一个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也高兴一下。

拿手机去拨晓川在中国的手机号,很快接通,在确认那边那声低沉且慵懒的声音是晓川无疑后,若初甜甜地叫了一声“爹地……”

“哦,若若,有事吗?”显然对方对她这么晚打去电话稍感意外,同时还有一丝隐藏的惊喜,只是若初很难发现罢了。

若初把和秦北谈话的经过给晓川复述了一遍,晓川那边传来轻轻的笑声,还说这就省得他出马了,不过他改天还是要专程去安抚一下秦北,显然把人家女儿拉走了,还是亲自和当爹的说一声比较好。

正聊着,电话那边传来一句英文的女声,若初听的很清楚,是问晓川在和谁通话,晓川想都没想就回了两个字“Mygirl”,若初的脸马上红了,现在已经过了十点了,晓川房间里有女人,而自己还在这个时候打去电话……

“爹地,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心扑扑地跳,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很后悔这个时候打去电话,撞见了人家的私生活,但是,爹地不是和莫妮卡离婚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房间里会有女人,若初突然觉得很失望,之前的兴奋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Yourgirl?Daughter?”米歇尔穿着浴袍从盥洗室出来,就看到晓川在打电话,在晓川挂断后,继续问道,因为她见到过若初,才会想到女儿,要是别人,恐怕就误会了。

“啊,是的,女儿。”晓川用英文回,同时也意识到方才自己回答的“Mygirl”也确实是欠妥,不仅歧义,还相当的暧昧。但米歇尔并不介意。

“亲爱的,你可以去洗澡了。”米歇尔走到晓川身边,环住了他的腰,晓川一个没注意,腰带就被她解了下来。身体一僵,这个功夫,衬衣的前几粒扣子已经被解开了。

米歇尔一只手游移上了他的胸膛,另一只很自然地放在了他的下体,晓川一下子拉住了她的两只手。

“对不起,米歇尔……”

“干吗说对不起?”米歇尔媚眼如丝,吐气如兰,身体紧紧地贴在了晓川身上,语调里散发着让人迷醉的诱惑。

“我,我今天,不想……”晓川突然说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你撒谎……”米歇尔瞄了一眼晓川的下半身,显然,他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真的对不起,米歇尔,你好好休息吧,回美国的机票我会帮你订好。”晓川边说边迅速地整理衣物,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米歇尔失望地摇了摇头,她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只是为了陪他一夜而已,不过既然不能,明天出去采采风也好,下一个本子的背景放在中国将会是个好主意呢,不过这个男人,倒是越来越让她感兴趣了。

晓川痛恨自己的临阵退缩,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落荒而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现在是自由之身,本身也有需要,今天的做法绝对不符合他的风格,米歇尔虽然没有莫妮卡那么年轻,但是她的身体还是很令他着迷的,尤其是,作为熟女,米歇尔很懂得怎样让人销魂噬骨,这一次还是特意跑到中国来慰劳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那个电话?

Shit!

第二十章 配得上孤独生活者总有孤独相伴。——多尔维利

——

周末在家改论文,若祺和同学约好了去玩航模,自从若初答应若祺的航模兑现了之后,若祺每周都要带着他的最新战利品和朋友们去炫耀。

秦北脚伤好了很多,但还是一如往常的在家看书写文章,秦南是惯性地去公司加班,袁静淑则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去和她的老朋友们去打牌,秦家周末的白天,其实是很无聊的。

上午将论文改的差不多了,一下午恐怕要无所事事,忽然想到,这阵子忙,好久没有去干妈那里了,最近的经历可谓跌宕起伏,要是和干妈说,一定让她大跌眼镜,若初就觉得很有意思。

给晓晴打了个电话,晓晴刚从超市回来,买了很多好吃的,还在电话里笑若初一定是闻到味了才想起来她,不然这么久都不说来看看她,她差点都不想要她这个干女儿了。

若初笑嘻嘻地撒了一通娇,之后又和秦北报备了一声,就出门直接去晓晴的公寓。

晓晴的住处离她的事务所很远,开始大家都不理解她为啥不住得离工作地近一点,这样上班也方便,晓晴当时的解释是,生活要想和工作截然分开,就必须要离得远,要不然,自己总会忍不住跑去加班,这解释曾经让秦南和秦北哭笑不得,不过倒是理解她,如果不是特立独行的话,她也不是晓晴了。

若初门刚敲了一声,晓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穿着宽松的少数民族长袍,迎面就给了若初一个大大的拥抱。

“臭丫头,还记得干妈家门冲哪开,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来了呢。”晓晴嘴上是责怪,脸上却是笑颜如花,每次看到若初,她就高兴,也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投缘。

“干妈,你还说,我这阵子都忙死了,现在才能喘口气,这不马上就来看你,我去看看晚上有什么好吃的。”若初说完就直奔厨房,“呀,螃蟹,干妈真好。”不一会若初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晓晴笑着摇头。

“乖,自己先玩,干妈给你弄水果。”晓晴跟进厨房把若初推了出来,若初于是轻车熟路地跑到晓晴的书房找书看。

晓晴的书房可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书房,三面都是从天花板连到地面的书架,两面墙是书,一面墙全部都是影碟,其中有很多都是现在已经很难找到的老片子,若初每次来都要看一下晓晴有没有添加新的,可以说她看到的大部分的电影都是来自于晓晴的珍藏。

就看那满满一墙的影碟,就可以想象主人为了收集这些下了多少工夫,费了多少心血,如果不是出于热爱,是绝对做不到的。

在外人眼中晓晴是一个工作狂、女强人,但是若初看到的却是另外的一面。晓晴可是说是非常有艺术气质的,爱好广泛,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而且知识还很渊博。

若初从小就爱听晓晴给她讲故事,长大了,就爱和她天南地北地探讨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书籍、音乐和电影。虽然秦南和秦北知识都很渊博,但是若初总觉得和父母谈什么没有和干妈谈舒服,可能是父母的学术气质太浓了,她并不喜欢那样。

而在晓晴这里就不同,不管她说什么,不管她的见解多么幼稚,干妈都会耐心的听,并且总是肯定她的想法,这让若初经常对自己很有自信,也觉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在她眼中,干妈是一个感情丰富,多才多艺的完美女性,因为你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都会如沐春风。

偶然发现书房的写字台上摆了一本封面很陌生的新书,若初好奇地拿了起来,眼前一亮,是爹地的新书。

于是像捡到宝似的捧着跑到晓晴卧室的太妃椅,选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开始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晓晴端着一小篮草莓进来的时候,若初已经捧着书睡着了。

这场景晓晴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孩子只要看书,就会跑来这个太妃椅,而且只要一躺在这,准睡着。

将水果放到了窗台上,动作轻柔地拿掉若初手里的书,怕她姿势不对睡落枕,晓晴准备帮她调整一下,这时若初醒了过来。

“宝贝去床上好好睡吧。”晓晴拍了拍若初的小脸蛋。

“干妈,我不睡,我今天有好多事要告诉你呢,你先坐下。”若初一挺身坐了起来,马上就精神百倍。

“你呀,自己都能偷偷跑到外国去,还有什么你做不出来的?”晓晴用一只手指戳了戳若初的鼻尖,笑着说。

“干妈你相信吗?我去看奥斯卡了,还采访到了梅丽尔·斯特里普?”若初一脸神气地向晓晴汇报。

“呀,真的吗?若若真能干,快和干妈说说怎么做到的?”晓晴一脸的惊诧让若初非常有成就感,于是她决定卖卖关子。

“干妈你知道《镜像》杂志吗?”

“当然啊,不就是你爹地收购的那本吗?”

“咦?干妈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有参与这件事啊。”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若初突然撅起了小嘴,一下子觉得同时被爹地和干妈两个人骗了。

“宝贝啊,你也没问过干妈啊,怎么回事啊到底,说说。”晓晴边说边拧了拧若初的鼻子,这孩子,生气的样子也让她想笑。

于是若初就把自己应聘,最后才发现是晓川杂志的经过说了一遍,把晓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边笑还边说不相信,若初于是信誓旦旦地说不信可以问爹地。

最后晓晴也得出结论,晓川果真很腹黑,她坚决支持若初的这一论断,说完又是一阵笑。

若初开始时和晓晴一起笑,后来是定定地看着她,最后突然说了一句:“干妈,你快乐吗?”

晓晴怔了一下,收敛了一下笑容,但还是微笑着问若初“怎么会这么说?”

“干妈,你嫁给伯纳德叔叔吧。”若初看着晓晴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

晓晴也看着若初,伸出了手臂,“到干妈身边来。”若初于是乖乖地坐到了晓晴身边,顺从地倚在晓晴的臂弯里。

“干妈要是嫁给伯纳德叔叔了,以后就要到英国去了,若若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随时来找干妈了,若若舍得吗?”晓晴的声音听起来空旷悠远,似乎蓄满了忧伤。

若初想了想,突然提起头,“干妈,你是不是因为若若才一直没嫁人的?”以前她还不懂得这些,今天听晓晴这么说,她突然感到这似乎和她有点关系。

“呵呵,不是的,还有别的原因。”

“哦。”若初的心放了下来,要真是为了她的话,她也担当不起啊。

干妈,伯纳德叔叔是不是每次都在你生日的时候向你求婚?”若初这次将头枕在了晓晴的肩膀上,随口问道。

“是吧。”晓晴回答。

于是若初开始掰手指头。

“在做什么?”晓晴奇怪若初的动作,忍不住问道。

“那不是已经向你求婚十二次了吗?”若初像发现新大陆是的叫了出来。

“嗯,已经十二次了,从我们认识的那年起,整整十二年过去了。”十二年,晓晴就已经从青年步入中年了。

“干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若初将身体坐正,再次直视晓晴的眼睛,那目光中的沉重让晓晴无法忽视。

“你说吧。”

“如果,今年,伯纳德叔叔再向你求婚的话,你能不能答应?”若初满怀期待地等着晓晴的答案,似乎比伯纳德都着急。

晓晴笑了笑,没回答。

“干妈?”若初喊了一声。

“若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晓晴不慌不忙地说。

“因为我想你幸福……”若初回答得斩钉截铁。

晓晴忽然将脸转向了别处。

“干妈?”

“哦,我没事,有你在干妈身边,干妈已经很幸福了……”晓晴没有转过来,轻声说道。

“那是不一样的,干妈,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如果你不孤独,你会收集这么多的书和电影吗?如果你不孤独,你会每次看到我都会像过年一样吗?你也想伯纳德叔叔对不对,所以你根本不敢在房间里放他的照片,因为你怕放了会忍不住答应他……”

“够了……”晓晴突然打断了若初的话,“对不起,若若……”

“干妈,你别再骗自己了好吗?你就答应若初这一回好吗?”若初没有理会晓晴,继续说。

“你真的是长大了……”晓晴转过头,叹了口气,“好吧,如果今年有第十三次求婚的话,我答应你,会考虑,可以吗?”

“干妈……”若初一下子紧紧抱住晓晴。

“怎么了?不是答应了吗?”晓晴被若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可是,我又不想让你走怎么办?”

“你这丫头啊,人家今年也许不会求婚了呢,就你想的多。”晓晴笑着捶了若初一下,若初才嘻嘻笑了起来。

两个人开始有说有笑地吃草莓,这时门铃响了起来,“我去开,我去开……”若初抢在晓晴之前跑去开门,门打来的那一刻,若初和外面的人都愣了一下,“爹地?你,你怎么来了?”想到之前那个唐突冒失的电话,若初还有点尴尬,晓川也觉得自己失了言,虽然当时是对米歇尔说的,不知道若初听没听到,所以也不太自在。

“我……”

“呵呵,你们俩还真有默契,都是闻着味儿跑来的。”这时晓晴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是晓川也很高兴。

“对,我是来蹭饭的。”晓川说完看也没看若初,直接走了进来。

第二十一章 我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亦惧怕他的自我。——王尔德

——

晓川的到来,让若初多少有点不自在,本来,和干妈在一起就是无话不谈的,现在可好,倒不是什么都能说了。

虽然爹地也不是外人,但是多少还是有隔膜,再加上若初对之前那天晚上的电话有点耿耿于怀,所以显得沉默了一些,至少在晓晴看,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活跃了。

更让晓晴奇怪的是,晓川也没怎么说话,进来就去客厅看电视,而若若又回到卧室去看书,平时两个爱说话的人,这时反倒变成了哑巴,怎么看都像是互相躲着似的。

依晓晴的性格,是一定要问个究竟出来的,但是转念一想,晚饭时察言观色再说。

晓川也没想到若初会在这里。那天晚上从酒店出来后,在酒吧里呆到半夜,后来不得已回了吴宅,之前确定收购下《镜像》的时候,曾经托晓晴在附近帮忙找过公寓,当时也就那么一说,也没往心里去。经过那天晚上的事,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哪怕没有家,也至少应该有个能安身的窝,即使是暂时的也好,也不至于大半夜的去惊扰父母。

米歇尔在酒店晓川的包房呆了两天,已经飞回了美国,临走的时候还在机场给了晓川一个法式热吻,告诉他她会在美国等着他,他什么时候去找她,她都举双臂欢迎。

晓川很感谢她,本来有点尴尬,但是人家作为女士都大大方方的,他也就很坦然地和她拥吻作别。也许米歇尔会是一个好的伴侣,但是对于结婚,对于爱情,晓川真的是有点心力交瘁,不敢触碰的样子,一次次的受伤,虽然不至于麻木,但对男女之事也已经看淡了许多,如果上天注定要让他孤独终老,他也只能顺其自然,不然还能怎么办?

可是最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米歇尔是他在还没有和莫妮卡离婚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彼此都是好朋友,尽管他隐隐会感觉到米歇尔看他的眼神里面有另一层含义,但是成年男女之间的暧昧,他并不想挑破,也不想有所进展。

后来和莫妮卡离婚,在晓川最落寞最沮丧的时候,米歇尔主动来到了他身边,给了他很多慰藉,晓川也很感谢她。米歇尔是那种很聪明的女人,她聪明就聪明在虽然能洞穿一切,但是绝对不会给人压力,无论她多想得到晓川,她还是会选择默默地在他身边,听他倾诉,等他恢复心境,这样的女人其实很适合做红颜知己,却不适合做情人。

因为,任何男人也不会想要和一个可以一眼就能望穿自己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男人需要的是优越感,智商上的优越感,谁也不想找个导师放在家里是不是?

如果有人爱上米歇尔,那一定是一个有绝顶自信的人,但是晓川自认,他还不是那样的人,最起码,以他现在的状况,他是配不上米歇尔的。他也不知道像他这样有自知之明,是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要想让他再次走进婚姻,他还真的是没有那么大勇气。

所以米歇尔的这次中国之行,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表白,晓川知道自己那天的逃离其实已经明确地表达了拒绝,但是为什么拒绝,却是困扰他的原因,因为他似乎发现了一件比较危险的事,但是他希望那不是真的。

本来想找自己这个妹妹聊聊心里话,虽然明白在感情上,她也不是个成功者,但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至少要比找秦北那个拥有超完美幸福家庭的要舒服些吧,何况曾经还是情敌来着。

没想到,遇到若初了。

晚饭时,晓晴坐在主人的位置上,若初和晓川坐对面。

晓晴的厨艺和秦南是没法比的,但是这么多年,为了若初来吃饭,也锻炼出来了一些,再加上,没事就去找秦南取经,弄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看起来已经不成什么大问题了。

“你们两个不会是因为变成上下级关系,就忘记是父女了吧?”晓晴坐定之后,就冒出这么一句。

若初和晓川同时侧过头看她。

“不然,怎么这么严肃,还从来没看过你们两个这个样子呢?”要是两个人再继续这么沉默,晓晴估计就要食欲不振了。

“哦,呵呵,那个……”晓川也知道自己情绪太外露了,试图找点什么话题,不过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还挨了晓晴一顿白眼。于是选择了低头吃东西。

“若若,毕业后就打算在《镜像》帮你爹地是不是?”晓晴还是试图从若初这里寻找突破口。

若初看了晓川一眼,点了点头,“不过,干妈,毕业后我想搬出来住,不知道能不能行。”若初说出了她的想法,这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徘徊很久了。一是秦宅在山上,和《镜像》实在是离得太远,上下班不方便,要是动用家里的司机,又显得太张扬,买车?她想靠自己去挣,十八岁生日那天秦南交给她的银行卡,她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去动,上次去美国那是没办法,现在自己有了工作,就想看看到底能否通过努力养活自己,这是一件一想起来就很刺激的事,她是一定要尝试一下的。

最主要的是,住在家里,怎么都不会有独立的感觉,群居了这么多年,特想知道自己安排生活起居的滋味,本来大学在父母身边念就已经是遗憾了,不过想法也只是初步的,还不确定会不会有人支持,听听干妈的意见,也是很有参考价值的。

“那就来我这来住吧,正好陪我。”晓晴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要是若初肯来陪她,也省得她再寂寞了。

“干妈,伯纳德叔叔不是经常要过来度周末的吗?再说你这离我上班的地儿也远啊。”要若初当电灯泡,她才不干呢,虽然说她很喜欢赖在这里,但是自由,也是很重要地。

“也是……”晓晴想了想,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哥,你不是托我在《镜像》附近给你找公寓吗,上次我看了一个不错的,就是大了一点,你还不经常在国内,有点浪费,若若,不如你和你爹地合住,反正那房子够大,给了你爹地大部分时间也是闲着。”晓晴兴奋地说道,觉得这是一下子解决两个人问题的好办法。

“不行……”晓川脱口而出,态度强硬,且没有转圜的余地。其实若初也觉得这个想法有点大胆,但是晓川这么坚决的反驳,还是让她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最起码,要拒绝,也是应该由她拒绝才对啊,不就是怕她打扰他和其他女人的好事吗?也不至于表现的这么明显吧。于是心下郁郁起来。

“为什么不行?”晓晴替若初问了过去。

晓川以为自己拒绝就可以了,他其实也没有明确拒绝的理由,第一感觉就是不能这样,也没往深处想,话一出口感觉到语气有些生硬,有可能伤到若初,晓晴再一问,还真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晓晴不依不饶,晓川也感觉出若初也在等他的拒绝理由,于是胡乱说了句:“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若初在不正好替你挡一些不必要的纠缠?”晓晴心直口快,虽说她知道自己哥哥没有那么不检点,但是因为随性和心软,偶尔会被女人利用,不然莫妮卡怎么来的?一开始她就不赞同晓川和莫妮卡的事,只是不便干涉而已。现在晓川又恢复了单身,难保不会再有第二个和第三个莫妮卡,但是她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哥哥再被伤害了。

晓川瞪了晓晴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吃东西,不过是味同嚼蜡。晓晴大有不说服晓川不罢休的架势,刚要继续说什么。若初突然开了口。

“我知道爹地为了什么不方便。”若初放下筷子直直地看向晓川,在她心目中,爹地的形象从来都是和爸爸一样的高大,爸爸一辈子只爱了妈妈一个女人,她以为爹地也应该是一样的,虽然,在美国撞到他和米歇尔在一起的时候,若初有点意外,毕竟那个时候他才和莫妮卡离婚不久,不过她也不相信他这么快就爱上了别人,然而,那天的电话,却坐实了若初的猜测,这让她有点怀疑到底是爹地不对,还是她自己有心理洁癖。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直到今天,她忍不住说了出来,不然她担心以后在面对爹地的时候会有心理阴影。

若初话一出口,晓川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强行咽下了最后一口东西,抬起头看着若初,从她的目光里看到的是不信任甚至是失望,这让他有些惶恐。

“米歇尔那天来中国看我,我是回家住的……”晓川说完就后悔了,这么欲盖弥彰的话也能说出来,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青涩了。不过说的时候倒是坦坦荡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只知道不想若初因为这件事误会自己而已。

“什么米歇尔,怎么回事?”这次轮到晓晴不懂了。

两个人都没有回答她。

半晌,“爹地,我决定了,我要和你一起住,房租我会照常付给你的。”若初斩钉截铁地说,目光坚定。

“若若都这么说了,哥你就答应了点吧。”晓晴也在旁边帮腔。

晓川的浓眉紧紧拧到了一起,“如果你真的想这样的话,先征得你父母的同意吧。”

“放心吧。”若初毫不示弱地说。

第二十二章 与其改变一件事,不如同时改变许多事。——培根

——

灯光闪烁,人影晃动,音乐招摇。

或明或暗的光线投射下,红男绿女们的表情或颓废或诱惑或散发着对欲望的渴求,一张张被浓妆掩盖的面孔,一副副或矫揉造作或风情万种的身体,当夜幕降临,这个特定的诚总要上演一幕幕的暗潮涌动。

快乐的人不会选择来这里,孤独的人来了更孤独,这是一个你说不清为什么要来的地方,却又有着强大的生命力让人趋之若鹜,至少晓川用他几十年的思考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会选择来这种地方,哪怕是和朋友在一起。

秦北和晓川并排坐在吧台上,沉默,喝酒。

有时候想想,男人之间的沟通方式还真是单一的可怜,不过,要是彼此足够了解的话,在哪里,用什么方式,只是形式而已。

眼下这两个人,虽然没开口,却应该都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我不知道若若来应聘了。”最后还是晓川先开了口,同时又要了一打啤酒。

“嗯,她也不知道那是你的杂志。”秦北打开一瓶新的,碰了碰晓川手里的酒瓶,一饮而尽。

“你答应她了,南呢?”

“和我一样。”秦北言简意赅,晓川自嘲地笑了笑,似乎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余,这两个人向来都是步调一致,怎么会有分歧呢。

“若若,真的很不错,她过来,是我的幸运,她能力很突出,也很有主见。”晓川今天约秦北,本来就是为若初的事来的,若初给他做事情,怎么说都应该向秦北报备一下比较好,还有一件比较让他头疼的事,他需要秦北帮忙。

“呵呵,这孩子,比我和她妈都有主见,她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我现在都不会惊奇了。”秦北是实实在在为女儿骄傲的,不过,针对没考研的事,没有惋惜那是假的,毕竟若初的资质不在秦南之下,虽然努力差了一些,却多了几分灵活和机敏。即使站在老师的角度,失去了一个好学生,心里多少也是会难过的。

“对了,你那杂志叫什么,上次我还忘了问若若?”秦北难得主动开启了一个话题。

“哦,《镜像》,一本电影杂志。”晓川漫不经心地回道。

“什么?”因为音乐的关系,秦北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镜像》。”这次晓川凑近秦北耳朵大声说了一遍。

“哦,我说呢,也难怪若若了,这本书她很久以前就在订了,看来,我真的是太不了解她了。”秦北现在才觉得,有点疏于对女儿成长的关注了。

“你会不会嫉妒我?”晓川想活跃一下气氛,对秦北打趣道。

“你说呢,我嫉妒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北实话实说,惹来晓川哈哈大笑,只是笑中有苦涩。

这时两个衣着亮丽暴露的年轻女人走过来,在晓川和秦北身边分别坐下,因为化的妆过于浓重,并不能看得出实际年龄,不过即使不用看,从身边女人的生涩程度,晓川也能感觉出这是个比若初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并且还是才入行不久。

要是在平时晓川没准会和她们周旋一下,今天,他却没这个心情,人家让他给买酒,他就买,买完了就冷冷的不说话,秦北对她们也是见怪不怪,只是在他身边的女人故意往他身上贴的时候,很明显的避让了一下,两个女人觉得无趣也就离开了。

“老大,这貌似不是你风格。”秦北忽然想调侃一下晓川。

“哦,我什么风格?”

“当年系里有名的风流浪子啊。”

“算了吧,那么不堪的往事,唉,可怜年过半百,仍然孤身一人,你还忍心拿我取笑。”晓川故作哀怨地说。

秦北又开了一瓶酒递给他。

“北,有件事要找你帮忙。”晓川准备进入今天的正题。

“直说,什么帮不帮的。”

“是,关于若若。”晓川猛灌了一口酒,还在斟酌怎么和秦北提。

“若若,什么事?”秦北放下酒瓶,看着晓川,若初的事,不管什么对他这个当爹的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

“若初毕业了之后想在外面住,托我妹给找房子。”晓川说完秦北皱眉,这事他还不知道。

“我妹正好给我找了一处,因为我经常出国,就想若若去那里住,因为上班方便……”晓川说道,秦北问了一句:“那若若怎么想。”

“若若,也想这样……”晓川说完,秦北没再出声。

“我和若若说,你和南不同意就不可以,所以……”

“所以你想帮她说服我们?”秦北接过晓川的话。

“不,不是,我想你们不要同意。”晓川忙反驳。

秦北刚听晓川提起这个的时候心里有点不舒服,毕竟近期若若决定的两件大事都是先通过晓川,而自己作为亲生父亲,还是在人家之后才知道的,方才晓川一张口,秦北就以为是来替若初做他们工作的,没想到晓川提的是这个要求,他反倒不明白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秦北问的其实也有道理。

“唉,你也知道那丫头的脾气,非得我拿出拒绝的理由并且能说服她才行,我只能搬出你们,再加上我妹在那煽风点火的。”晓川无奈地说。

秦北点了点头,晓川说的也是实情,他要是斩钉截铁地拒绝没准会伤害若初,想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能理解。

秦北开始一瓶接着一瓶地灌酒,晓川也不再说话,于是又回到了两个人刚坐到这里时的场面。

“老大,我不能帮你。”秦北终于冒出了一句话,想来也是挣扎了半天的结果。

晓川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转头瞪大眼睛看着秦北,目光里全是诧异和不解。“你是说……”

“是我要请你帮这个忙才对。”秦北突然很严肃地对晓川说道。“若若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她既然决定出去住,我们是肯定留不住的,与其放任她自己出去住,还不如放到你身边,这样南南也能多少放心,我自己倒是无所谓。”

秦北说完看着晓川还愣愣的表情笑了笑,“怎么说你也是她爹地,住在你那里,还不是和在家里一样?”听完秦北的一番话,晓川是想要感动的,但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秦北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自己也不好拒绝,想想也是,要是若若自己在外面住的话,他就能放心吗?显然也不会,可是就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他还真说不上来。

还没想好说什么,乔浅来了,两个人的这个话题也就此打住。

三个人换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圆桌,乔浅一来就替他们俩要了烈酒,秦北拦也拦不住。

“你是不是几个月滴酒未沾馋的啊?”秦北忍不住取笑他。

“那是啊,我这个奶爸容易吗我?”乔浅毫不忌讳,反倒带着一丝骄傲地自嘲。

晓川插不上话,一边喝闷酒,不过倒是想起若初刚出生的时候,那时他代替秦北,也是个准奶爸,现在想想,那反倒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所以他是理解乔浅的。

“晓川哥是不是确定回国发展了?”乔浅注意到晓川情绪不怎么高,主动搭话道。

晓川和乔浅碰了碰杯,把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乔浅忽然一拍大腿:“我们合作一下怎么样?”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合作?”晓川和秦北异口同声。

“是这样,我和郑芳一直想做一本女性DM杂志,因为有很多广告客户资源,但是没有运作杂志的经验和发行渠道……”乔浅说了一半。

“没错,你们确实可以强强联合。”秦北不断地点头,接着乔浅的话说道。

“DM杂志?不错的想法,我也考虑过,只是苦于没有广告投放客户。”晓川也一下子来了兴趣。

“对,咱们的DM杂志可以随着你的《镜像》附赠,还有,北,你不是一直研究那个什么网络文学吗?反正晓川哥也回来了,不如咱们也弄一个原创网站玩玩,你也有研究对象,你的学生还可以勤工俭学,晓川哥的出版公司还有作家资源,咱们不妨整合到一起……”乔浅越说越激动,说的晓川和秦北瞠目结舌。

半晌,“难道咱们三个老头子现在要开始创业?”晓川一本正经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乔浅不服气地回。“北,你说呢?”

“我说不行……”秦北不情愿地摇了摇头,晓川和乔浅瞪着他。

“咱们自己玩还不行,要把秦南晓晴郑芳她们都拉上才好玩。”

“对,还有若初。”晓川附和道。

“那,我们就说定了?”乔浅目光炯炯地看了看另外两个人。

秦北和晓川不约而同地向乔浅举起了酒杯,碰到一起的那一刻,三个人彷佛又回到了年少轻狂的青春年代,竟然为了做同一件事而热血沸腾。

是夜,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借着酒劲,许多新鲜的点子不断地涌现出来,就在酒吧里来了一场头脑风暴,也许等明天酒醒之后他们谁也不会再记得这些点子和想法,但不管是因为冲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乔浅的这个提议就像给他们的生命注射了一剂强心剂,尤其是给晓川。

对秦北又何尝不是,每个人都希望生活有所改变,努力不怕,怕的是功成名就之后的无所事事。

最后是郑芳来接的乔浅,秦南和若祺一起将秦北和晓川接回了秦宅。

(DM杂志就是直投杂志,是免费送给读者的,不需要刊号,盈利的来源是靠投放在上面的广告。)

第二十三章 一时快乐,长时痛苦。——维永

——

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了,秦南并没有惊动家里的司机,而是带着若祺去酒吧接秦北,却没料到晓川也是醉得惨兮兮的。

乔浅有郑芳来接,总不能把已经接近人事不省的晓川自己扔这吧,于是秦南自作主张把晓川也带了回来,知道秦北所以会叫人去接,一定是醉得比较厉害,秦南担心自己一个人不够,所以带上了若祺,现在可好,即使有若祺,也需要酒吧服务生的帮忙,才把两个人弄到了车上。

因为若祺还没有成年,秦南本不想带他来这种地方,要他老老实实等在车里,若祺偏不,一定要尾随秦南进去开开眼界,而也没有人阻拦他,孝子都是有好奇心的,若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东瞅瞅西望望,偏偏里面的女人穿的又很暴露,秦南恨不得把若祺的眼睛蒙上,非常后悔把若祺带来这么个混乱的地方。

郑芳先到了这里,姐妹两个也没有机会聊聊彼此的近况,就匆匆忙忙分开。

在回去的路上,若祺啧啧赞叹不已,还嚷嚷着下次一定要秦北带他来玩,秦南还没等反驳,就听见秦北和晓川还在醉话连篇,说什么也听不清,心里一阵烦闷,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于是前所未有严厉地告诫若祺坚决不允许他在成年之前来这种地方。

若祺不再提,却仍旧兴奋不止,还试图去和秦北搭话,喝醉的人最怕人家理,于是秦北唠唠叨叨的说不完了,晓川还唱起了不在调上的歌,秦南觉得她马上就要爆炸了。

回到秦宅,母子俩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一个个的把两个人从车里转移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秦南告诉若祺尽量不要弄出声音,怕惊动袁静淑,但秦北不管不顾的,还是把袁静淑给吵了出来,再加上袁静淑的唠叨,秦南真的是焦头烂额了。

“妈,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也不睡觉。”若初因为回家取东西,所以索性没有回学校,本来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楼下声音很大,忍不住下楼来看究竟。

秦南看到若初才想起,女儿也在家里,平时习惯她不在家了,早知道就不带若祺去了。

“若若,过来帮忙,和若祺把你爹地弄到他房间去,我这边要顾你爸,你爹地就交给你照顾了。”秦南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帮手,也没理若初满脸的不解和不情愿,吩咐道。说完和袁静淑一起去架秦北,也没有空闲去管晓川这边。

若初站在那看着几近是烂泥一摊的晓川,惊讶大过了厌恶。

原来爹地也有这样的一面吗?老爸也是。

那为什么她从小到大都觉得他们很高大呢?她还一直觉得老爸和爹地是这个世界上最绅士的男人,是她将来伴侣的参照系,可是现在,醉鬼两个,形象全无,让她在心理上如何接受?

“姐,帮帮忙啊。”若祺不敢怠慢秦南的交代,用尽全力地想要架起晓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于是向若初求助。

“姐,快点啊。”若祺看见若初还愣在那不动,催促道。

若初没办法,走到晓川身边,却不知道能做什么。

“姐,帮我架那只胳膊。”若祺小小年纪,反倒指挥起若初来。

若初没办法,硬着头皮触晓川的身体,隔着衬衫,却还是被他身上的热度吓了一跳,手不经意地缩了回来。

若祺无奈地看着若初。

若初心一横,

学着若祺的样子,用身体撑起晓川的一侧身体,姐弟俩总算勉强把晓川架到了楼上若祺的房间。

将晓川扔到若祺的床上,姐弟俩站在一边不断地喘粗气。至于下一步怎么办,两个孩子谁也不知道。

这时晓川的呓语提醒了若初,因为她听出他在要水。

“水,水,若祺,爹地要水,快去下面拿。”若初忙对若祺说道。

若祺点点头就往楼下跑,不一会就将秦南刚弄好的蜂蜜水端了上来。“姐,给你。”

若初机械地接了过来,看看晓川,不知道怎么给他,而晓川这时还在要水。

若初走近晓川,让若祺用身体将晓川撑起到半坐的姿势,自己试图去喂给他喝,还没递到嘴边,晓川突然吐了出来,若初没有防备,来不及躲避,被吐了一身,若初“啊”的叫了一声,忙将手里的水杯递给若祺,自己跑到卫生间狂吐了起来。

吐到肝肠寸断,换了一身衣服,想了想,又回到了若祺的房间,若祺还在可怜巴巴倚在晓川身后,不知所措。

若初这时突然觉得,在这房间里,只有她是大人,另外两个,一个是孩子,一个没有思维能力,她必须要坚强起来才行,要不然,这一夜谁都别想休息了。

妈妈既然将这里交给了她,她肯定可以处理好这一切。

于是强忍住自己仍然强烈的反胃感觉,果断地脱掉了晓川的脏衣服,再次拿起水去喂晓川,可能是这次决心很大,动作也很果断。晓川喝完水,终于安静下来。

若初指挥若祺拿了一个盆子进来,放在床边,防止晓川再次呕吐。之后让若祺去自己房间里睡,若祺还在长身体,第二天还要上学,若祺不走,被若初强行赶了出去。

晓川渐渐安定下来,若初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已经没有了睡意,也不知道做什么,打开若祺房间的电脑想要找一个电影看。

这时晓川突然喃喃地念了一句“莫妮卡”,若初像触电一样地回头,发现晓川还在睡,只是梦话而已,叹了口气,爹地醉成这样,是因为莫妮卡吗?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分开呢,她不懂,平时看爹地从来都是很开心,很阳光,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忽然觉得方才自己那么大的心理排斥有点过激,且没有理由。

若初忍不住走到床前,静静地端详起晓川来。

小的时候记得自己总爱用小手摸他的胡茬,酥酥麻麻的很有触感,还爱揪他的眉毛,因为爹地的眉毛很黑很浓密,看起来很精神。

那个时候总觉得爹地和爸爸是天底下最帅最好最温柔的男人,面对她的时候永远是带着笑的,在他们的身边总是感觉自己是被捧在了手心,总是感觉自己被当成了一个公主。

所以会有意无意地对他们撒娇,而且若初也知道,他们是喜欢她这样子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爹地和爸爸因为什么事情愁过,他们永远是一幅自信的样子,这自信让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很有安全感,对,就是安全感。

总觉得,只要天塌下来,有爹地和爸爸这样的人在,自己就永远是安全的。

小时候和妈妈住在波士顿,妈妈为了读书很少有时间陪她,那个时候她学会了自己去消磨时间,但是最高兴的一件事,就是每次爹地来看她的时候。

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不用再和维尼和芭比讲话,而且不管她说什么,爹地都听得很认真很仔细的样子,并且还会和她探讨诸如别的小朋友将她的积木弄坏,她应不应该生气的问题。

想着这些,若初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那个时候爹地好年轻的,现在呢,除了轮廓深了些,眼角有了一些浅浅的纹路,还是那么精神,至少在若初眼中,他一直是这样的。

这时睡梦中的晓川忽然将眉毛深深地锁在了一起,其实并没有醒,若初忍不住将指尖抚上了他的眉心,似乎想将其上的褶皱熨平,什么事让他睡梦中还这么难过,看得若初都忍不住心疼了。

原来所有的男人都有脆弱的一面,若初今天看到的这些画面颠覆了她以往对男人的认知,因为这曾是她认为的全世界最坚强最乐观的男人。

而现在,即使是躺在那,最没有防备的时刻,也是紧紧地蹙着眉,一脸难以抑制的悲伤,一定是在梦中也在被什么折磨吧。

想想爸爸,酒醉了之后有妈妈照顾,而爹地,连家都没有,还要挤若祺的房间,不禁悲从中来。

不忍再看下去,起身去卫生间洗晓川脱下来的弄脏了的衣服。

天蒙蒙亮的时候,去自己的房间叫若祺起床上学,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回学校。

下了楼来,在厨房遇到正准备早点的秦南,一脸憔悴的样子。

“若若,昨晚辛苦你了,有课吗?这么早起来,要是没睡够就继续回去睡吧。”秦南知道若初临近毕业,课程不是很紧,不然打死她也不会教唆女儿逃课的。昨晚要不是有若初在,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否应付得来,看女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不心疼也是不可能的。

“妈,我没事,你说爹地是不是还爱莫妮卡?”若初看似无心地问道。

秦南面色一凛,在她心里她从来没觉得晓川爱过莫妮卡,但是要是这样子告诉若初,这孩子肯定还会继续刨根问底,要是牵扯上自己就不好了。

“大人的事,孝子操什么心,去帮我把餐桌摆好吧,若祺该上学了。”

“哦。”若初失望地回了声,动手去摆餐桌,不过老妈的态度好奇怪,好像在逃避什么,看来这里似乎有很多事情她不知道呢。

第二十四章 巧伪不如拙诚。——颜之推

——

阳光透过落地窗帘的缝隙直射进来,晓川刚刚睁开眼晴,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刺眼的光线。待到双眼适应过来,忍不住打量起了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

原来不是华盛顿自己的寓所,梦里一直和莫妮卡纠缠,醒来还以为梦仍在延续呢。

依然是头痛欲裂,上次因为宿醉错过了若初的成人礼,这次不会又误了什么事吧。

脑海里仔细搜索昨晚发生的一切,想起来乔浅的合作提议,然后,大家好一番畅想,之后便想不起来了,可是这个房间,有点眼熟,自己是怎么来的呢?

望着天花板发呆的功夫,敲门声响起,晓川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请进。”

是秦南。

晓川忙着要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低头发现自己赤裸着上半身,又躺了回去。

秦南笑了笑,并没有感觉到不方便或者是尴尬,她手里拿着的是秦北还未上身的衣裤。

“北已经醒了,我想你也应该醒了,就上来看看。”

晓川有点不好意思,想必自己身上的衣服应该是被秦南脱掉的吧。“那个,现在什么时间了?”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晓川胡乱问道。

其实看太阳光的强度,也知道差不多应该是中午了。

“已经是下午了,你们两个也真能睡,饿不饿,饭做好了,下楼就可以吃。”秦南将衣物放在床上,自己准备离开,毕竟她在这里也不舒服。

“等一下,南南……”见秦南要走,晓川忙叫住了她。

秦南顿了一下,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么亲密的称呼,已经好多年没有在晓川那里听到过了。

“对不起……”晓川说完也觉得别扭,下意识地道了一个歉。

“呵呵,没什么的,现在感觉很亲切呢。”秦南转身走向窗户,将窗帘拉开来,让阳光洒满整个房间。

“昨天,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吧?”晓川试探着问道。

“嗯。”秦南轻轻答应了一声。

“也是,我也无处可去。”晓川苦笑了一下,自嘲地说。

秦南愣了愣,晓川声音中的苦涩她不是听不出来,心里有点难受,晓川的事,始终是她和秦北心头的一根刺,尽管秦北不说,但是秦南知道,他也在意。

毕竟他们两个都不那种只顾自己幸福,对别人死活不闻不问的人。

“那么,我自己的衣服呢?”晓川想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其实是想知道谁帮他脱的衣服。

“哦,可能是若若昨天帮你换下来洗了吧?”

“若若?”晓川这次一下子惊的坐了起来,也不顾形象了。

“嗯,昨天晚上我实在是顾不过来了,秦北也醉得一塌糊涂,是若若照顾你的,听她说你吐了,今天我看到你的衣服已经在天台晾上了。”

“那这里是?”晓川现在已经不止头痛那么简单了,如果说宿醉还有残留的话,那现在也全醒了,比没喝之前还要精神。

“若祺的房间。”秦南回答。

还好,晓川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貌似昨晚糗大了,他倒是不在乎别的,自己在两个孩子面前至少是个长辈,他一直努力维护着高大形象,他很在意在孩子们面前树立榜样,这下可好,一朝举。

晓川用力地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后悔之前下了无数次决心戒酒,怎么就不知道早点付诸实践。

“晓川哥,你怎么了?”秦南见晓川举动反常,似乎很激动且懊悔不止的样子,忙关心地问。

“对不起,我对不起孩子们,我让他们失望了,我……”晓川后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南抿紧了嘴唇,双眉紧锁,伸手拉住了晓川的双臂。“晓川哥,你告诉我,你和莫妮卡到底怎么了?真的无法再挽回了吗?”秦南再也憋不住了,自从大早上若初和她提到了这个问题,她就一直在想,晓川的幸福,她和秦北是有责任的,如果他们能做点什么的话,总比现在这样心里在乎表面上还要装作不闻不问的好。

晓川怔怔地看向秦南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秦南下意识地松开。晓川艰难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晓川哥,我并没有探听你隐私的意思,我……”秦南看到晓川的沉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

“我知道你一直在关心我,秦北也是,但是有些事,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没有必要大家一起郁闷着”晓川打断了秦南的话,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可是……”

秦南一点都不满意这回答,“可是你都没把我们当真正的朋友。”秦南坚定地说,她并不是个追根究底的人,但是如果不知道晓川消沉的原因,他们就没办法帮助他。从上次若若生日时的迟到,到后来餐桌上的躲躲闪闪郁郁寡欢,秦南觉得这次晓川回国变得太多,再这样下去,怕他会出什么事。

晓川看着秦南,终于认输似的笑了笑,因为她的这种表情一出现,那就意味着不达目的不罢休,他太熟悉了她的这个神态了,几十年都没变,还是那么倔强单纯的样子。

“好吧,我被她甩了,她跟着一个好莱坞的男星跑了。”晓川淡淡地回道,声音里没透露一丝情绪。

秦南的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却半晌都没有说出口。

晓川突然笑了,“不用安慰我了,我没事的。”看到秦南绞尽脑汁欲言又止,他也不忍心。

“晓川哥,你告诉我,你爱莫妮卡吗?”秦南的问题让晓川呆住了,也许这辈子他都想象不出秦南会问他这个问题,他还以为她会为了避免将话题扯到他们两个身上故意避开,看来,她真的是成熟了,也说明他们之间的那小点暧昧已经彻底烟消云散,秦南坦荡的让人心寒。

“呵呵,我也不知道,也许吧。”晓川模棱两个,其实并不是敷衍。

“晓川哥,你知道,这些年我和北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你们一直因为我愧疚,南,我感激你们,但是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好好的,你幸福,我就幸福了,记得吗?”无论晓川多么无法确认对莫妮卡的感情,但是有一点事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她永远也代替不了秦南在他心中的位置,永远不能。

秦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穿秦北的衣服吧,都是新的,你们俩身材差不多,乔浅打电话,说晚上要过来继续谈事情,也不知道你们昨天都谈了什么,今天还要继续,先下楼吃点东西吧,晚饭时间还早。”秦南快速地转移了话题,然后离开,看来,他们欠晓川的,只能欠到底了。

晓川下楼的时候正赶上若祺放学,今天其实是半天课,若祺是在同学家吃完了午饭才回来的,所以迟了一点。

若祺不管不顾地低着头往楼上跑,一下子就撞进了晓川怀里。

“爹,爹地……”若祺想起昨天晓川烂泥般的样子,忍不住咧开嘴揉了揉脑袋。

晓川正想找若祺呢,敲被他自己送上了门。

“若祺,那个,昨晚爹地没有说什么吧?”晓川小心问道。

若祺茫然地摇了摇头。

晓川的嘴角翘了翘,万幸。

“那爹地昨天没有做别的吧?”吐的事就别提了,希望这小不点忘了。

“我想想,对了,爹地吐了姐姐一身。”晓川听到这话大脑内嗡的一声轰鸣,咬了咬牙。

“那后来,若祺和爹地一起睡觉的时候没发生别的了吧?”既然都问到这个程度了,就索性问到底吧,趁现在心脏还能坚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昨晚在和姐姐换了房间,你要问她呢。”若祺乖乖地实话实说。

晓川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爹地你还好吧,你好重哦,我和姐姐往楼上抬你的时候差点把你弄摔着了。你吐了姐姐一身之后,姐姐也吐了,不过她还是帮你脱衣服来着,嘿嘿。”若祺看晓川不再说话,继续诚实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晓川的嘴角开始抽搐,先不说爹地做不成了,以后都不好意思以总编的身份来见她了,他悔不当初。

脚像踩着棉花似的下楼来,看到秦北已经在沙发上抽烟看报纸了,机械地打了一声招呼。

“一会乔浅他们过来,我们就把昨天的构想敲定下来吧,我把晓晴也请来了,还有若若和卢梭,让他们也过来,跟着的学点东西也好。”秦北昨天喝的是高兴的酒,今天的兴致依然高涨,只要是对千篇一律的生活有改变,无论是谁都会感兴趣的,何况秦北教了这么多年书,也多少是有些腻了。

“那个,你们开会就好,转达我结果就行了吧。”晓川试图和秦北请假,听到若初会回来,他还没有做好迎接她鄙视的心理准备。

“那怎么行,所有的计划都是围绕你回国这个前提安排的,你不在我们什么都定不下来……”秦北皱着眉说道。

晓川叹了一口气,这真是天作孽有可为,人作孽不可活啊。

第二十五章 一个朋友便是另一个我们自己。——季蒂昂的芝诺

——

校园一角的一家水吧内,若初一手抱着一大杯奶茶,一手拄着下巴发呆,牙齿不经意地都要将吸管咬烂了。

卢梭坐在她对面,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实在忍受不住了,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我说的话你听到没啊?”

“嗯,听着呢。”若初脑子里还在想早上问秦南的那个问题,莫妮卡到底和爹地是怎么回事。

“那怎么办?”卢梭问。

“什么怎么办?”若初一双大眼无辜地瞪回去。卢梭泄气地拍了拍脑袋,看来是白说了。

“我是说……”

“啊,夏天的工作是吧,唉,替我谢谢卢爷爷,改天我陪他钓鱼赔罪去。”

“赔罪倒没那么严重,也没花什么力气,只是我可能是帮不上什么忙了,那丫头和你脾气一样。”卢梭说完还白了若初一眼,怎么她的朋友也都和她一样,这么有个性。

“唉,也麻烦你了,我再想想办法吧,也怪我,没顾及到她的感受。”若初耷拉下脑袋,四月天不应该是一切都充满希望的吗?怎么都这么不顺利呢?”

“麻烦说不上,我只是为了你,不过这丫头倒真让我刮目相看了,我还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这么有个性的,现在通过你我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女中豪杰存在啊。”卢梭对着若初打趣道,话是出自真心,虽然夏天让他的努力白费了,不过却真的是让他激赏。

卢梭听若初说过夏天的背景,她的生长环境和若初差很多,来自一个小城市的普通工薪家庭,所有的一切都要靠她自己的努力争取,如果说若初不接受卢梭帮助,有一种要证明自己的实验性质的意味,毕竟即使她一辈子找不到工作,也会衣食无忧,不会面临生存的难题。

但夏天不一样,如果她找不到工作,就无法养活自己,就要被迫回到她不想回的那个小城市,现实在夏天这样的人的面前永远是强大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以当若初可怜兮兮地来找卢梭,让他想办法帮夏天找一份工作时,卢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时只是为了替若初分忧,等什么都安排好了之后,反倒被夏天拒绝了,这事给了卢梭很大的触动,难道真的有人将尊严看的比生存还重要吗?

其实夏天也不是没找到工作,若初自从被《镜像》录取之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一下夏天,但是担心她没有找到工作,自己这样做会给她压力,才一直没有作出什么表示。后来若初听到夏天找到工作了,于是找了个机会拉夏天出来吃饭。

夏天是那种不是很扎眼,但看起来让人感觉很清爽很舒服的女生,她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将很平常的衣服穿得很有韵味,平时不张扬,做事却很有主见,和若初同系不同班。两个人是在一次辩论赛上认识的,那时若初和夏天代表正反方不同的阵营,她们在辩论现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最后若初获得了最佳辩手,然后和夏天成了好朋友。

其实若初这个人有一点和秦南比较相似,那就是不愿意将时间花在交朋友上,有时间乐意去独自做点自己喜欢的事,这点夏天也和她很像,两个人从没有像其他的姐妹淘那样整天腻在一起,只是偶尔见个面,平时遇到打个招呼,不过要是谁需要帮助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就是那天吃饭的时候,夏天告诉若初说她本来已经找到工作了,因为无法忍受上司或真或假的暗示骚扰,选择了主动离开,若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一开始是气愤,然后便是替夏天惋惜。

夏天找到那份工作并不容易,虽然她很需要工作,但毕竟是Y大中文系的学生,怎么的都不能自贬身价,所以即便是这份工作,也是夏天跑了好久千挑万选,不说历经千难万险,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进去的,若初知道夏天多么珍惜,但是真的只有辞职这条路吗?

夏天边吃东西边轻描淡写地讲述事情经过,其实他那上司也没对她做什么,也就仅仅是暗示而已,她完全可以不理会,但是后来是实在看不下去他对一个不肯对他低头的同事的压制,忍不住替人家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那上司处处挑她毛病,夏天一气之下甩手不干了。

若初听完只有叹气,夏天的脾气她知道,用她自己的话说,人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了尊严和骄傲,看现在夏天讲述的很平静,那背后一定是经历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割舍得掉吧,其实她又怎能不理解她?

她不是也因为忍受不了裴华打算过辞职吗?如果没有爹地出现的话,她现在没准也是和夏天一样的处境。

若初现在有点恍惚,这到底是新人初入职场必须要面对的考验,需要忍耐过去,还是应该像夏天这样,为了尊严而不顾一切的放弃呢?尽管她对夏天的冲动持保留意见,不过想到她有可能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心里忍不住难过。

于是和夏天分开后,若初直接找到了卢梭,因为卢梭说过可以帮助她找工作,现在她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夏天,卢梭当时二话都没说。

这不今天若初一来,卢梭就告诉她爷爷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报社,于是两个人兴冲冲地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夏天,得到的确是夏天平静的拒绝和真挚的感谢,她只说了一句改天请你们两个吃饭,就又匆匆忙忙地赶去面试了,剩下卢梭和若初两个人无精打采地在水吧发呆。

“卢梭,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双重标准?”若初将奶茶杯推开,将两只小手都拄在下巴上歪着头问卢梭。

“为什么这么问?”卢梭也夸张地学着若初的样子,歪着头反问。

“少来了,问你正经的。”若初拍了一下卢梭的胳膊不耐烦道。

“是有那么一点。”卢梭想了想故作严肃地说。

“哦?”

“你自己都不接受帮助,还非得去帮助别人。”卢梭忍住笑,实在是若初的样子太可爱了,眉毛微微蹙着,小嘴紧紧抿着,一幅正在深思熟虑的表情。

若初听卢梭这么说眉毛锁的更深,又习惯性地去咬吸管,被卢梭一把拿了过来,若初舔了舔嘴唇。

“可是,我真的希望夏天留下来,怎么办?”

“这个也不能强求吧,不过我相信,夏天一定会成功的。”看若初愁眉苦脸的情绪怎么都提不上来,卢梭试图让她高兴一些。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啊,你不觉得你们俩很像吗?走吧,要吃午饭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卢梭起身要去拉若初,这时若初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若初的电话刚刚挂掉,卢梭的手机响,是秦北分别通知他们两个晚上务必回家一趟,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什么事要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呢?”若初怎么想都想不通,自言自语道。

“笨,要我们一起回去,当然是我们两个的事了呗。”卢梭快快乐乐地敲了敲若初的头,反正他是很高兴的,一定是好事错不了。

“不理你了。”若初冲着卢梭挥了挥手,自己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唉,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去。”卢梭在她身后叫道,本来还想一起吃个午饭呢。

“不要。”若初斩钉截铁地回道。

要是和卢梭一起回来的话,肯定又要被若祺取笑,不过若初前脚一进家门,卢梭后脚就跟了进来,让若初不禁怀疑他是一路尾随她来的,可他躲藏技术也太好了,往山上走这么远的路愣是没被发现,改天要好好向他学学这一点,不过今天是不行了,因为家里已经来了很多客人,只要看看停在秦宅门口的车子就知道了。

果然,连郑芳阿姨都把她的小宝贝儿子抱来了,所有人正在客厅的沙发前群体围观呢。

“我回来了。”若初大喊一声,最先回过头的是晓川,若初刚要打招呼,晓川对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却马上又转过头去,若初还没等纳闷呢。

“我回来了。”卢梭的声音在若初身后响起,这次全客厅的人目光都聚焦到了他们两个身上,好像每个人的目光都很自动自觉地将他们两个配成了一对。

晓川也不露声色地打量起卢梭,其实之前在若初以往的生日聚会上,他有见过卢梭,只不过因为卢梭比较沉默,之前也比较小,还是个孩子,晓川也没怎么注意到他,今天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一般,倒不能不引起他的注意了。

“干妈、阿姨、姨父……若初小嘴甜甜地把客厅里的人都叫了一遍,然后放下背包走到沙发前去逗小深深,小深深的全名叫乔深,这名字还让乔浅得意了好久,秦北就始终搞不懂他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一对反义词吗?弄得跟他儿子已经成了名了似的。

秦北挥手让卢梭过来,刚要向晓川和乔浅正式介绍自己的爱徒,这时若祺从楼梯上滑了下来,看到卢梭热情地叫了一声:“姐夫你来了。”

于是,全体人都石化了。

尤其是若初,脸刷的一下红成了石榴,晓川则再次打量起卢梭,看来这个孩子,不简单呢。

第二十六章 缺乏激情是平庸的征兆。——培根

——

男人们都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若祺因为好动不断的跑来跑去,卢梭则在暗自观察着晓川。

记不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自己是多大了,因为知道他不常回国,所以有限的几次见面也就成了卢梭对晓川所有的直观印象,而更多的了解则是从若初的信息轰炸里得来的。

在少年卢梭的眼里,晓川给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好高好威武,如果他将来能长到这么高就好了,然后就是他很喜欢孩子,因为卢梭看到若初和若祺都喜欢他。那时的自己很内向,即便是若初生日这样热闹的诚,他也只会在一旁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默默的看着若初像一只快乐的蝴蝶飞来飞去,这样他就满足了。

也就是在卢梭第一次见到晓川的那个聚会,晓川有一个举动很触动他,尽管卢梭知道晓川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那时晓川将自己从美国带回的礼物分给若初和若祺,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卢梭,就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卢梭也不明白是什么事,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晓川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卢梭,对吗?”晓川半蹲下来以和卢梭平视然后微笑着问他。

卢梭点了点头。

“你好,我叫亨伯特,是你爷爷的学生,认识你很高兴。”晓川说着向卢梭伸出了右手。

卢梭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和晓川相握,当时心里油然就升起了一种被人重视,然后被平等相待的自豪感。

之后晓川从贴身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金质名片盒,将里面的名片拿了出来,然后对卢梭说:“对不起,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我想将这个名片盒送给你,希望你将来能有用处,可以收下吗?”

卢梭看着晓川的眼睛,那里面很清澈见底,但他心里却有一点小失望,原来他还是把他当孩子看了,其实他一点也不羡慕若初和若祺有礼物的,他已经是中学生了啊。

但是晓川的眼睛,就是那双眼睛,那里面的真诚让卢梭无法拒绝,他接过了晓川的礼物,说谢谢的同时还向晓川敬了个礼,晓川则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了一句让他别扭了一晚上的话:“真是个好孩子。”

就是因为这句话,卢梭选择了再也不理晓川,但是那个名片盒从此便被他好好的保存在了抽屉里,以后只要若初提到她爹地卢梭便会留意,所以对晓川的情况,他知道的很清楚,上次本以为在若初的成人礼上能见到晓川,结果还小惋惜了下。

“卢梭都长这么大了,你说我们能不老吗?”晓川突然对秦北说道,然后转过头看着卢梭:“卢老身体还好吗?我回国一直没抽出时间看他,罪过了,希望他别怪我?”

“哪里,我爷爷经常念叨吴叔你,说您是中国最有潜质也是最国际化的作家,还让我以后研究您的作品,他身体好着呢,常常一个人去钓鱼。”卢梭客客气气地说。

晓川忙摆手,“这还不是怪我?这简直就是在骂我啊,不行,秦北,哪天你得陪我看看卢老去,顺道替我说说好话,越快越好,不能再耽搁了,要不然卢老不认我这个学生,我这书就白念了。”一席话说的几个人哈哈大笑,卢梭也忍俊不禁。

晓川一旦恢复了自信,他的幽默风趣和气场就会挥发出来,影响几个人还是不成问题,被美国人评出来的性感男性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边这么热闹吸引了客厅那边沙发上的女士们,若初抱着小深深好奇地走过来探究竟,“说什么呢,这么兴奋?”

卢梭看到若初过来,忙不迭地回答:“是吴叔在讲笑话。”

“是吗?”若初看了看晓川,晓川也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这心理阴影算是留下了,若初不说昨晚的事,晓川还不能问,但是一定要找个机会解释一下,一想到吐了人家一身,晓川就如坐针毡。

“啊,啊……”这时若初抱着的小深深开始不耐烦地扭动起来,嘴里还发出声音。若初本来对照顾孝子就是外行,刚才好好的,都说夏日的天,孝子的脸,说变就变,若初现在才体会到这句话说的是多么的正确。

她于是试图轻轻掂动小深深来哄他,嘴里不断地说着“深深乖,深深真乖。”但是小深深的喊声似乎越来越大,其他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若初笨手笨脚急得满头汗的样子,若初扭头找郑芳,发现女人们都不知道转移到哪里去说悄悄话了,客厅里只剩下这几个袖手旁观的男人。

若初哄不好,又气又急又不好发作,眼角撇到卢梭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卢梭,你也不帮帮我。”这房间里她能指使的也只有卢梭了,连他竟然也乐得看她笑话,让她怎能不气。

“小姐,你要动动脑子,很明显啊,他肯定是嘘嘘了不舒服呗。”卢梭胸有成竹地说。

若初不信任地看了卢梭一眼:“可是这不是有尿不湿吗?”尿不湿不是据说很舒服的吗?卢梭明显是在乱说。

“那也许不止嘘嘘那么简单呢?”卢梭进一步提醒,其他几个长辈级的人物忍住笑看着这两个大孩子因为一个孝子在那争论,小深深还极为配合地依依呀呀跟着伴奏。

就连乔浅连他儿子闹也不管了,在那看戏。

“那你说怎么办?”若初没办法了,求助似的问卢梭。

“给他换啊,乔叔肯定有备用的,是吧乔叔?”卢梭轻车熟路地问乔浅,乔浅点头。

“可是,可是……”若初一脸难色。

“可是什么啊?”

若初可是了半天,她为难的原因是小深深是个男孩子,可是她说不出口。

两个人全情投入地研究着怎么解决小深深的问题,没发现小深深早就不闹了,小脑袋随着若初和卢梭的对话左看看右看看,小嘴把手指吮的叭叭响,最后看着若初格格地笑出声来。

若初“啊”的一声,等意识过来后,喜笑颜开地亲了亲深深的小脸蛋,“你个械蛋……”这时全体终于爆发出了笑声,把女人们又重新引回了客厅。

饭桌上由乔浅将昨天三个人的设想复述了一遍,期间秦北和晓川不断地补充,三个人说着说着又变成了昨天在酒吧里的状态,后来意识到跑题了,终于停下来,准备听其他人的意见。

若初在一边认真听着,虽然插不上嘴,但双眼早就变成了星星状,胸中被一股激情充溢着,她为父辈们的设想激动,更为他们还能有这样的开拓精神感动。

等他们一说完,若初一个人带头鼓起掌来。

坐在她身边的秦北伸过长臂揉了揉若初的脑袋。

“你觉得怎么样,南?”秦北第一个想听的就是秦南的意见,秦南是个情绪不爱外露的人,不管赞成还是反对她是不会挂在脸上的,这次也不例外,所以秦北才有发问。

“我觉得……不错。”秦南顿了一下说。

“怎么才不错?应该是很不错才对。”秦北纠正道。

“好,是很不错,所有前期投入的资金我来出好了。”秦南谈笑间就把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这怎么行?”晓川马上反对。

“就是,要玩大家一起,这样才好玩。”乔浅也反对。

“好,好,大家一起玩,那我们先大致分一下工然后再研究下一步怎么做好不好?”秦南终于把这三个男人的漫天设想落到了实处。大家一致同意。

最后确定的分工是,关于各种行政审批程序由晓晴负责,文学网站的运营由秦南负责,秦北担任总编辑,卢梭负责筹建编辑部,DM杂志的市朝运作交给郑芳和乔浅,晓川和若初负责杂志的编撰,资金投入由三家均摊,秦南和郑芳分别负责网站和杂志的预算制定,分好工后大家碰杯庆祝,约定从明天开始分头进行。

这里面最兴奋的人莫过于若初和卢梭了,年轻人本来就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何况这次还是和这么多人一起创业,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爸,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若初说。“我想知道,你和爹地和姨父怎么还会这么有激情,激情不是应该年轻人所特有的吗?”想想也是,三个年届半百功成名就的半老头子创业,说出来还不得让人惊掉下巴。

“你觉得你爸老还是爹地和姨父老?”秦北反问道。

“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若初撅起小嘴反驳。

“呵呵,我知道,方才在逗你,答案很简单啊,我们都是不甘于平庸的人。”秦北笑着说。

“可是,你们都不平庸啊。”若初觉得这答案她还是不满意,这三个男人在别人眼中都是优秀的,要是他们平庸,那世界上恐怕就没有不平庸的人了。

“宝贝,平庸是一种内心状态,不管你曾经多么辉煌,取得过多么大的成就,但是你懈怠了,不思进取了,安于现状了,你自己就会觉得平庸了。”秦北耐心地解释着,晓川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老男人这么多年一直为了责任,或者说为了所谓的成功循规蹈矩,也许在许多人看来我们是成功的,但是很多时候我们机械地前行却是因为迫不得已身不由己,所以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是去做自己喜欢的,就应该是充满激情的。”

“北说的对,干杯。”乔浅觉得说出了他的心声,于是率先举起了酒杯,大家纷纷响应。

“那个,各位领导们,我还有一个要求,可以提吗?”若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眼前一亮。

“提。”秦北说。

“我可以推荐我的同学加入到我们的事业中来吗?”

“当然。”秦北和晓川异口同声。

“噢耶!”若初的心此刻雀跃得如同田野上肆意打滚的野兔。

第二十七章 证明什么都不难,难的是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阿兰

——

在秦宅顶部的天台俯瞰,整个城市尽收眼底。这个时间,一片灯海。

那是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也许一盏灯光便代表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或者是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吃着水果讨论着电视剧情,或者是大人们在喝茶聊天,孝子在灯下安静地做作业,生活总是平淡无奇,不值得浓墨重彩,但是,即便是看起来如此平淡的生活,对晓川来说也意味着奢侈。

凭着栏杆远望,深深浅浅的灯光映照着晓川暗淡的眸子、掀不起波澜的心,有人说“哀莫大于心死”,也有人说“哀莫大于心不死”,而对他来说,哀莫大于他不知道他的心在哪里,是活着还是死了,这难道不是最悲哀的吗?

也许是因为方才在餐桌上太高兴了,才显出了之后的凄凉,就像绽放过的烟火,越是华丽过后就越是寂寞。大家还在继续着之前的热情,但他却忽然感到落寞,于是偷偷溜上来,因为,越是人多,就越显出自己的寂寞。

一支烟,燃到尽,灼到了手,晓川才微微动了动。一直回想着秦南中午和他说过的话,不知不觉间竟入了神。她问他爱不爱莫妮卡,他说他不知道,那个时候也没有仔细考虑,现在回过头来想,仍然是不知道,如果他爱莫妮卡的话,那为什么对她从来没有过对秦南的感觉?

那么他还爱秦南吗?之前是的,之后呢,也不知道,如果仍在爱的话,那为什么他作为骨子里的完美主义者会允许莫妮卡进入自己的生活?并且在她离开后会感觉到痛呢?

此时的晓川真的想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惜他不能。他现在开始反感甚至痛恨他自己,恨自己的优柔寡断,恨自己连幸福都经营不来,甚至都找不到,白白背了一个情圣浪子的虚名,到头来注定难免要孤独一生。

那就安于现状吧,只要没有期待,这样过下去也没什么问题,只是,要让他如何做到,在看到秦南和秦北的相敬如宾,乔浅和郑芳的如胶似漆,甚至是若初和卢梭的打情骂俏之后,他人的幸福就那么张扬地刺着自己的眼,即便他再豁达,又怎能免俗?

“爹地,是你吗?”一声怯怯的询问在身后传来,晓川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转身回头,看到若初站在了他的背后。

“嗯,屋子里有点闷,出了透透气。”晓川声音哑哑地说道。

“哦,我想起之前晾的衣服还没有收。”若初边说边指了指天台另一端的几排晾衣架。

晓川点点头。

若初走过去将昨夜给晓川洗的衣服拿下来,低着头从晓川身边经过。

“是,我的衣服吧。”尽管天台没有开灯,但月光、灯海、山下的路灯都能让晓川看清若初手上拿着的东西,所以他用了肯定的语气。

“谢谢你。”还没等若初回答,晓川自顾自地说道。

“呃,不用谢,应该的。”若初站了一下,没有马上离开。

“昨晚,对不起。”晓川又转回身,保持原来的方向,背对着若初说道。

若初想了想,走上前几步,和晓川并列着站到了栏杆前,“爹地,和我讲讲你和莫妮卡的事情吧。”

晓川侧过头看了看若初,鹅蛋圆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很安详,“你妈妈今天也和我提到了她。”晓川是有点奇怪,之前秦南提他没觉得什么,但是若初提就让人想不通了,自己还一直把她当孝子看。

“是吗?那是因为我今早问了她你和莫妮卡的事。”

晓川沉吟了一下,“若若,你长大了。”

若初在黑暗中绽放了一个笑容,却迅速收敛起对着晓川认真地说道:“爹地,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夸我吗?”

晓川扑哧一下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当然。”

“谢谢。”若初点了点头。

“那我是否可以问一下,为什么想到了问莫妮卡?”晓川说出了心理的疑问,直觉是和自己昨天喝醉了有关。

“爹地你,昨天喝醉的时候有喊这个名字。”若初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我还有没有说过别的?”晓川心中暗自叫苦,要是再喊出秦南来,事情就麻烦了。

若初歪着脑袋呈现一幅沉思状,晓川心跳如鼓,终于,“没有了,只喊了这个。”若初此言一出,晓川长出了一口气,之后便埋怨自己这么大年龄了还这么不淡定。

“爹地昨天让你失望了吧?”晓川并没有讲莫妮卡,他现在想着的是怎样在若初的心目中挽回形象,看若初现在的态度,似乎还没那么糟。

“为什么这样说呢?”若初用没有拿衣服的另一只手臂拄在栏杆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问道。

“你一定是把我当成一个酒鬼看了吧,呵呵。”晓川苦笑了一下,每个人都有不希望被别人看到得那一面,每个人都希望将最好最优秀的那一面呈现给自己在乎的人,尤其这个人还一直崇拜你,他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失误,让若初失望。

“爹地,你想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吗?”若初这次并没有看晓川,而是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轻轻地说。

晓川垂下了眼眸,“你说吧。”不管若初说什么,他都准备接受。

“我一开始看到您昨天的样子,我承认很震惊……”

晓川感觉他的耳朵开始发烫,幸好黑暗中看不清。

“但是后来我突然觉得让我看到爹地你的这一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初边说边回忆昨晚自己的心路历程,顺便斟酌着语言该如何表达比较合适。

“哦?”

“以前我一直把您当神,但是昨天,您让我看到的是鲜活的人。”若初说这话时将脸转向了晓川,晓川却故意别过头,这话是出自那个一下生就知道对着他笑的小女婴吗?怎么她腻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像过电影似的回放,而一转眼,她已经能在他面前说出那么让他震撼的话来。

“于是,我这才知道,爹地您也会脆弱,也会难过,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这并不是您变得不好了,而是,您的若若长大了,我想我能理解您了。”若初继续真诚地说。

晓川突然觉得眼眶涩涩的,鼻子酸酸的,想说什么说不出,也不敢转过头去看若初。

“爹地,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若初指的的是她刚才问的莫妮卡的问题。

……

“那个,卢梭很不错。”晓川冒出这么一句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不过倒是真心话。

若初皱了一下眉,怎么突然提到了卢梭,貌似方才说的所有话都和他没关系吧。“嗯,我爸妈也这么说过。”只能顺着这个话题了。

“要珍惜,别错过了。”晓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后来,近似呓语了。

“可是,我们是兄妹啊。”怎么爹地也这么说,大家都是怎么了,好像她注定嫁不出去了一样。

“你爸和你妈不也是兄妹来着吗?”晓川苦涩地说,之后便是沉默。

若初很识趣,看晓川不愿意再说话,就自己轻轻地下了天台,不过心里却打定了一个主意,她不能看着爹地这么不快乐,她要想办法,或者把莫妮卡找回来,或者让爹地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对她来说,这是一件既有挑战又有意义的事情,她愿意尝试,打铁趁热,这就去和老爸谈出去住的事。

晓川发现自己身后半天没有动静,才知道若初已经离开了,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很乱,也不记得方才都和若初说了些什么,他到底要表达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最开始是想证明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昨晚只是一时的意外,并不代表他的本质,可后来自己又提到了卢梭,貌似就更不是他一开始想表达的了,唉,人老了,思维就是容易混乱。

若初下楼后直接找到了秦北,“爸,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谈。”彼时秦北正在和乔浅和卢梭谈网站的建设。

“现在?”

“对,就现在。”若初也顾不得许多了,她也是个急性子的。

“那我先失陪一下,走,咱们去我房间。”秦北和其他的人告了个假。跟着若初去他和秦南的卧室。

“爸,有一件事要你和妈同意,我想让你帮我说服妈。”秦北刚把门关上,若初马上说道。

“是你要搬出去住的事?”秦北一语中的。

“你怎么知道?”若初一下子愣住,这也太神了吧。

“我自有我的渠道。”秦北双臂环胸,卖了一个关子。

“那好,你们要是不同意的话……”若初也不再纠缠他们怎么知道的,现在结果最重要。

“我们为什么不同意?”秦北打断了若初的话。

若初愣住,“这么说你们同意?”

“前提是你必须和你干妈或者爹地住在一起,这样我们才放心,至于和谁住,你可以自己选择。”秦北轻轻松松地说。

“我要和爹地住一起。”若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秦北耸了耸肩,“当然,这是你的自由,但是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因为据我所知,你爹地并不愿意接纳你。”秦北一不小心就把晓川给出卖了,但是若初目前似乎并没在意这个。

“因为我要帮他找回快乐,爹地现在很痛苦,我们不能不管他,爸,你说是不是。”若初认认真真地说。

秦北伸出手揽过了若初的肩膀,“宝贝,我真为你骄傲,要知道其实你爹地不快乐,爸爸妈妈也不快乐,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嗯。”若初深深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八章 真正有才能的人总是善良的,坦白的,爽直的,决不矜持。——培根

——

就夏天的工作问题,若初再次约卢梭出来商量。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夏天再拒绝,就没办法了,所以这次若初学的比较乖,借用卢梭的聪明才智,看怎么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卢梭从图书馆一出来,就看到若初坐在花坛的边上低头想事情,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后,用手里的书轻轻拍了下她的头:“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难道是急着向我表白?”

“呀!”若初猛然抬头,就撞进了卢梭热切的眸子里,本来想顶撞他的话被她生生咽了回去,谁让她有求于他呢,于是复又低头自言自语了一句:“想的倒美?”

“什么?”卢梭装作没听见,故意将一只耳朵贴近若初,若初伸手将他的头推开,“走啦,请我吃午饭,有事情要你帮忙。”腾地一下站起来,拍拍屁股就走。

“喂,找我帮忙为什么我请吃饭?”卢梭心里乐颠颠的,嘴上不满地叫道,紧走几步赶上了若初。

“反正不管哪次,即使是我请最后也都是你抢着付钱,不如直接将机会让给你,再说我要是不宰你,你那又论文奖又稿费的又没处花是不是?”

若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听起来像是那么回事,可是怎么这么别扭呢?”卢梭做出一脸困惑状。

“啰嗦,快点走,饿死了。”若初叫出了自己从小给卢梭起的外号,卢梭只要一听到这外号就没辙,不过倒是觉得亲切,因为世界上只有若初一个人这么叫他。

“你觉得怎么样?”若初填饱了肚子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卢梭,卢梭点了点头,“在你家你问老师可不可以把同学推荐过来,我就知道你的想法了。

“英雄所见略同?”若初一脸小得意地看卢梭。

“我可没说你是英雄。”卢梭白了她一眼,最近这丫头吃的越来越多,女孩子一到夏天不是都忙着减肥吗?

“这件事的关键是夏天,我们不能让她感到我们是在帮她,但我们还不能瞒着她,这就是一个说话的技巧问题了,有必要的话,我们还要设计一场考试,这样夏天才会觉得好过。”卢梭说出了他的想法,可以说经过上次接触,他对夏天的性格也有了一个比较准确的把握。

若初深深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统一了口径后,由若初打电话约夏天出来吃晚饭。“晚上我请,你要是抢着付钱我和你急。”若初临分开时对卢梭威胁道,卢梭笑着挥手,“那晚上见。”

“好,我去上课。”

……

“说吧,你们两个这次想怎么帮助我?”夏天一坐到若初和卢梭面前,就笑着说道。她今天又跑了一天,面试了两个地方,其中一家对她很有诚意,只是待遇稍差,另一家待遇较好,但是夏天又觉得那个职位有点不适合自己,若初下午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等待面试。晚上往回赶的路上,一直在权衡这两家公司。

对于若初和卢梭,她充满感激,她知道他们是真心的帮助她,她很庆幸能有若初这样子的朋友,尽管两个人的成长环境悬殊。在很多人的眼中,若初不合群是因为骄傲、清高,甚至有人说她看不起人。

但是夏天却不这么看,接触了几次下来,她就发现,其实若初并不是大家想像得那样子,很多人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们不是不愿意交朋友,而是不愿意花心力去维护所谓的人际关系,一旦他们遇到能彼此深入到内心的人,他们就会全身心地投入,绝对的以诚相待,但表面上仍然是淡淡的,若初就是这样的人,夏天很欣赏她的这一点,也很习惯这种看上去淡如水,实则烈如火的君子之交。

“夏天,我们这次是有事找你帮忙。”若初面色很为难地说道。

“是吗?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尽力。”夏天来了精神,很仗义地说。

“是这样,我爸和姨夫他们想弄一个文学网站,让卢梭筹建编辑部……”若初说。

“而我最近忙论文,有点力不从心,一时又招不到合适的人和我分担,弄得我压力很大……”卢梭接着若初的话说道。

“我本来想帮忙,可是爹地和姨夫他们又弄出一本杂志来,我得弄那个,根本也帮不上忙……”若初马上又接了上去,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是在演双簧。

“你们,是想我帮忙?”夏天在他们两个的一唱一和下似乎悟出了点什么,不动声色地说。

卢梭和若初再次默契地点头,连频率都一样,夏天轻轻笑了笑。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就合适呢?”夏天说。

若初看了一眼卢梭,他果真考虑的很周到。

“啊,是这样子,秦教授设计了考试题目,即便我们非常想让你帮忙,你也要通过考试,完全凭成绩,不是我们说想你来就可以的。”卢梭不慌不忙地说。

“夏天,目前都没有人通过考试,我们也很着急,我爸那人还不想降低标准,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这痛苦吗?”若初发现自己编故事的能力越来越强了,回去还得和卢梭一起设计考试题。

夏天沉吟了一会,若初紧张地看着她。

“好吧,那我就试试吧,如果通不过,就帮不上你们了,你们别怪我哈。”夏天轻松地说道。

“真的?太好了,那我们点东西吃吧,对了,要酒,要酒,要庆祝一下。”若初比谁都高兴,兴奋地叫服务生过来点菜。卢梭在旁边微笑着看若初,眼中全是宠溺,夏天则是满含深意地看着他们俩。

吃到半道,夏天将三个人的酒杯全部倒满了酒。“若若,师兄,我有话说。”

若初和卢梭看着她。

“我要谢谢你们。”夏天说。

“哪里,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若初赶忙反驳。

“若若,我知道你们这次还是在帮我,只是换了一个形式而已。”夏天说,若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接,卢梭的面色也微微一变,不动声色地等待下文。

“上一次你们为我做的一切,我真的是很感激,没有接受也觉得对不起你们的帮助,但是,不管我如何渺小,我也是渴望能有所作为的,为此,我不想走捷径,所以针对上次的事,要请你们原谅。”夏天说到这,冲卢梭和若初举起了酒杯。

“夏天,我们能理解。”若初也举起了杯,三个人碰过后都是一饮而尽。

“而这次,你们这么煞费苦心,我再不接受就真的是太对不起你们了,对不对?”夏天边说又将三个人的杯子倒满了酒,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不过这次,我是心甘情愿的想要加入你们,因为我觉得你们做的事情非常有意义,非常吸引我,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去拼搏,我会努力做好的,请相信我。”夏天再次将杯子举了起来。

卢梭忍不住叹了口气,真真的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懂得自己要什么,知进退,不矫情,还不卑不亢。

“来吧,我们干杯,若若啊,看来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有夏天聪明啊。”

若初被夏天的一席话感动得不知说什么,这时也端起酒杯,“那我们一起努力,争取干出一番事业来,到时候我们就是无敌三人组……”

“三人?我可是不想当红蜡烛。”夏天的调皮劲又上来了,一脸坏笑地看着卢梭和若初两个人。

卢梭装作没听到,若初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

“爹……,总编,你找我?”若初第二天一到“镜像”就被晓川叫到了办公室。

“和其他人一样,叫我亨伯特。”晓川看了若初一眼,起身从办公桌后出来往冰箱所在的方向走。

“那个,爹……,亨伯特,棒冰我就不吃了吧。”若初比较好奇晓川大清早的叫她做什么。

晓川闻言又转了回来,看来要准备一点其他零食备用了。

“找你来两件事情,最近学校事情多不多?”晓川双手拄在办公桌上,并没有坐下去。

“还好,请领导布置任务。”若初隐约感觉挑战来了。

“好,最近我要离开一下,美国那面有点事需要处理,这边的事你要担起来,五月刊你全权负责,选题会也由你主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希望回来看到一本全新的杂志,这是第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就是DM杂志的事,你要把整体方案做出来,这个难度比较大,从风格、定位、受众群几个方面去考虑,还要考虑到市惩客户的需求,这个你要和你阿姨她们多沟通才行,怎么样,有困难可以提。”晓川是有意将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若初去做,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大的抗压能力。

“没问题。”若初轻描淡写地回道。

晓川心中暗自惊讶了一下,好大的口气,那就要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如果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批评她,小小年纪,自信不怕,怕的是盲目自信,她的行事方式可是和她妈妈差太多了。

“那好,等我回来和你讨论方案,没事了。”

“哦,那我去工作了。一路顺风,亨伯特。”若初特意在说“亨伯特”的时候加重了字眼,和长辈平等的感觉真不赖。

“等等,这个给你。”晓川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钥匙,“大的房间给你腾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搬进去都可以,我不在找你干妈领你去认门。”

若初接过钥匙,快乐地离开了晓川的办公室,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崭新的未来,崭新的世界。

第二十九章 在秩序和混乱之间有一个奇妙的时刻。——瓦莱里

——

晓川在找过若初之后,当天就离开了中国。而若初下班后迫不及待地就去找晓晴,她想尽快地投入到新的环境以适应心理和社会职责的转变。

晓晴找的房子离“镜像”走路也不过十分钟,其实不是很大,但两个人住绰绰有余,若初一进门就喜欢上了这里。

“怎么样?我听你爹地说把大的房间腾给你,去看看,缺什么干妈去准备。”晓晴看着若初兴奋的样子,心里想的是要是若初住在她那里该多好。

若初抱着晓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蝴蝶一样的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其实这里的设施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只要人住进来就可以了。

整个房子最大的特点是通透,采光好,两个房间全部向阳,虽说分大小,但其实都差不多。

若初特意参观了晓川的房间,除了打开衣柜,发现几件男士的衬衫和外套,显示这是一个男人的房间外,几乎看不出主人的特质和喜好。书架很大,但是空了一大片,仅有的是《镜像》杂志,床单、窗帘、墙壁全部都是白色的。

若初自己的房间也是一样,床、书桌、衣柜、书架和晓川房间是一样的款式,也是一片白色。

客厅很空旷,大大的电视和沙发之间有一块较大的空地是若初比较中意的地方,可以在厚厚的地毯上练瑜伽,躺着看电视吃零食,厨房和饭厅连一起,是半开放的格局。

参观完毕,晓晴问她是否满意的时候,若初高兴地点了点头,但是心里却始终觉得缺少了点什么。这并不是毛坯房,而是装修过的样板间,要说缺的应该是一种温馨的气息吧,对,家的气息,若初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不舒服的原因。

极简主义从来就不是若初所青睐的,尽管她崇尚简约、简洁,并将这一原则一直运用于自己的日常着装和搭配,但是对于一个让人居住的地方来说,这种风格其实并不适合。

家本来就是让人休憩的港湾,太过简单空旷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荒凉感,人要是长时间居住在这种环境,容易变得冷漠、不合群,很多潮人为了时尚跟风把自己的家弄成极简主义的风格,最大的好处就是,来客人的时候人家会觉得你的家很酷,但是却忘记了家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展览的。

若初脑子里已经勾画出一幅家的样子了,明天开始,她要实现它,把这里变成她心目中的样子。

“干妈晚上有空吗?”若初心里将事情安排好之后问晓晴。

“当然,为了你没空也得有空啊。”晓晴边说边捏了捏若初的鼻子。

“嘿嘿,我晚上要去阿姨家讨论一下杂志的定位,我还想听听您的建议,不如一起,然后我去您那酌不好?”

“是,遵命,我的小祖宗。”听若初说要去她那里住,晓晴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二天若初破天荒逃了一天的课,上午拉着夏天去买墙纸和颜料,下午要去“镜像”开选题会,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觉得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忙过,几乎连呼吸的时间都要被剥夺了。

昨晚从阿姨家回来,和干妈又讨论了好久,结果是熬夜将初步的想法成文,今早又起了个大早,不过人要是精神状态好的话,反倒是精力十足,觉得有使不完的劲,若初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有夏天在,帮若初分担了许多,下午请人来帖墙纸,夏天在家替若初等着,若初匆匆忙忙赶到“镜像”,冲到会议室的时候,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了,还好没有迟到,不然肯定会被人议论架子大,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常来说,选题会应该由主编裴华主持,但是因为杂志面临改版,晓川将这个任务钦点给了若初,若初也就当仁不让。

进到会议室后,大家就像没看到她似的,仍然是该聊天的聊天,该打瞌睡的在打瞌睡。若初扫视了一圈,看到除了中间空着的那个晓川的专用座位以外,在角落里还有一个位子,她权衡了一下,直接走到中间晓川坐过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这一举动成功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说话声停止,所有人都看着她,目光里充斥着不同的含义。

“亨伯特有事出差,这一期的选题会由我主持,我们先总结一下上一期出现的问题,然后由我说一下这期的内容构想和分工,然后大家讨论。”

尽管之前在学校时有过组织社团和学生工作的经验,但是现在面对的都是比自己大好多的前辈,紧张是无法避免的,所以若初只顾着将自己准备好的内容讲出来,并没有心思留意到下面人的反应,等到自己说完了,征求大家意见的时候,竟没有一个人发言,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

若初问了几次大家的意见,仍然没人回应她,若初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她怀疑这是大家事先商量好的要冷她的场。她看向裴华,裴华泰然自若地在摆弄手机,似乎是在和谁发短信。

“既然没有意见,就按最新的分工执行,初稿提交给我,有问题可以私下找我,散会。”若初说完起身率先离开了会议室,她要去爹地办公室找冰棒去降降火,冷静冷静。

走到半路,想起今天还有事情没做完,那就是关于最新版杂志的设计风格,她原本要找美术总监沟通。之前的版面她觉得有些“紧”,内容安排的很多很挤,而且各个栏目各自为战,很散,看不出整体的风格,这一点是一定要改变的,想到这,掉头去美术总监陈冬的办公室。

“陈总,有时间吗?我想找你聊聊下期内容的风格?”若初一进来开门见山地说,同时自己坐到了陈冬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风格?风格有什么不好,不是早就定下来的吗?”陈冬不慌不忙地在显示器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若初说道。

“不是不好,别误会,我只是设想能有一种元素贯穿整本杂志,或者是统一的色调或者是一个小标记,来贯穿每个栏目,使之互相之间有联系,从而突出杂志的整体性。还有就是我觉得现在的版面内容太多太花了,可不可以多一些留白,这样看起来大气些,读者也不累?”若初开诚布公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然后期待地看陈冬的反应。

“秦小姐是吧,你是学平面设计的吗?”陈冬仍然面无表情,却问出了这么一个句子。

“啊?”若初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问她,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胸腔被堵的几乎要上不来气,不过还是平静地答:“不是。”

“呵呵。”陈冬笑了一声,又专注到他的显示器上去,若初听出那笑声相当轻蔑。

若初觉得受到了侮辱,腾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陈总监,我是没学过设计,我觉得即便现在我也不用学,因为我只要对整体的风格把握就可以了,别忘了,我是整本杂志的副总编,现在代理行使总编职务,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另外,下次请叫我秦副总编,不要在工作时间叫我小姐。”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估计此时陈冬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

拖着疲惫的身躯往新家走,现在才感觉出昨晚熬夜的后遗症来。因为自己的钥匙交给了夏天,所以只能有气无力地敲门,夏天开门看到若初无精打采的样子还吓了一跳。

“夏天,我现在一片混乱,没有人听我的,所有的事情都不在轨道上,我怕我什么都做不成了。”若初目光呆滞可怜兮兮地说道。

夏天愣了一下,随即把若初拉了进来,“呀,好香,夏天是你做的吗?”若初一进来就闻到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气。

“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啊?你去看一会电视,马上就吃饭,对了,墙纸都贴好了,你可以去看看。”夏天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若初来了精神,迫不及待地去卧室,她自作主张又把自己和晓川的房间换了回来,上午和夏天衙了墙纸,就看效果怎么样了。

自己的房间是以淡绿色为底色,在天花板上有一些深绿色的藤萝缠绕,还有树木的华盖,这样整个房间就像是处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之下,当然这些图案仅仅是点缀,并不会铺满整个天花板,所以不会显得压抑。而晓川的房间,是以淡蓝色为底色,在天花板上漂浮着几朵白云,躺在床上,感觉可以看到天空。

真棒!只要将床单和窗帘再换成同色系的就OK了,若初觉得十分满意,下午的不快彷佛也去掉了很多。

“夏天,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样下去,爹地一走,整个一个无政府状态。”若初又夹起一块夏天做的可乐鸡翅,便吃边抱怨道,她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管多么郁闷,也不能影响食欲,尤其是对美食。

“若若,还记得一句话吗?时势造英雄,乱世才容易出头,治世倒不见得有你用武之地,也许你爹地这次离开是故意的呢?”夏天不慌不忙地说。

“你是说……”若初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只知道,现在是个机会,你不是喜欢折腾吗?”夏天还是了解若初的。

“Great!夏天,你真是我的知己。”若初茅塞顿开,因为她联想到了爹地临走时的话,明摆着就是在考验她,要不是夏天,差点打了退堂鼓。

第三十章 成功的困难更说明行动的必要性。——博马舍

——

饭后夏天坐在沙发上拄着下巴看若初拿着一支铅笔在客厅的一整面墙壁上勾勾画画,还在梯子上爬上爬下,忙得不亦乐乎。

“小姐,你不是昨晚熬夜累了吗?怎么看起来不像啊。”夏天不明白,若初刚回来的时候还一幅蔫蔫的样子,现在可好,整个一生龙活虎。

“经过你的超级无敌营养大餐我迅速恢复体力了呗。”若初手上还在动作,嘴里也没闲着,边画还时不时地往远处挪一下看效果。

其实她能恢复生机是因为夏天的关于乱世出英雄的论断,爹地临走时说了,要她行使总编职务,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权力,有了这个,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接下来需要动脑筋的,就是如何将这权力使用好,用在刀刃上,不乱用,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就行了。

刚看到客厅那正面的白白的墙壁,她就有想法了,现在心里一放松,就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个想法实现。

“小姐,我听说手绘墙一般都要在纸上先有个草稿的,你就这么直接画啊?”夏天歪着脑袋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若初画的是什么,不禁为她担心,好好的一面墙,要是弄出一幅抽象画来,她可接受不了,再说她怎么不知道若初还会画画呢。

“放心好了,知道什么叫胸有成竹不,我这就叫胸有手绘墙草稿。”若初自信满满地说。

“可是,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别急,一会就知道是什么了?对了,夏天,你要不要一起画,很好玩的。”若初从梯子上下来,转过身兴奋地对夏天说道。

“别,别,我不会画画,到时候你这墙毁了再找上我,我才不干呢。”夏天连忙摆手。

“别紧张,不会毁的,你就在左上角帮我画一些树叶就行,来吧。”若初跑到沙发前去拉夏天,夏天拗不过她,只好接过若初递来的铅笔。

“网站筹备的怎么样了?”若初不经意地问。

“哪有那么快?不过卢师兄倒约了我周末去你家和秦老师商量,现在关键是你爹地不在,他手上不是有很多作者资源吗。”夏天一笔一画描的很细致。

“啊,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叫上我,卢梭真是的,那周末我也回家和你们掺和去。”若初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你又不是我们编辑部的,你就安心做主编夫人就好了。”夏天打趣道。

“夏天你说什么呀,什么主编夫人乱七八糟的,我怎么听不懂。”若初停下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夏天问道。

夏天也停了下来,看若初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懂,“难道你和卢师兄不是一对?”这怎么可能呢,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啊。

“当然不是啊,难道他这么和你说的?”若初瞪大眼睛,认真起来。

“可是,可是大家都这么以为的,还有你们俩不是经常在一起吗?”不然卢梭怎么会三番五次的帮她,而且还是找工作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若初,人家认识她夏天谁啊。

“拜托,夏天,我可是从六岁就认识他了,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好不好,难怪别人都有人追,我念了四年大学,一个追我的男同学都没有,原来大家是这么看我们的,唉。”若初说完还不忘哀叹了一下。

“若初啊若初,你也不看看,咱们整个中文系,好吧整个文学院,还有哪个男生比师兄出色,多少女生盯着呢,你还觉得委屈了。”夏天忍不住替卢梭说公道话。

“啥?还有人喜欢卢梭?不会吧。”若初这下小嘴张的大大的,她还真没看出来卢梭哪里有女人缘。

夏天看着若初的表情,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想到上次吃饭时,卢梭看若初的眼神,那明明是已经爱的很深了,可是,难道又是一段单恋吗,突然觉得卢梭有点可怜。

“算了,别提这个了,我也知道卢梭很好很好,但是可能是我们太熟悉了吧,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来,再看看我画的,这回知道是什么了吧?”若初转移了话题。

“好像是,一头驴?”夏天无奈地辨认了半天,试探着说出了口。

“没错,是驴子屹耳啦,再在它尾巴上画个蝴蝶结就好了,嘿嘿,我们加油吧。”若初说完,夏天暗自出了一口气。

两个女孩子在那面墙上折腾到了深夜,最后全部都累得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晓川这次回美国是应米歇尔的邀请参加她一个新片的发布仪式,顺便陪她去欧洲领一个什么奖,同时也想将出版公司的事理一理,再见几个作者朋友,和他们聊聊建网站的事,原本想着事情办完尽快回国,但是因为朋友比较多,再加上他现在很少回来,这个见见那个见见的,社交活动一多,就耽搁下来了。

米歇尔也很舍不得晓川走,于是每天想办法给他找事情,晓川也不好马上就离开。

刚开始心里有点着急,始终想着国内的事,担心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若初会不会妥当,虽然是想锻炼一下她,但毕竟还是一个没出校门的孩子。

几次想打电话询问情况,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这丫头没打电话找他诉苦,应该是能坚持住,那他就要看看,她到底能折腾到什么程度,大不了自己认损失。

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在美国呆了下来,每天去公司处理一下事情,没事的时候和朋友聊聊天,打打球,晚上有米歇尔整夜缠绕,日子过的倒是很快。

这边若初忙的天昏地暗,还要抽时间上街去选购心仪的家居装饰品,虽然是同人合住,但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远离群居生活,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弄的舒舒服服的才甘心。

DM杂志若初也是第一次接触,之前在晓川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过,那只是显示的一种决心,但是怎么让这个保证兑现,却需要自己背后不断的努力才行,找资料,去各种公共诚收集DM杂志,甚至在网上和街头发布调查问卷,然后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终于,方案和整体的框架出来,若初长出了一口气,想想爹地走了有十多天了,忽然很想他马上回来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

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吧,翻看一下日历上的工作安排,呀,明天是“镜像”初稿截稿的日子,等忙过了这一段再喘息吧。

第二天早早来到“镜像”,打开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收了一遍邮件,初稿竟然没有一个人提交,这可是最后一天啊,好吧,再等等,没准大家都愿意最后的期限提交呢。

等到了上午快下班的时候,仍然没有人提交,若初坐不住了,打电话问给小凡,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提交初稿,小凡说已经提交给裴主编了,若初就问她不是开选题会的时候说过要提交给她的吗,小凡就说,后来裴主编给他们发了邮件要求他们初稿继续提交给她,她自己还以为由裴华统一提交给若初呢。

放下电话,若初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找裴华问清楚怎么回事,电话拿起来后又放了下去,若初自己多了个心眼,因为只有初稿通过了才可以进入排版程序,裴华背着她做了什么,到美编那边问问就知道了。

到了美编的工作区域一看,果然,美编们都在排版,就是说,在若初没收到初稿的情况下,美编已经开始进入排版程序了,若初问是谁让他们排版的,众口一词——裴主编。

就是说,裴华绕过并且架空了若初。

刹那间若初手脚冰冷,可血却是不断的往上涌,她勉强控制着理智问其中的一个美编,美术总监有没有交代他们这期排版要遵循一个整体的风格,或者对他们有什么新要求或改变,比如增加留白什么的,美编告诉她,什么都没有,就按照原来的版式走就可以。

若初的心往下沉了沉,继续问,那你们排好的版式最终要谁通过或者确认呢?

美编的回答是美术总监,若初说要是编辑不满意怎么办,美编说他们只对美术总监负责,编辑可以提建议。

若初点了点头,临离开时,说了一句“所有的排版全部停下,现在做的全部不算。”美编们面面相觑,若初也没理。

如果说方才她气愤的是裴华的话,那么现在有一个更大的困难摆在她面前,是陈冬,或者说是原有的体制。美术总监全权负责版式,这个没有错,术业有专攻,但是负责设计的人往往只专注于效果,对内容虽然不是完全弱化,却不是最终的着眼点。

这就产生了一个矛盾,这个矛盾其实很普遍,那就是,关于杂志的版式到底应该听文字编辑的,还是设计的,这个问题怎么说都有道理,很多时候是协调或者是互相妥协的结果。

但若初面临的状况是,美术总监拒绝接受自己的意见,一意孤行,那么这本杂志的风格到底要怎么走,对着干吗?来试试吧。

怕,就不是她秦若初了。

第三十一章 我所做所想的一切只是我的能力的样品。——瓦莱里

——

现在摆在若初面前的就好比一座又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翻过了一座,又出现一座,好像永远也翻不过去的样子。

虽然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不管道路多么曲折,她一定要达到目的地,可是怎么去到达,怎样才能翻过这一座座的崇山峻岭,她还真的没有什么把握和想法。

问题已经摆在了这里,考验她的时刻到了,现在冲动的去找陈冬和裴华,无论是吵架还是讲道理,都没有用,况且若初也不想,因为道理已经讲过,吵架不是她的作风,那么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动用爹地给自己的权力了。

权力是一柄双刃剑,用的好可以杀鸡儆猴,用不好,惹了众怒,以后工作更不好开展。她还不想背上个拿着鸡毛当令箭,趁总编不在胡乱行使权力的恶名。

那么,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若初突然埋怨起爹地来,掐指一算,走了这么多天了,连个消息也没有,不是没想过给他打电话,但是因为上次,心里多少有了些阴影,怕再在不该打电话的时候撞见不想撞见的,再说,他临走的时候自己保证过,这个时候打电话求助,显得自己没能力。

可是爹地难道不知道现在的状况有多难吗?自己之前没有想到,但是爹地应该能预料到啊,或者他根本就是在考验她。想到这,本来已经拿起电话的手又放了下去,算了,自己先解决,大不了失败了再打电话求助,没有试就认输不是她的风格。

秘书小李打内线问若初中午想吃什么,她好订餐。若初回了一句“谢谢,不用了。”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满脑子的事情,就是没有哪根神经提醒她需要吃饭。

目前最棘手的是陈冬的问题,因为自己不懂设计,要想和专业人员对着干,比较有难度,而裴华就简单多了,离了她,就算离了整个编辑部,自己照样可以顶起来。

可是如果搬掉陈冬这座山,事情谁来给自己做,下面的人会不会服气,如果陈冬煽动所有排版人员罢工,那自己要怎么办?若初现在学的比较乖,在做什么事情之前习惯将可以预见的后续困难都想清楚,然后给自己留下后路,这样不至于被动和不知所措。

唉,如果自己学过设计就好了,若初有点后悔,现在她明白了“艺多不压身”这句话的含义,只有自己什么都会才不会受制于人,但,现学是肯定来不及了。

那么找谁帮帮自己呢?

习惯性的想到了卢梭,不行,他和自己一个专业,肯定也不懂,专业的设计人员一般都集中在……天啊,广告公司,若初灵光一现,茅塞顿开,直接拿出手机拨郑芳的电话。

“阿姨,你在哪里?”一听到郑芳的声音,若初就急火火地问。

“若若啊,阿姨在路上,准备去秦氏蹭你妈一顿午饭,怎么样,找阿姨有事吗?”郑芳的车子刚驶出了“南北”所在写字楼的停车场。

“有事有事,阿姨我也要和你一起蹭午饭去。”若初边说边点头。

郑芳在电话那头呵呵地笑,“你们家的饭,你那不叫蹭,在哪呢,等着我,阿姨去接你。”

若初告诉郑芳自己在“镜像”,挂断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想了想,找小李拿了一些《镜像》以往的设计光盘资料放在背包里,就跑到楼门外去等郑芳来接。

在车上,若初大致讲了一下自己的困难,希望郑芳能提供帮助,帮自己渡过这个难关。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我公司里的设计师,你随便挑随便用,我还准备抽几个专门做DM杂志呢,现在你正好物色一下,也省得到时候再挑。”郑芳想都没想就表态道。

“嘿嘿,谢谢阿姨。”若初的心马上放到了肚子里,谁不知道“南北”早已是4A广告公司,光在国内获过大奖的设计师就有好几个,有这样的团队支撑,小小陈冬她还真不用放在眼里了。

“找阿姨就对了,和我还客气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用?”

“阿姨,我想现在就用。”

“现在?那可不行,再急午饭总要吃的,再说我也和你妈约好了,先陪阿姨吃饭去,下午再忙也来得及。”郑芳斩钉截铁道。

“哦。”若初吐了吐舌头,现在有了底气,反正不怕了,倒也饿了,别说,好久没去秦氏的餐厅,里面的东西自己还真有点想了,想必阿姨和自己也一样。想到这偷偷笑了笑。

“你们这是?”秦南在看到若初挽着郑芳的胳膊走进她办公室时诧异了下,之前郑芳打电话约她吃午饭顺道下午茶时并没有提若初,难道是碰上的?若初平时很少来,今天倒不知道刮的是哪阵风。

“若若找我有事,我就把她带来了,下午茶恐怕今天不行了,下午我们得回公司。”郑芳解释道。

“哦?”秦南脸上的神色更加讶异,她站起身轻轻理了下A字裙,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一直以为若初在晓川那里只是象征性的锻炼,没想到还真像那么回事。

“爹地把所有事都丢给我,就回美国了,他们又不听我的,我就只能找帮手了呗。”若初在秦南面前终于忍不住抱怨了出来。

“呵呵,我才不信有能难倒我女儿的事呢,走吧,我们去吃饭,已经通知餐厅给我们加餐了。”秦南揽过若初的肩膀,对着郑芳说道。

“哇,妈,以后我经常来这里吃饭好不好?”

“好啊,只要你不嫌麻烦,不过吃几天就该腻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胃?”

“嘻嘻。”

……

下午郑芳找了美术总监冯浩和一个助手同若初沟通,若初觉得受宠若惊,她拿出了《镜像》之前版式的光盘,边和人家一起看边提出自己改进的建议,同时也虚心地请教,听取人家的专业意见,最后提出能不能以曾经的一本杂志为例,重新排一下版式,好让她拿回去作为以后版式的参考样例。

冯浩二话没说,又找来了两个设计师,他自己也亲自上阵,一共四个人,简单确认了一下分工,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若初在旁边学习,时不时地提意见,郑芳和乔浅也经常过来,还叮嘱行政人员做好后勤工作,郑芳更是亲自跑去超市给大家买来零食和水果做夜宵,因为她知道,做不完,以若初的脾气是不会停下的,这个外甥女这点脾气和她自己最像。

广告公司加班通宵做案子是家常便饭,郑芳就经常会给加班的员工买零食,大家对“南北”都像是对待家一样,所以也会这么心甘情愿不遗余力地做这样不是自己分内的工作。

后来是若初强行把郑芳和乔浅赶回了家,自己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加班。

当冯浩摇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困倒在椅子上的若初,告诉她已经做好了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

若初揉揉熊猫眼,第一时间跑到电脑前看效果,立马精神了一大半。她豪爽地拍了拍冯浩的肩膀,“哥几个辛苦了,改天请你们吃大餐。”冯浩的脸刷的就红了。

冯浩坚持把若初送回了住处,若初自己在电梯里就想,怎么阿姨公司里的人都这么好呢,要是没有冯浩他们几个的话,她还以为上了班的职场男人都很难让人忍受呢?陈冬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就不说了,樊森虽然人不错,但是不知道是拽还是低调,总之很难让人接近。

可是工作不就是应该像阿姨公司里这个样子吗?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即使累一点也当成了乐趣,看来还是企业文化的问题,这一点不能忽视,一个沉闷的互相有隔膜的团队是很难走的长久的,而且在其中工作的人也难免受压抑,这不是若初希望看到的景象,看来,对“镜像”的改变,不单是一本书这么简单,任重而道远。

回家简单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赶到“镜像”,来的有些早,不要紧,一会有一场重大战役,她需要充足的时间做心理建设。

等到秘书小李一到,让她通知下去10点整在大会议室召开全员大会,不准缺席。

这次若初毫不犹豫地坐到了晓川的位置,什么话也不说,就打开了投影,她先给大家播放了一遍之前做过的一本杂志的版式,之后就打开了刚刚出炉的冯浩他们做的新的版式。

区别在于后者采用了淡金色为整体的基调,因为是去年秋天的一本书,每个栏目小标用统一的一个模板,统一整本书大的大标题,副标题,作者名的字体和颜色,在专访和大的以文章为主的栏目增加大量留白,文字尽量下压,这样的好处是可以避免上半部的视觉拥挤,同时多分栏以方便阅读,照片尽量找清晰度高有冲击力的拉整版,而不是像原来一样,恨不得将能拿到的专访照片全部堆上去。

以图片为主的栏目也是尽量删减,留下质量最好的,同时变换照片的排列方式减少呆板,并照顾到和背景底色的搭配。这样变化的结果使整本书看起来马上提升了一个档次,既大气又尊贵。

第三十二章 经验是我们的错误的化名。——王尔德

——

若初边放光盘边讲解,放完了之后,问在座的人,“你们觉得哪个方案好?”下面鸦雀无声,若初注意到几个美编有的低下了头,有的在偷偷看陈冬,而陈冬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投影,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个新的版式方案就是我们这期书要参照的样例,回头我会发给每个美编人员,你们要参照这个进行新一期的排版,有问题吗?”若初严肃地说。

美编们没有人应答,若初已经料到了,于是不慌不忙接着说道:“这个新的版式是我请其他的公司帮忙做的,鉴于我们的设计总监陈冬无法有效地配合杂志的改版方案,在一段时间内始终没有做出新的版式,直接影响了我们改版后第一期杂志的质量和运作,现在我代表总编宣布对陈冬开除处理……”若初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陈冬也是没料到,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若初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没理会陈冬继续说道:“设计总监位置暂时空缺,理论上讲,大家都有机会,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谁都可以自动离开,我们不强求。”若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听话的,就升职,不听话的,走人。别以为没了几个美编杂志就做不下去了,没有你们,我不是照样拿出新的版式出来了?

这一手很厉害,大家都不是傻子,有几个想替陈冬抱不平的,想了想也都咽了回去。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开除我?”陈冬的情绪有点激动,这是他预料之外的,之前没有把秦若初这个乳臭未干还没毕业的学生放在眼里,同时也是听信了裴华的话,裴华要他不要听若初的,自己也不愿意被这么个小丫头呼来喝去,现在可好,事情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过他还不相信若初有能力开了她,他就不信总编会同意这个小丫头开了自己这个总监。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做事。”若初冷冷地针锋相对地回道。

“你以为凭你就可以开了我吗?”陈冬已经咬牙切齿,还在故作冷静。

“你可以自己找总编求证,如果他能留下你的话。”若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是背着爹地做的事,之前也没有请示过他,如果说开除一个小编辑就算了,这可是美术总监,自己这么说开就开了,还不知道爹地什么反应会不会同意,不过,在现在这种诚下,也只能这么说了,反正丝毫不能退缩,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只是暗中祈祷爹地千万要支持她才好。

“我会的,我只听总编的,只有他才有资格开除我。”陈冬说完依然坐下,同时看向了裴华,希望她能站在他这边。

裴华还比较讲义气,陈冬落到这个地步,自己也有责任,况且陈冬方才的话提醒了她,那就是她秦若初说的话不做数的,刚开始她宣布开除陈冬的时候,裴华还吓了一跳,当时没敢公开反驳,现在陈冬给她壮了胆。

“秦若初,你有什么资格开除陈总监?你不知道他是咱们杂志资格最老,最有经验的美编吗?当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个新来的。“裴华的话里夹枪带棒,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

“经验是什么?有经验就可以不思进取?就可以躺在经验上睡大觉?就可以无视整体利益我行我素?就可以蔑视领导的权威?就可以不作为?”若初一气呵成脱口而出。

“如果你觉得你所谓的经验可以保你逍遥一辈子,那么你们尽可以指着你们的经验活着,对不起,我们杂志不养这样的人。”若初也有些气了,裴华的事她还没说呢,自己倒撞上门来了,那好,谁让她等不及了呢。

“下面宣布第二个处理决定,主编裴华绕过总编,擅自将没有通过的稿件交给美编自行排版,浪费了人力耽误了时间,记过一次,扣除两个月奖金。”

“你……”裴华气结,声调都有点变了。

“会后所有编辑将初稿提交给我,之前排好的版式全部作废,散会。”若初也没理会裴华和大家的反应,说完自己就走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她知道自己无疑掀起的是一场地震,但是她也没有办法。

晓川晚上和米歇尔刚刚从一个聚会回华盛顿自己的居所,米歇尔去洗澡,电话就一个接着一个的响了起来。

最开始打进来的是秘书小李,主要是汇报刚刚进行的会议的情况,询问是否按照若初在会议上宣布的决定执行,她好拟文件,晓川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完全按照副总编说的办,不用请示他。

本来晓川被那聚会搞得很疲惫,这个电话又让他精神了起来,挂断电话,开始想象若初在会议上的铁血表现,这丫头做的还真够绝,这么大的动作连自己都要考虑考虑,她倒好,真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无知者无畏就是她已经想好了对策留了后路,但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一个惊喜,可以想见下面要有好戏看了。晓川想着想着脸上不经意地就露出了笑意。

接下来分别是裴华和陈冬的电话,两个人虽然风格不同,一个是哭诉,一个是控诉,但总体表达的意思都是一个,那就是他们自己是冤枉的,秦若初趁总编不在胡乱迫害他们,总编要给他们做主,他们对杂志很重要,还暗示离开了他们杂志肯定办不下去了云云。

晓川一开始听秘书说的时候对他们还觉得有些愧疚,毕竟都是杂志的元老,若初是孩子,做事不计后果,他还是要好言安抚一下的,但听他们的描述却越听越气,直接告诉他们若初的决定就是他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们把若初说的如此不堪,晓川不禁想到,他们现在都是这样的态度,那自己离开之后他们肯定没少难为若初,突然有些后悔,原来困难并不只是自己预料到的那些,他怎么就没想到,如果陈冬和裴华这样的元老都带头抵制若初的话,那她的工作要怎样才能开展?她必定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又自己扛着不说,才被迫做出这样子惊世骇俗的决定。

本意是想要锻炼一下她,可是却忽略了一点,虽然对她的工作能力毫不怀疑,但是忘记了她还没有踏入社会,还未经历过这么复杂的人际斗争,自己简直是将她放在了火上烤,这么想着,有点坐不住了。

这时电话再次响起,晓川不耐烦地想要挂掉,扫了一眼号码,是若初,马上接了起来。

“爹地吗?”若初怯怯地叫了一声。

“嗯。”晓川哑着嗓子答应了一下,突然有点心疼。“有什么事吗?”故意装作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哦,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回来。”若初开完会后一直在斗争,觉得有必要和爹地知会一声,毕竟自己将他的高管给开了,但是又有些心虚,明摆着先斩后奏,不知道爹地会不会冲她发火,所以直到和晓川通上话,也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怎么,想爹地了?”晓川听出若初的声音有些低落,故意开了一个玩笑。

“嗯。”若初毫不掩饰的回答,让晓川心中一动,一时不知道继续说什么好。

“爹地……”若初欲言又止。

“说吧。”晓川觉得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不管我做过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站在我这一边吗?”若初没来由地问,晓川却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是,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支持你,站在你这一边。”晓川的回答也是一个承诺。

沉默了一阵,“谢谢爹地,你好好休息吧,早点回来,我挂了。”

忙音响起好久,晓川才想起来将电话挂掉。

“宝贝,你可以去洗澡了。”米歇尔从浴室出来,走到晓川面前,将双手圈在他的脖子上,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晓川没有动,米歇尔一把将晓川推倒在床上,动作熟练地开始脱晓川的衣服,“怎么?在等着我帮你吗?”米歇尔喘息着说。

晓川看着米歇尔动作,突然一个挺身将米歇尔压在了身下,目光平静,“宝贝,我要回去了。”

米歇尔眨了眨眼睛,“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也好,那我们今晚……”

“今晚我是你的。”晓川喃喃地说,但心里却补了一句“最后一次是你的。”

……

虽然没有和爹地说实话,但是打完电话,若初心里舒服多了。开会确实是有效果的,这不,不断收到新邮件提示,大家开始陆续向她提交初稿了。

若初按照先后顺序,一篇一篇的往下看,越看眉头锁的越紧,全部都是老套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改版改版,不仅版式要改,内容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啊,不然只是改了个形式,还是原来的内容,这和没有改有什么区别呢?

晓川曾经确定过新版杂志的定位,就是在娱乐的基础上增加深度,走品位化的道路,现在可好,稿子一眼就能看得出,都是赶出来的,就这样,裴华竟然通过,还背着自己叫设计排版。

唉,现在怎么办,叫所有人返工吗?可是进度就会耽搁了,不返工,这样的质量怎么对得起爹地,天啊,这叫她怎么办才好。

第三十三章 该用感觉之处用以理性是缺少魄力的人的特性。——培根

——

抉择对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在两个选项之间非此即彼的抉择,尤其是不管你选择哪一个都会有后续的不可避免的后遗症发生,现在若初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两难的境地。

爹地将改版的事委托给了自己,其实版式的改变已经很明显,足以让人眼前一亮了,至于文字的内容可以留到以后慢慢改变,不急在这一期,况且编辑们也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何况这期因为裴华的故意作梗,已经耽误了一些进度,如果全面推翻重新返工的话,能否按时出刊就是对自己的一个考验,这是一件需要冒险的事,自己值不值得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还有就是,如果返工自己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上,本来已经有了很多的负面言论,如此一来,和同事们的关系弥合起来更加困难,她还不想把自己置于万众敌视的境地。

好复杂啊!

心不在焉地把弄着手机,将电话簿一页页的翻过去,目光停留在一个号码上面,顺手拨了过去。

“爸……”电话很快接通。

“公主有事吗?”秦北带有磁性的男中音很快传了过来。

“爸,要是你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怎么办?”若初冒冒失失地问。

要是换做别人,一定会被若初绕口令似的问题弄懵,但秦北毕竟是秦北,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了如指掌。

“怎么,什么事情让咱们公主不知道怎么办了?”若初从小就很有主见,这样子突然打电话想必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决定。”若初懒得将事情的经过和他老爸讲一遍,本来电话就是无意中拨过去的,也没指望老爸能帮她解决问题。

“那就顺从你的心。”秦北言简意赅地说,他知道若初会理解。

“你是说,不考虑理性的因素,用直觉是吗?老爸,这貌似不是你的风格,如果我自己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怎么办?”若初皱了皱眉。

“你心里总有一个声音会强一些,听听那个最强的声音。”秦北拿着讲义往一间教室走,边走边对着电话说道。

“可是,要是凭直觉做选择,选择错了怎么办?”还不如用SWOT分析来的靠谱呢。

“宝贝,我们谁都难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但是听从自己的心,即使选择错了,至少我们不会后悔这样选择,毕竟心甘情愿,明白吗?”秦北走到了教室的门口停下,这时一个头发很长,肤色白皙的女生走到了秦北的面前站住,秦北冲着她点了点头。

“自己的心,不后悔,啊,爸我知道了,谢谢你,我挂了。”若初那边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秦北不自觉地牵起了嘴角,笑着挂断了电话。

发现那个女生在一直看着自己,没留意自己方才打电话的表情全部被人看了去,秦北有点不好意思。

“秦老师您好,我就是之前给您发邮件想要考您的博士生的孙苗,我是从T大过来听您的课的。”那个女生大大方方地做自我介绍。

“你好,欢迎,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和我联系,课下提问或者邮件和我探讨都可以,那你先进去找个位子吧,我进去上课了。”秦北看了看表说道。

“那谢谢秦老师,以后多多关照,我先进去了。”这个叫孙苗的女生嘴很甜,脸上一直带着笑,说完还不忘给秦北鞠了个躬,转身进教室。

秦北也没往心里去,这种事情遇到过很多,全国各地的来听他课的学生都有,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有的外地来的学生人生地不熟,秦北和秦南还帮忙给解决过住处,现在秦氏的员工宿舍还有准备考秦北研究生的学生在住。

可以说秦北是出了名的为学生着想,有的人是利用上班的间隙来听课备考,秦北就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将比较重要的课安排在晚上或者周末,有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赶上听课,秦北会在课后将讲义发到人家的邮箱,再加上秦北在学术界的名望,不管他的什么课,无论是本科生的课还是研究生的课,来蹭课听的人总是将教室弄得爆满。所以秦北在办公室放了很多折叠小椅子,每次上课前都有他的学生自动来取,过后再送回来。

若初挂断了电话,也作出了选择,没错,就像老爸说的那样,只要是自己心甘情愿的,那么即使错了,也不后悔。

她要选择顺从自己的心。

她不能忍受她无法赞同的稿子在自己的手中通过。

哪怕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她一定要坚持自己,总有一天大家会理解她,现在,还不是她顾虑个人人缘好坏的时候。

秦若初,其实她早就做出了选择,只是,缺少的是勇气。

下定了决心,不再摇摆,就全身心的投入工作。

再一次认真的看每个人的稿件,真诚地写出自己的评语和修改建议,等一切都做完的时候,一天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人早就都走光了。

准备回家了,明天又是非常忙碌的一天,因为她只给了每个人24小时的修改时间,她相信只要肯做,就可以做出来,但是修改效果怎么样,她心里也没底,只能赌一把了。

精疲力尽地回到了住处,已经很晚了,没有食欲也懒得做饭,胡乱吃了一个泡面,只想倒头便睡,最近总是睡不够,但还是坚持着去洗澡,人往浴缸里一泡,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热热的水浸上来,忽然升起一股倦意,好舒服啊,忍不住闭起眼睛享受起来,忘记了之前秦南的叮嘱,绝对不可以在洗澡的时候闭眼睛,更不能睡着……

事实是晓川并没有将那个最后的夜晚交给米歇尔,而是连夜赶到了机场,正好有一班要飞往国内,因为时差的关系,到了国内依然是深夜,距离若初打给他电话不过十几个小时。

叫了辆的士直接回了住处。心里想着不知道若初是否搬进来了,不过这么晚也不好去别的地方。

轻车熟路地开门,开灯,映入眼帘的一切让晓川愣住了。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画满了迪斯尼的动画人物,有维尼、屹耳、米奇、米妮、布鲁托、跳跳虎,他们正在草地上的一棵大树下嬉戏,晓川看了看手中的钥匙,重新带上门又退出了出来,再次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可是,拿出手机拨晓晴的电话,晓晴正睡得迷迷糊糊,晓川和她确认了一下门牌号,想了想,又问了一句若初是否搬过来了,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晓川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连连和晓晴抱歉打扰到她。

重新开门进来,晓川又看了看那面墙,忍住笑,低头扫了一眼放鞋子的地方,果真有一双女式的鞋子,心里升起一股温暖,至少等待自己的不是没有人气的空房子了,有一个伴,哪怕是个小朋友也好。

客厅里增加了不少东西,这也是晓川刚进来以为自己走错了的原因,但是总体的布局还是未变的,晓川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下子就屏住了呼吸,灯是开着的,整个房间都是绿色,只是通过深浅来营造层次,淡绿色的墙纸,祖母绿的床单和窗帘,看起来很清凉养眼,当他看到床上胡乱放着的一件女式睡衣和胸衣时,慌忙又退了出来,难道是自己走错房间了?

晓川又来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这次下了很大决心才有勇气推开门,开了灯,这个房间是蓝色的,让人联想到天空和海洋,天花板上的云朵给人的感觉很高远飘渺,湖蓝色的床单看起来很舒服,晓川承认,他很喜欢。

那么,这个应该就是自己的房间了吧,走进去,打开衣柜,没错,自己的衣服在里面,注意到写字台上有一个心形的便笺夹子,上面夹了一个粉红色的便笺纸,拿起来看,上面写了一行字:“欢迎爹地回家,希望爹地喜欢。”晓川终于会心地笑了出来,将外套往床上一扔,旅行箱一放,终于回家了。

可是,若初那孩子哪里去了呢?方才明明看到鞋子和衣服,应该是在的,可是自己进来也这么半天了,难道在和自己捉迷藏?不会啊,她不知道自己回来,有陌生人进来这么久,这孩子也应该有反应才对啊。

晓川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将客厅、厨房的角落都查找了一遍,没有人,现在只剩下盥洗间了,晓川观察了一下,发现里面有灯光渗出来,还好,若初应该在里面,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打开电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等若初,等了一会也没出来,又等了一会,晓川有点坐不住了。

他走到盥洗室门口,轻轻推了推,门没有上锁,晓川连忙关严,用手敲门,边敲边问:“若若,若若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晓川加大了力度,提高了声音,仍然没有反应。

晓川情急之下推开了门,只见若初头歪在浴缸的一侧,整个身体泡在水里,双眼紧闭。晓川想都没想就慌忙退了出来。

关上门,这次敲门变成了砸,里面仍然是没有动静。

晓川开始着急,这孩子不知道已经在里面泡了多久,只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水应该早就凉了,自己回来都有一会了,现在还没到夏天,这么泡着肯定是要生病的。

想要进去把她弄出来,可是……

打电话叫晓晴来,最少也要一个小时,一时间晓川进退两难。

第三十四章 灵魂是一把剑,肉体只是剑鞘。——博林布鲁克

——

长了这么大,纵横商场、情场、文坛这么多年,晓川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可此刻,就现在,他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

活了半辈子,积累了几卡车的阅历有什么用,关键时刻不还得在这天人交战?

晓川很恨他自己不够坦然,他不断的暗示他自己若初只是一个孩子,和当初被自己抱在手上的那个,为她换纸尿裤的那个,甚至为她洗澡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可是他就是没有勇气闯进去。

他承认他很阴暗,他承认他在看到若初裸体的那一刻身体竟然有反应,对此他无法原谅他自己。

他怎么会对一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有反应?他怎么会?这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不过晓川这所有的挣扎和心理活动也不过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因为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偏着头将若初从浴缸里拎出来,接着便马上用大号浴巾将她裹了起来。

若初没有醒。

晓川将若初抱到她自己的房间,扯过被子给她盖好,发现若初的气息均匀,面色安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轻轻地将若初脸上的湿发撩开,晓川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睡得这么死,一定是最近累坏了,自己真不该这么折磨她。

轻轻地起身,关灯,带门,晓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折腾了这么久,他也很累了。

若初可以说是被冻醒的,尽管躲在棉被里面,还是冷的直打哆嗦,一直在做自己站在北极冰盖上的梦。

终于醒了,发现也不比方才在北极暖和到哪里去,下意识地用被子将自己裹紧,怎么嗓子这么痛,头也晕晕的,看看窗外的天色,要起床上班了呢。

真的很不想起来,要是能继续睡过去就好了,可惜不行,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斗争了好久,终于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呀,忙又盖上,怎么自己是一丝不挂的呢。

皱着眉想昨晚的事,记得自己去洗澡,后面的事有点不清明了,难道是自己洗完澡回来直接就钻进被窝,连睡衣都忘了穿?不会啊,长这么大,就是别的事情忘了,这件事是一定不会的,毕竟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改过来的,那这又怎么解释呢?

若初痛苦地用一只手敲了敲脑门,头都想痛了也没想起来,算了,就当是自己最近忙迷糊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快起床上班。

一阵天旋地转,肯定是自己起得猛了,慢慢来,仍然如此,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该死的,早不发烧晚不发烧,这个时候发烧不是明摆着拖她后腿吗?

不行,轻伤不下火线,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坚持,若初强撑着往身上套胸衣,这时自己的房门传来敲门声。

若初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幻听。

“若若,你起来了吗?”晓川一早就去了“镜像”,没有舍得叫若初,看她昨晚的架势,恐怕不睡到中午是醒不了的。

到中午发现若初还没有来,就决定回来看她,家里什么储备都没有,唯一的一个泡面也变成空碗了,她醒了肯定会饿,正好带她出去吃午饭。

若初的大脑在飞速地反应,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爹地?他回来了?可是,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难道是昨晚自己睡着了的时候,再联想根本解释不通的自己是如何从盥洗室回到床上的诡异事件,若初惊得张大了嘴巴。

“若若,你醒了吗?”晓川决定叫醒若初,已经到中午了,再睡就真的成小猪呼噜噜了。还是没有声音。

“若若,爹地要进去喽。”晓川以为若初还在睡,但还是先打了个招呼。

若初一惊,扔掉胸衣,迅速的钻回了被子里,在晓川推门进来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若若,你不饿吗?起来我们去吃大餐。”晓川看到若初枕头旁的胸衣,昨晚明明不是在这个位置上的,而且她眼睛闭得紧紧的,呼吸也不顺畅,似乎是被屏住了,微微一笑,故意诱惑道。

好囧啊,要不要继续装下去呢?真是进退两难,若初本来就发烧,在这么一不好意思,脸已经红得和火烧云差不多了就。

晓川本以为若初在和他开玩笑,或者是因为昨晚的事不好意思面对他,摇了摇头准备退出去,可是注意到她的脸色,觉得有点不对劲,走过去,将手放到她额头上一试,烫手。

Shit!晓川暗自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上午还跑去上班,要是烧坏了怎么办。

晓川二话没说就去若初的衣柜里胡乱拿了身衣服出来,伸手就去撩若初的被子。

“啊!爹地,你要干什么?”若初大叫一声死死地拉住被子的两个角,睁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晓川。

晓川被若初的喊叫吓了一跳,待到稳下神来,严肃地说,“若若你醒了,那好,能不能自己穿衣服?我们这就去医院。”

“我不要去医院。”若初的表情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红扑扑的小脸努力地摆出一幅倔强不屈的样子。

晓川的双眉拧到了一起,他还没有对付不听话的孩子的经验。

若初看到晓川也是一脸的坚持不让步,想了想,祈求似地说:“我要上班的,今天有很多事情。”这个解释总可以吧,况且她现在真的是满脑子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稿子。

“班就不用上了,我准你假,下面的事交给我就好,我们必须去医院,要是再不穿衣服,要不要我帮你?”晓川丝毫也不让步,看若初的脸越来越红,嗓子也沙哑了许多,要是真的烧出点什么毛病了,他该怎么和秦南秦北交代。

“我穿,我穿,那爹地,你可不可以……”若初边说边指了指门外。

“我去客厅等你,需要帮忙叫我。”晓川转身往外走,唇边挂上清浅的笑,将她现在的矜持和昨晚的样子忍不住做了对比,然后心里又把他自己骂了一遍。

“呼”,若初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出了家门自己就自由了呢,没想到爹地也这么“鸡婆”,看来离自己想要的那种绝对自由,还差一段距离,没办法,谁让自己选择了呢,来慢慢改造爹地好了。不过忘了问了,爹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上午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还在美国吗?如此神出鬼没,还有,昨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卧室来的呢,难不成?那不是……被看光了!

想到这,若初猛地用双手捂住眼睛,可怜自己还叫人家出去,羞都要羞死了,怎么会这样,下次一定要听老妈的话,绝对不能在洗澡的时候睡着,绝对不能。

“若若,你还要不要出来。”外面传来晓川不耐烦的声音。

“啊,等下,马上。”若初哑着嗓子回答,不情不愿地开始穿衣服,然后强撑着摇摇欲坠地走出卧室来。

晓川就在门口等着,一把扶住了她,“怎么会这么严重?”走路都不利落了。

“没事。”若初硬扯出一个笑容来,她也纳闷,自己身体一向很好,怎么这次病得这么急这么重。其实她忽略了,受凉只是一个诱因,主要原因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生活没规律,还老是熬夜,营养又跟不上,铁人也架不住她这么折腾的。

晓川将若初打横抱了起来,就往外走。

“爹地,我没事的,快放我下来。”若初急急地说。

“别乱动。谁让你在浴缸里睡着了,下次别这样了。”晓川这时已经抱着若初走到了门口,若初正配合他去开门。

“你,真的是你?啊……”若初说完就将脸埋在了晓川宽大的怀抱里,再也不好意思出来了。

“怎么了?若若?若若?”任晓川怎么叫,若初就是埋起头来装鸵鸟,不过也没多久,晓川就把她放到了车里。

车子开动,若初仍然闷闷的不说话。

“在生爹地的气?”晓川瞄了眼后视镜中蔫蔫的若初,想逗她说话,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知道她还没有被烧坏了脑子。

“没。”

“那怎么不说话。”

“嗓子疼。”显然还在闹别扭。

思维清晰,晓川放了心,同时加大了车速。

到医院打了一针退烧针,又观察了一会,若初的发热基本退了下去,也吃了点东西,晓川才稍稍放了心,若初吵着回去,晓川本想让她再留院观察一天,奈何拗不过她,只好又把她带了回去。

若初在车上要求去“镜像”,被晓川言辞拒绝,若初想了想,回家一样可以做事情,就没有再坚持,谁料到,刚回到房间,晓川就跟进来将她书桌上的电脑拿了出去,若初敢怒不敢言,只好按照晓川的要求卧床休息。

直到确认若初已经睡熟了,晓川才偷偷出门,他要去超市买东西,医生说若初有低血压和贫血的症状,需要加强营养。晓川并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刚刚在网上找了一些适合病人的食谱,自己也只能照着单子去买了。

对于若初,晓川满心愧疚,他本可以将她送回家,或者交给晓晴,这样也许若初会得到更好的照顾,但是他却不想这样,他想要自己照顾她,让她尽快的活蹦乱跳起来,这也是他一个做父亲的职责所在。

第三十五章 人最困难的,就是如何利用闲暇。——歌德

——

晓川以前自己住的时候,每次去超市都不由自主地选择那些罐头或者速食品,这次一进到超市,也习惯性的去找这些东西,拿了一些才发现,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住了。于是又统统放了回去,这些没营养的东西,早该告别了,看来需要告别的还有自己原来的生活方式,真的是有点不习惯,还要照顾一个生病的“儿童”,没办法,谁让自己给人家当爹呢。

看着这个好,那个也好,不知不觉就弄了一购物车,看看时间,刚好回去做晚饭。

晓川将下载打用的食谱贴了满厨房都是,然后笨手笨脚地照着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满头大汗地弄好了几个,还好,粥是可以吃的,其他的,自己也是可以吃的。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晓川叹了口气,开始怀念起秦南的厨艺来,就凭这一点,秦北就不知道要比他幸福多少条街,现在羡慕也没用了,谁让自己没有那个命呢。

时间不早了,叫若若起床吃晚饭。之前打了针,烧退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眩晕症状也好很多,再加上下午又睡了这么久,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孝子恢复总是很快的,老卧床也不好。

晓川这么想着就去若初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没回音,晓川已经习惯了,这孩子一睡着雷都打不醒,兀自推开了门,看到被子里鼓鼓的,这样子蒙着头睡觉,还要不要呼吸啊,晓川走上前拍了拍,不对劲,掀开被子一看,是一个卡通公仔,若初早就不知去向了。

怎么之前一直觉得她很乖很听话呢?晓川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错误,真是让人头疼啊。

以前老羡慕秦北有孩子,现在看,自己无所牵挂的倒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就不用这么牵肠挂肚的,尤其是面对这么有主见的孩子,不过人家已经成年了,早就有了行动的自由,干涉也是没有用的,可能是自己将“父亲”的职责看得过重了吧,又或者一直把她当之前那个孝子看待,不过也不全是,至少生理上已经把她当成年人看待了,至于心理上,晓川承认,他有点双重标准,这样对若初也不公平。

不管怎么说,若初这样子偷偷出走,晓川一点都不生气是不现实的,要知道他可是第一次这么隆重的为一个人下厨挑战自己,换做谁也要失落一下是不是?

其实若初从医院回来之后并没有睡觉,晓川收走了她的电脑,她只好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上的树叶发呆,烧退了,头也不晕了,只是嗓子还没消肿,虽然爹地说他回来了,自己可以休息,可是那些稿子毕竟都是自己审过的,修改意见也是自己提的,事情做到一半就丢给别人绝对不是她秦若初的风格。

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情,睡不着又无事可做,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看来,闲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找个什么事做呢?

若初正郁闷着,忽然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一下,接着便没动静了。

若初眼前一亮。虽然身体还有点虚,不过医生说按时吃药多喝水就没事了,这会下床走动都没问题。

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间门的一条缝,往外看了看,客厅里没有人,走出来四处查看了一下,心头的乌云慢慢地飘散,最后到门口一看,爹地的鞋子不见了,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若初忙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她只要一嗅的时间就好,她要赶到“镜像”去,收邮件,打芋拿回来看,这样,即使爹地将自己的电脑藏起来,也不至于没法工作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以赶在爹地回来之前回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办。

若初手脚麻利抄起包包和钥匙,临离开时留了一个心眼,顺手将陪了自己十几年的维尼公仔放到了被子里,这样,即使自己不能按时回来,也许还能骗过爹地一阵,多争取一些时间,而不至于马上就被揪回来。

若初设想的是很好的,但是一工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本来想着马上就回来,可是有好几个编辑对她的修改意见不赞同,邮件中提了几点意见和问题,于是若初不得不登陆MSN和他们交流,等达成一致之后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了。

若初才想起自己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过还好,至少爹地没来揪她,应该是还没回去吧,马上将稿子打用装到包包里,急匆匆往回赶。

用跑是不行了,看来生补是有影响的,快走几步都气喘吁吁,走到家的时候额头渗出的都是虚汗,掏钥匙开门,低着头进来时一眼就瞟到了晓川的鞋子,若初心里一紧,不过仍抱着侥幸心理,也许爹地也是才回来,还没发现她出去了,现在赶紧溜回房去没准还来得及,只是不能先洗澡了。

“若若,你做什么去了?”晓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若初本能地抬头,吓了一跳。

四处寻找声音的来处,才看见爹地整个人原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问完她这句话后身子坐直了起来。

“啊,我……”若初脑海中迅速反应要不要实话实说。

“洗手吃饭,早就饿了吧。”晓川也没待她说别的,边站起身边说道。

若初一愣,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也好,于是乖乖地放下包包,回房换衣服,晓川已经将餐桌摆好了。

若初看着那一桌花花绿绿卖相其实不怎么样的食物,又看了看晓川,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其实她也没什么食欲。

“爹地,这些都是你做的吗?”若初讨好地问。

“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做的?”晓川白了她一眼。

若初嘿嘿一笑,想不到爹地下午是出去买菜了,想想就不可思议,印象中一直以为买菜这种事是女人干的呢,想象不出爹地大包小包从超市出来是什么样子。

其实晓川做的菜除了卖相差了一些,也没有那么难吃,若若为了让晓川高兴,尽量做出吃的很香甜的样子,因为生病,舌头好像迟钝了很多,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又因为嗓子肿了,每咽下一口食物都是一次煎熬,但是她的心却是被感动充斥着。

爹地不像以往那么爱说话,一定是在生自己的气,若初有点内疚,爹地为了自己的病这么忙前忙后的,自己不知道感激,还不听话到处跑让他担心,因为心里有愧,若初也没主动说话,只是低头默默地吃东西。饭桌上很沉默就是了。

若初决定,裁了之后,等忙过了这段,就去回家和老妈学厨艺,做饭给爹地吃,来报答爹地的这顿饭。说也奇怪,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会变得敏感,一点点小事就会带来很大的情绪波动,若初现在也是如此,吃着吃着就差没流下眼泪来了。

晓川不说话并不是在生若初的气,主要是他知道若初的嗓子不好,不想让她多说话,而自己要是说话若初就势必要和他交谈,还有,他在反思和若初的相处模式。

因为他并没有实实在在的做父亲的经验,若初今天背着他跑出去,让他觉得一定是他自己哪里不好,或者是若初和他哪里产生了隔膜,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而且他对于若初生病感到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因为压力会降低抵抗力这是常识,何况他一回来就看到了垃圾桶里的泡面碗,若初每天做那么多的事吃的却是这个,又怎能不让他心疼。

“若若,要是不好吃,爹地给你叫外卖吧。”晓川忽然说道,对于自己和秦南厨艺的差距,晓川还是能清醒地看到,若初怎么说也是吃着美食长大的,虽然这丫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吃,但是他清楚,委屈她了。

“不用不用,很好吃。”爹地难得和自己说话,若初连忙回答,脸上还堆着笑。

晓川也没再说什么。

饭后若初要打扫战场,被晓川强制回房间休息,若初看着晓川笨拙地收拾碗筷和厨房的样子,鼻子发酸,什么也没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下午打用的稿子拿出来开始审阅,不得不说经过修改后的稿子比原来好了很多,这样看不是大家做不到,而是想不想做的问题,看来态度决定一切,这话一点都不假。

详详细细地边看边标注,有些细枝末节的修改若初顺手就做了,初稿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下面就是排版了,现在扫除了陈冬这座大山,之后的事情只要盯着美编就好了,实在不行还可以找冯浩他们帮忙,到此为止,这期《镜像》终于可以让若初松口气了,下面的重点就是DM杂志了,看来生病也是值得的,至少没对不起自己“副总编”的名号。

时间还早,稿子也看完了,电脑被爹地没收,书籍还都在秦宅,现在卧室里只有几本过期杂志,想睡觉呢,还嫌早。若初一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起来满地转圈,不行,要想办法把电脑要回来。

爹地似乎还在生自己的气,不过也不太像,那为什么不爱和她说话呢?冷战的感觉好难受啊,要不,去找爹地聊聊,总好过这样子无所事事吧,忙了这么一阵,突然闲下来还真的不适应呢。

第三十六章 严肃的事情放到明天去做吧。——阿基亚斯

——

若初轻轻地拉开卧室的门,客厅里的光线有些诡异,电视开着,画面上是一档文教节目,在讲述一次考古发现的经过,声音不是很大。

晓川一身运动装扮靠在沙发里,长腿搭在和沙发配套的皮质矮凳上,腿上摆放着一台笔记本,双手在键盘上不断的敲动,偶尔会抬头看一眼电视,看得出是在一心二用。

月光、电视光、和电脑发出的光汇聚在一起,把客厅那面手绘墙映照得摇曳生姿。若初一开门就看到了晓川,本能地想要退回房间去,却站住没动。

爹地的侧脸在她的这个方向看来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分明的轮廓,坚毅的线条,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似乎正在思考,原来爹地工作时是这个样子的,原来男人在不同的状态下也会呈现出别样的风情。这样的爹地,看起来既深邃又理性,貌似还散发出一股略带诱惑的知性气息,远非和自己同龄的那些毛头酗可比。

若初以纯粹的欣赏眼光定定地看着晓川出神,想要在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可以和爹地比拟的对象,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己老爸秦北了。

“若若还不休息吗?”晓川坐着没动,忽然侧过头对着若初的方向说道,他知道她一直在注意他,本想装作没发现,但是舍不得她老这么傻站着,要是自己不问,还不知道她要站到什么时候,本来还在病着。

“那个,我,爹地,我打扰到你了吗?”若初原本是在偷偷地看晓川,一下子被发现,感觉很窘迫,好在有灯光的掩映,还有她站在暗处,晓川看不到她的表情。

“那倒没。”晓川说着将电脑从腿上拿下来放到一边,伸了一个懒腰。

“爹地……”

“嗯?”

“我睡不着。”若初实话实说,目的是将电脑要回来。

晓川略微沉思了下,“过来。”冲若初说道。

若初乖乖地走过来,全身都蜷缩进了长沙发的另一端,和晓川相反的一端,像一只小猫一样,用两个膝盖支着头,眼睛盯着宽大的电视屏幕出神。

晓川看着若初的样子,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若初的心往下一沉,为什么自己一来爹地就要走呢,难道连道歉的机会都不想给她吗?她是来找他说话的,又不是来看电视的,真是的,还大人呢,真小气啊。

若初正撅着小嘴在那黯然神伤的工夫,晓川又返了回来,这次手里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果篮,里面是洗好了的各种水果,晓川往若初面前的茶几上一放,“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一些。”晓川边说边从里面拿出一个梨子,坐在沙发上拿起一个水果刀开始削了起来。

若初看着晓川变戏法似的变出的东西,一下子又开心了起来。

“爹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若初开始套近乎。

“你在浴缸里睡的最香的时候。”晓川借着电视的光亮熟练地动作,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

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若初最怕提的就是这件事,这下好,自己又撞枪口上了,于是闷闷地不出声。

“给,把这个吃了,嗓子会舒服些。”晓川将削好的梨子伸手递给若初,自己抽出一张纸巾擦手。

“吃完了早点睡,生病要多休息。”见若初乖乖地接了过去,又补充了一句。

若初咬了一口梨,清甜爽口,“爹地,DM杂志的方案我都做好了。”虽说自己对这个方案有信心,但是没有晓川的首肯,还是不踏实,现在这期《镜像》的事,她不再担心,DM杂志的事就变成主要矛盾需要抓了。

“哦?这么快?”晓川以为光《镜像》改版的事就够若初忙的了,没想到,两件事还真都做出来了,高兴的同时也忍不酌奇起来。

“那当然,不过方案在我电脑里,爹地你看要不要……”若初忙切入正题,准备索回电脑。

“不用,你先大致给我讲讲就行,要是嗓子不舒服就等好了再说。”也不知道晓川是否识破了若初的小伎俩,总之就是不上当。

若初暗地吐了吐舌头,不过不着急,慢慢来,现在爹地态度很好,气氛很融洽,一切都有门,再说自己一提到那本杂志兴致就上来了,一定要和爹地说说。

“爹地,我想做一本专业的女性DM杂志。”若初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梨子,刚咽下去就急不可耐地对晓川说,双眼还冒着光。

“哦?女性杂志,说来听听。”晓川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声音调得小了一点。

若初见晓川感兴趣,放下手中的吃了一半的梨子,从茶几的下半部拿出一个便笺本和一只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绝·色”,递给晓川看。

“这是书名,‘绝’是风华绝代,‘色’是色倾天下,前者是指气质和内在,后者是指外在,我们杂志的宗旨是从内外两方面修炼和打造女性,爹地你觉得怎么样?”

晓川拿着那张便笺纸点了点头,“不错,名字很大气,也有冲击力,但是定位女性杂志的话,受众面会不会太狭窄?”

“这要看怎么看,有的时候窄意味着专业,宽泛反而丧失特色。”若初说,晓川点了点头。

“我们是DM杂志,主要追求的是广告效果,我认为女性是一个家庭消费的主要推手,对购买力起着很大作用,说服女人就等于从男人的腰包里拿到了钱,何况,平时喜欢看时尚杂志的还多以女性居多。”若初继续侃侃而谈,说到这又把那半个梨拿起来接着啃。

晓川不得不对若初刮目相看:“丫头,什么时候对这个这么了解了?”不能不说,这孩子说的还蛮在理,只是她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小姐,什么时候对社会和消费这么熟悉的呢?

若初嘿嘿一笑,她可不想告诉爹地她是做了大量的社会调查的,“很简单啊,就看我爸的剃须刀啊、衬衫啊什么的,都是我妈做主买的啊,还有家里很多东西,都是我妈觉得需要或者觉得该换了,才换,我爸从来都不管,而且,只要老妈想要什么东西,老爸从来也没有反对过啊。”若初开始现身说法,“所以我觉得别的家庭也应该是一样的。”最后很笃定地得出了推论,当然这推论也是建立在有证可查的调查基础上的。

晓川笑了笑,对秦南和秦北的恩爱事迹,虽然他早就免疫了,但是听若初这么说出来,还是感觉有点不是滋味,倒不是嫉妒或者怎么样,只是稍稍有点那么顾影自怜的意味,所以也没有就这么话题谈下去。

“好吧,定位正确,名字取的也不错,具体怎么做有想过吗?”晓川伸手从果篮里取过一个苹果,问道。

“还是走时尚和品位的路线呗,就是绝对不能做成广告册子,可以有漂亮的硬性广告,但是要控制在一定的比例和页数内,杜绝软广告,不过可以把一些有品牌内涵的产品做成那种文化性的专题或者是专访的形式,目的还是可读性。”若初消灭了自己的梨子,将晓川手里的苹果拿过来,她也要帮爹地削苹果,晓川专心听她说话,没反应手里的东西被收了去,待到明白若初的意思,目光中流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不错,可读性很重要,但是DM杂志商业性也很重要,别忘了我们靠的可是广告。”晓川肯定了若初的想法,但是也不得不在一些关键点上提醒她。

“嗯,就比如我想做一个关于时装类的专题,从时间的角度,从不同时代时装的演变阐述复古和时尚的关系,然后我会以几个知名的品牌为例,这样既有可读性,同时又为这几个品牌做了广告,这样的效果一点都不比那种直接的广告效果差,我想还是会有很多品牌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当然这只是个例子。”若初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晓川。

“嗯,想法很好,按照你想法做,我支持你。”晓川咬了一口若初递过来的苹果,真甜。

“爹地,我明天就把方案发给你,你看一下,然后周末就和阿姨他们讨论确认吧。”这个事了却一下,自己就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不急,若若,咱们先把工作的事放一放,我有话问你。”

“爹地你说吧。”若初看见晓川突然严肃起来,知道一定是要紧的事。

晓川叹了口气,顿了顿,欲言又止,若初不禁困惑,什么事这么难启齿?

“若若,对不起。”晓川说这句话的时候低头看着手里的苹果。

“爹地,是我对不起才对。”若初连忙反驳,他一直以为爹地在生自己的气,没想到,爹地竟然主动道歉。

“呵呵,小鬼,你先说说你怎么对不起我了?”晓川突然含笑看向若初。

“这个,这个,我下午不该偷偷跑出去,不该不听爹地的话让你担心,不该……”若初屏住一口气开始念起来。

“呵呵,你还知道啊,不过我道歉是因为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不该将这么多事都丢给你,有很多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我要负责任,若若,你做的非常好,远远出乎我的意料。”晓川说到后面,一脸的欣慰,他是发自内心的,之前担心她会因为心高气傲而浮躁,现在看,若初是既自信又肯脚踏实地。

若初听着晓川的话,听到了他的肯定,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想来自己这么拼不就是怕爹地失望吗?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肯定来得更让自己觉得有价值呢?

一时间若初没有说话。

晓川也没有再说话,专心地吃若若亲手削给他的苹果,眼睛盯着电视屏幕。

“啊,爹地,我布置的房间你喜不喜欢?”若初哑着嗓子欢快地说,这件事还没来得及问他,至于电脑的事,和工作一样,先丢到一边吧。

第三十七章 青春是唯一值得拥有的东西。——王尔德

——

“你知道吗?我回来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门,本来都进来了,又退出去把门带上,心里还纳闷,这钥匙怎么能开别人家的门?”若初问晓川喜不喜欢她的最新布置,晓川忽然想起他刚回来时的窘况,忍不住对若初说道。

“啊?哈哈……”若初忍不住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晓川皱眉。

“有那么好笑吗?”晓川绷着脸埋怨道,其实是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心疼。

“嗯嗯……”若初收敛起笑声来,但双肩还是在止不住地抖动,小脸笑出了两朵红晕,晓川别开了视线,拿起遥控器无意识地将频道调来调去,心不在焉。

“那后来怎么办?怎么又进来了呢?”若初没想到自己突发奇想弄出的手绘墙,能闹出这样一件事,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好奇。

“还能怎么办?我以为我自己记错门牌了,大半夜打电话找你干妈确认呗,还被她好一顿鄙视。”晓川幽幽怨怨地说,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若初听了后笑得捂着肚子弯着腰不起来。

晓川惊诧地看着若初,这孩子不至于吧,怎么笑点这么低,看着看着也禁不住被她的笑声感染,自己也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这么一笑,好像所有烦心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笑一笑就过去了,生活仍然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东西,就看你怎么面对怎么去发现。

晓川忽然想感谢若初,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他很庆幸当初没有坚持拒绝若初住进来,很庆幸自己没有斩钉截铁地拒绝秦北,不然他的生命也许还将继续被淹没在那一片无边无垠地灰色之中。

“爹地,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快说,到底喜不喜欢?”若初笑够了之后,继续揪住方才的问题不放,她刚刚也注意到了,爹地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好久没见到他这样子笑过了,真好看,她有信心,以后每天都让爹地笑口常开。

“喜欢倒是喜欢,不过好像缺了点什么。”晓川双臂环胸,一只手摸着下巴看着若初的那面手绘墙做沉思状。

“哦,缺什么?”若初瞪大眼睛问道。

“我在想为什么没有我喜欢的唐纳德。”晓川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那个,爹地,我不知道你喜欢唐纳德。”若初无辜地说,和其他的人物相比,唐老鸭显得没有那么乖巧,再加上迪斯尼人物众多,若初只能选择自己最喜欢的,所以根本也没想到唐老鸭,她左看看右看看,草地上再也没有地方放唐老鸭了。

“若若,有没有铅笔?”晓川忽然对若初说。

“有的。”若初找出上次打草稿用的铅笔给晓川,不知道他用来做什么。

晓川接过铅笔,走到手绘墙前,打开了墙面的壁灯,若初瞪大眼睛看着晓川,不会吧,难道他要自己画?

若初想的不错,晓川大致在墙上比了比位置,然后就开始用铅笔勾勒起来,若初看着看着就明白了,因为所有的人物都在草地上,而草地上又没有地方再放唐纳德,所以爹地将唐老鸭放到了半空中,它做了一个高高跃起的动作,这样和地面也没有失去联系,同时又因为他的动作让整个画面更富动态感也更加活泼。

晓川只用了寥寥几笔,一个唐老鸭便活生生地出现在墙上了,若初张大的嘴巴好半天没来得及合上,爹地竟然会画画,而且比自己画的还要快还要好,50岁的人了在这里画唐老鸭,并且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还有什么他不会的呢?

晓川画好之后,稍稍拉开一段距离左看看,右看看,又时不时地描上几笔,最后转过头对若初说:“丫头,看什么呢,还有没有颜料?”

若初这才回过神,“有有,爹地现在就要吗?”

“恩,我兴致上来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不要,我也要和你一起弄。”

“呵呵,好,我和你学学,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玩意,上色怎么才能均匀?……”

于是,一大一小父女俩,大半夜不睡觉兴致勃勃的将那唐纳德的画像弄完美才余兴未尽恋恋不舍地分别去休息。

若初也忘记了要回自己电脑的事。

第二天若初起床的时候,晓川已经起来了,并且穿戴整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新闻。

“爹地,早啊。”若初打了个招呼,声音依旧哑哑的,不过精神状态不错。

“早。”晓川看了一下手表,“若若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要去上班。”若初的语气不容动摇,晓川点了点头。

“实在要去我也不拦你,但是别逞能,餐桌上有牛奶和面包,你要吃的药我和早餐放到了一起,一定别忘了,我先去,你再去。”晓川说着站起来,关掉了正在播早间新闻的电视。

若初机械地点了点头,晓川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会见。”拿起外套先出了门。

若初目送晓川出门,望着他的背景呆了一下,为什么不等她一起走呢?吃早餐又用不了几分钟,不过爹地这样的安排也有他的道理吧,听话就是了,于是乖乖地按照晓川的吩咐吃早餐吃药,看看差不多晓川已经到了,她自己才出门。

晓川今天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分别找陈冬和裴华,若初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他还是要妥善处理的。

对于陈冬,晓川为他推荐了国内另一家比较知名的杂志社,职位不变,待遇甚至更高一些,陈冬当然没什么意见,只是直到他离开,他也不知道秦若初到底是用了什么法术让新总编对她言听计从,甚至不惜牺牲他这个总监,怎么看这个亨伯特也不像是喜欢秦若初这种萝莉型的,难道他一开始看走眼了?不过就算他走眼,裴华也不应该看错吧。

裴华就比较难对付,她在晓川的办公室里一呆就是一上午,也不知道都和晓川说了些什么,若初来找过晓川两次,裴华都在,若初干脆也不来了,直接在MSN上发消息给晓川,说下午有事要回学校,能不能不参加下午的全体会议,晓川直接批复可以。

据说裴华从总编室出来的时候倒是很高兴,只是可怜了晓川。

若初急着回学校是因为接到了卢梭的电话。

卢梭从本科起就是学校“青鸟”剧社的社长,这个社长一直干到了研一,后来卢梭强行辞去了社长职务,他说要给新人机会,社长虽然不干了,但是仍然是社里的骨干,时不时做一下编剧,导演什么的,只是从来没有做过演员。今晚在学校礼堂有剧社大四毕业生的告别演出,卢梭打电话来就是请若初去看演出。

其实若初刚入学的时候,卢梭就很希望若初加入剧社,但是若初还是对文学社更感兴趣,不过卢梭一直也没死心,经常把一些剧社人员的原创剧本拿来和若初讨论修改,有的时候剧社排新戏也请若初去旁观提意见,若初也成了剧社的编外成员,而且每次剧社的演出若初都有捧场,这次演出其实也是在几个月前就有准备,但是因为若初也面临毕业,卢梭知道她忙,就没告诉她,直到今晚演出之前。

若初接到卢梭的电话时还小惊讶一下,怎么卢梭这次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一点风声都没透给她,卢梭在电话那头嘿嘿傻笑,让她一定来,他给她和夏天都留了贵宾席的位子。

若初直到演出快开始前才见到了卢梭一面,卢梭一看到若初就皱起了眉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又拼命了?”

“没有,我很好啊。”若初笑着说,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哑哑的嗓子一下就出卖了她,卢梭的眉头拧的都要锁上了。

“你快去忙吧,我去门口等夏天,去吧去吧。”若初一看卢梭的表情,知道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说她不懂自己照顾自己了,自己在家被爹地管,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要被卢梭念,所以赶紧想办法抽身。

“若若……”卢梭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你……”刚想要交代若初几句,真是不让人省心,刚出去住几天,就病了。

“卢师兄你在这里呢,我正到处找你,那个……”这时剧社的一个身着五四青年学生装的女生急匆匆地走过来对着卢梭说道。

“啊,我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卢梭赶忙答应,好像害怕那个女生继续说什么。女生点点头离开。

卢梭深深地看了若初一眼,“结束后等我,知道吗?”

“嗯,等着你。”若初笑着答应。

卢梭想了想,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剧社是他的心血,他不在,所有人员都一片混乱,但是他现在在乎的,倒不是演出的事了。

若初在礼堂门口等到了夏天,两个人一起进去,卢梭给他们留的是比较靠前的紧挨着嘉宾席第二排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台上演员的表情。

因为演出马上开始,整个礼堂几乎要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还在有人往里进,就只能站着了,若初见怪不怪,每次“青鸟”演出都是这么火爆的。

若初低着头把手机关静音,这个时候头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老爸?你怎么来了?”若初惊叫。

秦北正好坐在了若初前一排的位子上,正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秦北拿起桌面上写有他名字的纸牌冲若初晃了晃,“我是嘉宾为什么不来啊?”

若初这才看到那个牌子,忽然想起什么,“爸,这就是我和你推荐的夏天,加盟我们的网站。”夏天站起来和秦北打招呼,秦北示意她坐下。“欢迎夏天,经常听若初提起你,有空常去家里玩。”秦北笑呵呵地说。

这时全场的灯光暗下,只剩舞台上的灯光,报幕员上场,秦北转了过去。

“我爸怎么样?”若初偷偷问夏天。

“老帅哥,超有魅力。”夏天伏在若初耳边低声说。

第三十八章 许我向你看,美好记忆只因为向你看,既然青春是如此短暂,暗恋才如此漫漫的延长。——袁泉《暗恋》

——

今天剧社演出的剧目只有一个——赖声川的《暗恋桃花源》,若初本以为会按照惯例演出剧社的几个经典剧目片段作为演员的告别,因为毕竟都大四了,又要找工作又要忙毕业,要抽出时间来排新戏很不容易,这个戏,若初很喜欢,但是没想到剧社会排演。

“怎么是这个剧,我很喜欢,嘿嘿,多亏卢梭告诉我。”若初趴在夏天耳边低声说。

夏天不可置信地看了若初一眼,“小姐,这个剧的海报在校园里贴了至少不下一星期了,难道你不知道?”

若初吐了吐舌头,这一周为了《镜像》忙疯了,哪还顾得上这个,即使回学校上课办事也是来去匆匆的,都忽略了校园里的文化活动了。

接下来若初眼睛瞪的就更大了,因为卢梭出现在了舞台上,而且,竟然扮演男主角江滨柳,而在开场前跑出来找卢梭的那个女生扮演的是云之凡。

卢梭一袭黑色的中山装出场,马上就引起了一阵尖叫,若初诧异的说不出话来,夏天笑着捅了捅她,“怎么,被迷住了?”若初嗔怪地瞪了夏天一眼,收回目光。

本来是毕业生的告别演出,卢梭登台是做什么呢?难道是也要告别剧社,或者,有什么其他用意?若初若有所思地看着舞台,她从来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卢梭,平时看他排演剧目的时候都是当导演忙来忙去的,突然间看着他一身陌生的装扮演别人的故事,那感觉怪怪的,很奇妙。

“我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我们在上海不认识,那生活会变得多么空虚。好,就算我们在上海不认识,我们隔了十年,我们在……汉口也会认识;就算我们在汉口也不认识,那么我们隔了三十,甚至四十年,我们在……在海外也会认识。我们一定会认识。”卢梭在念江滨柳的台词,若初在心里难免将他和黄磊做了一番比较。

两个人的形象和穿着都不一样,若初不知道是服装师的建议还是卢梭故意要求这么穿,总之,非常适合他,气质越发显得英挺,和黄磊的儒雅有所不同,但是却有自己的特色。在台词的表现方面,在吃透人物性格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比如通过一些小重音的变化体现自己的风格,而不是亦步亦趋的模仿和翻版。

若初对这个剧很熟悉,她自己看过不下五场,连下一句的台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一开始有点担心卢梭,不过还好,没有让她失望,而且还带来了不同的体验。

卢梭越演越放松,越演越入戏,若初也由最开始的不安转为纯粹的欣赏,到后来完全沉浸在了他的表演之中,到第六幕江滨柳和云之凡四十年后再次相见时,若初没发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直到演出结束,观众们还陷在剧情里久久不愿意醒来,等反应过来后就是全体起立经久不息的掌声,演员们谢幕谢了三次,若初看到卢梭在谢幕时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便冲着卢梭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卢梭腼腆地笑了笑,他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既是主演又是导演,之前一直在幕后,今天终于走到了台前。

“公主,要不要回家?”观众开始散场,一些不愿意散去的学生将台上剧组人员包裹的严严实实,秦北起身对若初说道。

“哦,不了,爸,卢梭让我结束了等他。”若初想起了之前分开的时候卢梭叮嘱她的话。

“这样啊,孩子大了,那我也不强求了,不过,自己在外面小心点,要让你妈知道你病了肯定要让你回家住了。”秦北一开始就听出若初的嗓音不对,现在才有机会表示一下做父亲的关心。

“哎呀,爸,小病而已,哪那么娇气,您快点回去吧,不然妈该着急了。”若初也怕秦北的碎碎念。

“秦老师,好巧啊,您也来看话剧吗?”秦北刚要同若初继续说点什么,一个女生走到他跟前主动搭讪。

若初马上观察起这个女生,秦北稍在脑海中搜索了下,“你是?”

“孙苗,T大要考您博士生的学生,我们见过一次的。”孙苗微笑着说,一点也不介意秦北不记得她。

“哦,你好。”秦北客气地打招呼。

“秦老师,这个剧我很喜欢,关于这里面的政治隐喻,我不太赞同,想和您交换一下意见,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孙苗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若初因为她打断他们父女之间对话的不悦,继续说道。

秦北看了下表,“现在吗?这么晚了你不用赶回学校去吗?”秦北倒是没什么,他主要是担心女生回去晚不方便。

“反正也晚了,不知道和您顺不顺路?”孙苗说。

“那,要不……”人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北能想到的只能是带她一程了,反正他平时对学生都是能帮则帮的,尤其是他不记得她,心里稍感歉疚。

“现在是22点15分,Y大直达T大的班车22点50分最后一班,剧社每次演出时间上都考虑到了T大剧社来的同学,你现在回去肯定来得及,还有很多人做伴的。”若初突然对孙苗说道。

“这样啊,那是我不知道了,那秦老师,你看……。”孙苗有点不悦,但还是不死心。

“下次上课的间隙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吧?”秦北也不想黑灯瞎火的单独送一个女生,尤其又不熟悉。

孙苗见秦北这样说,也不好说什么,又和秦北客套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的时候看也没看若初一眼。

“爸,这人要做您的学生?不会吧。”孙苗一走,若初就皱起了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个人没好感,难道就因为她理直气壮地打断别人的话?按理说若初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所以她也不知道她的直觉是怎么得来的。

“若若,不可以随意在背后议论人家哦。”秦北捏了捏若初的鼻子。

“我哪有。”若初抗议。

“行了,我走了,帮我祝贺你卢师兄一下,改天来家里给他庆祝。”秦北说完又和夏天告了别,自己去停车场。

“若若,你说这个孙苗怎么知道你爸不住在学校里?”夏天忽然说。

“?”若初一脸困惑。

“很多老师都住学校的家属楼,这个孙苗一上来直接就问和T大顺不顺路,明显知道你爸不住学校里,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夏天严肃地分析道。

“?”

“她是有备而来,没准连你爸开什么车都摸清了。”夏天不屑地说。

若初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我的直觉也是有根据的。”

“她要是知道你是你爸的女儿就不会像方才那么嚣张了。”夏天明显也不喜欢孙苗。“算了,咱不提她了,你在这等师兄吧,我先走了。”

若初无力地点头和夏天告别,然后坐在原来的位置等卢梭。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围在卢梭身边的人都散去了,卢梭还要带领大家打扫战场,收拾道具什么的,若初想去帮忙,但是又觉得自己只会碍事,就在那里安静的等着,不过她总觉得有点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应该做,但还想不起来。

“等急了吧。”卢梭好不容易出现在了若初面前,中山装已经换成了他自己的衣服。“我们走走吧,然后我送你回寝室。”

寝室,卢梭这么一提,若初就想起来什么事不安了,她没有告诉爹地要不要回去住,不知道爹地会不会担心,不过,应该不会吧,爹地知道自己来学校了,如果没有回去,就一定回寝室了,算了,再说吧。

两个人走在校园里一条灯光照耀下的僻静小路上,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怎么忽然参加演出了,难道,你也要告别剧社?”若初半开玩笑地说。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卢梭笑了笑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干的好好的。”若初惊讶,同时也感到遗憾。

卢梭没说话。若初等了一会没答案,忍不住推了推他,“问你话呢?为啥退出?”

卢梭一脸认真地看向若初,“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退出?”

若初白了卢梭一眼,不明白这个关子有什么好卖的。

“别告诉我,因为你忙,因为论文,因为网站,以前你同时参加几个社团,也没见你说过忙。”若初说的是实话,卢梭的特点是越忙越精神,越忙越有战斗力。

“因为你。”卢梭忽然说。

若初不解地看向卢梭,看到卢梭目光中有一股炽热的东西在不断升腾,本能地转过头不再说话。

“以前我写的每一个剧本,排的每一出剧都是给你看的,现在你离开了,我找不到观众了,也没有心思了,就这么简单。”卢梭的语调带着一丝伤感。

“可是,你有很多很多观众的,你看……”若初觉得有点承受不起了,卢梭不是因为热爱吗?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是,我只是做给你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卢梭打断了若初的话,斩钉截铁。

若初不说话了,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她想赶快回到寝室去,现在的气氛有点压抑,她直觉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第三十九章 当幻想转向爱情时,直觉却并不总是跟随。——艾里克·侯麦

——

若初和卢梭并排在校园的的小路上走着,两个人各怀心事。

若初觉得气氛很尴尬,卢梭难道是想向她表白吗?方才的话已经很明显露骨了,可是,她应该期待吗?

抬头看看月亮,圆圆的,甚至周围还有一圈光晕,看来真的是个表白的好日子呢,时间、地点都适合,但为什么她会不安呢?是真的不安,心里甚至开始烦乱。

卢梭之前也有用过戏谑的语气要她做他的女朋友,那不过是源于儿时的一个赌注,当不得真,虽然卢梭每次说的时候都是半真半假,但是自己倒是可以以开玩笑为由抵挡过去,今天却不一样了,因为卢梭很严肃,这不像平时的他,这让若初有些心慌。

从小到大,一直把他当值得信赖的哥哥看待,有什么事情不好和父母说,也从来不会背着他,他也总是能帮她想出妥善的办法,并替她保密,若初真的不希望这样的关系有所改变,要是卢梭一直是自己的哥哥该有多好,她现在还想不出如果不是这样的关系,她是否还能和他坦然相处。

两个人之间有那么多在若初看来美好的值的珍藏的回忆,难道就要到此结束了吗?人长大了就真的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吗?男女之间就一定要变成恋人关系才可以吗?

她不想,至少现在是不想,同时也祈祷卢梭不要破坏目前的一切,那样会让她秦若初无所适从。

“那个,若若……”卢梭故意放慢了脚步,忽然停下来叫了一声若初。

若初的心马上漏跳了一拍,转过头紧张的看着卢梭,嘴唇抿得紧紧的,自己最怕的就要来了吗?

卢梭也是一脸紧张,他动了动嘴唇,“那个,我想问问我演的还不算太差吧?”

若初暗自出了一口气,卢梭也是。

“还好,比我想象得要好。”若初故作镇定地笑着说,“演出了你自己的风格,是独一无二的江滨柳。”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卢梭的眼睛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映射下越发明亮,闪着愉悦的光。

“你不会吧?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在若初的印象里,卢梭一向自信,自己的一句肯定竟然让他这么欣喜,倒是她没想到的。

“嘿嘿,我对自己是有信心,但是你的肯定更重要,如果你不认同,我再有信心也没有用不是?”卢梭低头笑了笑。

“我的看法真的这么重要吗?”若初看着卢梭的眼睛,她从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有这样的影响力。

“你说呢,小丫头?”卢梭伸手揉了揉若初的脑袋,“你对自己也没自信了吗?”

若初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已经离自己的宿舍楼不远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若若,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排演这部话剧吗?”卢梭跟上来,说道。

若初看了看他,“别告诉我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排的。”

“真聪明,有这层原因,我还记得你第一次看这部话剧时哭得一塌糊涂的,虽然那次不是我陪你看的,但是有人告诉我,呵呵。”

“一定又是若祺那小鬼,我就知道他不把我出糗的事到处宣扬才怪。”若初恨恨地说,这部剧是秦北带着全家人去看的,若祺当时就坐在她身边,若初光顾着看戏了,也没理会若祺在身边一直观察他,这个械蛋。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若若,你看着我。”卢梭说到这再次停下来,忽然自作主张地扳过若初的肩膀,让她能正面对着他。

若初不明所以,浑身僵硬。

“我不想我们像他们那样错过,你懂吗?”卢梭的眼神复杂,若初可以肯定在那里面有很多欲语还休的东西,只是,她不想深究,她不知道那是否是她所能承受的。

“好好的,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若初挣脱了卢梭的双手,继续往前走,不禁加快了脚步,宿舍楼已经近在咫尺了。

“若若,你逃避我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卢梭在她身后喊道,若初脚步停了一下,就一下而已,又继续往前。

她听到卢梭在她身后叹气,心里也很不忍,但是她真的是无法面对在她看来这么沉重的东西。

走到宿舍楼前的一棵大树下,若初站定,回过身等卢梭跟上。

“我爸让我祝贺你演出成功,让你去家里庆祝,应该是本周末吧,我听夏天说你们要商讨网站的事。”卢梭走近,若初说道。

卢梭没出声。

“那,我先进去了,再见。”若初下意识地挥了挥手,转身要离开。

卢梭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手臂,若初本能地挣了挣,没有挣脱,她回头准备讲道理,却被卢梭一下子拉进了怀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卢梭的唇就附了上来。

若初惊讶的睁大眼睛,小嘴微张,不想卢梭趁势将舌头探了进来,占领了她的阵地。

若初试图用双手去推开卢梭,但是卢梭将她紧紧的搂住,她根本伸不出手,使不上力气。

大脑只是瞬间的宕机,因为这是宿舍楼门口,不时有人经过,当然平时她也经常遇到在这树下依依不舍吻别的情侣,见怪不怪,但没想到,今天站到这里的竟然是自己。

瞄到已经有人对他们俩指指点点了,若初又羞又急,这个宿舍楼住的都是本院的女生,可以说没有人不认识她和卢梭两个人,卢梭的举动不就是明摆着在这宣告呢吗?

看吧,明天一大早不全学院都传遍才怪呢。

若初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抗议,同时舌头在辛苦地躲避卢梭的追逐,终于,卢梭放开了若初,若初气喘吁吁地瞪着他,眼泪在围着眼眶打转。

“若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卢梭看到若初委屈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他试图再去把若初搂到怀里,却见到若初迅速地后退两步,这个动作让他觉得很受伤,也很心疼,他一定是吓到她了。

“你一定要破坏这一切吗?一定要吗?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么美好的东西。”若初强忍着眼泪控诉,卢梭确实是吓到她了,更重要的是他破坏了他带给她的安全感,现在,这个世界上又失去了一个为数不多的让她有安全感的人了。

“若若,我错了,我太急躁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再这样了,你相信我好不好。”卢梭急着辩解。

若初摇了摇头,转身跑进了宿舍楼,没有进电梯,而是顺着楼梯一口气跑到了顶楼的天台,身子软软地靠在栏杆上。

楼并不高,若初现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方才她自己站的那个地方,她看到卢梭还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笔直地站在那,路过的很多女生试图和他打招呼,他都没理,若初有点后悔,刚才自己是否有点过激。

不自觉地用手拂过卢梭刚刚吻过的地方,现在还觉得滚烫,这是她的初吻。

她看过许多书,里面将初吻描述的那么美好,她也一直心存向往,觉得那是很宝贵的东西,不应该是这么轻率就发生的,可是,除了惊讶和羞愧,她竟然没有别的感觉,难道书里写的都是骗人的吗?

关键是,经过这样的一切,她以后还怎么面对卢梭,怎么和他无话不谈啊。

本来看着他站在那落寞的样子,心在慢慢变软,想到这,又硬了起来。

卢梭在那棵树下站了一会,终于悻悻地离开了,今天的事他不后悔,只是觉得有点操之过急,既然她早晚是他的,他就应该有点耐心,虽然她已经成年了,可心理上,还是个孩子呢,不过她甜甜的味道他是记住了,爱上了,这辈子恐怕都抹不掉了。

看到卢梭走了,若初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四肢无力,浑身在不断的往外冒虚汗,嗓子更疼了,要回寝室吗?没准寝室里的人都看到方才的那一幕了,即使没人看到,想必也应该听说了,现在回去,她可不想迎接那异样的探寻的好奇的目光。

要不,回爹地那里去?若初想到这无意识地在包里翻找手机,想看一下时间好决定是否回去,这么一打开手机不要紧,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来自一个号码,因为刚才看演出调了静音,一直没有调过来,而且又放在包里,所以一直没发现,那是爹地的号码。

若初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想也没想就往下跑,她要回到那个家里去,马上,甚至都没想到要先回晓川一个电话。

晓川下午在《镜像》开了一个全员大会,主要是就他不在时出现的问题,同时肯定了若初的工作,希望大家以后支持她,并按照这一期最新的改版要求去做。

若初和他说学校有事,那个时候他正在应付裴华,所以也没详细过问到底是什么事。晓川还以为是论文或者上什么课,下班后按时回家,继续照着上次下载的菜谱准备晚餐,他发现,做饭也是一项很让人惬意的事,他都有点爱上这项活动了。

因为若初病没好,为了照顾她,还是准备一些清淡的东西,晓川这次自信比上次做的好多了,至少粥更像粥,而不再是介于干饭和稀饭之间的奇怪东西了。

一切准备就绪,若初没有回来,晓川也没有着急,傍晚时段堵车厉害,没准在路上,等回来饭菜再热一下就好了,就去自己房间工作了一会,因为晓川比较投入,这么一工作,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去了,等手头的事告一段落后,若初还没有回来,晓川有点着急了,这个时候打她手机,没人接,是一直没人接。

想着打给秦宅,看若初是否回去,但转念一想,若初没有说回秦宅,这么贸然打过去,没准秦家也得着急,还是再等等。

时间分秒过去,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晓川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他看着墙上不断走动的时钟的秒针,告诉自己,没事的,要是在午夜之前还没有回来,他就去报警。

第四十章 抹掉过去不难,可难以避免未来。——王尔德

——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响起,晓川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能是因为着急导致了手忙脚乱,那钥匙在锁孔中转动了半天,门才被打开,若初一推门就看到了弯着腰坐在沙发上抽烟的晓川,“对不起,爹地,我手机设置了振动,一直没听到您电话,实在是对不起……”若初边换鞋子边解释。

晓川并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她,若初换好了鞋子觉得气氛不对,满屋子的烟味呛得她忍不住咳出声来,然后就是站在门口处一时不知所措。

“卢梭邀请我去看剧社的演出,没想到这么晚,让您担心了,咳咳。”若初平复下来轻声说,一路上她一直在催的士司机快一些再快一些,那么多的未接电话,爹地一定是着急了,唉,也亏她一时脑袋发热,忘记了先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只顾着做被爹地批评的心理准备了。

晓川仍然没有说话,还是在专注地抽着烟。若初站了一下,觉得有点委屈,她不过是忘记了打电话回来,爹地也不至于这么小气不理她,还有之前卢梭的事,她还没理清头绪呢,况且她补没好,嗓子又疼起来,浑身都要没力气了,想了想,既然爹地不理她,于是低着头想要穿过客厅回自己房间去。

“晚饭吃过了没?”在若初经过沙发的时候,晓川突然说道,边说边将手里的半支烟熄灭,站起身将客厅的落地窗全部打开,夜里清冷的风一下子涌进来,空气的突然改变让若初又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嗯,在学校吃过了。”若初有气无力地说。

“那去吃药吧,在餐桌上准备好了,吃了药早点休息。”晓川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变化,若初没有说什么,也许是爹地现在不想和她说话,不过他还能提醒自己吃药,让她的心理稍感安慰,毕竟还不是很糟。

默默地走到饭厅,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吃药,一下子看到了一桌子的食物好好的摆在那里,一动未动,若初心里刹那涌起一股酸涩,她几步返回客厅,“爹地,我又饿了,能不能陪我吃点东西?”

晓川正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若初突然返回来并提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显然是他没想到的,他回头看了看若初,“那,等等,我去把饭菜热热。”

“不要,我去热,爹地你等着我,马上就好。”若初扔掉包包抢先来到厨房,打开微波炉的时候鼻子酸酸的,怎么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呢?她也说不上,卢梭,爹地,为什么忽然好像都不是原来她所认识的那两个人了。

“爹地,吃饭吧。”若初将饭菜很快热好,强挤出一抹笑意叫晓川吃饭。

晓川点了点头,来到饭桌前也没说什么,端起碗开始吃饭,根本食不下咽。

若初勉强扒了两口饭,她其实也不饿,只是发现晓川为了等她连晚饭都没吃后,为了陪晓川吃饭才故意那么说。“爹地,其实,你可以不必等我,自己先吃饭。”若初小心翼翼地说。

晓川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大约0。1秒的样子,继续前往它的目的地,一个装素菜的盘子,“嗯。”晓川轻轻答应了一声,也没再说别的。

若初咬了咬嘴唇,一双筷子在自己的碗里搅来搅去。

晓川忽然放下了筷子,从若初回来后还是第一次抬头正视她,“若若。”

“啊?”若初还以为晓川不会理她了呢,慌忙抬头答应了一声。

“吃不下,就不必陪我了,吃了药早点休息。”晓川声音很平静,也没有苛责的意思。

若初的眼泪又开始围着眼圈转了。

“爹地,你是不是在怪我?”一双大眼怯生生地望着晓川。

“唉。”晓川轻声地叹了口气,随手抽出两张餐巾纸递给若初,这孩子一天没见,怎么气色比之前生病的时候还差?她方才回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情绪低落,面色蜡黄,一幅有气无力的样子,难道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按理说,和卢梭在一起,看个演出回来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不是在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是我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你爸妈将你交给我,我就不能让你有一点差错,还是上次那个问题,我总是忘记你是个大人了,我也明知道不一定会出什么事,可就是忍不住不断的要打你的电话,总是不住的往坏处想,这样子自己折磨自己,我也不想,我不想给你压力,也不想你感觉被束缚,可能,我还没学会怎么和你相处,我……”

晓川一口气说了很多,有点语无伦次,可以想见,若初没有接电话的这一段时间内,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另一面又不断告诉自己是神经过敏,这样子不断的打电话去,会让若初反感,他甚至开始怀疑若初是因为讨厌他的控制才故意拒接电话。总之,他胡思乱想了各种可能性,他觉得他自己都要精神分裂了。

他一开始将自己的恐慌归结为秦北的托付。

后来发现,这似乎和秦北的托付、和自己对若初的监护没有任何关系,他担心的纯粹是这个人,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若初的话,他都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而若初只不过是个孩子,应该她依赖他才对,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他这样子的担心过度,不仅若初会累,他自己也会背上沉重的负担,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答应若初要来和自己一起住的要求,眼不见为净多好。

但是他又怎么能将若初当成负担呢?晓川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羞愧,事实是若初从来就不是他的负担,相反,她给他带来了很多的安慰和快乐。在等待若初的这段时间里,他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那面手绘墙,那是父女俩一同完成的,晓川每次经过它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瞄上一两眼,那会让自己记起那个令人快乐的夜晚。

她唤起了他已经快枯萎的心,她让它重新焕发活力,重新恢复生机。

谁能想到,在经历了人世间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沟沟坎坎之后,他能放下那么多恼人的一切,安心的在一面墙上勾勾画画,涂涂抹抹,快乐是简单的,但是却需要人来引领,而若初是将他引领出阴影的那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拯救了他,也许还不彻底,也许还不完全,但是她至少将他整个阴霾的天空拨开了一道缝隙,让阳光或多或少的能洒进来,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一毫。

如果说他依赖上了这种被她引领的感觉,如果说他期待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如果说他已经不习惯没有她在眼前,那要怎么办?

好在晓川没有想到这么多,或者是潜意识里拒绝想这么多,总之,对若初,他很矛盾,但是也下了一个决心,以后要多多给她自由,也要习惯不被她的事牵引情绪,她有她的父母,甚至有未来的丈夫来担心,还轮不到他,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且还是很短暂的一个,这是已经注定了的,他必须明白这一点。

“爹地,谢谢,谢谢你。”若初将两手轻轻放在晓川放在餐桌上的一只手上,晓川的手臂微微一僵。

他看向若初,看到若初眼里的那抹纯粹,纯粹的感激,甚至还有一种他形容不出的却很陌生的东西。

晓川尴尬地笑了笑,“谢什么?”

“爹地,要不是你,我不知道我能否像很多人一样这么健康的长大……”若初顿了顿,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看着桌面上没怎么动的东西。

“小时候,尽管妈妈一直和我说我是有父亲的,但是当小朋友们每次提到父亲或者被他们的父亲来接的时候,我想到的总是你,因为你,我相信我也是和大家一样的,我什么都不缺……”

“若若……”

“爹地,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答应你。”

“别再抽那么多烟了,五根,一天五根,可以吗?”

“……”

“七根?”

“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一根都不抽。”

“谢谢爹地。”

“谢谢你。”

“我们这么谢来谢去的是不是有些奇怪?若初忽然做了一个鬼脸,晓川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若若,今天在学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但是晓川却不得不顾及若初刚回来的情绪。

“没,没事。”若初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又低头不语。

晓川看若初的样子,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被卢梭邀请去看演出,回来就怪怪的,现在又这么反常,看来一定是和卢梭有关了,卢梭,还是满不错的,要是,和若初的话,很合适,晓川无法不联想到这一层,可是心里却不怎么是滋味。

“好,那我不问了,若若,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别误会,你周末还是回家去住,好吗?”晓川斟酌着措辞。

“嗯,我明白,爹地。”

“行了,别为了我强吃了,去吃药吧,这里我来收拾,乖。”

……

第四十一章 所有的女人最终都变得像自己的母亲,这是她们的不幸所在,但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自己的父亲,这就是他们的不幸所在。——王尔德

——

这个世界上的爱有很多种。

男女间的情爱、兄弟姐妹间的亲爱,朋友间的友爱、父母对子女的疼爱、晚辈对长辈的敬爱、人对物的钟爱……凡此种种,无法一一列清。但抛开这所有爱的外衣,实质却是一样的,那便是对你所“爱”对象的一种无条件的认可、喜欢,甚至是想占有。

“爱”的区别只在于程度的大小强弱,而没有本质的差异,而我们强加给“爱”的各种外衣,不过是在文明社会下,为了规范人类的情感、防止其泛滥而不得已为之的产物。

但是,人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事物都可以被规范,只有情感不能。如果情感真的可以被规范的话,就不会出现兄妹之间由亲爱转为情爱、朋友之间由友爱转为男女之爱、甚至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爱也可以转化这类事件。

可以说情感是最活跃的因子,你越是想要束缚它,它便越有挣脱束缚的倾向,两者呈相反方向变化,逆向为之,不仅徒劳,反而会推波助澜。

这就是千百年来所谓的“禁忌之恋”之所以屡禁不止的原因,尽管这所谓的禁忌,并没有名正言顺的出处,但是这种始终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情感却没有随着长久的“口诛笔伐”而销声匿迹,反而始终保有长盛不衰的魅力,散发着持久且迷人的光晕,哪怕被万人唾骂,依然生机勃勃,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有突破情感束缚的倾向,哪怕这种倾向被深埋,一旦爆发,就会突破层层障碍,一发而不可收拾。

那么用来规范和束缚情感的是什么呢?

是人类社会的伟大发明——伦理,这种东西绝对是人类文明的体现,因为你在动物界的任何种族中都看不到它的影子。公平的说,伦理还是有它存在的伟大意义,它从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人类因为近亲繁殖而走向整体的种族衰落。可是,难道动物界就没有保有种族生命力的方法吗?显然不是,这就说明伦理并不是最好的,因为发展到后来,它不仅变成了矫枉过正,更被当做工具来压抑和束缚人性,这个时候,伦理,和血缘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中国人千百年来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和浸淫,将伦理当做高压线、防火墙,所有的情感只要触碰到这条底线,一律应该被消灭在萌芽中。当伦理和人性相矛盾的时候,人们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人性成就伦理,可是放开你所受过的所有教育,问问你的心,真的是应该这样吗?

西方早在十四世纪就兴起了倡导人性的文艺复兴运动,所以他们能穿越中世纪的黑暗,那么我们呢?时至今日,仍然不肯主动去松一松套在我们脖子上的枷锁,有人去松,还要反对,抑或是自己脖子上套着枷锁,看到有人已经摘下来,就无法接受,理由还很冠冕堂皇,为什么我还套着枷锁,他就可以摘下来?而不去想一想,为什么不去将自己的枷锁也解下来,其实钥匙就在你手里。

晓川还没有意识他自己脖子上的枷锁,因为他还没看到自己的心,也许,他一直在回避自己的心,也许,他已经感到了窒息,但是却没有勇气摘下来。

他一直拒绝拿若初和秦南进行比较,但是又经常不自觉地进行比较。一开始,他觉得将若初和秦南放在一起,对若初不公平,但后来他意识到,正是自己的这种想法本身,对若初才不公平,因为若初是个独立的个体,也许在很多方面,她和秦南比肯定会有差距,但是她有她自己的性格和处事方法,有很多时候,你很难说谁是好的,甚至在一些事情上,晓川更赞同若初多一些。

就比如在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这件事上,当年秦南虽然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却不是那么坚决,如果秦家执意反对的话,她会放弃的,但若初不然,她无论做什么都很有主见,且义无反顾。秦南的性格比较含蓄,而若初则是热烈外放,一个如水,一个似火,看似不相容,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骨子里的倔强和坚持。

火的难以扑灭很好理解,其实水的倔强更体现在内在上,表面上它可以幻化成各种形状,绝对的顺从,其实谁也无法将其固定成你想要的形状,它永远是流动的,永远是不羁的,也永远是向着自由的。

从若初出生的那一刻起,晓川就一直在刻意地从若初身上寻找秦南的影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若初和秦南,在他眼中是重合的,但是,随着他从美国返回创业的开始,随着他和若初接触的增多,了解的增加,若初就越来只是若初了,虽然在寂寞的时候,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晓川依然会想起秦南,却不再会和若初接触的时候想起她了,因为相处的越多,就越会发现个体的差异。

但是今夜,若初又让他想起了她,想她曾经的一颦一笑,想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要求她做她女儿的教父,想她不善言辞,眼神中却能透露千言万语,这样的想念曾经持续了他的大半生,终于,此刻想念她多了一份安宁,少了曾经的纠结和痛。

下意识地摸摸胸口,感知她还在那里,于是踏实地闭上眼睛,他曾暗中发誓不会再爱上别人,他怎么能背叛自己?

秦南度过的也是一个不眠之夜。

秦北应卢梭的邀请去学校观看剧社演出,本来卢梭也有邀请了秦南,但是秦南考虑到若祺的期中考试没有几天了,如果父母都去看演出,怕他分心,就没去。

况且秦南也想给儿子增加点营养,这几天晚上变着法的给若祺做宵夜,弄得秦北都说她偏心,若初在家都没见她用这么多时间做这个,其实是秦南最近对料理的研究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当然不能放弃做宵夜这个机会,倒是和若祺无关。

今晚尝试的是一种甜羹,算着时间看秦北快回来的时候做好,先给袁静淑送去一份,给秦北和自己留出一份放到保温器皿里,她喜欢和秦北在房间里边吃边聊天,就端着给若祺准备的上楼。

在若祺房间的门口听到了“哗哗”的水声,秦南就直接推门进去,若祺果然在浴室洗澡,秦南想,正好将他换下的衣服顺道拿下去,于是将宵夜放到桌子上就没急着离开。

若祺的书本横七竖八地摊开摆满了一整个书桌,电脑开着,直接显示的桌面,秦南本想将若祺的书桌收拾一下,想了想,自己收拾好了,若祺要是找不到反倒影响了他,随手拿起一本练习册,看若祺做的题。

这时电脑“叮”的一声响,右下角蹦出气球提示,是若祺下载的东西已完成。秦南因为无聊就顺手点开来看,脸一下子就变白了,然后就是通红,她顺手就按下了删除键,但在需要点“确定”的时候犹豫了下,这时浴室的水声停止,秦南的手离开了鼠标,转身下了楼。

秦北一回来,就发现了秦南的郁郁寡欢,以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知道她一定有事情,但是她不说,他从来就不问,他只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适时表达自己的意见,出谋划策,其他的时候,各自保有独立的空间,这也是他们两个爱情保鲜的法门之一。

秦南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秦北,要告诉的话怎么说比较合适。若祺虽然是个孩子,但也应该有他的隐私和尊严,她无意中发现了他的隐私,这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她又不能坐视不理。

秦南现在心里很乱,她甚至开始后悔当时没有马上删除那个东西,没准若祺在楼上摊着书本正看得津津有味呢,一想到这一点,秦南就头皮发麻。

一直觉得若祺虽然调皮,但仍然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他竟然接触,接触在秦南都无法接受的东西,震惊的同时,秦南也正在反思,是不是他们的教育策略错了。

她和秦北一直认为应该给予孩子充分的空间进行自由的发展,所以他们从来不搞什么突击检查,比如检查作业检查电脑检查课外书检查日记什么的。虽然这种放养式教育培养出的秦若初个性比较强,但总体来说还是成功的,所以若祺就借若初的光享受到了同龄孩子们很少能享受到的他那么大程度的自由。

现在秦南有点明白一件事,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适合或者配享有自由,一开始她就有点担心,觉得若祺没有若初懂事,应该管的严一些,但秦北不同意,说是要一视同仁,可是,就现在,秦南后悔了,后悔全都听秦北的了。

没有选择告诉秦北,还有一层考虑,他不希望秦北像自己一样对若祺失望,说实话,当看到他下载的东西名称后,秦南的心里很难过,这毕竟是自己和秦北的希望,她都已经这么失望难过,要是放到秦北身上,以他的脾气,不是更让他难受?

——

昨晚因雷雨将网络弄断了,电信今天才来修好,雨还在下,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淡妆一定按照自己的构思将它写完,决不放弃。

第四十二章 应该发生的必将发生。——埃斯库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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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边吃秦南为他留的宵夜,边观察着秦南的表情变化,看了好久,秦南都没注意到他在看她。秦北故作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是不是不好吃?”秦南终于回过神,神情黯淡地问。

“这是怎么做的,我以前怎么没吃过?”和秦南探讨料理问题,是个不错的切入方式,以秦北的经验,这个话题完全可以提起秦南的兴趣,但显然,今天,这招失灵了。

“哦,是我今天新尝试的。”秦南意兴阑珊地说。

秦北等了一会,确定秦南不会再有下文了,继续问:“那这里面都是什么?味道很有点特别。”以往他只要开个头,秦南就会滔滔不绝地告诉他原料构成,制作工艺,甚至连火候控制都会如数家珍,今天可好,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秦北开始好奇起来,同时看秦南情绪不高的样子,也多少有些担心。

秦南轻轻叹了口气,“不过是一些普通的做八宝粥的原料,我加入了一些水果,没什么特别的。”

秦北又讨好似的吃了一大口。

秦南也觉察出冷落了秦北,勉强打起精神,“晚上看的是什么演出,看到若若了吗?”

“嗯,是卢梭主演的赖声川的话剧,反响还不错,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两下子。”秦北回想起方才礼堂的一幕,不禁感叹,卢梭和自己年轻时不相上下,什么活动都拉不下,学习上还游刃有余。“若若不肯和我回来,说是卢梭让她演出结束后等她,这两个孩子啊,神神秘秘的。”秦北绘声绘色地对着秦南描述道。

“哦?那肯定是《暗恋桃花源》了,正好是若初喜欢的,卢梭真有心。”秦南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秦北赶紧抓住,不能放过。

“你真应该去看看,我记得你也很喜欢来着。”秦北说,秦南苦笑着摇了摇头。

秦北正斟酌着怎么将秦南的心事套出来,这时,秦南将眼前的玻璃碗轻轻一推,“北你帮我吃了吧,我吃不下,想先休息了。”

秦北皱了皱眉,不过马上点了点头,还不忘在秦南耳边坏坏的说了一句悄悄话,秦南也没像往常那样有又羞又气的反应,只是淡淡地一闪即逝地笑了一下,起身去洗澡。

秦北几乎是吃不下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泰山压顶不变色,无论多难都不轻易挂在脸上的妻子郁郁寡欢到这个程度,他现在的心情不止是担心,更有好奇了。

夜已经渐深了,卧室里静悄悄的,秦南再次要翻身的时候被秦北一把搂住。秦南以为是秦北睡梦中的机械动作,就没敢动,怕弄醒他。

“宝贝,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秦北在她耳边轻轻吐气,几乎是在咬耳朵。

秦南一怔,觉出秦北原来一直是清醒的,和自己一样,难怪没有听到和以往一样的均匀的呼吸声。要不要告诉他呢?正犹豫的工夫,秦北将她的身体扳过去,将她的头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宝贝,什么事和我还不好说,看把你难成这样,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尽管知道秦南的脾气,秦北这次决定破例一次,他们之间很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但那并不代表,自己可以看着她犯愁而坐视不管。

秦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北,我不是故意瞒你,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怎么和你说?”

“什么事这么严重?”秦北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秦南散落在枕头四周和自己胸前的丝质长发,边说边嗅着秦南的发香。

“我今天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秦南忽然说,秦北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臂。“是关于若祺的,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是什么?”秦北也严肃起来,听秦南的语气,貌似很严重,再结合她今晚的表现秦北想不紧张都难了。

“是,那种……不该看的电影。”秦南顿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是上去送宵夜撞到的……”她可不想被秦北看成是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尽管这个人是孩子也不行。

秦北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不过他倒没像秦南那么神经过敏,反而是对秦南吞吞吐吐的样子感兴趣,再加上这个话题敏感,谈论的又不是时候,秦北的欲望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

“宝贝,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能不能给我详细描述一遍?”秦北恶作剧似的对秦南耳语道,说完还含住了秦南的一只耳唇。

秦南并没有理会秦北的挑逗,而是下意识地躲开了,她以为秦北真的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所以还在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能让自己说出口的描述性语言。

而秦北的一双手开始在秦南身上不安分地游走了,秦南忽然明白过来秦北的意图,忙抓住了他的双手,仰头看向秦北,“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对不对?”

如果不是在黑暗中的话,秦南一定可以看到秦北此时的眸光似火,秦北的喘息益发粗重,“你说呢?亲爱的。”

“唉,那下面怎么办呢?”秦南忧心忡忡,她教育孩子的成功经验仅限于若初,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若初基本上是个比较乖的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她操过什么心,这一点,没有若祺的比较也许她还意识不到。

“怎么办还要我说吗?”秦北一个欺身将秦南压在身下,等秦南消化过来秦北话的意思后,事情已经不受她控制了。

折腾了小半夜,两个人筋疲力尽地又回到了之前的姿势。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秦南贴在秦北的胸膛上嗔怪地说道,她脸上的红潮还没有消退,明早又该发现浑身上下秦北留下的印记了。

“宝贝,这很正常啊,顺其自然就好了。”秦北闭目养神,方才精力投入过多,这会还真是有点疲惫了,也是年龄不饶人啊。

“什么?这还正常?”秦南一下子离开秦北的身体将头拉开一段距离瞪大眼睛看着秦北惊讶地问。

秦北眼睛也没睁,复又将秦南拉回到自己怀里,秦南挣了挣,最后不得不顺从。

“宝贝,你看到的那个不算什么,也许若祺根本不知道他下载的是什么东西,而是无意中随便点到了什么,这种可能性是完全会有的对不对?”秦北分析道。

“可是……”

“好吧,即便他是主动去找这样的东西来下载,说明他好奇,这是一件好事情,表明他的性心理和生理一样在发育啊。”

秦南没想到秦北是这个态度,觉得很不可思议,难道她担心还有错吗?

“那他要是学坏了怎么办?”这才是秦南思考的现实问题,一想到若祺看的东西同她方才和秦北做的事没什么两样时,就觉得自己的隐私被扒光了一样,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不会的,你看我学坏了吗?”秦北胸有成竹地说道。

“啊,这么说,你以前也和若祺一样,看这种东西?”秦南边说边回想秦北小时候,自己那个时候一直觉得他形象高大,现在也是,难道是看走眼了?还是所有男人都这么一个德行。

“哪有啊,我们那个时候能传阅个《少女之心》《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什么的就不错了,哪有现在这么声光色俱全的?”秦北的声音在秦南听来竟然是羡慕的口吻。

“好吧,就算是这样,可要是影响了学习怎么办?”这个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北勉强睁开了眼睛:“宝贝,这也是学习啊,而且是人生很重要的一课,当然这一课最好是由我来上,毕竟我是他父亲,只是这个角色现在由网络承担了罢了。”

“北……”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这个是我的失职,这个问题我们回避不了,早晚有一天要面对,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们的小南瓜已经长大了,你说是不是宝贝?”秦北说完低头在秦南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我知道,你作为母亲还无法适应这个转变,但我们无法把他放在水晶鱼缸里,他早晚要接触和面对一切,早总比晚要好。”秦北抱着秦南语重心长地说。

秦南想了一下,“你说,有没有那样一个软件,可以屏蔽一些不良的信息,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他接触那些不好的了。”

秦北的一只手在秦南光洁如玉的胸脯上调皮地捏了一下,“当年大禹治水用的办法是疏通,而不是堵,堵是堵不住的,早晚要决堤,那个时候就更不好治理了不是?”

秦南无话可说,秦北的话总是雄辩得让人无从反驳。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保证将原来那个健康阳光向上干净的男孩交还给你,好不好?”秦北轻轻晃动双臂,像摇篮一样地摇着秦南。

秦南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也只能这样了,她信赖秦北,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扪心自问,是不是有她不希望若祺长大的潜意识在里面呢?总希望他是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单纯的小男孩,永远不被俗世污染,但,那又是多么自私,所有的母亲无不是一边盼着孩子长大一边希望他永远长不大,成长带来的每一点滴变化都会让她们紧张到无所适从,甚至恐慌,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北,要不,等若祺期中考完试之后再说吧。”秦南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英雄所见略同……”秦北笑着回。

第四十三章 我们并不处处袒露我们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只表露我们想要别人信以为真的东西。——唐·理查逊

——

大清早,若初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走出卧室的时候,晓川依然是穿戴整齐地在客厅看新闻。其实晓川这一夜也没怎么睡着,不过他有一个原则,不管休息的怎么不好,都不能在白天在人前的时候有丝毫的萎靡状态。

作为一个脑力劳动者,有时候为了写书或者公司的事,通宵的工作早就成了家常便饭,即便不是为了工作,因为他的情感丰富,为一些诸如感情的事情失眠也是难免的,这么多年晓川一直有神经衰弱的毛病,但是,在任何认识他的人的印象中,他总是一幅很有气势和精气神的样子,这是很难的一件事,做到这一点除了要有良好的个人修养以外,更需要坚强的意志。

晓川倒不是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只是不允许自己轻易在别人面前展示脆弱,因为对于一个被人瞩目的公众人物来说,随便展示自己的内心,是有失体面的。

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你可以理解为是带着假面具,但是我们每一个人不是都有这么一个面具吗?所以那次酒后的样子被若初看到后,晓川很自责,倒不是对若初也需要带着面具,而是一种习惯甚至是信仰被打破的无所适从而已。

“早啊,爹地。”若初打了一个招呼。

“呃,早。”晓川快速地看了若初一眼,随即站起身。“早餐好了,你慢慢吃,我先去上班。”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口,看也没再看若初,就匆匆离开了。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若初猛然转过头看着门愣了几秒钟,神情有点落寞,本来有话和爹地说,可是,他似乎是刻意躲着她似的,为什么不能一起上班呢?自己走路很累啊,有个人做伴有什么不好?

而且,今天是周五,按照约定,她晚上要回秦宅去住,要周日才能回来。想到这,环视了一下四周,虽然没住几天,还真有点舍不得,暗自谴责自己一下,这么快就乐不思蜀了,感觉有点对不起爸爸妈妈奶奶和弟弟哦。

若初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忽然快速地冲进厨房,几口就喝掉了晓川给她准备好的牛奶,拿起盘子里的三明治,再回房间取了包包,一阵风似的就离开了家门。

昨晚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爹地的车子,说明他是走路回来的,那今早也一定是走路上班,而从住处到写字楼只有一条路,若若出了家门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晓川的身影,准备快步追上去,过马路的时候却被红灯拦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晓川的身影在她眼前越变越小。

好不容易等到了绿灯,若初一路小跑,近了,10米、5米、2米,锁定。

“爹地……”若初突然出现在了晓川的身边,把晓川吓了一跳。

临出门时,晓川留意到了若初的气色很差,似乎没睡好憔悴不堪的样子,其实若初对睡眠很有依赖性,睡不好的话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无精打采。他本想问问若初为什么没休息好,但是又觉得管得过宽,也就没问。现在边走路还在边想若初昨晚和她说的话。

若初就这么冒出来,晓川确实没料到。“这么快就跟上了,早饭吃了没?”晓川皱眉,看若初气喘吁吁的,有点后悔不该把她一个人扔下,可是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不过,他也不是非得在乎别人看法的人,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必要,既然跟上来了,和自己一起走,倒是让晓川挺愉快。

“嗯,在吃。”若初举起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又咬了一口。

“等等,这样子吃会胃痛的。”晓川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若初边吃还边笑眯眯地看着晓川。晓川一脸无奈,左右看了看,拉着若初走向路边不远处的一个长木椅。

“坐这,吃完再走。”晓川将若初按坐在了木椅上。

“可是,爹地,咱们不是要上班……”若初的小嘴鼓鼓地抗议道,同时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晓川毫不犹豫地又将她按了下去,“好好吃东西,吃完了才能走。”说着故意瞪了若初一眼,这孩子,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在马路上边走边吃东西,换成她妈妈,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若初拗不过晓川,几口就消灭了剩下的半个三明治,差点被噎到。

晓川赶紧不断地拍她的后背,若初才舒服一些,强挤出一个笑容给晓川,晓川拧着眉头,见若初好了,转身自己往写字楼的方向就走。

“爹地等等我。”若初赶紧跟上。“爹地,你为什么不等我一起走?”若初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怎么看爹地都像是故意想甩掉自己。

“我……”晓川还真的被问住了,难道他要告诉她是为了怕风言风语?关键是以他吴晓川的个性,什么时候被流言蜚语束缚过,何况是这种莫须有的空穴来风?如果不是为了若初不受到伤害,他才不会计较这些无谓的细节,忽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变了很多,变得很小心翼翼,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这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性格,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转变是怎么来的。

“以后记得吃完东西再出门知道吗?”晓川最终还是选择回避了这个话题,若初的单纯让他不忍心将人性的黑暗和谣言的可怕告诉她,反正自己光明正大,也不怕别人猜测,再说,他也自信有能力保护若初不受人伤害。

“那谁让你都不等我?”若初抗议道。

晓川无言以对。

“亨伯特,这么巧啊。”若初还要再说什么,说来也是寸,正好遇到刚刚泊好车子的裴华,若初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写字楼门口了,自己还一点都没注意到。

“裴主编早。”晓川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直呼职务名有时候是为了保持疏远,不愿意靠得太近,偏偏有的人还以为被这样子叫是得到了别人的尊重。

“早,亨伯特住哪里啊,你可真敬业,以前的总编从来都没有来得你这么早,我其实也不用来这么早的,但是我总想多做一点事,你看……”裴华开始要滔滔不绝的工夫,才瞥到了晓川旁边,略微走在他身后的若初,脸色马上就暗了一下。

“呀,这不是秦副总编吗?”裴华的语气没有了方才的热情,而是多了几分不情愿。

“早啊,裴主编。”若初一看提到了自己,知道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大清早的,你怎么和总编一起来啊?”这话其实不止问得暧昧,已经带有攻击和污蔑的倾向了。

“我……”

“裴主编,我让你选的做DM杂志的人已经衙了吗?”还没等若初回答,晓川很有技巧的将话题岔开了去。

“啊,有几个人选,我正想今天找你商量,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这时候已经进入大厅,晓川的步子大了起来,若初一贯平底鞋没觉得怎样,裴华是细跟高跟鞋,为了跟上晓川,变成了一路哒哒哒的小跑,样子很滑稽,不过好在三个人马上就到了电梯前等候。

“嗯,我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你随时来找我吧。”电梯一到,等在外面的人蜂拥而进,人潮把裴华挤到了晓川的身边,裴华一下子就靠在了晓川身上,而若初因为先一步进去,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的样子,觉得好笑还不敢笑。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晓川刻意回头寻找了一下若初,“这样,你们俩约好时间一起找我一下,咱们把做DM杂志的人选敲定。”

若初看了一眼裴华,“是,亨伯特。”晓川点了点头,也没再看裴华就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你和亨伯特到底什么关系?”裴华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个就不劳您老操心了吧。”若初不急不躁地回了这么一句,也自顾自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剩下裴华在那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三个人下午临下班之前又碰头了一次,在晓川的办公室,裴华提出的做DM杂志的人选全部都是她的心腹,包括她那个远方亲戚。晓川拿着裴华的名单问若初的看法,若初全部否定,又提了一下自己心中的人选,裴华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有什么意见可以直说,裴主编。”若初留意到了裴华的不友善,直接问了过去。

“就凭你说的那几个人能做出一本新杂志?”裴华的不屑充满了她的语气和表情,一目了然,她根本也没想掩饰。

“裴主编,我有没有告诉你新杂志由萨宾娜任主编,如果没告诉你我很抱歉,让你提一些人选是因为你对大家比较了解,我想你们最好是统一一下意见,如果实在统一不了,我也只能采用一个人的。”晓川的意思很明显了。

裴华脸一沉,“原来是这样,既然她做主编就和我无关了。”

“也不能这样说,你的意见也很重要。”晓川开始和稀泥。

“那亨伯特还有什么事吗?”裴华的幽怨是显而易见的。

“呃,没有了,你先去吧,萨宾娜留一下。”晓川点了点头,说道。

裴华高跟鞋的哒哒声马上又极为有气势地响起。

“爹地,和我回家去吃饭吧。”若初说,想想自己走了,晓川又剩下一个人,一个人吃饭的滋味她知道,尤其还是周末。

“不了,我明天会过去,今晚我另有安排,记得给我向你父母代好。”

若初从晓川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

晓川将双腿搭在了办公桌上,身体后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又是周末了,还是找点事情去消磨吧。

第四十四章 每一个做菜的人都有一个心愿,就是看到品尝这道菜的人,脸上浮现出微笑。——《大长今》

——

若初一个人悻悻地出了晓川的办公室,在门外的墙上靠了一会,想想,爹地也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空间不是?难道是去找人约会?算了,不该自己操心的不去惦记,回家就回家吧,看看老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对了,这次回家还有一个任务呢,不能忘记了。

若初回到秦宅的时候全家人都在,放下背包就冲进了厨房,果真秦南在里面忙活,保姆在打下手。

“妈,我要和你学做料理。”若初一进来就大声宣布,且斩钉截铁。

这就是她这次回来的主要任务。因为爹地为她做饭,她也要为他做,不是嫌爹地做的不好吃,只是觉得应该是由自己来照顾他,而不是反过来由爹地照顾自己。

况且没有在外生活过的人就不知道,自己有一手像样的厨艺生活质量会有多大的不同,现在她才深切地体会到。爹地没回来的时候,她整天吃泡面和速冻食品,那个时候为了工作,其他的事都顾不上,现在暂时闲下来,也要为以后做长久的打算是不是?即使是不为了爹地,她秦若初的胃也不想再受委屈了。

秦南正在调一款凉拌菜的汤汁,被若初冷不丁的一叫吓了一跳。

“小丫头,还知道回家来啊,昨天怎么不和你爸回来?”秦南拍了一下若初正在伸向一个装着切好西红柿的碗的手,回手递给她一个洗好的西红柿,若初笑嘻嘻地接过。

“昨天,昨天不是有事吗?”若初想到昨晚和卢梭发生的事,笑容收敛了许多,下意识地去啃西红柿,以掩饰因听到这个名字带来的别扭。

“和卢梭约会?”秦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若初差点没被她的话呛到,还好,可以借此解释脸为什么憋得通红。

“妈,我爸是不是和你乱说,什么约会啊。”若初气鼓鼓的抗议道,秦南还在拍她的后背,“好好,算我们乱说,慢点吃,你这急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过来。”

真倒霉啊,早上被噎到,现在又被呛到,真应该查查皇历,今天是不是诸事不顺,若初郁闷地想。

“说说,为什么要学做料理?”秦南将调好的汤汁递给了保姆,然后去查看猪排的腌制情况。

“啊,外面东西不好吃,我又不能经常回来,以后我想您做的菜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做了不是?”倒霉归倒霉,正事还是不能忘的,若初赶紧解释。

秦南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若初的额头,“你呀,就是嘴甜,去,把这两个青瓜的皮削掉。”说着递给若初一个专门削皮的刀。

“阿姨,这个我来就行了。”一旁打下手的小保姆连忙说。

“不用,小刘你忙你的去,学什么都要从最简单的做起。”秦南边说又递给若初两根青瓜。

若初顺从地接过,笨手笨脚地削起来,秦南看了看,过来矫正了一下她的姿势,“这样,才不会碰到手,也能削的薄一些。”

“妈,我是不是很笨啊。”若初皱眉,因为秦南方才还说,这是最简单的,可是她连这个都做不好。

“你自己觉得呢,术业有专攻,即使是全才,也有不会甚至不懂得东西,何况我们,其实人生在世,只要做好那么一两件本份的事就不错了,我们也不能要求太多,这个世界上总有我们做不到的。”秦南开始往腌制好的猪肋排上裹糯米。

“可是,妈,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呢,好像就没有你不会的东西,做菜也这么好。”若初说的是真心话,她还真没看过有秦南不会的东西,而且只要做什么,还没有做不成的。

“你呀,就是嘴甜,你妈我也一样有很多很多做不好的,但是我不去强求自己啊,能做好的就尽量去做,做不来的不执着,人要学着知足,没准你不会做料理,你未来的丈夫就是个高手呢,老天爷其实很会找平衡的。”将码好排骨的盘子放到蒸屉里开上火,秦南看了一眼操作台上的计时器。

“妈,做这个糯米排骨需要注意的是什么?”若初将秦南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觉得也不是很难的一件事。

“是腌制排骨用的调料的配置,每种调料的比例要精确,比例不同,做出的味道就有差异,还有就是上锅蒸的时间要掌握好,调料一般有……”

“等等,妈,先别说……”若初将另一根没削完的青瓜塞给秦南,自己去洗手。

“做什么?”秦南愣愣地望着若初。

“我去拿录音笔来,您再说。”

“不用,你要是真想学,明天开始我把做的东西拍出来,放到博客上,再配上详细的步骤不就行了。”其实秦南早就想做这件事了,只是怕秦北笑话自己无聊,现在女儿有这个兴趣,她也乐得传授。

“哇!”若初眨巴眨巴眼睛,“妈你,这个法子也太万岁了吧!”

“不过呢,做料理最重要的一点是所有的菜谱上都不会提到的,要不要听?”秦南卖了一个关子。

“不会是妈您的秘籍吧,当然要听,快告诉我。”若初的双眼开始发亮。

“无论做什么东西,一定要保持一种愉快至少是平和的心情,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心情会影响到料理的味道,还有,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和随便做出来的也不同,要始终记得,为你所爱的人做料理,是一件既能让对方快乐也能让自己快乐的事。秘籍就是这个,会不会很失望?”秦南说完笑着看若初。

“为所爱的人做料理,是一件既能让对方快乐也能让自己快乐的事……”若初重复着秦南的话,“难怪妈你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好吃,因为你爱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我懂了,我也会做到的。”若初保证似的说。

“唉,这样的话,你就更不回家了。”秦南低声自言自语道。

“妈……”若初一下子搂住秦南的腰,“我就是学会了,也还是喜欢吃您做的,那才正宗是不是?”

“你呀,去继续削青瓜去。”秦南拉开了若初的两只手。

“嘿嘿。”

秦北知道若初回来了,可是一直没见到影子,直到若初和秦南两个人一起从厨房里走出来,秦北才大吃一惊。

“怎么?咱们公主也被你洗脑了,迷上了料理?”秦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秦南笑而不答。

“爸,你以为都像你那么好命啊,可以随时吃我妈这个超级大厨做的菜,我要为我的以后着想。”若初走过来坐在秦北的身边,仔细嗅了嗅他身上的烟味,不错,没有很重。

秦北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为卢梭的胃着想吧?”

“爸!”若初“腾”地站起来去和保姆摆桌子,又来了,老妈老爸张口闭口都是卢梭,难道卢梭真的有那么好?还是自己没发现?

“呦,姐回来了,卢梭姐夫呢?”这个时候若祺从楼上下来和若初碰了个对面,若祺笑嘻嘻地问道。

若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躲是躲不掉的了。

不过,家里人都喜欢卢梭,仔细想一想,自己也不讨厌他,若初甚至开始反省昨晚自己的表现是否伤害到了他,不过这样的想法一有就马上被推翻,谁让他表现的像个登徒子呢,还是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要是不对他严厉一些,这种事以后就是家常便饭了,虽说马上毕业了,但也不能给人留个随随便便就和人在外面拥吻的印象吧。

总之他就是不对,明天来自己也不要理他,若初下定了决心。想起那个吻,若初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还在发烫,心也开始跳了起来,昨晚折腾了一宿没睡,就是为了这个,怎么甩才能甩掉啊,真是的。

“姐你没事吧,大白天的还能做梦啊。”若祺将脸凑到若初面前,若初忙躲开。

“啊?做什么?”若初惊叫。

“没事,帮我盛饭。”若祺理直气壮地将饭碗递给若初,谁让她做他边上这么倒霉呢,唉。

秦南和秦北也都看出了若初有心事,一碗饭吃了半天还没下去多少,不过两个人都有默契地选择了无视,毕竟是孩子大了,不过联想到若祺,秦南也没有食欲了。

“若若,你爹地怎么没来吃饭,你没叫他一声吗?”秦南想到了晓川。

“哦,他说有事情,明天会过来,不是要商量网站的事吗?”若初胡乱地扒了两口,“我吃饱了。”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今天从妈妈那里学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做料理的真谛:做料理是快乐的,因为是为所爱的人。

自己为什么想要学做料理呢,很简单,只是想让爹地不那么辛苦,其他到没多想,可是想到爹地看到自己做的满桌子的菜的样子,若初又很期待。好吧,自己是爱爹地的,就如同爱爸爸。

那么卢梭呢,要是让他看到自己做了一桌子的菜他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惊呆,想到这若初不禁笑了出来。原来,早就不生他的气了,只是感觉很怪,感觉自己被他欺负了去,一定要找回来。

第四十五章 感觉敏锐不如疯了好。——安提西尼

——

春光和煦宜人,阳光早早的就把秦宅的院子装饰的一派生机。草地上的小草们争相冒头,桃花都开了,风暖暖的,吹在人身上好像在被一双手轻柔地抚摸着。

若初本想睡个懒觉,大清早的就被窗外的声音吵醒,推开窗子一看,是秦北正在和若祺打羽毛球,两个人一人一件父子装T恤,玩得正热火朝天,一边秦北正擦汗,若祺奔跑着去捡球,秦北还提醒若祺小点声音,省得吵醒若初。

若初拉着窗帘看了一会,看到若祺因为跳动过猛不但没接到球还摔了一个大屁股墩后,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惊动了楼下的两个人。

“姐,下来玩,快点。”若祺边招手边冲着她喊道,秦北也笑眯眯地抬头看着若初。

若初想了想,连忙离开窗户,跑到自己衣柜那里一顿翻找,呼,找到,几分钟后,若初穿戴整齐的下楼满世界找秦南,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她。

“妈,别做了,快去换衣服。”若初拿掉秦南手里的汤勺,拉着秦南就往厨房外面走。

“做什么啊,若若,干吗换衣服?我不是穿的好好的?”秦南被若初的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

若初也不说话,秦南只好被若初乖乖地拉回她和秦北的卧室,若初打开秦南的衣柜,仍然是一顿翻找,找出一件和她身上类似的T恤,“妈,穿这个,母女装。”

秦南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若祺一大早就过来找秦北打球,秦北看到若祺身上的衣服,就让秦南把他那件父子装找了出来,现在若初肯定也是被他们两个给传染了。

“若若,我还有事情……”秦南想要拒绝,看到若初撅起的小嘴,“好好,我去换,换上还不行。”

若初和秦南也一手一个羽毛球拍出现在了秦北和若祺面前,秦北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两个人根本不像母女,要说是姐妹还差不多有人信。

“怎么样,你们这对姐妹花要挑战我们的帅男组合?”秦北摸了摸下巴说道。

秦南笑着摇头,“要不,我们还是混双吧,这样也公平。”

于是,若初和秦北,若祺和秦南搭档,四个人的笑声把袁静淑也引了出来,若初嚷着叫奶奶做裁判,袁静淑高兴地答应,笑眯眯地看着儿孙们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想着要是秦本儒要是在世该多好。

保姆已经问了几次要不要开早饭,都被袁静淑挡了回去,直到四个人都已经精疲力尽。

“奶奶,你说我们在外面吃早饭好不好?”若祺显然意犹未尽,也不想浪费这大好春光,北方的春天经常会刮风,像今天这样不用去室内羽毛球馆,在室外就可以打球的天气还真不多见。

“这个提议不错哦。”若初附和道。

结果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秦家一家五口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欢声笑语地吃早餐。

“若祺,你什么时候期中考?”若初冷不丁地问道。

“下周。”若祺头也不抬地回。

“好好考,考好了有奖励,是不是,妈?”若初随口问了一句秦南,以为秦南会附和她。

但是秦南没有答话,而且看起来似乎不那么高兴。

秦北马上接过若初的话:“当然,和你一样,只要考好就有奖励,一视同仁。”说完,轻轻的在桌子底下用胳膊碰了碰秦南,他知道妻子最近一直在为若祺的事耿耿于怀,秦南勉强笑了笑。

“对了,妈,你一会是不是要出去买菜?”若初问。

“嗯,今天来的人比较多,我和小刘一起去。”今天秦宅要召开第二次创业人员的全体会议,需要准备很多食物,以往都是秦南开好菜单,保姆去准备,今天秦南要亲自去。

“那,妈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你教我怎么买菜。”若初讨好地说。

“姐,你真的准备要当家庭主妇?”若祺不怕死地来了这个一句,若初没理他。

“也好。”秦南淡淡地答应了一句。若初看出来秦南不怎么开心,但是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妈,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干脆我们今天都在外面算了,晚餐也在这,搞个烧烤怎么样?”若初突发奇想。

秦南皱了皱眉,她是个凡事愿意按照计划行事的人,为了今天的聚会,菜单已经准备了好几天,现在忽然要改变,心里稍有点排斥,但也没有马上反驳若初,毕竟女儿回来一次也不容易,况且若初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不忍心让她扫兴。于是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秦北。

秦北眉毛一挑,这样一来,秦南就不用那么辛苦亲自做那么多菜,这群人嘴很刁,以前聚会,秦北建议请酒店的大厨来做,但是大家都拒绝,坚持要吃秦南做的菜,所以历来聚会后,秦北都很心疼秦南,不过秦南倒很高兴,毕竟大家都喜欢她的手艺。

如果按照若初说的,弄烧烤的话,秦南就轻松多了,所以秦北马上表示了赞成。举手表决,又是一致通过,于是若初代替小刘和秦南去买菜,秦北在家等待客人。

本来一个小时就可以回来,结果秦南和若初去了一上午,若初问问这个,问问那个,彻底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拖着秦南不愿意回家,其实她是紧张,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卢梭,主动要求和秦南出来买东西,学习倒是次要的。

回来的时候,晓川、卢梭和夏天已经来了。

秦南去泊车,若初过来找若祺帮忙将买来的东西运到厨房里,一踏上草坪,就看见大阳伞下的圆桌旁晓川和卢梭坐在一起,旁边是秦北和夏天,若祺没有在楼下。

她想绕过去上楼找若祺,但是几个人马上发现了她,又不好不打招就这么过去,于是硬着头皮走到几个人面前。

“若初你回来了。”还没等她说话,最先和她打招呼的是夏天,她本来和大家就不怎么熟悉,尤其其他几个是男人,所以若初一回来,她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对象。

“夏天你来了。”若初拉住夏天站起来伸过来的手,笑着说。

若初发现其他人都在看着自己,先和晓川打了一声招呼,晓川看着她点了点头,最后若初的目光极快速地扫过卢梭,“卢梭,你带夏天来的吗?”

“你说呢?”卢梭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若初的骨子里。

“哦,爸,若祺呢,我找他帮老妈提东西。”若初胡乱应了声,刻意躲开卢梭的目光,对着秦北问道。

“我去吧。”卢梭站起身,就往车库的方向走。

“我也去看看。”秦北也跟了过去。

晓川边喝茶边看着若初和夏天说话,若初的异样全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她似乎有点局促,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再联想她那天看演出回来时的表现,机智如晓川,怎会看不出卢梭和若初之间至少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

“爹地,我们上楼去有些事情,你……”若初突然对晓川说道。

“二位小姐请便。”晓川极为识趣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若初拉着夏天一路小跑去她自己的房间。

“若初,这就是你爹地吗?”两个女孩子刚刚关起门,夏天就忍不住兴奋地问。

“怎么了?”若初不明所以。

“你竟然和这么帅的男人住在一起简直没有天理。”夏天边夸张地摇头边故作自言自语。

“什么呀,那可是我爹地。”若初白了夏天一眼,两个人坐在窗台上往下看,卢梭和秦北已经回来,卢梭时不时地抬头往若初房间的方向看,若初忙躲在窗帘后面。

“卢师兄可真痴情。”夏天也注意到了卢梭的坐立不安,对若初说道。

若初的脸“刷”地就红了。

“夏天,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若初咽了咽吐沫,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才说出这个话。

夏天询问地看着若初。

“就是,就是……”若初咬了咬嘴唇。

夏天皱眉。

“就是,你有过初吻不?”若初说完低垂了眼眸,连耳朵都红了,这种事也只能问问夏天了,谁让她只有这么一个好朋友呢?

“当然啊。”夏天大大方方地说。

“啊!什么感觉?”若初像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忽然抬头双手抓住了夏天的胳膊,双眼冒光。

夏天抬头望着天花板,表情严肃地想了一想,“我不怎么记得了,那好像还是初中时候的事了。”夏天一脸为难。

“初中?天啊,那我不是很逊?”若初马上沮丧了下来,要知道自己可是大学快毕业了啊,才有初吻,这人和人的差别还真是,夏天还真没让她看出来。

“呵呵,我还想问你怎么见到卢师兄怪怪的,是不是他吻你了?”夏天一猜即中,若初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夏天收敛了笑容,往楼下看了看,正好看到卢梭又朝这个窗户望过来,再看一眼越发不自然的若初,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若初,你可要对卢师兄好哦,要是不好,我可不答应。”

夏天的话让若初一愣,夏天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赶紧补了一句:“谁让他是我师兄兼领导呢。”说完侧过头看着窗外。

若初本来想让夏天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夏天似乎也有情况了哦。

第四十六章 女人啊,女人就是这样的啊。——拉伯雷

——

春天总是让人感受到希望。

小深深已经会走路了,他在草坪上晃晃荡荡东倒西歪且美滋滋地秀着他的步伐,偶尔跌倒,咧开小嘴刚要哭,发现自己的失误总是能引起大家的笑声,于是也就破涕为笑,有时甚至是故意跌倒,再努力地撅着小屁股爬起来,弄了一身的草屑。

若初和夏天两个人早就从她自己的房间下来,陪着小深深在草地上摸爬滚打,也丝毫不顾及她们的淑女形象。

“乔浅,我发现你儿子很喜欢和美女在一起啊,这一点和你还真是像。”秦北看着小深深故意跌倒在夏天身上,还流着口水,笑着取笑乔浅。乔浅反倒是一脸的自豪。

“对了,晓川,你那个DM杂志的框架真不错,我老婆赞不绝口。”乔浅忽然对晓川说道,彼时晓川正盯着草地上的热闹出神,小深深正抱着若初的小脸在猛亲。

“啊?你说杂志?哦,那个是若初做的,和我没关系。”晓川收回目光,端起秦北刚刚给他满上的茶盅,自己平时没有喝茶的习惯,发现这铁观音其实很不错。

“若初?她自己做的?”乔浅惊讶地问道,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卢梭也看向了晓川。

“恩,全部都是她自己的想法,我一个字都没改过,还是我回美国那段时间做的,这丫头也真了不得,自己一边把我那本杂志改了个版,一边设计出了这本杂志,我还以为她做不到呢。”晓川忍不住又将目光投放到了草地上,这时若初也正向他看过来,两个人目光相碰,若初微微笑了一下,晓川失了下神。

“不过,北,我还是要向你道歉,这丫头活生生把自己累病了,要不是我这个老板太剥削,唉,我没照顾好她。”晓川恋恋不舍地再次将目光移回来,主动向秦北请罪。

秦北还没说来什么,卢梭倒是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茶杯。卢梭连忙说“对不起”,秦北说没烫到就好,晓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卢梭,卢梭尴尬地接过。

“我说那次看卢梭演出,这孩子说话嗓子哑哑的,原来是累病了,这怎么能怪你,她从小就是个拼命三郎,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从来不知道休息,非得一口气做成不可……”秦北继续晓川方才的话题。

“怎么,卢梭还会表演?”乔浅对这个信息感兴趣,插进话来。

“当然,演的还不错呢,很专业。”秦北其实很为自己这个全才徒弟自豪,卢梭有点不好意思,“哪里,我去和她们玩,你们聊。”卢梭起身加入小深深的包围圈。

卢梭过来让若初有点不自然,好在有小深深和夏天在旁边,不过她也不敢看卢梭,卢梭却是毫不顾忌地看着她。

“深深乖,来,到姐姐这边来。”夏天见到卢梭过来,扫了一眼若初,主动地要抱过深深。

深深这时还没和若初亲热够,扭捏着攀在若初身上不下来。

“深深喜欢美女姐姐是不是?”卢梭想要活跃一下气氛,从那天晚上到现在,若初都几乎没怎么理他,他想要给若初打电话解释,酝酿了好久,也不知道说什么,想着反正今天也要过来,抽个机会将关系正常化。

“师兄,这么说我不是美女喽?”夏天眉毛一立,抓住卢梭话中的漏洞不依不饶。

卢梭本是口误,没想到那么多,听夏天一说,眼睛眨都没眨一下,“你当然不是美女。”

夏天的脸色一变,若初也是一惊,刚要替夏天出头,卢梭马上说道:“你是气质美女。”若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夏天脸也是微微一红。

卢梭看到若初笑了,心里舒服了很多,刚才还真险,多亏他反应够快,“卢梭,你错了不承认,还油嘴滑舌,不管怎么说都要给夏天道歉。”若初一时忘记了之前的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想疏远也不容易。

“如果我道歉,不管做错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吗?”卢梭追逐着若初的目光,想要锁定,奈何总是徒劳。

“这就要看夏天了,是吧,夏天。”若初又怎能不知道卢梭的话里有话,她故意装作没有听出卢梭的弦外之音。

“难道师兄还做过什么让若初无法原谅的事?”夏天也不是吃素的,她的每一句话都咄咄逼人地针对卢梭,她本来是很崇拜卢梭的,但是今天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和他作对。

“这个,就要问若初自己了,是不是?深深小帅哥?”卢梭面色不变,不急不躁,伸出双手去拉深深的小手。

卢梭的逼近让若初多少有点不适应,何况,不远处爹地他们都看着自己呢。

“啊,我忘记了,要帮我妈去干活,夏天,你和卢梭照顾深深吧,我去厨房看看。”说着将深深塞到卢梭怀里,自己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朝房子里跑去。

深深到了一个相对陌生的怀抱,本就老大不乐意,卢梭被若初突然的举动弄的没有准备,再加上笨手笨脚的,弄的深深来了脾气,他撅着小嘴“啪”的一声就用自己的小手在卢梭的脸上印了一个手印,卢梭被打的措手不及,一脸惊讶地看着深深,深深也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后来干脆来了一个恶人先告状,自己小脸一拉,眼睛一闭,“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弄得卢梭这个汗滴滴,求助似的看夏天,夏天目睹了这一切,想笑又觉得不厚道,看卢梭急得满头汗的样子,将深深抱进自己怀里,这深深也怪,换了人,马上就不哭了,还用自己的大脑袋在夏天的胸前蹭啊蹭的,弄得夏天的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卢梭还不好离开,于是两个人只好找个话题闲聊。

若初跑到厨房去帮忙,因为晚餐改为烧烤,超市里买的肉都是喂好了调料的,只要将一些蔬菜稍稍处置一下就好了,秦南和郑芳两个人在厨房里边帮小刘干活,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

“妈,阿姨,我来帮你们干活。”若初一进来,就拿起秦南面前的四季豆择了起来。

“若若,这里没什么活,不需要你,你去照看深深吧。”秦南说。

“深深人来疯,人越多他越来劲,谁照看都行,没事。”郑芳笑着接道。

“深深可真可爱,和若祺小时候很像,都那么鬼机灵。”若初是真正喜欢深深的,他让她想起了婴儿时期的若祺,那个时候可比现在讨人喜欢多了。

秦南禁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妈?”若初疑惑道,她这两天只要一提若祺,秦南的情绪就不高。

“你妈是感叹你们都长大了,我们都老了呗。”郑芳倒是没在意,替秦南解释道。

“对了,妈,我有一天路过若祺学校,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出校门,我喊他没理我,当时我赶时间,就没顾得上他,两个人好像还满亲热的。”提起若祺,若初想起了几天前的事,就无意中念叨了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南的眉头锁的更深了。

“不用担心,若祺这孩子错不了的。”郑芳还是了解秦南,知道做父母的都在什么地方操心,很贴心地安慰道。

秦南勉强笑了笑。

晚餐的时候,秦宅的长餐桌、椅子全都搬了出来,灯光的线也拉了出来,草坪上亮如白昼。虽然需要自己动手,但是这群除了秦南早就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偶尔的体验一下只有劳动才能吃到东西的乐趣倒也兴致盎然。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提议好,虽然吃相不怎么样,但是谁也不用笑话说,卸掉了平时的伪装,体验最原始最本真的快乐,顺道互相汇报近期的工作进展,时不时的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若初一手拿着一串鸡翅膀,一手一只烤玉米,看着炭火将鸡翅膀烤的吱吱冒油,将玉米烤的劈啪作响,一阵成有感油然而生,左右看了看,发现爹地一个人在拿着一瓶啤酒独饮,走过去将手上的鸡翅膀伸了过去。

晓川笑了笑,伸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

“该我谢你才对。”若初坐到了晓川身边,啃起了手中的烤玉米。

“哦?为什么?”晓川转动着手里的鸡翅膀,就像是在观赏一件艺术品,还舍不得吃掉。

“谢谢你为我做的食物呗。”

“这么说,还不会那么难吃喽?”晓川迫切需要有人对他的厨艺做出肯定,而这个世界上尝试过他手艺的只有若初而已。

若初起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可没那么说哦。”转身跑开。

晓川愣愣地望着若初的背影,然后自嘲地笑了笑,将手里剩下的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给,要是原谅我,就把这个吃了。”突然一串烤好的明虾从头顶向下出现在若初眼前,卢梭的声音也一同响了起来。

若初看了看眼前的东西,知道卢梭就在他身后,她都听到了他的呼吸声,很重,看样子很紧张。

她接过了那串虾,卢梭将若初的肩膀扳过来对着他,“若若,我们讲和吧,还像以前一样,我保证不再欺负你,你监督我好不好?”

若初一脸严肃,卢梭紧张地看着她。

“要讲和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你有什么条件,我全部都答应好不好?”卢梭急忙说。

“这可是你说的?”若初求证了一遍。

“嗯。”卢梭一脸坚毅。

“那好,去帮我烤一串牛肉、一串羊肉、一串鸡翅膀、一串骨肉相连、一串青瓜片……”

“小姐,你慢点说,我要记一下,这么多你能吃得完吗?”

“还有四季豆一串,茄子也不错,对了秋刀鱼,别忘了都帮我洒孜然……”

“啊!!!!你还是不是女人……”

“要你管,要不要答应?”

“我答应,我答应,我这就去还不行……”

第四十七章 健康的秘密在于肉体骚动而精神安定。——瓦蒂尔

——

有人说,世界上最寂寞的莫过于烟火,刹那的绚烂过后是永世的沉寂,而这绚烂越是短暂,之后的寂寞就越永久。

事物都是以这种极端矛盾的方式运行着,好像一方总是为了衬托另一方的存在,就像秦宅的聚会,也许这个比喻很牵强,但是当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朋友们,一个个地离开,当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已然沉寂,彷佛连秦宅上方的那一片星空,也寂寞了起来。

秦家除了袁静淑之外的四口人和小刘一起就着月光和院子里的灯光,在默默地打扫聚会的战场。司机已经被派出去送夏天和卢梭,每次聚会后,都是秦家人一起动手收拾,这个时候往往是秦南最放松也是最失落的时刻。

看似简单的家庭聚会,其实考验的是女主人的能力,而秦南又是一个要求完美的人,尽管她的手艺和组织能力早就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但因为她总是费尽心思地想使每一次聚会都与众不同,所以一次次的都是不断的新鲜尝试,所以每一次都要做好失败的心理准备,尽管这种失败对秦南来说从来没有发生过,并且在所有人,尤其是在秦北看来,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至于失落,就和焰火散落的原理一样了,这种情绪在秦家的每一个人身上弥漫,所以人人都在默默地干活,而没有人说话,也或许是累了一天,没有说话的力气和欲望。

“若祺,你回你房间去复习。”秦南突然说道,而且口气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还要和大家一起干活呢,再说,马上就要考试了,现在看也来不及了。”若祺毫不在意地回答,其实他也只是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并没有帮上什么实质的忙,和大家热闹了一整天,现在要他收心去学习,对他来说委实有些为难,换做若初都不一定马上做到,又何况是自制能力差很多的若祺。

“我再说一遍,若祺,回你房间学习去。”秦南的语气未变,但却让若祺和若初都吃了一惊,因为秦南不管说什么都很少重复,何况这次是一摸一样的重复,这也让他们看到,他们这个平时从不爱发号施令的老妈所表现出来的少有的执拗。

“若祺,听你妈的话,回房间学习去。”秦北发了话,若祺看了看秦北,又看了看秦南,没说什么,乖乖回了自己房间。

若初心里的狐疑更加严重,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哪一次考试这么上过心,对若祺也是,哪怕是自己的高考,所以一直为有这样一对不在乎考试和成绩的父母骄傲,尽管自己的成绩从来都是名列前茅。

“若若,你也回房休息去吧,下面也没什么活了,我和你妈再呆一会。”秦北对着若初说道。

若初看了一眼秦南,秦南面无表情,再看秦北,秦北是期待的目光,于是打了声招呼乖乖地回了楼上自己房间。站在窗前往下看院子里,只见小刘已经离开,只剩下老爸和老妈两个人,老爸在老妈的身后搂着她,似乎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若初脸微微一红,赶紧离开了窗户。看来老妈也爱撒娇让老爸哄,嘿嘿。

“宝贝,这可不像你哦。”秦北将若初赶走了之后,又交代小刘剩下的事情可以第二天再做,今晚可以休息了,直到院子里只剩下他和秦南两个人,他走到秦南身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秦南叹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辛苦,今晚就拿我发泄一下吧,好不好?”秦北说完咬了咬秦南的耳朵,话里充满着诱惑。

“北,你觉得我失态了是不是?”秦南并没有理秦北的挑逗,而是皱着眉头反问道。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最近压力太大了,又累……”

“北,若祺很有可能早恋了。”秦南终于说出了那个从下午开始就萦绕在她心头的那一片乌云,这片乌云把她因为若祺的事本来就充满阴霾的心变得更加昏暗沉重。

“呵呵,有孩子不早恋吗?”秦北笑嘻嘻地反问,一点不觉得秦南所说的事情严重。

“北……”秦南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表示她现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秦北在秦南的唇上快速地啄了一下,秦南忙又转回头去。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如果没有喜欢的对象,那是什么能支持着我们走过那么多年枯燥的学习生涯,难道只靠纯粹的知识的吸引力?”

“北,你?”秦南再次惊讶地转向秦北,她怎么不知道秦北也曾早恋过。

“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每个人上学都有隐性的动力在,这个动力或许是你暗恋的一个同学,或者是老师,有时候也许正是这些动力支持着我们到达梦想的彼岸,你敢说上学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吸引你去学校的人?”秦北忍不住去用手抚平秦南眉宇间的褶皱。

“北,我们说的不是一码事,你说的那个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反驳的例子,那个不是早恋,只是青春期的渴望和懵懂,是正常的,关键是,若初说看到若祺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秦南忧心忡忡地说。

“那又怎么样?”秦北仍然是不以为然地反问。

“什么?”秦南对秦北的态度有点排斥。

“我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和晓晴一起回家啊。”秦北一脸无辜地试图为若祺开脱。

“这么说,你也同意若祺现在就找一个未婚妻?”秦南说的没错,晓晴就是秦北的未婚妻,秦北一时哑然。

“北,说实话,我觉得你对这件事的态度让我很不理解。”从之前发现若祺看不良影片到现在发现早恋倾向,秦北的态度让秦南始终不能认同,她不明白秦北是不关心若祺的成长,还是对自己的孩子过于自信,总之不管是这两种中的哪一种,都够她寒心的了。

“南,你要相信,我对若祺的关心丝毫不少于你,我也不是故意将教育孩子的担子全部都压在你身上,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秦北双手将秦南的肩膀扳正对着自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每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一些事情,也会受到各种诱惑,这是不可避免的,很多时候,这需要他们自己去处理,哪怕处理不好,也要吃些苦头,这是成长所必须经历的,即便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我们既然没想过将若祺放在温室里,就要让他去经历风雨,当初若初就是这样过来的,我一样相信若祺可以。”

“不要用这样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我嘛。”秦北捏了捏秦南的下巴。

“北,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个体的差异,你忘了因材施教的原则了吗?若祺不是若初,你怎么能这么笃定?”秦南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她觉得她比秦北更了解自己的小儿子。

“要不,这样,我们打一个赌,就以这次若祺期中考试的结果为标准,怎么样?”秦北看到说服不了秦南,就转换了策略。

“怎么赌?”

“和上次期末成绩作对比,如果进步或者保持不变,我们就任其自然发展……”秦北说。

“那要是退步了呢?”秦南问。

“要是退步的话,之前的问题和现在的问题一并处理,我亲自去对他进行教育改造行了吧?”秦北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认为这是不太可能的,若祺虽然贪玩,学习也不是像若初那么拔尖,但是每次前进个一两名或者维持原状还是很容易的。

“成,我们就看这次期中的成绩再说。”秦南爽快地答应,但是也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哪怕若祺的成绩没有退步,她也不能对若祺最近发生的事听之任之,现在她发现,做母亲要比教书或者运作公司难得多,这还是若祺让她领悟到的。

“若祺,你知道爸妈在讨论什么吗……”若初一推开若祺的房间,就看到若祺电脑上的画面一闪,马上恢复到了桌面,若祺好像看到她进来,在隐藏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若初走过来,伸手动鼠标要查看若祺看的东西,她只是好奇,谁料,若祺啪的关掉了显示器,同时强行关掉了主机,看得若初瞠目结舌。

“你看什么啊,还不告诉我?你小子是不是长大了啊。”若初不满地叫道。

“没什么,姐,我还要复习备考呢,你快回你房间去吧,快去……”若祺不耐烦地起身将若初往门外推,若初没有他力气大,几下就被若祺关在了门外。

“若若,你不在你房间,在若祺门口做什么?”秦南上楼来给两个孩子送牛奶,就看到了刚被推出来的若初。

“妈,我想看看若祺在看什么东西,结果他不让看,把我推了出来。”若初拿起托盘上属于自己的牛奶捏着鼻子喝了一口,然后又放回到托盘上,“妈,我喝过了哈,我回房了。”说完赶紧离开,她最头痛喝牛奶了,偏偏秦南还老爱给她喝这个。

秦南破天荒地没有像以前一样继续追着若初把牛奶灌下去,而是在走廊里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黯然地走下楼去。

——

(今天写完的早,就把明天的提前发了,呵呵。)

第四十八章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诗经·采葛

——

周日的秦宅,和周六相比,显得萧瑟了许多。若初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大懒觉,毕业论文已经定稿,只剩答辩这一关需要过。聚会上大家一致通过将“绝·色”作为DM杂志的名称,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这倒是出乎若初的意料,为此自己还偷偷地得意了一番。

一段时间不眠不休的努力终于有了一个阶段性的成果,和卢梭的关系也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无论是生活和事业,似乎都进入了一个稳定运行的新时期,若初一段时间以来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好好地松懈一下了。

昨晚在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着,不自觉地又闭上了眼睛,这次若初可算是长了记性,眼皮刚刚合上,便触电似的马上睁开,那次的记忆太深了,深到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那将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若初只要一想起就尴尬得面红耳赤的糗事,于是匆匆洗好了出来,在吹头发的时候就忍不住想,现在爹地在家里做什么呢?

睡醒了,仍然赖在床上不起来,因为实在找不到事情可以做,和昨天的热闹一比,今天在家里将是无聊透顶的一天,忽然想回自己和爹地合住的房子了,不过,爹地说了自己周末要在家里过,可是,今天周日是一周中的第一天啊,这么说周末已经过了,可以回去了呢。

若初想到这在床上一跃而起,准备这就回自己的住处去,可转念又一想,自己这次回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况且她也实在不情愿就这么的放弃多吃几顿老妈做的美食的机会。忍了,晚饭后再回去。今天索性再磨着老妈教自己几道简单又好吃的菜,至少能临时充充场面。

若初离开秦宅的时候,秦南给她带了一大包吃的东西,包括几道现成的菜,若初可以放在冰箱里,吃的时候拿出来热热就可以,还有一些秦南自制的泡菜什么的,总之是应有尽有,若初看着秦南一样样地往给她准备的袋子里填东西,心里热乎乎的,嘴上却说:“妈,你这是准备叫我去野营吗?我不过是出去住,又不是到非洲,怎么好像离开了家我就要被饿到了似的。”

“你自己不会做饭,老在外面吃也不行,再说这些也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秦南的动作仍然没有停下,“好了,记得到了后马上放到冰箱里,保鲜盒里面的可以冷藏。”

“是,谢谢妈。”若初抱着秦南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对了,妈,你说过的别忘了啊。”若初趴在秦南耳边轻轻说道。

秦南侧过头一脸疑惑地看若初。

“博客。”若初眨了眨眼睛。

秦南点头做了一个“OK”的手势。

没有让秦北和司机送,若初自己往回返,在路上不断地想着爹地在家里做什么,自己这么回去没准会给他一个惊喜,说也奇怪,一共在那里也没住过多久,对那房子却很有归属感,就像是住了很多年的老房子一样。

兴冲冲却又小心翼翼地开门进来,第一时间注意了一下换鞋子的地方,心里的热情一下子冷了一半,反正触目所及的客厅是空空荡荡,现在是北京时间十八点二十分,天还没黑,夕阳照耀到了那面手绘墙上,唐纳德的脸像是被罩上了一层红晕,正在害羞似的看着若初。

若初先把东西拿到厨房,放进冰箱里安置好,然后整个房子转了一遍,确定晓川不在,而且她发现无论是客厅还是厨房,都和她离开时没有什么变化,难道自己不在的这两天,爹地也没回来吗?

这就不得不让她产生联想,爹地赶自己回家,难道只是为了能有时间去过曾经的单身生活,难道是自己影响到了他的自由?但是,这并不是自己的本意,看来,她需要找爹地谈一下。

因为没有什么事,就靠在沙发上看电视,若初没有看电视剧的习惯,就守着一个科教频道看纪录片,看着看着就沉入了梦乡,睡着的时候手里还拿着遥控器,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全黑了下了,客厅里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闪动,正在播放的内容是讲欧洲四大鬼堡的,若初一睁眼就被吓了一跳,这音乐配的是什么啊,一个纪录片弄的跟惊悚片似的,慌忙去找遥控器,最后在地上摸到,想必是自己睡着的时候滑掉的。

揉揉眼睛开灯关掉了电视,

挂钟上显示二十三点整,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看样子,爹地还没回来,那还要不要等他呢?算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再说,自己明早还有计划呢。起身回房间,继续小猪呼噜噜去。

晓川是午夜过后才回来的,他以为若初至少要周一才能回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若初一走,就觉得这个房子冷冰冰空落落的,做什么事都有点心神不宁,要是放在以往的话,晓川会选择到酒吧去消遣,但自从那次大醉后,他便刻意开始戒酒,基本已经不再碰烈酒,今晚他一个人跑到影院去一连看了四个电影,这样既可以最有效的消磨时间,也是工作需要。

四个电影不同类型,有喜剧有悲剧,也有惊悚片,但不管银幕上的画面怎么流动,周围的人什么反应,晓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觉得有点沮丧,也不知道是现在的电影缺乏艺术感染力,无法引起他的共鸣,还是他的心已经变得迟钝,不再像过去一样,总之,电影散场以后,他已经抓不到能让他无法忘怀深深萦绕在脑海里的细节画面了,或者,他已经进化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影评人,已经学会了完全用理性从技术层面去分析一部影片,从而完全的跳出,不再投入个人感情。

开门换鞋子的时候,晓川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小惊喜了一下。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一会,带若初一起去了,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些片子更好看一些。

时间已经很晚了,晓川特意放轻了动作,怕吵醒若初,知道她回来了就好,心里也踏实了起来。

清晨晓川按照生物钟准时醒来等着闹铃响,想起若初回来了,一下子精神起来,穿着家居的T恤和短裤准备去厨房做早餐,自己房门刚刚推开,就听到厨房里有动静,顺着声音走过去看,就看到若初的马尾在脑后高高地扎起来,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若初正在操作台上忙碌着,晓川站在厨房口只能看到若初的后背。

若初显然没有发现晓川的注视,晓川也索性没有打扰她,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忙碌。晓川还没见过若初在厨房里的样子,从后面望过去,那背影和秦南的非常像,虽然动作和秦南比起来有些笨拙,甚至有点手忙脚乱,但是那背影却依然让人感动,一个女人,在清晨的厨房里忙碌,怎么又想起秦南了,晓川不禁皱眉。

“呀,爹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若初将手头的东西做好,转身往餐桌上摆的时候,发现了斜靠在厨房门口、沐浴在阳光里的晓川,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了,既不好意思又很惊喜。

“你什么时候回来?”晓川反问。

“昨晚。”

“今早。”

“……”

“那个,这些都是你做的?”晓川走进厨房,走到餐桌旁看着盘子里摆的一个个圆圆的东西。

“嗯,要不要尝尝?”见晓川注意到了她做的东西,若初双眼发亮。

“这个,是可以吃的?”晓川故意摆出了一脸疑惑,开心地等着看若初的反应。

“当然可以吃,爹地你……”若初没想到爹地也会故意气她,想要反驳又怕对长辈不礼貌,定了闹钟早早起来,已经忙活了近两个小时,本来对自己的手艺就没谱,于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脸的委屈。

晓川没有理会若初,直接伸手抓起来一个,想都不想就放进了嘴里,若初瞪大眼睛看着晓川的表情,晓川吃了一个,也没看若初又拿起了另一个,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若若,这是怎么做的?”晓川消灭了两个,才想起问若初。

“爹地,这个,可以吃吗?”看晓川的表现,若初的心里已经有了底,但还是需要求证一下,这可是自己第一次秀厨艺,意义重大。

晓川叹了一口气,“若若,这个你做了多久?”

“啊,没有多久,很简单的。”若初边说边心虚。

“以后不要做了。”晓川严肃地说。

若初的感觉就好像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看看你的熊猫眼,再好吃的东西我能舍得吃吗?”晓川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饭团。

“不过,以后我生日的时候就给我做这个好吗?”

“啊?”若初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啊,剩下的这些给我留着吧,我要慢慢吃,可不可以?”

若初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日子呢,天气真好啊,晓川不禁想。或者,从这一刻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的日子点亮了,是这些形状奇怪的类似球状的食物吗?那么,还有什么呢?

若初转身继续忙,将热好的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打开炉子开始做煎蛋,脸上带着笑,感觉后背暖暖的,是阳光吗?或者,是那双温暖到能将人融化的目光吧。

第四十九章 女人不引起非议,她们就非议别人。——奥季埃

——

若初起早忙活了近两个小时的东西,其实是最最简单的饭团,就是将鱿鱼、蘑菇等材料切碎炒熟,再混合上土豆泥,最后和做熟的米饭融合到一起,捏合出团子来。

这个东西在秦南看来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但是对若初来说,并不容易,只是将材料弄碎,土豆打磨成泥就花费掉了好长时间,不过,看着一个个成型的团子,若初仿佛看到了一个个绽开的笑脸,她终于体会到了老妈的乐趣,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事物其实没有难易之别,也不分高低贵贱,只要你对这件事有兴趣,肯用心,再难的事也会变得简单,再看似平常不过的事也变得有意义。

而老妈放着大学教授不当,堂堂董事长甘愿每天拿出大量时间用在研究料理上,可能在常人眼里是无法理解的,最开始若初也觉得老妈研究料理变得越来越像家庭主妇了,现在看,那也许是一种偏见。

其实成功的女性,并没有固定的模式,在商场上叱诧风云是成功,在学术界举足轻重是成功,将一个家庭料理的井井有条、能在不耽误履行其他女性义务的前提下投身到自己喜爱的事情中去,从而获得乐趣,同时还给别人带来快乐,这同样也是成功,甚至是更大的成功。

若初渴望成功,渴望在以男性为主导的世界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渴望证实自己的存在,证实女性的能力,所以也根本没有想过去学着做一个纯粹的女人。

而今天,当她在脑海中想着老妈的教导,为了使一个人快乐而忙碌的时候,她第一次觉得“小女人”这个词是一个褒义词,也理解了老妈将重心从事业转到家庭并不是生活所逼,而是作为女性角色的一次升华。

并不是像干妈那样,将自己的全部投身到事业中去才是最可取的,她忽然开始羡慕起秦南来,觉得做一个她那样,能在事业和家庭上都游刃有余的女人也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这个转变是怎么来的呢?若初也说不清,也许是在看到爹地因自己的付出而开心感动的时候,原来让一个人快乐其实是这么容易,只要你稍稍投入自己的心,仅仅是不求回报的一次付出,你所得到的将远远超出你的想像。

早餐其实很丰富,除了若初做的饭团,还有秦南做的一些小点心,晓川默默地吃,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他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已经习惯了为别人去付出,所以,当别人为了他做一些事的时候,他往往会很感动,甚至受宠若惊,对于若初今早做的事,就是这样的感觉。

在晓川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人家肯无条件的为你做一些事,你就要心存感激,所以,他告诉自己,他内心的激动纯粹只是感激,不夹杂其他的情绪。

“爹地,一会我们一起去‘镜像’好不好?”看晓川差不多要吃完了,若初带着请求的语气征求晓川的意见。

晓川抬头看着若初的眼睛,那里面的渴望让他不忍心拒绝,上次已经容忍了一次,被裴华撞到,只那么一次,还可以用偶然遇到来搪塞过去,如果要是形成常态的话,他不担心别的,只是担心若初被流言伤害到,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曝光自己和若初的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以若初的性格,这样下去的话,受到伤害是必然的,他不在乎自己如何,他只是不想看到她被这个世界上一丝一毫污浊的东西所沾染。

她是他想要努力呵护的宝贝,这个认知不是源自秦北最近的托付,也不是源自当年秦南在生下若初后第一时间对他的请求,也许只是因为他第一眼见到她时的刹那悸动,抑或是她给予他人生的那第一抹微笑,于是,他早就在心中下定了决心,他会用他的一生去守护她,不让她受到痛苦和侵扰。而当她回归到秦北身边后,这个认知依然未变,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觉得他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但是现在,这种保护欲重新又升腾起来,他不奢求别的,他知道,像今早这样的惊喜和幸福持续不了多久,她是注定要远离他的,这只是迟早的问题,因为女儿大了早晚要嫁人,但是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天,他就希望看到她天天快快乐乐的样子,就像现在,那么,他要怎么才能拒绝她的要求?

“爹地?”若初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想和我一起走还不快去换衣服?”晓川哑着嗓子回了一句。

“哦,好好,爹地你要等我,千万等我,我马上就好。”若初好像得到了天大的宝贝一样,蹦跳着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去。

晓川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也转瞬即逝,他觉得很矛盾,但是又只能这样做。

今天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两个人从楼里出来,一前一后稍微保持了一点距离,若初在前,晓川在后。晓川边走边看着若初步履轻盈的样子出神,她真的是和她妈妈太不同,秦南走路向来是很轻很安静,而若初连走路方式都透着自信,这母女的性格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要过十字路口了,晓川看到红灯刚刚变过来,想提醒一下若初等自己一起过,而若初已经开始过马路,这时一辆汽车突然从斜刺里插了过来,若初其实看见了这辆车,正要准备后退一步躲过去,就听晓川在她身后大叫一声“若若”,然后自己的身体就被一个怀抱紧紧揽住,那辆车在她眼前急速驶过。

这是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怀抱,说它陌生,是因为从不知道靠在这里会这么温暖踏实,说它熟悉,是因为它唤起了她儿时的记忆,他曾经给予她的一切,不可阻挡地涌上心头,其实自己什么都记得,只是忘记了去怀念,或者是根本不敢。

“爹地,你没事吧?”若初感受到了晓川胸腔的剧烈起伏,有点担心地问,也顾不上缅怀过去,寻找感觉了。

“哦,没,没事。”晓川触电似的松开了双臂,换成用自己的一只手拉着若初的一只胳膊过马路,若初乖乖地被他牵着,偷眼看他的表情,脸色刷白,看来刚才被吓的不轻。

“爹地,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若初有点过意不去,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看爹地这么担心,肯定是自己不对。

晓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到走到了马路对面,放开拉着若初胳膊的手,“以后上下班和我一起吧。”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

“哦。”若初答应了一声,晓川继续往前走,这次换成了若初跟在后面,几次想上去搭话,但看爹地的表情又没有勇气,算了,还是别自讨苦吃了。不过爹地也真是,不就是虚惊一场,至于这么紧张吗?自己又没少一块肉。

两个人一路沉默,终于走到了“镜像”,若初从来没觉得这条路有这么长这么难走过,还以为和爹地一起走能不那么无聊呢,现在可好,一路沉闷透顶。

快要进楼门的时候,两个人又遇到了裴华,若初心想这还真是邪了门了,怎么会这么巧,难道她每天来了就在这等着,为了遇到她们俩?

“你们两个不会这么巧又遇到的吧?”

裴华还没打招呼,就不阴不阳地直入正题,口气相当不善。

“我和你不是也这么巧的就遇上了吗?”晓川面带微笑,绵里藏针地回了一句算是打招呼。这一路上,若初还是第一次看见晓川露出笑脸,却是对裴华的,心里一阵郁闷。

裴华笑了笑,一侧身走在了若初和晓川的中间,将两个人隔离开来,晓川装作没看见,快步走向电梯。

编辑部,不,是整个“镜像”今天开始流传一个比较劲爆的话题,这个话题以一传十,十传二十的速度在人们之间迅速传播,并且内容被不断的加以改变和丰富,直到最后传了一圈又回到最初发布这个消息的人耳朵里时几乎成了一部剧情生动曲折的小说,经过这么多人的整理加工,这个故事可以说有板有眼,脉络清晰,线索明确,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甚至还有丰富且血肉丰满的传神细节。

有人说看到了若初脖子上的淤青,于是若初今天无论去干什么,都有人暗自观察她的脖子。

这就是群体的力量,能将假的变真,虚构的变现实,并且每一个人在担当传播者角色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核实一下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大家只是兴奋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很怕遗漏了一个没有传播到的死角。

这个结果在晓川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或者说他没有想到,裴华会无聊到特意守在大门口,只为等待一个能为她的论点服务的论据,现在整个《镜像》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所谓的秘密,只有两个人还被蒙在鼓里,通常情况下,这两个人一定是事件的起因——毫无疑问的当事人。

第五十章 摆脱诱惑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它屈服。——王尔德

——

若祺的期中成绩出来了,可以说远远出乎了秦北的意料。正像秦南担心的那样,整体成绩有所下滑,虽然幅度不是很大,但是秦北是毫无疑问地输给了秦南。

若祺晚饭后若无其事地将成绩单拿出来让秦北签字,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因为秦家向来不看重孩子的成绩,所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压力,学校让签字就签字。彼时秦北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秦南正坐在他的身边。

秦北看了一眼成绩单,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秦南。秦南冲秦北伸出了手,秦北乖乖地将成绩单递了过去。秦南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随手又还给了秦北。

秦北看了一眼若祺,若祺忙将准备好的水笔递给秦北,秦北二话不说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若祺说了一句:“谢了,老爸。”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北,我们回房谈一谈吧。”秦南起身,离开客厅,秦北暗地叹了一口气,乖乖地在后面跟随。

“北,你还有什么说的?”秦北一进来,秦南就直接切入正题。

秦北耸了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OK,那你怎么对若祺进行教育改造?”秦南很高兴秦北没有耍赖。

“南,你应该仔细看一下那个成绩单。”

“我仔细看就能改变孩子成绩退步的事实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其实从成绩单上来看,主要的科目成绩还不错,下滑的都是那些以背诵为主的副科……”

“北,愿赌服输哦。”秦南打断了秦北的话。

“OK,我服输,我只是想说,进步的空间很大,这样的科目,只要他肯稍用一点功,成绩就会上去的,完全不必担心。”秦北说的是真心话,想当年他也很讨厌全部需要背诵的科目,所以他理解若祺。

“北,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我们全部的知识积淀和构成是怎么来的,大量基础性的强制记忆的东西是我们形成能力的一部分,我们融会贯通的本领,那些所谓的悟性,其实还不是我们……”

“好好,你说的对,我承认……”秦北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态。

“若祺是有一些小聪明,我以前就担心他仗着这小聪明就不去用功,现在看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学习上,之所以你看到一些主科的成绩还不错,那是因为以他的小聪明和底子还能对付过去,但是这种状态要是持续下去,不用多久,他要是能跟得上才怪。”秦南意识到秦北仍然没将若祺的事重视起来,不禁有些不满,于是态度很严肃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宝贝,你说的都有道理,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就像你说的愿赌服输,其实我已经准备去解决若祺的问题了,相信我好吗?你看你,这几天明显瘦了一圈。”秦北走过来将秦南的腰圈住,他最看不得秦南着急了,其实秦南的性格极为稳重,什么事都不动声色,然后能处理的井井有条,所以秦北才会放心将秦氏交给她,事实证明,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秦南还真没皱过一次眉,这次却因为若祺的问题愁成这样,秦北想不重视都不行了。

“北,你说若祺会不会学坏?”秦南叹了口气,不禁将头靠在秦北的胸膛上,轻轻地说。

“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了,我这就去找他谈,等着我好不好?”秦北捋了捋秦南的头发,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现在吗?恩,好,我等着你。”秦南抬头,目光里充满了对秦北的信赖,秦北点了点头。

秦北出了他和秦南的卧室并没有直接去找若祺,而是跑到顶楼去抽了一会烟。

其实他担心的并不是若祺,而是秦南,在他看来,秦南的表现多少有点神经过敏,其实事情并没有秦南想的那么严重,同时这也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但是他理解作为一个母亲,只要一遇到孩子的问题,再沉稳的人都有慌了神的时候,也许这是全天下所有母亲都过不去的坎,是软肋,更是死穴。

一支烟后,秦北来到了若祺的房间。

本想直接推门进去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为了这次父子之间的交流能进行的顺利,秦北还是选择了敲门进去。

若祺正端坐在电脑前,秦北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关显示器,秦北装作没在意。

“有事吗?爸。”若祺伸了个懒腰,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秦北在想着合适的切入方式。

“那倒不是。”若祺挠了挠脑袋,老爸这么突然上门来找他聊天,之前不是没有,但是这是在今天自己拿成绩单回来之后,他不得不带着一层戒备。

“儿子,有没有喜欢的女孩?”秦北突然的问话,差点让若祺从凳子仰了过去,小脸通红。

“爸,你……”若祺一时间舌头都打了结。

“我什么,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秦北看着若祺的窘样,笑着说。

“爸,你找我难道不是为了考试的事?”看的出若祺的心理戒备还没消除。

“当然,你爸妈从来不在乎考试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北说到这稍微有点心虚。

“那爸,你说说你以前有没有喜欢的女孩?”若祺一下子凑到了秦北身边,防备一卸下,若祺便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

“当然有……”秦北白了若祺一眼,好像这个问题问的很白痴。

“你先说,我就告诉你……”

“一言为定……”

……

秦南的卧室里无所事事,等了一会秦北不见回来,想起和若初的约定,趁着秦北不在,打开电脑整理自己的烹饪照片,选择出清晰的,配上文字按照步骤贴到自己的博客上去,做着做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一看,秦北上去找若祺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一点要回来的迹象都没有,秦南决定去床上边看书边等他。

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看得秦南昏昏欲睡,马上要失去意识的时候,秦北回来了。

秦南模糊中感到秦北在脱自己的睡衣,努力想要清醒,无奈眼皮就是沉重得睁不开,想要问问谈得怎么样了,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远远的落在了天外,自己都听不清,感觉到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滑动,想问问秦北想要干什么,还没等问,下身一下子被一股坚硬充满,秦南马上精神得睁开了眼睛。

“北,你……?”秦南睁大眼睛看到秦北正一丝不挂地在自己身上运动,话还没问出口,就被秦北的吻给堵了回去。

秦北几下就挑动起了秦南的欲望,秦南开始主动配合她,秦北生猛得根本就不像这个年龄的人,秦南有点奇怪,但身体忙着也顾不得问。

纠缠了小半夜,秦北才意兴阑珊地停了下来。

虽然很累,但是两个人都没有了睡意。

秦南现在是一肚子问题,不知道秦北和若祺说了什么,这么久不说,回来的表现也让秦南纳闷,秦北平时不是个纵欲的人,而且他们的性生活一向规律,秦北从来都表现得很绅士,每次都是先征得秦南的同意,绝不勉强,怎么去改造问题儿子,回来就转了性了呢?

“北,你去了那么久都和儿子说什么了?”秦南也只能挑能问的问,看看能不能自己找出线索。

“嘿嘿,秘密。”秦北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

“不会你们父子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秦南开了一个玩笑。

“没有,我们只是一起看了一个电影。”秦北翻个身将秦南搂在怀里。

“你们还有闲心看电影?”秦南忍不住推了秦北一把,原来秦北去教育改造儿子就是陪儿子看电影,这让她哭笑不得。

“不是普通的电影,就是上次你在他房间发现的那个。”在秦南要挣脱之前,秦北边说边把秦南搂得更紧。

“什么?”秦南不禁提高了声音,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北,脸在黑暗中烧得厉害,她终于明白秦北回来反常举动的原因了。

“宝贝,你想一下,你越不让他看他就会不看吗?再说若祺也大了,他对性好奇是正常的,你越不让他看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越有吸引力,我们大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秦北开始耐心地给秦南解释。

秦南静静地听,但是脸上的热度依然不减,甚至延续到了全身。

“他们有好奇,又没有解决这种好奇的办法,于是只能自己找渠道,这个时候我们要正确的引导,告诉他们其实性没有什么神秘的,帮助他们树立正确的观念,一旦性对他们的神秘感消失,他们对这个的热度就自然会减弱了。”秦北继续说。

“我相信只要我们坦然,不要将这个看成洪水猛兽,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好,毕竟这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不是吗?”秦北说完摸着黑吻了吻秦南的侧脸。

黑暗中,秦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宝贝,不相信我?”秦北故作不满地问。

“北,我想问,你像若祺这么大的时候接触过这些东西吗?”

“嘿嘿。”

见秦北不说,秦南将手放在了秦北腋下,那是他的笑穴,秦北最怕秦南呵他痒。

“我说,我说,你还记得以前晓川我们俩放学回来看录像带不带你的事吗?”秦北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啊……你个色狼……”秦南恍然大悟。

“你还不如说所有男人都是色狼……哈哈……”秦北说完又把秦南压在了身下。

——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更新恢复,谢谢亲们支持。

第五十一章 所谓幸福,即得到慰藉;所谓勇敢,即善于忍耐。——阿米埃勒

——

这几天若初总是在下班之前提前溜走,刚开始晓川还以为学校有什么事,回家一看才发现秘密,原来是若初在厨房里折腾。

第一天,一个汤锅光荣牺牲,被若初烧漏,若初解释是因为忙着做别的,没顾得上理会。

第二天,米饭半生不熟,若初解释是这样可以少吃主食,达到减肥的目的。

第三天,一锅鱼糊的像焦炭一样,若初说是她独创出的烤鱼,可以找到在野外吃原生态烤食的感觉。

第四天,一个菜将糖当成了盐,另一个忘记了放调料……

第五天的时候,晓川忐忑不安地坐在餐桌前,这几天都要等到很晚才能吃上晚饭,他几次要求帮若初的忙,都被若初拒绝,说是要由她来照顾爹地的饮食起居,况且这几天她迷上了厨艺,每天都要将秦南博客上的内容打印拿回来研究,晓川又不想扫她的兴,何况人家又是为了自己是不是?

其实晓川很喜欢看着若初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这孩子在他眼里一直是那么优秀和完美无缺,难得对厨艺这么白痴,其实看她出糗也是满让人快乐的一件事。

晓川每次看到若初在发现事情弄砸,然后又一本正经将其解释成合理的时候,想笑还要忍着,差点憋出内伤。说实话他心里甚至每天都有了点小期待,期待看到若初今天又弄出点什么状况,只要她不把厨房烧光就好,至于料理的质量,不管她做什么,做的怎么样,他都甘之如饴,他也不明白,对食物本来就很挑的自己为什么能吃得下若初做的东西。

若初其实是在秦南那先了解到晓川喜欢吃什么,然后学着去做,晓川也明白若初的用意,当看到若初端上来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内心满是感激。

尽管他爱吃的是秦南做的菜,尽管若初做的不过是山寨版,还是质量不怎么样的山寨版,但是他竟然一样觉得好吃,甚至比秦南做的更好吃,不管是不是放了调料,不管是不是糊的还是半生不熟,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味蕾出了问题。

这是一段晓川生命中难得的安稳幸福的日子,每天早上在若初的陪伴下迎着阳光步行去上班,一天都有了一个好心情;工作之余偶尔猜测一下若初今晚会出什么糗,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在办公室里露出了笑意;下班后一刻不耽误的赶回去,时不时跑到厨房去参观,然后被若初赶出来;饿着肚子等若初的山寨版大餐,然后在餐桌上看她如何为失败的料理找理由,饭后两个人抢着刷碗,至今已经打破了三个碗两个盘子,晓川还高兴地说这叫碎碎平安……

晓川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也许会很久,也许明天就会结束,但是只要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他觉得这一辈子都值了。

老老实实地在餐桌前等着,让晓川觉得自己是一只米虫,奈何若初就是不让他伸手。眼睁睁地看着若初将一道道卖相看起来很奇怪的菜端上来,晓川做出了一副准备受虐的神态,心里却是期待着。

“爹地,开动。”若初一声令下,晓川必须要每个菜都要尝一遍,这已经成了惯例,然后若初就会在旁边双眼冒光地等着他的点评。

晓川乖乖地不动声色地将每个菜都尝了一下,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若初,表情夸张的很。

“怎么了爹地?”若初也紧张起来,晓川这样子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前几次晓川吃到没放调料的菜都没有这幅尊荣过。

晓川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去了厨房,回来后,依然是那副样子。

“到底怎么了,爹地你快说。”若初有些急了。

晓川长叹了一口气,“今天的每个菜都有放调料,而且调料没有放错,没有做糊的,并且厨房没有损失任何器皿,若若,这个日子是不是可以载入史册,我们要不要出去庆祝一下?”晓川边说仍然没有收回他的夸张表情。

若初的脸腾的就红了,“爹地你是在取笑我吗?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晓川本来是开个玩笑,但是看若初的样子,觉得自己伤害了她,心中不忍,用筷子头敲了敲若初的脑袋:“谁说我受苦了,我每天期待的不得了,你厨艺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我现在是一天不吃你做的东西就不舒服,行了吧,开动。”说完自己开始吃桌子上的东西。

若初听晓川这么说,心情也好了起来,“爹地,以后我要天天给你做饭,直到你讨厌我,不需要我的时候好不好?”

晓川心中一动,若初的话让他感动又心酸,他怎么会讨厌她,她难道不知道她一直是他的宝贝吗?孩子就是孩子,总是很轻易地就说出承诺,而不考虑现实。

晓川勉强笑了笑:“傻孩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不过你总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要为你的丈夫做饭,而不是我,知道吗?”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陪着爹地。”若初小嘴一撅,执拗地说。

“那可不行,要是你变成了老姑娘,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晓川说的是真心话。

“老姑娘就老姑娘,爹地你不是也没结婚吗?”若初毫不在意地说。

晓川皱了皱眉,发现事情有点严重,“要是,爹地结婚呢?”试探着说。

若初突然放下了筷子,怔怔地看着晓川,她本来的使命是想让爹地幸福的,也想爹地能再次找到真爱,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了,要是爹地再婚,那自己不就是要远离他的生活了吗,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

“呵呵,我们不谈这个了,快吃吧。”晓川也忽然觉得有些伤感,就故意岔开了话题。

但是,这个问题却横在了两个人的心里,彼此都希望对方幸福,可是幸福的代价就是分开,因为他们的幸福是无法重合的,尽管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却依然也要各自的去寻找,不管找不找的到。

第二天两个人仍然一起去上班,却不知道在看似风平浪静的杂志社内,关于他们的传言已经离谱到了什么程度。竟然已经传出了晓川在美国的妻子特地跑到中国来逼若初堕胎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只是,两个人都还不知道而已。

若初这几天一直在美编部指导排版,这样自己有什么意见和不满意之处可以马上提出来,随时修改,避免返工,节省了美编和自己的时间。而晓川下午没什么事,也心血来潮,跑到美编部巡视,两个人就这样在人前相遇。

“亨伯特,你看这个图放在这里好不好,这边放文字?”若初坐在一个美编的旁边,指着美编电脑上的版式,征求晓川意见。

“我觉得这张图可以拉整张,文字全部放到下一页,你觉得呢?”晓川双臂环胸,一手摸着下巴变思索边说。

若初用手比了比,告诉美编按照晓川说的试试,果真效果不错,“就按亨伯特说的吧。”若初高兴地说。

“对了,亨伯特,刚才排好了一个栏目,你看看,我特别满意。”若初起身到另一个美编座位前,叫那个美编将刚排好的版式调出来给晓川看。

“嗯,不错,既大气又不显空阔,我也很喜欢。”晓川由衷地说道。

“真的吗?”若初惊喜地看着晓川问,没有注意到美编部的所有人都在暗中观察着他们俩的谈话。

“当然啊。”晓川笑着说。丝毫也不掩饰对若初的喜爱。

他们俩的表现无意中又给人家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个人在美编部讨论版式,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萨宾娜,我们走吧,不然大家都不敢下班。”晓川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下班,但还没有人离开。

“哦,好吧。”若初倒没想那么多,经晓川这么一说,也才意识到。

两个人并肩往晓川办公室的方向走。

“今天有些晚了,就不要做饭了吧,我请你出去吃怎么样?”在没有人的走廊,晓川说道。

“还好啊,不晚,要不爹地我们一起去超市吧,回去PK厨艺,敢不敢接受挑战?”若初说。

晓川眉毛一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欣然接受,于是两个人约定几分钟后在电梯口汇合。

若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电梯走,路过前台的时候,发现接待小姐和发行部的一个职员在窃窃私语,还指指点点,看到她的时候,都不说话,神情也不自然。

若初刚想问问怎么回事,“若若,我在这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若初一回头,是卢梭,正坐在前台对面来客等待的位子上。

她发现刚才那两个人指点的方向正是卢梭坐的地方,又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两个人,她们正看着她,遇到她的目光赶忙躲了开去。

若初也没多想。

“卢梭,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请你吃饭,不然怕你把我忘了。”卢梭也起身迎着若初走过来。

“可是……”若初想起刚和晓川的约定,打了一个沉吟,这时晓川从她身后走了上来。

“是卢梭吧,好久不见。”晓川亲切地和卢梭打了一个招呼。

卢梭有礼貌地回答。

“若初你去和卢梭吃饭吧,好好玩玩,我还有事先走了。”晓川大大方方地说。

若初疑惑地看向晓川,不是刚约好的吗?怎么这么一会就有事了呢。

“您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卢梭礼貌性地邀请晓川。

“下次吧,不巧,我先走了,好好玩。”晓川看了一眼若初,又冲卢梭挥了挥手,自己抢先走向电梯。

“走吧。”卢梭说。

若初也没理由拒绝,只好跟着卢梭。

至此,关于若初的流言又增加进来一个新的男主角,版本更加丰富也更热闹了呢。

第五十二章 我从未像今夜这样珍惜过自己。——海子

——

卢梭观察了若初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喂,小姐,难道你开始减肥了?”在卢梭的印象中,若初从小到大还从来没和吃的东西过不去,用她的话说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减肥节食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自虐行为,今天可好,东西上来半天了,若初也没吃下多少,而且自己就这么盯着她看,她都没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心不在焉的。

“啊?减肥,你是不是嫌我肥?”若初被卢梭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溜号,瞪了卢梭一眼,又吃了一大口东西。

“呵呵,秦大小姐终于对身材没自信了,就是吗?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卢梭继续采用激将法气若初,好不容易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可不想继续像方才一样冷场。

“喂,卢梭……”若初气鼓鼓地抬起头,怎么今天卢梭一直故意和他作对,早知道不和他来了,本来人家都有安排的。其实方才若初一直在想晓川去做什么了,晚上怎么吃饭,总不能自己在这吃大餐,可怜爹地吃冰箱里的剩菜剩饭吧,想想都不忍心,所以才会食不下咽,情绪本来就不高,卢梭还故意气她,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好好,我错了,大小姐别生气,人家这不是看你食欲不振想你多吃点吗?这么多天不见,好容易见个面,脾气那么大做什么。”卢梭看若初这要生气,笑嘻嘻地说。

“对了,卢梭,我正有事找你,这几天忙忘了,你今天送上门来我就不客气了。”若初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

“千万别和我客气,说吧,我能做什么。”心上人有求,卢梭求之不得。

“就是,夏天最近在找房子,看了几处也不满意,你看你不是自己住一套吗……”若初试探着说。

“停……”卢梭一脸防备地看着若初,“你不会是想让她和我一起住吧?”

“什么让她和你一起住,想得美,人家夏天还不愿意呢,是合住,不是一起住,你不是闲了一个房间呢吗?”若初不以为然地说。

马上要毕业了,她本想让夏天和自己一起住,但是又怕爹地不方便,于是就想到了卢梭,卢梭自己有房子,而且他们住在一起工作也方便,其他的若初倒是没多想,她也没征求夏天的意见,想着等卢梭同意了再说。

这几天本来想着这件事来着,可是给忙忘了,要不是今天卢梭找她,她还想不起来这件事呢。

“可是,可是不太方便吧。”卢梭一脸为难,和一个女孩子合住,他还真没尝试过,想想就觉得不好意思呢。

“你怎么这么土啊,现在的合租公寓比比皆是,都是男女搭配,我不是也和爹地一起住吗?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试图掩饰啊,不然干嘛不坦坦荡荡的。”卢梭被若初一通抢白,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得得,大小姐我依了你还不行,不过,你说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合住呢,要是你的话,我一定举双手双脚赞成。这事还得问问夏天吧,咱们在这一厢情愿也不行啊,万一人家信不过我呢。”

对于若初的要求,卢梭还没有拒绝过,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不眨眼睛,不过这次的要求,他心里隐隐有点不舒服,若初让另外的女孩子和他一起住什么意思呢,难道就不怕他们俩日久生情吗,那么多因为合住成为一对的例子,卢梭又不是不知道,难道若初是在撮合他和夏天,当然猜测也只是猜测,卢梭还不太会捕风捉影。

“好,那就这么定了,夏天那边我来说,这顿我请,就当感谢你。”解决了一件事,若初心情大好,食欲也渐渐回升,开始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吃东西。

“想感谢我,是不是应该让我选择感谢的途径,不然没诚意。”卢梭看着若初笑着说。

若初挑挑眉,“那好,你说,我要怎么感谢你。”

卢梭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票,递给了若初,若初拿过来一看,脸上马上带上了一抹惊喜,是两张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时间是今晚,地点Y大礼堂,吃了饭过去正好来得及。

“哪里弄的,我一个月前订票不是都没了吗?”若初瞪大眼睛问卢梭。

“学生会预留的,我也是好不容易搞到。怎么样,想感谢我的话,陪我去看戏吧。”卢梭看到若初惊喜的样子,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这我不是欠你更多了吗?”若初有点为难。

“什么欠不欠的,我高兴就行了,快吃,你不想迟到吧。”卢梭催促道。

若初也不再说什么,埋头吃东西,不过仍然放不下家里的晓川,要是他能来看这个戏就好了,他一定很喜欢,因为听爹地提过,他和白先生关系不错,算了,今晚就这样吧,算自己失约一次,下次给爹地补上。

晓川晚上哪里也没去,不是不想找个地方消遣,发现,人越是多的地方自己越孤独,于是乖乖地回了家,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电视,也没觉得饿,后来肚子有了反应,去冰箱里找到了秦南打包来的东西,不管什么热热就可以吃了。

现在最让他欣慰的是,每次若初回家,秦南都能给带很多好吃的过来,再也不愁回到家冰箱里空空如也了。

其实卢梭邀请他和他们一起的时候,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但是他还不想做大电灯泡。卢梭是晓川比较看好的孩子,他一直觉得他和若初很配,将若初交给他,不仅秦北,自己也该放心,于是想都没想就给他们腾出了空间,但是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上百个频道,竟然没有自己想看的节目,晓川忍不住心里抱怨,一遍遍地按着遥控器的一个按钮不放,画面不断交替,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看了看时间,不过是吃个饭,怎么还没回来?想要打电话问问,又想起上次的那件事,还是忍下了,不断告诉自己,年轻人约会晚一点很正常,不会有什么事的,自己不要多事。

这电视越看越烦,索性关了,也不要等若初了,自己洗个澡回房睡觉去。

谁知越想睡越是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纷繁萦绕,还抓不住线索,不过却是越想越沮丧,那种久违的自卑感又翻涌了上来,还是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越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越是来得真切。觉得他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之前秦北请求他照看若初,现在看,也不是非得自己不可,在黑暗中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这笑容如果被人看到会不会觉得诡异。

正自怨自艾的功夫,好像外面的门响了一下,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旋动的声音,晓川一阵狂喜,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可以确定的是若初回来了,马上感到心被放回了肚子里,自己方才还胡思乱想若初会不会回来过夜呢,现在看真的是很神经过敏。

尽管外面的声音很轻,但是晓川还是听到有脚步声朝自己的房间走来,屏住了呼吸和心跳,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下,又转向了另一个房间,长出了一口气,狠狠地躺下去,想必是若若以为自己睡了,这样也好,反正也没什么话好说。

浴室的水声响了一阵,夜又恢复了宁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突然的一个雷声在天空中炸开,划过了夜幕也撕裂了城市的宁静,紧接着一到闪电劈过,有那么一瞬间将挂着厚重窗帘的窗子映得如同白昼,晓川一个机灵又坐了起来。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想起,曾经在波士顿的时候,秦南和她说若初曾被雷声吓到过一次,从此很怕打雷,他忙胡乱穿好了睡衣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那毕竟是若初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大了也许就不再怕了,况且自己这么三更半夜的去找她,也不合适。

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看看若初的时候,自己的房门突然被推开,若初抱着她的维尼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双肩还在止不住地抖。

晓川被若初的举动弄的猝不及防,待明白过来她是因为害怕才来找自己后,刚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她,这时又一声雷声响起,比方才那个更响亮,若初尖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维尼,一下子扑进了晓川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双臂,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双眼紧闭,身子彷佛秋风中的落叶。

晓川想也没想就紧紧抱住了若初,不断地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爹地在这,别怕。”

几次雷声过后,雨下了起来,感到若初的身子不再那么僵硬,晓川试图推开她,但是若初却没有要撒手的迹象,晓川低头看了看她:“若若,还害怕吗?”

若初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爹地陪着你。”尽管为难,但是也不忍心看到若初吓成这样。

若初拼命的点头。

晓川叹了一口气,将若初打横抱起,放到了自己的床上,自己和衣躺在了她身边,若初马上又紧紧地靠进了他的怀里,晓川下意识地将她搂紧,“乖,好好睡,有爹地在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若初的身子松懈了下来,不再那么紧张,晓川轻轻地下了床,去浴室狠狠地冲了一个冷水澡,才改善了一下浑身的燥热。

她原来如此依赖着他,他要珍惜,珍惜她,更要珍惜自己。

第五十三章 惧怕受害,往往导致我们遭受更大的伤害。——布瓦洛

——

若初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开到了天花板上淡蓝色的天空和白云,而不是自己通常看到的树冠,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就她一个人,怀中还抱着维尼,仔细想了想,昨晚卢梭将她送到楼下,她上来本想找爹地聊聊《牡丹亭》,结果爹地睡了,就没好意思打扰,洗完澡想睡觉的时候,天开始打雷,自己实在是害怕,就过来找爹地了。

若初只记得自己当时很怕很怕,又想起了小时候的感觉。那还是在波士顿,雷声把正睡午觉的若初惊醒,那个时候秦南因为有一点急事要办,就想着趁若初午睡的时候快去快回,结果没想到,夏日的天突然雷声隆隆,若初那个时候还不到四岁,被雷惊醒后到处找不到秦南,而雷声还一声大过一声,若初吓得大哭,后来躲到了桌子底下,秦南回来后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哄了出来。

而那个时候又没有做及时的心理干预,想必当时秦南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从此之后若初便有了阴影。等后来秦南发现的时候,就觉得对不起女儿,想要带若初去看心理医生,被若初拒绝,可能是她自己也觉得害怕雷声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不愿意提起。

但是只要一到有打雷的天气,秦南都会主动的跑去陪若初,昨天秦南不在身边,若初想都没想就跑来找爹地,只是隐隐感觉到,在他怀抱里很安全,很温暖,后来睡的也很踏实,连梦都没做,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安稳了呢。

左右看了看,自己占据了整个床,那爹地睡在哪里的呢,总不会去了自己房间吧,想到这,起身下床,抱着维尼回自己的房间。

一切都是自己昨晚离开时候的样子,客厅和厨房四处转了一遍,也没发现爹地的影子,正纳闷着人去了哪里,门声响,晓川一身运动装扮气喘吁吁地开门进来。

“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晓川看到了在客厅中傻站着的若初,还一身卡通睡衣未换,调整呼吸打了一个招呼。

“啊,早,爹地……”若初一想到自己昨晚的窘相,忍不住尴尬了起来,有点怕晓川笑她,浑身不自在。

“这总不运动,突然一锻炼,还真是吃力,呵呵,雨后外面的空气真好,好久没这么新鲜了。”晓川边将运动鞋子换掉,边自言自语似的说。

“对不起,爹地,昨晚打扰你了,你睡的还好吧?”若初见晓川换好鞋子转身面向自己,赶忙找了一个话题。

“还好,只是这沙发睡得胳膊腿有点僵,别的还好,怎么样,没事了吧?”晓川笑着说。

“爹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很没出息?”若初咽了咽唾沫,很费力地问了这么一句,她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也是为数不多的让她有点小自卑的地方。

“怎么会,这是我们没有照看好你,这件事你妈妈一直很自责,又不怪你,以后什么都不要怕,有爹地在知道吗?”晓川走过来揽了一下若初的肩膀又松开,“好了,我去洗个澡然后弄早餐,你可以再躺一会,好了我叫你。”说完回了自己房间。

若初站在原地咀嚼着晓川的话,心头有一股暖流划过,之后一下子雀跃了起来。趁着爹地去洗澡,自己正好去弄早餐,她才不要当饭来张口的懒蛋大小姐呢。

“爹地,你猜昨晚我和卢梭干什么去了?”两个人在厨房对坐着啃若初的简易三明治的时候,若初卖了一个关子。

晓川顿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本来纠结他昨个一晚上了,偏若初今个哪壶不开提哪壶。

“猜吗?爹地,快。”若初不依不饶,本来想活跃一下气氛,怎么爹地今天这么没有幽默细胞。

“无非是男人和女人该干的事呗!”晓川勉强想到了一个还不算无聊的回答,可惜若初没有马上听懂,待明白过晓川的意思后,脸变得通红。

“爹地你太坏了,你胡说什么啊。”若初扔掉了手中的三明治,无辜地瞪着晓川,大声说道。

“咳咳……”晓川轻笑着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故意不看若初的惊诧表情。“好吧,猜不到,告诉我吧。”

若初又来了精神,“昨天我们看了白先生的《牡丹亭》。”

“哦?”晓川惊喜地抬头,“那有没有见到白先生?”

“那倒没。”若初实话实说。

“嗯,可惜了,不然可以去看看他,好久没见了。”晓川也是有点惋惜地说。

“对了,若若,你以后有时间多陪陪卢梭,不用整天跟我这个老头子混。”晓川想了想又说道,这个也是他昨晚辗转反侧想和若初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今天是憋不住了,觉得不能耽误他们,毕竟这是谈恋爱的年纪。

若初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爹地,是不是昨天我失约你生气了?”

“怎么会,爹地哪有那么小气,爹地巴不得你早点嫁出去呢,我就省心了。”晓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总觉心里不够坦然。

若初没说话,晓川觉得气氛有点压抑:“我吃饱了。”起身往厨房外面走。

“爹地……”若初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晓川停住。

“你是不是讨厌我?”若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晓川皱了皱眉,头也没回地说:“别胡思乱想,赶快吃,要是想和我一起走的话。”

……

若初这一天都觉得晓川早上的表现怪怪的,但是还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上午开会的时候,表现的还满正常,早上一起上班也都是自己没话找话,那他提卢梭是什么意思呢?

昨晚睡得晚,下午想给自己泡杯咖啡提神,不巧办公室里的纯净水没有了,换水的还没有来,于是起身去了茶水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正好其中一个人提到“萨宾娜”,因为若初从来都穿平底鞋,所以走路没声音,也就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听到有人在谈论自己,若初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也是,亨伯特的年龄都够当她爹了……”

“现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年纪轻轻就给人当二奶……”

“不当二奶怎么上位啊,你以为副总编白来的啊……”

若初听到这已经明白了什么意思,她几步就冲进了茶水间,把里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若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工作都做完了吗?还有时间在这里聊天?”声音很冷。

这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许是心虚的缘故,灰溜溜地在若初的眼皮底下离开了茶水间。

若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打开橱柜的上层去找咖啡,发现罐子已经见底,恨恨地关上,水也没倒,拿着空杯子有气无力地回自己办公室。

原来在大家眼中她是这样的人,原来她一直想得到的大家的认可,不过是一场白日梦,原来所有人表现出来的所谓尊重不过是一种面子上的客套,而暗地里她是为所有人都不齿的人。

若初以为大家对她的猜测仅限于她之前认识总编,是靠关系坐到现在的位置,而只要自己努力,只要表现出能力,谣言会不攻自破,现在可好,竟然发展到这么不堪的地步,却是她始料未及。

最让她不能忍受的是,谣言仅仅伤害到了自己还好,现在连爹地都牵扯了进来,就不止是气愤这么简单了。

趴在桌子上努力想谣言的来源,想起自己和爹地一起上班的时候遇到过裴华几次,难道,若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爹地要和自己分开上班,原来这就是爹地所顾虑的事,自己真是笨啊。正胡思乱想着,晓川MSN上叫她去他办公室。

“怎么脸色这么差?”晓川一下子就看出了若初的异样。

若初黑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怎么了?”晓川紧张地问,他还没见若初这么生气过。

若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爹地,对不起。”

“什么事没头没脑的?”晓川从办公桌后起来走到若初坐的沙发前,双手插兜低头看着她,心里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安。

“她们,她们说我们是那种关系,很难听。”若初艰难地说。

晓川的脸色也马上暗淡了下来,他最怕的最终还是来了,看若初的样子,就不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若若……”叫了一声,晓川也不知道往下怎么说。

若初怔怔地看着他。

“要不,我们公开我们的父女关系……”晓川能想到的解决谣言的办法就是这个了。

“不要。”若初斩钉截铁,那就等于证明了她还是靠关系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不管是什么关系。

“爹地,二奶是什么意思?”若初突然问,她知道这不是个好词,但是一直在象牙塔里的她还没有无聊到去研究过这个词的含义,看来是个新鲜词汇。

“这个,这个……”晓川不知道怎么解释。

“是女朋友或者是妻子的意思吗?”若初还以为大家非议他们俩只是因为他们年龄差距大。

“不是,是妻子以外的人,类似于……情妇。”晓川苦涩地摇了摇头说道。

若初咬了咬嘴唇,“可是你没有妻子啊?”

晓川皱着眉看了一会若初,“若若,有一个办法可以让谣言不攻自破。”

“你和卢梭结婚吧。”晓川想了想吃力地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第五十四章 他人尊重我们的程度常常与我们尊重自己的程度相同。——沃夫纳格

——

若初不可置信地看着晓川,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也不知道爹地是怎么想的,把卢梭又拉了进来,这不是乱上添乱吗?本来就纳闷爹地最近怎么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卢梭,现在可好,本来觉得不是一件事,但是既然都连到了一起,是时候和爹地好好谈谈了。

晓川可能也觉得自己说的让若初和卢梭结婚的话有点突兀,这也是自己在情急之下欠考虑才说了出来,现在看若初的目光,似乎是当了真,也觉得有点尴尬,刻意转过身走到了窗户旁边,目光望向窗外,留给若初一个背影。

“亨伯特……”若初突然叫了这么一句。

晓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答应完才发现哪里别扭,以往若初都是在人前才叫他名字,私下里从来都是叫“爹地”,现在她和自己谈的是私事,况且身边又没有人在场,若初这么一叫,晓川还真觉得不习惯。

“你觉得只要我结婚就可以平息谣言了吗?”若初看着晓川的背影问道。

若初的语气比较严肃,晓川听不出感情倾向,但却有一股预感,这丫头下面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所以考虑了一下转过身,将身体支撑在椅背上,说了一句“也许吧”。这是比较谨慎的回答,同时也比较好奇若初下面要表达的观点。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不管我的结婚对象是谁,仅是结婚这件事本身对谣言就有规避作用?”若初的逻辑无懈可击。

晓川想了想,点了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那我和你结婚不是更可以让谣言不攻自破?”若初只是按照自己的逻辑往下说,其实并没有仔细考虑过要说的话,就是我们说的话赶话赶到这里了,可是这话一出,若初就看到了晓川一下子变了脸色,才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过了,刚才管爹地叫名字,就是想把自己和他放在平等的一个位置上探讨,可这么一平等不要紧,就发现自己逾越了。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说了,若初就没打算把这话收回来,况且自己说的又没错,于是仍然不动声色地等着晓川的回答,心跳却开始加速。

晓川确实被这话给惊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傻孩子,爹地的玩笑也开,这么异想天开的话也敢说。”说完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介意。却开始满世界找烟抽。

“我并不是开玩笑,亨伯特,我们既然在讨论消除谣言的好办法,难道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晓川本想把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岔过去,但显然若初并不想绕过。

晓川也不得不开始严肃对待起来。

“好吧,我重新表述我的观点,劝你和卢梭结婚,并不单纯只是为了消除谣言,爹地还不会为了舆论就无视你的幸福。”突然感到今天的若初不好对付,每句话都咄咄逼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她设的套子里面去,晓川开始打起精神来,准备和她周旋。

“是吗?这么说并不是和谁结婚都可以了,那好,为什么你会建议我和卢梭结婚,或者说亨伯特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和卢梭结婚就是幸福?”若初终于问出了她最看重的问题。

“卢梭,他首先很优秀,而且也比较适合你,况且你们一起长大,彼此熟悉,我和你爸妈都很看好他……”

“因为他优秀我就要嫁给他?那世界上比他还优秀的人不是很多?你们看好我就要嫁给他吗?难道你们会代替我的生活?”若初打断了晓川的话,而且还是用很尖锐的问句。

“若若,你知道我和你爸妈都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不会强迫你,你的婚姻大事还是你自己做主,在这一点上无论是我还是你父母都没有想要干涉你的意思,我之所以会这么说,是我们都认为你喜欢卢梭,愿意和他在一起。”晓川忙解释道,今天的若初情绪有点激动,他能理解,而自己刚才的话也确实有漏洞。

若初皱着眉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原来父母都替自己想好了,难道是自己的表现让大家都是这样看的吗?难道自己真的喜欢卢梭,被别人看出来了而自己还不知道,这么想着,就没再继续接晓川的话。

晓川看若初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我们先不要谈这个话题好了,毕竟结婚也不是唯一的路,这样吧,我们以后上下班各走各的……”

“不要!!”若初立马抬头反对,“你担心流言影响到你吗?”若初这话明显带有赌气的色彩,也没顾及会不会伤到晓川的心。

“若若,我一个老男人无所谓,我只是担心你,明白吗?”毕竟这种事对女性的伤害更大,尤其是一个还没有嫁人的女孩子。

“爹地,我不会做任何改变的,我们不能向流言低头甚至屈服,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如果真是的为了这个就改变我们的生活,那不是敲说明我们心虚吗?”若初直直地看着晓川的眼睛。

晓川也看着若初,看到了她眼中抹不掉的那抹坚毅,这个孩子,就是这个脾气,不过很好,这也正是他欣赏的性格,按照他吴晓川的脾气也是绝对不能向流言低头,只是,委屈了若初这个黄花大姑娘了,至于自己,从年轻时候起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说的好,只要我们自己不自轻自贱,那他人再多的谣传也不过是自贬他们的身价罢了,若若,爹地果真没看错你,只是连累你受委屈了。”晓川由衷地说。

“那么,亨伯特总编,我们继续昨晚的‘约会’怎么样?”若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过来,只要爹地和她站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这一点恐怕在昨晚打雷的时候就被证实了吧。

听到若初的调侃,晓川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约会”这个词想不到还能用在自己身上,不过若初能这样自嘲,也说明了她已经能坦然看待,不管怎么说,自己一直的担心的伤害还没有严重到原本想象的程度,他多少踏实了一些。

“好吧,那就下班后电梯口见,我们一起去超市。”晓川也大大方方地说。

若初笑着点头起身,“哦,对了,找我什么事来着?”若初要走了才想起,自己是被晓川因为公事召唤来的。

“啊,我想想,不记得了。”晓川也是一脸茫然,若初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忍不住想和晓川的对话,想到自己说的要和爹地结婚的话时,脸红了起来,她都没想到自己当时能那么说,而且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对于结婚这件事,若初的最高想象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大家都觉得自己和卢梭是一对,能这么想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想想卢梭对自己的好,若初心存感激,与其和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一起生活,当然还是和卢梭在一起舒服啊。

要是能和爹地永远在一起呢?就像现在这样子?若初突然产生了一股期待,同时还有隐忧。以前总是想着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了,不用去管将来,反正和爹地在一起的时候很愉快,也很安全,可是自己早晚会离开的,现在看男女能长久在一起的办法只有结婚了,她此时还不想和爹地分开,所以她还不想和卢梭结婚。

不过真像自己之前胡说的那样,和爹地结婚呢?这样是不是就可以维持现在的关系,能和爹地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听起来不错的样子,不过看爹地的表情好像被吓到了一样,算了,自己还是别胡思乱想了吧。

和爹地谈过了之后心情好了很多,离下班时间也不远了,对了,去老妈博客上学习一下,晚上还有和爹地的PK赛呢。若初的坏心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年轻就是有这点好处。

老妈真勤快,若初忍不住暗自感叹,又贴上了几道新菜,不过这次不能打印下来照搬了,所以若初开始默默地背诵菜谱,一切都准备就绪,发现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已经没有心情做事,但又不忍心这段时间就这么溜过去,忽然想起昨天和卢梭说好的夏天房子的事,赶紧给夏天拨了一个电话,夏天这次答应的很痛快,若初倒是没想到,夏天说晚上请若初和卢梭吃饭表示感谢,被若初拒绝,她昨天已经失约了一次,今天可不想再放爹地的鸽子了。

当若初和晓川两个人在下班最高峰的时段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电梯口,并且有说有笑的时候,想不引起大家的侧目都难。

很少有人在知道大家的谣传后还要这么高调来贻人口实的,但是他们是秦若初和吴晓川,他们是活得坦坦荡荡光明正大的人,他们不会在乎小人的暗箭,这是一种极为自信的表现。

迎着无数或明或暗、或躲或闪的目光,若初知道那一双双目光后的探索和讶异,但是她不怕,也绝对不会屈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爹地,对上了他鼓励的目光,心中马上充满了力量。

第五十五章 结婚把爱情这首诗改写成散文。——布雅尔

——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人相信爱情可以天长地久这件事,将这个命题证伪很容易,证明却很难,除非你肯付出非比寻常的代价。

一般来说,可以永恒可以天长地久的爱情不是存在于文学作品或童话故事中,就是这段爱情因为各种磨难和无法预料的阴差阳错戛然而止,留给相爱的两人永世的唏嘘和回忆,于是这段有始无终的爱可以在回忆中天长地久,因为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不会变质。

无法想象,如果杰克不死而是和露丝生了一大堆孩子,整天为了柴米油盐和生儿育女周旋和忙碌,他们的爱情是否还会让我们动容,那枚“海洋之心”是否还会因为承载了那份永远无法到达的爱而价值连城,或者只是变成一颗普通的矿石?

我心永恒,这不过是对自己的提醒和鞭策,如果真爱可以永恒的话,又何需提醒?

如果我们将爱情这东西物质化实体化,就会发现,它应该是物质的一种最不稳定的形态,而让爱情发生化学变化的应该就是婚姻了吧。

婚姻通过漫长而持久的氧化作用,将爱情转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不管你信不信,也许是亲情,也许是对彼此的一种习惯性的依赖,但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因为爱情维系不了婚姻,在所有的情感中,爱情最为娇贵易碎,必须通过婚姻将其转化成一种更加坚韧性质更加稳定的东西才行,不然你的婚姻永远无法完美和坚硬。”

这是午休的时候,秦南在天涯社区的一个讨论婚姻和爱情关系的帖子里的回帖,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她也只是有感而发,没有什么逻辑。

在很多人眼中,她和秦北拥有最完美的爱情和婚姻,每当有人这么说,秦南总是一笑置之,她不否认秦北给了她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可以得到的最完美的一切,但是婚姻这件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么多年,磕磕碰碰难免,他们也像很多其他夫妻那样遇到过很多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是他们都凭借对彼此的爱和互相包容,一路走到了今天,想起秦北当年在伯纳德和女儿面前求婚的样子,秦南忍不住莞尔。

回想自己和秦北的发生过的事,发现印象深刻的几乎都是结婚之前的,婚后的生活安稳是安稳,但似乎平淡了许多,平淡到甚至让人在回顾时抓不到什么线索,秦南也不知这是自己婚姻之幸抑或是不幸,顺手往下翻那个帖子,发现一个网友说的很有道理:要不断给婚姻增加保鲜的东西,时不时的来点小节目让对方惊喜。

秦南心中一动。想起自己以前在读书的时候蹭秦北的课,然后两个人再去食堂排队抢饭吃,那样的日子是她永生难忘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真的是好久都没听秦北的课了,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心血来潮登陆Y大文学院查询,发现下午就有一堂秦北的课,还是自己当年最喜欢的欧洲文学史。

秦南的心开始蠢蠢欲动,突然有一股冲动再去听听课,找一找当年的感觉,或者看看秦北现在讲的东西和曾经给自己讲的有什么不同,他是否还是原来上课时的风格,这个冲动越来越强烈,强烈到秦南不得不从位子上站起来来回踱步要做个决定,现在的顾虑是,自己这么大年龄,混在学生中不好意思,本来人就低调,秦南还是缺乏承担大家侧目的勇气的。

最后,在去和不去之间,还是那股冲动占据了上风,秦南找到了一个乔装打扮的好办法。

因为办公室里间还有一个供自己休息的小套间,那个小套间里有衣柜和自己的一些常用的衣服,比如有时候下班需要直接去应酬,这个衣柜便备了礼服,或者工作间隙想要去健身区运动,这里备有运动装,还有一些休闲的,因为秦南有时候会被郑芳拉去逛街,不好穿着套装,可以说,这里的装备还是很齐全的,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需要。

选来选去选了一套运动装,因为除了这个,秦南实在不知道学生都穿什么,要是这里有若初的衣服就好了,自己和若初身材差不多,可是条件不允许,将盘着的长发打开改成了一个马尾,秦南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勉强还可以冒充一下博士生,可是眼神就怎么都回不去了,又加上了一个鸭舌运动帽,行了,保准秦北都发现不了。

秦南很快就找到了秦北要上课的教室,文学院的固定教室就那么几个,这个阶梯教室还是自己当年曾经来过的呢。时间刚刚好,人正在陆续往里进,让秦南雀跃的是当年自己蹭课的专用角落还在,于是赶忙坐在了那里,将帽檐压低,做鸵鸟状。

“唉,唉,同学,你坐了我的位置。”秦南正低头想事情,忽然感觉有人对她说话还碰了碰她的肩膀,下意识地抬头,对上了一个女生冷冽的眸子。

秦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是阶梯教室,任何人都可以坐,她不知道这个位子怎么就成了她的,所以也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并没有动。

“算了,孙苗,这旁边不是有位子吗,我们就坐旁边好了,快看快看,这个是不是你家那个秦北?”这个女生旁边的女生拉了拉她的衣角说道。

这个被叫做孙苗的女生马上目视前方,不再理秦南,脸上表情柔软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红晕,秦南也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可不自己的老公秦北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讲台上。

秦南忙又将头低了下来,方才那个女生的话有点让她不是滋味,什么叫她家的秦北,秦北明明是自己家的好不好。

“你不是说约他吃饭吗?约到没?”这两个女生也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另一个问那个叫孙苗的女生。

“人家最近忙好不好,谁像你那么闲啊,我打算过一阵子再约呢,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身边叫孙苗的女生娇滴滴地说。

“你眼光真不错,难怪整天在寝室和我们说怎么怎么帅,今天算见识了,现在进展怎么样了?”另一个女生也是故意专拣这个孙苗喜欢的说。

“就那样呗,反正对我很好,不信一会你就知道了。”孙苗得意地说。

秦南本不想偷听别人的话,但是这两个人好像并不介意被人听到,甚至有故意炫耀她们认识这个教授的嫌疑,秦南完全不知道如何形容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只是后悔,不该来这里,完全不应该来。

她并不想干涉秦北的私生活,也无意窥探,一直以来她认为要给彼此充分自由宽大的空间,可是结果呢?不小心知道丈夫的秘密,是对每一个做妻子的考验,你首先要有足够的辨别能力,能分辨目前情况的真假或者说严重程度,但前提是,你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崩溃,同时能够运用理性去判断形势。而有那么一刹那,秦南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可是既然来了,刀山油锅也要在这坚持下去,秦南这样子告诉自己。

秦北开始讲课。

秦南基本已经不太能听下去了。尽管不专心,但是还是能听得出和自己当年蹭课时相比,秦北还是有很大改变的,虽然是同一门课,但是内容与时俱进了很多,秦北已经加入了很多学术界新的理论进去,而且和过去别,更从容也更放得开,经常会扯到一些时事性的东西,或者是一些很幽默的题外话,教室里时不时响起笑声。

讨论时间,孙苗表现的非常踊跃积极,几次站起来发言,秦南仔细听了一下,反而对秦北放心了。因为孙苗的发言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说的内容也好像是她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像是在背发言稿,并不十分切题,而且发言的内容非常空洞和肤浅,从秦北对她发言的评论上来看,秦北并不欣赏她的观点,秦南慢慢地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小女生对老师的暗恋表现的过于外放了,自己的丈夫也许还被完全蒙在鼓里,如果他们真的像孙苗说的那么熟识的话,那么这个小女生也不用在课堂上为了引起自己丈夫的注意这么卖力了。秦南有点嘲笑自己神经过敏,虽然心里仍然有些芥蒂。

孙苗已经第三次站起来发表她的长篇大论了,下面已经开始有了一些议论声,显然大家对她都不再有耐心,秦南偷眼看了一下秦北,发现秦北虽然表面在认真听,眼神里的无奈却逃不过她这个当妻子的眼睛,而身边这个女生似乎还在认为大家都很认同她,一时半会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好在,下课铃声适时响起,秦北很有礼貌的打断孙苗进行到半路的发言,宣布下课,秦南想要给秦北一个惊喜,可是还没等起身,就听孙苗和另一个女生说:“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不会是和秦教授有关吧?”那个女生打趣道。

“哎呀,不和你说了。”孙苗看见秦北拿起教案准备离开,收拾东西忙跑到了讲台前。

秦南在远远地看着,叹了一口气,想着等她离开自己再给秦北惊喜吧。

第五十六章 我们肉眼真正见到的事物是偶发性的,突然睁开双眼如同扔骰子。——瓦莱里

——

我们说在一桩成功的婚姻里给予对方一定的自由和空间,这不单单是为了对方或者婚姻的大局着想,其实最主要的,是为了你自己。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和不希望别人介入的私密空间,有时候这个禁区就只是对你的另一半而言,不要妄想婚姻就可以突破任何的限制,处在婚姻中的双方就可以随意进入另一半的禁区,贸然闯入的结果,有时候伤害到的就只有你自己。

秦南并没有想去窥探秦北的私生活,她只是简简单单的想给他一个惊喜,就看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也许这一幕对秦北来说丝毫不意味着什么,因为在他的从教生涯中,曾经有过无数个孙苗,秦北完全没有必要将这些个孙苗一一向秦南报备,这不代表欺骗,而是在人格上保持独立的表现同时也是对秦南的爱护。

而秦南无意中发现这件事,她要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内心到达平静,而不是去苛责秦北,因为每个人都没有错,错的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她的这次错误的心血来潮。

看着孙苗走上讲台去和秦北搭话,秦南坐在原处没有动,现在的她很想马上离开,将时间留给这个狂热的爱慕自己老公的学生,但是又不甘心。她承认在这一刻她是矛盾的,是不淡定的,内心是挣扎纠结的,因为她也曾是暗恋他的学生中的一员,当年自己不也是偷偷的来听他的课?不也曾在心底暗暗的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埋怨这个叫孙苗的女孩?和自己相比,只不过她过于外向了些,但本质还不都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忐忑?明明方才已经想通,在无意中扫到北在对着那个女生微笑时的表情心里仍会划过一抹尖利的痛,她是相信他的,这相信是建立为无条件基础上的,哪怕他曾经爱上的就是他的学生,哪怕他们定情就是因为这个课堂,哪怕这老套的桥段再一次重复上演,她仍然会相信他,只是她要如何劝说自己对这一切无视,继续做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快乐主妇?

在秦北以后来再去上课的时候,她还会那么坦然,不会对今天的一幕有阴影吗?秦南突然对这一切没有把握起来。

因为这个教室下面还有另外一堂课要上,课间休息二十分钟,已经开始有下一堂课的学生陆续进入,而孙苗似乎还没有阐述完他的想法,秦南看到秦北只是不断的点头,间或看一下时间,终于第二堂大课的上课铃响,另一位老师已经进到了教室,秦北和那个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和孙苗一起走出了教室,秦南也赶紧从后门走了出去。

短暂的考虑一下,秦南决定不准备这么回去,本来还想着让秦北请她吃晚饭呢,先不说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心情,凭什么因为一个学生就改变自己的生活啊,这不是她秦南的作风,要知道秦南的犟脾气上来,也是别人很难改变的。

于是紧走进步追上了秦北和孙苗,只是保持了一小段距离,秦南想要召唤秦北,这时听到了孙苗的话:“秦老师,我除了您今天讲的,还有好多问题想和您探讨,还有上次看演出,也没机会和您讨论,我下面没有什么事,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秦北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有时间,但是他还不想和孙苗纠缠,他这个人又说不了假话,所以这么沉吟的工夫,秦南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秦老师,请留步。”秦南清清楚楚地说了这么一句,前面的两个人马上回头。

秦北在看到秦南的时候显然吃了一惊,先不说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是那一身行头,合体的运动装扮,高高束起的马尾辫和鸭舌帽,甚至让他一下子错觉回到了20年前,很多人都羡慕的说他老婆如何如何年轻漂亮,他看久了也没觉得怎样,现在这么一看,他秦北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找到这么一个老婆。

秦北呆呆地看着秦南,一时找不到语言。

“秦老师,我有事情找您,您有空吗?”秦南的演技还真不是盖的,她刻意忽略了秦北的惊诧表情,按照自己的路子继续往下演,话说她这也是想帮秦北解围。

“啊,有,有。”秦北才想起配合秦南来,忙不迭的答应下,然后略显为难地看着孙苗说道:“孙同学是吧,你看我现在有点事,那我们有机会再讨论……”

从秦南出现在秦北面前起,孙苗也在仔细打量秦南,她看出了她就是上课时坐在她旁边的那个人,但根本也没在意她,只是觉得她占了她平时坐的位子有点不爽,没想到,她也认识秦北,而且秦北竟然对她这么好,马上就说有时间,明明是自己先问的,这口气她可不能再这么咽下去。

“啊,秦老师既然您有时间,那我们就接着讨论方才的话题吧,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您看是我先有问题请教的是不是?”孙苗现在已经把秦南当成了自己一样的学生了,要知道秦老师每年的博士名额就那么几个,竞争激烈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何况她想得到的还不仅仅是单纯的读博机会,如果说方才没理会秦南,那从现在开始,她已经开始将她当成自己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上的最大对手了。

秦北无语,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秦南也知道他为难,“那这样吧,你先问,等你问完了我再和秦老师说吧。”秦南大大方方地说。

孙苗马上气结,本来想着借今晚和秦北讨论问题,弄不好还能吃顿饭,再弄不好还可以让他送她回学校,没准还能有点浪漫的事情发生,现在可好,有她这个电灯泡在这,还能有什么进展啊,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就不能退缩了。

孙苗不再看秦南,又面对着秦北,提了一个准备好的问题,秦北还没等回答,秦南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说:“这个问题在秦老师的《欧洲文学史》的第四章第三节论述的很清楚,一共有三点,分别从当时的社会经济环境、文化背景和作家的经历三方面进行的阐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本科生大二的课程,请问你哪里不清楚,我可以解释,我认为这个问题没有必要让秦老师一再重复。”

秦南的意思很明显,这根本不应该是一个问题,书上写的明白,课上讲的清楚,下课后还来问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话说她以前当老师的时候,对学生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不管多么简单自己讲过多少遍的问题,只要学生不懂,她都会耐心解答,而今天还是第一次对学生用这个态度,可能是她女性本能的防卫机制起了作用,不过尽管尖锐,但是秦南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有礼也有节,让人挑不出毛病。

秦北欣赏地看着秦南,这本教材写成的时候秦南正在国外读博,没想到她依然关注,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仍然记得这么清楚,知道她记忆力超群,可是对于一个整天面对商业竞争和美食料理的人,还能这么熟稔就不得不让他惊奇了,而秦北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秦南也许仍然没有放弃文学和教书方面的事,是不是在她心里仍然向往能回来教书,只是为了自己和秦氏,将这个愿望隐藏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么多年,不是委屈她了?

想到这,秦北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秦南,再次玩味地看着她,心里想着也许要好好和她谈一谈了。

孙苗被秦南的一番话说的面无血色,“我问的是秦老师,又没问你。”因为无法反驳秦南的话只好说了这么一句,听起来既孩子气又无理取闹。

“哦,那实在抱歉,算我多嘴了,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是上课没有听懂,课后可以认真看书,老师的时间都很宝贵,如果是我就尽量会提一些有价值的问题,况且你也是一个本科生了,我想一些问题既然别人能理解,你也不必要教授单独辅导才能明白是不是?”秦南仍是耐心地对孙苗说,她这也是为了孙苗好,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她还担心她通不过期末考试拿不到学分呢。

孙苗的脸这次是变得通红了,她可是准备要考博士的硕士生啊,可听秦南说的,她连一个普通的本科生都赶不上了,而人家说的有根有据,又没法辩驳,只能吃哑巴亏。

而秦北呢,将脸转向了别处,一方面秦南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要忍住笑,而且他还不忍看孙苗尴尬。

孙苗眼看着已经占不到什么优势,这样下去只能自取其辱,而眼前这个女人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刚开始将她当和自己一样蹭课的学生,现在看她的谈吐,也许没那么简单,可是就这样离开,将时间留给那个女人,自己又实在不甘心。

“秦老师,我希望能单独请教您问题,可以吗?”孙苗这时又对秦北提出了要求,很明显,她希望秦南回避。

秦北低头轻轻咳了两声,“我想她没有回避的必要,因为,她是我的妻子……”

第五十七章 杰出的人物宣泄自己内心的紊乱有失体统。——沃

——

秦北当着孙苗的面宣布秦南是他的妻子,这让在场的两个人全部大吃一惊。

孙苗狐疑地看了看秦南,又看了看秦北,秦北一脸的真诚,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秦南尽管有点尴尬,但是也没有反驳,于是孙苗狠狠的从头至脚将秦南重新打量了一番。

秦南稍稍偏过身,她不太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的感觉,这个孩子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子看人是不礼貌的吗?

“啊,孙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秦北察觉出了秦南的不自在,对孙苗说道,希望尽快结束目前的一切。

“哦,那我改天再问吧,既然您夫人找您有事情。”孙苗终于拉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还算她比较有自知之明,不然秦北的这个逐客令算是白下了。

“哦,那好,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和我邮件探讨,那我们先走了。”秦北说完对孙苗挥了挥教案,用另一只手臂揽过秦南的肩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秦南没想到秦北先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接下来还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她仿佛感受到后背有一双炽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和秦北,想要挣脱,奈何秦北的胳膊将她控制得牢牢的。

“宝贝别乱动,给我个面子。”秦北低头在秦南耳边轻声说道。

秦南果真停止了挣扎,不过还是抬头瞪了秦北一眼。

孙苗眼睁睁看着秦北和秦南表现出的亲热,方才这个女人还被自己当敌人看待,现在看自己连给人家当敌人的资格都没有,她站在原地任凭初夏的太阳直射,想要离开,双脚却是一动不动地钉在原地,眼睛也一刻不离地目送那两个人的背影,秦北时不时低头在那个女人的耳边说些什么,表现得极为温柔。

孙苗直到感觉嘴里有一股腥甜,才发觉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这时那两个人已经消失在过往的人流中了,才拖着脚步往校园外面走,还能怎么样,今天的计划就这么流产,自己需要找公交车回T大去。

直到两个人走到了秦北的车前,秦北才松开秦南,这时秦南二话没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秦北顺着秦南的方向一看,秦南的车正停在不远处,想了想,跟了过去,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秦南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动汽车。

“秦同学,今天怎么这么有空来蹭课?”秦北察觉到秦南的情绪不高,他也似乎隐约明白这应该和孙苗有关系,但是秦南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以前也有很多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女学生,秦南都是很热情的对待,但对这个孙苗的态度,还真是让他好奇。

故意开了一个玩笑,然后继续打量秦南的运动装扮,别说,惊艳一下倒没啥,自己还真是没看够,恨不得把她拉到全校师生前宣布这是他老婆,走在校园里几乎和学生没什么区别,这怎能不让秦北得意?

秦南努力地笑了笑,“这不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本来是这样的,可是现在说起来这么无力,“希望没有影响到你吧。”又加了一句,她不希望秦北将她看成是那种无理取闹会无端吃学生飞醋的那种人。

“确实是让我惊喜。”秦北点了点头,又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坐在角落里一直戴着帽子没摘的就是你?”秦北瞪大眼睛看着秦南的帽子。

秦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笑秦北之前的后知后觉和现在的大惊小怪,之后又迅速收敛了笑容。

“那个学生,好像很活跃。”秦南想了想,说道。

“你说谁,啊,方才那个是吧,还好,T大过来考博士的。”秦北轻描淡写地说,他没想到秦南会对一个学生感兴趣。

“考博士?”秦南脱口而出,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怎么了?”秦北笑着问,他知道秦南为什么惊讶,方才秦南还苦口婆心地劝孙苗好好看书,还拿她和其他的本科生比较,话说通过孙苗这个学生几次发言以及和自己的接触讨论,秦北马上就知道了她的水准,他也纳闷她研究生是怎么上去的,在他看来还不如当初念管理的秦南,不过人家有热情,还不远几里地的来听课,总不能打消人家积极性吧。

“啊,没什么。”秦南咽下了要说的话,不管怎么说,在背后议论人家总是不好,不过她倒是有点替T大难过,中文系的研究生就这个水平,多亏卢老退休了,不然看到这个状况不知道会不会伤心,不过有卢老在,文学院也不会把这样的学生招进来吧。

“南,找我有什么事吗?”秦北正色道。这么多年了,秦南突然放掉公司里的事跑过来,在秦北看来,一定不会只是想给自己惊喜这么简单。

“没事,不是说过了吗,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真没事?”秦北不依不饶,特意将脸凑到秦南跟前,故意夸张地近距离观察她的表情,被秦南笑着推开。

“要是非得说有事的话,想蹭你一顿晚饭不知道算不算?”秦南知道自己有心事怎么都逃不过秦北的眼睛,所以想表现的轻松。

“这倒是一件大事,毕竟我们的秦大主厨难得对外面厨师做的东西感兴趣,可以说是百年一遇,说吧,想吃什么,难得你今天想休息。”秦北顺着秦南的话往下说,毕竟老婆大人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北,我现在又不想吃了,咱们还是回家做饭吧,不然若祺和咱妈都没得吃不是?”秦南想了想,轻轻地对秦北说道,来的时候一片热情,现在这热情已经到了爪哇国了。

秦北忍不住皱眉,看来秦南肯定是有事了,不过她不说他也没办法,“你不在小刘会做饭的,再说都已经出来了,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过二人世界的生活了,敲现在有机会,不管,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当你冷落我。”

秦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秦北这是在撒娇吗?不过想起了在天涯上看的那个帖子,婚姻的维系需要新鲜感,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孙苗一脸崇拜地看着秦北的样子,猛地发动了汽车,“坐好了,我想到一个地方,不怕挨宰我们就去那里。”

秦南是一个及其内敛的人,但是这种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遇事爱放在心里,而不是马上采取行动去解决,这是秦南性格的一个缺陷,但也是优点。

其实再大度的人,尤其是女人,在爱情方面都是自私的,是占有欲极强的,这并不是秦南有没有自信的问题,试想,当一个小你近20岁的女孩爱上了你的男人,试想,她重复的还是你们当初相爱时采取的老套桥段,你怎么能不心惊胆战,如果秦南真的不在乎,那她对秦北的爱就值得怀疑了。

也许我们每个女人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如果你的男人足够优秀的话,因为我们永远阻挡不了我们的好东西不被别人看上,不被别人所觊觎,我们要有自信,但是不能盲目自信,还是那句滥到不能再滥的话,居安思危,这四个字永远都不会过时。

有很多让人咋舌的事件,事件的男主人公放着高贵典雅的妻子不要,被不入流的人吸引抛弃妻子,于是人们会很正常的认为是男人的眼光出了问题,好吧,就算是一个男人眼光出现了问题,那么这类事件一出再出,难道所有男人的眼光都出了问题吗?

当然,并不是说第三者不应该被谴责,可是当谴责已经无关痛痒的时候,那些被丈夫背叛的无辜的妻子们,请反思一下,你是否曾用心来维系过你的婚姻,你是否曾放下架子时不时地听听自己另一半的心声,了解他的内心,让他的思想和感情始终在你的控制之内。

我们丢了东西,第一反应是要责怪偷东西的人,但是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是否是自己没有看好东西,从而给人可乘之机呢?

从这个下午开始,秦南对她和秦北的婚姻进行了一番全面而深刻的自省,如果有预告说洪峰要来,就要检查自己的堤坝是否够高够结实,是否有渗水的地方。因为孙苗只是一个人,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下一个,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一定不比孙苗优秀,你无法控制别人,就像你控制不了老天不下雨,但是你可以加固你的堤坝。

以前的秦南,从来没有过丝毫的危机感,但是今天,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任何资本可以依赖,因为外界的诱惑太多,试图腐蚀自己幸福的因素也太多,她不是不相信秦北,正是因为她相信他,相信他爱她,不会背叛她,她才更要学着去经营自己的幸福,因为她发现自己在这方面曾经是多么的疏忽。

看着睡在自己身边安然得像个婴儿的秦北,秦南突然感到很惭愧,这么多年,一直仗着他对自己的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和这段美满婚姻带给自己的幸福,但是却从没想过去主动付出,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而现在,到了她该回报秦北,努力为了保卫自己的婚姻幸福而战斗的时候。

也许还要感谢孙苗,是她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这么想着,秦南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困意也袭来,从下午开始,心就已经乱了,还好,一切还在能控制的范围之内,年届不惑,自己这个在处理婚姻关系方面还是一张白纸的孩子也终于学着开始长大了。

第五十八章 于是,我发现那里有一种无边无际的东西,一种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一种用秋天凄凉的泪水所不能冲洗掉的东西;一种不能为严冬的苦痛所扼杀的东西,一种在日内瓦湖畔、意大利游览胜地所找不到的东西,它是那样坚强不屈,春来生机勃勃,夏到硕果累累。我在那里看到了爱情。——纪伯伦《笑与泪》

——

总算把该找的证据都弄齐了,下面就等开庭了,晓晴合上厚厚的卷宗,揉了揉太阳穴,顺势将身体后仰进和她相比显得有些空阔的靠背椅。这个案子比较棘手,属于典型的吃力不讨好,弄不好还会得罪当地的一些高官,当事人找了几个事务所都没人肯接,找到晓晴的时候晓晴也不是没有过顾虑,但以她的脾气还是接了下来。

亲自接手,没有交给事务所的其他律师,因为对这个案子没有必胜的把握,她怕弄不好会影响其他律师的前程,对于她自己,她从来就没在乎过,不是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律师的重要性,谁都希望只赢不输,但晓晴似乎是个例外,她打官司从来不计较输赢,也不知道是命运眷顾还是实力使然,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失过手。

这个案子为了取证已经折腾了晓晴几个月,前期准备终于达到了晓晴的预期目的,就看自己辩护时的临场表现了,这是自己最不担心的一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晚是不是应该小庆祝一下呢?

做了几个吐纳,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班时间早过了,想起助理在两个小时前就提醒过自己下班,当时只是随口答应,将转椅转动朝向窗外,已经华灯初上了。

傍晚是一天中最容易让人伤感的时间段,这不仅仅是因为你的生命又少了一天,对晓晴来说,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既定的归宿或者说港湾回归的时刻,就像倦鸟归林。路上的人尽管行色匆匆,面容疲惫,但是只要一想到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聚和热腾腾的菜肴,傍晚在大家眼中就充满了脉脉的温情,这是对有家的人来说,对于晓晴,它只意味着又一个寂寞夜晚的开始,暂时的别离了工作,也就暂时的没有了寄托。

每个夜晚都是失重的,晓晴在生命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寻找消磨这些个夜晚的方法,可以说绞尽脑汁,今晚,也不例外。

发现不加班的话,自己还真的是没想法,请自己去吃一顿大餐呢?算了,坐在一对对的情侣中间,即使有食欲也难以下咽,反正晚餐时间也过了,不吃也罢,收拾收拾东西,索性回家去,看看电视读读书也是不错的放松办法。

拖着疲惫的脚步从电梯里走出来,拿出钥匙开门,推开门的瞬间发现了一双男鞋,晓晴眉毛一挑,这是自己前年买给他的鞋子,还是和秦南一起挑的,秦南当时还劝她来着,说哪有给男人送鞋子的,这不是让人家往远了走吗?晓晴当时还一笑置之,说不是自己的,即使要离开也没办法。在她印象里,他从不是一个会节俭的人,但是这双鞋子被穿了两年,仍然像新的一样,可见对它的珍惜程度了吧。

今天不是周末,换鞋子的时候仔细想了想,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那就有点奇怪,晓晴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听见厨房里有动静,顺着声音走去,伯纳德正系着晓晴的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排油烟机隆隆作响,难怪他没有听到她喊他。

晓晴靠在了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伯纳德娴熟地端着炒锅翻炒,他是在两年前学会做中餐的,刚学会的时候还特意飞到中国来给她秀了一把,晓晴当时问伯纳德为什么要学这个,人家的回答是,自己学会了是为了每次来自己的胃不受虐待,当时被晓晴好一顿白眼,发誓再也不给伯纳德做东西吃,于是就换成了,伯纳德不管多风尘仆仆,下了飞机都要自己做东西给他们两个人吃。晓晴其实有些心疼,但伯纳德却将这个当成乐趣,只要他在,就不让晓晴插手,时间长了,晓晴也就由他了。

结果就是,对于自己的厨房,一些小物件的位置伯纳德比晓晴都熟悉。

眼看着伯纳德炒好了最后一个菜装盘,将排油烟机顺手关掉,在水池洗锅的功夫,晓晴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将双手环在了他的腰上,脸颊贴上了他的后背。

“嗨,伯尼。”

伯纳德刷锅的手停了一下,水声还在哗哗作响,伯纳德没有回头,继续笑着将锅刷完,然后转过身,低头吻了一下晓晴的额头,“嗨,晴晴,洗手吃饭了。”

“真是的,又叫这么肉麻,都这么大岁数了。”晓晴瞪了伯纳德一眼。

伯纳德一点都不介意,直接将晓晴拉到身前的水龙头前,像对待孝子似的亲自为她洗手,晓晴怔了怔,这个动作几乎让她失神,两个人不是没有过更亲密的举动,可是即使是在床上,即便是两个人身体紧紧相连的时刻,似乎都没有这么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来得让晓晴震撼。

一直以来,晓晴对伯纳德刻意保持了若即若离的态度,因为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那么感情付出的越多不是伤得越深?从不过问他的私生活,也不问他在英国有没有女人,他来看她,她就努力给他需要的一切,笑脸、身体甚至是短暂的家的温馨。

爱吗?晓晴不是没问过自己,答案是不知道,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他爱她,只是在自己每个生日的时候提出结婚的请求,结婚应该和爱无关吧,晓晴只能这样子认识,因为自己唯一订婚的那一次就是与爱无关,对她这个情感小白来说,一次的经历就是全部的认知。

但是可以明确的是自己不能去爱,或者说没有资格,于是在每一个他离开的日子,她都将这当成是一次离别,也许将没有下一次的相见,于是会珍惜在一起的每时每刻,毕竟他曾给过她那么那么多美好的记忆,让她孤寂的生命因着他会偶尔闪亮。

可是只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晓晴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是一种被呵护被捧在手心的感觉,从小到大,都从未曾有过的感觉。因为自己从小就好强,所以几乎是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长大了也一直是别人眼中的女强人,习惯了被仰视,习惯了被依赖,可是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子对自己,一时间鼻子酸酸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来吧,尝尝我的手艺。”认认真真的为晓晴洗好了手,伯纳德将她拉到饭桌前按在椅子上,自己去摆餐桌。晓晴忍不住站起来要去帮他,又被伯纳德按了回去,于是只好乖乖地等着这个伯爵侍候自己。

“怎么想起突然过来?”晓晴装作不经意地说,其实很感谢他过来,这样自己也不用绞尽脑汁地想今晚怎么消磨了,回到家发现有人等着自己的感觉真好,还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突然有点想你,于是就过来了。”伯纳德边说边笨拙地和一双筷子做斗争,别看他中餐做的那么好,可是就是这个筷子,学了几年就是学不来,他甚至都怀疑中国人是不是天生就会使筷子。

晓晴见怪不怪地看着伯纳德每次吃饭都必须要上演的和筷子大战的场面,轻轻笑了笑,然后起身从橱柜里拿出一副银质的刀叉摆在了他面前,将他手里的筷子抽出,“乖,别逞强了,用这个吧。”说完还摸了摸伯纳德的脑袋。早就不让他勉强了,可是他就是不甘心。

伯纳德愣愣地看着晓晴不说话也不动。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晓晴发现伯纳德看自己,伸出双手摸了摸脸,准备起身去盥洗间照镜子,伯纳德隔着桌子一把拉住了她。

“没,坐下。我只是好奇,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简直都不像你。”伯纳德实话实说自己的感受。

“怎么?那我以前不温柔?”晓晴笑着问反问伯纳德,确实“温柔”这个词离自己很远,那似乎是应该形容秦南那种类型的女人才对。

“你说呢?没有责怪我突然过来,没有抱怨菜做的难吃,甚至都没笑话我笨得不会使筷子,你确认你是吴晓晴,不是别人冒充的?”伯纳德一本正经地说道。

看着伯纳德的表情,晓晴觉得她应该笑,于是她笑,可是鼻子又是不争气地一酸,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忙抽出餐巾纸擦眼泪,为了掩饰还让自己笑出了声。

“宝贝,你怎么了?”伯纳德眉头一皱,伸出长臂拉过晓晴的一只手。

“没,就是笑出眼泪了。”晓晴慌忙掩饰着。

“看来我的预感是正确的。”伯纳德严肃地说。

“什么预感,伯尼?”伯纳德的表情也让晓晴重视了起来。

“还记得上次你阑尾炎手术吗?”伯纳德问道。

晓晴点点头,要不是那次伯纳德突然回来,发现自己肚子疼马上送了医院,不然就穿孔了,那次还真多亏伯纳德来的及时,秦南他们都说他就是她的福星。

“那次,我就心慌,然后就是莫名其妙的担心你,必须的马上来看看你才能安心,总觉得你会出什么事,结果你就在生病,这次感觉也是一样,这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的,果然,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告诉我,别让我担心。”伯纳德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

“伯尼,我……”晓晴只说出几个字,这次再也忍不住,起身扑到伯纳德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我静极也思动了。——勒尼亚尔

——

这一夜晓晴睡得异常安稳和踏实,不知道是不是枕着伯纳德臂弯的缘故。晓晴有神经衰弱的毛病,睡眠很浅,不管睡的多晚,醒的都很早,这曾让她很痛苦,今夜可好,醒来的时候发现天都大亮了。

仔细回想一下,这一晚竟然是无梦的,还真是百年难遇,伸出手臂去触摸身边的伯纳德,空空如也,睁大眼睛一看,房间里就剩下了自己很没有睡相的横在床上,脑袋里“嗡”的一声,难道他起早离开了?这么想着本能地喊了一声“伯尼”,没有回音,心开始往下沉,以往他起早赶飞机,从来不让她送,大多数时候都是悄悄离开,晓晴也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今天,发现他不辞而别,竟然心生恐慌。

无奈地揉了揉头发,没准昨晚的一切只是个梦也说不定,忽然有点责怪自己这么大了还这么容易激动,难道是更年期的缘故?来没来过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不得照样往下过,难道还指望有什么改变吗?

准备起身,发现自己的真丝睡袍凌乱地搭在床前的太妃椅上,想起昨夜的激情是从那里开始的,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一个个吻痕颜色还很鲜艳,原来昨夜的疯狂不是自己的春梦,眼睛冲着阳光眯了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几乎没有被岁月留下什么痕迹的面孔也悄悄地爬上了一抹红晕。

索性用双臂抱住膝盖,将头歪歪的放在膝盖上看着窗外,脑子里不断巡回放映的都是他的温柔和疯狂,这个男人的魅力毋庸置疑是存在于他本身的,和他的身份地位权力等等无关,自己以前是没发现还是刻意去忽视呢?

“宝贝,不好意思,锅刚刚开着,我听到你喊我了,没能马上过来。”伯纳德突然出现的卧室门口,身上还是昨天那个围裙,倒把晓晴吓了一跳,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直直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没有离开,这,难道是继昨天之后的第二轮惊喜吗?

伯纳德一进来就看到晓晴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而阳光将她紧致洁白的**罩上了一层光晕,而她的表情和动作就宛若一个少女,脸上的红晕和此时慌乱看着自己的眼神更是他所不曾见到过的,见鬼,难道让他放下正在煮着的粥再要她一次吗?

不过,这次晓晴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从昨晚对他罕见地展示了软弱开始,到现在的小女儿媚态,难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发生?看来需要弄清楚才行。

晓晴笑着冲着伯纳德张开了双臂,这个动作成功的将她傲人的双峰展现在了伯纳德面前,伯纳德眨了眨眼,这个诱惑是他不能抵挡也不想抵挡的,想也没想就被人下了蛊似的走了过去。

“伯尼,我还以为你走了。”晓晴看着伯纳德说道。

伯纳德将晓晴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才怪。”晓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口是心非,说完自己都吃惊,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矫情了?

“那我走了?”伯纳德故意松开抱着晓晴的手,作势要起来。

却一把被晓晴反抱住,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不准。”

伯纳德更是愣住了,眼前的晓晴媚眼如丝,风情万种,禁不住想起了和她的第一次。那次是惊讶大过一切的,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人前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在床上生涩得还不如一个少女,而且,竟然还是处女,要知道那时候晓晴已经快要到40岁了,那种震撼是旁人无法想象的,于是他觉得他要为她负责任,因为他毕竟拿走了一个女人的第一次,也许这个女人是别人眼里的剩女抑或是老处女,总之他是一个绅士,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所以在他陪晓晴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他向她求婚,他那时没有想到晓晴会拒绝,在他看来,一个将童贞保留了近40年的女人怎么可能拒绝她好不容易献身的男人,可是他就是被拒绝了。

说实话,伯纳德觉得有点气闷,他开始觉得不懂中国人了,先是秦南,再是晓晴,要知道无论是在自己的家乡英国还是读书的美国,多少女人为了当伯爵夫人争破了头,他看腻了这一切,也没有了兴致,好不容易有想要成家欲望的两个人却先后拒绝了他,秦南他还可以理解,毕竟有秦北在先,可是晓晴并没有爱上别人,并且他又有信心她对他有好感,结果晓晴的解释让他大跌眼镜的同时也让他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女人拒绝和自己结婚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的伯爵身份,好吧,既然身份不能改变,就看看能不能改变这个女人,可以说晓晴的拒绝反倒激起了伯纳德的斗志,反正他不着急,只要她一天不同别人结婚,他不介意和她耗着,看看到底谁最后能战胜谁。

其实晓晴还有更吸引伯纳德的地方,那就是她从来不对他要求什么,也从不干涉他的任何事,开始他会觉得这是对他的忽视,可是回国后被一群女人纠缠才知道晓晴的这种做法是多么的可贵,于是他接触的女人越多,就越觉得晓晴真的是个宝贝,也就越发想得到她。

而晓晴的一次次拒绝不仅没能让伯纳德打退堂鼓,而是更坚定了他誓要抱得美人归的决心,这个女人和秦南不同,也和他接触过的任何其他女人都不同,她不做作,不矫情,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独立、自信,不依附男人,在俗世打拼数年不仅没有被异化得世故圆滑反而保持着倔强的单纯,这就不得不让和她在一起的人感到如沐春风。而且她的不解风情在他的眼中反倒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今天的晓晴在以往的给伯纳德的所有美好印象基础上,又增加了女人味这一条,这怎能不让伯纳德发疯?以前每次回来看她的时候,晓晴从来没有主动张口留过他,所以他以为她不喜欢这样的耳鬓厮磨,所以才会来去匆匆,如果她肯说一句让他留下来的话,哪怕是让他留在中国不回去,他也心甘情愿,只是晓晴绝对不会自私到让他放弃一切来追随他,哪怕他肯,她也不会答应。

晓晴接下来的动作,更是让伯纳德不可置信,她竟然主动吻了他,还帮他解围裙,现在只能祈祷厨房里的锅不被烧漏,至于东西吗,两个人还哪有闲心顾得上。

晓晴破天荒的一上午没去上班,也没有想案子的事,这在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晴,你不去上班真的可以?”伯纳德知道晓晴的习惯,以前哪怕他们俩折腾一夜,她早上该上班还是要上班的,而且还能准时到达。

晓晴皱了皱眉,虽然很舍不得离开伯纳德,但是无故旷工一天,她心理上还真是觉得不踏实,嘴上却笑着说没事。

“下午去上班吧,我不着急走,你什么时候烦我了我再走。”伯纳德了解晓晴的心思,况且他也有事要办。

“真的?这次可以呆多久?”晓晴将下巴支起在伯纳德的肩膀上问道。

“你说呆多久就呆多久,走吧,都听到你肚子叫了,我们出去吃然后送你去事务所。”伯纳德捏住晓晴的下巴摇了摇说道。

“那这样,晚上我请客,将大家都找来聚一聚,你难得回来,南南他们还念叨着说好久没见到你了呢。”听伯纳德这么说,晓晴的心暂时踏实了起来,于是兴奋地提议道。

“一切听你的安排,不过我来请客,对了你的干女儿小萨宾娜怎么样了,这次回来没听你唠叨她,好久没见到她了。”伯纳德坐起来边往身上套衣服边说道。

“她呀,这个鬼灵精,她的事迹那才叫多呢,我还没来得及一一和你说呢,她现在我哥的杂志社呢,马上毕业了……”一提到若初,晓晴也是满脸的慈爱。

下午的时候晓晴神采奕奕地出现在了事务所,面容灿若桃李,看来恋爱是女人最好的补药这话一点也不假,有了男人的滋润,气质上马上就不一样了。

往办公桌前一坐,通知助手去订酒店,自己挨个给秦南、秦北、郑芳、哥哥他们打电话,约好晚上的聚会时间。

而伯纳德,还没顾得上去自己在中国的公司,按照晓晴给他的地址叫了一辆的士来到“镜像”,虽然晚上聚会谁都可以见到,他也不是等不及这一下午,而是,他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和强烈,他迫切需要人帮助,而这个人,非晓晴最信任和亲近的若初莫属。

伯纳德从来没有把若初当过孩子,自从若初成功的将她父母撮合在一起那次起,伯纳德就相信这个孩子不简单,绝对的人小鬼大,并且从晓晴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在他面前孜孜不倦地细数若初的一切看,她应该是最能让晓晴言听计从的人,伯纳德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这不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但是,他不准备再失败了,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不肯正视她自己内心的女人。

第六十章 离别如风,爱情如火;它能吹灭温火,也能把烈火扇得更旺。——布西-拉布丹

——

若初正在办公室里看老妈秦南的博客,昨晚的厨艺比赛不相上下,如果不是自己有一道菜火候不够的话,胜出应该是没问题的,约好了今晚继续,看爹地也很有兴致的样子,昨晚两个人还是一起去超市买菜,感觉怪怪的,不过也很有意思,之前和老妈一起去过超市,老妈对蔬菜和肉的品质要求很高,都要仔细检查过,挑出看起来最好的拿走,而爹地不同,他有个最简单的办法,不管什么东西,挑最贵的那个就行了,果真是男人。

尽管是比赛,但是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做准备,互相帮助,比如若初刀功不好,晓川就主动帮忙,于是若初发现晓川也比她强不到哪里去,半斤对八两,不过整个过程倒是很轻松愉快,有说有笑的折腾了三个多小时才吃上晚饭,吃着两个人一起努力做出来的东西,若初觉得每一道菜都是美味,并且爹地也很同意她的这个认知,

今天本想继续昨天的快乐,不过刚刚接到了干妈的电话,晚上聚会给伯纳德接风,若初很高兴,可以见到伯纳德叔叔了呢。

电话接到不久,前台的接待小姐就送来了一张纸条:“亲爱的小萨宾娜,叔叔是否有幸在你楼下的咖啡厅请你喝一杯西瓜汁?”没有落款。

若初莞尔,看来不用晚上就马上可以见到了。

在MSN上和爹地打了一个招呼,说要离开一下,就下了楼,这个写字楼的一层只有一家咖啡厅,若初一进去就看到了等在里面的伯纳德。

“哇哦,小宾娜果真是长大了,难怪你干妈老说,喝什么,还是西瓜汁?”若初还没等打招呼,伯纳德抢先说道。

“咖啡吧。”若初笑着说,西瓜汁那是小时候喝的,现在已经长大了。伯纳德点了点头,召唤服务生。

“伯纳德叔叔最近好吗?好久没见到您,方才干妈打电话,知道您来了,正高兴呢,结果现在就见到了。”若初先客套了一番。

虽然从型伯纳德很熟,但那毕竟是小时候,长大后见面的机会很少,伯纳德到中国来一般是陪晓晴,如果不是刻意的话也不容易见到,尤其,若初心里多少会有个结,毕竟当年她当过背叛伯纳德的小“奸细”,尽管这件事一时成为笑谈,包括伯纳德大家都不怪她,但是她每次见伯纳德的时候总会有点不好意思呢。

时间长了不见,多少都是有些距离的,而且若初并不像她平时表现的那么外向,作为秦南的女儿,骨子里还是多少有点羞涩的成分在,尤其是单独面对一个男人的时候。

“你爸妈好吗?我还有机会吗?”在若初的咖啡端上来的时候伯纳德开了一个玩笑。

若初一惊,刚傻傻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开玩笑的,别介意,呵呵。”伯纳德马上澄清,若初笑了,一下子就不觉得拘束了,原来怪叔叔还是原来的那个怪叔叔,几十年了也没变。

“他们很好,我想叔叔您恐怕仍然没有机会哦。”若初也开了一个玩笑。

伯纳德很配合地作出了一个夸张的失望表情,若初会心地笑。

“伯纳德叔叔,我有一个很冒昧的问题?”若初搅了搅咖啡,她突然很想替干妈做点什么,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关系到干妈下半生的幸福。

“哦,尽管问?”

“您还会向干妈求婚吗?”联想到之前干妈答应自己的,如果这次伯纳德再求婚,就会考虑,若初很好奇,同时也很紧张伯纳德的回答,怕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现在的若初,太希望看到相爱的人在一起了,她不明白,明明是很般配的两个人,就这么耗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终点。

伯纳德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什么?”若初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难道伯纳德叔叔准备放弃干妈了,这对她自己来说都是个不折不扣的打击。

伯纳德起身将若初又按回到沙发上,“萨宾娜,我今天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你先听我说。”

若初皱着眉看着伯纳德,找她?伯纳德叔叔因为干妈的事找她?她还真的是没有心理准备。

“萨宾娜,我知道你很纳闷我为什么会找你,我说的是真的,因为你是你干妈最信任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比我还了解她,所以,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我是很真诚的。”伯纳德看着若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若初木然地点了点头,心里震撼于伯纳德说的她是干妈最信任的人这句话。

“我想我是爱上她了。”伯纳德将身体一仰靠进了沙发,同时点起了一支烟。

“那您以前不爱她吗?”若初问,如果说现在才爱上,那之前的十二次求婚要怎么解释呢。

“以前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她是适合的结婚对象,一心想要得到她,而现在的想法是,即使她永远不答应同我结婚,我也不打算离开她了,你明白吗?”伯纳德边思考边说。

若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还有责任,我的家族需要我承担责任,我不可能像亨伯特那样自由,我必须要和人结婚,我不想让她没有名分,如果一定要有伯爵夫人的话,我希望是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还像原来一样,很讨厌这个名分,或者是还没有爱我爱到可以离开她现在的一切……”

伯纳德说的有点语无伦次,但若初还是得到了让她兴奋的信息,原来伯纳德叔叔并不是打算放弃,那一切都好办了,她很想告诉他如果他再求一次婚的话,成功的几率很大,但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是干妈和自己的秘密。

“其实,我的家族一直在给我施加压力,我顶了这么多年,但这还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一天不结婚,我就……”

“要忍受不断的骚扰是不是?”若初接上了伯纳德的话。

“你真是太聪明了,看来找你真找对了。”伯纳德感叹道。

“哪里。”若初意识到自己多嘴,笑了笑。

“伯纳德叔叔,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人是会变的……”若初在想着怎么暗示伯纳德,让他继续求婚,这样,她这边再劝劝干妈,没准一桩好姻缘就成了,她也不用再对伯纳德叔叔有阴影了,老妈和老爸也可以安心了不是?唉,谁让干妈和伯纳德和自己老妈老爸的关系扯不断呢,若初老早就知道干妈原来是和老爸有过婚约的,她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要是真的是干妈和老爸结婚,那自己还是不是现在这个样,然后又觉得不对,要是真那样的话,有没有自己都是问题了。

“你是说……”伯纳德注意到了若初的暗示,“萨宾娜,你干妈有没有和你提到我?或者是对我有什么评价?”没准可以从这个小丫头这套出有用的信息。

若初想了想,下了一个决心,“干妈她很爱你的。”说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请干妈原谅她自作主张,不这样说,错过了这个好男人干妈肯定要后悔一辈子的,因为这是她自己编的,说完赶紧低头去喝咖啡,害怕伯纳德继续问更深的。

“真的吗?她真的这么告诉你的?”伯纳德果真不依不饶,这个信息真的是太让人雀跃了。

“难道您没看出来吗?”若初用了一个反问,不是表示肯定,是她自己心虚。

伯纳德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若初说道:“看来,这个计划真的是可以进行了。”

若初狐疑地看着他。

“萨宾娜,我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你说。”

于是伯纳德说出了他的安排,听得若初慢慢张开的小嘴一直忘记了合上,等到伯纳德说完了期待地看着她,若初才发觉自己失态。

“这个,会不会有难度?”若初觉得不是有难度,是难度太大,但是这个计划又非常吸引她,让她热血沸腾啊。

“难度当然会有,但是我相信她会听你的,这里面关键是你的作用,我对你有信心,就看你有没有了。”伯纳德难得严肃地说。

若初定定地看着伯纳德,从他的眼神中看到的是坚定,“好,我答应你,我们一定成功。”为了干妈的幸福,她也豁出去了。

伯纳德举起了咖啡杯,“干杯”。

晚上的聚会没有什么好说的,大家对于伯纳德的到来都很高兴,伯纳德埋怨秦北他们创业不带上他,吵着要入股,若初因为和伯纳德有秘密的约定,心里有事情还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暗中观察晓晴和伯纳德的表现,发现干妈一直在笑,是发自内心的,气色也好很多,没准自己没有说错,干妈真的爱上伯纳德叔叔了呢。

晓川则坐在若初身边,不断的为她布菜,就是很好奇这丫头今晚怎么老走神。

饭后没有安排其他节目,因为晓晴这个主人公巴不得赶紧回去二人世界呢。

伯纳德这次果真在中国消磨了好几天,白天晓晴上班的时候他去分公司转转,晚上给晓晴做饭,两个人毫无顾忌地颠鸾倒凤,俨然过起了甜蜜的小日子,伯纳德感觉到了晓晴对她的依赖,所以也不提离开的事,直到有一天晓晴赶他回去。

伯纳德从不让晓晴送他去机场,所以这次晓晴也只是将他送到了电梯口,两个人站在电梯前热吻,直到再不走时间就要来不及了,伯纳德进了电梯,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晓晴叫了一声“伯尼”,伯纳德赶忙用手扶住了要关上的门,“没事”,晓晴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冲着他挥了挥手,转身会家,她还真不习惯看着电梯门就这样将两个人隔开。

其实她想说,“今年生日你来求婚吧,只要你来,我就答应你。”但是说不出口。

再一次做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相见的心理准备,但是又对即将到来的生日充满了希望,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那么,这也算是期待吧。

第六十一章 我们总是迟迟不去相信会使我们伤心的事情。——奥维德

——

周末若初和家里告了假,去帮夏天搬家,毕业答辩已经结束,距离离校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找到住处的纷纷都搬了出去,再说天气越来越热,搬家赶早不赶晚。

若初本想找个搬家公司,可是咨询了好几家,人家的答复都是就夏天那点东西没法收费。夏天也觉得若初夸张了,卢梭知道后还把若初好一顿取笑,说她以为人家搬家公司会爱来给你搬那几箱子书啊?

结果卢梭成了主要的劳动力,话说夏天别的东西不多,就是书多,卢梭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趟才把夏天的书全部运到了出租车上,而夏天和若初两个女生只拿一些简单轻便的行李和衣物就可以了。

其实若初也没来过卢梭的房子,这次和夏天一起来也是第一次,卢梭的房子和若初现在和晓川住的布局差不多,看得出在夏天搬来之前是经过整理的,一些锅碗瓢盆也是最近才添置的。

两个女孩子在夏天的房间收拾整理一些小物件。

“若初,你,……”夏天看着若初在擦拭窗台,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若初回过头,看了看夏天,问道,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

“哦,没事,就是你为什么不和卢师兄合住?”夏天一直比较好奇这一点,他们两个人目前暧昧的紧,这个当口将自己安排到卢梭身边,是有什么用意吗?

“我才不要和他合住,再说这边这么远,离我上班也不方便。”若初拧了拧抹布,继续擦玻璃。

“可是,你真的不介意我们,我是说……”夏天很聪明,有什么话现在最好说清楚,不然以后有什么误会还得麻烦。

“夏天,你怎么搞的,这有什么好介意的,现在男女合租多的是啊,再说卢梭也不是我的,你放心,我不会是那种自找麻烦的人。”若初冲着夏天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有点纳闷,怎么一向爽朗大条的夏天在这件事上婆婆妈妈的了呢?

“二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两个人正说着,卢梭的大脑袋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是两听灌装可乐。

“卢梭啊,不是我说你,你这玻璃都多少年没擦了,你看看这灰,都不用买窗帘了。”若初展开手里的抹布夸张地对着卢梭发牢骚,卢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近有点忙,其实别的地方都收拾了,就是这玻璃……”

“没事没事,若初你放那吧,我有时间慢慢收拾。”夏天怕卢梭下不来台忙着打圆场。

“夏天,你怎么现在就开始向着他,这样他越来越懒,你会受苦的。”若初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夏天却有点尴尬地低下了头。

“那个,二位美女喝点东西吧。”卢梭瞄了一眼夏天的表情,自己也有点不自在,话说到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答应和夏天合住是对是错,对自己和若初未来的关系会造成什么影响,当初答应的时候没得选择,现在看貌似事情有点复杂,因为卢梭也不是傻子,夏天的表情还是多少有点耐人寻味的,不过他也没往深处去想。

将两罐可乐递给夏天和若初一人一罐,夏天说了声谢谢,若初皱了皱眉:“只有这个?”

“哦,不好意思,家里只有这个。”夏天又挠了挠脑袋,“要不,我去给你们烧水喝?”

“我不是挑剔,卢梭,你平时就喝这个怎么行,你不知道这个东西会杀精?”若初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个人,除了她自己,另外两个当唱丽丽地石化,卢梭更是扔下了一句“我这就去烧水去。”然后落荒而逃。

若初还纳闷,自己说的有什么错吗?她看了看夏天,夏天极力忍着笑。

晚餐若初建议出去吃,夏天的意见是,反正附近有一家大超市,买菜方便,可以自己在家做,卢梭很识相地没有意见,在两个女人面前,这是最聪明的办法,支持哪个都会得罪另一个,这种事他才不干呢,反正有的吃就好了。

最后若初也同意了夏天,因为她有自己的小算盘,她知道夏天有几个拿手菜,就上次那个鸡翅做的就不错,多好的偷师机会,以后和爹地比赛的时候肯定能用上。

晚餐的时候若初当着夏天的面对卢梭说:“这回见识到夏天的厨艺了吧,你捡了个大便宜呢。”

卢梭淡淡地笑了笑,不知道往下说什么,继续埋头吃饭,可是就是觉得这话不怎么得劲,夏天厨艺好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夏天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若初你这么一说,以后我不负责做饭看来都不行了。”她心里是愿意的,说完还偷偷瞄了一眼卢梭。

三个人,其实是各自怀着心事的。

饭后卢梭要送若初回去,被若初执意拒绝,她还有自己的安排。

按照和爹地间的约定,周末自己要在秦宅住,但是没有规定中途不许回来吧。若初在卢梭家里吃饱喝足,心里一直想着晓川晚饭怎么解决。这一周两个人都是一起做饭,可以说有福同享有饭同吃,今天自己找到了可以饭来张口的地方蹭,但是总不能把老搭档给忘了吧,那也太不够意思了,所以决定回去看看,要是爹地懒不愿意做,就自己做好了再回秦宅,没准还可以给他个惊喜。

兴冲冲地上楼去,尽量小心翼翼地开门,一路上一直想象着爹地在做什么,应该不是在看电视就是在自己房间加班做事情。

轻轻推开门,客厅里没有人,可浴室却传来哗哗的水声,若初眨了眨眼睛,这个时间洗澡很奇怪哦,自己不在家,爹地果然不靠谱,蹑手蹑脚地换鞋子,忽然发现一双自己没有见过的鞋子,好像是女鞋的样式,但是码数很大,若初心里一凛,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还没遇到过这种状况,脑子瞬间宕机,一时间不知是走还是留,而且她的身体也好像不听她的指挥,只是不停的抖,想迈步都迈不动。

正在这个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停止,浴室门打开的瞬间,一个高个子的裸体女人边擦拭着头发上的水边走了出来,若初马上看到了她,她看到若初也是一愣,不过马上笑着冲若初打了个招呼:“嗨,你是萨宾娜吧。”

若初的脸滚烫,也没回答米歇尔的问候,胡乱穿上鞋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只留下铁门合上时她身后的一声巨响,在她脑子里嗡嗡地不断回荡。

“我好像听到门响,有人来过吗?”晓川拿着一本书从房间里走出来,在看到米歇尔一丝不挂地站在客厅里时,下意识地别开了头,虽说自己对这个身体很熟悉,但是在床以外的地方看,还是多少有些别扭,尤其是平时在这个房子里,若初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捂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也习惯了,所以心理上多少有点排斥米歇尔改变这里的生活习惯。

“哦,好像是你的那个教子。”米歇尔对若初有印象。

“那现在呢?”晓川忙问,心理漾起一丝不安,想必她也看到米歇尔裸体了。

“走了。”米歇尔干脆地回答。

晓川几步走到门口去换鞋子,“亨伯特,你要做什么?”米歇尔叫住了他。

晓川停下了动作,是啊,他要去干什么,找她?找到她了说什么?说他和米歇尔没关系?可是为什么要解释?解释要怎么解释,难道自己能和米歇尔撇得清?还有人家不一定在乎,自己这样跑去不是很可笑?再说,让她以为自己和米歇尔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卢梭在一起了。

晓川的脑子迅速过了几个来回,然后颓然地说:“洗好了吗?我送你去酒店吧。”

米歇尔一个甩头,将长发披到了脑后,光着脚走到了晓川身边,“亲爱的,一定要去酒店吗?难道我真的不可以留下来?”边说边用双臂攀上了晓川的脖子,一双大眼无辜地试图捕捉晓川的眼神。

“别这样,米歇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晓川哑着嗓子为难地说。

“好吧,就听你的,等我穿上衣服,收拾一下,咱们再走,不过今晚你得陪着我。”米歇尔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踮起脚尖用自己的唇轻轻点了下晓川此时已经抿成一条线的唇,然后松开晓川去整理自己。

米歇尔今天是突然到的,晓川也没有准备,只好让她先到家里来,不过说好了她要住到酒店去,米歇尔开始不理解,明明有地方住,为什么要住酒店,晓川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他和若初共同的家,他不习惯别人介入进来,虽然周末若初不在这,而等她周一回来的时候米歇尔就会离开了。

米歇尔有个习惯,下了飞机一定要洗澡,晓川也就没阻止她,反正洗好了,就领她出去吃饭,然后去酒店,谁想到就在米歇尔洗澡这个工夫,若初会忽然回来呢?

若初没有等电梯,而是一路小跑着冲下楼,天其实已经不早了,本来就浑身无力,这么一跑更是心跳得厉害,再说,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于是贴在楼下休闲广场的回廊柱子上喘粗气,而这个位置更好能看到楼上自己和爹地房间的窗户,上面的灯还在亮着。

第六十二章 请明智些吧,呵!我的痛苦,你该再平静些。——波德莱尔

——

“准备好了吗?”晓川接过米歇尔递过来的一个不大的旅行包,随口问了一句。

“嗯,我们走吧。”米歇尔很自然地牵起晓川的另一手,晓川随手关闭了客厅里的灯,两个人出门,等电梯。

若初还在楼下,确切地说,目光仍停留在那个曾经飘满自己和爹地欢声笑语,承载了很多喜悦的屋子,当所有灯光熄灭的一刹那,她感觉心脏被一个不知名的重物击中,猝不及防。

毫不犹豫地转身,用尽全力跑到了路边,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告诉司机绕着城转就可以,坐在后面的位子上,闭着眼睛不断地告诉司机加速,直到人家说这已经是最大的速度。

虽然自己对这方面还一无所知,但是一男一女在一个屋子里,熄了灯做什么,这个应该很一目了然吧。自己曾经打电话撞见过一次,这次可以说是亲眼所见了。

若初的心里很乱,又觉得胸闷,想下车透气,可看看窗外,都是自己陌生的地方,于是乖乖告诉了司机秦宅的地址。

回到家,没有进房子,而是走到草坪上坐下来,抱着膝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需要理一理自己的思绪了,早就应该了。

当初和父母说要出去和爹地一起住的时候,理由是为了帮助爹地,让他能尽快地找到幸福,也许当时自己真的是那么想的,可是,现在呢?

现在做一个假设,如果这个时候爹地真的和莫妮卡复婚,自己会高兴吗?不知道,那现在换做了米歇尔,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排斥,甚至是——痛苦?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初无力地躺倒在了草坪上,也顾不得老妈当初对自己说过的女孩子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教导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没有一丝杂色纯黑如缎子般的夜幕发呆。

按理说自己应该不讨厌米歇尔的,并且说句心理话,爹地和米歇尔真的很配,至少比和莫妮卡般配,也许他们俩在一起真的会幸福,这样自己的目的不是达到了?那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若初冲天上正对着自己的那颗最亮的星星皱了皱眉,现在的问题是,如果爹地和米歇尔在一起了,那自己怎么办?那是不是现在这种既快乐又有安全感的日子就会不在了呢?

忽然被自己的占有欲震惊了,难道只是为了自己不想离开爹地,就不让爹地找自己的幸福吗?那简直是太自私了,可是,可是,看起来爹地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幸福啊,米歇尔可以给爹地幸福,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若初腾地一下坐起身来,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之前和爹地说的玩笑话,说自己要和爹地结婚,当时是话赶话,谁也没深究,可是现在想想看,那何尝不是自己的真心想法?

若初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如果说方才的打击是接受不了米歇尔和爹地过夜,那现在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因为她发现了一件连自己都震惊的事,那就是她无法再离开他了,只要一想到没有他在她身边,她无法想象自己将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原来早就习惯了将自己的生命和他的连在一起了,只要能在他的身边,自己可以一辈子不嫁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上了一个人吗?

可是,他偏偏是——爹地。

秦宅的客厅,若祺在和秦北对着电视争论,焦点是刚刚进的这个球到底存不存在越位的问题,从慢镜头回放显示,这个球确实是存在越位的,但是肉眼并不能看出来,所以当时裁判并没有吹,而是在球进了之后宣布进球无效,而进球的队刚好是若祺支持的,他之前还和秦北打了赌,所以为了这个球气得面红耳赤,秦北也丝毫不让。

秦南端着水果一进客厅就赶上了爷俩的争论,她说了一句“来吃水果吧”,结果父子俩谁也没理她,秦南无奈地摇头,不过心里却很欣慰,自打那次秦北对若祺进行了一场“同流合污”的性教育后,若祺似乎真的是变了,平时休息时间不再是关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地上网了,而是更愿意下楼和大家看电视聊天,还爱讲平时上学发生的事,秦南有时候偶尔去他房间,他也不再鬼鬼祟祟地赶忙关电脑怕被人看到了,看来确实是之前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而且秦北的方法看起来果真奏效,哪天要犒劳一下他才行。

可是这两个男人一大一小有完没完啊,声音越来越大,再这样就要影响袁静淑休息了,秦南正无计可施的工夫,若初无精打采地走了进来。

“若若,正好,你看你爸和你弟弟,因为一个球还没完了。”秦南向若初告状,是想转移另外两只的注意力,却看到若初脸色不对,走路也不像平时那么健步如飞的。

“若若,你怎么了?吃饭没?”秦南走到她跟前,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探若初的额头。

“吃了,妈,就是搬家有点累,我先上去休息了。”若初低着头没有看秦南的眼睛快速地说道,说完也没和秦北若祺打招呼,径自上楼去,但是在背后看起来,那步伐相当疲惫。

秦北停止了和若祺的争论,快速地看了秦南一眼,秦南也回望他,转身也要上楼去看看若初发生了什么事,“南……”秦北叫住了她,秦南回头,秦北冲着她摇了摇头,秦南又往楼梯上看了看,若初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叹了口气,走几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我们吃水果吧。”

秦北握住了她的一只手,秦南明白他的意思,女儿大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想心事。

晓川并没有和米歇尔一起过夜,甚至都没有和她发生关系,米歇尔伤心之下酒店也没有呆,直接去了机场,不过走的时候她为晓川留下了一句话:“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就去美国找她,她会等他两年,两年后她也不确定她是否会变。”

晓川傻傻地看着米歇尔随便上了一架到欧洲去的飞机,内心平静如水,他知道她在等她的挽留,但是此刻,他心里担心的是另外一个人。

给秦北打了一个电话问若初在家没,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也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不想回家,于是又破了一次戒,去酒吧灌酒,反正那个家回去就他一个人。

其实他也不明白他自己怎么想的,不想轻易地再介入一段婚姻是对另一方负责任,但是现在看不想结婚却并不单纯是这个原因了,就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不想轻易的去改变,尽管他也知道早晚会改变,那就过一天算一天吧,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去考虑这些恼人的事。

若初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起床,秦南就不得不担心了,本来昨晚回来的样子就挺让人费解的,上了楼才发现,这丫头发烧了。

其实若初昨晚一直到很晚也没睡着,后来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然后就是不断地做梦,但这所有的梦都和爹地有关,包括小时候在波士顿发生过的事,还有现在住在一起发生的事,还梦到了爹地和她一起画那面手绘墙,那梦境真实得就像发生在现实生活中一样。

秦南上去的时候,若初还在昏睡,只是脸红扑扑的样子让秦南心生疑虑,用手一探,才知道怎么回事,使劲摇醒了若初,让秦北开车载着若初去医院,退了烧回来后,这孩子仍然是继续睡,秦南干脆住到了若初的房间陪着她。

周一的时候,秦南看若初烧虽然退了,但是脸色仍不好,饭也吃不下,就让她继续在家休息,若初也不拒绝,倒是让秦南纳闷。这孩子虽然体质不好,但是很要强,从小的时候,不管是否生病,只要能走路,就坚持上学,从不缺课。

而这次,似乎也不再关心工作上的事了,让休息就休息,目光也没有神采,似乎对一切都不甚在乎的样子,精神就一直萎靡着,好像是厌倦了尘世一般,秦南不担心她的病,倒担心她是否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打电话给晓川,告诉他若初生病了,暂时不去上班,恐怕还要在家住几天。晓川当时没说什么,放下电话,心里才开始担心起来。

米歇尔说若初进来后就走了,当时晓川没看到若初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精神状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看到了米歇尔的裸体,然后以为撞到了自己和米歇尔的私密之事,而若初还是一个女孩,难道生餐这个有关系吗?晓川有点怪自己,当时就应该追出去,于是一上午心神不宁,稿子看不下去,审了好几篇全都毙稿,可怜了今天提交给他审稿的编辑了。

下午晓川实在坐不住了,买了一束花去秦宅探病。

秦南请假在家陪若初,晓川一进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刚从楼上若初房间里出来下楼梯的秦南。

“听说若若病了,我代表《镜像》来看看她。”晓川说着将手里的花递给秦南。

秦南微笑着接过,“这孩子体质不太好,可能是昨天帮同学搬家太累了,也没什么大病,我就想让她在家多休息一下,害你担心了。”秦南边说着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若初刚睡着,晓川哥你先坐吧,晚上在这吃饭,你好久没来了呢。”

“呃,不了,我晚上有应酬,到这看看,若若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晓川没有坐,找个理由离开了秦宅。

知道她没事就好,见到了能说什么呢?他确实也不知道要同她说什么了。

第六十三章 世界开始患失眠症了。——费雷罗

——

若初其实没有像秦南想象的那么能睡,实际上自从烧退了以后,她的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的混乱思维状态,但是因为秦南陪着她,她又不好影响老妈的休息,所以夜里干脆就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晓川来的时候,秦南以为她在睡觉,也就没叫她,彼时若初正在双眼瞪着天花板,再想以后要怎么和爹地相处。

晚饭的时候,没等秦南上来端给她,若初主动下了楼,气色就没办法了,但是若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神态自若,好让家里人放心。

“若若,你下午睡觉的时候,爹地过来看你,我看你刚睡着,就没叫你。”秦南仔细观察着若初,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一些有关她情绪的蛛丝马迹,当妈的就是这样,秦北告诉她女儿长大了,不用操心了,但有时候就是板不住操心。

“哦,妈,晚上你不用陪我了,我没事,自己睡就可以。”若初哑着嗓子说道,她的体质是只要一生病,扁桃体立马会肿起来。

“也好,不过你在家再休息两天吧。”秦南说。

“哦。”若初低头答应了一声。

吃过饭,若初仍是无精打采地上楼去了。

“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袁静淑皱了皱眉,“你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秦南看了看秦北,袁静淑所担心的也正是她担心的,只是,不知道要不要听秦北的话,真的不去过问。

“妈,没事,若初这个孩子有主见,即使有什么事也能处理好,况且她也长大了,不必担心。”秦北笑着宽慰了饭桌上的女人几句,他又何尝不担心,但是,他相信,父母的信任比直接插手更是对子女最大的鼓励和无条件的支持。

事实是,如果这个时候秦北或者秦南肯为若初指点一下方向的话,她是非常需要的。

我们的小公主,一路跳级智商超高的小公主,在遇到感情问题的时候,还是这么复杂,这么与众不同惊世骇俗的感情问题的时候,已经彻底完全的乱了阵脚,丧失了立场。她几次有冲动想要找老爸或者老妈谈一谈,只要他们给她指个方向,但是她不敢,她怕说了,就再也没有机会和爹地在一起了。

实际上若初心病的来源是一种对自己的极端否定和厌恶,越是优秀的孩子就越容易陷入这种情绪之中。因为一路长大,无论是家庭还是社会对他们的期望值很大,他们也就会无形中比其他同龄的孩子以更高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可是一旦他们发现自己做的不好,哪怕是有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时,他们那种对自己的否定来的就更深刻和极端,此时的若初就是这样。

当她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也许已经爱上了自己的教父时,她对她自己充满了深深的鄙视,她觉得她玷污了爹地对她所有的好,她对不起爹地,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卢梭,尽管她从来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尽管这种爱来自于潜移默化不知不觉,尽管它来的突然,突然到她还没有任何准备就被这件事打倒。

可是这又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当你发现你已经爱上了一个人的时候,不管他是谁,这就是幸福的感觉,不管有多么自责,不管这感情发生的多么不合情理,爱就是爱了。

于是,当痛苦和幸福交织,当你生命中第一次发现你可以为一个人纠结至此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开始患失眠症了。

而在另一个房子里,我们的男主人公又何尝不是如此,区别只在于,他还没有认清他的情感,或者说也不想主动的去认清什么。他只是知道,这个房子空空如也死气沉沉,触目所及,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还留着她的痕迹。

想要给自己做一顿晚饭,发现没有她从旁捣乱,自己跟本提不起那个兴致,也没有什么食欲,看看自己本来想切丝的胡萝卜变成了粗细不均的“火柴棍”,就这种水平还被那个丫头崇拜的不行,晓川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这笑就停留在了嘴角,如果被人看到应该是很像苦笑吧,将刀扔在一边,做好了又不想吃,何必费那个功夫。

客厅里,眼睛总是不听话地往那面手绘墙上瞟,遥控器在手里被不断地按来按去,一个频道停留的时间不超过1分钟,干脆扔掉遥控器,洗澡回房间睡觉,躺在床上,就是舍不得闭眼睛,因为天花板也是那个丫头的杰作,一狠心关灯,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明天,这丫头就该回来了吧。

第二天晓川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路过若初的办公室,直到下午,才终于死心,不过下班时又充满了希望,没准她直接回家去了也说不定,于是按时下班去超市买了大包新鲜的东西,回到家里一看,还是自己早晨临走时的样子,没关系,也许晚一点会回来,晓川这样子告诉自己,并且充满信心地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自己还像昨天一样,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等,终于等到晓川可以肯定若初今天是不会回来了,自己也没再动那满桌子的菜。

这一夜晓川是真的一点都没合眼,中途起来几次在客厅来回抽烟打转,他不想承认,但是却真的有些怕,怕那个丫头再也不回来了,那他自己也留不下去了,想想,也是自己大惊小怪,秦南都说了想让孩子在家休息几天养病,自己就这么沉不住气,也不过就几天没回来而已,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住的好好的?看来真的是老了,对人依赖感强了,实在不行就找晓晴住去,至少也是个伴。

早晨起来去上班,一路上大家打招呼的时候都唯唯诺诺的,杂志社早都传开了,因为这两天晓川一直没有好脸色,再加上若初两天没有出现,于是大家很自觉地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认定若初一定是和晓川发生了矛盾,在耍脾气才不来上班,而这两天谁也别撞在枪口上,谁撞上谁倒霉,不是已经有几个被毙稿的了吗?

早上开会的时候若初依然没有出现,晓川在会上将所有人的毛病挨个点了一遍,大家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宣布散会,自己第一个往会议室外面走,没想到迎面碰到正往里面赶的若初。

晓川停住脚步愣了一下,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是若初瘦了一圈的小脸让他有点生气,不是在家养病吗?怎么养的面黄肌瘦的,还不如早点回来呢。

“啊,会开完了吗?对不起我迟到了。”若初咽了咽唾沫费力地说。

“哦,没什么大事,回头你看会议纪要就好了。那个,你抽空来一趟我办公室。”晓川说完低头侧身走了过去,心里开始哼起了小曲。

回到办公室,晓川等了一会,若初没有来,又等了一会,还没有来,于是沉不住气了,自己起身去若初的办公室。

若初正在处理这几天积压的事情,在家呆了两天,很多事情想通了,决定顺其自然,既然她不能说服自己不爱,那就这样吧,只要他幸福,她怎么都可以,她想祝福米歇尔和爹地,难道爱一个人不是只要那个人幸福就行了吗?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叫“我爱你,与你无关”吗,虽然这种胸怀看起来伟大,但不是深陷其中的人又何尝能体会到其中深藏的无奈。

现在的若初只想抓紧每一分钟在他身边的时间,做女儿也好,只要能让他快乐,如果爱一个人,不是以占有为目的的话,也许付出的人才不会觉得太辛苦,这感情也可以长久得多吧。

将手头亟待处理的事情做了一个了结,想要泡一杯咖啡,才想起老妈交代要喝也要喝她装在她包里的板蓝根,拿起杯子起身,看见爹地正站在门口,看到她注意到了他忙咳了两声。

“哦,亨伯特,有事?”若初的声音不含丝毫感情,毕竟办公室门开着,而门外人来人往的。

“嗯。”晓川走进若初的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若初小惊讶了一下,她是不在乎流言的,但爹地这动作也太明显了吧。

“米歇尔那天只是来洗个澡,之后她就离开了,并没有在家……在家……过夜……”晓川在揣摩着措辞,显然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不容易。

“哦……”若初点了点头,如果她当时就知道的话没准会舒服一点,但是现在她不在乎了,在哪里过夜不重要,和谁过夜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能否想得开。

晓川咽了咽唾沫,双手不自然地插到裤袋里又拿了出来,下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您就是找我说这件事?”若初想了想,见晓川没有继续说话,问道。

“不是,啊,也算是,我以为你不喜欢陌生人住我们家,我是说,我们合住的地方……。”晓川开始语无伦次,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女生面前这么沉不住气,还是一个小女生。

若初点了点头,“是,我是不喜欢陌生人住我们家,但是这不代表我不喜欢米歇尔。”这是若初最大的优点,就事论事。

“知道了,我会注意。”晓川看着若初的眼睛说,然后转身往外走,在手扶上门把手的时候,回头问了一句:“你会回家吧?”他相信若初能明白他指的是哪个家。

“当然,我们今晚继续PK厨艺,一定要赢一次的。”若初眨了眨眼睛。

“啊,好……”晓川答应了一声赶忙开门走了出去,于是今天提交上来的稿子全部一次性通过了。

——

(对不起大家了,还好赶在0点前发布了)

第六十四章 女人是影子,你追她,她避;你避她,她追。——卓海尔

——

夏天来了,若初也终于毕业了,全家人加上晓川晓晴郑芳乔浅都参加了若初的毕业典礼,连卢老都来了,秦南都替若初受宠若惊。

郑芳夫妇送给若初一辆车作为毕业礼物,因为《绝·色》杂志发行了两期,虽然离收回成本还远,但是市场反响一致不错,路子和定位走的是对的,这还都要感谢若初。

网站在卢梭和夏天等人的努力下,点击量逐步攀升,当然这和晓川秦南以及秦北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总之在又一个六月里,一切欣欣向荣。

六月对晓晴来说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因为她马上又要过生日了,这个生日非比寻常,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只要伯纳德向她求婚的话,她就决定嫁给他。

从上次伯纳德来的表现来看,晓晴对他是有信心的,所以也开始做生活环境改变的准备,将事务所的事情尽量往其他几个能力比较强的律师身上转移,如果伯纳德要求的话,她不排除放弃这个事务所,专心做他的法律顾问,甚至是——家庭主妇。

而这样的转变,对晓晴来说并不容易,几十年的追求和生活习惯,不是这么一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可是她终于想通了,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放弃自己曾立志毕生要追求的一切,从此过一种她毫无概念甚至完全陌生的生活,晓晴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勇气,也许是上次伯纳德来的那几天,让她尝到了另一种生活的滋味,原来这从不被自己看好甚至不屑的生活方式也如此迷人,令人向往,晓晴不得不承认,如果她还像原来那样坚持不改变的话,那她这辈子就真的是要虚度了。

生日那天,特意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因为按照惯例,她回到家的时候一定会看到伯纳德等在家里,生日蛋糕和蜡烛已经摆好,而他会做好一桌子菜,等着她一起过生日,这次她要破破例,她要为他准备,至少也是两个人一起,一想到一回家也许就会看到伯纳德了,晓晴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小心翼翼地开门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看看时间,难道飞机晚点了?没关系,他不在,正好自己先准备,冰箱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晓晴开始动手为自己和伯纳德准备生日晚餐。

其实不是没有人给晓晴过生日,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伯纳德一定会来给晓晴过生日,而两人平时聚少离多,单独相处的时间难得,所以都很自觉地将时间让给了他们两个,而若初每次都是生日的第二天将礼物补给晓晴的。

做好了饭,看看时间,差不多也应该来了,晓晴开始竖起耳朵听起走廊的脚步声,十二年了,还是头一次让自己在这个日子等他,还真够特别的,莫非这次有什么意料外的惊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渐渐要黑了,晓晴开始有些着急,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事了?不过也不会这么巧吧,打伯纳德电话,关机,这是什么意思,是在飞机上还是真的有什么事走不开,可是不能来至少要给自己一个消息吧。

晓晴正在如坐针毡的功夫,敲门声突然响起,晓晴一下子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也忘记了伯纳德自己是有钥匙的,冲到门口就满脸期望地打开了门,门外是提个大蛋糕盒的若初,晓晴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一下,又马上笑颜如花。

“干妈,你不介意我来当电灯泡吧,我今天实在想凑凑热闹了。”若初站在门口解释道。

“哪里哪里,欢迎还来不及呢,快进来,正好我没买生日蛋糕,你就带来了,那我们就开饭吧。”晓晴笑呵呵地说。

“等下,干妈,伯纳德叔叔呢?”若初一进门就看到了饭厅桌面上摆好的蜡烛和没有开封的红酒瓶,显然是准备二人烛光晚餐的,心里一阵难过,她知道伯纳德叔叔今天是不会来了,所以过来陪干妈,刚才干妈开门时的失望表情尽管一闪即逝,但还是落进了她眼里,真的想一狠心将所有的事告诉干妈算了,但是还是要忍住,怎么说也是答应了伯纳德叔叔的,现在坚持一下,最后成功就好了。

“可能是有点事耽搁了吧,我们不等他了,我都饿了,来,我们切蛋糕,若若你去开那瓶酒,有女儿陪着过生日比男人强多了,今儿咱娘俩一醉方休……”晓晴看似满不在乎地说。

若初也没说什么,按照晓晴的吩咐,最后坐到了原本应该是伯纳德坐的位置。

“来,若若,咱们先干一杯,你是我最好的女儿,干妈看到你就高兴。”晓晴在拿起杯前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若初端起杯很顺从地一饮而尽,然后就是不断地咋舌,晓晴是一杯接着一杯,兴致很高的样子,嘴里则是不断讲着这么多年她和伯纳德交往经历的种种,讲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经秦南的介绍,后来自己还被他的求婚吓了她一跳,然后就是每年一次的求婚,她已经习惯了看他为了求婚想出的层出不穷的花样,可是却从没想过答应他……

“干妈,如果这次伯纳德叔叔求婚,你答应过我会考虑,但是我想知道,你会同意吗?”若初突然打断了晓晴的回忆,直截了当地问道。

晓晴这时有点微醉了,她拿起手中的高脚杯,眼睛注视着杯中的少半杯酒,手轻轻地椅,然后一饮而尽,半眯着双眼对若初笑嘻嘻地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已经不存在第十三次求婚了,没有了,答不答应都无所谓了,呵呵。”

“干妈,不会的,一定会有的,可能是伯纳德叔叔有事耽误了,你告诉我要是有了,你答应吗?”若初继续问道,这是计划进行的第一步,一定要搞清楚干妈的真正想法才行。

晓晴头轻轻地摇了摇,又点了点,若初皱眉,“也许吧。”晓晴说完竟然抄起了酒瓶,若初想抢还抢不下来,不过她倒是确认了一件事,原来伯纳德叔叔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的,至少从现在来看,干妈对这件事还挺在乎,那下面的事情就有进行的必要了。

晓晴生日过后,伯纳德这个人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任何方式都联系不上他,电话短信邮件不会,其他的即时通信方式也联系不上,要不是晓晴确认那十二年不是一场梦的话,她还真怀疑她是否认识这个人,怎么能消失的这么干净彻底呢?总该留点痕迹才是吧,至少也和她打个招呼吧。

不过晓晴又觉得是自己自作自受,人家已经求婚了十二次了,自己不答应,还指望人家一直求下去吗?对了,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不吉利,自己还傻傻地等着这第十三次求婚呢?看来真的是要死心了,就当这个人从来没在自己生命中存在过吧。

可是说是死心,真的就能这么放手吗?要说心里一点期待都没有,那是假的,她不信伯纳德会这么绝情,这么不负责任,即使真的要弃她而去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给她那样一段美好的日子勾引她呢?在让她已经尝到幸福滋味的时候再活生生地将这盼头掐断,伯纳德啊伯纳德,他真的会这么绝情吗,她还是不能相信。

这一段日子晓晴精神萎靡,一蹶不振,但是还是保有一丝希望的。

因为她每天下班回家都期待着一推门,就看见伯纳德在厨房里忙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决定再也不放开他,可是一次次的推门,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不过,只要他一天没告诉她结束了,她就不放弃,她要等他,哪怕等一辈子,也不能先负了他。

这段时间若初过来看晓晴倒是很勤,隔三差五的就跑来,连晓川都问她怎么回事,若初说没事,晓川也就不再问。

这一天若初特意和晓川打了一个招呼,在一个工作日的下午约晓晴出来逛街,晓晴其实没有那个兴致,比起满大街的闲逛消磨时间,她更愿意通过工作来消磨,不过还是被若初强行拉了出来。

两个人各怀心事地从各色橱窗前晃过,谁也没有要一探究竟的兴趣,这时,晓晴的手机响,若初马上警觉起来。

晓晴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屏幕,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拿着手机的手竟然开始抖,竟忘记了接听。

“谁啊,干妈?”若初觉得有义务提醒她一下了。

“哦,是……是……伯尼……”晓晴激动的有点话不成句。

“那快接啊。”若初从旁催促道。

“哦,好。”晓晴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伯纳德打招呼。而若初则将头扭转到了一边,她实在是不想看接下来干妈受打击的样子。但是耳朵里干妈的声音越来越低,随后怎么挂的自己的都知道。

“干妈,你没事吧?”若初赶忙担心地问。

晓晴看了看若初,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他要结婚了……”

第六十五章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白居易

——

晓晴接过伯纳德的电话后脸色就变得煞白,虽然不用她说若初就知道其实是什么内容,但是看干妈此刻的表情和状态,她还是震撼到了,这基本已经不需要再确定什么了,一开始她就可以肯定干妈一定是爱伯纳德叔叔的,但是伯纳德叔叔说这是一件大事,他不想勉强她一丝一毫,所以若初答应配合他做这件事,她要帮伯纳德确认,晓晴是否真的爱他,愿意嫁给他。

“干妈,你没事吧?”若初担心地问道,因为此刻晓晴的神情多少有点恍惚,也不知道现在想什么,而此刻她们两个正站在一家眼镜店的门口。

“嗯,没事,我们走吧。”晓晴很吃力地将手机放进提包里,低头轻轻地回了若初一句,自己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却晃了两晃,在若初伸手去扶她的同时,她自己也用手撑住了旁边的立柱。

“干妈,你怎么了?”若初哪见过这阵势啊,要是干妈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基本上不是主犯也是帮凶。

晓晴叹了口气,“没事,可能是天热眩晕症又犯了,老毛病了,家里有药,我们回去吧,若若你来开车可以吧?”

“可是,真的不用去医院吗?要不要我打电话给爹地?”尽管晓晴强调是老毛病,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若初都没遇见过干妈这样子呢,所以担心她逞强。

“真没事,我们回去吧,我现在不想见其他人。”晓晴皱着眉说道。

若初好不容易才把晓晴送回家,看着她吃过药平躺在床上,若初站在旁边眉头深锁,十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刚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站在老师面前。

“怎么了,若若?干妈今天可能不能给你做饭了……”晓晴看着若初的样子,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

“干妈,你告诉我,你是真的不在乎吗?你真的肯就这么放弃了?”若初一下子坐到床边,看着晓晴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晓晴神情木然地看着若初,似乎是没有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而若初也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现在已经到了她该正视自己感情的时候了,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逃避到什么时候,既然已经开了刀,索性将手术做完全吧,免得以后会痛第二次第三次。

“若若,你不理解的……”晓晴似乎并不想谈这个问题,将脸侧向了一旁。

“你真的不爱伯纳德叔叔吗?他和别人结婚你就真的不在乎?干妈,你就这么眼睁睁地失去他,你真的甘心?难道都不想挽回吗?”若初此时情绪也有点激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表演了,完全是有感而发。干妈一向雷厉风行,可唯独在这件事上,让她看着都替她着急。

“若若,干妈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干妈了,那个时候我可以不顾一切,想要什么就去争取,结果呢?还不是什么都没得到,现在干妈也这么大年纪了,再为了这点事折腾的话,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好像没有男人活不起似的,你懂吗?”

“可是,你爱他不是吗?为了爱不是应该争取的吗?”若初已经忘记了她是在和一个律师辩论。

“爱又怎么样呢?我当初那么爱你爸爸,又能怎么样呢?晓晴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示意她累了,而若初也没有办法再接下去,如果不是爸爸和妈妈相爱,干妈也不用自己孤独这么多年不是吗?

半晌,“干妈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熬点粥给你,今晚我不走了。”若初说完,看晓晴并没有反应,以为她睡着了,就自己去做饭,顺便给爹地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不回去了。

到了晚上,药劲上来,晓晴果然好了很多,眩晕症状已经不那么厉害了,若初哄着她喝了点粥,之后晓晴又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若初以为她在睡觉,也没再打扰她,后来自己也躺在她身边,从小她们娘俩都是这么睡的,白天折腾了一天,若初也累了,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夜里的时候,因为换了地方,再加上担心晓晴,若初睡不实,中途醒来的时候发现干妈没在床上,不知道哪里去了,仔细听了听,客厅似乎有声音,若初赶忙起身。循着声音找去,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干妈蜷缩在沙发的一角,双臂抱着膝盖,在嘤嘤地哭泣,那哭声因为被尽量压低着音量,所以听起来非常压抑。

若初忙走到晓晴跟前,“若若,我爱上他了,我已经准备放弃一切跟他在一起了,不管怎么样,我的下半生打算交给他了,可是他却不要我了,这叫我的后半辈子怎么办?我这是自作自受,是活该,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答应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再也来不及了……”晓晴断断续续地说完,终于将压抑的哭声变成了酣畅淋漓的倾斜,她也是压抑太久了,眼睁睁地看着幸福近在咫尺却又擦肩而过的滋味真的是无法用语言所能形容的。

若初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一把抱住了晓晴,边轻抚她的后背边自言自语道:“来的及,什么都来得及,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现在,什么决定都可以下了。

第二天若初到办公室先和伯纳德通了一次电话,然后便去找晓川。

“亨伯特,我想做一个专题,要去英国出一趟差,和你说一声,大概要去个三五天。”这个计划还没成功,若初还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哪怕是爹地。

“哦?为什么是英国?”晓川眉毛挑了一挑,似乎对若初去哪里很感兴趣。

“这个,是这样子,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叫《哈里·波特》的系列电影,我最近又复习了一遍,很想去拍摄地看看,怎么?亨伯特你也有兴趣?”若初灵机一动编了个理由,不过这个理由很靠谱,本想先出去再说,专题的事只是借口,不过,就做这个题目也不错呢,别说,伯纳德还真会选地方,她还真可以工作和私事兼顾,一举两得。

“OK,一路顺风。”晓川也没详细过问,不过若初总是觉得他好像知道点什么似的,算了,不管了,下面就是说服晓晴了。

——

“干妈,有点事求你帮忙。”若初下了班第一时间还是跑来了晓晴这里,刚进来,边换拖鞋就边说道。

晓晴的气色好很多了,上班什么的都没问题,人也已经看不出来情绪,只是偶尔会发发呆,话也没有之前多。

“什么事说吧,跟干妈还客气什么?”晓晴接过若初手里的包,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

“干妈,我要出趟差,我自己去一个人爹地不放心,你能不能陪我去?”若初抱住晓晴的一只胳膊,撒娇地说道。

晓晴皱皱眉,陪着若初去不是不可以,她想得是手里的工作怎么安排开?

“好不好,干妈,你也正好散散心。”若初继续像孩子一样摇晓晴的手臂,她就知道这一招准管用。

“好好,干妈陪你去,饭好了,快去吃饭吧。”晓晴无奈地摇了摇头。若初笑着亲了晓晴一记,径自去厨房,“对了,若若,你要去哪里出差?”晓晴在后面问道。

“英国。”若初随口回答,晓晴手里的包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若初听到声音回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晓晴手忙脚乱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英国,对她来说曾经是地图上的一小块,但现在意义不同了,那是有他在的地方,那是他和另一个女人即将举行婚礼的地方,那是她本能地想逃避的地方,可是她刚刚答应了若初,不能反悔。

若初又何尝不知道晓晴想的是什么,但是她装作了视而不见,再坚持一下吧,干妈,只要再坚持一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若若,我们为什么不在伦敦停留一下呢?”晓晴看着若初拿着相机对着“王十字”火车站一个大大的写着“霍格沃兹快车9又3/4”的横幅左拍右拍,末了还让晓晴给她照了张相。晓晴奇怪的是,刚到伦敦,为什么马上就要赶火车,至少也要休息一下吧,但是看若初好像是在赶时间似的。

“嘿嘿,我急着到霍格华兹去啊,走吧,火车来了。”若初也不解释,拉着晓晴就上了到格洛斯特的列车。

晓晴现在是完全被若初牵着鼻子走,到哪里若初也不说,神神秘秘的,不过晓晴也没有心情问,她知道若初是想带她出来散心,转移她的注意力,是好心,她出差需要人陪根本就是借口,上次她一个人跑美国去不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吗?但是她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尽管其实心里很低落,还是尽量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

其实想一想,自己也没失去什么,不是早就打算独身了吗?就当从没遇到伯纳德就行了,再说,自己也不是完全孤独的,这不有这么大个女儿呢吗?想到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留意起窗外的景致,这时,若初拉了拉她,“干妈,我们到了。”

第六十六章 生活就像一颗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会得到什么。——《阿甘正传》

——

晓晴下了火车才知道若初带她来的地方是一个叫格洛斯特的小城,火车运行了也不过两个小时左右,但是一路上若初不断地看时间,这更加重了晓晴的疑惑,但是她也没有问,以为若初只是游玩心切而已。

这个小城很小,小到步行的话几个小时也可以将城里逛个遍,但是晓晴知道,这里是以格洛斯特大教堂闻名的,尽管没有来过,但是对此还是早有耳闻。

格洛斯特大教堂距今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据说这里是除西敏寺外唯一的一个可以给英王加冕的地方,当若初拉着晓晴远远地就看到教堂高大的四方顶的时候,若初恨不得高兴得跳起来,还兴奋地喊了一声“霍格沃兹我来了。”

晓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真还是个孩子,“宝贝,据干妈所知,你要是真要去拍摄地取景的话应该去牛津大学才对。”晓晴看到若初兴奋的样子,也禁不住被感染,这还是一路上主动和若初说的一句闲话。

“牛津大学当然要去,不过要先来这里。”若初一高兴脱口而出。

“为什么要先来这里?”晓晴也是随口问道,在她看来,牛津大学似乎更吸引人,而且《哈利波特》在那里取景更多,格洛斯特教堂似乎只利用了一下外观和那个长长的回廊而已。

“这个,人家就想先来看看回廊吗,走吧,我们快进去吧。”若初暗地吐了一下舌头,差点把秘密给泄露出来,不过也还好了,自己也不用再坚持多久就完成任务了,还差最后一步。

晓晴摇了摇头,跟着若初往教堂里面走。

“若若,这里不照个像吗?”晓晴边走边左顾右盼,可若初步伐倒是很快,本来晓晴没有心情来游览的,可是这个教堂的大气庄重和历史文化底蕴将她这个一直想冷眼旁观的人都打动了,反倒这个张罗得很欢的人不为所动。

“啊,我们先到中殿去看看,一会出来的时候再拍这边来得及。”若初停下来等晓晴跟上,然后拉着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好像怕把她丢掉似的。

当晓晴跟着若初一只脚迈到中殿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深深屏住了呼吸,开阔雄伟的穹庐支撑着整个中殿,高高的彩绘玻璃窗半推半就地将阳光迎接进来,又过滤掉了一部分,使得整个殿堂显得既安静又神秘,坚固的诺曼底石柱傲然挺立,线条俊朗刚硬,还有很多尊贵人物的纪念碑,侧过头,一片彩绘的玻璃幕墙吸引了晓晴的目光,她本来是任若初拉着往前走的,不知道若初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若若你看那边。”晓晴眼睛定在那片玻璃幕墙上,惊喜地边说边用手指给若初,这时一个高大的身体遮挡了她的视线。

晓晴因为注意力全部在玻璃幕墙上,下意识地侧头,视线试图绕过那个人的遮挡,可是她侧来侧去了几次,总是被那个人挡住,晓晴有点不耐烦,有点愠怒地抬头看挡在她前面的那个人,刚要请他让开,当她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要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噎了回去,一时间惊讶的忘记了说什么好。

“晴,你还好吗?”伯纳德一身正装站在她面前,满脸带着比这个殿堂还要明亮的阳光般的微笑同晓晴打了一声招呼,同时伸出双臂想要拥抱晓晴。

晓晴在伯纳德要碰到她之前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伯纳德只好无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晓晴的神情充满了紧张和防备,面对这个无端背弃自己的男人,晓晴的反应应该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我今天结婚啊,你忘记了吗?”伯纳德的笑容仍然如故,似乎比刚才还要更深了一些,一点也不为晓晴的神色所动。

晓晴的表情从戒备转到愤怒再转到绝望,她又后退了两步,大声说了一句:“若若,我们走。”说完没有听到回音,这才想起转回身寻找若初的身影,等目光锁定若初的时候,更让她瞠目结舌的是若初身边站着的是自己的哥哥晓川,而旁边还有一个笑眯眯的长得酷似《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中“憨豆先生”扮演的牧师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晓晴的大脑宕机了一下才想起大声问若初:“若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怪一路上若初不断的看时间,难道这都是约好的吗?难道就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可是这也太残忍了吧,自己连躲避那个男人婚礼的自由都没有了吗?难道一定要自己亲眼看着他亲吻另一个女人他们才甘心吗?这都什么亲人啊。

“干妈,这个,这个和我没关系。”若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在看了身边的晓川一眼后哀怨地低下了头,虽然心虚,但是说得也没错,爹地是怎么来的她就不知道。

晓晴气得跺了一下脚,“那好,我自己走。”说完转头就往中殿的大门走,没走出几步就被伯纳德一把拉了回来搂在了怀里。

晓晴拼命想要挣脱,伯纳德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你不想在这种地方和我拉扯吧?”这句话果然管用,晓晴停止了挣扎,这里庄严肃穆的气氛确实不适合一男一女吵架。但是也没有完全的顺从,而是挺直了脊梁,脑袋偏向另一方,躲避着伯纳德的目光。

“晴,我之前打电话告诉你我要结婚了,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并没有说和谁结婚是不是?”伯纳德仍然紧紧抱着晓晴,不慌不忙地在她耳边说道。

晓晴的表情多少有了点细微的变化,但也没转过头。

“你都不关心我和谁结婚吗?傻瓜,我说结婚,你也不看看新娘在哪里?”伯纳德说完这句话低头轻轻在晓晴的耳唇上蹭了蹭,晓晴这次没有躲避,眼神还往四周瞟了瞟,确实是除了若初没有看到其他女人,而且奇怪的是,这里按理说是旅游胜地,怎么这个中殿除了她们几个人外,这么半天就再也没进来一个人,但现在也顾不上深究那么多。

“我现在问你,吴晓晴,你愿意嫁给我吗?”伯纳德这次用双手将晓晴的脑袋扳过来正对着他,收敛了笑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晓晴没有想到伯纳德会在这样的状况下向她求婚,现在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像方才刚见到他时那样定定的望着伯纳德,不过这次没有坚持多久,就见晓晴长长的睫毛迅速眨了眨,随即低垂,然后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淌下,滚烫烫地落在了伯纳德的手上。

此时的伯纳德真想去吻干她的眼泪,不过她还没有答应他,他一定要先得到个答案才行。

“宝贝,你愿意吗?”伯纳德再一次的柔声问道。

“当真?”晓晴瞪大了眼睛,刚被泪水冲洗过的双眼显得益发明亮。

“千真万确。”

“可是,为什么现在才说?”这也是晓晴想知道的,为什么不像原来一样在她生日的时候求婚。

“因为我怕你拒绝我,因为这次我发誓要成功的得到你,因为大家都认为十三这个数字不吉利,但是我偏要证明,从今天起,这个数字对我来说就是幸运数字,你愿意帮我实现吗?”伯纳德动情地说。

终于,晓晴露出了自打那次生日后久违的笑容,这次是发自真心。

其实,现实就是这样,生活就是这样,永远要比虚构的来得曲折跌宕,那是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鲜活的存在,我们绞尽脑汁地想得到想要的一切,我们拒绝平庸,我们在将每一件事都打上浪漫的烙芋,又让这一点一滴都变成了永远的刻骨铭心。

作为晓晴来说,会怪伯纳德吗?摸摸胸口问问自己,不会,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对他是多么的在乎,永远也不可能在经历了绝望后又感受到了这么难能可贵的失而复得后的惊喜,这只能让她对未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更加珍惜。

兜兜转转了十三年,一段看起来似乎永远没有终点的爱情马拉松终于冲了刺,修成了正果,看得若初在一旁唏嘘不已。

“若若,你没事吧。”晓川原本也是在关注着中殿正中那一对的动向,怕他们谈不拢,因为他妹妹的犟脾气他知道,伯纳德这么骗她,晓川很担心晓晴会无法接受,但是又不能拒绝伯纳德的邀请,毕竟如果他们真的要结婚的话,晓晴的娘家不能不来人。

在看到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后,晓川移开视线的同时也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却发现身边的若初已经泪流满面了。

“亨伯特,在我要和你说要来英国时,你是不是就知道我来干什么了?”若初抹了抹眼泪,低声问道。现在若初不论什么诚,不管公事私事已经不再管晓川叫爹地了,而是统一叫亨伯特,而晓川听起来还很受用。

不自觉地牵起嘴角,晓川轻咳了两下,没有回答若初的问题。

聪明如若初,也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感叹伯纳德的手腕高超,追个老婆也要玩一场无间道,这样的人恐怕已经为数不多了吧。

第六十七章 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只要她不加刻意掩饰,对方一定会察觉。——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

——

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婚礼,除了必须在场主持婚礼的神父和一对新人外,只有晓川和若初两个见证人。关键是这可是一位伯爵迎娶伯爵夫人,如果这位神父知道伯纳德的身份肯定会咋舌,这可能是全英国有史以来最简陋的贵族婚礼了,如果被媒体知道肯定会大肆宣扬一番。

虽然伯纳德刚才在晓晴耳边保证过,会补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被晓晴拒绝,她觉得这样就好,只要两个人的心中都盛满了对方,那么婚礼就只是一个仪式而已,晓晴还真不在意。

而站在伯纳德身边的晓川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为妹妹高兴是一方面,可又止不住地心酸。

十八年前她和秦北在订婚宴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虽然已不再年少,但是依然轻狂着,想爱就爱,想恨就恨,从来也不会顾忌什么,只要顺从自己的心就够了,而岁月是怎样的一种腐蚀剂,眼前的妹妹虽然容貌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让人看不出真实的年龄,但是内心却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脆弱,人也就变得患得患失,不然也不会差点将这幸福放走。

年轻的时候想着的是怎样将这个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然后看着她幸福,自己才会放心,谁料世事弄人,自己虚度了大半生都没见过幸福的样子,也就无力关注妹妹的幸福,没有愧疚吗?那是不可能的,再好强再独立她也是他的妹妹,是那个在受了伤害后会靠在自己怀里嘤嘤哭泣的妹妹,她总是会在他面前卸掉那些人前故作坚强的伪装,也只有他知道她那一幅幅习惯性的完美笑容背后夹杂了多少苦涩和无助。

当她回答“我愿意”的时候,那笑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吧,晓川却不忍再看,这么简陋的一个婚礼,只要她开心,他也愿意替她开心,只要下半生幸福就好了,在酸涩的同时也终于替这个妹妹放下心,那么,自己的幸福在哪里呢?还是自嘲一下吧,如果可以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全部换给妹妹,他是心甘情愿的,那么还奢望什么呢?

新郎新娘在神父的祝福下开始忘情地拥吻,晓川不着痕迹地将头偏向一侧,目光停留在另一个方向,若初则偷偷留意晓川的表情,晓川发觉若初在看他,转头和她目光相碰,若初又慌忙将视线移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晓川轻轻地动了动嘴角。

四个人从中殿出来的时候,若初才想起自己的另一个目的,于是拿着相机开始狂拍,因为伯纳德之前做好了功课,整个教堂没有其他游人,另外三个也乐得她由着性子,在一旁快乐地跟随,伯纳德和晓晴始终是手拉着手,目光还时不时地交汇一下,晓川刻意和他们两个保持距离,于是也只能紧紧跟着若初了,若初倒是有了一个比较好的摄影师,除了为杂志取景外,自己也照了很多像。

接下来伯纳德邀请晓川和若初去他乡下的家小住,因为晓川和若初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一定要让他尽到地主之谊才行,不然他们是无法安心地去度蜜月的,晓晴也不答应,盛情难却,若初为难地看了看晓川,晓川想也没想就极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等到若初一行人被领到德比郡的一个美的如同梦幻般的天鹅湖城堡的大房子前,若初才明白伯纳德口中的乡下居所是什么,宽阔的林荫道,碧蓝幽静的湖水,上面有几只天鹅悠闲自得地浮在其上,不远处的缓坡上有一些鹿或躺或卧,这样的地方除了影视作品,若初还真是没有亲身来过,这简直就是《傲慢与偏见》中的**里庄园啊!

“太美了!”若初由衷地惊叹,拿着相机又开始拍个不停。“这里叫什么?伯纳德叔叔?”镜头对着湖中的天鹅,若初问道。

“名字?这房子是祖父传下来的,也没正式起过名字,一般大家都叫克伦威尔庄园,要不,萨宾娜你帮忙起一个名字好了。”伯纳德想了想说道。

“那就叫**里好了。”若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边说边又换了个方向拍另一只天鹅。

“**里?那我不是成了费茨威廉·达西?”伯纳德夸张地叫道。

“那,我就是伊丽莎白·班内特。”晓晴默契地接口。

“NO,NO,晴,你忘记了,你现在应该是伊丽莎白·达西了才对。”伯纳德马上纠正晓晴,因为在《傲慢与偏见》中,伊丽莎白是在和达西婚后住在**里庄园的。晓晴笑着捶了伯纳德一下。

“那,我是谁呢?”若初举着相机直起腰挠了挠脑袋。

“你为这庄园起的名字,你说你是谁呢?”晓晴忍不住提醒。

“哇,那正好应了一部电影的名字了……”若初说道。

“《成为简·奥斯汀》。”一旁的晓川终于开了口。

“宾果!”若初的话伴着笑声响起。

——

其实庄园的内部并没有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么华丽,因为不管多么奢华的东西只要经过历史和岁月的洗礼也不复最初的惊艳,如果你想在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里找金碧辉煌的装饰比如色泽鲜亮的壁纸之类,那你恐怕要去摄影棚了。

庄园内部的各色物品软硬装饰都是半旧的,但是可以看出做工的精细和考究,每一件都是精品,折射出历史感和沉稳,这让若初不由得想起在哪曾看到过的一个观点,说这才是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

而在充满古旧气息的老房子里安装了只有现代才有的电器也是在影视作品中无法看到的,如果你看电视能在十九世纪的城堡中找到空调,你一定会认为那是个穿帮镜头,但在这里,平板电视和古董柜和谐相处,一点也不突兀,因为这里并不是供人游览的地方,而是伯纳德真真正正的“乡下”的家。

若初一进来,也是毫无意外地拿一件件的东西开拍,这里面的哪一件拿出去都可以进博物馆了,而她又怎么能放弃这个参观的好机会。

而让她最舍不得离开的则是藏书室了,这里简直可以和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媲美,若初不禁想,要是老妈来的话恐怕会乐不思蜀了。

这房子本来举架就高,书都是从地面码放到天花板,书柜上层的书籍需要爬到梯子上才能够到。若初随手在能够到的地方翻阅了几本书,有一本是名着的第一版印刷本,而另一本竟然有毛姆的亲笔签名,若初把所有东西一扔就不出去了,还是晓晴将她强行拉出去要她自己去选房间。

伯纳德的客人陆陆续续到了,晓晴作为新的女主人不能怠慢,而若初则对那些人没什么感觉,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而已,尽管哪一个人的名头拿出来都够上泰晤士报头版的,而晓川则遇到了他在英国文化界的熟人,想必是伯纳德故意的邀请,倒也不虚此行。

晚餐后若初见没人注意到她,一个人又溜进了那个藏书室,藏书室里有电脑,可以用来找所有书籍的索引,也可以上网,若初随便选了几本书,便坐在厚厚的羊毛毯上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藏书室厚重敦实的大木门响了一声便被缓缓推开,若初猛的一抬头,看到爹地侧身进来,然后又将门带上,心下一阵小鹿乱撞。

晓川进来也没说什么,随意地找了几本书,然后也像若初一样,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羊毛毯上,两个人很默契地席地而坐,将这里面的各式椅子和书桌当成了彻底的摆设。

若初在看到晓川坐定后并没有要和她交流的意思,就又低头去看书,可是这次却再也静不下心来,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晓川那方瞟,在她的那个位置正好能看到晓川的一侧脸颊,那是最完美的一侧弧度,俊朗又不会过于坚硬,尤其是读书时眉头轻轻蹙起的样子让若初不由得移不开了眼睛。

“有事吗?”晓川早就察觉到了,这会不得不侧过头问了若初一句。

“啊,没,我是说,那个,亨伯特,那边有个躺椅。”若初正看着晓川出神,被他这么一打断,在撤回目光的同时扫到了那把躺椅,于是边说边指给晓川看。

晓川顺着若初手指的目光看了看,笑着说道:“躺椅和书是治疗失眠的黄金搭档,看来伯纳德家的藏书室还有这个妙用,但我现在还不困。”

若初也笑了出来。

“我们都不在,《镜像》和《绝·色》怎么办?”虽然出差也是工作,但是现在基本和玩差不多,不担心工作是不可能的,尤其现在还不仅是这一本杂志。

“放心,离了谁地球都照转不误。”晓川丝毫都不担心的样子,看来是都安排好了出来的,胸有成竹。

“哦。”若初再也找不到话题,晓川就又低头看书,不过这次,他似乎也心不在焉了。

——

既然说到了《傲慢与偏见》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这是除《红楼梦》外无论是书还是影视剧都是淡妆百看不厌的大爱,当然,译本的话要数上海译文出版社的,影视改编作品要数95年BBC版的《傲慢与偏见》,至今柯林·弗斯扮演的达西都是淡妆的梦中情人啊。

第六十八章 女人是抽出亚当的一根肋骨造成的,她靠近他的胳膊以求保护,靠近他的心以求爱情。——M·亨利

——

厚重的藏书室大门将整个庄园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高谈阔论、笑语喧哗,而另一个密闭的小空间,有两个人不发一言,似乎都专心沉浸在自己手中的书的世界里,只有墙上的古董挂钟在不断地有规律地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后,偶尔清脆地报一下时。

若初眼睛盯着一本哲学书的一页已经很久了,读了几遍也没弄清楚这里面的逻辑是怎么来的,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哈欠,于是宣布放弃,起身将书按照索引又放了回去,然后找出了一本通俗小说来看。

“若若,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去吧。”晓川抬头看了看若初,说道,其实他也一直有留意着她,想她从国内飞来都没休息就直接到教堂去然后又马不停蹄到德比郡,就是铁人也承受不住,何况是一个小女孩。而他自己,也很疲惫了,但是因为换了地方睡不着,索性在这里消磨也省了失眠的折磨。

“啊,我不累,你累了吗?”若初忙打起了精神,如果说方才有点累的话,那现在晓川这么和她一说话,倦意也没了,再说,好不容易有和他独处的机会,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还好。”晓川笑了笑,又低头去看手上那本古典经济学的论着,这本书还真是满吸引他的,都啃了一晚上了。

若初咬了咬嘴唇,本以为爹地既然开口了,会和自己聊一会呢,谁知道只这么一句话,又不理人了,什么书这么有吸引力呢?眼睛盯着自己的书一会,又看不下去了,这次学聪明了,没让哈欠轻易地溜出来。

“那个,亨伯特……”若初清了清嗓子,叫了晓川一声。

“嗯?”晓川再次抬头一脸迷茫地看若初。

“你看什么书,很好看吗?”若初没话找话,趁机还把自己的位置向晓川这边挪了挪。

“哦,没什么,只是一本经济学的书,看着解闷,也没细看。”晓川将书的封面举起来给若初晃了晃。

“给我说说干妈和你小时候的事吧,我很想知道呢。”若初鼓起勇气找到了一个话题,她也知道打扰人家读书很不好,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和他说话,听他的声音。

“你有兴趣?”晓川稍有点惊讶地问若初。

“嗯嗯,很有兴趣,和我说说吧。”若初忙不迭地将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她主要是对爹地小时候的事感兴趣,看到爹地愿意讲,马上高兴了起来。

“好吧,让我想想,从哪里讲起呢?”晓川将手里的硬壳书合上,目光投射到了藏书室宽大的彩绘玻璃窗上,似乎要穿过那里回到过去,回到他和晓晴共有的童年,渐渐地眼睛眯了起来,刚毅俊朗的侧脸在若初眼里也似乎变得柔和起来。

“你干妈小时候很厉害的,要是有哪个女同学和我走的近一点她就不高兴,呵呵,对了,这个你可以问你妈,她知道……”晓川边说边笑,若初也跟着笑,“想不到干妈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我得问问她为什么……”

“你可别问,她肯定知道是我说的,又该说我翻旧账了。”晓川做出一脸夸张的恳求表情,若初咯咯地笑,“好,我不问,但是你拿什么贿赂我来堵住我的嘴?”若初的调皮劲上来了想逗弄一下晓川。

“你个鬼丫头,连爹地也敢敲诈。”晓川瞪了若初一眼,若初不服气地回瞪过去。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但是只有一件。”晓川想了想说道。

“这样啊,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说,但你可不能反悔。”若初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只要她不要求他什么,那他就始终欠她一样东西,这种栓在一起的感觉非常好。

“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晓川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呵呵,好,那然后呢,还有吗?”若初将手拄着下巴,一双大眼水汪汪地望着晓川,方才的困意一扫而光。

晓川对着若初的眼睛没来由地悸动了一下,转开了目光:“后来啊,我们上中学就遇到了你爸爸,她就没心思理我了……”

“唉……”若初轻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晓川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在想,要是干妈没有遇到我爸的话,也许早就幸福了吧?”这是若初的一个心结,总会为干妈不值,可又很矛盾,毕竟另一方是自己的父母。

“也不能这样说,很多事其实是注定的,幸福不论早晚,该是你的躲不掉,值得庆幸的是你干妈等到了,比起很多等不到的人,不是幸运得多?”晓川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自己何尝不是那个还没等到的人,妹妹毕竟有了着落。

“那么你等到了吗?米歇尔是吗?”若初突然问了晓川一个措手不及,若初问完看到晓川尴尬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了,但是说过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已是不可能了,于是继续盯着晓川故意躲开的目光,等着他的答案,内心充满了紧张,她害怕他回答“是”,真的很怕,不过那样也好,自己也就可以死心了。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再说吧,爹地累了,想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晓川起身将书放回去,然后离开了藏书室,这叫他如何回答呢,可以肯定的是怎么回答都是错的,他除了赶紧逃开又有什么办法?

若初眼睁睁地看着晓川离开,心就像在悬崖上被抛到了谷底,她怪自己太冒失了,心烦意乱地将书合上,突然觉得这间藏书室有点大的让人害怕,于是也赶紧离开了这里回自己的房间。

一夜没怎么睡,快到天亮的时候刚刚有困意,就被干妈给拎了起来,说是开早餐了,她不去不礼貌,实际上晓晴是想将若初介绍给伯纳德特意请来的青年才俊们,可是若初完全不感冒,昨晚什么时候偷偷溜走的晓晴都不知道,有一个年轻有为的医生找了若初一晚上都没找到。

若初强打精神下楼和大家打招呼,发现都在,只是缺了爹地,心里正失望,这时晓川神清气爽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哥你干吗去了,我都没找到你。”晓晴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指了一下若初身边的空位。

“清晨这里的空气太棒了,我要是不去多呼吸几下都枉费我来了这么一趟。”晓川边说边坐到若初的身边,没有和若初打招呼,也看不出他对昨晚的事有丝毫的情绪指向。

若初在放下心的同时也失落了下,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这话放在爹地身上也很适用呢。

晓川之后都没有说话,几个年轻人主动同若初搭讪,若初都礼貌客气地回答,好在早餐时间比较短,她可以马上逃跑做自己喜欢的事,倒不是反感伯纳德请来的客人,先不说文化背景差异带来的代沟,就是语言上,人家是清一色的伦敦音,让从小在美国长大的若初感觉自己那一口美音听起来像个乡巴佬一样,不逃跑才怪呢。

因为没有地方可去,若初这一天又跑去了藏书室,而晓川再也没有去过,让若初的心更加空空落落的,不过后来听干妈说,爹地应该是和伯纳德叔叔他们去骑马了,后悔自己错过了好机会。

这一天波澜不惊,无悲无喜,若初也没找到和晓川交流的机会,晚餐的时候晓川的话多了起来,但那也是对其他人,似乎根本也没察觉到若初投去的目光,若初为了引起晓川的注意,也开始活泼起来,主动和其他人沟通,就这样,两个人很快就各自有了一个小圈子,并且看起来都很受欢迎的样子,晓晴倒是乐得看到这样的结果,看到自己的亲人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很开心,这样她想多留他们几天的愿望看起来也可以实现了。

这一夜若初倒是睡得很安稳,虽然早上醒来的很早,并不是说她没有心事,而是她太累了。

起来后穿戴整齐站在窗前,忽然看到晓川从房子里出去,往湖边走,若初忙一溜烟地追下了楼。

等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晓川面前时,晓川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这丫头大清早的急匆匆的也不怕跌倒,难道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亨,亨伯特,我可以和你一起散步吗?”若初边说边调整气息。

晓川先是惊讶,然后眉头逐渐舒展,最后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当然啊,那也不用跑成这样,我们慢点走,你先休息会吧。”

“嗯。”若初乐呵呵地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跟在晓川的身边。

初夏英伦的晨风还很凉,不过却清爽宜人,沿着湖畔漫步,翻过一个小山坡,便是一片树林,林中各种不知名的鸟撒着欢地比着谁的嗓音更清脆玲珑,若初偷偷留意了一下晓川,看到他也是一脸陶醉的神情,于是深深地做了几个吐纳,她发现,她几乎要爱上这里了。

第六十九章 钟声又鸣响了……一声又一声,静谧而安详,即使在女人做新娘的那个好月份里,钟声里也总带有秋天的味道。——福克纳《喧哗与骚动》

——

两个人一前一后匀速地在小树林里穿行,听林中小鸟的啁啾,任露珠打湿鞋子和裤腿,谁也没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不忍打破清晨树林里的这份安详还是彼此都有很多话,却无从说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都多了一份小心,互相揣测着心事,平时原本不在乎的说笑现在也要斟酌一下才能出口,空气清新可人,而此时这对父女的关系却变得复杂而微妙。

不知不觉穿过了这片小树林,又一个起伏不大的小山坡映入眼帘,眼前白影一闪,若初低呼出声,等发觉不过是一只路过的小兔子后拍着胸脯安抚自己刚被轻轻吓了一下的心脏,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思想,忘了去享受这难得的英伦清晨了。

“没事吧?”晓川看到若初惊魂甫定的样子,不禁问了一句。

“啊?没事”若初带着歉意地摇了摇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自己的表现有点夸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看到狼了呢。

毕竟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就是想和大自然亲近也需要有个接受的过程。

“喜欢这里吗?”晓川这次等若初跟上和自己并肩而行,笑着问道。

“嗯,喜欢。”若初点了点头,回道。

“我老早就想,将来老了就在这样的地方弄一个小房子,每天都可以这样和自然亲近,也不用再吸汽车尾气、听噪音、忍受灯光污染,那会是多惬意的事,不过也算是奢望了。”晓川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好像是在对若初倾诉,也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怎么会是奢望呢?”若初不解,这个想法看起来不像是很难达到的样子,尤其是对爹地来说。

“呵呵,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地方不觉得很孤独可怜吗?”晓川笑了笑,声音里却透着无奈。

“你不会是一个人的……”若初马上接道,她想说她会一直陪着他,但后面的话没有出口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谁愿意陪我一个老头子呢?”晓川看了眼若初,忍不住自嘲道。

“不是……还有米歇尔吗?”若初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前天就是因为提米歇尔爹地才不理自己的,今天还不长记性,心下忐忑不安。

“米歇尔?”晓川停了一下脚步注视若初,只停了一下,就又保持原来的步伐向前走,若初紧跟。

“米歇尔,我们只是好朋友……”晓川不准备再躲避了,看来若初对米歇尔很在意,索性将实情告诉她,但是也刻意隐去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和米歇尔的肉体关系。

这是爹地对自己的解释吗?他的意思是在说他和米歇尔其实并不是情侣关系吗?若初忽然感到有点小雀跃,没来由的雀跃,好像顶在她头顶几个月的阴霾都消失殆尽了一样。

“亨伯特,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愿意陪着你呢,就像现在这样,我们还一起合住,好不好?”若初此时的想法很简单,并没有想的太过深入,所以她自己说出来的时候也很坦然。

倒是晓川先是讶异地看了看她,在看到她轻盈如水的眸子并没有躲闪,而是闪耀着真诚的时候,收回了目光,轻轻咳了一声。

“若若,不管怎么说,爹地都很感谢你,谢谢你能这么说,但是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怎么可能永远陪着爹地呢?傻孩子,我们回去吧,走出来很远了,该开早餐了,别让你干妈担心。”

转回身开始按照原路返回,不过心情和来的时候又不一样了,若初的话有那么一刹那确实好像是让他看到了幸福的影子,不过也只是一刹那,若初是个孩子,现在只是依恋他,要是他当真或者真的就此想入非非的话,那他就不配当个父亲,哪怕只是个教父。

“亨伯特,不如我们离开吧。”在往回返的路上,若初突然说。

“离开?”晓川不解地回望她。

“嗯,我们去取景,英国有那么多电影的拍摄地,我们何不一一去拍,总要好过在这里浪费时间吧,多弄一点素材,这次用不完以后也可以用,你说好不好。”若初说出了她的想法,这地方呆着舒服是舒服,因为生活节奏要慢很多,但对于还有工作要做的人来说,就是浪费生命了,何况,整日就那么点节目,无事可做,再这样下去,不发霉才怪呢,再说杂志还有一摊事等着自己去做呢。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晓川也赞同,因为和若初一样,他也觉得自己再呆下去也要发霉了。

晓晴理解自己的哥哥和这个女儿,所以在他们俩提出要离开的时候,尽管舍不得也没有强留,反正伯纳德他们的蜜月计划后是要回中国去,所以即使是离别也没有过于伤感,而是带上了彼此的祝福。

于是若初和晓川踏上了属于他们两个的英伦之旅。

若初最初的目的只是去《哈利波特》的拍摄地去看看,但是后来又去了《傲慢与偏见》的拍摄地,之后两个人意犹未尽,索性一个郡一个郡地走过去,大有不游遍英国不罢休之势。

英国以历史遗迹的完好保护闻名,在英国的城镇乡村散布着很多私人庄园,还有古老的城墙城楼,若初发现因为这些庄园,她简直要迷上了建筑,于是拉着晓川一个一个的将着名的古堡和庄园看了过去,当然那些有名的园林也不能错过,他们走一路拍一路,晚上就随便在镇上找个小旅店住下,亲身体验当地人的生活。

本来计划有时间的话要去爱尔兰和苏格兰看看,可是当若初一到湖区的时候就再也不想离开了,于是晓川陪着她在这里逗留了几天。每天他们两个人早晚都会沿着葛拉斯米尔湖边华兹华斯经常漫步的小径散步,因为这里曾被华兹华斯称作“痛苦世界里安宁的中心”,走在这里,尘世的喧嚣似乎早已被荡涤干净,于是若初知道了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那么优秀的诗人。

这里孕育了华兹华斯、柯勒律治和骚塞三位湖畔派诗人,更让若初惊喜的是,爹地可以脱口而出他们几个的诗,漫步在蓝天碧水之间,感受自然和人文双重营养的滋润,做到乐不思蜀是一件很容易很容易的事。

而相对于晓川对于湖畔派诗歌的迷恋,若初倒是更喜欢那个创造出“彼得兔”的碧翠丝,她的纪念馆去了好几次,临离开湖区的时候光彼得兔和它伙伴们的玩偶就带了一堆,没办法只能先邮回去。

因为在湖区耽搁的时间较长,他们不得不加快行程,北上爱尔兰的计划也只能搁浅。在乡下转够了之后,若初和晓川又转战城市,奔波在各个艺术馆、博物馆和古迹之间,抽空还看了一场英超的比赛。

英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走马观花的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可是要是想真的去用心的接触这个国家的历史文化以及人文风俗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这对于晓川和若初这对骨子里的人文主义者来说,意犹未尽的同时又带着深深的遗憾。

他们将最后一站定在了伦敦,而最后一个景点,定在了大本钟。

晓川并不理解若初为什么执意要来看大本钟,而且还是算好了时间,可是当他们赶到议会桥上时,刚刚过了报时的时间,若初痛苦遗憾的样子让他既疑惑又心疼。

“没关系的,若若,我们再等一个小时吧,应该来得及,不行我们就赶下一个航班。”晓川安慰道,不就是想听一听钟声吗,这件事还是很简单的。

“不是的,亨伯特,只有听到10点钟的钟声才可以心想事成的,可是,我们,我们错过了。”若初的声音里是难掩的失望。

晓川皱了皱眉,他想告诉她这些都不会成真的,但是看她那么难过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她,也许女人都爱这样吧,喜欢自己骗自己,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傻傻的相信可能一辈子也实现不了的东西,但是她那种因为深信不疑而失望的样子又深深地打动了他。

“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一定可以赶上的。”晓川体贴地建议道。

“不用了。”若初摇了摇头,错过就是错过了,也许这个愿望注定是无法实现的吧。

“若若,如果你相信爹地,可以把你的愿望说出来吗?也许我们自己也可以实现的,不需要大本钟帮忙是不是?”晓川实在是不想看若初难过。

若若看着晓川的眼睛,斗争了良久,咬了咬嘴唇,“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亨伯特环游世界。”说完别开了脸,不再去看晓川,也许愿望说出来就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静默……

“我答应你。”晓川清晰地说出了这几个字,这时大本钟忽然响了起来,但是却不是整点,行人纷纷驻足,因为从建成到现在故障也就那么几次,可以说也是难得一见呢。

若初和晓川面面相觑,都还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不过若初却绽开了笑容,晓川也笑了笑,不过却另有一团阴云笼罩上了心头,幸运的钟声,为何他却听出了凄凉的味道,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海明威的那本书——《丧钟为谁而鸣》。

第七十章 感情有理智根本无法理解的理由。——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

若初和晓川下了飞机就直接回到了秦宅。因为之前有打过电话,所以秦宅里很热闹,卢梭也在。

话说若初临走的时候只和家里说了声要出差,因为伯纳德交代要保密,连去英国都没敢告诉家里,只是在回去之前往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晓川让她打的,说在外面这么多天了,回国后先回家也好让家里人放心,若初在电话里捎带提了一下晓晴的事,也没有细说,这下可好,所有人全都聚集在秦宅翘首以盼,好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

若初一回来暗暗咋舌,好在每个人都有礼物,连小深深和夏天都在,一进门,气还没等喘匀就被大家包围了上来,跟在后面的晓川也不能幸免。

若初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了,总得让她先把东西放下喝口水吧,连一向沉稳的老爸秦北也抛了两个问题上来,而卢梭则远远地呆在一边,淡淡地看着若初和晓川,也不上前来,也不打招呼,好像有什么心事,若初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卢梭,但是也没有得空去理会他。

这顿晚饭吃的是热闹异常,晓晴的婚事成了当之无愧的最热话题,所有的人在为她高兴的同时,也都忍不住啧啧赞叹,因为这段恋情大家都是一路看过来的,谁都知道不容易,在感慨的同时大家又兴致勃勃地回顾了晓晴和伯纳德交往的大致始末,这还不过瘾,又开始八卦晓晴和伯纳德的各自生平经历,最后甚至由袁静淑介绍起了晓晴小时候的事,晓川和秦北还从旁附和,若初今天算彻底见识了,原来自己身边的人们是具有多么强大的八卦潜质,自己当初怎么没发现呢?

然后就是在若祺的带动下,大家开始缠着若初和晓川讲在英国的见闻,晓川只是随意地笑了笑,并没有多说话,若初对这个话题还比较感兴趣,将一路上的见闻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越讲越兴奋,听得若祺都入迷了,直嚷着爹地偏向,带姐姐去旅游不带他去。

于是若初不得不再次强调,不是旅游,是正事,至于旅游,那都到那了还能不看吗?若祺还是不服气,嚷着一定要爹地也带他出去长见识,晓川没办法,答应等若祺假期他想去哪里就带他去哪里,若祺才作罢,恨得若初牙痒痒,说这是**的敲诈,老爸老妈也不管,若祺冲着她做鬼脸,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小深深坐在郑芳的怀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咯咯地笑。

大家在饭桌上正有说有笑地热闹着,卢梭忽然起身。

“卢梭你吃好了吗?”秦南作为女主人,要对每个人都照顾周到,发现卢梭要离席,第一个做出了反应。

“阿姨,我吃好了,想去透透气,你们大家慢慢吃。”说完冲着大家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饭厅。

若初终于意识到了卢梭可能是有什么情绪,也难怪,自己一走这么多天,也没和他打声招呼,想必是因为这个生气,想要去安慰安慰他吧,又不知道说什么,再说她也不喜欢男生这么小家子气,刚才当着大家的面都说了要保密,他责怪她也没有道理。

不过卢梭的这个举动,倒把自己的心情弄没了,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夏天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两个人坐在桌子的两侧,是个对面,夏天冲卢梭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若初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暗自叹了口气,也起身出去。

既然说是要透气,那一定是在天台了,若初鼓足了勇气,一步一蹭地往天台走。

卢梭果然在天台,若初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被一支烟呛的咳个不停眼泪都下来了,若初一把将他手里的烟夺了过来,用脚捻灭。

“学什么不好,非得学这个,不会抽逞什么能?”若初平时最看不了老爸和爹地吸烟,帮助他们戒还来不及呢,可好,还有人跟着学,她的管闲事基因又蠢蠢欲动了。

卢梭无奈地笑了笑,“这样会不会看起来成熟一点?”话是对着若初说,目光却是望着山下的灯海,没有焦距。

“成熟有什么好?”若初本想说是否成熟和会不会抽烟没关系,但是气头上懒得和卢梭讲大道理,于是就胡乱回了一句。

“你不是喜欢成熟的男人吗?”卢梭脱口而出,说完就感到后悔,但是还没法收回去。

若初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被人窥到了心事一般,又不能承认,再说卢梭话里有话,肯定跟今天晚上的反常有关,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过自己和爹地什么也没有,也不怕人家知道。

“卢梭你什么意思?”若初不动声色地问。

卢梭没有说话,若初等了一会,感到自己被晾在一边了,转身就要走。

“若若,你嫁给我吧,我这就和你爸说,咱们马上结婚。”卢梭突然说。

若初停住,皱着眉看了一眼卢梭,“不可理喻。”这都哪跟哪啊,简直是逼婚一样,让她很不爽。

“不结婚也行,要不你搬出来,我给你提供住处。”卢梭继续说。

若初这下明白卢梭肯定是针对自己和爹地了,据她所知,卢梭一直很尊重爹地的,怎么自己出了一趟门之后说出这样的话来呢?难道是发生过什么吗?

“卢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住在哪里和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要我搬出来,住的好好的。”若初试着要找出卢梭今晚反常的原因,于是开始耐心地和他讲道理。

“你自己清楚。”卢梭的声音很低,却让若初很火大。

“我不清楚。”若初大声地回,卢梭的语气让她感觉很没有尊严。

半晌,“对不起。”卢梭主动说了一句,“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你们都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还要扣上是为了人家好的大帽子?”若初尖锐地问,卢梭没有回答。

若初转身快步跑下了楼。

卢梭又拿出一支烟点上,这次好多了,毕竟已经抽了几天了,方才那支是因为突然发现若初上来,一紧张没发挥好。

他能跟若初说什么?难道能说他去杂志社找她的时候,听到了很多的风言风语?而且这些风言风语已经传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而且竟然有自称是主编的人告诉他关于总编和副总编的内情。

是,就算他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可是这流言偏偏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而且还越想越有道理。

以前他也只是单纯地认为若初和晓川就是父女关系,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说到底,回归最原始的关系,他们就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虽然他不太相信他们说的若初和晓川会有不洁的行为,但是现在没有,谁能保证以后不会日久生情,意识到这一点让卢梭恐慌,为了这件事他整日精神恍惚,矛盾纠结,不断告诉自己,流言都是假的,可是就是忍不住恐慌,他怕的是有朝一日流言真的成真。

而且这次若初出去连招呼都没和他打一个,以前她出国回来还让他来接他呢,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他不主动找若初的话,若初是不太可能主动找他了,若初似乎变了,变得陌生了,变得离他越来越远了。这让他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又毫无办法。

好不容易挨到了她回国,果然像传言那样是和晓川一起回来的,想着好好和她谈一下,澄清误会,可是自己就是无法平心静气,就是忍不揍带出情绪,他也知道自己的态度会伤了若初,可就是无法很理智地同她说话,又一个机会被自己错过了,卢梭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下面还要怎么办?要争裙是放弃?他已经没有把握和自信了。

因为大家都在,若初没有办法独自回自己的房间,毕竟那样做并不礼貌,于是又闷闷不乐地回来,这时人们已经从饭厅转移到了客厅,若初前脚刚踏进来,就迎上了晓川一双探索的眸子。若初垂下了眼眸,晓川也转移了视线。

“若若,卢梭呢,说是去透风,这么久也没见,天台上有蚊子,你没让他一起下来吃水果?”秦南笃定方才若初出去是去找卢梭,所以会这么问,在她眼里,现在这一对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啊,他说还想再呆一会再下来。”若初编了一个理由,没敢看秦南的眼睛。

夏天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深深交给了郑芳,然后一个人悄悄地走出了客厅,这一切都没逃过若初的眼睛。

晓川冷眼看着这一切,自从回来后他还没有机会和若初说一句话,对于若初和卢梭之间的微妙他多少都有察觉,他也能看得出来,若初和卢梭现在并不顺利,理智上他是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并幸福的,但是总是有一种心情是他所把握不了的。

通过这次旅行,他似乎感应到了一些东西,若初试图传达给他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要不要屏蔽这些东西,现在的晓川,内心深处已经分裂成了两种针锋相对的声音,时刻撕扯着他的神经,而此刻,在痛的绝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第七十一章 愈是短暂的疯狂愈好。——纳伐尔

——

晓川在上班时间接到了卢梭的电话,这让他多少有点意外。卢梭在电话里表现的很有礼貌,问晓川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不可以和他谈一谈,尽管纳闷,晓川还是答应下来就在今晚下班后,末了卢梭又提了一个要求,他们俩见面的事可否不让若初知道,晓川答应了他。

放下电话,第一感觉是一定和若初有关,但还不能让若初知道,晓川就隐隐知道了似乎是什么事,心里越发矛盾起来。其实从英国回来,晓川和若初的相处便不再那么坦然,他想慢慢的疏远她,他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现在是眼看着两个人互相谁也离不开谁,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担忧的现象。

最近下班后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尽量避免和若初接触,可是她的影子一刻也不曾在眼前消失过,她只要一叫自己去吃晚饭或者宵夜什么的,晓川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马上乖乖地出去,然后仍然期待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同行的那不到十分钟路程,有时候哪怕彼此一言不发,就这么并肩走着,都觉得很幸福。

明知道这种幸福是建在沙地上的,可是就是戒不掉,也许需要一个助推器帮助他下决心,没准卢梭就是那个助推器也不一定。

卢梭是在夏天的建议下决定来找晓川的,现在夏天是他的高参,那天从秦宅回来后,卢梭很消沉,而夏天又真心想帮助他,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卢梭对夏天很信任,就把自己内心的一切全部告诉了夏天,包括他现在的痛苦和纠结。

若初的脾气其实夏天要比卢梭更清楚,于是她建议他采取曲线救国的方式,迂回一下,可以从晓川身上入手,因为直接找若初摊牌的话很可能会适得其反,之前卢梭的冒失就是一个例子。

卢梭一开始还在犹豫,但是思量再三也只能这样了,不然就是束手待毙,眼睁睁地看着若初离自己而去,这么多年的期望和等待不是全部付之东流?于是鼓足了勇气给晓川打电话,说什么也大体做好了准备。

晓川按时赴约,卢梭定了一家小巧而精致的韩餐馆的包房,环境很好,很安静,适合两个人谈事情。

之前两个人虽然见过多次面,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但都是在秦宅很多人的聚会上,像这样单独见面还是第一次,所以一开始两个人都很拘束。

卢梭作为晚辈主动聊起了晓川的书,其实晓川的每一本书卢梭都看过,并且很喜欢,因为从小就认识,在这种喜欢之上,更把晓川当成了他的榜样。反倒是晓川很惊讶,卢梭连他的第一本书里的一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是真的喜欢,并不是为了取悦他,于是心理上一下子就拉近了和卢梭的距离,话也便多了起来。

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卢梭也发现晓川不愧一直是他的偶像,他的思维反应速度和广博的知识面以及深厚的人生阅历确实是值得他仰视的,这样的感觉他只从爷爷和老师秦北身上找到过,而晓川和他们又有所不同,因为爷爷和老师的经历比较单纯,基本上一辈子都在高校,所以看问题比较学院派,而晓川一直在社会上打拼见多识广,他的谈吐又给卢梭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卢梭甚至都忘记了这次来找晓川的初衷。

后来卢梭干脆决定不再提若初的事了,因为他实在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但是晓川却主动提了出来。

“卢梭,你找我来是为了若初吧。”晓川在谈话的间隙突然提了起来,卢梭诧异了一下,然后老实地点了点头。

“说吧。”晓川收敛了方才的放松表情,他没有忘记这次来的目的,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让卢梭启齿比较困难,所以尽管百般不情愿还是自己提了出来。

卢梭没有马上说话,他之前打的腹稿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咬了咬牙,借着酒盖脸,低着头,没有看晓川,“晓川叔,我想,我想和若若结婚……”说完,他那白皙的俊脸还是红成了一片,这一点都不是他之前准备的话,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张口,话就变成了这样子,不过却是他最真实的心里话。

晓川看了一眼卢梭,没想到卢梭这么直接,倒让他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好,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沉吟了一下,“可是为什么和我说呢?”这样问的没错,他又不是若初的父亲,他应该找秦北才对。

“因为,若若很听您的话。”卢梭本来就紧张,晓川这么一问他更加紧张,索性什么话都直说好了。

晓川微微皱了一下眉,“也许是这样,可是我们谁也不能左右她的思想和终身大事是不是?”卢梭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挺稳重,今天无论是说话的方式和内容,看起来都不太像他,而且他说的之所以来找他的理由也很牵强,让晓川有点疑惑。

卢梭轻轻地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还要他说什么呢?说他想让晓川赶走若初?还是说请晓川把握住自己不要和若初日久生情?他怎么说得出口?何况经过方才的一番愉快的交谈,他已经笃信晓川绝对不是流言所形容的人,他绝对做不出那种苟且之事,他既然肯坦然地来赴约,就说明他心底光明磊落。

卢梭忽然觉得今天的举动是个错误,也许根本就不应该来,而对方才自己说出的话也很后悔,不过却很庆幸,至少以后可以不用再担心流言变成现实,这也算是收获之一吧。

“你希望我怎样帮助你?”晓川冷不丁地说道,卢梭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似的看着晓川,晓川淡淡地笑了笑。

“我希望你们能走在一起。”晓川郑重地说,这是他的心里话,他也一直是这么想的,或者说理智上是这么想的。

卢梭的表情逐渐柔和,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谢谢,晓川叔。”

晓川拿起自己的杯和卢梭的碰了碰,后面也无需多说什么了。

卢梭拒绝了晓川要送他的好意,执意要自己回去。晓川也就没再勉强他,看看时间还早,自己开着车在路上闲逛,顺便考虑下面怎么和若初相处。

他倒不是不想回去,他现在恨不得回去看看那个小丫头在做什么,这次旅行他发现了一些从不曾在若初身上发现过的东西,比如表面上大大咧咧的,什么情绪都不加掩饰,实际上心细如发。

英国虽然也是夏天,但是因为纬度较高,清晨比较凉,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为他买了一件毛背心;临回来的时候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办,结果是去给晓川的父母买礼物,还告诉晓川要和家里说是晓晴和伯纳德要他们带回去的,晓川不得不佩服她这么小就可以想的这么周到。

她酷爱读书,这一点和她妈妈很像,这不奇怪,但是对很多书持的批判态度激烈到让晓川咋舌,这却是秦南做不到的,却让晓川很欣赏;她热爱大自然,却害怕小动物;她多愁善感,可以为随便的一首情诗落泪,但是在很多时候却又表现出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坚强和成熟……

晓川一路回忆着和若初的交往,不知不觉就将车开到了公寓楼下,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晓川坐在车里,没有急于上去。

即便卢梭不找他,他也要冷却一下和她的关系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无法收场,他自己倒没什么,大不了继续一个人熬着去,但是她的心思明显比以前多了,有时候经常会发呆,说的话也经常带有暗示的意味,他可以假装不懂,可以不去回应,但是他不能不关心她的想法,毕竟,不管发生什么事,他的原则就是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尤其是不能因为自己让她受伤害。

眼睁睁地看着楼上客厅的窗户,灯一直在亮着,晓川打算等她睡下后再上去,可是那灯就是不灭,晓川明白她是在等他,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敢上去,终于,灯灭了,晓川轻轻舒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上楼。

刚刚进入客厅,带上门还没等开灯,就传来了若初的声音,“亨伯特,是你吗?”晓川随手将客厅的灯打开,看到若初从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起来。

“你不是休息了吗?”晓川脱口而出,不然他也不会上来。

“你怎么知道?”若初回答。

“啊,我猜的,这么晚了。”晓川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胡乱掩饰道。

“你也知道晚了啊,饿不饿,我做了甜汤,给你盛去。”若初揉了揉眼睛,起身往厨房走去。

晓川原地不动地站在那,若初无论从说话、表情、还是做法,她自己没发现简直像一个小主妇一样,晓川的内心在有暖流流过的同时又瞬间变成了寒流,这样下去不行,如果任其发展,那自己和她全部都要陷入万劫不复。

第七十二章 我们只是历史的过客,目标渺茫,无地自容,我们没有世界大战可以经历,也没有经济大萧条可以恐慌,我们的战争充其量不过是内心之战。——《搏击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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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川刚上楼,若初二话不说就去给晓川去盛宵夜,话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就是因为这个,这款宵夜还是刚刚从老妈的博客上学来的,清热解火,就是费时费力一些,刚好今晚爹地有事情,于是自己跑到超市去将材料备齐,回来就开始研究,为了省时间连自己的晚饭都是用泡面将就的,就想着他回来能让他惊喜一下。

可是做好了好久,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会来,若初无奈,电视也看不下去,索性关了灯和电视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等,正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爹地才回来,若初一下子就精神了,因为做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都凉了,没关系,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好,若初想着。

晓川还没来得及说不用了,若初人就跑去厨房了,晓川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若初轻快的背景,心没来由地像被刀子划过一下一样,咝咝地往外冒血。

不管什么时候回来,有一个人始终在家里等着他,肯为他做饭,甚至做宵夜,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幸福生活,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爱人,这样的要求很高吗?对别人来说也许不高,但是对他来说几乎成了一辈子的奢望,如今这生活画面真的就活生生的呈现在眼前了,可为什么,对方偏偏是她——他的教子,他最好朋友的女儿?他曾经最爱女人的女儿?

多么想开开心心地等着她将东西拿出来,然后边吃边聊聊天,如果放在以前,不用很远,就在去英国前就可以,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了,没有资格接近她,更没有资格允许自己的感情再继续这样的放纵下去。

晓川咬咬牙,没有等若初回来,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若初兴致勃勃地将宵夜热好,分别盛在了两个漂亮的玻璃碗里,等到她小心翼翼地端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将托盘放到了茶几上,心里有点小失落,她等了他一晚上,他连这么几分钟都不愿意等她吗?留意到盥洗室的灯亮了,若初决定再等他一下。

看着那两个玻璃碗,自己忍了好久都没舍得尝一口,看来人家不会在意的,若初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晓川下半身围着浴巾从盥洗室里走了出来,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

“亨伯特你……”若初看到晓川从盥洗室里出来的样子,忍不住叫了一声,待看清晓川仅仅围了一条浴巾,上半身是裸露着的,还在滴水时,剩下的话活生生地咽了下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晓川,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成年男性的身体,之前只看过若祺的,不过那也是好多年以前了。

晓川的身材保养的很好,这么多年不仅没有发福,连一点赘肉都没有,麦色的肌肤在灯光的映衬下散发出光泽,头发因为刚洗完,多少有一些凌乱,却也更显野性,之前就知道爹地身材好,是衣服架子,可是没想到,脱了衣服仍然很好,不,是更好,若初傻傻地盯着晓川的身体,并不是她故意要看,而是她震惊的忘记了转移视线。

晓川也是一愣,以往他都是在若初休息之后才洗澡,或者是洗好了穿着长浴袍出来,今晚他以为若初看到自己去洗澡,就会回去休息了,没想到她还在客厅等他,她的表情让他感到既好笑又纳闷,小嘴张的大大的,都忘记了合上,也不说话,就只知道得盯着自己看,有什么不对吗?

见到爹地也纳闷地看自己,若初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脸刷的一下红了,忙转头别开了目光,“那个,亨伯特,我只是想等你尝尝这宵夜……”

晓川看到若初比较异常的反应和神色,低头看了看自己,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马上尴尬起来,话说他还从来没有在女人面前尴尬过,何况现在还围着浴巾,可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若初的羞涩反应,反正就是浑身不自然。

“哦,那个,你自己吃吧,我有点累了,你也早点休息。”晓川说完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回来怎么办,大半夜的,看若初羞涩的样子,他没有反应才怪呢,他可不想让自己在晚辈面前失态。

若初眼看着晓川连她做的东西看都没看一眼,就离开,自己轻轻地坐了下来,端起其中的一个碗,一口一口地将碗里的东西往嘴里送,却吃不出任何味道,吃完了一碗,又端起了另一碗,继续机械地重复着方才的动作,直到她再也吃不下去了,才木然地将碗放下,叹了口气,拿出去倒掉。

夜深了,爹地的房间里灯早就暗下,若初也只能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以前她是倒头便睡的,从来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可是自从搬来这里之后,也奇怪了,三天两头的失眠,有时候是兴奋,有时候是难过,有时候什么也不因为,只是想着隔壁房间里的那个人,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之后,神经可以变得那么脆弱,他的一点点的忽视就能牵动自己的情绪,莫名的没有来由的情绪。

不过也许爹地不是故意的吧,也许是出去了太累了也说不定,若初这样子安慰自己,才勉强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若初早早地起来换好运动装等着爹地起床一起晨练,自从上次发现爹地有晨练的习惯以后,若初就也加入进来,而且爹地也一直很开心,两个人跑跑步一点都不累,况且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若初感觉身体好了很多,不然在英国那么多天的颠簸都没见怎么样。

但是今天很奇怪,已经过了平时约好的晨练时间了,爹地还没有动静,若初以为可能是昨晚回来晚了,要多睡一会吧,也不好去打扰,于是决定自己去跑步,衣服都穿好了,而且已经养成了习惯,一天不活动白天工作都没精神。

一个人沿着原来两个人的路线跑了回来,刚进门,就看到爹地已经穿戴整齐,一幅要出门的样子。

“亨伯特,你?”若初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去,现在时间还早,况且不都是两个人一起上班的吗?那自己要是没按时赶回来,不是连他自己走了都不知道?

“哦,我想起今天的会要准备一下,早饭做好了,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晓川说完看也没看若初一眼,匆匆的离去,很怕若初要和他说什么似的,直到站在了门外,门在身后合上,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昨晚挣扎斗争了一夜的结果就是,晓川决定开始疏远若初,所以今早明明听到若初起来,也知道她在等自己晨练,就是故意不出去,后来门响,知道若初出门了,他才赶紧起身准备早饭,本想留个条子给她,可是时间没掌握好,在她的诧异、不解和失望的目光中离开真的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她心里有多难受,他只能比她更难受。

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吧,等到她真正和卢梭修成正果,他们再像原来那样,享受父女之间单纯美好的快乐,这样,谁也不会失去什么,也是对大家都好的两全办法,她毕竟还小,还很单纯,还不懂得一段感情除了彼此还要担负很多很多,但是他不同,他不仅要为自己,更要替她负责,所以哪怕现在难过一点,总有一天,她会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咬咬牙,自己去按电梯的按钮,想象着她现在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若初现在可以确认的一点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爹地的变化是从昨晚回来时开始的,要不他不可能会平白无故的躲着她,对,就是躲着,如果说昨晚的态度可以用累了解释的话,那今早呢?好吧,继续用累了解释不去锻炼,可是她还从来没遇到爹地开会需要准备的情况,就算是很重要的会议真的需要准备,那也不在这么几分钟的时间,连等她换个衣服吃个饭都来不及吧。

想起前不久还在英国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多少话,但是对她多么体贴和照顾,他是绝对不会讨厌她,并且若初知道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想追上他去问个清楚,但是若初没有动,她不再是一个孝子了,她会找个适当的时机和他好好谈谈,她相信爹地一定还是原来的那个爹地,亨伯特也还是原来的亨伯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能改变的一点始终是,她无法离开他,哪怕他继续远离自己。

没有吃早饭,而是特意换上了老妈在自己毕业时送的一套职业装,破天荒的盘起了头发,化了一个淡妆,看着镜中成熟了不少的自己,她就不信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她要让她明白她不再是那个孝子了,她也有自己的思想,她更有权利决定自己应该去爱谁。

第七十三章 什么!你不惜自己的妙龄,来和我说爱谈情,我在四十岁的重担下,已经失去了青春。——贝朗瑞

——

若初换了一副典型的职场丽人的形象来上班,话说作为杂志编辑,不用像其他的标准白领那样的穿衣打扮,若初平时牛仔T恤倒也乐得轻松随意,而晓川对这方面也从来不做要求,所以《镜像》内的工作作风很类似于GOOGLE,只是没有像它们那么随意到夸张。

若初今天的装扮是她平生第一次,要不是为了他,要不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要不是为了向他证明,她已经是大人了,她也不会在这方面去花无谓的心思,这一点上,她倒是完全继承了秦南的行事风格和作风。

而事实证明,她的这一做法不是完全失败也几乎是无效,因为晓川这一天基本没有注意过她,哪怕是在会议上,她的发言他也只是在之后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多看她一眼,这让若初感觉很受挫。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她故意走在他身边,他几乎看都没看她,就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若初无奈,也悻悻地回自己办公室,可是却做不下去事情。

盯着MSN上晓川的头像,几次想给他发消息过去,哪怕就是说说话,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且还害怕继续被他冷落,好不容易挨到快下班的时候,鼓足勇气敲开了晓川办公室的门。

“有事吗?”看到是若初,晓川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但是面色如常,并且比平时冷了很多,只是这么打了一声招呼,眼睛又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和之前的态度判若两人。

若初一进门就碰到了一个软钉子,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下意识地想把手揣在牛仔裤的兜里,发现今天穿的是套裙,于是两只没有着落的手只好在身前绞在一起。

“亨伯特,我是想问,一会下班你是否同我一起去超市?”要是在之前,晓川是很愿意的,但是看目前的状态,若初心里没底,并且也想找个安全的话题拉近一下不知道怎么就疏远了的关系。

“哦,我今晚要加班,出版公司那边有一本书要审,你先回去吧。”晓川头也没抬就说道。

若初的双手因为握得过于用力,关节处隐隐泛白,“哦,那你先忙吧。”说完等着晓川改变主意,晓川也只是低头“嗯”了一声,若初咬了咬嘴唇,转身一步一蹭地往外走。

“那个……”就在若初快要走出去的时候,晓川叫了她一声,若初忙停住,充满期待地回头。

“晓川迎上了若初的眼神,又躲了开去,“不用等我了。”

若初的神色马上暗了下来,黑着脸走了出去。

晓川望着门口处若初的背影消失了很久的地方,觉得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这场拉锯战刚刚开始,他就有点要顶不住了,难道以后晚上都要在办公室叫外卖吗?真想马上回家和她一起捣鼓好吃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坚持吧还是,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若初满怀心事地出了大楼,望着马路上形色匆匆都在往家里赶的人潮,再仰头看看爹地办公室窗子所在的位置,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对了,不是说不让等吗?偏不,看看他以后怎么办?

若初打定了主意,先自己去超市买东西,然后回家做了一桌子的菜,摆好在餐桌上,然后自己一筷子也没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不是无动于衷吗?那她就饿着,看他有没有反应。

晓川估计若初已经休息了才从办公室回来,开了门后看到若初正直直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看到他进来,关掉电视站了起来,“回来了,我去把饭菜热热。”说完也没理晓川径自往厨房走。

晓川皱了皱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接近午夜了,想看看若初搞什么名堂,于是也跟到了厨房,看到餐桌上完好无损的饭菜,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这丫头肯定是为了等他连晚饭都没吃,自己的初衷并不是要她伤害她自己,这样子,不是活活让他愧疚死吗?

“不是说过了不让你等我吗?”晓川因为心疼若初声音里多少能听出在生气,若初睁着一双大眼无辜地望着他,那神态楚楚可怜,端着要放进微波炉里的容器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放进去,其实她是没有食欲的。

若初的样子让晓川本来就自责的心情更难受,“以后别等我了。”他冷冷地说了这一句,狠狠心转身回自己房间去。

半晌,若初颓然地将身体靠在操作台上,用力地做了几次深呼吸,拼命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同时体内的倔强细胞又全部被激活,要她知难而退吗?那也不是她秦若初了。

第二天晓川硬着头皮如法炮制,但若初好像也在配合他似的,自己起床晨练,回来后也不要求和他一起上班,而是自己忙自己的,晓川多少有些诧异,但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么快若初已经适应了,可又多少有些小失落。

快下班的时候,晓川在办公室心神不宁,等着若初来找他回家,然后他再拒绝她,可是今天一天若初都没有动静,有公事也只是冷冷地发个邮件,结果人都走光了,若初也没来,看着MSN上若初的头像暗了下去,晓川知道若初已经走了,烦躁地点燃了今天的第六支烟,因为若初给他规定的是一天不能超过五支,这么看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可是他怎么会这么心烦意乱的?

想着还是叫外卖解决晚餐吧,因为没有食欲也就作罢,看着和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往回赶,心里想着今天若初应该不会等自己了,可打开门一看,若初仍然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昨天一样,看到自己进来,起身说了一句“我去热饭”,然后就去厨房,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晓川惊讶的都忘记了自己的鞋子刚换了一只,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开门发现若初仍然在等着他的时候,那一闪而过的欣喜是骗不了人的,对,是欣喜,可是马上就是心疼,这就意味着这孩子今天又一次为了自己没有吃晚饭,看来斗争还得继续,他有点轻敌了,这么想着,厨房也没去,径自回自己房间,该说的话昨天已经说过了,今天他要用沉默来表达。

第三天,若初还在等他,晓川有点急了,她是在用自虐的形式报复他的冷漠吗?

“秦若初,我们谈谈吧。”在若初又要往厨房去给他热饭的时候,晓川叫住了她,而且喊的是全名。

若初站住,然后转回身乖乖地走到沙发旁。

“坐吧。”晓川说道,自己坐了下来,若初也坐在他对面。

“若若,我……”晓川在想着合适的开场白。

“您对我有意见吗?”若初生生地打断了他的话。

“啊?……”若初的直接让晓川惊讶的同时也感到被动。

“您那天是不是见了卢梭?”若初的每一句话都直接切中要害,这是她辗转了几夜才想明白的事,当然一针见血。

晓川低头找烟,借以掩饰慌乱,他答应卢梭不告诉若初,但是还不能撒谎,于是选择了忽略这个问题。

“你跟卢梭很合适。”打火机半天没有打着火,晓川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和卢梭不可能了。”若初平静地回道,晓川的打火机一下子掉到了地上,“为什么?”边问边弯腰去捡。

“因为我爱上别人了。”若初说。

晓川的手指触到了打火机,缩了一下,才捡了起来。“那也好,不管是谁,都祝福你。”低着头说道,内心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绝望。

“为什么不问我是谁?”若初看着晓川的动作,泰然自若,从气势上看甚至有压倒晓川之势。

晓川摇了摇头轻笑:“和我又没关系。”声音里透着凄苦,和打算放弃的意味。

“不,和你有关,如果说我爱上你了呢?”若初话一出口,晓川手里的打火机又掉到了地上。

“别,别胡说。”晓川再次弯腰去捡,却没捡起来。

“亨伯特,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若初起身蹲到了晓川的身前,捕捉到了晓川躲闪的目光。“你看我像胡说吗?”

若初的眸子此刻似乎有一种魔力,将晓川的眼神和自己的成功胶着在了一起,晓川不是傻子,他从那纯净得不夹杂一丝杂质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浓浓的依恋和渴望,他怎么能读不懂?

“你也爱我对不对?”若初看着晓川的眼神轻轻地问道,晓川似乎被那双眼睛迷惑了一样,就在他马上要点头的刹那才终于找回了理智,“不……”他蓦然转开了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以后不要再和爹地开这种玩笑,爹地经不起。”晓川冷冷地说道,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客厅。

“亨伯特,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若初见晓川要走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今天都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全都说开了吧。

晓川站住。

“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你不爱我……”若初其实是在赌,但是她有把握。

晓川的双手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头部一阵眩晕,看来他今天视一定要给她个答案了,而这个答案,将关系到两个人的一生。

第七十四章 明天,我会想出一个办法把他弄回来,毕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玛格丽特·米切尔《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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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爱你……”晓川背对着若初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几个字,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之后迈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若初几步跟上,伸出双臂从晓川背后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将小脸贴在了晓川的后背上。

晓川一下子动弹不得,若初的动作是他始料未及,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天,除了那一次马路惊魂和雷雨天不得已将她抱住外,两个人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若初这么一下子紧紧的贴在他后背上,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心跳和气息,还有她身体的柔软和手臂的力度,他的呼吸也不自觉地加快了起来。

“若若,别这样……”晓川调整呼吸艰难地说,他想挣开她,凭他的力气挣开她应该不是一件难事,可是他怕那样的一个动作会刺伤她,毕竟方才自己冷冷的拒绝就已经很担心她受伤了。

“我不相信,晓川,我不相信你不爱我,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就像之前那样?”若初的双臂丝毫不敢松劲,她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没发觉已经有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晓川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浓眉拧到了一起,内心有如刀绞,他又何尝不想,如果真的可以像之前那样,那这辈子他也没有别的要求了,可是明知道是奢侈的,还要去渴望,就不是他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想的事了。

“我不想离开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想,就想留在你身边,让我爱你,让我陪着你,你把我当女儿也行,就是不要让我离开你,求求你……”若初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这几天她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际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激烈斗争。

这些话她本不想说,因为她知道说了,结果无非就是两个,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失败的结果,她也不愿意去冒险尝试,因为她输不起,她真的是怕失去他,但是今天,此刻,她忍不住了,说了就说了,她也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晓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扭地转过身,伸出双手抓住了若初的双臂,“若若,我们好好谈一谈吧,好吗?”

两个人坐在了饭厅的桌子旁,晓川开了一瓶酒,给若初和自己都满上。

半晌,没有人肯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动桌子上的菜。

“若若,你知道,我很、很喜欢你,你从小我就很喜欢你,你刚出生的时候就会冲着我笑,两个眼睛弯成了两个小月牙……”晓川喝了一口酒,开始自言自语,不过却是低着头,他能感受到若初一直追随他的炯炯的目光。

“那个时候你父亲不在身边,只有你妈妈一个人带着你在异国他乡,于是我责无旁贷,那个时候我就把你当成了……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你懂吗?”晓川说完抬头看了若初一眼,“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女儿长大了,是早晚要嫁人的,爹地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如果我们结婚呢?那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若初打断了晓川的话,这个提议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了。

“别胡说,哪有父亲和女儿结婚的?”晓川瞪了若初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脸有些发红。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父亲。”若初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道。

晓川先是一怔,接着苦笑着摇了摇头,“孩子长大了,连父亲都不认了是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能结婚?”若初也是个认死理的,她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是,我对你就像是……”

“父亲对女儿的爱是吧?”若初接上来,晓川点了点头,这是今晚若初说的唯一一句他该认同的话,是理智上该认同的话,至于感情上是否认同,他也说不清楚。

“你以为就凭着这层关系,这个大帽子就可以掩盖我们的爱吗?”若初越说越大胆,晓川都不敢抬头了。

“若若,我对你的爱,并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个样子……”晓川试图让她明白,但是怎么出口都是别扭,“爱”这个字真的是很遥远陌生了,今天却要频频提起,自己都觉得与年龄不符。

“你别想否认,如果你不爱我,会甘愿放下一切事情陪着我游山玩水?如果你不爱我,会在我差点被车撞到的时候紧张成那个样子?如果你不爱我,会在变天的时候夜里想着起来为我关窗户?在我生病的时候不知所措?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敢说你不快乐?”若初咄咄逼人,历数晓川为她做过的一切,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小到不能再小的琐事,可是对若初来说,这一点一滴足以让她坚信——他爱她,就如同她爱着他一样。

“咳咳,父亲对女儿做这些还不是应该的?”晓川没想到这些若初都记得,感动的同时还不得不否认她说的话。

“好,就算那些事是应该父亲对女儿做的,不能证明什么,可是如果你不爱我的话,那为什么有时被我发现你在看着我的时候会很不自然地躲闪目光?怕我误会你和米歇尔,还特意和我解释?去家里探补怕被我知道?请问,这样子的父爱正常吗?”若初的逻辑看起来无懈可击,晓川一时被噎得无力还击。

“事实是,从这次你回来开始,你就没再把我当原来的那个孩子了,因为这中间的十几年,足以让我们陌生到需要重新建立感情,而我们,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感情,你还要否认吗?”若初说到这里激动得站了起来,两只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直视着晓川,观察着他的细微表情。

晓川拿杯子的手不经意地抖动了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若初的眼睛,晓川不得不将杯子用力地放到桌子上,“你愿意那么想是你的事,但是我的立场不会变,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你也早点休息吧,这里明早我来收拾。”晓川用手撑着桌面起身往外走。

“亨伯特,我不会放弃的。”若初在他身后大声说道。

晓川这次停都没有停。

晓川的屋子这一夜即使开着窗也一直烟雾缭绕,若初的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里不断的穿行,还时不时地牵扯一下路过的神经,原本以为疏远她一下,事情慢慢就好办了,可是倒复杂了很多,更让他郁闷的是,他竟然发现她说的话有道理。

很多他都没有意识到的事就这么被她捅了出来,就比如他对她的感情,他一直以为和18年前他在波士顿第一次抱她时的感情是一样的,没有变的,可是经她这么一说,他就不得不仔细审视一下了。

在若初六岁之前,如果说他对她的感情是父亲的疼爱和责任,是一种放在手心怕化了的像对待珍宝一样的感情,那么在十二年之后呢,也就是他回国后的这些日子,正像若初所说的,好像真的不仅仅是原来那些感情了,尽管原来的感情都还在。

在那之上,他对她增加了激赏,增加了因为信任而产生的依赖,因为彼此心灵相通有共同语言从而达到了平等,而不再是当年他对一个小女孩的单方面倾注的爱。扪心自问,当他和她共同探讨杂志内容的时候,当他们为了一件事共同努力一起开心一起失望的时候,当他们打着厨艺比赛的幌子而实际上各自都想为对方多做一点的时候,他真的是仅仅把她当做女儿吗?

晓川不得不承认,若初说对了,而正是因为她说对了,他才更不能让这段不该发生的错误的感情继续错下去。

也许,离开,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吧,当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件事的时候,只是交给时间去处理一切,而不是逃避,晓川这样子告诉自己。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若初收到了晓川的邮件,说美国的出版公司最近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他必须回去一趟,时间长短不一定,而邮件是设的定时发送,若初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晓川已经飞走了。

短短的几行字,全部是工作性的交代,将两本杂志再次全权交给了她,和上次一样,只不过这次若初已经不太有心力和情绪能保证自己能够完全的担起来。

她料到了他有可能会继续冷落她一段时间,但是只要他留在她身边,她就有希望,可是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飞走了,将她全部的心思和爱也都带走了,她平生第一次爱上一个人,第一次放下所有的自尊拿出所有的勇气向他表白,却是这样的结果,若初抱着双腿看着客厅墙上晓川画的唐纳德发呆,此刻的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说过不会放弃的,可是要怎么做才叫不放弃?不管怎样,她还有希望支撑,如果就这么低头了,她不知道她的精神世界会不会坍塌。

对,绝对不能放弃!只要太阳还会升起,就一定要继续努力,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个人的幸福努力。

第七十五章 爱就是超越。——王尔德

——

晓川也不知道米歇尔的消息为什么那么灵通,他前脚在自己的出版公司一现身,几个小时之后米歇尔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都怀疑米歇尔是不是在他的公司安插了什么眼线,可米歇尔打死不承认,只是说有预感他回来了,所以顺道过来看下,还秀了一句她新学的中文“心有灵犀一点通”,让晓川哭笑不得。

这次回来晓川身心俱疲,并没打算告诉米歇尔他回来的事,本来已经够乱的了,他可不想火上浇油,不过还好,米歇尔并不提他们之间的事,只是说晚上一起吃个饭然后放松一下,晓川也没有理由拒绝,如果能稍微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也无不可,毕竟现在他脑子里只要一闲下来就是若初的话在重复自动播放,想停都停不下来。

米歇尔找来了几个她和晓川共同的朋友,晓川倒是很感激她,只是在夜里要散的时候,其他人很自觉地将他和米歇尔留在一起,晓川提出要送米歇尔回她在华盛顿的家,米歇尔说她将钥匙忘在了家里,需要明天找经纪人要。

晓川无奈,只能载着米歇尔回自己的寓所,一路上想着怎么逃开这一劫,因为此刻,他并没有和她颠鸾倒凤的兴致。从车里一出来,米歇尔就紧紧挽着晓川的手臂,将身体全部都贴在他身上,似乎怕他走掉似的,晓川有点不太自然地感受着米歇尔身体散发的热力和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如火的热情,心里仍然一片冰冷。

电梯到达指定楼层,两个人从电梯里一出来,晓川不禁愣住,一个女孩靠墙坐在自己寓所门旁的地毯上,怀里抱着一个旅行背包,头斜斜地倚在包上,似乎已经睡着了,那不是若初是谁?

惊喜、心疼,然后就是怒气升腾,这丫头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睡着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且不说无法向南北交代,就是自己也要活活疼死啊,如今这世界上能让他的情绪这么瞬息万变的也只有若初了。

晓川甩开米歇尔的依偎快步走到若初的跟前,蹲下身,用手推了推她的胳膊,这丫头竟然没有反应。

“若若,醒醒……”晓川边推边叫道,若初这才动了动,先是揉了揉眼睛,然后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待看清眼前的晓川时,才露出惊喜的笑容。

而晓川则是眉头紧锁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将手伸给了若初。若初本想将手递给他,待看到他身边的米歇尔时,脸上的惊喜瞬间消失,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一个姿势时间长了,一只脚没有站稳,她赶忙伸出一只手去扶墙壁好支撑住身体,用另一只手去揉已然麻木的膝盖,怀中的包包只好掉在了地上。

若初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下午了,一下飞机就跑了来,又累又饿不说,在米歇尔面前还这样一幅狼狈相,不由得一阵沮丧,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晓川弯腰将若初的包捡起来拍了拍:“你怎么来了?”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有话和你说。”若初抬头看了晓川一眼,又看了看米歇尔。

“那你们父女俩聊聊吧,我先走了。”米歇尔很识趣地说道。

“等下,你去哪里?”晓川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一下子搂过米歇尔的腰,故意显得很亲密地贴在她耳边问:“你不是无处可去?”

米歇尔笑着要推开他:“我可以去我朋友家,你不会不放心吧?”

“我当然不放心……”晓川在她耳边用充满磁性的魅惑嗓音哑声说道,那架势不啻在调情。

若初偏过头,不去看晓川和米歇尔的动作,但是却不能堵住耳朵,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人在面前和别人调情,她万里迢迢跑到这里就为了看这个吗?拼命忍着眼泪,绝对不能在米歇尔面前再失态了。

晓川扫到了若初的神态,心里有一丝不忍,“宝贝,你先进去吧,我去去就回来。”话是对米歇尔说的,边说边掏出钥匙开了门,眼看着米歇尔进了自己的公寓,关上了门,“跟我走吧。”晓川看着若初叹了一口气,说道。

晓川在前面走,拿着若初的包,若初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进电梯,出公寓楼,上车,两个人没有丝毫的交流。

晓川开车去唐人街的中国餐馆买了一些诸如虾饺的东西打包,然后驱车去他坐落在近郊的大房子。

那是他之前和莫妮卡的家,自从莫妮卡走后,他就搬了出来,宁可住单身公寓,他解释是为了工作方便,其实是有很多记忆不愿意去回顾。不过因为平时有专人打理,所以随时可以住进去。

“我们要去哪里?”在车子行驶的过程中,若初实在是忍受不了压抑的气氛,忍不住问道。

“我家。”晓川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

过了一会,“我是不是打扰了你和米歇尔?”若初目视前方冷冷地说道。

……

晓川选择了沉默代替回答。

“你是因为她吗?”若初这句话的全意是“你是因为她才拒绝我的吗?”但是后面的半句没出口,不过她知道晓川明白她的意思。

晓川仍然没有出声。

“你会和她结婚吗?”若初突然转过头看着晓川问道,“回答我。”语气有点急。

“也许吧……”晓川懒懒地答道,“正在考虑……”

若初噤声,一直到抵达了目的地。

晓川将若初的包包和之前给她买的吃的东西一起提进了起居室,若初跟了进来,“先吃点东西吧,然后早点休息,你肯定也累了。”晓川将东西放下,搓了搓手说道。

若初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直直地望着晓川。

“好吧,那我们谈谈吧,你想和我说什么?坐吧。”晓川知道躲是躲不开了,既然她能追到美国,那也能追到火星,如果他能离开地球的话。

“你还记得在**里的时候说过的话吗?”若初坐到了晓川对面,看着他说道。

“你指什么?”晓川记得他说过很多话,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你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任何事,记得吗?”

晓川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我现在就想你实现诺言,可以吗?”若初的声音庄重、严肃,晓川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着,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确实是答应过她,还不能食言。

“放心,不会让你很为难的。”若初似乎看出了晓川的迟疑,补充道。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潜台词是不违反他的底线。

“我想让你答应我一年之内不和米歇尔结婚,可以吗?”若初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她的要求,然后紧张地等着晓川的答案。

“就这个要求?”晓川似乎不相信地反问道,真的就这么……这么简单?他还以为她要逼他和她结婚呢?

“是,就这个要求。”

“我答应你。”晓川赶紧应允,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谢谢。”若初的神色放松了许多,也露出了倦怠之色,不过却开始动手去打开晓川买来的吃的东西,都半夜了,她早就饿了。

晓川给若初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可爱的吃相出神。

“你不吃吗?”若初忽然想到了什么,抹了抹嘴问道。

“若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是一年吗?”晓川没有理会若初的话,而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呃,一年足够了……”若初端起水杯喝水。

“足够什么?”晓川继续问。

“足够你认识到你爱我……”若初放下水杯轻描淡写地回。

第二天等到晓川起来的时候,若初已经离开了,因为这里是郊区,若初一个人住他不放心,所以昨晚也留了下来,若初在楼上,他在楼下。

若初给他留了一封信,大致的内容就是他完全不必逃避她,她不会缠着他不放,还有国内的事要他放心,她可以打理好,别的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让晓川心里空落落的。

和前几天比起来,现在的若初内心安定了许多,原本以为离开他她没法活,但是现在,她决定振作起来,以工作为重,她要学着适应他不在身边的日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在她心里,一直都在,这就够了。

同时她也相信,他一定会回心转意,一定会醒悟,一定会意识到他的爱,她会等,等着他主动到她身边,然后许她幸福。

守着那个他们共同的家,努力将两本杂志做好,这就是她爱他的全部表现,只要一想到是在为了他工作,若初就充满了干劲。

我们无法去强迫别人,我们也无法改变命运,我们却可以找到一个平衡点或者是替代物努力达到内心的平安,守着一个希望,默默地努力和等待,不执着,不浮躁,要有自信,要相信该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必去苛求。

若初其实又是在打赌,不过这次的输赢她已不再计较,一年之后不管是什么结果,至少她已努力过,如果那份幸福真的不是自己命定的,那她也会坦然接受,因为除了幸福,人生还有很多东西,她还要去体察和感受。

第七十六章 上天让我们习惯各种事物,就是用它来代替幸福。——普希金《叶甫盖尼·奥涅金》

——

晓川已经离开了整整一百天了,不用看日历,若初早上一睁开眼睛就知道是他离开的第几天。

一百天,似乎很长,也似乎很短,长是因为她是一天一天数过来的,每天都要经历一遍想念,当然若初现在已经将这种想念压缩到了一定的时间段,比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想好了第二天的工作后允许自己的思绪很放纵的想念他一下。

短是因为,这么忙忙碌碌的用工作将自己填满,时间就过的很快,他是在夏末离开的,而现在,已经入冬了。

每天习惯性的对着清晨微笑,告诉自己要努力,然后一跃而起,打开自己和他房间的窗子通风,将他的屋子例行收拾一遍,因为他不喜欢桌面上有灰尘,所以若初每天都保持晓川的房间整洁干净,因为她始终在潜意识里认为他不一定哪天就会突然回来,她不想他不舒服,不想他觉得离开和不离开有区别,最主要的是她在心里始终觉得他还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为他收拾房间也是心理上的一种慰藉。

照例按照他在时的时间去晨练,沿着两个人曾经一起跑过的路线慢跑,若初已经习惯了每天穿职业装,将自己装扮的成熟稳重,也许这样会让她觉得和他的距离可以小一点,哪怕只是形式上的距离。

流言已经渐渐暗淡了下去,可能是因为大家对一件事情的热度只能保持一段时间,这也可以从侧面说明为什么再红极一时的明星也有过气的时候,抑或是因为男主角的离开使这段扑朔迷离的传闻失去了题材的来源,总之大家的注意力转移的是很快的,若初倒无所谓,反倒希望大家继续编排她和晓川,至少那说明他们还拴在一起。

若初每个星期给晓川打一次电话汇报工作进展,完全是说公事,决口不提其他,但这也成了若初每周最盼望的一件事,因为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只是上周电话的时候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若初才破天荒地在汇报完工作要挂机的前夕提醒他每天抽烟不超过五根的承诺,晓川轻笑着答应,若初好久没有舍得挂电话,直到那面传来了忙音。

有一次夜里打雷,若初瑟瑟发抖地拨通了晓川的电话,晓川询问了她几次出什么事了,若初也不出声,结果一声雷响通过话筒传了过去,晓川马上紧张的声音都变了,然后不停的给她讲拙劣的冷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陪了她几乎一晚上,最后还是若初哭着挂的电话,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怕雷声。

想念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至少若初是这样觉得,因为毕竟有一个值得你放在心里的人,不管他身在何处,其实是一直和你在一起,这样人才不会空虚才不会寂寞,才会因着期待而让每一天都有意义和价值。

若初很感激晓川答应给她留着一个希望,只要这个希望还在,她的生命就一直是鲜活和充满生机的,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是虚度的,甚至可以说,只要他存在,她就是幸福的,无可替代的幸福着。

将本期杂志的最终电子样稿电邮给了晓川,若初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一期书总算告一段落了,下一期的主题还没想,不过她打算休息一下再说,正想着晚上是不是要回家一趟蹭老妈的东西吃,就接到了夏天的电话。

夏天和卢梭两个人现在将网站弄的有声有色,连秦南都说他们这些老人家根本插不上手,还是年轻人有魄力,而卢梭还有学业,所以现在网站的运营主要靠夏天,无论是秦北和郑芳他们都对夏天赞不绝口,说若初找到了一块宝。

要是在以前,即使夏天不来约若初,若初在想休息的时候也会主动找夏天,可是,现在若初却是迟疑的,因为她已经料到夏天找她是什么事情了。

“小姐,如果我不主动找你,是不是你都不记得有我这个朋友?”两个人在餐厅刚刚坐定,夏天就忙不迭地嗔怪了若初一句。

若初淡淡地笑了笑,多少有点愧疚,本来她的朋友就不多,毕业之后联系的就更少,也就和夏天算是亲密了,但是因为最近她刻意将自己封闭,连夏天都很少联系,也难怪夏天怪她,还有一点,就是她怕夏天提卢梭的事,但是越是怕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夏天这次来找若初,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她是受人之托,尽管她自己有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

“若若,告诉我你为什么躲着卢梭?”夏天直接切入了正题,卢梭现在痛苦的样子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宁可提替他承受这些,也不想看着他煎熬。其实夏天又何尝不是矛盾着,若初不理卢梭,对她自己是有利的,但是女人,就是看不得自己爱的人受苦,宁可以牺牲掉自己的幸福为代价,无一例外。

若初佯装在认真看菜单,没有说话,夏天又问了一遍,伸手将若初手里的菜单抽了出来,“回答我。”

自从晓川走了之后,若初拒绝了卢梭的几次邀约,如果说一开始若初是因为生他的气,要不是他找过爹地的话,爹地也不可能疏远自己,也就没有了后面那一些列的事情,包括爹地回美国,现在的她还理解不到晓川的良苦用心,还以为爹地的逃离完全只是因为卢梭,但是到了后来,等气消了之后,若初已经不再怪卢梭了,而左一次右一次地拒绝和他见面是因为不想给他幻想,不想让他再为自己陷得更深,既然此生注定不能爱上他,就不要在让另一个人伤得更深吧。

可以说,现在的若初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的感情,但是她没法将这些全部都告诉夏天,又不想撒谎,可是夏天目前是在逼问她,若初没有办法了,况且这些事憋在心里久了也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若初垂下眼眸,平静地对夏天说道。

夏天盯着若初看了一会,皱着眉叹了口气,“别告诉我是那个人。”

“你知道?”这次换若初诧异了,这件事只有自己和爹地知道,而爹地是不可能说出来,更不可能告诉夏天啊。

“若若,你能确定你自己的感情吗?”夏天反问道。

若初看着夏天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夏天从她的眼神中确认她不是开玩笑的后,边摇头边拍自己的脑门,“天呢,天呢,若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你会这么说?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谁吗?”若初对夏天的反应有些失望,同时也不确定夏天真的知道自己指的是谁。

“是亨伯特爹地对不对?”夏天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

若初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他还有别人吗?而且几个月之前流言就传到卢梭那里了,我们还都以为那是流言,没想到,没想到你……”夏天有点说不下去了,她还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虽然一开始她就有预感若初和晓川的关系没那么简单,但是也没敢往这方面想,没想到若初竟然自己承认。

“夏天,我是认真的,你帮我劝劝卢梭吧,我不想伤害他,但是我真的没法爱他。”若初这算是恳求夏天了。

“怎么劝?你让我告诉他你爱上了你爹地?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夏天的情绪突然有点失控,甚至用上了质问的语气。

“夏天……”若初被夏天的态度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对不起,若若……”夏天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道了一个歉,若初伸出手握了握夏天放在桌面的手,示意她不介意。

“若若,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夏天忽然急切地说。

“你说吧。”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卢梭可以吗?”

“为什么?”

“求求你,别告诉他,我怕他受不了。”夏天的腔调带着恳求。

“可是,可是我不能骗他,而且他早晚会知道的啊。”若初觉得这让她很为难。

“你和你爹地不会在一起的,你和卢梭还有机会,你什么都不要说,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也会替你保密,好不好,你和卢梭以后一样会幸福……”夏天自顾自地说着,她无法想象卢梭要是知道这件事会伤心到什么样子,她宁可他一辈子都不受这个打击。

“夏天,我不能骗卢梭,我不爱他,即使我不能和爹地在一起,我也不会同他在一起的,这不是一码事,你明白吗?”若初不知道怎么和夏天解释她才能明白。

“可是,他爱你啊……”

“夏天,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我们点菜吧,好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我来请客吧,吃完饭我们去找个地方玩……”若初深吸了口气,表示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自己的最好的朋友都不理解自己,可见这段情要遇到多么大的阻力,而且她现在连男主角还都没搞定,不过她不怕。

夏天拗不过若初,也只好不再提这件事,可是这天晚上,她一直在盘算着怎么和卢梭交代还不能伤到他,看来只能先撒谎了。

第七十七章 爱人比被人爱强,因为可以先由你选择。——博萨克

——

若初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反倒是夏天醉得不省人事,而自己好好的,该喝醉该借酒浇愁的那个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夏天喝醉了嘴里还不断的念叨“若若,你不该……”“若若你错了……”“若若你就听我一句话好不好?”

听得若初既难过又感动,也许夏天不理解自己,也不赞同自己和爹地的感情,但是自己却可以感受到那是来自朋友的最真的一种关切,她是实实在在为自己着想的。

最后若初还是破天荒地拨通了卢梭的电话,卢梭在接到电话后一刻没耽误地赶到了若初和夏天所在的酒吧。

“若若,你……”卢梭在看到若初的时候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夏天带回去吧,她喝醉了,帮我好好照顾她。”若初拿起身边的包包,起身要离开。

“等等,等等……”卢梭见若初要走,赶忙挽留她,自己见她一次不容易,这次机会难得,还是她主动打电话给他,他怎么能轻易错过?因为酒吧里音乐声音比较大,再加上卢梭比较着急,他近乎于吼叫了。

若初皱皱眉,“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你没看见夏天正难受着吗?回去给她冲点蜂蜜水,吐出来就好了。”

“可是,我有话和你说……”卢梭还是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若初走,他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将那一头长发剪短的。

“卢梭,你把夏天派来就有义务把她接回去,我先走了。”若初看了一眼伏在吧台上的夏天,在卢梭火辣辣的注视下坚持离开。

月色真美啊,可能是出了酒吧空气变新鲜的缘故,若初一阵心旷神怡,觉得深黑色的天幕变得高远,将月色衬托得格外妩媚妖娆,沿着马路走了几步,很想就这么漫步着回家去,一辆计程车很体贴地在她身旁停下,若初笑着摇头上了车,看来玩浪漫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

第二天给夏天打了个电话,确定她没事,自己放了心,夏天在电话中再次嘱咐她不要将她和亨伯特的事告诉卢梭,若初不置可否,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如果真的到了那个份上,她认为卢梭是有权利知道真相的,夏天的好意她心领了,但是这并不能成为欺骗卢梭的理由。

若初认定,哪怕她自己和亨伯特没有未来,当然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她也不会隐瞒卢梭这件事,因为那对他并不公平。说是早晚要说的,只是,时机的问题了。

时机很快就来了,当然并不是若初故意找到的,而是她被逼无奈的,因为晓晴和伯纳德回来了。

克伦威尔伯爵夫妇用了整个秋天在世界各地畅游了一遍,这可能是最漫长的蜜月之旅了,然后决定回中国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当然秦宅的聚会也就必不可少了。

晓晴和伯纳德第一站回晓晴的家,第二站就是秦宅,送礼物就不必说了,这次来想请大家帮忙参谋他们在中国的婚礼怎么办,晓晴和伯纳德还决定让秦南和秦北当他们的证婚人,这么大的事情,若初即使是害怕见到卢梭,也不能不参加,何况她也是真的想干妈了。

伯纳德本来想在酒店请大家,不想麻烦秦南再辛苦操办聚会,可是晓晴不乐意,她就喜欢在秦宅聚,说既有家的感觉还亲切,于是,在伯纳德和晓晴回中国的第二天傍晚,所有人又齐聚秦宅,只是,少了晓川,就像若初十八岁成人礼的那一次。

晓晴的回归,可以说是自打爹地走后最让若初高兴的一件事了,而且若初作为撮合伯爵夫妇的主要功臣,也是当天晚上仅次于男女主角的明星之一,高兴归高兴,可是只要一想到上一次大家聚的时候爹地还在呢,尽管不怎么爱说话,而这次,仅仅少了他一个人,若初还是有点低落。

“若若,想什么呢?我今天看你一直有心事的样子?是不是想嫁人了啊?”席间,晓晴当着大家的面点若初的名,最后一句话还惹来一阵哄笑,若初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今天大家这么开心,哦对了,还差我哥,要是他在的话人就齐了。”晓晴东扯西扯地就扯到了晓川身上,若初心里一动,很希望能听到关于他的事,哪怕只言片语也好。

“晓川也是的,说是回来发展事业,招呼也没打就又回去了,我们连给送个行都没来得及。”说起晓川,郑芳也马上接道。

“也许是那边有什么事要处理吧,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这么久没回来,他也不肯和我们说。”秦南忧心忡忡地说。

“哦,没什么事,我和伯纳德回国前和他联系过……”晓晴说到这的时候,若初手一抖,汤勺掉在了地上,若初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依然坐在她对面的夏天马上注视着她。

“我们本来想让他也回来参加我们在中国的婚礼,他说有事走不开,于是伯纳德我们俩就直接去华盛顿看他……”晓晴也没注意若初的动作,继续讲晓川的事。

这时若初已经坐直,低着头,却用心将晓晴的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朵里。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秦南继续问道。

“那倒没说,不过他说有大事肯定会回来,比如若初结婚什么的,像我和伯纳德这样的小事算是惊动不了人家了。”晓晴边说还不忘开玩笑自嘲,“对了,若若你赶紧和卢梭结婚吧,这样你爹地就能回来和大家聚了,难道你不想他回来?”

若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自打晓晴提到晓川,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现在这个话题又扯到了自己身上,而她也知道卢梭就坐在夏天旁边看着她,感觉胸腔里堵得发慌,“干妈,伯纳德叔叔,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有点不舒服,先回房去休息一下。”虽然知道中途离席不礼貌,但是再这样下去,若初真的怕自己失态,在座的聪明人很多,既然夏天能看出来,就难保瞒不住其他人。

若初前脚一进自己的房间,门还没等关上,后脚卢梭就跟了进来。

“我可以进来吗?”卢梭边说边将门从他身后合上。

“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若初皱了皱眉。

“我们谈一谈吧。”卢梭说。

若初深深吸了一口气,该来的早晚要来,躲是躲不掉的,也只能面对了。“坐吧。”若初对着卢梭指了指书桌旁的椅子。自己坐到了窗台上。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卢梭开诚布公,他一直为那次找晓川后悔,也认为晓川离开中国是为了自己,所以在方才大家提到晓川的时候,他也不好受。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若初反问。

“因为我找过晓川叔,为了……咱俩的事。”卢梭顿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该找他,不该听信流言,不然他也不会离开……”卢梭这样子说出来,他自己也把一直以来的包袱能卸下一些,并不是单纯只是为了求得若初的原谅。

“卢梭,这件事不怪你,和你没关。”若初打断了他,“如果说我之前就这件事埋怨过你,那我现在一点也不怪你,你不用多想了。”

“真的吗?这么说你原谅我?”卢梭脸上现出惊喜的神色。

“嗯。”若初郑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卢梭想了想,发现不对,既然不生气了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子呢?

“卢梭,有些事我也不想再瞒你了……”若初斟酌着下面的话怎么出口,卢梭紧张地看着她。

“你别再等我了,找个优秀的能配得上你的女孩子恋爱结婚吧。”若初说到这转过头看卢梭,眼神中满含诚恳。

“若若,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卢梭听若初的话不对,马上紧张了起来。

“我,我有爱上的人了,所以,所以你也别等我了……”若初声音不大,头偏向了窗外。

卢梭几步走到若初跟前,伸出双手将若初的头扳过来对着他自己,咬牙切齿地问:“告诉我是谁?”

若初瞄了一眼卢梭的眼神,感觉里面似乎要喷出火焰来,自己想挣脱他的钳制,却无能为力,于是干脆也不再挣扎,平静地说:“你应该知道的。”

卢梭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慢慢放松,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是晓川叔是不是?”若初没有回答。

“告诉我是不是?”卢梭一下子提高了声音吼道。

“是。”若初斩钉截铁地回了他一个字。

卢梭的表情先是绝望,然后竟然轻笑了两声,“你太傻了,人家爱你吗?要是爱你会离开吗?”

“不管他爱不爱我,只要我爱他就足够了,这和他无关,更和你无关。”若初被戳到了痛处,于是也尖锐了起来。

卢梭的目光逐渐深邃,眼眶也开始发红,于是在他失态之前,他转身要离开若初的房间,手触到门把手的时候,“你记住,我不会放弃的,因为我爱你,也和你无关。”

说完毅然决然地开门走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如果我从来没有品尝过温暖的感觉,也许我不会这样寒冷;如果我从没有感受过爱情的甜美,我也许就不会这样地痛苦。如果我没有遇到善良的佩格,如果我从来不曾离开过我的房间,我就不会知道我原来是这样的孤独。——《剪刀手爱德华》

——

晓川最近有点恐慌,因为他发觉他开始老了,不然的话为什么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过去的事,工作中还及其容易走神,想要集中精神很困难,即使可以,时间也不会很长,于是他开始恢复晨练,可是这又总会让他想起以前和若初早起一起晨练的事,所以改为傍晚去健身房。

以前他从来不会介意自己的年龄,只是偶尔有腰痛或者陈年旧症发作的时候,他才会意识到岁月不饶人,不过好了之后就再也不去管,也不知道保养,晓晴就说过他多少次,年轻时不注意还好,现在还不注意到老了会全部找上来,晓川总是付之一笑,生活习惯依然照旧,我行我素不拘小节,在他看来,衰老离自己很远,只要他自己不觉得老就好了。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从这次回来之后,他开始怕时间的流逝了,因为每过一天就意味着自己又离老年近了一天,他开始重新关注年轻人时尚的东西,因为他怕心态不再年轻,他开始关注身体的细微变化,他开始刻意远离那些加速衰老的东西,他甚至开始关注起了眼角纹……

因为,不知为何,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年轻过。

刚从国内回来的时候,晓川和若初一样将自己埋首于疯狂的工作和频繁的社交中,什么事都几乎亲力亲为,将所有的睡觉以外的时间全部填满,这样的日子虽然身体上很累,但是内心却是平静的,但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当工作和社交都已经无法占据他思想的时候,他开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晓川自己也奇怪,这样的日子对自己来说再正常不过了,从莫妮卡走后就是这样子,按理说已经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可是为什么反倒弄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有回国那一段美好日子的对比,才显出现在的寒冷,应该是如此了,可是会后悔吗?仔细想想,不会,无论如何,他不会后悔他和若初共有过的那样一段日子,哪怕因为它们的闪亮将他的后半生映衬得黯淡无光,他也不会后悔,那是一段只要想起就会不自觉微笑的日子,他生命中最可宝贵的一段时光。

原以为只要远离就会结束这样一段不该发生的小插曲,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一些不想留在记忆中的东西,但是他发现有一些记忆不是被冲淡而是逐渐被加深,因为你总是会将一些记忆不断地复习,甚至不自觉地丰富其内容,那这记忆便恒久地镌刻在你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比如他和若初共同在一起生活的那段记忆。

晓川还发现他的一些处事方法、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比如在工作上遇到一些犹豫不决之处时,他会想要是若初会怎么处理,然后按照她的思维方式去决定,发现事情就变得简单;再比如他之前晚餐经常叫外卖或者吃快餐,有空就去酒吧喝酒,而现在则会在闲暇的时候逛逛超市,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然后会边吃边回想两个人曾经PK厨艺的日子,这样一个人的晚餐也变得不会那么难以下咽。

他从没有刻意去想起或者遗忘她,但她总会在他不经意间以这样或者那样的方式在他的脑海中出现,时而稳重内敛,时而活泼可爱,时而是个会向他撒娇的孝子,时而又是个可以提出真知灼见的优质工作伙伴。开始晓川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若初的影像会慢慢变淡,可是他失算了,他不但没有慢慢忘记她,她在他脑海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有时候因为想起她的一些点滴晓川都没发现自己在办公室发呆。

他开始期待她每周例行的电话汇报,期待她能在工作的话题之外说点别的,哪怕是取笑他也好,但是她一直是公式化的语气,每次都让他觉得有点生分,而他也不得不配合她同样公式化着,几次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都没问出口,后来,就连这生硬冰冷的工作汇报他都开始期待了,毕竟他可以听听她的声音,只要嗓子正常,就说明没有生病。

直到那一次她因为害怕雷声打来电话,他才知道他原来是多么的在乎她。

那次是他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刻,若初打来了电话,因为中国那时候是夜里,晓川因为心思都在会议上习惯性的想要按掉,无意中瞥到了是若初的电话,心脏马上漏跳了几拍,昨天刚刚汇报过工作,况且现在国内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时候打来电话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晓川二话没说就把一屋子的人留在会议室面面相觑,而自己跑到走廊紧张地去接若初的电话。

她不出声,但是可以听到她细微的呼吸,晓川知道她在听,并且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可她就是不说,晓川也只能干着急,这时听筒里隐隐传来雷声,晓川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脑海中瞬间调出若初因为害怕雷声惊恐的样子,这时的晓川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直到这时晓川才明白距离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前一直以为距离根本不是问题,但是现在,这该死的距离让他无力,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自己从来舍不得她受一点苦的人忍受折磨,而他竟然什么都不能做。

雷声紧似一声,晓川能感觉到若初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和她拼命压抑着的恐惧,于是他只能不断地给她讲笑话,用尽了浑身解数,直到听筒里再也没有雷声,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就在他也要松一口气的时刻,她突然抽泣了起来,他的心于是再次抽紧,他明白她是为了什么,但是就是这件事,他在心里一万遍地请求她的原谅,他无法做到。

挂了电话,才知道自己几乎将会议室里的人晾了大半天,于是赶紧道歉并宣布散会。

因为她是哭着挂了电话的,晓川知道若初一有什么事就容易生病,于是心里一直不放心,一直有冲动回国去看看她好让自己放心,可是又怕她误会自己,所以就这么一纠结,不仅寝食难安,连口腔溃疡都犯了,做梦还梦到若初因为害怕往自己房间跑的情景。

更巧的是,没过两天,晓川刚刚睡着,也被雷声惊醒,他第一反应是赶快打电话安慰若初,电话拿起来的时候才想起,这里是美国,和若初隔着十万八千里,这里打雷不代表若初会听到,但是却让他下定了一个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晓川就登上了回国的班机。

晓川一直是远远看着若初的,从她从写字楼出来,去超市买菜,然后勉强提着东西走路回家。

她的一头长发不知何时已经剪短了,再加上人清瘦了一些,显得更干练成熟,一身合体的职业装被她衬得曼妙玲珑,和她牛仔T恤的简单装扮传达出的是不一样的气质,两种他都喜欢。

他目不转睛地尾随着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她到了楼门口停住,她习惯性地回身望了望,他赶忙躲在柱子后面,看她好似在找人,他还以为她发现了他,还好,晓川不知道这只是若初的固定动作,原因是她有一回梦到下班回到楼门口的时候,爹地在她身后叫住她,于是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回头望一望,因为她总觉得那个梦没准哪一天就会成真。

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直到楼上房间的灯光亮起又灭下,晓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就是他回中国的目的了,看一眼她,知道她一切都好,他就安心了。

可是再次回到美国后,晓川就觉得生活更加无望和寂寞,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换上了抑郁症,于是特意跑去看心理医生,结果是一切正常,可是就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唯一比较让他兴奋的是晓晴和伯纳德的到来,在他们一起邀请他回国的时候,他确实是雀跃过的,可是他终究没有勇气回来面对她。

一年,只要一年后告诉她,他根本不爱她,他相信她不会食言,会安静地退出,并且她现在也绝对没再提这件事,按理说他是不需要怕的,可是他就是打怵回去,也许他没意识到,他怕的恰恰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的心,是他那颗和她同样的心会坚持不住向他臣服,那样的话,一切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如果他当初没有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秦南,他是否就不会成为若初的教父?那也就不会有了后来那么多的纠缠。

如果他没有选择回国发展,而是每年回去一趟给她过一次生日,那样尽管生疏,也总好过这样的牵肠挂肚欲罢不能。

可是,一切都是如果,而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偏偏没有如果,正因为经历过那么美好的日子,正因为曾经那样的幸福过,他才慢慢发现也许最后赢的是若初,因为背叛自己的心也需要勇气。

正是因为若初给了他一切,他才发现此刻的自己,正深刻地孤独着……

第七十九章 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被任何人相信的事有可能是虚假的。——瓦莱里

——

一般说来所有的事情有且只有两种存在形态:真象或者假象,非此即彼,没有第三种存在方式。

与此同时也有一句和这个原则相悖的所谓真理性命题——“眼见为实”,可是如果事物本来是以假象存在的话,那么这个命题就马上变成一个伪命题。是否能透过表象看穿事物的本质这同人的阅历、知识修养、人生积淀都有很大关系,但有时候,哪怕这些素质都具备,也不见得不被假象蒙蔽,原因有很多,比如:她是个女人,再比如她被爱情蒙住了眼睛。

秦北最近有些挠头,是因为孙苗的事。秦北对待学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所以对待孙苗也和其他那些来听他课的学生一样,有问题耐心解答,能帮忙的尽量帮忙,可能也许是过了年马上春季博士生入学考试在即,孙苗明显比原来更加的活跃,而秦北希望的是她在功课上努力,但显然她更愿意将精力花在处理和导师的关系上。

用探讨问题做借口是学生接近导师的最百试不爽、最安全、最不容易被拒绝的方式,可是当孙苗的一个问题被回答了三次还来问的时候,秦北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了,按照她现在问的问题来看,秦北是不会收她这种水平的学生的,可是要以考试成绩为准,还不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

每次上课结束后,秦北都要留下至少两个小时回答孙苗准备的问题,并且秦北有一个感觉,就是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她想弄懂的问题上,因为当秦北边回答边和她互动的时候,她根本跟不上秦北的思维,这就让秦北经常有一种无力感,试问你给人家讲了一个小时人家还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你是什么感觉?面对孙苗,秦北就经常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现在秦北只要来学校上课,就别想按时回家吃晚饭,为了不让家里人等自己,秦北只好借口有应酬,而每次摆脱了孙苗的纠缠后都要自己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去吃快餐,当然每次还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想方设法找借口推脱掉孙苗要请他吃饭作为感谢的好意。

这还不算,现在的孙苗基本上会每天给秦北打一个电话,用孙苗的话说是在复习中遇到了实在难解决的问题,不得已才会打扰,可是秦北纳闷为什么就她每天都有这么多的不得已,而且一打就没有要放下的兆头,每次都是秦北不得不找理由才能挂掉电话。

还好,秦北有两个号码,一个是单独对学生开设的,只在法定工作时间开机,不然的话,秦北毫不怀疑自己的私生活也会被她占据。

但是秦北也不断的告诫自己,学生都是不容易的,哪怕有点小毛病,哪怕想投机取点巧,都不是什么大错,总是要鼓励,总是要宽容一些,也正是因此即使再不耐烦,秦北也没公开在孙苗面前表现出来过,而总是很绅士地以礼相待,这就让孙苗越加的得寸进尺。

直到有一天。

秦北那天下了课条件反射似的等待孙苗来问题,奇怪的是,今天孙苗下课后并没有过来问问题,秦北惊讶的同时也很高兴,总于可以回家吃饭了,于是直接回办公室,准备拿点东西好回家,谁料到,他前脚一进办公室,孙苗后脚就跟了进来。

并且,进来之后,孙苗回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秦北心里很不快,男女有别,大白天的关上门,影响不好,但是面子上也没有过多表现出来,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个女孩子,人家都不介意的话,那自己就显得有点小气了。

“有事吗?”秦北边收拾东西边不动声色地问。

“秦老师,我可以和您谈谈吗?”孙苗微微低垂头成45度角,似笑非笑,眼波流转,当然此时的秦北一心想回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好意思,我……”秦北心中叫苦,这一谈起来又不能回家吃晚饭了,老婆大人已经抱怨了,怎么最近“应酬”这么多,连秦南这个大董事长都没有他这个小教授忙。

“就一会,不会耽误您太久的,可以吗?”孙苗马上抬头用充满渴望和无辜以及迫切的大眼恳求秦北,秦北又怎能再推脱?

“你说吧。”

“秦老师,不知道您对我的印象怎么样?”孙苗面带羞涩地说。

“哦,不错,很努力。”秦北随口答道,不时看看手表。

“还有别的吗?”孙苗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有点撒娇似的问道。

秦北感觉有点不对劲,虽然他是个男人,没有女人那么敏感,可是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再看不出来的话就是装糊涂了。

“如果你没有什么别的事,那我想先走了,可以吗?”秦北正了颜色,这辈子他只有兴趣和秦南打情骂俏,现在也是。

“等一下,秦老师,我很崇拜您,也很……喜欢您……我……”

“谢谢你这么说,我实在不敢当,那没有别的事了是吧?”秦北打断了孙苗下面要说的话。

“秦老师,我很想能留在您的身边继续深造,那是我目前最大的愿望,我希望您能满足我这个要求,如果您不讨厌我的话。”孙苗开始进入了正题,秦北开始渐渐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了。

“孙苗同学,你能不能继续深造,这和我是否讨厌你没有丝毫关系,而是和你自己的努力有关系。”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但是除此之外,我还想让您知道,那就是,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只要您需要的话……”孙苗说到这微微低头,没再看秦北。

“我不会需要你为我做什么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此时的秦北还没有听出孙苗话中的隐含意思,他不是装纯洁,而是真纯洁,要是晓川没准就不一样了。

“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留在您身边,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显了,而孙苗的头埋的也更低,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还知道廉耻的表现。

秦北终于听懂了她的“表白”,心里马上升起了一股厌恶,拉下脸冷冷地说道:“这些话收回去吧,我就当没听到过,老老实实地做人,我对你的交换条件没兴趣,我也不喜欢投机取巧的人和行为,我要走了,你请便吧。”

“秦老师,你误会了,我是真心……”孙苗没想到秦北是这个态度,有点惊慌地想要解释。

秦北拿起东西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站在旁边,示意孙苗出去,孙苗咬了咬下唇也只能离开。

秦北叹了一口气,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给了她某种鼓励和暗示,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啊,不过心里怪怪的,一方面是对秦南的愧疚,虽然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但是和女学生不清不楚这件事本身连他自己都厌恶。

还有一种感觉秦北不愿意承认,那就是还有点小得意,毕竟男人也有虚荣心,也需要时不时地满足一下才行。

下一次上课的时候,一下课秦北就直接离开教室,根本不给孙苗向她提问的机会,也没去办公室,而是直接开车回家,车子出了校门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秦北不禁沮丧,怎么上个课和做贼似的呢。

晚上的时候秦北在卧室里工作,秦南从盥洗室里洗完澡出来,催促秦北去洗,秦北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乖乖地去洗澡,秦南觉得秦北最近有点消瘦,而且这么晚了还在工作让她心疼,于是她对着盥洗室里的秦北喊了一句,可不可以给他关电脑,秦北爽快地在里面答应了一声,秦南马上去关,不然等他出来一拖时间又不早了,每天想让他离开工作和要他命一样。

先看一下有没有要保存的东西,然后准备关机的时候,发现邮箱提示正在收邮件,秦南顺手点开看了一眼,一条未读邮件映入眼帘,发件人是孙苗,标题是“秦老师,我是心甘情愿的。”

秦南的心当时咯噔一下,这个标题太暧昧了,她知道孙苗的心思,那么两个人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吗?她还一直以为是一个女学生单方面的暗恋,可是现在从这个标题来看,秦北明显已经知道了孙苗的意图了啊,难道他最近上课后都不回家吃饭和这个有关系?什么事就怕联系,因为秦南上次撞见过孙苗的缠人能力,所以不能怪她会往这方面想。

秦南现在的最大冲动就是点开那封邮件,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妻子,有权利为了这个家庭的完整,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做一切事,鼠标始终放在那个链接上,只要轻轻一点就能知道信里的内容甚至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但是秦南迟迟没有动。

盥洗室的水声停止,秦南狠狠心将电脑关机,同时她也知道她将永远不会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不过,她不后悔,她相信秦北会告诉她这件事,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瞒过自己什么,同时她也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封信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就像小时候上学接到男生的情书一样,她更庆幸自己没有点开那封信,不然的话这辈子她将不配得到秦北的信任和自己对自己的尊重。

如果说这件事,秦南没有被假象迷糊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件事,就真的是逃不掉了。

第八十章 问了你会回答吗?那是你的问题,很深沉,很深沉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问。要我深入地追问,却又不伤害你,这样高明的提问技巧,我并没有。所以我会等,等到哪天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我会等到那一天的。——朽木·露琪亚

——

其实今晚秦北在写一篇文章正写到兴头上,是一本杂志的约稿,但是既然老婆大人要求休息了,他也不好拂了秦南的意。

最近他弄了一个课题,每天都熬到很晚,根本也没时间陪秦南,正心存愧疚,而平时秦南也尽量不去打扰他,难得她今天提了要求,想想也好久没尽到做丈夫的义务了,所以在洗完澡出来看到电脑被关上的时候,秦北狠狠心,将那构思了一半的文章生生从脑海里赶了出去,满面堆笑地伸手想把妻子搂在怀里。

就在他双臂要接触到秦南身体的时候,秦南不动声色地躲了开去,“早点休息吧,明天我有个会议,晚安。”说完自顾自地上床,关掉了她那一面的床头灯,并给了秦北一个背影。

秦北碰了壁,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也没多想,都老夫老妻了,哪里那么多事啊,于是也安心地睡觉,难得可以多睡一会呢。

而这一晚,秦南几乎是没有合眼。

秦北看到孙苗邮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大致内容无非是解释那天的话,她反复说明并不是为了交易,也并不是像秦北想象的那样用身体换读博士的机会,而是她是真的喜欢秦北,想和他在一起,所以不计较名分,甘愿做他的地下情人云云,这封信言辞恳切,感情饱满真挚,简直是字字泣血。

秦北倒不是很被触动,如果说看得哭笑不得还比较贴切,但是也明白一件事,怎么说孙苗也都是一个孩子,应该也没比若若大几岁,对长辈或者师长的崇拜以致到了狂热的地步以为这就是爱情,并且因为年轻人都有一腔热血,容易爱情至上,所以孙苗的做法也不是完全不可原谅的,毕竟自己从教生涯这么多年,这种事也不是没遇到过。

站在一个教育工作者的角度,看到这封信秦北的第一反应是如今的学生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以爱情的名义就可以理直气壮地介入其他人的婚姻和家庭吗?孙苗还是一个学历较高的女性,如果她都是这样的话,其他人呢?

况且从她之前的表现和这封信看得出,她并没有觉得她哪里做得不对,难道是我们的教育哪里出了问题吗?

既然把她当和女儿一样的孩子看待,秦北想到的是应该怎么样引导她和其他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树立正确的爱情观和价值观,但是目前对孙苗,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秦北并不是逃避,而是一种迂回等待她自己醒悟的手段。

因为这种事不是第一次,秦北也就没往心里去,可是他没想到,疏忽的结果是会造成自己和秦南之间的误会,并因为又一次的事而加深。

起因是若祺期中考试后学校要求召开家长会,因为若祺成绩飞跃较大,从班级的中等一跃成为年级前十名,学校想请若祺的家长介绍一下经验,秦南和秦北都不想揽这件事,后来秦北执意不讲,秦南只好勉为其难出头,但是条件是秦北要陪她一起参加这个家长会。

而那一天秦北有课,刚好可以下了课后去开家长会,于是秦南就和秦北商量,秦北不要开车去上课,让司机送他就可以,然后等他下课的时候,秦南过来载他一起去若祺的学校,三口人回来还可以顺道在外面吃个饭,晚上下班高峰,这样堵车的时候还可以说说话,而不至于两个人在马路上都被堵得两两相望,秦北想想也好,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在上课之前,秦北无意中问了学习部长一句今天几号,得到答案后,秦北觉得这个日子怎么这么熟悉,仔细一想,才想起来,原来明天是秦南答应嫁给他的纪念日,就是若初当年谎报军情,秦北莽莽撞撞地跑去酒店打断秦南和伯纳德的那天,这一天对秦北来说非常重要,甚至比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来的还重要,因为那一天秦南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那一幕,是他生命中最鲜活也最值得纪念的事,所以秦北在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弄点楔样表达心意,虽然没有结婚纪念日那么隆重,但是他要让秦南知道,他是多么爱她,多么在意那一天。

可是今年自己怎么就忙糊涂给忘记了呢,秦北觉得很不应该,要不是现在想起来,错过了该多么遗憾。

因为这件事,秦北一节大课都魂不守舍的,下课了,忽然想到现在马上去买礼物还来得及,于是收拾收拾东西就往教学楼外面走,这时秦南算好了时间打来电话,是不是可以过来接他一起去若祺的家长会。

秦北一拍脑袋,可下想起这件事,又把另一件事给忘了,看来不是忙晕了就是老糊涂了,权衡了一下秦北决定还是瞒着秦南去买礼物,然后明天可以给她个惊喜,让她高兴一下,自己平时可以让妻子高兴的机会并不多,秦北爱死了她幸福满足的样子,所以,也只能撒谎了。

“老婆对不起,我突然有点事比较重要,就不能去了,你自己去吧,我结束了之后直接回家,我们晚上见。”在听到秦南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后,秦北挂断了电话,却发现孙苗站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秦北本能地将眉头蹙了起来。

“秦老师,我可以和你谈谈吗?”孙苗的表情怯生生地,显得很无辜。

“对不起,我今天还有事。”秦北准备绕开孙苗。

“秦老师,我知道你是在躲我,你还在怪我……”孙面眼眸低垂,马上就泪光盈盈,似乎要掉下眼泪来。

秦北心里叫苦,两个人现在正在教学楼通往外面的大堂正中,现在是下课时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要是一个女生在大厅广众之下对着他哭起来,那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改天可以吗?我今天是真有事……”

“秦老师,你今天要是不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你让我把话说完,我保证以后不再纠缠您,好吗?”

秦北真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走了吧,要是她真的出点什么事,他也洗不清责任,秦北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郑芳做过的事,他怕这种事再次上演,毕竟现在的学生心理都脆弱,自杀事件层出不穷,他可不敢拿学生性命开玩笑。

“那好,给你几分钟时间,跟我来吧。”秦北看了看表,准备速战速决,然后去选礼物,时间应该来得及的,反正家长会不用去了。

孙苗脸上现出惊喜神色,秦北也没看他,径自往楼外走,出了楼门后左右看了看,在楼门左侧有一棵银杏树,下面是一个长长的石椅,秦北朝那里走了过去,他不敢把她带到办公室去,就外面吧。

“秦老师,你坐吧。”孙苗声音甜的发腻。

“我不坐了,你要是累了你坐吧,有什么话请说吧,我希望这次我们可以把事情都解决掉。”秦北自从遇到孙苗以后,养成了不断看表的习惯。

于是孙苗还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去,开始讲她的身世,讲她的经历和从见到秦北后的心路历程,秦北一直想要脱身,但是孙苗就是不理会,秦北还不能就这么把她扔下就走,于是只好勉为其难地当个倾听者。

秦南挂掉秦北的电话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想到了孙苗的那封信,想到了秦北之前每次上课结束后都说有应酬,可是以秦北的性格,他是不会在应酬人方面浪费时间的,况且他又不是商人,一个教书的哪里那么多应酬啊?再说什么应酬有儿子的事情重要呢,何况秦北事先都答应好了,他还不是会爽约的人。

秦南心里不舒服,鬼使神差地开着车就来到了Y大,将车在文科楼前远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走到离楼门不远处,发现树下的身影很熟悉,秦南又往前走了几步,确认那就是自己的老公秦北,刚要喊他,看见他旁边石凳上坐的人正是那个让她不省心的孙苗,反而是孙苗坐着,教授站着,不正好说明两个人超越了师生关系了吗?

秦北将要出口的“北”生生咽了下去,咬了咬牙,转身就跑回了自己的车上去,毫不犹豫地驶出了Y大。

看来她小看孙苗了,自己的丈夫第一次向自己撒谎竟然是为了她,秦南不相信秦北会背叛自己,但是她明明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而为了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自己的丈夫竟然撒谎推掉了儿子的家长会。

秦南此刻很想找个悬崖将这辆车直接开下去,或者有个宽阔的无人的地方让她狂飙发泄一番,但是这都是幻想,最终,她将车子开到了若祺的学校,因为她还没有忘记,她是一个母亲。

她现在很想要秦北的一个解释,可是她要怎么说?说自己不相信他亲自去学校查岗?还是说她想知道秦北的学生都和他谈些什么,两个人毕竟是在公众诚,也没有逾矩的举动,秦南不想在秦北面前表现得很小气,她一直顾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同时她深知,对于自己的另一半,要给以充分的自由空间,要保持各自独立的人格,要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和内心世界,她一直是这么做的,现在,她也不想改变这个原则。

所以,不管心里多么怀疑和难过,她都选择保持缄默,事到如今,她还是选择相信他,相信他会给自己一个答案,一定会的。

第八十一章 啊,脆弱!你的名字是女人。——莎士比亚

——

秦北好不容易才等到孙苗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本想马上抽身就走,但是今天既然已经这样了,如果不说清楚,难免还得有下一次,于是秦北明确和孙苗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并对自己如果有什么言行使她产生了误会表示歉意,不过要是只因为秦北对学生都很绅士和亲切就能使人产生误会的话,那看来秦北以后需要对学生横眉冷对才行了。

该说的都说了,最后秦北也好言安抚并鼓励了孙苗几句,一是怕她情绪受影响一时想不开做傻事,二是不管对方做的怎么错,都是出于爱,不管是真是假出于什么目的,对爱慕自己的女人,男人总是舍不得太强硬的,这也不能怪秦北,何况他天性又很善良。

等摆脱了孙苗,天都快黑了。

秦北于是急匆匆地快步穿过校园去校门外拦计程车,一路上绞尽脑汁地想要送秦南什么,同时又内疚的不得了,这可能是最不用心最仓促的一次了,明年他一定要提前准备,弥补今年的缺憾。

给秦南选礼物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这个女人首先不喜欢珠宝首饰,不喜欢化妆品,不喜欢漂亮衣服,是凡很多女人喜欢的东西,她都不怎么感冒,所以每年秦北选礼物都是绞尽脑汁煞费苦心。秦南倒是喜欢书,可是也不能每次都买书是不是?秦北还发现秦南喜欢厨具,可是基本上世界知名的厨具除了摆满厨房,连仓库都要装满了,秦南还总要抽出很多时间亲自去保养擦拭,秦北看着都累。

对了,秦南还喜欢瓷器,可是现在去产地定也来不及了,光设计制作也要花时间的,秦北站在商业区的正中,茫然四顾,一点想法都没有。

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晓晴求助,晓晴倒是给秦北出了个主意,那边晓晴还没怎么样呢,秦北这边脸先红了。

挂了电话,秦北笑着摇头,晓晴的建议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反过来一想,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会不喜欢呢?这么大年龄了,总要什么都尝试一下吧,这样看来反倒觉得晓晴的提议很有道理,就这么办,生活需要新鲜感和创意,秦北觉得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不禁豁然开朗,下面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勇气去办这件事了。

回到家的时候,秦北先去了车库将东西藏进了汽车后备箱,然后才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奇怪,客厅里没有人,推开卧室的房门,灯也没有开,秦南已经上床睡觉了,秦北看了看表还不到九点钟,这么早上床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何况这么多年,秦南都是会等秦北一起的,今天这么反常让秦北不得不惊讶。

“南,你怎么?哪里不舒服吗?”秦北顺手点开灯,然后走到床边用手去探秦南的额头,他第一反应是秦南有可能生病了。

秦南因为眼睛适应不了突然的光线,眯着眼睛格开了秦北的手,秦北愣了一下。

“回来了,吃饭了吗?”秦南也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情绪化,于是稍带歉意地问道。

“还没。”秦北脱口而出。

“不是去应酬了吗?怎么还没吃?”秦南皱着眉坐了起来,秦北才发现说走嘴了。

“啊,也不是,是没怎么吃好。”忙着解释。

秦南的心又往下沉了一些,看来他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他究竟做什么去了,第一次感到背叛的滋味,就像在用很钝的刀子在一点点的割你的肉一样,二话没说起身准备去厨房,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而她觉得她马上就要失控了。

“宝贝,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你别去了,我也不饿,哪里不舒服告诉我。”秦北一把拉住了秦南,并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秦南的眼泪马上围着眼圈开始打转。一贴上这熟悉的怀抱,才感到自己受了委屈,才想要贴着这里哭一场,原来早就把这里当成了避风港,早就离不开了,秦南马上恐惧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能失去这个怀抱,不由得也紧紧回抱住了秦北。

“怎么了?难道又是若祺那小子惹你生气?不会是老师叫家长去挨批评,他却说要做报告把你诓去的吧?看我多有先见之明。”秦北察觉到了秦南情绪的异样,所以故意说笑话逗秦南开心。

捶了他一下,“北,你会离开我吗?”秦南在他怀里喃喃地说。

“傻瓜,想什么呢?要是离开也是你不要我好不好?”

秦南在他怀里蹭了蹭,两个人这一夜一直是紧紧拥抱着,可是即便这样,秦南还是没有安全感,而安全感,是一个人感到幸福的前提。

第二天当秦北关起门来将昨晚精心挑选来的情趣内衣展示给秦南,并要求她穿给他看时,秦南瞠目结舌。

这还是衣服吗?该露的地方都露着,该遮着的地方一点也没遮着,平时秦南逛商场路过这种专柜的时候都不敢正眼看这些,会觉得不好意思,总认为这种衣服正经的女人是不太会穿的,可是秦北竟然将这个当礼物送给她,你说要还是不要啊?还有秦北将她当什么人了?

秦南又羞又气的表情在秦北的意料之中,他反倒觉得很可爱。于是软磨硬泡地要求秦南一定要换上给她看,秦南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去盥洗室里换上,扭捏了半天才出来,连头都不敢抬。

秦北想象中看到秦南穿成这样子他会血脉贲张,可是当秦南勉为其难地为了取悦自己换上并现出和她年龄不相称的羞涩后,秦北的心里只有感动,还有一种说不上的触动,这种内衣的设计一定是站在男性角度的,因为它的功能只有一点,那就是给男人看,因为不具备其他内衣所具备的诸如保暖、塑形等各种功能,那么女人的角色或者说穿上这种内衣后的角色是什么呢?

说的直白且难听一些,就是玩具或者刺激感官的工具,是男人不折不扣的玩物。

秦北一阵于心不忍,将秦南拉过来抱在怀里,“宝贝难为你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告诉我,我一定给你补上。”

秦南微微苦笑了下,她想要的是他的坦诚、他的忠诚、他对那晚的解释,可是她能说得出口吗?她怕说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还有他们再也不会像原来那样心贴着心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晚了一点,可终究还是来了,但是秦宅发生的一件事却让秦家上下阴云密布,袁静淑中风了。

虽然抢救了过来,但也留下了很严重的后遗症,语言和行动都存在障碍,生活不能自理。

秦南刚开始放下了一切工作寸步不离地守在袁静淑身边,事事亲力亲为,后来慢慢情况好转了一些,袁静淑也不愿意秦南老守着她,看着她太辛苦她舍不得,但是还不能说话,于是就老故意给秦南脸色看,比如秦南喂她饭她就故意不吃,像孝子一样,护士喂就吃,于是秦南不得已就恢复了正常上班工作,但是晚上一定是她陪在袁静淑身边,白天则有两个护士在秦宅照料着。

一日三餐袁静淑的饮食秦南一定要亲手做,她花了大量的时间研究中风病人的饮食,每天白天上班夜里还要照顾袁静淑,彻彻底底地把秦北晾在了一边。

秦北眼看着秦南日渐消瘦下去,几次提出替换她,秦南就是不答应,她知道病人都希望亲人陪在身边,所以尽管家里有两个护士在照料,还是一有时间就自己来,她是真真正正地将袁静淑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她觉得即使她付出一切也抵不上袁静淑给予她的那么多,还有一点她不愿意承认的是,这样忙一点就可以不去想秦北和孙苗的事,现在她只要一看见秦北就免不了会想起他站着孙苗坐着的那幅画面,她希望时间能早点将这一幕在她脑海中冲出去,既然现在还不能,她也要尽量避开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而若初在得知奶奶病了之后也坚持每天下班都回来看一看,风雨无阻,秦南很欣慰。

就这样在大家的精心照料下,快过年的时候,袁静淑的语言能力恢复的很快,已经能说出最多三个字的词组了,家里人的名字全都叫得上来,医生说只要坚持做复健,站起来走路应该还是有希望的,秦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天秦南在办公室处理完公事,想着做点什么给袁静淑换换口味的时候,郑芳来了。

“这才几天啊,你怎么瘦成这样子?”郑芳一进来看到秦南就惊呼。

秦南笑了笑,“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孩子交给他爸了,我来找你逛街,不是快过年了吗?给大家买礼物去,说真的,你是不是太拼了啊?你们家两个护士一个保姆,怎么就把你累成这样子?秦北也太虐待你了吧?”郑芳皱着眉打量着秦南不肯放开这个话题。

“没有,最近胃口不好,我也没干什么?”秦南关上电脑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走吧走吧,阿姨的病不是没大碍了吗?今天你把什么都放下,咱俩先做个SPA,然后去吃大餐,你就别给他们当老妈子了,我都看不下去……”郑芳边说边挽起秦南的胳膊,孝子一样不肯撒手。

秦南也只好顺从她,也是,她的压力也需要卸一卸了。

第八十二章 不满意的生活大都是由于自取的。——徐志摩

——

秦南现在真的很庆幸自己能有一个姐姐,不管怎么说郑芳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当然若初和若祺除外。

尽管她无法将自己心里的痛苦讲给她听,但是姐妹俩就这么喝喝茶聊聊天散散心,她也觉得心情好很多。所以秦南现在非常感谢老天,不管经历了多少磨难和波折,将郑芳给自己留了下来,让她能陪在她身边,只是陪着就好,就是人生的一大慰藉了。

“雪,你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事快告诉我?”郑芳在私下里无人的时候还是习惯叫秦南原来的名字。

“没怎么,不就是瘦了点吗?我巴不得呢。”秦南微微一笑回道,心里很温暖,这是来自姐姐的关心。

“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好像有心事似的。”姐妹俩在商业区的一家咖啡厅泡一壶玫瑰花茶。

“我这人本来就不爱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尽管郑芳这样说她,秦南还觉得今天下午和郑芳说的话够她平时在家里说一个星期的了。

“不对,你平时是不爱说话,但是能看的出你过的好不好,今天我总觉得你心事重重,老走神,有什么事解决不了说出来,不是有姐姐呢吗?你也不用骗我,咱俩可是双胞胎,我说我最近老心慌,是不是被你给闹的啊?”郑芳边说还边瞪了秦南一眼。

秦南终于忍不揍心地笑出了声,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郑芳自从嫁给乔浅后,心态好了很多,做人也很幽默平和,现在是大家都欢迎的人,看来女人是否可爱和她幸不幸福,以及同外界环境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

所以我们也不能对女人过分苛责,如果她歇斯底里一定是有原因的,毕竟谁都愿意当大家喜爱的人,郑芳就是个被环境改变的现成的例子。

“姐,姐夫会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秦南心情一放松,话也多了起来,这还真是她最近比较纠结的问题,平时只守着自己的婚姻,貌似有点坐井观天了,现在看互相交流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我还真说不上来,因为我只能知道他告诉我的事,至于没告诉我的,我还真不知道?”郑芳将透明的杯子放下摊了摊双手,秦南再次被逗笑了,看来自己这问题还真是问得愚蠢。

“不过,我也真的是没兴趣知道,如果男人有事瞒着你,多半是为了你好,要不然咱们还得跟着担心,所以就让他们折腾,不告诉我们,更好,压力自己担着去,我们乐得自在,你说是不。”郑芳倒是看得开,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秦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有点钻牛角尖,感觉就是陷在一种情绪里走不出来,总想试图说服自己,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今天听郑芳这么一说,有点豁然开朗了些。

“当然,上面的条件适用你和我的老公,不见得适用别的男人,这个世界上背信弃义朝秦暮楚拈花惹草的男人有的是,幸好我们没有摊上,就是全世界男人都会背叛自己的老婆,你家和我家的也不会,怎么想起问这个?郑芳不光对乔浅有信心,对秦北更有信心,这信心十多年前就建立起来了,丝毫未变。

“呃,没什么,随便聊聊。”秦南岔开了话题,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对了,忘了把若若约出来了,我还想给她买东西呢,这丫头才几个月啊就让我们的杂志大赚,我可不能亏待她,给她打电话叫出来,就咱们两个老女人也没意思。”郑芳忽然想起了若初,就迫不及待地吩咐秦南道。

“还买什么啊,你都送一辆车了,这么惯着她怎么行,工作做好是她应该的,再说也有给她工资。”秦南倒不以为然,她相信以若初的能力这不过是小事情,所以也没有必要左一次感谢右一次感谢的。

“我心疼我外甥女不行啊,最近好久都没看到她了,只知道晓川不在所有事都是她在做,也真难为这孩子了。”郑芳最近只是在每期杂志定稿的时候会见到若初,她会亲自跑来问她意见,每次也都是来去匆匆的为了工作,她还真想她了呢。

“唉,最近下了班就赶紧跑回来陪她奶奶再跑回去,我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也可以给她调理一下身体,可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在家住,整天来回跑的,饭量也越来越少,话也不多,人比我瘦的还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奶奶的事,还是有其他的……”一提到若初,秦南也忍不住叹气,因为她自己心情不好,也无暇顾及若初,但是不代表她没发现她的变化,想到这里,心里忍不住一阵愧疚。

郑芳二话没说就掏手机拨若初的电话,秦南都来不及阻拦。

“若若啊,阿姨和你妈在上次咱们来的那个咖啡厅呢,你赶紧过来吧,工作先放下,赶紧的,我们等着你,快点。”说完也不容若初那边反驳就挂了电话。

秦南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母女俩啊,平时也不交流,一个比一个心事重,听你那么说我都担心这孩子了。”郑芳边说边皱眉,她知道秦南和若初的性格,两个人虽然一冷一热,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管什么事都死扛着,比她自己还固执,这一点既让她欣赏又让她心疼。

若初横冲直撞地赶来了,在明白只是让她陪着逛街吃饭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接到电话所有安排都放下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呢。

“阿姨啊,我那边在赶贺岁特刊,你看我……”若初心里惦着工作,想要请假回去。

“让他们做去,你今天的任务就是陪着阿姨和你妈妈,尤其是你妈,让她高兴,这个不比工作重要?”郑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若初的话。

若初看了眼秦南,秦南做出了一幅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今天我就陪着两位美女母亲,晚上我请客。”

若初马上明白了郑芳的用意,老妈最近一直在照顾奶奶,她的辛苦大家都有目共睹,尤其是老爸,心疼的不得了,还没办法劝,阿姨看来是故意让老妈放松的,想到这,又感激地看了郑芳一眼,奶奶生病,让她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家人什么时候都是高于一切的,还有,生命无常,子欲养而亲不待,看来她是疏忽家人了,所以会每天都回家去,是希望能在奶奶有生之年多做一些,这样自己将来也会少一点遗憾。

那么老妈呢?自己最近还真是没有关心过她,索性将工作都放下,今晚就像阿姨说的,好好陪陪她,让她高兴。

“阿姨在呢,还轮不到你个小屁孩请客,若若想想,春节怎么过,平时的过法我都腻了,这次我们几家人还一起过吧,想点花样出来。”郑芳对这个春节兴致还是蛮高的。

“今年伯纳德他们肯定会在中国过年,晓晴他们要陪吴伯伯吧,恐怕出不来,应该只有我们两家了。”秦南想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晓川呢,今年应该能回来过年吧,有什么事啊一直在那边,看把我们若若给累的,不会是因为女人吧?”郑芳此言一出,若初马上低下了头,只要一提到晓川,她没法不让自己的心起波澜,阿姨猜得对,爹地确实是因为女人才不回来,不过他不是因为被人勾住,而是为了躲自己,因为自己害爹地被冤枉,她心里还真的不舒服呢。

不过,他会回来吗?自己是不敢期待的。

“雪,让秦北给晓川打个电话,不回来也得回来,有女人正好带回来我们一起看看。”郑芳的前半句正合若初心意,后半句她就不敢赞同了。

“看看吧,我也不想他一个人在那边冷冷清清的过年,应该会回来吧,今年若初的阳历生日正好是大年初二,晓川肯定会回来的,不行的话,我们就等若初生日一起再聚。”秦南边看手机上的万年历边说道。

若若心里一阵苦笑,会吗?她是真的没有把握了,不过不管他回不回来,他都在她的心里,所以他身在哪里都可以,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可是还是会有期待了,也突然开始盼起过年来,几个月了,突然在今天觉得日子有了点盼头。

三个人接下来疯狂购物,然后找了一家餐厅消磨了一晚上,散了的时候都有点依依不舍,秦南要若初回家去住,若初想想也就没拒绝,母女俩有说有笑地回到秦宅的时候秦北正在客厅焦急地等待着秦南,看到女儿也跟了回来,而且两个人都面色红润,他的心才放下来,并且很高兴看到秦南这么高兴的样子,对他来说久违了。

而秦南,今晚主动回自己的卧室去睡,将陪着袁静淑的机会让给了若初,对他们夫妇来说,已经是几个月没有同床共枕了。

一个下午,母女俩都有收获,如果说若初收获的是期盼,那么秦南收获的就更多,至少她现在已经不再纠缠“谎言”这件事,因为她明白了什么是“善意的谎言”,尽管她以前早就知道。

第八十三章 你在这里,我的爱,只有在你的心中我才存在。——圣琼-佩斯

——

除夕终于到了,若初上午还是照常来到“镜像”,外地员工基本已经离开回家过年了,只有几个本地的也都聚集在一起,等待着放假,一般在这种时刻,大家是做不下事情的,况且年前一顿突击,该忙的也都忙完了。

若初一声令下全体放假回家,于是没有几分钟,社里的人就基本全都走光了。

若初没有离开,而是推开了晓川办公室的门,这里因为她有交代,所以秘书每天都整理的很干净。

叹了口气,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冬日的风便张扬着扑了进来,若初吸了一口冷气,不得不又关上了些。回过身,轻轻地用手指拂过桌面,没有丝毫的尘土,于是将口袋里一个新年的生肖吉祥物掏出来放到晓川的办公桌上,左右看了看,又挪了挪,摆了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姿势,这才恋恋不舍地带好门离开,也许新一年里他会回来也不一定,都说新年会有新气象的,未来的事谁也是说不准不是吗?

老妈交代若初晚上要和她一起去秦氏陪员工一起过年,而秦北要在家里招待他过年没有回家的研究生,每年的除夕,爸爸妈妈好像都是最忙的时刻,她从小就纳闷为什么老师说除夕是团圆的日子,可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一天全家人在一起,后来等慢慢大一点了,她会明白,原来爸爸妈妈追求的是一种更大范围和意义上的团圆,是为了让那么多无法在亲人身边过年的人感受到团圆

从镜像出来,没有直接回秦宅,而是先回了自己的那个小窝,将里里外外的门窗全部贴满买好的“福”字,对联是她早早就跑去卢爷爷那里求来的,阳台上装点上成串的小彩灯和一个大红的灯笼,等到傍晚天快黑时,老妈电话催了几遍,若初才将家里的灯全部点开,然后关门去秦宅,从楼里出来后忍不棕身望向自己家的窗子,五颜六色的彩灯闪得煞是好看,若初心里一阵温暖,哪怕是自己,也要过的好好的,再说他真的要是回来,看到家里那么冷清,连点过节的气氛都没有,岂不失望?

秦宅里面已经热闹开了,秦北将他带的离家比较远不方便回去或者是利用寒假在这边勤工俭学的研究生全部叫到了家里,若初认识其中的一两个,其他大部分都不认识,所以也就简单打了个招呼,看到若祺和他们打得火热,若初觉得也没她什么事,就钻进了袁静淑的房间。

“若若你怎么才来,准备一下我们该去公司了,秦南今天尽管很忙,因为给秦北学生准备的食物都是她指导厨师做的,不过还是抽出有限的时间过来陪袁静淑,喂她吃她特意为她蒸的瑶柱鸡蛋羹。

“妈,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若初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有点不解,她是无心接掌秦氏的,所以老有疑问老妈为什么不带若祺去。

“若若,秦氏是你爷爷的心血,我要你去是让想让你明白我们的家业来之不易,作为秦家的一份子,谁都不能袖手旁观知道吗?”秦南显然误会了若初,所以开始为若初做思想教育,可是她这一番话刚说完,反应最大的却是袁静淑,她咿咿呀呀地似乎想表达什么,最后终于清晰地蹦出了“对,对”这样的音。

“妈,您也觉得我说的对是吧?”秦南含笑握住了袁静淑的手,袁静淑不断地点头。

“奶奶,我错了,我一定不会让爷爷失望的,你等着我回来陪你啊。”若初没想到自己觉得微不足道的事情会这么重要,忙向袁静淑表态,袁静淑也不断地点头,若初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去秦氏的路上,秦南第一次向若初讲起了秦氏的历史,包括她第一次和秦北被派去主持这样的活动,还讲述了那次秦北策划的广场焰火宣传方案,言语间饱含深情。

“妈,你不喜欢教书吗?当初放弃你喜欢的事来秦氏是迫不得已吧,要是你真喜欢经商的话,为什么大学毕业没有直接来这里?”若初突然对以往不怎么在意的事开始感起兴趣来,为了爷爷的心血,老妈一定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秦南边驾车边转头给了若初一个微笑,“傻孩子,这不叫牺牲,秦氏给了我很多,她让我感觉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并且能为家人为家族做一点事,是我的荣幸,我谢谢你爷爷奶奶爸爸和整个秦氏对我的信任,这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一会你就会感受到了。”

听完了秦南的一席话,若初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些自私,看起来整天忙来忙去的,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或者说为了实现价值,可是却从来没为这个家尽过一份力,别说关注,连想都没想过,老妈只是让自己过去安抚一下员工,就很阴暗地害怕会让自己接班,好像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现在她忽然明白了,秦氏不仅是他们秦家安身立命的基石,更承载了两代人的梦想,同时也是无数兢兢业业为秦氏工作的人的共同的精神和物质家园,而她,却从来没在意过,只为了追求那所谓的独立,只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她忽略的确实很多。

这个除夕,若初觉得她似乎一夕之间长大了,尽管,还有一天就要过19岁生日了。

大年初一,晓晴一家和郑芳一家都来了,袁静淑坐在轮椅上,看着大家不停地笑,精神状态出奇地好,爹地没有回来,晓晴解释说那边遇到了暴风雪,正好赶上机场关闭,不然就回来了。

若初如果说没有失落那是假的,可是已经习惯了一次次的失望,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就好像他不回来才是正常的,回来就是额外的惊喜,既然是额外的,本不应心怀期待才对。

所以第二天大年初二是若初19岁的生日,也是情人节,若初心如止水。

仍然是下午的时候才赶到秦宅,夏天卢梭他们都到了,一进客厅就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盒子,不用说全部是礼物,若初一一和大家拜年打招呼,然后仍然习惯性地钻进了袁静淑的房间。

“奶奶,外面好冷啊,可能是今年冬天最冷的一天了。”若初刚刚从外面进来,还不适应屋子里的暖气,小脸马上被熏得红扑扑火辣辣的,两只手不停地搓着。

袁静淑“啊、啊”了两声冲若初伸出两只手,若初笑嘻嘻地将手递了过去,袁静淑用双掌将若初的一双小手包裹了起来,若初本能地后缩,她的手太凉了,可是袁静淑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愣是没有放手,好温暖啊,袁静淑的体温马上让若若暖进了心里。

“奶奶,他们都来了,外面可热闹了呢,一会我们也和他们闹去,我给您切蛋糕吃……”若初有一搭无一搭地和袁静淑碎碎念着。

袁静淑本来浑浊的双眼此时变得亮晶晶的,不断地点头,满是笑意。

“奶奶,您要有信心哦,再坚持两个月,就可以下地走路了,到时候您还领着我爬长城去,就像小时候一样……”

“奶奶,您怎么这么有劲,我都没您力气大呢,我妈又给您吃什么好吃的了?”

……若初的手暖和过来就开始给袁静淑按摩腿部的肌肉,嘴里还不闲着,自打袁静淑生病她已经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了,不过,她知道奶奶一定听得懂的。

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因为若初是背对着,并没有察觉,所以还一直在自顾自地说话,袁静淑则是眯着眼睛看着门口,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奶奶,你想什么美事呢?笑成这样子?”若初无意中抬头,就看到了袁静淑的表情,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天,那不是,不是,爹地吗?像一堵墙一样地站在了门口。

若初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阿姨,我来晚了,应该早点来看您的,对不起。”晓川大步走了进来,拉住了袁静淑朝他伸出的双手,坐在若初另一侧的床边,大衣还没来得及脱,带进来一股凉气。

若初突然闭上了眼睛,如果再睁开的时候,他仍然在,那就不是幻觉,可是她却迟迟不敢睁开,怕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消失。

“若若,你怎么了?”这声音,若初蓦地张开了双眼,晓川带着疑问的脸近在咫尺。

“哦,没,没什么……”若初的脸突然红了,本能地低下了头。

“你的礼物我交给你妈妈了,一会换上吧。”晓川说道。

若初忽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鼻子酸酸的,为了不让奶奶发觉到什么,她还是暂时离开比较好,“奶奶,我先去准备了,您和、和爹地呆一会,我一会接您出去。”

袁静淑笑着点了点头,若初匆忙地看了晓川一眼,又看了一眼,才走了出去,在带上房门的刹那,连忙用一只手捂住了胸口。

第八十四章 昨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陀丽庄园。——达夫妮·杜穆里埃《蝴蝶梦》

——

晓川的突然出现将本来就已经热闹非凡的秦宅的气氛又推向了一个高潮。

连晓晴都没想到他会回来,大家都抱怨他背弃创业联盟,自己跑回去不回来,将国内的事情都丢给若初一个人,对于所有的指责,晓川全盘接受,并且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追寻若初的影子,而他没有发觉,还有两个人一直在观察他,自从他进到这个房间开始,就一直没有间断过。

这两个人是夏天和卢梭。

卢梭已经好久没有来秦宅了,自从上次知道若初的秘密后,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并不是放弃,他从来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他只是还没有想好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他不会打无把握之仗,而且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让伤口愈合好继续投入战斗,夏天给他营造了一个这样的环境,并且,卢梭不得不承认,夏天给了他很多的安抚和慰藉,他才能很快地从这次打击中走出来。

可以说,夏天已经成为他不折不扣的红颜知己和心理理疗师,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已经离不开她了,

这次还是夏天劝他来的,因为卢梭很久没有来秦宅了,秦北都问过他是不是和若初吵架了,再不来的话,一定会让大家怀疑的,所以今天就来了,况且他也想若初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而若初的生日,自从认识她后,他还没有缺席过,这次的礼物还是让夏天陪他一起选的。

若初很高兴夏天和卢梭能来,但是卢梭看到晓川来了后若初更高兴,几乎就要当场离开了,还是夏天偷偷拉住了他,于是硬着头皮在这陪着大家,心里却在不断地煎熬着,他不是故意要观察晓川的,只是他忍不住。

卢梭现在心里非常矛盾,晓川本来就是他的偶像,现在又变成了情敌,你让他这种简单阳光的孩子要怎么面对这样复杂的关系呢?

若初满心欢喜地回房间去试晓川给她的礼物,因为当年的一句承诺,若初每年都会得到这样的一件礼物,她并不觉得单调和没创意,而是每年都满心期待着。

虽然每年都是衣服,但今年的款式明显和以往不同,如果说之前晓川送给若初的都是偏可爱俏皮的款式,那么今年的则是侧重成熟妩媚了,若初将衣服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眼眶慢慢就湿润了,他也知道自己长大了不是吗?他终于不再将他当孝子看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接受自己了呢?

任重而道远,不过这似乎是一个好的兆头,若初的信心更加坚定了起来。

虽然若祺想出了比较新颖的小节目来活跃气氛逗大家开心,但是若初什么都不在意了,她能感觉到来自他的关注,若有若无的关注,这就够了,哪怕当两人不小心目光相碰时,他会马上不动声色地移开,但是只要他在,就比什么都好,比什么礼物都重要,整个晚上,若初一直是带着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看得出晓川的表情也是很轻松,尽管要接受大家的埋怨,总好过一个人在外面孤孤单单的,他都想念死这里了,几次冲动想要回来,哪怕只是和秦北喝喝酒吹吹牛,对他都是诱惑。

何况,还有一个他迫切想见到的人,他现在可以确定,若初说的是对的,他已经明白了他自己的感情了,只是,他不能承认,不能给她幻想,活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还有很多东西比爱情更为重要,比如友情——他和南北的友情,再比如亲情——和晓晴的亲情,等等,他还不会冲动到为了爱情去牺牲这一切,即使有朝一日他们之间的爱真的会浓烈到需要抛弃所有的地步,他也要再仔细的考虑一下,何况,他现在还不想。

只是回来看一看她,呆几天就好,以慰藉一下思念之苦,这是晓川对自己的告诫,就当是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吧,何况,袁静淑生病,自己很想来探望一下,怎么说都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就像妈妈一样。

晓川觉得他在回国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可是回来后就由不得他了,他就是放不下她,看到她就想一直看着,她上楼回房间,他恨不得跟上去,她只有重新回到他视线里的时候他才安心,这真应了那句话“当你在我眼中时,你是一切,当你不在我眼中时,一切是你”。

晚上聚会要散的时候,晓晴问晓川要去哪里住,是回父母家还是去她和伯纳德的别墅,或者还是留在秦宅,晓晴这个问题一出,大家全部都将注意力转到晓川身上,晓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有住处啊,好久没回去了。”

说完看了一眼穿好大衣准备出门的若初,原来她没有住在秦宅。

若初也一下子站住,迷茫地望着晓川,待明白过来他是要和她一起回家时,简直是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呃,那正好,你搭我的车吧。”若初已经学会了掩藏情绪,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平静异常,让晓川觉得她似乎不会很欢迎他。

“啊,也好,可是你不住这里吗?”晓川想象不出若初一个人还守着那个房子,要是在平时可以理解,现在可是过年啊。

“爹地,我姐从来不在家里住的,说是替你看房子,还说什么不住人就荒废了可惜……”站在旁边送大家的若祺插言道,若初瞪了他一眼,若初回瞪。

“若若,晓川哥,你们这几天晚饭就不要做了,回家里来吃吧,年货准备得多了,你们也省得弄。”秦南免不了嘱咐道。

晓川笑着答应。

两个人这才出了秦宅。

若初驾车,开出去了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

“才下飞机直接过来的吧,累了就闭上眼睛眯一会,到了我叫你。”若初说道。

晓川直了直腰,若初这么说他才发现有点僵,“没事,不累。”

若初也没有再说什么,等红灯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若初又说了一句。

“这个日子我还不会忘的。”晓川淡淡地答道。

“这么说,很重要喽?”若初心里一阵感动,她现在没把这天当成自己的生日,而是当成了情人节,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在一起,而且是单独在一起,忽然很庆幸老妈在这天生下她,这样她以后就可以一直以过生日的名义在情人节和他在一起。

这个时候有人敲晓川一侧的车窗,晓川打开。

“先生,为您的爱人买一支花吧,祝你们永远幸福。”是一个穿得很单薄的女孩子,小脸冻得煞白,嘴唇抖得勉强将话讲清楚,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的花还有很多,也就20出头的年纪,看打扮应该是出来勤工俭学的,并且说话的时候很羞涩,看得出是鼓起勇气的。

晓川二话没说就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她,那个女孩子看了看,没有接。

“我全要了,可以吗?”晓川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币,“哦,对不起,我现在身上没有人民币,这个可以吗?”

“不是,先生,这太多了,即使是一张,我也找不开,我送您一支吧。”那个女孩子抽出一支花顺着车窗递了进去,然后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开。

“等下。”晓川叫了一声,女孩子停住,晓川将手里的钱塞到了她的篮子里,然后关上了车窗,这时绿灯亮起,“走吧。”

若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将车子开了出去。

“这个,送你吧。”晓川将那支花横着放在了若初的面前。

“谢谢。”若初点了点头,半晌:“知道吗,这还是第一个有人送花给我的情人节,我会记住的。”

晓川没有出声,他已经不记得这辈子给多少个女人送过多少束花,对他来说花已经代表不了什么,可是自己的一个无意中的举动就能对她有这么大的意义,让他忽然感到很有存在感,也多少有些愧疚。

“没什么的,以后会有人送给你的。”晓川为了消除尴尬,接口道。

若初没有出声,她并不想要别人的花,她不喜欢他故意这么说,不过这也丝毫破坏不了她的心情。

终于到了家,若初走在前面开门,进来后,直接从鞋架上拿出一双干净的男士拖鞋给晓川,晓川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若初换好鞋子,将从家里拿的吃的东西先拎去厨房的冰箱放好,出来的时候对着晓川说道:“睡衣和浴袍在衣柜里,都是干净的,浴巾你用搭在右边的那一条,刚消好毒,你先去洗吧。”边说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那个,这里有男人在住吗?”晓川不得不这样问,不然怎么会一直备着男人的东西,还是随时可以用的,自己回来谁也没告诉,若初现准备是来不及的,况且再联想到她得知自己要回来时的冷漠态度,就难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了。

若初停了一下,看着晓川了皱一下眉,“有。”直接回答了他一个字。

晓川的面色一沉,“谁?”

“你。”若初扔下这个字径自回自己的房间,留下晓川瞠目结舌了好久才推开了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一切都未变,他忽然很想告诉若初:这里就是他梦中的家的样子,他无数次在梦中回来的地方,他感谢她,一直给他留着,让一切美好如初。

第八十五章 我们经历着生活中突然降临的一切,毫无防备,就像演员进入初排。——米兰·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

这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虽然晓川已经回来了近一天,但是两个人还没有什么机会单独在一起,除了在车里的那一段时间,如果那也算的话。

在秦宅的时候,若初无时无刻不渴望能有机会和他说说话,聊聊天,即便因为他回来的突然,即便她也没想好要和他说什么。

明知道他近在咫尺,无数次幻想的情景如今真的发生了,她还是有点胆怯,于是只能心有不甘地回自己的房间,但还不想这个夜晚就这么快的过去,期望能有奇迹出现:他就像那么多浪漫老电影中演的俗套桥段那样,端着两杯酒,轻轻地敲开了她的房门,然后用他那温柔而又略带磁性的男低音酷酷地说一句“可以陪我喝两杯吗?”

然而,等了好久,幻想始终还是幻想,该失眠的仍然失眠,若初有点气闷,不是这个男人不懂浪漫,就是她想的太多了,现在忽然很期望能打一场雷,这样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冲到他的房间去,可是大冬天的,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也低得可怜。

就这么上床睡觉吗?算了,干脆去看看电视吧,一开电脑就会忍不住想工作的事,此时她只想远离工作。

罩上了一件宽大的棉睡袍,轻轻推开门,没想到隔壁的门也和她的同时被推开,晓川也刚刚要从他的房间里出来。

两个人都发现了对方,不禁同时愣了一下,“还没睡?”异口同声之后,又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睡不着,你呢?”若初实话实说。

晓川耸了耸肩,表示同意,“怎么样,家里还有喝的吗?咖啡就算了。”他也不想继续失眠。

“啊,还有酒呢,你喝吗?”若初欣喜地问,虽然和自己幻想中的场景有差距,但是也差不多了,想想在这样的夜晚两个人能一起渡过,心跳就控制不住地加速,酒还没有喝,脸就已经红彤彤的了。

“呵呵,既然这样,就破例一回吧,少喝点。”晓川已经戒酒多时了,但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不忍扫了若初的兴致,瞥了一眼,注意到了她灿烂的小脸,别开头说道。

“哦,好,那你等着。”

若初拿着酒和两个杯子回来的时候,晓川已经打开了电视,但是目光却始终停在那面手绘墙上,若初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将两个杯子倒满,递给了晓川一杯。

“谢谢。”晓川接过,“你选你喜欢看的节目吧。”同时将手里的遥控器递给若初。

若初随手接过,没有意识地按着上面的按钮,心思却没在上面。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晓川先打开了话题,这是他一直最想对她说的,也是他觉得最愧疚的事。

“呵呵,没什么,应该的,或者你给我加工资吧。”若初笑嘻嘻地说道。

“没问题。”晓川痛快地答应。

一时又没有了话题。

“我很想你……”若初喝了一口酒,突然说道。

晓川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想我吗?”若初刻意忽略了晓川的尴尬,继续得寸进尺。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起了作用,晓川的脸竟然有些微微发红,不过也只能怪酒精了,难道他这个情场老手会被一个小女生弄到脸红?这怎么可能?

“或者你说你根本不想我。”若初也没有给晓川过多尴尬的时间,换了一个方式,因为她也怕上一个问题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若若……我……”晓川在寻找着合适的语言。

“我知道你想我的,你承不承认都是。”若初开始自问自答。

晓川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满足感,他喜欢她这样子的撒娇方式,虽然差点把自己逼得缴械投降。

之后一直是若初主动寻找话题,晓川附和着,两个人不知不觉就消灭了大半瓶的红酒,酒精让神经兴奋,晓川的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若初讲他不在的这几个月杂志社发生的一些事,包括她怎么和裴华斗争的,晓川则边听边笑,两个人后来又开始回忆在英国的那段经历,讲到高兴处都放肆的开怀大笑,后来若初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怎么了?”晓川发觉了若初的异样,“困了就去睡吧。”

若初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在想,那段经历太美好了,我们还会再像那时一样吗?你答应我会陪我环游世界的,还会兑现吗?”因为有现实的对比,所以美好的回忆总会带来或多或少的感伤,若初此时就是,她怕那样的美好成为永远的过去式。

晓川想了想,决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兑现,但是有一个前提。”

“什么?”若初狐疑地看着他。

“我们要永远保持父女关系,就像原来那样,可以吗?”晓川又何尝不希望能和她重新回到那段美好的时光,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永远也回不去了,除非他们真的能完全回到从前,是从心理上回去,这样还有快乐的可能。

明明知道若初不会同意,而且他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总不能不去争取?只要是对的路,即使布满了荆棘也总比那开满鲜花的陷阱来的安全不是吗?

若初没有说话,半晌,叹了口气,“你觉得可能吗?”晓川没有回答。

“也好,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父女,但是你要答应让我永远在你身边,不许把我往外赶,不许逼我和别的男人结婚,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若初突然说。

晓川忍不住皱眉,“若若,这么做不值得,你不能为了我毁了自己一生知道吗?”

“我的人生我有权利决定怎么去活,我累了,先去休息了,别忘了我们为期一年的约定。”若初冷冷地说,说完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尽管是不欢而散,但是若初仍然觉得这个夜晚很美好,她知道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她,但是她不着急,本来就准备打持久战的,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所以等白天两个人又重新碰到面的时候,若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本来就不知道他能留几天,要是用来生闷气就太得不偿失了。

若初白天陪晓川回了一趟镜像,现在是放假期间,员工都没有上班,但晓川坚持要回去看看,若初就满足了他,但是没有进他的办公室,而是让他自己进去。

办公室和他临走的时候一样,甚至更干净整洁,晓川知道都是若初的功劳,她的心思他明白,这看似小小的细节却因为她的坚持而让他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当他看到电脑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那个生肖玩偶时,微笑忍不住爬上了眼角,伸出手拿起来把玩,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胸前的口袋里,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晚饭两个人去秦宅,是秦南之前交代的。

若祺因为学校里有一个嘉年华活动,所以秦北陪他去参加还没有回来,秦南给保姆放了几天假,所以现在正一个人在厨房忙。

若初第一件事去袁静淑的房间,晓川无所事事,就闲逛到厨房去想帮秦南的忙。因为之前和若初都是两个人一起做饭的,所以晓川也无法做到饭来张口,现在的他几天不下厨房手还痒呢。

秦南看到晓川进来,笑着让他出去等待就好了,晓川却没理会,径自去洗手。

“我现在厨艺不错的,不要看不起我。”晓川边洗手边打趣道。

“呵呵,是吗,看不出来,那就陪我聊聊天吧,秦北还没回来吧,若若也是,也不陪你说说话。”秦南也觉得让晓川一个人在客厅呆着有点失礼,也就没有执意让他出去。

“我干什么,这个需要切吧,我来。”晓川挽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真看不出来,动作满熟练的,比秦北强多了。”秦南也惊讶晓川何时会厨艺的,看他的动作,一点都不生疏,在她的印象里,他和秦北一样都是下不得厨房的。

“还不是被你那宝贝女儿逼的,整天要和我PK厨艺。”

秦南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若初之前要和她学厨艺,原来是为了这个。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后来就聊到了莫妮卡,然后秦南就提到了米歇尔,因为晓晴无意中提过这个名字,然后两个人天南地北的,不知怎么的就把RITA翻了出来,晓川晕乎乎的。

“我说南南,你要不说这人我都要忘了,你怎么什么都记得,被你说的好像我经历过的女人都有一个排了。”晓川忍不住为自己抱屈,不过像这样的聊天他很喜欢,那些陈年往事现在说出来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之很美好。

“你怎么可能忘记RITA,她很爱你好不好,她还找过我,让我离你远点。”秦南很惊讶晓川会忘记RITA。

“你明明知道我那时候爱的是你,怎么可能容下别人。”晓川实话实说。

这个时候若初正好过来厨房,因为袁静淑想喝水,房间里的不怎么热了,若初就想着过来给奶奶倒热水,便往这走,边听到厨房里爹地在和老妈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聊的那么高兴,恶作剧的细胞又开始作怪,就想突然出现吓两个人一下,于是蹑手蹑脚地往厨房口这里移动。

心想还可以听听爹地的陈年往事,机会难得,当她听到晓川说的爱的是秦南时,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下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马上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而里面的人根本还毫无察觉。

第八十六章 遭受苦难的人在承受痛楚时并不能觉察到其剧烈的程度,反倒是过后延绵的折磨最能使其撕心裂肺。——霍桑《红字》

——

若初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于是她本能地要冲出这座宅子,因为此时的她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胸闷,闷的喘不上气,她急需要新鲜的空气,可是这里,似乎并不能给她。

因为外面是冬天,而若初在房间里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羊绒衫,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往外跑的时候被刚刚回来的秦北和若祺截了下了。

“若若,大冷天的不穿衣服出去做什么?”秦北扶住差点撞进他怀里的若初问道。

若初也无法和秦北解释什么,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见秦北拦住她,“哦,没事,那我回房。”勉强控制住情绪,低垂着眼眸回了一句,转身去往楼上自己房间的方向。

“若若,你怎么了?”秦北云里雾里地在后面问了一句,若初也没有回答,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秦北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儿大了就是心思多,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将大衣脱掉后也先去袁静淑的房间报道。

吃饭的时候秦南要若祺上去叫若初,结果若祺吃了一个闭门羹下来,说姐姐说了晚饭不吃了,让大家不要等。

秦南纳闷,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就是食欲好,什么事也耽误不了吃饭,何况家里现在还有客人,她怎么说不吃就不吃了呢?看到晓川也一脸担心的神情,“哦,没事,我上去看看,你们先吃吧。”秦南说完起身上楼找若初。

若初现在房间的所有窗子全部大开着,冷风就这么呼呼地往房间里面灌,她的手脚已经冰凉,可是和心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她现在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原来她一直爱的那个人,爱的其实是她的母亲,那个一直被自己当做完美女性代表的母亲,那个优秀到被人找不出一点瑕疵将老爸迷得神魂颠倒的母亲。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她是应该想到的,现在回想六岁之前的记忆,他一直承担着父亲的角色,为了什么呢?那时自己小,还不懂,现在想想,很明显,难道仅仅因为是自己的教父,怎么可能?也不想想一个男人为什么会给自己当教父,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而自己,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已经爱上自己了,只是他还不肯正视他自己的感情,或者还对他抱有幻想,有信心让他爱上自己,现在看,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明白,一旦心里被一个人占据,是不会再容下另一个人的,她有切身体会,现在看莫妮卡也好,米歇尔也好,只不过都是一个过客或者说是形式,因为她从来没有听他主动提过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而对自己的母亲,他每次提起的时候声音恨不得温柔的溢出水来,她怎么就没察觉呢?

还有她,她美丽睿智优雅高贵的母亲,明知道爹地一直爱的是她,这么多年包括现在所受的苦都是因她而起,怎么还能过的这么心安理得呢?

若初其实并不想去怪谁,但是就是控制不住,她想强迫自己不去思想,可是哪怕身体再无力,四肢冻得再麻木,都阻止不了她现在脑子里没有章法的高速运转。

一种被身边最亲的和最爱的人背叛的悲凉环绕着她,还是双重背叛,尽管她知道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若若,我可以进来吗?”秦南在外面敲了敲门问道。

如果是在之前,哪怕是一个小时之前,这个声音都是世界上最能带给她温暖的声音,可是现在,这声音好像一把剑,刺耳到似乎能把她的鼓膜穿透。

若初没有回音,秦南直接推门进来。

“这孩子,怎么窗子开这么大,你不怕冷啊。”秦南一进来就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直接去关被若初打开的窗子。

若初仰躺在床上不出声。

秦南关好窗子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若初,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走过来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冻得冰凉。“若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下去吃饭吧,都等着你呢,有你喜欢吃的东西。”秦南柔声说道。

半晌。

“我昨天吃多了,消化不良,今晚不吃了,你们吃吧。”若初勉强自己说出了这么句话,目光始终盯着天花板,也不看秦南。

秦南叹了口气,她知道若初的脾气,“那我给你留着,什么时候饿了,我再给你热。”说完又拍了拍若初的小脸,转身出了她的房间。

若初长长地出了口气,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无法再像原来那样面对她了怎么办?她可是她的母亲,她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可是她就是无法面对她,哪怕她对她再好,她也抹不掉心里那层阴影了,母女和情敌,这两层关系要她同时面对,她该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做到内心的平静?看来这个家也是呆不下去了。

秦南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晓川一直盯着她,看来他也没动桌子上的东西,在等着她们母女。

“咱们吃吧,若若现在不饿。”秦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晓川也勉强笑了笑。

这一餐除了若祺吃得油光满面外,几个大人都没怎么吃东西,尤其是晓川,酒倒是喝了不少,现在也不想着戒酒那码事了。

饭后若初一直也没有下来,晓川就觉得有些奇怪,眼睛总是时不时往楼梯上瞟,可是一直都没有动静。白天若初还好好的呢,虽然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但是看精神状态也还不错,怎么晚上突然就连面都不露了呢。

而今天秦北兴致很好,也是好久没有和晓川谈心的缘故,拉着他侃起来没完,晓川到后来实在有点担心若初,就说要回去,然后就亲自上楼来找若初。

若初的房间门没有锁,既然心锁上了,门锁不锁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

晓川推门进来的时候,若初还是一个姿势平躺着。

“若若,我要回去了,你要一起走吗?”晓川站在门口问了一句。

若初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

“若若?”

……

晓川发觉事情有点严重,回手带上了门。

“出了什么事了,告诉爹地。”晓川走到若初床边,皱着眉急切地问道,看若初脸色苍白,好像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

若初还是不出声。

“你别吓爹地好吗?你不知道爹地担心吗?”

……

“还是爹地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出来好吗?”

……

“你就真的看着爹地着急吗?”

……

“那我自己走了,你今晚留下吧。”晓川见问不出什么,最后无奈地说。

……

若初仍然没有回应,晓川叹了口气步履沉重地往外走。

“那都是真的吗?”若初突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晓川停住,转身,若初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却说话了。

“什么?”晓川赶忙问。

“你爱的是我的母亲,是真的吗?”若初睁开了眼睛,但是目光空洞。

晓川的心往下一沉,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想要怎么回答。

“那就是承认了对吗?”

“若若,我……”

“那么,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也仅仅因为我是她的女儿,因为看到我你就能想到她,你得不到她,就把我当她的替身是不是?”若初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目光忽然变得锐利,但是语气却是异常平静。

“若若……”晓川想要反驳,但是若初的话却像一道闪电一样在他的头脑中划过,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不得不思考一下这种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因为到现在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喜欢和若初在一起是不是因为秦南,或者说若初如果不是秦南女儿的话,自己还会不会这么喜欢她?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当初答应给若初当教父确实是为了秦南啊,至于后来是否改变,什么时候改变,他还真要好好理一理才能得到答案,如今被若初这儿一说,自己的分寸也乱了。

就这么沉默的工夫,若初苦笑了一声。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若若,我……”晓川闻言心脏像被尖利的匕首刺穿了一样。

“明天我会回去收拾东西,上班的时候我会递交辞呈……”若初说到这喘了一口气,“我们的两个约定,到此为止,各不相欠,你还是我的教父。”

晓川只觉得心里被揪得一阵阵的生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求求你,让我自己呆一会可以吗?”若初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终于,晓川咬了咬牙,快步下楼去。

当房间门响起的那一刻,强忍着的眼泪终于顺着双颊流了下来,若初伏在床上不断地抽动着双肩,发出压抑的啜泣声,他没有否认,那么,就这样结束了吧,尽管不舍,尽管痛彻心扉,可是还能怎么样呢。

平生第一次这么努力地去爱一个人,哪怕千难万险也没有想过要放弃,可是顷刻之间,所有的希望都黯淡无光,甚至转为绝望,不甘又怎样,不舍又能怎样?现在的若初终于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有些人,哪怕你穷尽一生,也靠近不了……

第八十七章 结束爱情的是时间,而不是意志。——锡罗

——

晓川似乎可以松一口气了,长期以来担心的事情,看来终于可以尘埃落定,尽管结束的方式有点那么不尽如人意,尽管还是伤到了人,但是长痛不如短痛,晚痛不如早痛,既然未来的痛不可预知,那么在可承受范围之内痛一点,也是无法避免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也许会有点后遗症,比如若初和秦南的关系,但是母女毕竟是母女,他倒是不担心。

可是自己为什么也会痛?是被她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绝望所感染吗?是她的痛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忍和怜惜吗?还是她最后冰冷的话语将他此生的幸福永久地冻结?

她说她是她母亲的替身,是吗?不是吗?

晓川驾车游走在灯火通明的马路上,思绪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还得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这种痛却和当年来的一样的真切,一样的刻骨。当他知道她已经委身于人的时候,当他知道她即便远隔千山万水心仍然不属于自己且将永远不属于自己时,就是这种痛,而今卷土重来,声势丝毫不减当年,甚至更盛,只是疼痛的起因源于不同的人,而这两个人的关系又如此密切,密切到让他已经分不清是两种痛,还是之前那种痛的毫无悬念的延续和加深。

突然之间,觉得生活失去了希望和目标。

之前若初给了他一年时间去认识自己的感情,尽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自己认识到什么,结果都不可能改变,可是他却真的开始不自知的在衡量自己的感情,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个约定,就觉得自己还是被牵挂的,没有被遗忘的,如今连这约定都已然不在,而房间里的一切如昨,她留给他的生肖玩偶仍然不知疲倦地在笑着,每个角落里似乎都还留着她的影子,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气息似乎还没有散去,还萦绕在他的周围,让他仍在不知不觉地沉迷。

她离开了,他也不用再逃避了,那么他便决定留下来吧,因为这里是他第一次觉得能称其为家的地方,哪怕伊人不在,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把这里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清晨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响,知道是她回来收拾东西,他曾一度跳起来站在了门旁,手已然扶上了把手,却终究没有走出去,当最外面那扇门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他才颓然地拉开了自己眼前的那扇门,望着空空如也的隔壁的房间,觉得心也在这一刻被完全掏空,一样的空空如也。

若初将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然后开着车在街上乱转,之后便去商业区暴走扫街,她拿着一个冰激凌坐在路边还铺着雪的台阶上,就着呵出的哈气边吃边数经过的行人,同时也接受各种含义不同的注目礼,面无表情。她冲进街边随便一家美发店,将满头的直发烫成华丽的波浪,然后再让人拉直恢复原状,在美发师诧异不解的眼神中从容自若地走出来。

她拼命地吃东西,可是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自己填满;她疯狂地试穿所有适合不适合自己的衣服,可是在她眼里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样子,已经看不出美丑;她目光空洞,当一个小乞儿在她面前伸出双手时,她想也没想就将手机给了他,后来,还是他追上她,将手机塞回了她的口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上的人从变多再到减少时,她才想起该给自己找一个去处了,可是偌大的世界,又哪里才是自己的安身之地?

习惯性地摸摸脖子上的校豚项链,拨通了干妈的手机。因为干妈回国曾说要将她自己原来住的公寓送给她,她没想过要和爹地分开,也就婉言拒绝,干妈说那就给她留着,什么时候需要就过来住住,没想到现在还真的只有这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可是晓晴此时和伯纳德正在瑞士滑雪,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晓晴说备用钥匙在晓川那里,若初可以去取,但是若初还不想去找晓川,于是这条路暂时还行不通,可是天越来越黑,若初咬了咬牙,只剩一条路了。

当夏天满脑子疑问地将门打开的时候,看到的是失魂落魄的若初和她身边的一个大大的旅行箱。

“夏天,我可以和你住几天吗?”若初一张口就猛咳了一顿然后才说出话。

“夏天,水果洗好了,今天应该你洗,那我把频道换过来了,我就差一个结尾没看了,你在哪呢?谁来了?”夏天还没等说什么,卢梭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一路传来,直到他站在夏天的身边也满脸惊讶地望着若初。

若初冲着卢梭强挤出了一抹笑,便忙用冻得通红的手试图去挡住即将出口的咳嗽,夏天一把便把若初拉了进来,卢梭伸手去提旅行箱。

“快进来,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夏天边说边用两只手去捂若初冰凉的小脸,捂完脸又去揉若初的手,然后又去搓她的耳朵,一时忙得不知道做什么好。

“卢梭你快去煮一碗姜汤,红糖在橱柜里,我前几天买的,还没开封。”夏天像个小大人似的吩咐道。

卢梭还愣愣地看着若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夏天这么一说,忙“哦”了一声赶快去办。

“真是的,这都冻透了,你干嘛去了啊?”夏天手没停嘴上埋怨道。

若初一下子抱住夏天,突然哭了起来。

夏天愣了一下,也回抱住若初,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就像个长辈一样,任若初将她一直刻意压抑的情绪释放,自己也忍不住陪着她掉眼泪。夏天认识了若初这么久,还没看到她哭过,她知道越是坚强的人,一旦那层壳被打破,里面便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知道若初掩饰了那么久,忍耐了那么久,不管夏天是否赞成她所做的一切,但是看到她这么难过,作为朋友她就忍不住为她心疼,是真的心疼。

卢梭也被哭声吸引过来,皱着眉看着若初哭成这样,双手慢慢紧握成拳,突然大吼了一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到底是不是?”卢梭也一反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看得出也是被若初的反常给刺激的。

若初边哭边拼命的摇头,卢梭随便抄起挂在门边的大衣就开门冲了出去,直到关门声重重地响起,若初一个机灵,瞪大眼睛看着夏天,“夏天快拦住他,快……”说完转身也要开门出去,被夏天一把拉住。

夏天把若初强行拖到客厅的沙发上按了下去,“你和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边说边将纸巾盒递给若初。

若初接过,抽出纸来擦眼泪,低头不语。

“是不是和,你爹地有关?”即便若初不说,夏天也猜出了几分,不过夏天纳闷的是两个人的态度一直是僵持,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让若初有这么大的反应,简直是崩溃状态,她也明白卢梭担心的是什么,她也担心,不担心别的,只是担心若初受到伤害。

“夏天,我现在不想提他,可以吗?”若初泪眼婆娑地看向夏天,近似哀求地说,让她将这件事再给夏天讲一遍,无疑将是又一遍的伤害,况且这事涉及到另一个女人的隐私,她还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讲出来。

夏天抽出一张纸去替若初擦眼泪,“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什么时候向找人倾诉就告诉我,我去给你找感冒药,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水是现成的。”夏天善解人意地说。

若初感激地点了点头。

因为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又逛了一天,再加上感冒发作头昏昏沉沉的,若初刚沾上夏天为她铺好的床就睡着了。夏天看着若初,眉头渐渐蹙紧,在这种时刻她是愿意无条件帮助若初的,也不反对她住进来,可是心里总感觉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尽管她知道那东西本来就不属于她,本不应该奢望。

轻轻关上灯,她要去等卢梭,他也不让人省心,等他回来就可以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卢梭找到晓川的时候,晓川终于可以放下心,因为知道了若初的下落,这就好,尽管从卢梭的描述来看,这孩子现在肯定很惨,但是这个过程一定要经历任谁也没办法了。

卢梭还是很有礼貌的,尽管一路上因为着急净想着怎么质问晓川,可是真的一到他的面前,卢梭就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本性,因为晓川毕竟是他的长辈。

晓川并没有将所有事都和盘托出,只是告诉卢梭,他始终支持他们两个在一起,希望卢梭不要忘了当初答应过他的话,会好好照顾若初,至于若初对他的感情,他从来也没有打算接受,也希望卢梭能包容若初的年少糊涂,她对他的感情大部分是崇拜的成分,请卢梭不要放弃希望云云。

所以卢梭从晓川那里回来的时候,心里踏实了许多,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八十八章 爱得越深,痛苦越深。——阿米埃勒

——

若初的辞职和晓川的回归在镜像内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两个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同时出现,所以大家就认定这绝对不是偶然的。

最开始亨伯特离开中国,就有人猜测是两个人的感情出现了矛盾,出走是为了躲避萨宾娜的纠缠,而现在亨伯特回来萨宾娜辞职,更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持这种意见的不在少数,以裴华为代表,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而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为了掩人耳目,表面上制造不在一起的假象,实则若初已经被晓川金屋藏娇,哪有进了后宫还出来工作的道理?虽然这种看法没有第一种那样赞同的人多,但也相当的有代表性,两个派别各自都提出了理论基赐现实论据,争论不休。

争论了一段时间之后,看看没有进一步的后续进展,大家的兴趣也都转移,开始猜测谁将坐到若初的那个位置,目前最有竞争力的当属裴华,怎么说她都是主编,只有一步之遥,论资历还没人能比得过她。不过有几个年轻编辑也很被看好,原因是晓川在会上曾经几次表扬过年轻编辑有想法和创造力,当初萨宾娜不也是由一个小编辑一步登天的吗?既然有先例可循,就没准同样的事情会再次上演,只不过是不是需要潜规则上位,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自若初走了之后,裴华对工作充满了热情,每天早晚两次去晓川的办公室报道,事无巨细都要请示汇报,不断的在晓川眼前晃,似乎要加深他对她的印象,抑或是提醒他不要忽略她,直到有一天晓川实在忍受不了,说了一句:“裴主编,这种小事如果你还决断不了的话,我实在是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从那之后裴华才减少了去晓川办公室的次数。

晓川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暴躁了,有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他自己不发火。之前若初给他规定的每天抽烟不许超过五支,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原本已经可以保持在三支以下,再用不了多长时间,几乎就可以戒掉了,现在可好,每天没有一盒烟他都过不去,完全忘记了那个约定,也不是忘记,是觉得戒不戒都已经无所谓了,总之也不再有人在乎这件事,而且也只有烟雾缭绕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片刻的安宁。

原本已经戒掉的酒也再次拾了起来,每晚都要靠酒精才能入睡,他也不再自己下厨房做饭,每天都是叫外卖,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光喝酒,房间也懒得理,平时上班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注重外表,经常是忘记理胡子,或者是衬衫洗完烫都不烫就穿上去。

对员工的要求也苛刻了许多,文章不满意就直接退回去重新写,而不是像原来那样有修改的余地,所以镜像的人都私下里说总编大人是因为到了更年期才这个样子,同时他的情绪化也更证实了大家对他和若初分手的猜测。

晓川已经开始了自我放逐,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晓晴回来。

晓晴和伯纳德回来后马上就到晓川的住处送礼物,看到房间里到处堆放的酒瓶,晓晴简直惊呆了。之前接到若初电话说要去她的空房子里住,她没往心里去,以为若初只是想独立,而且她告诉了若初钥匙晓川那里也有,以为她已经搬进去了,所以回来也就没急着联系若初。

可是看到晓川目前的状况,而且他说若初根本也没管他要过钥匙,晓晴就不得不将他现在的样子和若初的离开联系起来了。

“哥,若若为什么要搬走?”晓晴一把夺过晓川手里的酒瓶,边收拾桌面上的外卖盒子边问,伯纳德则坐在了晓川对面的沙发上。

“不搬走,难道一辈子和我这个老男人住在一起?”晓川苦笑了一声淡淡地回道。

“这话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晓晴眉头紧锁,因为晓川话里有话。

晓川伸手去够晓晴手里的酒瓶,晓晴手快地移开,晓川没够到,于是低头不语。

“哥,你最近怎么瘦成这样,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

“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是因为若若走了吗?女儿早晚要嫁人的,再说她也不是你亲生的,也不能陪你一辈子,以前她没在你身边不都活过来了吗?你这样让爸爸妈妈看到该多伤心?”晓晴见晓川不理她,她性子又急,几乎是嚷着说道。

“你走吧,我想静一下。”晓川揉了揉太阳穴。

“吴晓川……”晓晴提高了声音。

“晴晴,你别这样,要不我们让亨伯特自己想一下吧。”伯纳德也看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火爆脾气,站起来将她手里的酒瓶拿开,晓川怎么说都是成功人士,他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最后晓晴被伯纳德劝着离开。

“晴,我们去哪里?”伯纳德看着坐进车里还气呼呼的晓晴问道。

“去找若若,不,先去秦宅吧。”晓晴无力地说道。

若初自从那天去镜像将所有的东西都搬回来后,就沉默寡言的,白天会出去,夏天和卢梭也不知道她去做什么,后来卢梭跟着她发现她经常会去一家小书店,一呆就是一天,也就放心了。

回到家里,若初也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且还经常带着耳机,夏天怕她一个人闷坏了,就故意约若初一起去买菜,若初也不拒绝,只是跟着,夏天和她说话,她就嗯嗯啊啊地回一个字,不过倒是抢着付钱抢着提东西,回来后也能在厨房里帮一会忙,只是不爱说话。

夏天经常故意给卢梭制造和若初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但是似乎并不怎么管用,若初基本不出房间,夏天让卢梭找时间和若初好好谈谈,卢梭又何尝不想。

自从上次见晓川回来,他就一直想着怎么接近若初再把她追回来,也可能是因为这次抱的希望比较大,所以也没敢轻易做出什么动作来,他现在看着若初将自己封闭起来,心里比谁都着急,但是若初总是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有一次夏天说她有个同学聚会,晚上不回家,让卢梭回去给若初做饭,卢梭没有课的时候一般都会在网站做事,听夏天这么一说,早早就往家里跑,本来想拿钥匙开门,想了想,开始按门铃带敲门,他打赌若初回来了,于是将门瞧得咚咚响,好让关在卧室里的若初听见并走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若初终于听到了敲门声,并且过来给卢梭开门,门一打开若初愣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回房间。

“那个,今天夏天说有聚会,就不回来了。”卢梭连忙说道,虽然若初已经住了几天了,但能找到的说话机会很少,卢梭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哦,我去做饭。”若初停了一下说道,然后头也没回就往厨房走,卢梭想了想,跟了进去。

看着若初熟练地动作着,“若若,我帮你吧。”卢梭试探着说道。

“不用了。”若初淡淡地回,并没有抬头。

卢梭顿了顿,“不要赶我走好吗?”

若初抬头看了卢梭一眼,没有说话,准备去淘米,被卢梭接了过去,若初想了想就去处理菜。

卢梭的动作很生涩,再加上紧张,其实是在给若初帮倒忙,不过若初也没说什么,一直低着头干自己的,手中的动作一刻也不曾停下,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饭桌上。

“若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见我了吗?难道你就真的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若初将盛好的饭放到卢梭面前,卢梭突然拉住了若初的一只胳膊说道,憋在心里的话如果再不说肯定消化不良。

若初皱了皱眉,终于看向了卢梭的眼睛,“别这样,卢梭……”

卢梭仍然倔强地不肯松手。

若初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卢梭这才犹豫着松开了手。

“卢梭,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哥哥,尽管我没有这么叫过你,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肯真心对我好的人,可是,对不起,我无法爱你,我希望你能幸福,可是我给不了你,所以别等我,找你自己的幸福,我不配,明白吗?”若初已经好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这次她是真的语重心长。

卢梭看着他,半晌,“如果我想等呢?”

“我不值得……”若初轻轻吐出了这几个字,眼睛看向别处。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让我等着你好吗?连机会都不给我不是太残忍了吗?”卢梭还是不死心。

若初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她决定不了任何人的情感,决定不了爹地,决定不了卢梭,甚至连现在,她连自己的情感都决定不了,明明知道不该再爱了,可是心里就是一直痛,一直痛。

“吃饭吧……”若初说完,拿起饭碗,勉强让自己咽下去。

第八十九章 躲在某一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躲在某一地点,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让我牵挂的人。心像和心里的痛在赛跑,要跑的快,不让这痛赶上。——钱钟书

——

若初拿到了钥匙,同时也接受了晓晴长达两个小时的盘问,但是她始终是沉默不语,晓晴还不想放弃,最后是晓晴事务所的电话解救了若初,但是晓晴说,还要再找她,因为她不相信她只是离开国内几天,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用她的话说,原来那个伶牙俐齿、活泼向上的女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像个老太婆一样,她要找回来。

若初有几次冲动都想把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她也想问问干妈当年自己老妈和爹地的事,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算了,知道得再多能有什么用呢?

但是中间晓晴无意中和若初提起的晓川的近况,却着实让若初狠狠地震动了一下,她想象不出来干妈口中描述的爹地的样子,她没见过那样的他,但是又不能不相信干妈,她以为他会因为终于摆脱她而高兴,至少没有包袱了,没想到,他原来是在乎她离开的,不过那代表不了什么吧?

这样劝自己,可还是在临回家之前去了趟她和晓川原来的住处,就在以前她在楼下向上张望的那根立柱后等着,她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前,晓川也在这里这样等过她,虽然心境不同,可最后的目的都是想知道对方是否安好。

他回来的并不晚,若初终于远远的看到了他,倒没有干妈描述的那么夸张,不过看起来头发长了一些,更显得脸庞清瘦,轮廓突出,胡茬已经很明显,似乎两天没有刮,晓川低头专心走路,手里拎的是超市的购物袋,那里面只有两样东西——方便面和酒。

容不得若初多看几眼,晓川已经大步走了进去,若初一下子靠在了身旁的立柱上,欲哭无泪。

就这样把,若初告诉自己,可是眼睛却始终无法从那扇窗子上移开,那里面承载了她太多的欢笑和梦想,也许正应了那句话,一切美好的东西注定不会长久,那么,就在这里告别吧,不止是告别那个人,那段感情、那份有始无终的少女怀春,也许告别的还有自己对美好和幸福的所有向往,自今而后,不管如何,安然承受,不再奢望。

若初选择了一个清晨,在夏天和卢梭都离开了之后才离开,行囊很简单,她只是不想和谁告别,这一段时间,她已经告别了太多的东西,她不敢再看卢梭那承载了太多内容的眼神,也无法面对夏天的殷勤和关照,一个人如果接受了太多的帮助,一定会感到不安,她已经不安,便不想更不安。

将整个房间收拾了一遍,将冰箱用食物填满,然后给卢梭和夏天留了一张字条,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一切安好,拖着箱子出了门,在感受到初春的阳光时,突然一阵轻松。

若初似乎就这样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之外,卢梭和夏天那一晚上谁都没有说话,夏天明白卢梭的心情,而卢梭觉得,他已经被若初抛弃了,或者说隔离了,但是他能就这样放弃吗?

用了几天的时间,卢梭终于摸清了若初的活动规律,早起会晨练,从公寓出来跑到附近的公园,在公园里消磨一会再跑回来。

然后也许会去一趟附近的超市,也许不会,下午大部分时间会去隔着三个街区的一家叫“雕刻时光”的咖啡屋消磨,晚上有时候会去酒吧,或者到影院看电影,或者哪里也不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卢梭通常是会等若初的灯关掉之后才会离开,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安心。

卢梭每天回来很晚,夏天只是默默地给他热晚上做好的饭菜,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卢梭也很少再说话,这样,三个人似乎陷入了某个圈套,上天已经预设好的圈套,之所以说是圈套,是因为无法逃脱,而又没有快乐。

终于有一天,当若初从那个小咖啡屋里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了站在转角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怔了怔,然后又对着他笑了笑,于是他陪着她往回走,两个人一言不发。

“上去坐坐吧,或者,吃个便饭。”在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若初微笑着对卢梭说,卢梭愣了愣,点了点头,轻笑了声,“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今天来的真值。”

若初没说话,径自在前面走,卢梭忙跟了上去。

晓晴的房间摆设如常,只是卢梭是第一次来,现在这里是若初的安身之地,看的出她已经很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在几个房间里穿行得游刃有余。

“咖啡还是茶?”若初问的第一句话,卢梭说我只想你陪我坐坐。

若初想了想,“那我给你做晚饭吧。”说完去换衣服然后去厨房。

卢梭坐在宽大的沙发里,看着若初的背影,然后将身体往后仰,闭着眼睛享受夕阳的照耀,她在为他做饭,他禁不酌想,要是一辈子能这样该多好,只是这样也好吧……

自从上次晓晴来过了之后,晓川也发觉了自己的颓废,于是真的收敛了些,至少可以按时吃饭,不管是外卖还是泡面,酒还是会喝,但是不至于醉到第二天一天也醒不来,上班的时候态度也平和了许多,烟还是抽的很凶,因为他控制不住,不过也似乎不想去控制。

这天回来的早,将面泡好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刚要打开电视看体育新闻,忽然听到似乎有人敲门,晓川以为是幻觉或者是敲隔壁的门,也没注意,就将电视继续打开,可是那声音只停了一下,慢慢大了起来,晓川的心猛地抽紧,一股巨大的希望在胸腔内升腾,竟忘了去开门。

终于,他一跃而起,几步冲到门边,控制住要几乎要跳动出来的心脏,用双手颤抖着将门打开,待看清眼前的人时,满脸的期待瞬间黯淡了下来。

“怎么?见到我很失望?”秦南没有放过晓川脸上的细微变化,很明显,他在等人,而不是她。

“哪里,你是稀客,请都请不来,只是里面有点乱,快请进吧……”晓川不好意思地说。

秦南也没有客气,直接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桌子上的泡面,放下手包直接奔泡面而去,端起来四处看了看,确认了厨房的位置走过去,晓川还没来得及阻拦,那马上就可以吃的泡面已经被秦南扔进了垃圾桶里。

晓川叹了口气。

秦南打开冰箱查看,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盒罐头,啤酒倒是不少,关上冰箱,挨个打开橱柜门,什么也没有。秦南转身皱眉:“走吧,我们出去吃,我也没吃饭呢。”

晓川尴尬地挠了挠头。

在临出门之前,秦南还没忘记将晓川的客厅收拾了一遍,最后将一个大大的装垃圾的袋子交给晓川,两个人才下了楼。

上次晓晴从晓川这里离开就直奔秦宅,她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因为若初生日那天的聚会还好好的,之后她就去滑雪,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她以为秦南会知道,没想到,秦南听了她的描述也诧异的不行,而且她也不知道若初要搬出去不再和晓川一起住,于是晓晴只好和秦南一起猜测,并请秦南在有空的时候去劝劝晓川,因为她知道秦南的话在晓川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秦南今天来,不止是因为答应了晓晴,她自己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她去找过若初,若初什么都不说,不过若初的生活状态她还算比较满意,生活很规律,房间很整齐,只是态度冷淡了些,秦南稍微觉得不舒服倒也没往心里去,以为是自己想叫她回家住,她不愿意才耍小脾气,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后来也就嘱咐了几句,不再强迫她,既然是成年人了,她想要独立,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而且她之前工作太累了,秦南暗自心疼,现在知道她辞职了休息,也就随了她,嘱咐了几句后也就离开了。

然后就是来这里找晓川。

“晓川哥,我觉得你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再给我找个嫂子吧。”秦南在点好菜之后,对晓川说道。

晓川微笑不语。

结果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秦南感受到了晓川的隔膜和封闭,也就不再试图劝他什么,这么多年她了解他的脾气,最后临告别的时候把晓川当年送给她的话又送回了晓川,“好好的。”秦南说。

“嗯,谢谢。”晓川挥手,秦南摇上了车窗开走。

餐厅离住处并不远,晓川也就漫步着走回去,夜晚的空气很好,路上也很静,因为秦南没有让他喝酒,脑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心也沉静了许多。这么走走,最近一直浑浑噩噩的意识渐渐明朗了许多。

他想起了那个一直让他纠结的问题,他是不是把若初当秦南的替身,因为这句话自从被若初钉在他心尖上那刻起,就一直没有让他安宁过,时不时要痛一下,就像不定时炸弹,他也总是这么反问自己,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不过今天秦南的到来,终于让他找到了依据,如果是,为什么在开了门看到是秦南而不是若初时,他会失望,对,为什么会失望?

原来,自己的心里装的满满的只有她一个人,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就是她,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他想告诉她,他忍不住,这是对若初的交代,也是对自己的交代,可是然后呢?即使爱她又怎么样呢?

刚刚兴奋了那么一下,晓川又萎顿了起来,算了,顺其自然吧,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告诉她,这要看上天给不给他们安排这样的机会了。

第九十章 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庄子

——

若初最近迷上了写字。

其实每个人在痛苦的时候都需要有一种逃避或者发泄的方式,若初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这和晓川酗酒是一个道理,只是,她选择了写字。

从《镜像》离职之后,若初并没有马上再去找工作,主要是觉得没有那个心境,现在状态并不好,她不愿意见人,不愿意说话,连笑都笑不出来,这样的状态去面试不被人赶出来才怪,还有,只要一想到当初找工作那种日子,想到在杂志社里工作这段时间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可怕,她就没有勇气,她不缺钱,如果她愿意她可以一辈子不用出去工作,但是她知道人总归要自食其力,花父母的钱毕竟不是那么心安理得,只是,现在的她只想安静一段时间,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至于以后,她还不太想去考虑。

之所以每天会去“雕刻时光”,是因为若初觉得那里很温馨,很宁静,是一种从内心里往外的宁静。

这是一个小小的咖啡屋,里面的布置很像一个家的起居室,还是她最喜欢的田园风格的布置。从家具、墙纸到一些小摆设都可以看出店主的喜好,铺着格子布的小小木桌,柔软的沙发上随意放着的泰迪熊,木格子的窗棂搭配小碎花的窗帘,手绘的铁制风铃,只要有人进来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欢快声音,好似在欢迎每一个来这里的人。

若初第一次从这里路过的时候被窗子里房间的布置所吸引,进来后马上就喜欢上了这里,因为这里和其他咖啡屋最大的不同是,从来不播放音乐,还有整个一面墙是书架,上面的书几乎每天都在更新,并且都是很对若初胃口的书,她看到店主多数时候也都是捧着一本书在看。

店主是一个不爱说话看起来很腼腆的女孩,每次她都是亲自将咖啡端来,然后对若初笑笑,若初也对她笑着说谢谢,她仍然笑,后来若初知道她不是不爱说话,是她不能说话,或者说她也根本听不到若初说话,所以这里才不放音乐,但是若初仍然每次都对她说谢谢。

这个咖啡屋里每天来的人不多,几乎就是固定的那么几个,时间长了,大家彼此都很脸熟,只是彼此之间都保持着一段距离,谁也不先打破,想必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来到这里也许是为了逃避也许是为了其他什么原因,总之保持距离会让人有安全感,所以大家都很有默契。

最开始若初来这里只是发发呆,看看书,她已经习惯了坐在一个固定的靠窗的角落,时间长了,别人也都不会去坐那里,于是那成了她专用的位子。后来若初来这里会带上一个小小的电脑,因为她发现只要坐在这里,她就有要写点什么的冲动,于是她就把她心中的故事敲进去,这里慢慢的也就成了若初固定的创作场所,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宁静的下午,若初却想到了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于是她花了一下午将这个故事写了出来,可是内心却被一种情绪感染,迟迟走不出来,想到故事里男女主人公的结局就觉得人生无常、无望,写完了之后她一直皱着眉望着窗外出神,感觉阳光都暗淡了起来。

走出来的时候比平常稍晚,若初头有些晕,不知道是不是坐得久了,还是心情太差的缘故,脑子里还萦绕着那个故事,“雕刻时光”离住处并不远,但是也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她到这里正好是红灯,于是就和大家一起等着,发现身边的人开始都走过去了的时候,抬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绿灯了,抬腿走了几步,就看见一辆从交叉路口的左侧拐过来的车子直奔自己而来。

若初一紧张就愣在了那里,双腿动也动不得,那车子按了喇叭她似乎也没听见,或者即使听见了也没反应过来,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若初也不知道是否是有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只一瞬间就可以一了百了,竟然感到很轻松,可是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还是那个路口,而自己躺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垫在她身下,现在还紧紧地抱着她,那辆车也停了下来。

车主下车来就骂说红灯了怎么还往前走,若初也没理会,而是转过头去看她身下的人,刚想说声谢谢,发现,是卢梭。

此刻他正惊魂甫定地看着她,呼吸粗重,气还没喘匀。

若初连忙挣扎着起身,然后伸手去拉卢梭,卢梭刚想将一只手递给她,自己看了看,又缩了回去,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若初也不顾旁边那个车主的骂骂咧咧,就去检查卢梭,卢梭看着她摇摇头,但是眉头锁的很紧,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

这时周围已经有人围了上来,因为若初和卢梭理都不理那个车主,那个人可能是觉得自己骂的也没劲,还有围观的人都说他得理不饶人,觉得无趣就开车走了。

若初见卢梭将自己方才要拉的那只手缩在袖子里,就觉得不对劲,于是去拉那只手,卢梭一下子背到了背后,若初无奈:“走吧,先回家再说。”

卢梭点点头,弯腰在地上捡起了若初那个装电脑的包,若初叹了口气接了过来,看来自己写的很多故事应该都不在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放在卢梭他们那网站上发表了,不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写出来了,情绪就发泄了,目的也达到了,只是可惜了这个跟了自己很久的笔记本了。

两个人并排沉默着往回走,走到快到公寓附近的一条小路时,若初看卢梭不注意,一下子拉住了卢梭的那只手,卢梭想抽回去,没成功。

从手背到手腕的连接处皮蹭破了,其实伤的也不严重,只是因为才出了点血,再加上面积有些大,看着有点吓人而已。

若初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走,我们去医院。”

卢梭没动,若初拉他,还是没动,若初抹了一把眼泪瞪着卢梭。

“若若,你是担心我吗?”卢梭看着若初轻轻地问。

“少废话,再不走我打120了。”若初吸了吸鼻子。

卢梭没办法跟着若初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了一下伤口,打了一针破伤风,然后又陪她一起回家。

“你等着,我下去超市买点好吃的,或者你先看会电视或者休息一会,你给夏天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吃饭吧。”若初对卢梭说道。

“若若,你先别忙,我有话说,不说出来我也吃不下东西,你能听我说吗?”卢梭看着若初的眼睛郑重地说。

若初看了看他,点头,你说吧。

“你先坐下来。”卢梭指了指他所坐沙发对面的一个皮凳,若初乖乖地坐了过去。

“若若你嫁给我吧,就当可怜我也好,出了今天这样的事,我恐怕以后要天天做噩梦了,你怎么才能让我对你放心?我哪怕是天天看着你都不能保证你不出事,我现在已经做不下任何事情了,就当是你帮我,嫁给我,让我保护你,让我安心。”

“是,你不爱我,但是你要给我机会,我没有把握一定让你爱上我,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现在这个状态,但是给我一段时间给你疗伤好不好,如果你将来不幸福,我放你走,但是,我现在真的不敢这么放开你,就今天,你差点让我失去你了,你不知道我多后怕,如果不是今天的课临时取消,如果不是我觉得心里不踏实过来看看你,如果不是我眼疾手快了一些,没有这么多如果,我真不敢想象后果会怎么样?”

“如果你不答应,从现在开始,我将一步不离你的身边,你也别怪我,没办法,直到你能让我放心,我再考虑离开,你也别想甩掉我……”

卢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语速也很快,好像是鼓足了一口气,如果不全都说出来,就没法再往下说了一样,说完了也不看若初只是低头看地面,但是眼神却很坚定。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卢梭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他今天本来没有向她求婚的打算,哪怕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的求婚场景,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但是事情被逼到这份上,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若初忽然起身往门的方向走。

“若若……”卢梭察觉到若初的动作,猛然抬头喊了她一声,她还没回答他,这让他感觉被忽视了。

若初停住,回头看了看卢梭,“我答应了,可以下去买菜吗?”

“啊?呃……那个,可以……”卢梭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本来等着人家拒绝呢,结果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弄得语无伦次的。

若初换鞋子推门。

“若若……”卢梭又喊了一声。

“嗯?”若初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那个,路上小心点。”卢梭嘱咐道。

“嗯。”若初点头然后出去。

卢梭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第九十一章 过去往往总是过不去。——陈小春

——

若初答应了卢梭的求婚!

在今天以前,或者说在发生准车祸这件事以前,若初是打死都不会答应他的,虽然在感情上若初还是一个刚刚介入几乎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小白,但是她却执拗地认准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是绝对不道德的。

也正是因为她的感情世界比较单纯,所以和那些过尽千帆历拒多次情感过程而身心俱疲的对爱情已经麻木的人相比,她对婚姻还是抱有幻想,哪怕不能两情相悦,但最起码要和自己爱的那个人在一起,这并不是自私,而是只有自己爱对方,才能全身心的投入,才能给对方完美的幸福,而若初,真诚地希望卢梭幸福,但是她明白,她自己给不了,所以哪怕他再爱她,她也不想要他单方面的付出。

她宁愿自己是在婚姻中付出的那一方。

但是今天,卢梭的话让她震撼,原来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对于卢梭来说,自己只要给他付出的机会就是幸福,而这对自己来说,又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既然能够让别人幸福,那为什么不去做?

虽然仍觉得这样对卢梭不公平,但是这世界上又哪来那么多绝对的公平,感情的事从来都无法拿到天平上去称量,永远都是一端倾斜,是不等价的交换,却偏偏是大家都能容忍的不公平,甚至是甘心情愿不公平,既然当事人没有觉得不公,那么其他人的同情和怜悯都是不必要的,若初承认她小看卢梭了。

既然不能嫁给最爱的那个人,既然一定要嫁一个人,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如果这样能让一个人快乐和满足的话,那就去做吧。

况且,这个人还刚刚挽救了自己,既然生命都是人家给的,那么就当是重生后的自己再从头来过把新生还给他吧,试着放掉之前的一切,试着将心里曾经的感情慢慢放空,试着看能不能再放进去另一段感情,累了,也倦了,就这样吧。

只要内心不再有所期盼,只要不再去反复纠缠那些曾经以为美好的过往,活着,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卢梭一个人靠在沙发上好半天一动未动,事情发展得根本不在他预料范围之内。是,娶到她是他今生最大的梦想,可是他却从来不敢想实现的那一天。方才所以会那么说,一是自己的真心想法,二是觉得只有这样威胁若初,她才会为了不用嫁给自己以后多加小心,可没想到,这个自己准备要打的持久战这么轻易就赢了,赢得让他猝不及防,甚至觉得太快了,他还没想好胜利后要做什么。

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自己刚刚救了她,就马上提出结婚的要求,如果若初是为了报恩才答应,那自己不仅胜之不武,还有点落井下石的意味了,卢梭忽然有点后悔,倒不是后悔向若初求婚,而是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时机不对,有点逼迫的意味,还有,他真的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了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已经答应了,什么都不想,一切还是往前看吧,此时的卢梭内心犹如翻腾的云海,估计要失眠几天才行。

若初回来的时候,卢梭并没有给夏天打电话,因为这件事太突然,他还要再确定一下才行,尽管方才已经将自己的胳膊掐得青紫,证实了肯定不是做梦。

从小长大的两个人突然都觉得有些不自然,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有了婚约,若初借着做饭的机会躲进了厨房,借口卢梭手上有伤不让他进厨房,但是吃饭的时候总要面对吧。

然后若初提议,因为她还有两年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所以这件事可不可以先不要对外宣布,只是他们两个知道,等卢梭毕业她也到年龄了再告诉家长们,卢梭没有意见,就这样,两个人有了婚约,尽管没有法律及任何的约束,但是两个人都知道,从现在开始,彼此都是对方的责任,谁也逃不掉。

若初希望在婚前卢梭可以给她自由,她想要一段安静的时光,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于是卢梭尽量不来打扰她,只是每周固定一个时间过来看他这个未来的小妻子,偶尔闲暇的时候会像之前那样,偷偷过来看看她,让他欣慰的是,从上次事件之后,若初小心了许多,过马路也知道了集中精神,心态也渐趋平和,有时在知道他是故意讨好她的时候,会轻轻的笑笑,这对卢梭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日子很平淡,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若初会每周按时回家去,不过从来不过夜,到家之后就进袁静淑的房间,也不多和父母说话,袁静淑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若初也就不用经常在白天秦南上班的时候偷偷跑回去了。

她的反常秦南和秦北不是没有发觉,但是秦南最近被一个陌生人的骚扰电话弄得心烦也就无暇顾及若初,她怀疑是孙苗,但是还找不到证据,报了警,也没有结果,后来夜里干脆拔掉电话,但是这个人,这件事,却将她的心情弄得很糟,还有晓川的事,秦南甚至怀疑是不是更年期要到了。

天渐渐热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上午,卢梭电话来说网站有测试要晚上才能过来,要若初白天自己消遣,若初倒是巴不得,只是周末为了卢梭没安排活动,现在忽然闲下来不知道做什么好,想起自己好久没有买书了,如果能淘到好书的话就可以拿去“雕刻时光”和大家分享,这么想着,选了一套轻便的春装,出发去了书店。

事实证明周末来书店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你想要一个安静的选书环境的话,周末不仅人多,关键是孝子也很多,想要不嘈杂是很难的,比菜市场强不了多少,但是既来之则安之,看着新上架的很多图书,若初还是不愿意离开的。

鬼使神差地随便抽出一本书店目前正在主推的畅销书,翻看了一下内容,越看越喜欢,最后发现胳膊酸了,于是才想着翻到前面去找作者名字,扫了一眼,忽然睁大了眼睛,那名字就像个闪电一样,一下子击中了若初,手中的书哗啦一声就掉到了地上,那作者是晓川,她怎么会不记得他的笔名?

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弯腰下去捡,这时一双手已经把书捡了起来递到了她面前,“小姐,你的书。”

这声音,若初猛然抬头,旋即对上了一副也是因为惊诧瞬间变了颜色的面孔,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都没有说出话。

“嗨,还好吗?”晓川微微一笑,轻轻地先打了声招呼。

若初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晓川直直地看着她,目光里有惊喜、有想念、有渴盼,也许还有其他的,总之都不敢眨眼,怕是一眨眼,若初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你的书,不错……”若初清了清嗓,指了指晓川方才帮她捡起来,现在仍在他手里的那本书。

“这本?你喜欢?那要不要我送你一本签名的?”晓川随意举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

“呃,好,很荣幸……”若初说,这时两个互相追逐的孝子跑了过来,前面那个不小心撞了若初一下,若初身子一歪,晓川忙伸出手臂扶住。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晓川皱眉,这里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说话,若初点了点头。

书店的顶楼花园有咖啡座,环境还不错,两个人就去了那里。

“最近,还好吧?”晓川试探着问,看若初样子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东西,没有原来那么清澈见底,也似乎没有原来那么明亮了,不过却仍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双爱睁大了瞪着他的眼睛,只是那表情,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有机会再看到。

“《镜像》和《绝·色》都还好吧?”若初提起了那两本杂志,她曾经的全部心血所系。

“还好,是越来越好,这也都要归功于你。”晓川说。

若初笑了笑,晓川的心一动。

“若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这时咖啡端了上来,两个人噤声。

等侍者离开,若初摇了摇头,她已经试着接受事实,既然无法改变,她想她也能理解爹地,毕竟爱上一个人没有错,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老妈,心理上的阴影更需要时间消散而已。

“对不起……”晓川在挣扎着要不要解释,若初误会他不要紧,但是他不想若初心里一辈子都系着这个结,哪怕是为了她们母女的关系,他也觉得有必要将若初心里的结解开,况且自己被人冤枉的滋味也不好受,还是那么在乎的人。

只是他还不知道如何启齿。

“若若,如果我想给你讲讲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事,你愿意听吗?”晓川突然下了决心,若初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他决定不再掩饰,哪怕就这么说完各奔东西,但是毕竟不枉两个人互相倾慕了一场,哪怕是有始无终的感情,总是需要一个交代吧,对她,对自己都要有个交代,不然他不知道他的下半辈子能否还能心安理得,他不想背着一个女孩的怨恨继续前行,倒不是为了自己,是不想若若不快乐。

若初咬了咬牙,似乎也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对着晓川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吧,我听。”

第九十二章 逻辑的尽头,不是理性与秩序的理想国,而是我用生命奉献的爱情。——东野圭吾《嫌疑犯X的献身》

——

这是一个阳光和煦,清风怡人的春日午后,可是看似平静的对坐着的两个人内心无不波涛汹涌,表面上还要不动声色,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内心的起伏。

若初从见到晓川的那一刻起,心脏就一直在保持着高速的跳动,一刻也没有平复下来过,现在对面的那个人要给她讲那一段自己既不想面对又忍不酌奇的历史,她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

但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她想知道,毕竟输也要知道输在哪里,哪怕是输给了自己的母亲。

“我爱上你妈妈的时候还不知道她是谁?”晓川轻轻呷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开始了他的开场白。

若初皱了皱眉,这句话任谁都会费解。

“我们曾经是网友你相信吗?世界就是这么小,不过我从来没有想过将她发展到现实中来,我不相信网络上的爱情,那时候我也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爱读书的小师妹罢了,不过每次上网却是有期待的。”晓川笑了笑,似乎陷进了一段美好的回忆里。

“后来你爸爸回国,将你妈妈领来我们家,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妈妈,但在那之前见的一次还是在她十几岁的光景,所以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非常惊艳,她倒不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女,让我惊艳的是她的气质,那种出尘并且很有内涵的气质,在当时的女孩子里已经很少见了,我认为我的那个小师妹网友会有她那种气质,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会是一个人。”晓川说到这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感叹自己当时的木讷和呆滞。

“等等,你是说我妈妈就是你那个小师妹网友,你们既在现实中也在网络上认识,而你始终不知道她们是一个人?”若初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插了进来。

晓川耸了耸肩:“很离奇是不是?”若初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是,这也许就是我们的缘分吧,不过却是孽缘。”晓川边说边叹了口气。

“我妈妈当时的网名叫什么?”若初随口问道。

晓川顿了一下,欲言又止,若初纳闷地看向他,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回答的,晓川低垂了眼眸,“她当时叫……萨宾娜……”

“啪”的一声响,若初手里的银质小勺直接落进了咖啡杯里,“那么,我的英文名字是谁给我起的?”若初看着被溅出来的咖啡落在白色桌布上氲出来的斑点,目不转睛且不动声色地问道。

晓川盯着她几秒钟,“是我。”

若初没有表情,半晌,终于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还用说什么吗?这都是明摆着的,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自己就是老妈的替身,不然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她忽然开始憎恨起自己的这个英文名字来。

若初表情的任何细微变化丝毫没有逃开晓川的眼睛,他明白她在想什么,他也知道这么告诉她只能加深误会,可是,他当初起这个名字确实有这个意思,这也怨不得别人。

“不错,我当时给你起这个名字确实是为了你妈妈……”晓川自顾自地往下说,若初没有抬头,但是晓川知道她在听。

“我承认我当时去美国是因为知道了你妈妈和你爸爸的恋情后心灰意冷,我也承认哪怕到了美国后心里仍然爱你妈妈,后来你妈妈到了美国发现有了你,她只想一个人将你生下来独自带大,可是就在生产那天,保姆被遣送回国,你妈妈开始阵痛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害怕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没人抚养,就在昏过去前给我打了电话……”晓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话他曾经同秦北说过一遍,现在又讲给若初听的时候自己仍然觉得震撼,他发觉若初放在桌面上的手抖了一下,他刻意没有去看她的表情。

“是,我当时赶到医院时是因为你妈妈,我答应做你的教父也是因为你妈妈,我承认那个时候我对她还没有死心,我曾经希望过能成为你的父亲,而不止是……是教父……”晓川老老实实地说,眼睛也只盯着自己的杯子,若初一言不发。

“可是,我到现在仍然记得我第一见到你时的情景,那时的你,小小的、身子很软,我都不敢抱你,怕把你碰坏了,可是你却知道对着我笑……”说到这晓川笑了笑,似乎想起了若初小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就下决心,不管怎么样,我都要保护你一辈子,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包括现在,这个想法依然未变。”

若初的手握成了拳。

“你可能认为这也是因为你妈妈,也许吧,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晓川的身体靠进了藤椅,“所以上次你问我是不是将你当成了你妈妈的替身,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当时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这样子。”

“如果说我以前一直把你当个孩子,但是自从你十八岁生日之后,尤其是进入‘镜像’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观察和考验你,从这个时候起,你对我来说完全是陌生的,你不断的给我惊喜,不断的让我看到我之前从未在你身上看到的东西,你是完全不同的,我不知道要怎么说,优秀,对,请原谅我词汇的贫乏,你妈妈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性,你也丝毫不差,你们完全不同,是的,是完全不同……”晓川说到这终于直视若初,若初也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肯定。

“你怎么会是替身呢?你就是你呀……”晓川说到这边说边摇头,“你始终是鲜活的,如果说你妈妈对我来说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她给我的感觉是永远也触不到的,而你,却真真切切地存在我身边,想尽一切办法要给我慰藉,带给我快乐……”

晓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圈微微发红。

“若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晓川重新低头轻声说。

“你妈妈永远在我的心里,因为那里永远有一个角落是留给她的,也许她曾经带给我的都是伤害,但她是我全部的青春和梦想,你明白吗?”晓川复又抬头,对上了若初的眸子。

“而你,却让我看到了幸福的样子,是那种实实在在的能摸得到的幸福,尽管很短暂,我依然要感谢你,我的心里也永远有你的一个角落,我不知道和你妈妈的那个相比是大还是小,但是那绝对只属于你,我一直给你留着……”晓川一口气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水笔,翻开之前说要送给若初的那本书,想了一想,挥笔写下了两行字,然后等稍微干了干,合起来递给若初,若初现在面色煞白,并没有接过来。

晓川有点尴尬,将那本书放在了桌子上。

“那么,用我送你吗?”晓川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主动地提出要离开。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一直沉默的若初突然冷冷地问道。

“啊?”晓川被若初的表情吓了一跳,“呃,其实上次你问我就想说了,只是,只是事情发生的突然,我也需要确认一下自己的,自己的感情,我不想骗你或者敷衍你……”晓川干巴巴地解释着。

“那么,现在你确认了是吗?”若初继续问。

“算是吧。”晓川感觉像被审问一样。

“是什么?”

“你不是你妈妈的替身?”晓川看着若初郑重地说。

若初的上唇猛地咬住了下唇,“你爱我是吗?”若初的目光开始现出绝望的神色,她曾经那么期盼的肯定的答案现在她却怕他说出来,很怕很怕。

晓川也死死地盯着她,内心也在激烈挣扎着,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没有中间地带,是或不是,二者必须做出选择,这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难回答的问题,要不要撒谎,还是说实话,他挣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倦了,什么责任啊,伦理啊,道德啊,去死吧,他只是想说一句实话,就一句实话,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会不安。

闭上了双眼,狠狠地吐出了一个字——“是”。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若初已经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太晚了,已经来不及了……”若初边说边绝望地摇头,声音哽咽。

“若若,你怎么了。”看到若初哭,晓川也慌了手脚。

“我不想再看到你,一切都晚了,我恨你,你走吧……”

“若若,告诉我到底……”

“你走,我求求你,走吧,求你了,我只想自己呆一会……”若初有气无力地哀求道。

晓川不得不起身离开,但是却没敢远走。

等晓川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外,若初颤抖着翻开了那本书,扉页上写着“送给我永远的宝贝——你的亨伯特”。

若初一阵眩晕,挥手将桌面上的咖啡杯哗啦一声打落在了地上。

第九十三章 我离你而去,而又永远与你同在。——弗兰克·克莱恩

——

“小姐,您没事吧?小姐?”若初将咖啡杯弄翻到地上,动静很大,周围的人全都不明就里地看着她,这时候老板亲自跑过来,看看她受伤没有。

喊了两遍,若初才有了反应,木然地看向老板。

“我是说,您没有伤到哪里吧?”老板看到若初泪痕未干,怔了一下,然后小心地问,若初木然地摇了摇头。

“那,您?”

“杯子我会赔,再给我上一杯吧。”若初轻轻地说,老板点头离去。

新的咖啡马上端了上来,若初动也不动,只是死死地抱着那本书,贴在心口的位置,从她的那个方向眺望着这个城市里的景致,周围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太阳从东转到西,晚霞开始漫布天际,然后华灯初上。

若初终于叹了口气,试了半天麻木的腿脚终于站了起来,结账下楼。

晓川的车子一直守着出口处,从和若初分开的那时起,他就没离开,若初现在这样的情绪,他就这么走了,又怎么能放心得下。

开始时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后来烟都抽完了,又不敢离开去买,于是将音乐开到最大,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难道,他错了吗?

他不明白,若初不是一直希望得到这个答案的吗?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排斥反应?

今天的表白不是出自他的预料,连这场相逢都只是个意外。因为新书上市了一周,想亲自去看看读者的反应,于是就来了书店,没想到会碰到若初。

从若初辞职起,准确地说是从上次在秦宅分开的时候,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站在晓川的角度,说不想她是假的,不过也只是担心她过得好不好,快不快乐,晓川明白,要想真的为了若初好,也只能这样,慢慢的等她忘记他就好了。可是上次秦北约他和乔浅喝酒的时候,无意中提到若初有点反常,不怎么回家,哪怕回家了也很生分,晓川就觉得这里面似乎有自己的责任。

他明白若初因为自己和秦南的事对家里产生了隔膜,她埋怨他不要紧,恐怕这件事会连累到秦南,影响了她们母女的关系就不好了,毕竟,他也不想看着秦南因为这件事难过,而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他很自责。

原本也想将误会解释清楚,听秦北这么说就更觉得有必要和若初谈一谈,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是心里一直在斗争,如果不解释,让若初一直误会的话,可以让她死心,将来踏踏实实地嫁给卢梭,不管幸福不幸福,至少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面子上对大家都有利。

但是这样的话,若初会不会恨自己一辈子,这也不要紧,要是恨她的母亲的话,那么她还怎么能够快乐?而秦南又怎么会快乐,自己爱的这两个人彼此对峙,他又怎能坐视不管。

于是在解释与不解释之间这么纠结着,没想到今天偶尔遇到了。

有很多时候,人到了那个环境,是环境替你做的决定,由不得你自己。

说了就说,没什么好后悔的,何况说的是真话,至少对得起自己的心。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今天之后他和若初之间的关系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他只是希望她能放下包袱,敞开心扉,不再怨恨谁,最起码不再怨恨秦南,然后从此快快乐乐的生活,带着自己的爱和祝福,这就可以了,可是,他错了吗?

晓川眼睛眨都不敢眨,终于看到若初从里面走了出来,马上提起了精神。

若初有开车过来,晓川的车子尾随着到了晓晴公寓的楼下,眼看着若初泊好车子进了单元门,晓川悬了大半天的心才放了下来,掉头离开。

若初回到家里,将包包随手一扔,只是抱着晓川的书,蜷缩在黑暗中的沙发里。

今天她算尝到了那种活生生被拆开,明明就差那么一点,就同幸福失之交臂的滋味。

她终于听到了他亲口承认他爱她,虽然只是一个单音节的“是”,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个字在她心目中的重量,那曾经是她全部生活的希望所系,正是因着这个希望,支撑着她熬过一个个没有他的日子,熬过一次次对未来的无望,她原本是打算为了这个字等一辈子的。

可是她还是不够爱他吗?或者说还是不够笃定自己的判断?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快的放弃,也许放弃只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当她知道她才是自己真正的对手时,她觉得一败涂地,因为那是她的偶像,是唯一能让她感到自卑的女人,她觉得她永远无法战自己的母亲——那个接近神一样的女人。

放手了,死心了,不再挣扎了,可是为什么就在自己马上要心如止水的时候要让她知道他爱她,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幸福擦肩而过,想抓都抓不住,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一辈子都不知道真相,因为有时候浑浑噩噩也是一种幸福。

命运原来总是爱这么捉弄人的吧,她现在知道了,可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这又能怪谁,谁让自己这么早就放弃?

人永远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只是,心里面像要裂开似的那么疼,疼的还不止是心,从此要将那个自己爱的人,自己憧憬的幸福硬生生地从生命中剥离,要斩断情根,就像壮士断臂,血肉模糊还要咬紧牙关,痛彻骨髓而不愿哼出一声。

钥匙转进锁孔的声音,卢梭开了门,随手打开灯,看到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若初,愣了一下随后马上长出了一口气。

“若若你怎么不接电话?”卢梭边换鞋边埋怨道。

若初一怔,想起手机在包里,而早上因为去书店,设置了振动,于是一直没有感觉到。

“对不起。”若初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

“饭吃过了吗?”卢梭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呃……”

“这算什么回答,吃还是没吃?”卢梭很夸张地去摸若初的额头,感觉她好像中了邪一样的。

“恩。”

“若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卢梭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平时虽说若初也是冷冷的,但是也没像今天这样,答非所问,而且目光呆滞。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书?”见若初手里始终捧着一本书不松开,卢梭伸手想要抽过来看下,却没抽动,于是问道。

若初没说话,将手里的书又攥紧了一些。

“给我看看……”卢梭不容质疑地说,同时伸出了手,那目光里的含义是不给他看他是不会罢休的。

目光对峙了一会,若初终于将书递给了卢梭,卢梭看了一眼封面就知道了是晓川的书,因为刚上市他就有买,他有晓川所有书的各个语种的版本,他看了眼若初,若初转过头去。

卢梭轻轻地翻开了封面,看到了扉页上的字,然后合上,又递给了若初。

“很珍贵。”卢梭说。“你去书店了?”

“我见到他了。”若初知道卢梭明白她指的是谁。

卢梭顿了顿,“我去给你做饭。”岔开了话题,同时他知道她肯定什么也没吃。

卢梭做好了饭,给若初盛好,放到她眼前,若初却是连筷子都不动。

“不是想让我喂你吧。”

“卢梭,我吃不下……”若初一脸难色地看着卢梭。

“那好,我也不吃,反正算上这顿也才三顿没吃而已。”卢梭将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去。

若初端起了饭碗,两个人谁也没再提今天的事。

饭后卢梭主动收拾了碗筷,本来想陪若初看会电视,可是看她始终是集中不了精神,也懒懒的不爱说话,“若若,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要是有时间再过来。”

若初点了点头。

卢梭起身。

“卢梭……”

“嗯?”刚要去换鞋子,就被她唤住。

“我们结婚吧。”若初突然说。

“傻瓜,我们本来就是要结婚的啊。”卢梭将鞋子从鞋架上拿了下来。

“我是说,我们马上就结婚吧。”若初突然提高了声音。

“恩?”这下卢梭终于停止了动作,求证似的看着若初。“可是你还没到法定……”

“我们先结婚再登记,或者先订婚吧,好不好?”若初眼神里都是祈求。

“这……”卢梭犯了难。

“我们明天就回家去,先去你家或者我家,或者将他们聚到一起,相信他们会同意的,可以吗?”

卢梭的眼神深邃起来,他脑海中在猜测今天若初和晓川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突然提出要结婚,他知道这一定和晓川脱不开关系,如果不弄清楚,虽然若初现在做出了决定,保不齐是一时冲动,他不想看着她将来后悔,可是面对若初的请求,他又无法拒绝。

“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联系。”卢梭淡淡地说。

“你答应了是吗?”若初再次求证到。

卢梭摊开双手,“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

夜深了,若初还在沙发上独自抱着那本书,等发现眼泪将封面氲湿了的时候,她忙胡乱抹了一把,这次真要死心了,就算是为了卢梭,也一定要死心了。

——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但是剧情进展到正是沉重的阶段,没办法了,还是祝大家节日快乐,高高兴兴的,尤其是那些对情节进展不太满意的亲们,淡妆这次让你们失望了,下次争取补上,还请你们继续支持我,最后挨个抱抱所有看到这个页面的朋友们,追文辛苦了。

第九十四章 如你愿意就怀念我,

如你愿意就忘记我!——罗塞蒂

——

第二天在若初的要求下,卢梭陪若初回了一趟秦宅,并且卢梭和秦北关起房门进行了一番恳切地深谈,当然谈话的内容只有卢梭、若初和秦北知道,而秦北在这之前也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虽然高兴是高兴,但是也忍不住埋怨卢梭,这么大事瞒得他死死的,平时连个口风都不透,可好,直接上门求婚来了。

秦北没法不答应,这是他愿意见到的结果,只是心里却有另一股酸酸的滋味说不出来。

也许只有做过父亲的人才能感受到将宝贝女儿送给另一个男人的心情,从小到大,一点一滴的呵护,放在手心里、心尖上还生怕有个疏忽,秦北现在算是深刻领会到了余光中先生写那篇脍炙人口的《我的四个假想敌》时的心情,和自己现在的简直别无二致,他把四个未来的女婿比喻为来抢他果实的敌人,多么形象生动。

哪怕卢梭是自己从来都喜欢的青年才俊,知道他现在要将自己的宝贝抢走,看着他也不禁别扭了起来,但是,秦北还是对卢梭表示了祝福和欢迎,同时花了不下两个小时“教导”卢梭要如何做一个好丈夫,甚至还要讲如何做一个好父亲,看到卢梭涨红了的脸才发觉现在讲有点早,还有秦南已经叫了几次让他们出来吃饭了,今天的谈话才到此为止。

秦南那方面是由若初来说的,这恐怕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让秦南最高兴的一件事了,她还没做完饭,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讲给袁静淑听,看得出袁静淑也是高兴的了不得。若祺以前一直叫卢梭姐夫,从今天开始总算名正言顺了。

但是吃饭的时候秦南问出了心里的疑问,虽然知道若初和卢梭从小就在一起,可是怎么也看不出两个人像是在拍拖的样子,现在突然提出来要结婚,并且还是不登记先结婚,这就让人纳闷了,因为秦南一直以为女儿还什么也不懂,并且满脑子一根筋只知道工作,什么时候转变的,她都不知道,真的是白当人家母亲了,最近因为孙苗的事乱了阵脚,现在才感觉真的是忽略了对女儿的关心。

秦北也有这样的疑问。“若若,你们,怎么突然想要结婚,当然我们不是不赞成,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呃……”若初的脸色一变,难道她能告诉父母,之所以要快点结婚,是因为爱上了自己的教父,怕自己坚持不住哪天对卢梭反悔吗?当然不能,可是失算就失算在没有事先设计好对这个问题的应答方案,所以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秦南看到若初的神色,心里面一动,她了解女儿是不会撒谎的,现在这样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联想到自己也是无意中怀上的若初,马上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若初的小腹,再看了一下若初的表情,对自己的判断笃定了六七分。

“北,你就别问了,反正早晚也是要结的,咱们不是早就盼着了吗?”秦南已经认定若初是未婚先孕,心里面也开始乱了起来,她倒不是埋怨若初不检点,想当年她和秦北也是如此,她自觉还没有资格怪女儿这样,并且她很自责是自己疏忽了对女儿如何做到自我保护这方面的教育,一直觉得她还小,现在女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女人,将来还会成为妇人,成为母亲,她觉得她一下子就老了起来,没来由地一阵伤感,但也没忘记为若初打圆场。

刚吃完饭,秦南就迫不及待地将若初拉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交代若初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若初开始听得似懂非懂,等后来明白秦南指的是什么时,气得红着脸就冲下了楼,她还是个处女。

”卢梭我们走。”若初叫了一声陪着秦北在客厅神侃的卢梭,卢梭和秦北都不解地看着她,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又哪阵风让这个大小姐不高兴。

“若若,你走路当心点。”秦南从楼上追了下来,在后面叮嘱道,到现在她也没放弃自己的那个判断,若初真的是有口难言,又羞又愧。

“卢梭你好好照顾若初。”秦南又转身叮嘱卢梭,卢梭忙答应。

“你和女儿说什么了,怎么她这个态度对我们?”若初和卢梭走了之后,秦北一脸无辜地问秦南。

秦南看了秦北一眼,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快活的是你们男人,可受伤害的永远是女人。”说完也不理秦北自己回房间,弄得秦北云里雾里更觉得自己无辜得不得了。

第二天南和北亲自领着若初和卢梭去卢家,商量儿女的婚事顺便看望卢老,两家的家长都很赞成,最高兴的人要算卢老了,这个晚上,眼睛始终没离开卢梭这个宝贝孙子和若初这个宝贝孙媳妇身上,还一直不断地念叨,当初秦南把若初领到他办公室的时候他就打起了若初的主意,就想着给自己做孙媳妇正合适,现在看,果然是天意。

因为两家都不太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再加上秦南害怕拖的时间长了,若初的肚子会被看出来,于是建议不要弄什么订婚仪式,直接结婚就可以,之前倒可以在秦宅弄一个聚会,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宣布两个人的事。

卢家也是书香门第,对这些事本来也不在乎,卢老的其他儿女都在海外,直接叫他们回来参加婚礼就好,卢梭的父母更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马上赞同秦南的想法,定下来这个周末在秦宅聚会。

话说秦宅还真的好久没有办聚会了,大家接到通知的时候都很兴奋,尤其是晓川,不管怎么说,也就这样的诚能看一眼若初,哪怕是这样,即便说不上话,他也满足了。

为了给大家一个有冲击力的震撼的消息,两方的家长和当事人保密工作做的都非常好,尽管有人看出了点端倪,比如郑芳,因为以往的聚会都没有卢梭的家长参加,今天看到他们也来了,就隐隐觉得和卢梭的事有关,但是秦南就是笑而不答,说一会就知道为了什么了。

卢老一来就看到了晓川,拉着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就说个不停,虽然晓川每逢年节都去看望自己的老师,可是每次卢老见到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弄得秦北都嫉妒说老师偏心。

晓川被卢老拉着,只能在若初出现的时候扫一眼,也无法过去说话,但是不管她什么时候在大家中间出现,晓川总是能准确定位她的位置,今天卢老亲自过来,再联想到之前若初的反常,晓川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也紧张一会南北将要宣布的内容。

晚饭的时候,卢老终于揭开了这次聚会的目的,宣布若初和卢梭订婚,并在下个月的初八举办结婚典礼,大家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即沸腾了起来,然后就是埋怨南北,不早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害得都没有带订婚礼物过来,现场要送礼金,两家还都不收。

秦南笑着解释说,不讲究那些虚礼,借这个机会也是图个乐呵。

所有人都在替这对准新人祝福,可是有四个人的心情却和所有的人都不同。

第一个是若初,看着父母、亲人们这么高兴,她觉得她做了一件对的事,可是她无法高兴起来,这个消息一宣布后,她特意留意了一下晓川,可是她从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也好,她希望他如何呢?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能忘掉她,这样她也安心一些,毕竟这次是她负了他。

第二个人是卢梭,他不仅观察晓川,也在观察着若初,他知道若初下了决心就不会反悔,他也得到过晓川的支持和保证,按理说他不担心他们两个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总觉得哪里差了那么一点,就一点,这就足以让他不安,可是他现在还找不到不安的来源。

晓川微笑着举杯祝福了秦南、秦北、卢梭的父母、卢老,最后是卢梭,每一杯都是一饮而尽,脸上始终挂着笑,若初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和秦北说的一句话“女儿嫁出去了,我高兴。”于是他成了这晚喝得最多的人。

还有一个最不起眼的人最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那就是夏天,她始终一个人在角落坐着,开始谁也没留意到她,后来吃晚饭的时候她坐在若初的旁边,当宣布若初和卢梭要结婚的时候,夏天是第一个给若初送上祝福的人,后来若初觉得夏天在旁边没怎么吃东西,胳膊一直紧紧按着腹部,若初还问她哪里不舒服,就看见她额头渗的都是汗珠,脸色也煞白,夏天说没事,可能是胃病犯了,若初要给她找药,她说不用。

结果到大家都要散偿相寒暄的时候,夏天捂着腹部倒在了地上,若初才觉得事情严重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卢梭,他几步就冲到夏天身边,将她抱了起来,秦北二话没说就去取车,若初跟了上去,秦南安抚其他人,然后谁都没有离开,在秦宅等消息。

是急性阑尾炎。

——

觉得这章秦南形象好颠覆啊,不过谁让她是一个母亲呢?是吧。

第九十五章 世界上有这样一些幸福的人,他们把自己的痛苦化作他人的幸福,他们挥泪埋葬了自己在尘世间的希望,它却变成了种子,长出鲜花和香膏,为孤苦伶仃的苦命人医治创伤。——斯托夫人《汤姆叔叔的小屋》

——

夏天也真是够能挺的,疼成那样就是一声都不吭,要不是直接疼的晕倒了,别人还发现不了她病成这样子,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就要穿孔了,其他几个人都是一身冷汗。

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秦南通报大家说夏天没事了,人这才散去,于是秦南带着一个袁静淑的护士来医院照料夏天。

秦南让大家都回去,毕竟若初和卢梭在她眼里还只是孩子,让他们照顾人她不放心,而夏天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无亲无故的,秦南其实很喜欢夏天,早就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女儿一样的看待。

因为秦南兼任网站的总编,所以因为公事和夏天接触过几次,觉得这个孩子很有工作能力,做事踏实,还不张扬,和她自己的作风很像,而且每次到家里来,都很安静,倒不是拘束,看起来落落大方的样子让人舒服。

秦南也知道自己的女儿若初其实交朋友很挑剔,从小到大,很少看见她带女孩子回家来,夏天是头一个,她想不在意都不行。

“唉,这孩子,怪可怜见的,忍成这样也不说。”夏天手术后因为麻药的关系还没有醒,秦南看着夏天咬破下唇出过血后结的痂,叹了口气后皱着眉头说道。

秦北走过来揽住了秦南的肩头,转过头对着若初和卢梭说道:“你们俩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和你妈陪着夏天,何况还有小王在,人多了还影响夏天休息。”

若初看了一眼卢梭,卢梭目光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的夏天,一言不发。

“若若,你不能熬夜,快点回去,卢梭,你送若初回去。”秦南已经从方方面面全方位地将若初当成个孕妇看待了。

“阿姨,老师,你们把若若带回去吧,我要留下来。”卢梭突然说,声音坚定,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一愣。

“那,若若,你跟妈回家住。”秦南见劝不动卢梭,只好劝若初。

“爸,妈,你们走吧,我也要留下来。”若初现在心里也很难过,她明明早就发现了夏天的异样,只是因为自己的不在意,才让夏天受了这么多苦,她即使回去,也不放心,还不如在这留着。

“若若,你……”秦南犯了难。

“小王也回去吧,奶奶也需要照顾,我在这边有什么事直接找护士就可以。”因为现在袁静淑的病情已经很稳定了,所以只用了小王一个护士,若初提议说。

秦南还要再说什么,被秦北拉住,“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看夏天,你们俩没什么事也休息一下,别把自己累到,小王也跟我们回去吧。”秦北边说边揽住秦南往外走,秦南老大不情愿地被秦北弄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了卢梭、若初和不省人事的夏天三个人。

若初走到夏天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将夏天脸上凌乱的发撩开掖到她耳际后面,还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时卢梭突然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若初觉得卢梭不对劲,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他干嘛去了,于是离开病房出来找卢梭,发现他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背对着若初的方向望着窗外。

若初轻轻地走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若初吃了一惊,尤其是看到窗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摆放了几个烟蒂时,这种语气就带上了责怪的意味。

“咳咳,呃,烦心的时候会抽一点。”卢梭的声音沙哑,他是在知道若初爱上晓川之后才学会抽烟的,其实抽烟这件事根本不用学,只要有一个触媒就行,尤其是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接近于本能的技能。

若初反身无力地靠在了墙上,老爸和爹地都是烟鬼,她当初为了能让他们少抽一些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努力,现在可好,身边的烟鬼又多了一个,还是自己的未来老公,虽然她觉得抽烟是性感男性的标志,但是总不能以牺牲健康为代价吧。

“我对不起她。”卢梭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嗯?你说夏天?这也不能怪你,应该怪我,我早就知道她今晚不舒服,唉。”若初接过卢梭的话,她觉得卢梭根本没有必要自责,一路都是他抱着夏天的,生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何来对不起之说,现在自责的那个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

卢梭猛地吸了几口,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将烟蒂掐灭在窗台上,“若若,听话,你去沙发上休息,现在夏天还没有醒,我们这么熬着也不值得,等她明天醒了才要打起精神来呢,听话。”

若初想了下,点头,卢梭陪着她回到了病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毛毯给若初,沙发很宽大,若初也实在是累了,白天闹哄哄了一天,脑子里一直没有清静过,晚上因为夏天的事又紧张过度了一下,现在总算放松下来,很快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么一睡就到了大天亮,醒来的时候,揉揉眼睛,看见卢梭坐在自己之前坐过的地方,低着头看着夏天,那姿势似乎保持了很久了。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卢梭的肩膀,卢梭猛地回头,若初看到了他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一夜都没睡吗?”若初关切地问。

“啊,没事,那个,饿了吧,夏天不能吃东西,我去给你买早餐。”卢梭好像被人发现了心事似的稍有点尴尬,起身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

卢梭刚走没多久,夏天就醒了。“若若……”声音虽然虚弱,但是足以将站在窗子前透气的若初喊了过来。

“呀,你醒了,夏天你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能忍啊,那得多疼啊,你也太强了吧。”若初边走过来边说。

夏天勉强咧开嘴笑了笑,但是眼睛里却是落寞的神色。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开始疼了?”若初紧张地问,同时拉过了夏天的一只手。

夏天摇了摇头。

这时卢梭拿着外面买来的早餐走了进来。

夏天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黯淡了下去。

卢梭看到夏天醒了,也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夏天的另一侧床边,“你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叫医生?”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夏天摇了摇头,“卢梭……”吃力地叫了一声。

“嗯?”卢梭忙应道。

“网站今天改版你忘记了吗?”夏天皱着眉头提醒。

“可是你……”

“我没事,不是还有若初在,你去吧,大家忙了十多天了。”夏天有点着急。

“那,我先去看看,然后我再回来,若若……”卢梭转向若初,一脸拜托了的神色。

若初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不过却突然感到有点别扭,怎么现在弄得她好像是外人一样。

也许是看出了若初的心思,在卢梭走了之后,夏天提出要和她谈谈。

“夏天你现在气血不足,少说点话好不好?”

“若初,有些话我想和你说,早就想说了,你让我说吧,好不好?”

“好好,你慢慢说,累了就休息。”若初看得出如果不让夏天说的话她更激动,只好由着她。

“我的话可能你不爱听,所以我一直没说,但是现在我一定要说,既然你答应了卢梭,马上要成为他的妻子,你就一定要听我的这些话。”夏天的眼睛里充满了深切的恳求,若初点了点头。

“将那个人彻底的赶出你的心里,别再想他,以后一心一意的只装着你的丈夫,可以吗?”夏天的气息开始粗重。

若初垂下了眼眸。

“我知道这对你很难,但是你想过没有,卢梭会多难过,他其实是个很脆弱的人,远远比你我要脆弱,因为晓川叔他一度很自卑,几乎完全要否定了他自己,有几次他都要崩溃了……”夏天说到这眼圈有点发红,若初震惊地看着她,她还是第一次了解这样的卢梭。

“他其实是很在乎你的,有的时候我都要羡慕你了,能有这样一个爱你的男人……”夏天说到这笑了笑,“可是你个傻丫头却总是装作不知道。”为了调节气氛还白了若初一眼。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为你做一切事的人,若若,你要珍惜,不要负了他好吗?”夏天拉了拉若初的手。

若初回握了下她的。

“他这个人其实小毛病也挺多,以后你要管着他,有时候经常为了工作忘了吃饭,所以他胃也不好,抽烟这件事原本已经答应我不再抽了,但是最近又捡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交给你以后管了,对了,他的胃不能吃火锅,每次陪你吃完回来都会折腾几天……”夏天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的如数家珍。

“夏天……”若初突然打断了她,她这次真的是直觉不对劲了,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和方才对卢梭的感觉如出一辙,让她莫名的不安。

“怎么?”

“啊,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若初终于没有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如果问了,她怕失去夏天这个朋友。

“我想你幸福,你们两个,千万要幸福,知道吗?”夏天忽然动情地说。

若初看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六章 他不知道那个梦已经丢在他背后了,丢在这个城市那一片无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么地方了……——弗朗西斯·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

毫无疑问若初是卢梭从儿时开始就不断做着的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她无数次的成为他的新娘,小时候,这个新娘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像洋娃娃似的站在她身边,那个婚礼的形状就像我们儿时经常玩的游戏一样,尽管是过家家似的婚礼模样,却已经是卢梭对美好的最大想象;后来慢慢长大,这个婚礼的形状在他的梦中不断地被丰富,直到最近的这个梦,已经和家里面为他准备的真实婚礼现场非常接近了,可是卢梭却是惊醒的。

还是很第一次梦到和若初结婚被惊醒了,其他的每一次都是意犹未尽的。

也许长时间做同样内容的梦,也是会厌倦的吗?不然还会有什么样的解释呢?

卢梭是爱若初的,或者说他自己是这么认定的。

但是这份爱是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外界环境的变迁而变化,卢梭还没有仔细的反思过,其实他最应该反思的是,从一开始,他倔强认定并且一直坚持的对若初的爱,和那种孝子因为喜欢一件东西得不到,占有欲无法满足而一直心存迷恋有什么区别,如果他得到了,他还会向往并珍惜吗?

卢梭是争强好胜的,从小到大,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不被满足过,除了若初,于是若初就成为了他认定的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事物,如果这种美好是建立在得不到的基础之上,那么,一旦得到了,还会美好吗?

若初是吸引她的,他是喜爱若初的,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时候起,她是高高在上的小公主,或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于是他将得到她当成了自己的一个人生目标,达到这个目标的过程充满了征服的快感,尤其是对卢梭这种很少有达不到目标的人来说,越是难以企及的目标,就越有快感,可是如今一旦达到,他反而困惑了。

目标达到了,若初那个代表因为无法企及而永远美好的光环消失,那若初还是他梦中的那个若初吗?

或者说,如果梦想是美好的,那有没有必要将它带到现实中来世俗化,这样他就永远失去了那个梦,若初也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轻易变成了自己身边的小女人,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卢梭是不懂爱情的,甚至比最开始的若初还不懂,如果说若初爱上自己的教父源自盲目,那么卢梭从头至尾爱的都不是具体的人,也许,只是自尊,不客气点说,是虚荣心。

夏天在卢梭眼中是无法和若初相提并论的,就像那么多孜孜不倦前仆后继不断通过各种渠道给他送情书的女生一样,他从来没有想过哪一天会爱上她们,包括夏天。

最开始注意她,只是因为她是若初的好朋友,不,是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这就不得不让她对她刮目相看,毕竟,在女友身边安插一个自己人,还是很有必要的,于是他不惜放低身价来讨好夏天,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在若初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这种行为对男孩子们来说,是最常用的追求女孩子的伎俩,这本无可厚非。

生活中爱上女友身边朋友的桥段也已经俗套到比比皆是,卢梭自信他不会落入这种俗套,可是当他看到夏天就那么倒在他面前时,心里没来由的疼痛却不得不让他正视,难道,他真的是不了解自己的感情?

现在回想起一路走来和夏天相处的点点滴滴,卢梭才发现他其实忽略了很多事,不是他迟钝就是太自私,那么多次的暗示,如果是一个旁观者,一眼就会看出夏天对他的感情和付出,可是他一直是无条件地享用着夏天的付出,从来没有想过这付出是因为什么,并且享用的心安理得。

她一直是那么默默无闻,那么不起眼,可是如今却用这样一种方式提示大家她的存在,让卢梭不得不正视和反思,可以说,现在还不晚,只要他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一切都还不晚。

如果卢梭肯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到底是和若初在一起会幸福还是和夏天在一起会幸福,答案会很简单,可惜他用不来这种假设,或者说还不肯轻易放掉那个已经根深蒂固在脑海中的那个儿时的梦,于是他只能痛苦、矛盾和纠结,这个过程,只要是处于觉醒过程的人,谁也躲不掉。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从夏天生病这些天开始,他的心全在那个病房里了。

若初不管什么时候过来,大部分时间都会看到卢梭,夏天总是试图有意无意地解释,什么卢梭刚来啊,或者是她让他给她带一本书来,马上就走啊,看得出她是很怕若初误会她和卢梭有什么的,对此,卢梭和若初却很坦然。

若初现在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如果卢梭和夏天能对她坦承这件事,她是会成全他们两个的,偏偏,夏天要她好好的待卢梭,偏偏,夏天要她一定不能辜负卢梭,这就让她想成全他们都不能了,因为她已经答应了夏天,而且,她也对卢梭有了承诺,如果这个时候反悔,就算是为了他和夏天,也会让人误以为她是为了亨伯特,哪怕是为了那个对卢梭的承诺,她也不敢轻易改变这个婚约。

三个人表面上看来波澜不惊,其实,已经全部陷入到那一个深邃的感情漩涡中去了,谁也躲不掉。

以夏天的聪明和敏感怎能感觉不到卢梭这几天的变化和若初的疑虑,卢梭的转变原本是应该让她欢喜的,可是现在却让她痛苦,就像若初在决定要嫁给卢梭后却听到晓川表白一样的痛苦,不过也有区别,若初是因为眼睁睁看着幸福擦肩而过的心有不甘,而夏天,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只是自己的心思突然得到了回应,却是在这种状况下,而且,她不想因为自己伤害到若初,毕竟现在的她应该是个快乐的准新娘才对。

于是,她躺在病床上的这几天,做出了一个决定,是一个经过挣扎纠结,不断地否定之否定得出的决定,这对她来说并不容易,可是却必须这样做,才能安心。

……

“这件怎么样?”若初已经是换第五套婚纱了,当她第五次站在卢梭面前询问卢梭意见的时候,自己声音都带上了一种不耐烦。

每一件卢梭都是先瞄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一句不错或者很好,于是若初就再去换,她想找一套让他惊艳的,就是一眼看上去就叫好的,可是看来这种希望不大,卢梭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里。

“就这套吧。”若初懒懒地说,把时间花在这上面实在是不值。

秦南想要给若初在法国订做婚纱,可是时间根本来不及,若初也没有这个心思,于是想着拉着卢梭把这件事解决了得了,也省得老妈不死心瞎折腾。

“下午有什么安排,我们先去吃午饭吗?”从婚纱店出来,两个人进了若初的车子,若初征求卢梭的意见。

“嗯,网站有点事没有处理,我现在还不想吃,要不你先送我回网站吧。”卢梭说。

若初二话没说发动了车子。

等车子停在了秦氏的楼下,“若若,要不你去餐厅吃吧,我可以陪陪你。”卢梭也觉得折腾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陪若初吃有点过意不去,况且秦氏还有餐厅。

“哦,没事,你先忙你的去吧,我也不饿。”若初善解人意地回道。

卢梭笑了笑,要推门下车。

“卢梭……”若初不自觉地叫了他一声。

“嗯?”卢梭已经将他那一侧的车门推开,听到若初唤他,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那个,也没什么事,你走吧。”若初欲言又止,卢梭想了想,“有事就说吧,和我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可是你老公。”

若初咬了咬牙,“如果你有真正爱上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和我说,我都给你自由,并祝福你们。”

卢梭怔了一下,胡乱地“嗯”了一声,转身要下车,“也包括现在。”若初又补充了一句。

卢梭的动作彻底停住,他听得出若初的话里有话,“为什么这么说?”再次转过头来。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对你公平一点,快去吧。”话不能说得再深,若初害怕卢梭误会她想反悔,其实她是为了他好,如果婚后也要看着他现在这样子,还不如两个人都彻底解放。

当初答应卢梭的求婚,是觉得他会幸福,两个人之中,有一方幸福就好,可是如果两个人都不幸福,那这婚姻存在就没必要了。

“好,我记住了。”卢梭推门下车,这次头也没回,说者有心,其实听者也是有心的。

看着卢梭的背影,若初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小年纪的,怎么都活的这么累?这到底该怪谁,怪谁呢?

第九十七章 命运是一把无规律的梭子,趁悲伤还未成章,改变还未晚,让我们永为素丝的经纬线;永远皎洁,不受俗爱的污染。——闻一多《相遇已成过去》

——

卢梭失踪了,在他们婚礼的前夕,准确地说,等若初发现的时候是婚礼的前夕,前一晚。

其实也不能说失踪,因为卢梭在临离开之前有给若初发了一封E-MAIL,并且还短信告知若初去收这封信。

若初仔仔细细地将这封信读了两遍,然后淡定地拖入了回收站,在结婚的前夕遭遇新郎逃婚,这对每一个准新娘来说无疑都是一个灭顶之灾,可是对若初来说,不但没有震惊,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她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读了这封信忽然觉得解脱了,却也有一种因为失重产生的无力感,这是不是意味着,连卢梭都已经不要她了,她已经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卢梭、夏天、亨伯特,全部都离她而去,自己的未婚夫追随了自己的好朋友,她不知道他们还能否坦然地面对她,或者说她还能拥有这份友谊。

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两个小时,若初突然站了起来,从晓晴的衣柜里翻出来一条暴露尺度比较大的超短连衣裙,面无表情地化了一个浓妆,看着自己鲜红的嘴唇,浓黑的眼圈,起身出了门。

若初来到了全市最大的一家酒吧,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现将卢梭的那封信抄录如下:

亲爱的若若:

“见字如面。这次要变成我负你了,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最不负责任的三个字,也弥补不了你受到的伤害,但还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将这封信看完。

选择这样的一个时间离开,确实不是我故意的,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我想因为我自己的举动,让你我的家族还有你蒙羞了,等我回去一定当面向两方的家长请罪,尤其是要取得老师的原谅。

我不得不暂时离开,因为夏天走了,我必须要去找到她,如果不去,我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你说过,如果我遇到了真爱,就给我自由,那我就当真了,我想我已经爱上夏天了,对不起,若初,我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你,如果你认为我欺骗了你,那也是因为我先欺骗了我自己,所以,我不是故意的,这样说,你能否好过一点?

我从来都是相信一见钟情的,所以我认定了你就是我的一见钟情,我想象中的爱情,我梦中的少女全都是按照你的形象塑造的,所以当你将夏天安排到我身边时,我对自己是有信心的,尽管我还曾经因为你这个安排小伤心了一下。但是后来,慢慢的,我就要感谢你这个安排了,每一次你拒绝我的时候,如果不是夏天,我想我现在还很难走出来,有一段时间我非常消沉,就因为你爱上了你的教父。

我觉得我的梦想被击成了碎片,是夏天,她将这些碎片小心翼翼地拼接起来,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是他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我,而这个我已经不再属于你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不管怎么说,那次向你求婚是出自我的真心,因为我真的是想要好好的呵护你,哪怕你不爱我,我也要努力给你幸福,这种想法到现在都没变,可是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想了很多,只有单方面的爱的婚姻,会长久吗?好吧,就算你我都会忠实于这段婚姻,那么你我会快乐吗?不过我相信我是会快乐的,毕竟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那么你呢?

我看到的是,在你答应嫁给我的这段时间内,你是完完全全的不快乐,这就让我动摇了,我到底有没有给你幸福的能力,看到你连笑都那么勉强,我觉得我们似乎是错了,而彻底让我认识到这个错误的,恰枪是你,或者说还有夏天。

说一句没良心的话吧,我觉得夏天病的很是时候,不然我永远也发现不了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之前我一直认定,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够了,可是如果我连我对你的爱都不敢笃定的话,我们再继续走进这抽姻就是自掘坟墓了,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挣扎,相信你也看到了我的异常,尽管你什么都没有说。

让我下决定在我们之间彻底做个了断的还是夏天,我昨天才知道她离开了,据说是回了她家所在的那个小城市,我一夜没睡,今早才决定给你写这封信,写完了我就要出发去找她,因为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段爱还没开始就结束,哪怕夏天不会接受我,我也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她一个交代。

别怪夏天好吗?若若,要怪你就怪我,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她从来都是希望我们两个幸福,这也是我能无条件信任上她的原因,我不想因为我破坏你们两个的友谊,哪怕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若若,我们都还年轻,都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以前我总觉得我的幸福全部都在你那里,现在看,什么都不会永远,那么我们就互相给彼此自由吧。

其实我看的出,晓川叔也是爱你的,尽管他找过我几次,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这就更让我觉得他爱的无私,也就更觉得自己的渺小,我爱你,只是想着要占有你,而他爱你的方式却是给你自由,那么也这样的让我爱你一回,放手,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们一同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虽然是各自的幸福,但是我确定,你的幸福也是我的,你会不会也这么祝福我呢?

说了这么多,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在推卸责任或者是始乱终弃,你恨我吧,只要你能舒服一点,可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十二岁那一年第一眼见到就再也忘不掉的那个小公主,如果我以后不能再爱你,我也会像个哥哥那样守护你,只要你能给我补偿的机会。

这次是我要离开的,所以他们不会难为你,只是害你丢人了,不过也别往心里去,和我们一生的幸福相比,一些流言蜚语根本算不得什么。等我找到夏天,把我的心里话告诉她,把她找回来,毕竟网站也离不了她,我就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明天委屈你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知道吗?——卢梭”

……

若初一个人坐在吧台那里喝酒,一杯又一杯,她还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惊人的酒量,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关键是在于发掘。脑子里回荡着卢梭那封信的内容。她不怪卢梭,也不怪夏天,可是她却不想再提这件事,所以会把它删除。其实她当务之急最应该考虑的是明天如何给双方家长、给亲朋好友和那么多来宾交代,甚至秦氏的员工都需要她的交代,可是,偏这时,她觉得她的脑子超级不够用,一点想法都没有,卢梭信里说将所有事情推给他就好,可是,若初又不想这么做。

于是酒喝的越发没有节制。

“小姐,一个人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坐了一个男人,因为若初感到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她本能地往另一侧移了移上半身,没有搭理那人的问话,也没有看他。

“呵,还挺清高,我就喜欢这样的,跟我走吧,亏待不了你。”那个男人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得寸进尺。

若初仍然理都没理,独自喝着自己杯里的酒。

那个男人见若初不理他,竟然放肆地将手臂搭上了若初的肩膀,试图将若初往他的怀里揽。

若初厌恶地推了他一把。

“不就出个台吗,你装什么装?”男人放肆地伸手试图去捏若初的下巴,若初一偏头,却感觉自己落入了另一个怀抱里。她心里一惊,要是对方是两个人的话,那她今晚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好在身后那个人及时说话,让她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是我的女人,你请自重。”虽然没有回头,若初听出这是爹地的声音,难怪那个怀抱有点熟悉呢。

那人斜睨了一眼晓川,谁都知道晓川是这里的常客,和老板还是好朋友,作为全市最大的酒吧,没有点背景是混不到这个份上的。

于是也只是哼了一句“不早说”,然后知趣地离开。

若初暗自松了口气,伸手去拿还剩半杯酒的杯子,却被晓川抢先拿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晓川皱着眉问,地球人都知道她明天婚礼,哪有准新娘结婚前一天来酒吧酗酒的,还差点被调戏,说出去不成天方夜谭也差不多了,至于晓川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就很好理解了。

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孩子的背影看起来很眼熟,也很落寞,于是就不自觉地坐到了离她不远处,后来看到她被人纠缠,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他看出来她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没有什么经验应付这些人,尤其是她动手推那个男人时,让她看到了一侧的脸,晓川一惊,不过也只是觉得长得酷似若初而已,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来这种地方,也不会这样子打扮,何况她还是明天婚礼。

于是他再次出自本能地走过去,等他看清楚这就是若初时,他才出手帮了她,心里也后怕得不行,要不是遇到了他,要不是他今天好奇心胜,后果不堪设想,他一定要她一个解释。

若初没说话。

“走吧,我送你回去。”晓川不容置疑地说。

若初动也没动。

“怎么?要我把你抱出去吗?”晓川见若初不搭腔,继续说道。

若初终于抬头看了看他,晓川霸道地牵起了她的一只手,不由分说将她领了出去。

第九十八章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牵绊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刘若英《很爱很爱你》

——

晓川一直到把若初拉到了自己的车上,才松开手,因为方才有些着急,也没拿捏好力气,若初一被放开,就下意识地活动被晓川攥得通红的手腕,晓川关上车门,注意到若初的动作,说了一声“对不起”。

若初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明天结婚吧?”晓川再次扫了一眼若初的装束,妖艳倒是妖艳,但是老气了许多,也俗气了许多,他不喜欢她的这个造型,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初不置可否。晓川碰了一鼻子灰,其实他也是明知故问。

“不开心吗?”不管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她张口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颠覆以往的形象来这种地方,还差点失身,在新婚前夜失身。

若初仍是沉默。

晓川想了想,猛地发动汽车,也不再说话,反正若初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他,也是,他还有什么资格管她呢?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若初现在住的公寓楼前。

“下车吧。”晓川冷冷地说,若初不动。

半晌,晓川深深地叹了口气,“若若,有什么事不能和……和我说吗?是不是和卢梭有关,要不要我打电话找他?”晓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作势要拨车载电话。

“不要。”若初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晓川看向她。

“我不想上去。”又说了五个字,晓川皱眉,“要不,我送你回秦宅吧。”

“不要,我不要回那里去。”若初马上表示反对,语气还很急促激烈。

“好好,可是……”晓川犯难了,他有对付女人的经验,可是面对若初,一点都用不上。

“带我回我们的家好吗?我只呆一晚,最后一晚,可以吗?”若初突然转头面向晓川,那眼神里的渴望让晓川不忍拒绝。

晓川也看着她,待他再转回头去的时候再次发动了汽车,车子驶进他们曾经一起住过的那个小区,还没等停下,单是看到那幢楼,若初就开始心跳加剧。

“呃,有点乱,没什么吃的,只有酒,还是不请你喝了,我有一套新的睡衣可以借给你,你明早约了造型师几点,我好送你过去,你在这里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那个,你渴吗?我去烧水……”一进门,晓川就开始唠唠叨叨的像唐僧一样,自己一个人住这房子住惯了,若初突然这么一来,倒有点不自在,于是用不断的说话来掩饰他的尴尬,虽然没有条理,不过若初也没有听进去。

她一进来就走到那面手绘墙前,轻轻地用手抚了一下那上面的灰尘,晓川咳了一声,去厨房烧水。

“我听说,新娘都要有充足的睡眠,还好家里有牛奶,你喝了这个就早点休息吧。”不一会晓川从厨房出来端着一杯刚热好的牛奶,看若初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自己顺手放在了茶几上。

“那,我先回房了,你早点睡?”晓川陪若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若初也不理她,起身说道,然后黯然地回房。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晓川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他不敢出去,虽然她现在还在他身边,可是马上就是别人的新娘了,晓川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虽然他能隐隐感觉到若初对这桩婚事的不情愿,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这样了,这个世界上什么药都有卖,就是没有后悔药,相信时间能治愈一切吧,同时他也相信卢梭可以给若初幸福,毕竟是他和秦北都看好的孩子,错不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晓川决定冲个冷水澡精神一下,然后送若初回去,要是让人知道若初这一晚是在他这里过的夜,不知道卢梭会怎么想。

推开房门,晓川不禁吃了一惊,只见若初抱着双腿窝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头歪歪地搭在膝盖上,听到他的门响,抬起头来看着他,浓妆没有卸,经过一晚,已经带上了一丝颓败,眼影的浓淡也被蹭的不均匀了。

“若若,你没睡?”晓川惊讶地问,其实他不该惊讶,因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若初点了点头。

“唉,那快洗洗脸吧,我送你回去,造型师该来了。”晓川催促道。

“亨伯特,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吗?”若初突然问,她想了一夜,挣扎了一夜,也翻来覆去的回忆了卢梭的那封信,突然觉得阴霾密布的天空似乎开了一道缝,有一丝阳光试图挤进来,可是也只是一道缝而已,要想让阳光全部倾泻下来还要两个人的努力,但是她对什么还都不能确定。

晓川本来想要进盥洗间,若初这么一问,不得不停下脚步,“傻孩子,你马上就要和卢梭结婚了,别胡思乱想,要不你先洗个澡吧。”

“如果我不和卢梭结婚了呢?可以吗?”若初继续说道。

晓川不得不正视她,探寻她目光中最真实的成分,“别开这种玩笑,抓紧时间好不好,小姐。”最终还是转过头,这玩笑他开不起。

“回答问题。”若初掷地有声地说,身子动也没动。

晓川真的是被她打败了,看来很多事情没有解决,这样不行,他不能让她带着遗憾和不情愿去结婚,有些事以为她明白,其实她还想不到他那么多,也许真的有必要将心里的话和她交代清楚了,这样两个人都不至于有遗憾。

晓川思考了几秒钟,然后走向若初所在的沙发,坐在了她对面,“若若,即使你不和卢梭结婚,我们也不能在一起。”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些话,晓川心里像神经被挑开了那么疼。

若初脸色一变,刚要争辩,晓川挥了挥手,示意若初让他说完。

“若若,我是你的教父,是你爸爸妈妈最好的朋友,是你干妈的哥哥,如果我们在一起,你将他们这些人至于何地,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你的父母?”晓川还是第一次和若初说这些,这也是他最顾虑的事情。

“可是,我们是相爱的啊,难道我们的爱还抵不过这些吗?人这一生只能活一次,如果遇到了真爱,还要顾及那么多,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再说我们可以征得他们的同意啊,爸爸妈妈都是开明的人,我们也许会得到祝福呢,至少应该试一下吧?妈妈总是和我说要顺从自己的心,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想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若初也不记得上一次一下子说这么多字的话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好久没有和人争辩过了。

晓川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他很羡慕若初可以将这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不过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也不是没动过心,可是,“可是,若若,光有爱是不行的,其实爱是非常脆弱的一件东西,是奢侈品、易碎品,很多事情都能轻易地将爱情摧垮,比如伦理道德,比如时间、比如很多不可抗力的因素……”

“不可抗力因素?”若初瞪大了眼睛。

“嗯,就拿我们的年龄差距来说,假设我可以再活30年,那个时候我已经垂垂老矣,而30年之后你风华正茂,就像现在的你妈妈或者是干妈,那个时候我必须要离你而去,那么下半辈子谁来照顾你,我又怎么能安心地将你扔下,我怎么可以为了贪图一时的快乐不去顾及你的将来?”

“正是因为我爱你,我就必须要为你的将来考虑,必须要看着你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找到一个可以陪你走完人生风雨的人我才能安心,而我,心有余力不足。”晓川说着,若初的睫毛膏开始化作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若若,爱分很多种的,你要相信爹地很爱很爱你,很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爹地不可以自私地占有你,不可以因为你的一时冲动或者单纯就做将来有可能导致你后悔的事知道吗?”晓川可谓苦口婆心,而看到若初的眼泪,他边说也边眼圈发红,割舍,这种疼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得到。

“可是,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选择?你是长辈就可以自以为是地为我划定幸福吗?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同,你为什么不听听我的想法?”若初抹了一把眼泪,睫毛膏被擦的哪里都是,晓川叹了口气递给了她一张抽纸。

“我宁可选择和你在一起幸福的呆三十年,然后坦然地独自老去,也好过一辈子都没尝过快乐的滋味,你至少可以给我快乐的三十年,可是其他人,谁也给不了,那样的话我的生命从现在开始就相当于死了,你是愿意看着我先开心地活三十年然后和你一起死,还是看着我现在就死,像一具行尸走肉,你忍心吗?”

一席话说得晓川哑口无言,不能否认,若初的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承认一直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为若初考虑,而从来没有想听听她的想法是什么样的,而若初下面的话则更是让他震惊。

第九十九章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唐代铜官窑瓷器题诗

——

“我和卢梭已经没有婚礼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也祝福我们……”说到这,若初看了看晓川,从沙发上滑了下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腿,然后就要往门的方向走。

“等下……”看到若初要走,晓川才反映过来若初刚说的话,他一把拉住了若初的一只胳膊。“取消了,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时候的事?”

若初回过头艰难地看着他,“取消了,就是没有婚礼了,昨天的事。”

“那你这是?”晓川急切地问。

“还能做什么,通知大家可以散了,顺便道歉。”若初苦笑了一下说,该是她的责任她还不想逃避,最起码不能都丢给父母。

晓川直直地看向若初,拉着若初胳膊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道,眼神也逐渐深邃起来,表情越来越严肃,似乎是要做什么决定。

“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吗?上一次,就是你送我书的那次,你同我表白,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吗?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卢梭,我不能反悔,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就这样错过,现在,我自由了,你还爱我吗?”若初注视着晓川,轻轻地说道,她能清楚地看到此刻晓川眼底的挣扎,也许他的表情还是像原来那么坚硬,但是通过他的眼睛,若初却感觉到了冰山似乎开始融化。

“若若,你先坐下,你听我说……”晓川觉得刚才和若初说的都白说了,现在还想劝她。

“亨伯特,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变得和你一样老,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我后半辈子没有人照顾了,我们不能同时生,但是我想和你同时死。”若初打断了晓川的话。

“若若,你,不……”晓川开始语无伦次。

“亨伯特,你让我爱上了你,却又不要我,你知道这对我来说多么不公平,如果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也就罢了,可是你明明爱我,却不敢爱,你知道你多不负责任?你是懦夫……”若初的话开始尖锐。

“若若,我……”晓川被逼得丧失了反驳的能力。

“是,你可以为所有人负责,甚至可以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所谓道德负责,可是你却从来没想过要替我的幸福负责,我一直认为你是不会为那些世俗的东西所牵绊的,可是现在看,你宁可牺牲我……”若初的话字字句句扎在晓川的心上,如同控诉一般。

“若若,如果选择和我在一起,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人,你的父母、干妈、奶奶、若祺、小姨……你觉得值得吗?”晓川重新梳理思绪,不得不老调重弹,因为他要找回谈话的主导权,不能让自己被若初牵着鼻子。

“我不会失去他们,如果他们爱我的话,一定会希望我幸福,也许刚开始会难以接受一些,但是我有信心会取得他们的祝福,因为我知道他们爱我。”

“好吧,那你能忍受社会上周围人的白眼或者流言蜚语吗?毕竟你年轻美貌,可是却要和一个老头子在一起,你能坦然面对走在路上,被熟人指指点点吗?人毕竟是社会的人,我们毕竟没有生活在世外桃源啊……”晓川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你在乎吗?”若初反问。

晓川苦涩地摇了摇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是我在乎别人怎么说你,我怕你受到伤害,知道吗?”

“如果我也不在乎呢?那他们就伤害不到我是不是?既然你都不在乎,那你怎么就确定我会在乎?”若初毫不不退缩和犹豫,张口就来。

晓川终于被震撼了,他一直以为若初对他的是因为依恋和崇拜产生的不该有的感情,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好好引导,就可以恢复到两个人正常的关系轨道上去,可是他似乎错了,她对他的是一份铭心刻骨的爱,她甚至可以为他牺牲掉后半生的幸福,可是他却一直在躲闪,一直在将她往别人那里推,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的幸福,可是如果不是昨天亲眼看到若初颓废的样子,他还不知道她现在离幸福已经很远了,而这一切全都源于他的顾虑、退缩和逃避。

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若若,就是说你可以接受一个老头子做你的爱人是不是?”晓川试探地问。

“胡说,你才不老。”若初反对。

“那么,如果说我们想要在一起的话,还有很艰难的一段路要走,或许困难比你想象得到的还要多,还要难的话,你能坚持吗?”

“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这么说,你这辈子是认定我了?哪怕我头发全白,牙全部掉光,甚至要靠拐杖才能行动?”

“恩,我认定你了,你头发全白,我也染成一样的颜色,你牙全部掉光,我喂给你吃东西,我可以做你的拐杖,只要你不嫌弃我……”

“若若……”晓川一把把若初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晓川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心脏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跳动过,而若初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了,天知道她等这样的拥抱已经等了多久,此时此刻,就像在梦里一样。

终于,晓川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若初,不过两只手撑着她的肩膀看着她,“若若,你现在马上走,我送你去机场,坐第一班飞机去华盛顿,我给你公寓的钥匙,现在我陪你回家取证件……”

“为什么?”若初一脸疑惑。

“别问为什么,你先过去,这里全部交给我解决。”

“不,我不走,我不能逃避,这本来就是我留下的烂摊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再说这事和你没关系。”若初说。

“相信我,嗯?”晓川目光坚定,“相信我会为了我们的幸福去努力去争取,嗯?”

“可是……”若初还在犹豫。

“听话,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放弃,我也不放弃,为了我们的幸福,现在将这里交给我,可以吗?”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若初看到了晓川眼睛里那抹任谁都无法动摇的东西,终于点了点头。

晓川把若初送到了机场,然后开车往回赶,因为机场距市区较远,婚礼应该马上开始了。

他不能让若初独自去面对那一切,也不能让她被任何指责中伤,那就让所有矛头都冲着他来吧,只要能保护她,让他做什么都行。

举办婚礼的礼堂现场,人基本都已经到齐了,两家的家长现在是急得团团转,还要安抚所有来宾,按理,新郎新娘是应该全部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现在两个人都无法联系到,只能是四个家长出来迎接,可是一会婚礼的时候总不能家长代替吧。

连一向沉稳的秦南和秦北,都忍不住要抓狂了,可是面子上还要满面堆着笑地和陆陆续续到来的客人寒暄,因为是卢老的孙子和秦北的女儿大婚,所以学术界来的人很多,还有原来秦本儒的好友,还有秦南纵横商场结交的商界名人,连小报记者都早早来蹲守,若初被炒作成秦氏的继承人。

晓川一现身,秦北远远地就看到了他,“老大,你怎么才来,出了点事情……”秦北摆脱掉身边的人,几步走到晓川面前,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和晓川商量对策了。

晓川摆了摆手,“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我有话和你说。”

秦北一下愣住,不过看晓川的样子,似乎他知道点什么,于是带头往新娘的休息室走,晓川跟上,因为新娘没有来,这件休息室空着,两个人一走进去,晓川就反手把门锁上。

“秦北,什么事都别问,我会详细告诉你,但是现在听我的,宣布婚礼取消。”晓川一脸严肃地说。

秦北的表情就像是在听故事,“取消?开什么国际玩笑?”说完又盯着晓川,发现不像是开玩笑。

“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见过若初或者卢梭了是不是?到底为了什么,他们在哪里?”现在的秦北说不是热锅上的蚂蚁,也差不多了。

“这些我都会告诉你,他们都没事,只是目前都不在这里,当务之急是你先把这件事解决掉,你找个什么借口都可以,总之,婚礼肯定是没有了。”晓川说到这也挺替秦北为难的。

秦北面如死灰,他相信晓川的话,他既然这么笃定,那就只能是这样了,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包括他,偏巧晓川知道,再回想若初和晓川的关系,突然冷冷地问:“这件事和你有关系没有?”

晓川咬了咬牙,然后点了点头,随后低垂了眼眸。

秦北一拳便挥了过去,晓川没有防备,直接被秦北打倒在地上,鼻子马上开始冒血。

晓川用手抹了一把鼻血,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平静地说,“过后你怎么打我都可以,但是现在先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尤其是卢老那面,还有……秦南……”

秦北双眼马上要冒出的火光渐渐平复了一些,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没几分钟,晓川就听到了礼堂里传来的一阵骚动。

第一百章 必死的人和不朽的神都无法扑灭希望。——邓南遮

——

司仪边看表上的时间边故作镇静地表演着脱口秀以安抚到场的人,典礼马上要开始,新娘新郎仍然没有出现,他现在也是冷汗直冒,等到了时间再不来,他就要黔驴技穷了。

眼看着秦北从边门进来走向他,司仪彷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关掉麦克风走向秦北,“是不是人来了?”急切地问。

秦北没理会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抽出了他手里的麦克风,然后径自站在了原本是新郎新娘要互相宣誓的地方。

“大家好,我是新娘秦若初的父亲,我先代表我们一家以及卢家感谢各位的光临,但是现在要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因为一些不便向大家说明的原因,婚礼取消,各位可以去领回礼金,宴席照常举行,也欢迎各位赏光,就当是我们两家给大家陪个不是。”说完冲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明知道自己的做法非常不懂礼数也很武断,但是在这个时候要是选择和两方的人先进行商量的话,事情肯定会更加麻烦,而他,宁愿选择相信晓川,虽然秦北此刻感觉晓川背叛了他,但是他还是会相信他,也许这就是从小建立起来了兄弟之间的信任,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很难撼动的吧。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其他人议论纷纷不说,连秦南和卢梭的父母都愣在了当场,婚礼取消这么大的事,秦北谁都没商量,秦南先是震惊秦北宣布的消息,更震惊的是他还从来没有做事如此莽撞过。

秦北说完话,直接走向下面的贵宾席,走到卢老面前,向他又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学生让您失望了,改日一定登门赔罪,您多保重身体。”然后又转向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袁静淑,“妈,儿子不孝,迫不得已,请您原谅。”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秦南看准了几步追上去拦在秦北面前,“北,这是怎么回事?”连一向从容淡定的秦南语气都不免急躁起来,她现在也没有空埋怨秦北没和她商量就做决定,当务之急是把事情弄清楚,并且她最担心的是若初,或者说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不结婚,那这孩子不是又和若初一样,成了私生子?而且,也不知道若初去了哪里,当妈的怎么能不着急?

秦北停了一下,只有在面对他妻子的时候,他脸上的难过表情才显现了出来,不过也只有一瞬,他知道她比他更脆弱,更经受不起这个打击。“南,若若没事,你照顾好妈,我现在有事,等我回来再详细和你说。”毕竟是几十年以来都有默契的,他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么,所以这个时候没有提婚礼的事,而是告诉她女儿的情况让她安心。

“可是……”秦南还想要知道得更多。

秦北伸出双手,用力地按了按秦南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可以吗?帮我和卢梭的父母解释,你的担子一点不轻,知道吗?”

面对秦北面色的凝重和眼神里的托付,秦南即使有再多的疑问也终于是先吞进了肚子里,在关键的时刻,听他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无条件信任她的丈夫。

秦北点了点头,知道妻子答应了,越过秦南往新娘的休息室走去,晓川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秦北,转身往外面走,秦北跟了上去。

抛开仍在议论纷纷的礼堂和一大群不明就里的人,秦北上了晓川的车子,两个人倒是将一切都甩在了一边。

“去哪里?”晓川将车驶离才问了一句秦北。

秦北面无表情,晓川知道他心里憋着气,也不介意。

“随便找个能说话的地方。”那边的事情暂时就算快刀斩乱麻了,这边的事更棘手,他怎么也想不通,晓川和若初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他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要先弄清楚才好阻止。

“那就去我的住处吧,那里没人打扰。”晓川想了想说道。

秦北没出声,而是闭上了眼睛,晓川也不再说话。

两个人从车里出来一前一后地往楼里面走,秦北跟在后面,以往都是肩并着肩的,现在两个人很默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晓川先进了电梯后,用手按住了即将要合上的门,秦北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进来。

晓川从电梯里出来,瞬间就呆住了,因为若初正靠在家门口的墙壁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明明看着她连登机牌都换了,怎么现在又出现在家门口,真让人头疼。

晓川还没等说什么,他身后的秦北便大叫了一声“秦若初”,若初显然被吓了一跳,猛然抬头,看到秦北,又马上低下头。

“秦北,我们先进去再说。”晓川忙掏钥匙开门,这么在走廊大喊大叫的,不把邻居都引出来才怪。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进了门。

“秦若初,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北一进门张口就问,语气很严厉,若初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秦北这么严厉地对她。

“对不起,爸,我……我不想和卢梭结婚了……”毕竟给家里人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若初满心愧疚,说起话来很心虚。

“因为什么?”秦北明知故问。

若初咬了咬牙,”我……我爱上别人了……”

“那为什么之前要说和卢梭结婚?”秦北咄咄逼人,出了这种事,让他一点不生气还要保持绅士的儒雅风度也确实是强人所难。

“……”若初低头不语。

“若若,你先回自己房间去,爹地有话和你爸说。”晓川实在看不得若初委屈的样子,秦北再说两句,恐怕若初眼泪就出来了。

若初抬头看了眼晓川,又看了一眼秦北,“去吧”,晓川又催了一遍,秦北没出声。

若初乖乖地回她自己的房间。

“北,你有气冲着我来,别为难孩子。”若初一走,晓川对秦北说。

“孩子?你也知道她是个孩子吗?”秦北满肚子的气没个出口,晓川这么一说他正好发泄出来,所以一张嘴就是夹枪带棒的。

“你先坐下。”晓川轻描淡写地说。

“她是孩子她不懂事,你也是孩子吗?她是你女儿啊,枉我这么信任你,将孩子交给你,她毕竟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怎么,你怎么忍心?”

秦北越说越激动,除了他自己任何人也无法理解这个当父亲此时的心情。

“对不起,我知道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没有用,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解释的机会,哪怕是为了若初的幸福?”

“你也知道为她的幸福考虑吗?好,你说,我看看怎么个考虑法……”秦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们相爱了……”晓川想了想憋出了这么一句,秦北刚坐下,腾地又站了起来,拳头又再次向晓川挥了过去,晓川看见拳头来了也没有躲,连人带沙发都被掀翻在了地上,“咚”地一声闷响。

若初一下子就从里面房间冲了出来,她是听到了响声,一看眼前的情景,眼泪马上就下来了,几步跑到晓川身边,晓川之前在休息室鼻子就被秦北打出了血,好不容易止住的,这么一打,血又出来了,若初慌了手脚,转过头冲着秦北泪眼婆娑地喊道,“爸,你这是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秦北别过脸,刻意不去看若初的表情,他的右手也肿了起来。

“若若,我没事,你回去,听话,这是爹地和你爸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晓川用袖子抹了一把鼻子出的血,对若初说道。

“怎么和我没关?不都是为了我吗?是我先爱上你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是我要退婚的,他凭什么打你?”若初边抽泣着边说,秦北的双手紧握成拳。

“若若,相信我,为了我们的将来,现在回房间去,不管出了什么事,不叫你不要出来,听话。”晓川的脸拉了下来,口气坚定,并且不再看若初。

若初试了试去拉晓川起来,但是晓川挣脱了她,若初没有办法,又求助似的看秦北,秦北根本不看她,若初起身回自己的房间。

若初刚回到自己房间,就听到客厅里又传来一声闷响,她跑到门边,手颤抖着放在了把手上,这时外面又“咣当”一声,接着是“哗啦”,间或还有晓川强行控制的闷哼,若初松开门把手,两只手用力将耳朵堵上,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将衣服的前襟都湿透了也没有发觉。

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不知道爹地用什么方法解决了婚礼这件事,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让老爸这么生气,在她的认知里,认为所有事都很简单,爱情永远是高于一切的,只要有爱,所有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秦北这么暴怒的样子,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个世界上她认为最好的两个男人会因为自己反目成仇,她无比惶恐,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由她引起,但是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如果爱一个人有错的话,那么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外面的声音渐渐停止,若初的心却变得坚定起来,没有人能阻止她奔向幸福,只要她认定了那是对的方向,谁也不行。

第一百零一章 我这一生都只忠于自己,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心甘情愿,自由意志的结果。我从来没有被任何人,任何事物奴役、挟制,连神也办不到!我可以因崇拜,尊重而向他人低头,但绝不因屈从而低头。——雷斯林

——

客厅中的尖利刺耳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若初也松了一口气,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想起了晓川的话,于是将后背贴在门上,等待结果。

此时的秦北和晓川全都精疲力尽,两个人一人一个沙发衣冠不整地斜靠在上面,晓川仰着头不断地用抽纸擦拭鼻血,秦北则是坐在对面看着晓川的动作喘粗气。

最后一张抽纸用完的时候,晓川起身去了盥洗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个冰袋,走到秦北面前,伸手做了一个将冰袋递给他的动作。

起先秦北别开了头,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晓川就那么举着,没有丝毫要拿走的意思,秦北也只好接了过来,敷在他又红又肿的拳头上,好久没打架了,两个人都不是年轻人,这么一场大的消耗下来,呼吸都好半天才能平稳。

“结束吧,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秦北有气无力地说,眼睛看着冰袋里的冰慢慢融化成水。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能不考虑若初的感受。”晓川看了秦北一眼,平静地回。

“你回美国去,若初的工作我们来做,她还小,很多事还不懂……”

“为什么你们都把她当成没有长大的孩子?”晓川急切地打断了秦北的话,“她已经长大了,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已经有权利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你们为什么不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一想,秦北,亏你还是国外呆过的,尽管她是你的女儿,但是人格上同我们是平等的,正是因为我尊重她,没有将她当成孩子,她才会信赖我……”

“她信赖你就代表你可以占有她吗?”秦北上大学的时候不愧是参加过大学生辩论赛的,风采和能力不减当年,很知道见缝插针,再加上他此时心绪不平,说出来的话难免尖锐苛刻,甚至有点强词夺理的意味。

“北,别把我说成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行吗?如果我想占有谁就占有谁的话,那想当年在美国的时候,我对秦南……”晓川也被秦北的话弄出了火气,说的话也开始没了分寸。

秦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这么说我们的幸福是你施舍的是不是,我们是欠你的,但是也不至于一定要拿女儿来还债吧,要是那样的话,我真是看错你了,再说,秦南是你想占有就占有的吗?”这已经开始接近孩子气的拌嘴了。

“好吧,我收回方才的话,我口不择言了,不过秦北,你也冷静点,好好说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晓川皱着眉说道。

秦北想了想,又靠回了沙发的后背。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下面的话题该如何开启,这两个从小无话不谈的人竟然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

“北,我必须为若若的幸福着想……”还是晓川打破了那令人压抑的静默。

“就是为了她着想,你才要放开她,我们都多大了,你还能爱她几年,到时候你死了,让她怎么办?守寡?”现在的秦北也不知怎么了,晓川只要一张嘴,他就想扔个炸弹过去。

“干吗说得那么难听,难道你很希望我现在就死?”晓川忍不住瞪了秦北一眼。

“呃,对不起。”秦北也察觉到说话有点偏激,基本素养促使他给晓川道了个歉。“可是你就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吗?”继续问。

晓川这时忽然想起什么,在身上胡乱摸了一通,发现烟盒已经从口袋里被秦北打落在了地上,捡起来抽出一支,然后将烟盒扔在了秦北身上,秦北也忙不迭地抽出一支来,两个烟鬼这时候才想起抽烟来。

“我怎么会没想过,她也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不担心身后她的幸福吗?可是她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我死后让她守寡还是现在开始就让她受活寡,到底哪个伤害更大一些?”

“你就那么自信没有你她就不会幸福?”也许方才是没有烟抽烦躁,现在两个人开始吞云吐雾,秦北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说话也没有那么尖锐了。

“唉,我一开始也不相信,现在看,是这样的,我建议你和若初谈谈,听听她的想法可好?”晓川忽然提议道,之前秦北在气头上,他怕若初会受委屈,现在眼看着秦北又恢复了理智,那么让他们父女俩沟通一下,比他一个人在这自拉自唱要好得多吧。

秦北想了想,起身去敲若初房间的门,只敲了一下,门就被若初急切地拉开。“我们谈谈吧。”秦北侧身进了若初的房间,若初在门口看向晓川,晓川冲着她点了点头,随后房门被关上。

晓川整个人都仰倒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狠狠地吐烟圈,看着它慢慢地消散,可是心里的阴云却是越发浓重。

秦北和若初谈的什么,即使听不到,晓川也能料到,可是即便如此,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心里还是越来越焦躁,他一方面希望两个人谈的时间长一些,这样也许能沟通的更加深入,却也更希望秦北能马上出来,告诉他,他已经理解了若初和她的感情,愿意帮助他们说服其他人,这就再好不过了,虽然明知这只是个奢望,但是人总是爱幻想不容易得到的东西不是吗?

终于,若初的房门被打开,秦北从里面走了出来,若初跟到了门口,“你先等一下,我和你爹地还有话说。”秦北目视前方对着身后的若初说道,若初顿了一下,又退回到房间里,自觉地把门关上,晓川一下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秦北的表情,而事实是秦北根本面无表情。

秦北走到方才坐过的沙发处,坐下,拿起烟盒找烟,发现已经被晓川抽完了,叹了口气。

“老大,我也不瞒你说,我有一个学生和若初年龄差不多大……”秦北有点犹豫这件事要不要讲出来。

晓川敏锐地知道了秦北的下文,“你不可以让秦南受伤害。”

秦北瞪了晓川一眼,”真的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的意思是我遇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

“什么?”这次轮到晓川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可以移情别恋?那秦南怎么办?”

“我哪有移情别恋,我始终爱我老婆好不好,你先坐下。”秦北眉头都纠结到了一起,感觉和晓川沟通比和若初都困难。

“呃,那怎么会和我一样,我们是相爱,你那是被人暗恋好不好。”晓川一脸鄙视地看着秦北又坐回了原处。

“可是我觉得就是一样的……”秦北挥手阻止了晓川即将的反驳,示意听他说。

“若初这个孩子从小没在我身边,对你很依赖,之后你们又很长时间没在一起,然后你们又重新生活到了一起,那种依赖感又回来了,若初就觉得离不开你,还有就是她们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尤其是读过书的,很喜欢年龄大一点的,学生很容易因为崇拜就以为爱上了老师,若初也是崇拜你,再加上原有的依赖,就误以为是对你的爱情了……”

“就像我的那个学生,若初和她的情况是一样的……”

“北,那么你和南呢?南最开始不是你的学生吗?她不是由崇拜开始爱上你的吗?”晓川只一句话就把秦北问愣住了。

“我说这个只是想说明,你的依据根本站不住脚,由崇拜发展而来的爱也是爱,甚至有人说过女人只有先崇拜一个男人才能爱上,且不论有没有那么绝对,我和若初的关系同你和那个女学生的关系绝对是不一样的,你的那个学生对你是单方面的暗恋,你不爱她,而我和若初是相爱的,根本没有可比性,在这个意义上说,我反倒觉得我们更像你和南的关系。”

“听我说完,你肯定想说你和南是平等的,所以才会相恋相知,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和若初就不是平等的?难道只因为年龄的差距就要抹煞我们心灵的和思想的平等吗?她可以因为崇拜而爱我,难道我就不可以因为欣赏而爱她吗?”晓川一口气说完直直地看着秦北,等待着他的继续反驳,做好了持续辩论的架势。

秦北也看着他,可是突然揉了揉太阳穴,“看来我是说不过你了,但是不代表我能接受。”

“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秦北的声音很平静,眼睛里确实是请求的神态。

晓川点了点头。

“在我想通这件事之前答应我别让任何人知道可以吗?尤其是她妈妈,你知道我担心……”

“你放心,我答应你。”既然准备打持久战,秦北这一关是先要过的,不然下面怎么都没用。

“秦若初,出来吧,我们回家。”秦北突然冲若初的房间喊道。

——

题外:昨天在讨论区说了一下本书的限制视角问题,这章正好可以举个例子做旁证,就是秦北进房间和若初谈话的时候,这里用的是晓川的视角,晓川被关在外面,所以大家也就不知道秦北和若初说了什么,如果我将他们在房间里说的话也都写出来,就是上帝视角。当然也可以切换到若初的视角写房间里的事,但是这里做了一个留白,是为了避免面面俱到。大家别嫌我唐僧哈,想到这里就说了,嘿嘿。

第一百零二章 我好比上下磨盘之间的一颗种子。——安培

——

秦北这么一喊,若初的房间门马上被打开,若初一下子出现在了门口。

“爸,我不回去。”刚才晓川看她还是一副柔弱愧疚的样子在秦北面前,这会倒是斩钉截铁,声音不大,语气极为坚定。

秦北不可置信地看向若初,似乎不相信这话是出自她的口中,晓川看着父女两个人对峙,一时又不好说什么。

“你说什么?”终于,秦北再次张口,目光似两道利刃直直地逼向若初,短短的几个字,充满了震慑力。

若初也是第一次看见她老爸用这种目光和语气对她说话,暗自打了一个寒颤,不过仍然不动声色鼓足了勇气,清清楚楚地又提高声音说了一遍“我不回去”。

一刹那时间和空间彷佛同时停滞,空气里累积的紧张气氛浓度在逐渐变大,似乎一个叙星随时就可以将这个空间引爆,几个人的结局看起来只有同归于尽,没有第二种选择。

“咳咳,北,若初可能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那么多人,我们给她一点时间好不好,她现在回去也不能做什么是不是?”晓川出来打圆场,但是秦北一言不发,若初也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北,你是不放心我吗?你尽可以放心,在你和南没有答应和接受之前,我永远都是若初的教父,就像以前一样,要我发个誓吗?”晓川知道秦北顾虑的是什么,所以也知道怎么化解现在的这个僵局。

秦北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现在他也是处在两难之地,他是一个父亲,他有他担心的东西,可是女儿已经长大,无论是在晓川还是女儿面前,他都不能失态,也不能将心里面最真实的想法表现出来,哪怕他再担心再焦虑,还必须本能地保持着绅士风度,这是性格使然也是他浸淫在骨子里的无法撼动的做人的原则和骄傲。

“爸,我可以回干妈送给我的住所,只要不让我回家,对不起……”听晓川这么一说,若初也知道秦北的顾虑,于是也做了一个让步,其实也不是让步,因为她根本也没想继续和晓川住在一起,现在毕竟还不是时候,为了长久的幸福,这么短暂的分离算得了什么呢?不过这也不能算是分离,毕竟两个人还都在一个城市。

秦北清了下嗓子,“那就这样吧,若初你自己也反省一下,我们都冷静冷静,家里那面的工作交给我,但是今天在这里我们说过的话我希望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说完看了一眼若初,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停下回头,对着若初说:“如果你改变主意,欢迎你来找我。”

若初垂下眼眸,秦北也没等她答话,转眼就走了出去,晓川送到了门口。

“亨伯特,你伤怎么样,没事吧,还有哪里不好?”晓川刚将门关上,若初就马上走到跟前去检查他的伤势,伸出一只小手轻轻地碰了碰晓川一侧有点肿的脸颊,晓川怔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看着若初,只感到她手指的触感让他忘记了疼痛。

而若初的眉心则紧紧地蹙起,“你怎么和他说的啊,是不是把所有事都扛下来,说是因为你才退婚的?”方才秦北和若初进行了一番长谈,若初本来已经不太气秦北打晓川了,可是现在一看到晓川的样子,心里就又埋怨起秦北来,直接用“他”指代。

“呵呵,本来就是因为我啊。”晓川看到若初为他担心的样子,目光越来越柔和深邃,含着笑说道。

“才不是,是我们折腾的,你一直都是支持我和卢梭结婚的,现在我们不想结了,还要你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我去找我爸说清楚。”若初一脸的不服气,要收回手臂去追秦北,晓川一下子攥住了她的胳膊。

“你和卢梭都没有错,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再是你和卢梭退婚的问题,是我们两个的问题,你爸爸他一时接受不了,你要理解,换做我也需要一个过程,他打我是应该的,挨几下打我心里会舒服很多,别替我担心好吗?也千万别怪你爸爸,知道吗?”晓川一脸认真地说。

“你不怪我爸,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对了,我让你去华盛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晓川故意做出不满的样子,他知道她的想法,对于她能留下来也很欣慰,但是想听她亲口解释,这样似乎才有满足感。

“这个,我,反正我不想去,再说你不喜欢我留在你身边吗?”若初有点理亏地微微低下头,目光盯着自己的衣角。

“唉,我就纳闷你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原来另有做法,小鬼。”晓川忍不住点了点若初的鼻子。

若初知道晓川不再追究这件事,也没有生她的气,安心了许多,抬起头冲着晓川做了一个鬼脸,“可以抱抱我吗?”顺道提了一个要求。

晓川挑了挑眉,轻轻将若初拥在了怀里,若初慢慢将脸贴在晓川的胸膛上,经过今早的一场腥风血雨,两个人忽然觉得世界刹那安定了下来,不管这安定能持续多久,哪怕只有现在这么几秒钟,他们已经知足了,是很知足。

秦北从晓川的住处出来,在楼下徘徊了很久,车子还在举行婚礼的地方,他不是不想回去取,是没有那个勇气,尽管他知道他现在过去的话人已经都散了,可是他就是不想再去那个地方,给家里的司机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坐在下面的小广场上等司机将车子送来。

他知道现在秦南在等着他的解释,他知道两个家庭的人都在等他的解释,可是他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无助甚至无力过,他还是第一次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的妻子,甚至不愿正视方才发生过的事情,他真的是希望如果今天从来没有到来过就好了。

拿到了车子,开到这个城市的最高点,坐在山顶上吹风,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播放若初从小到大一幕幕让他印象深刻的场景。

从她六岁时在一个宴会上因为和她妈妈走散而和自己遇到,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他的父亲,这件事在秦北的生命里是最重要的烙印,这种感动从来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减弱,后来看着她一点一点的长大,从一个洋娃娃变成少女再到现在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用他含蓄而深沉的爱。

若初可以说是除了秦南以外秦北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虽然她和若祺都是他的孩子,可是从内心深处,秦北更疼若初,不仅仅是因为儿时没能在她身边产生的愧疚,还有他总觉得这个孩子的个性更像他和秦南,那种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头,那种默默而不张扬的倔强,从小到大,从来没让他和秦南因为任何事为她操心,反倒是经常会主动替他们分担一些什么,比如有时候若祺做得不对,她会用自己独特的并且是若祺能够接受的方法和他沟通,让他明白一些事理,而这样做,比父母直接去教育效果要好得多。

开始的时候秦北也不知道若初在默默地做着这些事,直到有一回若祺无意中提起,秦北才发现,而那时若初也才十二三岁而已,这就不能不让秦北对这个少年老成又乖巧懂事的女儿刮目相看。

如果不是这件事,秦北以为若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让他操一点心,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当若初在房间里和他针锋相对,甚至斩钉截铁地告诉她谁也无法改变她的时候,他才会失望得这么彻底,伴随着这股失望的是深深的挫败感,转眼之间,连女儿都说服不了的父亲,难道不是失败的吗?

晓川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就不用说了,他一直觉得欠他很多,尤其是欠他半生幸福,可是要是需要拿自己最宝贝的女儿来换,说实话,他舍不得。

现在秦北难过就难过在,一方面觉得女儿已经不再信任自己,另一方面觉得遭到了好朋友的背叛,要命就要命在,他的理性还告诉他,晓川和若初两个其实还真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之罪,既然孙苗可以爱上她,那么若初爱上晓川是一件很可以预料到的事,只是现在才埋怨自己的后知后觉,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早知如此当初打死也不该答应若初去和晓川住在一起的,难道这就是冥冥中已经注定好的,躲也躲不开了吗?

手机铃响起了一次又一次,不看也知道是秦南,他从来没有向她撒过谎,但是这件事,是绝对不能告诉她的,那么又怎么交代呢,秦北躺倒在草地上,心乱如麻,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件事早晚会被知道的,除非若初和晓川能悄悄地分开,但是秦北明白,这似乎是不太可能了,因为只有爱过的人才会知道,这世界上的任何人用任何理由也阻止不了两个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就像他和秦南,现在看,他真的是在晓川和若初身上看到了他当年一定要得到秦南的决绝,这才是他所有挫败感的真正来源。

第一百零三章 生活的全部,它行动的整体,乃是一部自然生动的电影。——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

——

秦北在山上呆到了很晚才下山,回到秦宅的时候晚饭时间早就过了。

秦南忙乱了一天,终于暂时将自己这方亲戚和卢梭的父母安抚了下来,至于卢梭那边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就轮不到她来解决了,不过卢老倒是给了她很大支持,虽然他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因为他率先表示了理解,其他人,尤其是卢梭的家长也不好说什么了,尽管到现在还不知道退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个消息是由秦北来宣布的,那大家很容易联想到是秦家悔婚,可以想见以南和北在学术界和商界的地位,势必将会在这两个圈子里流行起新的八卦话题。

若初的名声想不受损是不可能了,如果她肯回来的话,秦南倒是想和她一起想个办法看怎么引导舆论,好好劝劝若初,重新办个婚礼,到现在秦南仍然认定卢梭就是她的女婿,也许是孝子不知道利害关系胡闹,她相信她可以解决这个事情。

秦氏养了一群做危机公关的人,若初这点事情还是难不倒秦南的,可是偏偏她连面也不露,现在唯一知道情况的人是秦北,可是秦北自从早上宣布了婚礼取消后,人就不见了,电话也不接,更让秦南纳闷的是,晓川也不见了人,按理说,秦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晓川应该站在他们一起的,因为秦北不接电话,秦南又很无助,于是想要拨晓川的电话寻求支持,可好,和秦北一样,秦南这才想起来早上似乎晓川和秦北一起出去的。

这事怎么会和晓川扯上关系呢?秦南怎么想都想不通。

终于将袁静淑和若祺弄睡了,所谓老孝小孝,这一老一小一样的难对付,袁静淑一直念叨着要找她的大孙女,秦南只好说若初过两天就回来,如果她肯睡觉的话明天就能回来,若祺则是兴奋异常,一个劲说他姐太帅了,把那么多人弄的团团转,这个玩笑比愚人节的强大多了,他上学一定要广泛传播他姐的事迹,秦南恨不得把若祺的嘴给封上,终于,混乱的一天结束,秦南独自坐在黑暗中客厅的沙发上等秦北。

“吃饭了吗?”玄关传来声响,不一会秦北就进了客厅开灯,秦南懒懒地张口问。

“呃,你在这,怎么还没休息,不吃了,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秦北不知道秦南在客厅等他,所以见到她的时候还小吃惊了一下,随即找了个借口,回了房间,他心虚,在山上呆了一天都没想好怎么和秦南说这件事,后来勉强算是找了个理由,可是一看到秦南,就说不出来了,要是必须得撒谎的话,也等他攒够了勇气再说吧。

秦北连一个询问的机会都不给秦南,这让秦南憋了一天的疑问和委屈都无处申诉,感情上她有个冲动是拉住秦北,让他把事情说清楚,然后冲着他把自己这一天所受的委屈和经历的煎熬都发泄出来,可是理智又告诉她,秦北也许这一天过得并不会比她好在哪里,看他那么低迷的样子,如果不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也不至于如此,相比之下,自己经历的只是一些小意思吧,想到这,起身去厨房给秦北热饭,她确认秦北肯定是一天没有吃东西,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晚饭阿姨做了好多菜,几乎是给若祺一个人做的。

秦南端着热好的饭菜回房间的时候,秦北已经躺在床上了,双目紧闭。

秦南轻轻唤了一声,秦北没有反应。放下托盘走到床边推了推秦北,秦南知道他肯定没睡着,“北,吃点东西再睡吧。”

秦北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但是眼睛还没睁开,秦南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铁定无法知道什么了,好吧,有什么事那就明天再说吧。

其实对两个人来说,这注定是无眠之夜,可无眠的又岂止他们两个?估计出了这么有卖点的八卦,那些小报记者也会无眠的,是兴奋的无眠。

各自躺在床的一边,秦北甚至小心的不去碰秦南,生怕她追问若初的事,他也知道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自己是一定要给妻子一个交代的,这一夜正好可以组织一下语言,看怎样能做到滴水不漏,秦南可不像普通的家庭妇女那么好敷衍呢。

到清晨的时候,秦北因为实在太累,终于浅浅地睡了一会,不过也是直接被噩梦惊醒,一睁眼,阳光已经直射进来,而同样直射向他的,还有秦南的两道目光。

秦北知道,这次是打死都躲不过了。

叹了口气,坐起身来,微微躲开了秦南的目光,轻咳了两声,“宝贝起这么早啊。”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已经九点了,我在等你。”秦南声音听不出情绪变化,“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那个,我见到若若了,她很好,她让我转达你不用担心她。”秦北开始避重就轻。

“她倒是好了,她难道不知道我们替她承受了多少吗,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啊。”秦南皱眉,语气里充满了埋怨。

“她自己也很自责,觉得没脸回来见你,咱们给她一段时间反拭不好,等想通了,就回来了。”秦北讨好地说。

“那卢梭呢,他也同意退婚吗?他不是一直想娶咱们家若若吗,他怎么说?”

“卢梭?”秦北还真忘了这个人了,满脑子都是晓川和若初,忽略了卢梭也是男主角之一,“哦,我没见到他。”只好实话实说。

秦南叹了口气,“好吧,那若初有没有说为什么不结婚了。”这个才是最关键的。

“啊,若若说她心理上还没准备好,反正也没到法定年龄,不是有一种病叫‘结婚恐惧症’吗?我估计若若应该是这个症状,南啊,若初本来就是个孩子,她这么嫁出去你也不放心是不是,所以,我们干脆再等等,等若初准备好了,再结婚也不迟是不是,反正也不愁嫁不出去,这个婚礼本来也仓促……”秦北边说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还是第一次发现语言可以苍白到这个地步。

“哎呀,这个不是早晚的问题,北你,难道你是赞同他们的,那你当初为什么答应?”秦南就觉得秦北好像变了一个人,简直是故意在和她绕圈子。

“反正都这样了,咱们就别管了,行不行,反正若初从小就独立,你不是也一直这样教育她的吗,她自己的婚姻大事,我们交给她自己不好吗?你看你,再操心老了怎么办,我可是会心疼……”秦北现在心里焦躁不安,表面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安慰秦南。

“北,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秦南突然大声打断了秦北的话,秦北愣住了,这不是他见过的秦南应有的样子。

“对不起,但是有些事你不知道。”秦南也发觉自己的失态,语气缓和了下来,“若若怀孕了,知道吗?她有了孩子了,如果不结婚,难道让那个孩子和她一样当私生子吗?想当年我生若若是迫不得已,难道让她的孩子也步她的后尘吗?你知道那将是多大的伤害,不管是对若若还是对那个孩子,我们当初在国外,很少有人认识我们,可是现在不一样,要是真的这么生下来,若初要面对多大的压力,对那个孩子也不公平……”

秦南越说越动情,回想起当年自己带若初的艰难,再联想到若初以后的命运,不由得悲从中来,边说边开始抹眼泪。

秦北生生地愣在了那里,秦南说的这么多话,他只听到了“若若怀孕了”这几个字,就再也听不下去了,这几个字无疑是晴天霹雳一样地拍到他的神经上,他联想起他动手打晓川的时候,晓川无论如何都不还手,联想到卢梭的出走,联想到若初对他说一定要和晓川在一起时的不可动摇,联想到若初那么长时间一直和晓川住在一起,最后想起了晓川昨天对他说的话,说他可以相信他。

“Shit!”秦北大叫了一声,一股急火直冲脑门,血往上涌,事情一下子明了了,晓川背叛了他,还说什么在他和秦南接受之前,他永远是若初的教父,扯淡,现在孩子都有了,不然若初为什么突然急着要和卢梭结婚,一定是为了掩人耳目,后来也许是良心发现,告诉了卢梭真相,卢梭一气之下悔婚并出走,于是晓川迫不得已站了出来。

秦北从床上一跃而起,急着去换衣服,秦南怎么喊他也不理。

现在他终于想通了,生气的同时夹杂着多种负面情绪,他气自己就这么被人给戏弄了,亏他昨天还有点自责自己不应该下手那么重打晓川,现在看那还是轻的,和晓川认识了几十年,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以前因为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多,晓川落了一个“多情种子”的名声,但是秦北始终觉得那不是真实的,并且毫不怀疑他的人品,可是现在看看他做的事情,将他自己教子的肚子搞大,还要让别人来承担,不仅不是男人,简直不是人,连禽兽都不如。

秦北甚至想打自己一顿,和这样的人做了几十年的好朋友,还把女儿交给他照顾,脑子简直进水了,他自行了断的心都有了现在。

第一百零四章 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的疯狂说成是明智。——布瓦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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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南的不解和极度诧异中,秦北急匆匆换好衣服就要出门,那架势就像要找人去拼命一样,秦南想要跟着,被秦北执意拒绝,他只说了一句话让秦南放心,连早饭都没有吃,驾着车子几乎是冲出了秦宅。

一路连闯了三个红灯开到了晓川的住处,电梯也没等,三步并作两步爬到了晓川所在的楼层,也顾不得社会公德和自己的手仍在红肿疼痛,一顿猛砸门,砸的连楼上的人都下来了,也没见晓川开门,这才想起来打晓川的电话,秦北忘记了这个时间晓川应该在杂志社上班。

电话一接通,“吴晓川你在哪?”单刀直入地问过去。

晓川那边刚到办公室,接到秦北的电话还在纳闷,“你说我能在哪,上班呗。”

“你给我等着,别走。”秦北气势汹汹地扔下这么一句就挂了机,然后就一路小跑地下了楼,中途还差点摔倒在楼梯上,一点形象都不顾及了。

晓川有点摸不到头脑,昨天虽说没有什么结果,但是他心里有底,他知道秦北会接受他和若初,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他相信他是一个懂得爱情和人性,也知道包容的人,虽然这并不容易,但是他一定会运用理性去慢慢理解他们,可是只过了一夜就打这样的电话过来,听口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于是晓川取消了例行的工作会议和上午的行程安排,在办公室里边抽烟边等秦北的到来。

昨天秦北走了之后,晓川将若初送回了她自己的住处,若初是依依不舍地离开的,但是晓川坚持要送她回去,并答应第二天一下班就过来看她。

晓川郑重地告诉若初,他们俩的关系要想有进一步的进展,必须要取得她家人的同意和祝福,因为他不能看着若初因为自己众叛亲离,他要给她完满的幸福,而这份完满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所有其他人的理解和爱,他爱她,所以不能让她为他再牺牲更多,他不能容忍她以失去所有为代价换他们俩的所谓幸福,那样的话,他宁可永远地离开。

尽管他知道这将是一条非常难走的路,但是为了若初,他别无选择,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漫长,只要若初能和他一起坚持,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若初曾经提到过,如果得不到所有人的谅解和接受,他们可不可以远走高飞,晓川的坚决反对,还曾一度让若初误以为他不够爱她,还好,她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想到若初,晓川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虽说她给他带来了一个超级大的麻烦,也许他的后半生因为她的出现再也不能平静了,但是这麻烦也让他的生命丰满起来。

放下手头工作本来是为了专心等待秦北到来的,却不知不觉又想到了若初,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就能随时随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占据他的心,让他的生命偶尔能超脱现实的重压变得充满梦幻般的色彩。

“咣”的一声,晓川办公室的门被打开,秦北怒容满面地出现在门口,后面紧跟着自己的秘书还有前台的接待员,“先生您没有预约不能进去。”

“他是我的好朋友,没有关系,你们先忙去吧,对了把门带上。”晓川知会了一下自己的员工。

“北,有事吗?”办公室的门刚刚关起来,晓川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边说边冲着秦北指了一下沙发,示意他坐过去。

秦北面无表情,双手却渐渐紧握成拳,眼里面的怒火直线升腾,点燃起了他的全部身心,他几步冲到晓川面前,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一拳,晓川没有防备,毫无意外的被打倒在了地上,还好地毯较厚。

“北,你怎么回事,昨天不是都说清楚了吗?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晓川懵了,如果说昨天挨打是他心甘情愿的,也在意料之中,可是今天的就没道理了,而且这也不像是秦北应有的做法和风度,虽然两个人不止一次地打过架,可是哪怕打的头破血流,也都师出有名,挨打的人也心服口服。

“道理?和你这种人还有什么道理好讲,就算我秦北瞎了眼睛,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秦北边说又是一拳冲还未站起的晓川挥了过来,晓川这次有了防备,一个翻滚躲过了秦北的攻击,然后迅速起身,他也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并且秦北的话也引起了他胸中的怒火,什么叫“你这种人”,他晓川什么人难道他还不知道吗?从来都是物以类聚,认识几十年了,突然这样评价他,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所以在秦北的拳头再一次过来的时候,晓川毫不犹豫地反击,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

秦北是因为觉得遭到了背叛心绪难平,尤其晓川还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就是最好,越亲近的人对自己的伤害就越大,所以秦北的心情可想而知。而晓川是因为满肚子的委屈,无缘无故被打,并且还遭到了对自己人格的否定,并且这种否定来自秦北,他也是有血性的,最近本来就为很多事郁闷,现在全发泄出来,也不管别的了。

两个人下手都没有了轻重,再加上长的都比较高大,办公室地方再大也施展不开,于是稀里哗啦,噼里啪啦,茶几、沙发,翻的翻,倒的倒,一时间在外面听来惊天动地。

最后是秘书叫来了写字楼的保安,门一打开,秘书就将秦北指给了保安,几个人冲上去就把秦北拉开了,这时杂志社里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门口,连其他楼层的都过来了,一群人在门口听里面的响动议论纷纷,猜测着晓川从哪里惹到的仇家,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立场,唯恐天下不乱型。

“放开。”秦北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两个保安的钳制,于是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但是那种威严和气势却是让人不敢逼视。

“放开他。”这几个字是出自晓川之口,“谢谢你们,但是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我们有责任维持这个大楼的治安,任何人都不可以在这里寻衅滋事,包括您是业主也不行。”其中一个年级较大点的保安倒是不卑不亢。

“我们明白了,对不起,让你们为难,我们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请你们回去可以吗?”晓川虽然看似耐着性子在解释,但是气势和秦北比一点都不差,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

这时候裴华不知道从哪里才赶过来,到门口大喊了一声:“都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工作,一分钟之内我看到谁还在这里逗留,扣除本月全部奖金。”

这不亚于河东狮吼的一声咆哮,终于遣散了所有人,保安看了看情况似乎也明白了晓川和秦北的关系,也就说了几句离开了,晓川再次交代秘书不要让人再打扰他们。

等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两个人果真没有再动手,不过却是冷冷地对峙。

“秦北,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是哪种人你现在才知道吗?”也许是打了一架各自的肾上腺素都发泄了出去,理性又重新回归。

“不错,我现在才知道,所以说我很傻,你也尽可以在背后笑话我,要不是我信任你也不可能把女儿送进你这个虎口。”秦北冷哼一声继续说:“别以为生米煮成了熟饭,我就一定要向你屈服,你这种做法为我不齿,也不会逼我们就范。”

晓川这回是真的晕了,如坠云里雾里。

“等等,秦北你胡说什么,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你不会说我和若若吧,你说我不要紧,那可是你自己女儿啊……”还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这么糟蹋自己女儿的名声呢。

“总之以后请你不要再接近她,这件事我们也不再追究,至于我们,就当从没认识过,如果让我发现你再纠缠若若,我和你没完。”秦北说完理了理头发,转身要出门。

晓川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秦北,“你不能走,你把话说清楚,我们肯定有误会。”

秦北回过头对着晓川冷冷一笑:“若初怀孕了,你想说和你没关系是不是?”

晓川吃了一惊,这件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表情稍微怔了一下,拉着秦北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开来,秦北以为他承认了,极为蔑视地瞥了晓川一眼,还好他没有急着否认,不然他更看不起他。

“不是。”晓川突然大声回道。

“好,这么说你承认和你有关系是吧。”

“不,我是说若初不可能怀孕。”晓川一脸的严肃外加笃定。

这次倒换秦北吃惊了,正常男人的第一反应是推脱,哪怕真的是被冤枉,为自己洗清楚也无可厚非,眼前这个人可好,他倒不是为自己洗脱,而是在为若初洗脱,这就不止是需要自信了,他就算能保证自己的清白,可是他怎么能这么斩钉截铁地为若初打包票,尤其是若初还曾经和卢梭有过婚约。

一时间,秦北有点迷惑了。

第一百零五章 应该为犯错误而不是为承认它而脸红。——伏尔泰

——

“秦北,你可以不相信我,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但是若初是我们的女儿,我无法忍受你这么侮辱她。”晓川边说边整理衬衫的纽扣,还狠狠地瞪了秦北一眼。

秦北没有说话因为他在想一件事,就是当年,他第一次看到若初的时候,如果若初没有主动叫他“爸爸”的话,如果秦南不打算告诉他若初就是他自己的孩子的话,那么他能否笃定秦南的清白,就像晓川方才做的那样,令他丧气的是,他发现他做不到,甚至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男人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晓川和若初之间的关系了。

一直以为他对秦南的爱已经到达了极致,这个世界上不太可能再有任何形式的爱能超越他对秦南的,因为他认为他可以为她付出生命,现在看,那并不够,在很多考验面前,他不见得能过去,就比如郑芳第二次自杀的时候,他就不理解秦南的做法,还以为她不够爱他。

爱的程度其实并不是你自己可以想象或者界定的,一般来说需要一些事情去验证,但是很多自诩或者自以为是的爱往往通不过验证,因为在人性面前,在人的私心面前,在人的猜忌和多疑面前,爱是脆弱的,甚至是不堪一击的。

所以爱情经不起验证,如果你不想看到那美好华丽的爱情背后冷冰冰的触目惊心的真实,就不要想着用各种方法去试探对方对你的爱,因为那样伤害的只会是你自己。而今天,秦北是在无意中替若初验证了一下晓川对她的爱,结果,他通过了验证,对秦北来说,重要的已经不再是若初是否怀孕,哪怕若初真的怀孕且怀的不是晓川的孩子,晓川的表现也堪称完美,重要的是他受到了触动,甚至是震惊,他绝望地发现很有可能没有人可以分开晓川和若初,至少,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做不到了,面对这样的一份爱,怎么会有人能拆得开?

想着凭自己就将这件事扼杀到萌芽中,现在看,他无法做到,那么早晚有一天其他人会知道,包括自己的妻子,到那个时候,她如何能受得了这份打击。

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安抚早晚会因为这件事受伤的妻子,事实上他现在就开始头疼了,如果可能他真的想带着秦南远走高飞到一个人烟罕至,不通外界信息的地方,让她永远不被伤害。

看着秦北愣愣地不说话,晓川以为秦北还是不相信他和若初。

“我告诉你,秦北,要是若初有我的孩子的话,你以为我会让她嫁给别人吗?要真是那样,无论你们怎么反对,我都会让她生下来,并且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人的骚扰,你不是不知道我吴晓川漂了半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那是我这辈子的梦想和奢望,我会不惜一切保护我的孩子和孩子他妈,当然,还是那句话,没有你们的同意和祝福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就是了。”

秦北看了一眼晓川,这番话还真是,要是若初真的有了晓川的孩子,那他肯定不会同意若初一个人住,他知道他对孩子的渴望,不然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们倾注了那么多的爱,当然也许就不会和若初扯上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唉,事物总是这么复杂一环套一环的,秦北突然感到很无力,很混乱,皱着眉去用手敲自己的头部。

晓川看到秦北的动作,已经明了他产生了动摇,语气也马上缓和下来。

“秦北,若初怀孕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说实话在晓川刚刚听到秦北提这件事的时候,一个热血上涌也差点没晕过去,因为他碰都没碰过若初,两个人最多也就是拥抱,连接吻都没有过,秦北来告诉他这件事等于是在告诉他说若初和卢梭已经有了孩子,再理性的男人,猛然听到这种事也要被吓一跳,他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的经验和阅历让他能迅速的恢复理智来进行判断,他在秦北面前替若初和卢梭打包票其实是在赌,而他的筹码就是他的直觉,或者说是因为对两个人的了解而形成的对这件事的判断,而与其说是判断,倒不如说是潜意识里的希望,希望这件事不是真的。

而只要是赌博,就有赌输的可能性,假定若初真的怀了卢梭的孩子,那么晓川就赌输了,但是如果若初怀了卢梭孩子的话,她绝对不会那么坦然地面对自己,以晓川几十年来对女人的阅历看来,若初是处子这个事实显而易见,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一泓清水,除非若初的生涩是装出来的,但是那样的话,就等于让晓川这个情场老手承认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种先例目前为止还没有过。

对卢梭晓川倒是不敢那么确定,毕竟年轻人一时冲动倒是可能,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若初一度急着和卢梭结婚,但是真的是那样,卢梭又怎么能同意若初和他退婚?这里面就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了。

他不懂秦北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是不管真相怎么样,他宁可赌输的是他自己,也要去赌一睹,因为他不想若初的形象丝毫受损,所以才对秦北说出那样的话来。

晓川其实也在下决心,那就是即便若初怀了卢梭的孩子,他也会爱她,如果卢梭肯放弃她的话。

秦北迟疑了一下,他在想要不要告诉晓川是秦南亲口告诉她的,但是晓川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你不是亲耳听若初承认的是不是?”

秦北沉默,晓川说到了他的痛处,现在一冷静下来,伤口隐隐作痛的同时思维也变得清晰,秦北开始有点后悔他的鲁莽行事了。

“秦北,如果你只是听信八卦杂志的报道就来这里找我质问,我对你很失望。”晓川走到办公桌上找烟,找到了之后自顾自地点上,并没有谦让秦北。

秦北想解释不是,但是没说出口,既然不是亲自听当事人承认的,那么听谁说的还不都是一样,可是他应该相信秦南的啊,妻子是不会骗自己的。

“当然,我相信你还不会无聊到看八卦报纸,但是这里面有误会也说不定,当然你也是为了若若……”晓川看着秦北越来越难看的表情,为他找了一个台阶。

秦北的脸开始发红,今天的做法确实不是他的行事作风,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这件事先搞清楚再说。

“对不起,打扰了,我会将这件事弄清楚还你清白,但是如果让我知道真的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再客气。”秦北对着晓川平静地说。

晓川耸了耸肩,秦北往外走。

“这件事我劝你不要去问若若,我并不是心虚,只是不想她受伤害……”晓川在秦北的身后提醒道,秦北停了一下,没有回头。

迎着前台小姐异样的目光秦北走进了电梯,继续接受大家的注目礼,现在的形象不用找镜子也想象得出,何况电梯间的墙壁光可鉴人,但是他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上了车子,直接开往若初的住处,他相信若初不会向他撒谎,只要一问,一切都可以搞清楚。可是车子停到楼下的时候,秦北却犹豫了,一方面是晓川的话提醒了他,还有就是如果说方才这么直接找晓川是莽撞的,那么现在直接来问女儿不是也一样吗?

再有,他毕竟是父亲,有些话提出来还是不方便,这种事即使要问,也应该是由当妈的来问,秦北脑海中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想起晓川的话,掉转车头回了秦宅。

还好秦南还没有去公司,事实是她也没打算去公司。

“南,回房间,我有事情问你。”秦北在厨房找到了秦南,急匆匆地对秦南说了一句,就大步回自己的房间,秦南看到秦北衣冠不整,脸上还有伤,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药箱跟了过来。

“北,这是在哪里弄的。”跟着秦北进了自己的房间,秦南边打开药箱边责怪道,同时拿了一瓶消炎止痛的外用药和棉签就要过来给秦北上药。

秦北一下子抓住了秦南的手腕,“南,你告诉我,若若怀孕的事你是亲口听她承认的吗?”

秦南怔了一下,刚要点头,却迟疑了,她在回想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经过,好像若初始终没有正面承认过,秦北观察着秦南的表情,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秦南摇了摇头,秦北如坠谷底。

“既然她没承认你是怎么知道的呢?”秦北耐着性子问道,他还是不太舍得责怪秦南的。

“她那么急着和卢梭结婚,不是因为这个会是什么?再说这种事她又怎么会承认……”因为秦北抓着秦南的手松动了一些,秦南用棉签给秦北上药。

“啊……”秦北叫了一声,不仅仅是因为秦南碰痛了他的伤处,更因为他觉得今天真的是糗大了,脸瞬间变得通红,秦南皱了皱眉,用一只手去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吗?”

秦北无奈地看着秦南,现在的他恨不得发烧,烧的晕过去才好呢,这样也不用收拾自己弄下的那么一大堆烂摊子了。

——

昨天实在对不住大家了,淡妆是有急事回东北,昨晚回来太晚想着写完更新,可是喝了点酒就睡过去了,今天网络继续不好,现在算是爬上来了,还是蹭的邻居家的无线网,这个文本月内是一定要完结的,昨天欠的我会想办法补上,再次对不起。

第一百零六章 只有不幸是最完整的。——巴尔扎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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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北觉得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脸红红的任秦南帮他处理伤口,面部表情如丧考妣。

他想埋怨秦南,这种事没有确认怎么好就这么笃定来着,可是想想自己,不是也没有和当事人确定就做出那么冒冒失失的事来了吗?可见,对于儿女的事,再冷静理智的父母也会偶尔去了原有的判断力,做出冲动的事情,犯平时不可能犯的低级错误。

这么一想,也就不怪秦南了,但是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北,你这伤是哪来的,去找卢梭打架了?”秦南仔细观察着秦北的表情,大胆地猜测到。

“呃,这伤……是我不小心摔伤的。”秦北说这话的时候本能低头,秦南一看这表情就知道秦北没有说实话,但是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她发现从昨天回来开始,秦北就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且不说他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就是他那表情也老早就出卖了他,几十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何况秦北根本就不善于掩饰和说谎。

秦北出去了两趟,带着伤回来,出去见了谁,为了什么打架,这里面有很多需要解释的地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和若初的婚事有关,那么和秦北打架的这个人是谁呢?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和卢梭,可是打死秦南也不相信卢梭会动手打秦北,怎么说秦北也是他的导师,除非卢梭疯了,那还有谁呢?秦北总不会傻到去和小报记者吧,秦南下定了一个决心,要自己把事情弄清楚。

目前卢梭和若初的电话都打不通,看来对事情最清楚的还是秦北,那么谁对秦北最了解呢?秦南直接拨晓川的手机,因为她忽然想起来晓川是在婚礼现惩秦北一起离开的,她之后还纳闷来着,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晓川一定不会骗自己的。

晓川也挂了彩,一点也不比秦北受的伤轻,他拒绝去医院治疗,只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用秘书拿来的小药箱自己处理,连裴华的极力要求帮忙都婉拒,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平静。

“若初怀孕了”这件事想不在他心里留下阴影是不可能的,他毕竟是一个男人,理智是一码事,而感情又是另一码事了。有些时候尽管知道真相很可能不是那样的,可是心里就是会别扭,何况他是在赌,而结果,他并不知道。

因为办公室里就自己一个人,所以对照着镜子往嘴角上用棉签蘸酒精消毒的时候,晓川疼得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道缝,晓川觉得自己的糗相被人发现了,感觉很不爽,“不是说过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吗?”大声对门外的人喊道。

门紧接着被推开,“你不希望见到我吗?”若初带着一脸无辜出现在了门口,手里面还提了一个保温饭盒,在看到晓川的狼狈相后先是惊讶,马上皱起了眉头,只见晓川一手拿着棉签,一手举着小药瓶,昨天打架肿起来的脸今天肿得更高,嘴角还有血迹没有擦掉。

因为昨天晓川受了伤,若初回到家后一直惦记着,还有两个人刚刚确定了关系,难免会兴奋激动一些,虽然未来的道路很难走,但是晓川说了要和她在一起,她就有信心,什么都不怕,哪怕最后不能在一起,最起码现在他们是在为了一个目标努力,就像是最开始做杂志的时候,那几乎是若初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了。

一方面是兴奋一方面是对未知的忐忑,一方面还有对父母的愧疚,更担心将来他们因为自己受伤害,若初这么胡乱一想,一整夜就过去了,睡不着索性早早起床,想着用什么理由可以马上见到晓川呢,于是给他熬了一份粥当早餐,因为熬的时间长了一点,送到晓川公寓的时候没有见到人,若初干脆就送到“镜像”来了,现在的她,只想给他个惊喜,根本也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了,反正两个人都是单身,将来是要在一起的,就算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也不怕他们嚼舌根。

晓川显然没有料到若初会突然到镜像来,要是再早一点刚好赶上自己和秦北打架,还好晚来一步,没准能搪塞过去,这么想着忙将手里的棉签和药瓶一股脑的塞到抽屉里,然后勉强扯了扯嘴角,忍住痛笑了笑,“若若,你来了,为什么不多睡一会?”

若初回手关上了晓川办公室的门,把越来越多看似路过却忍不住往这边瞟的目光都关在了门外。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若初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到茶几上,几步走到晓川身边,伸手拉开晓川刚关上的抽屉,将里面的药瓶和棉签盒拿出来,继续帮晓川消毒。

晓川愣愣地看着若初,毫不回避地承受着她的动作,为她的轻柔和小心翼翼所感动,即使伤口再疼心里也是舒服的。若初的手指有些微凉,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脸颊,她身上散发的那股清新的体香让晓川眩惑,他不自觉地将目光瞟向若初的小腹,那里平平坦坦,晓川豁然开朗,即使那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又怎么样呢?只要是她的孩子,一定会像她小时候那样可人,丝毫不会影响他对她爱的一丝一毫。

这么想着,晓川看着若初专注的表情笑了笑,是会心和释然的。

“笑什么呢,为什么又受伤?”若初被晓川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尽管心里面是甜的,还是板起面孔,现在需要他一个解释,她可不想每天看到他都是新伤添到旧伤上,那样会做噩梦的。

“呃,那个,不小心摔伤的。”多么蹩脚的理由,而且和秦北对秦南编的一模一样。

“哎呀,嘶……”因为晓川没有说实话,若初惩罚式的在手上加重了力道,晓川没防备痛出了声。

“宝贝你轻点啊……”晓川做出疼得夸张的表情对若初请求道,若初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晓川一看就慌了神,刚要安慰若初,手机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没有马上接,却迟疑地看了一眼若初,若初的注意力根本没在手机上,晓川接了起来。

“有事吗?南南?”晓川刚说了这一句话,若初就愣住了,紧张地看着晓川,晓川也看向她。

“嗯,我在办公室……这个,我今天可能没有时间……”

“啊,不用过来,晚一点可以吗……”

“要不,我去见你吧,你说哪里……”

“好吧,半个小时后见……”晓川边说边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收线。

然后为难地看着若初。

“是我妈妈是不是?”若初明知故问,晓川轻轻点了点头。

“啊,对了,我是来给你送早餐的,我早起熬的粥,你趁热喝了吧。”若初心里也很慌乱,秦南绝对是他们最难的一道关,没想到现在就要开始面对,她本能地想躲避,转身就要去茶几给晓川拿粥。

“若若,你妈妈约了我半个小时后见,我要走了。”晓川一把拉住了若初。

若初担心地看着晓川,“我需要去吗?”早晚得摊牌,躲是躲不过去了。

晓川思考了下,“暂时应该不用,我答应过你爸,没有他的同意我是不会和别人说我们的事的,只是……”晓川说完想到了什么,马上现出愁容。

“只是什么?”若初急切地问。

晓川一下子想到秦南突然找他一定是因为秦北挂彩的事,可是他自己也受了伤,即便秦北隐瞒了是他们两个打架,秦南也一下子就会明白的,那样的话,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了,秦南是什么人,他能骗的了天下女人,也骗不了秦南啊,有点后悔方才答应的太快了,等脸消肿一下再见也好啊。

“没什么,不用担心?”秦北回了若初一个让她安心的表情,脑子里却在急速运转,想着怎么能在秦南面前过今天的这道关,看来只好见机行事了,大不了也只能说实话,不是他有意违背秦北,实在是因为秦北没有将后方料理好,让人家先起的疑心。

“若若,我走了,你把粥吃了吧,在这里等我也行,回家里也可以,之后我会联系你。”晓川站起身,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对若初嘱咐道。

见若初还是一脸的担忧,晓川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知道吗?”若初这才点了点头,晓川刚要出门,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秦南。

这次晓川接得倒是很快,没准秦南有事临时取消了呢,他倒是求之不得。

不出所料,果真是临时出了事情,不过挂了电话后,晓川的脸色煞白。

“怎么了?”若初看晓川的表情也慌了,忙问。

“你奶奶刚刚脑出血,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抢救,你爸爸妈妈弟弟都过去了……”晓川话还没等说完,若初手里的药瓶一下子掉在地上,刺鼻的酒精味马上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晓川一下子扶住若初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们走吧。”

若初无力地点了点头,晓川拉着她开门就往电梯间跑,一路上都是惊诧的目光……

第一百零七章 幸福的家庭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

也许若初和晓川同时出现,就相当于宣告了他们两个的的关系,在开车赶去医院的路上,晓川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是看着若初焦急的样子,他只能安慰她放宽心,只要开始抢救,一切都来得及,至于他们的事,在垂危的生命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若初并不是有勇气,是她根本已经顾虑不到其他的事,现在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就对她疼爱有加,一直呵护备至的奶奶,当年爷爷去世的时候,若初几天不吃不喝,她对死亡的忌惮和恐惧也是由爷爷去世这件事引起,奶奶中风的时候她一直后怕,可是谁想到又出这样的事情,何况还是在自己取消婚礼之后,一直想着要找个机会向奶奶道歉,可是还没等到这个机会,奶奶一定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的退婚才得这样的病的,要是奶奶就这么走了的话,且不说家里人都没有原谅她的理由,那她的这一生要如何才能原谅她自己才好。

有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大错,让人连后悔和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如果重新来过,只要奶奶好好的,那若初宁可放弃所有的幸福。对于自己可能伤害到的人,若初有心理准备,也决定以后会用一辈子补偿那些亲人因为自己受到的伤害,可是没有想到,第一个被伤害的是奶奶,或者说除了老爸之外的,就是奶奶,那么现在的状况,只是老天对她惩罚的开始吗?

可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值得拿她最亲的人的生命来惩罚她?她不过是想像其他人那样追求她想要的幸福,爱她想爱的人,为什么别人可以,她就不可以,这不公平,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若初心里奶奶现在这样完全是她害的。

上班高峰期,从镜像去奶奶急救的医院一直在堵车,若初脸色煞白,心急如焚,晓川看在心里,也没法说的太多,只是期望车子赶紧到达,或者医院打来电话说人已经平安,可是在一个小时之内,这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两个人恨不得弃车跑去医院。

终于赶到医院,若初下了车就往大楼那面跑,跑到电梯前才想到根本不知道在几楼,还好晓川及时泊好了车追了上来。

急救室门外的走廊内,秦家的所有人或坐或站,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若初和晓川一同出现,还是若祺最早发现了他们俩。

“姐……”若祺看到若初大喊了一声,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若初本能地低头,所以她没看到秦南在见到她第一时间的表情。

而晓川则是冷静地观察着所有人,秦南的目光在若初身上固定了十几秒钟,那里面有诧异、不解或者说有埋怨,总之交杂着她现在内心的情绪,面部表情相当复杂,看起来有千言万语,可是她没有同若初说一句话。

紧接着秦南目光扫向了他自己,脸上的疑惑瞬间加重,然后又看了眼秦北,秦北忙别过目光,晓川知道秦南发现了他脸上的伤,但是她仍然没有说话。

“爹地,你怎么和老爸一样?”天真的若祺好奇地看着他和秦北忍不住问道。

“呃,奶奶怎么样了?”见其他人都不理他,晓川也只好就着若祺的问题询问目前的状况,也是在转移大家对他伤的注意力。

“啊,奶奶……”一提到袁静淑,若祺的小脸又黯淡了下来,还是他最先发现袁静淑的异常跑去告诉秦北,而那个时候秦南正好准备去见晓川。

若祺看了一眼秦北,因为手术是他签的字,医生也只和他交代了病情,于是晓川和若初也同时看向他。

“现在正在抢救,你们也看到了,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不过医生说好在来的比较及时,再晚一点就……”秦北往下没有说下去,大家也都明白,于是没有人再说话。

秦南目不斜视地坐在长凳上,看也不看若初一眼,若初想要过去打个招呼,宽慰一下她,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勇气。

晓川忍不住拿出烟来,看到秦北盯着他手里的烟,而秦北看到晓川注意到他的眼光,忙将目光转到别处,他因为出来得急,忘记了带烟,现在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看到晓川的烟好像见到了亲人一般。

晓川理解他的感受,主动过去递给秦北一支,秦北迟疑了一下接过,两个人刚点上,就被路过的肖士给狠狠训了一顿,于是还得干熬。

好不容易等到手术结束,病人被送到了重症监护病房,虽然手术成功,但是据医生说也许会昏迷一段时间,脑组织的损伤比较严重,于是全家人加上晓川似乎是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因为不知道袁静淑什么时候会醒,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

看着病床上面色苍白,丝毫没有苏醒迹象的奶奶,若初忍不住眼泪肆意流淌,要是奶奶的后半生真的就这样了,她可怎么办?

晓川本能地揽过若初的肩,想着给她些许安慰,秦北马上给晓川使了一个眼色,他怕他情不自禁的动作引起秦南的注意,晓川恍然,改成用手臂轻轻拍了拍若初的一侧肩膀。

其实秦南似乎发现了一些事情,退婚后,连自己都找不到女儿,现在却是和晓川一起出现,他脸上的伤和她打电话约他时的不情愿已经昭示,和秦北打架的那个人就是他,而秦北之所以会和人冲突是因为他知道了若初怀孕,秦南实在是不想把这些事和晓川连在一起,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她不敢去问晓川和若初事情的真相,她怕她承受不了,而袁静淑的状况已经要让她焦头烂额了,她甚至比若初还要自责,因为女儿的错在秦南看来,家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为袁静淑的事,若祺耽误了一天课,秦南要他回家去学习,至于晓川,傍晚的时候,秦南终于鼓足勇气和他说了一句话:“今天谢谢您能和我们在一起,有我们在这里就好,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语气客气的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晓川皱了皱眉,“这是应该的,还是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大男人没有事。”

“不必了,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不好麻烦您,还请您帮忙将若祺送回去好吗?”语气平静,态度坚决。

晓川为难地看了看若初,他现在很担心她,本来她今天一天情绪就不稳定,要是秦南和秦北再为难她的话……

若初似乎并没有接收到晓川传来的信息,她现在有点恍恍惚惚的,就知道一直不停的流眼泪。

晓川叹了一口气,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呆下去,也只能离开,“那我明天再过来看阿姨……”若初仍然没有反应,晓川只好和若祺一起从重症病房里走出来。

“爹地,你是从哪里捡到我姐的?有没有看到白马王子?”等电梯的时候,若祺问晓川,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在病房里压抑了一天,出来好容易可以喘口气,在他印象里,落跑的新娘一般都是会和另一个人私奔,若祺还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若初了呢,所以当若初和晓川一起出现,他就认定是晓川将若初找回来的,于是询问晓川是否见到和若初私奔的那个人。

晓川先是一愣,随后笑着揉了揉若祺的脑袋,“小鬼,哪有什么白马王子……”心里却落寞了下来,如果若祺知道那个和他姐私奔的白马王子就是他这个爹地的时候,不知道还会不会接受,之前设想自己和若初可以预见的障碍的时候,将若祺忽略不计,现在晓川才意识到,若祺已经长大了,也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也许弄不好他也是会被伤害到的,想到这,晓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病房里只剩下若初和她的父母,秦北很聪明地选择了一直沉默,秦南继续对若初不理不睬,偶尔几次,秦南目光差点要接触到若初时,若初就马上鼓起勇气想要和秦南说话,可是秦南的目光始终落不到若初身上,连秦北看着都替若初难受。

后来,“若若,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秦北终于发了话。

谁料若初马上摇了摇头,“不,我要陪奶奶,我要看着她醒来。”她话音刚落,秦南就拿起来她自己的手提包,转身出了病房,将秦北父女俩留在了里面。

“爸,对不起……”若初觉得她罪不可赦,可是始终都找不到人道歉,眼下,她知道老爸多少还是护着她的,而秦北脸上的伤肯定也是为了她。

秦北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若初果真没有离开这个病房,第二天还是晓川替她拿来的换洗的衣服,并且为她送饭,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在这里。

秦南每天会来看一看,但是绝对不和若初和晓川说话。

若初用所有的时间同袁静淑不断的说话,没到两天嗓子就哑了,她的做法连医生和护士都被感动了,但是似乎打动不了秦南一分一毫,不过,若初现在满心想着的是让奶奶醒来,只要她醒来,一切都还有希望,如果不能,她会将自己所有未来的幸福埋葬。

第一百零八章 过去我们不幸,但这才是好时光。——柯林·阿尔莱维

——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老天真的是为若初的执着和不懈努力所感动,亦或是袁静淑的意志非常坚决,再或者是她听到了若初孜孜不倦不间断的呼唤,总之在手术后的第五天傍晚,晓川就要离开的时候,袁静淑醒了,这个时候南北在秦宅吃晚饭,若初颤抖着双手和声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里。

尽管路上在堵车,秦南和秦北还是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若初拉着袁静淑的手泣不成声,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还是晓川和秦北两个人把她拉开,因为医生交代病人不能受刺激。

虽然袁静淑已经醒来,但是意识还不是完全清醒,似乎又回到了上次中风之后的状态,语言能力再次退化,不过家里的人基本上可以认识,这就说明情况不是太糟,虽然很让人泄气,但至少命保住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理论上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只是秦南还要再经历一次辛苦,也许会比上一次更辛苦。

若初比任何人都要激动,就好像一直布满乌云的天空瞬间被阳光穿透,只要奶奶在,她就有信心能获得她的原谅,并且也可以继续为了自己和晓川的幸福而努力,所以当秦南和秦北到来,若初在看到秦南其实是对袁静淑的的病情松了一口气之后,鼓足了勇气叫了一声“妈”。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主动和秦南说话。秦南怔了一下,还没等说什么,秦北伸手将若初揽了过来,“这些天若若辛苦了,你奶奶这么快醒来,都是你的功劳……”秦北一方面是真的心疼女儿,一方面是怕秦南不理若初,没有台阶下,若初愧疚地低下了头,她想说要不是她奶奶也不会生这场病。

秦南这次终于看了看她,“今晚和我回家吧,我有话问你。”这也是退婚事件发生之后,秦南第一次同若初说话,若初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秦南转开了视线,走出病房去医生的办公室谈袁静淑的病情。

秦北注意到了晓川,他知道他这些天每天都会在自己和秦南不在的时候陪若初,有时候也会碰上,但是两个人也像若初和秦南较劲那样,始终不怎么说话,弄得医生也很奇怪,这几个人就像是互相不认识的两套人马,但还都是患者的亲人。

“晚上,有空吗?”秦北费了很大的力气对晓川说道,这其实也是他这几天一直在酝酿的,自从上次误会了晓川,秦北就背负了很大的包袱,并且还不是小误会,只是因为袁静淑的病突然成为主要矛盾,他和秦南都无暇顾及其他,伴随袁静淑的醒来和病情稳定,主要矛盾再次转化,现在他和秦南的注意力又再次转移到女儿身上来。

晓川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秦北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转过头对着若初说:“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你妈妈。”秦北因为听到了方才秦南和若初说的那句话,虽然母女肯交流让他这个既是丈夫又是父亲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该担心的事还是要担心的,他怕以若初的性格,会把她和晓川的事和盘托出,若初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只能答应秦北不主动说,但是她不能撒谎,如果秦南实在问起的话。

和秦南告了一个假,秦北和晓川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这次秦北选择的是他之前和晓川经常光顾的韩餐馆,晓川曾经和卢梭在这里见过一次,很雅致的小包间,两个人席地而坐,适合安静地聊聊天,秦北要了酒,晓川并没有反对。

当秦北给两个人斟满酒,自己举起酒杯的时候,晓川并没有动,这在秦北的意料之中。

“首先,谢谢你在我妈生病这段时间做的一切,不管是为了谁,总之够兄弟,尤其是在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之后。”秦北说完,也没管晓川,连喝了三杯。

“其次,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我都得向你道歉,之前那件事,是我冲动了,没有搞清楚,更主要的是,背叛了我们的友谊……”秦北说到这,也说不下去了,继续给自己倒酒,当第三杯举起来要喝的时候,晓川伸手扶住了秦北的胳膊,另一只手端起自己的酒杯,和秦北的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这边若初乖乖地跟着秦南回家,若祺也一同在车里,袁静淑有家庭护士和保姆照顾,基本可以放心。

虽然若祺一个劲的活跃气氛,但是秦南和若初都不太说话,若初也是勉强回答了几个若祺无关痛痒的问题。

“姐,你太帅了,我还以为逃婚只能在电影上看到呢,你快告诉我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若祺口无遮拦地终于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若初皱眉,偷眼看了看貌似正在专心开车的秦南。

“若祺,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安静一会,我头有点疼。”秦南现在一听到“逃婚”这两个字还真是头疼,绝对不是骗若祺的,若祺乖乖地闭了嘴,他比较会观察秦南的脸色。

韩餐馆里,“北,那件事我不怪你。”晓川将酒饮下,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哦,为什么?”秦北虽然不意外,但还是好奇。

“因为你是个父亲,我理解那种感受。”这次开始换晓川给两个人斟酒。

“是,但是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其他,你都比我要理智……”这才是让秦北有挫败感的事,“关键是,你似乎比我更了解若若,看来我真的是不够格。”

“北,我除了是父亲,还是朋友……爱人,所以我会了解的多也正常……”晓川一说完就觉得说“爱人”这两个字不太合适,所以有点后悔,本来气氛很融洽,他知道秦北对这两个字还无法接受,毫不意外,气氛有点尴尬下来。

但情况却没有晓川想象的那么糟,秦北反倒苦笑了一下,“看来,我不承认也不行了,是吗?”

晓川正在倒酒的手偏了一下,酒洒在了桌面上,晓川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北,酒就一直在往外流,流到了桌面下他的裤子上,晓川丝毫没有知觉。

秦北伸手将晓川手里的瓷酒瓶扶正,晓川说了声对不起,将酒瓶放在桌上,却顾不得整理洒出来的酒,满屋子一下子充满了酒香,还是秦北按铃叫服务生进来,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期间,晓川一直看着秦北,似乎是不认识他或者是在考虑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秦宅若初的房间,若初坐在床边紧张地盯着自己的手,秦南推门进来的时候,若初下意识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妈……”怯怯地喊了一声。

秦南将房门带上,看着若初叹了口气,“坐吧。”说完自己走到太妃椅上坐了下来,若初站着没有动。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或者你不觉得欠我们一个解释或者交代吗?”秦南单刀直入,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很生硬尖锐,若初又低下了头。

“奶奶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我代表全家感谢你。”一件事归一件事,该表扬的要表扬,要奖惩分明。

“妈,你不怪我吗?要不是因为我,奶奶也不会……”若初觉得她当不起这感谢,因为她做这事,除了是为奶奶,也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自我救赎的一种方式。

“你知道就好,当然我也有责任,我的责任就是对你关心和了解不够,导致你一意孤行为所欲为……”秦南可以说此时气还没消,所以话一出口就是带着刺,这句话还没说完,若初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秦南稍稍别开了视线,她怕女儿的眼泪让她心软。

“为什么要退婚?”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卢梭在哪里,他也同意吗?还是你单方面的主意?”秦南步步逼问,若初心乱如麻,虽然车上想了一些话来回答秦南可能提到的问题,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难道她能告诉秦南是卢梭退婚的吗?她说不出口。

见若初咬着嘴唇不回答,秦南继续说:“你们不仅伤害到了两个家庭的人,你还在伤害你自己,退婚,有没有想过孩子怎么办?”

“孩子?”原本低头的若初这下子倒是抬起了头,并且疑惑地看向秦南,她在纳闷所谓的孩子是若祺吗?可是若祺和她退婚有什么关系,忽然若初电光火石间想起之前自己有一次回家来说要和卢梭结婚时,秦南就说她怀孕了,她当时因为害羞,扭头就走,难道老妈以为自己……?

“妈,你不会以为我……那个了吧?”若初毕竟还是小姑娘,有些词汇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若初急着反驳道,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南一下子迷惑了,但是也马上镇静了下来,“那为什么急着结婚?”

“我……”若初一时语塞。

“若若,我希望你能对我坦诚,我毕竟是你的母亲也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但绝对不能容忍你的欺骗,明白吗?”秦南的话一直很尖锐,若初将嘴唇咬出了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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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昨天始终无法登陆,索性和今天这一章一起上传了,大家一起看,抱歉,下面还有一章。

第一百零九章 把一切都给我的人,不承认我的一切。——埃蒂安纳·亨利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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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世界上的事有的时候你真的很难说清楚对和错……”秦北刻意忽略了晓川的惊诧表情,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就像,如果我没有误会你,我也不会发现一些事……”

“比如?”晓川紧盯着秦北问道。

“比如,你对若若也许和我对她是不一样的……”这话听起来很像废话,但是秦北说的很吃力,晓川听得也很专心。秦北喝了一口酒,“至少,在同样的状况下,面对同一件事,我选择了怀疑,而你选择了相信……”

晓川皱了皱眉,“这能说明什么吗?”

“一般情况下,面对子女的一些状况,父母的本能是往坏处想,因为他们,不,是我们,只有担心,怕孩子出事情出差错,希望一切都好好的,替孩子想最坏的情况是为了事情不到那个地步……”秦北说到这,看了晓川一眼,晓川点了点头。

“但是如果是爱人,遇到状况,会希望没有发生……”秦北顿了一下,“正因为,你和我做出了不同的反应,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也许你真的是,真的是把若若当女人,而不只是女儿看待了……”秦北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晓川深深吸了一口气,“知道吗?北,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即使你一辈子都不理解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相信你,不仅因为你是兄弟,更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懂得爱,知道尊重和包容的人。”

“你先别感谢我……”秦北举起了酒杯,“除了道歉我今天来还有事求你,你要是能答应,就把这杯酒喝了。”

晓川盯着秦北手里的那杯酒,苦笑了一下,“如果我喝了,就要放弃后半生的幸福吗?”

秦北放下了酒杯,“我不是要你放弃后半生的幸福,我只是想你放弃若若,可以吗?”语言很诚恳,甚至带上了请求的神色。

晓川半晌没有说话,突然摇了摇头,看向秦北,“我收回方才对你的评价,看来你还是没有理解我们。”

秦北皱眉。

“如果当初我要你放弃秦南,你会答应吗?”晓川反问。

“不会,可是,这不一样……”秦北回得干净利落。

“是不一样,区别在于你是若初的父亲,而我是秦南的另一个爱慕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晓川说到这挥手打断了秦北要继续说的话。“我没有要求你放弃秦南吧?”

“没有,可是……”

“可是,我永远不会这样要求你,因为我知道你们相爱。”晓川看着秦北的眼睛说道,秦北的所谓理解也不过如此,他终于还是不能接受他们,是他自己想多了。

“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其他任何的一切都不是问题,若初也长大了,我没有资格阻拦你们,但是我却不得不为我的其他家人着想,我不仅是一个父亲,还是丈夫和儿子,我除了女儿的幸福还要考虑别人的,如果她的幸福是建立在其他人幸福基础上的,那我不得不壮士断腕了,你理解吗?”

秦北终于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其实他最在乎的还是秦南,他不敢想秦南要是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怎么样,尽管之前交代若初不要说实话,但是现在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他其实也心虚,在女儿和妻子之间,他选择了牺牲女儿的幸福来让妻子不受伤害,这决定也不是那么好下的。

半晌,“秦北,这酒我还是不能喝,我不能答应你什么,因为我和若初有约在先,我不能负了她,今天仍然很高兴,你和我说了心里话,并且能理性看待我们的关系,而不是敌视或者反对,不过我相信秦南也会理解,还是那句话,你们不接受,我就一直是若初的教父,我不食言,来把这杯酒喝了,仍然是兄弟好不好?”这次换晓川举起了酒杯,秦北犹豫了一下,端起酒杯,晓川先喝完,起身离开,留下秦北看着满桌子的菜,内心矛盾重重,忽然想起,若初在家和秦南谈,不知道怎么样了,要赶回去才行。

秦宅若初的房间,若初一直在斗争要不要说实话,要是撒谎的话,她没有把握能骗得过秦南,况且她也不会说谎话,于是只能低头不语。

“若若,妈妈在你心中真的是这么差吗?你连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但是不要用这种方法惩罚我好吗?”秦南一字一句,若初无地自容。

“妈……”鼓起了勇气,“我……”若初抬头看秦南的表情,发现也不过几天没见,秦南似乎老了一些,终于忍不住了。

“我有爱的人,但不是卢梭。”

“那为什么要和卢梭结婚?”秦南皱眉,继续问道。

“因为,因为那时候我以为他不爱我?”若初看了秦南一眼,自知理亏。

“你是为了报复他才和卢梭结婚?”秦南的眉头越拧越紧,若初点了点头。秦南越发觉得她这个妈当的不称职。

“那为什么又逃婚?”秦南耐着性子,要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的心其实跳的一点都不比若初弱,她有不详的预感,今天也许会知道一些让她很难过的打击,但是该发生的谁也阻止不了,这几天她已经鼓足了准备承受一切的勇气。

若初不再说话,其实是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既不出卖卢梭也不给晓川抹黑,这还真让她为难。

“因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若初终于蹦出了这么有哲理且看起来很雄辩的一句,倒让秦南哑口无言了一下。

“那个人是谁?”秦南下定决心问出这一句,感觉到自己两个手心都在冒汗,她是真的怕若初说出的是那个人。

“谁?”若初倒不是明知故问,只是秦南的问题太跳跃。

门一下子被推开,“妈你今晚做什么宵夜?”若祺的小脸出现在门口,笑嘻嘻地问道,现在家里除了秦南和若初关在房间里,就剩他一个人,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所以过来凑热闹。

“一会再说,若祺你回自己房间学习,一会我要检查你作业。”秦南板着脸说道,若祺做了一个鬼脸离开。

“你爱的那个人,你为了他又想结婚又放弃和卢梭结婚的那个人,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秦南觉得她的耐心真的是要被耗光了,这两个孩子还从来没有让她这么累过。

“是亨伯特。”若初突然说,”秦南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不过还是强装镇定,“中文名字呢?”她还在幻想只是名字重复而已。

“是爹地,吴晓川,亨伯特。”若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反正她也豁出去了,被逼到了这个份上,秦北的交代早就抛到了脑后。秦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挥起颤抖的手臂却始终没有落下,若初只是低着头,听凭发落。

秦南急速地喘气,强迫自己调整好了呼吸,尽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这个名字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刺耳,刺得她神经都要开裂。

“你抬起头来。”秦南勉强清晰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若初照做,抬头看着秦南。

“你不可以爱他。”秦南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是瞟向窗外。

“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教父。”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那也不行。”

“凭什么不行?”热恋中的人,被人硬生生地叫停,所以若初有抗拒心理也是正常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秦南也激动了起来。

“不行也要有个道理吧。”若初还是第一次和秦南这样子顶嘴。

“他不会爱你的。”秦南说。

“就只许他爱你吗?”若初一着急脱口而出,秦南一下子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若初,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还好旁边是太妃椅,跌坐在了那上面。

若初想要伸手去扶她,被秦南用力推开。

“对不起,妈。”若初也知道她自己有点过分,看到秦南的反应,才想起秦北的交代,担心地看向秦南。

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若初心烦刚要说若祺别闹了,却看见秦北站在了门口,秦北只一眼就看到秦南的反常,几乎是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深深地看了若初一眼,若初想解释却又张不开口,秦北几步走到秦南身边,想要抱起她,却像方才一样被秦南死命推开。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秦南的话是说给秦北的,秦北没有出声。

“你们都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秦南说完用力的撑起身体,整理了一下上衣和头发,勉强一个人走出了若初的房间。

“爸,对不起,我……”

秦北挥了挥手,他今天已经听过她说对不起,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就能弥补已经发生的伤害吗?就能解决下面的难题吗?难道她知道对不起就可以放弃晓川吗?显然不可能,秦北于是也跟着秦南走了出去。

“姐,你电脑借我用一下可以不?”秦北刚离开,若祺又不知死活地出现在了若初的房门口。

若初没有出声,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到来,就看她和晓川能不能过得了这道关了。

第一百一十章 希望本身就是幸福,尽管它常遭挫折,但这种挫折毕竟不比希望破灭那样可怕。——约翰逊《快乐的期待》

——

秦南万万没有想到若初能对她说出这样子的话,从小到大,尽管知道她是个性比较强的孩子,脾气也很倔强,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爱和父母撒娇,但是秦南一直觉得她是很贴心的,并且知书达理,虽然这次逃婚给她带来不小的震惊和困扰,但是秦南坚信这里面有隐情或者若初有不得已的苦衷,毕竟年轻人不管犯什么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并且她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可是说事情发生以后她对自己的自责要多于对若初的。

因为袁静淑的病,事实上晓川和若初的关系已经引起了秦南的警觉,一系列的事件联系在一起,秦南几乎可以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一直忍住没有去主动提及,一是因为袁静淑生死未卜,别的事都不值一提,更因为秦南一直害怕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当若初承认她爱上了晓川的那一刻,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秦南还是不啻遭受了一个晴天霹雳,这算什么,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曾经追求过自己的学长,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听晓川亲口承认这件事,但是从在医院他的表现来看,两个人无疑是郎情妾意,已经无需他亲口承认。

秦南说不出她对这件事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有心理洁癖,这几天她总是拼命告诉自己也许是她的错觉,女儿对晓川的感觉也许只是对长辈的崇拜和依恋而已,即便若初年轻不懂事,晓川也不会乱来,她不相信若初的悔婚是因为晓川,就是说她不相信她认识了几十年崇敬了几十年的学长会做出这样的事,打死他也不信。

她真的想亲口问问他,但是她不敢。

从若初房间走出来的时候,秦南差点摔倒在楼梯上,勉强支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秦北马上跟了过来。

“南南,你,没事吧?”秦北看到秦南的脸色煞白,走过去扶住她的一侧胳膊,担心地问。

秦南不动声色地将手臂从秦北的手里抽了出来,没有回答秦北的问话,将头转了过去,她怎能不生他的气,他竟然也瞒着她,她以为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对她忠贞不二不会欺骗她的人也就只能是秦北了,没想到,他也欺骗了她。

秦北自知理亏,秦南的疏离和冷淡在他看来也是他罪有应得,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将这些事告诉她,如果可能他宁愿一辈子她都不知道,他自己来扛就好了,他又怎能不理解她突然听到这种事时的心情,那滋味他不是刚刚才体验过?简直感同身受。

“南,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怕你……”秦北喃喃自语,他知道秦南虽然背过身去,但仍然会听他的话,“算了,你怪我吧,这件事都怪我没有处理好,只是,你相信我,事情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他们也只是……”秦北试图安抚一下秦南,但是话说到一半却被秦南打断。

“北,我想静一下可以吗?我现在不想听这件事,别再提他们了好吗?”秦南不自觉地闭起了双眼,感觉心脏都痛得抽到了一起,连面部表情都应该难过得纠结了吧,好在她背对着秦北,他看不到,而她声音至少听起来还是平静的。

秦北走到秦南身后,试着将她搂在怀里,当他的手刚刚触到秦南的手臂,就感到她全身不自然地僵硬起来,他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黯然地收回了双手,“一切都会过去的,早点休息吧。”

半晌,秦南没有回音,秦北也只好离开,将房间留给秦南自己。

无精打采地带上了卧室的房门,发现若初正靠在自己卧室门口走廊的墙壁上,低垂着头,秦北一出来,马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秦北本来还想埋怨若初,但是现在看她的样子,知道她也不好受,于是伸出手拍了拍若初的肩膀,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今天的第几次叹气了,好像最近叹气的时候比以往那半辈子加起来都要多,秦北是个一贯意气风发的人,遇事从不怨天尤人,也没有他解决不了的状况,所以像现在这么密集的叹气,他都觉得自己好像老了十岁一样,不过,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爸,我妈她,没什么事吧?”若初问完紧张地等待着秦北的回答。

秦北迟疑了一下,怎么说呢,难道说她很好?那也不现实,正迟疑着怎么回答,若初急了,就要推门进去给秦南道歉,被秦北一把拦住。

“若若,我们谈谈吧。”秦北看着若初说,若初直直地看向秦北,他们父女两个之前已经谈过了一次,若初已经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秦北难道还是要劝她吗?不然,谈什么呢?一说到要谈话,若初马上表现出来的防备态度,让秦北多少有点心疼。

“别紧张,我们随便聊聊吧,就像以前那样。”秦北刻意挤出了一抹笑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女儿生疏到了这个程度,难道自己没有责任吗?不然女儿怎么又会投入到另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的怀抱,秦北突然觉得很对不起若初。

若初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神经仍然紧紧绷着,秦北带着她来到楼顶的天台上。

“冷吗?宝贝?”因为在山顶,又没有建筑物阻挡,刚上来迎面吹来一阵风,秦北下意识地将若初搂在了怀里,这个动作让若初先是一愣,随即泪如泉涌。

“对不起,爸,真的对不起,我让你这么为难,让你和妈妈这么难过,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若初这个时候才恢复了和她年龄相符合的脆弱和性情,怎么说也是个刚刚满十八岁还不到二十的孩子,她所承受的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纪所应该承受的那一切,想她这么大的女孩不是应该正在享受恋爱的美好、甜蜜以及家人的宠溺吗?可是为什么她要活的那么累,自己活得辛苦也就算了,还要连累自己最亲的人跟着受苦受难,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要被惩罚来承受那么多。

有的时候自己最亲的人一个温暖的怀抱,就能让她辛辛苦苦树立起来的防线全线崩溃,就像此刻秦北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绝对有杀伤力。

“宝贝,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秦北浓眉紧锁,也忍不住鼻子发酸,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若初靠在他胸前的头,说话带上了小颤音。

“因为我亏欠你的童年,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爸……”

“甚至在你出生那么久之后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这是你爸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听我说……”秦北伸出一个手指比了一下若初欲要反驳他的小嘴,“所以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欠你的,我一直想要补偿你,但是你爸这个人你知道,如果我很善于表达感情,对各种情感的处理很灵光的话也不至于让你和你妈流落在外那么多年是不是?”

“若若,你要相信爸爸和妈妈的所有出发点,全都是为了你,我们只是想要你幸福,这是最基本的心愿,最起码,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这心愿就从来没有变过,也许有的时候你会觉得父母自私,从来不会站在你们角度考虑,但是你们有没有站在我们的角度想一想呢?如果明知道那是一条死路,或者有陷阱,而以你们的人生阅历无法看到,但是我们看到了,能够不用力的去阻止吗?毕竟父母总会先行离开你们一步,而我们最放不下的还不是你将来的幸福?”

若初没有说话,却往秦北的怀里缩了缩,秦北也圈紧了手臂,“但是不管怎么说,你已经长大了,爸爸妈妈只能给你建议,哪怕是反对,也没有权利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所以,不要把我们当敌人,也不要过于内疚,你妈妈她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任何极端的情绪都是一瞬间最真实的反应,也许你妈妈的性格会让你觉得她今天有些失态或者过激了,但是你要明白,她也是一个正常的人,她也会有喜怒哀乐,就像我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忍不淄你爹地打了一架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发泄方式,你妈妈她只是暂时的无法接受,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知道吗?”

秦北说到这,低头看了看若初,若初仰起头,用力地点了点,心里宽慰了许多,开始思考秦北的话,同时也反思自己,她发现她总是想要去说服别人,但是还从来没站在别人的角度来反思自己,秦北今天的话让她震动。

“宝贝,记住,你就是你,如果你坚持,我会祝福,爸爸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支持你,哪怕我不赞同,明白吗?”

“爸,谢谢你……”

“傻瓜,不过你最好在家多陪陪你妈,她只是一时转不过来,不是真的怪你,知道吗?”

“嗯。”

“风大了,我们下去吧。”秦北的声音突然透着一股苍凉,也许他也想通了一些事,只是还下不了决心而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想仅仅以我的痛苦征服你。——甘地

——

秦北一直在客厅呆到深夜才回房间,秦南已经躺在床上,不过脸和身体却是对着外面的方向,给秦北剩下了一个脊背,秦北用一只手从后背圈了过去,秦南没有丝毫的反应,秦北试图让她转过来面对她,她却执拗地不肯,于是秦北放开她,在她背后平躺着。

过了许久,两个人的姿势都没有变,并且都没有传出平稳的喘息声,就这样坚持到了天明,秦北腰酸背痛,秦南早早就起来,默默地去做早饭,然后拿着两个保温饭盒准备出门。

“妈,你要去看奶奶吗?”秦南还没走出客厅,若初就从楼上下来,忙问了一句。

“嗯。”秦南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回头,也并没有停住脚步,直接去玄关处换鞋子。若初几步追上,“妈,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秦南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一会自己去吧,我还要上班。”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若初瞪大眼睛看着秦南的背影,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丝。

“慢慢来吧。”这时秦北走到若初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这话他是说给若初又何尝不是说给自己,现在他不也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家庭危机吗?“我去跟着你妈,她昨晚没休息好,你忙你的去吧。”秦北说完也跟了出去,秦南不会带着他,但是他可以在后面跟着,知道她有低血压的毛病,这样子开车秦北不放心。

“姐,他们都走了,你送我上学吧,反正你也不上班是不是?”秦南和秦北都走了,若初还站在玄关处发呆,若祺背着书包跑了出来,若初没有选择,开车将若祺送到了学校,之后想要去医院看奶奶,但是害怕老妈没有离开尴尬,于是去了晓川的住处,晓川果真还没出门,已经过了平时上班的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在有意等若初。

“怎么了?”看着若初无精打采的进来,晓川就感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表面还是云淡风轻、看似不经意地问。若初边换鞋子边叹了口气。

“早餐吃了没?我去给你做个三明治吧。”晓川想了想,转身往厨房走。

“亨伯特,我妈知道了。”若初突然在晓川身后说道,晓川停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走进了厨房,过了好久,端出一个放三明治的碟子和一杯牛奶,放到若初面前的茶几上。

“吃吧。”

“吃不下。”

晓川低头不语,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亨伯特?”若初疑惑地叫了晓川一声。晓川抬头冲着她笑了笑,“没事。”

“你妈妈,还好吗?”晓川又补充了句,其实昨晚他就想给若初打电话询问情况,但是考虑到若初没有电话过来,事情也许还不见得太糟,他也知道这个敏感时期打电话过去不一定会对事情有所帮助,但是也一直牵挂着秦宅的情况,也是一夜没有合眼,今早起来就直觉若初会过来,所以没有上班,果然,一看到若初的样子,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最开始对这段感情的排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南,她是晓川最不想伤害的人,现在,这件事还是发生了,虽然他当时没有在她身边,但是他几乎可以想见秦南该是怎样的难过,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晓川的心里也生生的疼,但是在若初面前,他还不好表现的太过在意,毕竟一个是现在的爱人,一个是曾经的爱人,哪怕她们是母女,他不想若初有所误会,即便是上一次已经解释清楚。

若初倒并没有想太多,“不太好,也许是我昨晚说的太白了,她现在已经不理我了,也不理我爸,亨伯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若初一直在反复回味着秦北昨晚和她说的话,所以会向晓川求证。

晓川没有回答,他还是第一次从若初口中听到她说她自己自私,之前她一直觉得她们爱得理直气壮,难道她也开始动摇了吗?不过他现在脑子里很乱,主要是因为秦南,她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她和秦北的关系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都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现在听若初说她连秦北都不理,看来伤害是不轻的。

“若若,你妈妈现在在家吗?”晓川有点坐不住了。

“没,去医院看我奶奶,然后说是去上班,我等她走了后再去看奶奶,所以就来你这里了。”若初老实回答。

“若若,我现在有点事需要出去一下,你自己呆一会,把早饭吃了,我们晚些时候再联系好不好?”晓川站起了身,西装已经换好,直接就可以出去。

若若皱了皱眉,她刚来他就要走,什么事这么急吗?而且,还要把她扔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亨伯特,你是,要去找我妈妈吗?”

晓川不置可否,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想了想,“你不介意吧?”

若初勉强笑了笑,“当然,你也劝劝她吧,也许她会听你的,帮我说对不起。”晓川嘴角稍稍动了动,算是答应,但是心里哪里有底?以他对秦南的了解,她现在连秦北都不理,能不能见她都是个问题,但他不能再装鸵鸟了,去的越晚越不容易取得原谅,如果他不想这段几十年的友谊也随之覆灭的话。

晓川从家里出来后直奔秦氏,到了之后秦南还没有到,就在秦南办公室所在楼层的会客室等待,透过玻璃窗他可以看见秦南办公室的大门,她只要一到,不管愿不愿意见她,他都要至少和她道个歉。

在等待的过程中,晓川无事可做,不禁想起了往事,那时候他知道秦南和秦北的事之后,想不开也是躲着她,她就跑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他,现在换成了他,看来真是山不转水转,风水轮流转,世间的因果轮回,没准真的是有一定的规律,人在其中只能被动地顺从,想到这,晓川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是个宿命论者,现在想的却都是悲观的事。

又过了一会,电梯到达铃响,晓川一下子紧张起来,目光紧紧盯着秦南办公室的门,果然,秦南来了,步子走得很慢,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但晓川感觉她有点有气无力的样子。他忙站了起来,在秦南推门进去前跟了过去。

“南南,我们谈谈好吗?”还没走到她身边,晓川就清清楚楚地说了一句,秦南站住,等晓川走过去,她低下了头,似乎是在挣扎什么,等再次抬起头来看向晓川的时候,看不出丝毫表情的变化,“对不起,我今天没有时间。”冷静干脆疏离。

晓川愣了一下,“那你先忙,我等你,你什么时候抽个空给我,就几分钟,要不我请你吃午饭……”晓川执拗地看着秦南,午饭总是要吃的吧,他知道她在刻意躲避他,但这也不是办法。

秦南艰难地看向晓川的眼睛,在目光相碰的刹那避了开去,“我们去咖啡厅吧。”晓川感激地点了点头。

在咖啡上来好半天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秦南的目光一直盯着手中的咖啡杯,睫毛微微低垂,最近因为心力交瘁的缘故,皮肤暗淡了许多,神情也不如平时那么从容,更多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心事重重。

“对不起。”还是晓川先打开了话题,并且直接击中问题的要害和实质,话说他今天来就是要道歉的。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秦南很生硬地反问道,反倒让晓川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他要说对不起是因为不爱你了,而爱上了你的女儿?总之秦南一句话,就将晓川置于了一个很进退不得的境地,以往的她总是很善解人意,替对方着想,谈话也经常顾及别人的感受,今天的态度在晓川看来从未有过,不过他也理解她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尖锐。

晓川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阿姨的病,没什么大碍了吧?”晓川很聪明地避开了锋芒选择了一个看似安全的话题迂回了一下。

“你不是一直都在医院吗?”秦南又一句话堵得晓川没法再接下去,晓川不自觉地拿起了咖啡杯,看似镇静地呷了一口。

“南南,那我就直说吧,我和若若的事……”晓川不准备再兜圈子了,这样子被人家步步紧逼的感觉并不好,他看了一眼秦南,斟酌着下面怎么说,“我是说那件事我很抱歉。”

秦南将头转向了窗外,晓川注意到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从这个小动作还有方才的语气可以看出,她现在情绪起伏非常大,晓川没再出声,等待着她的回应。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事。”半晌,秦南终于转过头来算是回答了晓川的话,晓川眉毛这才微微蹙了起来,她这是在本能的躲避,从心理学上来说是一种受到刺激后的防卫机制,她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所以从心理上就本能排斥,拒绝相信这是真的,秦南不是那种会故意假装的人,她这样的态度就更让晓川觉得对不起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只有不幸是最完整的。——巴尔扎克

——

“南南,你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晓川决定一定要将秦南心中的结解开,他不能看着她这么痛苦。

“说这些还做什么呢?”秦南直接打断了晓川的话。

“我要说,我以前不管同你说过什么,都是真的,并且从来没有改变过,从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我对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想告诉你我并没有骗过你,也不是变心……”

“晓川……”秦南摇了摇头,表示她很不想听这些,晓川并没有受到她情绪的影响,继续讲。

“我之前爱你,现在爱你,以后也会爱你,这是不会变的,只不过最初的爱是想着占有,当我知道你并不爱我以后,我也试着去放手,去爱别人,可是当我离开,也给自己时间,却发现这份爱不会消减,只是变成了希望你幸福,对,只要你幸福,不管和谁都行。”

“也不怕你笑话,最开始见你的时候我会有生理冲动,后来这份冲动慢慢转化成了见到你时的温暖和安心,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可以说没有一个女人能在我心中占有和你相同的分量,你永远是我是见到的最完美最优秀也是最女人的女人……”

“晓川,别说了……”

“呵呵,你也知道你是我这辈子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既然知道是梦想,我已经很坦然,不做非分之想,就这么保持一定距离能够目睹你的优雅和美经年累月地逐步加深,我就已经满足了。不管我和谁在一起,那都不重要,因为那丝毫影响不了这个梦想的重量和含金量,原本,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和RITA也好,莫妮卡也好,米歇尔也好……”晓川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将目光聚焦在缭绕的烟雾上,嗓音低哑深沉。

“她们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或者说是慰藉吧,你知道我也是正常的男人,就像人不能指着梦想过活,也要吃喝拉撒解决生理需要是不是?”晓川苦笑了一下,秦南始终低着头,但是她在听。

“可是,若若……”晓川抬头看了一眼秦南,又将目光收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她和所有其他的女人都不同,包括,包括和你也不同……”

“对不起,学长,我还有事……”秦南忽然站了起来,脸上是异常痛苦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将真实的痛苦泄露在表情上,她没有勇气听,下面晓川要说的话对她来说非常残忍。

“别走,听我说完,求你。”晓川一把拽住了秦南的胳膊,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不把话说完,会把晓川憋疯,他不能就这么放她走,也许,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也许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秦南用力挣了挣,又绝望地看向晓川,晓川执拗的目光在接触到她的眼神时也迟疑了一下,随即低垂下了眼眸,但是手上的力道一点也没有松开。

咖啡厅里人不算多,但是也有秦氏的员工在和一些客户交流,秦南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够引人注目的,现在她和一个在大家看来很陌生的男人拉拉扯扯,已经引起其他人的侧目了,连服务生都自觉不自觉将将眼神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瞟。

秦南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她自己的形象就是秦氏的形象,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

“谢谢。”晓川松开了手,低声说了一句。

秦南的脸色越来越差,但是脊背却挺的笔直,目光不再躲闪,而是直直地看向晓川。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南南,我一定要告诉你,若若真的是,真的是很重要,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她那样点燃我对生活的热情,我以为我对她只是父亲对女儿一样的感情,可是,后来我发现根本无法离开她,她让我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让我几十年的浑浑噩噩重新有了方向……”

秦南的呼吸开始急促,但是还在听晓川继续说着。

“我以为我对你的才是爱,我一直不肯承认我爱上了她,我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试图分清,我是不是将她当成了你的替身,可是所有的问题都不需要有答案,因为我只要见到她,所有的理智都无法占据上风,我只想要和她在一起,好好爱她,给她幸福,尽管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我也曾自卑过,但是她需要我,我想要尽自己的努力用后半生来给她所需要的,南南,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请别再折磨自己好吗?”晓川的话已经明显丧失了条理性,语气也越发急促,思路更加的凌乱。

“说完了吗?”秦南用力的控制住气息,她倒不是怪他变心,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就是一个变心男人的辩解,因为她从一开始就希望他能找到他真正爱的人,她给不了他什么,所以也没奢望能一直占据他的爱,那样也不公平,可是,可是……

“为什么一定是她?”秦南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了这几个字,“为什么一定是若若,我的女儿?”

“南南……”

“我一直希望你能找到真爱,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是的,我对不起你,可是若若有什么错?”秦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掷地有声,每个字都像一个鼓槌重重地敲击晓川的心脏,晓川无言以对。

“晓川哥,我求你,你放过若若吧,我欠你的,下辈子还……”

“南南,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以为我是在报复你吗?你太小看我了,也小看了若初,她大了也有爱人的权利,如果她不爱我,我即便再爱她也不会向你提出这个要求的。”晓川虽然愧疚,但是在原则问题上也是寸步不让,毫不妥协,尤其他不能忍受别人的冤枉。

晓川话音还刚落,就见秦南想说什么还没等说,就直直地向后仰了过去,好在是宽大的沙发,还不至于伤到头部,晓川大叫了一声,起身去看秦南的状况,这时候咖啡厅里的服务生和秦氏的员工全部都围了上来,只有一些客户还不明就里。

秦南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晓川手忙脚乱地用手指挤压秦南的人中穴,但是丝毫没有反应,他情急之下抱起秦南,不管不顾地就往外冲,后面还跟着一群人,因为是在公司,所以片刻之间,晓川搭的电梯还没等到楼下,整个公司就陷入了一片混乱,很多人知道消息后都聚集到了一楼大堂,所以晓川抱着秦南一出电梯,就被大家围了上来。

“对不起,请大家让一下可以吗?”晓川高声喊着,很多人提出要帮忙,晓川就是不松手,方才一着急用错了力,腰不小心扭了一下,又强行抱着秦南等电梯,咖啡厅在顶楼,现在到了楼下,咬牙强忍着腰部的疼痛,晓川早已大汗淋漓。

公司早有人将车子开了过来,所以人一放到车上,晓川就轻松了点,不过也是将秦南的上半身固定在他怀里,怕她因为颠簸受到丝毫的伤害。

这是晓川第二次在病房里守着秦南了,第一次是她生若初的时候,也像现在这样的虚弱,晓川甚至心生错觉,将眼前的景象和十九年前的重叠,只是心情却差了很多,如果可以,他宁可穿越到十九年前,一切重新来过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门被冒冒失失地撞开,秦北急匆匆地闯了进来,晓川一手撑着受了伤的腰,一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秦北放轻了脚步,直接走到秦南床边,盯着她看,并试图去握她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晓川拉了拉秦北的衣襟,示意他跟着他到走廊去。

“腰怎么了?”病房的门一被带上,秦北问道,他注意到晓川一直用手撑着腰,走路也很勉强的样子,“我不碍事,南南,血压血糖都很低,贫血,营养不良……”

“唉,都怪我,好在晕倒在你面前,要是晕倒在没人的地方或者是车里,就麻烦了,这段时间她一直休息不好,也不怎么吃东西,是我大意了,谢谢你。”秦北诚心诚意地说,尤其是在看到晓川也受了伤以后,这段时间晓川还真是没少受伤,脸上挂的彩就还没有好呢。

晓川摆了摆手,“你不怪我就好了,秦北,有件事,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晓川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脸色也显得越发沉重。

秦北面色一凛,“你说。”

“秦南,乳腺发现肿瘤,目前性质还没有确定,在等待切片检查结果……”晓川的话还没有说完,秦北就踉跄了一下,晓川忙伸手扶住他,秦北摆了摆手,将身体靠在墙壁上,“你继续说……”

“北,你别急,很有可能是良性的,即便不是,也是初期,没有大问题的……”晓川想让秦北知道情况还没有很糟,秦北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两个男人,感到同样的无助和凄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倘若把使我们痛苦的一切统统除尽,还剩下什么?——巴比塞

——

“晓川,我有个请求。”秦北从医生那里回来后,想要进去看看妻子了,但是有些话必须得同晓川说。

“保密是不是?”晓川脱口而出,秦北点头,“就我们两个知道吧。”

“要想瞒过秦南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因为也许需要手术。”晓川沉思着说。

“瞒一时是一时吧,我好好劝劝她,她现在情绪也很主要,如果不能走出来的话恐怕病情会恶化。”秦北眉头深锁,忧心忡忡,虽然这病现在看起来还不那么凶险,但是现在秦南的情绪很不利于病情的好转,心病难医就是这个道理了。

晓川点了点头,“若若那里……”

“也帮我保密吧。”秦北说,“恩,我也是这么想。”晓川接过来,心里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这对母女,谁都不是那么好骗的。

“那先这样,我陪你去看看腰吧。”

晓川摆手,“你进去看看南南吧,若若这边你放心,我没事,自己过去就行,你看能走路呢,没大问题。”

秦北叹了口气,“那我先进去了。”

“北……”晓川欲言又止。

“嗯?”

“对不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南南的病,其他的,我会处理好。”晓川现在心里也很矛盾,但是他和若若的事肯定是要暂时放下了,至于未来怎么样,他不敢想,如何安抚若初,也是一个难题。

秦北看了晓川一眼,“谢谢了。”说完径自走进了秦南的病房,他现在其实也是很脆弱的。

秦北刚刚进去,晓川才现出痛苦的表情,扶着墙壁一步步地往前挪动,还好他的腰问题还不大,晓川倒是很庆幸,现成的借口可以把若初留在身边了,只是这段生活恐怕要不便了。

秦北回到秦南的病房,这个医院里在不同的房间既住着他的妈妈也住着他的妻子,秦北一下子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忽然重了起来,甚至让他呼吸困难。

原来,这么多年,他之所以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做他想做的事,全是因为秦南为他扛下了许多,家庭和秦氏,而这些不是应该都是他所分内的吗?望着面无血色的秦南,一股愧疚和后悔的情绪深深地将秦北攫住,他坐到她的床边,握起她柔软无骨的手,静静地端详着她,仔细看,原来她的眼角也有细纹了,秦北觉得他自己很愚蠢,难道面貌上没有变化,就真的当人家一直没有老吗?

她也在和他一样的走向衰老,她也在同年龄对抗,她也不再是那个仗着年轻就可以肆意挥霍生命的女孩了,即便她从没说过累,可是他就真的不去设身处地为她想想吗?难道因为她的从不抱怨,他就不该主动去替她承担一些吗?

想到妻子为了秦氏很晚还在批阅文件,文学网站也要耗去很多时间,平时还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每次聚会她都要亲自操持,结束后还得处理公事,秦北就忍不纵狠地自责,还一直以为自己够爱她,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去替她分担什么,有的时候即使心疼,只要秦南笑着说不累,他就真的当她不累……

“是,晓川把我送来的吗?”秦南睁开眼看到了忧心忡忡表情如丧考妣的秦北,想了一下,方才还在和晓川谈话,现在这个地方,不用猜也知道是哪里。

她挣扎着要起来,眉头微皱,晓川干嘛把她送来这里,还找来秦北?

“你躺下。”秦北刚要回答,看到秦南要起来,忙用手按住了她。

“这是做什么,我还有事呢?”这个时候秦南怎么能躺得住,工作,不是因为敬业,而是可以让她暂时忘记烦恼心里好受一些,这样躺着,人会绝望的。

“什么事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秦氏你不用管了。”秦北斩钉截铁地说,他不会再让她去冲锋陷阵了,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他要让她以后的每一天都轻轻松松健健康康的,如果可以的话,想到那个还不知道良性或者恶性的结果,秦北就忍不住心惊胆战。

秦南知道秦北的脾气,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北,我生病了吗?”试探着问,因为秦北的样子也实在是让她心里没底。

“啊,当然啊,你又不好好吃东西,又不睡觉,不生病才怪呢,低压还不足40,你给我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了。”秦北将目光转向床头,故作轻松地说,他还没法做到看着秦南的眼睛说谎。

“那晓川呢?”秦南对这个说法还比较认可,因为她只是感觉头有点晕,倒没有别的不适,发现一侧手背上正在输液,应该是营养液了。

“把你送到医院就走了,让我好好照顾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等你身体好了,工作也放一放,咱们旅游去。”秦北说的是真心话,因为他发现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们两个能在一起重要了,他只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做,方才秦南没有醒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辞职了。

秦南白了他一眼,“别说傻话了,我下午有个会,一会你把我送到公司去。”

秦北二话没说掏出手机,直接拨给秦南的秘书通知会议取消,秦南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北,你不知道那个会议,很重要的……”秦南一着急就开始气喘吁吁。

“什么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我说了,秦氏的一切你以后都不要操心了,身体要紧。”

“除非你让董事会把我辞了……”

“我会的。”

“你……”秦南气结。

“南南,难道你不想我们好好的一起过下半生吗?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了,为了工作,为了家人,为了子女,我们一直在拼命,到头来呢?像你这样病倒?值得吗?反正我不许了……”方才秦南没醒的时候秦北想的很明白,所以说的也很坚定。

秦南想要摇头,却因为头晕而作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发,你什么也不要再操心了,知道吗?”

秦南轻轻地扯动了一下嘴角,“说这些做什么,我们还没到可以养老的时候呢,公司怎么办?妈妈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你送我去公司好不好?”秦北说的何尝不是她所向往的,可是在她看来那也不过是秦北一厢情愿孩子气的奢望罢了,她还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放下一切,她不是皇后也不是公主,她需要不停的转动,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家庭的,社会的。

“想放就一定能放,我说了公司不能去,你死心吧。”秦北的脸沉了下来,秦南无法领会他内心的痛苦和焦虑,但是看秦北的表情不是闹着玩的,“好吧,那我想回家,可以吗?或者,我去看妈妈,行吗?”秦南试探着要求道。

秦北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等你输完液,我问问医生,如果可以我们就回家。”边说边不自觉地用手撩开了秦南额头上的碎发,动作轻柔,秦南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秦北的表现很反常,不过她也可以理解为他过于紧张自己,从孙苗的事情发生后,秦南觉得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关心自己了,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晓川找杂志社的属下帮忙才顺利回到了家,若初正在家里焦急地等待结果,她很希望爹地能说服老妈,尽管知道这个希望现在来看还很渺茫,同时对于爹地自己去见妈妈,心里又有点不舒服,毕竟两个人有曾经的另一层关系在,若初也极力说服自己不要那么狭隘和自私,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对于自己的爱人去见老情人,心里一点都不介意也不现实,尤其是在看到晓川那么介意秦南后,若初心里不自觉地升起了一股隐忧,具体是为什么,不得而知,于是她不得不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可是坚持到什么时候,什么程度,她一点打算都没有。

“亨伯特,你这是……”门一响飞快地开门,若初还纳闷晓川有钥匙为什么不自己开门,看到晓川被“镜像”的一个员工架着,若初认识那个人,只是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一时想不起名字,而那个员工见到若初也是吃了一惊,这就算是正式向“镜像”宣告两个人在同居了,不过若初也不介意,还是大大方方向这个同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将门给他们两个让了出来。

“亨伯特,你?”送晓川回来的人将晓川安置在了沙发上就离开了,若初忙继续问道。

“看来,需要你照顾我这个老弱病残一段时间了,你看我,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就当提前预演我老了之后的状况吧,怎么样?”晓川笑着说,故意把情况说得夸张了一些,其实他自己也能回来,找个人送是为了体现严重,也为了能将若初留在身边,晓川明白秦北不想让若初知道既为了秦南也为了若初,如果若初知道秦南生病肯定又会把责任全扛到她自己身上,看上次袁静淑就知道了,他也不想看她精神负担那么重。

若初狠狠瞪了晓川一眼,“快告诉我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事,只是不小心扭了一下,给你添麻烦了,呵呵。”

“那,见到我妈没?”

“你看我这样怎么见啊。”晓川撒了一个谎。

“那有没有看过医生?”

“恩,没有大碍,开的药都在那边。”晓川指了指一起拿回来的一个大袋子。若初这才放下心。

“你不会,嫌弃我吧?”晓川故意做出一副可怜样。

“你说呢?我不走了,从今天开始,我住在这边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为止。”若初不容置疑地说。

晓川暗自舒了一口气,不过想到秦南的状况,心又提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男人要在女人面前随便流露自己的感触和思想,非先把那女人彻底研究一番不可。——巴尔扎克

——

秦南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良性的,这让秦北好像捡回了半条命一样,对着医生连连道谢,就像他自己也获得了重生。因为秦氏会定期组织员工体检,所以有问题还是可以及早发现的,并且医生说,如果保持的好的话,暂时也可以不用手术,只要定期复查,不要长大或者癌变就没事,不管怎么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总算放松了一些,秦北出了医生的办公室去袁静淑的病房,在病房门的玻璃窗那看到若初正坐在床边和袁静淑讲话,袁静淑微笑着望着她,满眼都是疼爱,秦北看到这个场景心里发酸,她每天在医院照顾袁静淑,回家还要照顾晓川,也只是个不到20岁的孩子而已,秦北想了想没有进去。

出了医院,秦北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晓川,晓川这几天在家休息,因为若初不在家,所以刚好不用避讳他的情绪,电话那边他也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再做噩梦了。

没有马上离开,将车子停在了不远处,秦北在医院门口附近的一侧花坛坐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来往的路人和到这所医院来的各色人,他在想接下来他要怎么办。

距离上次体检也就半年,看来这半年秦南承受了很多压力,他真的是太忽视她了,因为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好长一段时间了,秦南一直闷闷不乐,秦北可以想象得到的就是因为袁静淑的病,可是现在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袁静淑第一次中风之后,即便好转了很多,秦南也没见怎么放松,就好像一直绷着一根弦,而据秦北了解公司目前的运营状态很好,并不会有很大压力,按理说网站也被卢梭弄的井井有条,况且,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秦北开始想这些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虽然秦北对医学不是很懂,但是中医作为传统文化他还是略懂一些,并且也形成了自己的一些见解,于是就从秦南的病想到了她最近一段的精神状态,他想要找到她不快乐的原因,而若初和晓川的事绝对不是唯一的。

大家都知道人的身体唯一一个不会生癌症的地方是心脏,这是因为那里血时刻流进流出,只要血能顺利的流动,就不会产生肿瘤,而血和气又密切相关,气不通畅,血流受阻,血流受阻就容易生病,肿瘤也应该是其中的一种吧,那气当然就和人的情绪有关了,每天情绪压抑着那气血能通畅才怪呢?这就是秦北自己的一套朴素的中医学理论,当然没有经过专家证实,但是秦北却执拗的相信,人的病根还是在心里,要治好病,就一定要把让秦南不快乐的原因找到并解决,首先,就是若初和晓川的事,至于其他的,他会慢慢弄清楚的。

这几天秦北坚决没有让秦南出门,时刻让她卧床,强迫她进补,不吃就自己亲自去喂,秦南总是无奈地笑称被软禁了,她要求去医院看袁静淑,秦北就说要是让袁静淑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不是更为她担心?况且若初每天在那里,秦南一听也就没有坚持,一是袁静淑现在已经恢复了神志,她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二是她怕见到若初尴尬,于是也就作罢。

不过秦北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惦记的是什么,如果不出他所料的话,趁自己来医院见医生的工夫,秦南应该已经自己跑到公司去了。

秦北推掉了学校里的所有事,在家陪了秦南几天,今天要不是需要来医院看结果,他还会继续陪着她的,想到这,秦北站起身,他要去秦氏,怕秦南刚刚好了一些就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

秦北不需要通报就直接走进了秦南的办公室,想当年这个办公室还是他的,就见到秦南果真坐在电脑前,边看屏幕上的内容边用两个手指在不断地揉按一侧的太阳穴,秦北又无奈又心疼,“我不在这么一会就偷着跑出来了吗?”直接走到秦南的办公桌旁,关掉了台式机的显示器,并将旁边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的屏幕合上。

“北,你别……”秦南被抓了一个措手不及,刚要表示愧疚,就被秦北霸道的动作弄得很泄气。

“别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哪怕是工作交接的话也至少要过一周再来吧?”秦北双手环胸,一脸夸张的不满。

“北,我可没说过要辞职,再说,交接?和谁?谁能接这个摊子?”秦南边说边去动手去按显示器的按钮,企划部的一个报告她正看了一半,因为生病她已经拖了几天了,秦北手疾眼快将她的手臂挡了回去。

“反正总会有人接替就是了,实在不行不还有我呢吗?”秦北此时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让秦南拿他没有办法。

“你?你舍得你的工作,你的研究,你的课堂?”秦南其实还想说的是你的年轻貌美的学生,但是后面那句生生咽了回去。

秦北迟疑了一下,其实他还真的是不舍得,秦南苦笑,趁秦北不注意打开了显示器,目光又聚集在那个报告上,不再理秦北。

秦南的态度让秦北觉得有点受伤,“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秦北忽然说,秦南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柔和了下来,“不用,我可以,只是小病,没那么严重,你先坐一下,我们一会去吃午饭吧,或者等我把这个报告看完,你喝什么自己点。”说完又专注于报告。

秦北这次又是把屏幕关掉,秦南皱眉,“南南,我们谈谈吧。”秦北郑重地说。

秦南没办法,从椅子上站起身,用一只手捶了捶肩膀,最近很容易累,“好吧,我们去沙发上坐。”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秦南叫秘书送两杯咖啡进来,秦北则很细心地替秦南放松肩膀和脖子,方才她那个捶肩的动作被他看到,于是细心地替她放松,秦南有点不好意思,担心被人看到,秦北则毫不在意。

“妈妈那边还好吧,一会我想去看看她。”

“南南,我觉得我们需要改变一下生活状态了。”秦北没有理会秦南的话,自顾自地说。

“怎么改变?”

“我觉得我们应该为我们自己活。”

“怎么突然说这个?”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逃避不是办法……”

“如果你想说若初的事,我不想听。”秦北刚刚开了个头,就被秦南给挡了回去,这是她现在最不想碰触的事,秦北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不光是若初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我想你能快乐,可是这件事不解决,你这心病总也好不了。”秦北扳过秦南的肩,他希望她能正视并且勇敢面对,这样拖着,若初和晓川也不容易,秦北最近想了很多,也形成了自己的想法,即便不是为了若初和晓川,就算为了他和秦南的幸福。如果不是秦南生病,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做决定。

“你应该去找他们才对。”秦南的语气生硬,其实是本能的防卫机制在起着作用,如果因为同一件事曾经受过伤的话,这种反应很正常。

“南南,现在问题不在他们,他们的态度很明确,而是在我们,我们需要做一个姿态出来。”

“我们的态度不是很明确吗?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难道我们还要祝福他们不成?”说到这里秦南仍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秦北一看秦南的态度就着急,医生说情绪很重要,不能压抑和受刺激,现在只是这么提一提,就这多么大反应,“南,我们可不可以就这件事好好的谈一谈,就现在。”

秦南勉强控制住了语调,“我觉得没有什么好谈的。”

“南南,我们现在应该换个方式思考一下,我觉得他们也不见得有错。”秦北用双手把住了秦南的双肩,秦南听到这话却别扭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当然,他们做的也不是完全对,没有考虑到我们和社会影响,有点理想主义了……”秦北说话小心翼翼。“不瞒你说,我知道这件事以后非常震惊,也很伤心,又生气,比你的反应更强烈,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瞒着你,不告诉你的原因,我为此还和晓川打了两架……”

秦南转过头,默不作声,这时秘书将咖啡送进来,秦北松开了放在秦南肩上的手。

“宝贝,想一想我们当年,如果没有各方面的阻挠,我们也不至于让若若……”

“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也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提到当年又触到了秦南的痛处。

“不是,表面上是为了郑芳,其实是你不想和家里起冲突,可是事实呢,我们只是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而已,如果我们相爱,任何人和事都是阻挡不了的不是吗?”

“你是在用我们的事和他们做比较吗?北,两件事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们不是我们……”

“可是我们不能双重标准……”秦北说到这,察觉到秦南明显脸色一变,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就一件事产生分歧,而且是很严重的分歧,以往不管有什么事,秦北总是会让着秦南,但是现在,他要试图说服她,尽管他才好不容易说服了他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回忆幸福不再幸福,追思痛苦仍然痛苦。——拜伦

——

秦南因为秦北的话觉得胸口发闷,于是起身走到窗户跟前,将窗子推开,深深地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沉默不语。

“南南,对不起,我的话有些重,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也在思考,尽管你一直不肯同我交流,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气我这件事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但是也请你理解我的苦衷,我只是还不知道怎么同你讲并且还不伤害到你。”秦北也站起来,走到秦南身后,目光同她的一起望向窗外,说道。

“为什么说我是双重标准?”秦南突然问。

秦北怔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我说了是我说的话有些重。”

“你觉得我对他们过于苛刻了是不是?你觉得我是封建的家长或者是礼教的卫道士?”秦南显然对秦北给自己的这个评价很在意。

“宝贝别激动,我不是故意的。”秦北在秦南身后用双臂环住了她的腰,“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相爱已经那么难,我们就更应该理解她们,我们不是一直想做一对开明的父母吗?一直以来我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又走之前我们父母那一辈的老路是不是?”

秦南转过头,看着秦北,“你觉得他们是在相爱,是爱情?”这才是问题的根本分歧所在。

秦北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秦南冷笑了一下,“北,你让我觉得和他们一样的不可理喻,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宝贝,这和他们是什么关系有关吗?首先,他们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啊,其次……”

秦南往前走了一步,脱离了秦北的双臂,“好吧,那我告诉你他们的关系好了,他是第一个见到若初的男人,从那一天开始他担负起了父亲的角色,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没有回国,没有和你在一起的话,他在她生命中就是唯一的父亲,父亲,懂吗?”

秦北吸了一口气,这其实也是他一直介意的,晓川比他先成为父亲,这辈子他都追不上了。“可是,他毕竟不是,我才是,从你们回国后他们不是很少见面了吗?中间隔了漫长的时间,足够他们生疏然后再重新认识并定位感情是不是?”

“北,你在说什么,你支持他们是不是?”

“南,我不是支持,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恨不得早点娶了你,这样你就不用流落国外,就不用让别人当孩子的父亲,即使这个已经没得选择,我当初也不应该答应若初进晓川的杂志社,更不应该答应他们住在一起,可是发生过的事已经永远的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抹去或者重新活过,我们只有接受,并坦然地面对……”

“接受,怎么接受?你告诉我该怎么接受?”秦南边说边痛苦地摇头。

“你想失去女儿吗?或者你想失去晓川的友谊吗?相信我,我权衡了很久……”

“可是接受,总要给我一个接受的理由,不然凭什么接受,难道只是因为怕失去他们我们就要背叛自己的良知?”

“南,他们是相爱的,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相爱?”秦南的语气刹那尖锐,并带上一抹轻蔑的笑,“你不觉得荒谬吗?他们之间相差30岁以上,怎么爱?你告诉我,所有的生活背景和环境以及经历都差那么多,怎么会有的共同语言,怎么相爱?”

“南,你不能那么说,爱是可以超越这一切的……”

秦南别过脸,用力咬了咬嘴唇,又转过来直直地看着秦北,“好吧,假如,我是说假如,你是单身,你会和你现在的学生发生爱情吗?”

秦北想了想,“如果我是单身的话,我觉得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秦南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地用手扶住了额头,她想起那个傍晚,秦北告诉她有应酬,结果和孙苗站在树下很亲密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那封邮件,还有孙苗看她的眼神……这些都是这段时间以来让她没有安全感的原因,尽管她一直告诉自己,秦北不会和像自己女儿那么大的学生发生什么的,因为这种年龄差距在她看来,能发生爱情的话,是不可想象的,可是秦北方才的话不啻是亲口承认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秦南一下子彷佛被抛进了绝望的深渊。

秦南不知道她排斥晓川和若初是不是因为秦北和孙苗,不过她心里最过不去的是,秦北欺骗了她,他竟然因为一个学生生平第一次对她撒了谎,这是她所无法忍受的。尽管过去了这么久,一想起来还是痛的喘不过气。

“难怪,难怪你会这么理解他们,原来你们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全部都喜新厌旧,并且还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以爱情的名义,超越道德满足私欲……”

“南南,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这样说,这可不像是你。”秦北惊讶地看着秦南。很难相信那一番话是出自秦南之口。不仅尖锐,还蕴含着强烈的恨意,虽然秦南没有直接指责他,但是秦北能敏感地感受到这背后一定是有某种情绪,说不定就是秦南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他准备这次一定要把这原因挖出来。

“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像你说的那样,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秦北尽量在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他是想要秦南说出对他的不满。

“算了,对不起,算我没说……”虽然方才比较激动,也比较口不择言,但是经秦北的一提醒,秦南内敛沉稳的性格又回到了她身上,隐忍,较好的控制和隐藏自己的情绪是她多年以来修炼的基本功,也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秦北却不依不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不继续下去不是会前功尽弃?“南,你要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什么事做的不对,你应该告诉我,而不是隐瞒?”

“好,你自己说的,如果你不是单身的话,你会爱上你的学生?那不就是说你之所以没有爱上你的学生仅仅是因为你不是单身,也就是如果没有婚姻这层束缚的话,你早就移情别恋了,我说的没错吧?换句话说,只是因为道德的约束,不然你的精神早出轨了,对不对?”

“南,你这是诡辩,是非此即彼,毫无道理。”秦北的火气也升腾了起来,秦南这样口无遮拦无凭无据地冤枉他,原来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始乱终弃的无耻之徒,这怎么能让他忍受得了?

“算了,我不想提这些了,话说重了我道歉。”秦南真的是很害怕吵架,她自己也不会吵架,今天和秦北算是这辈子第一次正式吵架了,况且她现在身体越来越不舒服,也实在是没力气再和秦北争辩了,于是有气无力地说。

“你有话直说吧,我想我们应该是有误会,或者你听到了什么?”秦北开始运用理性思考,认定秦南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冤枉他的人,她现在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让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北,我累了……”

“是不是有一些事情你没告诉我?是关于我的学生?是谁?或者有人同你说过什么?你一直瞒着我,然后相信她们说的话?”秦北越发觉得事情严重,既然秦南不说,他就开始猜测,秦南定定地看着他,秦北也是目光炯炯,毫不躲闪。

“我不会相信任何人说的话,我只是相信我的眼睛,北,有些事一定要我说出来吗?我不想……”秦南也被逼得无处躲闪。

“你要说,我倒要听听?”秦北进一步追问。

秦南的思想在进行着剧烈的斗争,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说看来是过不去了,可是如果说的话,势必会影响她和秦北的感情,自己忍了这么久也就前功尽弃了,但是看着秦北坦然却咄咄逼人的目光,秦南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凉,不管说不说,他们的感情不是早就已经变了吗?早在他为了孙苗撒谎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是那个秦北了,他们的婚姻也不再如开始那样的完美,他们的爱情也许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烟消云散,只是因为自己的不舍或者是虚荣,还在固执地自欺欺人,以为一切都没有变。

“你因为一个女学生,对我撒了谎……”虽然只是事实的陈述,但秦南说的无比艰难,声音几乎也是在颤抖,目光中似乎是含着泪光,但是她坚强地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说完后看到秦北表情恍惚了一下,秦北是本能地想否认,但是他知道秦南没有证据不会乱说,所以在努力地想秦南指的是谁,秦南转头快步地离开了办公室,秦北想要追出去,却没有挪动脚步。

他倒不是心虚,是因为有的时候为了不让秦南多心,他收到了很多女学生的信或表白,都没有告诉秦南,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说谎,还是秦南另有所指,解释是一定要解释的,但是为了让秦南相信他是一直爱她的,一直没有变,秦北却需要好好筹划一番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永不改变自己观点的人是荒谬的人。——巴尔泰勒米

——

等秦南已经离开了好久,秦北还傻傻地站在原地,脑海中秦南的话像是一把剑,刺得他头痛欲裂,拿出烟想要点上,可是手不断的抖,尝试了几次才成功,终于感到两腿酸痛,秦北才踉跄着坐到沙发上,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上一次在这个办公室因为秦南心烦意乱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还以为这辈子不用再经历这一切了呢?看来事物没有绝对,无论看起来多么完美的感情都需要用心经营,稍稍松懈就会出问题,弄不好还会搭进去所拥有的一切,回到原点。

秦北承认他疏忽了,他对秦南关心的不够,是非常不够,他一直觉得不管发生什么事,秦南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他,哪怕他不去花心思经营,他的婚姻也毫无疑问是完美的婚姻,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如果岁月是腐蚀剂的话,改变是静悄悄而不易察觉的,如果你平时不去检视你的感情和婚姻的话,那么等有朝一日,你会发现它的变化会让你大吃一惊,这变化如果是质变的话,你甚至连挽救的机会都没有,想到这秦北不寒而栗。

所有的烟都抽完了,秦北起身往外走,他不知道他现在做点什么是否还来得及,秦南的感情是否还一直系在他身上,她方才说话时的眼神简直叫他心碎,想都不敢去想。可是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如果目前算是他们婚姻遇到的最严重的危机的话,他一定要想办法挽救回来,因为直到现在,他仍然坚信,没有秦南他活不了。

秦南从办公室出来,尽管头有些晕,脚底也是轻飘飘的,但是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话终于说出来了,几个月来的包袱也好像被卸下来了一样,这段时间她一直挣扎在说和不说之间,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再纠结和面对左右都不是的选择了,既然说了,她就不后悔,下面的事交给秦北去处理好了,本来今早上心里还惦记着公司的事,现在却想起来秦北和她说的话,该为自己活了,其实放下一些东西,并不是那么难的。

秦北从酒吧出来在车里过了一夜,早上醒来的时候,头虽然是痛的,但是却灵光一现,他想起了上次结婚纪念日,为了给秦南买礼物,自己撒了一个谎,说是有应酬,而那天好像孙苗找他来着,难道是秦南来学校里找自己,看到他和孙苗在一起误会了?秦北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件事,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瞒着秦南了,如果症结真的是在这件事的话,那么就好办了,彻头彻尾的误会,解释清楚了不就好了?

秦北彷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头也感觉不到疼了,急忙发动汽车,他要去告诉秦南,她真的是冤枉他了。看看时间,秦北直接驱车去秦氏,这个时间如果是在平时的话,秦南应该已经上班了,可是奇怪的是,秘书说自从昨天秦南上午从公司离开,就没再来过。

秦北拨打秦南的电话,关机。

如果没有在公司的话,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医院,鉴于秦南昨天还说要看袁静淑来着,而今天还没来上班,多半是先去了医院,一会应该就可以上班了,秦北想要等等她,可是他迫不及待地要见到秦南向他解释,于是又赶到了医院,病房里只有若初,她看到秦北急匆匆的样子还询问了一下,秦北也没有过多解释,打给秦南的秘书,确认还没去公司。

秦北于是可以锁定秦南在家里了,一路上遭遇堵车这个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赶到家里,下了车就往房内跑,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也没发现秦南的影子,问保姆去哪里了,人家说一大早就没看见,昨天倒是见到了,秦北情急之下冲着小保姆发了一顿脾气,之后看着小保姆委屈的样子又道了个歉,这个时候他觉得事情可能严重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卧室,秦北想着能不能发现点什么,按理说秦南不是孝子了,不太会玩那种离家出走的把戏,若说这事发生在若初身上还差不多,可是秦北当时大脑一片空白,人在着急的时候总是爱往坏处想,秦北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明明知道没有用,仍然是给所有认识秦南的人打了一遍电话,除了若初和晓川,在无果的情况下,秦北又给秦南的秘书打了一个电话,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以为她会去公司,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不过秘书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信息,就是在昨夜收到了一个秦南交代工作的邮件。

邮件,这个信息提示了秦北,他匆忙去开电脑,在开机启动的过程中来回的踱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查邮箱,果真,一封来自秦南的今早发过来的邮件,让秦北眼前一亮,打开来看,就短短几十个字,秦北反复读了好几遍:“北,我想自己静一静,不用找我,我很好,公司近期的运营我都有分别交代相关人员,网站郑芳会盯着,你不用辞职,好好教你的书,替我和妈妈说对不起,就允许我自私一回吧。——秦南”

秦北面无血色。

如果他昨天追了出去,如果他没有去酒吧,而是选择了回家,如果他去酒吧,没有在车里过夜,而是找司机接他回来,他现在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这算什么?不到20年前她就这么突然在他面前消失,如今还要再玩一次吗?她就没有新鲜的玩法?这样子不腻吗?如果说20年前是年少轻狂不懂事,他们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给彼此折腾和互相考验,可是现在他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啊,难道这个时候还要他满世界去找她?他就是有这个心也不一定有这个力气了不是?

秦北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那个电脑屏幕出神,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只感觉到心力交瘁。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不管有什么事,只要秦南在他身边,就觉得没有过不去的坎,如今,突然感到天塌下了一半一样,宿醉的后果也开始显现,秦北把自己扔到了床上,一躺就是一天,小保姆知道他心情不好,在叫他几次吃午饭没有反应后也不敢继续打扰他,直到晚上若祺放学。

“爸,你在家,怎么也不开灯?我妈呢?”若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秦北卧室的门,打开灯,秦北本能地用手臂遮挡光线。

“呃,放学了,你妈她……”秦北也不知道怎么和自己儿子说,“你妈临时出差了。”

“啊,太好了。”若祺脱口而出,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人每天晚上逼他喝难喝的牛奶,就是自己打游戏晚一点睡觉也没人管了,因为平时就老妈对他最严,秦北从来不管他。

秦北一听就火了,若祺对秦南的出走竟然是这个反应,他忘记了若祺根本不知道秦南是出走,所以和他反应不一样很正常,何况他还是一个孩子。

“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妈回来,我要掐断你房间的网络,放学后直接回家,取消一切课外活动,零用钱减半,等你妈回来恢复,去吧,别烦我……”若祺因为一句真心话就遭到了这样莫名奇妙的惩罚,一开始是委屈,但是他也是个鬼灵精,他不会这样束手待毙。

“爸,既然妈出差了,你为什么不跟着去,也正好散散心,再说妈身体也不好,你就这么放心她自己出门?”若祺小心翼翼地说道,秦北没吱声,他倒是想,可是谁知道秦南在哪里啊。

见秦北没有反应,若祺以为有门,继续鼓动,“爸,你们办完事应该去咱们鼓浪屿那个家度度假,我上次回去把一个PSP落下了,你正好帮我拿回来……”

鼓浪屿,这个地名提醒了秦北,他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快速而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行囊,若祺在一边忍不住小声提醒,“爸,那你也走了,我零用钱……”

秦北直起身看了看若祺,是啊,他也走了,那若祺怎么办呢?掏出手机给若初打电话:“你马上回家来,急事。”

放下电话,“这段时间你姐姐代表我和你妈全权负责你的生活和学习,不管说什么都要听从,零用钱她会给你。”若祺的小脸马上垮了下来,感觉他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若初来的倒是挺快,秦北也没有和她说什么,只是说去找秦南,要若初照顾家,若初愣愣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反应过来秦北已经出了门了,“爸,等等,我妈是不是离家出走了,因为我?”这时秦北已经上了草坪,停了一下,回过头,“别乱说,和你没关系。”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秦北咬了咬牙,“知道。”

“那,爸,一路顺风,早点把妈带回来。”

秦北点点头,司机送他去机场。

老妈因为自己离家出走了,尽管老爸否认了这一点,但是若初执拗地认为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先是奶奶生病,差点没有醒过来,之后是老妈的离家出走,爹地和老爸为了自己也冲突了几次,还都挂了彩,现在她有点明白当初爹地为什么一直躲着她,一直拒绝她的爱了,也许她之前真的过于幼稚,考虑的过于简单,也太自私了,如果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还没有触动,还一意孤行的话,她就真的是没心没肺。

现在的若初,对于自己之前一直坚持的东西,不禁动摇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们是两个人,但同一颗心。——维永

——

若初给晓川打了一个电话,只是说家里有点事,抽空会回去,晓川也没说什么。过了一周,晓川的腰已经好了很多,行动什么的都没有问题了,这也是若初肯放心留下来的原因。

父母都不在,若初成了一家之主,虽然不需要她做什么,但是心理上一下子觉得担子重了起来,协助小阿姨安排若祺的饮食起居,白天要往医院跑,不能疏忽了袁静淑,每天要抽空看晓川,若初坚持给他做饭,一时间,若初成了超人。

看着若初来去匆匆,即使回到这里来,也马不停蹄的干活,打扫房间、做饭、洗衣服,做完一切又马上离开,晓川几次想问问为什么会这么忙,但是若初不说,他也始终没有问。

他曾试着给秦北打过一个电话,关机。他想告诉若初,他不需要她的照顾了,他不忍心看着她这么跑来跑去的,但是又舍不得,毕竟,哪天看不到她,他就会觉得空落落的,他有一个预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失去她了,即便没有人能从他身边把她抢走,他也会失去她,因为他一直在酝酿一个决定,只是下不了决心。

若初这天从晓川那里回来稍晚了一点,阿姨已经做好了饭,天也黑了,而若祺还没有回来,秦北自从走了之后也没给她任何关于秦南的消息,爸爸妈妈好像集体失踪了一样,她感觉她和若祺就是两个被彻底抛弃的孩子,虽然住着大房子,但是却是没有家的孤儿,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而这一切,何尝不是她自找的,她没想到只是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害得爸爸妈妈分散,害得自己家不像家,她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的等着若祺,心里冰凉。

终于若祺回来了,若无其事地走进餐厅,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拿起餐具就吃,就像没看到若初一样。

若祺其实是不服气若初管他,之前想买个游戏机,若初没有给他钱,所以也别别扭扭的,本以为把爸爸劝走了,没想到若初对他管的更严,心里一直不服。

若初看着若祺的样子,强压着内心的怒火,“若祺你去哪里了,爸爸妈妈不是规定放学后两个小时必须回家吗?不能按时回来为什么不打个电话,也好让人放心……”

“爸爸妈妈不是没在吗?”若祺满不在乎地说,看都没看若初一眼,照吃不误。

“你难道忘记爸临走的时候怎么说的了吗?”若初还在试着和若祺讲道理。

“他也就那么一说,还真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啊。”若祺话音刚落,若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这是什么态度?”

若祺也不甘示弱,终于抬头看了若初一眼,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饭也不吃了,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剩下若初一个人直直地坐了好半天,然后慢慢地站起来收拾碗筷,收拾到一半,将手上东西一扔,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一夜若初又失眠了,不是因为若祺,是因为她知道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她真的是错了,她必须要收拾这一切的烂摊子,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恢复到原来,恢复到她还没有爱上晓川之前,这是唯一的办法,尽管伤害已经造成,但是为了不使事情继续恶化,她必须要这样做,只是她舍不得,舍不得晓川,舍不得这段有始无终的爱,舍不得这段时间来自己的坚持,她下不了决心,这一夜,眼泪一直在流,等到早上的时候,枕头都湿透了。

从医院里出来,若初去超市买了很多菜,全部都是晓川爱吃的,她想全部都做给他吃,也许从今以后,他们只是路人,他们也许注定再也做不成父女了,因为老天一开始就不想他们做父女,她也不会再坦然地叫他爹地、理所当然地承受他的全部疼爱。

若初买好菜过来的时候,晓川不在家里,在上班,不过他这一天总是心神不宁,他打算和若初谈谈了,这个想法从秦南晕倒在他面前那刻起,就有了,于是离下班时间还有好久,他也提前离开去超市买菜,这段时间一直是在吃若初做的东西,他今晚要做给她吃。

当晓川拎着大大的购物袋出现在厨房里,看到整个厨房已经被东西填满,而若初正在忙来忙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晓川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袋子,“这个,我不知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你看,都可以开个聚会了……”

“不要,我只是做给你吃的。”若初连忙反对,其实晓川说聚会也只是那么一说,并没有真的想。

晓川笑了笑,“其实,我也是想做给你吃的,看来,今天做不上了。”

“要不,我们一起做吧,我们全部做掉,管它能不能吃得完,反正都买来了。”若初不想看到晓川失望的样子,如果今天要提分手的话,就不能有遗憾。

晓川点了点头,“好,就像我们以前那样,PK厨艺,看看现在谁输谁赢。”晓川说完将东西放下,回自己房间去换衣服。

若初看着那个袋子,笑容僵硬再僵硬,不过还是努力调整情绪,她想要这一晚快快乐乐的,不许有悲伤,为自己为爹地都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不枉他们爱过一场。

可是眼睛始终涩涩的,也许是昨晚眼泪流得太多了,也许是热气熏蒸的,害得她不断地揉眼睛。

“怎么了,眼睛不舒服?”晓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拉开了若初的手臂,仔细检查她的眼睛,还吹了吹,“要是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家里有眼药水,我来做就好了。”

“不要,没事。”若初慌乱地别过头,在这个时候,他再对她温柔,要她怎么办才好,热恋中的人要生生地分开,如果他绝情地推开她,还能让她好过一些。

“那,你去处理菜,不要对着油烟,这边交给我,好不好?”晓川的声音很轻,眼睛里的疼爱就那么**地不加掩饰,若初放下手里的一切跑出了厨房,这个时候她不能崩溃,不能软弱,可是她却无法控制她的眼泪。

晓川看着若初的背影,似乎也感觉到了她情绪上的起伏和波动,以他的经验和直觉,今天她一定是想和他说什么,也许和他要对她说的一样,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秦家出了什么事,但是不管怎么样,为了将伤害控制到现在还能承受的范围,他们需要到此为止了,也许若初也明白到了这一点,也同他一样在挣扎,所以才会痛苦,他又何尝不是,好吧,这样也好,说明若若长大了不是吗?也不需要他费太多的口舌,可是,真的要这么放手吗?

所有的理智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感情放行,可是,这感情仍然如排山倒海,让他到了现在仍然下不了这个决心。

菜做了一桌子,但是两个人都没有食欲,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动。

“要酒吗?”晓川忽然说,以前他很不赞同若初喝酒,自己从上次酗酒吐了若初一身后,不到万不得已几乎不碰,今天他竟然主动提了出来,若初诧异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晓川慢慢站起来去拿酒,他的腰还多少有点不灵活,若初想要替他去拿,晓川摆了摆手。

“来,爹地先敬你一杯,谢谢若若这段时间的照顾。”晓川将红酒倒进两个高脚杯里,自己先举了起来,若初愣了一下,他自称爹地,难道这是在暗示他们要回归父女的关系吗?

若初苦笑了一下,还是举起杯,不过却是一饮而尽,喝的急,被呛得直咳嗽,边咳边拿过酒瓶,这次给自己和晓川倒满,“来,爹地,我也敬你,谢谢你,谢谢你爱上我。”说完也没等晓川反应再次一饮而尽,这次咳得更加剧烈。

晓川一把夺过了若初的杯子,他知道她心里难受,可是却看不得她这样伤害她自己。

若初平复了下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也许事到如今,即便是什么也不说,双方也都知道了彼此想要说什么,只是谁也不愿意先开这个口,时间滴答滴答地过去,“若若……”

“晓川……”

晓川愣了一下,她第一次叫他的中文名,之前叫了十几年的“爹地”,后来因为工作关系叫“亨伯特”,今天他第一次听到她叫这个,说不上的感觉,却是莫名的心动。

“呃,快吃吧,都凉了不是吗?”晓川说着拿起了筷子,随便的夹了点什么放到若初眼前的盘子里。

“晓川,我……”若初没有动,她一直在聚集勇气,方才喝了两杯酒也是为了这个,现在,趁着她还没有后悔,她需要说出来了。

“恩……”晓川也明白摊牌的时刻即将要来临,放下了筷子,坦然地看向她,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接受,并为之欣喜,因为她没有让他失望,她即将作出的是成熟的决定,那标志着她长大了,她没有让她失望。

“我……”若初正欲言又止的工夫,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难道是老爸,若初腾地站起来,拉开椅子,去自己的包里翻手机,待看到显示屏上的号码时,惊讶地看向晓川,因为打来电话的人竟然是——卢梭。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亲爱的艾妮斯,我出国,为了爱你,我留在国外,为了爱你,我回国,也是为了爱你!——查尔斯·狄更斯《大卫·科波菲尔》

——

若初没有过多的迟疑,接起了电话,待挂上之后,又回到餐桌前,却没有坐下,“他约我见面。”晓川点头,方才他已经听到了。“去吧,你喝了酒,搭车去,现在时间还不晚,我就不送你了。”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若初有点犹豫。

“我等着你回来吃饭,或者,把卢梭一起带回来。”晓川站起了身,走过来将若初的包放到了她的手上,早去早回,替我向卢梭带好。”

若初就这样出了门,晓川将她送到了电梯口,一接触到室外的空气,若初觉得脑袋清醒了很多,方才酒喝得她头有点晕,搭了一辆车,赶去卢梭指定的那个咖啡厅。

“瘦成这样子?”这是卢梭见到若初之后的第一句话,“你不也是?”这是若初回的第一句话,两个人都笑了笑。

“牛奶吧。”若初随口对服务生说道,她最近睡眠本来就不好,没准又是个无眠之夜。

卢梭一直盯着若初看,她一进来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若初笑了笑,既然他自己不提逃婚的事,她也不想主动提,在她看来虽然这件事发生了也没到一个月,但是却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夏天,还好吧。”最近一直在奔忙,连这个最好的朋友都给忘了,这么想起来,若初还有点愧疚呢,“也不知道她病完全好了没?”

“你不必担心,她很好。”卢梭看着若初的眼睛说。

“哦,那就好,你们,什么时候办好事?”若初抬起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卢梭,还勉强笑了一下。

“我们?先说说你们吧,你们什么时候办?”卢梭故作轻松的往沙发后背靠去,双手抱胸。

“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有了。”若初低头轻轻地说,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出不来。

卢梭身体前倾,仔细观察若初的表情,脸上也布上了一层阴云,“若若,你抬头看着我。”

若初勉强抬了下头,又低下。

“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他对你不好吗?”卢梭的语气开始急促。

若初摇了摇头,“若若你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梭伸出一只手摇了摇若初。

“算了,本来就没什么事,都过去了。”若初不想再提。

卢梭见若初吞吞吐吐的,“腾”地站了起来,“我去找他。”

“卢梭你做什么?”若初慌忙抬头,见卢梭真的要走,一把用手拉住了他的衣襟,“你坐下,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

卢梭浓眉紧蹙,“我走了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若初将一只手顶在额头上,“都过去了,还问这些做什么呢?再说,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和我没有关系,我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会站出来承认和你的事吗?”卢梭说完自知失言,马上噤声低头。

“什么?你说什么?”若初却听出了卢梭话里有话,她开始回想卢梭当时临走的时候留的那封信,难道那不是真的?

“你和夏天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见卢梭不说话,若初大胆猜测。

卢梭不出声。

“你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对吗?”

“你这段时间并没有去找夏天对吗?”

卢梭没有回答,但是在若初看来这就是默认,“那夏天怎么办?卢梭你快说话。”没有联系,不代表不关心。

卢梭苦笑了一下,“你以为我还会再爱上别的人吗?”

“可是,可是夏天……”

“她很好,你不必担心,我们一直有联系,她也很关心你们,让我给你带好。”

若初睁大了眼睛,她觉得脑袋开始不够用了。

“唉,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还是说吧,从哪说起呢?”卢梭长叹了口气。

若初紧紧盯着他。

“若若,如果我不先‘移情别恋’的话,你会背叛我们的婚事吗?你先告诉我。”卢梭紧张地问了若初一个问题。

若初想都没想就坚定地摇了摇头,卢梭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冲你这句话,我为你做什么都值了。”

“你再告诉我,如果我不先弄出一个逃婚的烂摊子的话,吴叔肯出来扛起一切,承认你们的关系吗?”

若初想了想,仍是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紧跟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卢梭点头,“你应该想到了,这件事是我和夏天商量好的,对不起。”若初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你和夏天?”

“我就知道你会问,也不怕告诉你,夏天确实是,确实是很爱我,一度我也以为自己会爱上她,因为在我最低落的时候,也就是你不断的给我打击的时候,她一直在给我打气,我很依赖她,当然她从来也没想过让我知道,因为在她心中,你们的友情才是最重要的,后来她生病也是因为我……”卢梭说到这,掏出烟盒来,若初没有阻拦。

“是因为我们……”若初自言自语道。

“可能我注定要对不起她吧,我无法忘掉你,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爱她,她说她会等,等我忘掉你的那一天,若初,我不是不想,可是我现在做不到,只要你在我心里一天,我就不能去爱夏天,因为我不能给她完完整整的爱,你明白吗?”卢梭没有理会若初继续说。

若初颓然地靠进了身后的沙发,她不知道事情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但是她却完完全全明白了卢梭的苦心,如果他不逃婚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退婚的,如果他不逃婚的话,晓川无论如何也不肯迈出这一步,为了替卢梭承担骂名而承认是他搅乱了他们的婚事,也接受了若初的爱,原来这一切,都是卢梭的安排,而他这样做的初衷不是因为移情别恋,而是出于爱,他仍然是爱着她的,一时间,若初泪眼模糊。

“若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正因为我爱你,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不快乐,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我深有体会,所以我不能再让你尝那种滋味。别哭,听我说。”

“吴叔是顶天立地的人,在决定将你交给他之前,我一直想确定他是否有我那么爱你,或者比我更爱你,后来我明白了,他爱你的表达方式就是将你让给我,他爱你但是不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站在他的角度,我能理解,因为他毕竟是长辈,他更多的是从你以后的幸福考虑,他认为我会给你更长久的幸福,所以,他放手,这就是他的爱,比起我的占有,他选择了出让,他的爱要比我对你的深沉厚重得多,所以我才能下得了决心,其实这个过程很难很难,所以我就更能体会他的不容易……”

卢梭边说边用未用过的餐巾纸替若初擦眼泪。

“若若,我们每个人只能活一辈子,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即使有下辈子,谁也不能保证还能再遇见,即使能遇见,喝了孟婆汤的我们是否能互相记得还是一个问题,所以,要好好活,不能有遗憾。”

“我知道,我走了,你们要面对一切一定很艰难,但是所有的路都是这样走过来的,最开始没有路,我们拔掉荆棘,可以趟出路来,哪怕将脚底磨出血,既然走到了这里,就不要轻易放弃。”

“你好像懂得很多。”若初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卢梭笑了笑,刮了一下若初的鼻子,“是吴叔教给我的,你明显没有看全他的书,有一本散文集你就没看过,我方才说的都是原话。”

“是吗?”

“当然,我是他的书迷,从小就是,所以输给他,我不丢脸,我骄傲。”

“你没输过。”若初抽了抽鼻子。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卢梭忙说了一句,若初怔了一下,卢梭摆了摆手,“开玩笑的。”

“老师和师母都好吧,我现在还没敢回家,怕被审问,我爷爷肯定也饶不了我。”卢梭跑到新疆度了一个假,估计若初和晓川的事差不多了才回来,说是度假,其实是找个地方让自己平静去了。

“我妈离家出走,我爸去找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说到这,若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卢梭呆住,“怎么会这样?这就是你要放弃的原因?”

“不放弃怎么办?快要家破人亡了,而且爹地和爸爸妈妈那么多年的关系,要不是因为我……”

“若若,你不能这么想……”卢梭一下子拉住了若初放在桌面上的手,“你妈妈不是离家出走,她是需要时间去接受你们的事,相信我,等她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你只要等她回来,那个时候,再放弃也不迟……”

若初看着卢梭的眼睛,咀嚼着他的话,目光里渐渐聚集起了光,但是,她还敢抱希望吗?

“若若,如果你放弃,那我当初的退出就毫无意义,你不能让我后悔一辈子,就算为了我,也要幸福,知道吗?”

卢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紧紧地握了一下若初的手。

长时间的对视,这是第一个用实际行动支持她和晓川的人,来自外部的力量,再次给了若初以勇气。

——

今天一共三章,还有两章结文,亲们可以晚一点来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世上种种到头来都会成为过去。——奥格·曼狄洛

——

秦北到了鼓浪屿,没有直接回自己家的别墅,而是找了一个酒店住了下来。

在没到达之前他就可以确认秦南肯定是到这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尽管他去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但是在卧室他找到了秦南的旅行箱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厨房里也有了食物,秦北放下心来,并没有急着见秦南,而是留了一张纸条贴在了卧室的门上,他确认秦南一定会看到,然后才安心地离去。

本来想着马上找到她,澄清误会,但是秦北在飞机上想了一路,发现秦南确实需要冷静一下,她出走绝对不单单是因为自己撒谎的事,既然这么久都坚持过来了,那么不会只为了这个就出走,她想不通,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所以决定给她空间。

秦南安顿了下来,就去散步了,一回到这个地方,觉得心态平和了很多,若说这里是她的精神家园,还真的不过分,走累了饿了,就想着回来做饭,动手做一个人的晚餐真的是很容易,何况她自己吃的又不多,做饭的时候会想到家里,不知道保姆做的饭秦北和若祺会不会吃的惯,还怕袁静淑突然换了人给做饭不习惯,就这么想着,不免唉声叹气起来,不过转念一想,何必呢,既然下决心出来了,就是要放下一切啊,之前还和若初说做料理的时候心态要平和,哪怕是给自己做料理,也不应该有私心杂念是不是?

真的是好久没有一个人生活了,秦南想起了她刚到美国,若初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个时候生活很简单,就像现在这样,忽然觉得很放松,也许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几天,但是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好好享受。

泡了一个玫瑰花浴,准备回卧室休息的时候看到了秦北的字条,秦南读了一遍,将纸条折了起来,看来,他还是满理解她的。

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秦南早早起来,先去岛上散步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回来给自己做个简单的早餐,上午用几个小时读书,这个别墅里有一个不大的藏书室,中午会去岛上找找美食,下午有的时候会休息一下,有的时候会弹弹钢琴,在傍晚的时候会散个步,然后回来给自己做晚饭,晚上会通过网络处理邮件,公司的事她时刻没有放掉,不过也不再是大包大揽,只是用集中的几个小时看一下各个部门的汇报。

而秦北这几天也没有浪费掉,白天躲在酒店里写东西,晚上就去当年他和秦南和好的那处海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尽管是他一个人,但是却一点都不觉得寂寞,这个时间可以构思新书,可以吐纳,可以和大自然充分的亲近,总之心态比在家里的时候好很多,他还说和秦南一起去旅游,现在不就是吗?虽然两个人没有腻在一起,但是知道彼此的位置,各自慎独和反思,几天的工夫,他整个人也感觉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终于有一天,看看夜深了,秦北在沙滩起身准备回酒店,又过去了一天,不过他不急,明天晚上还会再来,他甚至爱上了这种生活了,至少还有个人可以让他等待。一回身,看到身后的不远处站立着一个身影,月光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秦北轻轻地叹了口气,她终于肯来了。

秦南是一袭亚麻的裸色长裙,头发高高地挽了起来,没有穿鞋子,看到秦北发现了她,她慢慢地向他走过来。

“嗨,还好吗?”秦南主动打了一个招呼。

“你还好吗?我的月光女神?”秦北走了两步拉过秦南的手,她的手冰凉,秦南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拒绝,任他就这么拉着她,两个人手拉着手在海滩上漫步,波涛声很轻,只是作为夜的背景,月光倒是明媚清澈,秦北可以清楚地看到秦南的细微表情,很平和,让他安心。

“如果我不来呢?你要一直等下去吗?”秦南微微仰着头,眯着眼接受海风的吹拂,最近一段时间的沉淀,觉得心态也好很多,可以和秦北这样很淡然地享受月光了。

“你不会不来的,我有把握,即便真的不来,我留言中说了,也会等,这辈子我只等你一个人。”

“北……”

“别说话,你听,是不是有海鸟在叫?”

秦南侧耳听了听,笑着摇了摇头。

秦北将秦南搂进怀里,“仔细听……”

于是秦南闭上了眼睛,感到这个怀抱真的很温暖,同很多很多年前一样温暖,丝毫未变,她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彷佛也听到了海鸟幸福的叫声。

“南,我爱你……”

秦北的气息在她的耳边轻轻吹佛,秦南想起那个夜晚,他们两个身和心的相融,同时和大自然的相融,红晕又悄悄爬上了脸颊,原来,一切都没有变过,变了的,是自己的心。

“我爱你……”秦南也发自内心地脱口而出。

秦北拉着她坐在了原地,并依然将她搂进怀里,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当真爱升华并转变为亲情和永远的相依相偎,并不需要激情来为这夜晚增色,秦南想起了一个人说过的话,当你真正的爱上一个人,只是想抱着他美美地进入梦乡,而不想别的,这一刻,性爱退居幕后,并不是因为他们已不再年轻。

“宝贝,还记得小时候你缠着我抱着你数星星吗?”秦北将下巴搭在秦南的头顶,仰望着夜空。

“我怎么不记得,不过可惜,海边看不到星星。”秦南不无遗憾地说。

秦北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了星星的样子,秦南笑的灿若桃花。

“北,我们不要回去了吧。”

“好。”

“唉……”秦南叹了一口气,说的容易,世外桃源也不是谁都能呆得住的,只要一回到现实中,烦恼全部都会重新找上来,一样不少,怎么逃也逃不掉,除非他们俩真的下决心老死在这里。

秦北吻了吻她的头发,他又怎能不知她的心事。“宝贝,真正的世外桃源在我们的内心,有的时候世事让我们变得浮躁,有的时候现实蒙蔽了我们的双眼,但是当你肯静下心来,你会发现,其实一切都在,就像那个抱着你看星星的我,几十年后仍然在抱着你看星星,哪怕天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海鸟的叫声,但是这些都在我们的心里,只要你肯留意……”

“知道吗?如果你不快乐的话,我是双倍的不快乐。”

“北……”秦南将头歪着靠在了秦北的怀里。

“南南,我们放手吧,一切都来的及,我们还有后半生,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谁也打扰和左右不了我们,同样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为别人操心了,除了若祺,只要他一成年,我们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秦氏早晚是他们的,若初肯定能担起来……”

“若若……”秦北终于说到了秦南的心病上,她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对待她好了。

“我知道你还是想不开,也知道你担心的是女儿的后半生,但是她的人生终归是她的,我们只是负责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给她生命,将她抚养长大,以后的路,还要她自己去走,不管走的怎么样,都和我们无关了,即便她将来不幸福,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至少她不会后悔,而我们,已经给了忠告,就算是尽到了我们的义务和责任,你说呢?”

“可是,她是我的女儿……”

“她也是我的,相信我,我丝毫不比你少爱她一点,但是我也相信,我的女儿会幸福,她有这个能力,看看从小到大她带给我们的幸福,我们还要感谢她是不是?那么,就给她自由吧,让她朝着自己的方向去飞,等她累了,想回来了,还是我们的女儿,对不对?”

“北,我发现我越来越说不过你了。”

“呵呵,因为其实你心里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你是母亲,所有的母亲,在面对儿女问题的时候,难免都会感情用事,这也正是所有母亲之所以伟大的原因。”

“你在说我感情用事?”秦南侧过头不服气地看着秦北。

“难道不是?”秦北笑眯眯地说。

“有吗?”

“你呀,你考虑的总是太多,以前我们相爱,你不仅要考虑晓晴,还要考虑郑芳,考虑晓川就算了,还要考虑RITA,就是不肯考虑我,要是你再这样,那和反对子女自由恋爱的封建大家长有什么区别?”

秦南皱眉,她真的有秦北说的那么差吗?不过想想,自己还真的是这样的。

“南,放手吧,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们自己。”秦北轻轻地摇了摇秦南的肩膀。

秦南半晌没有出声,秦北也没有为难她,“宝贝,我可以回我们鼓浪屿的家了吗?这几天酒店住的难受死了。”

“我考虑一下。”秦南一本正经地说。

“啊?这样,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次我确实同你撒了谎,只是因为我要去给你买结婚纪念日礼物,之后出来的时候孙苗又找我说话,就说了两句,但是那天确实是买礼物去了,就是第二天送你的那套内衣……”

“北,别说了,对不起,是我自己小气。”秦南有点无地自容。

秦北如释重负,“我巴不得你小气吃醋,说明你在乎我,只是以后别自己憋着,伤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还不如直接对我发火,知道吗?”

秦南眨了眨眼,“要不,为了弥补我对你的误解,就允许你回家住?”

话音刚落,秦南就被秦北扛了起来,被一路扛回了别墅。

第一百二十章(结局)【新书已上传】 时间是用来流浪的,身躯是用来相爱的,生命是用来遗忘的,而灵魂,是用来歌唱的。——吉卜赛民歌

——

秦南和秦北终于回家来了,他们在鼓浪屿上又消磨了几天,这几天,两个人绝口不提若初的事,他们只是尽情地享受在岛上的浪漫时光,秦南觉得曾经一度以为失落的真爱又回来了,于是倍加珍惜,两个人就像是又渡了一次蜜月一样,她知道秦北在写书,但是秦北不给她看,她也不强求。

有一天,秦南突然对秦北说:“北,我们回家吧。”

秦北二话没说就去收拾行李,他知道,她想通了。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若祺还没有放学,只是若初在家里,秦南看到她有点诧异,秦北忙解释若初在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照顾若祺,秦南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辛苦了。”语气很轻柔。

若初心里一阵发酸,“妈,我想和你谈谈。”

“不急,把你,把晓川叫来吧,我有事找他。”秦南看着若初说了一句,若初忙惊讶地看向秦北,秦北也没想到秦南回到家第一件事是做这个,不过他已经不再担心什么了,于是冲着若初点了点头,若初狐疑地去给晓川打电话。

“如果你们想要结婚,就结吧,我会祝福你们。”这是秦南面对若初和晓川时说的第一句话,此时秦北他们四个人坐在客厅里,若祺还没有回来。

若初和晓川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地一齐看向秦北,秦北冲他们点了点头。

“我接受不代表我赞同,但是我会尊重,如果你们真的相爱,应该获得我的祝福,希望你们幸福。”

“妈……”

“婚礼你们商量着定个日子吧,哪天都行,我和你爸会出席。”秦南没有理会若初的话。

“南南,这件事……”晓川也觉得这个消息突然,他还来不及消化。

“晓川哥,对不起,我为我之前对你的态度道歉,我和秦北都是真心祝福你们的,我很开心我们,我们将成为一家人。”秦南说完,大家都没有说话。

“我和你爸不在的时候,若若你做的很好,今晚我来做饭吧,你们先聊。”秦南看大家不再出声,站起来,就往外走,走到厨房的时候,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说出来了,以后的事就任其发展,和她无关了,既然秦北也支持,就和他保持一致吧,毕竟他才是会陪她终老的那个人。

“妈……,对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若初也跟了进来,在秦南的身后说了一句话,秦南没有回头,“有什么对不起的,孩子都是来讨债的,要帮我干活吗?”

“啊,是,我帮您……”若初边答应着边洗手。

母女俩在为另外两个她们分别爱上的男人忙碌,但是彼此却很少交流,若初时不时观察一下秦南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她心里不是滋味,她和秦南的关系不知道怎么会发展到了这个程度,难道一时的伤害就真的无法弥补和挽回了吗?

“呀”的一声,若初叫了出来,切菜的时候不专心,小刀割破了手,鲜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秦南忙放下手里的一切小跑着拿来了小药箱,小心翼翼且动作轻柔地为她处理伤口,看若初一直盯着她看,瞪了她一眼:“不是说过切菜的时候要专心?这么大了还不小心,让我怎么能放心?”

若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伸出双臂搂住了秦南的脖子嘤嘤地哭,秦南拍了拍后背试图安抚她,但是后来就演变成了母女俩相拥着在厨房哭,秦北和晓川两个人坐在客厅听着,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几天之后,秦南收到了若初的一封邮件。

妈妈、爸爸:

“谢谢你们的理解和支持,女儿那样伤害过你们,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爱不单单只是两个人的事,谢谢你们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也谢谢你们给我时间成长和走弯路,更谢谢你们最后能接受我和亨伯特的感情,对此,我们两个都感激涕零。

对不起,没有婚礼了,我和亨伯特都不准备结婚了,我们不能自私到只顾着自己的幸福,结婚是一件大事,我现在才明白你们反对的原因,我当初真的是很傻,我总不能让亨伯特管他曾经爱过的妈妈叫岳母,管他的师弟叫岳父,我也不能让若祺管他崇拜的爹地叫姐夫吧,还有干妈,如果结婚的话,就变成了我的小姑子,这是不可想象的。

尽管我无意破坏这一切,但是一想到所有人都会因为我们两个的自私而受到伤害的话,好吧,亨伯特一直以来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他一直在拒绝和逃避我的爱,后来之所以接受,有很大原因也是为了我,所以请你们别怪他,他真的很难,你们从来也没有失去这个朋友,现在,我就把他还给你们,希望你们的友谊还能继续下去,不会因为我再受到破坏。

别为我担心,我还不是会为了其他人肯放弃自己爱的人,我爱亨伯特,至少目前是,但是相爱并不一定要结婚是不是?一开始我的愿望就很微小,就是能陪在他身边,哪怕是继续做女儿,就足够了,所以我现在很幸福,因为亨伯特愿意我陪在他身边,也许女儿将来会爱上其他人,也许不会,但是一想到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只要女儿幸福,爸爸妈妈就应该放心了是不是?

那么,就允许我们偷偷的相爱吧,在不影响其他人的前提下,我们依然需要你们的祝福。

我和亨伯特有过一个约定,要环游世界,去所有我梦想中的地方,我们决定现在去实现了,因为生命短暂,我要抓紧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让我的和他的生命有丝毫遗憾。

老爸说,人怎么过都是一辈子,那么就让女儿自己选择吧,我会在每一个到过的地方为你们寄明信片,等我完成这个心愿,我会回来接妈妈的班,这样,爸爸妈妈也可以环游世界了是不是,就让女儿先放纵一回吧。”

永远深爱你们的若初

“南南,看什么呢,这么入迷。”秦北端着一壶茶走进了卧室,看到秦南的表情不像是在处理公事。

秦南将身体侧过来一些,好让秦北能看到电脑屏幕。

“女儿长大了,不是吗?”秦北看完后轻轻叹了口气,看到秦南的眼圈发红,“我为我们的女儿骄傲,也为她的母亲骄傲。”秦南笑着点了点头。

在一辆豪华的列车上,晓川和若初正在“北方之星”餐车里互相对坐着,边吃东西边观看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这趟旅程是从巴黎出发,经布达佩斯、布加勒斯特到伊斯坦布尔,这就是着名的东方快车。

“宝贝,你真的不后悔吗?”晓川端起了高脚杯,若初也端起她自己的,和晓川轻轻相碰,车厢里有艺术家在演奏小提琴曲,旅客不多,但都是盛装,若初也是一袭酒红色的晚礼服,头发高高盘起,优雅妩媚。

“什么?”

“没有名分,我是说,婚姻,每个女人都渴望的。”晓川盯着她光洁的脖颈,目光丝毫舍不得移开。

“要是我什么时候想了,找个人结婚不就是了?”若初满不在乎地回了晓川一句。

晓川耸耸肩,自讨了一个无趣,不过他更爱这种很轻松的交往方式,互相谁也不给约定,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尽情的享受,不执着,不强求,爱了就轰轰烈烈地爱着。

北大西洋的一艘客轮上,晓川抱着若初的腰在看夕阳,这是从英格兰南部港口城市南安普顿出发,开往美国纽约的航线,也就是泰坦尼克号的航线。“宝贝,如果你将来有爱上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自由,我只是替你未来的爱人照顾你,知道吗?”

“好。”若初痛快地说,未来的事,谁也不能把握,但是她知道,此刻,她爱的是他,不管他是爹地、亨伯特还是晓川,他们说好了不立誓言,他们说好了只是在一起,一起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一起去晒托斯卡纳的艳阳,一起去西西里,一起去卡萨布兰卡……

他们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完成,他们还有漫长的旅程等待经历,他们没有时间去计较别的,因为,生命只有一次,真正爱的人也不一定能够遇到,那么在错过之前,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不让生命留有遗憾,这样,哪怕最后岁月带走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另外的一个人还可以微笑着回忆那过往的一切一切,满满的全是美好。

这就是最浪漫的事,和相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海风吹起了若初的长发,拂过晓川的脸颊和微笑的双眼,暮色逐渐浓重,他们就这么静静地依偎着,看海鸥在头顶盘旋,看海豚在船尾追逐,晓川的心里充满了感恩,因为,生命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

新文预告 呼,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会可以毫无顾忌地出去吃个大餐,然后明天放松地过一个节日,连载了近一年的两本书,终于完结,追文的亲们,辛苦了,向你们致意。

不管怎么样,我终于把它完成了,心里面满满的都是成就感,哪怕它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孩子,哪怕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我仍然为自己感到骄傲,为读到这些字的亲们感到骄傲,因为,至少,我们一起坚持了下来。

感谢的话就不多说,因为没有大家的支持就没有这个小文,尤其是提出过很多反面建议的亲们,正是你们的很多建议,让我确切地知道他们的感情应该遇到的会是什么阻力,从这个意义上说,是你们丰富了我的创作,也许淡妆最终还是让大家失望,也许在一路走来的过程中,淡妆因为不淡定,因为压力,也同大家闹过小脾气,还请大家原谅我,并继续支持我,哪怕是继续为我的文提反面建议,那也都是我最可宝贵的财富。

我最开心的事,这个文有大我很多的姐姐们在看,你们也在以你们的阅历给我指导,以淡妆现在的年龄和经历也许还不能完全认同并理解大家的看法,但是淡妆在这个年龄段写的文也只是表明了我现在的思想和观点,也许等我到姐姐们的年龄再看这个文,就会觉得我自己现在很幼稚,不要紧,每个人都要成长的,我也在成长,代沟是一定存在,但是我感动的是,大家仍然喜爱我,支持我,谢谢。

还有一个消息忘记告诉大家,因为大部分读者的喜爱和坚持,第一卷出版名仍然定为《第一最好不相见》,相信不久大家就会看到实体书。

淡妆马上要换一个生活环境,这几天还要回一趟东北,但是不管做什么,写文是我最热爱的事,不会放弃。新文构思了很久,我之前挤时间写了一个开头出来,给大家看看,要是正式投稿的话需要3万字,恐怕要十一以后文才能正式出来,感兴趣的亲们,可以等新文出来继续支持我。

新文的题目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内容摘要:

他第一次见到还是婴儿的她,觉得她的两个眼睛像两弯月牙,那一年,他十岁;她练功受伤因为特殊体质需要输血,从那时开始他成了她的贴身血库,那一年,他十四岁;无意中看到她只围着浴巾头发湿湿泰然自若地从浴室走出,他第一次有了生理反应,那一年,他十七岁;在她无助且惶恐的哭声中,他别过眼睛为她处理初潮后的一切,那一年他22岁;因为被人算计,他在狂乱中让她成了他的女人,那一年,他二十八岁,而她,十八岁……一眼万年,注定了一世的纠结,相思成灰,成灰亦相思。

楔子

好不容易通过了堵车堵得几乎让人崩溃的路段,景赫猛地加快了车速,眼角余光不断地瞟向车内的电子时间显示,后悔没有早一点出来。没办法,明天有个合约要签,他也想着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可是合约中有一点他之前没有发现的地方,今天最后一遍过的时候突然有了质疑,等和律师弄清楚之后才想起,聚会已经开始了。

今天是爷爷六十岁的生日,他作为长孙没有按时出现,爷爷知道他是因为工作不会责怪他,不过被老妈埋怨应该躲不掉了,景赫心急如焚,倒不是担心什么,只是,他知道,那个小丫头肯定回来了,想想距离她上一次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还真的觉得缺了点什么,想到这,景赫的眼睛眯了起来,猛踩了一下油门。

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等李宅那近乎城堡式的建筑出现在眼前时,景赫才舒了一口气,同时看到从大门处就延伸出来的停着各式汽车的长队,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一番费神费力的应酬是少不了了,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正了正下巴,好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他前脚一踏进聚会大厅,没有理会马上投射在他身上的或直白或躲藏的目光,努力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待看到她正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安静地坐在爷爷身边时,一路的焦急心情才终于安定下来,这时的她也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经意地转头,在和他对视的瞬间,微微惊讶了下,随即轻轻地笑了笑,她笑的幅度从来都不大,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是景赫能感到,因为她很少对人笑,除了对他,这笑总是能令他安心。

快速地将外套脱下来交给跟在他身旁的仆人,正要大步走到她身边去,几个花枝招展的美女已经不动声色地将景赫围了起来。景赫这才开始礼貌地一一和大家打招呼,这种情景几乎在每次聚会都有发生,他谈不上喜欢却也并不讨厌,怎么说都是一个个的尤物,即便他对她们全体不感兴趣,也没有理由置之不理是不是?

趁着说话的间隙留意了一下方才她在的方向,发现她已经离开了那里,目光又是一顿搜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她,这次她似乎很迟钝地没有感应到他的注视,而是一个人笔直地坐着,头执拗地别过去,似乎坚持不看这边,那神情多少有些落寞,景赫暗笑了一下,肯定又是在怪他冷落她呢,尽管她每次都不说,也坚持不表现出来,但是景赫就是能感觉出来,并且,很受用。

又寒暄了几句,景赫准备抽身了,四周扫视了一圈,终于看到在另一处也是被人围困抽身不得的承泰,马上又使出了惯用伎俩,“我介绍好兄弟给你们认识。”于是带着一群人来到承泰身边,成功地将这些“麻烦”留给了欲哭无泪的承泰,自己不动声色地离开。

“嗨,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知道她能感觉得到他的靠近,但是坚持没有主动和他说话,他不介意,走到她身边轻声打了一个招呼。

澈儿转过头,“你迟到了,回来这么晚,看外公怎么收拾你。”小脸还在绷着,语气在景赫听来却是很调皮。景赫双眉一挑,“我才不怕,对了,你父母来了吗?”问完后顺着澈儿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了基本上好多年见不到一次的姑姑和姑父在各自优雅地同人交谈,“不过去?”

“打过招呼了。”澈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景赫没有再说话。“我去安抚一下老头,不然真的要挨骂了,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明天。”澈儿回答,“哦。”景赫小失望了下,挥挥手示意自己先离开,澈儿点头。

和所有的亲人长辈都打了一圈招呼,景赫想要再次去找澈儿的时候又被人围了起来,想要故技重施寻找承泰,发现承泰对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又见澈儿示威似的正和几个世家子弟打得火热,如果她愿意,是会让人趋之若鹜的,只要她偶尔收起一下那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这个时候,景赫反倒希望澈儿变回那座冰山了,看到她对着别人笑,心情没来由地差了起来。

不顾众人失望的表情说了句“失陪”,景赫强行脱离了包围圈,下意识地去找酒喝,拿起一杯烈酒刚刚放到唇边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想起明天要签的那个合约,他今天倒是想放纵一下,奈何还是无法放下他的本职工作,正犹豫的工夫,手里那杯酒已经被人拿走,猛转头,澈儿正在喝自己的这杯酒,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有一个空杯子,看来已经喝了不少了,景赫皱眉,想要阻拦人家已经见底了。

“干嘛这么喝?”景赫是责怪的语气,但更多的是心疼,每次见到她的父母,她总会这样子,她其实心里是想要和他们亲近的,奈何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不过也好,这种状态不会常常发生,澈儿和她的父母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我高兴。”澈儿将那一大杯烈酒喝光,因为喝的有点猛,身子稍稍歪了一下,景赫眼疾手快地想要扶她,却被澈儿挣脱,她小脸一扬,不服气地说。

景赫刚要再说什么,一个美女走到他身边甜甜地打了个招呼,“嗨,李,好久不见。”景赫不得不面对她,这时澈儿转身离开,景赫想要跟过去,但又无法对眼前人失礼。

“嗨……”景赫认得她,最近她这张脸频繁见诸各大媒体,应该是之前的一次聚会有人介绍给他,当时也没怎么在意,现在一时情急之下竟然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不过美女也没给他进一步尴尬的机会,将一只手中的一个酒杯递了过来,“我能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景赫因为想不起人家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些歉疚,于是大方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本以为喝了酒就可以离开,但是美女却是一脸渴望地望着他,用她那颠倒众生的魅惑声线对他说“不可以陪陪我吗?”

碍于忘记人家名字的愧疚,景赫耐着性子和她寒暄了几句,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有点微醉的小丫头,现在大厅里更是不见了她的影子,而承泰也不见了人影,糟糕的是,景赫渐渐感觉身体里有些异样,一开始是一股热气由下腹升腾,逐渐往上窜,并迅速蔓延至全身,这灼热感越来越强烈,景赫感觉他的脸也应该变成通红的烧炭了,他急需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异常痛苦的感觉,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这时那个美女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跟我走吧,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景赫瞬间明白她对他做了什么,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他需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他真不确定下一步能做出什么来。

还好,这股灼热感是一波一波的,这就使得景赫还能够在众人面前努力泰然自若地走过而不至于马上失态,同时他体内的真气也起到了一定的抵御作用,在嵩山的十年,不是白呆的。

没有穿外套,在初冬的傍晚走到自己车子的时候景赫已经大汗淋漓,拉开车门坐进去,感到副驾驶位上有人,景赫马上警觉起来,定睛一看,是澈儿,正蜷缩在座位上,长长的睫毛低垂,呼吸平稳,胸脯微微起伏,脸颊带着未散的红晕,就如同一个婴儿,完全卸下了防备和那层华美的壳,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表现出和她年龄相衬的状态吧,景赫看入了神,可是另一波的灼热袭来,让他忍不住微微呻吟了一声,澈儿的肩轻轻动了动,眼睛没有睁开,而是嗫嚅了一句“我们回家吧。”

景赫明白她指的家是什么,她有自己的房子,但是她很少住,因为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冷清的可怕,小时候两个人都住爷爷家,后来长大了,澈儿每次回美国来也是直接住到景赫那里,今天也不例外。

但是景赫却犹豫了,因为他身体里的那种异样的感觉让他不安,尤其是再看到澈儿的样子后,这感觉更强烈,他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怕他会伤害到她。

“澈儿,你今天,留下陪老头……”景赫咬着牙试图劝澈儿不要和他在一起,尽管知道她明天就要回巴黎,下一次见面又要一个月以后。

澈儿哼了一声,便不再出声,显然已经睡着了。

景赫没办法,深吸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好在距离并不远,将澈儿从车中抱出来的时候稍稍费了点力,她长的太高了,问题还不在这里,关键是景赫身体一接触她,澈儿在睡梦中本能地将双臂圈在了他的脖子上,就像从小到大那样,可是越是这样,景赫身体里的那股灼热感就越强烈,澈儿身体的温度就像是在给他火上浇油一样,景赫这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澈儿弄到卧室的,景赫把她放到床上后就躲得远远的喘粗气,可是目光一丝一毫都离不开她,身体里的灼热一波强似一波,频率越来越密集,他感觉身体里有一匹要脱缰的马,他在死命拉扯着,但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他还是第一次感觉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更要命的是,他的理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他的意识似乎也正在背叛他的道德准则和良知,越来越臣服于他体内的那个恶魔,对,恶魔,他憎恨的那个恶魔。

终于,那匹马最后奔腾而出,景赫狂乱地扯开了澈儿的礼服……

那一年,他二十八岁,她十八岁,他叫李景赫,她叫慕容澈,她是他姑妈的独生女、他现在经营公司的法定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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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祝大家双节快乐,合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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