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弃2》 第一章 沈家小姐 沈少爷紧握着沈颜儿的纤手,不让她挣脱。

他面淡如水,平静地道,“你大哥乔靖煊,不过是乔老爷瞒着你娘,以他人之子所换。其实,你真正的大哥,早在他刚出生,便夭折了。”

沈少爷据实而道,但这些话,犹如惊涛骇浪,将乔曼柔心底最后一丝的希望掩盖,她目光空洞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沈念生,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沈少爷薄唇微启,却终化为一声喟叹,“事已至此,本少爷又何须骗你。孩子死了,实非本少爷心中所愿,就如你说的,毕竟那孩子也是本少爷的亲骨肉。”

“沈念生,”眸光涣散的乔曼柔,猛然间抬头,但见她,青丝凌乱,嘴角染血,狰狞的脸上,却勾起一抹绚丽的笑靥。

“今生遇上你,我不后悔。沈念生,我不后悔!”

殷红的鲜血,从乔曼柔的嘴角,源源不断地流出,刺目而又妖艳。

沈颜儿不忍再看,悄然闭了眼。

情至深处爱无悔;忘君之日是归途。

此时,天方露白,熏暖的旭日,透过层层密云,普照大地。

不出半个时辰,沈府少夫人乔曼柔难产而死的噩耗,传遍吴中之地。苏城乔老爷得知后,便亲自登门,执意要将乔曼柔的尸身运回安葬,沈少爷沉默许久,终于应允。

经过几番变故的吴中沈家,再也不是人人殷羡的江南第一世家。但也因祸得福,褪去锋芒的沈府,却换来了吴中沈家梦寐以求的宁静,从此之后,偏安于一隅,与世无争。

沈少爷重新执掌吴中沈家,依然本性难改,沈府的府内之事,他全扔给了沈颜儿。

当何管家捧着府中厚厚的一叠账簿,恭敬地走至沈颜儿面前时,沈颜儿气得娇躯颤抖,直骂沈少爷无可救药,只顾享乐,不思进取。

这日巳时,一袭锦衣的沈少爷,玉带缠腰,俊容清雅,举手投足之间,风华无双。他悄悄地潜入沈颜儿的闺房,拉过素兰,问道,“素兰,本少爷的亲亲娘子,气消了没?”

因乔曼柔之事,沈少爷彻底伤了沈颜儿的心。故而,一连数日,沈少爷皆被沈颜儿拒之门外,任沈少爷再怎么低三下四地赔礼,沈颜儿都无动于衷。

“谁是你娘子!”抱着小佑儿刚走出来的沈颜儿,面带轻纱,一见沈少爷,就立即柳眉微蹙,玉容生怒。

若非他到处拈花惹草,怎会惹来一身风流债。乔曼柔虽罪有应得,但他,也责无旁贷。

“那日在清含居,谁夺走了本少爷的清白之身,那谁,便是本少爷的亲亲娘子喽。” 沈少爷勾唇一笑,艳如桃瓣的眸子,彷如在一瞬间,流光溢彩,勾魂摄魄。

“原来,颜儿娘子不想对本少爷负责啊。”沈少爷恍然,故作哀伤。

扑哧,一旁的素兰,忍俊不禁,捂嘴偷笑。

“你---。”沈颜儿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少爷。

“颜儿,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沈少爷忙伸手拦住沈颜儿,脸上的嬉皮笑脸尽褪,正色道,“赵慕恒病危。”

刚欲转身离开的沈颜儿,脚下一停,她眸光复杂,似乎隐隐带泪。赵慕恒毕竟是她的亲生之父,如今赵慕恒病危,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见他最后一面。

“季安,备车。”

沈少爷对沈颜儿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一手抱过小佑儿,催促道,“事不宜迟,颜儿,我们快走吧。”

城北赵府,昔年曾名震江南,烜赫一时;而赵老爷赵慕恒,在二十年前,更是人人称颂的江南第一公子。

然如今的赵慕恒,面容苍老,气若悬丝,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油尽灯枯。

“颜儿,是你吗?”赵慕恒睁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床前的沈颜儿,虚弱地喊道。

沈颜儿取下面纱,温婉的玉容之上,那道被乔曼柔抓伤的血痕,仍清晰可见。

她哽咽地点点头,“是我,小舅舅。”

“颜儿,你依然不肯喊我一声爹,是吗?”赵慕恒气息微弱,言语中,带着几分失落。

沈颜儿咬唇,低头不语。

“沈少爷,”赵慕恒转头,望着两岁多的小佑儿,粉雕玉琢,几乎与年幼时的沈少爷如出一辙,恍然大悟道,“这孩子,才是真正的沈府小公子。”

沈少爷抱着小佑儿,眉间带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意啊,天意啊,”赵慕恒视线恍惚,喃喃道,“当年,我输给了你爹;现在,又输给了你,天意啊,真是天意啊----”

沈颜儿目露疑惑,唯有沈少爷,心知肚明,两年多年,赵慕恒指使赵宏悦的贴身丫鬟小云,对小佑儿下毒,却不知,死得那位沈府小公子,并非是沈府真正的小公子。

这时,房门外,脚步声起。

“清洛!”赵慕恒忽然坐起了身,看着来人,神色多变,震惊,欣喜,愧疚,嫉妒,---,皆在他的脸上闪过。

“赵大哥,别来无恙。”凌清洛素衣淡雅,罗裙翩跹,倾城的容颜,依然绝美似仙。

“谢谢你,清洛。”赵慕恒说完,便直直倒在床上,含笑而逝。

沈含植上前,替他把了脉之后,当即明白,刚刚的赵慕恒,只是回光返照。

前尘如烟,太多的执着,与仇怨,到了最后,皆尽忘于奈何桥旁,三途河之中。

“回家吧。”凌清洛望着沈少爷与沈颜儿这对佳儿佳妇,嘴角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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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沈家少爷 悄然现身的沈少爷,一袭锦衣玉袍,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支墨玉簪束起,俊美绝伦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妖魅惑世的眸子。

此刻,沈少爷薄唇微抿,愈加显得他冰冷孤傲。

他不言不语,负手而立,外表上,仿若放荡不羁,然而,他眸子半眯,那种无形之中的危险气息,紧紧逼来。

“沈少爷---”钱公子刚欲开口,却被沈念生冷眸一瞪,吓得不敢再言。

“滚--!”沈念生薄唇一张,冷冷地道。

“乖孙儿,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之日,你看在爷爷的份上,别闹了。”沈老太爷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道。

沈少爷身染怪疾,受不了刺激,这么多年,沈老太爷从不敢在沈少爷面前大声呵斥一句,就怕他的乖孙儿旧疾复发,一病不起。

“沈少爷,长者为尊,你怎可如此对沈老太爷说话。”钱公子大义凛然,挺身而出。

沈念生一声冷哼之后,便越过钱公子,径直走向花轿。他毫不犹豫地掀开轿帘,强行将沈颜儿从轿内拽出。

“放开我,念生,你快放开我。”沈颜儿苦苦挣扎,玉颜失色。

“住口!”沈念生手上一用力,俊雅的脸上,怒气横生,“本少爷的名字,岂是你这种卑贱之人叫的。”

沈颜儿紧咬唇瓣,极力忍住皓腕处传来的阵阵疼痛。

“少爷,你放开我。”沈颜儿含着泪,低声求道。

沈念生身上带病,沈颜儿与沈老太爷一样,不敢当面刺激沈少爷,故而,她只能顺从,心甘情愿地顺从。

“跟本少爷回去!”沈念生怒吼,眸中的猩红,隐隐乍现。

沈少爷这一吼,吓得沈颜儿当场放弃了挣扎。

沈老太爷这一脉,子嗣艰难,而沈少爷正是吴中沈府唯一的男丁,万一惹得沈少爷发病,这沈家千古罪人的骂名,教沈颜儿怎么承担得起。

沈颜儿脚步不稳,几乎是被沈念生拖着走。

“沈老太爷,这--。”这桩婚事,怎么办?钱公子急地不知所措。

“钱公子,对不住,沈钱两府的联姻,就此取消。”沈老太爷拐杖一敲,在何管家的搀扶下,朝着府内而去,这个钱公子,刚刚敢训斥他的乖孙儿,哼,还想娶他的孙女,简直是痴心妄想。

老太爷护短心切,得罪了他不要紧,敢得罪他的乖孙儿,那就是罪无可赦。平日里,他都舍不得训斥乖孙儿半句,这个钱公子倒好,一来就惹怒他的乖孙儿,从此以后,沈家断绝与钱家所有的生意往来。

钱公子不知,就因他的一句无心之言,害得苏城钱府,一落千丈。

沈府的院落中,沈颜儿跌跌撞撞,踉跄而行。蒙在她头上的红盖,也不知在何时落下,此时的沈颜儿,泪眼婆娑,却更添了几分楚楚之姿。

“进去!”沈念生一脚踹开沈颜儿的闺房,双手一松,将她甩到地上,转过身,沈少爷用脚一踢,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沈颜儿跌坐于地,因一路的挣扎,她头上的发髻早已散乱,而身上的嫁衣,也沾上了尘土。

她一脸悲戚地低下头,心中却无怨无恨。

“沈颜儿,你就这么想要男人吗!”沈少爷阴冷的声音之中,仿若带着些许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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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死不休 沈念生慢慢地靠近沈颜儿,轻浮地抬起她的脸庞,戏谑道,“你娘赵慕雨不守妇道,水性杨花,想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沈颜儿莫非你也耐不住这深闺寂寞,这么想要男人?”

“我是你姐姐,你怎可如此待我。”原来,她在他的心中,竟是这么不堪,沈颜儿眼中含悲,听府中的下人说,娘亲使毒谋害了清姨,也害得念生弟弟,从小失去娘亲,可谁又能想起,她的娘亲不也在那一年,死了。

下颌处的疼痛袭来,沈颜儿紧咬贝齿,那倔强的娇容,隐在沈少爷眸中,却是楚楚动人,与尽态极妍。

“姐姐?”沈少爷讥笑道,“你觉得,以你这样卑贱的身份,也配当本少爷的姐姐吗?”

她的娘亲毒害了仙子姐姐,母债女还,他恨她,恨不得杀了她,为仙子姐姐报仇。

沈念生眸中红如血,阴霾恐怖,吓得沈颜儿瑟瑟发抖。

忽然,下颌处的疼痛消失,沈念生的手,缓缓地抚上了沈颜儿温婉的脸庞,细细的摩挲,“颜儿姐姐,你的这张脸,骗过了多少人,可是你骗不了本少爷,面若芙蓉,心似毒蝎。”

她和赵慕雨一样,看似柔弱,实则狠毒,他才不是笨爹爹,一次次地被女人骗。

“颜儿姐姐,你很想嫁吗?”沈念生俯身上前,与沈颜儿咫尺相对。

彼此的心跳,相缠难分。

沈颜儿泪痕未干,哀求道,“少爷,放过我吧。”

她可以不嫁,只要他能放过她,或者,放过他自己。

“本少爷的姐姐,谁敢娶!”沈念生狠狠地咬着沈颜儿的耳垂,沈颜儿吃痛,却依旧紧咬牙关,不出一声。

许是沈颜儿无声的哭泣,引得他烦躁不安,沈念生松口,一抹嘴上的鲜血,分不清是她,亦是他,“颜儿姐姐,既然你这么耐不住深闺寂寞,做弟弟的,怎么忍心。”

沈颜儿眸中惊恐,害怕地道,“我是你姐姐!”

“是吗?”沈念生冷笑一声,这一次,他低头吻住了她,轻轻的,极尽温柔。

这一刻,沈颜儿吓傻了,呆了,还未来得及拒绝,他的舌,便轻易地撬开她的朱唇,温热的气息,游走于齿内,迷离了她的心智,蛊惑着她,一步步地陪着他,沉沦。

一滴又一滴的鲜血,涂染了两个人的唇,沈颜儿从疼痛中惊醒,甩手给了沈念生一巴掌,“我是你姐姐,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轻薄她,她是他的姐姐,他竟然可以不顾礼法,亲了她。

“颜儿姐姐,恼羞成怒了吗?”沈念生邪魅地笑道,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告诉本少爷,你很喜欢,喜欢这种感觉,对不对。”

“你---无耻!”沈颜儿气得满脸通红,娇躯发颤。

沈念生不怒反笑,捏住她的肩头,眸中柔情似水,“沈颜儿,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在沈颜儿的错愕之际,沈少爷吻着她唇边的鲜血,极轻极柔,随后,他将沈颜儿唇上的血,慢慢舔干,“颜儿姐姐,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很香,就连你的血,也是香的。”

沈念生眉开眼笑,慵懒地靠在沈颜儿的身上,竟浅浅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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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喜怒无常 等沈颜儿的贴身丫鬟小玉进屋时,她惊得目瞪口呆,她家小姐和少爷坐于地上,而那个喜怒无常的娇贵少爷,则紧抱着小姐的纤腰,睡在了小姐的怀中。

“小--”小玉刚开口,就被沈颜儿用眼神噤声。

小玉立即会意,点了点头,走至沈颜儿的面前。

“他睡着了。小玉,你帮我扶起他。”沉睡中的沈少爷,双眸紧闭,仿若他七岁那年般,乖巧地讨人欢喜。

沈颜儿和小玉两人,将沈念生扶到了绣床上,沈颜儿蹲下身,去了他的鞋袜,并拉过锦被,细心地盖在他的身上。

走出房门,小玉就念叨道,“小姐,少爷这次太过分了,以后,以后,---”

话未说完,小玉就先开始呜呜抽泣起来。少爷又一次坏了小姐的婚事,以后教小姐,还怎么嫁人。

“小玉,”沈颜儿安抚道,“只要他喜欢,就随他吧。”

她与钱公子,本就素未蒙面,此次嫁不成,她却一点都不伤心,反而,还有些释怀。

“小姐,呜--呜”小玉哭得一发不可收拾,老太爷宠着少爷,就连小姐,也宠着少爷,为了少爷,几次嫁不成,呜呜,这样下去,她家小姐几时才能出嫁。

用晚膳时,沈少爷姗姗来迟。

“乖孙儿,这些都是你平日里最爱吃的菜,你快吃。”沈老太爷一筷又一筷地将菜夹到沈少爷的碗中,沈少爷还未动筷子,就堆满了一碗。

沈少爷眉一敛,沈老太爷就心头一颤,难道乖孙儿不喜欢吃,好,那明日就把厨房里的下人,再换一批。

“爷爷,吃饭。”沈念生剑眉舒展,开口道。

“好,吃饭。”沈老太爷老怀欣慰,瞥了一眼管家,管家立即示意,招手唤来一个丫鬟,低声道,“厨房里的人,每人赏银十两。”

丫鬟领命而去,心中却殷羡不已,十两银子,少爷一动筷,就是十两银子,下次,她也要去厨房,干活。

“颜儿姐姐,”沈少爷脸上带笑,亲自夹了虾仁,放在颜儿的碗中,温柔地道,“尝尝,味道不错。”

果然是喜怒无常,沈颜儿身后的小玉,暗忖道,前一刻,少爷凶得想杀了小姐,这一刻,却对小姐体贴入微。

沈老太爷更是抚须心慰,谁说他的孙儿,性情乖张,刻薄姐姐,瞧瞧,她们姐弟两,不知多和睦相处,以后谁再敢乱嚼舌头,统统赶出沈府。

沈颜儿低着头,细嚼慢咽,这就是她的弟弟啊,她唯一的弟弟,不管他怎样待她,她都恨不起他。沈颜儿眸中的泪水若隐若现,但倔强的她,忍着委屈,低头不语。

老太爷年事已高,一用完膳,就让人扶回房中,安寝。

老太爷一离开,沈少爷扔了筷子,冷冷地道,“撤了。”

“是,少爷。”沈家的下人,不敢怠慢,直接夺了沈颜儿手上的碗,开始收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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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纠缠不清 夜幕降临,冷月孤星。

沈颜儿身着单衣,站在窗前,望月沉思。

温婉的脸上,时羞时恼,心头万千愁绪,却无法理清。

“小姐,床铺好了,您可以安寝了。”小玉放下床幔,便离开了沈颜儿的闺房。

沈颜儿依旧站在窗前,纹丝不动。

须时,门‘吱’的一声打开,沈颜儿淡淡地道,“小玉,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房门再次关上,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稳健的步伐,沉重而压抑。

沈颜儿大惊,还未回头,就被来人,从背后环住。

“别出声!”熟悉的声音,带着威胁。

他想做什么?

他怎可如此待她。

沈颜儿放弃了挣扎,低声哀求道,“少爷,你放过我吧。”

她是沈家的小姐,是他的姐姐,他们之间,是乱伦,世俗难容。

“放过你?”腰上的手,加重了几分,薄唇微启,沈念生冷漠地道,“你娘,可曾放过本少爷的仙子姐姐!颜儿姐姐,本少爷说过,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这一生,本少爷要让你身败名裂,颜儿姐姐,你说,沈家的小姐与人有染,未婚生子,会怎样?”

“你---卑鄙!”沈颜儿害怕了,与人有染,未婚生子,他想毁了她。

年芳双十,还未出嫁,她已是江南世家中的一个笑谈,如若再----,沈颜儿不敢去想,“少爷,我保证,永远待在沈家,一生不嫁。”只求他能放过她。

看来,他是下定决心,让她老死在沈家,任他折磨。

“颜儿姐姐,你言重了,若你一生不嫁,不仅爷爷难过,做弟弟的,也于心不忍,”沈念生将头靠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仿若无意地吐在她的脖颈间,“颜儿姐姐,等本少爷当了舅舅,本少爷再放你嫁人,可好?本少爷想,未来的姐夫,定会对本少爷感恩戴德,娶了姐姐,还能当个现成的爹爹。”

若真如他所言,她这辈子,岂能再嫁他人。试问,有哪个世家公子,愿意娶一个受尽世人唾骂,伤风败俗的女子。

“少爷,天色已晚,你该回房了。”沈颜儿挣脱沈念生的怀抱,面上恼怒,却不敢发作,只因,她的弟弟,受不了刺激。

沈念生邪魅一笑,妖艳的眼眸,在烛火中,灿若星辰,动人心魄。

“颜儿姐姐,你很美,尤其是---。”顺着沈念生的视线,沈颜儿的脸,倏地一下,晕红发烫,单薄的衣衫,已在不知不觉中,凌乱散开,胸前的大片春光,想必被他大饱眼福。

“沈念生,你--无耻!”当她不知,她的衣带,是他故意解开。

“颜儿姐姐,更深露重,我们就寝吧。”她系衣带的手,被他按住,沈念生眸中猩红,喘息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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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年之命 沈颜儿心惊,但见他面色潮红,气息不稳,难道他的病,又发作了?

爹爹离家时,曾留下十二颗药丸,每一年,到了那日,弟弟的病才复发,而今,九载已过,爹爹留下的药,只剩下三颗。

三颗,只能再撑三年,弟弟的命,只有三年啊!

沈颜儿心神恍惚之下,就被沈念生拦腰抱起,“少爷,我们--”不可以啊,她是他姐姐,可拒绝的话,在沈念生的逼视下,被生生咽下。

他受不了刺激。

她没有选择,只能顺从。

沈念生将她往床上一扔,无情地道,“从即日起,你就给本少爷暖床,本少爷怕冷,颜儿姐姐,你也不想本少爷冻死吧。”

“少爷,不许你说死字。”沈颜儿低斥,他怎么能死,他若死了,爷爷怎么办,沈家怎么办?

沈颜儿拉过一边的锦被,盖住了脸,这一步,她将万劫不复,可她别无选择,他的病,是她的弱点,同他的生死相比,她声名举,又能怎样。

沈念生掀开锦被,躺在了她的身旁,双眸一闭,遮住了他艳如桃瓣的眸子。

“放心,本少爷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耳旁的声音,轻轻飘过,沈颜儿睁开眼,呆呆地望着沈念生,清雅俊容,薄唇微抿,若再添上那双眸子,果真风华无双。

念生,弟弟,他是清姨的儿子,除了偶尔玩世不恭,终归还是仁善淳厚。

爷爷说得对,该给他找个妻子了。

若寻常男子,等过弱冠之后再娶,也不迟,可他不比寻常,爷爷希望沈家留后,才会迫不及待地张罗他的亲事,怕他反对,爷爷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只言半字。

弟弟娶妻,她该高兴的,可是心中隐隐而来的酸楚,又是为何?

“别动。”耳畔,低沉之音,仿若有一份压抑,腰上一紧,他的手,环住她,浅浅而眠。

沈颜儿芳心悸动,面红羞涩,虽是她的弟弟,可他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腰上的手,比她还热,难道他忘了,明明体寒的是她。

暮春三月,料峭寒风,透过窗缝,吹动了床幔,飘拂轻舞。

天刚亮,沈颜儿猛然惊醒,这个样子,若让小玉瞧见,她还怎么做人?

“少爷,少爷--,醒醒,快醒醒。”沈颜儿推了推沈念生,奈何沈少爷仍是无动于衷。

“少爷--”

沈少爷将她抱在怀中,迷糊地道,“好吵。”

“万一让人发现了--”

沈少爷眼眸未睁,慵懒地打了个哈气,“那又怎样,在沈家,本少爷说了算。”

在沈家,他说了算,可这流言风语,他怎管得了,亦或,他是故意而为之,昨晚的对话,在沈颜儿的脑中浮现,身败名裂,他要的,就是让她身败名裂。

“小姐--”房门外,小玉如往常般,伺候她起床。

沈颜儿脸色苍白,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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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欲盖弥彰 床幔外,小玉推门而入,她将茶盏放在桌上,然后取了三件罗衣裙,问道,“小姐,今日穿紫色,橙色,或是水蓝色。”

小玉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未发觉,自家小姐的异常。

沈颜儿挪开身上的那双白皙大手,强作镇定地道,“小玉,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会儿,咳--咳。

说至最后,沈颜儿假意咳了两声。

“小姐,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小玉放下手中的罗裙,疾步上前。

“站住!”沈颜儿慌乱地制止住小玉,脸上红白交错,“小玉,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今日的小姐,似乎有些怪异。

小玉心中疑惑,低头望去时,眸中震惊,床旁,有一双黑色绸鞋,随意的摆放。

她家小姐,和男子共处一室?

再细看,这双绸鞋,仿佛似曾相识。

“小姐,奴婢告退。”小玉惊恐地用手捂住了嘴,夺门而出。

沈颜儿急忙掀被而起,小玉定是误会了。

她怎么忘了,他的鞋,还留在床榻之下,这岂非欲盖弥彰。

“陪本少爷再睡会儿,颜儿姐姐。”沈念生揽过她,将她按在身旁,半睡半醒之际,眼眸迷离。

沈颜儿暗叹,这一下,她真的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始作俑者的他,埋头于她的胸前,呼呼大睡。

她的弟弟,不睡至日上三竿,绝不会醒来,难道,要她陪着他睡到日上三竿,到时,不止小玉,恐怕全府上下,皆知她道德败坏,勾引自己的弟弟。

沈颜儿浑身发凉,而沈念生却把她抱着更紧了。

沈府正堂内,沈老太爷不住地敲着拐杖,奇道,“乖孙儿贪睡,怎么颜儿也未起。管家,你派人去催催,别再误了午膳。”

沈府人丁单薄,以往都是颜儿陪他用早膳,这会儿,颜儿不来,他一个老头子,哪吃得了这么多。

乖孙儿虽玩世不恭,但自从含沫将沈家的生意交给了他,乖孙儿却能打理地井井有条,与往年相比,沈家的财富,更是日进斗金。

老天爷,让他的乖孙儿,再多活几年,哪怕以他这条老命来换。

沈老太爷一想起乖孙的病情,悲从中来。

“爷爷,”

“爷爷,”

这一次,乖孙儿和孙女同时出现,老太爷笑道,“你们来得正好,等用完了膳,爷爷有话跟你们说。”

“爷爷,”沈颜儿扶着老太爷,愧疚地道,“让爷爷久等,颜儿知错了。”

沈念生嘴角勾笑,频频望向沈颜儿,兴味盎然。

“乖孙儿,到爷爷这边来。”老太爷招手,沈念生眉眼舒展,挽住了老太爷的另一只手,老太爷心中欣喜,笑道,“老夫的孙儿,真是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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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娶妻纳妾 沈府的正堂内,老太爷来回地踱步,欲言又止。

“爷爷,”沈少爷终于良心发现,半斜着身子,双腿椅,不耐地道,“有话快说,本少爷还等着出府,没时间在这跟您虚耗。”

“嘿嘿,乖孙儿,”沈老太爷讨好地靠近沈少爷,道,“爷爷让季安将江南各大世家待嫁的小姐们,作了仕女图,给老夫的乖孙儿挑选,乖孙儿意下如何?”

沈念生眉间一挑,玩趣地道,“爷爷,本少爷还未至弱冠之龄,现在娶妻成亲是否言过太早。”

“不早,不早,”沈老太爷忙道,“我们堂堂吴中沈家的少爷,何时成亲都可以,乖孙儿,你若嫌成亲太早,爷爷倒有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先纳两房姬妾?”

吴中沈家的少爷娶妻,自然要娶名门世家的嫡女,但纳妾,那些个庶出之女,也无妨,凭如今沈家在江南的声望,即使是有些家世差些的嫡出之女,也甘愿来沈家为妾。

沈老太爷毕竟事出无奈,若沈少爷长命百岁,即使他娶一房妻室,也任由他折腾,可偏偏沈少爷只有三年的阳寿,倘若不多纳几房姬妾,趁早留下沈家血脉,这吴中沈家偌大的祖业,以后由谁来继承。

“颜儿姐姐,以为如何?”沈念生凑到沈颜儿的耳旁,问道。

沈颜儿猛然回神,低声道,“爷爷所言极是,若娶了少夫人回来,帮着打理些府内之事,也是好的。”

话一出口,沈颜儿却觉心中烦闷,弟弟娶妻,她这个做姐姐的,该为他高兴才是,可心中无缘由的揪痛,到底是为何?

耳鬓厮磨,同床共枕,这本该与夫君做的事,她却任由弟弟,占了先。

“这府中之事,向来不是有颜儿姐姐在帮村打理,难道颜儿姐姐决定散手不管了。”沈念生似笑非笑,脸色阴沉。

“乖孙儿,你姐姐终归要嫁人,”沈老太爷主意已定,任何事都可以顺着乖孙儿,惟独此事不行,“乖孙儿,等季安回来,你就好好地选一选。”

沈念生抿嘴不语,仿若事不关己。

“乖孙儿,爷爷年时已高,若看不到曾孙出生,爷爷死都不瞑目,乖孙儿,---”

沈念生干脆闭上眼,充耳不闻。

“乖孙儿,算爷爷求你,”老太爷欲要下跪。

“爷爷,这招您二十年前用过,”沈念生突然睁开眼,冷着脸,道,“本少爷不是笨爹爹,爷爷故技重施,未免太瞧不起本少爷。”

沈少爷软硬不吃,任凭老太爷,在旁捶胸顿足、悲天跄地。

“爷爷,使不得,”沈颜儿扶住老太爷,指着沈少爷,怒不可遏,“沈念生,你的心,还在吗?让爷爷下跪,你受得起吗?若爹爹在府中,他定不会惹爷爷如此伤心。”

沈少爷优雅的起身,折着手中的纸扇,漫不经心地道,“本少爷的事,容不得他人做主!爷爷,既然要孙儿娶妻纳妾,孙儿自然照办。要不这样吧,本少爷嫌娶妻纳妾,三番四次,不仅多耗钱财,而且又麻烦,爷爷何不选个黄道吉日,统统给本少爷接回府中,由本少爷亲自择人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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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挑三拣四 望着沈少爷离去的背影,沈老太爷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如此顺利?”

恰此时,季安带着三、四个下人,抬了满满一箱的画卷,来至正堂。

“老太爷,江南所有未出嫁的世家小姐,都在此。”季安打开箱子,指着画卷,恭敬地道,“请老太爷过目。”

“颜儿,过来,与爷爷一起,帮你弟弟选一房德才兼备的妻室。”沈老太爷兴致极高,捂着拐杖,快步如飞。

季安慢慢地拉开画轴,指着画中人道,“老太爷,这位是刘家小姐,年芳十五,乃刘老爷嫡妻所出。”

“不行,这么瘦小,将来怎么生养。”沈老太爷不满地道。

季安一愣,瘦小不行,忙打开另一卷,“老太爷,您瞧瞧这位马家小姐,体态丰腴,颇具福相。”

“不行,长得这么丑,怎能配得上老夫的乖孙儿。”老太爷撕了画卷,大骂道。

“老太爷,钱家小姐,您觉得如何?”季安再拿出一卷,这位钱小姐,容貌秀美,体态适中,绝对符合老太爷的要求。

“这位钱小姐,莫不是苏城钱府的小姐?”老太爷莫名奇妙地问道。

“是的,老太爷,若非少爷阻拦,钱小姐的大哥,还差点成为我们沈家的姑爷呢。”难不成,老太爷中意钱家小姐。

“这个,更不行,”老太爷气愤地道,“那个钱府小子,敢骂老夫的乖孙,他的妹妹,能好到哪里,不行,不行,老夫的乖孙,定不会喜欢的。”

钱公子得罪了沈少爷,连带着全家,都被老太爷视为恶徒。

季安欲哭无泪,这么选下去,恐怕少爷这辈子,都不用娶了。

接下来,老太爷不是嫌丑,就是嫌瘦,沈少爷今年十六,人家小姐二九年华,老太爷就嫌人家小姐太老,配不上他的乖孙儿,可年芳十五,老太爷又不乐意,这么小,万一生下的曾孙,体弱多病,怎么办?

“季安,你是如何办事的,就拿这些糊弄老夫,”老太爷怒道,“这些个世家小姐,老夫都瞧不上,你还指望老夫的乖孙,看得上眼,哼。”

“哎呦老太爷,小的不敢。江南所有世家小姐的画像,小的无一遗漏,都带了过来。”季安苦着脸,道,“我们少爷那是贵人,自然不是谁都有福分来伺候少爷,老太爷,您说呢?”

“你说得不错,”老太爷一听,脸上怒气稍缓,“老夫的乖孙,龙章凤姿,贵不可言,寻常女子,怎能与之相配。”

少爷在老太爷眼中,宛如天人,举世难寻,只要一提少爷的好,老太爷保准眉开眼笑。

“颜儿小姐,您帮我劝劝老太爷。”无奈之下,季安只得求助于沈颜儿。

沈颜儿敛去心中的一丝愁闷,笑道,“爷爷,您就别为难季叔了,季叔为了此事,在江南之地来回奔波,劳苦功高,等念生回来,我们就让他自己选一房中意的,爷爷觉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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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如止水 让沈少爷自己选,沈老太爷一听,就急道,“颜儿,不行,乖孙儿朝令夕改,万一回府后矢口否认,老夫不就白忙活一场。”

老太爷越想越急,拐杖一敲,“季安,先挑十二个,越快越好。”

“十二个?”季安惊叫出声,就算皇上纳妃,也没一下子纳十二个。

“就这么办吧,至于人选吗?”沈老太爷低头看了看画卷,抚须道,“听天由命吧。”

“季安,马上去办,三日后,老夫要她们入住沈府。”沈老太爷随意抽取十二幅画卷,塞在季安怀中,吩咐道。

季安与沈颜儿对望一眼,哭笑不得。

“季叔,你快去吧,别让爷爷久等。”衣袖之下,沈颜儿素手紧握,自古男儿三妻四妾,这回念生虽纳了十二个,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即使被外人得知,他们也不敢说三道四,惹怒吴中沈家。

“爷爷,颜儿告退。”沈颜儿福了福身,出了正堂。

再过三日,他的身边,就有了十二个美貌女子相伴,应该不会再来寻她。沈颜儿释然一笑,但随即,她又想起,沈少爷曾对她出言警告,‘沈颜儿,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沈颜儿眸光一暗,他为何就是不愿放过她?清姨的死,与她无关,却要教她来承受。她是他的姐姐,他的生死,她不能不管;他的幸福,她不能不顾。

每年,只要沈少爷一发病,沈颜儿也会跟着,痛如刀割。

说起来,沈颜儿的娘亲,也是个可怜的女子。为了留住一个不爱她的男子,费尽心机,甚至,还要舍弃了亲生女儿的性命。

从四岁起,沈颜儿就与她的姑母同住,后来姑母远嫁淮扬齐家,她便独住一处。那时的沈颜儿,也不过十一岁,娘亲恨她,爹爹离家,一去不返,沈老太爷只管他的乖孙儿,在吴中沈家,她一直都是独孤的。

“小姐,”耳旁,传来小玉的唤喊。

沈颜儿抬起头,望着小玉,小玉的踌躇、为难,她一目了然,“小玉,早上的事,我求你,把它忘了。”

沈少爷要她身败名裂,要她难存于世,可她,并非怕死,而是,她怕她一死,以后谁来照顾年老的爷爷,还有---他。

“小姐,少爷如此对您,以后您怎么嫁人?”这个丫头,是她带入府中,也一直跟着她,对她忠心不二。

“傻丫头,怎么哭了,”沈颜儿取出丝帕,拭去小玉脸上的泪,“其实,一辈子不嫁,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男子喜新厌旧,娶妻后,还妄想纳妾,与其一生为情所困,还不如,摒弃情丝,心如止水。

“那小玉,要一辈子陪着小姐。”小玉泪光盈盈,指天发誓。

沈颜儿淡笑不语,摒弃情丝,淡如止水,她真的,能做到吗?

庭院内,桃花开遍,迎风舞落,沈颜儿伸手,接住飘落下的几片花瓣,风一吹,手中的花瓣,再次飘舞。

仰望苍穹,沈颜儿眼眸含泪,娘亲,既然是恨,当初为何要生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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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薄情寡义 吴中沈家,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沈家少爷纳妾十二房,一时之间,成为江南之地,茶余饭后的闲谈。

城北赵府。

岁月匆匆,当年的赵公子,成了赵老爷。

“老爷,我们悦儿真的要给沈少爷做妾吗,呜--呜--”一位中年美妇,全身珠光宝气。

赵慕恒不耐地道,“妇人之仁,那位少爷是沈家唯一的子嗣,若悦儿能为沈家诞下一儿半女,她这一生的荣华,就享之不尽。”

“可,可妾身听说,沈家少爷是个短命种,活不过三年。”沈老太爷选中的十二个女子中,敲有一位是赵府的大小姐,赵宏悦,而这位中年美妇,就是赵宏悦的娘,怀琴。

“胡说八道,”赵慕恒一拍桌案,微怒道,“沈少爷能瞧上我们悦儿,是悦儿的福分,你以为,沈家是那么容易能进的吗?”

“呜--呜---”怀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忍心悦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说起来,那位少爷身份尊贵,又是已故公主之子,悦儿跟了他,也不吃亏,只是他再煊赫,依旧是个将死之人,怀琴见赵慕恒主意已定,心中更加悲凉。

当怀琴将此事告知赵宏悦后,赵宏悦不怒反笑,爹爹为了赵府,还真是煞费苦心。

赵府与沈府,也曾联姻,那位离家的沈老爷,是赵府的二姑爷,后来,据说,沈姑爷和爹爹为了一个女子,撕了脸面,从此不再往来。

“娘,不必伤心,此事女儿愿意。”赵宏悦一点不似怀琴的心浮气躁,论心机谋略,更远胜其母。

轻点画眉之黛,柳眉纤细,清秀的脸上,却带着几分隐忍,和阴狠。

一个庶出之女,除了为妾,还能怎样?

这几年,赵府元气大伤,赵府的靠山,爹爹的巡抚岳父,也被朝廷罢了官,赋闲在家,而吴中沈家,正如日中天。

“悦儿,你可能还不知,当年,当年,”怀琴支吾地道,“当年娘得罪过荣惠公主,也就是沈少爷的娘,再加上赵府与沈府素来不和,娘怕沈少爷想起当年恩怨,对你不利。”

“但愿如此。”只要引起沈少爷的注意,哪怕是仇恨,也无所谓。

铜镜里,赵宏悦双眉修长,肤光胜雪,一袭墨绿织锦,衬着她婀娜身姿,如弱柳扶风。

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唯一不变的是,那握在手中的真金白银,任炼火焚烧,依旧令人痴狂。

她不信,一朝的情爱,能敌得过,手到擒来的财势?

娘这个傻女人,以为守着爹,爹就会收心,哼,男人,都是朝三暮四,在爹爹的身上,她只看到了薄情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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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十二娇妾 三天后,沈府的朱门大开,十二顶软轿,依次而入。

轿帘掀开,十二位年轻女子,或温婉,或灵动,或娇艳,或甜美,---,不一而足。

赵宏悦抬眸偷望,只一眼,便心生震撼,沈家少爷,风华绝代,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沈少爷倚在正堂的门前,一身湛蓝色锦衣,玉冠束发,清雅润玉,而那双艳如桃瓣的眸子,泽泽生辉,似笑非笑,勾人心魄。

赵宏悦羞得垂首,若能与这般妖媚的男子,同床共枕,哪怕只是短短三年,也无憾此生。

除了赵宏悦,其余十一位女子,也是又惊又喜,脸上生晕。

“爷爷,这些,都是吗?”沈少爷指着十二位女子,不知喜怒,然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嘲讽,似不甘。

“乖孙儿可否中意?”沈老太爷忐忑地问道。

素闻沈老太爷极宠沈少爷,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赵宏悦暗暗心记,在沈家,只有讨得沈少爷欢心,才能得偿所愿。

“见过沈少爷。”十二位女子,朝着沈念生,盈盈一拜。

沈少爷眼眸一闭,并不理会。

“哈哈,老夫的乖孙儿,怕是害羞了吧。”沈老太爷拽着沈少爷,来至十二位女子面前,“乖孙儿,这位是乔府小姐,乔曼柔;这位是韩府小姐,韩香薇---,这位---。”

“老太爷,这位是,城北赵府的大小姐,赵宏悦。”老太爷一时想不起,季安忙上前,接着道。

城北赵府?那不是赵慕恒之女,老太爷不满地瞪了一眼季安,怎么把赵慕恒的女儿,也送来了。

季安低下头,有苦说不出,这些都是老太爷亲自挑选,他怎么知道。

沈少爷睁开眼,伸出修长的指尖,抬起赵宏悦的脸,奚落道,“你爹是当年的江南第一公子,怎会生出,你这么个,庸脂俗粉。”

当年赵府对仙子姐姐百般欺凌,仙子姐姐可以放下,既往不咎,但他放不下,有恩报恩,有仇吗?那就报仇。

赵宏悦置若罔闻,依旧脸上带笑。

“无趣!”沈念生的一句话,就把赵府小姐,贬得一文不值。

其实之人,皆暗暗得意,少了一位赵府小姐,她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

“各位美人儿,你们的名字,本少爷可记不住,要不这样,”沈少爷眼眸闪烁,妖艳迷人,“本少爷替你们另取,如何。”

“谨听沈少爷吩咐。”十二位女子,异口同声。

沈念生眸光绚丽,笑道,“十二,十二月,好,从即日起,你们的名字,就唤,端月,如月,莺月,槐月,蒲月,荷月,---,辜月,冰月,敲十二月,一年正。”

十二位女子,虽心有不满,但面上依然笑靥如花,她们虽是庶出之女,但仍贵为世家小姐,若非沈少爷出身吴中沈家,她们怎么可能甘愿作妾。

凭她们的身世,若当个大富之家的少夫人,也不为过。

乖孙儿胡闹,沈老爷怎会不知,但只要乖孙儿高兴,别说改个名,就算赶出府,老太爷也不会有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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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暗流汹涌 吴中沈家,向来人丁凋零,十二位女子入住沈府,为沈府添色不少。

沈府大宅,占地极广,每一位女子,都独自居住一处院落,老太爷为沈少爷纳妾之事,费尽心机,此次选中的十二位女子,其父兄皆得要了沈家所送价值不菲的彩礼。

人多了,自然纷争便不断。

看似平静的沈府,暗流汹涌。

赵宏悦自进府那日,便被沈少爷嫌弃,她倒也不恼,依旧笑意迎人。

“颜儿表姐,你在吗?”与往常一般,赵宏悦带着丫鬟,小云,来至沈颜儿居住的院落。

沈家小姐,赵宏悦的表姐,在沈府,赵宏悦要想接近沈少爷,就只有从沈颜儿身上下手。

“悦儿,”屋内的沈颜儿,一听赵宏悦之声,忙出来相接。

这个赵府表妹,当年她是见过的,模样清秀,身子柔弱,虽然是赵府的大小姐,但毫无骄纵之气,待人温和。

本来,她不打算与赵府之人往来,但赵府表妹日日前来请安,偶然与她闲谈,时间久了,她也无法再拒绝。

或许,在她的心底,是害怕孤单的。

“颜儿表姐,悦儿见园中兰花吐新,故悦儿有个不情之请,想邀颜儿表姐移步前往,同悦儿一起赏兰。”赵宏悦摇着沈颜儿的皓腕,撒娇道。

“可是---,”沈颜儿尚在犹豫,却被赵宏悦强行拽着,出了房门。

“颜儿表姐,我们又不是出门,在自家的府中行走,你还瞻前顾后,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悦儿?”赵宏悦眼圈发红,委屈地道,“悦儿知道,当年爹爹做了很多错事,害得沈赵两府,断了联系,可怎么说,悦儿和表姐血脉相连,悦儿绝无谋害表姐之心,皇天在上,悦儿在此发誓。”

“悦儿,表姐信你。”沈颜儿拉住赵宏悦的手,笑道,“傻丫头,不是要去赏兰吗?我们现在就去。”

“悦儿就知道,表姐是真心疼悦儿的。”赵宏悦破涕为笑,然嘴角的轻笑,带着几分诡异。

沈府的后园中,春兰细叶柔韧,绿团锦簇,朱丝清馥。

“昨日薄雨侵幽香,嫣红乍现更娉婷。”赵宏悦蹲下身,抚着兰叶,吟道。

‘啪--啪--’,赵宏悦话音刚落,就传来抚掌声,随后有脚步声,纷至沓来。

乔曼柔(沈少爷赐名端月)与几名女子,相携而来。

“沈姐姐,”在沈颜儿面前,这些人,恭敬有礼。

“呦,这不是莺月吗,恕妹妹眼拙,”韩香薇(如月)捂嘴笑道,“这几日没见莺月姐姐,我等还以为姐姐已经离府,想不到,--,呵呵。”

一个被沈少爷嫌弃的女子,还待在沈府,韩香薇冷嘲暗讽,指赵宏悦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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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逞娇呈美 乔曼柔(端月)秀婉端庄,螓首娥眉,刚刚抚掌的便是她。

“昨日薄雨侵幽香,嫣红乍现更娉婷。莺月姐姐之才,令小妹钦佩之极。”乔曼柔笑得温婉,静娴。

“端月妹妹过奖了。”赵宏悦胆怯地躲在沈颜儿身后,低声道。

“沈姐姐,相请不如偶遇,可否赏脸,同妹妹们一起,赏兰。”乔曼柔出身乔家,举手投足间,彰显世家嫡女之气。

在十二位女子中,只有她,是正室所出,是名副其实的世家嫡女,身份高贵。

乔家不知出于何缘故,竟将乔家嫡女献于吴中沈家,以乔家今日在江南世家中的地位,虽及不上吴中沈家,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沈颜儿一脸尴尬,她与弟弟已是暧昧不清,现下又与弟弟的十二房姬妾相游,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也是弟弟众多妾室中的一位。

可乔曼柔盛情相邀,而悦儿又与她们,水火不容。

为了悦儿能与她们和睦相处,沈颜儿红着脸,强装镇定地道,“几位弟妹初来沈家,想必对沈家还有些不熟,就由姐姐领诸位弟妹,熟悉下沈家,尽尽地主之谊。”

“有劳沈姐姐了。”一群年轻美貌女子,齐声道。

沈颜儿与赵宏悦并肩而行,乔曼柔次之,韩香薇挽着荷月,剩下的,或低语,或接耳,或左顾右盼,---,千姿百态,逞娇呈美。

“沈姐姐,少爷他爱吃什么?”

“沈姐姐,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听说,少爷是公主之子,是个蓄爷,沈姐姐,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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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女子,三句不离沈念生。

沈颜儿心中苦涩,勉强笑道,“他呀,很好。”

七岁时的他,乖巧,讨人喜欢。

若非那场变故,他依旧还是,那个让人疼在心尖的,沈念生。

只一眼,任何世间的女子,皆会心甘情愿地醉在他妖艳的眸中,无法自拔。

今年,他才十六岁,但他的风华,已令江南之地的女子,如痴如狂。

那些世家女子,肯来沈家为妾,或许,不止是他身份尊贵,更因他,绝代的风华之姿。

“啊!你们快看,是沈少爷。”进府数日,她们几乎难以见到沈念生。

即使是独守空房,但这些女子,也不会去捅破,或许,她们都不甘落于人之后,故而,沈念生有没有让这些女子侍寝,连老太爷也不清楚。

不远处的水池亭内,沈念生席地而坐,静看池中鲤鱼,为了鱼食,斗得你死我活。

“仙子姐姐,活着,是为了更痛苦吗?”沈少爷将手中的鱼食撒尽,取出丝帕,擦拭手心,细细地,轻轻地,极尽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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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如何相信 “少爷---,”

“见过少爷--”

一群女子纷纷围上前去,趋之若鹜。

沈念生随手将丝帕扔到水池中,站起身,脸上笑魅渐生,“各位美人儿,这么巧。”

轻薄的话语,从沈念生的嘴边溢出,似乎多情,却也无情。

“少爷,你好狠的心啊,这么久都不来妾身的房中。”韩香薇(如月)亲昵地攀上沈念生的胳膊,撒娇道。

“是啊,少爷,妾身都好想你。”

“少爷,”

这群女子娇声软语,谁也不甘落于人后。

沈念生眼角轻扫,目光所至,只见赵宏悦胆怯地躲在沈颜儿的背后,而乔曼柔静立一旁,沈念生低笑一声,好戏,似乎又开始了。

“美人儿,喜欢本少爷吗?”沈念生用手抬起韩香薇的下颌,眸光炯炯,灿如烟火。

韩香薇娇羞地低首,千姿百媚。

“那么,本少爷该如何相信你呢?”沈念生收回手,笑意顿敛,指着水池中的丝帕,冷冷地道,“你们当中,若谁能将那方丝帕捡回,本少爷今晚就去谁的房中。”

沈府的水池并不深,但入水捡丝帕,对于这些养在深闺的女子而言,仿佛有些强人所难。

这些世家小姐,自小深谙礼法,一旦下水,必会湿透衣衫,有损端容,传扬出去,不仅她们面上无光,就连家族,也会遭人非议。

“怎么,不敢吗?”沈念生冷笑一声,提步迈出水池亭,“既如此,以后都别来烦本少爷。”

“念生,你怎可如此,”沈颜儿心疼这些无辜女子,她们不管因何缘由来到沈府为妾,但终归是一家人,他怎么能这般无理取闹,戏弄她们。

沈念生脚下一顿,挑眉回眸,薄唇轻启,冰冷地道,“本少爷的名字,岂是你这般卑贱之人能叫的。沈颜儿,好好做你的沈府大小姐,一些不相干的事,你就少管,万一哪天本少爷高兴了,或许,本少爷会给你找个好夫婿,让你如愿的出嫁;否则,你知道的,本少爷的话,向来言出必行。”

沈颜儿彷如身陷冰寒之地,冷得直颤。

“是,少爷。”沈颜儿低下头,这一声少爷,将她心中全部的期盼,打破。

这一刻,她终于发觉,她的念生弟弟,其实早已变了样,而只有她,还傻傻的认为,那个七岁的小念生,还会回来,会喊她一声颜儿姐姐,会想方设法地逗她开心,会---。

难道,他,真的回不来了吗?

“沈少爷,妾身愿意为你去捡那方丝帕。”躲在沈颜儿身后的赵宏悦,绝强地抬起头,与沈念生,双目对望,坚定地道。

“悦儿,”沈颜儿担心地喊道。

“颜儿表姐,别担心,悦儿不会有事的。”赵宏悦本以为依靠沈颜儿,就能近身沈少爷,想不到,沈少爷竟不念姐弟之情,看来,外间传闻,二姑母杀了沈少爷的娘亲,并非空穴来风。

怪不得,沈少爷处处针对沈颜儿,几次三番阻扰沈颜儿的婚事。

赵宏悦将沈念生眸中的诧异,尽收眼底,她在赌,赌他,定会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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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外柔内刚 那方丝帕,静静地飘浮在水中,赵宏悦走近水池,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啊---!”有几位女子惊叫出声,似乎不敢置信,平日里她们见赵宏悦胆怯怕事,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想不到,今日却因沈少爷的一句话,而做出如此悖逆之举。

沈府的水池本不深,但池底淤泥沉积,赵宏悦一不小心,便跌倒在水中,湿尽全身。

哈哈,果然,水池岸边的这些个女子,皆掩嘴而笑。

赵宏悦痛苦地在水池中挣扎,其间,还喝下好几口混着污泥的池水,她越挣扎,岸边的几个女子笑得就越灿烂。

“悦儿,”沈颜儿面露焦急,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忙靠近水池,欲要往下跳。

‘噗通’,一阵水花飞溅,那位娇贵的沈少爷,早于沈颜儿一步,跳入水中,将赵宏悦抱起。

怀中的女子,似乎昏死了过去。

沈念生敛眉低咒,赵府的女儿,真是弱不禁风。

“来人,叫大夫。”沈念生抱着赵宏悦,边走边喊。

留在岸边的女子,一时反应不及,只是愣在当场。

沈少爷果真喜怒无常!

沈颜儿暗松了一口气,她的弟弟,虽然胡闹,但毕竟心底良善,只是悦儿,太出乎她意料,原以为悦儿性子柔弱,想不到,却是外柔内刚。

“沈姐姐,我们先告辞了。”乔曼柔最先回神,好戏结束了,只是这场戏,她似乎明白地太迟了,千载难逢的时机,就让赵宏悦捷足先登。

沈少爷只是想试探一下她们待他之心,而并非心存戏弄,吴中沈府,百年世家,素来洁身自好,沈家的男子,更是少于姬妾,如沈少爷的爹爹,一生也不过两位夫人。

这次,沈少爷纳了十二位侍妾,恐不是出自他本意,多半是那位老太爷一意孤行,强行而为。

韩香薇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一脸愤怒。

沈颜儿苦笑一声,转身离开,刚刚念生的话,已残酷地撕裂了她所有的尊严,她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字,恨。

除了乔曼柔,别的女子,看向她的眼中,只有鄙晲,和不屑。

在沈府,沈少爷喜欢谁,谁就是高高在上,若一旦被沈少爷厌恶,那就只能活得步步维艰。

“端月姐姐,跟她客气什么,少爷说她,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罢了。”韩香薇在沈颜儿背后,冷嘲热讽。

“如月姐姐所言极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听说,她娘心如毒蝎,处处设计害人,结果遭了天谴,得了一身的病。”荷月接着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槐月小心翼翼地道,“沈老爷的第一位夫人,面上和沈姐姐一般,温和带笑,暗地里,却是凶狠毒辣。荷月,你这么说沈姐姐,你就不怕她挟私报复,将你赶尽杀绝。”

“哎呀,我好怕啊!”荷月假意拍了拍胸脯,笑道,“有少爷在,我才不怕她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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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孤单冷情 沈颜儿身形一顿,心中愈发的委屈,她向来深居简出,与人为善,却不料,在她们的眼中,她依旧还是个凶残邪恶之人。

是,当年娘亲做了很多伤天害理之事,可那些事,她并不知晓,若当初她能阻止,或许,这一切就会不一样吧。

爷爷年事已高,不理世事,爹爹离家至今未归,而唯一的弟弟,却视她如仇人,在沈家,她是孤单的,一直都是。

沈颜儿眸中含泪,仰起头,生生地忍住了欲要滑落的泪水。

‘你们当中,若谁能将那方丝帕捡回,本少爷今晚就去谁的房中。’他的话,无缘由地刻在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此刻,悦儿该是得偿所愿,与念生共盟白首。

那么,她该放心了。

织锦的衣袖下,沈颜儿双手紧握,娟秀的脸庞,云淡风轻。

衣袂微扬处,她步履轻盈,慢慢远去,仿若只是天际边,一抹不易察觉的薄云。

沈府的下人,见到沈颜儿,皆害怕地后退,避她如洪水猛兽。

“大小姐饶命。”她抬手,只是想理一下额前凌乱的发丝,而那个小丫鬟,却怕得瑟瑟发抖。

“下去吧。”沈颜儿没有解释,这些年,她不是不愿去解释,而是,无法解释。

据说,娘亲在沈府,端庄贤惠,从不打骂下人,可那件事后,整个沈府之人,都知娘亲表里不一,口蜜腹剑。

她是无辜的,可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是娘亲的女儿,母债女还,念生说得对,母债女还,娘亲的罪责,只能由她来承担。

娘亲啊,若当日可以选择,您还会这般执迷不悟吗?

呵呵,沈颜儿苦笑,其实,她又何必自欺欺人,早在多年前,娘亲就替她做了选择,她的死活,无足轻重。

赵慕雨,赵慕雨,沈颜儿喃喃自语,印象中,她的娘亲一年四季疾病缠身,面色惨白,仿佛没有半点生机。

执着了半生,因爱生恨,不死不休。

沈颜儿心中一痛,情之一事,果真害人不浅。

至今,她尚待字闺中,除了弟弟的百般阻扰,或许,更多的是,她早已绝了情,忘了爱。

若生爱,便成俱;无爱无惧,心自安。

“大小姐,奴婢知错。”耳旁,小丫鬟仍在一遍又一遍地求饶。

“滚---!”沈颜儿声嘶力竭,面目狰狞。

“是,是,大小姐。”这次,小丫鬟反而感恩戴德,飞快地离开。

一旁的小玉,心疼地道,“小姐,您这是何苦呢?”

“哈哈---”沈颜儿大笑,笑得泪流满面,笑得跌坐在地,却仍大笑不止。

泥土沾衣,容颜失色,在无人的小径上,卸下沈府大小姐的虚华,她沈颜儿,只是尘世中,一个孤单冷情的,无辜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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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突然而至 夜幕降临,沈府的正堂内,灯火摇曳,璀璨生辉。

偌大的屋内,就只有沈颜儿一人,陪沈老太爷用膳,而沈少爷的那些个妾室,都在各自的院落中,若无沈老太爷的召唤,她们是不能随便地踏入正堂。

“颜儿,”沈老太爷放下玉筷,愧疚道,“爷爷教子无方,竟然教出你爹这么个狠心的人,把你们姐弟俩丢在沈家,九载不管不问。颜儿,这些年,爷爷为了你弟弟的病,而忽略了你,---,你不要怪爷爷,其实,在爷爷的心中,你与念生一样,都是爷爷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爷爷,您不用说了,这些颜儿都明白。”沈颜儿哽咽地道,爷爷已失去一个儿子,若连弟弟也离他而去,教他一个老人家,怎么承受得住。

沈少爷的病,一直都是吴中沈家的大忌,纵使吴中沈家煊赫江南,哪怕以万金换一命,可仍是无力回天。

“颜儿,上次的钱公子,他配不上你,爷爷已经托人再寻良婿,不出一月,你就能顺利地出嫁,”沈老太爷坚决地道,“这次,爷爷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乖孙纳了妾,必不会再胡闹,一想起乖孙今晚会在赵府的丫头那里过夜,沈老太爷脸上的笑意更深,很快,他就可以抱曾孙了。

只是赵府的赵慕恒,着实可恶,竟然卖女求荣,沈家倒不是出不起这钱,而是,将钱送给赵府,沈家咽不下这口气,当年若非赵慕雨,他们沈家,怎会是今日的人丁凋零。

赵慕恒姐弟俩,没一个好东西,老太爷脸上生怒,看向沈颜儿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愠色。

可那个女人的女儿,毕竟喊了他二十年的爷爷,沈老太爷心中一叹,目光也逐渐地变得柔和,“颜儿,多吃些,你看看你,这两日又瘦了一圈。”

“谢谢爷爷。”沈颜儿不知沈老太爷心中所想,只道爷爷还一如既往地宠爱她,更是感动地,泪光盈盈。

晚膳后,听沈老太爷唠叨了一会儿,沈颜儿就直接回了房。

月色朦胧,闺房内,孤灯弱光,沈颜儿抬手取下发簪,立时,三千青丝,如绸缎般,垂直而下,披于肩上,单薄的身子,在灯火之中,愈加地楚楚动人。

转过身,沈颜儿脚下停滞,一脸惊愕,“你---你,怎么来了。”

他,不该在悦儿的房中吗?

怎么,又跑到她这里来了!

沈少爷身上外袍未穿,只余一件单衣,脸上红晕若隐若现,恼羞成怒地道,“你们女人,真是麻烦!”

沈颜儿一愣,再细瞧,也不自觉地红了脸,他的脖颈间,竟然有淡淡的吻痕,不用想,他和悦儿在那边的旖旎之光,只是不知何缘故,他又突然来至她的房中。

沈颜儿年长沈少爷四载,对于男女之事,并非不知,平日里,沈少爷轻薄她,早已乱了礼法,而她一直隐忍不说,只想着,等他再大些,娶了妻妾,便不会再缠她。

可如今,---,沈颜儿隐去心中的酸楚,劝道,“少爷,你已经长大了,沈家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丁,爷爷日盼夜盼,就是希望能早日抱上曾孙,你,你还是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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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举止轻薄 沈少爷面沉如水,冷哼了一声,沿桌而坐。

“你又怎么了?”她这个弟弟,在外人眼中,玩世不恭,处处留情,可她知道,他除了举止轻薄些,却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旁人只道,沈少爷如花美眷无数,坐享齐人之福,却不知,他从未真正地碰过一个女子,而他,在她的面前,向来喜怒形于色。

“念生,”她试着喊他,他都已经十六了,这个年纪成家立业是早了些,可他并非寻常人家的子弟,他是吴中沈家的少爷,沈家唯一的希望。

“本少爷--。”沈念生刚开口,沈颜儿便道,“本少爷的名字,岂是你这种卑贱之人,所能喊得。”

这句话,从沈少爷七岁那年开始,不知被重复了多少遍。

有时,沈少爷凶神恶煞地喝斥她,沈家的下人们,皆识趣地退至一旁,可这句话,除了言辞刻薄些,语气冷漠些,剩下的,就是那隐藏在内心深处,一个永远都不能被提起的痛。

沈少爷并非在沈家出生,在沈少爷七岁那年,沈老爷才带沈少爷回吴中沈家,或许,沈少爷并非厌恶沈颜儿喊他的名字,而是,他在害怕,害怕过往的记忆,害怕失去的一切。

“知道就好。”沈少爷面色缓和,爷爷喊他乖孙,沈府的下人们称他少爷,而只有她,还不知死活地唤他念生。

九年前,凌念生成了沈念生,江南之人皆知吴中沈家富可敌国,可是,即使他不当吴中沈家的少爷,他的身份,依旧煊赫。

且不论沈少爷的外祖父是候爷,娘亲是皇上亲封的荣惠公主,便是现在,远在京师的张相爷,江阴的程候爷,北方卢家的家主,都宠他至深。

世人追逐一生的名利,沈少爷若想要,易如反掌。

可是,他要那些有何用,死了,难道还能带入棺木之中。

“颜儿姐姐,本少爷困了,”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气,眼眸半眯,在沈颜儿的错愕之中,径直跳上了床,自然地拉过锦被,沉沉睡去。

“这--,”她该怎么跟爷爷交代,爷爷盼了多日,希望他能和那些个妾室圆房,可如今,他人在她这里,爷爷要到何日,才能抱上曾孙。

“沈念生,”这次,沈颜儿连名带姓地喊,可床上的人,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沈颜儿拿他没辙,在沈家,除了爷爷对他言听计从,而她,还不是,事事顺着他。

弟弟歇在她的房中,一日,两日,---,她都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比以前更缠她,唉,沈颜儿心中叹息,何时,她这个弟弟,才能真正长大?

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沈颜儿借着月光,将沈念生露在外边的胳膊,重新塞入锦被中。

‘啊--’,沈颜儿一声低喊,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就被沈少爷拽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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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甘情愿 黑夜中,沈少爷俯身过来,半趴在沈颜儿的娇躯上,清雅玉面微抬,眸中潋滟流转,“颜儿姐姐,---”,沈念生低沉轻喊,欲言又止。

沈颜儿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心乱如麻。

“你该长大了,”沈颜儿压下心头的苦涩,出声道。

沈少爷脸色一沉,闭上眼,双手却抱紧了她。

“少爷,”沈颜儿推了推他,“为了沈家,你就别为难爷爷,为难自己,---。”

“给本少爷闭嘴!”沈念生怒吼,吓得沈颜儿再也不敢出声。

沈颜儿心中暗叹,何时,他才能放过自己?

若这些,是他想要的,她会成全他。

沈颜儿一想及,住在沈家院落中的十二个女子,其实她们,也是可怜之人,念生只有三年的命,她们的父兄,为了家族的利益,送她们到沈家为妾,以三年换取一生的荣华,还有一世的孤寂。

念生之所以不愿碰她们,或许,是想给她们一条活路,可是,既然不想耽误她们,他又何必因一时之气,而听从了爷爷的安排。

世间能有多少个男子,同爹爹一般,愿意娶一个被夫家休弃的女子?

耳旁,传来沈少爷浅浅地入眠声,沈颜儿拉过锦被,将他盖着严严实实,说到底,她疼他,并不比爷爷少,他偶尔任性,偶尔胡闹,她都顺着他,宠着他。

夜里,因他睡在了她的身旁,她便不会再惧寒。

天色微亮,沈颜儿悄悄起身,一袭淡青色的罗衣裙,裙边幽兰细细勾勒,轻纱呈皓腕,出了房门。

“小姐,”小玉候在门外,没有进去。

自从那日撞见少爷留在小姐的房中,小玉就识趣地站在房门外,等小姐出来。

“小姐,少爷他--。”小玉瞥了一眼房内,低声道,“小姐,您怎么又心软了?奴婢不反对您事事依着少爷,可惟独此事不行,这关乎您的声誉,万一传扬出去,您还怎么再嫁人?”

沈颜儿眸中黯淡,许久才道,“你知道的,他--,他受不了刺激。”

因为,他身染怪疾,受不了刺激,九年来,在沈家,不止她,就连爷爷,也对他,事事依从。

只要他一张口,无论是什么,沈家哪怕倾尽财力,也会为他办到。

万千宠爱,宠得他,一身娇贵。

可是,这些,她都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去宠他,顺着他。

“我们过去吧,别让爷爷久等。”沈老太爷上了年纪,很早就会起来用膳,而沈少爷不睡至日上三竿,绝不会醒来,故而,每日的早膳,都是由她陪着爷爷一起用。

踏入庭廊,沈颜儿缓缓而行。

“大小姐。”经过的下人,不敢怠慢,纷纷向她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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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风波乍起 行至半途,沈颜儿停了一下。

“小姐,”小玉刚开口,便被沈颜儿捂住了嘴。

原来,在不远处,有两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地在闲谈,沈颜儿一听事关沈少爷,忙拉着小玉,躲了起来。

一个小丫鬟道,“你听说了吗,昨晚少爷留在了赵府小姐的房中。”

“那又怎样,听赵小姐身边的小云说,少爷根本没让赵小姐侍寝。”绯衣侍女幸灾乐祸地道。

“怎么可能,少爷他不是亲口许诺,谁捡回丝帕就到谁的房中,赵府小姐虽不是天色国色,但也透着几分秀美,我们少爷还不至于美人投怀送抱,仍无动于衷。”小丫环疑惑地道。

“话虽如此,可我听说,我们少爷他--”绯衣丫鬟附在小丫环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而那个小丫环‘啊’地叫了一声,一脸地不敢置信。

“你说真的,我们少爷他--那个--”小丫鬟红着脸,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老太爷给少爷纳了十二房妾室,原来少爷和老爷当年一样,不好女色,不能尽--人夫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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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颜儿柳眉微蹙,就连那两个丫鬟何时离开都尚未发觉。

“小姐,”小玉在一旁低喊。

“她们说得,可是真的?”沈颜儿突然开口,弟弟若不好女色,沈家岂不要从此绝后。

小玉面色一红,不知该如何作答,少爷能不能房事,她怎么会知晓。

小玉的沉默,使得沈颜儿猛然回神,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子,竟然去关心弟弟与弟妹们的闺房之事,只一瞬间,沈颜儿就羞得满脸通红。

“我们快过去吧。”沈颜儿尴尬地离开。

在沈家的正堂内,沈老太爷坐在桌旁,脸色阴郁,手中的拐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地面。

“爷爷,”沈颜儿不安地喊了一声,这大清早的,谁惹爷爷生气了。

“颜儿,你来了,”沈老太爷面色稍缓,吩咐道,“管家,给大小姐添副筷子。”

沈颜儿紧挨着老太爷坐下,脸上堆笑,“爷爷,您怎么了,难道今日的早膳不合您的胃口,要不颜儿亲自下厨,给爷爷去煮些清淡的小米粥。”

“不用了,”老太爷制止了沈颜儿,担忧地道,“我们沈家的儿孙辈,就只有你和乖孙两人,爷爷年纪大了,什么江南第一世家的,爷爷早就不放在心上,况且,我们吴中沈家偏安一隅,从未想过追名逐利。你爹狠心,抛下我们,一去不返,而如今,爷爷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早日抱上曾孙,可是,你弟弟现在这样,教爷爷怎么--”

沈老太爷说到最后,几度哽咽,“爷爷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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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鹿血补身 沈颜儿心下顿明,看来,昨晚弟弟未让悦儿侍寝之事,爷爷已经知道了。

“爷爷,念生他还小,这--这男女之事,可能尚---尚处懵懂,还未开窍。”沈颜儿玉颊生晕,强装镇定地安慰沈老太爷。

“还小?”沈老太爷一听,怒气更盛,“乖孙都已经十六了,看看你那三爷爷,如今都有四个曾孙了。”

沈颜儿心下暗笑,沈家的那些个老太爷,觊觎沈府的家财,又不是一日两日,当年爹爹膝下无子,他们就唆使着要过继一个儿子给爹爹,现在,他们又把注意打到弟弟身上。

可是,弟弟才十六岁,难道要收一个继子?

若真过继一子,那辈分又乱了。

“老太爷,奴才倒有一个主意,不知您意下如何,”年逾四十的管家,献计道,“奴才听人说,喝鹿血能促进男女的床笫之欢,老太爷,您不妨让少爷喝些鹿血,奴才以为,少爷身子单薄,应该喝些鹿血补补。”

老太爷犹豫地道,“管家,乖孙他身染怪疾,万一鹿血药性太烈,乖孙他会不会---。”

“老太爷,少爷那病,是从娘胎中带来的余毒,若余毒不发作,少爷就与常人一般。”管家曾经伺候过沈老爷,自然知晓少爷不是身染重疾,而是体内余毒未清。

“那你速速交代下去,以后少爷的膳食中,再加一道,鹿血。”沈老太爷一言既出,便成定局,而此时的沈少爷,正在睡梦中。

“爷爷,你还未用膳呢,”沈颜儿盛了一碗粥,递到沈老太爷的面前,“爷爷,您要抱曾孙,得先顾着身子,这粥,您快趁热用些。”

沈老太爷转怒为喜。

用完了膳,沈颜儿出了正堂,抬头望去,朝霞初起,云彩绚丽。

只开了小玉,沈颜儿孤身一人,行走在小径之上,沈府占地极广,府中奇花异草,皆是爹爹当年从各地寻来,亲自种下。

花开花落,年年复复。

爹爹,何时您才能回来?

沈颜儿蹲下身,躲在花丛之下,有时,她羡慕弟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如今细想,她又为他感到悲哀,爷爷虽疼他至宝,可在爷爷的心中,看重得依旧是沈家的后继,和千秋万代。

可是,若能保他一命,即使沈家后继无人,那又如何?

泪悄然滴下,为她,亦为他。

若爹爹在,或许,他就不会变成今日的这个样子。

在无人的小径中, 沈颜儿一个人,静静地待了很久,很久,再次抬头,望了望天,他应该是起了吧。

‘以后在少爷的膳食中,再加一道,鹿血。’爷爷的命令,不可违背,那么他,会乖乖地喝吗?

谁知道呢,念生他向来玩世不恭,他的心思,她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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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流言蜚语 当沈少爷踏出房门时,整个沈府之人,早已在私底下,将沈少爷不好女色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这件事,当然只有沈少爷一人,蒙在鼓里。

沈念生走在庭院中,心生狐疑,今日个到底怎么了?

妖艳的双眸,似眯未眯,手中的折扇,挡住了正午的烈阳,“你,给本少爷站住!”

沈少爷伸出白皙的手指,喊住府中的一下小厮。

这个小厮,刚进沈府不久,对沈少爷自是又惧又怕,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微颤,“少--少爷。”

“过来。”沈少爷清雅的面上,喜怒难辨。

小厮吓得一脸惨白,进入沈府的第一日,管家就告诫过,少爷万金之躯,惹不得。

“本少爷问你,府中可有大事发生?”沈少爷淡淡地言语,透着一股威胁之气。

“回少爷,没---没--没有。”小厮低着头,颤抖地道。

沈少爷冷哼了一声。

“少爷。”小厮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告饶,“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沈念生收了折扇,烦躁地道,“滚,给本少爷滚!”

他有这么可怕吗?

沈念生嘴角勾起,脸上笑意横生,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沈少爷心中一叹,就疾步离开,若让仙子姐姐知晓,她定会伤心的。

仙子姐姐,你还在吗?

园中百花娇艳,沈少爷媚眼如丝,忽然,他拽过一个粉衣丫鬟,轻薄地道,“美人儿,告诉本少爷,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少爷。”粉衣丫鬟娇羞地低头。

“美人儿,说吧,本少爷恕你无罪,”沈少爷眸中柔情万丈,温热地气息,有意无意地吐在粉衣丫鬟的耳畔,极尽轻佻。

可惜,在风华绝代的沈少爷面前,鲜有女子,能抵挡住,只一眼,这些女子,便会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粉衣丫鬟面红耳赤,仿佛受了蛊惑般,一五一十地把今日的流言,告诉了沈少爷,及至沈少爷大怒离开,粉衣丫鬟才恍然回神,可是那时,沈少爷早已不见踪迹。

沈念生怒气匆匆地跑去质问赵宏悦,刚到赵宏悦的院落,却听见里面有一群女子,正在争吵。

“赵宏悦,枉你费尽心机,可结果,少爷他却--,”这个女子的声音尖锐,沈念生停下脚步,静观其变,“听下人说,昨日个少爷是被你吓跑的,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高小姐,你血口喷人,此事与我家小姐无关,”小云护主心切,愤怒地瞪着高府小姐(荷月)。

昨日,沈少爷抱着小姐回房,这些人就对小姐心存记恨,如今,沈少爷未让小姐侍寝,这些人就幸灾乐祸,来看小姐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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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毫不留恋 “莺月姐姐,难道你难耐深闺寂寞,昨晚一见少爷,便情难自禁,化身虎狼,吓得我们少爷掉头就跑,哈哈---。”有一个女子,挑衅地道。

这个女子一说完,大笑之声,再次响起。

院落之外,沈念生气得双手紧握。

这时,赵宏悦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此事确实是我的错,若我早些出来澄清,就不会害得少爷蒙受不白之冤,其实昨晚,少爷突然离去,并非少爷他--,”

赵宏悦面上一红,继续道,“昨晚少爷有要事处理,故而才离开,各位妹妹,就算姐姐求求你们,此事到此为止,少爷他--,他怎会---不好女色。”

“莺月姐姐,此话当真?”高府小姐(荷月)似有不信,鄙晲地道。

荷月是高老爷的妾室所生,本以为,沈少爷丰姿俊朗,即使只有三年之命,她也认了,毕竟像沈少爷这般宛如天人的男子,举世难寻,可今日府中传出沈少爷不好女色,她就急了,这沈府,不是摆明要她守活寡吗?

荷月心中有气,就唆使着韩香薇等人,找赵宏悦来问个究竟,刚开始,她想与赵宏悦心平气和地谈谈,可谁知,赵宏悦一反常态,处处揭她的短,荷月立时勃然大怒,言辞间,自然刻薄了几分。

“那么,本少爷的话,你可否信?”沈少爷的现身,吓得荷月面如土色,赵宏悦低头,隐去嘴角的笑。

沈念生步履沉稳,面色阴郁,“高小姐,若觉得沈家委屈你了,你大可离开。”

只一句,惊得这些女子,花容失色。

“你,你,还有你们,都给本少爷滚出沈家,”沈少爷清雅之色,犹如朦胧烟雨,看不清喜怒,可是,他淡然的声音中,透着威严,藏着暴戾。

沈少爷薄唇一张,将这些个女子毫不留恋的,扫地出门。

“少爷,妾身知道错了,少爷,求您饶过妾身这一次。”高小姐(荷月)褪去骄纵之气,苦苦地哀求道。

“少爷,离开沈家,您让妾身何处容身?”又一个女子,上前去扯沈少爷的衣袖,却被沈少爷一把推开。

“快滚,”沈念生一脸冷漠,语气不善地道,“若现在识趣离去,本少爷可以给你们一笔钱财,足够你们今生无忧,滚,现在就滚,别让本少爷再看到你们!”

出身世家,一生牵绊。

这些女子,真是不知好歹,他给了她们新的人生,她们不要吗?

难道荣华富贵,对她们而言,比自由还重要?

可惜,她们都及不上仙子姐姐的万分之一,当年仙子姐姐被赵老爷休弃,沦为下堂妇,可她,却能凤凰涅盘,重新开始。

仙子姐姐不慕虚华,在纷纷扰扰的尘世间,只求一颗朴素之心。

仙子姐姐,当年,你可曾后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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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弃如敝屣 今日,沈少爷的十二房妾室,除了乔曼柔,其余皆在。

沈少爷面寒如霜,一张口,便把十位娇滴滴的美人儿,无情地赶出沈府。

“悦儿,你不必替她们求情,这是她们罪有应得,沈家容不下这等搬弄是非的女子。”第一次,沈少爷亲昵地喊赵宏悦为悦儿。

赵宏悦又惊又喜,唇角微颤,仿若在压抑些什么。

“少爷,我不服,我要找老太爷!”韩香薇心有不甘,若她被沈家扫地出门,她在江南之地,哪还有半点容身之地。

沈少爷的如夫人当不成,韩府的小姐,她自然也当不成。

韩老爷贪财好利,当初勋香薇为沈少爷的妾室,一心希望攀上吴中沈家这根高枝,现在韩香薇被沈少爷赶出了沈家,韩老爷怎么可能再让女儿回府。

韩香薇越想越绝望,往日里的嚣张气焰,早已无处可寻。

沈少爷心生不忍,刚欲抬手,却又收了回来。

“韩小姐,你觉得,你的话,爷爷会听吗?痴人说梦,在沈家,本少爷才是当家的主子!”冰冷的话,绝情至斯。

“沈念生,你果真喜怒无常,哈哈---!”韩香薇大笑,指着沈少爷,恨道,“沈念生,你会后悔的,总有一日,我要你为今日之事,跪下求我。”

韩香薇似疯似狂,自言自语地道,“沈念生,你会后悔的,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沈少爷转过身,吩咐道,“让账房给她们一笔钱财,一炷香后,本少爷不想再看到她们!”

“是,少爷。”闻风赶来的管家,恭敬地道。

“各位小姐,走吧。”管家心中惋惜,老太爷千辛万苦挑选的十二个女子,才短短几日,便让少爷赶走了十个,待会儿老太爷问起,他该怎么向老太爷交代。

可少爷动怒,非同小可,万一少爷因此余毒发作,他这个管家,就罪该万死了。

管家权衡之下,只能听从少爷之命,将韩香薇等十个女子,送出了沈府。

“悦儿,”沈少爷转怒为喜,只一瞬间,眉目带笑。

赵宏悦依旧低首不语,这位沈少爷,难道真的只是喜怒无常?

但凡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左拥右抱,可这位沈少爷,他竟然一怒之下,将十位美貌女子,无情地驱赶出府。

到底是为何?

或许,沈家富甲一方,若沈少爷想要女人,再弄十个八个妾室进沈府,简直易如反掌,故而,他才会将女子视如敝屣,毫不犹豫地舍弃。

沈念生,这个妖媚惑世的男子,他的心,究竟藏在了哪里?

“少爷,”赵宏悦温顺地低喊,如今的她,早已无路可走,她虽是赵府的大小姐,可依旧改变不了,她卑微的身份,娘亲一生为妾,难道她也要同娘一样,处处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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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各取所需 沈少爷一怒之下,将十位美人赶出沈府,此事一出,整个江南,为之震惊。

乔曼柔听闻后,淡笑不语。

“小姐,幸亏您没去,”小萍惊甫未定,“奴婢早就听人说,沈家少爷喜怒无常,性情乖张,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喜怒无常也罢,性情乖张也罢,与我们何干!”乔曼柔手拿剪子,‘咔嚓’一声,果断地剪下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乔曼柔放下剪子,意味深长地道,“花不似旧时,又何必再开?”

小萍似懂非懂地望着自家小姐,继续道,“如今沈少爷身边,就只有小姐和赵小姐两人,那个赵小姐懦弱无能,怎会是小姐您的对手,依奴婢看,凭小姐的出身,这沈家的少夫人之位,非小姐莫属。小姐,奴婢给您道喜了。”

“真真假假,是真亦假,小萍,你真的以为,那位赵小姐懦弱无能吗?”乔曼柔面沉如水,叹道,“赵宏悦此人,不简单啊!”

“小姐,您是否多虑了?”那个赵小姐,柔弱地不堪一击,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暗藏心机之人。

乔曼柔冷笑,“关于沈少爷的流言,从何处传出?”

“仿佛是赵小姐身边的丫鬟,噢,她叫小云,是她告诉我们几个的。”小萍回想道,却仍不觉有何蹊跷。

她们几个丫鬟,私底下常常会闲谈主子之事,小云与她们交好,这才偷偷将此事透露,可小云三令五申,要她们几个保守秘密。

可这些事,小姐怎么会知道,小萍暗庆平日里没道小姐的不是,否则今日,小姐怎能轻易饶过她。

“小姐,奴婢不懂,若真是赵小姐吩咐小云,将沈少爷不近女色之事传出,那赵小姐岂不是惹祸上身?”到时沈少爷一查,便会清楚,这一切是赵小姐在暗中操纵,赵小姐会笨到引火烧身。

“是啊,她是在惹祸上身,故意引沈少爷前去。”若沈少爷不去,那十位女子,又怎会被赶出沈家。

“奴婢还是不懂,”小萍听得一头雾水,“万一沈少爷事后问罪,赵小姐就在劫难逃,这些连奴婢都明白,更何况赵小姐。”

“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各取所需而已。”乔曼柔眸中深邃,一语中的。

自入住沈府,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静待时机,旁人只道,沈少爷喜怒无常,不好伺候?可是,事实上,他并非如此,就如今日驱逐十房姬妾出府,想必,沈少爷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在沈家,沈老太爷虽不管府中之事,但依然是一言九鼎,沈老太爷的话,沈少爷不能不听,因而,才有十二房姬妾之说,可沈少爷听了,却不一定要任人宰割。

沈老太爷一意孤行,沈少爷自然就会阳奉阴违,几次折腾,便可渐渐地打消老太爷的念头,堵不如疏,最后,老太爷只能无计可施。

沈家祖孙两闲着无聊,以此为乐,只是苦了她们这些女子,何其无辜,赔了一生的清誉,只为博沈少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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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补药过甚 沈颜儿得知此事,已是到用晚膳之时。

出乎她意料的是,爷爷并未因此大发雷霆,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颜儿埋头用膳,不发一言。

此次,沈老太爷为沈少爷纳妾,光礼钱,就不计其数,而最后,沈少爷还出手大方,给了十位女子,每人一笔不少的遣散费。

沈老太爷心中郁闷,他的乖孙,难道真的不近女色?

“管家,给少爷炖的补汤,怎么还未端上来?”老太爷虽年事已高,但积年余威不减。

“老太爷,您稍候,奴才马上命人去催。”管家不敢怠慢,对身边的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后,小厮就急忙跑了出去。

沈少爷手中执筷,漫不经心地敲着玉碗,这两日,爷爷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硬要他喝一些乱七八糟的补药,若非看在老头子年纪一大把,又哭又求的,他怎么可能去喝那个什么偏方。

补汤一来,沈少爷便伸手端过,一饮而尽。

几日喝下来,沈少爷的面色,似乎红润了不少,老太爷心下宽慰,笑道,“乖孙儿,你慢慢用,爷爷先回去休息了。”

亲自看着乖孙服下补药,沈老太爷才放心地离开。

沈少爷心中气血上涌,清雅的脸上,愈加显得地红艳似火。

鹿血本就大补,加之沈少爷又连用了几日,更是补得沈少爷心浮气躁,眸带猩红。

“你怎么了?”沈颜儿见沈少爷脸色异常,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前去扶他,“哪里不舒服?”

“滚--!”沈少爷一把推开沈颜儿,抬起头,眸中的猩红,越来越鬼魅。

“少爷,”沈颜儿不愿刺激他,故而喊他少爷。

“不许跟过来!”沈少爷额上冒汗,冷冷地出声,薄唇几次张启,却是一次比一次冷漠,“沈颜儿,本少爷现在不想看到你!若你再不识时务,本少爷敢保证,你定会后悔终身!滚,给本少爷滚回你的房中,听到了没!”

最后一句,沈少爷几乎是暴戾地怒吼,此刻,他的俊颜,艳若桃李,明如烟火。

单手抚胸,沈念生疾步离开。

沈颜儿不安地望着沈念生离去的背影,莫非他的病,又发作了。

药,对,她要赶快给他送药!

爹爹离家前,曾留下十二颗药,这些年,念生已服下九颗,可今年,他的病,似乎提前发作了。

这些药,是姑姑亲手交到她手中,爷爷年事已高,姑姑不放心,因而这些药,才由她来保管。沈颜儿心中焦急,也顾不得沈少爷是否会大怒,立即赶回房中,拿了药,前去见他。

“小姐,您这么急去哪?”小玉跟在沈颜儿身后,疑惑地问道。

“少爷病发了,我去给他送药,小玉,你别跟来。”每次他病发,只有她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痛苦,她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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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在劫难逃 清含居,取自沈少爷的爹娘之名,凌清洛,沈含植。

自从沈老爷抱着昏迷不醒的夫人,离开沈家后,此处便成了沈府的禁地,每当沈少爷发病,他都会来此处,这一次,也不例外。

沈颜儿心急如焚地赶至清含居,推开房门,却见沈少爷躺在地上,神志不清。

“念生,”沈颜儿惊呼,疾步上前,揽过他。

怎么回事?

这次病发,仿佛与前九次不同,沈颜儿一摸他的额头,好烫,不止脸上,就连他的身子,也烫得吓人。

怎么办?

沈颜儿开始犹豫了,万一不是病发,那就要白白浪费一颗活命丹药,在这个世上,能延续他性命的药,只有三颗,一颗就是一年。

可是如今,情况紧急,哪容得她再想,不管怎样,爹爹留下的药,总不会伤及他的身子。

“念生,吃药。”沈颜儿拥着沈少爷,用力地掰开沈念生的嘴。

“你是谁?”沈少爷眼眸半睁,视线迷离。

“颜儿姐姐?”沈少爷不确定地轻喊,随即又暗笑,刚刚他已经把她骂哭了,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再来。

身体内的火,仿佛越烧越烈,沈少爷难受地往清凉之处,靠近。

“啊---,”随着沈颜儿一声低呼,沈少爷欺身而上。

“念生,别闹了,”及至此刻,沈颜儿还尚未察觉沈少爷的异样,以为她这个弟弟,又如平日般,戏弄她。

可是,当沈少爷无情地撕裂她的罗裙,沈颜儿终于意识到,她的弟弟,彷如着火入魔,失去了理智。

“念生,我是你姐姐,是你姐姐啊---,”沈颜儿哭得绝望,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地被他撕裂。

她与他之间,怎么可以?

沈颜儿再次挣扎,可一对上他猩红的双眸,她的手,却无力地垂了下来。

那双赤红的眼眸,就是她的弱点。

九年来,只要他双目呈红,她就会不由自主地顺从他。

难道这次,她也要顺从吗?

身上一凉,沈颜儿刚回神,沈少爷便吻住了她的唇,急促,粗暴,不带一丝温柔。

沈颜儿又惊又怕,忘了挣扎。

缠绵的气息,萦绕在她的周身,慢慢地,沈颜儿抵挡不住,心中牢牢苦守的礼法,在此刻,都抛掷云外。

原来,她真的做不到,心如止水。

原来,她真的已经对自己的弟弟,动了情。

数日的相拥共眠,乱了她的心,可是,他是她的弟弟啊,他们之间,是世俗难容的乱伦。

忽然身上传来一阵剧痛,沈颜儿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这一次,她真的已经无法再回头,或许,在九年前初次遇到他的那刻,就注定了她,此生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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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怎么负责 绝望地闭上了眼,沈颜儿忘了周遭,甚至忘了自己。从此刻起,她不是沈府的大小姐,不是他的姐姐,而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一个可以为了爱而放弃一切的寻常女子。

紧咬的唇瓣,带着些许的苦涩,还有不可知的茫然。

或许,毁灭与缠绵,本就只有一线之遥。

她不怪他。

因为她知道,在此刻,她是清醒的,即使她很想自欺欺人,但她根本连自己都骗不了,他在她身上疯狂地掠夺,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疼得她,泪流满面。

后悔吗?她再一次逼问自己。

心动,孽缘,使得沈颜儿渐渐迷离了视线,原来,她真的如他所言,耐不住深闺寂寞。

沈颜儿,你不知羞耻!

“不管你是谁,本少爷会负责的。”欢爱过后,他趴在她的身上,沉沉睡去。

沈少爷言语含糊,但她,却听清楚了,他说,他会负责。

负责?他该什么负责,娶她为妻吗?

娶自己的姐姐为妻,世俗难容,更何况,他对她,只有恨,只有恨。

沈颜儿轻轻推开趴在她身上的沈少爷,一低头,便看到地上,刺眼的落红。

今日她失了清白之身,可笑的是,那个与她有鱼水之欢的男子,却是比她小四岁的弟弟。

顾不上浑身的疼痛,现在的她,只想逃,在他醒之前,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捡起地上的衣衫,沈颜儿又一次发愣,罗衣裙已破碎成片,她还怎么能穿,好在,清含居内留有几套清姨的衣裳,她选了一件橙色罗裙,迅速地穿上。

铜镜里,罗裙遮住了那些令她面红耳赤的吻痕,“恩---”,耳畔传来沈少爷的低呢声,沈颜儿心下大惊,丢下手中的铜镜,仓皇地逃离。

初经人事的她,每走一步,便是一阵疼痛,沈颜儿极力忍住,紧咬唇瓣,疾步往外而行。

清含居外,一向鲜有下人经过,沈颜儿心虚地扯了扯衣襟,一心只想逃离。

“颜儿表姐,颜---”敲,今日赵宏悦在府内闲逛,路经此处,朝着沈颜儿的背影,喊道。

这是怎么回事?颜儿表姐为何走得如此慌张,竟连她的呼喊,颜儿表姐都未听到。

赵宏悦狐疑地望向身旁的丫鬟,小云。

“小姐,沈大小姐好像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小云指着清含居,回道。

清含居之名,赵宏悦自第一日进府,便已知晓,那时,沈府的管家千叮万嘱,那个地方,谁也不许靠近。

据说,清含居是沈家的禁地,沈少爷的爹娘,曾经就住在那里,后来沈老爷夫妇俩离开沈府,那个地方,就从此封闭了。

“小云,我们去看看。”赵宏悦经不住心中的好奇,迈步向清含居而去。

清含居的清字,取自沈少爷的娘亲,凌清洛之名。

赵宏悦一想及凌清洛,又羡又恨,年幼时,她曾听娘亲说过,沈少爷的娘,当年还是爹爹的结发妻子,后来爹爹休妻再娶,娶了如今的大娘,路府的小姐。

可惜,世事莫测,枉爹爹机关算尽,娶了巡抚千金,却舍了公主之妻。

昔年李府的表小姐凌清洛,相貌平庸,就连娘,也一度认为,凌清洛软弱可欺。可事实上,她们都错了,那一日,荣惠公主步下凤辇,明黄罗裙,仙姿佚貌,使得苏城之人,皆倾倒在她的脚下。

倾城的容颜,高贵的身份,沈少爷的娘亲,举世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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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错铸成 赵宏悦带着小云,悄悄潜入清含居。

“小云,你且在此等候,我进去看看,若有他人过来,你再来知会我一声。”赵宏悦吩咐小云留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关上房门,赵宏悦刚转身,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未着寸缕的沈少爷,昏睡在地上。

他的旁边,还有一滩血,赵宏悦心头疑惑,恍然间,脑中闪过沈颜儿狼狈离开的背影。

难道,沈颜儿与沈少爷姐弟俩?

赵宏悦望着沈少爷,心思百转,沈颜儿仓促离开,而沈少爷躺在地上,昏睡不醒,想必,沈少爷还未得知他与自己的姐姐,做出了世俗难容之事。

这般大好时机,她赵宏悦怎可轻易放过。

赵宏悦用力一扯,身上的罗裙,立即破裂成片,丝帛破碎的声音,似乎惊醒了沈少爷,在沈少爷彻底醒来之际,赵宏悦急忙躺在了他的身侧,假寐。

“嗯,”耳旁,沈少爷悠悠转醒。

沈少爷柔柔额头,当看到身旁的赵宏悦之时,脸色倏地惨白,莫非,刚刚真的不是一场梦?

艳如桃瓣的眼眸,复杂难明,碎布、落红---,还有一个女子。

沈少爷懊恼地握紧了双手,望着地上的女子,便知大错铸成。

当年,仙子姐姐曾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有错就要承担。

可仙子姐姐没告诉他,这样的错,他该怎样去承担,这一生,他只有三年的命,三年过后,世上便不会有他的存在。

既然给不了任何的承诺,所以,他就不会轻易去碰任何的女子。

仙子姐姐说,自古女子红颜薄命,要他善待他所爱的女子,可是,眼前的女子,并非是他所爱之人。

沈少爷走入屏风,将沈老爷留在清含居的锦衣穿上,出来时,白衣玉带,风华无双。

“你--你醒了。”沈少爷看着赵宏悦,肤如凝脂,面若芙蓉。

赵宏悦缓缓地走向他,沈少爷的脸,更红了,女子肤光胜雪,带着一股诱人的香味,沈少爷转过头,不敢再看。

“少爷,”赵宏悦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肩头,未着寸缕的身子,紧紧地贴向了沈少爷。

沈念生下意识地躲开,尴尬地道,“本少爷,本少爷会负责的,你,你先回去吧。不,还是本少爷,先离开”

一说完,沈少爷就仓皇地推门而去。

“呵呵,”赵宏悦低笑,原来沈家少爷,并非如传言所说的风流多情,这一次,她梦寐以求的荣华,似乎很快就可以手到擒来。

赵宏悦扬眉带笑,等到丫鬟小云进来时,她就只穿了一件大红肚兜。

“小云,你回去把我的衣裳取来。”赵宏悦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慢慢过去拿便可,不用太急。”

“是,小姐。”小云疑惑地应了一声。

先是沈少爷匆忙离开,而后,她看到自家小姐,衣衫不整,小丫鬟心下顿明,欢欢喜喜地跑出了清含居。

从小姐的院落到清含居,有一段距离,小姐让她走得慢些,莫非是---,看来,不出一刻,沈少爷让小姐侍寝之事,便能传入沈老太爷的耳中。

这次,沈家少夫人的位子,非小姐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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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何自处 沈颜儿刚踏入寝居的房门,小玉便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怎么才回来?是不是少爷的病,又比以前严重了。”

沈颜儿低头不语。

“咦,小姐,您怎么出去一趟就换了一身衣服回来。”她记得,她家小姐离开时,并非是此刻身上所穿的橙色罗裙。

沈颜儿面色一红,羞愧难当。

“小玉,你先下去。”沈颜儿心烦意乱,神情复杂。

“是,小姐,奴婢告退。”小姐对她说话,向来和颜悦色,今日个怎么了,小玉心生疑惑,但不敢多问。

小玉一离开,沈颜儿假装的坚强,轰然倒塌。

止不住的泪水,从眼底泛滥,沈颜儿趴在桌沿之上,轻声抽泣。

她该怎么办?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与他的疯狂缠绵。

为什么,沈颜儿,到底是为什么?

在最后一刻,她竟然会守不住本心,而任由它,彻底地沉沦。

“啪--!”沈颜儿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的红色血印,似乎在嘲讽她的不知廉耻。

她可以同世间任何的男子欢好,惟独他不行。

因为,他是她的弟弟啊!是与她,有血缘的弟弟啊!

罗裙下,隐藏着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沈颜儿挽起衣袖,用力的摩擦,直到皓腕呈红,依旧无法改变,这已经发生的事实。

她痛恨自己的心软,痛恨自己的情动,痛恨自己的无耻,痛恨这样的一个自己,今后的她,该如何自处?

今日,她不仅失了身,就连心,也守不住。

忘了吧,她与他,没有将来,只有毁灭。

沈颜儿疲惫地爬上了床,一把扯过锦被,盖住了脸庞,黑暗中,她似乎寻到了一丝温暖。

若可以一睡不醒,那么,她愿意,永远地睡下去。

这一觉,沈颜儿睡得很沉,很沉,直到小玉在房门外喊了数遍,惊醒了她,她才知道,她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

自从打理沈家的府中之事起,她就逼着自己去承受,爷爷的厚望,弟弟的刁难,她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本以为,她忘了爱,弃了情,此生心如止水,可谁知,今日发生的事,将她的一切,都打乱了。

“小姐,小姐,”小玉在门外,焦急地喊她,“小姐,您怎么了。”

沈颜儿苦笑一声,掀开锦被,下了床。

“进来吧。”房门打开,小玉匆忙地跑了进来。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沈颜儿接过小玉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道,“睡得忘了时辰,让你担心了。”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今日的小姐,仿佛有些不一样了。

“我们过去吧,别让爷爷久等了。”沈颜儿望了望窗外,日落西下,余晖映染天际。

这一次的晚膳,她忽然怕了,怕见他,怕他记起此事,更怕他,用不屑的眼神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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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隐晦难明 正堂内,沈少爷慵懒地靠在木椅之上,妖媚的眸子,半睡半醒,似乎在想些什么。

白衣玉带,更衬着沈少爷,清雅高贵。

“颜儿姐姐,你来迟了。”睁开眼时,沈少爷的眸中,隐晦难明。

艳如桃瓣的眼眸,一扫沈少爷的清冷之色,平添一股无法言语的风华。

沈颜儿心头一颤,仿佛隐隐闪过一丝失落,他,果然不知道是她。

明知与他们而言,相忘,就是最好的结果,可她,为何会有一阵难言的揪痛,痛到她,寸步难行。

“爷爷,”沈颜儿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楚,强颜欢笑。

“颜儿,坐下吧,”沈老太爷酒足饭饱,放下碗筷,转头吩咐道,“管家,再让厨房做几道新菜,端上来。”

沈少爷与赵宏悦之事,传入沈老太爷的耳中后,沈老太爷就心下宽慰,连带着,脸上笑意不断。

“不用了爷爷,颜儿还不饿。”此时此刻,她哪还有心思再进食。

脑海中,那不该出现的画面,一直忘不了,总在不停地浮现。

沈老太爷听后,慈祥地安慰了沈颜儿几句,就在季安的搀扶下,走出了正堂。

沈老太爷一离开,沈少爷的脸上,立即变得阴沉。

“管家,把这几日沈家支出的账本取来。”薄唇微张,沈少爷闭上了眼,冷冷地道。

沈颜儿似乎隐隐猜到了些,却又无法揣摩他的真正用意,沈家的府中之事,一直由她在打理,而他,主要掌管沈家的生意。

沈少爷一把抓起管家递上来的账本,看也未看,就直接甩到了沈颜儿的脸上。

“颜儿姐姐,你是怎么当家的,难道你想败光我们沈府的家底吗?”沈少爷神情冷漠,言语句句逼迫,“连这些都管不了,以后谁敢娶你!沈颜儿,若你想早日出嫁,从现在开始,你就替本少爷好好地打理沈府。”

“是,少爷。”沈颜儿低头,沈家这几日银两的支出,他又不是不知,那新纳的十二房妾室,就是一笔大数目,可他没几日,又把十位女子赶出了沈府,算起来,沈家确实是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这些,沈少爷与她都心知肚明。

沈颜儿暗暗承受,不敢反驳,与以前相比,这次的他,似乎气得不轻。

她不明白,也看不懂他。

正堂内的下人,皆战战兢兢地垂首不语,少爷生气,非同小可。

“你们都下去。”沈少爷大手一挥,喝退了满屋子的下人。

沈颜儿不由自主地倒退,再倒退。

“颜儿姐姐,你怕我?”沈念生眸中阴暗,脸含愠色。

一手拽住她的皓腕,沈念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颜儿。

皓腕上,他的手,越拽越紧,仿佛要把她撕裂了般,沈颜儿疼得柳眉紧蹙,及至咬破唇瓣,鲜血下滴,沈少爷仍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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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少爷成亲 殷红之血,滴在沈少爷的白衣上,一滴又一滴,渐渐地涂染,越来越诡异。

“你果然怕我。”沈少爷喃喃自语,轻若蚊蝇,几不可闻。

再次凝望时,沈少爷面沉如水,不知喜怒。

‘唔’,触不及防的吻,犹如江头沧浪,席卷而来,沈颜儿浑身战栗,不敢动弹。

好不容易压下的悸动,再一次被他挑起,沈颜儿痛苦地挣扎,他的吻,令她害怕。

唇齿间的血腥之气,弥漫不去。

“这是本少爷对你的惩罚,”沈少爷一把推开她,阴冷地道,“因为,你来迟了,沈颜儿!”

她来迟了,他恨她来迟了。

沈颜儿倔强地站直了身子,抬起头,生生忍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怎可如此待她。

夺了她的清白之身,乱了她的心境,他还想怎样?

她给了他一切,却要独自承受一生的罪孽,难道,这些惩罚还不够吗。

转过身,沈颜儿拭去眼角的泪痕,苦涩地道,“若无事,我要先回去了。”

这一句,她说得极其艰难,言语中,似乎又带着哽咽。

“站住!本少爷允许你走了吗?”沈少爷用衣袖一抹嘴上的鲜血,负气地道,“本少爷让你留下,自然是有事要与你相商。”

“何事?”沈颜儿站在原地,嘴角努动。

沈念生恨极了此刻的她,那么云淡风轻,那么淡然自若,仿若眼中,根本没有他的存在。

以前,无论他怎样的苛责,怎样的戏弄,她都会心甘情愿地顺着他,宠着他,眼底,心里,都只有他。

可是现在,她变了吗?

难道是因为他与赵宏悦之事,断了他们的牵绊,和纠缠,沈少爷眸中愤怒,随即,又很快恢复成寻常之色。

一掀衣袍,沈少爷优雅地坐下,气定神闲地道,“颜儿姐姐,本少爷决定,下月初九成亲。至于成亲的事宜,就由颜儿姐姐全权负责。颜儿姐姐,莫要让本少爷失望,等办好了此事,本少爷会论功行赏,说不定,赏你个如意夫君,也尚未可知。”

沈颜儿一时呆愣,成亲,他要成亲了。

他终于要成亲了,她的弟弟,终于要成亲了,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恭喜少爷。”她发自肺腑,真心道贺。

沈少爷脸色一黯,微怒道,“颜儿姐姐,你就不问问,你的亲弟弟要与谁家小姐成亲?”

“只要少爷喜欢,是谁,都一样。”沈颜儿面色惨白,亲弟弟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怎么能忘了呢!

只要他喜欢,娶谁,都是一样的。

永远没有她,也不会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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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还有何人 沈颜儿依然面淡如水,沈少爷气得脸色大变,“你---!”

沈少爷慵懒地靠在椅上,恼恨地瞪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道,“颜儿姐姐,有劳你跑一趟城北赵府,本少爷已决定,正式纳赵宏悦为妾。那位赵老爷,说起来,还是颜儿姐姐的小舅舅,此事交给颜儿姐姐,想必再合适不过。”

“是,少爷。”衣袖之下,沈颜儿素手紧握。

正式纳妾?那么,他是真的想通了。悦儿虽算不上绝色,但也柔弱可人,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表妹,一个是她的弟弟,若能喜结连理,城北赵府与吴中沈府因此便可以冰释前嫌。

压下心头莫名的酸楚,沈颜儿艰难地开口道,“少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稍安勿躁,本少爷的话,还未说完。”沈少爷忽然起身,疾步来至沈颜儿的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本少爷乃堂堂吴中沈家的少主,怎可只纳一妾!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让人贻笑大方。颜儿姐姐,你说对吗?”

“那少爷的意思是--?”沈颜儿反问道,他的心思,她从来都琢磨不透。

几日之前,他一怒之下,将江南各大世家送来的女子,除了乔曼柔、悦儿之外,其余的都赶出了沈府,而现在,他反悔了,又要正式纳她们为妾。

吴中沈家虽为江南第一世家,但也容不得他,出尔反尔,这般胡闹。

“自古世家子弟,皆三妻四妾,本少爷亦要效仿,坐拥齐人之福。”沈少爷负手而立,扬眉与沈颜儿对视,冷傲的俊容之上,似乎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沈颜儿心生悲凉,淡淡地道,“少爷高兴就好,无论是哪家的小姐,只要少爷喜欢,姐姐都一定为你办妥。”

他是她唯一的弟弟,他的幸福,她不能不管。

无论是谁,只要他高兴,便好。

“颜儿姐姐一心为本少爷,这让本少爷如何相报。”沈少爷转怒为喜,薄唇勾起,邪笑道,“颜儿姐姐,你心中可有人?”

沈颜儿平静的脸上,微微变色。

“你的心里,果然有人了。”沈少爷笑如春风,步步相逼,“告诉本少爷,他是谁?”

“没有谁,”沈颜儿害怕地低头。

她的心里,除了他,还能有谁。

从她及笄以来,他就一次又一次地破坏她的婚事,还未出嫁,新姑爷不是伤,就是失踪,第三次,她以为终于可以走出沈家,顺利地出嫁,而他,再一次,毁了她的姻缘。

可是,她对他,却终未有丝毫责怪,与埋怨。

疼他,宠他,爱他,几乎胜于她的生命。

“不管他是何人,本少爷的姐姐,谁敢娶!”沈少爷怒喝,俊脸扭曲,“颜儿姐姐,别忘了,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我们之间,不死不休。”沈颜儿低声重复,而她的心,似乎在听到这几个字之后,愈加地痛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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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只有心软 她害怕听到这四个字,特别是一个死字。

若她与他之间的纠缠,要以他的死来终结,那么,她宁愿这一生与他的牵绊,无止无休。

“除了悦儿,少爷还想娶何人?”即使心中的酸楚泛滥,她依旧平静地道。

沈少爷咬牙切齿地道,“颜儿姐姐,你忘了,我们府中还住着另外一位女子,论才貌,论身世,绝对是远远胜于沈大小姐你,本少爷纳她为妾,想必是有些委屈她了。”

他纳妾,却将那些妾室,同她相比,不知安得什么心?

难道,只单单为了讽刺她才貌平庸,即使做妾,也无人敢要。

“乔家小姐,相貌清秀,品性端庄,况且,她人又住在我们沈家,近水楼台,少爷若想纳她为妾,于情于理,皆为上上之选。”沈颜儿苦涩地道,“少爷请放心,此次纳妾,姐姐定会为你大肆操办,绝不会因此辱没了吴中沈家的威名。”

“如此甚好,那这个月,就劳姐姐费心了。”沈少爷拂袖而去。

沈少爷一离开,沈颜儿的脸上,再也无法维持平静淡然。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明知这一世,她与他绝无可能,但她却仍执迷不悟地在心里隐隐期待,那不该出现的妄念,只要他尚未成亲,他身边的女子,就只有她。

可她,是他的姐姐,是沈家的小姐,她不能自私地毁了他,也毁了沈家。

下月初九,他连日子都选定了。

看来,他真的对悦儿上了心,否则,也不会急急地想把悦儿迎入沈家。

沈颜儿暗暗忖度,赵府那边,小舅舅的心思,她还能猜上几分,如今赵府不比当年,若沈家给小舅舅一笔钱财,小舅舅焉能不应,至于乔家,那就非常棘手。

她并非媒人,可他,却非要她亲自上门,替他求亲。

他肯定是故意的。

去年,她与乔家公子论及婚嫁,可不出一月,乔家公子就莫名其妙地失踪,及至现在,乔老爷夫妇俩,仍在极力寻找失踪的乔公子。

他让她去乔府提亲,乔老爷夫妇岂能轻易饶过她。

站于一旁的小玉,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颜儿,愤愤不平地道,“小姐,您又心软了。”

少爷每次生气,就会为难小姐,可小姐却从不会反驳,不会辩驳,任由少爷胡闹。

沈少爷,就是吃定小姐的心软,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小姐。

沈颜儿苦笑,“怎么办呢,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对他,我只能心软,只会心软。”

她早已一步步地深陷,九载相依,数日共眠,还有那次,意外的缠绵,就注定了她,只有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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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再入苏城 第二日,沈颜儿陪沈老太爷用完了早膳,便出了沈家。

沈老太爷一听沈颜儿要替乖孙儿去求亲,笑得合不拢嘴,临出门前,还不住地吩咐,“不管花多少银两,都要把乖孙儿的这桩婚事,办得体面。”

求亲,只是场面上的一番虚礼罢了,当初赵乔两府,肯不计名分地将各自女儿送到沈家,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沈家,结成联姻。

其实,她大可不去,只要沈家派人到赵乔两府,那两家,岂有不应之理。

可她,却还是遵从他的吩咐,亲自去赵乔两府,登门造访。

或许,他是爱屋及乌,想讨美人欢心;或许,他就只是为了羞辱她,令她难堪。

吴中离苏城城内,尚有一段距离。

沈颜儿坐在马车内,浅寐。

吴中远不及苏城繁华,小玉半掀车帘,一脸兴奋,“小姐,小姐,您快来看,这里好热闹啊!”

“是啊,这么多年,这里依然热闹如昔。”沈颜儿不再假寐,睁开眸子,瞥了一眼马车外,自嘲道,“纵使繁花似锦,也耐不住,人事全非。”

忆及当年,一袭白衣的爹爹,牵着她的小手,带她逛遍苏城,爹爹浅笑的眸中,似乎总在寻找些什么。

后来,她终于知道,爹爹之所以肯耐心地陪她逛了七年的苏城,全因为,他的娘亲,那个爹爹愿意抛下结发妻子,苦苦寻找七年的女子,凌清洛。

自九年前,清姨带着他重回沈家,而爹爹,再也未陪她逛过苏城。

此后,她恨极了苏城。

若非为了他,她恐怕,这一生都不会踏入苏城半步。

旁人只知,沈家大小姐,温婉纯善,就连爷爷也从不怀疑,可他,却能一眼看出,她深埋在心底的不甘,和嫉恨。

他骂她心如毒蝎,他骂她冷血无情,或许,她就是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子。

她是赵慕雨的女儿,当然也袭了赵慕雨阴狠的脾性。曾经她不齿于赵慕雨的行径,但今日,她终于可以感受,当年赵慕雨的狠毒与痴狂,爱一个人,若得不要,那就只有毁灭。

然而,她终归不是赵慕雨,她没有赵慕雨的绝情,也没有赵慕雨的谋略,爱一个人,若得不到,那就只有避而远之。

“小姐,到了。”马车停下,季安掀开车帘。

沈颜儿抬头望去,四方客,三个金字招牌,泽泽发光。

四方皆是客,莫问何处来。

四方客是苏城名噪一时的茶楼,而经营四方客之人,便是她的小舅舅,赵慕恒。

还未下马车,就见年近四十的赵老爷,匆匆赶来。

“颜儿,你来了。”赵老爷昔年为江南第一公子,虽已年近四十,但他的举止风度,依然可寻当年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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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终未看破 沈颜儿下了马车,缓步轻移,行礼道,“见过小舅舅。”

赵慕恒眸中一闪,慈祥地道,“这么多年,颜儿都不来苏城看望小舅舅,现在,小舅舅都快认不出颜儿了。”

“小舅舅,”沈颜儿眸中湿润,其实,她的这个小舅舅,从小就疼她,甚至比爹爹还疼她,有时,她在想,爹爹不是爹爹,而小舅舅才是她的爹爹。

“颜儿,先不说这些了,跟小舅舅进去,”赵慕恒刚伸出手,沈颜儿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恭敬又疏远地道,“小舅舅先请。”

赵慕恒脸色微变,若是悦儿她们几个,总是想方设法地讨他这个爹爹欢心,可颜儿,她终归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女儿啊!

四方客茶楼,里面的布置雅致,沈颜儿一踏入四方客,便听到歌女婉转的弹唱声,依旧是清姨那首名震天下的临风曲:

花满天际风前舞,吹尽残红暗黄昏;

飞絮飘渺薄雾淡,沉水倦熏朱户锁。

翠尊更尽酒阑时,怅望苍穹乘鸾女;

月桥花院深深影,离恨难消昨日情。

殷勤烟雨笼归路,醉里暂忘人生愁;

相思难表意何为,琼枝月壁宛如昔。

梦断瑶池几回寻,琴弦萧索泪沾襟;

魂梦依稀了无痕,醒来唯自笑疏狂。

清姨的词,惆怅深沉,情浓情淡,似看破,却终未看破。

“好词,”沈颜儿由衷地感叹。

赵慕恒听后,温润的脸上,仿佛越过一阵阴霾。

“颜儿,我们快上去吧。”赵慕恒显然不愿再提及当年之事,一边催促沈颜儿,一边疾步上了楼。

沈颜儿恍然大悟,那位清姨,曾经还是小舅舅的结发妻子,只是后来嫁给了爹爹,而赵府与沈家,也是因此断了往来。

说起来,小舅舅的确是罪有应得,若非小舅舅休妻再娶,爹爹又怎会有机可乘。

四方客的雅间,摆设简单,窗前放着两个约一人高的青花瓶,而窗外,正是歌女弹唱的亭台。

“颜儿,你在沈家,过得可好?”赵慕恒倒了一杯茶,递给沈颜儿。

沈颜儿接过茶,低头不语。

“想来沈家是不会亏待你的,”赵慕恒自顾自地道,“你娘虽不在了,但你好歹是吴中沈家的大小姐,小舅舅还听说,这几年沈家的府中之事,都交给你来打理。颜儿,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你是沈家的大小姐,这往后,沈家都只能靠你一个人来扛,你得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小舅舅就在苏城,若有事,小舅舅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你。”

“多谢小舅舅,颜儿自有分寸。”沈颜儿心中悲凉,但愿小舅舅是真心想帮她,而非借她之手,暗中操纵沈家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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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怎可相忘 赵慕恒言辞恳切,眸光柔和,一句一句,对沈颜儿极厩护。

但愿是她多虑了,可赵慕恒的言下之意,又不由得沈颜儿不生疑,什么叫‘这往后,沈家都只能靠她来扛’,沈家有爷爷和念生在,哪轮得上她去插手。

再细想,沈颜儿忽然明白了,爷爷年事已高,而弟弟又只有三年的命,这往后,沈家就真的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尚未出嫁的大小姐。

“颜儿,你在想什么?”赵慕恒的出声,唤回了沈颜儿游离在外的思绪。

“小舅舅,颜儿还未向您贺喜呢,”沈颜儿强颜欢笑,道,“念生已决定正式纳悦儿为妾,沈赵两府联姻,既圆了小舅舅多年的心愿,又能使两府重归就好,冰释前嫌。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小舅舅意下如何?”

“我家悦儿身份卑微,能被沈少爷看上,自是她的福分。”赵慕恒意味深长地道,“颜儿,在小舅舅的心中,你比悦儿她们几个,更重要。”

赵宏悦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妾之女,而颜儿则不同,她是雨儿的女儿,是赵府真正的大小姐。

“小舅舅,”赵慕恒的关切之情,让沈颜儿热泪盈眶。

“乖孩子,怎么哭了,”赵慕恒温柔地拭去沈颜儿眼角的泪水,惋叹道,“颜儿,你早该来找小舅舅的。”

赵慕雨早逝,赵慕恒留颜儿一个人在沈家,实乃无奈之举。

“颜儿,若你不想住沈家,就告知小舅舅一声,小舅舅到时再派人将你接回赵府。”赵慕恒慈爱地道。

沈颜儿点头,眸中泪光盈盈。

“小舅舅,颜儿还有事,先告辞了。”沈颜儿起身,屈膝行礼。

赵慕恒并未挽留,直接送沈颜儿出了四方客。

“小舅舅,当年你后悔吗?”沈颜儿突然转身,冒失地问道。

休妻再娶,并非情缘断,而是名利锁。

情爱,名利,不知孰轻孰重。至今日,整个江南之人,仍拿小舅舅当年之事,取笑不止。

赵慕恒摇摇头,富有深意地道,“时间太久,小舅舅忘了。”

这一生,他过得太仓促,年少时,为名利奔走,而今却落得,一无所有。妻非妻,子非子,富贵他年事,娇妻梦中寻。

“小舅舅,不必远送。”沈颜儿上了马车,车帘垂下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小舅舅发间隐藏的几根白发。

小舅舅,你真的忘了吗?沈颜儿喃喃自语,若可相忘,又怎会忧思生白发。

时隔九载,小舅舅依然忘不了,那么她呢,到底要用多久,才能将他彻底的相忘。

情根生,妄念起,一误是一生。

马车内,沈颜儿依稀可闻,四方客数年不变的临风曲,魂梦了无痕,醒来独笑疏狂。

一曲临风,一唱一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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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造访乔家 沈家的马车,渐行渐远,及至乔府时,已是未时。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沈家大小姐来访。”小玉对乔府守门的家丁道。

守门的家丁,一听是沈家的大小姐,不敢怠慢。

“沈大小姐芳驾鄙府,小人未能远迎,失礼失礼。”乔府的管家,匆忙赶来。

乔府的管家,年逾四旬,一脸圆润。

“沈大小姐,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今日不在府中,要不您改日再来---”管家恭敬地道。

“那乔夫人呢?”既然来了,她怎能空手而回,乔老爷不在,与乔夫人商谈此事,也无妨。

“这---”管家有些为难,乔公子的失踪,虽与沈大小姐无关,但乔夫人可不这么认为,若让乔夫人见到沈大小姐,乔赵两府,恐又生祸端。

管家刚欲相拒,乔夫人就忽然现身。

“沈大小姐,您贵人事忙,怎么会有空来我们乔府。”乔夫人冷嘲暗讽地道,“管家,还不请沈大小姐进去,若得罪了沈大小姐,那你就等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管家束手无策,退至一旁。

“沈大小姐,里边请吧。”乔夫人语气不善,冷言冷语。

小玉气愤地低道,“小姐,我们回去吧。”

沈颜儿面色平静,淡然道,“乔夫人,先请。”

堂堂沈家的大小姐,本不必来此受乔夫人言语诟骂,但为了他,她忍了,以后沈乔两府,便是姻亲,低头不见抬头见。

“沈大小姐,不知您登门造访,所谓何事?”乔夫人冷着脸,问道。

沈颜儿倒也不恼, 微微一笑,“颜儿此来,乃为家弟求亲,令千金温婉端庄,家弟见之欢喜,故而沈家决定,下月初九,正式纳令千金为妾。”

纵使心有不甘,但她,还是来到乔家,为他求亲。

乔夫人面色大变,冷哼道,“上一次,害得我儿下落不明,而这一次,却要曼柔屈居为妾,你们沈家,真是欺人太甚。”

“乔公子失踪,与我家小姐何干!”小玉挺身而出,回嘴道。

“放肆,”乔夫人大怒,指着沈颜儿道,“沈家的下人,都是这么目无礼法,尊卑不分吗?沈颜儿,你连自己的丫环都管不好,怪不得年芳双十,还嫁不出去。唉,其实,本夫人也知道,这怨不得你,谁让你那个心如毒蝎的娘,早早地下了地狱,没人教你。”

乔夫人暗讽她,不懂礼数,没有教养,以至江南各大世家的公子,无一人敢上沈府提亲。

沈颜儿冷静地抬眸,“乔夫人,下月初九,莫要忘了。”

“沈颜儿,你听着,我家曼柔就是嫁给贩夫走卒,也绝不会上你们沈家为妾!”乔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厉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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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下跪赔礼 “乔夫人,颜儿言尽于此,告辞。”沈颜儿不卑不亢,傲然以对。

“站住!”乔夫人怒喝,面目狰狞,毫无世家夫人之样。

沈颜儿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走。

“若要我家曼柔上你们沈家为妾,也不是不可以,”沈颜儿脚下一顿,嘴角勾笑,乔夫人语气渐弱,“本夫人膝下只有一子,若非你沈颜儿,我儿怎会下落不明,好,本夫人也不为难你,沈颜儿,若你今日肯给本夫人下跪赔礼,本夫人就允曼柔下嫁你们沈家。”

沈颜儿转过身,释然一笑。

“乔夫人,令公子福泽深厚,是颜儿高攀不上。”在乔夫人目瞪口呆,众多乔家女眷、下人们面前,沈颜儿屈膝下跪,堂堂吴中沈家的大小姐,敛去自尊,磕头赔礼。

“小姐,”小玉呜咽,小姐心性高傲,但为了少爷,小姐竟会对乔夫人下跪,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磕头,传扬出去,岂不坐实了小姐命格带灾,无人敢娶。

“乔夫人,下月初九,莫要忘了。”沈颜儿起身,面色如常。

嘴角的笑意,极淡极淡,沈颜儿莲步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小姐的风华。

乔夫人望着沈颜儿的背影,不敢置信地道,“沈家小姐,名不虚传。这般进退得体,宠辱不惊的世家小姐,几不可见,若我儿归来,倒是一桩天赐良缘。”

“小姐,您是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轻易地下跪呢!”出了乔府,小玉仍在一旁喋喋不休,恨恨不平。

“她是长辈,我跪一下,又何妨。”乔夫人年长她一辈,若非乔公子不知所踪,她就是乔夫人的儿媳,更何况,念生要她来乔府,就是想看她的难堪。

她身上所有的骄傲,都被他,一步又一步地剥落。

到底要怎样,他才能放过她?

“我们回府吧。”沈颜儿上了马车,吩咐道。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苏城,繁华,热闹,只能让她心寒似冰。

“小姐,那是我们沈家的芙蓉坊吗?”小玉指着苏城街上一家店铺,好奇地问道。

“是的,那是我们沈家的芙蓉坊。”芙蓉坊内,锦衣罗裳,价值连城,绫罗绸缎,五彩缤纷。

踏入芙蓉坊的人,皆是官宦贵妇、世家小姐,寻常百姓,就连一匹布帛,都买不起。

这几年,在他的打理之下,芙蓉坊的生意,更是日进斗金。

“小姐,好多人啊。”小玉啧啧称赞,芙蓉坊外,一顶顶软轿,依次而列。

“有你家少爷在,她们怎会不来。”沈颜儿悠悠地道,一出口,才发觉,这话颇有几分古怪,她是在吃醋吗?

“对噢。”小玉恍然大悟,一想及少爷的绝代风姿,随即,满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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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妖艳似魅 芙蓉坊内,沈少爷倚在窗前,慵懒闲散。

“乔老爷,您放心,本少爷定会好好照顾令千金。”沈少爷漫不经心地道。

“沈少爷,告辞。”乔老爷在心中暗叹,若非曼柔那丫头执意下嫁沈家,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到沈家为妾。

且不说沈少爷行事荒唐,玩世不恭,就是他身上的病,唉,乔老爷无奈地离开。

“来人。”沈少爷收回脸上的笑意,冷冷地吩咐道,“备车,本少爷要回府。”

沈乔两府的联姻,就算沈颜儿不去,也是势在必行。

乔夫人为人刻薄,连乔老爷也忌惮三分,让她独自上乔家,他就想试试,看她到底能不能忍受乔夫人的辱骂。

沈颜儿,莫要让他失望。

沈少爷锦衣玉带,面红齿白,清雅的俊容,却透着无法描摹的妖魅。

“沈少爷,”沈念生刚下‘铅华弗御’,就被一群世家贵妇、小姐们围住。

“各位美人儿,今日的衣裳,可否满意。”沈念生眉间一挑,薄唇微启,笑如桃李。

若是寻常的世家公子,对这些世家贵妇、小姐们说出这么轻薄之语,即使他们不被抓入大牢,也要杖责四十,以儆效尤。可沈少爷不同,一则沈少爷身份尊贵,苏城知府绝不敢拿他怎样;再则,谁忍心去杖责风华绝代的沈少爷。

“沈少爷,您觉得,奴家穿上这身衣裳,漂亮吗?”马家小姐,袅袅婷婷,娇羞地道。

“沈少爷,您瞧瞧奴家的这件,如何?”柳小姐,扭着肥胖的身子,挤了进来。

“沈少爷---,沈少爷--,”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吵得沈念生剑眉紧蹙。

“闭嘴!”沈少爷俊颜发怒,大喝一声。

趁着一群女子呆愣之际,沈少爷仓皇逃离,今日的他,怎么了,明明已是习以为常之事,可他,竟然厌烦了,是的,厌烦至极。

调戏大家闺秀,轻薄良家女子,他沈少爷的风流之名,早已远播。

游戏人间,他只想,混沌地过完这一生。

身后,那群女子仍在相互地指责,“柳小姐,就你这副尊容,沈少爷怎么能看上眼。”

“哼,马小姐,你以为你长得貌美如花吗。”柳小姐回骂,叫嚣道,“若非你,沈少爷怎会动怒,是你,将沈少爷气跑了。”

“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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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女人,真是麻烦。季叔,回府。”沈少爷冷冷地吩咐一声,上了马车。

季安笑道,“少爷,这群女人,还不是您惹来得的。”

他敢说,他家少爷媚眼一抛,绝对是蛊惑众生,这些女子,怎抵得过少爷的,绝美之姿。

“季安!”马车内,沈少爷怒吼。

“小的多嘴,少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回。”少爷的脾性,怎么与老爷截然相反,他跟随老爷多年,也未见老爷轻易动怒。

沈老爷淡雅若仙,沈少爷妖艳似魅,他们真是父子吗?季安在心里不止一次的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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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心服口服 沈府朱门前,沈颜儿刚下马车,耳畔便传来沈少爷冷漠地嘲讽,“颜儿姐姐,今日,你可把我们吴中沈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沈颜儿一愣,不知该何如作答。

“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竟然当着众人之面,下跪磕头。沈颜儿,你好大的胆子,谁许你这么做了。”沈少爷怒气渐生。

他果然都知道,亦或是,他派人跟踪她。

沈颜儿没有辩驳,他的心思,喜怒无常,她从来就猜不透。

他要她上乔府求亲,就该知乔夫人憎恨她,他想看她出丑,她就顺着他,按他的意思,一一照办,难道她所做的这些,还不能讨他欢心吗?

她本可以不跪,但为了他,她却在乔府众多下人们的面前,屈膝一跪。

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在世人眼中,是高傲尊贵的,可在他的眼底,她卑微如草芥。

“颜儿姐姐,你不想解释吗?你可曾想过,你这么一跪,是想置我们吴中沈家于何地?”沈少爷继续咄咄逼人,“既然颜儿姐姐这么喜欢下跪,那本少爷就罚你去沈家祠堂,跪上一夜。颜儿姐姐,你服不服?”

“姐姐心服口服。”沈颜儿在心中悲凉地一叹。

她纵容了他一次又一次,究竟是她真的习惯了,还是她爱得太深,无法自拔。

“小姐她下跪,也是为了少爷您,您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罚小姐!”小姐宠少爷,已经到了无可救药,少爷说什么,小姐就只会傻傻地照办,小玉心下焦急,就脱口而出道,“少爷,小姐她是无辜的,求你饶过小姐。”

“哈哈--,不错,真的不错,颜儿姐姐,你的丫环,可比你有烈性,本少爷喜欢,哈哈,--,”沈少爷大笑,邪魅地道,“小丫头, 你叫小玉是吧,本少爷看上你了,要不你来当本少爷的第三房妾室,怎么样?”

“小姐,”小玉吓得躲到了沈颜儿的身后,她是仰慕少爷不假,可她有自知之明,给少爷做妾,她才不想一辈子活得提心吊胆。

“沈念生,姐姐求求你,别再胡闹了。”沈颜儿心痛地开口,他何时才能长大,懂事些。

戏弄她,她也认了,谁教他是她唯一的弟弟,可小玉还这么小,哪经得起,沈少爷这个情场浪子的调戏。

“颜儿姐姐,你终于动怒了,”沈少爷不怒反笑,“本少爷还以为,姐姐你是个木头人呢。”

一个逆来顺受的木头人。

“哎,颜儿姐姐,你去哪?”沈少爷显然心情大好,薄唇勾起,笑得灿烂。

沈颜儿脚下不停,跨入朱门,将沈少爷远远地抛在身后。

“颜儿姐姐,等等本少爷,等一下,”沈少爷急忙追了上去,拽住她的手,“美人姐姐,你走得这么急,难道想上奈何桥,投胎吗?”

小玉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少爷,敢诅咒她家小姐,这个沈少爷,居心何在。

“放手。”沈颜儿低喊。

“不放。”沈少爷嬉皮笑脸地道。

沈颜儿哀叹一声,抬起头,往前扫了一眼,吓得沈家几个驻足的下人们,纷纷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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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只相信你 祠堂内,供奉了沈家历代的先祖,沈颜儿双目紧闭,虔诚地跪倒在地。

他罚她跪一夜,所以,她来了。

心很乱,所以,她来了。

沈颜儿在心中默念,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沈颜儿,罪孽深重,乱了礼法,令沈家蒙羞,若列祖列宗要降罪,就都由颜儿来承担。

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先动了情,是她先乱了心。

夜寂静,影缭乱。

烛火频跃,催人泪。

亥时末,祠堂的门外,传来咚咚的更鼓声。

“谁?”突然,她的身后,响起一阵异动,仿佛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时刻地盯着她。

沈颜儿睁开眼,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

难道,是她跪得太久,出现了幻觉。

膝盖早已麻木,疼痛早已遗忘,她跪着,只想心安。

这一生,她别无所求,只求上苍,再给他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哪怕以她的性命来交换,她也心甘情愿。

视线有些模糊,不知不觉中,沈颜儿浅浅入睡,等她再次醒来时,天已渐白,她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艰难起身。

这一夜,似乎很漫长。

“小姐,”站在祠堂外的小玉,一见沈颜儿出来,忙上前扶住她。

“我们走吧。”沈颜儿跪着双脚失去知觉,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小姐,以后不管少爷说什么,您可千万别顺着他。您忘了,您是少爷的姐姐,长姐如母,在沈家,少爷该听您的,而不是您听少爷的。”小玉气愤地道。

“长姐如母?”沈颜儿低声重复,神色复杂。

“对啊,长姐如母,自古如此。”沈颜儿眸中的痛楚,小玉尚未所觉,仍继续道,“小姐,您比少爷年长四载,又掌管沈家的府中之事,除了沈老太爷,您就是沈家说一不二的主。”

“我明白了。”一句长姐如母,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

她早该清醒的,她是他的姐姐,又年长他四载,他年少轻狂、行事乖张,可她也不能跟着荒唐,不顾世俗。

小玉开心地笑了,以为小姐真的想明白了。

“颜儿姐姐,跪了一夜的滋味,如何?”沈家的正堂外,沈少爷手执折扇,飘然而至。

似笑非笑的眼眸,深不可测,鼻梁高挺,眉目如画。

薄唇微启,沈少爷冷漠地声音,如数九寒天,“本少爷以为,姐姐跪了一夜,定是容颜憔悴,却不料,姐姐依旧神采奕奕。颜儿姐姐,本少爷很怀疑,你是否真的跪了一夜?”

“少爷若不信,姐姐也没办法。”第一次,她见他早起,却只是为了奚落她,责骂她。

“怎么会,在这个世上,本少爷从来就,只相信你,本少爷的--”沈少爷慢慢地靠近沈颜儿,在她的耳畔,亲昵地道,“颜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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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张罗婚事 初夏之际,枝繁叶茂,蔷薇蔓生。

这一日,沈府的朱门前,宾客往来,络绎不绝。

沈家少爷纳妾,广发喜帖,且不说与沈家沾亲带故的,就是江南的各大世家,也无一缺席。

“沈少爷,恭喜,恭喜。”

“沈少爷,据闻您的两位如夫人,才貌双全,实在是令我等殷羡不已,哈哈---。”

“俗话说,‘娶妻纳妾,娶妻纳妾,’沈少爷,您今日纳妾,何时再娶妻啊,哈哈---”

一群世家子弟,纷纷向沈少爷道贺。

沈念生一边与他们寒暄,一边瞅向一旁的沈颜儿,沈家人丁单薄,沈老太爷年事已高,而应付宾客又极费心力,故而,只有沈少爷和沈颜儿两人,接待前来道贺的宾客。

但今天是沈少爷的大喜之日,因此,沈府所有的大事,都由沈颜儿一个人承担。

整整一个月,她为他筹办婚事,不眠不休,虽是纳妾,却与娶妻无异。

“沈大小姐,给您道喜了。”柳夫人亲切地握着沈颜儿的手,感慨地道,“沈少爷有姐如此,夫复何求。”

“柳夫人过奖了,颜儿不敢当。”沈颜儿咽下嘴角的苦涩,笑道,“柳夫人,这边请。”

抬起头,一眼可见,他那身红艳的喜服,绚烂夺目。

沈颜儿一时晕眩,眸光涣散。

“小姐,”一旁的小玉,急忙扶住她。

“小玉,我没事,可能这些天,累着了,”沈颜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等他的婚事一完,我回去休息几日,便就好了。”

“小姐,”小玉哽咽,为了沈少爷的婚事,小姐四处奔波,费尽心思,可少爷呢,不是对小姐冷言冷语,就是责罚小姐。

“长姐如母,这些事,我不替他张罗,还有谁能替他张罗。”沈颜儿心中一痛,说得几分悲凉,弟弟成亲,做姐姐的,怎能不管。

正堂内,高朋满座,吵杂的喧闹声,使得沈颜儿,心神不宁。

“沈老太爷,”沈老太爷一出来,身旁就响起一声又一声的恭维,此起彼伏。

“爷爷,请上座。”沈少爷一改往日的轻浮之态,乖巧地扶着沈老太爷坐下。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老夫不胜感激。”沈老太爷精神矍铄,笑声不绝。

“乖孙儿,这些都是你的世伯,不可怠慢。”沈老太爷指着前边几位世家的家主,道,“钱老爷,朱老爷,柳老爷,老夫的孙儿年少不懂事,若有得罪之处,你们可要多多包涵。”

“沈世叔,您老客气了,沈少爷天资聪颖,身份煊赫,实乃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柳老爷起身道,“家父在世时,还时常提及沈世叔为人仁义,布善好施,要我等小辈,多向沈世叔您讨教,处世之道。”

这些世家的家主,与沈老爷同辈,在沈老太爷面前,皆低眉垂首,恭敬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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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新人敬茶 “两位新娘子来了!”

一声大喊后,两位身着红嫁衣的女子,在各自丫环的搀扶下,缓缓而来。

新嫁衣,鸳鸯履,红盖遮面,最娇羞。

沈颜儿苦涩地一笑,别过脸,不敢再看。

女子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莫不过于,为心仪之人,穿上嫁衣。

可她沈颜儿,却永远没有机会,为他穿一次嫁衣。

“爷爷,请喝茶。”新人跪在沈老太爷面前,敬茶,行礼。

因沈少爷只是纳妾,而非娶妻,故而,没有拜堂之礼。

沈颜儿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很痛,似乎在撕裂,在滴血,可她依旧笑着,笑着,不停地笑着。无声的笑靥,淹没在众人的喜悦中。

衣袖之下,沈颜儿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一阵阵的疼痛,在清醒地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颜儿,过来。”沈老太爷突然喊过她,指着他下边的座椅,道,“颜儿,快坐下。”

沈颜儿迷惑地抬首,踌躇不前。

原来,爷爷要让他们也给她敬茶,晚辈给长辈敬茶,无可厚非,可她怎么能喝他们敬得茶,沈颜儿的脸色,愈发的苍白无色。

“爷爷,这于礼不合吧,颜儿与念生同辈,怎么能---”怎么能看着他跪在她的面前,像个晚辈似地,向她敬茶。

“大小姐,这是您应得的,您为了沈家,为了少爷,不辞辛苦这么多年,以后就该由少爷来孝敬您。”管家的话音刚落,满堂的宾客皆附和,就连爷爷也慈祥地望着她,一脸期盼。

沈颜儿退无可退,只有不安地坐在爷爷的下首,本以为,他会暴跳如雷的反对,然后责骂她的卑贱,不配喝他敬得茶,可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竟然一言不发,乖巧地拉着他的两位如夫人,跪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请喝茶。”沈颜儿绝望了,双手微颤。

今日,他似乎长大了,懂事了,那么,她该欣慰的,不是吗?

迷离的视线,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沈颜儿努力地睁眼,一次,又一次,最后,她终于放弃了。

“小姐,快接茶啊。”小玉在身旁,轻声地催促。

“姐姐,请喝茶。”沈少爷低沉地声音,似乎夹杂着几分不耐烦,和怒气。

沈颜儿嘴角扯笑,接过茶杯,轻啜一口。

“乖。”这一声,划清了她与他之间的所有界限,从此,她是姐姐,只是姐姐。

“念生 ,成亲后,你便是大人了,以后要好好地待悦儿、曼柔她们,姐姐祝你们三人白头偕老。”既然是姐姐,她就该扮演好姐姐的角色。

絮絮叨叨,犹如六十老妇,她,沈颜儿,年未老,心却沧桑。

一句一句,痛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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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始料未及 两位弟媳,乔曼柔、悦儿依次向她敬茶,“沈姐姐,请喝茶。”

沈颜儿再次扯动嘴角,强颜欢笑。

新人茶,咽入喉中,带着难言的苦涩,胸中的窒息,席卷而至,沈颜儿难受地紧咬下颌,却仍然无法挡住,那阵阵逼来的疼痛。

她的额上,已冒出了细细的冷汗,苍白的脸色,即使施以浓厚的胭脂,也无济于事。

刚喝下的茶水,仿佛搅得腹中,翻江倒海。

“爷爷,悦儿有些不适,想先行告退。”沈颜儿用丝帕捂嘴,艰难地开口。

“要不要请大夫看看,”沈老太爷关切地道,他的这个孙女,向来好强,而这一个月,又为乖孙儿的婚事,忙里忙外,可能,真是累了。

沈颜儿摇摇头,在小玉的扶持下,慢慢地离开。

越过一位又一位的世家贵妇,千金小姐,官宦子弟,沈颜儿的脚步,越来越虚,忽然一阵晕眩,她无力地倒在了小玉的身上。

“小姐。”小玉吓得惊慌失措,哭喊道。

正堂内,热闹依旧,繁华依旧。

小玉的惊喊声,如此的微弱,以至于,满堂的宾客,都不曾发觉,沈家大小姐已经不醒人事。

可是,只一瞬间,小玉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少爷,小姐她,呜呜---。”小玉朝着忽然现身的沈少爷,低低哭诉。

沈少爷眉心紧蹙,烦躁地道,“哭什么,要哭,就等人死了再哭。”

横腰抱起沈颜儿,沈少爷不顾沈老太爷的怒吼,满堂宾客的诧异,和两位如夫人的难堪,匆忙出了正堂。

“来人,叫大夫,”沈少爷抱着沈颜儿,穿庭过廊,脚下步伐不停。

而正堂内,沈老太爷脸上怒气未消,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

“沈少爷与沈大小姐姐弟情深,实在令我等殷羡。”钱老爷出声赞道。

“沈老太爷真是教导有方,沈少爷举止文雅,颇有沈老太爷您当年的遗风,而沈小姐温婉知礼,仁厚端庄,亦值得江南各大世家之女效仿。”柳老爷接着道。

“是啊,是啊,”众人随声附和。

闻听此言,沈老太爷面色稍缓,“让诸位笑话了,管家,替老夫好好地招待诸位贵客。”

说完,沈老太爷在季安的搀扶下,朝着沈颜儿的寝居,走去。

这一下子,正堂内就只剩下了两位如夫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少爷和沈大小姐不在,沈老太爷离席,这场喜宴,办得十分古怪,但好在,这些宾客在沈府管家的安抚下,并未心生疑惑。

酒席上,觥筹交错,两位如夫人被送回了新房,一场风波乍平,而另一场风波,似乎已经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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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家门不幸 沈颜儿悠悠转醒,映入眼底的是,沈少爷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那抹红色的喜袍,十分刺眼,她收回视线,却发觉房内,除了他,还有沈老太爷。

“爷爷,您怎么来了。”沈颜儿虚弱地掀开锦被,欲要起身。

沈老太爷一脸怒气,不停地敲着手中的拐杖,一下又一下。

“家门不幸啊,真是家门不幸!”沈老太爷指着沈颜儿,厉道,“沈颜儿,你---,你---!”

“爷爷,”沈颜儿胆怯地喊道,从小到大,爷爷都是和颜悦色,可是现在的爷爷,好可怕。

“谁是你爷爷,老夫没有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孙女!”沈老太爷的怒骂,吓得沈颜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爷爷,颜儿---颜儿不知犯了何错,竟惹得爷爷如此大发雷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爷爷会骂她不知羞耻,沈颜儿倔强地反问道。

“好个温婉知礼,仁厚端庄的沈家大小姐!”沈老太爷嘲讽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颜儿,拿起拐杖,直直地往沈颜儿身上,狠狠地打下去。

沈颜儿一动不动,咬牙承受了沈老太爷的重打,眸中,他仍旧无动于衷。

沈老太爷怒火未消,举起拐杖,欲要再打。

“爷爷,你先出去。”沈少爷终于出声,转过身,眸中冷冽,“这件事,本少爷会处理,绝不徇私包庇,辱没我们吴中沈家的声誉。”

“乖孙儿,”沈老太爷叹了一声,拄着拐杖,离开了沈颜儿的闺房。

沈少爷朝着沈颜儿,一步又一步,步履深沉,仿佛带着几分隐忍,和愤怒。

“为什么?”沈少爷蹲下身,与沈颜儿双目相对。

沈颜儿目露不解,至始至终,她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沈少爷的视线往下移,然后,恨恨地盯着她的小腹,“是谁的?”

“念生,你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懂。”沈颜儿忍着背上的痛,嘶声力竭,“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为何他和爷爷会出现在她的房中,还有,爷爷为何大发脾气,怒骂她。

沈少爷冷哼,一脸怒色,“姐姐,瞧你干的好事,沈家大小姐耐不住深闺寂寞,有失妇德,这传扬出去,你让我们吴中沈家,该如何在江南立足。颜儿姐姐,你就那么想要男人吗?”

“说,你腹中的孽种,是谁的?”沈少爷一手钳住沈颜儿的脖颈,眸中的猩红,越来越浓。

她怀孕了?沈颜儿一时呆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咳--咳’,沈颜儿痛苦地挣扎,止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

怪不得,爷爷会骂她不知羞耻,未出阁的世家小姐,竟然珠胎暗结,这等丑事,怎不令爷爷大发雷霆,这一刻,沈颜儿绝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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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痛不欲生 沈颜儿心中苦笑,是谁的,她腹中的孽种,还能是谁的。

闭上眼,她不再挣扎,她能说吗,这个孩子,是她与弟弟乱伦的孽种,只怕此言一出,不止毁了她,还会毁了他,甚至毁了吴中沈家百年的名望。

“沈颜儿,你就那么爱那个男人!”沈颜儿的沉默,令沈少爷怒不可遏,手中一用力,狠狠地捏住她的脖颈,直至白皙的肌肤上,浮现鲜红。

然而,沈颜儿却笑了,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意。

或许,她死了,就可以平息他的愤怒,化解所有的恩怨,掩盖沈府的家丑。那么,她就死得其所。

一死,万事空;千劫,至此尽。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少爷要让你生不如死。”沈少爷无计可施,一把推开沈颜儿,怒道,“本少爷说过,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沈颜儿踉跄地倒退,及至扶住桌沿,才得以勉强撑住身子。

“为什么放手,让我死了,岂不一了百了。”沈颜儿抬头,虚弱地嘶喊,活着,她寻不到一丝希望,还不如,一死了之。

沈少爷眸中的痛楚,一闪而过,疾步来至沈颜儿的面前,大声质问道,“沈颜儿,为何就这么轻贱自己,身为堂堂沈家的大小姐,你怎么能,怎么能不知自爱,水性杨花!”

是他看错她了吗?

亦或,她就跟她那个心如毒蝎的娘一样,恬不知耻。

“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沈颜儿自嘲道,“少爷,你忘了,你曾经说过,要让姐姐身败名裂,如今姐姐清誉毁尽,未婚有子,岂不正合你意。”

现在,她哪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珠胎暗结,更何况,她沈颜儿腹中孩子的爹爹,还是她的亲弟弟。

只要她出了这个门,她就得,从此忍受世人的唾弃,和鄙夷。

“颜儿姐姐,本少爷绝不会让你轻易---死,”沈少爷冷漠的声音,犹如针刺,扎在她的血肉上,“只是你腹中的孽种,留不得!”

“啪--”的一声,沈颜儿用尽全力打了沈少爷一巴掌,一直以来,她都顺着他,宠着他,就连他磕到碰到,她都心疼不已。可今日,她竟然出手打了他,沈颜儿呆呆地望着手心,泪流不止。

她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孽种,是她和弟弟乱伦的孽种,根本不能留在世上。

可是,即使是孽种,这个孩子,终归还是她与他的亲骨肉,他的一句‘留不得’,绝情而又残忍,沈颜儿抿嘴悲哭,哀伤绝望。

刚刚,爷爷重重地打了她,骂她不知羞耻,她都忍住没哭,但他,只需三言两语,便逼得她,痛不欲生,泪流满脸。

“颜儿姐姐,看来你真的是很爱,那个男人。”沈念生咬牙切齿地道,“这个孽种,若你想留,就留下吧,好歹是本少爷的亲外甥。只是---,”

沈少爷眸中泛寒光,“只是,从今往后,沈家不会再有大小姐,你,沈颜儿,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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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贬为下人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沈颜儿笑得悲怆,他说得不错,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沈少爷脸色铁青,转过身,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不须时,进来四个仆妇,为首的一个是沈府管家之妻,映秋。

“少爷,有何吩咐?”这四个仆妇,皆年近四十,曾伺候过沈老爷,在沈家,可算德高望重。

沈少爷艰难地抬手,直指沈颜儿,冷冷地道,“从此刻起,她,将不再是沈府的大小姐,而是沈府的,一个下人。带她下去!”

“这---?”四个仆妇,面面相觑。

大小姐贬为下人,换做谁,都不敢相信。

“少爷,请三思。”映秋试探地道,“大小姐金枝玉叶,出身高贵,怎能与奴婢下人相提并论。”

赵慕雨死后,映秋被逼无奈,只有下嫁沈府的管家,本以为,她是赵慕雨的陪嫁丫鬟,不出意外,就是沈老爷的侍妾,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沈老爷最后只钟情于那个凌清洛。

唉,沈老爷的侍妾当不成,她就只能继续当沈府的下人。

“带下去,”沈少爷不耐烦地摆手,不看沈颜儿一眼。

映秋口中虽为沈颜儿求情,心中却幸灾乐祸,当年因赵慕雨之事,害得她差点被赶出沈家,而这位沈大小姐,平日里趾高气扬,不留情面,现在落到了她手中,恶有恶报,她是该好好与大小姐翻翻旧账。

“大小姐,请随奴婢来。”在沈少爷的面前,映秋对沈颜儿,佯装恭敬。

“从今往后,沈府没有大小姐!”沈少爷的暴怒,吓得映秋不敢再出声。这位少爷,喜怒无常,少惹为妙。

相较于沈少爷的震怒,沈颜儿倒是一脸平静,哭也哭过,笑也笑过,现在的她,真的累了。

大小姐也罢,下人也罢,反正此生,她活着,就只是一个笑话。

念生,多保重。姐姐不能再照顾你了。

即使他恨她,不想见她,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仍是放不下。

九年来,他的病,他的喜怒,他的一切,都时刻牵动着她,宠他,爱他,甚至,超过了姐弟之情。

沈颜儿的身子虚弱,她步履艰难,苍白的脸色,仿若夜间出现的鬼魅,毫无生机。

若这份罪孽,需要有人承担,那她,心甘情愿。

爷爷最重礼法,想必,已对她恨之入骨,吴中沈家百年的威望,让她一日之间,败坏殆尽。

沈颜儿绝然地踏出房门,这一步,逼得她无路可退。此后,她将要忍受,世人的唾骂,冷嘲热讽,还有,那无止无尽的流言蜚语。

求死不得,而活着,更痛苦。

这一次,她与他之间,再不相欠。娘亲犯下的罪,她已偿还,只是这代价,却是赔上她一生的清誉,甚至,一生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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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悠悠之口 四个仆妇,押着沈颜儿,走在庭廊上。

沈府的下人,对沈颜儿指指点点,“她娘心如蛇蝎,生出的女儿,水性杨花,不知羞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怪不得,大小姐连嫁数次,都嫁不出去。这种女子,谁敢娶。”有人恍然道。

“什么大小姐,少爷吩咐了,以后沈府没有大小姐。”一个丫鬟鄙晲地道,“她做出这种事,还怎么配当我们沈家的大小姐,现在不止令老太爷和少爷蒙羞,就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面上无光,伺候了这么个主子。”

“哎,你们说,是谁这么有艳福,被我们大小姐看上。”长得尖嘴猴腮的小厮,垂涎道。

哈哈---,小厮一说完,众人哄然大笑。

这些下人们的取笑,使得沈颜儿素手紧握,事到如今,她除了忍,还是忍。

悠悠之口,难堵啊。况且,她确实是不知羞耻,与自己的弟弟,不仅有了夫妻之实,还,还怀了他的孩子。

远离了富丽堂皇的闺房,沈颜儿被带到了沈府下人的居住之地。

“小姐,”小玉刚好出来,乍见沈颜儿,惊喊道。

“秋姨,这是下人待的地方,您怎么把小姐带来了。”小玉忙扶住沈颜儿,疑惑地问道。

映秋指着沈颜儿,讥讽道,“因为她将和你一样,都是沈府的下人。”

“小姐,这不是真的,对吗?”小玉仍是不敢置信,哪有世家小姐贬为下人,她家小姐,可是名正言顺的吴中沈家小姐,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是真的。”沈颜儿的声音,虚无缥缈。

或许,她就是百年来,第一个被贬为下人的世家小姐。

“小玉,你不用干活吗,还不干活去。”映秋呵斥道,以前这个小丫鬟,有沈颜儿做靠山,映秋不敢拿她怎样,但如今沈颜儿自身难保,映秋自然不会假惺惺地讨好小玉。

“可是小姐---。”小姐的脸色,苍白无色,她怎么能放心小姐一人在这。

“什么小姐,”映秋狐假虎威地道,“少爷的话,你没听到吗,她,只是沈府的一个下人。”

小玉委屈地抽泣,沈颜儿心中一暖,在这个沈家,至少,还有一个小玉,是真心待她,“小玉,我没事,你去忙吧。”

小玉被迫离开,还未行两步,耳旁却传来秋姨的怒骂声,“沈颜儿,你以为你还是沈府的大小姐吗,哼,少在我面前装柔弱,你和你那个娘一样,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都是虚伪阴险,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映秋的嗓音,越来越刺耳,“大小姐,您不会忘吧,曾经您说过,我们沈府从不养闲人,您的话,奴婢可时刻铭记在心,不敢再忘。”

映秋嫁给沈府的管家后,一直好吃懒做,有一日,映秋急需一笔银两,她就去求沈颜儿,当时,沈颜儿沉思半响,只说,‘我们沈府从不养闲人,秋姨,若你想待在沈府,就好好干活。’自此后,映秋对沈颜儿,更是怀恨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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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幸灾乐祸 沈颜儿眸光冷冽,倔强地抬首,“秋姨,何必得理不饶人,有事你大可直接吩咐,如今颜儿沦为沈家的下人,自然会恪守尊卑,绝不会再痴心妄想。”

现在,她只是沈家的一个下人,而他,贵为沈家的少爷,高高在上。

他是主子,她是奴婢,她与他之间,只是这样。

沈颜儿的话,难以捉摸,映秋一时迫于沈颜儿平日里的余威,愣在当场。

“秋姨,若无别的吩咐,颜儿就干活去了。”沈颜儿衣袖一挽,撑着虚弱的身子,踉跄而行。

“你--。”映秋被气得火冒三丈,却无从相驳。

这一日,映秋将沈府所有要洗的衣服,都丢给了沈颜儿,还不让小玉帮她,对此,沈颜儿淡然一笑,不予计较。

她知道,秋姨是故意的,但她不会放在心上,一个好恶呈于脸上的人,绝非大恶之徒,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喜怒不形于色,绵里藏针之人。

她是沈家的大小姐,自小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时洗过衣服,更可况,是这些----,沈颜儿望着一地小厮的衣物,柳眉紧蹙,这些衣物,皆肮脏污浊,臭不可闻。

“唔---呕---。”她一闻到衣物上所散发出的臭味,就忍不住干呕。

腹中一阵绞痛,天地旋转,沈颜儿扶着高墙,艰难地低喘。

沿着墙,她慢慢地蹲下。

这个孩子,终归留不得,孩子的存在,就是伤痕,是证据。

若让世人得知,他才是她腹中孩子的爹爹,那她,就真的毁了他,毁了吴中沈家。

他说得对,她腹中的孩子,是孽种,留不得。

一个与弟弟乱伦的孽种,即使生出,也是个难容于世的怪物。

墙角下,沈颜儿的娇躯,颤抖不止,无声的哭泣,淹没在紧咬的唇瓣中,难言的苦涩,极力咽入喉中。

“大小姐,您还不快干活去!”映秋尽责地来回监视,这次,她干脆搬了一把木椅,坐在边上,幸灾乐祸地看着沈颜儿。

“大小姐,您也知道,我们府中的小厮,他们的衣服,一年到头就这么两件,您再不快点洗,您让他们明日穿什么。还有,万一少爷嫌他们的衣服脏,逐他们出府,您忍心吗?”映秋一口一个大小姐,但语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秋姨拿小厮的衣服让她洗,摆明就想羞辱她,沈颜儿轻叹一声,重新拿起衣服,搓洗起来。她沈颜儿,早已声名毁尽,如今在添一条,沈家大小姐屈尊降贵,为小厮洗衣服。

沈颜儿苦笑无声,心中悲楚。

抿嘴紧咬,只是为了忍住三番五次的干呕。

额前的碎发垂下,挡住了她茫然无措的双眸,此刻,她看不清,真的看不清。

前路漫漫,她怕,她终有一日会撑不下去。

到时,莫要怪她,先他一步,喝下忘川之水,将他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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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何处安身 沈家向来体恤下人,在她掌管沈家之时,她就赏罚分明,而下人的住处,更是远胜于寻常世家。

可眼前的一切,让沈颜儿不禁怀疑,难道她这些年所费的心思,都付之东流。

一张破旧的床,一张桌子,一把木椅,梁上蛛网,地上尘灰,富可敌国的沈家,处处琉璃玉石,竟还会有偏僻破陋之屋。

伸出白皙的手指,沈颜儿轻轻拂去桌上的一层灰,霎时,白皙的手指染上尘灰,看来,这屋子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从出生到现在,她在沈家住了整整二十年,对沈家府邸的建造,她几乎了如指掌,可为何,她竟不知沈家在此处,却留了这么个破旧的院落。

还有,爷爷让管家带她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环顾四周,一片漆黑。

微弱的烛光,不安地跳动着。

或许,爷爷这么做,只是为了遮家丑。

对于她,这个败坏沈家门风的不孝子孙,有一处安身之地,她还有何所求?

沈颜儿和衣躺下,坚硬的床板,破旧的棉被,还有,屋内弥漫着腐烂、发霉之味,让她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第二日,天未亮。

“秋姨。”身为下人,自要恪守下人的本分。

沈颜儿褪下华贵罗裳,穿着朴素的布衣,一支木簪绾发,垂首而立。

“大小姐,厨房还缺一个烧火丫环,您反正闲着无事,就劳烦您---。”映秋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颜儿打断。

“秋姨,以后你有事吩咐,直说即可,何必拐弯抹角。”沈颜儿面色清冷,自嘲地道,“颜儿只是个下人,论身份,怎抵得过秋姨你,堂堂沈府管家的结发之妻。”

“沈颜儿,你---。”身后,传来映秋怒不可遏地大吼。

沈颜儿渐行渐远,及至再也听不到,映秋的声音。

二十年来,她一直伪装温婉和善;二十年来,她一直不敢出声辩驳,受了委屈,她也只会独自承受,默默哭泣。

嘴角上翘,沈颜儿莞尔一笑,这两日,她虽然过得很辛苦,但她的心,似乎自由了。

“听说,昨日个大小姐为我们洗衣服了。”行至半路,沈颜儿忽然听到两个小厮,在交谈。

“当然,此事千真万确,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小姐,为我洗衣服,这辈子,值了。”

沈颜儿脚下不停,继续往前走。

“你说,大小姐会不会看上我们,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怎能耐得住深夜寂寞。”

沈颜儿的心,倏地一沉,素手紧握。

“有可能,指不定今夜,我们大小姐孤枕难眠,求我们去相陪。哈哈---”这个小厮,出言不逊,垂涎道,“虽然大小姐算不上倾城之色,但那曼妙身姿,绝对让你我终生难忘,---”

“放肆。”沈颜儿停下脚步,胸中的怒火,终究无法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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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早已注定 沈颜儿的一声厉喝,吓得两个小厮,腿脚一软,屈膝跪倒在她的面前,哆嗦地喊道,“大小姐,大小姐---”

即使被贬为沈府的下人,但沈颜儿这些年在沈家的余威,怎能一时散去。

沈颜儿朝着这两个小厮,缓步轻移,及至来到他们的身前。

一步一步,极尽隐忍。

“纵使颜儿此刻,已非沈府的大小姐,但颜儿的身上,依然留着沈家的血。”沈颜儿冷冷地道,“少爷只是因一时之气,才贬颜儿为奴,若哪日少爷念及姐弟之情,你们觉得,颜儿还是沈府的下人吗?”

骨子里,她是高傲的,绝不能容许任何人的侮辱。

“大小姐,饶命。”两个小厮,被沈颜儿吓得,连连哀求,“饶命啊,大小姐。”

一个失势的大小姐,哪怕再落魄,也是出身高贵的大小姐。

羞辱主子,口出狂言,实乃大罪,两个小厮一思及此,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懊悔不迭。

沈颜儿心中一软,朱唇微启,刚欲说此事作罢,可话还未出口,她的背后,已有声音先她一步传来。

“颜儿姐姐,如今,你只不过是一个低微卑贱的下人,却还能在沈府作威作福,颐指气使。颜儿姐姐,本少爷真是小看你了。”沈少爷面沉如水,清雅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憔悴。

“你--”误会了,沈颜儿本想开口解释,可话一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地咽下。

她该怎么解释?

他,一直以来,只相信他所看到的,就如九年前,娘杀了清姨,他就对娘和她,恨之入骨。今日,他 只看到,她仗着大小姐的身份,欺凌下人;今日,他只看到,两个小厮跪在她的面前,苦苦哀求。

这就是事实,这就是他所看到的事实。

“沈颜儿,你也只是个下人。”伤人的话,从沈少爷的口中,冷冷地吐出,毫无一丝温度。

在他的眼里,她不是姐姐,不是---,只是个下人,一个卑微低贱的下人。

“是,少爷。”沈颜儿低下头,敛尽一生的高傲。

这些年,他性情大变,皆因娘杀了清姨,害他从小失去清姨的疼爱,故而,在清姨死后,她替清姨宠他,也为娘亲在赎罪。

本以为,她用一生的清誉,便可剪断她与他之间的牵扯不清,便能做到心如止水,不为他忧,不为他痛,然而---,沈颜儿不禁苦笑,她似乎真的做不到,否则这次,她又怎会在他的面前,处处退让,不敢为自己澄清。

沈少爷拂袖而去,而那两个小厮,早已逃之夭夭。

沈颜儿抬起首,眸中泪盈眼睫,他的身影,逐渐地淡出了她的视线,这衬谬的爱恋,没有开始,有的只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无缘无份,徒留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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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厚此薄彼 这日下午,不知何缘故,沈府的管家何叔,将两个犯错的小厮,逐出了沈府,沈颜儿闻听此事,愣在当场。

因为那两个小厮,正是早上对她大肆羞辱的两个人。

这日下午,沈府传出喜讯,沈少爷的侍妾赵宏悦,怀孕了。

沈少爷成亲不到三日,赵宏悦便怀孕了,沈府的下人,不禁私下猜测,难怪少爷急着纳赵宏悦为妾,原来沈少爷将要为人父了。

赵宏悦母以子贵,尽得沈少爷的恩宠。

“大小姐,悦夫人的安胎药,煎好了吗?”厨房内,福嫂在一旁不满地催促道。

福嫂眼底的轻蔑之色,深深地刺入沈颜儿的心中。

在沈家,所有的下人都看不起她,嘲讽她,在他们看来,她沈颜儿只是个不知羞耻,败坏沈府门风的世家小姐。

沈颜儿低低应了声,一手捂住嘴,一手掀开药盖,立时,有一股难闻的药味,飘入她的鼻中。

呕--,她终于无法忍住,扶在门上,干呕起来。

果然,她的身后,随即发出下人们的低笑声,那笑里,带着讥讽,带着不屑。

她与赵宏悦同时怀孕,赵宏悦腹中的孩子,珍贵无比,人人殷羡;但她的孩子,只是个孽种,难容于世。

其实,她早已让小玉买来堕胎药,只是,她不忍心,一拖再拖。

他眼中的孽种,纵使生来四肢不全,纵使患有天疾,可依旧是她的,孩子。

“哎呀,老奴忘了,大小姐您也是身怀有孕啊。”福嫂佯装恍然大悟,讥笑道,“老奴真是该死,这个安胎药,怎么能只煎一份呢。大小姐,您勿要怪罪,老奴立即为您煎药去,呵呵---。”

“哈哈---。”身后的嘲笑声,越来越刺耳。

沈颜儿痛苦地闭上了眼。

这个地方,教她还怎么待下去。

忍,她一直在忍,可是,她真的无法再忍。

沈颜儿还未行数步,厨房内就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你们说,大小姐腹中的野种,是谁的?”

“谁知道啊,我猜,大小姐她自己都不知道。”福嫂接着道。

“怪不得,”小丫鬟嗤笑道,“我听说,老太爷几次质问大小姐谁是她腹中孩子的爹,可大小姐支支吾吾,我料想,大小姐定是羞于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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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颜儿疾步离开,眼中的泪,频滴不断。

明里暗里,她是沈府下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甚至,整个江南之人,都在笑她恬不知耻,不守妇德。

素衣迎风,青丝飞扬,沈颜儿脚步不停,及至沈家唯一的安身之地。

暮色中,破陋的院落,隐在残阳之下。

若躲在这里,三年不出,她想,或许她能撑到,见他的最后一面。

“颜儿,爷爷等你好久了。”背后的声音传来,沈颜儿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只看到,沈老太爷独自一人,拄着拐杖,富含深意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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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非喝不可 沈颜儿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她的眼中,疑惑重重。

爷爷怎会来此?

她还记得,那日爷爷得知她珠胎暗结,大发雷霆,当场举起拐杖,毫不留情地朝着她,狠狠打下去。那一下,她没有躲。不是她躲不过,而是她,根本不想躲。

爷爷不明就里,打她,只为她毁了吴中沈家百年的声望,所以,她不怪爷爷,心甘情愿地挨了那一下。

“颜儿,跟爷爷进来。”沈老太爷拄着拐杖,蹒跚而行。

沈颜儿忙上前扶住老太爷,关切地道,“爷爷,您当心。”

爷爷为沈家操劳一辈子,本该颐养天年,如今,却出了她这么个,令沈府蒙羞的孙女,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简陋的屋内,沈颜儿扶着沈老太爷坐下。

抬起头,沈颜儿的身子一僵,不自觉地,隐在衣袖之下的素手,紧紧握成拳状。

沈老太爷察觉沈颜儿的异样,叹气道,“颜儿,快喝了吧。”

桌上,放置着一碗乌黑的汤药。

汤药微热,似乎还冒着轻烟。

“颜儿,快趁热喝,”沈老太爷在一旁催促,慈爱地道,“你是爷爷疼爱二十年的孙女,爷爷怎会不管你。”

沈颜儿毕竟是沈老太爷疼了二十年的孙女,沈老太爷怎会忍心,让沈颜儿自生自灭。

“非喝不可吗,爷爷?”沈颜儿眼角湿润,呜咽道。

这个孩子,果真留不得吗?

她的心,很痛,很痛。

若她所料不差,那碗药,必是堕胎药。

沈颜儿的手,悄悄地抚上小腹,暗泣道,

孩子,娘对不起你。

孩子,不是娘不愿要你,而是你,真的留不得。

孩子,与其让你日后恨娘,还不如娘现在送你去,重新投胎。

一个与弟弟乱伦所生的孩子,她不敢想,这个孩子,是否四肢健全,是否患有天疾,是否----。

“颜儿,快喝吧。”沈老太爷将汤药端到了沈颜儿的眼前,目光柔和。

沈颜儿苍白一笑,“爷爷,颜儿听您的。”

爷爷疼了她二十年,爷爷这样做,也是为她着想。一个未出阁的世家小姐,怎能未婚生子,即使她终身不嫁,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是沈家最大的难堪。

清眸氤氲,凝成薄雾,沈颜儿颤抖地端起药碗,毫不犹豫地,一口饮下。

苦涩的药,咽入喉中,带着难言的痛。

这一生,她没有希望,只有绝望。

“这才是爷爷的乖孙女,”沈老太爷满意地抚须,意味深长地道,“爷爷老了,以后沈家的一切,是你和乖孙儿的。”

“颜儿,乖孙儿本性不坏,只是他年轻气盛,唉,”沈老太爷叹道,“说到底,是爷爷的错,是爷爷害了乖孙儿,害了你。颜儿,往后若乖孙儿执迷不悟,伤了你,请你看在爷爷的份上,包容他,原谅他,好不好?”

“爷爷,”沈颜儿面含悲伤,哽咽地道,“颜儿是姐姐,爹爹和清姨又下落不明,长姐如母,姐姐照顾弟弟,自是天经地义。爷爷您请放心,颜儿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永远都不会。”哪怕他不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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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番好意 即使爷爷不叮嘱,她也做不到,此生与他形同陌路,谁教她沈颜儿,今生欠了他。

情之一事,她早已一败涂地,赔上清白之身,毁尽一生清誉,却依然无怨无悔。

汤药入腹,仿佛是一股暖流,缓缓拂过周身。

这不是堕胎药吗,为何没有疼痛?

沈颜儿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颜儿,你现在怀有身孕,该好好休息。”沈老太爷的话,令沈颜儿又一惊。

前两日,爷爷对她又打又骂,斥她不知羞耻;而今日,爷爷却一反常态,对她关怀备至。

难道,爷爷已经不怪罪她的荒唐行径了吗?

沈老太爷心下了然,和颜悦色地道,“这两日,爷爷已经想通了。不管是你腹中的孩子,还是乖孙儿与其她女子所生的孩子,都是沈家的子孙。颜儿,你也知道,我们沈家人丁单薄,子嗣艰难,若能留下一丝血脉,爷爷死后,亦可含笑九泉。”

“可是爷爷,这个孩子---。”会毁了沈家。

沈颜儿欲言又止,她该怎样说,才能打消爷爷的期盼,爷爷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

“爷爷,您忘了,悦儿她正怀着您的曾孙儿,她所生的孩子,才是我们沈家真正的长子嫡孙。”沈颜儿极力忍住心中的酸楚,笑道。

悦儿的孩子,是沈家的子孙,而她的呢?

微启的笑靥中,显着那么的无力,爷爷不知,她的孩子,难见天日。

“颜儿,你只要记着,你是爷爷的孙女,你的孩子,自然就是爷爷的曾孙儿。”沈老太爷站起身,笑道,“把他生下来吧。出生后,让他姓沈,爷爷为他赐名。”

“谢谢爷爷。”沈颜儿呜咽。

原来,爷爷此次前来,是一番好意。

爷爷已经原谅了她,还愿意给她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可是,这只会让她更加的羞愧难当。

沈老太爷拄着拐杖,慈祥地道,“颜儿,爷爷当日打你,也是逼不得已,毕竟我们吴中沈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

沈老太爷的一席话,使得沈颜儿心头一震,看来,是她误会爷爷了。

“不,爷爷,颜儿从未怪过您。此事,是颜儿让您为难了。”那日,大夫诊出她有喜,当时在她的房中,站着好几个丫鬟,那几双眼睛,正紧紧盯着爷爷的一举一动,爷爷为了沈府的声望,才会不得不打她。

沈家的大小姐,未婚有子,身为沈家的一族之长,爷爷怎能置之不理,包庇纵容。

难道,他贬她为下人,也是为了保她一命?

“把他生下来吧,就算爷爷求你。”沈老太爷再次恳求,逼得沈颜儿,含泪点头。

一手扶住沈老爷子,沈颜儿心头泛起百种滋味,本来这个决定,已是艰难万分,而今再加上爷爷的恳求,更让她进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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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赵府表弟 自沈府传出赵宏悦怀有身孕,沈府与赵府的关系,也逐渐地缓和,尤其,当赵老爷闻之喜讯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于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嫡子赵宏毅,早早地赶到吴中沈家,登门拜访。

在赵宏悦的房内,且不说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就是奇珍异宝,也是数之不尽。

沈少爷似乎极其疼爱这位新纳的悦夫人,只要赵宏悦开口相求,沈少爷无不应允。

“姐姐,恭喜你啊,母凭子贵,他日沈府的万贯之财,于你而言,就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赵公子目露贪婪,奉承道。

“放肆!这些混账话,谁教你说的!”赵老爷听后,勃然大怒,呵斥道,“爹平时不是总教你谨言慎行,万事三思而后行,孽子,你怎么就不长进。常言道,祸从口出。祸从口出,你知不知道!”

赵慕恒面色不善,想他这一辈子,谨慎行事,谋定而后动,苦苦支撑着赵府的祖业,可这个儿子,娇生惯养,有勇无谋,他怕,赵府终有一日,会败在这个孽子的手中。

“爹,您此次来沈家,定是有要事与姐姐相商,儿子自行回避,不打扰你们父女两的深谋远虑,呵呵---”赵宏毅边说边往后退,及至门口,转身便跑。

“你---孽子!”远远地,赵公子依然可听见赵慕恒的咆哮声。

赵公子不以为意,这么多年,赵老爷哪天不骂他,但有路岚在,他有恃无恐。

的确,赵慕恒骂归骂,若真动手打赵公子,赵夫人护犊情深,立即就会挡在赵公子面前,昔日巡抚千金的威势,不可小觑。

赵宏毅百无聊赖地行走在沈府内,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亭台楼阁,飞檐高耸,美不胜收。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沈家!

赵公子目含痴迷,若哪一日,将沈家据为已有,那他的这一生,岂不尽享荣华,一世富贵。

咦,那不是颜儿表姐吗?

赵宏毅不经意地瞥见一抹纤细的芳影。

“颜儿表姐。”赵公子脸上堆笑,疾步走向沈颜儿。

年芳双十的沈颜儿,身姿婀娜,虽是穿着一身破旧的素衣,但依然无法遮挡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高雅之气。

“哎呀,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下人,竟然让我的颜儿表姐,干这等粗活。”赵宏毅言语轻佻,嗤笑道。

听闻,沈颜儿不守妇德,与他人有染,未出阁,便珠胎暗结,而沈少爷更是一怒之下,将自己的姐姐,贬为下人。

“是你。”沈颜儿淡淡地扫了赵宏毅一眼,这个表弟,品行不端,又常在苏城之内,仗势欺人,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颜儿表姐,表弟此番来沈府,就是专程来看探望你的,不知这几日,你过得可好。”赵宏毅假惺惺地安慰道。

沈颜儿拧干衣服,并将它挂于竹竿之上,对于赵宏毅的挑衅,她直接视若无睹,不加以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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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不识抬举 赵宏毅心生不悦,暗骂沈颜儿不识抬举,一个被贬为下人的大小姐,还端什么大小姐脾气。可面上,赵大公子却涎着脸,假装同情,道,“颜儿表姐,如今你在沈家,受尽嘲讽,身份卑微,怎能容身?要不听表弟一言,离开沈家,重新开始。”

沈颜儿脚下一停,柳眉含悲,离开沈家,离开他,可能吗?

她只是一个弱女子,离开沈家后,她又该往何处。

赵公子见状,以为沈颜儿心生动摇,忙继续劝道,“颜儿表姐,你本是堂堂沈府的大小姐,高贵之身,就该养尊处优,享尽荣华。可瞧瞧现在的你,一身旧衣,容颜憔悴,哪还有昔日沈家大小姐的威严。表弟一想起沈少爷这般对你,表弟的心,就万分难受。颜儿表姐,若不嫌弃,你就跟表弟回城北赵府吧,让表弟照顾你,如何?”

赵公子言辞恳切,目光温柔。

若非早识赵宏毅的真面目,或许,她会心存感激。

可惜,这个表弟,哪会真心帮她。

“赵宏毅,无须再言,你的好意,表姐心领了。”沈颜儿心中一叹,希望他这次是发自肺腑,而非意图不轨。

沈颜儿的冷漠,彻底地激动了赵公子。

“沈颜儿,你听着,本公子想纳你为妾。”赵宏毅脸上的温润之色,一扫而光,嚣张地道,“反正你已是残花败柳之身,本公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与其待在沈家为奴为婢,还不如跟着本公子回赵府,吃香喝辣。”

“你---”沈颜儿惊恐地倒退,他果然是,本性难改。

她怎么也料不到,这个表弟,这次打的主意,竟是纳她为妾。

一句残花败柳之身,伤得她面如土色。

“赵公子,请你离开。”沈颜儿面寒如霜,这一生,她不会嫁人,更不会屈居为妾。

赵公子鄙晲地道,“沈颜儿,你以为你还是高贵的世家小姐,哼,在本公子面前,何必装得冰清玉洁。一个耐不住深闺寂寞、恬不知耻的女子,本公子能纳你为妾,给你一个身份,你就该对本公子感恩戴德,好好伺候本公子。”

若非看在她尚有几分姿色,他赵大公子,怎会委屈自己,纳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为妾。

不过,越是清冷的女子,他越喜欢。

赵公子目露垂涎,紧紧地盯着沈颜儿,她秀而不媚,举步轻摇间,犹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这一刻,赵公子看得怦然心动。

“赵宏毅,你想干什么!”沈颜儿防备地怒斥。

赵公子步步相逼,无赖地笑道,“颜儿表姐,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家表弟我,也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论财论貌,绝对远胜于与你苟合的那个男人,颜儿表姐,你早非处子之身,又怀有野种,表弟肯要你---”

赵宏毅上前一步,拽住沈颜儿的衣袖,微怒道,“沈颜儿,别不知好歹!”

“放开我,”沈颜儿冷眸泛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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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无动于衷 赵宏毅怪笑一声,温雅的脸上,却透着阴冷。

再次倾身向沈颜儿逼近,赵公子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抚上她的玉颜。

“赵宏毅,你放开我!”沈颜儿惊恐万分,下意识地转过脸,挣扎道。

纤细的柳腰,淡淡的女子清香,使得赵宏毅情欲渐生,怀中的这个女子,的确与众不同。

沈颜儿一时挣脱不得,只能大声地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

谁知,那些听到沈颜儿呼救的下人,却装作视而不见,只一瞬间,他们就逃之夭夭。

想当日,她掌管沈家的府中之事时,这些人对她百般讨好、阿谀奉承,而如今,她一经落难,这些人就见风使舵,避她如毒蛇猛兽。

人心多变,莫过于此。

绝望的泪水,顺着沈颜儿的眼角,一滴又一滴的滑落。

若无人相救,那她,岂不要失身于这个心术不正的表弟?

“颜儿表姐,本公子会好好怜惜你的。”赵宏毅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畔。

本来,赵公子还心存几分顾忌,毕竟这里是沈府,他若强要了沈府的小姐,那些下人必会跑来阻止,可现在,沈府的下人皆识趣的躲避,这怎不令赵公子心花怒放。

即使事后沈老太爷怪罪下来,他大可向沈老太爷表明心意,欲纳沈颜儿为妾。

就凭沈颜儿现在声名败坏,残花败柳,他肯纳她为妾,沈老太爷怎会不应允,指不定,沈家还会给赵府一笔钱财,以遮家丑。

赵公子的吻,粗暴而急促,一次次地落在她的脖颈之间。

沈颜儿心生悲凉,这份屈辱,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想死?”赵公子轻而易举地撬开沈颜儿的唇齿,断绝了她最后的挣扎---咬舌自尽。

沈颜儿眸光黯淡,视线迷离之际,仿若瞧见他,一袭蓝衣,正朝着她,缓缓而来。

怀中的人,似乎放弃了挣扎,呵呵,赵公子低笑一声,女人嘛,只要他赵公子想要,没有得不到的。

唔---呕---,腹中翻搅,这次沈颜儿没有捂嘴,直接吐在了赵公子的锦衣之上。

干净的华衣,立时,又臭又脏。

“贱人!”赵公子怒不可遏,一巴掌甩过去。

沈颜儿被赵公子打得连连后退,一时不稳,跌坐在地。

呕---呕---,沈颜儿瘫软于地,呕吐不止。

赵公子嫌恶地站在一旁,目露凶相,“沈颜儿,这次本公子先饶过你。”

“真扫兴。”赵公子气得拂袖而去。

“呵--呵呵---哈哈哈----。”沈颜儿大笑,眸光尽敛处,那抹蓝色,越来越讽刺。

他来了,却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辱,看着她挣扎---,他的无动于衷,他的冷漠无情,让她心寒。

所以,在最后一刻,她放弃了挣扎,任由赵宏毅轻薄,若非她害喜,吐了赵宏毅一身,恐怕她现在已清白不保---,沈颜儿痛苦地闭上眼,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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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误会重重 沈少爷负手而立,一袭天蓝色的锦衣,衬得他身如玉树,俊美绝伦。

艳如桃瓣的眼眸,似醒未醒,似睁未睁,眸光流转处,却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冰冷和威严。

“沈少爷,在下教子无方,让你见笑了。”赵老爷在一旁不停地赔不是。

沈少爷冷哼,面色阴郁。

“赵老爷,这次沈赵两府的生意,就此取消。”薄唇轻启,沈少爷眸中深邃,敛眉处,似有万千怒火,无法旋释。

“沈少爷,实在对不住,等我回去,定会带着孽子负荆请罪,给你们沈家一个交代。”这件事,赵府理亏,赵慕恒哪敢再提沈赵两府洽谈数日的丝绸生意。

这宗生意,是沈少爷看在悦儿的份上,才应允给赵府一次机会,如今倒好,被这个孽子,一下子破坏殆尽。

赵宏毅做出这等事,又被沈少爷撞见,赵老爷尴尬地无地自容。

“沈少爷,告辞。”赵老爷气匆匆地赶去教训赵公子。

凝眸际,沈少爷的眼中,映着她憔悴的身影,素衣凌乱,容颜悲戚。

屏息静听,他的耳中,是沈颜儿似疯似狂的大笑声,那笑里的绝望,无助,伤痛,仿若感染了他,沈少爷恼怒地睁开眼,一步一步地朝着沈颜儿,缓慢而来。

锦衣纷飞,沈少爷步履沉稳。

“颜儿姐姐,你又一次让本少爷刮目相看,”低首时,沈少爷风华绝代的脸庞,侵入沈颜儿的眼底。

沈颜儿止住笑声,俯在地上。

“连自己的表弟都费尽心思地勾引,沈颜儿,你---你真是---不知羞耻!”沈少爷的声音干涩,低沉的怒吼,涨红了他的俊脸。

无缘由的愤怒,扰乱了沈少爷的心。

这份捉摸不透的感觉,他不喜欢,甚至是,害怕。

“我勾引赵宏毅?呵呵---哈哈---,”沈颜儿惨白的脸色,愈加的血色全无,仰起头,她自嘲道,“对,姐姐是不知羞耻,勾引自己的表弟;是啊,我沈颜儿,就是不守妇德,莫名其妙地失了身,莫名其妙地怀了不该怀的孩子,放不下,舍不得,赔尽自己的一生,这一切,都是我活该,怨不得他人。”

沈颜儿笑得癫狂,再无昔日沈家大小姐的优雅之态。

这些日子的隐忍,似乎都在今日宣泄,她与他之间,孰是孰非,早已理不清。

“住口!”沈少爷不悦地蹙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堂堂沈家的小姐,未出阁,却怀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

明明是这个女人,水性杨花,与他人有染,可她为何还不知错,依旧执迷不悟,沈少爷气得胸口烦闷。

“即使早知今日,姐姐也无怨无悔。”沈颜儿苦笑,早知今日又如何,到头来,她依然万劫不复。

沈少爷恼恨地转过头,不敢瞧,沈颜儿眸中的莹莹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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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难以琢磨 沈少爷站直了身子,极目远眺,眸中一片茫然之色。

他的眉宇间,仿若静静流淌着,一泓若有若无的柔情,只一瞬间,柔情散去,阴霾乍现。

眸中的茫然之色,逐渐阴沉,眼波流转,似多情,却无情。

“颜儿姐姐,你想离开沈家,离开本少爷吗?”半响,沈少爷低问出声,俊美的脸庞,神色多变。

沈颜儿听后一怔。

难道,他已厌恶至斯,要将她逐出沈家?

嘴角努动,沈颜儿黯然地道,“姐姐只是个下人,去与留,但凭少爷做主。”

一个下人,低贱卑微,若他执意要把她赶出家门,她又何苦赖在沈家,徒惹他生厌。

“嗯。”沈少爷随意地应了一声,而后,漫不经心地卷起袖口。

眉尖舒展,沈少爷浅笑,仿若风拂碧江,踏波而去,再无痕迹可寻。

沈颜儿抬起头,只望到,他修长宽厚的背影,却望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想来,他是不愿见她的。

此刻的她,衣衫不整,发髻凌乱,与疯子无异。

可谁知,他竟会突然地转身,在那一霎那,沈颜儿心中一震,她看到,他俊美的脸上,媚眼如丝,鲜红的薄唇,勾起一抹轻笑。

灿烂的笑靥,弥漫了他整个脸庞,也让她的心,慢慢地沉沦,沉沦。

那笑靥,美若流星,明若烟火。

“姐姐,喜欢本少爷吗?”沈少爷低沉的嗓音,传入沈颜儿的耳畔,却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蛊惑。

沈颜儿面上一红,心虚地低下头。

“颜儿姐姐,赵宏毅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绝不会当他的妾室,对不对?”沈少爷蹲下身,渐渐地靠近沈颜儿,可怜兮兮地道。

沈颜儿素手紧握,心烦意乱。

“颜儿姐姐,你瞧你,怎么能像个稚子似的坐在地上,成何体统。若让下人见到了,会让他们笑话的。”沈少爷眸光柔和,拦腰抱起沈颜儿,宠溺地道,“颜儿姐姐,本少爷送你回去。”

“你---。”沈颜儿一时反应不及,举足无措。

他的喜怒,她从来,捉摸不透。

但求他,莫要再戏弄她了。

刚刚,他大怒时,恨不得杀了她;而此时,他眉眼带笑,温柔似水。

“沈念生,你何苦捉弄我。”沈颜儿喃喃自语,轻得仿若不曾出声。

他不知,他一时的温柔,足以埋葬她的一生。

她沈颜儿,只是个弱女子,他的戏弄,她承受不起;他的善变,她无心再猜。

她要的,只是一份平静,仅此而已。

“弟弟,放过姐姐吧!”第一次,她在他的面前,亲口唤他‘弟弟’,只求他,放过她;只求他,抛下过往,且还彼此,各自安宁。

因为,她与他之间,至始至终,是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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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君心何在 沈少爷听后,不悦地蹙眉。

“颜儿姐姐,你真的---确定要本少爷现在放手!”咬牙切齿地低吼,沈少爷的声音,越来越冰冷。

只手一松,沈颜儿玉容失色,自然地攀上了沈少爷的肩头。

“呵呵--,”沈少爷失笑,转怒为喜,双手却紧紧地抱住了她。

隔着单薄的衣衫,沈少爷手心的炽热,源源不断地传来,及至染红了她的脸颊。

沈少爷低下头,悄悄地蹭到了她的衣襟处,戏谑地道,“本少爷就知道,姐姐舍不得的。”

眉宇带笑,沈少爷眸中流光溢彩。

“你明知,姐姐并非此意。”沈颜儿苦笑,贴着他的胸口,她仿佛离他的心,很近,很近。

“沈少爷,你有心吗?”沈颜儿对上他的双眸,不让他有一丝的逃避。

沈少爷不置可否,笑如春风。

沈颜儿继续道,“姐姐猜,你定是忘了。”

伸手抚上他的眉尖,沈颜儿苦涩道,“当年在苏城,是谁救了奄奄一息的你;每年的毒发,是谁陪在了你身旁;就连那日你---。”

他不知道,那日的他,毁了她的清白,毁了她的一生。

沈颜儿哽咽,“若你有心,我们的恩怨过往,早已两清---。”

沈少爷身子一僵,却不发一言。

庭廊内,经过的下人,皆恭敬地退至一旁。

“少爷,”

“大少爷安好。”

沈府的丫鬟,垂首低眉,一脸温顺。

当看到少爷怀中的大小姐时,这些丫鬟不禁暗中揣测,莫非这个失势的大小姐,又要东山再起。沈家就只有一位大小姐,少爷与小姐自小相依为命,或许,少爷贬小姐为下人,只是一时之气。

沈少爷目不斜视,抱着沈颜儿,毫无顾忌。

“沈念生,你快放我下来----”沈颜儿恼羞成怒,挣扎道。

他难道没看到,府中那些下人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沈颜儿脸上生晕,恼恨交加,几乎无地自容。

“不放--,”沈少爷怒吼,“沈颜儿,你给本少爷闭嘴,本少爷都说了,本少爷绝不放手。”

怀中的女人,气得沈少爷火冒三丈。

“你---!”沈颜儿无力反驳,现在的他,固执的蛮不讲理,可在这份固执中,似乎透着几分稚气,就彷如九年前,她第一次见他,那么的乖巧、惹人生怜。

沈颜儿叹息,放弃了挣扎,语重心长地道,“念生,你已为人夫,为人父,你该长大了。你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你的一言一行,就是我们吴中沈家不可侵犯的威严,你---。“

“吵死了!”沈少爷一脸铁青,面色阴暗。

“本少爷自有分寸,何时需要你操心。”沈少爷又加了一句。

这个女人,连自己的事,都弄得一塌糊涂,还敢在他面前,絮絮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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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深不可测 一路之上,沈少爷眉宇带笑,亲昵地抱着沈颜儿,行走在沈府的院落中,竟丝毫不在意府中下人眼底的诧异,与震惊。

许是,沈少爷平日里举止乖张,玩世不恭,故而,沈府的下人见此情景,除了疑惑,却也未想到旁的,半多以为沈少爷与大小姐冰释前嫌,失势的大小姐,恐怕又要重新执掌沈府。

“小姐,您看,那不是沈少爷---,”赵宏悦与小云刚踏出院落,小云指着沈少爷的背影,不可思议地道。

“小姐,沈少爷怀中的女子,是谁?”几日不见,沈少爷难道又有新宠了。

赵宏悦冷哼,“小云,你可看仔细了。”

只一眼,赵宏悦便看清了沈念生怀中的女子。那个女子,生来富贵,年纪轻轻地,就能掌管江南第一世家的府中之事。

而她,出身卑微,一个妾室之女,如今再重蹈娘的覆辙,到沈府为妾。

“是,是,是----是沈大小姐。”小云惊讶地双目圆睁,几日前,沈少爷将败坏门风的沈家小姐贬为下人,而此刻,沈少爷却抱着沈小姐,极其呵护。

“小姐--。”小云刚欲开口,却被赵宏悦捂住了嘴,主仆俩忙躲于暗处。

等沈少爷过后,赵宏悦才把手从小云的嘴上移开。

“小姐,奴婢曾听人说,沈少爷喜怒无常,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小云惊甫未定地道。

“何以见得。”赵宏悦神色平静,视若罔闻。

“小姐,奴婢本以为,沈小姐在做出此等丑事后,沈少爷定会严加惩罚,以正沈家门风。当日,沈少爷一怒之下,确实将沈大小姐贬为下人,可谁知,这未出几日,沈少爷又原谅了沈大小姐。小姐,您说,沈少爷岂非喜怒莫测。”沈家姐弟,的确手足情深。

“喜怒莫测?”赵宏悦嗤笑,眼中的鄙晲之色,尽显无疑。

“小姐,您还笑,万一沈颜儿重掌沈府,哪还有您的一席之地。”小云急道。

若沈大小姐一生为奴,她家小姐母凭子贵,掌管沈府,名正言顺。

“莫急,莫急。”赵宏悦敛去心中的恨意,朱唇微启,笑得温和。

那日在清含居,她亲眼瞧见沈颜儿衣衫不整地出来,这位沈大小姐,的确不容小觑。

勾引亲弟,以谋沈府万贯之财。

难怪她几次出嫁,皆未嫁出。守着沈府,远胜于嫁给江南任何的世家公子,等沈老太爷仙逝,沈少爷毒发,那沈家的一切,就全入沈颜儿之手。

凭吴中沈家在江南的权势,试问,有哪个世家公子,不愿娶沈颜儿为妻,何至于迄今还待字闺中。

“小云,我们且去探望一下那位柔夫人,如何。”赵宏悦笑得愈加诡异。

沈颜儿之事,她得慢慢思量,从长计议,鲁莽不得。

清含居之事,沈少爷尚未怀疑,只以为与他有鱼水之欢的是她,而非沈颜儿。

此事,倒不怕沈颜儿亲口承认,以沈颜儿如今的名声,她若承认,便要背上与弟弟乱伦的骂名,到时,沈颜儿只会得不偿失。

然而,那个乔曼柔,似乎太沉得住气,自她入住沈府,就一直安分守己。

如此女子,若非愚不可及,便是,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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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倾尽一生 沈少爷抱着沈颜儿,来至她居住的院落。

“颜儿姐姐,此处僻静幽深,爷爷选择让你于此养胎,却是高瞻远瞩。”沈少爷环顾四周,院落中的古木,年代久远,至少百年有余,而吴中沈家在江南落地生根,也不过百年光景。

沈少爷的话,看似玩笑,却富含深意。

屋内简陋,床板坚硬,棉被破旧。

沈少爷终于肯将沈颜儿放下,脸上的笑意,不知在何时,也逐渐地散尽。

“沈念生,你可以走了。”沈颜儿冷眸以对,他抱她回来,用心何在?她与他之间,心照不宣。

反正她早已臭名昭着,再添一条,勾引亲弟,又有何不可。

沈颜儿的一句话,使得沈少爷的眸中,染上阴霾。

“少爷,看在姐姐曾救过你的份上,求你---。”沈少爷面寒如霜,吓得沈颜儿不敢再言。

“姐姐,你想因此来要挟本少爷吗?”沈少爷冷笑,“若论恩怨,姐姐只怕倾尽一生,都无法偿还。”

“沈颜儿,你可知,本少爷身上的毒,是因何而来?”沈少爷慢慢地逼近沈颜儿,嘶喊道。

沈颜儿目露惊惧。

沈少爷颓废地坐在沈颜儿的身旁,“若非你娘,本少爷和仙子姐姐又怎会一生折磨,呵呵,你以为,本少爷想英年早逝吗?”

沈颜儿心生悲凉,原来,他身上的毒,是娘所为。

那么这一次,她该拿什么去偿还?清白,声誉,亦或,性命。

娘死了,这一生的仇恨,只能由她来承担,如他所言,即使赔尽她的一生,依然无法抚平,他心底的恨意。

“姐姐认命了。”沈颜儿垂首低叹,她果然,是欠了他一生。

“赵宏毅碰你哪里了!”暴戾声乍起,沈少爷黯然的双眸,在瞧见沈颜儿脖颈间的吻痕时,变得阴狠森然。

“我---。”沈颜儿满腹委屈,难道他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地任由赵宏毅轻薄。

他眼里的讥笑,令沈颜儿的脸色,逐渐下沉。

“是这,这,这,还是这---。”沈少爷俯身,朝着她脖颈间的吻痕,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不--不要--。”沈颜儿浑身战栗,瑟瑟发抖。

沈少爷冷笑一声,讽刺道,“姐姐,这就是你所谓的认命?难道本少爷的亲吻,还不如赵宏毅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或是,与你苟合的那个男人!”

沈颜儿痛如刀割,含泪道,“对不起。”

咬住唇瓣,只为了忍住眸中夺眶而出的泪水,沈颜儿颤抖地解开衣带,褪下衣衫。

她的身子,早已给了他,再多一次,又何妨?

纤细婀娜的娇躯,若隐若现,沈少爷眸中阴郁之色渐生,‘啪---’,沈少爷重重地打了沈颜儿一巴掌,讽道,“不知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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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绝无可能 沈少爷面色阴寒,眼中暴戾。

打沈颜儿的一巴掌,绝情而狠厉。

立时,沈颜儿苍白无色的脸上,出现了赤红夺目的手掌印。

沈颜儿惨然一笑,笑得心内,滴血不止。

他的一句‘不知廉耻’,彻底地摧毁了她的苦苦支撑,往日里,即使是下人的闲言碎语、冷嘲热讽,她都能咬紧牙关,一次次地容忍,可今日,他随意的一句,却能轻而易举地撕裂她所有的伪装。

她的高傲,她的尊严,在他的面前,从来微不足道,从来卑贱如蝼蚁。

沈少爷伸出白皙的手,抬起她的下颌,眸中阴冷,字字伤人。

“原来,姐姐是这样勾引男人的。呵呵---,姐姐,你以为,你在本少爷面前宽衣解带、不着寸缕,本少爷就会像那些男人一样,对你俯首帖耳吗?”

沈少爷眼中的鄙晲之色,逐渐加深。

或许,这个女人,原本就是不知廉耻、水性杨花,什么温婉,什么贤善,只不过是她欺骗世人的谎言。

“少爷,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沈颜儿反唇相讥,纵使她已遍体鳞伤,纵使已无路可退,但她依然,苦苦坚守着仅剩的尊严,和那可笑的高傲。

这一生,碰过她身子的男人,只有他。

为了保住这个秘密,她倾尽所有,摈弃高贵的身份,从一府的大小姐,沦为低微的下人,甚至,要忍受世人的唾骂,这些,她都忍了下来。可为何,就连他,也要紧紧相逼!

“把衣服穿上!”沈少爷退后一步,冷冷地道,“本少爷对你肮脏的身子,不感兴趣,只有厌恶。”

沈颜儿咬破唇瓣,方才忍住,眸中的清泪。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烟花女子吗。

“若让本少爷查出与你有私情的男子是谁,本少爷定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沈少爷怒骂道,哪个混账东西,敢染指沈家的大小姐,是欺他吴中沈家没人吗?

沈少爷越想越气,狠狠地踢翻了木椅。

沈颜儿苦笑一声,除了他沈少爷,还有谁敢近她身半步。

拿起衣衫,沈颜儿慢慢地穿上。

“你---。”抬起头,沈颜儿瞧见,沈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腹部,阴晦难明。

沈少爷眼底的杀气,令沈颜儿心生惊恐。

“不要伤害他,就算姐姐求你---。”下意识地,沈颜儿护住肚子,这个孩子,她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决定,要生下他。

哪怕孩子患有天疾,那也是一条小生命啊,她实在下不了手。

沈少爷怒不可遏,吼道,“沈颜儿,你腹中的孩子,只是个孽种,若你想留下,本少爷无话可说,但是,你别指望让本少爷认下这孽种,想当本少爷的外甥,绝无可能!”

“哼---”沈少爷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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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陈年旧事 往事重提,镜里生华发,清影飘渺,此生再难求。 -----赵慕恒

且说,赵慕恒带着赵公子,匆匆离开沈府。

回到城北赵府后,赵老爷就命人直接捆了赵公子,又让下人取来鞭子,欲要家法伺候。

“你个孽子,真是色胆包天,竟连自己的表姐,也敢调戏。”赵老爷怒骂道,“你可知,爹的脸面,赵府的脸面,都让你这个孽子丢尽了。今日,爹不教训你,爹就愧疚赵府的列祖列宗!”

赵老爷一想起沈少爷那阴霾的双眸,就吓得冷汗直流。

“爹,孩儿何错之有。”赵公子倨傲地道,“孩儿对表姐倾慕已久,虽然表姐已身败名裂,但孩儿并非娶她为妻,只是纳作妾室。爹,您想想,纳沈家大小姐为妾,与我们赵府而言,大有裨益,更不会辱没我们赵府门楣。爹,这等好事,良机难得,您何至于如此生气。”

沈颜儿虽是残花败柳之身,但好歹是沈府的大小姐,纳一个出身高贵的小姐为妾,岂不人人殷羡。

“你---你说什么,你要纳颜儿为妾---,”赵老爷的声音,带着一丝微颤,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怕,“毅儿,颜儿是你表姐,又年长你五载,你怎么可能会对颜儿动心!”

“爹,您老糊涂了,沈颜儿只是孩儿的表姐,又不是亲姐姐,孩儿纳她为妾,亲上加亲,怎会不妥?再说,爹不是常骂孩儿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现在孩儿纳一个年岁大的女子在身边,时时鞭策孩儿,替爹管教孩儿,难道不合爹您的心意?”赵公子挣扎着站起。

“跪下,爹许你起身了吗!”赵老爷神色复杂,斥道,“不行,此事,爹说了算。赵宏毅,世间的女子何其多,哪怕是有夫之妇、青楼女子,你想要,爹也绝不拦你,但沈颜儿,你万万碰不得。记住爹的话,除了沈颜儿,你纳谁都可以!”

“爹,孩儿不服,”赵公子不满地叫嚣,“爹喜欢将自己的女人拱手相让,但孩儿我,做不到!”

“你胡说什么!”赵老爷脸色大变,举起鞭子,狠狠地打了下去。

赵公子疼得大喊,“娘,快来啊,孩儿要被爹打死了,娘---。”

赵公子的呼救声,立马就惊动了赵夫人。

赵夫人带人气势汹汹地赶来。

“住手。”护子心切的赵夫人,拦住了赵慕恒,针锋相对地道,“赵慕恒,你想打死他吗?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的儿子,永远也比不上那个女人所生的儿子,但你别忘了,凌清洛的儿子,不是你们赵家的种。”

路岚步步紧逼,“你现在后悔了,就把气撒在我们母子身上,呵呵---,真是可笑之极。赵老爷,你扪心自问,当年若非名利薰心,你堂堂赵府的公子,何必委曲求全,娶我这个骄纵蛮横的巡抚千金。”

“胡说八道,你---。”赵老爷气得握紧了手中的鞭子。

路岚冷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我心知肚明。噢,对了,还有那个李玉琴,你要是念念不忘,大可纳了她,反正我表兄死后,她膝下无子,无人可依。”

“不可理喻!”赵老爷无力相驳,任由路岚带走了赵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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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不可强求 酉时初,斜阳暗消,暮色苍茫。

晚膳过后,沈少爷慵懒地躺在矮榻上,身前,有一绯衣丫鬟单膝跪地,细细捶着沈少爷的双腿。

此处,乃沈少爷的居住之地。

屋内,玉石铺地,雕梁画栋,目光所至,皆富丽堂皇。

天未黑,八角灯盏便逐一挂起,灯火璀璨,更是照得屋内金碧辉煌,如坠幻境。

忽然,门外帘动。

只听门口的小丫鬟挑帘,喊道,“老太爷。”

沈少爷紧闭眼眸,依旧假寐。

“下去吧。”老太爷喝退绯衣丫鬟,坐在了沈少爷的身旁。

“乖孙儿,”沈老太爷轻喊一声。

沈少爷赌气似地,转了个身。

“乖孙儿,今日赵公子向爷爷提亲,说他想要纳颜儿为妾,”沈老太爷看了沈少爷一眼,继续道,“此事,爷爷左思右想,也无不可。现下,你姐姐声名狼藉,只怕整个江南的世家公子都不敢娶,既然赵宏毅有心,爷爷就决定---。”

“吵死了,”沈少爷睁开眼,怒目而视。

“乖孙儿,若赵宏毅对你姐姐确实存了心,我们沈家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沈老太爷小心翼翼地道。

“他妄想!”沈少爷勃然大怒,起身下榻。

“那个赵宏毅,乳臭未干,除了会仗势欺人,还会什么。他想娶本少爷的姐姐,简直痴心妄想。”沈少爷气得来回踱步,讽道,“老太爷,您的孙女,难道只配做妾?”

谁知,沈老太爷听后,不怒反笑,“乖孙儿如此想,爷爷就放心了。毕竟颜儿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再过几月,等那些对颜儿不利的流言散去,爷爷想,让颜儿重掌沈府。”

原来,沈老太爷是在试探沈少爷。

沈少爷沉默。

“乖孙儿,爷爷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沈老太爷语重心长地道,“爷爷坚守沈府一世,只学会了四个字,明哲保身。孩子,天意难违,不可强求啊!”

沈少爷嘴角勾笑,讥笑道,“好一个明哲保身。爷爷,孙儿受教了。”

江南第一世家,吴中沈府所求的明哲保身,岂是轻易可得,它付出的代价,便是----绝情。

“乖孙儿,你好自为之。”沈老太爷神情严肃,不似平日慈祥之态,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颜儿她身怀有孕,若你有空,就多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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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柳暗江南 一提及沈颜儿,沈少爷的脸色,便逐渐地下沉。

灯火摇曳之下,沈少爷一袭月白色长袍,孤影黯然。

脚下,玉石冰凉,沈少爷赤足而立,寒气侵体,他却未感到丝毫的冰冷,反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暖意。

他和仙子姐姐一样,只喜欢在幽暗冰冷之中,寻找安宁,和那遥不可及的温暖。

“颜儿她身怀有孕,若你有空,就多去看看她。”沈老太爷的话,不经意间地,再次浮现在沈少爷的脑海中。

本少爷凭什么去看她?

沈少爷恼恨地穿上绸鞋,做贼似地,悄悄出了房门。

环顾四周,沈少爷选了一条无人的小径,踏月而行。

晚风拂面,却吹不散他眉弯。

那种莫名的悸动,在心底不知不觉地扎根蔓延,可他不知,到底是为何?

“大小姐---”

行至半途,沈少爷忽然闻听一个男子在唤沈颜儿。

无缘由地,沈少爷心生怒火。

“大小姐,这几日您受苦了。少爷他如此待您,就连小人看了,也于心不忍。”男子的声音,温润柔和。

“柳江,多保重。”沈颜儿的这一句,气得沈少爷疾步上前。

“你们在做什么?”沈少爷的突然现身,吓得沈颜儿和柳江,面面相觑。

“柳江,”沈少爷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年约二十三、四岁,虽为沈府的下人,却长得眉清目秀,器宇轩昂。

“柳江见过少爷。”在沈少爷面前,柳江依旧淡然自若,毫无俱意。

见沈少爷面色不善,沈颜儿忙开口解释,“少爷,柳江只是在向姐姐辞行。”

柳江原是落地举子,因一时三餐不济,才不得已屈身沈府为奴,在沈颜儿掌管沈府之时,多次蒙柳江出谋划策,故而沈颜儿对柳江一直心存感激。

谁知,沈少爷却莫名其妙地问道,“颜儿姐姐,是他吗?”

她腹中孩子,是柳江的吗?

柳江,温文儒雅,且文采斐然,这样的男子,她难道不动心。

沈颜儿心知沈少爷相问之事,又怕沈少爷迁怒于柳江,摇头道,“莫要胡说,不是他。”

只是苦了一旁的柳江,听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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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另有隐情 沈少爷面色舒缓,瞅了一眼柳江,冷冷地道,“你,今晚就给本少爷滚出沈府!”

“是,少爷。”柳江依旧温文有礼,不卑不亢。

“沈颜儿,跟本少爷回去。”这个柳江,深藏不露,绝非等闲之辈。

沈少爷一把拽住沈颜儿的皓腕,她一个女子,竟敢孤身前来,与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相见,沈少爷一思及此,便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柳江本欲离开,但不知为何,他一见沈颜儿盈盈之眸,便心生几分怜惜之情。这位沈少爷,不仅在沈府作威作福,在江南,更是不可一世。

“沈少爷。”只一瞬间,柳江便移到沈少爷的面前,劝道,“大小姐身怀有孕,请您放开她。”

“放肆!你一个下人,胆敢拦本少爷的路。”一个书生,怎会有这般身手?

“柳江,此事与你无关,你快离开。”沈颜儿感激柳江的仗义执言,但念生的脾性,喜怒无常,她不想柳江无辜受累。

“大小姐,您---。”柳江疑惑地望着沈颜儿。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初见她时,她贵为沈府的大小姐,一手执掌沈府,行事果断,雷霆风行;而后,他却发现,这个女子的刚强狠绝,只对世人。在沈家这位少爷面前,她永远都是唯唯诺诺,卑微谨慎。

吴中沈家,果然暗藏机密。

柳江温雅的脸上,笑容柔和,“大小姐,若有一日,您厌倦了沈府的锦衣玉食,柳江愿意带您离开。”

这一句,毫无预兆,就从柳江的口中,倾吐而出。

许是一时无心,许是真情流露。

“她不会离开沈家的,”沈少爷手上用力,几乎捏碎了沈颜儿的皓腕,“这辈子,她都不会离开,除非本少爷死!”

艳如桃瓣的眼眸半眯,自生一股凌人之气,柳江暗惊,或许,这位沈少爷才是沈家真正深不可测之人。

江南之人传言,沈少爷只有三年之命,莫非此事,另有隐情?

“柳江,你不用管我,先回去吧。”沈颜儿忍痛,紧咬贝齿,几近哀求。

柳江眸光一软,转身便走。

放下沈府大小姐的虚名,此时的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柳江心中震撼,进府半月,他只见过沈颜从容淡然,孤傲冷情,却不曾发觉,这个高贵优雅的女子,原来也同寻常女子一般,需要他人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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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要来何用 夜色朦胧中,柳江健步如飞。

沈家大宅的各个院落,柳江早已了如指掌,故而,即使在黑夜中,柳江依旧如入无人之境。

轻易地避开沈家的下人,柳江却来至乔曼柔的房中。

乔曼柔一见来人,刚欲下跪行礼,却被柳江扶起,“乔小姐,本--公子微服在外,不必多礼。”

“委屈公子了。”以公子的身份,却来沈家为奴,听人使唤,乔曼柔略带歉意地道,“怪只怪曼柔无能,找不到公子所需之物。”

“乔小姐无需自责,”柳江脸含笑意,温和地道,“吴中沈家,历世百年,若能让你这般容易寻到,便不是威震江南的沈家了。”

“今日本---公子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眸光,在柳江的眼中,忽闪而过,顿了顿,他继续道,“乔小姐,你已到沈府月余,觉得沈念生此人,如何?”

乔曼柔一听沈念生之名,美目含讽,轻蔑地道,“真是白白浪费了那副好皮囊,无才无德,又喜怒无常,若非生在江南第一世家沈府,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为民除害。”

“呵呵---。”柳江轻笑出声,不置可否。

“乔小姐,你动怒了。”柳江富含深意地道,“能让一向冷静的乔小姐动怒,此人,岂是寻常之人?再说---,”

柳江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端庄女子,打趣道,“再说,这位沈少爷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还是位正人君子。有美在怀,而无动于衷,实属难得。”

乔曼柔面上一红,自她踏入沈家,虽为沈少爷的妾室,但沈少爷却一直未碰她。说出去,谁会信,素以风流多情自居的沈少爷,会留她一个处子之身。

乔曼柔敛去心头的异样,笑问道,“公子何时再来?”

柳江叹道,“世事多艰,民生何苦?余心所善,九死不悔。乔小姐,时不我与,若无法寻到沈家的信物,你就---”

“曼柔明白了。”乔曼柔苦笑,既作他人妾,何来清白身。

若能取得江南第一世家沈府的支持,公子从此就安枕无忧,但要得沈府,必先得沈少爷之心。逃避了这么久,她依旧还是回到原地,去取悦那个好色之徒,沈家的少爷,沈念生。

“他日事成,本公子自会许你们乔家一世荣华。”柳江推门而出,随即,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转瞬不见。

“一世荣华,我要来何用。”乔曼柔嘴角努动,轻得仿若不曾出声。她以此生清白,来换取乔府一世荣华,这样做,究竟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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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有苦难言 幽深小径之上,沈少爷拽着沈颜儿,疾步而走。

黑暗中,沈颜儿面含悲戚,道,“念生,姐姐与柳江清清白白,并无苟且之事。柳江是个好人,前些日子,姐姐掌管府中之事,他帮了姐姐很多忙。你也知道,我们沈家乃江南第一世家,府中大大小小之事,若不及时处理,便会后患无穷。”她一个弱女子,要打理偌大的沈府,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沈颜儿小心措辞,生怕沈少爷伤及无辜,更怕他,因动怒而毒发。

“府中之事,怎可假手于人。他一个外人,你找他做什么!”沈少爷气闷,甩开沈颜儿的手,眸光乍冷,质问道,“说,你腹中的孽种,是不是他的?”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他不信,如此凑巧。

“不是---,与柳江无关。”沈颜儿有苦难言,只能摇头。

“不是柳江,那又是何人?”沈少爷狐疑,眸中一片赤红,威胁道,“沈颜儿,今晚你若不如实招来,本少爷就立即送你腹中的孽种,重新去投胎!”

“他--他是---。”她怎么能说,他近在眼前,她腹中孩子的爹爹,是他啊,她的弟弟,沈念生。

“颜儿姐姐,你不说,便是默认了。呵呵---,又来一个想娶本少爷姐姐之人,好,好得很!”沈念生咬牙切齿地道,“颜儿姐姐,你勾引男子的本事,真让本少爷大吃一惊。”

“柳江---”沈颜儿欲言又止。

若他再问不是柳江又是何人,她该如何作答,怕只怕到最后,他真的要伤了他们的孩子。

“果真是他,”沈少爷愤怒地道,“若让本少爷再看到他,定饶不了他!”

柳江,这个卑鄙小人,染指了沈府的大小姐,却逃之夭夭。

“沈颜儿,你哭什么,本少爷又没杀了你的心上人,”沈少爷心中烦躁,数落道,“现在后悔认人不清了吧,哼,堂堂世家小姐,竟委身于下人,简直丢尽我们吴中沈家的颜面。”

沈颜儿知他误会,但偏偏无法解释,朱唇几次微启,却只道,“少爷教训的是。”

这份罪孽,由她承担,便已足够,何必再生事端。吴中沈家的声望,不能全毁在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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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久候多时 “本少爷困了,颜儿姐姐。”沈少爷眸色一转,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习惯地靠向沈颜儿。

清雅之容,可怜兮兮。

“要不叫下人,送你回去。”沈颜儿见他如此,不禁心软。

不管怎样,他与她相依多年,而他,更是她,此生逃不出的魔障。

是非恩怨,纷乱难息。

他的喜怒,他的乖张,她比谁都恨,但纵使心如明镜,她终究还是抵不过,他偶尔的柔言细语。

沈少爷嗯了一声,“也好,颜儿姐姐,送本少爷回房。”

沈颜儿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沈少爷。

“你是下人,本少爷是主子,你不伺候本少爷就寝,谁来伺候?”沈少爷邪魅地笑道。

喜怒之色,变化莫测。

沈颜儿惨然一笑,黯自神伤。

沈家最奢华之地,莫过于沈少爷的住处。

“少爷,大小姐。”门口处,站着四个清秀丫鬟,模样可人。伺候沈少爷的丫鬟,皆是精挑细选,而容貌,最为重要。

珠帘轻掀,屋内金鸭水沉,余香冉冉,名贵锦绣垂梁,稀世玉石铺地,精雕细琢的大床,乃上古的沉香木所制。沉香木生长不易,举世难寻,却是不可多得的药材之木。

一进屋内,沈少爷便脱了绸鞋,赤足踩在玉石上。

沈颜儿暗叹,这么多年,他的习惯依然未改。哪怕已纳妾,已为人父,却仍留有稚子心性。

“沈少爷,妾身久候多时。”屏风后,忽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娇喊。

沈少爷微愣,“你来做什么?”

“沈少爷,难道您真的忘了,”乔曼柔含怨带嗔,三千青丝披于肩上,一袭拖曳长裙,随着她的莲步轻移,愈加显得楚楚动人。

“令兄之事,本少爷----,”沈念生一脸愧疚,道,“但是,令兄的失踪,绝非本少爷所为。”

“那么,沈少爷是要反悔了?”乔曼柔面露凄楚,哭诉道,“当日,沈少爷对妾身所言,莫非都是哄骗妾身的,呜---呜--,说什么要照顾妾身,说什么妾身要怎样皆行---。”

乔曼柔哭得梨花带雨,入戏三分。她虽非倾城之姿,但她相信,世间的男子皆有怜香惜玉之心,更何况,是这位自诩风流的沈府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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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真的是你 “沈姐姐,”乔曼柔委屈地扑到沈颜儿的怀中,低低抽泣。

据她所知,沈少爷对他这姐姐,确实非同一般。沈颜儿刚及笄,沈少爷就求沈老太爷将沈府之事,全交由她。那时沈少爷年幼,由长姐接管沈府,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如今沈少爷已成人,哪有长姐再执掌一府之理?

“别哭,”沈颜儿拍着乔曼柔的肩头,在沈府,只有乔曼柔依然当她是沈府的大小姐,还对她恭敬有礼。

同是女子,沈颜儿明白乔曼柔的苦心,要一个平日端庄贤淑的女子,抛下所有的骄傲,来求他的宠爱,是何等的艰难。

乔曼柔乃乔老爷正室所出,若非爱他至深,又怎会自贬身份,来沈府为妾。

抬起头,沈颜儿心痛地问道,“念生,乔公子失踪,可是你所为?”

她第一次出嫁,新姑爷的双腿,便莫名其妙地残了;而第二次,她所嫁之人,乔曼柔的大哥,在新婚前夜,离奇失踪。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他,何时变得如此的心狠手辣!

她的软弱,只因太宠他,太爱他,才会在他的面前,一次次地妥协。

若她能少些心疼,少些不忍,今日的他,或许,就不会被她娇惯的无法无天,喜怒不定。

“颜儿姐姐,你终于忍不住要问了,”沈少爷脸上带笑,神色莫测,“姐姐贵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小姐,身份尊崇,又怎会无人问津。是,这些事,都是本少爷暗中指使人干的。可惜,本少爷悔之晚矣,若早知姐姐这么耐不住深闺寂寞,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本少爷何必---”

“真的是你。”沈颜儿失望地盯着他,一直以来,她只以为是她命里带煞,与她相识的世家公子,不是卧病在床,就是终身残废。孰料,他却告诉她,这些都与他有关。

那个害她至今嫁不出的祸首,是他,她的亲弟弟,沈少爷。

她早该想到,他恨她入骨,又怎会轻易地放过她。

“沈姐姐,千万别错怪沈少爷。”乔曼柔出声相劝,泪盈美眸,眉心微拧,”沈少爷,你快跟沈姐姐解释啊,或许,我大哥的失踪,只是巧合。”

沈少爷不看沈颜儿一眼,转身吩咐道,“天色已晚,伺候本少爷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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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怎么舍得 乔曼柔轻移莲步,来至沈少爷的身旁,伸手至他的腰间,欲要替他宽衣解带。

“曼柔,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沈少爷不露痕迹地避开。

乔曼柔尴尬地收回手,嘴角却浮起一涡浅笑。

屋内,就只有他们三人,沈少爷口中的下人,自然便是沈颜儿。

沈颜儿身子一僵,脸色微变。

“少爷,有曼柔在,怎敢劳烦沈姐姐。”乔曼柔面上笑得温婉,但心中,却恨他的冷酷无情,连自己的姐姐,都敢欺负。

若非他是吴中沈家的少爷,她定杀了他,为天下女子,出口恶气。

“沈念生,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在乔曼柔错愕之际,沈颜儿疾步至沈少爷的面前,素手高扬。

今日他仗势行凶,为非作歹,那么明日呢,是否该杀人放火。吴中沈家,素以仁义着称于世,怎能容他这般胡闹,视人命为草菅。

沈少爷不怒反笑,艳如桃瓣的眸子,波光流转,动人心魄。

那声轻笑,仿若踏碎一地月华,暗淡一室光辉。

清雅的面容,风华绝代。

乔曼柔看着玉颊生晕,芳心悸动,这般绝美无双的男子,确实世间难寻。

“颜儿姐姐,你舍得打本少爷吗?”沈少爷倾身向前,眸光纯净,温热的气息,染红了沈颜儿的娇颜。

“颜儿姐姐,本少爷好困。”双眸一闭,沈少爷仿佛变了一个人,面容清雅,飘逸出尘,不似刚刚妖魅惑世。

沈颜儿素手颤抖,为何,她又开始心软了?

素手落下,悄无声息。

她果然是,舍不得打他。

“沈姐姐,你先回去,今晚就由曼柔来伺候少爷就寝。”乔曼柔言语暧昧,这个好色之徒,莫非真的对她乔曼柔无动于衷?

乔曼柔一向自视甚高,即使入住沈府月余,也从不把沈少爷放在眼中,可今晚,当她打定主意勾引他时,她才发现,这位沈少爷似乎有个怪癖,不喜她人碰触。

但是,若沈少爷不喜与女子相触,赵宏悦又怎会有喜?

“好。”沈颜儿面色一红,仓皇逃离。

她怎会不明白乔曼柔话中之意,弟弟与弟媳同榻而眠,她这个做姐姐的,怎能如此不识大体,站在房内,妨碍他们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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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而不自知 乔曼柔是他名正言顺的妾室,他们之间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她只是他的姐姐,无权干涉,无力阻止,更无法计较。

除了成全,她别无选择。

沈颜儿苦涩一笑。

那无言的笑靥,隐着她的悲哀,和无可奈何。这一世,注定了她,只是他的姐姐。

“姐姐,你去哪儿?”沈少爷挡住了她唯一的去路。

逃无可逃,难道非要她留下来,看着他与别的女子,恩爱缠绵。

不,她自问做不到!

她能容忍他的无理取闹,因为,她欠了他一生;她能接受他的三妻四妾,因为,她会假装视而不见,但是,惟独此事,她容忍不了,接受不了。

“沈颜儿,你忘了,你只是个下人。”沈少爷言语冷漠,眸中幽恨,“若你敢离开本少爷的院落半步,本少爷---。”

沈少爷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的腹部,目露凶光。

沈颜儿心生惊惧,他拿他们的孩子威胁她?

“孩子是无辜的。”沈颜儿的哀求,几近呜咽。

为了这个孩子,她忍辱负重,千辛万苦地熬至今日,可他的爹爹,却从未想过要他。

“别在本少爷面前提这孽种!”沈少爷面色阴沉,不止吓得沈颜儿连连后退,就连乔曼柔,也渐生惊恐。

乔曼柔心思百转,看来,公子所言,千真万确,沈少爷此人,并非一无是处。

他的身上,仿佛隐藏着,一股飘渺不定的威严之气,这种威严,似乎同公子一般,与生俱来。

“少爷,”乔曼柔身子一轻,已被沈少爷拦腰抱起。

“美人儿,本少爷今晚如你所愿,如何。”薄唇轻启,低昵耳语,羞红了乔曼柔的玉颊,也搅乱了她的芳心。

是谁,吹皱这一池春水,而不自知;是谁,深埋这一世情殇,而无怨尤。

清雅之容,妖媚之眸,是多情,亦无情。

乔曼柔心头一震,明明他笑眸似魅,可为何,她却依稀看到了他眼底的痛楚,和哀伤。当她再次凝望时,他的双眸,深邃无垠,迷雾丛生。

其实,把自己的清白,交给这样的男子,也无妨。乔曼柔的脑海中,忽然闪现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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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挥之不去 沈少爷抱着乔曼柔,绕过沈颜儿,朝着床榻,他疾步而行。

乔曼柔则娇羞地埋头于沈少爷的怀中,娇喊道,“少爷,沈姐姐在呢?”

今晚,乔曼柔虽是为诱惑沈少爷而来,但沈少爷的举动,却让乔曼柔大吃一惊,在沈少爷的怀中,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佯装羞赧,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颜儿姐姐,你不出去替本少爷守门,莫非是想留在屋内,看本少爷与美人儿如何共赴云雨。”画屏后,沈少爷的声音,透着几分戏谑,“若颜儿姐姐喜欢看,不妨留下,呵呵--,反正姐姐已非处子之身,想必对这些房中之术,早已了如指掌。”

沈颜儿面色泛红,慌乱转身,一不小心,撞翻了房中的木椅。

“呵呵---,”屏风后,沈少爷笑得愈加张狂,“哈哈--哈--哈---”

掩上房门,屋外夜风呼啸。

沈颜儿抚胸安心,看到门口站着四个丫鬟,这四个小丫鬟,年岁尚轻,沈颜儿不想她们过早地得知男女之事,便道,“今晚不用你们几个守夜,都下去吧。”

沈颜儿虽被贬为下人,但这些年她执掌沈府,余威仍在,四个丫鬟面面相觑,不情愿地道,“是,大小姐。”

执掌沈府多年,小丫鬟眼中的鄙晲之色,她怎会不知,人走茶凉,如今她已不再是沈府的大小姐,就连这些小丫鬟,也打从心底,瞧不起她。

一个失势的大小姐,且声名败坏,又怎会值得他人同情?

夜深沉,人初静。

沈颜儿拢了拢衣衫,抱着身子,蜷缩在沈少爷的门口。

低头时,一滴泪,悄然滑落。

在屋内,她苦苦隐忍,不敢哭,也不能哭,因乔曼柔在场,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能像别的女子一般,撒娇哭闹。

她是他的姐姐,是曾执掌沈府的大小姐,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一位不可逼视的高傲女子。

那无声的哀泣,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沈颜儿,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心软?

靠近他,万劫不复;避开他,生不由己。

屋内,女子的娇喘,无止尽地传来,沈颜儿听得面红耳赤,若她不曾动心,只当他是她唯一的弟弟,那么,此刻的她,会置之一笑,然后离开;若那次他不曾占了她的身,毁了她的清白,那么,此刻的她,应该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但是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他在床上与乔曼柔被翻红浪,低帏昵语。

恨只恨,他占了她的身,夺了她的心,却不知那次与他欢爱的女子,是她。

仅仅只是一门之隔,但她与他,却是咫尺天涯。

男子的喘息,女子的呻吟,逼得沈颜儿用手堵住了双耳,可依旧无济于事,压抑多日的妄念,被撩动的心,怎能这般容易消弭。

是的,她在嫉妒,这份嫉妒,甚至让她乱了心性,失了理智。

多可笑,她嫉妒之人,却是她的弟媳。

和弟媳争自己的弟弟?沈颜儿被这莫名的念头,吓得跌坐在地,惊惧不已。

那带着兴奋、高亢的呻吟声,折磨得她,心中躁热难耐,玉颜绯红,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难道,她真的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子!

屋内春光旖旎,而屋外,沈颜儿脸上红白交错,时而恼,时而羞,时而恨,----,不可相辨。

夜里凄寒,冷风来袭。

寒风拂过沈颜儿的发梢,侵入她的肌骨。

沈颜儿衣衫单薄,被冻得朱唇发白,也因这寒冷的夜风,让她稍微清醒,恢复神志。

脸上的红晕渐退,但她的心,早已坠落深渊,无法再寻。

月西斜,孤鸿没。

沈颜儿身心俱疲,视线逐渐地迷离,最后,她靠着门槛,终于浅浅入睡。

梦里繁华似锦,人世皆忘。

“嘻嘻---嘻嘻---。”天方露白,沈颜儿便听到一阵阵细碎的笑声,朝着她走来,她猛然惊醒,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在他的房门外,睡了一夜。

“大小姐,”这些朝她而来的小丫鬟,在见到沈颜儿之后,笑声戛然而止。

四个小丫鬟,诧异地望着她,沈家大小姐,面容憔悴,发髻凌乱,而且还坐于地上,许是太过惊讶,这些小丫鬟皆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沈颜儿自然知道此刻,她有多么的狼狈,但高傲如她,决不能在下人面前,失了昔日沈府大小姐的威仪。她从容地起身,轻轻地拂去衣衫上的尘埃,即使身着旧衣,但依然无法阻挡她,优雅高贵之姿。

“大小姐,您怎会在此?”沈府的大小姐,竟会睡在自己弟弟的门前,真是匪夷所思。

沈颜儿浅浅一笑,那笑中,是苦涩,是无奈,亦是无穷无尽的悲凉,眼前的小丫鬟,不过十四、五岁,却心机颇重,明为关怀,实为暗讽。

执掌沈府这么多年,她怎会看不出小丫鬟的那点伎俩。

算了,争得了一时,却争不过一世。

沈颜儿眸光浑浊,樱唇轻启,却未发一言。

“大小姐,少爷吩咐,这里不用您伺候,您可以回去了。”有一粉衣小丫鬟,刚进屋,便满脸通红地跑出来,盯着沈颜儿,不屑道。

世家大宅中,尊卑贵贱,等级森严,身为下人,绝不可直视主子,然今日,这些个小丫鬟,毫不顾忌地在沈颜儿身上来回打量,便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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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盛情难却 “回去告诉你家少爷,这是最后一次。”沈颜儿决然地转身,抚胸而行。

头很沉,眼迷离,一步一步,几乎摇摇欲坠。

“春将尽,花自零,此心深属意;前尘悔,魂梦渺,可恨意难平。”沈颜儿步伐凌乱,一路之上,跌跌撞撞,踉跄缓行。

丹唇含血,喃喃低语。

拖着疲惫的身子,她渐渐地离开了沈少爷的院落。

因一夜独坐在沈少爷的门外,此时的沈颜儿,面容憔悴,浑身无力,每走一步,极是艰难。

“颜儿表姐,颜儿表姐---。”是谁在喊她。

沈颜儿抬起迷离的双眸,视线模糊。

“颜儿表姐,你怎么了?”赵宏悦忙疾步上前,扶住沈颜儿,假意关切地问道。

这还是当日执掌沈府,威风凛凛的沈家大小姐沈颜儿吗?赵宏悦不敢置信地望着沈颜儿,衣衫破旧,发髻散乱,再细看,她面白如纸,双眼无神,一副失魂落魄之样。

“悦儿,”沈颜儿终于回神,看清来人,一身华贵衣着,更衬着她容光焕发,明媚照人。

沈颜儿多次听下人提及,沈少爷对赵宏悦百般疼爱,千般恩宠,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视线下移,沈颜儿不由自主地望向赵宏悦的腹部,那就是沈家最金贵的孩子啊,但她的呢,沈颜儿眼眸一黯,心中更是酸楚难言。

收回视线,沈颜儿的素手,悄悄地抚上自己的肚子,她的孩子,怕是沈家最大的耻辱吧。

赵宏悦亲昵地挽住沈颜儿的胳膊,诉苦道,“颜儿表姐,悦儿许久未见你,甚是想念。唉,可惜,少爷就是不容许悦儿出门,他说悦儿怀有身孕,不宜走动,不宜这,不宜那,害得悦儿整日躺在床榻上。颜儿表姐,你要替悦儿做主啊。”

赵宏悦满脸幸福,喋喋不休。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颜儿越听越烦躁,那悄然而生的嫉妒、幽恨,犹如疯狂滋长的蔓草,牢牢占据她的心头。

说到底,她还是放不下。

“悦儿,”沈颜儿强颜欢笑,“现在,你是万金之躯,怠慢不得,念生此举,也是为你着想,你就别怪他了。”

沈颜儿笑中含悲,心更苦。

她并非良善之人,若是别的女子怀了他的孩子,她定会拂袖而去,不加理睬,但悦儿不同,且不说,她与悦儿是嫡亲的表姐妹,就凭悦儿平日里待她的那份心,也无法让她对悦儿心生冷漠。

“相请不如偶遇,颜儿表姐,去悦儿房中坐坐,如何?“赵宏悦摇着沈颜儿的胳膊,撒娇道。

沈颜儿被赵宏悦摇得几乎难以站稳,忽然,一阵恶心上涌,她忙取出丝帕,捂住了嘴,赵宏悦眸光一闪,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沈颜儿的腹部,又立即收回。

“表姐,你没事吧。要不叫大夫来瞧瞧。”赵宏悦面色着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沈颜儿心下感动,笑道,“无碍,这点小事,无须惊动大夫。”

自怀上这个孩子,她就害喜不断,如今,不止他,就连他们的孩子,也日夜折磨她,这一世,她到底欠了他多少。

“表姐,快跟悦儿走,”赵宏悦拽起沈颜儿的胳膊,边走边道,“前几日,少爷派人送了不少瓜果给悦儿,说是多吃瓜果对腹中胎儿有益,表姐不妨试试。”

“这---如何使得,”悦儿这般待她,只会让她心存愧疚,更加无地自容。

若让悦儿得知她腹中孩子的亲爹是他,悦儿又该如何看待她,身为姐姐,痴恋亲弟,根本就是大逆不道,世俗难容。

一步已错,步步皆是错。

“什么使得、使不得的,悦儿才不管,”赵宏悦面上带笑,笑中却透着诡异,“颜儿表姐,快跟悦儿走吧。”

赵宏悦居住之地,布置精致,虽不及沈少爷的豪奢,但也富丽堂皇,房内,果然堆满了数之不尽的名贵药材,绫罗绸缎,还有各色真珠宝石。

他待悦儿,确实费尽心思。男子三妻四妾,本属寻常,更何况,他身份尊贵,沈颜儿敛去心头的痛楚,扶着桌案,擅自坐下。

“小姐,药已煎好,您快趁热喝。”这时,赵宏悦的贴身丫鬟小云,端着一碗药,推开房门,匆匆而来。

出乎意料的是,赵宏悦将药碗推至沈颜儿的面前,道,“颜儿表姐,你身子弱,这碗安胎药你先喝。”

随后,赵宏悦又吩咐道,“小云,从即日起,让厨房的下人另煎一份安胎药,送到大小姐的住处,若他们不服,尽管来找我。”

“悦儿,你---。”沈颜儿感动地泪盈眼睫,至少在这个世上,还有这个赵府表妹,真心待她。

“药凉一分,便会少一分药性,”赵宏悦眸光柔和,催促道,“颜儿表姐,你快喝呀。”

沈颜儿盛情难却,端起药碗,轻啜一口。

乌黑的药汁,咽入喉中,苦涩难言。

赵宏悦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颜儿,一口一口,优雅地喝药,莫名地,她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意。

“颜儿表姐,如今你住在何处?”见沈颜儿喝完了药,赵宏悦才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吴中沈家,虽院落众多,但她寻遍府内的各个角落,却依然未寻到沈颜儿的住处,赵宏悦一想及此事,便觉得匪夷所思。

难不成,沈颜儿被少爷逐出了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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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无怨无悔 “悦儿有所不知,在爷爷的正屋后,有一处思过堂,出了思过堂,再行百步,穿过幽径,深入竹林,便是表姐如今所居之地。”沈颜儿不疑有他,细心地解释道,“别说悦儿,在这之前,就连表姐也不曾知晓,我们沈家还有这么一处清幽之地。”

“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寻不到沈颜儿的住处,沈老太爷的正屋,谁敢轻易靠近,还有那个思过堂,想来是沈家先祖用来惩罚不孝子孙,令其悔过之地。

沈府正屋,非正室不可入内,非嫡女不可入内,赵宏悦心生怨恨,面上却笑靥如花。

因一夜独守在沈少爷的门外,沈颜儿回去之后,当晚便病倒在床,昏迷不醒。

她的贴身丫鬟小玉,受她之累,被沈少爷打发到了别处,昔时,她贵为沈府的大小姐,身旁仆役环绕,而今,在这个破旧的院落内,除了她,再无旁人。

月光穿过窗棂,投在屋内,朦胧而凄迷。

沈颜儿蜷缩在暗旧的棉被中,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丹唇努动,只发出几声低喘。

爹爹,救救颜儿---颜儿害怕---

又一次,她想起了四岁那年,娘亲为了留住爹爹,不顾她的死活,竟将她放在冰寒的水中,任她苦苦地挣扎、大声地哭喊,娘亲依然无动于衷。

冷水入喉,令她窒息。

爹爹----爹爹---救颜儿---救救颜儿----

沈颜儿紧紧地拽住棉被,额上冷汗不断,一脸痛苦之色。

身子越来越沉,她仿若在坠落,毫不由己地坠落,却无一处可以依着。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本少爷喜欢你。”七岁的小念生,身着湛蓝色锦衣,清雅的小脸之上,有一双妖艳的明眸,眸光流转处,潋滟溢彩。

沈颜儿柳眉舒展,脸上的痛苦之色,逐渐地退去。

当她靠近,一抬头,却发现,七岁的小念生成了如今的沈少爷,他面色阴郁,盛怒难消,一手掐住她的脖颈,狠狠地道,“说,你腹中的孽种,是谁的?”

“沈颜儿,信不信,本少爷立即送你腹中的孽种,重新去投胎!”

“不---不要---。”沈颜儿一脸惊恐,含泪道,“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放过他。求你---”

沈颜儿猛然惊醒,低喘不止。

“颜儿姐姐,你醒了。”黑暗中,忽然传来沈少爷的声音,那低沉之音,却带着几分压抑,和一种似有若无的柔情。

沈少爷优雅地转身,气定神闲。

夜色模糊,她只看到,沈少爷眸光璀璨,仿若天际一划而过的流星,绚丽而短暂。

“颜儿姐姐,就算你死了,下了黄泉,本少爷一样能---寻到你。”沈少爷步履沉稳,缓步上前,悄悄地凑到沈颜儿的耳畔,轻语低昵,“这世上,若无你,本少爷该如何活下去。”

温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沈颜儿下意识地退缩,明明他嘴边笑如春风,但她,依然遍体生凉。这般暧昧的言语,听在她的耳中,只是冰冷和惊惧。

“你---?”在沈颜儿的错愕之际,沈少爷掀开棉被,躺在了她的身旁。

沈少爷笑道,“这些日子,少了姐姐相伴,本少爷夜不能寐,颜儿姐姐,你忍心吗?”

如墨的眉目,绝美的脸庞,亲昵地贴在沈颜儿的衣襟前,细细磨蹭,褪去阴冷之色的沈少爷,柔情无限,令人沉迷。

沈颜儿不知所措,望着沈少爷,目光复杂。

紧握的素手,悄然松开,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她怨过,恨过,却仍然无法阻挡他,偶然一次的温柔。

须时,沈少爷轻微的鼻息声响起,沈颜儿暗叹一声,拉过棉被,将沈少爷盖得严实,转头时,她的心,蓦然一颤:

借着些许月色,她看到桌上放着一碗未干的药汁。

微抿唇瓣,苦涩的药味,依然存在。

难道,他照顾了她一晚?

“这世上,若无你,本少爷该如何活下去。”脑海中,沈少爷那句富含深意的言语,不期然的浮现,只一瞬,沈颜儿的心,再次跌至谷底。

或许,他肯救她,仅仅是为了折磨她。

“仙子姐姐---”沈少爷口中低喃,身躯微动。

这一动,沈少爷的手,敲落在了她的胸前,沈颜儿脸上一红,衣衫单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心的炽热。

沈颜儿芳心乍乱,不敢动弹。

风华绝代的沈少爷,稍侧身,便紧紧地贴向沈颜儿,他的薄唇,一张一合,似乎濡湿了她单薄的衣衫。

“姐姐---”沈少爷呢喃低语,剑眉微蹙。

“念生,你的仙子姐姐,定会回来的。”沈颜儿伸手安抚,羞得面红耳赤。

只有在黑暗中,她才敢大胆地触碰他,不顾世俗,忘了礼法。

睡梦中的他,面容清雅,恬淡安宁,让人心生怜惜,这就是她的弟弟啊,年仅十六,却肩负着沈家的兴衰荣辱。

为了沈家,更为了他,无论有多苦,她都会撑下去,无怨无悔。

转眼已至肇秋,这一天,乃是沈少爷的生辰之日。

沈家上下,为了沈少爷的十六岁生辰,整整准备了一月,那请帖,不止送至江南各大世家,就连远在京师的张相爷,江阴的程候爷,洛阳的卢老爷,都无遗漏。

寅时刚过,卯时初,沈家便已车马盈门,宾客往来不息。

沈家大宅中,乔曼柔一袭大红罗裙,裙上牡丹争艳,裙摆碎珠点缀,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自沈颜儿被贬为下人之后,沈少爷竟把一府之权,交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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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入戏太深 沈家下人私下猜测,少爷将一府之权交给柔夫人,岂不暗示着,这位乔家小姐就是日后的沈府少夫人。

但也有人揣摩,赵府小姐身怀有孕,若一举得男,将来母凭子贵,执掌沈府,指日可待。

“管家,快请少爷过来。”宾客已至,身为一家之主,沈少爷却迟迟不见人影,乔曼柔心生埋怨,俏脸气得通红,沈家的这位少爷,真是无可救药,不止行为乖张,而且懒惰成性。

更令她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真敢把沈府之事,全权交给她,难道,他就不怕她心存歹念,借机操纵沈家。

依她看,吴中沈家早晚得败在他手中。

“曼柔,你又扰了本少爷的清梦。”午时末,沈少爷终于现身。

“我说沈少爷,您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乔曼柔嗔怪道,话一出口,却恍然惊觉,何时,她竟也开始宠着他,如沈家之人一般,不由自主地宠他。

若只是一场戏,她可能,入戏太深。

“好,好,本少爷认错,”沈少爷唇边带笑,退后一步,躬身道,“夫人,本少爷知错了,是打是罚,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惺忪的眼眸睁开,一双艳如桃瓣的眸子,勾魂摄魄,波光流转处,明媚动人。

沈少爷一身墨色锦衣,脚踏重锦绸鞋,清雅的脸庞,宛如天人,他缓步走向乔曼柔,一步一步,优雅绝美。

这一刻,乔曼柔娇羞低首,不敢瞧,那风华绝代的沈少爷。

她怕,再看一眼,她会守不住本心,从此以后,只能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今日,她终于明白公子言中之意,沈念生此人太危险,一旦沾惹,粉身碎骨,枉当时,她还扬言定可全身而退,如今看来,确是她太过自负。

“你---我---”乔曼柔玉颊生晕,含羞带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时,季安急切地呼喊,从不远处传来,“少爷,少爷,---”

沈少爷脸上的笑意顿失。

“少爷,巡抚大人和夫人已到府门口---”季安气喘吁吁地跑至沈少爷的跟前,回禀道。

而站于一旁的乔曼柔,忽听巡抚大人来访,心中暗惊,江南第一世家,吴中沈府,果真人脉极广,仅仅只是沈少爷的一个小小生辰,又非大寿,竟连江南巡抚也携妻而至。

“知道了,”沈少爷斜靠在树,不满地道,“来了便来了,何必大惊小怪。难道,他们还要本少爷亲自相迎不成?”

乔曼柔目露诧异,不敢置信地望着沈少爷,江南巡抚大人到访,他都无动于衷。试问,在江南之地,还有谁能及得上江南巡抚,位高权重。

沈家的这位少爷,若不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那便是,眼高于顶的纨绔子弟。如今,江南的各大世家,哪个不是,费尽心思地想要攀附新上任的巡抚大人,而他倒好,却丝毫不在意。

“如何敢劳烦小少爷亲自相迎,那不是折煞奴婢吗?”伴随着女子的悦耳之音,脚步声,纷至沓来。

但见,沈府的朱门处,步入一行人,为首的便是江南巡抚路延霆,而他的身旁,就是巡抚夫人寄情,他们的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

寄情,昔年为沈少爷的表舅舅李茂生所救,她的名字,便是李茂生取自‘遥记相思在何处,心绪摇落,烟波千里,清愁最先闻。’之中。李茂生死后,寄情便跟了沈少爷的娘亲凌清洛,故而,在沈少爷面前,寄情一直以奴婢自居。

“小少爷,您瘦了。”寄情拉着沈少爷的衣袖,上下打量,心疼道,“莫不是沈家之人,亏待我家小少爷?”

乔曼柔心中越发的震惊,这位巡抚夫人,竟称他为小少爷,怪不得,他在江南如此嚣张、目中无人,原来,身后有巡抚夫人撑腰。

而这位巡抚夫人,到底与沈家有何渊源?

瞧她对沈少爷的呵护,几乎白黑不分,在沈家,这位娇贵少爷,早已说一不二,哪有人敢欺他半分,更何谈亏待他。

“小少爷,您要是在沈家住的不如意,就跟奴婢回府衙,”寄情哽咽地道,“小姐和姑爷下落不明,让您一个人在沈家,奴婢实在不放心。”

“夫人,你也太宠他了,这样下去,如何得了。”路巡抚面含愠色,不悦地蹙眉,这位小少爷,玩世不恭,且顽劣不堪,就说上回,他无故打断了韩老爷独子的双腿,若非他将此事压下,现在他哪能如此逍遥,继续在江南为非作歹。

还有这次,路巡抚更是左右为难,这位小少爷竟派人狠狠地打了赵宏毅一顿,害得赵宏毅至今卧病在床,若论亲疏,赵宏毅还是他嫡亲的外甥。可这位小少爷,却是恩师唯一的子嗣,看在恩师的份上,他又不敢太过苛责。

今日他升任巡抚,虽是定远侯极力举荐,但路延霆心里明白,这一切,全仗吴中沈家在背后的支持,而这位小少爷,更是举足轻重。

“小念生,若你肯安分一日,路大哥便能多活一年。”路延霆苦笑道,他这个江南巡抚,整日就给这位小少爷收拾烂摊子。

沈念生眼眸一闭,半倚梧桐,假寐。

“你---,”路巡抚握紧了双手,这位娇贵的小少爷,打不到,骂不得,他要是训斥两句,寄情定极力相护。

唉,路巡抚心中一叹,恩师精通岐黄之术,五行八卦,而师母身为翰林之女,更是才华无双,怎么这个小少爷,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好吃懒做,就会惹是生非。若让恩师和师母得知,他们的儿子成了如今之样,岂非伤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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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相府公子 “路延霆,你这是做什么,”寄情挡在沈少爷面前,柳眉一竖,道,“若你敢动小少爷一丝一毫,我这就回府衙收拾行李,搬来与小少爷同住。反正,你这个巡抚大人红颜知己无数,我何必再留在府衙,徒惹人生厌。”

路巡抚哭笑不得,小念生如今的顽劣之性,多半也是她纵容所致,恩师不在,算起来,他便是小念生的半个兄长,长兄为父,他没教好小念生,实在愧对恩师和师母。

沈少爷面色一沉,睁开眼,微怒道,“本少爷回去了,你们接着吵。”

众人面面相觑,乔曼柔一脸复杂之色,这位沈少爷确实胆大包天,在路巡抚夫妇面前,竟也敢出言不逊,肆无忌惮。

“少爷,少爷---,相府张公子来贺!”沈府管家的声音刚落,便见沈府朱门口,出现一个身着褐色衣着的男子,男子年约二十五、六岁,面容清秀,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竟连相府公子也亲上沈家,为他过生辰,乔曼柔吃惊连连,江南巡抚到访,已搅乱了她所有的谋划,如今再添个相府,看来,公子所言不虚,吴中沈家,深不可测。

据传,张相爷师出凌翰林门下,而这个名噪一时的凌翰林,便是这位沈少爷的外祖父。公子只说,相府与沈家关系微妙,却不知,路巡抚与沈家,也暗藏玄机。

“沈少爷,多年未见,可还记得愚兄?”张仁之子张玄颢,疾步而来,“沈少爷生辰,家父甚是挂念,奈何家父诸事烦身,无法前来,故遣愚兄送上薄礼,聊表心意。”

“把东西抬上来,让沈少爷过目。”张玄颢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

须时,一箱箱奇珍异宝,媳物什,皆抬至沈少爷的眼前。最后,相府的随从,却拎来三个笼子,笼内竟是背面呈灰、四肢为白的猴子。

沈少爷双眸半眯,不发一言。

“这怕是西南边陲的雪猴吧,”路巡抚目露惊异,这雪猴,在江南极少见,一般只在京中王侯之家,才豢养一二。

“噢,原来是路大人,”张玄颢乍见路延霆,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他继续道,“路大人所言极是,这便是雪猴。猴脑补身,家父知沈少爷贵体欠安,便派人去西南捉了几只,让在下顺道带来,给沈少爷补补身子。”

用猴脑补身,乔曼柔吓得脸色微变,京师王侯之家,果然残忍。雪猴颇具灵性,他们竟敢吃其脑?

“张公子无须多礼,本官微服在外,这繁文缛节,能免则免。”路延霆笑道。

世人皆知,张相爷与定远侯两人一向不和,而路巡抚,又深受定远侯器重,因此,路巡抚对张公子,只是假意敷衍了几句。

沈少爷懒懒地打了个哈气,指着正堂,道,“路大哥,张大哥,请进屋再谈。”

“曼柔,带路夫人去花厅用茶。”沈少爷转头吩咐,明艳的眸子,光彩流溢,绚丽的笑靥,黯淡了一世尘华。

“是,少爷。”乔曼柔乖巧相应,立即博得了巡抚夫人的欢心。

“小少爷,您的这位如夫人,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可人儿。”寄情轻轻拍着乔曼柔的手背,一脸欣慰。

沈少爷刚欲转身,忽然,他的眸光乍冷,指着张玄颢身后的侍女,道,“你---抬起头,让本少爷瞧瞧。”

“少爷,”那侍女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少爷开恩哪,求您大发慈悲,放奴婢一条生路。”

张玄颢扶起那侍女,温雅而笑,“小玉,你家少爷既然已把你输给赌坊,那你此刻,便不再是沈家之人。快起来,我想,沈少爷还不至于,为难你这个小丫鬟。”

言下之意,小玉是生是死,沈少爷无权决定。

原来,那侍女便是小玉,沈颜儿的贴身丫鬟。

沈少爷眸光微转,笑道,“本少爷只是把你输给赌坊,又非将你卖入青楼,你怕什么。噢,对了,本少爷后来曾派人去赎你,但可惜,小玉你早已不在赌坊之中。”

赌坊?以婢女为筹?路巡抚一听,气得面色大变,刚欲开口相斥,却被寄情拦住,而乔曼柔柳眉轻蹙,心思百转,这位沈少爷,虽行事乖张,但不该是这种荒唐之人。

再看小玉,娇小甜美,哭得梨花带雨,可若细瞧,乔曼柔心下顿名,这个小丫鬟,怕是不简单哪。

吴中沈家,富可敌国,却也容易树大招风,江南各大世家,朝中势力,哪个不是觊觎沈家之财,以此看来,对沈家虎视眈眈的,不止她一人,想必大有人在。

路延霆本想问小玉有关颜儿之事,但碍于众人在场,怕有损沈家声誉,故而,暂且将此事压下。

“她只是个下人,本少爷想卖便卖,何须多言。”沈少爷不知喜怒,提步朝前,“路大哥,张大哥,里边请。”

沈府的正堂内,江南世家的各大家主,正饮茶闲谈,一见路延霆到来,满堂震惊,随即,他们纷纷起身,朝路延霆行礼,“见过巡抚大人。”

路巡抚,在江南位高权重,寻常世家就是费尽心思也巴结不到,而沈家,只是这位沈少爷的一次小小生辰,巡抚大人却携妻而至,沈家在江南的根基,确实深不见底。

“诸位免礼,请坐。”身为江南巡抚,路延霆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容本官引见,这位是张相爷的公子。”瞧小念生那样,慵懒闲散,也不像个一家之主,沈老太爷又不在,不得已之下,路延霆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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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如何严惩 路巡抚的一句‘相府公子’,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座的江南各大世家的家主,不禁在心底暗自忖度,吴中沈家,江南有巡抚支持,朝中有相爷撑腰,且富甲一方,江南第一世家之位,实至名归。

沈少爷慵懒地靠在木椅之上,闭目假寐。

忽然,正堂外,传来一阵喧闹。

“狗奴才,好大的胆子,连老夫几个也敢拦。”满堂之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

这时,正堂门口,出现几位年事已高,白发银须的老太爷,这几个老太爷满脸怒气,直闯正堂,朝着沈念生疾步而来。

在座之人,面面相觑,今日的沈家,到底唱得是哪出戏?

“几位爷爷,来得可真及时,孙儿的生辰之宴,马上就要开席了。”背靠木椅,沈少爷眼眸未睁,漫不经心地道。

“放肆,老夫几个好歹是你的叔爷爷,沈念生,你目无尊长。”吴中沈氏一门,除了沈老太爷,还有六个老太爷,但自古长子嫡孙继承家业,故而,这些个老太爷几十年来心存愤恨,妄想谋取沈府之财,却终未成功。

沈二太爷早已多年前因病而逝,为首的这位老太爷,便是沈家的三老太爷,也就是沈少爷的三爷爷。当年,沈老爷膝下无子,三老太爷就打算将其孙过继给沈老爷,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沈少爷的突然出现,坏了三老太爷的好事。

“三爷爷,巡抚大人在场,您也敢咆哮,孙儿佩服之极。”沈少爷依旧不温不火地道。

路延霆一脸无奈,这会儿,这位小少爷倒想起他这个巡抚大人了,平日里,这位小少爷对他这位巡抚大人,可是爱理不理,高兴时,唤他一声路大哥,不高兴时,骂他一声路延霆。

几位老太爷一见路巡抚也在场,脸上稍愣,纷纷行礼道,“老朽几个给巡抚大人请安。”

“几位沈老太爷,快请起。”沈家的几位老太爷,皆是江南一带有名望的老者,路延霆虽贵为江南巡抚,但在他们面前,也只是个晚辈。

三老太爷扫视四周,见江南各大世家之人,皆已来全,抚须暗笑,今日之事,虽不能夺取沈氏一族之长,但却能令大哥这个族长,颜面无存。

“今日当着巡抚大人、众位世家之面,老夫要替大哥清理门户,并,管管这些个不肖子孙。”三老太爷面色一凛,“把沈颜儿带上来。”

沈少爷眉间一动,眼眸依旧紧闭。

沈颜儿,那不是沈家的那位大小姐?满堂宾客,无不露出鄙晲之色,堂堂一府的大小姐,竟然不守妇道,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这种女子,死不足惜。

“小姐,”张玄颢身后的小玉,在看清被押上来的女子时,捂嘴惊叫。

沈颜儿,一袭素衣,面容憔悴,虽已名誉扫地,但她,却仍一脸从容,毫无一丝惧意。单薄的衣衫,早已不能遮挡她微隆的腹部。

张玄颢暗道,却是个有几分骨气的女子,只可惜,此女水性杨花,品行不端。

“沈念生,如今你执掌沈氏一门,沈家出此辱没门风之事,三爷爷要你当着巡抚大人、众多世家之面,给我们几个爷爷、给我们沈家一个交代。”三老太爷咄咄逼人。

“我们吴中沈家,百年声誉,今日全毁在这个贱人手中。”四老太爷指着沈颜儿,怒道。

沈颜儿倔强地抬首,越过众人,直直地望着沈少爷,凝眸深处,黯然神伤。

他不愿看她,也不屑看她。

满堂宾客眼中的讥笑、唾弃,犹如芒刺在背,令她无地自容,世家女子,未出阁便已珠胎暗结,这般悖礼之事,世俗难容。

可是,当她默默望向他,她的眼中,只有他紧闭的双眸。

她,还可以期待吗?

“几位爷爷,想如何处置。” 沈少爷的脸上,喜怒不知,低沉的声音,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这几老太爷,哪是顾及沈家声誉,此事已过三月,他们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在江南世家之人齐到沈府,他们才大义凛然地要清理门户。若真为吴中沈家声誉着想,他们就不该提,沈氏一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岂会不知?

若想以此要挟他,怕是会让他们失望了,因为他沈念生,从不受要挟。

沈颜儿惨然一笑,收回视线,他终归是恨她的。

素手悄然抚上腹部,她与他的孩子,已有四个月了。这段日子,不管如何的艰难,她都撑了下来,难道这次,她真的要失去这个孩子了吗?

沈少爷这一问,大出几位老太爷的意料,沈颜儿毕竟是他的姐姐,原以为,沈念生会包庇此事,却不料,这位娇贵的少爷,全然不念姐弟之情。

“敢问巡抚大人,若将这等恬不知耻的女子,送官究办,按我朝律法,该如何处置?”三老太爷一脸肃然,义正言辞地道。

沈少爷嘴角冷笑,这位三爷爷,的确狡猾如狐,将此事交由官府,让江南巡抚亲自查办,倒显得他大义灭亲,还能因此,搏个好名声。

“这---,”路延霆为难地看了一眼沈少爷,只见那位小少爷,依旧双眸紧闭,心不在焉,仿佛此刻受罚的女子,并非他的姐姐,他的亲人,而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按律,若有女子不守妇道,无论贵贱,必受严惩。第一种,是为刑舂,即施以黥、劓等肉刑之后,再送入边陲,服舂米之劳役;---”

路巡抚站在沈少爷的身旁,故意说得极其大声。

沈少爷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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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屈膝一跪 “第二种,拶刑,即十指痛归心,将拶指套入女子十指,再用力紧缩,---”

沈少爷眉间微颤。

“第三种,杖刑,即去衣受杖,不止使女子皮肉受苦,更达凌辱之效。第四种,赐死,即令女子自行了断---”

路巡抚一一道来,满堂宾客皆翘首期盼,这位娇贵的沈少爷,将会如何反应。可惜,沈少爷依旧稳如泰山,无动于衷。

“第五种,幽闭,即用木槌击女子腹部,令其胎死腹中,以儆效尤---”

沈少爷眉头舒展,但路巡抚及满堂宾客未发觉,沈少爷隐在衣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

张玄颢身后的小玉,在听完路巡抚之言后,吓得低声抽泣。

张玄颢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颜儿,心中暗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若是寻常女子,在听闻这些酷刑后,即使不昏死过去,也哭得花容失色。

可她,沈家大小姐,依旧面不改色,张公子暗道,若这女子肯洁身自好,倒不失为世间难寻的奇女子。虽无倾城之颜,但有悠然之心。

“三老太爷,此事,毕竟是你们沈家的家务事,该如何处置,想必三老太爷早已胸有成竹,本官洗耳恭听。”路延霆久涉官场,怎会不知三老太爷的用心。

短短一句,四两拨千斤,路巡抚又将这棘手之事,推给了三老太爷。

“哼,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岂能轻易相饶。”三老太爷还未开口,沈家的四老太爷就抢先道,“幽闭,将她腹中的孽种,一并除去,以洗我们吴中沈家的耻辱。”

四老太爷‘幽闭’二字一出口,满堂皆惊,看来,沈家的这几位老太爷,是想置沈大小姐于死地,亦或是,向沈少爷威逼。

堂堂一府的大小姐,沦落至此,确实令人叹惋。

在座的宾客,在望向沈颜儿的眼中,除了先前的鄙晲之色,似乎,又带了几分同情。

沈颜儿凄凉一笑,她早非沈府的大小姐,如今的她,只是个卑微的下人,可他们,为何还对她苦苦相逼。

在掌管沈府时,她自问,待这些个老太爷们不薄,他们有何所求,她都瞒着爷爷,允了他们。可是今日,却换来他们的翻脸无情,谁能告诉她,这是为何?

莫非,真是世间险恶,人心难测。

死,又有何足俱?她不怕死,但她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胎死腹中。

素手抚着腹部,沈颜儿敛尽一生的高傲,当着他,当着满堂宾客,屈膝一跪。

“几位爷爷,颜儿玷污沈家门风,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爷爷们和世人的原谅,但求爷爷们,看在颜儿这些年来,为沈家尽心尽力的份上,让颜儿把孩子生下来。孩子是无辜的,所有的罪孽,等颜儿生下孩子之后,自当一力承担,是生是死,但凭爷爷们处置,颜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脸上的淡然之色褪去,沈颜儿跪在正堂中央,不住地哀求。

一字一句,血泪相诉。

张玄颢不禁动容,这位沈小姐,原来并非毫无所惧。

心中的困惑渐生,张玄颢暗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子,竟能得沈府大小姐的青睐,及至她,不仅甘愿自毁一生,而且,至死不渝。

“沈颜儿,你想生下这个孽种,简直痴人做梦!”三老太爷冷哼一声,骂道,“你个贱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已把我们吴中沈家的百年声誉,毁尽殆尽,现在,你竟还执迷不悟,妄想生下这个孽种。沈颜儿,你究竟有没有,羞耻之心?”

生下这个孽种,必定后患无穷。

“三爷爷,何必动怒。”木椅之上,沈少爷忽然睁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薄唇轻启,沈少爷的声音,低沉阴郁。

优雅的起身,沈少爷飘然而至正堂中央。

墨色锦衣,玉带缠腰,腰间系上等软玉,抬首时,沈少爷那清雅的脸庞,妖艳的双眸,几令满堂之人窒息,沈家少爷,果真俊美绝伦!

“念生,姐姐求你,留下这个孩子,”沈颜儿扯住沈念生的锦袍,像是寻到了最后一丝希望,“孩子是无辜的,念生,姐姐求你,放过这个孩子,----,姐姐求你---。”

这一生,她早已将自己推入无底深渊,无怨、无悔。但求他,给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沈少爷眸光一转,弯下腰,伸手覆在那双揉夷之上,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有一霎那,沈颜儿似乎听到了他,急促的心跳声。

错愕地抬首,沈颜儿含泪相望。

“颜儿姐姐,何必执迷不悟,几位爷爷说的极是,你腹中的孽种,留不得!”薄唇微启,近在眼前的他,笑容妖魅,然而他的绝情,冷漠如斯。

“念生,你---。”沈颜儿紧紧地拽住他身上的锦袍,一脸地不敢置信,“你忘了,你曾答应过姐姐,不会伤害孩子的。”

沈颜儿的声音嘶哑,心痛如割。

“颜儿姐姐,一个孽种而已,留之,便会祸害我们沈家,令本少爷一世蒙羞,姐姐,在你的心中,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本少爷重要。”沈少爷附在沈颜儿耳旁,悄声威胁。

起身时,沈少爷绝情地拂去那紧拽着他锦袍的素手,只听嘶的一声,锦袍竟被沈颜儿撕下整整的一片。

“念生,你可知,这孩子---。”沈颜儿几欲脱口而出,但话至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

他说,他们的孩子,只会令他一世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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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谁最重要 沈颜儿心生悲凉,仅存的希望破灭,就连他,也一心要除掉他们的孩子。

她想,她确实疯了,而且还疯的无可救药,她是他的姐姐,她与他的孩子,怎能留在世上?

孽种,孽缘,舍不了,逃不掉。

他问,孩子与他之间,谁重要?沈颜儿苦涩一笑,绝望地瘫坐在地,低头时,将满堂宾客的轻蔑之色,尽收眼底。

谁重要?

孩子,他。

丹唇紧咬,泪滴如雨,她已毁了自己,怎能再毁了他。吴中沈家,他,在她的心中,远胜于她的性命。

这个秘密,她不可以说,也不能说。

素手松开,墨色碎锦,悄然落地,无声无息。

“本少爷当然知道,这孩子是孽种。颜儿姐姐,是你犯错在先,几位爷爷严加惩处,以正门风,自是应当。”沈少爷浅眸含笑,来至沈家几位老太爷的身前,躬身道,“几位爷爷,要如何处置,孙儿悉听尊便,绝不插手。”

沈家几位老太爷面面相觑,这位小少爷,何时对他们如此恭敬有礼,其中,定有阴谋。如此一来,几位老太爷谁也不敢先开口,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小少爷,秋后算账。

“呵呵---,”沈少爷漫不经心地挽着衣袖,笑道,“几位爷爷,这可真教孙儿为难,爷爷们口口声声的要严惩姐姐,现在,本少爷应允了,爷爷们又推三阻四,唉,你们到底想要孙儿如何?”

沈少爷举步之间,进退从容,眸光流转处,乾坤在握。

“噢,本少爷想起来了,四爷爷想罚姐姐幽闭,”沈少爷故作恍然大悟,嘴角勾起,不紧不慢地道,“那就幽闭吧。”

沈少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落地惊雷,使得满堂之人,心中一震。

在这五种酷刑之中,当属幽闭最残忍,轻则,腹中的胎儿不保;重则,一尸两命,即使女子最后侥幸存活,也终生不孕。

沈家的几位老太爷,目瞪口呆,暗忖,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果真暴戾无情,难以捉摸。吴中沈家落在此等人手中,焉有不败之理。

站在张玄颢身后的小玉,忧心如焚,低声道,“公子,求您救救颜儿小姐。”

“小玉,稍安勿躁,莫急。”张玄颢端茶慢饮,意味深长地道,“沈颜儿当然得救,不过,不是现在。”

吴中沈家长房,儿孙辈,就只剩下沈念生和沈颜儿,江南之人传言,沈家的这位少爷只有三年之命,若沈少爷一死,沈家便只有沈老太爷和沈大小姐。这次,爹爹让他亲下江南,便是要费尽心机地迎娶沈家小姐,以稳爹爹在朝中的权势。

奈何,爹爹千算万算,却未料到,这位沈小姐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又珠胎暗结。

想他堂堂相府公子,怎能娶如此女子为妻。

“公子---”张玄颢眸光一冷,吓得小玉不敢再言。

路巡抚一脸焦急,这位小少爷,怕是要来真的。

“小念生,她是你姐姐,看在你爹的份上,就放你姐姐一条生路。”颜儿是恩师的女儿,他怎能坐视不理,路巡抚忽然出声,劝道。

张玄颢暗道,巡抚大人相阻,这位沈少爷该罢手了吧。若路巡抚救下沈颜儿,他便不用出手,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能与沈少爷撕破脸皮,沾惹麻烦。

谁知,沈少爷转过身,放下衣袖,冷漠地道,“路大人,此乃本少爷的家务事,更何况,刚刚巡抚大人也提及,绝不干涉。莫非,路巡抚想出尔反尔,食言而肥?”

拿沈含植威胁他,难道路延霆不知,他此生最恨的,就是他那位爹爹,沈含植。

路巡抚气得脸色铁青。

“来人,把她拖出去,立即幽闭!”冷哼一声,沈少爷隐在衣袖之下的手,不住地颤抖。

满堂噤声,这位沈少爷,连路巡抚都不放在眼里,的确嚣张狂妄,胆大包天。

沈颜儿惨然一笑,伏地叩曰,“谢少爷成全。”

她不怕死,可她怕,一旦她身死,谁来照顾他。

此生,她最放不下的,便只有他,沈念生。

恨只恨,这一世,她只能是他的姐姐。

“且慢!”两道声音,同时传出。

正堂内,相府公子张玄颢疾步走下座椅,挡在了沈颜儿的身前;而正堂外,一位中年美妇,匆匆赶至,风尘仆仆。

沈少爷眉间舒展,紧握的双手,悄然松开。

张玄颢暗恼,关心则乱,若非沈颜儿至关重要,他怎会沉不住气。

瞧那中年美妇,年约三十五、六岁,想必是事先得了消息,才会匆忙赶至,莫非,此次沈家几位老太爷威逼之事,沈念生早已了如指掌,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位沈少爷,确实深藏不露。

“沈小姐,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既如此,他怎能无功而返,张玄颢假意关切地道。

沈颜儿感激地看了一眼相府公子。

沈少爷冷哼一声,随后,转头向正堂外乍现的中年贵妇,躬身道,“美人姑姑,您可来了,小侄恭候多时。”

沈念生口中的姑姑,便是沈含沫,沈老爷唯一的胞妹。昔年,沈老爷醉心于岐黄之术,不理世事,故而,沈家的内外之事,皆由沈含沫掌管。

“小念生,你这是做什么,颜儿好歹是你的姐姐,你怎可如此待她。”沈含沫张口便训,或许,在沈家,也只有沈少爷的这位姑姑,才敢对沈少爷大声的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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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沈家信物 “美人姑姑,本少爷冤枉,并非是本少爷执意为难姐姐,只是姐姐贵为世家小姐,却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使得我们沈家之人,面上无光。美人姑姑,几位爷爷都在,此次要罚姐姐,皆是爷爷们的意思,本少爷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沈少爷一脸无辜,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

沈含沫环顾四周,见江南各大世家之人,皆已来全,至于那几位爷爷,在她执掌沈府之前,他们就兴风作浪不断,几十年如此,小念生岂会不知。

“小念生,姑姑知道,你对当年之事一直怀恨在心,唉,也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娘和你,好,只要你肯放过颜儿,姑姑这就把东西给你,从此不再插手沈家的任何一件事。”颜儿自小便由她抚养,沈含沫对这位侄女的疼爱,与亲生之女无异。

沈含沫一亮手中之物,张玄颢与满堂众人,皆目露贪婪之色。

那是一块小小的玉牌,却能调动吴中沈家一坊,九铺,十八楼,七十二庄,还有,很多隐在暗处的生意往来,大宗买卖。

沈家的信物,原来在沈含沫的手中。

“拿去吧,反正迟早都是你的。”沈含沫心生担忧,以小念生喜怒无常的脾性,只会毁了整个沈氏一族。这些年,爹爹和她越来越猜不透,他们沈家这位最娇贵的小少爷,故而,沈家虽交给了他,但却未真正给他。

“多谢姑姑。”沈少爷眸中带笑,自今日起,他便不用再处处受制于人,爷爷想要守住沈家,明哲保身,但他沈念生不会,谁若欺他半分,他便毁其一生,哪怕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颜儿,跟姑姑走。”沈含沫扶起沈颜儿之时,一见沈颜儿微隆的腹部,她不禁叹息,颜儿这孩子,怕是受了不少委屈。颜儿终归不是赵慕雨,但此时,她倒希望,颜儿能有赵慕雨那般的狠绝,否则,这一世,颜儿她只能受小念生欺凌。

“沈含沫,你站住!”三老太爷脸色阴暗,厉喝道,“沈含沫,你的眼里,可还有老夫几个?”

这几个儿孙辈,个个胆大妄为,目无尊长,且不提这位桀骜难驯的小少爷,就是这位早已出嫁的侄女,见了他们,也是言辞不敬。好歹,他们几个还是她的叔叔,哪有晚辈见了叔叔,从不行礼问安。

三老太爷勃然大怒,“今日,老夫当着江南各大世家之人,要正正我们吴中沈家的歪风邪气,沈含沫、沈颜儿你们两个,谁都不许走。哼,身为女子,不守妇德,肆意妄为,简直罪不可赦!”

“小念生,姑姑把这里交给你了。呵呵---。”沈含沫挑衅地一笑,三叔想借满堂宾客向她们发难,却错算了一步,这些人肯来沈府为小念生过生辰,便是存了几分奉承之意。

江南世家,皆名利相锁,谁是谁非,怎能真正道清。

昔年,沈含沫以一弱女子,执掌吴中沈府,便是独断专行,后来,即使下嫁淮扬齐家,她依然如故。

不理会几位老太爷的叫嚣,沈含沫扶着沈颜儿,傲然离开。

“反了,反了,---。”不止三老太爷,其余的几位沈家太爷,也气得直哆嗦。

“几位老太爷,切莫动怒,身子要紧。”张玄颢假意地安慰几句,便讪讪地回到座椅上。下江南之前,爹爹就曾告诫他,吴中沈家,犹如深水寒潭,难以见底,当时,他还嗤之以鼻地道,一位娇生惯养的少爷,何足俱?

张玄颢暗悔未听张相爷之言,却已对沈少爷,刮目相看。

“既然爷爷们一心想正我们沈家的门风,本少爷自然乐见其成。不过,在这之前,本少爷想送爷爷们一份厚礼,”沈少爷拂袖,脸上笑意渐失,“来人,把本少爷准备的厚礼,抬上来。”

沈少爷的话音刚落,在座之人,皆愣在当场,这位小少爷,无端端地,怎么想起给沈家几位老太爷送礼,再看沈少爷那脸上的阴郁之色,众人暗道,这份厚礼,怕是不轻吧。

几位老太爷止住了骂声,个个不知所措,沈念生给他们送礼,难道,又是一个陷阱。

当沈家的下人,将沈少爷的厚礼,抬入正堂内,在场之人,皆脸色大变,这位小少爷,果然惹不得。

“你---。”三老太爷气得浑身颤抖,几乎难以站稳。

正堂内,沈家的小厮们,一放下沈少爷的厚礼---五口棺材,便仓皇而逃。他家少爷将棺材当厚礼,送给老太爷们,岂不要把沈家的这些老太爷们,活活气死。

“爷爷们,孙儿的这位厚礼,你们满意吗?”沈少爷嘴角勾笑,那笑中,似乎含着嘲讽,手抚棺材,沈少爷继续道,“三爷爷,此乃紫檀木而制,千年不腐,万年留香,不信,您来试试。”

“沈念生,你大逆不道,胆敢诅咒老夫几个,”三老太爷破口大骂,哪还有长者之样。

“你---你---你---,”三老太爷抚胸急喘,若非身后的五老太爷相扶,恐怕此刻,早已被沈少爷气倒在地。

“三爷爷何必动怒,本少爷的话,还未说完呢,”沈少爷冷笑一声,轻挽袖口,伸手一推,那紫檀木棺盖,应声而动。

打开棺材之盖后,立时可见,满满一棺材的珍宝玉石、灿灿黄金,甚是耀眼,迷人心智。

那价值连城的真珠玉石,数之不尽的黄金,灼伤了在场之人的双眼。纵使在座之人,不乏出身于江南颇有名望的世家,也被惊得瞠目结舌,久久难以回神。沈少爷一出手,便是满满五棺材的玉石黄金,那吴中沈家,到底有多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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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狂妄少爷 当年,江南之人称城北赵府,富可敌国,可最后却发现,也不过尔尔,倒是隐在偏隅的吴中沈家,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今日,沈少爷随手挥霍,便是万两黄金,放眼天下,敢如此戏耍玩闹的,也就只有沈家的这位小少爷。

“沈念生,你这是何意?”四老太爷怒问道。

沈少爷眸含轻蔑,嗤笑道,“爷爷们费尽心机,谋划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本少爷是心疼爷爷们,瞧爷爷们个个两鬓斑白,指不定就驾鹤西去。为了不让爷爷们死不瞑目,故而,本少爷思之再三,才决定送上紫檀棺木,和万两黄金,以表孝心。”

沈家的万贯之财,或许,世人趋之若鹜,但他,却从未放在心上。

这几位老太爷的心事,被沈少爷一语道破,他们或恼,或怒,而三老太爷,甚至怒极攻心,当场晕死过去。。

“呵呵--哈哈---,”沈少爷放声大笑,那轻狂之态,却隐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威严之气。

“四爷爷,五爷爷,六爷爷,七爷爷,”沈少爷笑声渐敛,依次喊过几位老太爷,随后,他优雅转身,伸出白皙的手,遥指向满堂宾客,冷冷地道,“还有你们,都给本少爷记住,本少爷从不受人摆布,若有谁,逆了本少爷之意,阳羡袁家,便是你们的下场。”

沈少爷昂首而立,衣带纷飞,抬眸时,尽是一脸的狂妄跋扈。

阳羡袁家,本是江南一带的名门望族,一夜之中,却被连根拔起,其实,很多人都已猜测到,阳羡袁家的败落,恐与吴中沈家有关,但经沈少爷一证实,仍心有余悸。阳羡袁家,盘踞江南百年,就因惹怒沈少爷,而处处受制,最终,于江南世家之中除名,由一高高在上的世家沦落为寻常效,湮没无闻。

柳老爷终于坐不住,起身斥道,“沈少爷,沈家虽为江南第一世家,但和我们几大世家之力,未必抵不过你们沈家。沈念生,你个狂妄小子,若你想毁了沈家的百年基业,那好,我们这些世家之主,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免得再留你,祸害世人。”

“沈念生,若你再不知天高地厚,口出妄言,休怪我们这些世伯的,翻脸无情。”钱老爷冷哼道。

钱老爷身旁的乔老爷,却是一脸为难,如今他们乔家与沈家互为姻亲,他的女儿乔曼柔是沈少爷的姬妾之一,若沈家与江南各大世家为敌,那么,他们乔家的处境,便是举步维艰。

朱老爷心中窃喜,但面上,仍一本正经地劝道,“柳老爷,钱老爷,两位暂且息怒,我想,沈少爷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莫要当真。”

“沈少爷,若你肯收回之前的话,我们几个世伯,就当看在沈老太爷、沈老爷,和巡抚大人的面上,不与你计较。”朱老爷虽两头相劝,互不得罪,但他的心里,巴不得沈家与江南各大世家交恶,到时,江南各大世家联手逼压,吴中沈家焉有不败之理。

紫檀棺木内,玉石黄金,熠熠发光。

朱老爷不露声色地瞥了一眼紫檀棺木,又思及沈家的万贯之财,心中的贪婪之念,愈加地高涨难抑。

沈少爷眸光流转,环顾四周,目之所至,却是凌厉非常。

“与众世家为敌,有何不可!”薄唇微启,沈少爷惑尘一笑。

转身时,锦袍翻飞,沈少爷气定神闲地踱步至座椅,慢慢坐下。

“真---真是---不肖子孙,”五老太爷一手扶着三老太爷,一手怒指沈念生,“小畜生,你想毁了我们沈家吗?”

相府公子张玄颢,此次,倒不再做声,却在隔岸观火。难道,这位沈少爷,真的只是个任性妄为的纨绔之弟?

举一家之力,而与江南众世家为敌,是输是赢,一目了然。可为何,这位沈少爷还明知故犯。

面对五老太爷的斥骂,满堂宾客的指责,沈少爷不怒反笑,丝毫不在意。

恰此时,正堂外,传来沈府管家的高喊声,

“江阴程候爷送厚礼,贺少爷生辰。”

这一声高喊,却止住了满堂之人,对沈少爷的斥责,和怒骂。江阴程候爷程元瑞,与老候爷程颀,在朝中遍布门生故吏,即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相爷,见了两位程候爷,也不敢轻易的得罪。

须时,管家又喊道,

“韩大将军派人送贺礼,祝少爷福泰安康。”

这一次,柳老爷和钱老爷额上直冒冷汗,朱老爷则暗庆未得罪这位娇贵的小少爷,连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韩岩都给沈少爷撑腰,这位沈少爷,即使在江南横行霸道,也无人敢管。

“洛阳卢老爷派人送礼,贺沈少爷生辰。”

管家声音一落,满堂噤声,洛阳卢家,便是当年与李府齐名的‘南李北卢’,这些年,城南李府败落,但卢家,依然雄踞北方,权势熏天。

怪不得,这位沈少爷敢如此的嚣张跋扈,原来,他的身后,不止一个江南巡抚,还有当朝相爷,候爷,大将军,卢家家主,----,这些人,哪个不是举足轻重,或权倾朝野,或威震一方。

一时间,众人望向沈少爷的眼中,皆是不可思议。未及弱冠,就已执掌江南第一世家,寻常的一次生辰,便能惊动朝中大臣,一方家主,为其千里送礼。

柳老爷震惊过后,忙小心翼翼地赔礼道,“老夫有眼无珠,得罪之处,望沈少爷您多多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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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孩子的爹 如今的沈家,哪是他一个柳家,可以抗衡。若沈少爷心存芥蒂,那一下阳羡袁家,便是他们柳家。

“沈少爷,世伯年老头昏,误把琼琚当路石,您就别和世伯一般见识。”钱老爷一脸奉承,低三下四地道。

“各位世伯,爷爷们,请回吧,本少爷困了。”沈少爷靠在木椅上,微闭双眸,“来人,送客!”

世事如此,他早已见惯,若真能因此毁了沈家,他倒,求之不得。

“沈少爷,在下告辞。”张玄颢温雅含笑,带着小玉,离开正堂。

沈少爷哼了一声,并不理会这位相府公子。

路巡抚苦着脸,坐在沈少爷的身旁,道,“小念生,你可把路大哥害惨了。”

这位小少爷,毫不收敛锋芒,一心将沈家推向风尖浪口之处,而他这个江南巡抚,也被迫卷入,这些江南世家间的明争暗斗。

“呵呵---,”沈少爷轻笑,火上浇油地道,“即使路大哥独善其身,想与本少爷分道扬镳,可是,那些江南之人,却不会这般认为,因为,他们早已认定,巡抚大人与吴中沈家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路大哥,世路纷乱,善也罢,恶也罢,倾尽一生,也不过如此。”

戏尘圜,笑世间,谁道真逍遥!

在沈家的后院内,沈含沫扶着沈颜儿,一脸痛惜。

“颜儿,你好糊涂啊,”沈含沫心疼地斥责道,“你是个未出阁的世家小姐,怎么能做出此等事?颜儿,你是姑姑一手带大,姑姑知你守礼、识大体,若非---眼见为实,姑姑真不敢相信,你会---,唉。”

四岁那年,沈颜儿生了一场大病,裁后,她就一直跟着沈含沫,及至沈含沫远嫁淮扬齐家。赵慕雨虽生下她,却恨她入骨,在沈颜儿的心里,沈含沫与娘亲无异。

“对不起,姑姑,颜儿让您失望了。”她贵为沈家的大小姐,却将沈家的百年声誉,毁之殆尽,而且,直到此刻,她仍然执迷不悟。

“姑姑,颜儿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沈颜儿屈膝,跪倒在花径之上。身为长姐,却怀了弟弟的骨肉,令沈家先祖蒙羞,她,沈颜儿,是沈家的千古罪人。

“孩子几个月了?”沈含沫暗叹一声,扶起沈颜儿,问道。

“四个月。”沈颜儿抚着腹部,眸泛柔光。

“孩子的爹,是谁?”沈含沫盯着沈颜儿的腹部,质问道。

沈颜儿摇头,静默不语。

“那孩子的爹,可知此事?”见沈颜儿不愿说出那男子的身份,沈含沫又问道。

沈颜儿依旧摇头,他怎会知道。这份罪孽,由她承担,便已足够,何必再牵扯上他。

“傻颜儿,为何不告诉他,你已怀了他的孩子。”沈含沫不由地心生怒火,到底是哪个色胆包天的男子,竟然欺到吴中沈家的头上。

“他---,”沈颜儿欲言又止,不自觉地,泪盈眼睫,黯然地道,“因为,这一世,颜儿与他,根本无法在一起。”

他是她的弟弟啊,她与他,怎么能正大光明地站在一起?她与他的孩子,世俗难容。

更何况,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在自作多情,就算她愿意抛下世俗之礼,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他呢,会吗?会陪她沉沦,陪她隐居山野吗?

“莫非,那男子,早已妻妾成群?”沈含沫气得咬牙切齿,又一个薄情的男子,沾染了她的颜儿,却毫无担当。

沈颜儿一愣,知姑姑已误会,可她,该如此解释?

她颔首,却又摇头,他是已纳两房姬妾,但是,即使他尚未娶妻纳妾,她依旧,没有机会。

丹唇微启,沈颜儿笑得一脸苦涩,情已深,怨难记,唯怜幽独。

“颜儿,是他强迫你吗?”沈含沫勃然大怒。

“姑姑,求您别问了,是颜儿的错,与他无关。”那日在清含居,他夺走了她的清白,将她的这一生,逼向绝路。

她该恨吗?

可她却不知,如何相恨。

凝眸处,她的眼中,只有他清雅之容,风华绝代。

九载相依为命,数月相拥而眠,她疼他,深入骨血。

沈颜儿捂嘴痛哭,这种事,连她都羞于启口,试问,世人又该怎样看她?身为长姐,痴恋幼弟,大逆不道。

“呵呵,齐夫人,您要是再问下去,我们沈大小姐,就该无地自容了。”沈含沫还未开口,花径之上,又走来两位女子,巡抚夫人和乔曼柔,而她们的身后,跟着一干婢女。

“我们的沈大小姐,乃沈府最尊贵的女子,若非心甘情愿,谁敢强迫她?”赵慕雨心狠手辣,她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当着一干婢女,寄情毫不留情地暗讽沈颜儿不知羞耻,自甘堕落。

“沈姐姐,你没事吧。”乔曼柔关切地问道。

“曼柔,你喊她作甚么,”寄情呸了一口,唾弃道,“好好的大小姐不当,偏自作孽,干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还怀了个孽种回来。哼,像她这种人,不守妇道,就该千刀万剐。沈颜儿,你想害我家小少爷从此在江南,抬不起头吗?”

寄情一字一句,令沈颜儿犹如芒刺在背,羞愧难当。今日,她终于明白,她所有的坚持,是错,错,错,难怪,他憎恨她腹中的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他的耻辱啊。

沈颜儿惨然一笑,视线迷离。

“寄情,住口,”沈含沫向来疼爱沈颜儿,怎能容许寄情这般大肆辱骂。

“呵呵,小丫头当了巡抚夫人,这气焰也水涨船高了,”沈含沫针锋相对地道,“左右不过是我家清洛嫂子身边的一个丫鬟,如今,清洛嫂子生死未明,你就恶仆欺主,敢羞辱我们沈家之人。无论怎样,颜儿是我大哥沈含植之女,是沈家的大小姐,这事实,任谁,都无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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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世人多误 诚如姑姑所言,她与他是姐弟,是血脉至亲,这事实,任谁,也无法改变,沈颜儿心中绝望,万念俱灰。

“齐夫人,您莫要忘了,她娘,害死了我家小姐,可怜我家小少爷,年仅七岁,便无双亲在旁。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与她死去的娘一样,面上柔弱,但心如毒蝎,哼,就算她能蒙蔽世人,但她,绝骗不了我家英明的小少爷。”巡抚夫人痛恨的眼神,犹如针刺,剜在她心头。

原来,在她们看来,念生贬她为下人,是因她,诡计败露。

“颜儿,”沈含沫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颜儿,奈何,寄情仍在一旁咄咄逼人。

“沈小姐,本夫人一向心直口快,您可别介意。”寄情拉过乔曼柔,道,“这做女人哪,该守的礼法,还是要守。看看我们曼柔,不止心地良善,而且,对我家小少爷,那更是一心一意。齐夫人,您这是在姑息养奸,万一哪日,她伤及我家小少爷,您会追悔莫及的。哼,若真到了那日,我和我家老爷,定不会轻饶她。”

“路夫人,”沈颜儿艰难地抬首,眸光凄楚,“颜儿不会伤他的。”

她怎会伤他,哪怕她伤了自己,也舍不得去伤他。

“颜儿,甭理她,跟姑姑走。”若在平日,沈含沫绝不会忍气吞声,但当着沈家的一干下人,像这般毫无休止的争吵,只会让颜儿,更加地难以做人。

寄情怎能善罢甘休,赵慕雨死了,母债女还,她非要将赵慕雨的女儿,骂得颜面无存,否则,她怎么对得起昏迷不醒的小姐。

“路夫人,”乔曼柔不露痕迹地拦住寄情,笑道,“刚刚您不是说,要赶着去见少爷吗?”

一个女子,尤其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小姐,不惜自毁前程,肯心甘情愿地为男子生儿育女,光那份深情,便让她感动,乔曼柔不禁暗忖,或许,沈颜儿也是有苦难言。

当日,她潜入沈府,一心只想取得沈家的信物,但是,如今的她,却心生动摇。沈念生,沈家的那位娇贵少爷,他艳眸似蛊,每看他一眼,她的心,便深陷一分。

夜半梦醒,她偎依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暖,鸳鸯锦被下,他双眸紧闭,俊容绝美。江南之人,只道沈家少爷喜怒无常,乖张桀骜,但她知道,那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他早已习惯了冷漠。

“曼柔,你呀,就是太善良,”寄情转怒为喜,但面上依然愤愤不平,“赵府之人,个个狡猾,赵慕雨生了个不知羞耻的女儿,而那个赵慕恒的女儿,叫什么悦,噢,赵宏悦,一提起她,本夫人就来气。”小少爷的子嗣,怎么能让赵府的人,捷足先登。

“悦儿怎么了?”这位巡抚夫人,怕是与赵府之人,结怨太深。

乔曼柔迷惑地望着寄情,然而,这位巡抚夫人,却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的腹部。

“曼柔,你跟了我家小少爷也有数月,这肚子,怎么还没消息?”巡抚夫人话音一落,立时,乔曼柔便羞的满脸通红,不敢再抬首。

而另一边,仓皇而逃的沈颜儿,脸色苍白,步履踉跄,看着沈含沫一脸焦急,“颜儿,颜儿,---,你怎么了,告诉姑姑,你到底哪儿不适?”

“姑姑,颜儿没事,”沈颜儿虚弱一笑,素手抚上腹部,低头,黯然地道,“姑姑,您是否也认为,这个孩子留不得。”

自她怀上这个孩子,沈家的流言蜚语就不断,即使她抛下尊严,敛尽高傲,可世人,依然不放过她。名门世家的小姐,虽出身高贵,但做出此等事,便是死路一条。

他贬她为下人,已是宽厚,她怎能再不知好歹,毁他一生。

这孩子,若真留不得,---,沈颜儿抚在腹上的素手微颤,泪眼朦胧。

“傻颜儿,寄情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你娘是你娘,你是你,你们两个,怎可相提并论。”沈含沫眸带慈光,握住沈颜儿之手,道,“姑姑将沈府的府内之事,交给你打理,便是信任你的为人。一个能让颜儿身心相许的男子,必是个出类拔萃之人。颜儿,姑姑一直待你如亲生之女,这孩子,颜儿舍不得,姑姑又怎能舍得。”

沈含沫的话,字字发自肺腑,却让沈颜儿,愈加地无地自容。

“姑姑,颜儿罪该万死。颜儿---”泪流玉颜,暗泣无声。姑姑不知,她腹中孩子的爹爹,是他啊。

她竟然怀了弟弟的孩子,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这一世,她谨小慎微,只求一生淡泊,却不料,二十年的谨言慎行,终抵不过一个情字。爱,便爱了,但无人可知,这份爱,天理难容。

沈含沫心疼地拭去沈颜儿脸上的泪水,安慰道,“莫要哭了,这样,容易伤身。”

“颜儿,你如今住在何处?”听说,小念生一怒之下,将颜儿贬为下人,沈家尊卑俨然,颜儿失了大小姐的身份,便只能搬出她的闺房。

沈颜儿低声道,“在思过堂之后。”

“莫非是---竹林深处的院落!”沈含沫大惊,想不到,爹爹竟将那院落给了颜儿。沈家族规,非嫡女不可入内,非正妻不可入内,但她身为沈家的嫡女,可爹也,一直未让她,踏入竹林。

沈颜儿点头,却未见,沈含沫眸中一片复杂之色。

“颜儿,莫要辜负你爷爷对你的厚望。”那竹林深处的院落,便是沈家的根基所在。即使,今日沈家化为乌有,只要那院落在,吴中沈家便在。

沈颜儿再次点头,仍未觉,沈含沫语中的深意。

“颜儿,--,”沈含沫刚欲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沈含沫忙止口不言。

“小姐,”一听这声音,沈颜儿猛然抬头,哽咽地喊道,“小玉。”

小玉疾步而至,含泪,跪曰,“小姐,奴婢又见到您了。这段日子,您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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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势如水火 沈颜儿与小玉,主仆俩久别重逢,自是千言万语道不尽。

“小玉,快起来。”沈颜儿扶起小玉,自她被贬为下人,就再也未见过小玉。三年前,她带小玉入沈府,小玉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从未离她半步。

“小姐,若非张公子出手相救,奴婢怕是,今生再也无法与小姐相见。”听小玉这一说,沈颜儿才注意到,小玉的旁边站着一位儒雅男子,此人,正是相府公子张玄颢。

相府公子,张玄颢,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沈颜儿面含浅笑,移步上前,屈身行礼道,“蒙张公子多次援手,颜儿感激不尽。”

“沈小姐,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近看之下,沈家小姐,樱唇似血,柳腰细眉,虽无倾城之色,但却,我见犹怜。

张玄颢温柔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沈颜儿,眸中炽热。

沈颜儿被张玄颢盯着,玉颊羞红,不自觉地,她退后一步。

沈含沫瞥了一眼张玄颢,此人虽相貌堂堂,但她,总觉得这位张公子心术不正,或许当年,她曾听清洛嫂子提及,张仁张相爷,行事狠毒,不论亲疏,皆毫不留情,故而,她对这位张相爷之子,也一样心生厌恶。

“张公子,府门在那,恕不远送。”沈含沫拦在张玄颢身前,指着沈府的朱门,语气不善。

张玄颢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然面上,却笑得温雅。

“沈小姐,告辞。”举止优雅,风度翩翩。

等张玄颢一离开,沈含沫便道,“颜儿,姑姑瞧这相府公子,似乎对你---。”

“姑姑,您多虑了。”沈颜儿摇头,自嘲道,“颜儿如今身败名裂,深受世人诟骂,而张公子,贵为相府公子,怎会瞧得上颜儿。”

那位张公子,只是一时可怜她,与情爱无关。

更何况,她的心,早已不在,纵使是相府公子,皇家子弟,她也一样,心如死灰。

小玉在一旁,似有所思。

“小玉,你怎会同张公子在一起?”沈颜儿忽然一问,吓得小玉脸色微变。

“小姐,”小玉低头抹泪,哭道,“那日,少爷把小玉抵押给了赌坊,便一走了之,小玉---呜呜---呜呜---,那赌坊的人,个个凶狠,小玉害怕,呜呜---。”

“他竟把你卖给了赌坊,”沈颜儿气得全身颤抖,怎么会这样?就算再任性妄为,他也不该,不该将她的婢女,押给赌坊。

他这般视人命为草菅,与寻常的纨绔子弟,何异!

沈念生,她看错他了吗?

沈颜儿心疼地看着小玉,问道,“是张公子救了你?”

小玉含泪道,“小姐,张公子是好人,他不仅救了小玉,还带小玉来见小姐,否则,呜呜---。”

“小玉,对不起。”若非她,小玉怎会遭他的戏耍。是她害了小玉,他恨她,就连她的婢女,也不肯放过。

沈念生,再次默念他的名字,沈颜儿的心中,苦涩难言,暗恨丛生。

小玉扶着沈颜儿,缓慢而行。

沈含沫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小玉,心中暗思,颜儿的这位丫鬟,怕是不简单。小念生虽喜怒无常,但绝不会视人命为儿戏,这无端赌押婢女,定大有隐情。试问,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被押给赌坊,最后却能安然逃脱,得遇相府公子,怎会是巧合?

随即,沈含沫又暗笑,许是她多心了。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有巧合,也尚未可知。

“颜儿,你爷爷的病,可有起色?”沈含沫这次匆忙赶至吴中沈府,一则为沈颜儿之事,再则,便是沈老太爷的病情。

“姑姑请放心,路大哥说,爷爷的病,并无大碍。”路延霆,师出江南名医闲云公子门下,即使后来出仕为官,但他的医术,远胜于江南任何大夫。

沈含沫心下一宽,“那就好。”

姑侄两人,一路闲谈,来至沈老太爷的正屋。

刚踏入正屋前的院落,就传来一声声此起彼伏的争吵。

沈含沫不悦地道,“一个出身低贱的丫鬟,因机缘攀上高枝,当了巡抚夫人,便气焰高涨,不可一世。哼,她也不想想,若非清洛嫂子之故,焉有她寄情今日。”

沈含沫怒从心生,抛下沈颜儿,疾步朝向正屋而行。

“姑姑,姑姑---”沈颜儿一时阻拦不及,只能朝着沈含沫的背影,焦急地喊道。

她的这位姑姑,向来不吃亏,刚刚为了她,姑姑才不得不对路夫人,退让三分。现在,姑姑的怒气一出,任谁,也挡不住。

沈颜儿身怀六甲,本就行动不便,只见她,脚下一软,险些颠倒在地。

小玉吓得忙扶住她,“小姐,您当心。”

“我们快过去。”姑姑与路夫人势如水火,姑姑嫌路夫人出身卑微,路夫人讽姑姑是非不分,这两人,一个是世家夫人,一个是巡抚夫人,若当着一干下人之面,吵闹不休,大打出手,岂不贻笑大方,有损两府威严。沈颜儿心中一急,脚下步伐加快。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劝道,“依奴婢看,您还是别去了。”

以她家小姐如今的处境,换作旁人,早就退避三舍,而她家小姐倒好,还挺身而出。

沈颜儿苦涩地道,“若不去,我心难安。”

姑姑这般做,也是为了替她出气。虽明知,她的出现,只是徒惹他人笑话,但她,绝不会袖手旁观。若能劝住姑姑,避免争闹,她愿意一试。

“赵宏悦,别以为你怀了小少爷的子嗣,便能母凭子贵,当上沈家的少夫人。”巡抚夫人的声音,气急败坏。

“有本事,让你家曼柔也怀一个。”沈颜儿脚下一停,心中疑惑,姑姑不是对赵府之人深恶痛绝吗?怎么这回,反而为悦儿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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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过河拆桥 “齐夫人,您怎么好坏不分!”院落中,巡抚夫人气得大吼。

“这是我们沈家的家务事,何时轮得上,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沈含沫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沈颜儿止步在院落中,这一刻,她竟然心生几分俱意,悦儿在,乔曼柔在,那么,他也该在。

脚下踌躇,她不敢再往前半步。

正堂内,他的冷漠绝情,让她彻底绝望;小玉的遭遇,更让她,对他再无任何希冀。

抬眼望去,沈颜儿看到,在爷爷的正屋前,站着一干人,姑母,路夫人,悦儿,乔曼柔,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和沈家的下人。

“颜儿表姐,你来了。”忽然,赵宏悦转过头,朝着她,喊道。

不知出于何意,赵宏悦喊得分外娇甜。

果然,众人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瞥向沈颜儿,就连寄情和沈含沫,也止住了对骂。

现在,她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既然无法躲避,沈颜儿浅眸一笑,假装坚强,从容朝前。

眼眸微低,不经意间,她扫过赵宏悦微隆的腹部,与她一般,悦儿也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不自觉地,沈颜儿的素手抚上小腹,她的孩子,也是沈家的子孙啊。

可惜,她的孩子,却是沈家最大的耻辱,一出生,便要受尽世人唾弃。

寄情一见沈颜儿,冷笑道,“齐夫人,您所言极是,我家曼柔没本事,至今还怀不上小少爷的子嗣,但她知礼守德,不像某些人,恬不知耻,怀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种。”

“住口!”一声叱喝传来,这次,出声的并非是沈含沫,而是江南巡抚路延霆,而路巡抚的身后,还站着一脸阴沉,喜怒不知的沈少爷。

墨色锦衣早已换下,此刻的沈少爷,一袭白衣,面容清秀,眸静如水。

他负手而立,不言不语,彷如遗世独立。

“路延霆,你可知,是她娘害死了凌小姐,她---,”寄情怒指沈颜儿,正欲开口相骂,但一见到沈少爷,这位巡抚夫人却害怕地低下头,不敢再言。

赵慕雨毒害小姐,害得小少爷自小失去娘亲,她寄情只是一时气愤难当,才会出口辱骂,骂赵府之人,骂赵宏悦,骂赵慕雨的女儿,但小少爷的脸色,怎会这般冰寒?

寄情心生困惑,照理说,小少爷该比谁都恨赵府之人,可为何,小少爷却让赵宏悦怀了他的孩子,而沈颜儿,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小少爷也只是贬她为下人,并不严惩。

寄情暗恨,赵府的人,果真个个狡猾,不仅蒙蔽世人,就连她家英明的小少爷,也被她们所蛊惑。

“路延霆,带上你的女人,立即滚出沈家!”沈少爷薄唇轻启,一出声,便冷如冰霜。

路延霆面上尴尬,一般而言,这位沈少爷肯连名带姓地喊他,定是已惹怒了他。

巡抚大人拽过寄情,满脸无奈,劝道,“夫人,我们先回府。”

阳羡袁家的公子惹怒了这位小少爷,小念生便衣袖一挥,将名满江南的袁家,连根拔起;再留下来,他可不敢保证,这位小少爷的雷霆之怒,会不会波及到他巡抚衙门,若小念生派人砸了他的巡抚衙门,他这个巡抚大人,以后还怎么在江南立足。

“小---,”路巡抚忙伸手捂住寄情的嘴,干笑道,“小念生,我们告辞。”

沈含沫转怒为喜,挑衅地朝着寄情道,“路夫人,恕不远送。”

真不愧是她的乖侄儿,只一句,便能把这个气焰高涨的巡抚夫人,吓得花容失色。

“美人姑姑,您也该走了。”再一句,沈含沫脸上的笑意顿失,这侄儿,过河便拆桥,好是无情。瞧他,面寒如斯,言语冰冷,对她这个姑姑,也不留一丝情面。

“你---,好,走便走。”沈含沫勃然大怒,气道,“小念生,姑姑要带颜儿回淮扬齐府。”

沈含沫转身,拉过一脸错愕的沈颜儿,道,“颜儿,跟姑姑离开沈家。这沈府,不留也罢。”

小念生千里传书,请她来吴中,一利用完,便下逐客令,将她这个姑姑撵出沈府。她这茶未喝,人未歇,这侄儿就翻脸不认人,沈含沫暗骂:清洛嫂子,你怎就给沈家生了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小少爷。

离开沈家?沈颜儿一愣,不管他再怎么恨她,羞辱她,她都未想过离开沈家,离开他,除非---,除非他开口,执意将她赶出沈府,否则,这一世,她都会守在沈府,守在他的身边。

微抬双眸,沈颜儿偷眼暗瞧,只见他,面沉如水,薄唇紧抿,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去留。

那日,在竹林的院落中,她曾答应过爷爷,要照顾他,不会丢下他不管,永远都不会。

“姑姑,颜儿---,”沈颜儿摇头,心生悲凉,她舍不得他,可他呢,却从未在乎过她。留在沈家,她还能远远地站在一旁,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否无病无灾,是否安然无恙。

无论如何,他,都是她此生唯一的弟弟,是她至亲之人。

沈含沫气恼,偏又发作不得,她真的很怀疑,颜儿到底是不是赵慕雨的女儿,赵慕雨心如毒蝎,而颜儿,即使被小念生欺负的遍体鳞伤,却依然无怨无悔。这母女俩的心性,简直犹如云泥之别。

紧抿的薄唇,悄然松开,此时,沈少爷面色舒缓,淡如止水。

“算了,随你。”终是自己疼爱的侄女,沈含沫也不愿勉强沈颜儿,况且,沈老太爷年事已高,又卧病在床,而这位小少爷,身中隐毒,命难久已,如今的吴中沈家,除了沈颜儿,沈含沫实在找不出其他人,可以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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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谁在逼谁 沈含沫面含愠色,余怒未消,“你放心,见过你爷爷之后,姑姑就立即起程,回淮扬齐府。从此以后,有关沈家之事,姑姑绝不干涉。”

“多谢美人姑姑。”白衣纷飞,沈少爷躬身作揖,清雅出尘。

沈含沫一离开,这正屋外,便只剩下沈少爷,沈颜儿,赵宏悦与乔曼柔四人。

其实,赵宏悦与乔曼柔早至沈老太爷的正屋前,但沈家先祖遗训:沈家正屋,非正妻不可入内,非嫡女不可入内。故而,她们只能被迫站在院落之中,无法踏入正屋。

沈颜儿手抚腹部,眼帘微低。

玉石阶上,沈少爷轩昂而立,一袭白衣,更衬着他,宛如天人。

忽然,脚步声起,沈少爷步下石阶,一步一步,朝着沈颜儿,缓缓而来。

银线勾勒的墨黑绸鞋,映在她的眸中,却只是,一晃而过。

步履声远去,深沉窒息。

沈颜儿丹唇轻启,浅笑无声,他,从始至终,竟不曾看她一眼。

他厌了吗?

曾几何时,他说,‘颜儿姐姐,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一阵无缘由的失落,自她的心底,悄然而生。

“悦儿,你没事吧?路夫人一向口无遮拦,她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沈少爷的声音柔和,关切地道,“你还怀着孩子,早些回去休息。爷爷这边,你无须挂心。”

低眸处,沈颜儿眼含泪光,唇瓣微抿,却是苦涩难言。

刚刚,他声色俱厉,呵斥巡抚夫妇,令她心中一暖,以为,以为他这般做,是为了她,---,而事实上,却是,呵呵---,沈颜儿在心底苦笑,原来,是她误会了。

他,依然是恨她的吧。

赵宏悦假装虚弱地靠向沈少爷,撒娇道,“少爷,再过半年,我们的孩儿,就该出世了。虽然这些日子,悦儿常常被我们的孩子,折腾得难以入眠,但为了少爷,再苦,悦儿都会撑下去。”

“辛苦悦儿了。”沈少爷望着赵宏悦微隆的腹部,眸中一片复杂之色。

乔曼柔心中一痛,转过头,不去瞧,那一脸得意的赵宏悦。名门望族之中,多是母凭子贵,若赵宏悦一举得男,那她,极有可能便是,沈家未来的少夫人。

沈颜儿目光迷离,即使有小玉在一旁相扶,她仍摇摇欲坠。

眸中,她只看到,他一袭白衣,在风中纷飞。

耳中,她只听到,他温柔地对悦儿道,“今晚,本少爷去你房中陪你,可好?”

她果真放不下,纵使在心中,她已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忘情,忘爱,他是她的弟弟,只是弟弟而已。

可是,耳旁传来的声音,女子娇羞,男子温柔,却令她的心,隐隐作痛。

“曼柔,你替本少爷将悦儿送回房。”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赵宏悦,却未见,赵宏悦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即使她怀了他的孩子,沈家的子嗣,但在他的心中,她仍不过是个妾,而非,能正大光明地踏进沈家正屋的妻。

“怎敢劳烦柔妹妹相送。”面上,赵宏悦却笑得一脸温婉,乔曼柔乃乔家嫡女,身份高贵,现在又多了个巡抚夫人为其撑腰,而她赵宏悦,只不过是赵老爷姬妾所生,在吴中沈家,更是无人相依。为今之计,她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沈老太爷期盼多日的曾孙。

幸赖,乔曼柔尚不足惧,而另一位女子,赵宏悦不由自主地瞅向沈颜儿,那次清含居之事,她可历历在目,长姐勾引亲弟,真是世间奇闻,赵宏悦心中哂笑,另一位,怕是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与她争,这沈府少夫人之位,她志在必得。

“悦姐姐,我们走吧。”赵宏悦腹中的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肉,乔曼柔思及此,心下一软,忙伸手扶过赵宏悦。

赵宏悦低笑一声,一脸得意。

“颜儿表姐,如今你身怀六甲,千万得当心。”临走时,赵宏悦还不忘细细地叮嘱沈颜儿。

赵宏悦的关怀之语,令沈颜儿感动万分,至少在沈家,还有个赵府表妹,是真心待她。

悦儿,谢谢你。

沈颜儿朝赵宏悦微微一笑,眸中,却已泪光盈盈。

不知何时,沈少爷脸上的柔情尽散,他的视线,越过沈颜儿,冷冷盯向小玉。

“小姐,救救小玉,小玉害怕---”小丫鬟退后一步,躲至沈颜儿的身后,惊恐地道。

“沈少爷,您又何必为难小玉,她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小丫鬟罢了,更何况,您已戏耍她一次,难道,您就不能高抬贵手,饶过她。”沈颜儿倔强地抬首,眸中泪光隐尽,冷笑道,“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少爷,跟一个小丫鬟斤斤计较,若传扬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他戏弄她,她忍了,谁教她这一世欠了他,可为何,他连她的丫鬟,也不放过。

沈少爷面沉如水,即使不言不语,那威严之势,仍吓得小玉,瑟瑟发抖。

“出去,都给本少爷滚出去!”沈少爷衣袖一挥,厉声喝退院落中的丫鬟、仆妇。

沈少爷动怒,岂是寻常,只一瞬间,站于院落中的下人,皆逃之夭夭,哪敢再停留。

“本少爷许你走了吗,沈颜儿。”沈少爷一把拽住沈颜儿的皓腕,咬牙切齿地道。

小玉本想留下,但一见沈少爷满脸阴霾,暗叹一声,不得不离开。

“颜儿姐姐,她只是个下人。你为了个下人,却敢顶撞于本少爷C,颜儿姐姐,这一切都是你逼本少爷的。明日,本少爷便把那小丫头,卖入青楼。”沈少爷朝着沈颜儿怒吼,她竟敢不信他。

沈颜儿心中一痛,她何时逼过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逼她啊。

沈念生,今日的你,还是当年的小念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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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恨有多深 “沈少爷,您真的---不愿放过小玉吗?”沈颜儿含泪相望,眸光哀楚,她还能信他?

当年在苏城,年仅七岁的他,为了救一对陌生的父女,而怒斥赵宏毅草菅人命,更是孤身一人,面对赵府的一帮恶奴,却无丝毫俱意。

可是,如今的他,还是当年的他吗?

赌押婢女,卖入青楼,这等事,他竟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他的赤子之心,何在!

“颜儿姐姐,你又逼本少爷。”沈念生右手一用力,紧紧地捏住了她的皓腕。

沈颜儿吃痛,一低头,隐忍的清泪,悄然滑落在沈少爷的手背之上。

“沈念生,你放开我!”一声低喊,沈颜儿一脸决绝,怒目相视。

沈少爷身形一颤,仿若心中,似有不舍。又是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甚至是,恼恨。

谁能告诉他,这是为何?

忽然,沈颜儿朝着沈少爷的手背,狠狠地咬了下去,霎时,一抹鲜血现于沈少爷白皙的手背上,刺目妖艳。

“颜儿姐姐,本少爷的血,如何?”沈少爷不怒反笑,媚眼如丝,勾魂摄魄。

沈颜儿的泪,滴落在血上,一滴,一滴,频滴不断。

她的恨有多深,那一口,她便咬得有多深。

“念生,姐姐求你,放过小玉,她只是个小丫鬟。”抬首时,沈颜儿朱唇带血,泪流玉颊,“若你肯放过小玉,要怎样,姐姐都应你。”

“是啊,一个小丫鬟而已,本少爷何至于纠缠不放。”沈少爷眸光流转,扑哧一笑,“颜儿姐姐,你哭什么,若你喜欢小玉,留下便是。”

松开沈颜儿的皓腕,沈少爷抬手,用衣袖,轻柔地拭去沈颜儿唇边的血渍,白衣袖口,立时,染上了点点猩红。

沈颜儿愣住,不知所措。

他的手背之上,留有她咬过的痕迹,残红夺目。

而正屋内,沈老太爷虚弱地躺在床上,见沈含沫进来,睁开眼道,“乖女儿,谁给你气受了?”

他这个女儿,心比天高,行事果断,无论在沈府,亦或,淮扬齐府,都说一不二。

“除了您的乖孙儿,还能有谁。”沈含沫在沈老太爷的床沿坐下,诉苦道。

“呵呵---,”沈老太爷倚在青花枕上,笑道,“你这做姑姑的,怎么跟一个小辈过不去。乖孙儿他,心性顽劣,再加之---”

“加之,他命不久矣。含沫,你让让他,有何不可。”沈老太爷叹道,“那东西,给他了吗?”

“爹的吩咐,女儿哪敢不从。沈家的信物,迟早都要交到他手上,更何况,他以颜儿相逼,女儿能不给吗?”沈含沫气道,“大哥生性淡泊,不理世事,而小念生,女儿至今都猜不透他。”

“由他去闹,别管他。”吴中沈家的万贯之财,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在沈老太爷看来,不过是陪他乖孙儿戏耍的玩物。

“女儿知道了,爹。”连爹都纵容小念生,沈含沫心中顿悟。这日后,沈府是荣,是衰,便全系小念生一人,论谋略,小念生与大哥不相上下,但论绝情,小念生定远胜于大哥,只可惜,他心不在此。

沈家正屋的院落中,沈少爷白衣俊容,风华绝代,眉间舒展,仿若流淌着一泓清泉,纯净安然。

九载相依,她了解他的每一个习性,每一个举动,却惟独猜不透,他的心。

今日,在正堂之上,他一句冷漠绝情的‘幽闭’,让她彻底心寒。

沈颜儿惨然一笑,这样的他,她如何要的起,纵使她与他之间没有爱,但她,好歹还是他的姐姐,是他此生唯一的姐姐,是他的至亲。

“念生,姐姐自知这一生,无论怎么做,都难以抚平你心中的恨意,但求你,给姐姐腹中的孩子,一条生路。”沈颜儿垂眸哀求,紧咬唇瓣,良久,她又道,“要怎样,姐姐都会应你的。”

即便,他利用她。

他的一场生辰之宴,云谲波诡,暗涛惊涌。

他,以她为饵,步步为营。 第一步,迫姑姑拿出沈家信物;第二步,当着江南各大世家之人,他怒斥爷爷们狼子野心,令爷爷们声名扫地,从此永诀后患;第三步,以狂妄之语,激怒江南各大世家,逼路大哥选择,与沈家荣辱相共;第四步,借程候爷、韩将军、卢老爷之威,震慑江南,以定江南第一世家之名。

这些事,她不是不知,只是,装聋作哑罢了。

“莫非,姐姐生气了?”沈少爷俯身上前,抬起沈颜儿的下颌,与她对望,清眸明艳,笑倾天下。

“不过是个孽种,没了便没了,更何况,这不是还在吗。”沈少爷的手,顺着她的下颌,滑至沈颜儿微隆的腹部,然后停下,轻轻地揉着。

沈颜儿止不住的微颤,心思百转,却只化作,一声轻叹。

“颜儿姐姐,你腹中的孽种,是男是女?”沈少爷眸光似水,盯着沈颜儿的腹部,奇问道。

是男是女,她怎会知。

沈少爷透着稚气的举动,令沈颜儿啼笑皆非。

这样的他,教她如何相恨?

“你---,不可以,”沈颜儿花容失色,他竟敢在爷爷的正屋外,毫不顾忌地揽住她的腰身,这般暧昧之事,万一被姑姑撞见,她--,她百口莫辩。

“嘘,”白皙的手指,触碰在她的唇上,沈少爷嬉皮笑脸道,“颜儿姐姐,别动。让爷爷和姑姑发现,不打紧,但惹怒了本少爷,你千辛万苦怀上的孽种,可真保不住了。”

“姐姐,你不是说,要怎样,你都随本少爷吗?”沈少爷眸光一转,可怜兮兮地道,“原来,颜儿姐姐的话,不可信噢。”

沈颜儿苦涩一笑,他,时而暴戾,时而温柔,时而无辜,时而稚气,竟逼得她,怨不得,恨不得,满腔愁绪,万般酸楚,皆败于他,魅眸清容之下。

腰上的手收紧,沈少爷慢慢地蹭到沈颜儿的衣襟处,

“闻香识女人,果真如此。”沈少爷莫名其妙地开口,艳如桃瓣的眸子,潋滟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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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何苦招惹 沈少爷的手,抚在她的腰间,他的头,埋在她的衣襟处。

沈颜儿面颊生晕,不敢动弹。

他怎么可以,在爷爷的正屋外,就这般肆无忌惮地轻薄她,沈颜儿忐忑不安地望着房门,生怕姑姑忽然现身。

“颜儿姐姐,你在勾引本少爷吗?”沈少爷抬起头,笑如暖煦,“姐姐,你咬唇的样子,---”

“很迷人。”温热的气息扑向沈颜儿,染红了她的脖颈,沈少爷蓦然伸出舌尖,轻添着她的锁骨,却引得她阵阵酥麻。

“别,不可以---”沈颜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和哭泣。

院落外,有沈家的下人,正屋中,有姑姑和爷爷,他这样对她,万一让人撞见,岂不毁了他!

沈少爷环住她的腰身,紧握她的揉夷,让她的挣扎,消逝在无形之中。

沈少爷的吻,沿着她的锁骨,吻至朱唇。

沈颜儿的脸上,泪流不止。

在世人的眼中,她是他的姐姐,这一生,她从不敢奢求什么,可是,既然明知无法相爱,他,又何苦来招惹她。

她次次逃离,处处回避,却依然,停留在原地,爱恨难息。

紧咬的唇瓣,被沈少爷轻而易举地撬开,唇齿相依,缠绵沉沦。

彼此间的心跳,埋葬了一世繁华。

“姐姐,喜欢本少爷亲你吗?”沈少爷轻咬她的唇瓣,浅尝磨蹭,脸上的笑意,却在渐渐地淡去。

抵不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蛊惑,沈颜儿不禁呻吟出声。

“原来,姐姐耐不住深闺寂寞,这么需要男人啊。”沈少爷语含讥诮,眸带讽刺。

沈颜儿猛然清醒,羞愧难当。她竟然,竟然会在此处,忘情地和他相吻。

她,果真已经无可救药。

他的唇,灼热撩人,但他的心,却飘渺难寻。

“姐姐,本少爷喜欢你---”沈颜儿闻之,芳心悸动。

“你--身上的幽香,”沈少爷眸如星辰,绚丽夺目,他的俊容,贴上沈颜儿的脸颊,调戏道,“姐姐身上的气味,比曼柔她们好闻。本少爷决定了,从今日起,就让姐姐你随身伺候本少爷。以后,没本少爷的允许,姐姐可不准离开本少爷半步,否则,本少爷就立即送你的丫鬟,去烟花之地,快活。”

“你,”他拿她的丫鬟威胁,沈颜儿又气又恨,又羞又恼。

“颜儿姐姐,你忘了,现在你是下人,本少爷是主子,主子的话,你也敢违背,”沈少爷面淡如水,喜怒难辨,“姐姐,莫要不知足啊。本少爷的贴身侍婢,并非是谁想当,就可以当的。”

沈颜儿静默敛眸。当他的贴身侍婢,岂不是要与他日夜相对,她躲他,避他,还嫌不及,怎可能,再泥足深陷。

可是,他拿小玉逼迫她,她能不应吗?

沈颜儿眸光一黯,垂首不语。

罢了,当他的侍婢,至少,她便不用再干粗活,她并非骄纵任性的世家小姐,只是,四个月的身孕,已累得她身心俱疲,若腹中的胎儿再大些,她怕,更是力不从心。

“沈少爷,还不放手。”沈颜儿再次挣扎,低吼道,“沈念生,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

他是她的弟弟,却亲过她,抱过她,甚至,还与她有过鱼水之欢。

在他的心底,她到底是什么?

第一次,沈颜儿放下长姐的身份,含泪逼问,不是他的姐姐,她又是什么。

沈少爷无辜地道,“你当然是本少爷的姐姐,昔日沈家的大小姐,如今是,本少爷的贴身侍婢。颜儿姐姐,沈少爷说的不对吗?”

“那你---一直是在---戏弄姐姐!”是啊,除了是他的姐姐,她还能是什么。明知他生性顽劣,她却仍执迷不悟,自作多情。

江南之人都说,沈家少爷风流多情,喜女子,恶男儿,每至一处,便惹来无数女子,为之痴迷。今日,她终于信了,他果真劣行难改,既是无情,何必多情。

沈颜儿泪眼迷离,朱唇微启,扬起一抹嘲弄的笑,那轻笑,悲伤凄楚,撕心裂肺。

“颜儿姐姐,”沈少爷忙扶住她,不知所措。

她不该是他的姐姐吗?

恰此时,沈含沫刚踏出正屋门槛,一见沈念生与沈颜儿相互拉扯,勃然大怒,斥道,“小念生,你想对颜儿做什么?”

欺凌长姐,贬长姐为下人,他对颜儿,怎么就不念半点亲情。

“美人姑姑,您该回府了。”沈少爷拦腰抱起沈颜儿,眸光乍冷。

沈含沫气得直哆嗦,“这些年,是谁在替你娘照顾你,又是谁,在你毒发时,整日整夜的陪你,不要以为姑姑远在淮扬,不知沈府之事。小念生,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她是你姐姐,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怀中的沈颜儿,娇躯微颤。姑姑说得对,她是他的姐姐,是他的亲人,仅此而已,是她奢望了,泪水滴落,浸湿了沈少爷胸口处的衣衫。

唇边的余温,脖颈间的吻痕,恍如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梦醒了,自然,便是一场空。

沈颜儿不敢抬首,不敢出声,若让姑姑发现这一切,她又该如何解释。

她贴着他的胸口,离他的心,很近,很近。

或许,这就是她的一生吧。咫尺天涯,若即若离。

“管家,送姑姑出府。”沈少爷面寒如霜,冷冷地吩咐道。

沈含沫刚欲开口大骂,却发觉,沈少爷的衣袖处,血迹斑斑。

“小念生,你受伤了?”终是自己的亲侄儿,又是沈家唯一的男丁,沈含沫心下不忍,关切地道。

白衣染血,俊容隐怒。

“与你无关。”薄唇一张,言语冰冷。

沈少爷一转身,仿若带走一世风华。白衣纷飞,宛若天人。

有一刹那,让沈含沫误以为,她那音讯全无的大哥沈含植,又重回沈府。

抱着沈颜儿的双手一紧,沈少爷翩然远去。

沈含沫望着小念生离去的背影,心中困惑不已,这个侄儿,对颜儿,似乎并非如表面那般绝情,可是,若留颜儿一人在沈家,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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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不知真假 沈少爷抱着沈颜儿,边走边嘟囔道,“姐姐,你好沉啊。”

所到之处,沈府的丫鬟、小厮、仆妇皆纷纷退至一旁,恭敬地喊道,“少爷”。

沈颜儿尴尬地将头深深埋入沈少爷的怀中,他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怎会在意世人的眼光,可是,人活一世,又哪能真正的无拘无束。

凡尘羁绊,枷锁缠身。

沈少爷见此,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沈家大宅,占地极广,各处庭院相邻,曲折回廊相接。

“颜儿姐姐,到了。”沈少爷终于肯放开她。

一阵晕眩之后,沈颜儿摇椅晃地站直了身子。

这处院落,她再熟悉不过,沈少爷所居之地,玉石琉璃,珠玑罗绮,奢华无比。百年来,沈家一直偏隅吴中,不争名,不夺利,沈家的大宅,亦极力隐尽繁华,可是,自他执掌沈府之后,他就开始大肆修缮,劳民伤财,以至于江南之人,一提及吴中沈家,就怨声载道。

“少爷,您回来了。”屋外,站着四个容貌清秀的婢女,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沈颜儿一见这四个婢女,脸色微变,指着她们道,“你---,她们---?”

不过短短数月,伺候他的婢女,又重新换了人。纵使沈家富可敌国,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

“姐姐,何必大惊小怪。”沈少爷不以为意地道,“那四个丫鬟,本少爷看厌了,烦了,自然就换了。”

婢女掀帘,沈少爷丢下一脸错愕的沈颜儿,转身进入屋内。

他厌了,烦了,自然就换了。

或许,她在他身边,也待不了多久。

沈颜儿眸光黯然,轻叹一声,便紧跟在沈少爷的身后。

刚踏入门槛,沈少爷的一双黑色绸鞋,就迎面飞来,落在沈颜儿的脚下,再行几步,沈少爷身上的白色外袍,被弃于地上。

他,果真还是个孩子。

这些年,她事事依他,处处让他,早已将他宠得一身娇贵,无法无天。

后悔吗?

沈颜儿抚心自问,却只余一声苦笑。

她艰难地弯下腰,将地上那件染有鲜血的白衣,捡起。

屋内,沉香冉冉,幽香深远。

矮榻旁,有一画屏,画屏上,日上青冥,沧浪席卷,气势磅礴。

画屏之后,沈少爷墨黑长发垂落于肩头,赤足而立。

“颜儿姐姐。”一见沈颜儿过来,沈念生转过头,朝着她,明眸魅笑。

沈颜儿的脸,倏地一下,红如朝霞。

“姐姐---姐姐出去帮你洗衣服。”沈颜儿忙转身,仓皇出逃。

沈少爷大笑一声,竟在一瞬间,来至她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姐姐---你---。”但见风华绝代的沈少爷,衣衫半开,上身的肌肤,若隐若现,男女有别,更何况,他早已成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沈颜儿面红耳赤,羞得不敢再抬头。

那日在清含居,她抛下世俗,与他抵死缠绵,早已见过未着寸缕的他,可是,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想忘却忘不了的梦。

沈少爷倾身上前,玩笑道,“本少爷的贴身侍婢,当然要随身伺候本少爷,姐姐,你逃不了的。”

‘贴身’二字,沈少爷说得极其暧昧。

沈颜儿低首不语,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白衣。

“姐姐,今晚,就由你陪本少爷吧。”

沈颜儿一惊,手上的白衣,掉落在地。

此事,她费尽心思的遮掩,而他,却唯恐天下不知。

他是故意羞辱她,还是真的不在乎,这满城风雨,世人唾弃。

“不可以,”沈颜儿猛然抬首,美目含怒,斥道,“你这样,会毁了我们沈家!”

“呵呵---哈哈---”沈少爷闻言大笑,白皙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沈颜儿的脸颊,嘲讽道,“瞧把姐姐吓得,本少爷不过是与姐姐开个玩笑,难不成,姐姐当真了?这世间美貌的女子何其多,本少爷只要一开口,沈家再纳个十房八房的妾,亦非难事。就凭姐姐这等平庸姿色,还能勾引得了本少爷。”

沈颜儿心生悲凉,他的话,字字带刺。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连做妾都不配。

“姐姐实在不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沈颜儿酸楚地道,“姐姐只是个平凡女子,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戏弄。沈少爷,你告诉我,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

到底要怎样,她与他之间,才能恩怨全泯,爱恨相忘。

这份不见天日的痴恋,已经折磨得她,生不如死。恨过,怨过,痛过,却依然情不止、爱难忘,如今,她累了,只想当他的姐姐,当他的亲人。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至矮榻前,倒头便睡。

“沈念生!”次次如此,她一逼问,他就闪烁其词,不是装傻,就是充愣,将她耍的团团转。

妖艳的双眸,一闭,沈少爷假寐浅眠。

横梁上,八角灯盏依次而挂,灯盏之下,一串串琉璃玉珠,静静垂落。

屋内寂静,沈颜儿一袭旧衣,憔悴而立。

她神色恍惚,低眸不语。

半个时辰,她一动未动。

她在等,等一个让她心死的理由。

矮榻上,沈少爷忽然翻身而起,疾步走向她,怒道,“姐姐,你究竟想怎样?”

她竟敢威胁他。

沈少爷越想越气,朝着沈颜儿吼道,“要想本少爷放过你,除非本少爷死了!”

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他难道不知,她把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或许,这一生,她终究要与他,纠缠不清。

沈颜儿笑了,却笑得泪流满面。

冤孽,情债,她一样也逃不掉,既然逃不了,那就沉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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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十指连心 若情能轻易收回,那便,不是情。

自那日起,沈少爷就将沈颜儿留在了他的房中,同床共枕,夜夜相拥,一时间,沈家大宅,流言四起,就连久卧病榻的沈老太爷,也被惊动。

沈老太爷亲自下令干涉,让沈少爷将沈颜儿,送出沈府,以堵悠悠众口。

奈何,沈少爷听而不闻,依然如故,气得沈老太爷当场吐血,晕倒在地。

乔曼柔原先不信,只以为,是有人恶意挑拨离间,败坏沈家门风,然而,这一个月,沈少爷再也未踏入她的房门,赵宏悦那边,沈少爷更是,弃之不顾。

她不禁生疑,莫非,沈颜儿真是这种恬不知耻的女子?

“小萍,可否打听清楚了。”沈家后院的小径上,乔曼柔心急地问道。

小萍点头道,“今日一早,沈少爷就赶往苏城芙蓉坊,与北方的那位卢老爷,商谈要事。奴婢估计,这一时半会儿,少爷定回不来。”

“那就好。”乔曼柔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怕什么,您可是沈少爷名正言顺的姬妾,要怕,也是那位沈大小姐怕您。”小萍狠狠地骂道,“真没想到,沈家大小姐会是那样的女人,水性杨花,珠胎暗结,现在,竟和自己的弟媳争,不要脸。”

乔曼柔苦笑一声,带着小萍,来至沈少爷的院落。

仲商之日,丹桂飘香。

沈颜儿一袭素衣,坐在丹桂树下,施针刺绣。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抬首,只是淡淡地道,“你回来了。”

乔曼柔止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许久未见的沈大小姐,但见她,面若芙蓉,素衣清雅,与一月之前相比,确实是天壤之别。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沈姐姐跟她争同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还是沈姐姐的亲弟弟。姐弟相恋,荒唐至极。

院中一片沉寂。

沈颜儿终于有所察觉,若是往日,他一回来,定会迫不及待地黏在她身边,轻薄她。

“是你,”沈颜儿抬头,乍见乔曼柔,眸光一动,却依然波澜不惊。

该来的,总会来。

她躲在他的院中一月,足不出户,但外边的流言蜚语,怎能瞒得过她。

“沈姐姐,这是真的吗?”乔曼柔不可置信地问道。

手中的针,刺入指尖,鲜血滴落,染红了锦帛上她正绣一半的鸳鸯,罗带同心,鸳鸯共枕,怎是她可以奢望的。

都说十指连心,原来,竟是真的。

因为,她的心,很疼,很疼。

“曼柔,你信吗?”她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沈颜儿缓慢地起身,五个月的身孕,早已清晰可见。

“沈姐姐只是暂住于此,等孩子生下了,便会离开。”若退一步,能让这一切,回到最初,那她,心甘情愿地选择退让。

纵使梦里繁花似锦,但最后,终归要醒来,她躲得了一时,却欺瞒不了一世。

“曼柔自是信任沈姐姐的为人,但事实是,沈姐姐留在少爷房中一月,即使曼柔相信沈姐姐与少爷并无苟且之事,可旁人呢?” 乔曼柔望着沈颜儿,一语双关,“沈姐姐,人言可畏啊。曼柔言尽于此,若沈姐姐继续执迷不悟,曼柔也无话可说。”

沈颜儿曾执掌沈家府内之事,定是个知进退的女子。

“曼柔所言极是,确实是姐姐糊涂了。”如今,连曼柔都心生怨恨,那么悦儿呢,沈颜儿心中一痛,她们才是他的姬妾,而她这个姐姐,留在他这里,算什么。

“曼柔,姐姐答应你,明日姐姐便搬出去。”一月的相处,足慰此生。

她是他的姐姐,怎能守着他一辈子。

“为何不是今日?”乔曼柔句句紧逼。

“因为今日,是他---的劫难。”为了怕曼柔误会,沈颜儿忙解释道,“曼柔,你可知九年前的今日,是什么日子。”

九年前的今日?莫非是---,乔曼柔脑中忽的一闪,但面上,她却只是摇头,装作不知。

“那年,荣惠公主与沈家公子大婚,荣惠公主倾城绝代,沈公子清雅出尘,两人并肩而立,不知羡煞多少凡夫俗子。可惜---”可惜,全毁在她娘的手中,沈颜儿忆及往事,隐隐作痛。

“沈姐姐,那后来呢?”乔曼柔着急地问道。

她奉公子之命,潜入沈府,为的就是,一探沈府深浅。当年荣惠公主猝死,世人皆知是赵慕雨下毒,害死了荣惠公主,可事实的真相,真是仅是如此?

吴中沈府,上有沈老太爷,下有沈含沫,这两人,皆老谋深算,怎会任由此事轻易发生。赵慕雨若存心要杀荣惠公主,什么日子不选,偏偏选在那日?

只是,时过九年,当年知晓此事的人,早已被沈老太爷遣散出府,就算她要查,也无从查起。

“后来,呵呵,哪还有后来--”望着满树丹桂,沈颜儿眸中带悲,那年,也是丹桂飘香,沈家大院,宾客满堂,却不料,一日之内,喜事变丧事。

或许,自那日起,他就变了。

“那年,他才七岁,”沈颜儿抚着腹部,黯然道,“爹爹与清姨的离去,令他身上的毒,当场发作。整整九年,他都是在这一日毒发。而今日,恰是他毒发的日子。”

原来,此事竟是千真万确,沈念生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沈姐姐,那是什么毒?”乔曼柔神色古怪,究竟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当年,清姨身中‘红颜碎’,而他的毒,是打从娘胎中带来的。”哪怕倾尽沈府所有,派人四处寻找解药,至今仍一无所获。

三年,爹爹的解药,只能维持他三年的性命。

可三年后,又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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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只能退让 乔曼柔一听红颜碎之名,心下震惊,然面上,依然平静如常。

举步上前,乔曼柔愧疚地道,“沈姐姐,是曼柔错怪你了。世间流言,多是无事生非,可曼柔,竟然也信了,沈姐姐,对不起。”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沈姐姐。”她不是个好姐姐,枉曼柔与悦儿真心待她,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她们。

乔曼柔的自责,只会让沈颜儿更加无地自容,身为长姐,却痴恋亲弟,罔顾礼法,的确罪该万死。

“沈姐姐,你的手?”乔曼柔惊呼,疾步来至沈颜儿的身旁。

指尖上,血流不止,素衣袖口,皆染成殷红。

“无碍。”沈颜儿微微一笑,不露声色地将手隐入衣袖之中。

素衣淡雅,穿在沈颜儿的身上,竟显得,愈加地聘婷多姿,楚楚动人。

柳眉轻蹙,更添,三分妩媚。

“沈姐姐,你怎么了?”乔曼柔忙扶住站立不稳的沈颜儿,关切地问道。

沈颜儿手抚腹部,眸光柔和,“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喜欢折腾人。”

乔曼柔视线下移,盯着沈颜儿微隆的腹部,富有深意地道,“沈姐姐,你心中所爱的,便是这孩子的爹吗?”

“是啊,一直都是。”从始至终,她爱的,就只有他。

可惜,一直以来,却是她在自作多情。

因为,他只恨她。

“沈姐姐,果然是曼柔错了。”乔曼柔眉间带笑,既然沈颜儿心有所属,那流言,就只是流言。

沈颜儿没有应答,只是浅笑。

她并非有意相瞒,而是此事,她不知该如何启口。

若她不说,这个秘密,就能一直尘封于世,谁会相信,沈家大小姐竟怀了弟弟的亲骨肉。

“曼柔,念生他虽喜怒无常,但心性不坏。以后,姐姐就把他交给你和悦儿照顾了。”沈颜儿拉起乔曼柔的手,细心地吩咐道。

她的唇边,依然浅笑,但笑中带悲。

不是她不愿照顾他,而是,她与他身份已定,她是他的姐姐,怎能照顾他一辈子。他的身边,总会有别的女子,与他并肩而立,但,永远都不会有她。

乔曼柔神色复杂,最终,她却点头了。

公子要她潜入沈府,谋取沈念生的信任,可这位沈少爷,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深藏不露,有时,她竟觉得,公子的这步棋,一开始,便已输了。

“这段日子,他来回奔波,忙于芙蓉坊中之事,等他闲了,沈姐姐就让他来找你。”将他推向另一个女子的怀中,实非她所愿,但她,又能如何,要跟自己的弟媳争吗?

沈颜儿浅笑变浓,但隐在笑里的苦,又有谁知。

“沈姐姐。”乔曼柔面上一红,朝着沈颜儿,撒娇地喊道。

见乔曼柔疑虑渐消,沈颜儿暗松一口气,如今她所能做的,就是让这一切,回到最初。

“沈姐姐,曼柔扰你清幽了。”莫名的,乔曼柔忽觉心中有些不安,今日,她来的匆忙,全不像平日里,沉稳端庄的她。

“怎会。”沈颜儿淡笑。

“小玉呢?”乔曼柔环顾四周,却不见小玉的踪迹,假意斥道,“她为何不在旁伺候沈姐姐,万一沈姐姐有个三长两短,岂是她一个小小丫鬟,担待得起。”

自从沈少爷将小玉押给赌坊,随后,小玉又被相府公子救回,乔曼柔就对沈颜儿的丫鬟小玉,存了几分心。

“曼柔,你忘了,沈姐姐现在,也是个下人。”沈颜儿自嘲道。身份什么的,她早已看淡,若能还她一片宁静,她愿意倾尽所有。

“沈姐姐怎会是下人,在曼柔的心中,沈姐姐一直都是沈家的大小姐。”算起来,沈颜儿才是沈家最尊贵的女人,而她和赵宏悦,只不过是沈少爷的姬妾。

“沈姐姐,曼柔改日再来看你。”既然沈颜儿选择退让,她又何苦咄咄逼人。

乔曼柔一离开沈少爷的院落,脸上的温婉之色,立即褪去。

“小姐,难道你真信了沈大小姐的花言巧语?”身旁的小萍,愤愤不平地道。

乔曼柔低笑一声,深不可测地道,“信何妨,不信又何妨?姐弟相恋,本就惊世撼俗,就算沈颜儿一心想勾引亲弟,可沈少爷未必会领情。”

“小姐,奴婢不懂。”小萍摇头不解。

“不懂最好。”乔曼柔笑道,“深宅大院,有的是秘密,若件件都弄得一清二楚,岂不累人一生。”

赵宏悦按兵不动,而她,这一步,似乎走得有些急了。

“小姐,快看,那不是沈少爷吗?”小萍不可思议地指着前方的背影,喃喃道,“不是说,沈少爷在苏城的芙蓉坊吗。”

乔曼柔眸中一暗,渐消的疑虑,又徒然而生。

“小萍,我们被算计了。”乔曼柔叹息道,“情之一事,果真乱人心智。”

“小姐,”蒙在鼓里的小萍,闻听此言,大吃一惊。

乔曼柔苦笑道,“若我此刻仍待在沈少爷的院落之中,或许,你家小姐我,就是那第十一个被沈少爷扫地出门的姬妾。”

“小姐,那人是谁?”小萍心下大惊,害怕地道,“是沈大小姐,还是悦夫人?”

“都有可能。”若非有人暗中通风报信,沈念生怎会来得这般及时。今日去见沈颜儿,也是她临时起意,若非沈颜儿暗中派人告知沈念生,那便是,她与沈颜儿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看来,觊觎吴中沈家的,何止公子一人。

“小萍,我们回去吧。”一动不如一静,隔岸观火,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乔曼柔望着沈少爷远去的方向,心中,忧思百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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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少爷毒发 风起时,丹桂花落。

淡黄纷乱,情疏迹远,徒留满庭香。

置于树下的绣架,亦沾上了零星花瓣;锦帛上,染血鸳鸯,妖艳刺目。

沈颜儿呆呆地望着绣架上,一针一线,亲手而绣的鸳鸯,黯然神伤。

指尖上的血,可以止住,但留下的血渍,怎能磨灭?

随手拿起绣架上的剪子,对着锦帛,沈颜儿毫不犹豫地剪了下去。

‘嘶’的一声,锦帛断裂,一分为二。

“小姐,不可。”匆忙赶来的小玉,见沈颜儿手拿剪子,心生惊惧。

“小姐,千万使不得,”小玉立即夺下沈颜儿手中的剪子,劝道,“小姐,这鸳鸯刺绣,您绣了整整一月,如今,您这般轻易毁去,岂不可惜。”

“天意难违,怎可强求。”沈颜儿悠悠地道,“鸳鸯染血,在劫难逃。别说绣了一月,即便是绣了一年,十年,二十年,或是,一辈子,绣不成 ,依旧是绣不成。”

“小玉,拿去烧了,别留下痕迹。”沈颜儿闭上眼,淡淡地吩咐道。

“小姐,”小玉欲言又止,目光闪烁,却终未发一言。

小玉弯下腰,静默地拾起破裂的锦帛。

“这是做什么!”暴戾声忽起,沈颜儿的眉睫一动,他怎么回来了。

从苏城到吴中,即使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一个时辰的脚程,而他,似乎才离府不久,不该啊。

沈少爷面带潮红,仿若带着几分急喘。

“少爷,”小玉悄悄地退至沈颜儿身后,一脸惊怕。

沈少爷面色阴郁,疾步走向沈颜儿,抓起她染血的素衣袖口,语气不善,“颜儿姐姐,以后这点小事,就别来烦本少爷!”

沈颜儿听得一头雾水。但她,不想辩驳。

“颜儿姐姐,”沈少爷一手揽过她的腰身,低首至她的耳畔,邪气媚笑,“若你想本少爷,就不妨直说,何必使什么苦肉计。这万一伤到了,本少爷会心疼的。”

“放开我。”沈颜儿脸色大变,平日里,他肆意妄为,她也随他了,但现在,当着小玉的面,他却依然出手轻薄。

沈颜儿又怨又恨,又羞又恼。

“沈念生,若姐姐说没有,你会信吗?”沈颜儿心痛地道,苦肉计,亏他想得出。

小玉眼中复杂,趋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泣道,“少爷,此事与小姐无关,全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以为,柔夫人来者不善,就---,呜呜,少爷,小姐她全不知情,您就饶了小姐吧。”

“好个忠心护主的丫鬟。”沈少爷冷哼,眸光凌厉。

原来,是小玉在暗中告知了他,这时,沈颜儿才恍然大悟,明白他一回来,为何对她冷嘲热讽。

“主子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插手,还不下去。”小玉的擅做主张,虽令沈颜儿心有不悦,但一思及,小玉也是为她着想,沈颜儿的心中,仍是感动万分。

“是,小姐。”小玉抱着破碎的锦帛,仓皇离去。

“颜儿姐姐,你会后悔的。”沈少爷望着小玉远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眸带猩红。

腰间的手收紧,沈少爷的薄唇,紧贴着她的耳垂,细细磨蹭。

鲜红的薄唇,妖艳欲滴。

“颜儿姐姐,”耳旁低昵,沈少爷的声音,带着几分魅惑。

沈颜儿芳心悸动,玉颊生晕。

他的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向她,而他的薄唇,更是肆无忌惮地从她的耳垂,亲到脖颈之处。

“别这样,”沈颜儿挣扎,苦涩道,“下人会看到的。”

外间,关于她与他的流言,已被传得沸沸扬扬,若再让人眼见为实,他这一世的声名,岂不毁尽。

“姐姐,本少爷难受。”沈颜儿刚欲推开沈少爷,却见他,殷红的双眸,越来越诡异,急喘的气息,一阵紧似一阵。

莫非,他毒发了?

素手抚上他的额头,果真,烫得吓人。

原来,他碰她,只因她体寒。

“姐--姐姐,清---清含--居。”沈少爷痛苦地呻吟,额上,汗流不止。

“好。”沈颜儿一出声,便已呜咽,扶着他,绕近路,往清含居,慢慢而行。

此时的他,眸光涣散,虚弱无力,哪还是平日里,那个嚣张狂妄的沈家少爷。

“念生,再忍忍,马上就到了。”自那日之后,她就把余下的三颗解药放在了清含居。每年的毒发,他都会躲在清含居,谁也不见,除了她,也只有这一日,他才会想起她这个姐姐。

清含居,便是爹爹与清姨的居住之地,在这里,他不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不是飞扬跋扈的沈少爷,而只是,她的小念生。

沈颜儿腆着五个月的肚子,艰难地扶着沈少爷,踏入清含居的门槛。

房门一开,沈颜儿脚下一个不稳,与沈少爷双双跌落在地。

“念生,”沈颜儿不顾腹中的孩子,只想他的安危。

然而,在跌倒的那刻,神志不清的沈少爷,竟出手护住了她。

“念生,念生---,”沈颜儿心急如焚,趴在他的胸前,一遍又一遍地唤道。

解药,对,她得找解药。

沈颜儿忙乱起身,翻箱倒柜,终于寻到,一颗救命丹药。

“念生,吃药。”掰开唇瓣,沈颜儿将解药塞入他的嘴中。

沈少爷面红如霞,身烫如火。

“吃了药,你就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沈颜儿紧紧地抱住他,心痛不已。

往日里,她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情愫,从不在他的面前,流露半分,纵使他轻薄她,她都极力克制,以求面若止水。

可今日,慌乱的心,早已将她的理智,抛向九天之外。

“姐--姐--。”神志不清的沈少爷,言辞含糊。

“你的仙子姐姐,定会回来的。”沈颜儿紧贴着他的脸庞,泣不成声。

九年前,爹爹带着清姨,一去不返。爷爷和姑姑都说,清姨死了,但她一直坚信,总有一日,清姨定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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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谁更痛苦 清雅之容,妖艳勾人,鬼魅的潮红,从沈少爷的眼底,渐渐地弥漫,扩散。

红颜碎,剧毒无比,传言,中毒之人,在毒发之日,脸上的皮肉会一点点的腐烂,及至面目全非,狰狞恐怖。

沈少爷的毒,乃从娘胎中带来。吴中沈府,江南第一世家,悬赏万金,广寻名医,甚至是宫中的御医,都亲下江南,但结果,仍一无所获。

当年,沈少爷的爹爹沈含植离府前,曾留下十二颗解药,可暂缓沈少爷的隐毒,因这解药的压制,沈少爷不至于脸上的皮肉举,但毒发时,依然锥心刺骨。

“姐---姐姐--,痛---,”躺在沈颜儿怀中的沈少爷,竟像个稚子似地,呜呜大哭。

“痛,哪里痛?”沈颜儿泪流不止,恨不得,此刻痛的是她。无论如何,她的弟弟,今年才十六,未至弱冠,便不算真正成人。更何况,他已痛得神志不清,与七岁时的他,无异。

“念生,乖,张嘴,”殷红的鲜血,从沈少爷的嘴角,不住地流下,沈颜儿看得心惊肉跳,忙将皓腕伸至沈少爷的嘴边,逼他咬下去。

奈何,神志不清的沈少爷,却仍紧咬牙关,无动于衷。

只听‘嘶’的一声,紧抓她衣衫的手,竟将她身上的素衣,撕裂。

衣衫破裂的那瞬间,沈少爷迷离的眸子,忽然大睁。

“姐---姐,是你。”猩红的眸中,映着沈颜儿悲戚的玉容,楚楚动人。

“念生,你醒了,”沈颜儿目露欣喜,抱住他,哽咽道,“太好了,太好了。”

带血的唇,贴在沈颜儿的衣襟处,沈少爷额上冒汗,痛的撕心裂肺。

“滚!”沈少爷大吼,一把推开沈颜儿。

他一醒来,便不认她。

但她,怎放心他一人,在此处。

“不,姐姐不会走。”沈颜儿艰难地站起,一起身,才发现,她身上的罗裙,被他扯得七零八落,早已无法遮掩身躯。

沈颜儿心中暗叹,那日,他在这里要了她,害得她衣衫不整,仓皇而逃,而今日,他又撕裂了她的罗裙,却无处可逃。

“啊---”一声低嚎,神志不清的沈少爷,踉跄不稳,竟一掌,拍碎了身旁的花梨木桌。

花梨木桌,应声而毁,沈少爷无力支撑,又重新跌倒在地。

“念生,”沈颜儿忙上前抱住他,生怕他伤了自己。

“你再忍忍,姐姐求你,再忍一下,就会过去了,姐姐求你,”沈颜儿哭着哀求,不顾羞涩,紧紧地抱住他。

清凉的娇躯,使得沈少爷眸中的猩红,渐渐消褪。

些许的清凉,怎能够满足沈少爷,沈少爷用力一扯,扯下了沈颜儿的衣衫,一件,又一件,最后,竟连她的贴身肚兜,也一把扯下。

沈颜儿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未着寸缕的她,本能地伸出手,想要遮挡住胸前的大片春光。

“姐姐---姐姐---难受。”沈少爷紧紧地贴向她,额上的汗,滴在了沈颜儿的莹白玉肤之上。

沈颜儿娇躯颤动,心跳如鼓,看到沈少爷如此痛苦,她哪舍得再推开他。

若她的体寒,能减轻他的痛苦,无论要怎样,她都心甘情愿。

“念生,姐姐---姐姐帮你。”沈颜儿羞涩低语,素手微颤,替沈少爷脱下锦衣。

肌肤相亲,沈颜儿芳心悸动。她敛去心头的羞赧,主动倾身,将沈少爷紧紧地搂在怀中。

冰肌玉骨,淡淡幽香,使得沈少爷赤红的双眸,渐渐迷离。

“念生,再忍忍,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沈颜儿抱着他,轻言哄道。这一切,过去之后,她依旧是他的姐姐,而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沈家少爷。

沈少爷额上流汗不止,带血的薄唇,忽然朝着沈颜儿胸前莹白的肌肤,狠狠地咬了下去。

沈颜儿紧咬贝齿,清泪暗滴。

抬起头,沈少爷迷离的双眸,妖媚绚丽。

带血的薄唇,勾起一抹笑。

“姐姐---。”沈少爷言辞不清,视线模糊。

再一次,沈少爷躺在沈颜儿的怀中,沉沉睡去。

“念生,等你醒了,就会没事了。”沈颜儿将他放在地上,并亲手,替他穿上锦衣。

起身时,沈颜儿脚步不稳。

在他昏迷不醒之时,她能忘却世俗,不顾礼法,与他相拥,而这些,都是她平日里,所不敢奢望的。

伸手抚上微隆的腹部,沈颜儿轻声道,“念生,姐姐绝不会拖累你的。”

清含居内,沈颜儿选了一套凌清洛留下的衣衫,慢慢地穿上,又将撕裂的罗裙,谨慎掩藏,这一切,依然如故。

即使他醒了,他也记不得,他对她所做的荒唐之事。

酉时初,日落西下。

院落外,脚步声响起,沈颜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颜儿表姐,少爷他,如何?”赵宏悦一脸焦急,“悦儿听下人说,少爷一回来,便未出清含居半步,甚至连午膳都未用,悦儿心中不安,就擅自闯了进来。”

“他---已经好了。”每次毒发,他虽痛得死去活来,但毒发之后,他便与寻常之人,一样。沈颜儿一思及刚刚之事,脸上已退的红晕,又悄然上涌。

赵宏悦富有深意地道,“悦儿身为少爷的姬妾,却未能时时在旁伺候,倒是颜儿表姐,身怀六甲,总是为悦儿尽人妻之责,说来,悦儿真是惭愧。”

沈颜儿面上一红,无地自容。

“颜儿表姐,你忙了半日,想必已累了。剩下的,就交给悦儿吧。”赵宏悦转头吩咐道,“小云,送大小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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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判若两人 悦儿是他的姬妾,有悦儿在,她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这般不识大体,留在这里碍眼,徒惹他生厌。

“悦儿,好好照顾他。”沈颜儿心中苦涩,拖着疲惫的身子,步履蹒跚,慢慢地离开了清含居。

赵宏悦目露轻蔑,朝着沈颜儿离去的背影,唾骂道,“不知羞耻。”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折手段的勾引。

抬手理了理云鬓,赵宏悦故作悲容,腆着肚子,推开了房门。

本以为,屋内会是一片旖旎之色,狼籍遍地,却不料,沈少爷虚弱地坐在地上,眸光迷离,似醒未醒。

“少--少爷。”赵宏悦大吃一惊,驻足停在门口。

沈少爷慢慢地睁开那双艳如桃瓣的眸子,不敢置信地唤道,“悦儿,是你啊。”

“少爷,你终于醒了,呜呜---。”赵宏悦震惊过后,忙疾步上前,扑到沈少爷的怀中,抽泣道,“少爷,你不知,你刚刚的样子,可把悦儿吓死了,呜呜---,悦儿还以为---,呜呜--,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悦儿也不想活了。呜呜---。”

赵宏悦半掩衣袖抹泪,她的言辞隐晦,既不邀功,也不否认,只是断断续续的哭泣,却一字不提沈颜儿。

“不必担心,本少爷没事。”沈少爷在赵宏悦的扶持下,艰难起身,抬眸环顾屋内,沈少爷不经意地问道,“悦儿,颜儿姐姐呢?本少爷尚记得,是颜儿姐姐送本少爷至此,为何现在不见她?”

赵宏悦心下一惊,半真半假地道,“颜儿表姐她---她说,人言可畏,若她留在这里,会给少爷惹麻烦,落人口实,所以她---她就先行离开了。”

“本少爷明白了。”沈少爷眸中黯淡,望着赵宏悦微隆的腹部,关切地道,“悦儿,你还怀着孩子,早些回去休息。”

一抹不易察觉的眸光,从沈少爷的眼底,一闪而过。

微启的薄唇,隐隐泛着血色。

“不,悦儿不回去。”赵宏悦摇头,执意道,“能照顾少爷,是悦儿几世修来的福分,悦儿怎会言累。更何况,悦儿可是答应过颜儿表姐,要好好照顾少爷。若悦儿轻易离开,让颜儿表姐得知,表姐定会怪罪,怨悦儿没能照顾好她的娇贵弟弟。”

赵宏悦一脸温婉,笑靥纯真。若能因此得沈少爷的信赖,那沈家少夫人之位,岂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沈少爷勾唇一笑,伸出白皙的手,悄然抚上赵宏悦的脸颊,玩笑道,“悦儿与本少爷莫非是心有灵犀,否则,为何本少爷一有事,悦儿总会及时地出现。如若不然,那便是,悦儿你---在本少爷的身边,安插了细作。”

赵宏悦面不改色,抬首对上沈少爷妖艳的双眸,诚惶诚恐地道,“少爷,悦儿怎敢呢。”

沈少爷轻笑出声,眸光流转,勾人摄魄。

白皙的手,慢慢地滑过赵宏悦的脸颊,及至眉间,细细描摹。

“悦儿,本少爷与你说笑呢,你竟也当真了,呵呵---,”沈少爷俯身,亲昵地道,“本少爷自是知悦儿待本少爷一片真心,日月可鉴。而如今,悦儿又照顾了本少爷半日,悦儿你说,你要本少爷如何相报?”

“这些都是悦儿心甘情愿的,悦儿别无所求。”赵宏悦娇羞地低头,不敢瞧,那风华绝代的沈少爷。无论怎样,沈家少爷,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若不动心,那便是自欺欺人。

“嘘,闭上眼。”沈少爷温柔地诱哄,倾身向前,亲上了赵宏悦的脸庞。

赵宏悦又惊又喜,粉面含娇。

“这段日子,是本少爷冷落你了,悦儿莫要放在心上。”沈少爷柔情似水,轻言蜜语,似清风微拂,在赵宏悦的心中,吹起点点连涟。

话音未落,沈少爷的吻,便悄然而至,沿着她的眉间,脸颊,滑过朱唇,亲至她的脖颈之间,然后,慢慢地往下,蔓延。

“少爷---。”赵宏悦娇声嗔喊,沉溺其中。若能人财两得,倒也不失为,上上之选。

赵宏悦的华贵罗裳,被沈少爷褪下一半,衣襟大开,露出了粉嫩的雪白肌肤,诱人浅尝。

沈少爷迫不及待地亲吻而上,薄唇一张,咬开了赵宏悦系着肚兜的丝带,肚兜解下,胸前的大片春光,一览无余。

“你走吧。”耳旁柔情散去,沈少爷猛然推开她,面色阴郁。

“少爷。”突来的变故,令赵宏悦万分不解,她睁开眼,目光楚楚地望着沈少爷,想要从他的脸上,寻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沈少爷脸上的笑意,早已不再,勾起的薄唇,仿若是一抹嘲弄。

白皙的手,指向清含居的房门,冷冷地道,“赵宏悦,本少爷要你立即离开清含居,还有,若无本少爷的命令,下次,决不许再踏入此处半步,否则---,就休怪本少爷,翻脸无情。”

“少爷,悦儿不明白,你,你,--,呜呜。”赵宏悦眼中含泪,面露凄楚,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还温柔似水的他,怎么一瞬间,就判若两人。

沈念生,他的心,果真喜怒难测。

“还不走!”沈少爷冷哼,面寒如霜,“同样的话,本少爷不想说第二遍。”

“少爷,妾身逾越了,妾身知错。”赵宏悦吓得花容失色,哪敢再违背沈少爷。

“呜呜--呜呜--。”赵宏悦忙穿上罗裳,捂着半开的衣襟,哭着离开了清含居。

沈少爷面色不善,一脚踢翻了花梨碎木。

极力压制的血气上涌,沈少爷抚胸急喘,抬袖一抹嘴角,袖口上,血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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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将为人母 沈颜儿因身怀六甲,又在清含居照顾了沈少爷半日,早已累得疲惫不堪,每行一步,她便气喘吁吁,虚浮无力。

“沈小姐,奴婢要送您去哪?”赵宏悦的丫鬟小云,虽心中对沈颜儿极为厌恶,但面上,依然恭敬非常。

沈颜儿抬眸,茫然四顾,她答应过曼柔,绝不会再待在他的房中,故而,他的住处,万万去不得。

“扶我到思过堂吧。”思过堂后的破旧院落,才是她真正的栖身之所。

沈家的思过堂,历经百年修缮,巍峨而不可逼视。

“奴婢告退。”一到思过堂,小云便丢下沈颜儿,飞快离开。

一个失势,且道德败坏,又被贬为下人的大小姐,谁沾惹,谁就倒霉。

沈颜儿苦笑一声,腆着肚子,在思过堂前的石阶上,慢慢地坐下。

思过堂三个大字,在夕阳之下,熠熠发光。

在偌大的沈府,她依然只是一个人。

忽然,腹中胎动,沈颜儿憔悴的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靥,现在,她不会再是一个人了,因为,她有他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她与他的孩子,便可出世。

伸手抚上微隆的腹部,沈颜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地淡去。

哀伤来袭,她的心,在隐隐作痛。

这个世人眼中的孽种,他的亲骨肉,不知能否立于世间?

她不是个好娘亲,孩子一出生,就只能注定他,没有爹爹,没有未来,有的,只是世人的唾弃,和辱骂。

好几次,她都想顺了他的意,放弃这个孩子,可偏偏,到最后,她就是舍不得,不管如何,她与他的孩子,此生就只有这么一个。

即使患有天疾,即使四肢难全,这个孩子,都是她活在世上,唯一的希望。

“小姐,您怎么坐在地上,万一受凉了,可怎么办?”小玉焦急的声音,由远而近,传入沈颜儿的耳中。

沈颜儿抬眸,望了望天际渐隐的云霞,黯然地道,“浮生过隙,或许明日,就能把这一切,忘却了吧。小玉,扶我起来。”

自她被贬为下人,也就这个丫鬟,一直伴她左右,不离不弃。人往高处,水趋低流,莫不如此,而小玉,却对她依然忠心不二,沈颜儿心下感动,黯然的眸中,乍现一缕柔光。

“小姐,您要去哪?”小玉一脸诧异,指着思过堂的前方,道,“少爷的住处,该往那才对。”

沈颜儿笑着摇头。

“他那里,自有旁人来住,但独独,不能是我。”身为他的姐姐,怎能长久留在他的房中,就算他不惧世俗,但她怕,蜚短流长,诟骂羞辱,任她再心如止水,也难抵挡。

“小姐去哪,奴婢便去哪。”小玉扶着沈颜儿,信誓旦旦。

“可是---,”沈颜儿迟疑,思过堂后的院落,就连姑姑都无法踏进,更何况是小玉。

小玉见沈颜儿犹豫不决,忙跪倒在她的面前,哭道,“小姐,若你不肯要小玉,小玉就只有死路一条。少爷他---,他是不会饶过小玉的。”

“小玉,你先起来。”沈颜儿不得不点头,他恨她,怎会放过她的丫鬟,上次,他将小玉押给赌坊,小玉幸亏得张公子相救。但下次,他若将小玉卖入青楼,小玉该怎么办?

“小玉,别怕。”沈颜儿心生不忍,扶起小玉,安慰道,“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动你分毫。”

“谢小姐。”泪眼婆娑的小玉,破涕为笑。

主仆两刚至破旧的院落前,小玉便惊得目瞪口呆,她跟随小姐多年,却从未知,吴中沈家竟有如此清幽之地,茂林修竹,青苔映阶。

“小姐,您---您就住在这里?”小玉不可思议地问道。

江南第一世家,吴中沈府,在外人眼中,就是玉石堆砌,丝帛绕梁,富不可言,可惟独此地,古木参天,屋檐僻陋,与金碧辉煌的沈家大宅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沈颜儿淡笑不语,以她如今的处境,能有片瓦遮身,就已足矣。

“小姐,您快去休息,这里就交给小玉。”小玉催促道。

瞧这院落,怕是已有月余未住人,小玉拿起门前的扫帚,便开始清扫。

沈颜儿颔首微笑,伸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就独自走入屋内。

自那日之后,沈少爷便再也未来过,仿佛任她在此处,自生自灭。

屋漏院旧,粗茶淡饭,日子过得虽清苦,但也安逸。

她的耳旁,再也没有闲言碎语,再也没有辱骂唾弃,在这里,她不是令沈家蒙羞的大小姐,她只是她,一个将要为人母的寻常女子。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

岁暮天寒,冷风淅沥。

沈颜儿腆着大肚子,蜷缩在又硬又冷的床上,她的身上,只盖了一条缝着补丁的旧棉被,寒风从窗棂处侵入,一阵紧似一阵,打得窗上的竹篾纸,吱吱作响。

“小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小玉拎着茶壶,推门而入,娇甜的脸上,还沾着几片未融化的雨雪。

放下茶壶,小玉疾步走至床前,小心地扶起沈颜儿,呜咽道,“小姐,您受苦了。”

“傻丫头,别哭了。”沈颜儿艰难地起身,安慰道。

“小姐,奴婢是---呜呜---。”小玉哭得泣不成声,这些日子,小姐的苦,她都看在眼里,堂堂沈家的大小姐,抛下锦衣玉食,甚至,只能吃一些野菜度日。有几次,她上厨房讨要一些饭菜,可厨房的人,一听是给大小姐,不是冷言恶语,就是拿一些馊得不能吃的来糊弄。

尤其是近两个月,小姐挺着肚子,腿上浮肿,行动不便,而到了晚上,小姐更是,常常疼得一夜无眠。

“小姐,奴婢---。”小玉见沈颜儿靠在枕上,眸光柔和地望着她,心中愈发地难受。

沈颜儿唇边浅笑,抚着肚子,欲言又止,“少爷他---他可好?”

“小姐请放心,沈少爷他很好。”沈家少爷,家有如花美眷,外有红粉知己,不知多快活。

她家小姐极宠这位娇贵的弟弟,不仅处处退让,而且事事依从,若让小姐得知,少爷不理府内之事,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岂不又要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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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要生了吗 沈颜儿一听沈少爷安然无恙,心中宽慰,憔悴的脸上,轻颜浅笑,只要他过得好,她就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小姐,茶凉了,奴婢再去换一壶。”小玉掩袖抹了抹泪,止住抽泣,伸手欲取过沈颜儿手中的茶杯。

“不必了。”沈颜儿端茶啜饮,温热的茶水,咽入喉中,带来丝丝的暖意。

“小姐,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奴婢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小玉哽咽,拎着茶壶的手,微微而颤。

“快别哭了,”沈颜儿取出丝帕,温柔地替小玉拭干眼泪,“傻丫头,小姐有你这么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才是不枉此生。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小姐何时需要你来报答了。”

“小姐,您先休息。”小玉小心地服侍沈颜儿躺下,端着茶壶,推门而出。

房门开时,北风呼啸,雨雪纷飞。

沈颜儿拉了拉暗旧的棉被,裹紧了身子。

冻得发紫的唇瓣,早已没有了知觉。

须时,她的额上冷汗冒出,憔悴的脸上,越加显得惨白无色。

沈颜儿艰难地转过身,却不料,不经意地扯动了腹中的疼痛,初始,只是稍微的揪痛,可是,才一会儿,腹中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疼得她死去活来。

难道,她要生了吗?

“小玉,小玉,---。”在这个偏僻的院落中,除了小玉,她不知该喊谁。

这一刻,沈颜儿很害怕,淡如止水的脸上,布满惊怕,仓皇,和无措。

“小玉,小玉,--,小玉--”沈颜儿忍着疼痛,朝着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及至声音嘶哑。

“小姐,您怎么了,”闻声赶来的小玉,一见沈颜儿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立即就恍然大悟,她忙安慰道,“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稳婆,帮您接生。”

话音未落,小玉便已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小玉,不--,”沈颜儿痛得抓破了暗旧的棉被,她想喊住小玉,可惜力不从心。小玉这个傻丫头,她难道不知,她家小姐,早非昔日沈府的大小姐。

一个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小姐,怎会有人,愿意帮她接生。更何况,这个孩子,是世人眼中来历不明的野种,是沈家最大的耻辱。

沈颜儿紧咬赚在口中的汗巾,素手紧抓着床沿,痛苦呻吟。

止不住的清泪,流至带血的唇边,然后,慢慢渗入汗巾之中。

视线逐渐的迷离,她除了痛,依然是痛。

“啊-啊-”含糊不清的嘶喊,越来越轻。

“大小姐,大小姐,--,”耳旁,忽然传来一位中年妇人的声音,那声音,很陌生,“大小姐,您再用力,再用力,大小姐,为了孩子,您得撑下去,大小姐--”

中年妇人一提及孩子二字,果然唤回了沈颜儿些许的清醒。

“求求你,帮我,帮帮我--,我要这个孩子。”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心甘情愿地忍受世人的唾弃和辱骂,心甘情愿地抛下世家小姐的身份,心甘情愿地躲在破旧的院落中,心甘情愿地忍受他一次次的羞辱。

现在,她更是敛尽心中仅存的高傲,开口祈求,只愿能平安地生下这个孩子。

中年妇人一边熟练地按在沈颜儿的腹部,一边吩咐道,“小玉,给大小姐喂些参汤,补充些体力,我看,大小姐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略带苦涩的参汤,被灌入沈颜儿的嘴中,却依然见效甚微。

“大小姐,大小姐,您用力,再用力,”中年妇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迫,“大小姐,再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沈颜儿面白如纸,她的衣衫尽湿,额上,脸上,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啊--啊---!”一声又一声的嘶喊,让沈颜儿精疲力竭,清眸泪眼,发髻凌乱,朱唇努动,却泛着血色。

素手紧拽的暗旧棉被,早已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破碎成片。

泪不尽,痛难息。

念生,念生,念生,---,心中默念的,依然是这个世上,唯一让她牵挂的他,沈念生。

她不怕死,但她不能死。

“啊---!”最后一声嘶喊,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哇--哇--哇--”婴啼声响起,洪亮清脆,也让将欲昏迷的沈颜儿,瞬间清醒了些许,她的孩子,那是她与他的孩子啊。

“小玉,孩子,我的孩子--。”沈颜儿艰难地睁开眼,虚弱地道。

“恭喜小姐,是位小公子。”小玉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来至沈颜儿的眼前,喜极而泣。

“那就好。”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平安就好。

沈颜儿终于安心地闭上眼,疲惫地睡过去。

破陋的屋外,雨雪交加,寒风凛冽。

过了许久,沈颜儿悠悠转醒,还未争眼,便心心念念地道,“孩子,我的孩子---。”

“小姐,您醒了。”屋内,只有小玉一人。

“小玉,我的孩子呢?”沈颜儿心生不安。

“小姐,小公子他--,”小玉面带悲戚,叹了一口气,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抱了过来。

“小公子他--他---。”小玉支吾半日,却再也未发一言。

“他--怎么了,”沈颜儿脸色惨白,难道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一个与弟弟乱伦所生的孩子,岂能得到上苍的眷顾。

“快把孩子抱给我。”沈颜儿伸手接过婴孩,颤抖地抚上他,粉嫩的小嘴儿,白皙的小脸,还有那紧闭的双眸,可是,可是这孩子---

一丝惶恐袭上她的心头,可是这孩子,他怎么---。

“小姐请节哀,”小玉忽然跪倒在地,哭道,“小公子他---他已经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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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少爷来过 小玉的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令沈颜儿心神俱碎。

“不,不会的,小玉,你在骗我,是不是,是不是?不会的,不会的---,”沈颜儿哭着摇头,她的孩子,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不会的,不会的--,”沈颜儿颤抖地伸手,一探孩子的鼻息,心如死灰。

怀中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紧闭的双眸,仿佛睡着了般。

玉颊上,泪流不尽。

上苍不公,竟让她的孩子,刚出生便夭折。

“小玉,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孩子,我的孩子他,---,”沈颜儿抱着婴孩逐渐冰冷的小身子,撕心裂肺地道,“不可能,刚刚我还听到他的哭声,怎么一醒来,孩子就---,不可能!小玉,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孩子没有死,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凄楚悲容,痛彻心扉。

“小姐,”小玉跪在地上,泪光闪闪,“小姐,请您节哀,小公子他---确实是已经死了。”

“不--啊--啊--。”沈颜儿悲嚎,声声锥心,她自知此生罪孽深重,但为何,要将这一切的罪过,都报应在孩子的身上。

素手微颤,慢慢地抚上襁褓中的婴孩。

“孩子,睁开眼,看看娘亲好吗?娘亲求你,不要再睡了,”沈颜儿一遍又一遍的喃喃自语,“你怎能和你爹一样,这般贪睡呢。”

素手沿着孩子清秀的眉宇,粉嫩的小脸,苍白的小嘴儿,---,直至---。

“小玉,”沈颜儿猛然抬首,目光森冷。

“小姐,奴婢有罪,”小玉伏地不起,磕头道,“奴婢有罪,没能照顾好小公子,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沈颜儿一出声,便已嘶哑。

“小姐,”小玉垂首哭泣,“适才---适才少爷来过,还亲手抱了小公子,之后,之后,小公子就---就断气了。”

沈颜儿心中仅存的奢念,轰然倒塌。

他来过?

他竟然---

“不,我不信,”她不信,他怎么能,怎么能下得了手。她的孩子,才初降人世,尚在襁褓之中,他不会说话,不会喊她娘亲,他还什么都不会,---,他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可是,孩子脖颈之间,刺眼的掐痕,由不得她不信。

他竟然---杀了他的亲骨肉。

“不,我不信,不信---!”沈颜儿心痛如割,泪如雨下。

忽然,她放下怀中的孩子,掀被而起,朝着房门外,似疯似狂地跑了出去。

“小姐,您去哪儿,小姐,小姐--。”小玉心下一惊,忙从地上爬起,尾随其后,“小姐,小姐,您去哪儿?”

雨雪已停,但寒风,依然冰冷刺骨。

沈家大宅的后院中,寒梅初绽,点缀琼枝,暗香浮动,报以江南信。

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积雪上,映着一个又一个,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延伸。

“少爷,您的衣衫已湿,快回屋去换一身,少爷,”季安在沈少爷身后,不住地催促道,“万一您受了凉,奴才该怎么向老太爷交代,向离家多年的老爷交代。”

“湿了便湿了,何必大惊小怪。”沈少爷亲手折下一枝梅花,漫不经心地道。

清雅俊美的脸上,仿若隐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悲伤。

“沈念生!”背后,一声叱喝传来,沈少爷脸色渐沉,甩手一扔,就把手上的梅花,置于地上。

他优雅地转过身,目光闪动,眼前的女子,一袭单衣,披头散发,赤足立于积雪之上,娇容憔悴。

“堂堂沈家的大小姐,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薄唇一启,沈少爷冷冷地斥道。

但这一声‘沈家的大小姐’,却让院落中的丫鬟,小厮,仆妇大吃一惊。众人皆知,沈颜儿已被沈少爷贬为下人,但今日,沈少爷一声大小姐,岂不意味着,沈少爷要恢复大小姐的身份。

“为什么?”沈颜儿含泪质问,声音呜咽。

为何要杀了她的孩子,他明明知道,这个孩子,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希望。

“姐姐,一个孽种而已,死了,岂不更好。”沈少爷面色阴郁,言辞冷漠。

‘啪--’沈颜儿疾步上前,当着满院子的下人,狠狠打了沈少爷一巴掌。

“沈念生,这一巴掌,是我替死去的孩儿打你,因为,你该打。”沈颜儿抬眸,眸光森冷,恨道,“沈念生,你的心,可否还在?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只是个孩子,你为何就容不下他!”

“大小姐,少爷他---。”季安刚欲开口,便被沈少爷制止。

“季安,退下,”沈少爷怒斥道,“本少爷与姐姐说话,何时要你一个下人,多管闲事。”

沈颜儿杏目含怒,素手颤抖。

“颜儿姐姐,不是本少爷容不下他,而是,我们吴中沈家,决不能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玷污我们沈家百年的声誉。”沈少爷面色舒缓,抬手,轻柔地抚上沈颜儿的脸庞,“姐姐,既然孩子死了,那就让这一切,烟消云散吧。从今日起,姐姐依然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是我们沈家最尊贵的女人。”

“沈家大小姐?呵呵--,”沈颜儿冷笑道,“你以为,姐姐会媳什么大小姐身份。”

如果大小姐的身份,是以她孩子的一命来换取,她宁死不要。

“沈念生,我恨你!”沈颜儿退后一步,避开了沈少爷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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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幼子何辜 沈少爷眉间紧蹙,面沉如水。

“颜儿姐姐,你并非是寻常百姓之女,你是---,”凝眸对望,沈少爷敛尽心头忽闪而过的异样,一把捏住沈颜儿的皓腕,疾言厉色,“你,沈颜儿,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你的身后,是我们吴中沈家。那孩子,不过是个孽种,他活着,只会徒惹世人的笑话。今日,本少爷亲手了结他的性命,也是为他好,免得日后,他生不如死。颜儿姐姐,你该清醒了。”

听到沈少爷亲口承认,沈颜儿心中仅存的一丝希冀,彻底破灭。

果然是他,杀了她的孩子。

“可是,可是你明明答应过姐姐,不会伤害他的。为何,你要出尔反尔,”沈颜儿放声痛哭,“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杀了他。”那是他的亲骨肉啊。

难道,这就是上苍对她的惩罚,痴恋亲弟,天理难容,到最后,让她的孩子,死在他爹爹的手上。

沈少爷心生不忍,叹道,“颜儿姐姐,外边天寒地冻,本少爷送你回房吧。”

“放开我,”沈颜儿眸光泛冷,从沈少爷的手中挣脱,含泪呢喃,“沈念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孩子,他是---是---是---”

沈颜儿悲痛难抑,欲言又止,但终未道出这残忍的事实。

遥记当日,他曾问过她,他与孩子,谁重要。

谁重要?

“呵呵--哈哈--哈哈哈---。”沈颜儿惨然大笑,似疯似狂,原来,在她的心里,早就做了选择,若孩子的存在危及到他,那她的孩子,依然是死路一条。

“沈念生,我恨你!”但她,更恨她自己。

沈颜儿疯了似地,扑向沈少爷,对他又撕又咬,卸下世家小姐的身份,此时的她,与乡野泼妇无异。

沈少爷面色深沉,一动未动。

一旁的季安,满院子的下人,见此情景,皆目瞪口呆,暗忖道,莫非,大小姐疯了。

“你们都下去。”季安忙将这些下人喝退。

这么多的下人在场,人多口杂,万一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吴中沈家的声望。

“少爷,大小姐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您别逼她。”季安躬身作揖,便与那些下人一起,离开了后院。

沈少爷俊脸上,那鲜红的手掌印,刺眼夺目。

“够了,姐姐!”沈少爷怒吼,一把拽开沈颜儿。

艳如桃瓣的眸子,复杂深邃,阴沉的脸色,逐渐缓和,沈少爷柔声劝道,“姐姐若喜欢,以后还可以生,无论要多少,本少爷都随你。”

“你不懂,你不懂,”沈颜儿眸光涣散,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他不懂,她与他的孩子,此生就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一个。

或许,他这么做,是为了保全她,挽回沈家的声誉,但她,可以不要富贵,不要荣华,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无恙,活在世上。

沈颜儿玉容惨白,神色恍惚,清瘦的身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颜儿姐姐,外边天冷,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可好?”低昵轻语,那是沈颜儿从未见过的柔情,沈少爷伸手揽向沈颜儿的腰身,眸光乍暖。

“别碰我,”沈颜儿下意识地躲开,面冷心寒,“沈念生,你杀了我的孩子,此生此世,我绝不会原谅你!”

“姐姐,”沈少爷并不为意,继续哄道,“那孩子,不过是个孽种,姐姐为了一个孽种,而与本少爷怄气,值得吗?”

沈颜儿心中悲恸,全身颤抖,丹唇努动,却是有苦难言。

他不知,他口中所骂的孽种,乃是他的亲骨肉啊。

止不住的清泪,滴在沈少爷湿透的衣袖之上,素手一动,沈颜儿毫不留情地拂去沈少爷拽在她皓腕间的手,悲凉地转过身,沈颜儿视线飘渺,满脸绝望。

“他不是孽种,不是--,”沈颜儿脚下步履踉跄,喃喃自语,“沈念生,你不懂,你不懂---。”

寒风单衣薄,憔悴一心伤。

“颜儿姐姐,”沈少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前的女子,衣衫不整,莲步蹒跚,踏雪而行,残冬冷风,吹起她凌乱的青丝,愈加显得她,形单影只,孤寂消瘦。

沈少爷清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惶恐。

在沈颜儿晕倒在地的那刻,沈少爷的心,猛然一沉。

他疾步上前,迅速出手,将沈颜儿护在怀中。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颜儿---。”沈少爷急切地唤道。

这时,沈府的何管家,匆匆赶至。

“少爷,少爷,悦夫人生了,老太爷让您赶紧过去。”何管家脸带笑意,前来报喜。

“知道了,”沈少爷横腰抱起沈颜儿,吩咐道,“把附近的大夫都请到大小姐的房中,要快。”

“是,少爷。”何管家愣了一下,心中狐疑,他家少爷要当爹了,怎么脸上,竟无半点喜色。一句‘知道了’,到底是何意。

“还不快去!”沈少爷一声怒喝,吓得何管家,胆战心惊,逃之夭夭。

沈少爷抱着沈颜儿,刚踏出后院,就见季安正在庭廊处,垂手恭候。

“敢问少爷,那死婴,该如何处置?”少爷既然要恢复大小姐的身份,那孩子,必然是留不得。只是幼子何辜,刚出生不久,便遭夭折,季安惋惜地摇头。

沈少爷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叹息道,“找个地方,把孩子埋了吧。”

艳眸柔光,却隐着几分痛楚。

沈少爷抱紧了娇躯冰冷的沈颜儿,朝着她昔日的闺房,疾步而行。

庭院中,梅花开遍,独占风华,傲骨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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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绝非善主 富丽堂皇的闺房内,银钩纱幔,玉帘静垂。

沈少爷湿衣未换,负手而立。

房内静谧。

“怎么样?”沈少爷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扬眉,冷冷地扫过眼前六、七位附近一带颇有名望的大夫,“你们不是号称妙手回春,包治百病的名医吗?怎么到现在,本少爷的姐姐依然还是昏迷不醒?”

“沈少爷,请息怒。”为首的一位老大夫,年逾花甲,战战兢兢地回道,“沈大小姐本就身子虚弱,如今又受了寒,恐---恐---。”

“恐什么,”沈少爷拂袖一甩,怒道,“本少爷不管,若你们治不好姐姐的病,明日,本少爷就派人去砸了你们的招牌,将你们这些个庸医,统统赶出吴中之地。”

“这---。”六、七位大夫,面面相觑,行医多年,他们自是瞧出这位沈家大小姐,身子甚虚,刚生完孩子就感染了风寒,但令她至今未醒的是,悲恸过度,伤及心脉。

“沈少爷,恕老夫直言,大小姐的病,乃长久积郁而致,胸中郁结难解,即使是灵丹妙药,也无法药到病除。”老大夫道,“当然,沈少爷若能寻到江南名医,隐匿多年的闲云公子,大小姐的病,定能迎刃而解。”

“滚!”沈少爷一听老大夫提及闲云公子,脸色大变。

六、七位大夫如遇大赦,提起药箱,纷纷逃离,沈家少爷,果真如传言所说,喜怒无常,性情暴戾。

“哎,刘大夫,成大夫,---,”季安忙去阻拦,可那些个大夫,生怕沈少爷一动怒,就把他们赶出吴中之地,抱着药箱,哪敢再停留。

季安苦着脸道,“少爷,大小姐的病,可拖不得。”

他好不容易请来的名医,结果,他家少爷金口一开,全被赶跑了。这一时半刻,教他上哪儿,再寻名医。

“骑上良驹,去请路大哥过来。”沈少爷一出声,季安就叫苦不迭,“少爷,路大人公务繁忙,况天色已晚,从巡抚衙门到吴中,至少有千里之遥---。”

那是江南巡抚,二品大员,又非升斗小民,岂能随叫随到。

沈少爷勃然大怒,“告诉路延霆,本少爷要他一个时辰内赶到,否则,本少爷就放火烧了他的巡抚衙门。”

“是,少爷。”季安不敢不从,这位少爷,绝非善主,指不定,还真派人,一把火将江南巡抚衙门,烧之殆尽。

季安一离开,何管家又来催道,“少爷,老太爷让您去悦夫人房中,瞧瞧刚出生的小公子。”

“滚!”暴怒声响起,随后,连茶带壶,摔到了何管家的脚下。

何管家吓得连连后退。

“站住,”沈少爷忽然现身,富有深意地道,“你跟爷爷说,本少爷已让曼柔去照顾悦儿,爷爷就安心养病吧。”

与沈颜儿闺房中的冷清孤寂相比,此时,在赵宏悦的房中,吴中沈家旁支的诸位夫人、小姐齐聚,丫鬟、仆妇满屋,道贺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喜气洋溢。

“悦夫人真是好福气,瞧我们小公子,长得粉雕玉琢,贵气逼人,日后,小公子承继祖业,一生荣华,前途无量。”沈少爷的一位堂伯母,阿谀奉承道。

“快看,小公子笑了,”身着绯衣的女子,乃是沈少爷的一位堂妹,“待会儿,等我堂兄来了,一见小公子,定会喜上眉梢。”

“恭喜悦夫人,得偿所愿,平安产下麟儿,”一位中年仆妇,讨好道,“到时悦夫人母凭子贵,可莫要忘了奴婢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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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宏悦躺在雕花大床上,怀抱婴孩,笑容满面。

“柔夫人,您来了。”乔曼柔进来时,房内的丫鬟、仆妇,皆止住笑意,退至一旁。而沈家旁支的夫人、小姐们,也略有收敛,毕竟,如今执掌沈家府内之事的是,这位深受沈少爷宠爱的柔夫人。

乔曼柔脸上带笑,不露声色地扫视屋内众人,并将这些人,暗暗熟记于胸。

移步上前,乔曼柔仪态端庄。

“悦姐姐,辛苦了。”乔曼柔笑道,“少爷已得知,悦姐姐为他添了一位小公子,满心欢喜,奈何,---,唉,沈姐姐至今昏迷不醒,少爷他分身乏术,一时顾不上悦姐姐,望悦姐姐见谅。”

乔曼柔言辞得体,进退从容,俨然一派沈府当家主母之势,赵宏悦虽心生妒恨,但面上,却不敢发作。

“表姐之事,的确令人扼腕。想那孩子,刚生下便夭折,颜儿表姐必是痛不欲生,才会病倒在榻。颜儿表姐是少爷唯一的姐姐,少爷照顾她,也是理所应当。劳烦柔妹妹告知少爷,悦儿会好好照顾孩子,请少爷不必担心。”赵宏悦的温婉贤淑,立即博得屋内沈家旁支的诸位夫人、小姐们的好感。

“悦姐姐,曼柔能看看小公子吗?”他的孩子,定是相貌不俗,人中龙凤。

赵宏悦笑如春风,将襁褓中的婴孩,递给乔曼柔。

“确实是个有福气的小公子!”乔曼柔抱起婴孩柔软的小身子,眸中一闪。

江南第一世家的小公子,非富即贵。

襁褓中的婴孩,眉目秀清,小嘴儿半启,竟朝着乔曼柔,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

乔曼柔抱着孩子,眸光柔和,这就是他的孩子啊。

“悦姐姐刚生完孩子,需要静心休养,各位沈夫人、沈小姐,若无事,就别扰悦姐姐休息了,”乔曼柔的声音,刚柔并济,“悦姐姐,曼柔先行告辞。”

乔曼柔一离开,沈家旁支的那些个夫人、小姐,也纷纷起身,不敢再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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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此恨绵绵 暮色初临,倾辉隐尽。

沈家大宅,一片宁静。

在无人的小径上,乔曼柔缓步轻移,柳眉微蹙,心事重重。

“小姐,您究竟要忍气吞声到何时?”乔曼柔的丫鬟小萍,愤愤不平地道,“那位悦夫人,不就为沈少爷生了个小公子,瞧她的嚣张气焰,哪把您放在眼里。还有那些个沈夫人、沈小姐,平日里对您百般讨好,这会儿,悦夫人母凭子贵,她们就见风使舵,都跑去悦夫人那里谄媚奉承。”

“世事如此,人心莫测。”乔曼柔淡然一笑,但眉间的烦愁,依然未旋释。

“小姐,您--,”世家名门中,最重子嗣,她家小姐与悦夫人同一日进府,却至今,未怀上沈少爷的孩子,小萍欲言又止,劝道,“小姐,如今沈少爷对您言听计从,您何不趁此良机,为沈少爷生一个孩子。一旦小姐您生下孩子,以沈少爷对您的宠爱,那悦夫人,自然不敢再放肆,更何况,悦夫人的小公子虽好,但终不是小姐您亲生,奴婢以为,小姐与沈少爷的孩子,定比那位小公子俊美千倍,万倍。”

乔曼柔面上一红,这丫鬟,却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当她怀抱婴孩,触碰那柔软的小身子时,她的确闪过一丝念头,要为他生一个只属于他们两的孩子。只是这种事,强求不得。

“小姐,您发觉了吗?”小萍见四下无人,悄声道,“这小公子---,小公子--?”

“小公子如何?”乔曼柔停下脚步,面色生疑。

小萍神秘地道,“沈少爷面容俊雅,眸艳含魅,实乃举世难寻的美男子,但悦夫人所生的小公子,虽眉目清秀,但远不及沈少爷的万分之一。奴婢怀疑,那小公子可能并非是沈少爷的亲生子。”

“胡说八道,”乔曼柔斥道,“刚出生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不是沈少爷的,还能是谁的。”

原来,连小萍都有所察觉。乔曼柔心中疑惑渐生,但一思及,世间刚出生的孩子,都相差无几,或许,她爱屋及乌,以为他风华绝代,他的孩子,必也是神仙玉骨。

“奴婢知错,”小萍低头。

“知错就好,有些话,不可说,也说不得。”乔曼柔叹道,“我们快走吧,沈姐姐昏迷不醒,我怕他动怒,累及无辜之人。”

若不提之前的流言蜚语,他的这位长姐,确实令人心伤,初为人母,孩子便夭折。

“小姐,沈小姐的孩子,真是沈少爷所杀吗?”听府中的下人提及,今日,沈小姐似疯了般,对沈少爷又撕又咬,姐弟两反目成仇,可沈少爷却在最后,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沈小姐的身份。

乔曼柔一脸静默,不置可否。

或许吧,他为了吴中沈家的声誉,亲手掐死了沈颜儿的孩子,只是,至此后,他们姐弟两的情分,也随着那孩子的离世,烟消云散,再难回到最初。

当晚,江南巡抚路延霆,马不停蹄,连夜赶至吴中沈家。

丑时初,金貎烬冷。

轻纱床幔中,昏迷不醒的沈颜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但她的脸色,依然苍白。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银钩流苏,一动不动。

黯然的双眸,空洞无神,视线飘渺,仿若整个人,少了三魂七魄。

“沈姐姐,你醒了。”床幔半掀,乔曼柔与沈少爷两人,携手而至。

“孩子,我的孩子---。”忽然,躺在床上的沈颜儿,一掀锦被,赤足跳下了床。

还未行两步,她就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倒在地。

“颜儿姐姐,--,”沈少爷脸色微变,却仍半倚在乔曼柔身上,并不出手相扶。

“沈念生,为何是你,为何是你---,”沈颜儿伏地而哭,憔悴的玉容,愈加显得悲惋凄凉。

为何,他就容不下她的孩子;为何,杀她孩子的,是他。

沈少爷心生不忍,慢慢地行至沈颜儿的身旁,艳如桃瓣的眸中,神色复杂。

“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的孩子---,”沈颜儿猛然起身,情绪激动,素手毫不留情地捶打在沈少爷的胸前,“孩子是无辜的,你为何要杀了他,为何要杀了他!”

沈少爷眉间紧拧,似有万千痛苦,隐忍难言。

“沈姐姐,不可,”乔曼柔忙上前,护在沈少爷的面前,心疼地道,“沈姐姐,不可,少爷他---。”

“曼柔,去把药端来,给姐姐服下。”沈少爷出声相阻,不露痕迹地打断乔曼柔的话,抚胸微喘,纤尘不染的白衣上,竟带有点点的血渍。

“我不喝,”沈颜儿一手打翻药碗,决绝道,“沈念生,若姐姐死了,岂不趁你的心,如你的意G呵---,你的虚情假意,姐姐不媳。沈念生,你听着,今生今世,姐姐都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

沈颜儿青丝凌乱,星眸含恨,他杀了她的孩子,是他,毁了她这一生仅存的希冀。

浑浊的眸中,早已失了理智,只要一想到她的孩子,死于他的手中,她就痛不欲生。

“沈念生,你让开,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她的孩子,还孤零零地留在偏僻的院落中,他这么小,没有娘亲在旁,他会怕的。

“那死婴,早被本少爷丢出了府门,颜儿姐姐,你找他做什么!”沈少爷用力按住沈颜儿的肩,怒吼道。

“你---!”沈颜儿全身颤抖,面寒如霜,冷冷地道,“沈念生,你把我的孩子,---丢---丢哪儿了?”

这是他吗?

九载相依为命,她一直以为,他本性纯善,却不料,如今的他,凶残无道,不止杀了她的孩子,还将孩子的尸身,弃之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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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心头之肉 “若姐姐肯将药服下,本少爷自会告知姐姐,那孩子的下落,如若不然,---,”沈少爷威胁道,俊美的脸上,面沉如水,眉间紧拧,额上细汗渗出。

转过头,他吩咐道,“曼柔,去将另一副药,立即端来。”

乔曼柔颔首,再次不安地望了沈少爷一眼,杀子之仇,怎能在一夕之间,泯灭相忘?

只是这药,他煞费苦心。若沈颜儿得知此药来之不易,或许,他们的姐弟之情,还尚有一丝,回转之地。

暗叹一声,乔曼柔便悄然离开了沈颜儿的闺房。

待乔曼柔一离开,沈少爷紧按沈颜儿肩头的手,渐渐松开,双手下移,滑至沈颜儿的腰间。

“颜儿姐姐,你是沈家的大小姐,那孩子的存在会毁了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沈少爷面色舒缓,声音柔和。

沈颜儿泪湿眼睫,冷然道,“你以为,姐姐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沈少爷心中一痛。

“沈念生,姐姐不会再信你,不会,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沈颜儿开始神色恍惚,她用力一推,竟将沈少爷推倒在地。

沈少爷单手抚胸,胸前,白衣染血。

“念生,姐姐求你,把孩子还给姐姐,姐姐可以不当沈家的大小姐,可以离开沈家,离开吴中,姐姐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放弃,念生,把孩子还给姐姐---,”沈颜儿似疯似痴,言语错乱,“我的孩子,你杀了我的孩子;竟然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冤孽,冤孽啊G呵---哈哈---”

“姐姐,你醒醒,”沈少爷忍痛起身,紧紧抱住了又哭又闹的沈颜儿,哄道,“颜儿姐姐,等你裁了,本少爷陪你去找孩子,可好。”

“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他怎么忍心,杀了她的孩子,又怎么忍心,将她的孩子,弃尸府外,魂无所归。

“少爷,药--”恰此时,乔曼柔端着药碗,踏入房门。

喊声乍停,乔曼柔望着房内相拥在一起的沈家姐弟,心思百转,莫非,府中的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

乔曼柔驻足踌躇,进退不得。

“曼柔,把药给本少爷,”沈少爷听到脚步声,知乔曼柔已将药端回,可他的双手,却依然抱着沈颜儿,不肯放开。

乔曼柔敛尽心头的疑惑,端药上前,温婉一笑。

“不,我不喝,不喝,---,”沈少爷钳住沈颜儿,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乌黑的药汁,灌入她的体内。

“沈姐姐,曼柔知道,孩子的死,令沈姐姐伤心欲绝,但请沈姐姐为少爷想想,少爷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站在一旁的乔曼柔,几次张口,却欲言又止。

他与沈颜儿,真的只是姐弟之情吗?

刚刚,她仿佛依稀在他的眼中,竟看到了一丝爱怜,和痛楚,乔曼柔暗惊,随即,她又摇头,怎么可能,他们是血脉至亲,若相爱,岂不乱伦。

沈颜儿神志不清,忽而哭闹,忽而大笑,一直折腾至寅时。

但出人意料的是,向来喜怒无常的沈少爷,此次,却对沈颜儿极尽耐心,不是哄,就是劝,这一幕,连一旁的乔曼柔,也不禁动容。

锦绣大床上,沈颜儿沉沉入睡,星眸紧闭,安静恬谧。

“少爷,”刚踏出沈颜儿的闺房,沈少爷一个不稳,就直直倒向乔曼柔。

乔曼柔迅速出手,扶住了他。

“少爷,你的伤,---,”乔曼柔心疼地看着沈少爷,他胸前的白衣,血迹斑斑。

“无碍。”沈少爷勾唇一笑,虚弱地靠在乔曼柔的身上,面色苍白,“有曼柔在,本少爷怎会有事。”

暧昧不清的言语,似是而非的柔情,令乔曼柔,不知所措。

天色昏暗,两名丫鬟手提灯笼,在前方引路。

沈少爷在乔曼柔的扶持下,缓慢而行。

“曼柔,你怎么哭了?”沈少爷疲惫的脸上,柔光融融。

乔曼柔苦涩一笑,抬手抚向沈少爷的胸口。

‘嘶’的一声,沈少爷痛的剑眉紧蹙。

“少爷,以后别再伤了自己。”路大人的最后一味药,便是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肉。至亲,乃是血脉之亲,至爱,乃是男女之爱,只是她不知,这位沈少爷在他姐姐的心中,是至亲,还是至爱。

乔曼柔心中酸楚,若是哪日,他肯这样待她,即使要她死,她也心甘情愿。

沈少爷握住胸前的那双揉夷,调戏道,“莫非,乔大小姐对本少爷动心了?”

“咳--咳---”沈少爷的书房外,江南巡抚路延霆一见沈少爷,玩笑道,“小念生,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戏弄美人,吴中沈家的娇贵少爷,果真是怜香惜玉,风流多情,啊--哈哈----”

“路大人,请您快看看少爷的伤势。”乔曼柔娇容晕红,只因沈少爷无心的一句,‘莫非,乔大小姐对本少爷动心了?’,令她心生涟漪。

但她,岂止是动心。

路延霆威严的脸上,笑意正浓。这位少爷,平日里对他颐指气使,有事时,喊他一声路大哥;生气时,骂他一句路延霆,堂堂江南巡抚,二品大员,还得半夜三更,赶至沈府,当大夫。

“小念生,现在后悔了吧。早知如此,就不该那样对颜儿。”路延霆有些幸灾乐祸,这位少爷,是恩师唯一的子嗣,恩师不在,他这个路大哥,哪能袖手不管。

“路延霆!”怒吼声起,巡抚大人心中一颤。

“路大哥,以后你就留在沈家吧。”沈少爷笑得一脸诡异,“因为,今日之后,巡抚衙门就只剩下一片灰烬。”

“小念生,路大哥与你说笑呢,千万别当真,呵呵--。”巡抚大人干笑几声,这位少爷性情乖张,指不定,真烧了他的巡抚衙门,到时,他这个江南巡抚,岂不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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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好色之徒 乔曼柔将沈少爷扶至书房内的桌案旁,坐下时,沈少爷痛得眉间一皱,乔曼柔就心疼不已。

“路大人,少爷的伤口又裂了,这可如何是好?”乔曼柔慢慢地褪下沈少爷的白衣,胸口处,血肉模糊,甚是骇人。

心头之肉,便是心尖上的一寸肉,沈少爷剜肉一寸,胸前已隐隐见骨。

“小念生,这些日子,酒色你就别沾了,若能留在府中,修生养性,那便最好。”路延霆边替沈少爷包扎伤口,边揶揄道。

若是寻常之人,剜肉一寸,早已痛的死去活来,但这位少爷,能忍到现在,一声不吭,确实难得。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沈少爷眉头紧蹙,但嘴上,依然谈笑风生,吟道,“娇颜撩寸心,只恨归来迟;尊前酒已尽,醉步寻旧踪;红泪落鸾镜,寒漏锦衾薄;凝眸几回顾,此处怜幽独。”

“就知风月,不务正业。”路延霆假意斥道,“若你能把怜香惜玉的那份心,用在正事上,路大哥这个江南巡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乔曼柔掩袖暗笑。

“柔夫人,去打盆热水,本官要为沈少爷清洗伤口。”路延霆脸带笑意,威严不减。

“是,路大人。”乔曼柔躬身行礼,疾步而去。

路延霆望着乔曼柔远去的背影,赞道,“小念生,你的这位如夫人,确实不容小觑。”

书房外,自有丫鬟、小厮、仆妇等人随侍,根本无需乔曼柔亲自前去,他这般做,就是故意支开她,而乔曼柔却依然平静如常,若非愚不可及,便是聪慧过人。怪不得,这位少爷会说,最难消受美人恩。

沈少爷嗯了一声,不发一言。

“小念生,你真杀了颜儿的孩子?”路延霆脸上笑意顿失,质问道。

“与你无关。”沈少爷穿上白衣,优雅地起身。

“好,好,路大哥不问,”知这位少爷又动怒了,路延霆怕他伤口再裂开,忙止口不言。

暗叹一声,路延霆开始收拾药箱。

“小念生,你可知,新上任的吴中县令,是谁?”他险些忘了,此次来吴中,就是要提醒小念生,万事需谨慎。上一任的吴中县令,任期还未满,就莫名其妙地调往他处,而新上任的吴中县令,却惊动了当朝相爷,大将军,候爷,--,朝中大臣的多方争执。

“相府公子,张玄颢。”沈少爷平静地道。

“果然瞒不过你。小念生,你的逍遥日子,到头了,”路延霆一脸凝重,“吴中,地处江南偏隅,远不及苏城繁华,但堂堂的相府公子,却偏偏跑至吴中,当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冲着你们沈家而来。虽说张相爷是你外祖父的门下弟子,但此人,野心勃勃,是敌是友,暂时难以分清。小念生,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竟丝毫不在意,路延霆口中的危机四伏。

“路大哥,本少爷困了,有事,以后再说。”背倚桌案,沈少爷艳如桃瓣的眼眸,半眯半睁,只手抚胸,闲散不羁。

路延霆哭笑不得,敢情他说了半天,说的口干舌燥,就只有他一人在干着急,真不知,这位娇贵的少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也好。忙了一夜,路大哥是该回府了。”路延霆转头,望了望窗外,破晓已至,晨曦微露。有沈老太爷在,吴中沈家,一时无忧。

沈少爷妖艳的眸子,忽而睁开,玩趣道,“路巡抚,恕不远送。”

沈少爷的话,既无理,又无情,任谁听了,都会火冒三丈。

但江南巡抚路大人,不仅不恼,反而,言语恳切,“小念生,别再为难颜儿了,赵慕雨虽罪大恶极,但颜儿终是无辜的。她已年芳双十,这一生的清誉,又毁之殆尽,如今,谁肯再娶她。冤冤相报,何时得休。”

“本少爷的姐姐,谁敢娶!”暴喝声起,却不禁扯动伤口,沈少爷痛的龇牙咧嘴。

“你,---,算了,你们姐弟两的事,路大哥不管就是。”路延霆瞥向书房门外,意味深长地道,“小念生,这段日子,切不可沾惹酒色,如今你正年少,那床笫之事,最好能免就免,一旦伤口再裂,纵使你爹在,也救不了你。”

书房门外,乔曼柔听得俏脸通红。

“柔夫人,本官就把他交给你了,切忌,莫放他出府,寻花问柳。”再一声叮嘱,羞得乔曼柔不敢再抬首。

“啊--哈哈---哈哈---。”路延霆扬笑而去。

乔曼柔将银盆置于书案上,行至沈少爷的身边,关切道,“少爷一宿未睡,想必已累了,沈姐姐那边,曼柔亲自去照顾,请少爷放心。”

“辛苦曼柔了,”沈少爷抚胸抬首,艳眸勾人,流光溢彩,“姐姐那,多派几个丫鬟盯着就是了,何劳曼柔亲自前往,要是累坏了曼柔,本少爷会心疼的。”

乔曼柔娇羞含笑,明知他的甜言蜜语,犹如夜间昙花,一瞬而过,但她依然,怦然心动。

“曼柔,去你房中睡吧,”沈少爷倾身上前,倚在乔曼柔的肩头,暧昧地道,“若无温香软玉在怀,本少爷怎么睡得着。”

“好色之徒。”乔曼柔杏眼一瞪,嗔道。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沈少爷可怜兮兮地望着乔曼柔,“曼柔不愿与本少爷同床共枕,莫非,是希望本少爷出去寻花问柳?”

“不可,”乔曼柔忙阻止,玉颊晕红,“曼柔并无此意,曼柔,曼柔,---。”

乔曼柔手足无措,又气又恼,路大人临走前,千叮万嘱,不许他沾惹酒色,怎么才一转眼,他就忘了。

“呵呵---。”耳旁一声轻笑,沈少爷戏谑地盯着她,乔曼柔这才知,这位少爷,原来是在捉弄她。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语出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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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这是姑姑 旭日东升,驱走了一夜的凄寒。

晨光透过窗棂,潜入富丽堂皇的闺房之中,竟将沈颜儿的闺房,照得越发的美轮美奂。

小玉守在床榻前,昏昏欲睡。

嗯,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喘,传入小玉的耳中。

“小姐,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小玉喜极而泣,朝着房门外的绯衣丫鬟,大喊道,“快去回禀少爷,就说大小姐醒了。”

“慢!”沈颜儿忙出声制止,虚弱地道,“我不想见他。”

他杀了她的孩子,杀了他的亲骨肉,可他,却是她唯一的弟弟,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姐弟之情,血脉相连,这教她如何面对他。

她恨不得,怨不得,怪只怪,上苍戏弄,为何将她投生至沈家,为何她是他的亲姐姐!

沈颜儿慢慢地起身,靠在青花软枕上,垂眸无言,盯着纹花锦被,默默流泪。

“小姐,您不能这样,小公子他---,”小玉面露愧疚,忽然跪倒在沈颜儿的身前,忏悔道,“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没能照顾好小公子。小公子遭此劫难,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沈颜儿凄凉一笑,“这怎能怪你,他一意孤行,任谁都无法阻拦。小玉,快起来,错不在你。”

究竟是谁的错?

他只不过是为她挽回清誉,孩子的事,他至今都蒙在鼓里。

沈颜儿心中揪痛,玉容黯淡,喃喃自语道,“错不在他,不在他。”

可纵使如此,她也不会原谅他,永远都不会。

此生,她爱他半世,却留恨,半世。

难道这一世,注定她,要与他纠缠不清。

“悦夫人,您来了。”闺房门外,小丫鬟掀开珠帘,恭敬地道。

“大小姐可否醒了?”

小玉一听赵宏悦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愤恨,她来做什么?小姐刚失去孩子,她就抱着她的孩子前来探病,显然就是挑衅,惹小姐再次伤心。

“颜儿表姐,”赵宏悦怀抱婴孩,红光满面,“颜儿表姐,悦儿来看你了。”

“悦儿听说表姐昏迷不醒,心中甚是担忧,故而,不请自来,望表姐见谅。”赵宏悦一袭芙蓉色罗衣裙,金步摇斜插发髻,雍容华贵。

“劳悦儿挂心了。”沈颜儿心中感动,悦儿刚生完孩子,身子正虚,却还记着她,而他呢,怕是又在外边,花天酒地吧。

视线下移,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赵宏悦怀中的婴孩,这也是他的孩子啊,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

哇--哇--哇---,赵宏悦怀中婴孩的啼哭,使得沈颜儿,心中一痛。

她微启朱唇,嘴角努动,苦涩地道,“他是佑儿吧。”

赵宏悦怀中的孩子,一出生,便由沈老太爷亲自取名,沈佑安,寓意天佑平安。

沈家长子嫡孙,一脉单传,故而,这位沈小公子,贵不可言。

襁褓中的沈小公子,哇哇大哭,就连赵宏悦,也束手无策。

“悦儿,能让表姐看看你的孩子吗?”佑儿的啼哭,犹如针刺,疼得沈颜儿,心痛难抑。若她的孩子尚在,是否也该和佑儿一般,又哭又闹。

“表姐说笑了,颜儿表姐是佑儿的亲姑姑,姑姑看侄儿,天经地义。”赵宏悦将怀中的孩子,小心地递给沈颜儿,眼中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佑儿,这是姑姑,可要记住喽。”

“佑儿,”沈颜儿颤抖地抱起小佑儿柔软的身子,低头,紧紧贴向他温暖的小脸颊,哄道,“乖孩子,不哭。”

小佑儿一到沈颜儿的怀中,竟忽然不哭了。

粉嫩的小脸颊,泪痕未干,黝黑的小眸子,纯净透彻。

白皙的小手挥舞,猛然间,小佑儿一把扯住沈颜儿的青丝,不肯松开。

“佑儿,快放手。”赵宏悦脸带愠色,大声训道。

“悦儿,无妨,他只是个孩子。”沈颜儿怜爱地纵容,伸手抚在小佑儿的小脸上,眸光柔和。

赵宏悦干笑两声,不置可否。

转头,随意地瞥了一眼小玉,赵宏悦就径自在沈颜儿的床头坐下。

“颜儿表姐,你有所不知,这孩子,跟他爹一样,就爱折腾人,”赵宏悦嘴角带笑,道,“少爷出身高贵,放眼江南,又有哪个世家公子,能抵得上少爷,悦儿本是庶出之女,今生能伺候少爷,真是三生有幸。颜儿表姐,悦儿如今心满意足,更可况,少爷待佑儿,宠爱有加,极是上心。”

“他会是个好爹爹,好夫君。”沈颜儿悠悠地道,抱着小佑儿的素手,微微而颤。听小玉提及,他为了佑儿,一掷千金,在江南之地,选了十几位家世清白的乳母。

但独独,他容不下她的孩子。

“颜儿表姐大病初愈,悦儿就不打扰表姐休息了。”赵宏悦从沈颜儿的怀中,抱过小佑儿,并将沈颜儿的恋恋不舍,尽收眼底。

沈颜儿双手一空,心中失落。

“悦儿,等等,”沈颜儿忙喊住赵宏悦,“表姐这里有几件亲手缝制的小衣服,若悦儿不嫌弃,就给佑儿吧。”

她的孩子已死,留着这些个衣物、绸鞋,有何用?

“那悦儿就替孩子,先谢过表姐,”赵宏悦笑得温婉,吩咐道,“小玉,仔细收着,别掉了。”

赵宏悦抱着孩子,趾高气扬而去。

刚踏出沈颜儿的闺房,赵宏悦就面色一转,冷冷地道,“小玉,把那些东西,都丢了。”堂堂沈家的小公子,自是锦衣玉食,哪能穿这些棉布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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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男女有别 残冬之日,大地苍茫,寒风朔吹,枯木积雪。

“小姐,您的身子刚好,万一再受了凉,那可怎么办?”庭廊中,小玉紧跟在沈颜儿的身后,关切地道。

沈颜儿丹唇微启,浮起一抹浅笑,那笑,极浅极浅,浅得生生融入她的血肉之中,痛彻心扉。

如今,在偌大的府邸中,除了这尊贵的身份,她一无所有。

一声沈大小姐,便是一阵心痛。

“沈姐姐。”庭廊尽头,乔曼柔偎依在沈少爷的胸前,看到她,亲切地喊道。

沈颜儿浅笑尽散,转身便走。

“颜儿姐姐,你要躲至何时?”沈少爷推开乔曼柔,急忙追了上去。

“不许跟着我。”沈颜儿冷然一喝,疾步而行。

他几时当她是姐姐?

若当她是姐姐,就该严守礼法,可他呢,非得逼着她,万劫不复吗?

“颜儿姐姐,”沈少爷伸手拦住沈颜儿,眉目带笑,言语调戏,“姐姐,本少爷多日未见你,甚是想念,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艳如桃瓣的眼眸,流光溢彩,薄唇微微勾起,笑得一脸无辜,近身上前,沈少爷委屈地道,“颜儿姐姐,本少爷为你朝思暮想,寝食难安,如今落得一身憔悴,颜儿姐姐,你忍心吗?”

眼前的女子,一袭云锦素裙,外披纯白裘衣,耳坠明月珰,玉簪绾青丝,粉黛未施,却更胜万千,姹紫嫣红。

白玉莹然的素手,颤抖不止;紧紧而蹙的柳眉,悲愁旋生。

“颜儿姐姐,本少爷知错了,你就原谅本少爷这一回,”沈少爷低三下四地道,“若姐姐喜欢孩子,本少爷就让姐姐照顾佑儿,可好?”

“不必,”沈颜儿面冷如霜,“因为,你不懂。”

他怎会懂,一个做娘的心。怀胎十月,辛苦分娩,又有哪个做娘的,肯将自己的孩子,送予她人照顾。即使她喜欢佑儿,但也绝不会,让悦儿重蹈她的覆辙。

“本少爷明白了。”不顾沈颜儿的冷眉怒对,沈少爷笑如春风,暧昧地道,“原来,姐姐喜欢自己生啊。”

沈颜儿清冷的脸上,带着些许晕红,但很快,晕红褪去,遍体生凉。

“但你,终会杀了他。”这一生,她不会再有孩子。

除了他,她的眼底心里,再也容不下世间任何的男子。

她的孩子,是他口中的孽种,可她,纵使是身死,也不会告知他真相,缘来缘去,只因她与他,是姐弟至亲,血脉相连。

“姐姐,--,”沈少爷刚欲开口,身后却传来管家的急喊声,“少爷,少爷,张县令来访?

“不见!”沈少爷隐隐动怒,一口回绝。

“少爷,张大人想见的,并非是您,而是--是---是大小姐。”何管家小心翼翼地措词。

沈少爷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狠狠地瞪向何管家,骂道,“混账东西,这座府邸,本少爷说了算,不见就不见。”

喜怒变化,只在瞬间。

“住口,身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怎能如此肆意妄为,辱骂下人,心胸狭隘。”沈颜儿气得玉容惨白。

这就是她娇惯多年的弟弟啊,简直无药可救。

“何管家,请张大人上花厅用茶。”她不会再纵容他胡闹,这些年的事事依从,处处退让,只会让他更加的无法无天。

沈颜儿曾执掌沈府,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但这么多年,沈颜儿在沈少爷的面前,一直委曲求全,不敢驳他半分。

她并非柔弱女子,却屡屡为他,敛尽高傲,如履薄冰。

只因他,身中隐毒,活不过三载,她怜他一生凄苦;只因他,自小无双亲在旁,她愿替她死去的娘亲,赎一世罪孽。

更因他,诱她步步身陷,一襟芳思,满腹情怨,皆系于他一人。

孩子的死,令她幡然悔悟,果然,错的,一直都是她。

今生今世,是她奢望了,她是他的姐姐,怎能爱他;她是他的姐姐,怎能拥有他的孩子?

“是,大小姐。”何管家第一次见大小姐毫不留情地训斥沈少爷,心中大惊:莫非,大小姐变了。

何管家稍愣之后,立即回神,“少爷,大小姐,老奴告退。”

少爷虽喜怒无常,但多是稚子心性,骂过也就忘了,而大小姐不同,若大小姐真动怒,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回来,你给本少爷回来。”沈少爷一脸铁青,朝着何管家,连连大喊。

沈颜儿拢了拢裘衣,叹息道,“念生,你该长大了。”

转身时,沈颜儿竟未看沈少爷一眼。

“男女有别,不准见!”沈少爷面色不善,眸中阴霾。

沈颜儿视线下移,盯着沈少爷那拽在她皓腕上的手,自嘲道,“好一句‘男女有别’,那你呢,沈少爷?你可知这男女有别,即使是亲如姐弟,也不该例外。”

沈颜儿的冷漠,使得沈少爷,一时怔住,不知所措。

他的姐姐,仿若离他越来越远了,这种感觉,窒息着他,抚胸急喘。

“本少爷与姐姐,自是有别于他人。”沈少爷敛去心头的异样,毫不在意地道。

“或许吧。”他当她是姐姐,只是姐姐。

沈颜儿绝望地推开他的手,浅笑时,泪落心底。

这份不见天日的痴恋,没有开始,便已结束。

她明白了,他不爱她,不爱!

“小玉,我们走。”沈颜儿踏雪离去,而沈少爷只是呆呆地立在远处,并未像平日里那般,嬉皮笑脸地追上去,黏在沈颜儿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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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她是何人 沈颜儿刚踏入花厅的门槛,便见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手执折扇,望着她,含笑而立。

“沈小姐玉体欠安,在下本该早来探望,奈何平日县衙琐事堆积,在下一时无法脱身,”相府公子、吴中新任县令张玄颢,仪表堂堂,温文儒雅。

若论及相貌,张玄颢自然比不上,沈少爷的风华绝代,妖魅惑世,但他的言谈举止,却比沈少爷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今日不请自来,唐突小姐之处,万望沈小姐见谅。”张公子拱手作揖,风度翩翩。

沈颜儿亦还礼道,“颜儿偶染风寒,劳张公子费心了。”

屈膝行礼,沈颜儿尽显世家小姐的高雅之态。

张玄颢眸中一动,虚扶道,“沈小姐,快请起,不必多礼。”

“张公子多次派人送来名贵药材,颜儿都尚未向公子道谢。”沈颜儿玉容带笑,不露痕迹地退后一步,远离这个陌生男子的气息,她莲步轻移,娉婷翩跹。

沈颜儿久居深闺,与这位张公子,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交情不深,可不知为何,这位张公子却在她卧病期间,几次三番遣医送药,嘘寒问暖,沈颜儿心生疑惑,但面上,依然波澜不惊。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几月未见,这位沈小姐,似乎有些变了。素裙白裘,淡雅如兰;柳眉星眸,秀而不媚,虽非倾城之姿,但有动人之色。

“在下初来吴中,人生地不熟,若沈小姐真要言谢,不如,请沈小姐陪在下,一同上洞庭山踏雪赏梅?”张玄颢温润而道,他的声音柔和,仿若春日暖煦,拂照大地,“沈小姐,不知意下如何?”

沈颜儿闻言一怔,这位张公子,邀她上洞庭山踏雪赏梅,莫非,他已瞧出什么端倪?

“小姐,您整日待在房中,不言不语,奴婢见您这样,实在于心不忍,”小玉也在一旁劝道,“既然张公子有此提议,您不妨出趟府,去散散心。”

其实,小姐对小公子之死,一直难以释怀,平日里,小姐在少爷面前,强颜欢笑,但她知道,小姐常常在夜半被噩梦惊醒,然后独自一人,抱膝痛哭。

沈颜儿丹唇微启,犹豫不决。

“洞庭山天寒地冻,本少爷的姐姐大病初愈,不会去的。”沈颜儿还未出声,一袭白衣的沈少爷,忽然现身,冷冷地逐客道,“张玄颢,你可以走了。”

沈少爷面色阴戾,缓缓而来,白衣玉冠,飘逸出尘。

“张公子,家弟少不更事,让你见笑了。”沈少爷的无理取闹,令沈颜儿极为不悦,但在张玄颢跟前,她依然一心为沈少爷着想。

“素闻太湖之滨,洞庭西山,雪压寒梅,风景极佳,”沈颜儿抬眸浅笑,竟毫不在意沈少爷的怒目相对,“既然张公子相邀,颜儿却之不恭。”

“沈颜儿,不准去!”咆哮声起,沈少爷勃然大怒。

“有道是长姐如母,沈少爷,你怎可如此与令姐说话。”张玄颢为博佳人一笑,挺身而出,挡在沈颜儿的面前,仗义执言道,“沈少爷,快跟令姐道歉。”

沈家少爷,自小娇生惯养,性情乖张,如他这般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张玄颢打从心底瞧不起,心中暗忖道,爹爹真是杞人忧天,多虑了,这种放荡不羁的娇贵少爷,能在江南兴起多大风浪。

沈颜儿感激地瞥了一眼张玄颢。

“张玄颢,本少爷与姐姐讲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多管闲事。”沈少爷艳眸一闪,大声呵斥,言辞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

沈颜儿失望地叹息,莲步轻移,心沉幽谷。

越过张玄颢,沈颜儿抿唇相问,“念生,我是何人?”

“姐姐,你怎么了?”沈少爷不安地道。

“念生,我问你,我是何人?”他若想留她,便要清楚,她是何人。

沈少爷面色一黯,心虚地道,“沈家大小姐。”

“是何人?”柔声再问,目光盈盈。

沈少爷暴戾声渐退,衣袖下,双手紧握,“本少爷的姐姐。”

“何人?”浅笑无声,愁隐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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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我是姐姐,何苦相阻?”沈颜儿三言两语,竟将不可一世的沈少爷,驳得无话可说。

转身时,她痛如刀割。

一次次的期待,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不懂,而她,早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张公子,我们走吧。”或许,退一步,就能寻一份安然,若可以,她愿意一试。

沈颜儿与张玄颢两人,并肩离开。

沈少爷刚欲追赶,却生生止步。

她是何人,是何人,何人?如此简单的问题,他竟然,哑口无言。

“少爷,您稍安勿躁,大小姐怕是在故意刁难您,您还真信了。”一旁的季安,摇头笑道。他家少爷,年少气盛,喜怒好恶,皆形于色。

沈少爷沉默不语。

“少爷,奴才瞧那位相府公子,似乎对大小姐上了心,若少爷您肯应允,这次,大小姐定能顺利出嫁。”大小姐连嫁三次皆未成,究其原因,还不是他家少爷,暗中作梗。若他家少爷早将陈年恩怨抛下,大小姐也不会弄得如今,声名败坏;年芳双十,仍待字闺中,一生无依。

“要娶本少爷的姐姐,他休想!”姐姐便是姐姐,世间虚名,何必庸人自扰,沈少爷拂袖而去。

“少爷,您去哪?”季安忙跟了上去,这位少爷,行事出人意表,他早就见怪不见了。

“捉奸。”沈少爷咬牙切齿。

白衣远去,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季安,捉奸,柔夫人还是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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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暗自尾随 吴中太湖之滨,有一洞庭山。

洞庭山,又分为洞庭东山与洞庭西山。若论及水色山光,当属洞庭西山为佳。

洞庭西山下,有一处简陋的茶棚,专供一些游人,休憩之用。

“老人家,给我们倒两碗茶。”一声温润之音过后,一位锦衣男子踏入茶棚。

茶棚中,在座之人闻声,皆不约而同地抬头,在锦衣男子的身后,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温婉秀雅。

今日,在茶棚中休憩的,多是乡野之人,和一些寻常百姓,张玄颢与沈颜儿的出现,自然引起这些人的窃窃私语。

嗯哼,张玄颢眸光犀利,扫向众人,一朝宰辅之子,藏威不露。

“沈小姐,我们先喝碗茶,暖暖身子,再上山,如何?”张玄颢体贴地道。

“但凭张公子做主。”沈颜儿淡然一笑,茶棚中那些人的视线,令沈颜儿心生恼怒,但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

吴中之地,盛产名茶,其中,尤以洞庭茶(当地之人俗称吓煞人香),名动天下。洞庭茶,纤细似索,茶香四溢,入喉甘甜,回味无穷。

“你们说,那位姑娘,是苏城哪家的小姐?”不远处,一位布衣书生暗暗盯着沈颜儿,目露惊艳,襦裙素颜,裘衣高贵,面若芙蓉,蹁跹娉婷。

“刘秀才,别痴心妄想了,你呀,绝对高攀不上,”布衣书生的旁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魁伟健壮,玩笑道,“世家小姐,多是骄纵任性,若时运不济,娶了吴中沈家的大小姐,那就更倒霉,弄不好,你得戴一辈子的绿帽子。哈哈---。”

沈颜儿闻听此言,脸色微变。

“此话何意?”布衣书生奇问道。

“刘秀才,这你都不知道,呵呵---,”又一讥讽之声响起,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嗤笑道,“吴中沈家大小姐,尚未出阁,便与人有染,珠胎暗结,此事,早已在我们吴中之地,传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唉,若早知这位沈大小姐这么耐不住深闺寂寞,是个淫娃荡妇,我也去沈家当回下人,说不准,还能与这位沈大小姐销魂一夜,呵--哈哈哈---。”

沈颜儿玉容苍白,端着茶碗的素手,微微而颤,原来,在世人的眼中,她已声名败坏至斯。

“沈小姐,等回去之后,我便将这些诋毁你的低贱之人,统统抓入牢中。”张玄颢怒不可遏,欲要相斥,却被沈颜儿拦下。

悠悠之口难堵,此刻,她彻底明白,这一步,错得多荒谬。

那刘秀才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么,沈大小姐所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谁知道,据我所知,可能连那位沈大小姐自己,也不清楚吧。”有人叹息道。

“诶,我可听说,沈大小姐还不知廉耻,勾引亲弟。沈大小姐,身为长姐,却与弟弟共处一室达一月之久,呵呵,”中年男子继续道,“依我看来,沈小姐腹中的孩子,会不会是---沈少爷的。”

只听‘啪’的一声,沈颜儿手中的茶碗,掉落在地。

茶碗破裂,水花四溅,将沈颜儿素雅的襦裙,打湿一片。

张玄颢将沈颜儿的惊慌失措,暗收眼底,虽心中满腹狐疑,但面上,他依然关切地问道,“沈小姐,你没事吧?”

沈颜儿面色惨白,哽咽道,“张公子,颜儿失礼了。”

这些流言蜚语,羞辱诟骂,她早已看淡,可一旦沾上他,她就如坐针毡。

若让世人得知,她曾怀过他的孩子,岂不毁了他一生。

谁能告诉她,她该如何做,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

她可以为他,背负一生的骂名;可以为他,承担一世的罪孽,她可以毁了自己,却惟独,不能毁了他。他是沈家未来的一族之长,一旦这些流言蜚语牵扯上他,她沈颜儿,就是吴中沈家的千古罪人。

张玄颢望着沈颜儿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沈小姐,”张玄颢急忙追了上去。

待沈颜儿与张玄颢两人走远后,茶棚内的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欲要离开。

当他们踏出茶棚之时,却见,一顶华丽的暖轿,缓缓而来。

暖轿四周遮以帏幔,轿檐垂铃,风起时,铃声清脆。轿旁,站着四位容貌清秀的婢女,扶轿而行。

暖轿在茶棚前停下,婢女掀开轿帘,只见,轿中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公子。这位白衣公子,面容绝美,双眸半眯,薄唇微抿,妖艳欲滴。

他怀抱手炉,似醒未醒。

“是他们吗?”忽然,白衣公子睁开双眸,那艳如桃瓣的眸子,潋滟流转,勾人心魄。

“是,少爷。”季安恭敬地道。

“这位公子,我等何罪之有?”

“这--,还有王法吗?”布衣书生脸色大变,茶棚中的人,被强行押到了白衣公子的轿前。

“妄议沈家,罪不可赦,辱骂本少爷的姐姐,死有余辜!”沈少爷伸手一指,笑如鬼魅,“来人,把那书生的舌头,割了。”

白衣俊容,宛如天人,但沈少爷的声音,阴寒森冷。

眉间隐怒,威不可挡。

“沈少爷饶命啊!”布衣书生这才明白,轿中的白衣公子,原来是沈少爷。

传言,沈家少爷喜怒无常,暴戾凶残,若不小心遇上这位少爷,生死难料,刘秀才越想越害怕,双脚一软,跪倒在沈少爷的面前,不住地磕头,“沈少爷,小人口无遮掩,有眼无珠,得罪了您和沈大小姐,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人这一回。”

“带下去!”沈少爷冷冷地道,“煽风点火者,最可恨。”

茶棚中的人,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沈少爷,这些与小人无关,小人就算向天借了胆,也不敢羞辱沈大小姐,”尖嘴猴腮的男子,吓得道出实情,“小人也是受人威逼,不得已而为之,望沈少爷明察。”

“即使是受制于人,也活罪难饶。”沈少爷眸光阴冷,轻蔑地道,“回去告诉张玄颢,若想在吴中安稳地当县令大人,就别来惹本少爷。”

轿帘放下,暖轿远去。

华轿后,却传来一阵阵拳打脚踢,和茶棚中,那些人的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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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为他出嫁 积雪掩枯木,青冥上寒天;行人音尘绝,太湖茏烟水。

洞庭西山,石阶盘旋。

沈颜儿拾级而上,踏雪而行。

“沈小姐,”张玄颢在她身后,紧紧相随。

沈颜儿回眸浅笑,那抹笑,极淡极淡,张玄颢心中一痛,趋步上前,扯住沈颜儿的衣袖,劝道,

“沈小姐,那些卑贱之人的粗口恶语,你无须放在心上。”

沈颜儿怔住,不露痕迹地想要避开,哪知,张玄颢却紧抓不放,目光炯炯。

“沈小姐,在下愿娶你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张玄颢温柔地望着沈颜儿,眼前的女子,玉容含悲,眸中隐泪,憔悴的身姿,在残冬中,显得愈加地楚楚动人。

沈颜儿怔住,不知所措。

“张公子莫要说笑,”沈颜儿震惊过后,自嘲地道,“颜儿已非完璧之身,又曾为他人怀过孩子,张公子乃一朝宰辅之子,家世显赫,颜儿自知高攀不上。”

此生,她从未想过嫁人。

本以为,她能一辈子待在沈家,陪在他的身边,可惜,事不如人愿,如今的沈家,已无她容身之处。

若她继续留在沈家,那些流言蜚语,迟早要牵连到他,这实非她所愿。

或许,只有她出嫁,才能平息那些流言蜚语吧。

“沈小姐,在下句句真心,字字肺腑,”张玄颢眸光炽热,柔情万丈,“不管沈小姐是否相信,在下对沈小姐一见倾心,今生今世,在下非沈小姐不娶。”

“张公子,你是在同情颜儿吗?”她并非冰清玉洁的女子,且声名败坏,堂堂相府公子,怎会想到娶她为妻,沈颜儿心中狐疑。

“颜儿,”张玄颢忽然倾身,将她抱住,“素颜淡伫,暗消繁红,偷得闲心几许,只为相思苦。在下愿对天发誓,今生只娶你沈颜儿为妻。”

沈颜儿一时无法挣脱,又羞又恼。

“张公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沈颜儿面颊染红,娇喝道,“男女授受不亲,张公子,快放手!”

“颜儿,在下明白,情之一时,勉强不得,但求颜儿怜在下一片诚心,给在下一次机会。”张玄颢紧紧抱着沈颜儿,不肯松手。

沈颜儿暗叹一声,不再挣扎,此生,她嫁给谁都一样,若真要嫁人,这位相府公子,的确是上上之选。

闭上眼时,沈颜儿泪滴脸颊,为了沈家,更为了他,她不得不出嫁,以断绝那些,犹如洪水猛兽的流言蜚语。

沈颜儿的默许,使得张玄颢心花怒放。

吴中沈家的大小姐,虽尊贵非常,但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他肯娶她,她岂有不应之理,张玄颢暗自得意,笑容满面。

不远处,一袭白衣的沈少爷,脸色铁青,阴戾森冷。

站于沈少爷身旁的季安,看到张玄颢出手抱住沈颜儿,啧啧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平日里严守礼法、温文尔雅的张公子,原来,也会因一时情动,而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少爷,依奴才看,不久之后,我们沈家马上又要办喜事了。”

沈少爷冷哼一声,一脚踩在枯枝上,踩得枯枝,吱吱作响。

“本少爷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既然张玄颢暗中派人四处散播流言,诋毁沈家,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他,作为回敬,绝不会让张玄颢在吴中,安稳度日。

“回少爷,奴才已照您的吩咐,命人到县衙击鼓鸣冤,这一年半载之内,张大人恐怕会有审不完的案子,而且,这案子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季安笑道。

一县之衙,乃威严之地,但在他家少爷眼中,微不足道。

沈少爷嗯了声,眸光微敛,狠狠地盯着张玄颢放在沈颜儿腰间的手。

“少爷,您瞧,人来了。”季安指着匆匆赶来的县衙官差,幸灾乐祸道。

县衙官差的到来,出乎张玄颢的意料。

“颜儿,县衙出了点事,我得立即赶回去处理,” 张玄颢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略带歉意地道,“三日后,在下定派人上贵府提亲,颜儿,等我。”

沈颜儿苦涩一笑。

后悔吗,沈颜儿?她抚胸自问,这般轻率地,将自己嫁了出去,后悔吗。

耳旁,寒风冷冽,呼啸而过,却无人作答。

这一生,她想要的,凤冠霞帔,洞房花烛,永远都不会有。既是奢念,她怎能再期盼?

沈颜儿紧闭双眸,纤细的身姿,傲然独立于风中,沉寂无言。

而在不远处,沈少爷见张玄颢离去,紧握的双手,悄然松开。

“你们都退下。”沈少爷面沉似水,吩咐道,“季安,让人守在山下,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少爷。”季安叫苦不迭,洞庭西山,又非沈家所有,只怕很快,吴中之地,便会传出沈家少爷仗势欺人,大肆封山,为图一己之乐。

沈少爷独自一人,疾步上前。

“颜儿姐姐,洞庭西山的雪景,如何?”白衣纷飞,俊容出尘。

耳旁的戏谑声传来,沈颜儿不敢置信地睁开眼,他--他怎么来了。但见,他一袭白衣,负手立于雪中,白衣不染浊华,与苍茫之雪,融为一体。

“姐姐喜欢踏雪赏梅,本少爷自然也喜欢。”沈少爷咬牙切齿,艳如桃瓣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沈颜儿,却隐隐含怒。

“颜儿姐姐,本少爷是否打扰到你与张公子的----郎情妾意。”沈少爷面色阴郁,小玉那丫鬟,竟不在她身旁伺候。

沈颜儿心中一痛,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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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逃不掉的 “颜儿姐姐,你就这么需要男人吗?”沈少爷倾身上前,冷嘲热讽道,“身为沈家的大小姐,却任由一个陌生男子,又搂又抱,简直不知羞耻!”

“难道,在你的心中,姐姐就这么不堪吗?”沈颜儿面容含悲,眸中带泪,他眼底的不屑,深深地刺痛了沈颜儿,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是人尽可夫的烟花女子吗?

或许,在他的心里,怕是一直都瞧不起她这个姐姐吧。

她未出阁就已珠胎暗结,他只道她不守妇道、伤风败俗,却不知,真正毁她清白,误她一生的是他;却不知,真正推她至万劫不复的,仍然是他,她的亲弟弟,沈念生。

“本少爷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她与张玄颢,不过数面之缘,却能让张玄颢一亲芳泽,沈少爷一想及此,脸色愈加地阴沉。

“既如此,姐姐也不想瞒你,三日之后,张公子会上沈家提亲,娶姐姐为妻,”沈颜儿极力忍住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决绝地道,“沈念生,希望这次,你别再为难张公子,不管怎样,他都是你未来的姐夫。前三次,姐姐可以原谅你年少无知,但这一次,姐姐心意已决,若不能顺利的出嫁,姐姐宁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他不信她,从来都不信。

沈颜儿心生悲凉,拢了拢裘衣,只想求得,一丝的温暖。

“颜儿姐姐,你威胁本少爷!”沈少爷怒吼道,“沈颜儿,你忘了,本少爷曾说过,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你想嫁人,除非本少爷死了!”

“那你非得逼姐姐去死吗?”沈颜儿毫不示弱,针锋相对。

沈少爷一急,脱口而出道,“沈颜儿,你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话一出口,沈少爷清雅的俊容上,面红如赤。

“咳--,本少爷的意思是,即使你死了,碧落黄泉,本少爷依然能找到你,颜儿姐姐,你逃不掉的。”见沈颜儿愣住,沈少爷忙改口道。

沈颜儿樱唇轻启,笑容凄然。

“姐姐只是个寻常的女子,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戏弄?沈少爷,要怎样,你才肯放过姐姐。”她是他的姐姐,但她也是个女子,他随意的一句,偶尔的戏弄,她会傻傻的当真,纵使明知他不爱她,明知这份情,世俗难容,可她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颜儿姐姐,你去哪?”沈少爷忙拽住沈颜儿的皓腕,迅速出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中。

“快放手,若让旁人见了,成何体统。”沈颜儿脸色大变,他真是越来越胡闹了,洞庭西山上,游人往来不绝,万一被人发现,他该怎么办。

“姐姐这是在担心本少爷吗?”沈少爷面色舒缓,妖艳的眸子,流光溢彩,轻笑道,“颜儿姐姐,放心吧,旁人就是想见,也见不了。”

见沈颜儿满脸疑惑,沈少爷勾唇一笑,得意地道,“颜儿姐姐,现在整个洞庭西山,就只有你我二人。”

他让季安派人守在山下,谁敢硬闯进山。

“你,真是胡闹!”沈颜儿气得俏脸涨红,忍不住训道。

他怎能如此肆意妄为,仗势封山,吴中沈家,已被她弄的声名狼藉,可他,非但不加弥补,反而推波助澜。

难道,他非要将沈家的百年基业,毁之殆尽吗?

沈少爷听后,却并不恼,妖艳的眸子,媚眼如斯,似乎还带着几分蛊惑。

绚烂的眸光,使得沈颜儿芳心颤动,只能羞赧地低下头。

“颜儿姐姐,你不要本少爷了吗?”沈少爷哀怨地嘟嘴,可怜兮兮地道,“颜儿姐姐,你好狠心,留本少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沈家,无依无靠。”

沈颜儿暗叹一声,这一世,她果真欠了他。纵使知他是故意而为,但她,依然心软。

“莫要胡说,沈家怎会是你一人。曼柔,悦儿,她们会替姐姐好好地照顾你,不是吗?”沈颜儿干涩地道,她怎么能忘得了,他早已纳妾,又早已为人父。

嘴角努动,沈颜儿酸楚地道,“念生,姐姐不能陪你一辈子,你明白吗?”

沈少爷眸光流转,清雅的俊容,悄然地贴上沈颜儿的脸庞。

“颜儿姐姐,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本少爷总在做一个相同的梦,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让本少爷以为,那并非只是个梦,”沈少爷妖艳的眸中,出现一片迷茫之色,“当年,仙子姐姐离开本少爷,本少爷很伤心,但本少爷却活了下来;可是,若换颜儿姐姐离开本少爷,就不知,本少爷还能不能活下去。颜儿姐姐,你告诉本少爷,本少爷这是怎么了?”

沈少爷一思及沈颜儿不久之后要出嫁,要离开沈家,他的胸口,就莫名的难受。

他这是怎么了?

“你想说什么。”沈颜儿听得一头雾水,他的话,似是而非,难以捉摸。

沈少爷按在她腰间的手,不安分地上移,从她的纤腰,逐渐地抚摸至,她紧抿的朱唇,极尽挑逗。

沈颜儿娇躯微颤,心跳如鼓。

“别这样!”趁着沈少爷迷茫之际,沈颜儿用力地一推,仓皇而逃。

沈少爷虽一时迷茫,但他的手,仍不由自主地拉住沈颜儿,一个不稳,两人皆跌落在雪地上。

沈颜儿啊了一声,直接扑倒在沈少爷的胸前。

“原来,姐姐喜欢这样啊。”沈少爷一个翻身,压上了沈颜儿的娇躯,薄唇带笑,目不转睛地望向沈颜儿。

“沈念生,别胡闹!”暧昧的姿势,早已羞红了沈颜儿的玉颊,盈盈的泪光,更添了,几分动人之色。

“积雪为床,寒梅作帐,颜儿姐姐,我们是否该做点什么,”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沈颜儿的耳畔,沈少爷艳眸璀璨,诱惑道,“颜儿姐姐,本少爷发现,似乎有些喜欢你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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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只配做妾 沈颜儿错愕地与沈少爷对望,不敢置信,他说,他似乎有些喜欢她?

他可知,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姐姐。

沈少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沈颜儿忘了挣扎,愣在当场。

“莫要胡说,我是你的姐姐。”一声姐姐,是她这一世的绝望。如今的她,声名狼藉,若继续留在沈家,只会拖累他,毁了他。

他的喜欢,到底有多深?

或许,只是一时情起,一句无心,等他厌了,自然就会忘了。

说到底,喜欢,并非是她想要的,爱。

“本少爷当然清楚,你是本少爷的姐姐,难道不是吗?”身下柔软的娇躯,女子的清香,使得沈少爷心神荡漾,他蓦然低头,吻住了沈颜儿的樱唇。

“你---”沈颜儿还未开口,便让沈少爷的舌,趁虚而入。

沈少爷一手搂住沈颜儿的纤腰,不让她动弹,而另一只手,悄然滑过她的青丝,隐隐若现的锁骨,所至之处,将沈颜儿白皙的肌肤,染成红晕。

沈颜儿震惊过后,杏眼怒瞪。

素手微颤,埋于雪中。

手心的冰寒,和体内无缘由升起的燥热,折磨着她,羞愧难当,痛苦难言。

怎么可以,他是她的弟弟啊,他怎么可以这般待她。

清含居的那次鱼水之欢,只是意外,而这一次,她该拿什么,来自欺欺人。

唇齿间的纠缠,逼得她,不得不相信,此时此刻轻薄她的,并非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子,一个令她心甘情愿的男子。

抬眸微扬,寒梅点缀,青冥横阔。

嗯,抵不过他肆意的挑逗,与炽热的抚摸,沈颜儿内心煎熬,忍不住呻吟出声。

“呵呵--,”沈少爷满意地轻笑,舔着沈颜儿的耳垂,诱道,“颜儿姐姐,你是喜欢本少爷的,对不对?”

嗯,意乱情迷的沈颜儿,再次低吟。

“颜儿姐姐,你会一直陪在本少爷的身边,永远不嫁人,对不对?”沈少爷魅音如斯,丝丝入扣,让沈颜儿禁不住深陷其中,毫无回转。

仅存的理智,在沈少爷的蛊惑下,一步一步地沉沦。

忽然,空旷的洞庭西山上,响起一阵悠扬的琴声,琴音飘渺,犹如仙乐。

“不--”沈颜儿听到琴声,猛然间清醒,她怎么能---能任由自己,再执迷不悟。

上一次的意外,已让她抱憾终身,既然答应了张公子,那她,就该为他,恪守礼法,斩断情丝。

沈少爷猝不及防,就被沈颜儿推到了地上。

眸中的阴霾一闪,沈少爷妖艳的眼中,情欲未退;清雅的脸上,一片赤红。

“姐姐,你怎么了?”沈少爷跌坐在地上,盯着眼前素裙凌乱,衣衫半开的女子,无辜地道。

“我是你的姐姐,你明不明白?差一点,我们就铸成大错。”沈颜儿羞得无地自容,双手掩面,痛哭道,“念生,你可以和世上任何的女子欢好,但惟独,不能是我。”

“为何不能是你?只要本少爷喜欢,谁敢阻拦!”沈少爷俊容含怒,吼道,“颜儿姐姐,你到底在怕什么?若觉得本少爷委屈了你,你不妨直说,无论是什么,本少爷都会给你。”

沈颜儿凄然一笑,“我要的,你给不起。更可况,你已有悦儿和曼柔,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们。”

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她从来不屑一顾;她要的,只是能与他,光明正大的并肩而立,而非,遮遮掩掩的如这般,苟且行事。

“那好,本少爷也纳姐姐为妾,如何?”沈少爷气急败坏地道。

“你---你---混账,你---你简直无药可救!”沈颜儿气得直哆嗦,抓起地上的雪,狠狠地砸向沈少爷的俊容,自嘲道,“你当姐姐疯了吗?堂堂的县令夫人不当,委曲求全,去当你沈少爷的姬妾,忍受世人诟骂!”

“你对张玄颢动心了?”沈少爷脸色阴冷,逼问道。

“是,”沈颜儿绝强地道,“张公子才华横溢,温文尔雅,即使姐姐动心,也不足为奇。”

她的脸色,映在苍茫之雪中,愈加地惨白,真是可笑之极,他竟要她做妾,纳自己的姐姐为妾,呵呵,沈颜儿丹唇讥笑,她本就不奢望能嫁他为妻,但他的一句纳她为妾,却伤得她,体无完肤。

他是喜欢她吗,还是羞辱她?

在他的心里,她只配做妾。果然,是她痴心妄想了,枉望断相思,终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张玄颢倒是个情种,连姐姐这般残花败柳的女子,也敢娶进府。”沈少爷冷笑一声,“颜儿姐姐,这辈子,你就安安分分地留在沈家吧。想嫁人?除非本少爷死了。”

“你--,”沈少爷的话,冷若冰霜,令沈颜儿遍体生凉,“你,你想怎样?”

沈少爷眸中消退的赤红,渐渐隐现,邪笑道,“颜儿姐姐,我们来打个赌吧?若张公子得知姐姐再次身怀六甲,他还能不计前嫌,迎娶姐姐,那么,本少爷自愿认输,并备一份厚礼,亲送姐姐出嫁。”

“你---你--别过来!”沈少爷眸中的阴戾,吓得沈颜儿,花容失色。

“站住!”沈颜儿娇喝一声,抬手拔下发髻间的金簪,抵在胸前,决绝道,”若你再往前一步,姐姐就死给你看。”

金簪刺入肌肤,鲜血渗出素裙,将地上的积雪,染红。

“好,好,好得很!姐姐对张玄颢,果真情深意重,守身如玉!”沈少爷仰天大笑,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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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喊她夫人 待沈少爷一离开,沈颜儿苦苦支撑的倔强,与极力伪装的坚强,轰然倒塌。

憔悴的容颜上,泪水划破胭脂,流入丹唇,却是苦涩难言。

紧握在手中的金簪,应声而落,埋于雪中。

她的胸口处,素衣带血,隐隐作痛。

沈颜儿艰难地起身,蜷缩在迎风而绽的寒梅树下,掩袖而泣。

流光抛,良辰误,为谁叹华年;声名毁,铅素浅,徒留一生恨。

恍然间,她似乎又听到了那犹如仙乐的琴声,飘渺空灵,盘旋而至。

他说,整个洞庭山上,就只有她与他二人,那么,此时的琴声,又从何而来?

洞庭山上,除了她与他,到底还有谁?

沈颜儿好奇心起,甚至于,忘了哭泣,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欲要遮掩住他留在她脖颈间,那充满讽刺的吻痕。

唇边的缠绵,与她而言,恍如一梦。

她知道,此刻的她,定是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世家小姐的优雅之态。

循着袅袅琴音,沈颜儿脚步踉跄,步履蹒跚。

或许,她该感谢这位弹琴之人,若非这琴音,她怕早已沉沦在他的蛊惑之下,她与他,一旦大错铸成,便是万劫不复。吴中沈家,百年声誉,绝不能毁在她手上。

走得近了,沈颜儿才听清,有一青衣男子,在低吟浅唱:

“----,楚天无端起风雨,遥岑登临,断鸿孤影,尘满旧时路。鸾弦哀曲繁华歇,清颜浅笑,浑无定据,且将遗恨寄烟波。-----,经年情更切,玉台冷,幽寂,佳人远。”

沈颜儿心中暗忖,能弹出如此卓尔不凡的词曲,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抬眼望去,沈颜儿心生震撼,迷茫,与不可置信。在太湖之滨,那青衣男子席地而坐,手拨七弦桐,在他的身上,她竟然看到了爹爹的影子,清冷,孤寂,空远。

“对不起,惊扰公子了。”琴音戛然而止,想必是那青衣男子,已发觉她的到来。

“无妨。”青衣男子起身,他的声音清润,低柔。

沈颜儿浅然一笑,看那青衣男子,面容清秀,不过二十六、七岁,却仿佛饱经风霜,谙透世事。

“看姑娘的脸色,似乎很不好。”青衣男子望着沈颜儿,眼含迷惑

洞庭山上,冰寒之地,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素裙染血,披头散发,甚是怪异。若说是一位世家小姐,临山赏梅,那她的身旁,怎会无一人伺候;但若是寻常女子,又怎能穿得起芙蓉坊所出的重锦华裳。

沈颜儿摇头不语,黯然地转身。

这个陌生男子的气息,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一直久居深闺,与这青衣男子,也只是萍水相逢。

“姑娘,请等一等!”青衣男子忽然出声,喊住沈颜儿,并在她的惊愕之中,迅速出手,扣住沈颜儿的皓腕。

“姑--,不,这位夫人,在下冒犯了。”青衣男子收回手,忙改口,满怀歉意地道。

“你喊我什么,---,夫人?”她不曾嫁人,他怎会称她夫人,沈颜儿心中苦笑,年芳双十,仍待字闺中,在江南之地,怕只剩下她这一位,沈家大小姐了吧。

青衣男子眼中的迷惑加深,但仍然据实相告,“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刚刚见夫人您受了伤,就擅自做主替您把了把脉。若在下所料不差,夫人您不久前刚生完孩子,但夫人您体质较弱,以后--以后--。”

青衣男子的话,令沈颜儿大吃一惊,他只替她把过一次脉,便已知她生过孩子,此人的医术,绝不在路大哥之下,这时,沈颜儿终于明白,他为何喊她夫人,既然生过孩子,那她,不是夫人,又是什么。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青衣男子的欲言又止,使得沈颜儿心生端倪。

“夫人您年纪尚轻,但身子较弱,若以后怀孕生子,切勿再用催生之药。如若不然,不仅夫人您自身难保,就连您的孩子,也无法顺利降世。”名门世家,长子嫡孙,多是母凭子贵,也难怪,这位夫人会铤而走险,服用催生之药,提早生子。只是,看她的样子,似乎尚不知情。

“你是说我曾服过催生药,这是真的吗?”沈颜儿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她何时服用过此药?

怪不得,她腹中的孩子,提早一月出世,原以为,是她不小心动了胎气,牵累了孩子早生,而事实竟是,她被人在暗中,下了催生之药。

究竟是谁,再打她孩子的主意?脑海中,往事历历再现。

青衣男子慎重地点了点,似有所思。

“多谢公子。”若非这位青衣男子告知,恐怕,她一生都得蒙在鼓里。

沈颜儿的脸色,愈加的苍白,神色恍惚,竟未向青衣男子告辞,就仓皇离开。

纤影孤独,青丝飞扬,寒梅丛中,傲然寂寥。

“佳人已远去,来人,可否现身。”青衣公子笑意盈盈,盯着躲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揶揄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几时得休。小少爷,都过去这么久了,您还没忘呢?”

“虽是良言,但可惜,言多必失。”沈少爷冷哼一句,白衣隐入寒梅,便很快消失不见。

洞庭西山下,沈家的下人,见沈颜儿独自一人下山,先是一惊,但随即,忙纷纷行礼道,“大小姐。”

“大小姐,少爷呢?”季安望了望沈颜儿身后,却未见沈少爷的踪迹。

沈颜儿一听季安提到沈少爷,脸色一冷,斥道,“你家少爷,与我何干。”

“回府。”绕过季安,沈颜儿钻入青呢小轿,竟连贴身丫鬟小玉,都不看一眼。

守在山下的沈家下人,面面相觑,少爷喜怒无常,现在就连大小姐,也冷若冰霜,这沈家的下人,真是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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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孩子在哪 沈颜儿神色匆忙地回到沈府,全然不顾,沈家大宅中,那些下人瞧见她时,那满脸的诧异和眼底的讥诮。

一府的大小姐,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地回来,任谁,都会想入非非,更何况是她,沈颜儿,这个声名败坏、不守妇道的沈家大小姐。

“你们都出去!”沈颜儿一回到闺房,便屏退了屋内的丫鬟、仆妇,只留下小玉一人。

胸口处,白裘染红,却抵不过心痛。

“小姐,您怎么受伤了?”小玉的关切之情,听在她的耳中,却是一种莫名的讽刺,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丫鬟。

沈颜儿抬眸,眸光冷冽,迟疑道,“小玉,是你吗?”

太湖之滨的那位青衣男子告诉她,她曾服用过催生之药,可那段日子,她住在沈府最偏僻的院落中,她的身边除了小玉,再无旁人。

难道,暗中给她下药的,是小玉?

是这个陪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的丫鬟吗;是这个她一直信赖有加,真心相待的丫鬟吗?

沈颜儿心中挣扎,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小玉心虚地低头,惶惶不安地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懂。”

沈颜儿面冷如霜,逼问道,“小玉,我问你,当日,在思过堂之后的院落中,你在我喝的茶水中放了什么?”

“小姐,奴婢冤枉。”小玉退后一步,吓得跪倒在地。

“冤枉吗?”沈颜儿冷笑,眸中却隐隐带泪,“当日,我喝了你送来的茶水之后,便腹痛如割,生不如死,我问你,你推门进屋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小玉闻言,脸色大变。

“我记得,你说,‘小姐,您等着,奴婢这就去找稳婆,帮您接生?’小玉,你想起来了吗?”连她都不能确定孩子是否要出世,可小玉,这个未经人事的小丫鬟,却知她将要生子,岂不怪哉。

小玉心中一惊。

“我再问你,替我接生的稳婆,你从何找来?”那时,她被他贬为下人,沈府上下,皆唯恐避她不及,哪会有人好心前来帮她。而小玉,一个无权无势的丫鬟,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帮她请来一位稳婆,怎不令人生疑。

“小姐,那催生药,真的不是奴婢放的。”小玉伏在地上,抽泣道。

“我有说过那是催生药吗?”终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鬟,心一慌,便不打自招,沈颜儿遍体生凉,心更冷,果不其然,是这个忠心不二的丫鬟,给她服了催生之药。

当年,她怜这个小丫鬟身世坎坷,一时心软,便带入府中,可谁知,她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小姐,对不起,奴婢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但奴婢对天发誓,奴婢绝不敢谋害小姐与小公子。”这些年,小姐待她亲如姐妹,她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但有些事,身不由己。

“你既然只下了催生药,而非毒药,就不会让我的孩子,轻易地死去。”若小玉要毒害她的孩子,有的是机会,怎是单单只下了催生药。

现在想来,当日,小玉只说他来过,可却未说,是他杀了孩子,只是当时的她,情绪不稳,再加上听了小玉的含糊其辞,误以为,是他杀了她的孩子。

既如此,那他,为何要承认,掐死了她的孩子?

还有那死婴,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颜儿心中迷惑丛生,但小玉的话,隐隐让她看到了希望,或许,她的孩子,尚在人间。

“小玉,看在这些年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在哪儿?”沈颜儿屈膝跪倒在小玉的面前,泪流玉颊,她的孩子,究竟在哪?

她千辛万苦地生下孩子,可到现在,却不知孩子长得什么模样。哪怕,有人将孩子抱到她眼前,她也认不出,哪个才是她的亲骨肉。

午夜梦回,谁怜她,母子分离,痛不欲生。

“小姐,您快起来,您这样,岂不折煞奴婢,”小玉心存愧疚,终于开口道,“小姐生下小公子之后,那稳婆便把小公子抱走了。”

“这么说,连你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沈颜儿跌坐在地,徒生的希望,已经彻底破灭,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抢走了她的孩子。

催生,同日而生,在沈颜儿的脑海中,忽闪而过。

“小玉,你果然知道,我腹中所怀的,是谁的孩子。”沈颜儿一思及此,脸上红白交错,原以为,她极力遮掩,能将此事,尘封于世,怎料,终瞒不过她的贴身丫鬟。

纸包不尊,她果真在自欺欺人。

小玉点了点头,低声道,“那日,小姐从清含居回来,却换了一身衣裳,当时,奴婢虽觉得奇怪,但并不为意,可数月后,府中传出小姐怀了身孕,奴婢就明白了。小姐身份尊贵,又执掌沈府府内之事,除非小姐心甘情愿,又有哪个男子,敢欺到小姐头上。而这世上,能让小姐守口如瓶,哪怕一死,也极力维护的,便只有一人,那就是---”

“别说,”沈颜儿忙捂住小玉的嘴,此事,她羞于启口,身为长姐,却怀了亲弟弟的骨肉,“求求你,别说。”

沈颜儿花容失色,面白如纸。

“你将此事,还告知了何人?”可笑的是,她以为此事,就只有她一人知晓,却不料,这个小丫鬟一直在暗中冷眼旁观,甚至,将她苦苦掩藏的秘密,告知他人。

小玉低头不语。

“你以为,你不说,你家小姐就不知道了吗?”沈颜儿眸中黯然,她果然没看错人,小玉这丫鬟心思缜密,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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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法相认 沈颜儿抚胸起身,决绝傲然。

她的脸上,波澜不惊,看不清悲喜之色。

“小玉,替我更衣!”沈颜儿一把扯下带血的素裙,撕破染红的衣衫,一件又一件,及至可见她,胸口冰肌玉肤之上,未干的血渍。

“是,小姐。”小玉惊愕之后,恭敬地道。

这般镇定自若的小姐,令她无缘由地心生俱意,或许,她家小姐,本该就是这样,若非为了少爷,小姐怎会一次次地敛尽高傲,抛下尊严,任由少爷欺凌。

沈颜儿站于铜镜前,一袭绛紫的罗裙,外罩价值连城的雀羽华衣,雀羽上银丝相绣,缀以成千上万、细小的碎珠,珠石闪耀,光辉璀璨。

额上蜂黄,唇含胭脂。

眉黛轻描,朱砂妩媚。

如绸缎般的青丝,用玉簪相绾,发簪下流苏摇曳。

“留在这里 ,等我回来。”沈颜儿喝住小玉,举步微移,环佩清脆。

推开房门时,沈颜儿唇边浅笑,却是冷漠至极。

院落外,庭廊间,沈家的下人,一见到沈颜儿的装扮,皆心生震撼,面露惊恐,不敢再放肆。

“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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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的身姿,逼人的气势,吓得这些平日里对沈颜儿冷嘲热讽,狐假虎威的下人,不由自主地退至一旁,冷汗直流。

“颜儿表姐,您怎么来了?”赵宏悦乍见沈颜儿,亦是大吃一惊,但面上,依然热情地笑脸相迎。

“你们都下去!”沈颜儿眸光一扫,喝退了满屋子的丫鬟、仆妇。

“是,大小姐。”沈家大小姐的威严,使得这些丫鬟、仆妇们瑟瑟发抖,逃之夭夭。

赵宏悦心中生疑,今日的沈颜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高贵但不失威仪,浅笑却不失冰寒。

“悦儿,我的孩子呢?”只一句,便犹如石破天惊。

“颜儿表姐,你怎么了,沈家上下皆知你的孩子,死于少爷的手中,”赵宏悦脸上的笑意不减,安慰道,“颜儿表姐,悦儿知你没了孩子,心中悲痛,但事已至此,你就节哀顺变,别再胡思乱想了。”

“赵宏悦,你还想瞒我到何时?”沈颜儿面色生寒,冷眸相对,质问道,“你让小玉在我的茶水中下了催生药,又将我的孩子换走。你告诉我,佑儿是不是我的孩子?”

“颜儿表姐,悦儿念及你刚死了孩子,心神恍惚,就当你在胡说八道,不予你计较。佑儿是谁的孩子,明眼人一看便知,”赵宏悦从床上抱起正在熟睡的小佑儿,指着他,倨傲地道,“颜儿表姐,你瞧他的小嘴,他的鼻,他的眉尖,像极了少爷。敢问颜儿表姐,佑儿不是我与少爷的孩子,难道还是颜儿表姐与少爷所生吗?”

“你---。”沈颜儿被赵宏悦驳得连连后退,几乎难以站稳。

若她承认佑儿是她的孩子,岂不向世人宣告,她身为长姐,却为自己的弟弟生了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只会玷污沈家百年的声誉。

赵宏悦冷笑一声,继续咄咄逼人,“颜儿表姐,现在,你还认为,佑儿是你的孩子吗?”

沈颜儿抚胸微喘,泪隐眸底。

“悦儿,此刻就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愿如实相告,表姐也无计可施,但佑儿是谁的孩子,你我心知肚明。”沈颜儿极力抬眸,苦涩地道,“你当表姐不知,那次清含居之事,是小玉在暗中,悄悄地告知于你;之后,你又指使他人传出我与他的流言,逼得曼柔铤而走险,前来一探究竟。于是,当曼柔出现时,你让小玉故意引他回府,嫁祸曼柔,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没想到,曼柔在他回来之前,就提早离开了;再之后,他毒发,你又如此恰巧的出现,代我大献殷勤,----。”

沈颜儿心生悲凉,娓娓道来,这就是她乖巧温婉的赵府表妹啊。

当她被贬为下人时,这个表妹对她关怀备至,为她送来安胎药,却不料,到最后,竟联合她的贴身丫鬟小玉,时刻想着算计她,一个死婴,逼她与他,反目成仇。

“颜儿表姐,悦儿真是低估你了。”沈家大小姐,曾执掌一府,确实不容小觑。

“没错,这些事,都是悦儿所为,就算表姐知道了,又能耐悦儿如何?”赵宏悦笑靥如花,嘲讽道,“只可惜呀,我们沈少爷在心中早已认定,那次在清含居与他有肌肤之亲的,是悦儿我,而非---是表姐你。颜儿表姐,悦儿对你却是甘拜下风。呵呵---,表姐身为少爷的长姐,却不顾礼仪廉耻,对少爷芳心暗许,投怀送抱,简直---不要脸!”

衣袖下,沈颜儿素手紧握,面色惨白。

她早知,这份不容于世的痴恋,必将受尽世人的唾弃,但当面被自己的表妹辱骂不要脸,沈颜儿怎能再强装镇定,她的脸上,红白交错,羞愧,难堪,悲痛---。

可不知为何,在她的心底,却还隐隐有着一种莫名的喜悦,原来,那次清含居之事,并非是他忘了,而是,他认错了人。

赵宏悦居高临下地望着沈颜儿,一脸鄙晲,“沈颜儿,我肯称你一声表姐,那是,看在少爷的份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身份尊贵的沈家大小姐吗?哼,大逆不道,恬不知耻!”

“哇---哇---哇--”襁褓中的小佑儿,被赵宏悦的大声怒骂惊醒,立即啼哭不止。

佑儿,沈颜儿刚欲上前,但一想到她的身份,眸中一暗,悄然地收回了伸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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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别无选择 襁褓中的小佑儿,大哭不止,沈颜儿心中揪痛,不忍再看。

“颜儿表姐,悦儿这般做,也是一心为你着想。”赵宏悦却置之不管,任由小佑儿啼哭,她哂笑道,“你想,以你与少爷的身份,怎能让我们的小佑儿,认祖归宗?如今,佑儿是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以后,锦衣玉食,一世荣华。可是,倘若让佑儿跟着你,可怜我们小佑儿,便要背负一生的骂名,无法抬头。那时,世人就会骂我们佑儿,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而且---而且还是表姐你与亲弟弟苟且之后,所生的---孽种。颜儿表姐,你舍得吗?”

“---悦儿,求求你,别说了,别再说了,----,”沈颜儿极力伪装的坚强,彻底崩溃,玉容悲楚,眼底含泪。

赵宏悦面上虽为她设想,但实则,却是威逼利诱。

佑儿与他,都是她此生最亲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他们?佑儿是他的孩子,交由赵宏悦抚养,确实能名正言顺地回到他的身边,既如此,她又有何所求。

这一世,她声名狼藉,怎配当佑儿的娘亲。沈颜儿虚弱地靠着桌沿,含泪摇头。

“颜儿表姐,悦儿绝无逼你之心,若你要将佑儿之事,告知少爷,悦儿也无话可说,”赵宏悦温婉和善,仪态端庄,“现在,在表姐的面前,有两条路,当佑儿的娘亲,亦或是---姑姑,颜儿表姐,你想清楚了吗?”

“我有选择吗?”沈颜儿悲凉一笑,她怎还有选择,她不想毁了佑儿,更不想毁了他,毁了沈家。

“悦儿,好好照顾他们。”沈颜儿一开口,便已呜咽。

将孩子与他,托付给赵宏悦,纵使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今日,她盛装前来兴师问罪,本就为寻一个真相,沈颜儿心里明白,这一生,她只能当佑儿的姑姑,而非娘亲;只能当他的姐姐,而非妻。

只要她的孩子尚在人世,只要他们父子两过得好,她于愿足矣。

“颜儿表姐,且慢!”赵宏悦喊住欲要离开的沈颜儿,低三下四地道,“颜儿表姐,悦儿想求你一件事?你也知道,悦儿如今只是少爷的姬妾,身份卑微,可悦儿决不想委屈了我们小佑儿。颜儿表姐,小佑儿需要一个嫡子的身份,此事,你能帮悦儿吗?”

“你想当沈家的少夫人?”沈颜儿停下脚步,叹息道,“悦儿,你难道不知,沈家历代的少夫人,皆出身高贵,即使非官宦之后,也是名门正室所出。”

不是她不愿帮赵宏悦,而是,她爱莫能助。

更何况,在他的心中,她卑微如草菅,什么都不是。

“如此说,颜儿表姐想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喽?”赵宏悦诡异地一笑。

据她所知,那次沈颜儿昏迷不醒,沈少爷挖肉相救,她敢肯定,这位少爷对他姐姐的情意,绝不寻常。

“若表姐不愿相助,那悦儿可不敢保证,我们小佑儿的脸上,----,”赵宏悦手拿金步摇,抵在小佑儿稚嫩的小脸上,啧啧赞道,“瞧我们沈府的小公子,粉雕玉琢,多惹人怜爱啊。这万一,在他的小脸上,出现了什么疤痕,---。”

“你不会伤害他的。”沈颜儿强装镇定,赵宏悦既然千辛万苦地换走了佑儿,那她,绝不可能伤及小佑儿的性命。

“是吗?”赵宏悦轻笑,杏眼阴狠。

纤手一动,金步伊不留情地划在小佑儿的脸上,立时,佑儿稚嫩的小脸上,鲜血乍现。

哇---哇----哇---,小佑儿哭得撕心裂肺,及至最后,哭得小脸儿惨白,声音嘶哑。

“赵宏悦,你疯了吗!”沈颜儿忙扑上前,夺下了赵宏悦手中带血的金步摇。

“好,我答应你,什么都应你!但求你,别再伤害佑儿,求你---”小佑儿的哭声,令沈颜儿悲痛欲绝,悔恨交加,是她低估了赵宏悦的狠毒,赵宏悦虽不会杀了佑儿,但却能在皮肉上,折磨她的佑儿。

“表姐这是何苦呢,若早应允了,我们小佑儿也不会遭逢此难,”赵宏悦假意惋惜,笑道,“三日之后,佑儿便已满月,到时,少爷会为他设宴摆席,大肆庆贺。表姐身为佑儿的姑姑,可要为我们佑儿,准备一份厚礼噢。倘若三日之后,表姐空手而来,那么,悦儿一旦心情不佳,那我们小佑儿就---。”

“赵宏悦,别伤害他!我答应你,三日之后,一定让你当上沈家的少夫人。”终是自己的亲骨肉,沈颜儿哪舍得小佑儿再受伤,只能一次次地妥协在赵宏悦的逼迫之下。

“多谢表姐,佑儿,跟姑姑道谢。”赵宏悦得逞地笑道。

沈颜儿心痛难抑,那是她的孩子,却只能喊她一声姑姑;哪怕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相认。

“悦儿,我问你最后一句,那死去的孩子,从何而来?”死去的孩子,虽非她的亲骨肉,但也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赵宏悦的眸中,闪过一丝怨恨,“那死婴,死了便死了,表姐提他做什么。”

襁褓中的小佑儿,哭得小嘴儿一张一合,却无半点声音。

“颜儿表姐,佑儿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呜呜---,”赵宏悦脸上嚣张的气焰,忽然顿消,扯着沈颜儿的衣袖,哀求道,“佑儿是少爷唯一的子嗣,你要杀,就先杀了悦儿,----”

“这是做什么!”一声怒吼过后,沈少爷踏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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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骂她疯子 “姐姐,你疯了吗!”沈少爷疾步上前,一把推开沈颜儿,将哭得梨花带雨的赵宏悦,护在了怀中。

沈颜儿被沈少爷绝情地一推,脚下不稳,重重地跌倒在地。

捂在胸口前的素手,摊开时,竟染上了点点的鲜血。

胭脂染红的唇瓣,微抿,却是难言的苦涩。

身上的痛,怎抵得上,他推开她的无情,与冷漠。

“少爷,表姐她---她要杀了佑儿,她要杀了佑儿,呜呜----,”赵宏悦抱着小佑儿,躲在沈少爷的怀中,假意发抖,“呜呜---,佑儿他---他快不行了。”

此刻,赵宏悦也真的慌了神,万一这尊贵的小公子有个闪失,那她,岂不功亏一篑。

沈少爷忙低头细瞧,这一看,脸色大变。

襁褓中的小佑儿,气若游丝,稚嫩的小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口子,布满鲜血。

“不---不---”不是她。

沈颜儿连连摇头,泪隐眼底,素手一松,带血的金步摇,应声而落。

“颜儿姐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及沈家的小公子!”沈少爷俊容之上,尽是失望,痛恨,甚至,还带着一抹阴寒之色。

“我---,不是---,我----,”沈颜儿刚欲开口,却见躲在沈少爷怀中的赵宏悦,目露凶狠,纤手悄然划在小佑儿的脸上,沈颜儿心一痛,丹唇努动,却无半句相辨之言。

若他不肯信她,即使解释再多,又有何用?

更何况,她的孩子,还在赵宏悦的手中,她除了妥协,还能怎样。

沈少爷面色阴沉,眸光扫向站在房门口,那十几个踌躇不前的丫鬟、仆妇,斥道,“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去请大夫过来!“

“是,少爷。”绯衣丫鬟被沈少爷一吓,慌忙逃离。

沈少爷抚着佑儿的小脸,温柔地对赵宏悦道,“别担心,孩子会没事的。”

赵宏悦乖巧地点头,偎依在沈少爷的怀中。

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赵宏悦,艳眸深邃,当他抬头盯向沈颜儿之时,艳如桃瓣的眸子乍冷,“真没想到,你与你死去的娘一样,是个心如毒蝎之人。沈颜儿,若小佑儿有个三长两短,本少爷绝不会放过你!”

沈颜儿抚胸忍痛,黯然的悲容,却带着几分倔强。

“来人,把这个疯女人,带下去!”拂袖一甩,沈少爷怒吼道。

疯女人,在他的眼里,她竟然成了疯女人。

是啊,她的确该疯了!

沈颜儿凄楚而笑,及至笑得,泪流满脸。

“滚开!”沈颜儿将几个靠近她的仆妇喝退,反正在他的眼里,她已是个疯女人,那她,何不装疯卖傻,“呵--哈哈---。”

沈颜儿踉跄而行,泪沉心底。

有他在,小佑儿定会安然无恙;可小佑儿半边的脸上,被赵宏悦划了这么深的伤口,只怕以后,这小脸上会留下疤痕。

佑儿,她的佑儿,沈颜儿强忍着悲痛,没有勇气再回头,更没有勇气,去看她的小佑儿一眼。

她怕,她会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抱她的小佑儿;她怕,她会在他的面前,失了她那仅存的尊严。

沈颜儿决然地离开。

转身时,徒留下,这一世的寂寞,与悲凉。

那几个仆妇迫于沈颜儿的威仪,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绛紫罗裙,渗出血;雀羽华衣,染上尘。

出了赵宏悦的院落,沈颜儿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庭廊之上。

“听说了吗,大小姐要杀了小公子。”

“有其母必有其女,你们忘了,大小姐是谁的女儿。”

“话虽如此,可大小姐刚死了孩子,也蛮可怜的,而且少爷都说了,我们大小姐她---已经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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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中,正在窃窃私语的沈家下人,一见沈颜儿过来,皆惊惶失措,毕恭毕敬地喊道,“大小姐。”

“告诉我,我到底疯了没?”沈颜儿忽然止步,揪住了一位粉衣小丫鬟的衣襟,神色恍惚地问道。

粉衣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哭喊道,“大小姐,饶命啊。”

“原来,我竟然是疯了!”沈颜儿松手放开了小丫鬟,自嘲道。

只因他的一句‘疯女人’,她便成了一位疯子。

既然是疯了,那为何,她的心,还在隐隐作痛。

沈颜儿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可怎么也抹不掉,她心底的恨与不甘。

孩子给了赵宏悦,而他,从来就不属于她,那么这一世,她还剩下什么。

拖着疲惫的身子,沈颜儿终于回到了富丽堂皇的闺房。

“小玉,小玉,小玉---。”推开房门时,沈颜儿几乎难以站稳,摇摇欲坠。

此刻,她的贴身丫鬟,小玉,正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沈颜儿抱起小玉,放声痛哭,“你这个傻丫头,不是告诉你,要等我回来吗?”

“小姐,对不起,小玉---小玉---不该骗你的,其实----其实----小公子----小公子在----。”怀中的小玉,艰难地睁开眼,话还未说完,她的双手,便已无力地垂下。

“傻丫头,你又何必想不开,即使你骗了我,可我从未想过,要你以死赎罪啊,”沈颜儿抱着逐渐冰冷的小玉,悲痛欲绝,她双眼迷离,神智恍惚,喃喃道,“孩子的下落,我已经知晓,他叫佑儿,以后会喊我姑姑,他会很乖,很听话,---。”

如今,她的孩子,回到了他爹爹的身旁,而且,他将是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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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让她死 闻讯赶来的乔曼柔,踌躇地站在沈颜儿的闺房外,满脸震惊。

“沈姐姐,你--你---你还好吧?”这还是昔日执掌沈府,高不可攀的沈家大小姐吗?

但见她,怀抱一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茫然的坐在地上,华衣沾血,玉容憔悴。

她的双眼,低垂黯然,空洞无神;她的脸色,白如幽魂,毫无血色。

明明看到她嘴角努动,发出的却是,微不可闻的喃喃声。

乔曼柔身后的丫鬟小萍,扯了扯乔曼柔的衣袖,悄声道,“小姐,莫非沈大小姐真的如少爷所说,已经疯了?”

主仆俩对望,皆疑惑丛生,不敢置信。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能说疯就疯了!

“小姐,这事,沈府上下,可都传遍了。想当日,沈少爷为挽回沈家门风,迫不得已之下,杀了沈大小姐的孩子,沈大小姐虽嘴上不说,但她的心里,一直存有怨恨。故而今日,沈大小姐趁沈少爷外出,直接闯入悦夫人的房中,想要拿悦夫人所生的小公子,一命抵一命。若非沈少爷及时出现,恐怕咱们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早已命丧黄泉。”小萍的话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位悦夫人,论身份,论地位,怎抵得上她家小姐尊贵。可偏偏,悦夫人就抢在了她家小姐面前,提早为沈少爷生了一位小公子。小萍一想到此,就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呀,天意的确难测。如今,悦夫人的孩子被沈大小姐划伤了脸,毁了容貌,看那位悦夫人,还能嚣张到何时?

一个脸上带疤的小公子,怎能与日后她家小姐所出的小公子,相提并论。

“口无遮拦!”乔曼柔面生愠色,低斥道,“小心祸从口出。”

他的心思,谁能猜透?

既然赵宏悦已为他诞下子嗣,那沈府少夫人之位,就非赵宏悦莫属。然而,事实上却是,他让她继续执掌沈家的府内之事,如此一来,他就把她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以赵宏悦的野心,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只怕,他也是一直在利用她吧。

乔曼柔暗叹一声,缓步行至沈颜儿的身前,轻唤道,“沈姐姐,沈姐姐,沈姐姐---。”

她连唤数声,可沈颜儿依然目光呆滞,无动于衷。

“来人!”乔曼柔朝着房门外,喊道。

须时,门口出现了十几个丫鬟、仆妇,这些下人,平日里就是专门伺候沈颜儿的,只不过,此刻的沈大小姐神志不清,似疯似颠,吓得她们退避至院落中,不敢再进来。

“你们几个,把大小姐扶到床上去休息;还有你们几个,把小玉的尸体抬出去,找人好生安葬了。”乔曼柔毕竟乃名门正室所出,举手投足间,皆隐隐含威,不容忽视。

“放肆,你们都退下!”沈颜儿抬眸怒对,紧紧抱着小玉的尸身,不肯松手。

在世人眼中,她是江南第一世家沈府的大小姐,地位尊崇,可又有几人能知,她的身边,就只有小玉这么一个知心知意的人。小玉虽然骗了她,但她心里清楚,她的孩子,若跟着她,只能沦为一世的笑谈,永远无法翻身。这个傻丫头,只是一心为她着想。

“沈姐姐,小玉她----已经死了,人死为大,你让她入土为安吧。”乔曼柔纤手一挥,一旁的另外几个仆妇忙上前,强行将沈颜儿拖开。

“小玉,小玉,”沈颜儿发疯似地大喊。

“沈姐姐,这是少爷的命令,请你不要为难她们。”乔曼柔富有深意地道,这句话,虽是实情,却含着几分试探之意。

“他到底想怎样?”沈颜儿嘶声力竭,拿起身旁的花瓶,狠狠地砸了下去。

花瓶破裂的那瞬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难道此生,他只有逼疯了她,才能一泄他多年来的心头之恨。

“沈姐姐,情非得已,望你见谅。”乔曼柔歉意地一笑,喝退了满屋子的丫鬟、仆妇,“你们都下去。”

面上,他骂沈颜儿为疯子,但乔曼柔心里明白,此事定暗藏玄机,绝非如此简单。

乔曼柔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碎片,一字一句地道,“沈姐姐,少爷还下了一道命令,若沈姐姐有个闪失,他就让沈姐姐院落中的所有下人,为沈姐姐陪葬!”

他这是在威胁她?

沈颜儿衣袖下的素手一松,手上的花瓶碎片,掉落于地。

她活得生不如死,可他竟连死,都不愿施舍。

沈颜儿黯然地转身,掀开珠帘,往床榻而行。

“在下良石,奉沈少爷之命,给大小姐看诊。”乔曼柔离去之后,沈颜儿的闺房内,却响起了一位男子清润的声音,纯净温和。

仿佛被男子清润的声音所惑,沈颜儿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失声道,“是你。”

眼前这位名叫良石的大夫,便是当日,她在太湖之滨所见的,那位正在弹琴的青衣男子。在他的身上,她似乎又看到了爹爹昔年的影子,不染浊华,遗世而独立。

原来,他还是位医者。

“回去告诉他,若他希望他的姐姐疯了,那他的姐姐,便是疯了。”他请大夫给她看诊,莫非真以为她疯了。

可笑之极!

“沈大小姐,请听在下一言,”隔着珠帘,良石轩昂而立,温润如玉,“世间纷扰,皆有心起。大小姐何不静下心,想想此事的前因后果,万不可妄下断言,抱憾终身。很多时候,大小姐看到的,或许只是表面的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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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轻薄了他 沈颜儿苦涩地一笑,“但愿吧。”

何为虚,何为实,她早已看不清。伺候她多年的贴身丫鬟小玉,来历不明;对她关怀备至的赵府表妹,包藏祸心;而他,她此生唯一牵肠挂肚的亲弟弟,喜怒难测。

如今,在偌大的沈府大宅中,还有谁,是可以值得她信任?

“良大夫,请回吧,我累了。”这位前来为她看诊的良大夫,也是一身疑团。试问,一位素未蒙面的大夫,怎会处处为他辩解,仿佛比她这个长姐,更了解他。

她累了。

可她,却还得活着。

她的孩子,还在赵宏悦的手中,她怎能弃之不顾?

三日,赵宏悦给了她三日,若这三日内,她无法说服他将赵宏悦扶正,那她的孩子,岂不凶多吉少。她的小佑儿,还未满月,便已毁了半张脸,沈颜儿一思及此,就心如刀割。

可是,倘若任由赵宏悦当上了沈家的少夫人,吴中沈家,迟早就要落入赵宏悦的手中,---,沈颜儿痛苦地闭上眼,左右为难。

“沈大小姐,在下告辞。”良石躬身作揖,举止温雅。

还未行两步,良石忽然之间驻足,富有深意地道,“沈大小姐,恕在下冒昧,只怕在沈大小姐的心中,并未真正地信赖沈少爷吧?”

沈颜儿心中一震,愣在当场。

这位良大夫要她信赖念生,而非信任,虽是一字之差,却暗含深意。

她与念生,九载相依。她以为,她这个长姐,能替清姨尽到人母之责,故而,她包容了他的任性妄为,纵容他了的喜怒无常,只因,在她的眼里,他还未成人,可为何,她尽心尽力照顾的弟弟,却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样。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

良石悄然地踏出沈颜儿的闺房,轻轻地阖上门。

院落中,伺候沈颜儿的丫鬟、仆妇、小厮们,跪了一地。

沈少爷锦衣玉袍,俊容含怒,“没用的奴才,连一个疯了的大小姐都看不住,本少爷要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良石暗叹一声,沈少爷的这话,要是让屋内的那位听到,怕是又得落泪了。

趋步上前,良石劝道,“沈少爷,不必担心。沈大小姐只是一时失常,只需调养数月,便能痊愈。”言下之意,沈大小姐确实病得不轻,至于有没有疯,那就不得而知。

可良石的这些话,在沈家的下人听来,却成了大小姐极有可能,已经疯了。

沈少爷面色不善,指着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等,冷冷地道,“把这些人都拖出去,给本少爷狠狠地打!”

良石淡笑不语,只是一脸古怪地盯着沈少爷。

“少爷,饶命啊!”院落中,这些丫鬟、仆妇们悲哭狼嚎,连连哀求。

沈少爷哼了声,不露痕迹地避过良石探究的目光。

“季安,你从府外另选几个人来伺候大小姐,免得大小姐一时失常,再伤了人。”沈少爷艳眸闪烁,偶尔不经意地,瞥向沈颜儿的闺房。

“是,少爷。”季安恭敬地道。大小姐身边的人,是该换了。

“管家,给良大夫收拾一个干净的院子。以后,良大夫就留在府中,为姐姐治病。”沈少爷一吩咐完,就大步离开。

良石微微一笑,“多谢沈少爷。”

还未等沈少爷回到书房,沈家大小姐发疯之事,便已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时辰之内,沈家上下,皆知大小姐神志不清;一个时辰之后,吴中之地,人人都知沈家的大小姐,真的已经疯了。当流言传至吴中县衙时,张玄颢气得砸了桌案上的砚台。

亥时过后,沈颜儿的闺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少爷。”房门口的两个小丫鬟,容貌清丽,是季安刚从外地买来,带入沈府。她们乍见到风华绝代的沈少爷,皆羞红了脸,不敢再抬头。

“都下去休息吧。”沈少爷难得一次的温柔,却让这两个小丫鬟,终身难忘,甚至到死,都认为沈家的少爷,是个温文如玉的美男子。

沈少爷薄唇勾笑,脚步沉稳。

他推开房门,轻车熟路地走至沈颜儿的床榻前,关切地道,“颜儿姐姐,可好些了?”

沈颜儿闭目不言。

“颜儿姐姐,本少爷这般做,也是迫不得已。”沈少爷在床沿坐下,低头俯身,轻柔地道。

“好一句迫不得已!沈少爷,难道你的迫不得已,就是逼疯自己的姐姐---” 沈颜儿突然坐起,娇喝道,却未料,敲亲上了近在咫尺的沈少爷。

沈颜儿慌忙移开,然而,她的脸上,一片晕红。

沈少爷舔了舔唇瓣,一脸无辜地道,“颜儿姐姐,你轻薄本少爷。”

沈颜儿面红耳赤,又气又恼。

“颜儿姐姐,你今日为何要去找悦儿?”沈少爷伸手抚上沈颜儿的青丝,诱哄道,“本少爷曾说过,你是沈家最尊贵的女人,而悦儿,只不过是本少爷的一个姬妾,你们之间,犹如云泥之别,你寻悦儿的不是,岂不玷污了自己的身份。”

“我---我---。”沈颜儿有苦难言。他不知,佑儿并非赵宏悦亲生,而是,她与他的孩子。

掀开锦被,沈少爷钻了进去。

“你---。”沈颜儿杏眼怒瞪,却仍挡不住,沈少爷的肆意妄为,他的手环上了她的纤腰,他的薄唇,蹭到了她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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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以身相许 富丽堂皇的闺房内,锦绣横梁之下,悬挂着一盏盏八角华灯,华灯熠熠,照得屋内越发的美轮美奂。

华灯之下,沈颜儿玉颊生晕,似嗔似怨,她的容貌,虽非绝色之姿,却秀而不媚,我见犹怜。

“念生,你不该喝酒的。”他与爹爹一样,不善饮酒,倘若一沾酒,便容易醉。再加上,他身带隐毒,更不能再沾酒。

吴中沈家,乃江南第一世家,他身为沈家的少主,自然免不了一些应酬之宴,但除了她和季安,这世上几乎无人知晓,他每次饮酒的杯中,盛的只是茶水。而真正的酒,其实,早被季安在暗中偷偷地换下。若让世人得知,沈家少主以茶代酒,怕是又得贻笑大方了。

“本少爷与良大夫相谈甚欢,就不免多喝了些,颜儿姐姐,你是在心疼本少爷,对不对?”沈少爷醉眼带笑,身子一软,躺了下来,并将头枕在了沈颜儿的腿上。

这般亲密的接触,沈颜儿早已习以为常。什么男女之别,什么世俗礼法,他从来都不屑一顾。曾经,她因他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默许了他,现在,即使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

“今日之事,是姐姐的错,姐姐让你为难了,”沈颜儿避开沈少爷灼热的眸光,佯装愧疚地道,“如今,小佑儿的半张脸已毁,姐姐心中难安,所以,姐姐希望---希望你对悦儿做些弥补---”

“姐姐的意思是---?”沈少爷俊逸的脸庞,紧紧地贴在沈颜儿的身前,艳如桃瓣的眸子,因他饮酒之故,变得愈加地妖魅惑世,动人心魄。

“你至今尚未娶妻,而悦儿又为你诞下子嗣,这沈家的少夫人之位,能不能---给悦儿。”沈颜儿忍着心中的酸楚,干涩地道。

纵使心有不甘,那又如何?这一世,她只能做他的姐姐,而非妻。为了小佑儿,她不得不出此下策:让赵宏悦当上沈家的少夫人,成为她的弟媳。

“这也是爷爷的意思。”沈颜儿怕他不应允,又搬出了沈老太爷。

“你们女人的心,果真多变。姐姐不是恨悦儿入骨吗,甚至不惜伤了小佑儿,怎么又突然反悔,煞费苦心地要为悦儿谋取沈家少夫人之位?呵呵---”沈少爷薄唇勾起,笑得一脸诡异,“不过---,颜儿姐姐,你该明白的,没有人,能逼得了本少爷,即使是爷爷,也一样。除非---。”

沈颜儿心急如焚,哪能听出沈少爷的言外之意。

“除非怎样?”她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为了她的佑儿,无论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夜色寂静,更深漏断。

沈少爷薄唇微抿,眸光复杂。

“颜儿姐姐,你莫非忘了,在洞庭西山上,我们之间,还有个赌约,尚未履行。”沈少爷蓦然伸手,抱紧了她的纤腰。

沈颜儿一听沈少爷提及赌约,娇躯惊颤,遍体生凉。

洞庭西山上,他说,‘颜儿姐姐,我们打个赌吧。若张公子得知姐姐再次身怀六甲,他还不计前嫌,迎娶姐姐,那么,本少爷自愿认输,并备一份厚礼,亲送姐姐出嫁。’

“颜儿姐姐,若想要本少爷将悦儿扶正,除非你---,”沈少爷慢慢地起身,抬起沈颜儿的下颌,半真似半地道,“以身相许,取悦本少爷。”

“你---非得如此吗?”沈颜儿泪盈眼睫,却将他嘴边的讥诮,尽收眼底。

沈少爷眸光流转,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好,但你莫要食言。”沈颜儿紧咬唇瓣,暗低眼帘。

以身相许,许的是她的一生,却不一定有将来;许的是她的身子,却不一定有名分。

她与他,早有过夫妻之实,可那时,他神志不清,并不知与他欢好的女子,是他的姐姐。只是这一次,若她与他再行床笫之欢,岂不真正乱了礼法,世俗难容。

沈颜儿进退两难,可一想到佑儿的安危,哪怕乱了礼法,她也只能在所不惜。赵宏悦只给了她三日,若错过了这一次,她的佑儿,就凶多吉少了。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让她难以割舍的,除了他,便只剩下她的佑儿了。

沈少爷眸中的轻佻之色,悄然地褪去。

“颜儿姐姐,你在诱惑本少爷吗?”沈少爷的声音低沉,仿若带着几分压抑。

他倾身上前,逼近沈颜儿。

但见,她一袭月白色的绸衣,单薄的绸衣,早已挡不住,她若隐若现的娇躯,还有她身上,独特的清香。

沈颜儿玉容含悲,丹唇微启,却是一抹揪人心伤的浅笑。

沈少爷白皙的手,细细地摩挲在沈颜儿的脸上,随即,他凑在沈颜儿的耳畔,莫名其妙地道,“颜儿姐姐,本少爷忽然觉得,那个梦,应该是真的。”

沈少爷眸光一闪,无情地扯下沈颜儿的绸衣,月白色的绸衣内,她竟然未着寸缕,白如凝脂的胸口处,却留着一个淡淡的齿痕。

“原来,颜儿姐姐早就设了套,等着本少爷跳呢。”沈少爷醉眸含笑,望着眼前一丝不挂的女子,暧昧地道,“这出美人计,本少爷喜欢。”

沈颜儿脸色大变,他果然都知道。

今日她假意摔破花瓶,让曼柔误以为她要自杀,以曼柔的性情,定会向他如实禀报,最终,他是被她引来了,可---,沈颜儿心中苦涩难言,若非为了佑儿,她怎会让自己,再次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颜儿姐姐---”在沈颜儿的错愕之际,沈少爷霸道地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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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已成定局 罗帐垂下,遮住了绣床上抵死缠绵的人影。

芙蓉香帏,娇吟低喘,旖旎过后,尽良宵。

丑时初,窗外鸡鸣。

沈颜儿从梦中,猛然惊醒。

她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睁开眼,立时玉容嫣红,羞愧难当。绣床上,一片糜乱,而在锦被下,她与他青丝交缠,相拥而眠。

这一切告诉她,昨晚的那一夜,不是虚幻,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发生了:她,沈颜儿,身为长姐,却不顾礼义廉耻,勾引自己的亲弟弟,并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上一次是意外,那么这次呢,也是意外吗?沈颜儿心中苦笑,昨晚之事,虽是出自他的逼迫,但她,确实存了几分诱惑之心,她想,她真的是疯了。

牢牢坚守的理智,在他的轻抚之下,竟然轻易地土崩瓦解。

浅梦易醒,她梦到赵宏悦鄙晲地盯着她,骂她不要脸;她梦到乔曼柔厌恶地指着她,恨她满口谎言;她梦到她的佑儿,只愿喊她姑姑,却不愿喊她娘亲----

沈颜儿抓着锦被的素手,因害怕而微微颤抖,此事万一泄露出去,那他,该如何面对世人的声讨?吴中沈家的百年声誉,又该如何挽回?

说到底, 终归是她,害了他。

转过头,沈颜儿痴痴地望着沈少爷的睡容,泪湿枕巾。

若她不是他的姐姐,若他尚未纳妾生子,若她与他并非出身于乌衣门第,若----,沈颜儿心底悲伤,只可惜,她与他的命运,早在一出生,便已成定局。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与大小姐,岂能随性而为、罔顾世俗。

缠绵的气息,仍然残留在床榻之上,久久未散。

沈颜儿忍着身上的酸痛,掀被而起,香肩玉肤上,全是欢爱的痕迹。

她必须在伺候她的丫鬟、仆妇们过来之前,将这一荒诞的春梦,极力遮掩。床榻上,锦被凌乱;她轻轻地走下床榻,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衫,而她的那件月白色绸衣,早就被他扯破,已不能再穿。

“颜儿----姐姐。”她的身后,沈少爷睡眼惺忪地坐起,艳如桃瓣的眸子,因情欲的熏染,愈加地勾魂摄魄。低沉迷糊的声音,透着几分稚嫩,还有甘醇。

沈颜儿怀抱衣衫,愣在当场。

那一刻,是羞是恼,是恨是悔,----,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退缩了,不敢再回头。

他是她的亲弟弟,教她怎么能回头?

“你后悔了,是不是?”低沉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愠怒。

沈颜儿放下手中的衣衫,缓步至衣箱中,取出一件淡雅的罗裙,慢慢地穿上。沈少爷静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似乎在等待她的应答。

良久,沈颜儿丹唇半启,轻缓却坚定地道,“是。”

是,她后悔了,后悔将佑儿的安危,看得比他重;后悔为了佑儿,而毁了他;更后悔,管不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情,---。

“那你昨晚---”沈少爷的声音渐冷,“仅仅是为了本少爷的一句承诺。”

沈颜儿敛眸,轻道,“也不尽然,就如你所说,姐姐只是耐不住深闺寂寞,想找个男人---。”

她轻贱自己,只想求他,忘了昨晚。

“住口!”暴戾声起,沈少爷疾步而来,他一把拽过沈颜儿,与她两两相对。

“沈颜儿,你拿自己的身子取悦本少爷,就是为了让赵慕恒的女儿,当上沈家的少夫人,”沈少爷嗤笑道,“本少爷还没死呢,姐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巴结沈家未来的主子,呵呵---,真不愧是赵慕雨的女儿,为达目的,不折手段。颜儿姐姐,本少爷看你,连仅剩的羞耻之心,都糟蹋了!”

明知他误会,但沈颜儿,依然倔强地望着他愤怒的双眸,他以为,她扶赵宏悦当上沈家的少夫人,就是为了在他死后,找一个依靠,可他错了,没有他的沈家,与她而言,根本微不足道。

她活着,只是为了他。

“沈颜儿,本少爷也后悔了。”沈少爷横腰抱起沈颜儿,大步走向床榻。

“我是你的姐姐,我们之间,根本就是乱--伦,沈念生,你到底明不明白?”沈颜儿花容失色,一忆及昨晚的抵死缠绵,她渐渐平稳的心,又开始躁动难安。

沈少爷眸中隐怒,邪笑道“你是本少爷的姐姐,但也是个---女人,而本少爷是个男人,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本少爷怎会不明白。颜儿姐姐,我们的赌约,尚未结束,本少爷很想知道,到了最后,是颜儿姐姐赢,还是本少爷赢?”

“你---”沈颜儿被沈少爷狂妄不羁的言辞,惊得哑口无言。

鸡鸣后,晨光微露。

沈颜儿频频瞅向窗外,忧心忡忡。此事,一旦被伺候她的丫鬟、仆妇们撞破,那她,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颜儿姐姐,经过昨晚,本少爷发现,以后只能抱着你睡觉了。”沈颜儿眼中的惊慌不安,沈少爷怎会不知,薄唇勾起,他笑得倾城绝代,这场赌局,他永远都不会输。

这一日,吴中沈家又传出流言,沈少爷为了照顾病得不轻的姐姐,劳心劳力,一宿未眠。

而躺在病榻上的沈老太爷,听完何管家的禀报后,只是叹息道,“乖孙儿长大了,是该放手了。”

何管家垂手而立,一脸恭敬,少爷将伺候大小姐的下人,都换上了他的人,以此看来,少爷定已察觉老太爷派在大小姐身边的细作,从此之后,老太爷要想得知大小姐的近况,只能问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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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人得志 吴中沈家到了沈老太爷这一脉,人丁单薄,沈老爷与沈夫人只生一子,那就是沈念生,沈少爷。

若非九年前的那场劫难,或许,沈少爷还会有更多的手足姊妹,只可惜,世事难料,大婚当日,悲痛欲绝的沈老爷抱着夫人离开沈府后,便从此音讯全无,再没出现过。

故而,赵宏悦所生的小佑儿,自然就是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母凭子贵,在沈少爷的默许下,赵宏悦俨然成了沈家的少夫人。

小佑儿的满月酒,不仅广邀宾客,而且在这一天,沈家还会布善好施,为小公子祈福。

赵宏悦怀抱小佑儿,温婉端庄地站在沈少爷身边,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恭喜沈少爷,小公子天庭饱满,定是大富大贵之相。”前来贺弄璋之喜的宾客,对赵宏悦怀中的小佑儿,赞不绝口,哪怕襁褓中的小佑儿,已被毁了半张脸,面目丑陋,他们依然大夸小佑儿眉清目秀,长相不俗。

“几位世伯,世叔,里边请。”沈少爷俊容含笑,一一寒暄。

沈少爷如此尽心地为小公子摆满月酒,事事亲力亲为,在外人眼里,足可见,他对赵宏悦所生的小佑儿,极其宠爱。

“呵--哈哈---,谢过沈少爷。”自从上次沈少爷过生辰,当朝相爷,候爷,大将军,---,洛阳卢家,派人送厚礼至沈家后,这些江南世家的家主,见了沈少爷,就异常的恭敬。

站于乔曼柔身后的小萍,恨恨不平地啐道,“小人得志。”

这几日,沈家上下都在传言,少爷有意将悦夫人扶正,那她家小姐,岂不以后要在赵宏悦面前,低三下四,仰人鼻息。

相较于小萍的气愤,乔曼柔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偷偷望了望沈少爷,又瞥了一眼远远坐在一旁的沈颜儿,心绪不宁,整整三日,他都留宿在沈颜儿的闺房中,连他最宠爱的小佑儿,都弃之不顾。或许,旁人只知,沈颜儿玉体违和,时疯时痴,但她知道,沈颜儿并未发疯。

若沈颜儿神志清醒,那他们姐弟两,躲在房中,日夜相对,----,乔曼柔越想越惊,难不成,几月前的谣言,是真的。

她记得,昨日张县令上门求亲,被他一口拒绝,毫无回转之地。

而他拒绝的理由便是:本少爷的姐姐已经疯了。

只一句,就把张玄颢驳得哑口无言。

试问,堂堂的相府公子、吴中县令,怎会娶一个疯了的女子为妻,而且这个女子,还是个残花败柳之身,若娶了回去,只会让人起疑他张玄颢,对吴中沈家别有用心,不怀好意。

张玄颢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沈颜儿,而招来他人非议。

待张玄颢一离开,她看到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勾起,那抹笑,仿若是一种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般。

或许,他骂沈颜儿为疯子,只是为了将她留在沈家。

可他费尽心机地将长姐留在府中,真的只是为了,那一段过往的恩怨?还是,另有企图?

“沈姐姐---”乔曼柔绕过满堂的贵妇、小姐们,径直来至沈颜儿的身前。

沈家正堂内,惟独沈颜儿一人,远离喧闹,静默地坐在偏僻处。她素裙狐裘,纤影翩跹,整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不言不语,仿佛透着几分清冷与高贵。

见乔曼柔向她走来,沈颜儿心虚地喊道,“曼柔。”

曼柔是他名正言顺的姬妾,可她,竟然背着自己的弟媳,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礼法,贪图鱼水之欢。一思及此,沈颜儿淡若止水的脸上,悄然染红,隐在狐裘下的素手,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乔曼柔将沈颜儿的不安,尽收眼底,移步上前,她一语双关地道,“看今日沈姐姐的气色,似乎好多了,想来是少爷亲自照顾沈姐姐的缘故吧。”

看似一句无心的话,但听在沈颜儿的耳中,却意味深长,她略低眼眸,几乎是无地自容。

这三日,他赖在她的闺房之中,不肯离开,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沈颜儿面色潮红,悄悄地拢了拢狐裘,生怕素裙狐裘,挡不住他留在她脖颈之间的吻痕。

她问他,为何这样待她?

他说,他只是贪恋她的身子。

她与他之间,没有爱,只有情欲。

沈颜儿丹唇微启,苦涩地道,“对不起,曼柔。是沈姐姐误了你们---你们---。”

“沈姐姐,不必道歉,少爷身为沈姐姐的亲弟弟,照顾沈姐姐,天经地义,曼柔明白的。”乔曼柔在沈颜儿的身旁坐下,宽慰道。

“曼柔---,”沈颜儿欲言又止,终是羞于启口。

乔曼柔不动声色地望着沈颜儿,心思百转。

哇---哇----哇----

小佑儿的哭声,将满堂宾客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隔着满堂宾客,沈颜儿抬眼遥望,她的佑儿,此刻正在赵宏悦的怀中,大哭不止。

佑儿,佑儿,沈颜儿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轻唤,泪盈眼睫。

他请来的良大夫,医术高明,却对小佑儿已毁的半张脸,无能为力。她好恨,没能护住她的佑儿,让他小小年纪,便毁了容貌。

如今,佑儿在赵宏悦的手中,她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她绝不会任由赵宏悦再伤害佑儿。

沈颜儿心里清楚,沈家现在只有佑儿这么一位小公子,赵宏悦自然不敢伤他性命,可一旦赵宏悦为他生下子嗣,那她的佑儿,岂能再安然无恙,一生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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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有备而来 “沈小姐,”温润之声过后,一袭官袍的张玄颢,现身于沈颜儿的跟前,含笑而立。

若张玄颢只是个寂寂无闻的七品县令,在座的这些江南世家的家主,一向眼高于顶,怎会对他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但偏偏,张玄颢这个七品县令的背后,还有个当朝宰辅的爹,这才是在场之人,所忌惮的。

“见过张大人。”沈颜儿与乔曼柔纷纷起身,屈膝行礼。

对于张玄颢,沈颜儿多少还是心存愧疚,她于昨晚已得知,他替她拒绝了张玄颢的求亲,她虽不知张玄颢为何而娶她,但出尔反尔的是她。若她是昔日的沈家大小姐,拒绝相府公子,倒不会令张玄颢多少难堪,只是,以她如今的处境,声名败坏、世人耻笑,却仍拒绝了相府公子的提亲,这只会让张玄颢,颜面尽失,沦为笑谈。

“不必多礼。”张玄颢抬手虚扶,官袍玉带,温雅之下,隐隐含威。七品官袍上,绣有鸿漱,银带钑花,腰间佩黄、绿、赤织成练雀三色花锦绶,锦绶下结青丝网,这般威严的装束,仿若有备而来。

“张大人,妾身先行告退。”乔曼柔不知出于何意,将一脸不安的沈颜儿,独自留下。

转身时,乔曼柔嘴边浮笑,果不其然,她见到正在与宾客寒暄的沈少爷,不住地扫向沈颜儿,这一试探,让乔曼柔心中顿明,他对沈颜儿,并非只是单单的姐弟之情。

不折手段的占有,哪怕沈颜儿年方双十,仍不顾一切地强留她在沈府,他的种种行迹,岂是一个弟弟对长姐该有的亲情?或许他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爱,但过不了多久,他应该会清楚,他对他这个姐姐,绝非是姐弟之情。

“沈小姐,你的病---?”待乔曼柔一离开,张玄颢威严之色渐退,他的脸上,温柔含笑,并未因沈府的拒婚而恼羞成怒,反而对沈颜儿,语出关怀。

几日未见,她仿佛变得更美了。

素裙白狐裘,芙蓉千娇面,衬着她柔弱的身姿,楚楚动人。

“劳张大人挂念,颜儿已无大碍。”发疯之事,世人皆知,但真真假假,也不过是一段荒诞的流言,流言易起也易散,即使张玄颢心知她并未发疯,也不会再冒然上门求亲。在名门望族、达官贵人的眼中,一府的声誉,远胜于个人的得失,哪怕性命。

她不怪张玄颢的退却,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他。

沈颜儿不经意地抬头,却见,远在正堂中央的他,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她,仿若她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她,心一惊,就不由自主地退后,不曾想,撞到了身后的木椅。

“沈小姐,当心。”张玄颢忙伸手,欲要相扶,但可惜,晚了一步。

另一双手,抢在张玄颢之前,扶住了沈颜儿。

“颜儿姐姐,你大病未愈,还是回房休息吧。”沈少爷一手抚在沈颜儿的腰间,另一只手握着她的皓腕,低沉的声音,隐隐含怒。

沈颜儿又气又恼,当着张玄颢的面,甚至是满堂宾客,他都不知避讳,就算他不顾及这些人,那赵宏悦与曼柔,他可曾为她们想过?

难道,他非得让这段不容于世的孽缘,人尽皆知!

都是她的错。纵容了他一次又一次,忘了世事,也忘了她与他的身份。

整整三日的缠绵,仿佛让他食髓知味,而她,终抵不过他的诱惑,陪着他步步沉沦。沈颜儿怎么也想不通,他明明身旁如花美眷无数,又有风流之名在外,放眼江南,只要他沈少爷薄唇一勾,便有成千上万的女子,对他投怀送抱,可他,不该只缠着她不放。

“沈少爷对令姐,真是关怀备至,竟连一刻,都不愿离身。”张玄颢揶揄声中,带着官威,向沈少爷紧紧逼来。

沈少爷玩世不恭地道,“没办法,谁教本少爷此生就这么一个姐姐,本少爷当然得如珍如宝地宠着。张大人乃相府公子,出身煊赫,怎么明白我们寻常百姓家的姐弟之情。”

一句姐弟之情,将沈颜儿心底的希冀,毫不留情的打破。在他眼里,只是姐弟之情,既然如此,他为何要与她行床笫之欢?沈颜儿黯然的垂眸,不露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

“少爷,少爷---,”这时,沈府的何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至沈少爷的身边,刚欲附耳于沈少爷,向他禀报,却被沈少爷摆手拒绝。

“我们沈家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沈少爷脸上波澜不惊,但沈颜儿却瞧见,他眸中忽闪而过的阴霾,与杀气。

“管家,你就当着张大人与满堂贵客,直说吧。”沈少爷体贴地扶着沈颜儿坐下,仿若事不关已。

“回少爷,府门外有一老妇人闹事,还---还--”何管家惊甫未定,欲言又止。

沈少爷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口,斥道,“怎么,我们吴中沈府的家丁,连一个老妇人都拦不住?”

“管家,慢慢说。”沈颜儿还未起身,却被沈少爷出手按住。

一时间,沈家正堂内,悄无声响,异常的寂静。

在座的宾客,皆不约而同地望着何管家,就连正在与世家夫人们闲谈的赵宏悦,也止口不言,一脸高深莫测。

沈府的这位管家,一向沉稳,深得沈老太爷器重。若非出了大事,怎会如此的惊慌失措?

“那位老妇人说---说---少爷杀了她的儿子!”本来,以少爷江南第一世家少主的身份,就算真杀了人,也无人敢问过,但今日不同。今日沈家布善好施,府门外聚集了大批的百姓,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一听少爷杀了人,就群起而攻之。若加上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在暗中推波助澜,那他家少爷,岂不岌岌可危,此劫难逃?

众怒难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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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步步为局 今日集聚在沈家的满堂宾客,各怀心思,其中,不乏幸灾乐祸、隔岸观火。吴中沈府,树大招风,但忌于沈家在江南之地的权势威望,在座的这些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卵击石。

那么,到底是何人,在打沈家的主意?

坐拥富可敌国的吴中沈家,便是江南名副其实的一方之主。如此的诱惑,谁不动心?

沈颜儿一听沈少爷杀了人,吓得脸色苍白,眸中隐忧,一旦念生他涉嫌杀人,沈氏一族的几位老太爷,定会再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只是这次发难,即使请出卧病在榻的爷爷,出面为他庇护,也无能为力。

如此一来,沈府的家财,只能由刚满月的佑儿继承,沈颜儿越想越心惊,难道这一切,都是赵宏悦在暗中指使,亦或是,最疼她的小舅舅?

当年,沈府取赵府而代之,一跃成为江南第一世家,小舅舅为此,一直郁郁寡欢。再加上,爹爹娶了小舅舅最心爱的女人,这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沈颜儿悄悄望了一眼坐在正堂中,一脸和善的赵老爷,目光复杂。

吴中沈府与城北赵府结怨已深,可念生他,还偏偏纳了赵宏悦为妾,沈颜儿暗叹一声,轻道,“自古名利地,皆起是非心。”

沈颜儿的叹息,微不可闻,但近在咫尺的沈少爷,却听得一清二楚。

“沈家,似乎是沉寂得太久了,”沈少爷艳眸流转,笑道,“张大人,诸位世伯、世叔们,我们不妨去瞧瞧热闹,如何。”

被诬杀人,还能这般云淡风轻的,这世上,怕只有沈少爷一人了吧。

张玄颢干笑道,“沈少爷的为人,本官还是信得过的。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沈少爷是该出去解释一番,免得坏了名声。”

“但张大人的为人,本少爷可信不过。”沈少爷的直言不讳,令张玄颢脸上的温雅之色,逐渐地褪去。

此时,沈府的朱门外,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跌坐在石阶上,嚎啕大哭,口中咒骂不断。

群情激愤的吴中百姓,围在沈府的门前,亦纷纷指责沈少爷无恶不作,草菅人命。而沈府守门的家丁,寡不敌众,皆被逼退至府门内,不知所措。

“沈念生,还我儿子命来!”当沈府朱门打开时,老妇人立即从石阶上站起,凶狠地扑向沈少爷,仿佛要把沈少爷生吞活剥了般。

“无知妇人,休得放肆!”季安忙挡在沈少爷的身前,将那名老妇人推倒在地。

这一幕,落入围观的百姓眼中,便是沈少爷纵容恶仆,欺压良善,无法无天。

老妇人伏在地上,哭得悲天跄地,凄凉惨绝。

“沈念生,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老妇人尖厉地道,“活该你身染怪疾,是个短命种。你们沈家,迟早要断子绝孙!”

沈少爷眸光阴冷,杀气乍现。

“不可。”乔曼柔与沈颜儿同时出声制止,一左一右,拦住了沈少爷。

“少爷,众怒难犯。”乔曼柔瞅了一眼沈颜儿,然后,在沈少爷的耳旁,低声劝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尾随而来的张玄颢,故作不解地问道。

那老妇人见张玄颢身着官袍,眼中一亮。

“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啊!”老妇人跪倒在张玄颢的跟前,磕头道。

“张大人,沈府欺人太甚,您要主持公道啊!”

“张大人,沈少爷作恶多端,不可不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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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两人起头,矛头直指沈少爷,随后,不明真相的吴中百姓,也纷纷附和,喧闹不止。

“令郎是何人?”张玄颢亲自扶起老妇人,这一举动,立时赢得了吴中百姓的拥戴,大赞张玄颢爱民如子,是个好官。

“民妇夫家姓刘,也算是书香门第,我儿今年刚中秀才,----,” 老妇人断断续续地哭诉道,“三日前,我儿上洞庭西山赏雪,不料路遇沈家的少爷,---,沈少爷喜怒无常,不仅将我儿暴打一顿,而且还---痛下杀手,---,杀了我儿---呜----我可怜的儿啊---。”

“张大人,草民可以作证,”一位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指着沈少爷道,“三日前,草民在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外,亲眼看到沈少爷将刘秀才带走。”

“张大人,草民也可作证。”人群中,又走出一位尖嘴猴腮的男子。

沈颜儿玉容惨白,三日前,他路经洞庭西山下的茶棚,若听到了那些流言蜚语,以他的脾性,怎会放过茶棚中的那些人。

难道,茶棚中的那位布衣秀才,真是他所杀?

“你们---你们满口谎言,少爷若要杀人灭口,怎么还会留下你们两个!”季安气得双手握拳,他一直看着少爷长大,少爷偶尔喜怒无常,那不过是稚子心性,可绝无半点害人之心。

“张大人,不必拐弯抹角,想知道什么,本少爷定知无不言,”张玄颢今日一身官袍前来,岂是单单为了喝小佑儿的满月酒。

沈少爷迈步朝前,朝着围观的百姓,桀骜地道,“告诉你们也无妨,洞庭西山,本少爷去过,至于,你们口中的刘秀才,本少爷只是让下人打了他一顿,但并未杀他!”

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被沈少爷的张扬轻狂所震慑,绝美出尘的脸庞,高贵清雅的风姿,沈家的少爷,果真是个举世难寻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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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拖延时间 “张大人,我儿死得冤哪,”老妇人痛哭流涕,一口咬定沈少爷杀了她的儿子,“就是他,沈念生,杀了我儿。我儿性情温和,从未与人结怨,只有三日前,在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外,得罪了沈家的少爷,除此之外,民妇实在不知,还有何人会杀了我儿。”

老妇人言辞凿凿,而沈少爷又亲口承认曾唆使恶奴,暴打了刘秀才一顿。一时间,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皆义愤填膺,对沈少爷口诛笔伐,要求张玄颢严惩不贷。

“诸位乡亲,可否听妾身一言。”众人抬头,但见,一位身着芙蓉色罗裙,雍容华贵的女子,缓步至沈少爷的身旁,不卑不亢地道,“我家少爷乃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怎会无端去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这般做,岂非得不偿失?再者,我家少爷即使路经洞庭西山下的茶棚,又与那位秀才发生了口舌之争,但人命关天,你们之中,可有谁亲眼瞧见,是我家少爷动手杀了那位秀才?”

那日,张玄颢邀沈颜儿上洞庭西山赏雪,而他,竟然也迫不及待地跟了过去。他待沈颜儿的这份心,果真不同,乔曼柔敛尽心中的酸楚,开口为沈少爷辩解,一席话,说得进退有度。

杀人偿命,但若无凭无据,谁也无法轻易地将沈少爷定罪,更何况,吴中沈家的少爷,身份煊赫。

“哼,不是沈念生,还会有谁?那日,沈少爷一离开,我儿便横尸荒野,难道,这也是巧合?”老妇人急了,叫嚣道,“民妇知道,你们沈府家大业大,视人命为草菅,可怜我儿,死得冤哪!”

“老夫人,不是我偏袒亲弟,我想问你,为何令郎死了三日,而你,直到今日才想起要为令郎喊冤?”又一位女子之声响起,只见她,素裙狐裘,容貌清婉。

为人之母,痛失爱子,不在当日到县衙击鼓鸣冤,反而耐心地等至三日后,于沈家布善好施之时,前来问罪,此事,岂不可疑?

沈颜儿直到此刻,终于相信,他确实未杀人。在一月前,她曾误以为,是他杀了她的孩子,那时,她情绪不稳,中了赵宏悦的离间之计,甚至险些与他反目成仇,但这位老妇人,却能镇定地静等三日,待沈家大宴宾客之时,方才登门喊冤?

沈颜儿这一问,逼得老妇人,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而围观的吴中百姓,听后,亦纷纷开始动摇,哪有一个做娘的,任由儿子死了三日,也不闻不问?太不寻常。更荒唐的是,这个做娘的,直到三日后,才想起要为儿子申冤。莫非,沈少爷真是冤枉的?

人群中,有几位男子,乍见到柔弱娇妍的沈颜儿,不禁目露贪婪之色,“沈少爷真是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错了,这位不是沈少爷的姬妾,而是沈少爷的亲姐姐,沈家的大小姐,沈颜儿。”有人立即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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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面容凄切,眸中却无半点哀痛,她悄悄瞅了一眼张玄颢,继续道,“民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卑贱之人,怎能与富可敌国的沈府相抗衡,今日,民妇得知沈家布善好施,心中气愤,只想在诸位乡亲父老面前,揭发沈府虚伪的假面目,也为我儿,讨回一个公道。”

“老夫人,妾身很好奇,你为何能一眼认出我家少爷;还有,你又如何得知,我家少爷身染怪疾,活不长久。”一个乡野村妇,却能识得沈府的少爷,岂不令人生疑?乔曼柔一旦获知沈颜儿与他暧昧不清,心中便无缘由地烦躁,她的言辞,比之刚才,又添了几分凌厉,仿若在与沈颜儿一较高下。

沈少爷慵邪带笑,任凭乔曼柔与沈颜儿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为他辩解,而他,只是把玩着沈颜儿系在腰间的环佩,一副事不关己,闲散之样。

“江南之人,谁不知,沈府的少爷活不过二十,是个短命种!”老妇人理直气壮地道。

啪---啪---啪,静立一旁的沈少爷,忽然抚掌而笑。

“你说得不错,本少爷确实只余下两年的命,”沈少爷艳眸隐怒,转头向张玄颢,质问道,“张大人,可否请仵作验过尸,张秀才是何时死的?”

张玄颢一时反应不及,愣在当场,沈念生为何会如此发问,他不怕沾惹祸端?既然沈念生自掘坟墓,那他,自然得帮他一把。

吴中县衙的仵作,在张玄颢的暗示下,大声回禀道,“回大人,小人已替张秀才验过尸,张秀才大概死于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之间。”

无人发觉,不知何时,在沈少爷的身边,又站了一位青衣男子,良石。

“如何?”沈少爷轻问道。

原来,沈少爷任由两位女子与老妇人争执,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刘秀才确实死于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之间。”良石刚从老妇人的家中赶回,气喘吁吁地道。

沈少爷薄唇勾笑,对于张玄颢之前的种种行迹,恍然大悟。

“敢问沈少爷,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你人在哪里?”张玄颢官威渐生,正义凛然。

这三日间,沈念生不断地找人到他县衙喊冤,让他整日埋首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法脱身,张玄颢越想越气。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并不急于回答。

但他身旁的沈颜儿,却忧心如焚,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她与他皆在洞庭西山上,他怎么可能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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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世撼俗 “若沈少爷不如实相答,那本官,就只能公事公办了。沈少爷,得罪了,”张玄颢面色乍冷,厉道,“来人啊,将沈少爷带回县衙,本官要择日开堂问审!”

张玄颢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县衙差役,蠢蠢欲动。

“放肆,谁敢碰我家少爷!”季安护主心切,当机立断,与沈府的几十位家丁一同,挡在了沈少爷的身前。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沈少爷涉嫌杀人,本官带他回县衙问审,自是合乎朝中律法,你们若再阻拦,便是与官府作对,”张玄颢义正言辞地道,“吴中沈家,乃江南名望之族,难不成想公然反抗朝廷?”

吴中县衙虽小,但毕竟乃朝廷所设,威不可犯。纵使沈家名震江南,在面上,依然得礼让官府三分。张玄颢一句公然反抗朝廷,便犹如千军万马压境,逼得沈府的下人,节节后退。

“慢着,”沈颜儿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道,“张大人,三日前的未时一刻至三刻,念生与我在一起。”

三日前,在洞庭西山上,就只有她与他二人。现在,只要她出来作证,就能洗清他的冤屈。

张玄颢闻言,高深莫测地望着沈颜儿,仿若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老妇人之事,确实定不了沈念生的罪,最多只是迷人眼目,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开场!

“沈小姐,本官知你救弟心切,但事关人命,本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沈小姐,望你见谅!”张玄颢故作为难之色,温文尔雅的脸上,却透着几分阴狠。

“不,张大人,颜儿句句属实,”沈颜儿略低眼眸,步下石阶,朝着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开口道,“诸位乡亲之中,可否有人还记得,在三日前,家弟大肆封山,独上太湖之滨,那时,便是未时一刻之后。”

这件事,一旦提及,便是万劫不复。可她,顾不了这些,他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怎能忍受县衙牢狱的折磨?

围观的百姓之中,有几人在三日前,曾前往洞庭西山赏雪,却被沈府的家丁阻于山下,于是,这些人便开始相信,沈少爷确实未杀人,而三日前未至洞庭西山的人,也想起了近日有关沈少爷大肆封山之事,传言,沈家少爷为一己之私,独断专行,封了通往洞庭西山之路,好像是---为博美人一笑。

莫非,沈少爷幽会的佳人,是沈家大小姐?

“那日,在下看到沈大小姐衣衫不整地下山,匆匆回府。”此言一出,立即在人群中引起轩然大波。

洞庭西山上,就只有沈家姐弟两人,而沈大小姐衣衫不整地下山,岂不意味着,沈少爷违背礼法,染指亲姐。

“难怪,沈大小姐至今仍待字闺中,尚未嫁人,原来是沈少爷在暗中作梗啊,姐弟相恋,惊世撼俗。”有人恍然大悟道。

“莫非,毁了沈大小姐清白,甚至令其珠胎暗结之人,是沈少爷。”又有人接着道。

“这---简直是乱伦,乱伦,大逆不道!”一位老者,连连叹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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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玄颢嘴角浮笑,那笑中,带着几分轻蔑,与诡异。他要的,就是让沈念生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从此之后,在江南再无立足之地。

沈府朱门外,围观的吴中百姓对沈家姐弟,指指点点,唾骂不止;而府门内,江南世家的这些家主,沈家旁支的族人,沈府的亲眷故友,皆目露嘲讽之色。

站在一旁的赵老爷赵慕恒,不可置信地望着沈颜儿,呆愣在当场。当年赵慕雨死后,他确实不该留颜儿一人在沈府,这些年,他也看出来了,清洛的儿子,沈府的少爷沈念生,心胸狭窄,是个有仇必报之人。赵慕雨早死,沈念生怎能饶过颜儿?

“我听说,沈少爷整整三日留宿在沈大小姐的闺房中,而沈大小姐迫于沈少爷的淫威,敢怒不敢言。”一位蓝衣男子,煽风点火道。

沈颜儿玉容惨白,但她,却依然倔强地抬眸,嘶喊道,“他没有!”

怎么会这样?此事她苦苦遮掩,却终是毁在了她的手中。他没有逼迫她,从始至终,都是她心甘情愿的,不顾世俗,忘了礼法,陪他步步沉沦,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沈小姐,口说无凭,若要证明您与沈少爷姐弟之间,清清白白,何不请张大人找一位稳婆前来,为沈小姐您验身,看看沈小姐您,在近日,是否与男子行过苟且之事。”蓝衣男子咄咄逼人,言语刻薄。

“你---”沈颜儿娇躯颤抖,苍白的脸上,嫣红一片。堂堂的世家小姐,一旦被稳婆验身,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更何况,这三日,她与他确实有过床笫之欢。

“少爷,不可。”乔曼柔忙拉住满脸震怒的沈少爷,劝道,“这些人有备而来,我们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入了他们的圈套。”

沈少爷眸光冷冽,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乔曼柔,白衣纷飞,他疾步走向沈颜儿。

“不是他的错,都是我。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知羞耻,勾引亲弟,妄想独占沈府家业。不是他的错,不是----。”沈颜儿见沈少爷动怒,花容失色,忙将所有的罪孽揽在自己的身上。她是他的姐姐,若有罪,自是由她来承担。

吴中沈家可以没有大小姐,但绝不可,没有沈少爷。

“颜儿姐姐,你在胡说什么。”沈少爷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颜儿,并将她,牢牢地护在怀中。

“念生,你快告诉他们,你并未逼迫姐姐,是姐姐不知廉耻,三番五次地引诱你,---,”沈少爷薄唇勾起,笑魅倾世,在众人的错愕与震惊之中,俯身吻住了面容悲戚的沈颜儿。

如此一来,沈颜儿所有的解释,只能付之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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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并非姐弟 沈少爷伸手搂住沈颜儿的纤腰,而他的薄唇,一触碰她柔软的丹唇,便不愿再离开。

他的唇,很冷,冷得仿若置身于数九寒天,令沈颜儿遍体生凉;但他的眸子,艳如桃瓣,笑意流转之际,仿若旭日熏暖,拂照大地。

当众亲吻,却依然旁若无人,放眼世间,除了性情乖张的沈少爷,还有何人?

名门世家,礼教森严,尤其是男女之防,甚为严苛,可沈少爷,却敢面无愧色地一亲芳泽,而这个女子,还是他的亲姐姐。此举,在世人的眼中,实属大逆不道,且又轻狂大胆。

乔曼柔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府石阶下,那紧紧相拥的两人,心中暗恨丛生。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姬妾,是他的女人,却从来与他同床异梦,这一刻,她宁愿他风流多情,也不愿相信,他最终会恋上他的亲姐姐。

她彻底地输了,可笑的是,她不是输给了赵宏悦,也不是输给了江南任何的一位女子,而是,输给了沈颜儿,她所爱之人的亲姐姐。

遥记数月前,府中就曾传出他与沈颜儿姐弟相恋、苟且乱伦的流言,但她,却自欺欺人地轻信了沈颜儿的花言巧语。

“曼柔,沈姐姐只是暂住于此,等孩子生下了,便会离开。”那日,沈颜儿是这样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将她哄得团团转。

好一个温婉纯善的沈姐姐,好一个虚情假意的沈大小姐,竟把她乔曼柔当作三岁稚子,骗了她一次又一次。

芙蓉锦袖下,乔曼柔修长的指尖,深深地嵌入皮肉中,嫉恨与不甘,仿若蔓草,在她的心头,悄然滋长:沈颜儿,莫要欺人太甚!

围观在沈府朱门外的吴中百姓,和今日前来道贺的满堂宾客,因沈少爷的胆大妄为,而惊得目瞪口呆。

沈颜儿又羞又恼,又气又怨,念生他---他--竟然不顾世人的眼光,当众轻薄她,难道他不知,他这样做,会毁了吴中沈家,毁了他自己?

即使她不抬头,她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众人望向他们之时,那眼底难掩的不屑,与轻蔑。

她的清誉,早已毁之殆尽,可他的声名,吴中沈家的声望,她怎能不顾及,怎能不在乎?

沈颜儿用力挣开沈少爷的怀抱,退后一步,屈膝跪倒在众人的面前,摈弃自尊,敛尽高傲,不住地哀求道,“念生他少不更事,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误了他一生。恳求诸位乡亲父老、世伯、世叔们---,看在他年少无知的份上,能否网开一面,别再为难他。”

沈少爷年未至弱冠,不算真正成人,沈颜儿正因如此,才会心存希冀。一句年少无知,她便能将这份罪孽,尽数地揽到自己的身上。

呸,围观的百姓中,立时有人将唾沫吐向沈颜儿,骂道,“不要脸!”

“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愿放过,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沈家真是造了什么孽,竟出了这么个伤风败俗的不孝子孙!”

----,辱骂声四起,久久难息。

沈颜儿垂眸隐泪,默默地承受着,世人的辱骂与指责。

府门内,赵慕恒一脸铁青,脚下步伐沉重。

颜儿是赵慕雨的女儿,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颜儿受尽世人唾骂,而无动于衷,可一旦他挺身而出,其后果,却是不堪设想。

这出戏,看似由张玄颢发难,威逼沈家,但实则是,沈念生将计就计,一石二鸟。沈家在吴中之地立世百年,根深蒂固,岂是一个张玄颢所能撼动,即便是张相爷亲自出马,是输是赢,也尚未可知。

赵慕恒冷哼一声,今日,沈念生真正想要对付的,并非是吴中县令张玄颢,而是他,赵慕恒。

沈念生,他果然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诸位,请听在下一言。”一位青衣男子,忽然出声道。

赵慕恒闻言,脸上大变。

这位青衣男子,面容俊秀,不急不慢地步下石阶,朗声道,“诸位觉得沈少爷染指亲姐,有悖礼法,但在下想告知诸位,其实,沈大小姐与沈少爷并非血脉至亲。若诸位不信,尽可问赵府的赵老爷。”

“赵老爷,在下说得可否是实情?”良石转过头,纯净的眸中,仿若乾坤在握。

赵慕恒心一紧,额上冷汗渗出。

这个秘密,埋藏在他心里多年,本以为,此生再无人会提及,却不料,时隔多年,那段难以启齿的孽缘,终酿成了今日的祸端。

“其实,颜儿并非是沈老爷的女儿。”赵慕恒被逼无奈,只能开口。

在江南之地,赵慕恒也算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他的话,举足轻重。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沈少爷与沈大小姐并非姐弟,既然不是姐弟,又何谈乱伦!

沈颜儿难以置信地抬头,目光呆滞。

小舅舅说,她并非是沈家的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颜儿姐姐---”当他扶起她时,她看到,他薄唇勾笑,那抹笑,张扬而又刺眼。

沈颜儿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这一切,他早已知晓,小舅舅所言是真,她与他并非是姐弟。

啪---,沈颜儿甩手,狠狠地打了沈少爷一巴掌。

他不知,她迫于长姐的身份,步步如履薄冰。

他不知,她怀了他的孩子后,担惊受怕,夜夜难眠。

他不知,她整日活在愧疚与绝望中,只恨上苍捉弄。

他不知----

“沈念生,你为何要这样待我?”沈颜儿声嘶力竭,泪流玉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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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弄巧成拙 他怎么能这样待她?

身世揭晓的瞬间,沈颜儿痛不欲生。回首往事,真是可笑之极,她并非沈家的大小姐,却一心为沈家,为他,殚思竭虑,夙兴夜寐。而他,欺她不明真相,故意戏弄,冷眼旁观。或许,他强留她在沈家,就只是为了折磨她。

沈颜儿泪滴白裘,无声而泣。难道这些年,他亲近她,轻薄她,就只因她是赵慕雨的女儿?

“颜儿,跟小舅舅回家吧,”赵慕恒行至沈颜儿的身旁,愧疚地道,“颜儿,是小舅舅对不住你,若小舅舅早接你回赵府,便不会有今日之事的发生。颜儿,你在沈家受苦了。”

沈少爷冷笑一声,“赵老爷,你凭什么带走本少爷的姐姐。”

那声暗含讽刺的笑,逼得赵慕恒无所遁形。

“就凭我是颜儿的生身之父。沈念生,这下,你该满意了吧!”赵慕恒脸色铁青,这个秘密,他一直诲莫如深,但现在,沈念生步步紧逼,让他无路可退,若他不承认,以沈念生的绝情,怎会轻易地放过他。

与其让旁人告知颜儿,还不如他亲口承认,至少,颜儿会因此心软,认下他这个爹爹。

围观的吴中百姓,与今日前来沈府道贺的满堂宾客,皆因赵慕恒的一句‘沈颜儿的生身之父’,而震惊不已。

任谁能想到,沈家的大小姐竟是赵慕恒的亲生之女。城北赵府,果真乌烟瘴气。

德高望重的赵慕恒,顷刻间,名誉扫地。

甚至还有人提及,十年前,赵慕恒有眼无珠,休了一朝尊贵的公主,而迎娶了刁蛮的巡抚千金,路岚。

于是,在场之人,开始对赵慕恒指指点点,言语嘲讽。

沈颜儿不敢置信地望着赵慕恒,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小舅舅是她的爹爹?但娘亲明明是小舅舅的二姐,若她是娘亲与小舅舅的女儿,岂不意味着,她是他们乱伦之后所生,沈颜儿越想越心惊,苍白的脸上,愈加地血色全无。

她相信小舅舅绝不似在说谎?

城北赵府虽不及当年,但小舅舅在江南仍有几分威望。可小舅舅一旦承认她是他的女儿,那便只有,身败名裂。

“颜儿,此事说来话长,但绝非是你所想的那样。”赵慕恒将沈颜儿的忧虑,尽收眼底,赵慕雨又非真正的赵慕雨,他的二姐,早于多年前死去,但当着众人的面,赵慕恒不愿多做解释,他知道,一旦他解释,沈念生的报复,便会纷至沓来。

赵慕恒一想及他的两个女儿,皆毁在了沈念生的手上,倒不是他有多疼爱自己的女儿,而是这口气,教他怎么咽得下。

“沈念生,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但你不该为难颜儿,她是无辜的,”赵慕恒朝着沈念生,怒道,“我知道,当年我曾说要纳你娘为妾,就为此事,你一直耿耿于怀,想方设法地要羞辱我,羞辱赵府。现在,你已纳了悦儿为妾,难道,你还想再纳颜儿为妾?”

“颜儿---。”沈少爷忙转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小舅舅说得是真的吗,你纳赵宏悦为妾,就只是为了替清姨一雪前耻。”三日前,他在洞庭西山上,也曾说要纳她为妾,难道,真的如小舅舅所言,他纳赵府的女儿为妾,只是为了羞辱赵府,令赵府颜面扫地。

沈少爷黯然地垂眸,而赵慕恒还在一旁火上浇油,“颜儿,是爹爹害了你。”

“沈念生,你骗得我好苦。”沈颜儿泪流不尽, 半世情伤,皆入局。

可笑的是,她待他,依然无怨无悔!

不远处,张玄颢咋喝声起,“无知妇人,你可知,诬告沈家少爷,是何等大罪!来人,将这刁妇带回县衙,本官要依律判罪。”

张玄颢自知理亏,忙借风使舵,走至沈少爷的面前,笑道,“沈少爷,愚兄一时不查,险些上了这刁妇的当。”

这时的张玄颢,哪敢再摆官威,一口一个愚兄,仿佛与沈少爷甚为熟稔。

“沈少爷,愚兄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张玄颢心中懊悔不迭,今日之事,他精心谋划,本想着,借沈家姐弟俩乱伦之事,威逼沈念生,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而让沈念生趁机摧毁了城北赵府。

陷害不成,张玄颢只能带着一干衙役,仓皇离开。

在场的宾客,见张县令溜之大吉,亦纷纷讨好道,“我就说嘛,沈少爷为人耿直,守礼重义,怎会做出此等世俗难容之事。”

“是啊,是啊。”随之,一片附和之声。

数月前,沈少爷灭了阳羡袁家,今日,又毁了城北赵府,那么,下一次,又会轮到江南哪个世家?

“沈少爷,老夫府中有事,改日再登门造访。”

“沈少爷,在下忽感不适,恐无法出席贵府小公子的满月酒,----。”

----,满堂的宾客,皆出身于江南各大世家,这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高人一筹。他们见沈少爷面色不善,眸带阴霾,吓得心惊胆颤,还未等小佑儿的满月酒开席,便纷纷逃离沈府。

“颜儿,我们也走吧。”赵慕恒唤来赵府的马车,催促道。

“颜儿姐姐,”沈少爷忙伸手,拦住了在沈颜儿的去路,吼道,“没本少爷的允许,你休想离开沈家!”

沈颜儿脸上泪痕未干,抬首凝望,欲言又止道,“你---爱过我吗?”

“爱,抑或不爱,有这么难以回答吗,沈少爷?”沈念生的迟疑,犹如一把尖刀,刺在了她的心口之上,痛得她,生不如死。

“本少爷------,我---不知道。”沈念生艳如桃瓣的眸中,呈现一片迷茫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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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佑儿被劫 “既然不爱,那你,留我在沈府做什么?”沈颜儿的声音悲凉,仿若在自言自语。

曾几何时,她问过他,她是他的何人,那时他说,她是他的姐姐,可现在,她并非他的姐姐,那她,又该以何种身份留在沈府?

当他的姬妾吗,然后,再与曼柔、赵宏悦她们共侍一夫?沈颜儿自嘲地一笑,越过沈少爷,决绝远去。

素裙狐裘,与沈少爷擦肩而过,却留下一抹淡淡的清香,无法消散。

沈少爷不由自主地拽住沈颜儿的衣袖,未经思虑,便脱口而出道,“本少爷碰了你的身子,本少爷应该对你负责。”

“不必了,”沈颜儿转头,迎上沈少爷的怒眸,云淡风轻地道,“我不在乎。”

这一生,给了他,她不后悔。

一丝从未有过的伤痛,在沈少爷的心中,忽闪而过,这伤痛,来得太快,太突然,却又无法捉摸。

沈少爷剑眉微蹙,极力敛去心头的异样。

眸色一转,眼中的戾气全散,他可怜兮兮地道,“颜儿姐姐,你真的不要本少爷了吗?”

绝美的俊容,宛如天人;无辜的眼神,勾人心魄。

“沈少爷,我已不是你的姐姐,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心软吗?”沈颜儿故作冷漠,目光微转,不敢再瞧他一眼。

她怎会不要他,而是,现在的他,让她心生惧怕。

看似玩世不恭,却暗藏杀机;看似风流多情,却心中无情。

如今想来,她真的很傻,这些年来,一次次地被他骗,一次次地被他算计。

赵府的马车,缓缓而至。

赵慕恒将沈少爷拽在沈颜儿衣袖上的手,强行拉开,恨恨地道,“沈念生,自此之后,我们沈赵两府,再无干系。颜儿,我们走。”

“颜儿姐姐,颜儿姐姐,颜儿姐姐---。”沈少爷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艳如桃瓣的眸中,愈加的猩红、妖娆。

“少爷,你怎么了。”乔曼柔不露痕迹地挡在沈少爷的身前,抚上他的艳眸,焦虑地道。

沈少爷面带潮红,微微而喘。

“沈姐姐,请留步。”乔曼柔慌忙喊住沈颜儿。

沈颜儿脚下一停,转头时,却见沈少爷亲昵地靠在乔曼柔的肩头,她苦涩一笑,这回,她真的该离开他了。

“少爷,大小姐,大事不好了,悦夫人和小公子都不见了!”何管家神色匆匆地赶来,这一声喊,逼得沈颜儿猛然止步,她的佑儿,她与他之间,还有个佑儿。若她离开沈府,她的佑儿,该怎么办?

这一下,沈颜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

乔曼柔心中暗惊,赵宏悦竟然带走了沈佑安,可令她更诧异的是,沈少爷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丢了,难道他不担心吗?

“沈少爷,还不快去找你的儿子。”沈颜儿见沈少爷一脸冷漠,心中又气又急,她的佑儿,落在赵宏悦的手中,岂不凶多吉少。

赵宏悦带走佑儿,定是害怕她将佑儿之事,告知他。

可是,以赵宏悦的谋智,怎会铤而走险,掳劫佑儿?若赵宏悦一口咬定佑儿是她所生,那他,无凭无据,也奈她不得。

沈少爷脸上的潮红稍退,他轻轻推开乔曼柔,缓步至沈颜儿的身旁,冷冷地道,“颜儿姐姐既然要离开沈府,那么,我们沈家的事,姐姐就不必再操心。”

转眼之间,沈少爷仿若变了个人似地。

沈颜儿与他相处多年,仍猜不透他半分,更何况是乔曼柔。

乔曼柔一向谨小慎微,在还未清楚来龙去脉之前,她绝不会轻举妄动,故而,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佑儿是你的儿子!”沈颜儿娇颜呈怒,他竟说她多管闲事,她是佑儿的亲娘,她怎能弃佑儿不顾。

“本少爷当然知道,佑儿是本少爷的儿子。”沈少爷忽然眸中带笑,轻佻地道,“颜儿姐姐,你刚刚打了本少爷一巴掌,之后,你又狠心地不要本少爷,现在,本少爷情绪不佳。”

沈颜儿怒目相向,狠狠地瞪着沈少爷,他说的是什么话,他情绪不佳,就不想管佑儿的死活,以后,教她怎么放心地把佑儿交给他。乔曼柔亦心中不解,这世上怎还会有,像他这般无情的爹爹。

“颜儿姐姐,你又不是佑儿的亲娘,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好了,你也别瞪本少爷了,反正,佑儿是赵宏悦所生,她要带走佑儿,那就带走呗。本少爷还年轻,即使你不愿给本少爷生,有曼柔在,本少爷想,曼柔定是愿意给本少爷再生一个孩子的。”沈少爷半真半假地道。

沈颜儿气得娇躯颤抖,而乔曼柔听得面红耳赤。

“你---,”沈颜儿素手扬起,但这一次,却被沈少爷紧紧地握住。

“佑儿是我的孩子!”沈颜儿逼不得已之下,只能道出真相,“他是我们的孩子,那日在清含居的,是我。”

谁知,沈少爷只是嗯了一声,仍一脸平静。

可他身旁的乔曼柔,却因太过震惊,而脸色大变,佑儿竟然是沈颜儿的孩子?

“那又如何?”沈少爷放开沈颜儿的素手,漫不经心地道。

“你---混账---”佑儿下落不明,他漠不关心,告知他,佑儿是她的孩子,他却只有一句,那又如何,沈颜儿气得破口大骂。

“夜间,可能会下雨啊。”沈少爷抬头望了望天,莫名其妙地道,“管家,佑儿的满月酒照常开席,赵老爷,颜儿姐姐,里边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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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暴殄天物 赵慕恒满腹狐疑,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不知所踪,生死难料;前来道贺的江南众世家,皆早已识趣地散去,而这位沈少爷,竟还要照常开席,为他的儿子沈佑安摆满月酒,他到底是何居心?还有悦儿,怎么事先不跟他商量,就贸然地掳走了沈佑安。

沈颜儿面冷如霜,一言不发地踏入府内。沈少爷薄唇勾起,笑眸深邃,他摇摇头,紧随其后。

乔曼柔心思百转,隐晦难明。

“赵老爷,请。”良石面淡如水,声音清润,他的眸光纯净,仿若徘徊世外,纤尘不染。

沈府的正堂内,几十桌宴席已开,席上珍馐佳酿,馔玉炊珠,有驼峰银鳞,龙肝凤髓,海参鱼翅,---,数之不尽。由此可见,沈府的豪奢,名不虚传。

“赵老爷,颜儿姐姐,良大夫,请用膳。”沈少爷掀袍而坐,啧啧赞道,“绮衣翩跹,钟鼓馔玉,人生如此,安敢他求!曼柔,你也坐下吧。”

他手执玉筷,夹了一块鱼骨,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仿若对佑儿的失踪,毫不在意。

沈颜儿眸中氤氲,她的佑儿,此刻安危难测,而他,这个做爹爹的,竟还有闲情逸致,享用美食。

砰---砰---,毫无预兆地,沈颜儿将席上的菜碟玉碗,一个又一个地摔碎。

“沈念生,若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原谅你!”砰---,又是一玉碟落地的声响。

“颜儿姐姐,吴中之地,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这一时半会儿,你让本少爷去哪儿找?”沈少爷护着手中的玉碗,无辜地道,“颜儿姐姐,你不妨问问赵老爷,赵老爷见多识广,赵宏悦又是他的女儿,指不定此事,赵老爷心知肚明。”

“沈少爷,莫要信口雌黄,我怎知悦儿会做出此等事?”赵慕恒怒道。

最后,几十桌酒席,皆被沈颜儿推翻在地,无一幸免。

“颜儿姐姐,你好歹给本少爷留个完整无缺的吧。”砰---,席上唯一仅存,沈少爷手中的玉碗,也被沈颜儿夺过,摔裂成片。

“沈姐姐,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你且放宽心。”乔曼柔上前扶住沈颜儿,开口劝道。

“佑儿曾被赵宏悦毁了半张脸,现在,他落在赵宏悦的手上,你教我怎么能放宽心?”沈颜儿含泪道,她的佑儿,还这么小,却命运多舛,刚出生,便让赵宏悦偷龙转凤;未满月,又让赵宏悦毁了容貌。

几日前,府中传言,沈颜儿因一时发疯,毁了小公子的容貌,那时,乔曼柔就半信半疑,现在听沈颜儿道出实情,这才恍然大悟,若佑儿是沈颜儿所生,那么,被沈少爷掐死的孩子,岂不是赵宏悦的。

“管家,你吩咐下去,务必在天黑之前,找到赵宏悦与小公子。”沈少爷放下玉筷,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佳肴,不紧不慢地道。

“沈念生--。”沈少爷的故意敷衍,使得沈颜儿怒不可遏。

戌时,吴中江岸上。

几顶软轿在夜色之中,匆忙赶来。

“沈念生,你终于来了。”苍茫江头,赵宏悦怀抱婴孩,冷冷地道。

她谋划多时,却功败垂成。沈府门前,当她得知沈颜儿与沈念生并非姐弟,她便坐立难安,清含居之事,怀孕之事,即使沈颜儿不说,他迟早也会知道。沈家的少夫人当不成,她计上心头,劫走了沈颜儿的孩子。沈府家财万贯,若沈少爷肯送她些许,也足够她一生无忧。

“佑儿,”沈颜儿急掀轿帘,脚下不稳,险些跌倒。

“颜儿表姐,不,应该是颜儿姐姐才对,真没想到,我们俩竟还是亲姐妹!”赵宏悦手拿金簪,抵在小佑儿的脸上,一见沈颜儿过来,目露凶光,“别过来!否则,休怪做妹妹的,不给侄儿一条生路。”

“悦儿,快把孩子还给你姐姐。爹向你保证,只要你肯把孩子还给你姐姐,爹和你姐姐定会既往不咎,悦儿---”赵慕恒不知真假地劝道。

赵宏悦呸了一声,讽道,“爹,您可真是好算计,瞧着悦儿落魄了,你就打颜儿姐姐的主意。”

“赵宏悦!”赵慕恒气急败坏地喊道,生怕赵宏悦血口喷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沈少爷艳眸含笑,慵懒地坐在轿内,隔岸观火。

“悦儿,你要什么?”许久,沈少爷终于开口,他的双眸,依然笑意盈盈,但他的声音,阴寒森冷。

赵宏悦心生俱意,但一想到,她的手中,有沈家最尊贵的小公子为质,心底的惧怕,又稍微退了几分。

“黄金万两,外加---,”赵宏悦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停靠在江岸上的大船,道,“你们沈家的信物!”

沈少爷抚掌大笑,“好大的口气!”

万两黄金,于沈家而言,确实不值一提,但沈家的信物,价值连城。

沈颜儿一听赵宏悦要沈家的信物,心中彻底绝望,他费尽心机才从姑姑的手中,拿到沈家的信物,怎么可能轻易地交给赵宏悦,以换取佑儿的安危。

哇--哇---哇---,襁褓中的佑儿,被赵宏悦弄醒。

“沈念生,你究竟是给,还是不给?”赵宏悦急了,手中的金簪一用力,小佑儿的哭声,在黑暗中,越发显得凄厉悲凉。

“不要---”沈颜儿嘶喊道,痛如刀割。

锦衣下,沈少爷的双手紧握,可他,故作视而不见。

婴孩的哭声,令沈少爷心头烦躁,他缓步出轿,朝着江岸上的大船,徐徐而行。

“张县令,现身吧,何必再躲躲藏藏。”此言一出,令在场之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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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了如指掌 沈少爷的话音刚落,扬帆北上的船头,便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身形消瘦,气度不凡,玉冠上镶嵌的明珠,在夜色中,熠熠发光。

步履声起, 船头的人影,越来越逼近。

“沈少爷,你如何得知,愚兄就在这船上。”来人一出声,果真是沈念生口中的,吴中县令张玄颢。

沈少爷负手而立,江风来袭,衣袂翻飞,宛如天人。

乔曼柔站于他的身后,怔怔地望着他,端庄清秀的脸上,仿若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与痴迷。

只听沈少爷勾唇魅笑,揶揄道,“张大人身为吴中县令,未经朝廷召唤,却敢擅离职守,独自回京,若让朝廷得知,即使你爹乃一朝宰辅,也保不住你!”

沈少爷的话,绵里藏针,但张玄颢仍恃无恐地笑道,“沈少爷,这你就有所不知,愚兄刚接到吏部调任文书,朝廷已擢升愚兄为鸿胪寺丞。此番回京,也是形势所迫。”

沈念生既已察觉他的意图,若他再留在吴中之地,以沈念生的心狠手辣,怎会轻易放过他。在离京前,爹就曾叮嘱过他,一旦打草惊蛇,就让他找个借口回京,免得落人口实。

“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沈少爷冷笑道,妖娆的眸中,尽是鄙晲之色。

张玄颢在几十位相府侍卫的保护下,慢慢地走至沈少爷的身前。

黑夜中,刀剑出鞘,暗藏汹涌。

沈颜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刀剑无眼,而他不曾习武,万一动起手来,岂不性命堪忧。

乔曼柔脚下轻移,与沈颜儿相比,她却一脸镇定。

“沈少爷,愚兄刚刚的问题,你还尚未回答,愚兄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愚兄会和赵宏悦一同出现。”今日,他陷害沈念生不成,就只有出此下策,让赵宏悦劫走了沈念生的儿子,若依计而行,他会等赵宏悦拿到了沈家的信物,再杀人灭口,只可惜,功亏一篑。

“小玉--”沈少爷眸光从容,抬手推开了眼前的吴刀。

张玄颢闻言,惊道,“那日,你将小玉押给赌坊,是故意而为?”

沈念生故意将小玉押给赌坊,而他,又把小玉带回了沈府,这样做,岂非不打自招,告知沈念生,小玉是相府之人。张玄颢越想越不甘,若沈念生暗中派人监视小玉,那他在吴中之地的谋划,沈念生岂不了如指掌。

“张玄颢,本少爷能容忍你在吴中之地,自由出入,甚至---,”妖艳的眸子微眯,沈少爷冷冷地扫了一眼赵宏悦,“还容忍你多次潜入本少爷的府邸,但本少爷绝不会容忍你,----”

他忽然止口不言,除了张玄颢,在场之人,皆一头雾水。缓步上前,沈少爷那无形之中的威严,竟逼得相府的几十位护卫,不由自主地后退。

“沈念生,你果真深藏不露!”张玄颢后悔不迭,恨当初不该小瞧了这位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以此看来,他几次潜入沈府,都是在沈念生的掌控之中。

赵宏悦被沈少爷冷眸一扫,吓得花容失色。

她抱紧了小佑儿,朝着沈少爷嘶吼道,“沈念生,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既然无心纳妾,何必招惹我!你当我不知,当初你赌气纳了十二房姬妾,可事后,你后悔了,故而,你又借故将她们赶出了沈府。或许,我该庆幸,因为我是赵慕恒的女儿,你就留下了我。你要向赵府报复,想让我守一辈子的活寡!”

沈少爷眸光渐柔,叹息道,“悦儿,若你肯安分守己,即使你珠胎暗结,本少爷也绝不会逼你离开沈府。”

本以为,赵宏悦的孩子,是他那日在清含居,毁了她的清白之后,所怀上的,可后来,他发现,那日在清含居的女子,却是他的姐姐,沈颜儿。

赵宏悦满眼震惊,沈念生一口咬定她是珠胎暗结,而非假怀孕,这一刻,一股凉意自赵宏悦的心底升起,她握着金簪的手,微微而颤,或许,她劫走小佑儿,也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么,张玄颢第一次潜入沈府,引张玄颢进她房中的,也是他刻意安排----,沈念生,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容许自己的姬妾与别的男子有染。

“沈念生,你卑鄙!”赵宏悦恍然大悟,怪不得,初次见张玄颢时,张玄颢会喊她沈大小姐,原来,那日张玄颢真正要找的人,是沈颜儿,而非她,赵宏悦。

乔曼柔似乎听出了些许端倪,张玄颢为娶沈颜儿为妻,竟色胆包天地潜入沈府,却中了沈少爷的圈套,误以为赵宏悦才是沈家的大小姐,而赵宏悦见沈少爷不肯碰她,意志消沉之际,与张玄颢有了夫妻之实。

张玄颢的真面目一揭开,缠绕在沈颜儿心中的愧疚,立即荡然无存。当初,张玄颢曾盟誓非她不娶,可最后,沈府无故反悔,让相府公子名誉扫地,但现在,她明白了前因后果,知张玄颢肯娶她,也不过是看中她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世间人心难测,莫过如此。

“沈少爷,你既已得知佑儿是沈颜儿所生,却还敢放心地交到悦儿手上,悦儿真是佩服你的胆量,与无情。以亲生之子为饵,沈念生,你真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赵宏悦挑衅地道,“沈念生,你就不怕颜儿姐姐最后获知真相,饶不了你吗?”

她确实怀有身孕,但所怀的,却非沈家的子嗣,原本,她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可凑巧的是,沈颜儿也怀孕了,于是她将计就计,指使小玉在沈颜儿的茶水之中,放了催生之药,让沈颜儿与她同一日生子,这样,她便可以换取沈府真正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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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为所动 “赵宏悦,你以为,你拿佑儿的性命威胁本少爷,本少爷就会乖乖地任你摆布!”沈少爷艳如桃瓣的眸子,在漆黑的夜里,阴霾乍现,他冷笑道,“简直是痴人说梦!吴中沈家,历世百年,岂能因一个无知稚子而毁尽。”

沈少爷的声音,冷漠如斯,竟无半点温度;但他的眸光,在微转之际,偏偏瞧见,沈颜儿面色苍白,正一脸幽怨地盯着他,美目含恨。

“沈念生!”一声悲凉地厉喊,响彻在江岸上,沈颜儿面容凄楚,心痛地道,“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佑儿啊---”

他还配当佑儿的爹爹吗?不顾佑儿的死活,以佑儿为饵,引蛇出洞。

那是他的亲骨肉,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的无情!

她曾听江南之人传言,沈家少爷,喜怒无常,冷血凶残,但她,却一直深信不疑,他是纯善仁厚的,如今看来,她真是傻得无药可救。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愿割舍,这样的他,教她还怎么信他?

“沈家的信物,决不能落入外人的手中。”耳畔绝情的话语,即使沈颜儿身着狐裘,也难抵,从心底阵阵而来的寒意。

沈少爷见死不救,沈颜儿别无他法,只能苦苦地哀求赵宏悦,“除了沈府的信物,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悦儿,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在这个世上,她只有佑儿,只有佑儿。

“沈念生,你杀了我的儿子,现在,我就要让你儿子来抵命。”张玄颢在一旁阴狠地道。

沈少爷冷哼道,“掐死那孽种,岂不脏了本少爷的手。张玄颢,你何不问问你身边的女人,那孽种,到底是谁掐死的。”

若他所料不差,张玄颢原本妄想一石二鸟,既娶了他的姐姐,又让赵宏悦所生的孽种,名正言顺地改回张姓。

“悦儿,是你---”张玄颢不敢置信地道。

“玄颢,休要听沈念生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掐死我们的孩子。沈府上下,何人不知,沈念生为了挽回沈府门风,在阴差阳错之下,将我们的孩子害死。”赵宏悦忙辩解道,那日,她借死婴让沈家姐弟反目成仇,却不料,沈颜儿这个贱人,对沈念生情深意重,哪怕沈念生杀了她的儿子,到最后,她还轻易地原谅了他。

张玄颢半信半疑,却不再深究。在京师的相府中,他妻妾成群,膝下子女众多,死一个儿子,与他而言,无足轻重。

“沈念生,快把沈府的信物给我!”赵宏悦手中的金簪,划过小佑儿的脸庞,威胁道,“沈念生,你要想清楚了。这孩子,可是你和颜儿姐姐的亲骨肉!若死了,颜儿姐姐会心疼的。”

赵宏悦虽知沈念生对沈颜儿非同一般,但她,仍心存几分顾虑,自古男子追名逐利,薄情寡义,要让沈念生舍下沈府的权势,的确有些棘手。

一朝的情爱,怎能敌得过一世的荣华?

佑儿的哭声,微微带喘。但沈少爷,依然不为所动。

赵宏悦和张玄颢心生慌乱,若沈念生执意不顾沈佑安的死活,他们只能无计可施。

“颜儿姐姐,你好糊涂啊,”赵宏悦开始挑拨离间,“瞧你,为了沈念生,弄得声名举,一身狼狈,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骗你,可见,在他的心里,从未有你。颜儿姐姐,悦儿真是佩服你,为了这么个男子,你还痴心如故,呵呵,若我是你,早就自刎了断,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惹人笑话。”

佑儿的哭声,逐渐地微弱,及至无闻。

“念生,姐姐求你,你把沈府的信物给他们吧。”沈颜儿哭得肝肠寸断,忽然,她像发疯了似地,扑向沈少爷,想要从沈少爷身上,寻到那枚小小的玉牌。

“没人能威胁得了本少爷,即使是本少爷的孩子,也一样!”沈少爷眸色复杂,一把推开沈颜儿,衣袖迎风,他笑眸嗜血,“赵宏悦,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等佑儿死了,你让本少爷把佑儿的尸身带回,葬入沈家的祖坟,可好?”

“不---”沈颜儿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悲喊。

“颜儿姐姐,你忘了,本少爷曾问过你,孩子与本少爷之间,谁重要,”沈少爷富含深意地道,“既然你当初选择了本少爷,那么这次,你何不再选本少爷一次。”

“沈念生,你好残忍!”沈颜儿惨然一笑,悲怆道,“那是我们的佑儿啊,他还这么小,他不会说话,不会喊我们爹娘,你怎么能不要他,不要他---”

她的孩子,刚降世不久,便让赵宏悦偷换,如今,她终于找到了她的亲骨肉,可佑儿他,却在赵宏悦的手中,生死难料,佑儿,佑儿---

赵宏悦手握金簪,金簪之上,鲜血涂染,一滴一滴地落至她的罗裙上。

“小心。”一袭青衣飘过,张玄颢忙吩咐相府侍卫,护住赵宏悦怀中的沈府小公子。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良石趁着赵宏悦与张玄颢不知所措之时,迅速出手,从赵宏悦怀中夺过了小佑儿。

张玄颢暗道不妙,他所带的随从,与隐在暗处的沈府护卫,众寡悬殊。

“悦儿,”赵慕恒惊呼,但见,一位相府的侍卫,在张玄颢的授意下,一掌将赵宏悦打入吴江之中。

滔滔江水拍浊浪,蒙蒙雾气笼黑夜。

吴江之水,瞬间淹没了赵宏悦不甘地咒詈。

“沈少爷,小公子已死,请节哀。”张玄颢潇洒地作揖,判若两人,“沈少爷,愚兄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温润的笑靥,儒雅的举止,仿若刚刚与赵宏悦狼狈为奸之人,并非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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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香尘渐远 沈颜儿的素裙狐裘之上,沾满泥沙,斜插于她发髻间的金步摇,不知在何时掉落,散下的青丝,迎着江风,凌乱而舞。

她狼狈地起身,跌跌撞撞地至良石身旁,素手玉指,隐隐带血,可她却毫无所觉。

“佑儿----”未开口,便已泣不成声。

她颤抖地抚上小佑儿冰冷的脸颊,本该粉雕玉琢的小脸,已被赵宏悦毁得面目全非,那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划痕,血肉模糊,有些,甚至是白骨乍现,狰狞恐怖。

佑儿的小眸子大睁,却一动不动,气息全无。

沈颜儿心神俱碎,抬手阖上了小佑儿纯净无暇的双眼。

“佑儿,佑儿,佑儿----。”沈颜儿从良石怀中抱过小佑儿,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小佑儿,痛彻心扉。

她的佑儿死了,真的----死了。她曾失去过佑儿,而今,她又要失去他,上苍何忍,竟让她的孩子,刚满月便离世。

止不住的泪水,滴在小佑儿的脸上,血泪相连。

“大小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良石看透世事的眼中,亦流淌着难掩的哀伤。

稚子何辜,竟遭逢此劫!

站在不远处的乔曼柔,心生疑惑,若她未看错,良石在把小佑儿还给沈颜儿之前,曾用衣袖抹去小佑儿脸上的血迹。奇怪的是,那血迹,竟呈黑色。莫非,真正置小佑儿于死地的,并非是赵宏悦,而是小佑儿中了毒。那么,到底是谁给小佑儿下了毒?但唯一肯定的是,绝不可能是赵宏悦,倘若赵宏悦下毒,她何必多此一举,执金簪划伤小佑儿的脸,以威胁沈念生。

“少爷,”这时,季安带着沈府的大批护卫,匆匆赶至沈少爷的身侧,愤愤不平地道,“张玄颢此人心术不正,您放此等卑鄙奸诈之人离开吴中,岂不后患无穷!”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无何惧。”沈少爷步履深沉,艳眸隐忧,“张玄颢死不足惜,但谁教他命好,投生在了相府之家。一旦他死于吴中之地,他那个权倾朝野的丞相爹爹,怎会善罢甘休。自此之后,吴中沈府,再无安宁之日。”

死一个张玄颢,却要整个沈氏一族陪葬,值不值得?

现在的沈府,树大招风,即使要与相府玉石俱焚,也不急于一时。

“颜儿姐姐---。”沈少爷走向沈颜儿,清雅的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沈念生,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佑儿,是你!”沈颜儿猛然抬首,悲恨交加,“我说过,若佑儿有个三长两短,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会!”

佑儿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而她与他之间的纠缠,亦随之,烟消云散。

沈少爷心中一痛,疾步上前。

“颜儿姐姐,佑儿会入葬沈氏祖坟,”沈少爷敛眸,妖魅的眸中,深不可测,“颜儿姐姐,把孩子给本少爷。”

沈颜儿紧紧抱着小佑儿,不肯松开。她的佑儿,决不能再落入这个泯灭人性的爹爹手中。

“颜儿姐姐,难道你想让小佑儿变成一个孤魂野鬼吗?”沈少爷眸色渐冷,无情地夺过沈颜儿怀中的小佑儿,随即,他将小佑儿递给了身后的季安。

“沈念生,我恨你!”是他的袖手旁观,害死了小佑儿,他明知佑儿是她此生唯一的希望,可他,却残忍地,将她仅存的希望,打破了。

赵慕恒刚死了一个女儿,但他的脸上,却无半点悲伤,仿若已死去的赵宏悦,只是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颜儿,跟爹爹回苏城赵府吧。”赵慕恒关切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急迫。

沈少爷亦伸手相拦,“颜儿姐姐,跟本少爷回去。”

沈颜儿退后一步,冷冷地望着沈少爷,她的目光中,含着愤怒,痛恨,绝望---,沈少爷终抵不过沈颜儿哀怨的眼神,心虚地低眸。

“好好照顾自己。”转身时,沈颜儿声音低喃,轻若无闻。

当了他二十余载的姐姐,她疼他,爱他,胜过自己,可谁知,最后伤她至深的,却是这个,她疼了二十余载的娇贵弟弟,沈念生。

“别过来,”沈颜儿喝住沈少爷,悲戚道,“就当姐姐最后一次求你。”

赵慕恒飞身上马,挡在沈少爷的身前,趾高气扬地道, “沈少爷,告辞。”

软轿远去,香尘已绝,赵慕恒跨马而行,紧随其后。

吴江之水,日夜奔腾不止;江头沧浪,迎寒风,卷千雪。

夜间的雨,如细柳,悄然而下,却无声响。

“少爷,”乔曼柔撑伞而至,站在了沈少爷的身旁,偷眼暗瞧时,她恍然看到他,艳如桃瓣的眸中,迷雾丛生,一片湿润。

“真的下雨了。”沈少爷喃喃自语,独自走向雨中,任淅沥的雨丝,打在他的锦衣上。

乔曼柔黯然神伤,呆在原处。

是泪,还是雨,除了沈少爷,没人知晓。

“良公子,这---。”季安怀抱小幼儿,慌乱无措。

小公子脸上的乌血,再一次布满,显然是中毒已深,必死无疑。只是他家少爷为何不向大小姐解释,小公子无论救,亦是不救,都只有死路一条。

良石叹道,“死了,便能一了百了。”

沈府的小公子,一出生就被人暗中下了毒,若非赵宏悦在阴差阳错之下,划伤了小佑儿的脸颊,让毒血流出,或许,这位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在那日便死了。而沈少爷,因身中隐毒,命不久矣,才幸免于难。

吴中沈家的子孙,于外人眼中,尽享一世荣华,但荣华背后的艰辛,有谁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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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茫然若失 沈颜儿随赵慕恒赶至苏城赵府,已过卯时。

“颜儿,我们到了。”赵慕恒一下马,便疾步走至沈颜儿的软轿前,亲自为她掀开轿帘,并扶她出轿。

昨夜之雨,下的并不大,但赵慕恒却衣衫尽湿,或许,他一心想带沈颜儿离开吴中之地,不敢在半途逗留片刻;或许,他怕喜怒无常的沈少爷事后反悔,强行掳走沈颜儿。

天方露白,和煦的暖光,驱走了一夜的凄寒。

城北赵府,昔年也曾名震江南,雄霸一方。但因凌清洛之故,终抵不过吴中沈家,被迫将江南第一世家之位拱手相让,再加之这些年,沈少爷对赵府接二连三的施压,使得赵府日渐衰落,不复当年。

赵府的朱门前,守门的家丁无精打采地坐于石阶上,昏昏欲睡。

咳---,赵慕恒身旁的随从墨香,故意咳了一声。

“老---爷---”守门的几个家丁,忙起身,战战兢兢地喊道。

这些个守门的家丁,从未见过沈颜儿,当他们看到,一身素裙狐裘的沈颜儿站在赵老爷身后,不禁心生狐疑:老爷彻夜未归,现在却带了一位年轻女子回府,莫非是他新纳的姬妾?瞧那女子,目光呆滞,玉容含悲,即使不言不语,但依然清婉撩人。怨不得公子寻花问柳,好色成性,原来是,尽得老爷真传。

“颜儿,我们进去吧。”赵慕恒脸上堆笑,在旁催促道。

沈颜儿轻颔首,却无任何言语。

沈赵两府,曾为姻亲,但因十几年前的恩怨,两府交恶,而她,自娘亲死后,再未踏入赵府半步。赵慕恒,她唤了他二十余载的小舅舅,到头来,竟成了她的亲生爹爹;可这声爹爹,她却怎么也喊不出口,或许,在她的心中,她的爹爹,只是沈府那位白衣胜雪、飘然世外的沈老爷。

她在吴中沈家待了二十余载,是世人皆知的沈家大小姐,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失去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她并不在乎,荣华富贵,浮生过隙,她早已看淡,但她在乎的是,他。

沈颜儿一思及沈少爷,她的心,便隐隐作痛。

在沈府的府门前,她曾问过他,可否爱过她?

他说,不知道。

不知道?短短的三个字,却令她遍体鳞伤。明知他心中无情,但她,仍希望他再骗她一次,哪怕是句谎言,她也会傻傻地相信,他对她也动过情。

此生,她半世为他忧,却落得,幼子夭折,遗恨半世。

沈颜儿茫然地抬首,气势磅礴的府门上,‘赵府’二字,在旭日照射之下,熠熠发光。

陌生的府邸,陌生的家人,陌生的气息-----,沈颜儿心生胆怯,忽然止步于赵府的门槛之前,怔怔发愣。

“颜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赵府的大小姐,”赵慕恒笑容温润,“不要怕,爹爹会替你娘好好地照顾你。”

“小舅舅---。”一声小舅舅,让赵慕恒脸上的笑容,敛去一半,但他,仍不露声色地望着沈颜儿。

沈颜儿丹唇努动,却未发一言。

她慢慢地跨入赵府门槛,缓步而行。

“赵慕恒,你终于回来了!”还未至正堂,赵夫人的咆哮声,便已先闻。

赵府的正堂内,赵夫人路岚雍容华贵地靠在花梨椅上,不怒而威。她的身旁,站着睡眼惺忪的赵府公子,赵宏毅。

天未亮,赵公子就被赵夫人从床上拽起,一直待到此刻,如今,他见过赵慕恒回府,满腹埋怨,但迫于赵慕恒平日里的威严,赵宏毅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爹。”

沈颜儿在年幼时,曾见过路岚几次,对于这位舅母,她虽无好感,但礼法不可废,路岚好歹是她的长辈。

“舅母。”移步上前,沈颜儿屈膝行礼。

路岚冷笑一声,讥诮道,“这舅父都可以成为亲爹爹,我何德何能,再当你的舅母!”

昨日发生在吴中沈府之事,早已在苏城,传得沸沸扬扬。回首往事,她真是自作自受,费尽心机地嫁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他欺瞒一世。

赵公子彻底清醒,指着沈颜儿,惊叫道,“娘,她真是我大姐?”

若非沈念生使诈,派人打伤了他,他早已纳沈颜儿为妾,赵宏毅惋惜地暗叹,好不容易看上的女子,竟是他的亲姐姐,而今,佳人近在眼前,他却无福消受。

“啧啧,不愧是赵慕雨的女儿,与你娘相比,你连未至弱冠的沈少爷,都不愿放过,的确是略胜一筹。”路岚瞪了一眼赵宏毅,讽道,“沈颜儿,当年你娘勾引了你的小舅舅,现在,你又不知羞耻地诱惑了那位沈少爷,唉,幸亏你并非沈少爷的亲姐姐,否则,岂不是一桩世俗难容的乱伦孽缘。”

沈颜儿垂眸不语,勾引幼弟,不守妇德,这些流言蜚语,冷嘲热讽,她并非第一次听到,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够了!”赵慕恒一脸铁青,路岚指桑骂槐,面上虽骂的是沈颜儿,但实际上,却暗指他与赵慕雨姐弟两,不清不楚,大逆不道。

“赵慕恒,我说错了吗?当年,你跟赵慕雨所做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没人知道!”路岚不甘示弱地道,“那些年,我正纳闷呢,你堂堂赵府的老爷,却对一个终年患病的女人,言听计从,原来,是赵慕雨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呵呵,难怪,凌清洛当初可以毫不留恋地弃你而去,敢情,是我捡了她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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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落井下石 昔日的巡抚千金,飞扬跋扈的赵夫人路岚,在赵府的正堂内,咒骂不停,她提及陈年旧事,悔不当初,而赵老爷面沉如水,隐隐带怒。

赵府的一干下人,皆识趣地退至一旁,仿佛对此事,早已司空见惯,并不为奇。

沈颜儿敛眸不语,视若无睹,于赵府而言,她只是个不速之客,小舅舅虽待她极好,但她,却无缘由地心生不安。

“老爷---老爷----”守门的家丁,闯入正堂,慌慌张张地禀报道,“老爷,韩府老爷带了很多人,说要抓公子去官衙问罪。”

赵宏毅一听韩老爷之名,吓得面如土色。

“毅儿,别怕,有娘在。”路岚爱子心切,不问原由,便开口相护。

赵慕恒瞪了一眼赵宏毅,心知定是这个不孝子,又在外惹了什么祸端。

“韩老爷,无故私闯民宅,依我朝律法,罪名可不小啊。”赵慕恒一见韩老爷,冷哼道。

韩府老爷,年约五旬,额宽脸圆,乃韩香薇之父,当初为了攀附吴中沈家,便将其女韩香薇送予沈少爷为妾,这种人,见利忘义,面上笑得和善,却是笑里藏刀。

“赵老爷,令公子在我韩家赌坊输了钱,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个个像令公子般,欠债不还,我的赌坊,岂不要关门大吉,” 韩老爷不怒反笑,揶揄道,“想当年,城北赵府,乃堂堂江南三大世家之一,烜赫一时,我想,这点钱,对赵府而言,应该不足为道吧。”

“多少--”赵慕恒暗恨赵公子不成器,不止流连烟花之地,还嗜赌如命,早晚得败光赵府所有的家财,但当着韩老爷之面,他又无法教训赵公子。

“不多,不多,也就区区五十万两。”韩老爷悠闲地步入正堂,不紧不慢地道。

五十万两?

赵慕恒一听,脸色大变,若在十年前,五十万两于富可敌国的赵府而言,确实微不足道,但如今的赵府,早已不比当年,别说五十万两,即使是二十万两,也凑不齐。

“孽子!”赵慕恒怒不可遏,朝着赵宏毅狠狠地骂道。

“赵老爷,这钱---?”韩老爷步步紧逼,一脸奸诈。

“这钱,我是不会给的。”赵慕恒拂袖一甩,无情地道,“人,你要带走,就带走吧。”

赵老爷撒手不管,吓得赵公子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扯着路岚的衣袖,哭诉道,“娘,救我,快救我!”

赵公子的软弱,令赵慕恒颜面扫地,堂堂七尺男儿,一遇到事,就只会哭哭啼啼,简直是丢人现眼。

“不就五十万两,我们给就是。”路岚大言不惭地道。

“赵夫人,真是快人快语,”韩老爷抚掌而笑,“那就拿钱吧。”

“管家,去账房取钱。”路岚平素在赵府作威作福惯了,再加之,这些年,赵慕恒很少待在府中,故而,她在赵府,向来说一不二。

赵府的管家,一脸为难地看了一眼赵慕恒,颤微微地道,“回夫人,账房没钱。”

“没钱?”路岚气得摔了手中的茶杯。

怎么可能,赵府怎会没钱?路岚不敢置信地望向赵慕恒。

“赵老爷,若赵府实在凑不齐五十万两,不妨拿寻香阁与四方客作抵押。”韩老爷环顾正堂,落井下石地道,“若不够,赵府的祖宅,也值些银两。”

四方客,历经赵府几代经营,已成为苏城数一数二的茶楼,在十几年前,曾名噪一时;而寻香阁,本为城南李府的产业,李茂生死后,被赵慕恒据为已有。

“不行!”赵慕恒一口回绝,赵府再落魄,也决不会出卖祖宅。

“赵老爷,那就得罪了。”韩老爷脸上笑意顿失,伸手一挥,指着赵公子道,“带走!”

“娘,娘---,救我,救我---”赵公子早已没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缩在路岚的身后,瑟瑟发抖。

“赵慕恒,毅儿是你唯一的儿子,若毅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赵府断子绝孙吧!”路岚威胁道,这些年,赵慕恒虽娶了不少姬妾,但一直无所出,若非她给他生了个儿子,依赵慕恒的绝情寡义,早把她休离出府了。

“都是你惯得。”赵慕恒叹道,终是不忍心。

“韩老爷,何必拐弯抹角,有话大可直说。”若真要抓人抵债,何必等他回府。赵宏毅再不争气,也是赵慕恒唯一的儿子,就如路岚所言,赵慕恒若不管赵公子的死活,赵府只能断子绝孙。

“赵老爷,你可真沉得住气。”韩老爷一笑,那双精明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其实,令郎所欠的五十万两,已有人出面,替令郎还清了。”

“那人是谁?”赵慕恒心中警戒,到底是谁,一出手便五十万两。

“赵老爷,你糊涂了,在这江南之地,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的主,自然便是---,”韩老爷故作神秘,笑道,“---吴中沈家的少爷。”

沈少爷也太谨慎了,要他一再试探赵府的虚实,看赵慕恒的神色,估计城北赵府,确实已被沈少爷逼至山穷水尽。

韩老爷一提及‘沈少爷’三字,使得静立不语的沈颜儿,心中一痛。这些年,她只知,他未至弱冠,便独自承担了沈府的兴衰,却不知,他在沈府之外,处处威逼别的世家,甚至,害得这些名望之族,家破人亡。

“沈念生,莫要欺人太甚!”赵慕恒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能这么顺利地带颜儿离开吴中,原来,沈念生是想等着他,再次亲手送颜儿回沈府,以此看来,毅儿输了五十万两,定是中了沈念生早已设下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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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取其辱 “赵老爷,如今令郎的那张借据,已落在沈少爷的手中---”韩老爷满脸堆笑,狐假虎威地道,“沈少爷说了,若三日之内,赵府还不出五十万两,就拿四方客、寻香阁,还有赵府的祖宅来抵债。”

沈少爷出手阔绰,跟着这位主子,确实前途无量,韩老爷思及此,笑得一脸奸邪,“赵老爷,告辞了。”

韩老爷气势汹汹而来,趾高气扬而去。

“孽子!”赵慕恒得知真相,但为时已晚。

赵宏毅躲在路岚身后,不知悔改地嚷道,“爹,这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毅儿,跟娘走。”赵夫人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受过半点苦,眼见赵府已一无所有,又得罪了沈少爷,还欠了沈家五十万两白银,她忙吩咐府中的下人,收拾行囊,带着赵宏毅回娘家。

赵慕恒的几房姬妾之中,怀琴得知赵宏悦葬身鱼腹,便整个人疯疯傻傻,口中一直喊着‘悦儿,悦儿---’,而其余的几位如夫人,见赵夫人都离开赵府,就纷纷效仿,所谓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吧。

沈颜儿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赵府内,人来人往,鸡飞狗跳。

“孽子!”赵慕恒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小舅舅,”沈颜儿终是心生不忍,怯怯地喊道。

“留不住的,何必再强求。”赵慕恒悲怆地道,“七载虚名十载恨,富贵浮云渺音尘。颜儿,爹爹可以不在乎钱财得失,但守不住赵府的祖宅,教爹爹死后,怎么有脸去见赵府的列祖列宗。”

沈颜儿黯然不语,似乎赵府的存亡,全然不在她的眼中。

“颜儿,你也累了一天,”赵慕恒眸光柔和,转头吩咐道,“墨香,带大小姐回房休息。”

“小舅舅,颜儿告退。”沈颜儿屈膝行礼,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小姐的优雅之姿。

当跨出正堂门槛之时,她悄然回首,但见赵慕恒跌坐在花梨椅上,颓废消沉。

十几年前,赵府确实对不住清姨,但他怎能恃强凌弱,将小舅舅逼得走投无路,甚至,连赵府的祖宅都要强行占有。

她与他十余载相依为命,若她肯求他,他是否能将赵府的祖宅,归还小舅舅,沈颜儿思量再三,道,“墨香,备轿,我要出府。”

墨香面露难色,终点了点头。

赵府的软轿一离去,而身在正堂内的赵慕恒,却猛然抬头,笑得几分诡异。

沈颜儿刚至芙蓉坊的门口,芙蓉坊的管事,便恭敬地迎了出来,“大小姐,少爷已恭候您多时。”

“带路吧。”沈颜儿苦涩一笑,他果然是步步设局,诱她身陷。

芙蓉坊之内,别有洞天,出了庭廊,再过一个圆形的垂花门,便有一个独立的小楼,名曰‘铅华弗御’。

“颜儿姐姐,你终于来了。”沈颜儿一推开房门,沈少爷轻佻的声音,就由远而至,飘入她的耳中。

她与他分离不过一日,但她,却控制不住地,为他而忧。

他七岁时,无爹娘在旁,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亲自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对他嘘寒问暖,她宠他成了习惯,可他,就只会一次次地伤她,及至她,心灰意冷。

沈颜儿驻足门前,惴惴不安。

“寻香阁,是本少爷的表舅舅所有,本少爷替死去的表舅舅拿回,理所应当。”沈颜儿静默不语,但沈少爷的身影,却渐渐逼近。

“可四方客,赵府的祖宅---?”沈颜儿抬首,与沈少爷四目相对,未完的话,只能淹没在沈少爷的鹰隼厉眸之下。

“赵宏毅在赌坊输了钱,本少爷出手相救,替他还清了债,若赵府有良知,就该对本少爷感恩戴德,”沈少爷伸手,抚上了沈颜儿的眉梢,“赵宏毅在韩家赌坊可不止输了五十万两,本少爷也是看在颜儿姐姐的面上,才将银两减至五十万两。想当年,赵府曾列江南三大世家之一,不会连这点小钱,都拿不出吧。颜儿姐姐,你为何总要心软呢?”

沈少爷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带着几分幽幽之叹。

“沈少爷,若非你暗中指使,我想,赵宏毅不至于一输便是倾家荡产吧。”沈颜儿杏眼怒瞪。

沈少爷的手,沿着她的柳眉,细细描摹,

“颜儿姐姐,你会后悔的。因为,有些人,怜悯不得,”沈少爷将沈颜儿逼至门上,眸光冷冽,“一旦等他们翻身,你的下场,便如赵宏悦般,尸骨难寻。”

沈颜儿目露惊惧,他还是他吗? 此时的他,艳眸嗜血,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颜儿姐姐,你怕了吗?”沈少爷莫名而笑。

他退后一步,将赵宏毅的借据,仍在了沈颜儿的脚下,“拿去吧,这是你应得的。回去告诉赵慕恒,寻香阁本少爷要了,至于四方客与赵府的祖宅,本少爷根本就不屑一顾。”

“你当我是什么?”沈颜儿的声音发颤。

“颜儿姐姐,你何必明知故问,自取其辱,”沈少爷嗤笑道,“本少爷占了你的身子,自然该打赏你,不是吗?”

沈颜儿面白如纸,自嘲地道,“原来,我的清白身子,能值五十万两---”

他用五十万两,来划清她与他的纠缠,真是可笑之极。

“我要见沈少爷,沈少爷---沈少爷。”这时,铅华弗御的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沈少爷剑眉一蹙,恼怒地吼道,“季安,把人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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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失而复得 须时,一位怀抱婴孩的年轻女子,被带至沈少爷的面前。

这名女子,清丽温婉,容貌不俗,她一见沈少爷,就抱着孩子直直下跪,诉道,“贱妾得沈少爷垂爱,十月怀胎生下此子。贱妾自知出身低微,从不敢奢望能踏入沈府,也不求任何名分,但这孩子,确实是沈少爷您的血脉、沈家的子嗣。沈少爷,贱妾恳求您怜幼子无辜,将他带回府中抚养。沈少爷---”

女子言语悲戚,她怀抱婴孩,伏地不起。

沈颜儿眼中酸涩,那女子怀中的婴孩,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她与他的孩子刚死,而他,又有了孩子。她早该清楚,他贵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身份煊赫,只需他薄唇一勾,便有数之不尽的女子,甘愿为他生儿育女。

她算什么?或许,只因他一时兴起,戏弄之后,便可弃如敝屣,沈颜儿略低眼帘,不愿再瞧。

“烟花女子,自是鲜廉寡耻,本少爷怎知你怀中的孩子,是本少爷的!”沈少爷冷笑一声,讥诮道,“不要以为沈家的小公子死了,你随便抱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就能冒充沈家的子孙。”

“沈少爷,贱妾愿对天起誓,这孩子真是您的。”女子言之凿凿,清秀的脸上,却无丝毫风尘之味。

沈少爷烦躁地道,“季安,给她点银子。”

“沈少爷,贱妾求您看一眼孩子,这真是您的孩子,沈少爷--,”女子哭得梨花带雨,连连摇头道,“贱妾不要银子,贱妾不要---。”

“姑娘,得罪了。”季安一挥手,身后的两名仆妇,便朝着这名女子,围了上来。

女子凄楚的哭声,不止令站在小楼之下的人,侧目止步;甚至是沈颜儿,也不禁动容。

“沈念生!”沈颜儿猛然抬首,挡在了年轻女子的面前,杏眼怒瞪。

“颜儿姐姐,青楼女子的话,岂可轻信?”沈少爷慵懒地侧身,勾唇魅笑,“芙蓉坊中有些琐事,还等着本少爷去处理,颜儿姐姐,本少爷先行一步。”

沈少爷拂袖而去,根本不想让襁褓中的婴孩,认祖归宗。

“大小姐,”年轻女子跪向沈颜儿,不住地磕头道,“这孩子真是沈少爷的亲骨肉,贱妾绝不敢有半句欺瞒之语。贱妾出身青楼,世人唾弃,怎配当孩子的娘亲,大小姐,您要为贱妾做主啊!”

“我早非沈家的大小姐,”自身世揭晓的那刻起,她便不再是沈府的大小姐。

沈颜儿看着眼前的女子,轻叹道,“既然如此痛苦,当初为何选择要生下他?”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仿若不似说与女子听,而更像在扪心自问。

青楼女子,红颜多薄命,却肯为他历尽千辛,生下一子,论痴情,眼前的女子,绝不在她之下。

只可惜,她与这名女子,皆所托非人。

女子闻听此言,黯然垂首,恭敬地道,“大小姐无悔,贱妾亦无悔!”

她将襁褓中的婴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在沈颜儿的错愕之中,夺门而出。

烟花女子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沈颜儿因太过震惊,而呆愣在当场,待她回神,追出门外时,早已不见了,那名女子的踪迹。

沈颜儿不知所措地望着地上的婴孩,进退两难。

奇怪的是,在如此喧闹之下,襁褓中的婴孩,从那名女子抱进来至现在,一直不吵也不闹,安静非常。

沈颜儿从地上抱起婴孩,掀开襁褓一角,不禁莞尔一笑,这孩子,小眼儿紧闭,小嘴儿微微向上嘟起,正睡得香甜。

她颤抖地抚上婴孩的小脸,粉嫩柔滑,疏眉如墨,忽然,襁褓中的婴孩睁开了眼,那双清澈妖娆的小眸子,潋滟流转,与沈少爷如出一辙。

“佑儿,---,佑儿,你是我的佑儿,对不对?”沈颜儿心中一动,望着襁褓中的婴孩,泪如雨下,“佑儿,你回来找娘亲了,是不是?”

温热的泪,滴在婴孩粉雕玉琢的脸上,而怀中的婴孩,朝着沈颜儿,小眸子一转,小嘴儿一张一合,甚是可爱。

“佑儿,跟娘亲走,好不好?”瞧这婴孩,也不过出生月余,却遭亲人遗弃,他的爹爹,薄情寡义;而他的娘亲,去向不明。沈颜儿心生怜惜,抱紧了襁褓中的婴孩。这孩子,虽非她的亲骨肉,但她定会对他,视如己出。

沈颜儿将赵宏毅的借据放入衣袖之中,抱着孩子,毫不犹豫地离开芙蓉坊,再也未回头。

铅华弗御的楼阁之上,沈少爷凭栏而望,苏城街上,沈沈人海,软轿渐远,淹没其间。

艳如桃瓣的眸子,映着唇边的鲜血,愈加地妖魅诡异。

“当初,赵慕恒暗中使计,将表舅舅的寻香阁占为己有。时隔多年,这寻香阁,本少爷终于替表舅舅夺回,只可惜,物是人非,”沈少爷抚胸微喘,吟道,“当年桃花,占尽风华,明眸魅笑倾世尘;而今零落,艳骨埋荒,痴情怨恨缘何浅。”

“良石,本少爷还能活多久?”沈少爷嘴角带血,笑靥璀璨,仿若早已看透生死。

“三个月。”站于沈少爷身后的良石,惋惜道,“恩师留下的解药,能保你再活两年,但你偏偏---,沈少爷,你似乎忘了恩师的八字箴言。”

“三个月,似乎能做什么事。”沈少爷不以为意,抬袖一抹,嘴边的血渍,全染在了锦衣袖口之上。

一旦动情,必死无疑,那八字箴言,他怎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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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波谲云诡 城北赵府的朱门前,赵慕恒忧心忡忡,来回地踱步于府门两座石狮前。

这两座石狮,遥遥对望,依然威风凛凛。

寒风袭来,吹起他隐在发间的几根白发。岁月过隙,昔年的江南第一公子,早已埋入流光之中,褪了光芒。费尽心思谋求的一切,只如昙花一现,拥有过,又瞬间流逝。

“颜儿,你去哪儿了?你---”沈颜儿刚出软轿,赵慕恒关切的声音,在看到她怀中的婴孩之时,便戛然而止。

“小舅舅,”沈颜儿依然唤赵慕恒为小舅舅,赵慕恒虽心生不悦,但无可奈何,毕竟沈颜儿唤了他二十余载的小舅舅,教她一下子改口,是有些困难。

“这孩子?”赵慕恒终抵不过好奇之心,指着襁褓中正睡得香甜的婴孩,问道。

“他是我的佑儿,” 沈颜儿抚着婴孩紧闭的小眸子,目光柔和,她的佑儿与他爹爹一样,嗜睡如命,她抱着他刚出芙蓉坊,他就小眼儿一闭,又沉沉入睡。

“小舅舅,我的佑儿回来了。”沈颜儿泪光盈盈,脸上的喜悦之情,尽显无疑。

上苍垂怜,又将她的佑儿,送至她身边。此生,有佑儿相伴,她还有何所求。一世深情,断送在他的决绝之下,他无心,她又何必再强求!

赵慕恒稍微一滞,疑惑地道,“颜儿,佑儿不是---?”

若非颜儿神色如常,他不禁要心生怀疑,颜儿她是否因思子成疾,疯了。

“小舅舅,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佑儿。”沈颜儿忙打断赵慕恒的话,佑儿的死,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痛。

将手中的借据,交给赵慕恒,还未等赵慕恒开口,沈颜儿便疾步踏入府中,飘然远去。

“颜儿,你果然是我赵慕恒的女儿。”赵慕恒喃喃道,颜儿是他与赵慕雨的女儿,却承继了他的性子,优柔寡断。

想当初,若非他犹豫不决,被沈含植占了先机,否则,怎会有今日的夺妻之恨。

十几年前,他输给了沈含植;十几年后,他输给了沈含植的儿子,赵慕恒怒极生恨,‘嘶---’,手中的借据,被他撕得七零八落。

“墨香,颜儿怀中的孩子,究竟从何而来?”赵慕恒转身走向府内,悄问道。

墨香恭敬地紧随其后,并将沈颜儿至芙蓉坊,与沈少爷见面之事,一一细禀。

赵慕恒满意地点头,昨晚,他亲眼瞧见沈府的小公子死于吴江之岸,怎么可能死而复生。沈念生虽风流多情,但不至于糊涂到,让一个青楼女子怀上他的子嗣,既然这孩子并非沈家的子孙,若颜儿喜欢,就随她吧。

“老爷,张玄颢死了。”墨香平静而道。

相府公子张玄颢,昨晚扬帆北上,却被人刺杀于船内,似乎是一剑毙命。

“真的死了?”赵慕恒不敢置信,谋杀朝廷命官,罪名不小,更何况,张玄颢身份特殊,乃当朝宰辅之子。

墨香点了点,张玄颢一死,嫌疑最大的,莫过于沈家的那位娇贵少爷,沈念生。试问,在江南之地,除了沈家的少爷,还有何人,敢胆大包天地谋刺当朝相爷之子?

赵慕恒暗忖道,估计这会儿,江南的大部分世家,皆已得知此事,而不出几日,远在京师的张相爷,亦可闻爱子死于江南的噩耗。

“老爷,莫非是沈少爷所为?”沈家少爷,喜怒无常,这次被张玄颢算计,虽有惊无险,但若他怀恨在心,派人暗杀了张玄颢,也不无可能。

“连你都这般认为,恐怕这次,沈念生真是百口莫辩。”江南之地,谁不知,沈念生与张玄颢两人水火不容,再加之,张玄颢害死了沈府的小公子,沈念生怎会轻易善罢甘休。昨晚于吴江之岸上,有沈府的下人,相府的一干护卫,悠悠之口难堵,沈府的下人可能会闭口不言,但相府的护卫,定会飞鸽传书,向远在京师的张相爷暗中禀报。

“若不是沈少爷所为,难道有人想---,”墨香顿了顿,轻声道,“---栽赃嫁祸。”

一旦吴中沈府与京师相府势不两立,最后落败的,必是沈家。自古,民不与官斗,吴中沈家再富有,仍是一介布衣,怎能抵得过手握重权的张仁张相爷。

赵慕恒温润含笑,“吴中沈府霸占江南第一世家十余载,似该退位让贤了。沈念生谋杀朝廷命官,国法难容,到时,即使程候爷、韩大将军出面力保,也救不了他,除非,他们能寻到刺杀张玄颢的真凶。杀人者偿命,如此一来,吴中沈府就只剩下年事已高的沈老太爷,我听说,这些日子,沈老太爷全靠名贵之药续命,想必,是活不了太久。沈府的两位主子一死,吴中沈家,怕是要落入旁人之手了。墨香,我们且看看,这位娇贵少爷会如何自圆其说,度过此劫。”

江南第一世家之名,显赫尊崇,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现在的吴中沈府,就是当年的城北赵府,唯一不同的是,赵府即使一落千丈,也余威尚存,至今仍可苟延喘息,而沈府,一旦落败,便永无翻身之地,从此,只能除名于江南世家之中。

沈念生败就败在太张狂,目中无人,以至树敌太多,群起而攻之。

“老爷,难不成您也想----分一杯羹。”墨香是赵慕恒的心腹之人,故而,赵慕恒的心思,他也略知一二。

“你家老爷是这种人吗?”赵慕恒假意斥道,如今的江南,波谲云诡,赵府若想求一世荣华,只能敛尽锋芒,退避三舍,免得惹祸上身,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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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险中求生 病危的沈老太爷,在良石的诊治下,终于在这日戌时,沈少爷从芙蓉坊赶回沈府之后不久,慢慢转醒。良石虽精通岐黄之术,但面对风烛残年的沈老太爷,他依然束手无策。

“乖孙儿,爷爷的小曾孙呢。”沈老太爷一醒来,便迫不及待地追问沈少爷,有关小佑儿的下落,“快告诉爷爷,你把爷爷的小曾孙藏哪儿了?”

站于正屋中央的沈少爷,闻听此言,脸色微变。

“你们都下去!”沈少爷忙喝退了屋内的丫鬟、仆妇,随即,他缓步至沈老太爷的病榻前,挑衅地道,“爷爷,众所周知,我们沈府的小公子,死于吴江之岸,现在,您又何来的小曾孙?”

爷爷为了保住吴中沈氏一族,不折手段,十年前,是如此,十年后,依然如故。

“乖孙儿,你在怪爷爷吗?”沈老太爷虚弱地道,十年前,他是为了救乖孙儿;十年后,他是为了小曾孙,十年轮回,救一人,却终要累及无辜。

沈少爷面色舒缓,叹道,“若非爷爷在暗中打点,护住了小佑儿,只怕这会儿,小佑儿早已命归黄泉。”

他这一开口,便是直接承认小佑儿,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尚在人世。

那日,赵宏悦指使小玉在颜儿姐姐的茶水中,放了催生药,以至佑儿提早降世,而他,却远在苏城之外,难以尽快赶回,可沈府除了他,还有爷爷坐镇,是爷爷暗中救下小佑儿。

他的爷爷,沈府的老太爷,不知从何处抱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巧妙地顶替了佑儿。

思过堂,乃沈府威严之地,岂是能任人来去自如,小玉、稳婆之所以能穿过思过堂之后的那片竹林,皆是在爷爷的默许之下。

“爷爷,那是谁家的孩子?”死去的婴孩,终归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乖孙儿,那不重要。”沈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道,“成大事者,怎能妇人之仁。”

“哪怕以一命换一命。”沈少爷嗤笑道,若是他,绝不会伤及无辜,哪怕事后得知小佑儿在赵宏悦手中,他依然能护小佑儿周全。

“乖孙儿,你错了,要置孩子于死地的,并非是爷爷,而是那些包藏祸心之人。死去的婴孩,乃中毒致死,而下毒之人,你与爷爷皆心知肚明,”沈老太爷摇头道,“乖孙儿,昨晚在吴江之岸,你本有机会揪出谋害沈府小公子的真凶,但你偏偏心软了。”

“乖孙儿,爷爷纵有诸多不是,但你念在爷爷时日不多,又救回了小佑儿的份上,”沈老太爷言语哽咽,老泪纵横道,“你告诉爷爷,我们沈府的小曾孙,到底在哪儿?”

“佑儿在赵府。”沈少爷一出声,便吓得沈老太爷从床榻上滚落。

“你---,糊涂!”沈老太爷扶着床榻,艰难地站起,苍老的脸上,怒不可遏。

“乖孙儿,你想让我们沈府后继无人吗?你明知道,赵慕恒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若他得知小佑儿未死,他怎能轻易放过小佑儿。”小曾孙待在沈府,固然危险,但留在赵府,亦是险象环生。

“爷爷,孙儿此举,也是迫不得已。”赵慕恒以为小佑儿死了,自然不会对颜儿姐姐带回的婴孩,再起疑心。

沈少爷眸中黯然,早在多日前,他便已想好了退路。当众在世人面前,揭晓她的身世,只会令她更恨他,再加之,赵慕恒从旁蛊惑,她别无选择,只能随赵慕恒回苏城赵府。随后,韩老爷上赵府逼债,依赵慕恒的狡诈,必会不露痕迹地要她,心甘情愿来芙蓉坊求他。最后,青楼女子大闹芙蓉坊,他再顺水推舟,将小佑儿还给了她。如此一来,世人只知,沈府的小公子已死,而她,因丧子之痛,抚养了一个烟花女子的孩子。

如今的沈府,表面上,势如中天,而实则,危机四伏。

沈少爷扶着沈老太爷在床榻上坐下,沈老太爷惋惜道,“乖孙儿,你终是动情了。”

十余年来,沈老太爷为了阻止沈少爷动情,费尽心思,沈少爷身边的婢女,皆是容貌清丽、百里挑一的美人,而这些婢女,每隔几月,便换一次,可惜,沈老太爷千防万防,偏没想到,沈少爷会恋上自己的姐姐。

沈老爷留下的解药,能让沈少爷再活两年,可一旦动情,必死无疑。数月前,沈少爷在毒发之日,何管家将沈少爷换下的锦衣送至沈老太爷面前,沈老太爷一看锦衣袖口之上的血迹,便知他的乖孙儿,动了真情。

“多活一年,与少活一年,有何区别!爷爷,您知道吗,若早知今日会如此痛苦,本少爷宁愿在十年前便死去!”一晃十年,是仙子姐姐的死,保住了他一命,也保住了吴中沈氏一族。

“乖孙儿,原来,你都知道了。”沈老太爷的声音发颤,十年前,是他纵容了赵慕雨,去毒害凌清洛,更逼得自己的儿子,一怒之下,离家而去,再无音讯。

怪不得,这些年,他的乖孙儿游戏人间,只愿做一个人人不齿的纨绔子弟。

“爷爷极力粉饰太平,但我们沈家,已是强弩之末。”沈少爷眸中嗜血,讥诮道,“上位者不喜,只怕我们沈府,就如十余年的城西马家。”

当年,蓝国舅一死,城西马府便家道中落,而马家之人,各奔东西。

说到底,江南第一世家,吴中沈府,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更可笑的是,爷爷几十年来维护的沈氏族人,各怀心思,尺布斗粟。

“爷爷,孙儿还有事,先行告退。”沈少爷优雅地作揖,清雅出尘的脸上,戏谑含笑,玩世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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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甚嚣尘上 三日后,江南尽传吴中沈家的少爷,沈念生,因张玄颢害死其子而痛下杀手,并逼张玄颢死于吴江之上。

挡不住的流言蜚语,遍及苏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是人人皆知。尤其在四方客的茶楼之内,更是甚嚣尘上,议论纷纷,毕竟张玄颢除了相府公子的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便是,皇上亲封的七品吴中令。不管何缘由,谋杀朝廷命官,非同小可,其罪当诛。

苏城的文人雅士,富贾显贵,如往日般,集聚在四方客,品茗听曲。

亭台上,年轻貌美的歌女,怀抱琵琶,幽幽而唱;亭台下,围桌而坐之人,饮茶闲谈:

“听说,皇上已亲下旨意,要严惩不贷。”一个男子出声后,立即有人接着道,

“何止是严惩不贷,恐怕吴中沈家,这次真的要大祸临头。”

“沈少爷自小被沈老太爷惯得无法无法,又在江南为祸多年,如今有此报应,是他罪有应得,与人无尤。”

----

不远处,一位儒冠男子,手执茶杯,闻言而笑。

世人易信流言,真真假假,怜贫者,仇奢豪。殊不知,人性善恶,与贫富无关。

儒冠男子微转头,恰瞧见四方客的门口,出现一位素颜女子。

是她,沈颜儿。

儒冠男子眸光乍暖,俊秀的脸上,却难挡,极力遮掩的威严,和与身俱来的贵气。

沈颜儿抱着小佑儿,一踏入四方客,便被一群恶奴,拦住了去路,“大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不见。”沈颜儿面冷如霜。即使她在江南声名败坏,但她,依然还是位世家小姐,怎能自贬身份,去伺候他人。

赵慕恒因赵宏毅之事,气得一病不起,可偌大的赵府,不可一日无主。赵府的管家,在赵慕恒的默许下,便将所有的事,包括赵府四方客的经营,也推到了沈颜儿的身上。四方客是如今赵府唯一的产业,一旦四方客败落,赵府就只能坐吃山空。

本来,沈颜儿绝不会插手赵府之事,但她当了二十余载的世家小姐,且身边又多了一个懵懂无知的婴孩,若离开赵府,她该怎么养活她的小佑儿。

“放肆,怎可对大小姐如此无礼,要知道,大小姐险些便成为你们的少夫人,是吧,沈大小姐。哦,不,瞧我这记性,这会儿该唤你一声赵大小姐才是,呵呵--”这些恶奴口中的公子,便是沈颜儿第三次欲要下嫁之人,钱府的钱公子。

“赵大小姐,莫非这是沈府流落至烟花之地的小公子?”钱公子指着沈颜儿怀中的小佑儿,揶揄道。

青楼女子大闹芙蓉坊,妄想母凭子贵,但最终计谋败露,被沈少爷逐出芙蓉坊,此事街知巷闻,钱公子自然不会认为,这孩子便是沈念生的亲生之子。

沈颜儿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小佑儿。

“瞧这小脸儿,长得倒可人。”钱公子的手,刚伸向小佑儿的脸颊,沉睡中的小佑儿便哇哇大哭起来。

灵动的小眸子,浸在晶莹的泪水之中,越加显得清澈妖娆。

钱公子脸上的笑意顿失,凶道,“小野种,哭什么哭。”

“钱公子,请慎言!”沈颜儿心中不悦,冷声道。

“一个烟花女子所生的孩子,不是小野种,是什么。”钱公子气急败坏地讽道,“沈颜儿,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沈大小姐吗,离开了沈家,你什么都不是。实话告诉你,当初本公子肯娶你,也不过是看中你沈家大小姐的身份,瞧你,姿色平平,与貌可倾城的袁家二小姐相比,简直是乌鸦与凤凰之别。”

沈颜儿面淡如水,丝毫不在意钱公子的污言秽语。

“我听说,当初袁家二小姐千方百计地勾引沈少爷,可沈少爷,似乎都无动于衷,”钱公子逼近一步,目露贪婪之色,垂涎道,“难不成,沈小姐的身子,比袁二小姐更销魂。”

“无耻!”沈颜儿唾骂道。

这就是爷爷当初为她选的夫婿吗?沈颜儿心中冷笑,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靠着祖荫,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当初,若非他及时赶来,阻扰了她的婚事,只怕如今,---,沈颜儿一思及沈少爷三番五次地毁她婚事,心中百感交集。他的无心,伤了她一世,教她如何放得下?

“大小姐何必动怒,要不是沈少爷阻拦,你我本该早结连理,”钱公子再次逼近,鄙晲道,“你又非完璧之身,既然你能承欢于沈少爷,何不与本公子也来一番颠鸾倒凤。沈颜儿,别不识抬举,本公子肯看上你,也是你的福分。”

沈颜儿紧咬唇瓣,退无可退,而她怀中的小佑儿,哭得愈加地大声,哇--哇---

啪--,一个茶杯,毫无预兆地,从四方客楼上的雅间内飞出,直接砸在了钱公子的头上。

茶水湿了钱公子的发冠,锦衣,弄得他一身狼狈。

“谁!”钱公子怒不可遏,一转身,正瞧见不远处的儒冠男子,温雅带笑。

钱公子被茶杯砸到晕头转向,一时也分不清是谁,砸了他。

钱公子狠狠地踢了钱府的下人一脚,怒指向儒冠男子,“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把那人,给本公子绑了。”

沈颜儿抬眼望去,却在不经意间,对上儒冠男子幽深、沉敛的眼眸。

“柳江。”沈颜儿不敢置信地低喊。

自柳江离开沈府后,她便再未见过他,若他上京赶考,以他的才华,也该金榜题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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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隔窗遥望 柳江左手端着茶杯,右手慢慢地拨开茶叶,仿若丝毫未将盛气凌人的钱府公子,放在眼里。

他轻啜一口,暗中,却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楼上的雅间。

“恃强凌弱,岂非君子所为!”柳江放下茶杯,由衷地劝道,“钱公子,在下奉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逞一时之快,而为你自己,或为你的家族,惹来灭顶之灾。”

柳江温润含笑,言语轻缓,却不怒而威。

钱府的几个小厮,迫于柳江的威严,畏缩不前。

“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都对付不了,本公子养你们这些个狗奴才,有何用!”钱公子暴跳如雷,怒骂道。

自去年钱公子得罪沈少爷之后,江南的几大世家,见风使舵,与钱府断了生意往来,但即便如此,钱府在苏城之内,依然举足轻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名门世家,几代经营,盘根错节。

平日里,钱公子带着府中的恶仆,招摇过市,欺压良善,纵使不慎闯了祸,被人告上衙门,钱公子也不怕,以钱老爷与知府大人的交情,到最后,他定能无罪释放,或者,拿些银子,敷衍了事。

沈颜儿一边哄着啼哭不止的小佑儿,一边不安地望向柳江,虽不知是何人拿茶杯砸了钱公子,但她知道,柳江是无辜的,因为,柳江的茶杯还在他手中。

耳旁的哀嚎声起,沈颜儿猛然抬首,却见,隐在暗处的一干护卫,迅速将钱府的恶奴,纷纷制服,而柳江,依然岿然不动。

横行霸道的钱公子,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如土色。

“颜儿小姐,让你受惊了。”柳江沉敛的眸中,威严尽散。

“多谢柳大人出手相救,颜儿感激不尽。”沈颜儿抱着小佑儿,屈膝行礼。不管柳江是何人,但他,终非池中物。

柳大人?柳江玩味地一笑,似乎很满意沈颜儿这般称呼他。

“茶楼人蛇混杂,颜儿小姐不宜在此久留。”柳江的声音,不容拒绝,沈颜儿稍愣之后,便不再做声。

“爷,这些人,该如何处置?”柳江身旁的随从,恭敬地问道。

“不必管了。”柳江再次望向楼上的雅间,意味深长地道。

“颜儿小姐,我们走。”在沈颜儿的错愕中,柳江已来至她的身旁。

哇--哇---,沈颜儿怀中的小佑儿,一直哭闹不停,任沈颜儿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小佑儿,瞧,这是什么。”柳江从腰间取下一块雕刻剔透的玉佩,椅在小佑儿的眼前。

小佑儿睁着泪眼,清澈的小眸子,随着玉佩的摇摆,来回转动,甚至忘了哭泣。

柳江的随从,皆目瞪口呆,这般温柔的主子,他们何曾见过。怪不得,爷主动请缨亲下苏城,原来是为了这位江南女子。莫非,这女子怀中的小公子,是他们的小主子。

待柳江与沈颜儿等人一离开,钱公子才敢从地上爬起。

“沈颜儿,本公子今日姑且放过你。”钱公子眼中带恨,低骂道。

“公子,”钱府的下人,指着楼上的雅间,战战兢兢地回道,“公子,您弄错了,刚刚那茶杯是---从那扇窗前--飞出---”

言下之意,砸钱公子的并非是儒冠公子,而是另有其人。

“没用的奴才!”钱公子满腹怒气,一把推开钱府的小厮,朝着四方客的楼上而去。

“公子,使不得,万一又遇上---。”钱府的几个小厮惊甫未定,心生惧怕。

“怕什么,本公子就不信邪。”钱公子毫无悔意,他不信,今儿个,还能再遇上如儒冠男子那般厉害之人。

钱府的小厮,与钱公子一样,欺软怕硬,他们见钱公子所言,似乎合情合理,心中的俱意,便少了几分。

砰---,楼上雅间的门,被钱府的小厮,一脚踢开。

楼上的雅间内,有一个画屏,画屏之后,有一矮榻。

“狗仗人势。”红木桌前,青衣男子隐隐动怒,随手一扔,那茶杯便直直飞向钱公子。

“是谁又砸本公子?”钱公子抱头,骂道。

然而,当钱公子看清红木桌前的人时,嚣张的气焰,顿消。

“沈---沈少爷。”钱公子两脚发软,跪倒在沈少爷的面前,今日,他出门不利,撞邪了。

江南之地,虽传言沈少爷派人暗杀相府公子,但沈少爷一日未定罪,他依旧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

“滚。”沈少爷薄唇微启,清雅的俊容之上,含威不露。

“是,是,”钱公子连连后退,面露惊恐。

一年前,沈少爷不仅阻扰了钱公子与沈颜儿的亲事,还险些杀了他,自此以后,钱公子见到沈少爷,便低三下四,不敢再放肆。

啊---,只听一声惊叫,钱公子退至最后,不慎从楼阶上滚落,跌断了双腿。

“公子,”钱府的小厮赶至钱公子的身旁,手忙脚乱地抬起钱公子,出了四方客。

哈哈---,四方客的人,见不可一世的钱公子,被抬着出四方客,满堂大笑。

雅间的窗户大开,隔窗遥望,可见四方客的亭台上,那弹唱的歌女,臻首娥眉,美艳动人。

沈少爷妖娆的眸中,一片赤红,但他的脸,却带着病态,略显几分苍白。

“少爷,让大小姐回府吧。”季安担心地道,赵慕恒虽是大小姐的生父,但此人,心思难测,善恶难辨。更何况,那个柳江,无故亲近大小姐,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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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绝美似仙 “无须多言,本少爷自有分寸。”沈少爷眼睫半阖,无精打采,似睡未睡。

“少爷,求您让大小姐回府吧,少爷,---。”季安仍在旁苦苦相劝,却被坐在沈少爷左侧的良石摆手阻拦,现在的吴中沈家,面上,看似平静,风光无限,但实则,暗藏杀机,岌岌可危。若将大小姐留在沈府,只能无辜受累,于事无补。

良石沉思道,“胆敢与钱府为敌,那位柳公子,似乎来头不小。”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儒冠书生,却深藏不露。

“他叫柳江,原先在我们府邸待过月余,听说,他是个落地的举子,”季安据实道,“那时,我们沈家的府内之事,全由大小姐一人执掌,大小姐怜他落魄潦倒,三餐不济,便留他在府中帮衬。老奴记得,何管家当初极力劝阻大小姐,莫要留柳江在府,但大小姐一意孤行,何管家也无可奈何。依老奴看,柳江此次衣锦回乡,极有可能是,还大小姐昔日的恩情。”

在良公子入住沈府之前,柳江早已离去,良公子与柳江素未蒙面,自然不识柳江。

“如此,依你之言,柳江离开沈府,是因为他攒够盘缠,赴京赶考。随后,他再一举夺魁,成为天子门生,官途无量。”季安的解释,听来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然而,令他生疑的是,柳江为何会选在张玄颢死后不久,亲下江南。

难道,只是巧合?良石淡笑不语,张玄颢之死,牵动千丝万缕,只怕这位柳江柳大人,也是来者不善。

四方客的亭台上,幽幽的琵琶声,渐渐飘远,及至,消失无闻。

须时,楼下众人喧哗,季安耐不酌奇之心,引颈遥望,但见,四方客的亭台上,纱幔垂落,透过薄薄的纱幔,一位体态婀娜的女子,举步轻盈,缓缓地行至亭台中央。

鲛绡纱幔遮住了女子的容颜,翩跹的芳影,却令四方客的众人,看得如痴如醉,不可自拔。

风起,纱幔飞舞。

“夫人!”季安不经意地瞅见纱幔中的女子,惊得双目大睁,脱口而出道。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夫人’,使得良石猛然抬首,淡如止水的脸上,复杂难辨。

“季安,你莫不是看花了眼。”沈少爷不悦地斥道。

季安口中所喊的‘夫人’,便是沈少爷的娘亲,皇上亲封的荣惠公主,已故翰林之女,凌清洛。

十年前,沈含植抱着中毒至深的凌清洛,远离凡尘,躲入闲云山庄,便再未出现过。闲云山庄外,五行八卦布阵,而通往闲云山庄唯一的小径,又被沈含植封锁,因此,哪怕是在闲云山庄待了多年的良石,也无法踏入闲云山庄半步。

女子纤手一扬,轻拨琴弦:

“初见暗把芳心许,一襟相思染尽春;

寒夜独眠空彷徨,冷衾抱影自断肠。

枕上菡花着清泪,明珰素袜音尘绝;

残魄芳华两相误,只道今生梦缘浅。”

琴音渺渺,如仙乐再现,与当年名动天下的《临风曲》,不相伯仲,而词曲,却是取自凌清洛在醉天下时所唱的《相思尽》。

一曲相思尽,情缘何太浅!

仙子姐姐,半阖双眸的沈少爷,一听琴曲,立时睁开眸子,流彩熠熠。

良石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是她,是她的声音,莫非,她真的回来了。

沈少爷忙起身,步下楼阶,奔向亭台,仙子姐姐,一定是他的仙子姐姐。

衣袂纷飞,艳眸璀璨。

“仙子姐姐,”沈少爷迫不及待地掀开鲛绡纱幔,逼近弹琴女子。

琴音戛然而止,蒙着面纱的女子,怔怔地望着沈少爷,不知所措。

“仙子姐姐,”沈少爷低喊,清雅的俊容上,隐隐含泪,他颤抖地伸手,在女子的花容失色中,毫不犹豫地揭下女子的面纱。

薄如蝉翼的面纱,从沈少爷的手中滑落,悄无声息。

女子倾城的脸庞,的确如十年前般,如梦似幻月,绝美似仙子。

“仙子姐姐,别丢下本少爷,好不好。”沈少爷扑向女子的怀中,可怜兮兮地道。

四方客的人,皆目露诧异,往日里,他们见惯了沈家少爷,倨傲骄纵,冷漠无情;而此刻的沈少爷,仿若是被丢弃的稚子般,惹人心疼。

“少爷,她不是夫人,---”紧随而来的季安,一见女子绝美的容颜,失落地道。十载音讯全无,即使夫人仙姿佚貌,但终归芳华已逝,而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试问,她又怎会是沈家的夫人、少爷的娘亲?

刚刚的确是,他看花了眼。

“师母曾中过‘红颜碎’之毒,据恩师谈及,一旦女子解此毒,便能容颜永驻。”良石言辞含糊,不置可否。

眼前的女子,是凌清洛,又非凌清洛。

“你是谁?”绝美女子震惊过后,忙推开沈少爷,惧怕地道,“这位少爷,你认错人了,我并非你的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十年了,你离开本少爷十年了。十年前,本少爷尚年幼,而今,本少爷已长大成人,故而,你认不出本少爷,亦情有可原。仙子姐姐,你沉睡刚醒,只怕一时记不起前尘往事,不过,有本少爷在,本少爷会带你追寻旧踪迹,让你尽快记起你真正的身份。”只有沈少爷一人,仍固执地认为,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仙子姐姐。

“仙子姐姐,跟本少爷回家吧。”沈少爷不容女子拒绝,拽起女子的皓腕,走下亭台。

“沈少爷,静蓉姑娘已卖身给四方客,她----”四方客的管事,慌忙拦住沈少爷。

“季安,拿钱来,”沈少爷将一把银票,直接扔向四方客的管事,之后,他便带着静蓉,离开了四方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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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昔日承诺 柳江执意送沈颜儿至赵府门前,他虽一身儒冠,但隐隐而来的威严,令人不敢忽视。

沈颜儿无法拒绝,只能应允。

说也奇怪,小佑儿似乎很喜欢柳江,自离开四方客后,小佑儿便不再哭闹。粉嫩的小脸之上,泪痕未干,他的小手,紧紧握着柳江的玉佩,任沈颜儿怎样诱哄,小佑儿仍不肯松手。

“佑儿,快把玉佩还给柳大人。”沈颜儿无奈之下,只有掰开佑儿的小手,强行夺过。

哇---哇----,玉佩一离手,小佑儿又放声大哭。

“这孩子,将来定是个不吃亏的主。”柳江摇头轻笑。

这枚玉佩,乃娘亲临死前交至他手上,要他送与未来的妻子,不知为何,当他再次与这位江南女子相见,便想起了那日他在沈府,对她的承诺:大小姐,若有一日,你厌倦了沈府的锦衣玉食,柳江愿意带你离开。

不经意的心软,偶尔间的茫然,等柳江回神时,他的玉佩早已在小佑儿的手中。

小佑儿破涕为笑,粉嫩的小嘴儿,朝着沈颜儿,不悦地嘟起;清澈妖娆的小眸子,潋滟流转。

“佑儿年幼,尚不知深浅,若有得罪之处,望柳大人宽恕。”沈颜儿歉意地道,“这玉佩,我改日派人送回至大人府上。”

“无妨,”柳江意味深长地道,“当日,蒙大小姐施以援手,在下无缘相报,若佑儿喜欢这玉佩,就送予他,权作在下的见面礼。”

“颜儿小姐,后会有期。”柳江捏了捏佑儿的小脸,转身离去。

沈颜儿轻叹,抱紧了佑儿的小身子,步上赵府朱门前的石阶。

当初,她只知柳江科举不第,贫困潦倒,却不知,他竟暗藏锋芒,骗过了她。这枚玉佩,价值连城,若柳江只是个寒门子弟,哪怕他现在飞黄腾达,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拥有,这稀世之玉。

“佑儿,娘亲能护你至几时?”短短一月,沈府连遭数劫,她的佑儿,死于非命,而她怀中的婴孩,是沈家唯一的子嗣,若让他人得知,亦凶多吉少。

“大小姐,大小姐---”沈颜儿还未行两步,赵府的家丁,便匆忙地赶过来,禀报道,“大小姐,知府大人的官轿已至府门。”

“知道了。”沈颜儿神情冷漠,苏城的知府衙门,几经易主,十余年前,苏城知府吴弘文,乃赵府的三姑爷,但因小舅舅的岳父路巡抚赋闲在家之后,吴知府也丢官罢职,从此以后,赵府的朱门前,就再未出现过官轿。

“给赵大小姐道喜!”高知府人未至,声先闻。

沈颜儿将小佑儿交给身边的丫鬟,屈膝行礼道,“民女沈颜儿见过知府大人。”

她自称沈颜儿,便是在告诉高知府,至始至终,她只是沈颜儿,而非赵家小姐。

“赵大小姐不必多礼,”高知府充耳不闻,仍喊沈颜儿为赵大小姐,“赵大小姐,令尊呢,本官有事要与他相商。”

“小舅舅卧病在床,恐不便前来,”沈颜儿不卑不亢地道,“高大人有事,可否说与民女听?”

这位高大人,与赵府从未有往来,他此次造访赵府,却向她道喜,沈颜儿心生困惑,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既如此,本官也不拐弯抹角了,”高知府边打量着沈颜儿,边道,“本官有一世侄,他对赵大小姐一直念念不忘,故托本官前来向令尊提亲,想纳大小姐为妾。”

“民女声名败坏,不敢高攀钱公子。”沈颜儿杏眼含怒,言语更冷淡。

“江南之人谁不知,大小姐曾伺候过沈少爷,早非清白之身,如今沈少爷玩厌了,钱公子肯要你,并与你再续昔日夫妻情分。大小姐,莫要不知足!”高知府讽道,“你虽为赵府的大小姐,但与别的世家小姐相比,你的身份,总归名不正言不顺,说白了,你只是赵慕雨所生的孽种,而钱府,毕竟乃苏城的名门望族,若娶你为妻,定会辱及钱府门风。”

“若非本官的世侄心善,念及与你曾有婚约,以你如今的身份,根本就无法踏入钱府的大门。”高大人的一番话,听得沈颜儿全身颤抖。

“高大人,您怕是误会了吧。”沈颜儿倔强地抬首,一字一句地道,“民女从未想过要嫁入钱府。”

听说,高知府与钱老爷私交甚密,却不料,今日高知府登门,竟为钱公子提亲。

堂堂的知府大人,是非不分,他以为,她当他世侄的姬妾,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沈颜儿冷笑,这样的福分,她不媳!

“放肆,”高知府怒道,“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只要赵慕恒允了,你就得上钱府为妾。”

“沈颜儿,本官的世侄为你断了双腿,难道,你不心存愧疚吗?”高知府咄咄逼人,“本官尚记得,你的第一个夫君,被沈少爷派人重打致残,你的第二个夫君,乔府的乔公子,至今下落不明,而现在,本官的世侄,也因你之故而断了双腿,此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沈颜儿,若你还有良知,就该服侍他终老。”

高知府软硬皆施,“近日,有人上府衙告状令尊,若非本官极力压制,令尊早被抓入狱中。沈颜儿,骨肉亲情大于天,你也不想令尊,老死于狱中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离开了沈府,她什么都不是。当年,她曾怪沈少爷三番五次地阻她婚事,如今想来,他的无意之举,却救了她。

世路多艰,她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教她如何存活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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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名贵之玉 高知府的冷言威吓,将刚入睡不久的小佑儿,弄醒。

哇---哇---,小佑儿一醒来,便又开始哭闹不止。

小佑儿与沈少爷一般,不喜在沉睡中,被人惊扰。他的小身子,在绯衣丫鬟的怀中,不安地扭动着;灵动的小眸子,泪眼汪汪。

小手高高举起,朝着沈颜儿挥舞,而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依然牢牢地被他握在手中。

阳光下,雕刻剔透的玉佩,隐隐流动着夺目的光泽。

“佑儿乖,不哭,娘亲在这。”沈颜儿忙从绯衣丫鬟的手中,抱过小佑儿,心疼地哄道。

小佑儿很黏沈颜儿,一旦沈颜儿离开他半步,他就又哭又闹,不得已之下,沈颜儿只有守着这位小公子,寸步不离。

“本官言尽于此。沈颜儿,你莫要不识好歹,自寻死路,”高知府满脸怒气,指着沈颜儿怀中的小佑儿,厉道,“至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野种,你就别带入钱府了,免得贻笑大方,辱没钱家。”

“敢问知府大人,您到底收了钱府多少银两?”沈颜儿边哄着小佑儿,边漫不经心地道。

堂堂的知府大人,不想着为民谋福,却依仗权势,欺负她一个弱女子。

“世家子弟纳妾,何须劳驾知府大人,亲自登门做媒!”沈颜儿抬首时,眸中尽是鄙晲之色。

“大胆!”高知府官威渐生,这个沈颜儿,简直不把他放在眼中。

“高大人,若要我上钱府为妾,除非----我死。”沈颜儿面冷如霜,钱公子从四方客的楼上跌落,摔断了双腿,与她何干。昔年,她连嫁三次,皆未嫁成,原先,她只以为她命里带煞,此生嫁人无望,可现在,她已知晓前因后果,怎会再怨天尤人?

情至深处,方转恨,离开沈府之后,她心如死灰,若非有小佑儿伴她左右,她真不知,这长长的一生,她将如何度过?怕是孤寂一生吧。

“沈颜儿,你放肆!你---”怒不可遏的高知府,在看到小佑儿手中的玉佩之时,忽然脸色大变。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高知府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盛气凌人的知府大人,转眼间,竟匍匐在沈颜儿的脚下,连连求饶。

“高大人,您怎能行如此大礼,高大人,---,”沈颜儿百思不得其解。

“下官有眼无珠,得罪了大小姐,下官该死。”高知府胆颤心惊的伏地认罪,价值连城的玉佩,并非绝无仅有,但问题是,拥有这名贵玉佩的主人,足以威慑世人。

“高知府,那---这门亲事?”沈颜儿迟疑地问道。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高知府吓得面如土色,对于刚刚逼迫沈颜儿上钱府为妾之事,后悔不迭,哪敢再提。

高知府本以为,沈颜儿被沈少爷赶出沈府,无依无靠,他就做个顺水人情,为钱公子上赵府提亲,可万万没料到,这个女子竟深藏不露。红颜祸水啊,跪在地上的高知府暗叹,而心中,更是大骂钱公子不知天高地厚,江南女子何其多,偏偏去招惹个不该惹的。

沈颜儿看着佑儿手中的玉佩,疑惑丛生:柳江,到底是什么身份?

“下官告退。”苏城知府战战兢兢地躬身行礼,落荒而逃。

佑儿似乎哭累了,动了动小身子,在沈颜儿的怀中,又沉沉入睡。

沈颜儿苦涩一笑,伸手抚向佑儿的眉宇,佑儿的眸子与他极为相似,清澈如水之中,带着动人心魄的妖娆。

有时,她在想,若她死去的孩子尚在,那孩子的双眸,是否也清艳无双。

沈颜儿举步微移,缓缓而行,生怕吵醒了睡得正香的小佑儿。

赵府,高门大户,庭院深深,但如今,却人丁凋零。

赵慕恒的几房姬妾,走得走,疯得疯,而赵夫人,更是于几日前,堂而皇之地收拾细软,带着赵宏毅,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赵府。

戌时初,沈颜儿用过晚膳后,便抱着佑儿,前往赵府的正屋。

这几日,赵慕恒卧病在床,沈颜儿因心存芥蒂,一直躲于房中,未敢前去探望。在一夕之间,唤了二十余载的小舅舅,成了她的亲生爹爹;而她一向疼爱的弟弟,却成了陌路人。

刚靠近赵慕恒的正屋,沈颜儿就听见屋内,似乎有细碎的交谈声。

“老爷,静蓉姑娘之事,已办妥,----”屋内,墨香的声音压得极低。

沈颜儿忙止住脚步,墨香口中的静蓉姑娘,究竟是何人?难不成,小舅舅又想纳妾?

沈颜儿心生狐疑,踌躇于房门前,进退不得。

“静蓉是袁家的女儿,沈念生毁了阳羡袁家,就该想到有此报应,”躺在病榻上的赵慕恒,讲话中气十足,丝毫未有病态之样,“袁静蓉资质极高,清洛之事,我只需告知她只字片语,她便能学得惟妙惟肖。容貌乃上天所赐,她有清洛之容,就是她的机缘。当然,清洛之容,世间少有,而她,也只有七八分相似,但若熟知清洛的举止,习性,---,便可万无一失。再加之,十余年来,沈念生思母心切,定不会生疑。”

“老爷,奴才听说,沈少爷这几日在派人寻找小云的下落。”墨香担忧地道,“老爷,万一让沈少爷找到小云,那沈府小公子中毒而死之事,岂不昭然若揭?”

“小姐死了,贴身丫鬟自然该为小姐陪葬。”赵慕恒的声音阴冷,透着杀气。

站于正屋外的沈颜儿,闻听此言,脸色愈加地苍白,遍体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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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软禁在府 原来,她死去的孩子,是中毒致死。

原来,这一切,都是小舅舅在暗中操纵。

沈颜儿直到此刻,才彻底地看清,她喊了二十余载的小舅舅赵慕恒,并非良善之辈。

倘若这些都是小舅舅所为,那么,是她错怪了他,可他,为何要欺瞒她,又为何将她拒之千里?

尚在襁褓中的小佑儿,怎知他们已处于险境,他的小嘴,一张一合,发出咿咿呀呀之声,小身子扭动,朝着沈颜儿手舞足蹈。

沈颜儿心惊,忙伸手捂住了小佑儿的嘴。

懵懂无知的小佑儿,因无法做声,小脸涨红,艳如桃瓣的小眸子,委屈地望着沈颜儿,令人心疼。

“谁!”屋内,赵慕恒一声叱喝,“是谁在外边!”

沈颜儿猛然回神,心底的惧意袭来,她抱着佑儿,慌乱转身,欲要离开这危险之地。

“颜儿,怎么是你?”房门打开,赵慕恒见沈颜儿站在不远处,双目含恨。

赵慕恒虽面带疑惑,但心下了然,除了颜儿,赵府的正屋,若无他的吩咐,何人敢如此大胆,硬闯而入。

沈颜儿驻足而立,心中千般滋味,齐涌而至。

‘颜儿姐姐,你会后悔的。因为,有些人,怜悯不得。’芙蓉坊中,沈少爷的话,不经意地浮现在沈颜儿的脑海中,‘一旦等他们翻身,你的下场,便如赵宏悦般,尸骨难寻。’

“小舅舅,你指使小云下毒,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不是?”良久,沈颜儿终于艰难地开口,质问道。

“颜儿,你听爹说--”赵慕恒急忙解释。

“小舅舅,到底是不是?”沈颜儿眸光渐冷,赵慕恒虽未承认下毒谋害佑儿,但她从他的脸上,已知晓了答案。她的孩子,并非死于赵宏悦之手,而是,她的小舅舅,命人在暗中下药,毒发而亡。

沈颜儿自嘲地道,“小舅舅装病骗我,想必是在利用我吧。”

离开了沈府,她的亲人就只剩下小舅舅一人。倘若,连她最敬重的小舅舅也千方百计地利用她,那么,在这世上,还有何人,可值得她信任?

难道,小舅舅待她的好,费尽心机地接她回赵府,亦是另有图谋?

沈颜儿越想越心惊,甚至忘了移开捂在佑儿嘴上的手。

“颜儿,你听爹说啊,”赵慕恒低三下四地道,“颜儿,爹可以向天发誓,当时爹真的不知,佑儿是你的孩子,若早知,爹或许---。”

“即使佑儿非我所生,那也是一条人命啊!”沈颜儿心痛地嘶喊道。

“颜儿,你姓赵,并非姓沈,你是赵府的大小姐,是赵颜儿,而非沈颜儿。”赵慕恒见沈颜儿已识破他在装病,便一改虚弱之样,气急败坏道,“我赵慕恒的女儿,凭什么要认那个伪君子为父。颜儿,爹告诉你,他们沈府之人,个个道貌岸然,沈含植是,沈念生更是!当年,沈含植是我们赵府的二姑爷,却不折手段地靠近清洛,并在清洛痴傻之时趁人之危,与她有了夫妻之实。若非这样,爹与清洛早已破镜重圆。现在,沈念生又将你害得身败名裂。颜儿,你该清醒了,吴中沈家,皆出奸邪之人。”

沈颜儿含泪摇头,苦涩难言。

“颜儿,不管你信与否,爹爹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你。”赵慕恒面色放缓,“这十余年来,爹爹尽敛锋芒,为的就是有一日,能报当年沈含植对爹爹的羞辱。有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赵府的,爹爹拿回属于我们赵府的东西,何错之有!吴中沈家,在江南第一世家之位上,已待得够久了,是该物归原主了。”

“江南第一世家之位,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沈颜儿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之笑,看似已没落的城北赵府,依然暗藏杀机。

赵慕恒眼中一暗,似乎带着几分消沉。

“此生,爹爹已失去太多,若连这些都放弃,你教爹爹怎么存活于世?”情已逝,恨难求。江南第一世家的虚名,是他活在世上,唯一仅剩下的寄托,若连这个都失去了,他活着,便是如同行尸走肉。

“江南第一世家属于赵府?”沈颜儿冷笑道,“可我听说,在这之前,是城南李府一直稳居江南第一世家之位。”

当年之事,早已埋入尘土。

颜儿忽然对赵慕恒心生同情,执着了半生,却终归,一无所有。

“小舅舅,张玄颢是你杀的吗?”起初的慌乱渐平,沈颜儿一脸淡然地问道。

若小舅舅要沈府败落,这招借刀杀人,确实用得极妙。张玄颢一死,他便成了众矢之的,吴中沈府与京师相府为敌,岂能轻易地全身而退。

“爹没有杀张玄颢。”赵慕恒一口否认,这招栽赃嫁祸绝非上上之策,城北赵府只是个商贾之家,谋杀相府公子,一旦东窗事发,就是自寻死路。

“小舅舅,虽然你骗了颜儿二十余年,但这次,颜儿愿意相信你。”小舅舅是个谨慎之人,怎会引火上身。

赵慕恒的目光,投向沈颜儿怀中的佑儿,沈颜儿脸色微变,脱口而出道,“佑儿并非沈家之人!”

“颜儿,你的手再不放开,这孩子,怕是要与你的佑儿黄泉做伴了。”赵慕恒和蔼地笑道。

沈颜儿低头一看,忙将捂在小佑儿嘴上的手,移开。

哇---哇---,小佑儿委屈地大哭。

“颜儿,为了你的安全,以后,你就留在房中吧。”赵慕恒挥手,吩咐道,“来人,送大小姐回房。”

沈颜儿苦笑,一旦她踏入房中,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她该庆幸的,小舅舅并未杀她,只是软禁她于闺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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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中保护 房门落锁之后,赵慕恒只派了两名中年仆妇看管沈颜儿。

今晚,稀星冷月,一片静谧。

富丽堂皇的闺房内,残烛泛冷光,孤影留窗棂。

沈颜儿坐于桌前,心绪难宁。

赵慕恒将她软禁于此,定是怕她出去找念生通风报信,以致毁了他苦心谋划的布局,功亏一篑。

他们口中的静蓉姑娘,竟是阳羡袁家的小姐!

她曾听季安提及,袁家二小姐对念生一见倾心,因爱成痴,而念生,也不止一次拜访过袁家,既如此,念生怎会不识那位静蓉小姐?

“ 沈念生,---,”沈颜儿喃喃自语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不经意地抬眸时,却见躺在床榻之上的小佑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的双腿乱舞,小手合十,玩得不亦乐乎。

一个翻身,小佑儿趴在锦被上,一动未动,他的小脸半掩,只露出一双清澈妖娆的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沈颜儿。

夜色已深,小佑儿却无半点睡意。

扑哧,沈颜儿低笑出声,随即,走至床榻前,抱起佑儿。

“佑儿,”沈颜儿抱着他柔软的小身子,心中忐忑难安,若让赵慕恒得知佑儿乃沈府流落在外的子孙,以赵府与沈府纠缠多年的恩怨,赵慕恒岂能轻易地饶过佑儿。

“颜儿,等此事过后,爹爹再放你出去。”离开赵府正屋时,赵慕恒意味深长的话,又一次浮现在沈颜儿的脑海中。

赵慕恒容不下沈家的人,而沈少爷一心想置赵府于死地,沈颜儿左右为难,她恨赵慕恒杀了她的孩子,但她却杀不了赵慕恒,为子报仇。

“佑儿,娘亲会保护你的。”若赵慕恒敢伤及她的佑儿,哪怕要她亲手弑父,她也在所不惜。

只是到了那一日,她真的能大义灭亲吗?沈颜儿自嘲地一笑。

丑时初,夜静如水。

‘吱呀’一声,紧锁的房门,悄然打开。

“谁!”坐在床榻上的沈颜儿,猛然抬首,警惕地望着门外。

“颜儿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夜色中,一袭墨色锦衣的柳江,缓步踏入沈颜儿的闺房,他嘴角含笑,仿若在庞大的赵府,来去自如。

沈颜儿脸上的戒备,渐消,但她心中的疑惑,旋即而生。

“柳大人,无故夜闯民宅,其罪不轻啊。更何况,柳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沈颜儿倚在床头,却不起身行礼。

“非也,”柳江眸光柔和,“夜半无人,正是私会佳人之时。颜儿小姐,在下尚未娶妻,且家世清白---”

抵不过柳江眼中的炽热,沈颜儿淡然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颜儿小姐,在下想带你私奔,如何?”柳江步履缓慢,温柔的气息,拂过沈颜儿的发髻,他的轻浮之语,带着几分邪魅,似真似假,难以相辩。

有一霎那,沈颜儿依稀在柳江的言行举止间,看到了沈少爷的身影。

恍惚中,她听见沈少爷在她的耳旁喊她,‘颜儿姐姐---’

“跟我走!”柳江抱起佑儿,脸上再无丝毫玩笑之意。

沈颜儿苦涩一笑,果然不是他!

唯今之计,只有柳江才能带她出府,沈颜儿没有拒绝,紧随在柳江身后。但柳江此人,身份神秘,是敌是友,她一无所知,难道他夜闯赵府,只是为了救她?

看管她的两名仆妇,皆倒在地上,毫无声息。

“快走!”柳江脸色微变,忽然伸手握住了沈颜儿的皓腕,拽着她,穿梭在苍茫夜色中。

柳江的手,粗糙带茧,想必是多年习武的缘故。

“大小姐,大小姐---”不远处,一盏盏灯火,直奔沈颜儿的院落而来。

“柳大人,我该相信你吗?”沈颜儿轻问道。

柳江脚下一滞。

“信一次,又何妨。”黑夜中,沈颜儿未看清柳江脸上的凝重。

“颜儿,颜儿---,”赵慕恒急迫的呼喊,回荡在花径上,“颜儿,爹这么做,全是为了你。颜儿,外边人心险恶,只有爹爹才能保你一世平安,颜儿,回来吧!”

夜风拂过,带来一阵又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赵慕恒气急败坏的怒吼,逐渐地消逝在风中。

出了赵府,沈颜儿的玉颊之上,早已泪流满面,纵使赵慕恒作恶多端,可他,却是她的生身之父。

“失礼了。”柳江恋恋不舍地放开沈颜儿的皓腕。

沈颜儿退后一步,屈膝行礼,“今日,大人救了颜儿三次,颜儿感激不尽。”

至于柳江为何会如此凑巧地出现在赵府,沈颜儿只字不提。

他救她三次?若在四方客惩治钱府公子算一次,再加之,今晚带她出府,也不过两次,何来三次之说,柳江细想之下,便知沈颜儿已对他的身份起了疑心。

“颜儿小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柳江催促道。

苏城街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静候在旁。

沈颜儿抱过佑儿,心中的困惑更深。

柳江的随从,伺候沈颜儿上了马车,而柳江身形一晃,跃上屋檐。

高檐斜飞处,一位蒙面女子,持剑而立。

“多谢姑娘援手。”刚刚若非这名女子出手,拦住了赵府的家丁,他怎能轻易地带沈颜儿出府。

蒙面女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轻盈的莲步,置于琉璃瓦上,身轻如燕。

.

第一百四十八章 擦肩而过 “今晚的赵府,真热闹啊!”柳江望着蒙面女子飘然远去的芳影,高深莫测地道。

赵慕恒刚下令将沈颜儿软禁于府邸,便有人按耐不住,贸然潜入赵府,若非他及早出现,今晚带走沈颜儿的,必是那位蒙面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这名神秘女子既是为沈颜儿而来,怎会在最后关头,放弃了;还有,沈颜儿毕竟是久居深闺的世家小姐,向来不曾与人结怨,怎会有人,在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一番思索之下,柳江略有所悟。

“沈颜儿,”柳江玩味地低语,墨色袖袍一摆,飞下屋檐。

“让颜儿小姐久等了。”柳江直接上了马车,温润含笑。

马车远去,扬起一片尘土。

待柳江一离开,蒙面女子方才现身。

神秘女子举步轻盈,绕过夜深人静的小巷,来至一顶华丽的大轿前。

八抬大轿,美婢随侍,一看便知,是哪家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连夜出游。

“少爷。”神秘女子掀开面纱,露出了她姣好的容颜,而这张清丽的脸庞,正是那日大闹芙蓉坊、自称为沈少爷诞下子嗣的青楼女子。

“辛苦你了,素兰。”沈少爷一袭白衣,背靠轿沿,慵懒地开口,“有你在暗中保护颜儿姐姐与佑儿,本少爷便能安枕无忧。”

素兰是定远侯程元瑞送予沈少爷的暗卫,虽是女子之身,但她武艺高强。自沈颜儿离开沈府之后,沈少爷就让素兰在暗中保护沈颜儿。

“少爷,素兰有一事不明,既然您放心不下大小姐与小公子,怎么在最后,又改了主意?”若非沈少爷的阻止,她应该可以将大小姐与小公子带回。

“素兰,替本少爷好好照顾她们。”轿帘放下,沈少爷微闭的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沈府已死了一个小公子,何必再重蹈覆辙。一旦佑儿的身份泄露,那他与颜儿姐姐的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许是他前世作孽太多,今世,上苍只留他,三月之命,年不至弱冠。

“本少爷累了。”须时,沈少爷的叹息,从轿内传出,带着几分无奈与不甘。

大轿抬起,出了幽深的小巷,就是苏城大街。

丑时过后,苏城大街人烟稀少,一辆马车缓缓而来,并与沈少爷乘坐的大轿擦肩而过,随即,各自前行。

坐于轿内的沈少爷,抚胸微喘。

‘沈念生,你---爱过我吗?’不经意地,他又想起,那日在沈府的朱门外,沈颜儿含泪相问,玉容悲戚。

‘我---不知道。’那日,他慌了。她绝望的眼神,逼得他,第一次用了‘我’,而非本少爷。一直以来,他确实不知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

若是寻常女子,他也不会如此心烦,只要一句甜言蜜语,他便能哄得她们,笑逐颜开。

可她不同,他不想骗她,只因她,是他相处十余年的姐姐,一个有着杀母之仇的姐姐,一个疼他宠他的姐姐---,沈少爷的喘息渐重,清雅的俊容之上,赤红如魅。

艳如桃瓣的眸子,在茫然之中,渐渐地睁开,于此刻,却是绚丽夺目。

夜幕之下的苏城,也只有在寻香阁附近,灯火璀璨,热闹不止。

寻香阁内,轻歌曼舞,杯盏交错。

“念生,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怕。”沈少爷一踏入寻香阁的门槛,就有一个绝美的女子,扑向他的怀中。

女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沈少爷一愣,悄然地蹙起了眉。

“仙子姐姐,别怕。有本少爷在,无人敢伤你。”沈少爷牵起袁静蓉的手,指着寻香阁道,“仙子姐姐,你还记得吗?当年,你一心想为外祖父报仇雪恨,不惜自毁清白,苦苦哀求表舅舅带你入寻香阁。那一晚,仙子姐姐你身着紫色裙衫,舞姿翩跹,不知令多少世家子弟,名门公子,痴迷成狂。”

“我---忘了?”静蓉轻声道。

倾城的容颜,含羞带怯,楚楚动人。袁静蓉的出现,在寻香阁内,引起轩然大波,她很美,美得仿若皓月初临,如梦似幻。

“念生,我---我可能真的不是你口中的仙子姐姐,你会不会认错人了。”袁静蓉低头,迟疑地道。

“倘若你不是本少爷的仙子姐姐,那你告诉本少爷,你又是谁?”沈少爷反问道,“虽然你已忘却前尘往事,但你的一言一行,皆有仙子姐姐的影子。本少爷不信,世上有如此巧合之事?”

袁静蓉低头不语,那胆小怯弱的模样,与十几年的凌清洛,如出一辙。

“仙子姐姐,是本少爷操之过急了。”沈少爷目光深邃,意味深长地道,“苏城的夜景,美不胜收。仙子姐姐,你曾说过,要带本少爷夜游苏城,为这一日,本少爷一等便是十余年。择日不如撞日,仙子姐姐,就今晚,如何?”

袁静蓉垂首不语,胆怯的脸上,却浮现一抹诡异的笑。她假装失忆,不止能避免沈少爷的细细盘问,更重要的是,她至始至终,可从未承认过,她就是凌清洛。

“夫人,少爷。”寻香阁外,沈府的下人,恭敬地喊道。

沈少爷一意孤行,命沈府所有的下人,喊袁静蓉为沈夫人。沈少爷有令,这些沈府的下人,怎敢不从。

大轿压下,沈少爷与袁静蓉一同入轿。

华丽的大轿,来至苏城的护城河,夜色阑珊,平日里喧闹的护城河上,现在,也只剩下些许画舫,分散地来回飘荡。

沉寂的夜晚,凉风阵阵,袁静蓉下轿后,刚行数步,蓦然回首,却不料,恰对上沈少爷妖艳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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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护城河畔 月色凄迷,残寒随风。

袁静蓉手挽翠烟软纱,盈盈而立。

抵不过沈少爷笑眸中的妖娆,袁静蓉娇羞地低头,她莲步微移,长长的翠烟软纱逶迤拖地,纤细的身姿,仿若弱柳扶风,柔美娉婷。

这般举世难寻的人间尤物,任谁见了,都会怦然心动,唯独沈少爷,只是眸光一闪,薄唇勾起,笑得不可名状。

这时,护城河畔,一位喝得醉醺醺的锦衣公子,摇椅晃地来至袁静蓉的面前。

“美人儿,来,陪本公子喝一杯。”锦衣公子醉步踉跄,他的手上,还拎着一壶酒。

“美人儿,”锦衣公子打了个酒嗝,口中的浊气,全喷到了袁静蓉的脸上,但他眼中的惊艳,自见到袁静蓉之后,再未消退过。

“念生,”袁静蓉故作俱意,含泪欲泣。

“仙子姐姐,有本少爷在,无人敢伤你。”沈少爷不忍这张绝美的容颜,再染凄楚,他疾步上前,将袁静蓉护在了怀中。

锦衣公子大怒之下,摔了手上的酒壶,叫嚣道,“在苏城之内,从未有人敢跟本公子抢女人,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本公子是谁?”

“恕本少爷眼拙,不知尊驾,是来自苏城的那座府邸?”沈少爷嘴角噙笑,笑中轻蔑倨傲,丝毫未将锦衣公子放在眼里。

锦衣公子身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公子,他就是江南第一世家、沈府的少爷。”

“沈家的少爷?你是---沈念生!”锦衣公子指着沈少爷,醉言醉语,“听说,你杀了相府公子张玄颢,呵呵,沈念生,你的逍遥日子到头了。我爹说,皇上闻听此事,大为震怒,而且,朝廷已派人来了江南,这回,即使是程候爷出面,也保不住你---”

“公子,别说了,”锦衣公子的小厮,见沈少爷逐渐阴冷的脸色,吓得瑟瑟发抖。

传言,沈少爷喜怒无常,暴戾乖张,万一惹怒了他,岂不生死难料。

“没用的奴才!”锦衣公子低咒一声,用力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小厮,大言不惭地道,“沈念生,你听着,我爹呢,就是苏城知府,只要你今晚把美人儿送与本公子,本公子回府之后,便求我爹法外开恩,饶你一条狗命。”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公子,确实来头不小,”沈少爷嗤笑道,怪不得,高大人近日行踪诡秘,言行谨慎。

“怎么样?”高公子气焰高涨,“沈念生,你怕了吗?”

沈少爷衣袖一挥,威凛之气顿生。

“来人,替本少爷好好地招待高公子。”话音一落,沈府的十几个家丁,蜂拥而上。

“沈念生,你---你---”沈念生连相府公子都敢杀,而他,不过是知府之子,高公子此时酒已半醒,吓得躲到了小厮身后。

两府对峙,拳脚相搏,高府的几个小厮、护卫,亦不甘示弱。

沈少爷怀中的袁静蓉,不动声色地瞥了沈少爷一眼,心思百转,今晚沈念生带她来护城河,遇上醉酒的高公子,是以她为饵,还是,故意试探她?

激烈的打斗声,不禁引得,护城河上的画舫,搁浅柳岸。

凄冷的夜里,沈少爷眸中赤红,似烈烈之火,在疯狂的焚烧。

那抹红,艳如桃瓣,撩人心魄之时,却不寒而栗。

忽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前方出了何事?”柳江掀开车帘,问道。

护城河上的打斗声,惊醒了沈颜儿怀中的佑儿,佑儿小嘴一撇,似乎又要开始哭闹,沈颜儿忙出言相哄。

“回主子,是两位世家公子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柳江的随从,恭敬地道,“主子,道路受阻,我们的马车,暂时无法过去。”

“凭借祖荫,胆大妄为,这些个无法无天的世家子弟,就该抓入牢中,好生管教,以儆效尤。”柳江坐回马车内,愤愤不平道。

“大人心怀天下,知苍生疾苦,确是我们黎民百姓之福。”沈颜儿虽不知柳江是何人,但从他的言行举止间,她隐约可知,柳江会是个好官。

“主子,闹事的是----沈少爷!”马车慢慢靠近护城河畔,柳江的随从一眼认出,其中的一位世家公子,便是沈府的少爷。

马车内的沈颜儿,一听沈少爷之名,黯然神伤。想不到,今日的他,竟会为了一个女子,不顾身份,与人相争,沈颜儿逗着怀中的佑儿,心中酸楚难言。

“你们几个,去帮一下沈少爷。”柳江低声吩咐。

柳江的随从,皆武艺不凡,一出手,便把高府的几个小厮,连同高公子,打得叫苦连天,落荒而逃。

“沈少爷真是无处不在啊。”柳江走下马车,缓步至沈少爷身前,意有所指道。

“柳公子身份多变,不也是神鬼莫测。去年,本少爷初次见你,你是本少爷家的下人;离开我们沈家之后,你是落地秀才,而今日,你摇身一变,却成了手握重权的柳大人。”沈少爷抬头,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马车内的沈颜儿,他眸色一冷,继续道,“柳公子,本少爷在想,倘若下次与柳公子相见,阁下可否还姓柳?”

“承蒙沈少爷谬赞,柳江不敢当。”柳江温文尔雅,柔和之中,却暗含杀机。沈府的下人,个个身手矫健,若他所料不差,刚刚与高府的打斗,沈府的下人并未倾尽全力。

沈颜儿半掀车帘,恰瞧见,沈少爷亲昵地拥着一位女子,当他低头与女子低语时,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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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渐行渐远 沈颜儿躲在马车内,怔怔地望着沈少爷,心沉谷底。

于苍茫夜色之中,她一眼便认出了他,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身影,十余年来,关于他的种种,她都是熟悉的,而他,却是怀中美人相伴,早已将她抛之云外。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她不喜欢苏城,甚至是,厌恶至极。

当年,爹爹曾不止一次地带她上苏城,可经年之后,她终于发现,凡是美好的东西,都容易碎。

“佑儿,娘亲有你就够了,至于你那个喜怒无常的爹爹,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沈颜儿放下车帘,幽幽地道。

或许,她更喜欢自欺欺人,哪怕他伤得她,痛彻心扉。

“沈少爷,告辞!”柳江察觉事有蹊跷,心中暗惊,莫非沈念生已知晓他的身份?苏城的这条护城河,是他今晚必经之路,而过了护城河,就是他这几日下榻之处---乔家。

夜色沉寂,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袁静蓉,朝着马车内的沈颜儿,亲切地喊道,“颜儿姐姐---。”

沈少爷的这一声‘颜儿姐姐’,纯净清脆,仿若不染浊华,也牵动了沈颜儿心底,最深处的柔软。

沈颜儿素手一颤,竟鬼使神差地掀开了车帘,沈少爷眼中带笑,眸光流转中,风华绝代,一如往昔。

“念生,她就是沈大小姐吗?”袁静蓉抬首,瞥了一眼沈颜儿,怯怯地问道。

沈颜儿闻声望去,这一看,脸色大变。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沈颜儿不敢置信地盯着袁静蓉,喃喃地道。

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与她记忆中的清姨,所差无几。若非她从小舅舅口中获知,眼前的女子,是袁静蓉冒名顶替,否则,她也会和他一样,坚信是清姨死而复生。

阳羡袁家的百年基业,毁于沈少爷之手,袁静蓉刻意接近沈少爷,必是心存报复,意图不轨,沈颜儿忐忑难安,随后,她抱着佑儿,下了马车。

“仙子姐姐,你对本少爷的这位颜儿姐姐,也有所耳闻?”沈少爷上前,逼近了沈颜儿。

“我在四方客里,时常听人提及,沈家大小姐不守妇道,勾引幼弟----”袁静蓉的声音,越来越低。

沈颜儿苦涩一笑,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在这一年间,从未断过,若在往常,他定会严惩这些道是非之人,可今日,换了袁静蓉,他却默许了。

这般绝美的女子,一脸无辜地跟在他的身后,沈颜儿忽然犹豫了,倘若她当着他的面,揭露袁静蓉的身份,他会信吗?

“沈少爷,她并非清姨!她是阳羡袁家的女儿。”沈颜儿望着沈少爷,平静地道。

犹豫之后,她还是说了,不管他信与否?

“念生,”袁静蓉似乎受了惊吓,楚楚可怜地道。刚刚在寻香阁,赵慕恒已派人告知她,沈颜儿已逃离出府,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莫非,这就是沈念生对她的试探?

“颜儿姐姐,不可胡说,阳羡袁家的几位小姐,本少爷皆了如指掌。若她是阳羡袁家的小姐,本少爷为何从未见过?”沈少爷安抚完袁静蓉,微倾上身,附耳于沈颜儿,低声道,“颜儿姐姐,赵慕恒的话,岂可轻信?”

沈少爷依然倨傲轻狂的沈少爷,即使当着柳江之面,他仍邪肆地亲上沈颜儿的耳垂,旁若无人。

“沈少爷,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岂是君子所为!”柳江怒不可遏,手上用力,一掌将沈少爷震得连退数步,嘴角出血。

“颜儿姐姐,告诉柳大人,本少爷几曾欺负过你。”沈少爷艰难地直起身子,轻浮地道,“悦儿一死,本少爷便少了一个侍寝的姬妾,江南之人皆知,姐姐为了独吞沈家的万贯之财,而不顾廉耻地引诱本少爷,现在,颜儿姐姐离开了,可本少爷却动心了。颜儿姐姐,只要你跟本少爷回府,本少爷就把沈府的一切,都送给你,如何?”

袁静蓉怯弱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决不能让沈颜儿回到吴中沈家。

沈颜儿气得全身颤抖,他当她是什么,召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烟花女子吗?

“沈念生,你走,今生今世,我不想再看到你!”沈颜儿冷冷地开口,对沈少爷彻底地绝望。

“颜儿姐姐,在这江南之地,除了本少爷,无人敢要你!”沈少爷倚在栏杆上,眸中幽暗,逼得越近,却是离得越远,颜儿姐姐,此生此世,不死不休,而这一次,他真的无能为力,要放手了。

“沈少爷,休要欺人太甚,”柳江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沈颜儿,信誓旦旦地道,“在下,会替沈少爷,好好照顾颜儿的。”

柳江终于相信,沈颜儿于沈少爷而言,只不过是沈少爷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沈少爷为恶江南,但沈颜儿,不该受其牵连。

“本少爷果然未猜错,当日你来吴中沈家,的确包藏祸心。”沈少爷此言一出,柳江的脸上,徒然再现杀气。

沈少爷似乎浑然不觉,讽道,“高高在上的柳大人,摈弃尊贵之身,原来是为了跟本少爷抢女人。”

“沈少爷确实聪慧过人。”柳江脸上的杀气,慢慢地褪去,沈念生此人,难道仅仅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之弟?

“沈少爷,江南之人传言,沈少爷杀了相府公子张玄颢,不知是真是假?”柳江故意试探道。

沈少爷转身,望着护城河中一轮云间月,一语双关地道,“既然是传言,柳大人何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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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似当年 柳江心中的疑惑,再次旋生。

对于长期生活在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之下的柳江,他自小便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浮生百态,他也早已看惯。可他,却唯独猜不透沈少爷半分,这位沈家的少爷,外表不羁,举止轻浮,但在嬉笑玩闹的言辞中,又暗含深意,令人无法捉摸。

到底是他多心了,还是这位沈少爷真的高深莫测?

“念生,我们回去吧。”袁静蓉胆怯地低头,迟者生变,万一沈念生心软,将沈颜儿接回了沈府,那她的身份,沈念生必定要起疑。

朦胧的夜色中,沈少爷嘴角的血迹,越来越鬼魅,然而,当他转身面向沈颜儿时,却神色如常。

双手负于背后,白衣袖口处,血染丝绦。

“颜儿姐姐,除了沈府的少夫人之位,别的,本少爷都可以给你。”唇似朱砂,眸如深潭,沈少爷的狂妄,似寒风吹向天际,卷起万重云霄。

沈颜儿气得娇躯颤抖,她哀怨地望着沈少爷,凝眸深处,早已冷了心。

袁静蓉得逞的一笑,在经过沈颜儿身旁时,她故意挑衅地低声道,“我说过,他不会信的。”

沈少爷与袁静蓉相携而去。

八抬大轿,轿檐流苏碎玉,锦帛为帘。

“柳大人,后会有期。”轿帘半垂,沈少爷的眼中,只看到,沈颜儿怀抱佑儿,站在柳江的身旁。

这一幕,似乎刺伤了沈少爷的眼。

“回府。”沈少爷面色一冷,眉目间的嬉笑之色,早就荡然无存。

其实,他早知柳江与乔府关系匪浅,而这条护城河,是柳江的必经之路。高公子的出现,只是个意外,即使没有高公子,他一样可以想方设法,拦住柳江的去路。

朝廷派柳江下江南,调查张玄颢死于吴江之上的真相,以他的处境,不该提早与柳江相见,但他,却迫不及待地赶来。

半夜无眠,徘徊于护城河上,沈少爷心里清楚,他来此,只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美婢扶轿,家仆成群跟随,沈府的豪奢,可见一斑。

柳江收起眼底的疑惑,叹道,“好个喜怒无常的沈少爷!”

“柳大人,我敢保证,张玄颢之死,与他无关。他---他只是稚子心性,但绝无害人之心。”沈颜儿黯然的眼中,带着难掩的焦虑。

“我们也走吧。”柳江似乎不想再提及沈少爷,扶着沈颜儿,上了马车。

马车过了护城河,再行百里,便可到达乔府。

乔府朱门前,灯火如昼,人影撞撞。

“颜儿,我们到了。”不知何时,柳江对沈颜儿改了称呼,沈颜儿虽觉不妥,但终是随了柳江之意。

沈颜儿抱着佑儿,一下马车,便愣在当场。

乔家阖府出迎,就连久不露面的乔老爷,也恭敬地站在一旁。傲慢的乔夫人,翘首期盼,此刻,更是笑如春风。

“姨父,姨母,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柳江扶住了欲要下跪的乔老爷和乔夫人。

沈颜儿的心中,甚为惊异,若乔老爷,乔夫人是柳江的姨父、姨母,那柳江在沈府,怎会不识乔曼柔?柳江屈尊纡贵来沈府,到底所图何物?

柳江,柳江,柳暗江南,果然深藏不露,沈颜儿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却不道破。

“沈大小姐,”沈颜儿的到来,令乔夫人有些意外。

“乔夫人。”沈颜儿屈膝行礼。

去年,她上乔府为沈少爷求亲,乔夫人百般刁难,几番羞辱,然而今日,乔夫人见了她,异常热情,沈颜儿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乔夫人看在柳江的面上,对她不计前嫌。

“洵儿,你们怎么现在才到?”乔夫人关切地道。

“姨母,我们先进府再说,”柳江用眼神稍一暗示,乔夫人立即就心领神会。

“沈大小姐,你一路辛苦,孩子还是由我来抱吧。”乔夫人不由分说,直接从沈颜儿的怀中,抢过了佑儿,暧昧地道,“洵儿,姨母先带孩子下去,沈大小姐就交给你了。”

“颜儿,你折腾了一夜,小佑儿由姨母照顾,你尽可放心。”柳江紧紧地拽住沈颜儿的皓腕,出手拦住了她。

“佑儿,”沈颜儿心急,却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乔夫人抱走了佑儿。

“柳江,你想做什么!”沈颜儿怒目相对,自佑儿来至她的身边,便从未离开过她半步。万一佑儿醒来,见不到她,她的佑儿,会哭的。

一想到小佑儿哭得小脸惨白,沈颜儿的心,便痛如刀割。

“颜儿,你不惜只身涉险,肯跟我一同来乔府,就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柳江隐隐带怒,失望地道,“沈颜儿,你用心良苦为了他,可他,似乎还不领情。杀人偿命,即使是皇亲贵胄,也绝无例外。”

“柳江,我该信你吗?”沈颜儿面色清冷,再次问道。

同样的问题,听在柳江的耳中,似乎又添了些许讽刺。

“柳大人,不,或许你并非姓柳。据我所知,乔夫人本姓柳,既然你喊乔夫人为姨母,那你的爹娘,莫非皆姓柳?”沈颜儿从柳江的手中挣脱,冷声道,“若乔夫人只是你的姨母,为何我在乔夫人的眼中,看到了敬畏?还有,乔曼柔与你是表亲,为何在沈府,你们两个互不相识?柳江,你费尽心机地接近沈家,又让乔府的小姐,屈身为妾,如此作为,我还能信你吗?”

柳江神色复杂,却夹杂着一丝赞许之色,“沈家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

这才是他当年所见的沈家大小姐,明明是柔弱女子之身,却执掌江南第一世家,沈府正堂内,她高雅在座,冷情淡然,仿若世人皆不在她的眼中。

却因一个沈念生,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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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礼尚往来 离开吴中沈家之后,沈颜儿的处境,就犹如无根的浮萍,随波远去,却无一处,可以依着。

若沈颜儿跟沈少爷回沈府,以她如今的身份,非妻非妾,回沈家只会自取其辱;可待在赵府,赵慕恒虽不至于杀她灭口,但小佑儿的身世,一旦被赵慕恒得知,小佑儿的生死,便岌岌可危。

沈府待不得,赵府留不得,她别无选择,只有先随柳江逃离赵府,再另谋他法。

表面上,沈颜儿可以对柳江疾言厉色,高声质问,但在这质问声中,却透着她的万般无奈,柳江此人,身份神秘,来历不明,他几次亲下江南苏城,蓄意接近沈府,不得不防。现在,小佑儿在柳江的手中,她不能真正地惹怒柳江,与柳江撕了脸面;也不能一味地退让,自贬身份,否则,不止是她,就连无辜的小佑儿,也会因她受到牵连。

良久,柳江温雅的脸上,少了冰冷,却多了些许的柔和,“颜儿,若你是昔日的沈府大小姐,那我,便依然是昔日的柳江。”

沈颜儿哂笑道,“沈颜儿早非当初的沈颜儿,而柳江,也不一定是柳江。”

这一年的变故,彷如虚渺之梦,梦散了,再难寻,当初的痕迹。

“我对你隐瞒身份,也是逼不得已,但我,何曾伤害过你?”柳江趋步上前,抬起沈颜儿的下颌,气息浮动,深沉灼热。

沈颜儿柳眉微蹙,心生不悦。

“你告诉我,你与沈念生之间,除了这十余年的相依为命,还有什么,是我所不能及的?”论身世,论地位,他柳江绝对远在沈念生之上,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在他眼里,不过是位乳臭未干的娇贵少爷,可为何会让眼前的女子,心甘情愿的付出,无怨无悔。

柳江眼中的困惑,虽令沈颜儿不解,但她,却只是摇头,不发一言。

“说,到底是什么?”柳江身上的威严之气,紧紧地逼来。

沈颜儿心生俱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即使他一无是处,但我至始至终,都愿意信他,”沈颜儿倔强地抬眸,淡笑道,“柳大人,我该信你吗?”

沈念生没有柳江的稳重,又喜怒无常,但她对他,一直毫无怨言。

沈颜儿眸中的坚定,使得柳江的脸色,变得愈加的阴冷。

“冥顽不灵!”柳江怒从心生,一把推开了沈颜儿。

沈颜儿脚下不稳,连连倒退,及至双膝跪地,磕破了膝盖上的皮肉。

乔府的庭院中,灯火忽明忽暗。

柳江脸色铁青,一拳用力,直接挥向了沈颜儿身后的梧桐树。

重击之下,梧桐树叶,簌簌作响,随即,纷纷坠落。

庭院外的一干护卫,见柳江发了怒,皆害怕地瑟瑟发抖,心中暗骂沈颜儿不识好歹,主子身份尊贵,肯破例让她一个卑微的江南女子,随侍在旁,她不仅不感恩图报,还三番五次地顶撞主子,简直罪该万死。

“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柳江脸上的怒意未消,但语气,却软了几分。

他弯腰扶起沈颜儿,劝道,“你累了一晚,早些回房休息。有些事,不急于一时。”

沈颜儿一愣,柳江竟猜到,她随他来乔府,是有求于他。

“我要见佑儿。”沈颜儿避开了柳江的碰触。

若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带佑儿出芙蓉坊,不该带佑儿回赵府,是她的自私,害得小佑儿,一次次地陪她涉险。哪怕把小佑儿托付给一个普通农家,也远胜于,跟着她,生死难料。

“小佑儿由姨母照顾,你不必担心。”若她能安分守己,他会考虑将佑儿还给她。

“你---”柳江毫不犹豫地回绝,令沈颜儿无计可施。

看着沈颜儿玉颊带怒,柳江似乎心情大好。

“走吧,”柳江缓步而行。

沈颜儿心急如焚,未及深思,便脱口而出道,“倘若我能帮大人取来大人所需之物,大人可否饶他一命?”

拿沈府的百年祖业,换他们父子一命,若非走投无路,她不会出此下策。

然而,柳江听了沈颜儿之言,只是笑了笑,却丝毫不在意。

那抹笑,尽是讥诮与讽刺。

“来不及了。”柳江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沈颜儿一人,孤影徘徊。

沈颜儿急了,朝着柳江的背影,大喊道,“那---那要怎样,你才能放过他!”

难道柳江接近沈府,不是觊觎吴中沈家的万贯之财,抑或,人人殷羡的沈家信物。

“为了沈念生,你真的可以---放弃所有。”柳江终于停下步伐,意味深长地道,“如果我说,我想要小佑儿,你给不给?”

沈颜儿的心,猛地一沉,柳江要的是小佑儿?

“三日后,我启程回京,沈念生与小佑儿之间,你只能选一个。”灯火之下,柳江的脸上,隐晦难明,“当然,你要是舍不得小佑儿,也可以跟我一起上京。”

“我答应你。”沈颜儿淡然一笑,小佑儿原本就在柳江的手中,即使柳江强行将小佑儿带走,她也束手无策。

“甚好。”柳江大笑一声,出了庭院。

庭院门口处的护卫,皆暗暗惊奇,主子到了江南,怎么也和沈家少爷一样,喜怒无常了。

“颜儿,你收了我的玉佩,礼尚往来,你的这方丝帕,就送与我了。”尚未走远的柳江,忽然又只身折回,抢走了沈颜儿手中的丝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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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淹城柳家 乔府高门大宅,雕梁画栋,虽不及沈家的大气磅礴,但在这一片琉璃瓦之下,隐隐透着几分书香之气。

大概在五年前,乔老爷阖府迁于苏城。

这座大宅原先的主人,就是曾经名噪一时,有江南三大世家之称的城西马家。十多年前,马家与京师国舅府相互勾结,赤手可热,随后,蓝国舅因陷害凌翰林获罪,而马家,也因此受累牵连,再加之,城西马家的姻亲,路延霆的爹路大人丢官罢职,此后,马家一落千丈,及至倾家荡产。

马承宗死后,马家的人,就把祖宅卖给了乔老爷。

据说,当年马家权势熏天,就连江南按察使程元瑞,也不敢得罪马家,甚至在巡视江南时,被逼下榻马家的别院。

富贵荣华,百年光景,一朝败落,只在瞬间。

沉香熏暖的屋内,尚在襁褓中的小佑儿,哇哇大哭。

“小公子,别哭啊。”

“小公子最乖了。”

“小公子---”

屋内所有的丫鬟、仆妇,皆围在小佑儿身旁,束手无策。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在如此吵闹之下,睡在里屋内的乔老爷,却丝毫不受影响,彷如不存在般。

“夫人,小公子再哭下去,会不会哭得-----断气?”手拿拨浪鼓的丫鬟,怯怯地道。

“胡说八道,刚出生不久的婴孩,哪个不哭的。哭累了,自然---就会好的。”乔夫人训斥的话,越说越心虚,小佑儿都哭了半个时辰,若再哭下去,怕真的---哭得断气。

瞧这清秀的小脸,哭得唇瓣发白,妖娆的小眸子,泪盈眼眶,频滴不断,乔夫人轻拍着小佑儿的胸口,心疼地道,“乖孩子,你娘亲很快就回来,别哭了。”

这时,素淡的襁褓中,一枚雕刻细致的玉佩,在不经意间,滑落。

乔夫人忙拿起一看,心中大惊,若她没看错,这枚玉佩是洵儿的随身之物,怎么会,怎么会在小佑儿的身上。

难道,这孩子就是洵儿遗落在江南的亲骨肉。乔夫人抱着佑儿的双手,有些微微发颤。

“小佑儿,我们这就去找你娘亲,好不好?”乔夫人一想到小佑儿有可能身份尊贵,若小佑儿有个闪失,她该怎么向远在京师的姐姐交代。

乔夫人抱紧了佑儿,急急出了房门。

两名丫鬟,手提灯笼,在前方引路,乔夫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个仆妇。

“姨母。”半途中,乔夫人敲遇上前来找她的柳江。

柳江疾步上前,伸手逗了逗正在哇哇啼哭的佑儿。

“小佑儿,怎么又哭了。”柳江眼中的温柔,让乔夫人心中的猜疑,愈加地坚定:这孩子,八成就是洵儿的。父子天性,洵儿一来,小佑儿竟然不再哭了。

“姨母,我有话想问你,”柳江从乔夫人手中抱过了佑儿,朝着乔夫人的院落,缓步而行,乔夫人一脸凝重,点了点,紧随其后。

“你们都下去。”乔夫人一进屋,便喝退了屋内的众丫鬟、仆妇。

进屋后,乔夫人这才发现,佑儿白嫩柔滑的小手上,绑着一方丝帕。

丝帕素雅,与小佑儿的襁褓,针线刺绣,如出一辙。

乔夫人心中困惑,小佑儿止住哭声,到底是因为柳江,还是那留有沈颜儿身上味道的丝帕。

“姨父呢?”柳江的食指,被小佑儿的小手,紧紧地抱着。

生怕惊到了小佑儿,柳江的声音,放缓了些许。

“你姨父身子不好,我让他先休息了。”乔夫人瞅了瞅里屋,放心地道。

“这就好。”淹城柳家,在百余年前,以毒药名震天下,即使现在淹城柳家不复当初,但下点寻常的迷药,对乔夫人而言,轻而易举。

柳江抱着佑儿,在屋内的桌前坐下,“姨母不必拘礼,我们坐下谈。”

“洵儿,你何时让曼柔回来?”乔夫人坐在柳江的对面,面含愧疚。

当初,乔漫柔上沈家为妾,是乔夫人一手促成,而乔老爷事后得知,早就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曼柔表妹还在沈家?”柳江惊愕之后,恍然道,“我本以为,吴中沈家与奸相交往过密,这才让曼柔表妹去沈家,先夺了沈家的信物,再挑起沈府与相府的争斗,可现在,既然沈家与相府毫无关系,曼柔表妹理当功成身退,早该回乔府了。”

乔夫人心下顿明,她的女儿,或许是假戏真做,动情了。

“洵儿,沈家的那位老太爷,怕是挨不过今晚了。”乔夫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

“姨母为何如此肯定?”柳江惊问道。沈府少了沈老太爷,岂不要再起一场轩然大波。

“三十年前,毁我们淹城柳家的幕后凶手,就是沈老太爷。”乔夫人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阴狠,“当初,我曾派人潜入沈家,在沈老太爷的茶水中下毒,可惜,算那老匹夫命大,他只是残了双腿。谁知到最后,他还能站起来,”

乔夫人谈及往事,怒不可遏,“若非你娘阻止,我早想灭了沈家。”

柳江皱眉,“姨母,不可轻举妄动。”

“姨母老了,算了,”乔夫人叹道,“自沈老太爷执掌吴中沈家后,沈家就偏安于一隅,不理世事,就连十多年前,江南三大世家明争暗斗时,沈家依然隔岸观火。洵儿,吴中沈家,不容小觑啊。”

“所以,在江南三大世家败落之后,姨母就迫不及待地将吴中沈家,推向了众矢之的。江南第一世家虽好,但也是一味剧毒。”柳江终于明白,江南第一世家之位,为何会如此顺利地落入吴中沈家之手。

乔夫人颔首道,“在江南之地,众多世家各怀心思,要想稳居江南,就必须得在朝中找一个靠山。且不说,当年的城西马家,就是我们乔家,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那沈家,到底依附的是何人?”

柳江笑而不语,只是握住了佑儿乱动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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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尸骨未寒 晨曦微露,一辆简朴的马车,碾过无垠的荒野,向吴中之地,疾驰而行。

空无一人的荒外,雪压残碧,寒风呼啸。

季安手持缰绳,熟练地驾着马车,“夫人,少爷,我们很快就到了。”

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沈夫人,季安满腹狐疑,即使夫人容貌绝世,红颜未老,但让他,喊一个与少爷年岁相仿的陌生女子为夫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季安在沈府待了几十年,伺候过沈老爷,又看着沈少爷长大,世人不了解沈少爷,但他,是最了解沈少爷的。既然沈少爷一口咬定袁静蓉是沈府的夫人,那么,他就恭恭敬敬地喊袁静蓉一声夫人。

‘嘶---’,马鸣声起,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止于离沈府百里外的槐树下。

一入槐府,皆是乌衣门第。

马车颠簸过后,袁静蓉身子一斜,跌到了沈少爷的怀中。

沈少爷下意识地抱住袁静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似曾相识。

“念生,你怎么了?”袁静蓉面颊绯红,丹唇娇艳,她身上的清香,是赵慕恒花重金,从零陵香,藿香,栈香---上百种香料中,精心提取,终于寻到了与凌清洛身上相似的清香。

赵慕恒说,沈念生此人阴险狡诈,生性多疑,要想骗过他,不仅仅在言行举止上,就是凌清洛头上的一缕青丝,她也要了如指掌。

“仙子姐姐,”沈少爷放开袁静蓉,叹道,“本少爷后悔了,仙子姐姐不染尘华,或许,本少爷真的---不该带你回沈家。”

马车未至沈府大门,就被迫停下,想必现在的吴中沈家,是有大事发生吧。

“少爷,您回来了。”沈府的何管家,腰系白布,一见沈少爷的马车,忙跪倒在地,嚎哭道,“少爷,老太爷于昨晚亥时一刻,仙---逝---了。”

“怎么会这样!”季安不敢置信地道,“昨日个,我和少爷离府时,老太爷还好端端的,怎么会---”

坐于马车内的沈少爷,面淡如水,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他静静地听完沈老太爷离世的噩耗,却不发一言。

四周一片沉寂,在这份静谧之中,似乎透着诡异,与阴冷。

车帘掀开,沈少爷慢慢地下了马车,在经过何管家身旁时,他冷冷地道,“爷爷是死于昨晚亥时一刻,你为何不派人来苏城芙蓉坊,及时告知本少爷。莫非爷爷一死,沈府的主子,也要换人了。”

吴中离苏城芙蓉坊虽远,但沈府的管家,却刻意瞒着他,让他成为沈府,最后一个得知爷爷死讯的人。

“少爷息怒,”何管家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少爷息怒。”

“少爷,请容奴才回禀,”何管家刚欲开口相辩,但一看到沈少爷身后的袁静蓉,失声高喊道,“夫人,您---您回来了。”

袁静蓉故作胆怯的低头,连一向谨慎持重的何管家,都认为她是凌清洛,那沈府的其他人,就更容易骗过。

沈府的朱门上,挂着两盏白灯笼,府内,白布飘摇,使得冷清的沈府大宅,更显得地凄凉,萧瑟。

乔漫柔一身素衣,白色的绸锦束腰,昂贵的环佩系于腰间,端庄的素颜上,却一脸着急。

她站在府门口,遥首期盼,一见沈少爷踏入府门,忙喊道,“少爷。”

视线微移,乔曼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袁静蓉,昨日之事,她早已获知,沈府失踪十余年的夫人回府,亦或是,沈颜儿口中的阳羡袁家小姐,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皆不得不防。

“少爷,万事小心,三老太爷他们在正堂内,已等候少爷多时。”乔曼柔疾步至沈少爷的身旁,低声道。

“曼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沈少爷停下脚步,富有深意地道。

乔曼柔愣在当场,神色复杂,难道他发现了吗?

“曼柔,在想什么呢,快跟上。”不远处,沈少爷传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急切。

乔曼柔站在原地,望着沈少爷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思百转。

她的眸中,盈盈含泪,良久,她才轻声道,“念生,别怪我。”

沈老太爷的灵堂,在沈少爷来之前,早已布置妥当。

传言,人死亡时,只是灵魂脱离了肉体,人虽死但灵魂不灭,先祖为了给灵魂找一处安身之地,便有了灵堂之说。

“小畜生,终于舍得回来了。”灵堂内,以三老太爷为首的,一些德高望重的沈氏宗亲,几乎都来全了。

“孙儿见过几位爷爷。”沈少爷躬身行礼,却语含轻蔑。爷爷尸骨未寒,这些个老家伙,又要开始迫不及待地兴风作浪了。

“不孝子孙。”三老太爷怒骂道。

老太爷一死,吴中沈家的一族之长,就落入年未至弱冠的沈少爷手中,三老太爷越想越气,要他们几个加起来上百岁的人,听命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少爷,传言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三爷爷,何须动怒。”肃穆的灵堂上,香烛微光,油灯不熄,沈少爷伸手抚过祭幛,来至供桌前。

沈少爷按在供桌前的双手,微微而颤,供桌后,便是停放沈老太爷尸身的灵柩。

忽然,沈少爷优雅地转身,指着袁静蓉道,“几位爷爷,本少爷问你们,你们之中,可否还有人认得她?”

满堂的沈氏族人,皆诧异地望向袁静蓉,一个有着倾城之容的年轻女子,此刻正不安地徘徊于灵堂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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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明目张胆 这名女子,一袭淡青色的素裙,眉如远黛,眸如星辰,含羞带怯的绝美容颜,仿若烟霞染过天际,绚烂而飘渺。

与凌清洛一模一样的言行举止,犹如十余年前的荣惠公主,死而复生。

前来兴师问罪的沈氏族人,一时不明沈少爷的真实意图,唯有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一晃十余载已过,前尘往事俱成烟。

但是,当年吴中沈家迎娶荣惠公主之事,仍为人津津乐道,而吴中沈氏一族,也因此,在江南之地扬眉吐气。

“凌清洛,看你生的好儿子,目无尊长,肆意妄为!”三老太爷一开口,便直接承认了袁静蓉的身份。

沈少爷眉间一动,暗忖道,三爷爷老奸巨猾,怎会如此轻易地让仙子姐姐进府?

袁静蓉缓步踏入灵堂,胆小懦弱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之色。依照赵慕恒的谋划,要名正言顺地成为沈夫人,她必先过沈少爷这一关,至于沈家的几位老太爷,只需许以重利,焉有不成。

沈老太爷一死,沈少爷众叛亲离,无人相助,偌大的沈府,江南第一世家,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即使事后被远在京师的韩将军,江阴的程侯爷得知,又能如何?毕竟远水难救近火,吴中沈家的府内之事,他们也无权干涉。

袁静蓉悄悄打量着已死的沈老太爷,摆满祭品的供桌之后,沈老太爷正静静地躺在紫檀棺木内,一身昂贵的暗灰殓衣,慈眉善目,宁静安详。

口含古玉?

袁静蓉暗惊,依礼,人死后,天子含实以珠,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贝,庶人以谷实。(出自《周礼》),沈老太爷无官无职,却破例口含古玉,难道吴中沈家,真如世人所言,深不可测,富可敌国。

“沈少爷,请节哀。”站在一旁的良石,忽然出声道,“沈少爷,老太爷年事已高,即使寻得灵丹妙药,也无济于事。”

随即,他走至沈少爷的身后,以轻若无声之音,再道,“中毒已深,无力回天。”

“爷爷---”沈少爷手抚灵柩,喃喃道,“现在的吴中沈家,终于只剩下本少爷一人了。”

白布掩盖的灵柩内,躺着的,是喊他乖孙儿的爷爷,却也是害死仙子姐姐的沈老太爷。

早在良石入住沈府时,良石就把沈老太爷被人下毒之事,告知了沈少爷。沈老太爷身上的毒,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慢性毒药,若是寻常大夫,根本诊不出,病人是中毒而死。

“诸位,可否请听老夫一言,”三老太爷手拄阴沉木而制的拐杖,重重地一敲,道貌岸然地道,“我们吴中沈氏一族,稳居江南百余年,如今,我们沈府,更是众望所归的江南第一世家,---”

三老太爷边说,边暗暗将满堂沈氏族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先祖历尽艰辛,方有我们沈家在江南的立足之地。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不仅仅是属于沈家的长子嫡孙,而是,属于我们吴中沈氏一族中的,每一个人。”

三老太爷声情并茂的言语,引得满堂之人,点头称是:他们也姓沈,凭什么只有沈念生一人,坐拥富可敌国的沈府,享尽荣华。

“大哥的病逝,老夫几个痛失手足,而吴中沈氏,更是少了一位德高望重的族长。吴中沈家,乃江南屈指可数的名门望族,老夫绝不容许任何人,毁了它。---”三老太爷几度哽咽,一族之长,本该有族内辈分最高,地位尊崇之人担任,就因大哥的一句临终遗言,让沈念生这样的纨绔少爷,当上了吴中沈氏的一族之长。放眼整个江南,哪有一个年未至弱冠的族长。

三老太爷面上悲戚,但心中,却恨得咬牙切齿,而在场的沈氏族人,都哭得泣不成声。

“沈念生年纪尚轻,又桀骜不驯,若将沈府的一切,都交给这位娇生惯养的少爷掌管,老夫怎能放得下心?---”当着沈少爷之面,沈家的三老太爷,毫不留情地直骂沈少爷大逆不道,败坏沈府声誉。

这般冠冕堂皇的言辞,听得沈少爷心头烦躁,他单手抚胸,微微带喘,三老太爷满嘴仁义道德,什么吴中沈氏的百年大计,什么吴中沈氏的一族安危,归根到底,三老太爷就是觊觎沈府的万贯家财。

沈老太爷死了,沈老爷下落不明,沈家的长子嫡孙,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命不久矣的沈少爷。沈家嫡脉后继无人,作为旁支的三老太爷,还有众多的沈氏族人,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三老太爷所言极是---”满堂附和之声,却唯独不过问,沈家唯一的嫡孙,手握沈家信物的沈少爷。

‘啪----啪---啪---’抚掌声起,沈少爷嗤笑道,“三爷爷,由长子嫡孙承继祖业,有何不妥?即使您看中了沈府的家产,等本少爷死了,您再来,也不迟。”

“放肆,你一个小辈,怎敢如此与老夫讲话!”三老太爷气得怒骂道。

沈少爷冷哼一声,清雅之容上,威严慑人。

“爷爷,您看到了吗,这就是您一心想要保护的沈氏族人!”沈少爷遥指满堂沈氏宗亲,堂兄弟,堂叔伯,讽道,“当年,您为了保住沈府,不惜纵容赵慕雨下毒谋害本少爷的仙子姐姐,您以为,沈府没有了仙子姐姐与爹爹,别人就会放过我们鳏独之人吗?可是爷爷,您睁开眼瞧瞧,即使别人放过孙儿,可您的兄弟子侄,却仍将孙儿,逼上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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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在她手中 本是同宗亲眷,血耐相连,却因沈老太爷一死,沈少爷势单力孤,别有居心的沈氏族人,欺沈少爷年少,合谋威逼沈少爷一人。

乔曼柔垂眸暗伤,原来,这就是深埋十余年的真相:当年,赵慕雨因妒成恨,下毒谋害凌清洛之时,沈老太爷早已心知肚明。沈老太爷为保沈府,只能牺牲凌清洛,以尽敛沈府的锋芒。

“小畜生,休得胡说八道,”三老太爷气急败坏地吼道,“天地可鉴,老夫这般做,全是为了我们吴中沈家。沈念生,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无德无能,何以承继我们沈府的百年祖业?难道,你想败光我们沈家所有的财产,让老夫无颜面对死去的大哥,与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少爷轩昂而立,清雅俊逸的脸上,尽是嘲讽之色。

妖艳的双眸,勾人心魄。

嘴角处,似乎弥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别动怒。”良石按住沈少爷的肩头,低斥道,“你不想活了吗?一旦动怒,毒发提前。”

沈少爷抿嘴不语,极力抑制这抹熟悉的血腥之味。

时日不多,解药无望,求生不得,求死何难?

“先祖遗训,掌沈府之权,需以信物为凭,三爷爷,难道您忘了吗?”执掌沈府,需有沈府的信物,倘若三老太爷执意抢夺,便是违背先祖遗训,依族规,轻则,杖责四十;重则,族谱除名。

一旦族谱除名,死后便不许葬入祖坟,只能埋于荒野,成为孤魂野鬼,三老太爷心有不甘,狠狠地瞪着沈少爷,却无法相驳。

“仙子姐姐,本少爷带你回房休息。”沈少爷冷冷地扫过灵堂内的沈氏族人,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怯弱的袁静蓉,却一把推开沈少爷。

“沈府的信物,在我的手上。”玉手一摊,竟是众人争夺的沈府信物。

此言一出,满堂之人哗然。沈府的信物,在袁静蓉手中,那沈府之权,岂不是由她执掌。

“仙子姐姐,你---。”沈少爷苦涩一笑,刚刚在马车上,仙子姐姐假意跌入他的怀中,并趁机偷取沈府的信物,他并非不知,而是不愿相信。

他命不久矣,纵有万贯之财,煊赫之权,又有何用!

临死之前,能见到仙子姐姐,他死而无憾。哪怕,眼前的仙子姐姐,接近他,另有图谋。

“念生,我都想起来了,”袁静蓉故作痛心疾首地道,“孩子,十年不见,你怎么成了这样?不学无术,肆意妄为,但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地辱骂他们。念生,还不快给你的三爷爷赔罪。”

“仙子姐姐,”沈少爷如稚子般,委屈地喊道。

他的仙子姐姐,竟然会听信三老太爷的虚伪之词;他的仙子姐姐,竟然会当着众人的面骂他;他的仙子姐姐,竟然没有了昔日对他的宠溺之心----。

“你的外祖父,饱读诗书,为人耿直,而你呢,”袁静蓉继续数落道,“游手好闲,寻花问柳。沈念生,你太让娘亲失望了。我问你,张相爷之子张玄颢,可否是你所杀?”

“沈少爷,她不是师母。”良石忙扯住沈念生的衣袖,沈少爷一旦认罪,后果不堪设想。

袁静蓉步步紧不逼,“我凌清洛的儿子,应该是个有担当的铮铮铁骨,既然杀了人,就绝不容许逃避。”

此时的袁静蓉,哪还有半分的胆怯懦弱,倾城的脸上,气焰嚣张。

“沈夫人不徇私,大义灭亲,老夫佩服。”三老太爷与袁静蓉一唱一和,而袁静蓉的身份,即成了名正言顺的沈夫人。

“少爷,别上当,”乔曼柔挡在沈少爷的面前,指着袁静蓉道,“大家别信她,她不是沈夫人,她是阳羡袁家的小姐,她来沈府,意图不轨。”

她相信沈颜儿的话,眼前假冒凌清洛的人,就是阳羡袁家的小姐,袁静蓉。

“念生千辛万苦,才寻到我,难道他会认不出自己的娘亲?”袁静蓉讥讽道,“乔曼柔,你来我们沈家,又是何居心?三十年前,沈老太爷毁了淹城柳家,而你娘,就是淹城柳家的二小姐,依我看,老太爷之死,与你乔曼柔脱不了干系。还有,当年我所中的红颜碎之毒,就是出自你们淹城柳家。”

“你是淹城柳家的后人?”三老太爷惊恐地道,想不到,时隔三十年,还有人提及此事。

面对袁静蓉的咄咄逼人,乔曼柔黯然地低下头,她不怕袁静蓉,而是怕,沈少爷望向她眼中的失望。

“曼柔,是真的吗?”沈少爷轻问道,红颜碎之毒,不止毁了仙子姐姐,也害得他,痛苦终身。

“对不起,”乔曼柔哽咽地道,柳家的仇,不得不报。

沈少爷笑了,妖娆的眸中,赤红如血。

“你们---,”沈少爷指着袁静蓉与乔曼柔,嗤笑道,“本少爷自问待你们不薄,而你们,却都在骗我。阳羡袁家,淹城柳家,呵呵,---”

明明是大笑不止,却暗了双眸,染了悲容。

“念生,你怎么连娘亲都不认了,”袁静蓉抽泣道,“我怎会生了你这个泯灭人性的不孝子。”

“仙子姐姐,为何不再多欺瞒本少爷几日,就几日而已。”沈少爷眸光涣散,喃喃道。

昨晚,颜儿姐姐告诉他,眼前的女子,是阳羡袁家的小姐,可他仍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是他寻了十余年的仙子姐姐。 三月之命,只剩下,几日之期,仙子姐姐,为何不再多骗他几日?他死了,沈府的一切,自然就是仙子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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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深藏不露 沈少爷眼底难掩的悲伤,令袁静蓉心头一惊,原来,沈念生早已察觉,她并非是真正的凌清洛,但不知为何,他却将她带回了吴中沈家。

明知她来沈府别有居心,但他依然无动于衷,任她随意地偷取沈府信物,袁静蓉不禁心生狐疑:沈念生,这位玩世不恭的娇贵少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少爷,少爷,---,”远远地,传来沈府家丁惊慌失措地喊声,“少爷,府门外来了很多的官差,说----说是要捉拿您归案。”

“乖孙儿,莫不是你又在外边,给我们沈家惹了祸端。”三老太爷揶揄道,大哥已死,宠溺这位小少爷的那几位大人,又远在千里之外,他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能为这位小少爷撑腰。

“住口,谁是你的乖孙儿!”沈少爷毫不避讳地直骂三老太爷,此生此世,唯一能喊他乖孙儿的爷爷,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喊他乖孙儿。

三老太爷喊他乖孙儿,听在沈少爷的耳中,只是一种讽刺。

“恶性不改,死到临头,还如此嚣张,”三老太爷低咒道,“沈念生,你自求多福吧,这回,我看谁还能救得了你。”

院落外,脚步声纷至沓来,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绣有白鹇官袍的中年男子,气势汹汹地踏入灵堂。

“见过高大人。”三老太爷笑脸相迎,仿若一位年高德勋的老者。

苏城知府,手握一城之权,在三老太爷的眼中,位高权重,得罪不起。

沈少爷半眯双眸,视线微移,不想看三老太爷虚伪的嘴脸。

高知府来至沈老太爷的灵柩前,虔诚地躬身三拜。

“沈少爷,得罪了。”高知府三拜之后,手一挥,身后的几十名府衙官差,立即持刀走向沈少爷。

“谁敢。”季安大喝一声,质问道,“高大人,我家少爷到底犯了何罪?”

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身份尊贵,岂能让一个小小的知府,欺负到头上。

“本官怀疑吴中县令张玄颢之死,与沈少爷脱不了干系,故而,今日前来沈府,本官要亲自押沈少爷上府衙,开堂问审。”高大人一脸威严,正义凌然地道,“谋害朝廷命官,罪不容赦。”

“真有此事?”三老太爷故作惊讶,哀呼道,“家门不幸,竟出此凶残之徒。高大人,想我们吴中沈家,百余年来,以仁义称于世,绝不容许有此等不肖子孙,玷污我们沈府的声誉。若张大人真是这个小畜生所杀,老夫恳求高知府,依律严惩,不必宽恕!”

袁静蓉手拿沈府信物,看了一眼沈少爷,叹息道,“三老太爷,如今的沈府,还是由您来支持吧。”

沈念生没有了沈府的信物,便什么都不是,而沈家的几位老太爷,对沈府虎视眈眈,自然不会留沈念生在府中,阻扰他们。

袁静蓉的话音刚落,四老太爷便立即接着道,“是啊,三哥,由你执掌沈府,和吴中沈氏的一族之长,众望所归。”

三老太爷假意推辞了一番,便开口道,“高大人,谋害张县令的是沈念生,与我们沈府毫不相干啊。老夫现在以吴中沈氏的一族之长下令,除去沈念生在族谱上之名,自此之后,沈念生无论是生是死,与我们吴中沈家无关。”

三老太爷面上凛然,但心中窃喜不已,他谋求几十年,今日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旦沈念生在族谱上除名,那么,沈念生便不是吴中沈氏的后人,不是沈家人,又怎能承继沈府的祖业。

沈少爷面淡如水,白皙的双手,却紧握着系在腰间的玉佩。

满堂的沈氏族人,见三老太爷大权在握,忙落井下石道,

“高大人,快把此人带走吧。”

“沈念生,你谋害朝廷命官,罪该万死。”

“是啊,你要自寻死路,也别牵连我们。快走吧。”

“沈念生,马上滚出我们沈府,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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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这些沈氏的族人,乃沈少爷的堂叔伯,堂兄弟,平日里,他们对沈少爷百般讨好,一旦沈少爷大权旁落,他们就恶语相向,六亲不认。

谋害朝廷命官,乃一宗大罪,沈氏的族人,怕受沈少爷连累,故而,他们催促高知府,即刻捉拿沈少爷回府衙,全然不顾沈少爷的死活。

“本少爷累了。”沈少爷手一松,系在腰间的玉佩,砰的一声,掉落在地,破碎成片。

亲情薄如纸,世事如此,何忍他年殇?

灵堂内,剑拔弩张,季安与良石挡在了沈少爷的面前,乔曼柔脚步轻移,站在沈少爷的身侧,而一向忠心耿耿的沈府管家,却突然叛变,只是带着沈府家丁,隔岸观火。

“来人,将沈少爷带回府衙。”高知府一声令下,几十名官差,持刀围住了沈少爷。

季安与良石,虽懂些武艺,但终是寡不敌众,怎能护得住沈少爷。

“少爷,”乔曼柔焦急地喊道,此时的沈少爷,一动不动地站在沈老太爷的灵柩前,神色茫然,仿若痴傻了般。

激烈打斗声,吓得满堂之人,步步后退。

“小心,”乔曼柔情急之下,莲步一动,拉着沈少爷,躲过了官差的围攻。

袁静蓉站在一旁,挑拨道,“乔曼柔,你果然深藏不露。”

看似柔弱的乔曼柔,一出手,却能以一敌三,而她的武功,似乎还远在季安与良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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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杀人灭口 高知府心中着急,厉喝道,“乔曼柔,你们几个公然与官府为敌,想造反吗?”

袁静蓉的故意挑衅,再加之,高知府在一旁的威逼叱喝,使得乔曼柔不慎分了心。乔府移居江南五载,素来不理世事,若高知府以此为由,向乔府发难,实非她所愿。

乔曼柔稍愣之后,紧逼而来的府衙官差,就趁机持刀砍向沈少爷。

刀光闪过,苏城府衙的官差,招招想置沈少爷于死地。

眼看一名官差,手握利刀,直接砍向沈少爷,乔曼柔却忽然停了手。

若此刻是乔曼柔一人,凭她的身手,自然可以轻易地躲过,但现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茫然失神的沈少爷,若她一躲,必然会伤及沈少爷。

“念生,对不起。”乔曼柔转身,迎面望向沈少爷,他之所以沦落至此,全是她的错。

三十年前,沈老太爷毁了淹城柳家;三十年后,是她这个柳家的后人,毁了沈老太爷仅存的一脉。

念生,对不起,是她背叛了他。

纤手捂住了沈少爷迷离的双眸,乔曼柔羞涩地抬首,吻上了他冰冷的薄唇,浅黛素眉,暗将芳心许。

袖风袭来,抱着必死之心的乔曼柔,错愕的睁开眼,但见,目光涣散的沈少爷,忽然邪魅地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沈少爷白衣轻扬,艳如桃瓣的眸中,幽暗凌厉,仿若隐隐藏着一抹嗜血之气。

“就凭你们,也想抓住本少爷,简直是痴人说梦!”高知府所带来的这些府衙官差,出招凶狠,招招不留情,只想取他的性命。

沈少爷放开乔曼柔,身形一晃,衣袖迎风,犹如鬼魅般,掠至高知府的面前。

“告诉本少爷,是谁要本少爷的命?”不知何时,沈少爷的手中,已多了一把至轻至柔的软剑。

这般悄无声息的武功,吓得满堂之人,面如土色,而三老太爷更是,浑身抖个不停。

“沈念生,你--竟然---会---会武功!”高知府惊恐地望着沈少爷,怎么可能,世人眼中的纨绔少爷,怎会习得一身高超的武艺。

对于乔曼柔的出手,高知府虽感到出乎意料之外,可还能保持一脸镇定,但一直娇生惯养的沈少爷,手持软剑,嘴角勾笑,嘲讽地看着他时,高知府脸上的镇定,早已荡然无存,他的额上,冷汗直流,他的双腿,瑟瑟发抖。

原来,沈府最危险的,藏得最深的人,居然是这位不学无术的沈少爷。

“本官---本官---也是奉命而为,”高知府颤抖地道,“沈少爷,本官真的不知道。”

只听剑气乍敛,沈少爷收回软剑,迅速地藏于腰间,一气呵成。

谁人能知,沈少爷的锦带之中,竟有软剑护身。

几十位府衙官差,畏缩不前;满堂的沈氏族人,蜷在墙角;而威风凛凛的高知府,瘫软在地,满脸惧怕。

“你们以为,本少爷会留恋沈府的一切吗?”沈少爷冷笑一声,爷爷死了,颜儿姐姐也离开了,偌大的沈府,还有什么可值他再留下。

名缰利锁,万贯之财,于他眼中,何足道哉!

沈少爷拂袖而去,白衣胜雪,不染纤尘。

走出阴沉的灵堂,仲阳煦暖。

院落中,梨花开遍,淡白染烟柳;暗逐寒风,人生几回误。

“少爷,”乔曼柔紧跟在沈少爷的身后,发髻散乱。

“柳江是你何人?”沈少爷没有回头,极目远望,青冥苍郁。

“你都知道了,”乔曼柔面含愧疚,低声道,“当年,你爷爷毁了淹城柳家后,柳家的两位小姐,一个南下,一个北上。”

“南下的那位,是你娘吧,”沈少爷唇角染血,接着道,“而北上的那位,一入深宫,忍辱多年,终得圣宠。据本少爷所知,宫中姓柳的妃嫔,只有生皇三子的柳贵妃。”

“沈念生,你真的很可怕!”乔曼柔不可思议地惊道,一个从未离开过江南的人,怎会对朝中及宫闱之事,了如指掌。

沈少爷剑眉紧蹙,胸口处,绞痛如斯。

他抚胸微喘,自顾自地道,“皇三子,单字洵,上封为魏王。然,太子墨有权相支持,根基稳固,不得已之下,众皇子暗寻江南之财,以财制权。沈府之财,富可敌国,若以沈府之财,谋天下之势,可得乎?---”

“不要再说了,”乔曼柔玉容凄楚,“沈念生,你为何不信我?”

乔曼柔慢慢地靠近沈少爷,衣袖掩盖之下,她手中的银针,光芒一闪。

“那日,佑儿被劫,我没出手相救,害的佑儿死于非命。”乔曼柔惋惜地道,一个刚满月的幼子,死在赵宏悦的手中,若她及早相救,或许,他的孩子,还尚有一线生机。

“淹城柳家,果然是制毒世家。”沈少爷一语双关,哂笑道,“本少爷该原谅你吗?”

一个与爷爷之死,脱不了干系的女子,他该原谅她吗?

白衣遥立,气宇轩昂,憔悴的背影,徒留一世哀伤。

沈少爷抬手一抹嘴角,白衣袖口处,血迹斑斑。

“念生,”乔曼柔忙疾步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沈少爷,哭泣道,“你身上的毒?”

妖娆的眸子,早已失了神采,殷红的鲜血,却涂染了薄唇。乔曼柔心中悲痛难抑,如今的沈少爷,怎还是她平日里所见的那个,不可一世、风华绝代的沈少爷?

“颜儿姐姐,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是不会骗本少爷的。”沈少爷喃喃自语,他的气息微弱,仿若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终于,他缓缓地闭上,那双逐渐黯然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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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毒发身亡 “沈念生,你这个傻瓜,为何要出手救我?”他为了救她,而使得他体内隐藏多年的毒素,再次发作,与往日毒发不同,这次的毒发,就是他的劫难,必死无疑。

乔曼柔紧紧地抱着沈少爷,放声大哭,既然他从开始便怀疑她进沈府另有图谋,又何必在最后,出手救她,沈念生,这个傻瓜!

不远处,高知府,三老太爷,袁静蓉等人,走出灵堂,匆匆赶向沈少爷所在的院落。

乔曼柔听到脚步声,神色一转,手中的银针,毫不犹豫地插入沈少爷脖颈之后的穴道。

气若游丝的沈少爷,在银针拔出之后,立即气息全无,仿若与死无异。

乔曼柔将沈少爷平放在地上,掩面而泣。

季安与良石两人,早就知晓沈少爷时日不多,但怎么也没想到,沈少爷会在今日沉不住气地出手,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他们见沈少爷静静地躺在地上,嘴角带笑,白衣染血,季安大喊一声‘少爷’,就直直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柔夫人,难道少爷他---他毒发了?”良石一脸悲戚,哽咽地道。

乔曼柔哭着点了点头,泪流不止。

“沈念生死了?”高知府不可置信地道,惊愕过后,高知府走上前去,弯下身,亲自探了探沈少爷的鼻息,果真是---死了。

“沈夫人,请节哀,”高知府惋惜地道,“沈少爷谋杀朝廷命官,本就死路一条,但现在,他毒发身亡,也算罪有应得。所谓人死,罪不及家人,更何况,三老太爷已将沈少爷逐出沈家,那么,沈少爷所犯下的罪孽,自然与沈府无关。本官会据实上报朝廷,绝不为难吴中沈家的任何一个人。”

“多谢高大人明察秋毫。”三老太爷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只要朝廷不追究,那么吴中沈府,依然还是显赫的江南第一世家。

死了?袁静蓉心中狐疑,莫非,江南传言是真,沈少爷身染怪疾,命不久矣。

“乖孙儿,”三老太爷假意哀嚎了几声,“乖孙儿,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呢?大哥,三弟对不住你,没能保住你这唯一的嫡脉。”

“三叔,这不是您的错。”

“是啊,三爷爷,您毋须自责。”

“三哥,是沈念生这小畜生,自寻死路,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吴中沈家的百年基业,而不至于,让这位娇贵少爷,毁之殆尽。”

沈府的几位老太爷,沈少爷的堂叔伯,堂兄弟们,各怀心思,沈念生一死,沈府的大权,便轻易地落到了三老太爷手中。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皆见风使舵,极力地讨好三老太爷。

一院梨花,漫天飞舞,随风散落在沈少爷的身上,虚掩一世繁华。

袁静蓉抬手抚脸时,却浑然未觉,她的面颊之上,早已是满满的泪痕。

“桃夭灼灼暗断魂,虚华如梦竟是空!”袁静蓉轻叹道,沈念生,妖艳似魅,风华无双,现在他死了,在这个尘世间,怕是再难寻,这般俊美如斯、勾人心魄的男子了吧。

但若他不死,以他刚刚的身手,在场之人,还有谁,能抵挡得住?

“侄媳,请节哀。”三老太爷松了一口气,沈念生一死,就不会再有人阻挠他,接手沈府的万贯之财,以及沈府名下,包括芙蓉坊在内的所有祖业。

“乔曼柔,你做什么?”乔曼柔与她的贴身婢女小萍扶起沈少爷,欲要离开沈府,袁静蓉忙拦住她们,“念生是我的儿子,我绝不容许你带走他。”

“袁静蓉,你的目的既已达到,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念生的尸身。”乔曼柔讥诮地道,“刚刚我可听三老太爷亲口下令,逐念生出府。袁静蓉,若你要念生的尸身,就跟我离开沈府,但若你舍不得沈府的钱财,就别拦我。不久之前,他曾说过,在苏城的荒野之外,埋葬着他的表舅舅,现在,我带他去找他的表舅舅,袁静蓉,沈夫人,你不会反对吧。”

袁静蓉与三老太爷面面相觑,三老太爷一言既出,就不会当着沈氏一族的人,出尔反尔,而袁静蓉,好不容易以沈夫人的身份,留在沈府,自然不会随乔曼柔离开。

“良大夫,我有些不舒服。”袁静蓉楚楚可怜地挡在良石的面前,倾城的容颜,与凌清洛相差无几,良石于心不忍,但沈少爷生死未卜,他又放心不下。

良石心里清楚,沈少爷这次毒发,已经离死不远,即使他施针,也只是拖延几日之命罢了。

“良大夫,”袁静蓉虚弱地倒向良石,虽然沈念生断了气,但她听说这位良大夫医术高超,有起死回生之术,故而,她决不能让良石离开沈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沈念生尚留一丝气息,再被良石从鬼门关救回,那她与赵慕恒所做的一切,岂不功亏一篑。

季安跪在地上,自责不已,“少爷,少爷--。”老爷离府前,将少爷托付给他,现在少爷死了,教他怎么向老爷交代。

袁静蓉见良石无动于衷,计上心来,她故作悲泣,玉容含泪,哭得肝肠寸断。

“沈夫人。”良石脚下一停,眼前的女子,虽有清洛的七八分容颜,但她,并非是清洛,可他,竟然还会心生不忍。

待良石回神时,乔曼柔与小萍早已扶着沈少爷,离开了沈府。

江南第一世家的沈府,沈老太爷仙逝,沈少爷毒发身亡,唯剩下,沈夫人在沈府,颐指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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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独自徘徊 肃穆庄严的灵堂内,三老太爷等沈氏族人,披麻戴孝,哭得悲天跄地。

故作虚弱的袁静蓉,坐在一旁的花梨木椅上,玉颜含泣,良石细心地替她把完脉,冷漠地退至一旁。

“沈夫人,您的身子并无大碍,哪怕再活个七八十年,亦非难事。”一个来历不明,又阴险狡诈的女子,他怎么能心软?良石心中复杂,更痛恨自己的莫名其妙,即便与清洛相似,但她,绝不是清洛。

“有劳良大夫了。”袁静蓉双瞳翦水,得逞地暗笑,凭她的绝美容颜,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对她俯首帖耳,就是这位看似清心寡欲的良大夫,也不例外。

这时,一位相貌清秀的沈公子,从众多的沈氏族人中走出,慢慢地行至袁静蓉的面前,双膝一跪,恭敬地磕头道,“明远见过娘亲。”

“我儿请起。”袁静蓉虚扶道,沈少爷一死,沈府的嫡脉就彻底地断绝,依照沈氏的族规,必须要挑选一个离沈少爷最近的堂兄弟,过继给沈夫人。

沈明远,三老太爷的孙子,乃沈少爷的堂兄,一旦过继给沈夫人,就可名正言顺地接手沈府的祖业,当然,这些都是三老太爷与袁静蓉事先商定,各得所需,共同霸占沈府的家财。

一个比袁静蓉还年长的男子,却喊袁静蓉为娘亲,真是可笑之极,良石讽刺地看着这一幕,三老太爷为了沈府的家财,的确费尽心思。

青衣染尘,良石轻轻地拭去,随即,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灵堂。

“良大夫,良大夫----。”任袁静蓉在身后,怎样地大喊,良石依然置若罔闻。

一线之间,万念成灰。

良石疾步来至沈少爷毒发的院落中,黯然独立,看梨花漫天。

“师父,师母,良石学医不精,救不了小少爷。”良石叹了一口气,面带悲戚,也不知乔曼柔带着小少爷去了何处?沈少爷的命,即使拖过了今日,但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第二日,江南第一世家沈府的主子,沈老太爷与沈少爷两人猝死的消息,从吴中之地,迅速传到了苏城城内。

苏城的百姓,及世家富贾,提及英年早逝的沈少爷,皆摇头叹惋。

这些年,沈少爷之名,在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日里,沈少爷虽喜怒无常,桀骜乖张,但细想之下,他们竟发现,沈少爷也不算作恶多端,至多只是一个靠着祖荫,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

“沈家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好端端,沈少爷怎么就死了。”在乔府的小径之上,几个丫鬟,并肩而来。

“沈少爷,莫非是江南第一世家的沈念生沈少爷,”绯衣丫鬟惊道,“可是沈少爷年未及弱冠,若死了,岂不天妒英才。”

“是啊,几个月前,我随夫人上沈府看望小姐时,还有幸见过沈少爷一面。”淡粉衣衫的丫鬟,目露痴迷,“要说这位沈少爷,面如玉冠,气宇轩昂,特别是他的一双眸子,艳如桃瓣,似笑非笑,简直能把人的魂儿勾走。可惜啊,我就是没福气,当不了沈少爷的贴身婢女。”

“你以为,当沈少爷的贴身侍婢,是这般容易,”绿衣丫鬟嗤笑道,“据说,沈少爷的贴身婢女,个个天姿国色,貌美如花,但是,即使是如此百里挑一的女子,也在沈少爷身边,待不了多久。”

“这是何缘故?”淡粉衣衫的女子,诧异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况且,沈少爷与沈老太爷都死了。我还听说,失踪多年的沈夫人于昨日回到了沈府,她---”绯衣女子未完的话,在看清小径尽头的憔悴女子之时,戛然而止。

“沈小姐。”几个谈笑风生的丫鬟,忙驻足行礼。

“他---死了?”沈颜儿温婉的脸上,凄楚含泪,话一出口,却早已哽咽。他死了,他怎么能死!

“沈小姐,奴婢几个胡言乱语,您千万别当真。”几个丫鬟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乱嚼是非,甚至,还把柳公子带来的这位贵人惹哭了,一思及此,这几个丫鬟就心生惧意,害怕地跪在沈颜儿面前,连连哀求。

“沈小姐,奴婢们知罪,沈小姐您宽宏大量,不要跟奴婢们计较,沈小姐----”几个丫鬟再次抬首时,却发现,小径之上,哪还有沈颜儿的芳影。

念生死了,那个常常戏弄她的娇贵弟弟,死了。沈颜儿跌跌撞撞地穿过乔府的庭院,全然忘了世家小姐该有的优雅之姿,也不顾乔府的下人,在望向她时的满脸惊愕。

“柳江,你亲口答应过我,要留他一命!”书房的门,被心乱如麻的沈颜儿,用力地推开。

“大胆!”柳江愣在一旁,而他身边的一位幕僚,不悦地训道。

“仲淳,你先下去。”柳江凝眸,直直地盯着门口处,硬闯而入的女子。

“主子,”贺仲淳负气地拂袖而去,在临去之前,他狠狠地瞪了沈颜儿一眼,好个不知礼仪的江南女子,不仅对主子大呼小叫,现在,竟连他与主子议事,都敢肆无忌惮地闯入。

“沈少爷是毒发而亡,”柳江平静地道出实情,“颜儿,你难道不知,沈少爷中毒已深,他在世的日子,已所剩无几。”

“爹爹留下的药,能保他两年之命,”沈颜儿朝着柳江,声嘶力竭,“我不相信,我不信!”

她怎能不知,她从星护的娇贵弟弟,身带毒素,命不长矣。可他,怎么能死,怎么能死!

尘世纷乱,他怎能留她,独自在人间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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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是她错了 “颜儿姐姐,你是喜欢本少爷的,对不对?”一袭白衣的沈少爷,倚在书房门前,薄唇勾起,言笑晏晏,艳如桃瓣的眸中,潋滟流转。沈颜儿神色恍惚,猛然转身时,他清雅的俊容,在举手投足间,妖娆绝代。

颜儿姐姐,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忽然,沈少爷脸上的笑意顿失,冷冷地看着她。

“不死不休?念生,你是想告诉我,一旦你身死,我们之间,便是万事尽休、再无干系吗。”沈颜儿眸光迷离,低喃道。

他怎能如此待她,在搅乱了她的一襟芳心之后,便逃之夭夭,自此,孤枕冷衾,独留她,遗恨终身。

“颜儿,你怎么了?”柳江担忧地扶住沈颜儿,言语轻柔。

沈颜儿抬首,泪湿眼睫,“你到底---爱过我吗?”

她不是沈家的大小姐,也不是他的姐姐,在他的心中,她到底是什么。

“颜儿,”柳江伸手抚上沈颜儿的脸庞,低沉地道,“你说呢---”

盈盈泪光中,欲语还休,近在咫尺的娇颜,虽非绝色之姿,却温婉动人,柳江一时情动,倾身上前,吻上了沈颜儿微颤的明眸。

吻她之眸,只是不愿亵渎,这尘世中,唯一仅存的纯净。

“颜儿,我--我---,失礼了。”柳江满怀歉意,目光闪烁。据留在吴中沈家的暗探来报,沈念生已被曼柔表妹带走,生死未卜,或许,只有让沈颜儿误以为沈念生死了,才能断了沈颜儿在江南的牵挂。

沈颜儿含泪摇头,她不怪柳江,刚刚是她,错把柳江当成了他。耳旁的戏虐声,依稀尚存,但他,却不知去了何处?

“柳大人,您公务繁忙,颜儿就不打扰了。”沈颜儿强颜欢笑,却泪流不尽。

“颜儿---”柳江望着沈颜儿转身离去时的背影,不知所措。在这个时候,带沈颜儿回京,合适吗?

沈颜儿出了书房,苦涩的一笑。

哇--哇---,不远处,小佑儿的哭声,使得沈颜儿的心,愈加的痛如刀割,柳江命人抱走了小佑儿,让她与佑儿无法相见,现在,又以佑儿的哭声相逼,柳江的用心良苦,她怎会不知,如今的她,身不由己,更何况是死。

循着小佑儿的哭声,沈颜儿疾步而行。

“沈小姐,为了小公子,您要多保重。”怀抱佑儿的清秀丫鬟,步履轻盈,缓缓至沈颜儿的身旁。

“你---!”沈颜儿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女子,惊愕地忘了言语。

“小公子离了沈小姐,就会啼哭不止,我们夫人心急如焚,甚至还将苏城内的所有大夫,都请到了府邸,为小公子瞧病,但最终,仍然是无济于事。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小公子见了奴婢,可能是,奴婢跟小公子投缘,现在啊,只有奴婢抱着小公子,小公子才会不吵也不闹。”小公子一出生,就是由她抱出沈府,若非她跟小公子相处了一段日子,否则,以小公子的挑剔,怎会乖乖地让她抱。

怀抱佑儿的丫鬟,嘴角努动,示意沈颜儿,莫要泄露她的身份。

“你叫什么?”即使心中震撼,但面上,沈颜儿依然镇定地问道,余光暗瞥,恰瞧见站在书房外的柳江与贺仲淳。

“奴婢素兰,见过沈小姐。”素兰抱着佑儿,恭敬地行礼。

“素兰,”沈颜儿眼带疑惑,这个乔府的丫鬟,正是当日大闹芙蓉坊的青楼女子,亦是佑儿的娘亲。难道,素兰后悔了,要将佑儿抱回去,亲自抚养。

“沈小姐,小公子是少爷唯一的血脉。”见柳江与贺仲淳进了书房,素兰这才毫无顾忌地道。

“我知道,佑儿的眸子,像极了他。”小佑儿是沈少爷的亲骨肉,沈颜儿从未怀疑过,“素兰,谢谢你,为我们吴中沈家留后。念生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沈颜儿心中酸楚,除了素兰,他究竟在外招惹了多少女子?

“沈小姐,您怕是误会了,奴婢仍是----完璧之身。”素兰脸上生晕,自侯爷将她送给沈少爷,她便是沈少爷的人,但沈少爷风华绝代,岂是她一个小小暗卫,能够奢望的。

“你是说---,”沈颜儿的声音颤抖,一直以来,她恨他不念及骨肉亲情,害得她的孩子,死于吴江之岸,却未曾细思量,那个夭折的孩子,是否是他与她的孩子。

“大小姐,您错怪少爷了,既然少爷早知赵宏悦的意图,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公子,遭遇危险。”素兰继续道,“其实,那几日少爷不在府中,真正换下小公子的是,沈老太爷。”

素兰的话,令沈颜儿悲喜交加,是她的佑儿,她的佑儿,没死。

“大小姐,想必您还记得,那几日数九寒天,雨雪连天,”素兰的眼中,一片湿润,“可是您知道吗,少爷为了您,连夜从江阴程府赶来,一路未歇,到沈府后,他早已衣衫湿透,疲惫不堪,---”

“沈老爷留下的解药,早已抑制不住少爷的毒,连夜赶路,对一个寻常之人,已是艰难万分,而少爷,却撑到了最后,”素兰的泪,滴在了小佑儿的脸上,“大小姐,您可否想过,伤少爷最深的,是您的不信任!”

沈颜儿脸色苍白,痛彻心扉,原来,是她错了。

在那日,她竟对他说,“沈念生,我恨你!”

为何,她会对一身湿衣的他,忘了关怀;为何,她会对一脸憔悴的他,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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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1) 他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少爷,身份尊贵,在沈府,向来说一不二,爷爷宠他,就连那个惹他生厌的姐姐,也对他事事相依。

在他七岁之前,他并非姓沈,他与仙子姐姐住在苏城的凌府,凌府虽不及吴中沈府的奢华,但他有仙子姐姐相伴,哪怕他身中‘红颜碎’的余毒,无药可解,他都没有怨天尤人。更重要的是,苏城的凌府,是表舅舅李茂生留给仙子姐姐的。

是生是死,他早已看淡。

后来,仙子姐姐告诉他,那位姓沈的公子,是他的亲爹爹。

若早知,寻到爹爹,要以仙子姐姐的死为代价,他宁愿,此生都没有爹爹在旁。

赵慕雨,那个毒如蛇蝎的女人,不止谋害了他的仙子姐姐,而且,还让他饱受毒发之苦,生不如死。

“母债女还,沈颜儿,谁教你是赵慕雨唯一的女儿,赵慕雨死了,本少爷就只能找你报仇。沈颜儿,本少爷绝不会放过你!”七岁的沈少爷,曾暗暗地发誓道。

他不懂,她明知他恨她,恨不得杀了她,为仙子姐姐报仇,可她,为何要揽起他的起居膳食,甚至,亲自照顾他。

“念生,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他一蹙眉,她就小题大做,仿若他临死不远。她想他死,他却偏偏死不了。

“给本少爷滚!”她的虚情假意,他早已识破。

他抚胸微喘,赌气地摔了她端来的汤药。

“好,好,姐姐马上就走。”她的顺从安抚,听在他的耳中,只是讽刺。

姐姐?他才不会承认,沈颜儿是他的姐姐。

赵慕雨的女儿,又怎会是他的姐姐!

荒唐之极,他堂堂男子汉,岂会让一个十一岁的她,照顾他,爷爷真是老糊涂了。

夜里凄寒,没有了仙子姐姐温暖的怀抱,年仅七岁的他,只能独自蜷缩在宽阔的大床上,富丽堂皇的屋内,檀香冉冉,而他,却只有残灯伴眠。

“爹爹,仙子姐姐,呜呜,等等本少爷,不要丢下本少爷,呜呜---。”

“娘亲,不要丢下孩儿,不要---,”

噩梦易醒,整整九载,他都会在梦中见到,爹爹抱着仙子姐姐绝情地离开沈府,而他,竭尽全力地追赶,跌倒了,爬起,再追---。

“少爷,奴婢伺候您更衣。”床帐之外,伺候他的婢女,又被爷爷悄然换下。

这些伺候他的婢女,都是爷爷精挑细选,而且,个个貌美如花,相貌不俗。

“美人儿,千万别对本少爷动情,否则,你会万劫不复的。”看着新来的婢女,玉颊生晕,娇羞无限,他只是暗叹一声,爷爷绝不会留一个妄想勾引他的女子,待在他身边,迷惑他。

看似轻薄的言语,却透着他万般的无奈。

“出去!”并非他喜怒无常,而是,蓄意靠近他的婢女,都会被爷爷偷偷送出府邸。一个女子被卖入沈府,已是身世坎坷,他何必再害她,流落在外,漂泊无依。

他是凌清洛与沈含植的儿子,自然承袭了凌清洛的绝美之容,和沈含植飘然世外、不染纤尘的气度。世间的女子,看到的只是他的皮囊,殊不知,无论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到最后,不过是一抔黄土埋身。

他不怪爷爷,不怪任何人,唯独除了她,赵慕雨的女儿。

一旦动情,必死无疑,这是爹爹离开沈府时的八字箴言,而爷爷得知后,就费尽心思,哪怕他只是看了女子一眼,爷爷都会担心地寝食难安,后来,可能是爷爷觉得堵不如疏,于是就有了今日,每隔一段时日,伺候他的婢女,都会被送出沈府,至于她们被送到哪儿,他也无从知晓。

尽管爷爷顾虑周全,事事想到,但爷爷仍漏算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待在他的身边,何止数日!不过,凭那女子的姿色,最多算是温婉可人,如此普通的相貌,又是他名义上的姐姐,爷爷会忽略,也是人之常情。

之所以选择美貌的女子,当他的贴身婢女,为的就是,防止他动情。爷爷这般做,的确煞费苦心,美貌的女子看得多了,自然会习以为常,不易动情。

呵呵,依他看,爷爷真是多虑了,世间的女子再美,能有几人,可胜过他的仙子姐姐。或许,他也袭了爹爹的清心寡欲,此生此世,他沈念生,绝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情。

他只有三年之命,三年之后,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他的存在。富贵荣华,名缰利锁,于他而言,何足道哉,即使是生死,也不过,淡然一笑。

出了房门,偌大的沈府院落,似乎透着几分诡异,但他却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少爷,您终于来了。”季安在府门外,催促道,“少爷,您再不走,等我们赶到乡下,就要天黑了。”

吴中沈家,并非只是商贾之家,在乡下,沈家还有千顷良田,和一些庄园。

沈家的千顷良田,据说是沈家先祖受封所得,至于是真是假,百余年已过,早就不得而知。

“走吧。”今日的季安,也有些反常。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揭穿,他们想骗他,怎么可能。

软轿压下,他不露声色地走了进去。

他不喜欢骑马,那样太累,不舒服。

他是世人眼中娇生惯养的沈少爷,出行,当然是八抬大轿,美婢随侍,极尽壮观。

软轿刚出了吴中之城,他漫不经心地道,“季安,回府。”

“回府?”看到季安一脸惊吓,哭笑不得的样子,他更加确定,爷爷定是有事瞒着他。

“少爷,今日大小姐---出阁。”不用他威逼,老实忠厚的季安,早已泄露了爷爷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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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2) 八抬大轿,停在沈府的不远处,他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娶他的姐姐。

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怎会无人问津?

但有他在,此生此世,沈颜儿休想离开沈府半步。

“季安,随本少爷过去,瞧瞧热闹。”淡然自若的心境,被她的一身火红嫁衣,搅得烦躁难耐。

“乖孙儿,今天是你姐姐的大喜之日,你看在爷爷的份上,别闹了。”不顾爷爷的劝阻,他疾步来至花轿前,将她拽了出来。

“放开我,念生,你快放开我!”她的挣扎,令他失了理智。

她就那么想嫁吗?

“跟本少爷回去!”钱公子肯娶她,不过是看中沈府在江南的权势,更何况,这位钱公子暴戾凶狠,常常无故殴打府中的姬妾,她嫁过去,岂不痛苦终身?

他这是怎么了,她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住口!本少爷的名字,岂是你这种卑贱之人叫的。”他冷冷地斥道。

他沈念生,恩怨分明,念在她九年来对他的细心照顾,他就救她一回。

她的泪眼婆娑,教他狠不下心,但一想到她与赵慕雨一样,皆是面若芙蓉,心似毒蝎的女子,他心中的愧疚,就荡然无存。

“进去!”满腹的怒气,无法消释,他只能使尽全力,重重地一脚踢开房门。

她吓得躲在一旁,低低的抽泣。

“沈颜儿,你就这么想要男人吗?”她是在怪他毁了她的大好姻缘吗?

难道,她与赵慕雨一样,耐不住深闺寂寞,迫不及待地想要勾引男子。

“我是你姐姐,你怎可如此待我。”可笑至极,一个仇人之女,怎配当他的姐姐。

“颜儿姐姐,你很想嫁吗?”她伪装的手段,真是愈来愈高明,可惜,他不是笨爹爹,她的看似柔弱,骗不了他。

她眼中含悲,红衣娇颜。

四目相对,她紧咬的丹唇,鲜艳欲滴,再加上,她无声而泣,愈加显得楚楚动人。

眼前的女子,真是他所认识的沈颜儿吗?

虽非绝色,却撩起他,心底最深的触动。

抬起她的下颌,他决定按照自己的感觉,低头吻住了她。

果然,与她唇齿纠缠,确实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还有她身上的清香,让他沉迷。

“我是你姐姐!”她眼中的惊愕,使得他,转怒为喜。

原来,戏弄她,比报复她,更令他畅怀。

他知道,沈颜儿是严守礼法的世家小姐,但他,会逼得她,一步步地沉沦,或许,这远比杀了她,更能消他心头之恨。

“颜儿姐姐,恼羞成怒了吗?告诉本少爷,你很喜欢,喜欢这种感觉,对不对。”轻薄她,看着她满脸通红,在不知不觉中,却让他心中的恨意,渐渐地转淡。

吻着她的朱唇,甚至,将她的唇瓣咬出了血。他就是要她记住,这一生,她休想从他身边逃离。

“沈颜儿,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等他死了,他就会放她离去,这一世的恩怨,自此烟消云散。

或许,他比谁都清楚,报复她,只是为了寻一个存活于世的理由。

慵懒地靠在她的肩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他竟然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仿若是将九载的不眠之夜,全数补足。

然而,到了夜里,他又被噩梦惊醒。

既然抱着她,能让他安然入睡,他当然,不会轻易地放过她。

悄悄地出了房门,轻易地绕过院落中的家丁。

爷爷以为,多派人看着他,就能掌握他的行踪,却不知,他自小习武,现在,更是把程舅舅的祖传剑法,学了八九分。

明明是他的府邸,他却像做贼似地,潜入她的闺房。

但见,她衣衫单薄,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决定,要吓吓她。

悄然无声地靠近她,从背后环住了她的纤腰。

他的到来,竟吓得她花容失色。

既然如此,他不妨继续捉弄她。

“你的娘亲,可曾放过本少爷的仙子姐姐!颜儿姐姐,本少爷说过,此生此世,我们之间,不死不休。这一生,本少爷要让你身败名裂,颜儿姐姐,你说,沈家的小姐与人有染,未婚生子,会怎样?”

严守礼法的她,果真害怕了。

“颜儿姐姐,你言重了,若你一生不嫁,不仅爷爷难过,做弟弟的,也于心不忍,颜儿姐姐,等本少爷当了舅舅,本少爷再放你嫁人,可好?本少爷想,未来的姐夫,定会对本少爷感恩戴德,娶了姐姐,还能当个现成的爹爹。”他故作冷漠,句句逼迫。

她是仇人之女,但他,与仙子姐姐一样,心慈手软。

原来,他也只是个口是心非的懦夫。

那一晚,他真的只想吓吓她,却未料,所有的戏言,竟成了真。

仙子姐姐曾告诫他,若非真心,莫要去招惹无辜女子。那时,他不懂,可如今,他明白了,他是个将死之人,又怎能承担起,相守一世的承诺。

他不会碰她的身子,但他,却要纠缠她。

抓着她衣带的手,一松。

“沈念生,你--无耻!”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她衣衫半开,露出了胸前的大片春光,他不知所措地盯着她,只觉得,周身发热,喘息急促。

“放心,本少爷对你的身子,不感兴趣。”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说了违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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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3) 温香软玉在怀,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折磨。

“别动!”他冷言相向,后悔不迭,莫名其妙地跑到她的闺房,赖在她的床上,与她共眠,却因一时意外,看到了她锁骨以下,令人遐想的曼妙身姿,他简直是自找罪受。

她并非绝色,最多算是清秀,但他,确实被她轻易地挑起情欲。

尽管双眸紧闭,假装入眠,但她身上散发的诱人清香,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久久不息。

浅浅的鼻息,难挡胸臆间的,躁动拂乱。

她以为他睡着了,可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可是堂堂沈府最尊贵的少爷,若是仓皇逃离,岂不让她笑话。

“少爷,少爷---,醒醒,快醒醒。万一让人发现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刚有些睡意,就被她摇醒。

即使被人发现了又如何,在沈府,谁敢说他的不是。

现在,他好困,只想睡觉。

迷迷糊糊中,好像是她的贴身丫鬟小玉进来,随后,又慌乱地离开她的闺房,一想到小玉,他的睡意尽消。

小玉是她带入府中,据说被亲人遗弃,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之人。但她不知道,若非他的应允,小玉岂能如此顺利地进入吴中沈家。自九年前,爹爹抱着仙子姐姐离府后,沈府知道那件事的下人,都被爷爷遣散了,确切的说是,无缘无故地消失了。而新来的下人,皆是经过何管家谨慎挑选,或许,是为了他的安危吧。

他曾暗中派人,查过小玉的底细,确实与小玉所言,分毫不差。但越是天衣无缝,就越惹人怀疑。

“陪本少爷再睡会儿,颜儿姐姐。”看着她玉颊生晕,芳心大乱,他一夜未眠的阴霾,顿消无疑。

其实,若他真要了她,依她对他的千依百顺,也不会有怨言。

可他,虽非正人君子,但也不会乘虚而入,强人所难。

一时的情欲,无关情爱,更何况,他只有三年之命,绝不能对任何女子动情生爱。

慢慢地接近沈颜儿,戏弄她,甚至是蛊惑她,可她对他,依然如故,不离不弃。

母债女还,她是在替赵慕雨偿还欠他的一切吗?

走到正堂时,爷爷与她神色各异,仿佛是有事要与他相商。

百无聊赖地坐在木椅上,他来回地荡着双腿,悠闲自若。爷爷真是越老越糊涂,他才十六岁,就急着为他张罗亲事,要他娶妻生子,见他事不关已之样,爷爷急了,甚至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说什么娶妻之前,先纳妾。说到底,还不是怕他英年早逝,吴中沈家嫡脉后继无人。

老爷子这般想,也就算了,而她,竟然极力赞同,“爷爷所言极是,若娶了少夫人回来,帮着打理些府内之事,也是好的。”

她难道不知,他命不长久,娶妻纳妾,只会害得那些女子,一生守寡。或许,她与赵慕雨一样,自私自利,不顾她人死活,若真如此,那他,就娶她为妻,免得累及无辜女子,害她们痛苦终身。

心里有些烦闷,他就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爷爷故技重施,将当年逼迫爹爹娶赵慕雨的手段,再次用在了他身上,他又不是那个笨爹爹,怎会上当。可不明真相的她,对他一冷嘲热讽,他就气血上涌,好,要他纳妾,那他,就纳妾。

江南第一世家沈府,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几日,便有无数名门望族的庶出之女,纷纷被送至沈家,费尽心机地讨好于他。

当然,这些女子的来意,皆是为了吴中沈府身份煊赫的少爷,而非他,沈念生。

沈家这些年,在江南树大招风,自然会有很多意图不轨的人,千方百计地混入沈府,或为沈府之财,或为沈府之势,抑或,为沈府之权——沈家信物。

就连昔日威震江南的城北赵府,也不落人之后,将赵宏悦送了过来。

赵慕恒的女儿,看起来温柔可人,但她眼底精明的算计,怕是远在沈颜儿之上。

十二位姬妾,呈娇呈美,现在整个江南之人,无不羡他沈念生,艳福不浅。

可谁又能知晓,他的身边,从不缺国色天香的美人,就是他的贴身婢女,论姿色,也绝不在这些女子之下,只不过,出身不同罢了。

人丁单薄的沈府,一下子入住了十二位女子,的确热闹。

美人在旁,但他,仍是心如止水的沈家少爷。

为了避免这些女子的纠缠,他故意出现在她们面前,并将手中的丝帕,扔向水中,冷冷地道,“你们当中,若谁能将那方丝帕捡回,本少爷今晚就去谁的房中。”

爷爷所选的十二位女子,皆是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会不顾礼法,大胆下水,任衣衫尽湿。

“怎么,不敢吗?既如此,以后都别来烦本少爷。”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不碰她们,留她们一个清白之身。待他死后,哪怕她们再嫁他人,也不至于被夫家奚落,瞧不起。

本以为,这一切会很顺利,但未料,赵宏悦真的敢下水,替他捡回丝帕。

赵慕恒的女儿,果真不容小觑。

眼见她要跳下水救赵宏悦,他恼恨地瞪了她一眼,抢她一步,抱起了赵宏悦。

赵宏悦在他的怀中不醒人事,但他心里十分清楚,赵宏悦是故作昏迷,他的爹爹沈含植,是江南名医闲云公子;而他的仙子姐姐,是翰林之女,熟读典籍,即使他不学无术,但对于岐黄之术,也略知一二。

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他何不将计就计,只要他抱着赵宏悦离开,那赵宏悦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很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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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4) “你醒了。”坐在床沿,直待赵宏悦醒来。

但见,赵宏悦杏眼勾魂,一脸幽怨地望着他,无声的抽泣,更显得万般风情。

君子一诺千金,既然话已出口,今晚他就只能歇在赵宏悦的房中。

一掀开锦被,他就尴尬地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锦被之下的赵宏悦,只穿了一件大红的肚兜,下身是亵裤。大片的肌肤,全部展现在他的眼前。

赵宏悦这是在勾引他吗?

世人只知沈家少爷风流多情,但不知,其实他一直洁身自好,不敢真正地碰任何女子。

“妾身伺候少爷更衣。”此时的赵宏悦,眉目含情,哪还有刚刚的虚弱之样。

“不必。”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虽然赵宏悦的身上,并无浓烈的胭脂味,但他却无缘由的心生厌恶。

和衣躺下,他闭目假寐,不过是一晚而已。

“少爷。”赵宏悦仍不肯放弃,紧紧地挨向他。

赵宏悦好歹也是赵府的小姐,怎会这般大胆,不顾廉耻,身为女子,她放肆地吻上他的脖颈之处,而她的手,抚向他的身子,极尽挑逗。

“悦儿,本少爷忽然想起,芙蓉坊中的一些账目尚未理清,你先睡,本少爷去去就回。”他慌乱逃离,哪怕是食言而肥,也在所不惜。

他知道,那时的他,一定很狼狈,衣衫不整,面红耳赤。

独自行在夜色中,走着,走着,却偏偏走到了她的闺房。

悄悄地推开房门,看到她一袭单衣,站在窗前。三千青丝飘拂,遮掩了她的半边脸庞。

他的突然现身,吓得她一脸错愕。

“颜儿姐姐,本少爷困了。”瞧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脖颈处的吻痕,他竟心生愧疚,仿佛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事。假装打了个哈欠,他忙跳上她的床,拉过她盖过的锦被,这才稍稍平复了心境。

若他睡在自己的屋内,爷爷定会想出别的法子,对付他。既如此,他不妨继续赖在她的房内。

府中十二房姬妾,纵使爷爷老谋深算,也算不到,他歇在了沈颜儿的房中。

昨夜之事,想必是惹恼了赵宏悦。

哼,这个恬不知耻的赵宏悦,不止背着他,偷偷与相府公子张玄颢幽会,甚至,还让人传出流言,诋毁他,说他不近女色。

还有那个张玄颢,仗着自己是相府公子,目中无人,他容忍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吴中沈府,江南第一世家,岂是他张玄颢来去自如的地方!

不出一月,他就暗暗派人将十个女子的底细,查得清清楚楚,而另外两个,乔曼柔与赵宏悦,他查来查去,却一无所获。

赵慕恒的女儿,心甘情愿地进入沈府,怎会不令他生疑?

乔府正室所出的嫡小姐,却跑到他沈府为妾?

虽不知她们到底要什么,但沈府家大业大,别说多养几个人,就是养一城百姓,也易如反掌。

借流言,他趁机将十个女子逐出沈府,唯独留下乔曼柔与赵宏悦。

这几日,他似乎有些心浮气躁,夜间与她同床共枕时,淡如止水的他,竟想着要一亲芳泽,难道,他真是的好色成性之人?

当他再次喝下何管家端上来的补药,他的身体内,仿若着了火。

鹿血?

爷爷给他喝得补药,竟是添了鹿血,医书有云:喝鹿血能促进男女之间的床笫之欢。

原来如此,并非是他动情,而是,他喝了催情的补药。

“不许跟过来,沈颜儿,本少爷现在不想看到你!若你再不识时务,本少爷敢保证,你定会后悔终身!滚,给本少爷滚回你的房中,听到了没!”他气血上涌,越来越受不了控制。

故作凶恶,他将她骂得花容失色。

他虽然恨她,但他,真的不想伤害她。恨一个女子,若只会在身体上折磨她,算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越过她,靠着仅存的理智,他终于撑到了清含居。

还未躺至床上,他就身子一软,跌在地上,难受地来回翻滚。

迷离的视线,在逐渐地模糊。

恍恍惚惚中,他竟看到了她。

“颜儿姐姐?”他不确定。

仿佛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在梦中,他撕裂了她的罗裙,大胆地吻上了她的朱唇,与她共赴云雨。

然而,梦醒后,他后悔不迭,若早知如此,他绝不会乖乖地任老爷子摆布,喝下添有鹿血的补药。

赵宏悦,怎么会是赵宏悦!

躺在他身边未着寸缕的女子,是赵宏悦!

他的第一个女人,竟是赵宏悦!

他不喜欢赵宏悦,可他,却毁了赵宏悦的清白。倘若让仙子姐姐知道,他始乱终弃,仙子姐姐定会伤心的。

“本少爷,本少爷会负责的,你,你先回去吧。不,还是本少爷,先离开---”赵宏悦眼底的得意之色,吓得他,仓皇而逃。

回到房内,他命丫鬟打了水,将赵宏悦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洗得干干净净。

平日他碰女子,但并不代表,女子可以随意地接近他。

“把这些衣服烧了。”他气恼,他愤怒,还有,不甘,甚至烧了刚刚的锦衣。

既然赵宏悦这么想当沈府的少夫人,那就如她所愿,只要她恪守本分,与张玄颢一刀两断。

只是赵宏悦与张玄颢幽会多次,张玄颢为何不碰她,让她保有完璧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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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5) 为清含居之事,他心中郁结难消,而她,还对他退避三舍。

“这是本少爷对你的惩罚,因为,你来迟了,沈颜儿!”迅速出手,拦住了她,并毫不犹豫地吻上她的唇,甚至,将她的丹唇咬出了血。

他想不通,在那一场颠鸾倒凤的梦中,明明留有的是,她唇边的余温,怎么一睁眼,就成了赵宏悦。

赵宏悦误打误撞进了清含居,而她,为何不来?

或许,在那一刻,他真正想要的是,是她。

她来迟了,迟了赵宏悦一步。

可他又万分庆幸,在清含居的不是她,他是个将死之人,若真要了她的身子,能给她的承诺,也不过三年而已。

三年的相守,却换来一生的孤寂,更何况,在三年之内,他给她的,并非是男女之爱。

身中隐毒,不会轻易地动情,一旦动情,必死无疑。

错已铸成,而他与她之间的恩怨,他会学着放下,从此之后,她只是他的姐姐,沈府的大小姐。

他与赵宏悦成了夫妻之实,爷爷自然笑得合不拢嘴,见了他,张口闭口就是何时为沈府添一个小公子。娶赵宏悦,他已是仁至义尽,若再让赵宏悦生下沈府的小公子,赵宏悦岂不更加地嚣张跋扈。

“季安,明日你就把聘礼送至赵府,本少爷---”他紧紧地握住双手,终是不甘娶赵宏悦为妻,然而话至一半,却被眼前鬼鬼祟祟的人影,悄然打断。

撇下季安,独自跟上,及至赵宏悦的院落中。

紧握的双手,终于释然。

自己的姬妾,与他人有染,他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赵宏悦,他给她机会了,可她与张玄颢继续藕断丝连,那就休怪他,出尔反尔。

他不会揭发他们,只要他们不闹出大事,他还会替他们隐瞒。

不用娶妻,但赵宏悦与乔曼柔两人,居心难测,若轻易放她们出府,于沈府而言,必是隐患。

“颜儿姐姐,本少爷决定,下月初九成亲。”成亲只是兵行险招,将危险之人留在府邸,以便随时掌握她们的动静。

“恭喜少爷。”她的道贺声,令他气恼。

“本少爷乃堂堂沈家的少主,怎可纳一妾,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颜儿姐姐,你说对吗?”他站在她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极力想在她的眼中,寻出一丝能让他心生宽慰的神色。

“自古世家子弟,皆三妻四妾,本少爷亦要效仿,坐拥齐人之福。” 他句句紧逼,她依然平静如常。

而她的话,更让他火冒三丈,什么叫少爷高兴就好,无论是哪家的小姐,只要少爷喜欢,姐姐都一定为你办妥。

有如此事事为他的姐姐,他不该高兴吗?可为何,他的心,仿若在隐隐作痛。

一气之下,他让她上乔府求亲,乔府的那位公子,至今不知所踪,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谁知,她竟然迫不及待地出府,直奔苏城。

当季安向他禀报她的行踪时,他气得扔了手中的书籍。

“跟着她。”他倒要看看,他的好姐姐,是如何为他求亲。想不到,她为了他,竟当着众多乔家女眷、下人们之面,屈膝下跪,磕头赔礼。

冷情的心,在一点一点的被她煦暖。

但在面上,他仍冷冷地道,“沈颜儿,你好大的胆子,谁许你这么做了。”

堂堂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何须卑躬屈膝,既然在他面前,她都敢一脸傲慢,怎么出了沈府,就只会任人欺负。

她面淡如水,丝毫不把他放在眼中。

他不怒反喜,步步尾随。

那一夜,她双目紧闭,跪在供奉沈家历代先祖的祠堂内;而他,就在这祠堂门外,徘徊了一夜。

情不知何时起,却乱了心。

她跪了一夜,出来时,却仿佛烦恼尽抛,清澈的明眸中,不染纤尘。

“本少爷以为,姐姐跪了一夜,定是容颜憔悴,却不料,姐姐依旧神采奕奕。颜儿姐姐,本少爷很怀疑,你是否真的跪了一夜?”难道,只有他一人忧思难忘,烦躁不安。

他一语双关,尽是自嘲之意。

都结束了,从此刻之后,他不会再恨她。

“颜儿姐姐,在这个世上,本少爷只相信你。”他发自肺腑,愿意尝试着相信她,当她是亲姐姐,永不相疑。

成亲之日,他拉着赵宏悦与乔曼柔两人,一同跪在她的面前,“颜儿姐姐,请喝茶。”

向她敬茶,是为了宣示她沈府大小姐,身份煊赫,绝不容他人怠慢。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略施粉黛,但仍无济于事。

满堂的道喜声,此起彼伏,却只有他一人知道,她悄悄地离开了。

她脚步虚浮,踉跄不稳。

在他即将收回视线之时,她却晕倒了,不知为何,他的心,也跟着一痛。

抛下满堂的宾客,和勃然大怒的爷爷,他抱起她,疾步踏出喜堂。

“大夫,本少爷的姐姐,到底怎么了?”他急得来回踱步,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疾,才让那大夫一脸为难,“沈少爷不必担心,大小姐劳累过度,故而---故而---”

“故而什么!”他朝大夫怒吼,更恨自己当年的决定,因恨爹爹而不学岐黄之术。

“大小姐这是---动了胎气。”大夫吓得退至一旁。

“滚!”即使赶走了大夫,但还有满屋子的丫鬟。这等辱没门风之事,如何瞒得住。

“沈颜儿,是我看错你了吗?”他负手而立,站于她的床前,心中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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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6) “为什么?”她一醒来,他满腔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本以为,她与赵慕雨不一样,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子,但事实是,当他愿意试着相信她时,她却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真正地看清了她的面目,水性杨花,恬不知耻。

瞧她炉火纯青的伪装,哀怨的眼神,欲泣的玉容,教他几乎要相信,其实她是无辜的,只因受了旁人逼迫,才会犯下如此大错。

这些年,她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但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心软。

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不守妇德,还未出阁却珠胎暗结,这般毫无羞耻之心的女子,怎配当他的姐姐,更不配活在世上,丢尽吴中沈家的百年声誉。

狠狠地掐住她的脖颈,直至她白皙的肌肤上,染现了诡异的殷红之色,她先是苦苦挣扎,泪流不止,之后,不知为何,她闭上了眼,放弃了挣扎。

那一刻,他真想杀了她!

可她的泪水,滴在他的手上,一滴,一滴,慢慢地滴在了他的心里。

哪怕她做了如此大逆不道、有辱门风之事,他对她依然下不了手。

他苦涩的一笑,留下她,不止是他,就连整个沈府,都会遭到江南所有世家的耻笑。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少爷要让你生不如死。”最终,他还是留下了她。

留她一命,却要为她担负起一切的罪孽,面对几位叔爷爷的苛责,他选择了退让,满足了他们欲壑难填的贪婪;甚至,几大世家暗中联手,欲以此事要挟沈府,他不顾爷爷的劝阻,毁了阳羡袁家,杀一儆百。

阳羡袁家,毕竟是江南的名门望族,倘若一步不慎,赔上的,便是整个沈府。

他做的这些,仅仅只是为了留下她。

“爷爷,若她死了,本少爷就让整个吴中沈家为她陪葬!”是他的威胁,终于迫使爷爷妥协,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眼里慈祥的爷爷,为了吴中沈家的声誉,曾要杀了她。

由沈府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到卑贱的下人,她的处境,一落千丈,举步维艰。而她一心维护的男子,却一直未出现。

这么个毫无担当的男子,怎值得她倾心相托!

此事之后,他派人四处搜查,非要寻出那个色胆包天的男子,可是查来查去,终一无所获。

莫非,此人凭空消失了不成?

她被贬为下人,自然无法在沈府容身,所有的下人,嘲讽她,针对她,更有甚者,当面羞辱她。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这是她罪有应得,他保她一命,留下她腹中的孽种,已是对她仁至义尽。

可为何,到最后,他都会忍不住,不惜亲自出面,替她教训了几个搬弄是非的丫鬟,逐出了曾辱骂她的小厮,使得沈府的下人,人人自危。

她搬离了闺房,却被爷爷安排到了思过堂之后,那个早已废弃的破旧院落。

难道,爷爷已查到了她腹中所怀的,是谁的孽种。

心中渐生疑惑,烦躁难安。

令他更头痛的是,在这个时候,赵宏悦也怀孕了。

怎会如此凑巧?除了清含居那次,他从未碰过赵宏悦。他不敢肯定,那孩子究竟是他的骨肉,抑或是,张玄颢的。

孩子是无辜的,他能留下她的孽种,自然不会为难赵宏悦腹中的孩子。

不管如何,若赵宏悦肯安分守己,他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子。或许,赵宏悦腹中的孩子,真是他的。

赵慕恒一得知赵宏悦怀孕,便迫不及待地赶来沈府,想与沈府冰释前嫌。这些年,他对赵府的逼迫,早已让赵府的生意,日渐颓败。看在赵宏悦腹中孩子的份上,他决定,放赵府一条生路。

他就要当爹了,却无半点雀跃之心。

偌大的沈府,又有何人,是可以让他真心信赖。放下手中的账目,慵懒地靠在花梨椅上,他不知,他活在世上的三年,到底是为了谁?

出了书房,他不由自主地走向了后院。

每次躲在暗处,偷偷地看着她,这个九载相依的姐姐,总让他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脚步一转,他刚欲转身离开,却听到她的呼救声。竟是赵宏毅,拦住了她,并胆大地搂住了她的纤腰。

赵宏毅好色成性,但她,并非恪守妇德的女子,他何必再管她。

“沈少爷,对不住。”赵慕恒的出现,给了他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他疾步上前,心中的愤怒,再难旋释。

她落到如今的下场,与他何干,但她似疯似狂的大笑,笑中的绝望,无助,还有她那悲戚的容颜,竟让他万分的不安,自责。

他不懂,他这是怎么了?而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想逃,心生惧怕。

“颜儿姐姐,你又一次让本少爷刮目相看,连自己的表弟都费尽心思地勾引,沈颜儿,你---你真是---不知羞耻!”明明想安慰她,但一想到她身为沈府的大小姐,却怀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他的话,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刻薄。

无法抑制的愤怒,逼得他,失了理智。

可她,还敢倔强地与他对视,毫无悔意。

“即使早知今日,姐姐也无怨无悔。”好一个无怨无悔,他被她气得抚胸微喘,果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子,犯了如此大错,她还依旧执迷不悟。

这个女子,耐不住深闺寂寞,还到处招惹别的男子,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庇她,他不禁要怀疑,他是否被她下了蛊,才会这般,做出一件件不可思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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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7) 赵宏毅向爷爷提亲,想要纳她为妾,爷爷没有应允,但也没有拒绝。他心里清楚,她败坏沈府的门风,在这个时候,若有人肯纳她为妾,沈家自然求之不得,一旦她离开,所有针对吴中沈家的流言蜚语,就能暂时得以平息。

他费尽心机地留她在沈府,究竟是对,抑或是错。

“颜儿姐姐,喜欢本少爷吗?”未经思虑的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连他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覆水难收,说出的话,怎能再收回。

他略低视线,故作漫不经心地轻卷袖口,以掩饰他的窘迫与紧张。他别无所求,只想留她在他身边三年,就三年而已。

她不守妇德,伤风败俗,他竟也能容忍至斯。他想,他确实是中蛊太深,无药可救!

不顾她的挣扎,他拦腰抱起她,心中暗道,若她再不识好歹,自甘堕落,三年后,他就要她陪葬,免得她辱没吴中沈家的百年声誉。有他在,不管是赵宏毅,还是那个夺她清白的男子,都不能从他身边,将她带离。

赵宏毅想纳她为妾,简直是痴人说梦,即使他不阻拦,赵慕恒也绝不会应允。

思过堂之后,古木参天,竹林幽深,他没有告诉她,这个荒废多年的院落,是沈府最安全之地。若启动院落中的机关,任谁,都无法来去自如。

爷爷将她安排在此处,到底是何意?

将她放在床榻上,他俯身近前,愤怒地吻去赵宏毅留在她脖颈间的痕迹。

“不知羞耻!”在一个男子面前,她竟敢宽衣解带,他气得打了她,更气她不知自爱。难道,在她的眼中,他也是个好色之徒r者,她本就是毫无廉耻之心的女子。

一想到她腹中的孽种,他就怒不可遏,查了这么多天,仍查不到那个与她有私情的男子。也不知是哪个色胆包天的混帐东西,染指了吴中沈家的大小姐,却毫无担当,逃之夭夭。

那个神秘男子查不到,他就只能拿赵宏毅出气。即使她沦为沈府的下人,但她依然是沈家的人,赵宏毅敢在沈府调戏她,就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匆匆离开她的住处,他忙叫来季安,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去将赵宏毅绑来。”

“少爷,您打算如何处置赵公子?”季安脸上带笑,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你看着办!”他尴尬地转头,稍敛怒火。

“少爷,您这样做,大小姐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依老奴看,反正您与大小姐并非是真正的姐弟,还不如您自己娶了大小姐,省得整日提心吊胆。”季安似真似假的话,使得他,愈加地烦躁不安。

娶她?

他从未想过,之所以强留她在沈府,只是想让她陪他三年。世人只知,沈家少爷尽享荣华,福泽绵长,但谁能知,他要的并不多,若可以,他愿意将沈府的万贯之财,来换取这一世之命,他不奢求长命百岁,十年,十年即可。

“回来。”他忙喊住季安。

“少爷,您想通了。”冷冷地瞪了季安一眼,吓得季安不敢再言。

“小玉之事,你别在她面前提及。”几日前,小玉被他押给了赌坊,一招引蛇出洞,却引出一个意想不到人,相府公子张玄颢。

她一直待小玉极好,若让她得知,小玉在利用她,教她情何以堪。

回到屋内,他刚躺下不久,爷爷就拄着拐杖,来至他的榻前。

他假寐不语。

“乖孙儿,今日赵公子向爷爷提亲,说他想要纳颜儿为妾,此事,爷爷左思右想,也无不可。现下,你姐姐声名狼藉,只怕整个江南的世家公子都不敢娶,既然赵宏毅有心,爷爷就决定---。”

“乖孙儿,若赵宏毅对你姐姐确实存了心,我们沈家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他们。”

爷爷不愧是老谋深算,一次次地试探,逼得他,无所遁形。

赵宏毅想纳她为妾,除非他死,他的愤怒,却使得爷爷开怀大笑,甚至还同意让她重掌沈府的府内之事。

爷爷的这一番举动,怎不令他生疑?

“天意难为,不可强求。”爷爷的劝慰之语,更像是一种警告。

要保住吴中沈家,爷爷会不惜牺牲一切。若他刚刚假意回避,只能适得其反,陷她于险境。

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些伺候过他的婢女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沈府。再次抬首与爷爷对视时,他眸中清澈,毫无半点凡尘羁绊。

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动情,也不会动情。

她并非绝色女子,容貌寻常,可为何,总能招惹一个又一个的男子,他刚赶走了一个赵宏毅,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柳江。幸亏柳江与她腹中的孩子无关,否则,他绝不会让柳江轻易地离开沈府。

“颜儿姐姐,送本少爷回房。”今晚,他一定要从她口中,问出那个始乱终弃的男子。

却未料,乔曼柔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乔曼柔自进入沈府之后,一直安分守己,但今晚,却一反常态,仿佛是有备而来。

对于乔曼柔,他多少有些愧疚,若非他暗中谋划,乔曼柔的大哥怎会恋上一个烟花女子,只是最后,乔公子与那烟花女子连夜私奔,却不在他的掌握之内。

“姐姐贵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小姐,身份尊崇,又怎会无人问津。是,这些事,都是本少爷暗中指使人干的。可惜,本少爷悔之晚矣,若早知姐姐这么耐不住深闺寂寞,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本少爷何必---”他不想再作解释,任由她误会,因为连他都不知道,他所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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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8) 乔曼柔虽是他的姬妾,但他,至始至终,都不曾碰过乔曼柔。可今日,乔曼柔只身来找他,言行举止间,又多了几分魅惑。

许是心中抑郁难消,许是想到她的珠胎暗结,当着她的面,他拦腰抱起乔曼柔,却把她,屏退在房门外。

“少爷,”床榻上,乔曼柔玉颊晕红,娇羞无限。

论才貌,论身份,由乔曼柔来当沈府的少夫人,确实是上上之选。

耳旁娇喘,衣衫半褪,他俯身近前,吻上了乔曼柔的脸庞。

乔曼柔杏眸微闭,眼睫轻颤,原来,在紧张的,不止他一人。

“男欢女爱,贵在两情相悦,本少爷从不勉强女人。”穿上月白绸衣,他和衣躺在乔曼柔的身旁。

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房门外的她。

窗棂暗影,悄然离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爷爷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无非是想知道他对她是否动情。或许,爷爷已察觉,他对她与别的女子不同,可爷爷为何就不信他,他与她相依九载,人非草木,她犯了大错,他是看在她多年照顾他的份上,才会放她一条生路,对她另眼相待。

一日未见她,问了季安才知道,她是受了风寒,卧病在榻。

他让她在门外待一夜,而她真的,对他事事依从,不敢有二言。

“季安,快去叫大夫。”看着她,双目紧闭,孤独无助地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他暗叹一声,坐在她的床沿,低问道,“颜儿姐姐,为了这么个毫无担当的男子,把自己弄得如此境地,值得吗?”

大夫开了几副药,他亲自喂她喝下。

“少爷,您有没有想过,大小姐腹中的孩子,有可能是---您的。”季安小声地道,“除了您,奴才已查遍了所有能接近大小姐的男子,而且,沈府守卫森严,一般人极难闯入。就连张玄颢几次进府,也是在少爷您的掌握之下。少爷,您再仔细想想,您是否---”

“本少爷是那种人吗!”若他真毁了她的清白,怎会忘得一干二净。

“再查!”他就不信,尽全府之力,会找不到那个色胆包天的男子。

季安苦着脸离开之后,他不禁心生疑惑,难道,那个毁她清白的男子,是他?可是,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紧紧地拽着棉被,额上冷汗渗出,唇角努动,声若蚊蝇。

“念生,念生---”

他俯身静听,身形一颤:她竟在喊他!

那一晚,他辗转难眠。

诸事抛掷,脑海中,只剩下她在昏迷时,一便又一便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莫名的悲伤,缠绕在他的心间,似乎在隐隐作痛。

几位叔爷爷,贪心不足,一次次地拿此事要挟他,他们以为,他会乖乖地任由他们摆布,受他们威胁。

果不出他所料,在他十六岁的生辰之上,几位叔爷爷直闯正堂,兴师问罪,而张玄颢,也带着小玉,前来挑衅。

兵来将挡,他定会让他们不虚此行。

当着江南众世家之面,几位爷爷声称要为吴中沈家清理门户,而她,自然在劫难逃。

“几位爷爷,想如何处置。”他不敢看她一眼,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出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大局,他得步步为营。

身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她未出阁便珠胎暗结,这般败坏礼法的事,世俗难容。

“念生,姐姐求你,留下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念生,姐姐求你,放过这个孩子,----,姐姐求你---。”她跪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袍角,苦苦哀求,教他心生不忍。

“颜儿姐姐,一个孽种而已,留之,便会祸害我们沈家,令本少爷一世蒙羞,姐姐,在你的心中,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本少爷重要。”他想知道,在她的心中,是她腹中的孩子重要,还是他?

一声幽闭,却痛彻心扉。隐在衣袖之下的手,不住地颤抖。此时此刻,他的心,再也无法镇定,他慌了。万一美人姑姑迟来一步,他该怎么办?

可谁知,在美人姑姑到来的同时,张玄颢也出声阻拦。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姑姑一亮沈府的信物,张玄颢与满堂众人,皆目露贪婪之色。他冷冷地扫过他们,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为了打消爷爷的忧虑,他让爷爷误以为,他筹谋此事,是想夺取沈府的信物,而非为了她。

沈府的信物在手,几位叔爷爷的嚣张气焰,顿消一半,再加之,他所送的厚礼---五口棺木,更是当场气得几位叔爷爷,几近昏厥。

棺木内,放满了黄金珠宝,璀璨之光,奢华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还有你们,都给本少爷记住,本少爷从不受人摆布,若有谁,逆了本少爷之意,阳羡袁家,便是你们的下场。”句句相逼,他的轻狂,只想威慑这些人,知难而退。

江阴程候爷,韩大将军,洛阳卢老爷,哪个不是举足轻重,或权倾朝野,或威震一方。这一番软硬兼施,果然吓得这些明哲保身的江南世家,不敢再提及此事。

为保全她们母子,他不惜得罪江南众多世家,而她,竟然不信他。

小玉居心叵测,可她,却逼着他,留下这个隐患。

“是啊,一个小丫鬟而已,本少爷何至于纠缠不放。颜儿姐姐,你哭什么,若你喜欢小玉,留下便是。”他终抵不过她的凄楚之容,将小玉留在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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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9) 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她微隆的腹部,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外甥,他似乎,开始有些期待。

“本少爷决定了,从今日起,就让姐姐你随身伺候本少爷。以后,没本少爷的允许,姐姐可不准离开本少爷半步,否则,本少爷就立即送你的丫鬟,去烟花之地,快活。”拿小玉威胁她,不止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她,而且,还能顾全她的身子,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怎能再干这些下人的粗活。

他的住处,是整个沈府最奢华之地。当她再次踏入,见到他房中新来的婢女,眼中却闪过一丝哀伤,他心里清楚,她是在同情那些无辜的婢女,他虽能左右沈府的一切,可惟独此事,他却无能无力。爷爷这么做,无非是怕他因动情,而活不过三载。

吴中沈家的嫡脉,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在赵宏悦生下沈府的小公子之前,爷爷绝不会任由任何一个女子,引诱他动情。

她问他,在他的心里,到底将她当成了什么。

她看他的目光,仿若带着历经千劫的悲凉与凄楚。这样的她,这样的目光,逼得他,无所遁形,只想回避。

他忙丢下她,跳上软塌,假装入眠。

可她,竟敢威胁他,半个时辰,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个时辰,他辗转反侧,全无睡意。

“要想本少爷放过你,除非本少爷死了!”似是而非的怒吼,只因心中,郁结难消。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却敢问他将她当作什么,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不责罚她,她该庆幸了。

整整一个月,他抱着她入睡,再无夜半梦魇缠身。

“少爷,请留步,”小玉拦在他的面前,哭诉道,“柔夫人来找大小姐,奴婢怕大小姐---受了惊,万一有个闪失---。”

“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丫鬟。”赵宏悦与张玄颢两人过往甚密,而小玉是张玄颢的人,只怕此事,小玉是受了赵宏悦指使,要离间他与乔曼柔。

等他赶到时,乔曼柔早已离开,于是,他将计就计,狠狠地训斥了她,亦在告诫小玉,别再无事生非。

却未料,这一怒,引得体内的毒素,提前发作。

这一次的毒发,较之以往,愈加地来势汹汹。

胸口窒闷,他疼得生不如死。

迷离的视线,在一步步地侵蚀着他的理智,耳旁,却依稀可闻,她一声又一声的唤喊,“念生,念生---。”

嘶---,衣衫撕裂的声音,使得他在猛然间,清醒了些许。尘封许久的旧事,也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睁开眼,他看到了泪光盈盈的她,“姐---姐,是你。”

难道,那日在清含居,与他欢好的女子,也是她。

“滚!”他一把推开她,可她,却仍紧紧地抱着他,不愿放手。

仅存的理智,早已抵挡不住,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很害怕,害怕这一切,又只是一衬唐的梦,醒来后,他还是他,却忘了她。

朝着她的胸口,狠狠地咬下去,他想,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忘记她了。

“悦儿,颜儿姐姐呢?本少爷尚记得,是颜儿姐姐送本少爷至此,为何现在不见她?”他看着房门口的赵宏悦,心底,却是无缘由的失落。

他不信,那只是一场梦!

气血上涌,嘴角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只能极力压制。

他不动声色地靠近赵宏悦,并趁她不注意之时,褪下她的华贵罗裳。

“赵宏悦,本少爷要你立即离开清含居,还有,若无本少爷的命令,下次,决不许再踏入此处半步,否则---,就休怪本少爷,翻脸无情。”他记得,他在一直照顾他的女子胸口处,狠狠地咬了一口,可赵宏悦的胸口,肌肤如雪,毫无一丝咬痕。

若赵宏悦在骗他,那真正怀有他子嗣的,是他的姐姐。

一思及此,他就心惊胆颤,若那日,他真的杀了她,岂不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一同伤害。

他曾发誓,绝绕不过,那个毁她清白的男子,想不到,查来查去,查到最后,他才是那个毫无担当的混账东西。

独自坐在清含居,他悔恨交加,他不知,在今后,他该如何待她?娶她,亦或是,继续让她当他的姐姐。

“少爷,老太爷请您过去。”季安匆忙赶来,一脸忧虑。

“爷爷,”他一步入正屋,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至院落之外。

“乖孙儿,告诉爷爷,让你动情的女子,是何人?”爷爷躺在床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有爷爷的三令五申,孙儿怎敢呢。再说,所有靠近孙儿,欲对孙儿有图谋的女子,皆被爷爷阻拦。动情,怎么可能!”本该是理直气壮的话,在得知她怀了他的孩子之后,却多了几分心虚。

“是吗?”爷爷将一件染有血迹的锦衣,扔在他的面前,“这又是什么!”

一旦动情,必死无疑。今日毒发,却血染锦衣,难道,他真的动情了?

“爷爷,本少爷还有事,您好好休息吧。”不顾爷爷的怒吼,他忙唤来季安,一同骑上良驹,赶赴苏城。

动情,何为动情?连爷爷都质疑他动了情,可他,却毫无所觉。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少爷,您来了,”寻香阁的女子一见他,皆欣喜若狂,殷勤不断。

“本少爷问你们,怎样算真正的动情?”都说女子为情苦,寻香阁中,女子无数,应该能找到他所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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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10) “沈少爷,奴家知道何为动情,”身着蓝衣的烟花女子,娇软地靠向他,谄媚道,“所谓相思成疾,为夫郎,玉容消瘦人憔悴,若动情,自然是一心想着,念着,惦着---。”

“沈少爷,奴家也知道,”又一位烟花女子,推开他面前的蓝衣女子,娇声娇气地道,“沈少爷,奴家告诉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您是否想千方百计地引她注意,是否想亲她,吻她,甚至,还想与她共赴云雨---”

咳--咳--,尚未咽入喉中的茶水,呛得他,面红耳赤。

寻香阁的女子,久居风月之所,言行举止间,必然媚行媚态,可这些露骨的话,听在他的耳中,除了尴尬,似乎还有几分无措,与慌乱。

那次清含居的荒唐一梦,缠绵旖旎,想忘,却难忘。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情,是他不能要,也不敢要的奢念。

“回府。”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的季安,他拂袖而去。

“少爷,老奴该死!老奴保证,以后绝不会乱出主意,令少爷您恼羞成怒---哦---不,是颜面扫地。”季安面上虽诚惶诚恐,但他知道,季安定在心里幸灾乐祸,看他的笑话。

“你也知道。”连季安都看出她对他的情愫暗生,那么老谋深算的爷爷,岂不早已知晓。

如此看来,爷爷肯留下她,定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只要沈家的嫡脉尚存,他的生死,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今日,爷爷拿染血的锦衣试探他,他矢口否认,便等同于不打自招。

回到府邸,夜已深沉。

徘徊在她的院落中良久,到最后,他却只能黯然离去。

夺她清白、毁她一生,他该如何补偿她?娶她为妻,给她万贯之财,抑或,照顾她三年,却终归还不了,所欠她的情债。未知真相之前,他是潇洒来去,轻狂傲世的沈少爷,可一旦获知,与她有了不该发生的牵绊,他开始下意识地躲她,心虚地不敢见她。

恰此时,程舅舅来信,要他即刻赶赴江阴程府,说是有事相商。他自然求之不得,急忙带着季安,前去定远侯府。

本以为,逃得远远地,便不会再牵挂她,可刚至定远侯府,他一听她有危险,就抢了程舅舅日行千里的良驹,闹得定远侯府,人仰马翻,甚至还大喊捉贼。

那一刻,他心慌意乱,彻夜直奔吴中。

荒野积雪,风雨侵袭,却不敢停歇,心中暗念:颜儿姐姐,千万别丢下本少爷。

甘泉桥上,素兰翘首期盼,待见到他时,大喊道,“少爷,您回来了。”

“少爷,请随奴婢来。”素兰拦住他,低声道,“大小姐与小公子母子平安。”

小公子?一股禁不住的欣喜,在心底,蔓延而开,他有儿子了!

哇--哇---,忽然,耳旁传来婴孩的啼哭,这时,他才发现,在甘泉桥的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小公子就在此处。”素兰环顾四周,悄声道。这一句,犹如平地起惊雷,令他猝不及防,愣在当场。

“抱回去!”她忍辱负重,历经万苦才生下他们的孩子,他怎能这般自私,将孩子带离她身边。

“乖孙儿,若你想要孩子提早夭折,那你尽可带回去。”马车内,爷爷苍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沈府内,已经死了一个孩子,爷爷不希望我们沈家唯一的子嗣,也死得不明不白。乖孙儿,你与颜儿虽不能长相厮守,但爷爷可保她们母子,一世无忧。乖孙儿,听爷爷的话,天意如此,不可强求啊。”

“孙儿明白了。”他轻叹一声,握紧了双手,转身骑上良驹,赶往沈府。

耳旁,他与她的孩子啼哭不止,可至始至终,他都未掀开车帘,看那孩子一眼。

既然爷爷都同意保她们母子一世无忧,那他,还有何所求。

破旧的屋内,她因刚生完孩子,虚弱地躺在床上。此时,她尚未醒来,惨白的脸上,泪痕未干。

他俯身近前,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清泪,暗誓道,“颜儿姐姐,只要我活一日,我便会护你一日周全。”

视线微转,他发现,在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婴孩,这个婴孩,似乎是刚出生不久,就被人残忍地掐死。

躺在她身边的孩子,又从何而来?他记得,爷爷偷换孩子之后,并未伤及无辜,这死婴,莫非是赵宏悦所为。

“念生---”一声轻若无闻的低唤,惊醒了他。

他仓皇逃离,却撞到了小玉。

“少爷。”小玉见了他,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这个小丫鬟,虽居心叵测,但对她,也算还有几分忠心。

走出竹林,沈府的院落中,寒梅压枝,傲骨凛然。

他踏雪而行,一步,一步,走得极其艰难,万分无奈。

“沈念生,”她醒了,有些事,迟早都得面对。

“颜儿姐姐,既然孩子死了,那就让这一切,烟消云散吧。从今日起,姐姐依然是我们沈家的大小姐,是我们沈家最尊贵的女人。”他答应了爷爷,不能告知她孩子的下落,但他却许了她沈家少夫人之位。

若她愿意,等此事过后,他会娶她,给她一世荣华,甚至,他会学着,去爱她。

“放开我,沈念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孩子,他是---是---是---”伸出的手,被她推开。她欲言又止的哀伤,与眼底深深的恨意,他都明白,那孩子,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又怎舍得冒险让他与她的孩子,陷入危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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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11) 她绝望地离他而去,还未行两步,便晕倒在雪地上,不醒人事。

颜儿,他的心猛然一沉,抱起她,仓皇回屋。

他想,他应该是有些喜欢她了。

“路大哥,颜儿姐姐的病情如何?”路延霆是爹爹的亲传弟子,他的岐黄之术,远胜于江南之地的任何一位大夫。

“积郁难解,急火攻心,若要完全治愈,尚需一味药,”路延霆面露难色,开口道,“当年,我曾听你爹提及,遇此病症,当以至亲至爱之人的心头肉为药引,方为最佳。”

“这有何难。”心头之肉,便是在心尖之上剜肉一寸。外袍解开,他拿起桌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胸口,狠狠刺入。

霎时,血肉模糊,隐隐见骨。

“够了,小念生!”路延霆忙出手制止,“这样下去,你也会没命的。”

“路大哥,你忘了,本少爷活不过三载。”早晚都得死,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刻。除了他,还有谁,能当得起,她的至亲至爱。

“什么三载?现在的你,能不能撑过今年年底,仍尚未可知。”路延霆心中一急,脱口而出道,“小念生,你忘了你爹临走时的八字箴言吗,一旦动情,必死无疑。”

“路大哥,”不敢置信地望向路大哥,待看到路大哥黯然地点头时,他心如死灰。

“不要告诉任何人。”敷完药,他静静地穿上外袍,面色如常。

余生已尽,梦缘何短!他能给她一世荣华,却终究,给不了她所要的情。

路大哥医术精湛,伤口愈合之后,只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时日不多,他必须得在这一年之内,尽快处理完沈府之事。现在,江南之人皆以为赵宏悦所生的孩子,是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却从未有人起疑,真正的沈府小公子,早已不再府中。

闲暇时,他会悄悄地来至吴中一处偏远的宅院内,去见见他与她的孩子。

“少爷,小公子睡着了。”果然是他的儿子,每次过来,小佑儿都睡得香甜。

他从素兰手中,抱过小佑儿,仿若拥有了一切。

小佑儿睡觉极不安分,需有人哄上半日,方能入睡。睡至一半,佑儿便会小嘴微嘟,咬住自己的小手指吮吸。

素兰在一旁道,“前几日,老太爷暗中请了几位大夫为小公子诊治,大夫说,小公子很健康。少爷,您放心,小公子定能长命百岁,福寿延绵。”

他身上的毒素,是从娘胎中带来,一直以来,他最担心的就是,佑儿也会如他一般,染上‘红颜碎’的余毒。上苍眷顾,他紧紧地抱住了小佑儿,喜极而泣。

哇--哇---,小佑儿极难伺候,无论他怎样诱哄,都无济于事。

“记住了,本少爷是你的爹爹,”高高地举起佑儿,逗道,“小佑儿,叫声爹,给本少爷听听。”

扑哧,素兰捂嘴笑道,“少爷,您这不是为难小公子吗。小公子这么小,怎会开口喊您爹爹。”

他苦涩一笑,或许,他真的等不到小佑儿喊他爹爹的那一日。

“小佑儿,再过不久,爹爹就带你去见娘亲,好不好?”佑儿哭声渐低,清澈的小眸子,泪光闪闪地盯着他。

等他筹划周全,他就会把小佑儿还给她。若她要一生富贵,他便把沈府之财给她;若她要平淡度日,他便把苏城的凌府告知她。

她裁之后,就一直躲着他,回到沈府,依然难以见到她的身影。

“颜儿姐姐,本少爷知错了,你就原谅本少爷这一回,若姐姐喜欢孩子,本少爷就让姐姐照顾佑儿,可好?”她的出现,令他欣喜若狂,即使低三下四地求她,也甘之如饴。

她面冷如霜,恨他入骨,可一听张玄颢来访,她便迫不及待地欲要相见,难道,她对他死心了。

“男女有别,不准见!”他怒不可遏,张玄颢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怎能任由她去见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不顾他的劝阻,一意孤行,气得他胸口作痛。

他放心不下,忙尾随而去。

“洞庭山天寒地冻,本少爷的姐姐大病初愈,不会去的。张玄颢,你可以走了。”尚好,他们还未出府,他冷冷地下逐客令。

她眉目含情,眸中隐泪,步步紧逼,“念生,我是何人?”

曾经,她问他将她当做什么;现在,她问他是何人。他不懂,她为何总让他回答,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沈家大小姐,本少爷的姐姐,他小心谨慎地道,却惹得她,黯然神伤。

“既知我是姐姐,何苦相阻?”她决绝离去,而他哑口无言,生生止步。

“少爷,奴才瞧那位相府公子,似乎对大小姐上了心,若少爷您肯应允,这次,大小姐定能顺利出嫁。”季安故意道,“到时,少爷再舍不得,也只能无可奈何。”

“本少爷的姐姐,谁敢娶!”她都已经是他的女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与别的男子,相携出游,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若是以往,她对他言听计从,事事以他为重,可如今,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他气愤难耐,凭什么她跟张玄颢去风花雪月,而独留他,守在府中,等她回来。

他决定了,他也要踏雪赏景。

洞庭西山,寒雪笼葱翠,艳梅作傲骨。

他躲于松木之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动静,须时,张玄颢伸手抱住了她,他气得一脚踩在枯枝上,踩得枯枝,吱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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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的番外(12) 略施小计,支开了她身边的张玄颢,并让季安带人守在山下,之后,他就独自一人上山。

“颜儿姐姐,” 他的突然现身,吓得她花容失色,仓皇而逃。

他忙拦住她,却不料,一个不稳,他与她双双跌落至雪地上。

“颜儿姐姐,不知为何,这些日子,本少爷总在做一个相同的梦,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让本少爷以为,那并非只是个梦,当年,仙子姐姐离开本少爷,本少爷很伤心,但本少爷却活了下来;可是,若换颜儿姐姐离开本少爷,就不知,本少爷还能不能活下去。?”

他翻身压上她的娇躯,不让她逃离,他想告诉她,他已知晓那日在清含居的是她,可他,又怕吓到她,不敢直言,只能这般含糊不清地向她道出心意。

凝眸之际,但见她,玉颜生红晕,面若芙蓉;嫣红的唇瓣,娇艳欲滴。

他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心跳如鼓,甚至,口干舌燥。

“我要的,你给不起。更可况,你已有悦儿和曼柔,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们。”难以抑制的情欲,却因她冷漠的话,而生生平息。

赵宏悦与乔曼柔不过是他的姬妾,怎能与她相提并论。她拒绝他,莫非是因为张玄颢?

“那好,本少爷也纳姐姐为妾,如何?”他气得开始口不择言。

他了解她,高傲如她,绝不会屈身为妾。

一个小小的县令夫人,怎抵得过江南第一世家的少夫人,可这话,他有苦难言,不过几月的生命,岂能自私地许下一世深盟。

看到她,手拿金簪以死相逼,他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他对她进退两难,明明心中想靠近,却只能一次次地逼她远离;倘若逼得远了,他又万分舍不得,不由自主地想去寻她。

悄悄地跟在她身后,他亦步亦趋。

她见了良石之后,就匆忙下山,他心下大惊,佑儿之事,怕是瞒不过了。

若早知她会遇上良石,他就该拦住她。

“这是做什么!”他刚踏入赵宏悦的屋内,就见孩子白皙的脸上,被金钗划开了皮肉,而她的手上,正握着染血的金钗。

这孩子,虽不是他的骨肉,但也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眼前的事实,令他又痛又恨!

她疯了吗?

纵使如此,他还是愿意相信她!

但这些,他无法坦言相告,事已至此,若提早打草惊蛇,不止佑儿,就连沈府,都在劫难逃。

为了她的安全,他将她困在她的闺房内,一时的情难自禁,明知不该发生,却依然发生了。

半载的谋划,是该结束了。

假借佑儿的满月酒,他一步步地引出张玄颢,公开她的身世,并逼得赵慕恒在江南声誉扫地。他并非良善之人,当年赵慕恒对仙子姐姐百般欺凌,他一直铭记在心,原以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偏偏忘了,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赵慕恒的亲生之女。

“你---爱过我吗?”

“爱,抑或不爱,有这么难以回答吗,沈少爷?”她含泪相望,声声质问。

“本少爷------,我---不知道。”他可以骗世间任何的女子,但唯独,不想骗她。

爱,抑或不爱,早已不是他所能奢望的。

恰此时,赵宏悦劫走孩子,却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留下她。

赵宏悦带走孩子,小云不见踪迹,这主仆俩,果然是各为其主。

在吴中之地,便是沈家的天下,只要未出吴中,赵宏悦的一举一动,他皆能了如指掌。等赵宏悦与张玄颢一见面,他就带人,赶至吴中江岸。

或许,这最后的结局,早在冥冥之中注定。

以张玄颢的为人,怎会留下赵宏悦拖累他,而那孩子,身中剧毒,药石无灵。

“沈念生,那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佑儿啊---” 孩子的死,将她与他今生的缘份,从此斩断。沈府的小公子一死,他与她的佑儿,就安全了。

原来,到了最后,胜的不是他,而是赵慕恒。

他为何会忘了,她是赵慕恒的女儿。

怅然若失地站在雨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渐行渐远。

直到她离开,心痛了,他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

他命不长矣,管不了沈府日后的荣辱,却放心不下她与佑儿。

“小佑儿,长大后,要代替爹好好照顾你娘,知道吗?”这些日子,他与爷爷一般,都是靠珍贵之药续命,可百年灵芝、千年人参,毕竟是罕见之物,任沈府再富有,也撑不他了多久。

教他苟延残喘活在世上,他还不如一死了之。

世人皆知沈府小公子死在吴江之岸,现在将孩子还给她,别人定不会起疑。

张玄颢死后,吴中沈府又恢复了一时的风平浪静。从来名利地,皆惹是非心。几位叔爷爷不会断绝对沈府的觊觎,而江南的众世家,依然会对沈府虎视眈眈。

得知她被柳江救离赵府,他匆忙赶至苏城的护城河上,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嘴边的血迹,虽已抹去,但隐隐而来的血腥之气,犹如江头沧浪,汹涌而来。

黑暗中,他的袖口染血,他不露痕迹地藏于身后。

在她发现之前,他疾步离开,走入大轿,当轿帘垂下的那瞬间,他记住了她今生的容颜。

爷爷一死,几位叔爷爷便里应外合,威逼他将沈府之财,拱手相让。

他累了,真的好累。吴中沈府的财势,若他们想要,就随他们吧。

在爷爷的灵堂内,他众叛亲离,苦苦寻找十余载的仙子姐姐是假的,血脉相连的沈氏族人容不下他,高知府要杀他灭口,而唯一出手救他的乔曼柔,却杀了他的爷爷。

视线迷离,他看不清,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你们以为,本少爷会留恋沈府的一切吗?”他冷言大笑,飘然远去。

他是世人敬畏的沈家少爷,即使要死,也绝不死在他们面前。

撕裂般的疼痛,从胸口蔓延而开,死亡的气息,在逐步地朝他逼近。

“颜儿姐姐,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是不会骗本少爷的。”

颜儿姐姐,若有来世,本少爷定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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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恍如隔世 金貎烬冷衾凤薄,鸾弦声断暗恨生。相思染浅黛,漫忆旧时情。罗绶逐残影,痴缠三世泪。回眸空相觑,怎奈尘缘断?

------《菩萨蛮》

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有几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逐渐地远离苏城。

马车出苏城,来至江岸。

万里沧波横烟渚,隐约遥峰上青冥。

葱蒨帘内,沈颜儿安静地躺在软榻上,憔悴的脸庞之上,依瞎带着几行未干的泪痕。

金貎内,沉香燃尽成灰,一片沉寂。

“小姐,您醒了。”素兰见沈颜儿微微动了动身子,忙疾步上前。

沈颜儿艰难地起身,茫然四顾,疑惑道,“这是?”

一觉醒来,却不在乔府,沈颜儿万分震惊地推开素兰,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门,果然,外边是一望无垠的苍茫大江,天阔云闲。

她在船上,而且还是一艘气势磅礴的官船。身穿盔甲的兵士,站满船头,明黄为底、金丝勾勒的皇家旌旗,遥挂在桅杆之上。

眼前的一切,无不在昭显着,乘坐这艘官船的主人,显赫身世。

“沈小姐,若无事,就请您回房!”步履声起,贺仲淳面色不善地拦住沈颜儿。

震惊过后,沈颜儿终于渐渐地恢复平静,她淡淡地问道,“贺大人,能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只记得,昨日乔夫人来找她,拉着她,与她闲话家常,随后,她就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不醒人事。

“沈小姐,何必明知故问,”贺仲淳讥诮地道,“在下该恭喜沈小姐了,沈少爷固然富可敌国,但我家主子,天潢贵胄,身份尊崇。沈小姐跟了我家主子,自然身价百倍,若沈小姐有造化,指不定,将来还是一宫之主。”

沈颜儿越听越心惊,但面上,她依然不动声色。柳江的身份,她虽早有怀疑,但怎么也想不到,柳江竟是一位皇子。

纵然贺仲淳句句刁难,刻薄暗讽,但沈颜儿仍面淡如水,毫不在意,贺仲淳不禁暗赞,这位柔弱的江南平民女子,确实与众不同。若是寻常女子,一听魏王之名,皆目露痴迷,趋之若鹜,但沈颜儿,由始至终,无动于衷。

“沈小姐,请好自为之。”贺仲淳拂袖而去。

沈颜儿苦涩一笑,抬眼遥望,但见,烟霞染天际,江风卷千浪,她置身其中,恍如隔世。

“小姐,贺大人对您说了些什么?”待贺仲淳离开之后,素兰手拿披风,静静地站在沈颜儿身后。

“没什么,”沈颜儿收回心神,哂笑道,“他这是在告诫我,以后跟了柳江,进了魏王府,要安分守己。”

爷爷死了,念生也死了,她不慕荣华,不恋尘世,天涯之大,何处才是她的归宿!

“原来,贺大人是担心小姐靠近王爷别有居心,怕小姐迷惑了魏王爷。”素兰将披风覆于沈颜儿的身上,打趣道。

“佑儿呢?”素兰是念生的人,她自然信得过。

“小公子喜新厌旧,已经抛弃奴婢了,”素兰故作哀怨地道,“小公子嫌奴婢人老珠黄,现在奴婢一抱他,他就啼哭不止,唉,所以,王爷就打发奴婢来伺候小姐了。小姐,您放心吧,由王爷照顾小公子,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素兰的玩趣之言,惹得沈颜儿嫣然一笑。

“小姐,吴中沈家已落入袁静蓉与三老太爷的手中,”素兰忽然正色道,“以吴中沈家在江南的权势,若袁静蓉与三老太爷想找到小姐,必然易如反掌。江南留不得,依奴婢看来,小姐与小公子暂且就跟着王爷进京,一则,他们忌于王府的威严,不敢轻易冒犯;二则,京师中的韩将军是少爷的干爷爷,若小姐抱着小公子上门求救,韩将军定会出手相助。”

“佑儿虽是沈家唯一仅存的嫡脉,但我从未想过要他承继沈府的万贯之财。”沈颜儿黯然地道,“我只希望我的佑儿,别再像他爹一样,活得那么痛苦。只要他平平安安,哪怕是粗茶淡饭,也不要紧。更何况,佑儿的身世,就只有你我知晓,三爷爷他们永远都猜不到,佑儿会是念生的儿子。”

“小姐有所不知,”素兰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便悄声地对沈颜儿道,“袁静蓉手中的信物,是假的。”

“假的?”沈颜儿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道。一旦袁静蓉与三爷爷他们发现真相,不止她,就连佑儿的安危,都会朝夕不保。

她忙转身望着素兰,再思及素兰刚刚的话,这般缜密、有条不紊,心中一动,就脱口而出道,“这些都是他的意思。”

素兰凝重地点了点头。

沈颜儿痛彻心扉,他谋划了这一切,却唯独不告诉她;他怎能这么自私,一死了之,而留她,继续在人世徘徊。

“小姐,王爷来了。”素兰神色一变,恭敬地退至沈颜儿身后,垂首不语。

须时,脚步声纷至沓来。为首的儒雅男子,玉冠束发,身穿绣有五色云纹的黄缎衣袍,袍上四爪金龙,展翅欲飞,他缓步而来,隐隐含威,令人不敢逼视。在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他眸光柔和,极力呵护着怀中的婴孩,但即使如此,仍不减他身上所散发的威严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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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准你逾越 佑儿!

沈颜儿一见柳江怀中所抱的婴孩,喜不自禁,她疾步上前,来至柳江的面前。

还未靠近柳江,沈颜儿便被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之气震慑,她猛然间意识到,眼前的这位男子,并非是昔日之柳江,而是煊赫尊贵的魏王夏侯洵。

她忙驻足,屈膝行礼道,“民女沈颜儿见过王爷。”

沈颜儿盈盈而拜,不卑不亢,尽显江南世家小姐的优雅之姿。

魏王夏侯洵脸上笑意顿失,嗯了一声之后,就继续逗着怀中的小佑儿,不看她一眼。

沈颜儿茫然无措,愣在当场。

“民女此前不知王爷的身份,故而在言辞之间多有不敬,”沈颜儿心思百转,却依然无法忖度这位王爷此时此刻的喜怒。

手中的丝帕紧握,沈颜儿几经思虑,又开口道,“民女定会牢记贺大人的教诲,绝不敢逾越,让王爷为难。”

为了佑儿的安危,她别无选择,只能待在夏侯洵的身边。

夏侯洵缓步走向沈颜儿,温雅俊秀的脸上,不怒而威。

“若本王说,本王准你逾越呢。”夏侯洵意味深长地道,“沈颜儿,你敢不敢?”

沈颜儿略低眼帘,只看到夏侯洵黄缎衣袍之上,用金丝勾勒而出的龙爪,威风凛凛,刺目耀眼。

官船凭栏处,沧海千浪,席卷而过。

“你---”沈颜儿的沉默不语,使得夏侯洵气恼万分。

他面含愠色,心中暗骂贺仲淳自作主张,尽给他添乱。

“都退下!”王爷一怒,风云变色。

夏侯洵身后的随从,赞赏地看了一眼沈颜儿,魏王府里的那些侧妃娘娘,姬妾夫人,哪一个不是对王爷低三下四,千依百顺,而这位江南女子,不止毫无惧意,而且进退从容,确实有几分傲骨。

夏侯洵喝退了身后的随从,自然也包括沈颜儿身后的素兰。

素兰暗道不妙,这位王爷不仅哄得小公子数典忘祖,现在,还要抢主子的女人。

大小姐,您可要为主子守节啊。素兰在心中为沈少爷哀呼,但因不能轻易地暴露身份,只能与那些随从一同离开。

“颜儿,你是否怪本王对你隐瞒了一切。”夏侯洵忐忑地问道,贸然决定带她入京,却不知她心中作何想。

沈颜儿面淡如水,摇头道,“现在民女无家可归,江南也好,京师也罢,又有何区别。”

除了佑儿,她一无所有。

“王爷,还是由我来抱佑儿吧。”不管怎样,夏侯洵肯纡尊降贵地替她照顾佑儿,她对他感激不尽。

从夏侯洵手中抱过佑儿,沈颜儿悲从中来,她的佑儿,已经没有爹了。

夏侯洵静静地望着沈颜儿,只是轻叹一声,再无任何言语。

从江南苏城到京师走水路,何止千里之遥。

离开苏城时,是梨花院落,淡白沾衣襟;到达京师时,却是菡萏浮波,清香迎面来。

京师乃天子脚下,四方来贺,繁华更胜于江南苏城。京师的街上,人潮涌动,来往不息。

沈颜儿抱着熟睡的佑儿,与夏侯洵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上。

“本王的王妃早逝。”夏侯洵盯着小佑儿手上的玉佩,富有深意地道。

沈颜儿故作愚钝,置若罔闻。

这一路上,夏侯洵对她极为照顾,即使他贵为王爷之尊,在她的面前,却毫无威逼之势。

“颜儿曾听贺大人提及,王爷府中有两位侧妃娘娘,六位侍妾,还有无数宠姬。若王爷愿意,这些女子定会为了魏王妃之位,争得头破流血。”沈颜儿轻轻地拍着佑儿的小身子,揶揄道。与夏侯洵相处久了,仿若又重回当初,他依然是柳江,而她,依然是沈家的大小姐。

“想不到颜儿还未进魏王府,便对本王的家事,了如指掌。”夏侯洵脸上的笑意渐深,一语双关地道,“不错,不错,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王爷,到了。”马车忽然停下,候在一旁的随从,恭敬地掀开车帘。

沈颜儿暗松了一口气。

魏王府,敕赐府邸,红墙高檐,勾心斗角,其浑然天成的皇家贵气,岂是吴中沈家,这个偏隅江南的世家可比?但论府邸的奢华,吴中沈家自然远胜于魏王府。这些年,沈少爷挥金如土,凿地为莲,玉石作叶,真珠泣露,只要是价值连城之物,皆被沈少爷用在了沈府的修缮之上。

夏侯洵亲自扶沈颜儿下了马车,这一幕,落在跪了一地的王府众人眼中,却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与震撼。即使王妃在世时,王爷都不曾如此百般呵护过,更何提,以王爷之尊亲自扶一个女子下车。

沈颜儿苦涩一笑,倘若可以,她只愿安静地待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直至众人将她遗忘。她来王府避难,并非要与夏侯洵的女人争宠,而夏侯洵,却故意把她推向王府的纷争之中。

府门前,那些打扮妖娆的女子,望她眼中的怨恨,她怎会不知。

“都起来吧。”夏侯洵脸上带笑,与沈颜儿并肩而立。

“这位沈小姐,是本王千辛万苦请来的贵客,尔等万不可懈怠。”夏侯洵神色一转,威严而道,“如若让本王得知,有谁胆敢欺负本王的贵客。无论是谁,本王必严惩不贷,决不宽宥。”

“是,王爷!”众人俯首,卑微地匍匐于夏侯洵的脚下,就连站在一旁的沈颜儿,也忽而心生惧意,这才是魏王夏侯洵,手握生死大权的皇室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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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繁华迷眼 府门前,六、七位打扮妖娆的美艳女子,争先恐后地挤到夏侯洵的面前,莺声燕语不断:

“王爷,您回来了。”

“王爷,妾身几月未见您,甚是想念---”

“王爷---”

夏侯洵尴尬地看了一眼沈颜儿,见她嘴角带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他的脸色,就愈加地阴郁深沉。

“都给本王住口,”夏侯洵冷哼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些女人,有些是父皇赏赐的,皇命难为,不能不要;有些是母妃的心意,推脱不了;还有些,便是朝中大臣送来巴结他,看似寻常,却不得不防。

“王爷请息怒。”这时,一位身着淡绛宫装的女子,雍容华贵地来至夏侯洵身前。

她眉眼带笑,即使脸上未施粉黛,也依然明媚动人。

“王爷,沈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妾身已命人备下薄酒,为沈小姐接风洗尘。”宫装女子对夏侯洵盈盈下拜,恭敬地道。

“还是雅琴想得周到。”夏侯洵满意地看着这位侧妃,叹道。

江雅琴是柳贵妃亲自挑选,送到魏王府中,对于这位江侧妃的忠心,夏侯洵一直以来就深信不疑。

“呀,好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江雅琴转身时,恰瞧见沈颜儿怀中的小佑儿,目露欣喜。

沈颜儿淡然一笑,早在官船上,她就已从素兰的口中得知,魏王夏侯洵的身边,有两位举足轻重的侧妃,一位是鸿胪少卿之女江雅琴,一位是户部巡官之女郑语珊,而眼前的这位,想必就是江雅琴。在夏侯洵的这些姬妾之中,江雅琴年岁略长,言语之间,更显地进退有度,大方得体。

“沈小姐真是有福气,得此佳儿,余生足矣。”江雅琴笑意盈盈,身为夏侯洵的侧妃,她深谙有些事,只能适可而止。比如沈小姐怀中的孩子,即使她满腹狐疑,也会装聋作哑。因为,她太了解夏侯洵的脾性,一旦她问出口,只会徒惹他生厌,自寻祸端。

当在场的所有人,将目光都投向沈颜儿怀中的小佑儿之时,江雅琴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王爷,这孩子莫不是您流落在民间的小世子?” 一袭芙蓉色罗裙的郑语珊,哀怨地问道。

夏侯洵面色阴沉,不置可否。

沈颜儿自知躲不过,莲步微移,屈膝行礼道,“民妇沈颜儿见过两位侧妃娘娘,各位夫人。民妇的夫君于几月前身染重疾,抱病而亡,魏王爷怜民妇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故而才带民妇母子俩进京,暂住魏王府。”

赵慕雨心思缜密,作为赵慕雨的女儿,沈颜儿又岂是泛泛之辈。她一口一个民妇,一口一个亡夫,不止澄清了事实,还能因此打消众多魏王府女眷的顾虑,巧妙地将自己置身事外。她垂眸暗伤,面容悲戚,使得在场之人,不禁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一个刚死了夫君的女子,且独自一人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子,确实惹人生怜。

沈颜儿并非柔弱女子,却惟独对沈少爷,一次次地委曲求全,一次次地倾尽所有。若换了其他人,她自然是旁观者清。

“沈小姐,我能抱抱他吗?”江雅琴抚摸着小佑儿的脸颊,笑容亲切。

小佑儿睁着纯净灵动的小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沈颜儿,小嘴儿一撇,似乎在埋怨江雅琴的触碰。粉嫩柔软的小手,紧紧地抓着沈颜儿的衣襟,不愿松开。

沈颜儿迟疑了片刻,便将佑儿递到了江雅琴的手上。

“人死不能复生,颜儿妹妹请节哀。”江雅琴边逗着小佑儿,边随口道,“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想必他的爹爹,也是位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吧。”

沈颜儿苦涩一笑,小佑儿的爹爹,江南第一世家的少爷,何止是器宇轩昂,即便说他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夏侯洵面含愠色,暗恨道,沈念生究竟有何好?除了那妖魅惑世的相貌,沈念生不过是一个世家之子,怎及得上他,皇家龙裔,堂堂魏王之尊。可为何,这些女子一靠近沈念生,就会受他所蛊惑,向来高傲的曼柔表妹,进了沈府,竟毅然与他断了音讯,而眼前的这位女子,明知她与沈念生乃是名义上的姐弟,仍不顾世俗,陪他身陷。

“雅琴,本王就把她们母子交给你了。”夏侯洵面冷如霜,拂袖而去。

“是,王爷。”既然这孩子并非是王爷的骨肉,江雅琴疑虑渐消,笑着将佑儿还给了沈颜儿。

“颜儿妹妹,请随我来。”皓腕出轻纱,玉手遥指府内,那红艳的蔻丹,却透着几分诡异。

夏侯洵抛下沈颜儿,负气离开。

面面相觑的魏王府中人,忙纷纷尾随夏侯洵而去。

“有劳侧妃娘娘了。”沈颜儿面上从容,抱着小佑儿,福了福身道。

魏王府内,红墙碧瓦,回廊曲折,沈颜儿与江雅琴并肩而走,她们渐行渐远,却依然不见深处。

“此处为听雨轩,环境清幽,不知颜儿妹妹满意否?”江雅琴为人谨慎,她虽不知夏侯洵对沈颜儿的心意,但凭她多年累积的察言观色,直觉告诉她,这位王爷从江南带来的女子,绝不简单。魏王府的磅礴大气,就连她,在初次见到时,也心生震撼,而这个沈颜儿,自踏入王府后,就面淡如水,仿若丝毫未将魏王府放在眼中。

不为繁华迷眼的女子,又怎是寻常女子!

其实,江雅琴哪里知道,魏王府虽威凛大气,但怎抵得过,吴中沈家的奢华。这些年,沈少爷送了她无数的奇珍异宝,媳之物,见得多了,她当然就习以为常了。

“侧妃娘娘费心了。”沈颜儿扫了一眼门楣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字---听雨轩,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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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任人鱼肉 江雅琴离开后,沈颜儿就立即喝退了院落中的下人,抱着小佑儿,疾步走入屋内。

素兰神色凝重,紧随其后。

“小姐---”素兰迅速关上了房门,转头望向沈颜儿,欲言又止。

“你是念生的亲信,我自然信你,”沈颜儿将佑儿放在床上,诚恳地道,“素兰,你有话不妨直言,我们之间,何须如此见外。”

“小姐,刚刚您怎能将小公子交到江侧妃的手上!”素兰的话中,略带斥责,“若非小姐道出小公子的身世,只怕这会儿,小公子就凶多吉少了。”

“你是说---”沈颜儿面露震惊,不敢置信地摇头道,“素兰,你多心了。”

“小姐有所不知,淹城柳家之人善用毒,这个江雅琴是柳贵妃一手调教出来的,她要小公子无声无息地死去,轻而易举。”当初,少爷曾让她查过淹城柳家,而魏王夏侯洵的母妃,正是淹城柳家的大小姐。

素兰习武多年,警惕戒备异于常人,江雅琴的一举一动,怎能逃过她的眼底。

“淹城柳家?”沈颜儿眸中疑惑,不解地问道。

素兰扶着沈颜儿坐下,道,“此事说来话长,奴婢有空再跟小姐解释。”

毕竟是三十年前的往事,若非少爷告知,她也对早已烟消云散的淹城柳家一无所知。

“小姐,您不觉得奇怪吗?”素兰随口道,“魏王夏侯洵妻妾无数,但至今膝下无子。据说,魏王妃是难产而死,郑侧妃所生之子,不到满月就夭折---”

“或许都是巧合吧。”皇家子弟,未成人而莫名其妙的早逝,不足为奇。

沈颜儿沉思良久,喟叹道,“我也知江雅琴此人不容小觑,但佑儿并非皇家子嗣,我与她井水不犯河水,以她的为人,想来不会白费心思去谋害我的佑儿。”

沈颜儿一想到刚刚在府门前,江雅琴于众目睽睽之下,要对小佑儿施以毒手,她就怕得心惊肉跳。

“所以奴婢才说,上苍庇佑,小姐及早将小公子的身世告知众人,不止去了江雅琴的杀机,也救了小公子一命。”素兰提醒道,“小姐,您可听说过,‘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句话。”

素兰的话,令沈颜儿越想越惧怕,在府门前,江雅琴明明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小佑儿的身世,但她却暗施妙计,先让小佑儿引起众人的注意,之后,便会有人沉不住气代她相问,郑语珊的出声,敲正中她下怀。而江雅琴,至始至终,置身事外。

不幸中的万幸,她只是暂住魏王府,否则,岂不任人鱼肉。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十余年来,我在沈家过得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全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我真是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他,到了最后,还要累他至死都想着怎样护我与佑儿周全。”沈颜儿黯然道。

“小姐不必自责,为了小公子的安危,小姐所付出的一切,素兰都看在眼里。”素兰垂手而立,恭敬地道,“如今小姐身在魏王府,万事须得小心。奴婢跟随少爷多年,对朝中之事也略知一二。江雅琴之父,官拜鸿胪少卿却无多少实权,然而,其舅父乃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一旦等兵部尚书告老还乡,这兵权,就迟早落入江雅琴的舅父手中;而郑语珊之父,虽为户部巡官,但执掌户部,也是指日可待。”

“一个兵部,一个户部,”沈颜儿淡笑道,“夏侯洵果然纳了两个举足轻重的侧妃。”

若说夏侯洵没野心,连她都不信。怪不得,夏侯洵三番五次地下江南,想必是看中了吴中沈家的万贯之财。

“素兰,韩老将军何时班师回朝?”魏王府不宜久留,在京师之地,她只能求助于念生的干爷爷,定国将军韩岩。

韩将军昔年为凌翰林所救,曾伺候过凌翰林与凌清洛,哪怕现在贵为手握重兵的定国将军,他对凌家依然忠心耿耿。

“奴婢刚得到消息,韩老将军已奉命赶去西北抗敌,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素兰见沈颜儿一脸绝望,忙又道,“小姐无须担心,少爷还留有最后一招,少爷说,万一小姐找不到韩老将军,小姐尽可拿沈府的信物,与魏王爷做交易。”

以沈家的信物,换取小姐与小公子的安危,素兰想起当日沈少爷的嘱托,不禁动容,在少爷的心中,小姐与小公子远胜于富可敌国的沈府。

沈颜儿泪盈眼睫,哽咽道,“那信物何在?”

虽不知他到底是否爱过她,但他所作的这些,足令她,此生无悔。

“小姐,您忘了,沈家芙蓉坊以制衣而名动江南,而小姐您身上所穿的衣服,皆是少爷派人送至您的闺房。”素兰这一说,沈颜儿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要将沈府送给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暗中叫人将小小的玉牌缝入她的衣服之中,而她,却浑然未觉。

“小姐离开沈府的那天晚上。”素兰据实道。

离开沈府的那天晚上?沈颜儿细细回想,不知不觉中,玉颊染红,羞赧地低头。她怎会不记得,那三日,他赖在她的闺房,与她抵死缠绵。

“小姐,”素兰打开包袱,指着沈颜儿曾穿过的那件昂贵狐裘,眸光灼灼。若非她一直跟着小姐,只怕小姐早把这价值连城的狐裘,扔在赵府了。

自此,沈颜儿就在王府住了下来。

魏王府内虽明争暗斗不断,但沈颜儿在第一日进府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再加之,夏侯洵的保护,久而久之,听雨轩就成了魏王府最平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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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夫之妇 天际淡月朦胧,透过窗棂,照向了听雨轩内珠帘之后的软榻。

青花软榻上,小佑儿嘴角微翘,正酣然入睡。繁花细叶的锦被,盖住了他半个小身子。眉清目秀的小脸,紧贴着七彩丝线勾勒的香枕,烙下浅浅的枕痕。

一盏又一盏的八角琉璃宫灯,缀着长长的流苏,遥挂于横梁之间。

“颜儿,”魏王夏侯洵推门进来,径直走向沈颜儿。

今晚,他一袭玄色长衫,玉带缠腰,腰间系以名贵玉玦,俊秀的脸上,仿若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

沈颜儿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诗经中称颂贵族男子的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

此时的夏侯洵,大抵就是如此吧。

“王爷来了。”沈颜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既不起身,也不行礼,只是朝着夏侯洵淡然一笑。

谨慎地维持着这不容跨越的界限,她与夏侯洵是知己,亦是良友,然每行一步,她走得极其忐忑,与畏忌。

“这么晚了,王爷为何还未就寝,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沈颜儿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夏侯洵。

夏侯洵接过茶,坐在了沈颜儿的身旁。

“素兰,你先退下,本王有话要与颜儿说。”夏侯洵抬眼见素兰站在沈颜儿的身后,不悦地蹙眉,将她喝退。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于一室,素兰看了一眼沈颜儿,又瞥了瞥夏侯洵,即使心中万分不愿,她也只能恭敬地道,“是,王爷。”

素兰悄然退下,并将房门虚掩。

夏侯洵端起茶,一饮而尽。

“都一年了,颜儿你---”夏侯洵神色复杂地望着沈颜儿,言语隐晦不明。

沈颜儿心下猛然一惊,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颜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本王对你的心意吗?”忽然,夏侯洵紧紧握住了她的纤手,痛苦道,“沈颜儿,本王到底哪里不及沈念生。都一年了,本王等了你一年,你就躲了本王一年。沈颜儿,你告诉本王,本王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彻底地忘了沈念生,重新开始。你还年轻,难道要为沈念生守一辈子寡吗?”

“王爷,你知道的。”沈颜儿玉容黯然,要她忘了他,谈何容易。

呵--呵呵--,夏侯洵自嘲而笑,魏王府内有的是美貌女子,论姿色,哪一个不在沈颜儿之上,可他偏偏就沉迷于她的清颜浅笑。虽无倾城之容,却仍惑人心神。

眸光一闪,在沈颜儿的错愕之中,夏侯洵倾身上前,霸道地吻住了她的朱唇。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夏侯洵牢牢地拽住沈颜儿的皓腕,眼中炽热。

突如其来的这一切,令沈颜儿花容失色。

唔,沈颜儿苦苦挣扎,杏眼怒瞪。清婉的脸上,羞愤难平。

危险的气息,游走于唇齿之间,逼得她走投无路。

“沈颜儿,”夏侯洵一抹唇边的鲜血,咬牙切齿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拒绝本王!”

“若不是王爷相逼,颜儿怎会出此下策。”沈颜儿毫无惧意地迎上夏侯洵愤怒的双眸,冷笑道,“王爷想染指有夫之妇吗?”

夏侯洵懊恼地放开沈颜儿,这个女子,怎么一离开沈念生就变得嚣张了。

“本王记得,沈家小姐沈颜儿年芳二十,仍待字闺中,尚未出嫁,这何来有夫之妇之说,”夏侯洵拦腰抱起沈颜儿,低头附于沈颜儿的耳畔,暧昧地道,“颜儿,不管你愿不愿意,本王都不想等了。”

“夏侯洵,你放开我。”沈颜儿娇喝一声,玉容含悲。

“敢直呼本王的名讳,沈颜儿,你确实胆大包天。”夏侯洵嘴角带笑,而眼中的情欲,却在渐渐地隐退。

他抱紧沈颜儿,缓步走向雕花大床。

“爹---爹---”这时,躺在软榻的小佑儿,一脚蹬开锦被,爬起身,含糊不清地喊道。

“---爹---爹---”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夏侯洵终于听清了,他忙放下沈颜儿,掀开珠帘,疾步走向小佑儿。

“小佑儿,你喊本王什么?”夏侯洵目露喜色,蹲下身,与小佑儿对视。

小佑儿小手挥舞,朝着夏侯洵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

这孩子竟喊他爹爹,夏侯洵一把抱起小佑儿,欣喜若狂。

沈颜儿愣在当场,佑儿快两岁了,却不会喊娘,为此,她心急如焚,想不到,佑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爹爹’二字。

哈--哈---,夏侯洵高举着小佑儿,大笑道,“本王的佑儿,真聪明!”

“来人!”夏侯洵抱着佑儿,走出房门,并将所有的王府下人,唤到了听雨轩的院落中。

“本王今晚高兴,统统有赏。”小佑儿的一声爹,使得夏侯洵喜不自禁。

连夜赶来领赏的魏王府中人,皆一头雾水,王爷今晚唱得是哪出?

跪在一旁的素兰,不由得潸然泪下,这声爹,是少爷教给小公子的,小公子在喊的,定是少爷。

闻讯而来的贺仲淳,玩笑道,“既然王爷喜欢此子,何不将他认作世子。”

夏侯洵脸上一滞,沉思半响,诱哄道,“小佑儿,喊本王一声‘父王’,好不好?”

“父---王---。”夏侯洵耐心地教道,“小佑儿,喊--父---王---。”

“爹爹,”夏侯洵教了半个时辰,奈何,小佑儿就只会喊爹爹。

“仲淳,天意难违啊。”夏侯洵苦笑道,太子皇兄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断,父皇不愿更立太子,却有意要在他们兄弟中挑一皇孙过继给太子,他膝下无子,若将佑儿认作世子,也不失为一个上上之计。

“王爷早些歇息。”贺仲淳躬身作揖,一脸遗憾。

夜色深沉,淡月潜入密云之后,遮掩了一地的月华。

众人散后,夏侯洵将佑儿还给了沈颜儿,独自去了书房。

“王爷,乔小姐与乔姑爷来访。”辰时刚过,书房外就传来魏王府管事的声音,夏侯洵握在手中的笔,砰的一下,掉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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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性情大变 魏王府的正堂内,江雅琴亲切地握着乔曼柔的手,满脸堆笑,寒暄道,“曼柔表妹,两年未见,你真是愈发的光彩照人---”

江雅琴边说,边暗暗地打量着站在乔曼柔身旁的男子,白衣胜雪,面容俊雅,特别是那双艳如桃瓣的眸子,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曼柔表妹得此如意郎君,夫复何求。”江雅琴目露殷羡,不禁叹道,这般俊美的男子,确实是举世难寻。

“侧妃娘娘自嫁入魏王府,一直以来都深得王爷表兄的欢心,曼柔初为人妇,理该多向侧妃娘娘讨教才是。”乔曼柔脸上生晕,娇羞地转头,恰与沈少爷双目相对,含情脉脉。

江雅琴见乔曼柔夫妇琴瑟和弦,幽幽道,“曼柔表妹与沈少爷情投意合,如胶似膝,实在是羡煞旁人。”

江雅琴的话音刚落,沈少爷微启的薄唇,仿若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抹笑,由浅及深,缓缓而至,却透着几分难言的悲楚,与不可名状。

“曼柔表妹,你来了。”步履声起,夏侯洵温润带笑,威严地踏入正堂。

“参见王爷。”在场之人,皆纷纷行礼。

“都起来吧。”夏侯洵慢慢地走向沈少爷,玩味地道,“沈少爷,别来无恙。”

“蒙王爷挂念,一切安好。”沈少爷不卑不亢地道,今时今日,他的那双妖艳之眸,少了些许轻浮,却多了几分沉稳,与淡若。

夏侯洵望着沈少爷,心中困惑不已: 一年前的沈念生,嚣张狂妄,不可一世,而此刻的他,举止儒雅,进退有度。仅一年的时间,竟能让这个江南第一世家的纨绔少爷性情大变,不可思议。

这一年内,沈念生与曼柔表妹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曼柔是本王唯一的表妹,本王的母妃更是对她宠爱有加,犹如亲生。沈少爷,你既然娶了曼柔,就该一心一意地待她。”夏侯洵一语双关的话中,似乎还带着隐隐而来的威逼,“沈少爷,若你敢负了本王的曼柔表妹,本王决不会轻饶你。”

乔曼柔立即会意,嗔怪地道,“洵表兄,夫君对曼柔很好,你别为难他。”

乔曼柔与夏侯洵虽为表兄妹,但两人身份悬殊,乔曼柔只是商贾之女,而夏侯洵贵为王爷,若是寻常,乔曼柔会尊称夏侯洵一声王爷,哪敢如此直呼夏侯洵为‘洵表兄’。

“-哈---哈--”夏侯洵大笑,伸手一指旁边的花梨木椅,道,“沈少爷,请坐。”

沈少爷微微颔首,半掀衣袍,从容入座。

“魏王爷,姐姐与小佑儿可好?”沈少爷说得云淡风轻,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

此言一出,令乔曼柔与夏侯洵皆变了脸色。

沈少爷优雅地端起茶,轻啜一口,继续道,“劳魏王爷照顾家姐一年,我这个做弟弟的,实难心安。所以,我此次前来,除了陪曼柔进京探亲之外,便是想亲自接姐姐与小佑儿回江南。”

夏侯洵与乔曼柔各怀心思,沉默不语。

倒是站在夏侯洵身边的江侧妃,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沈小姐是乔姑爷的姐姐啊。”

在场之人,也就江侧妃对沈家姐弟曾经的过往,一无所知。

她热心地道,“王爷,现在妾身是否去请沈小姐过来,让他们姐弟两相见。”

“何须劳烦爱妃,” 夏侯洵面上一沉,阴郁地道,“沈少爷从江南苏城千里迢迢地赶来,本王哪有阻拦他们姐弟相见之理。”

“来人,有请沈小姐。”夏侯洵威严地吩咐道。

乔曼柔花容失色,拽紧了手中的丝帕。

“夫君,接颜儿姐姐回府是件好事,为何你从未对曼柔提及。”乔曼柔心慌意乱,但面上,仍平静地道,“曼柔身为人妻,理当为夫君分忧。颜儿姐姐离府一年,也不知过得如何。”

乔曼柔似乎在提醒沈少爷,漫漫一年,物是人非,沈颜儿的去留,由不得沈少爷做主。

“姐姐与魏王府无亲无故,若长住王府,恐惹人非议。”沈少爷眸淡如水,不起一丝波澜,“曼柔,你不是告诉过我,在这个世上,我只有姐姐这么一个亲人,若我狠心抛下姐姐不管,我怎对得起死去的爷爷,和沈家的列祖列宗。”

“夫君,其实你们并非---。”乔曼柔仿佛想到了什么,忙止口不言。

一年前他毒发,危在旦夕,是她,违背柳家先祖的遗训,不顾娘亲与姨母的反对,毅然救了他一命。

为了他,她已经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

“并非什么---”沈少爷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悄然放下手中的茶,望向乔曼柔的眼中,深不可测。

“没什么,”她不要他的怜悯,所以,她在救他的同时,也抹去了他与沈颜儿的过往。他喜欢沈颜儿,不过是日久生情,若她早于沈颜儿出现,他的心中,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夫君误会了,曼柔的意思是,一切等见了颜儿姐姐再说。夫君,你觉得呢?”沈少爷与沈颜儿并非姐弟之事,乔曼柔一直讳莫如深,即使平日里,也不敢在沈少爷面前,多提沈颜儿半个字。

沈少爷刚欲开口,却忽听正堂外,一阵环佩之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迫不及待地起身,凝眸望去,但见一袭素衣的沈颜儿,形色匆忙,朝他而来。

“小姐,您慢些。”抱着小佑儿的素兰,在沈颜儿的身后,紧紧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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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意弄人 相思路迥隔千山,待归来,怎知罗绶暗浅,多幽怨。何曾回首伤往事,眉峰压翠,只是云梦短。

沈颜儿驻足于正堂门前,含泪的杏眸,迷离了视线,她素手微颤,举足无措。

“念生,是你吗?”沈颜儿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颜儿姐姐。”沈念生轩昂而立,笑得一脸温雅。

这一声姐姐,熟悉而又陌生。

沈颜儿怔怔地望着沈少爷,身着白衣的他,眸清如水,纤尘不染。

他长大了,较一年之前,也沉稳了。

“念生,”沈颜儿稍愣之后,疾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沈少爷,喜极而泣,“念生,你没死,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死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跟佑儿的----”

沈颜儿的声音哽咽,语无伦次。

坐于一旁的江雅琴,嘴角忽然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意:这沈家姐弟俩,果真如传言所说,惊世撼俗,纠缠不清。瞧沈颜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痴痴情意,哪是一个长姐对亲弟该有的眼神。

沈颜儿入住王府,于江雅琴而言,自然便是芒刺在背,寝食难安。她之所以任由沈颜儿住在王府,一则不想因此事而与魏王夏侯洵发生不快,二则,江雅琴见沈颜儿整日待在听雨轩,足不出户,确实是安分守己。

既然沈颜儿不慕王府的权势,她何必再自寻祸端,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绝不会让王府的其他姬妾,坐享渔利。

可不管如何,沈颜儿的存在,终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隐患。

然此时,沈少爷的出现,敲给了江雅琴一个绝佳的借口,只要她趁这个机会,顺水推舟,帮沈少爷一把,就能逼沈颜儿心甘情愿地离开王府。倘若魏王夏侯洵不肯,她大可直接进宫,请柳贵妃出面阻拦。夏侯洵侍母至孝,定不敢违逆柳贵妃的旨意,更何况,堂堂的魏王爷要纳一个残花败柳的江南女子为妃,这传扬出去,有损皇家威仪。

沈少爷身子僵直,轻轻地推开了沈颜儿。

他略低眼眸,歉意道,“颜儿姐姐,对不起。”

沈颜儿咬唇不语,痴痴地盯着沈少爷,无言有泪。

“姐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沈少爷抵不过沈颜儿的款款深情,微转视线,良久之后,决绝道,“尘满旧时路,相见不如初。姐姐,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悲凉与绝望侵入心底,沈颜儿连连摇头,泪流不止。

他诱她泥足深陷,为他生下佑儿,她对他,情难割舍,却又不忍生恨。重新开始?他教她如何再重新开始。

“姐姐,小心。”沈少爷忙伸手,扶住了踉跄不稳的沈颜儿,关切地道。

这时,乔曼柔袅袅婷婷地走向沈颜儿,故意道,“姐姐莫要怪夫君,自夫君病愈之后,就一心想将姐姐接回江南苏城,好生伺候着。可曼柔怕夫君旧疾复发,几番阻拦之下,故而才延迟至今日,与夫君同来见姐姐。”

乔曼柔言语得体,面上虽极力维护沈少爷,但她的话,暗含深意,一字一句,逼得沈颜儿无路可退。

“曼柔,你喊念生----夫君?”沈颜儿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乔曼柔望着沈少爷,娇羞无限。

“姐姐,我已娶曼柔为妻。”沈念生不敢看沈颜儿一眼,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皓腕。

沈颜儿忍住悲戚,用力地推开沈少爷,强颜欢笑道,“念生,你终于长大了。”

他长大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来纠缠她,再也不会在难以入眠之时,半夜三更地潜入她的闺房,罔顾世俗,要与她同床共枕。

现在,他可以不要她了,也不要小佑儿了。

“姐姐,”沈少爷的柔声呼唤,听在沈颜儿的耳中,愈加地讽刺至极。她等他多年,到了最后,却等来,他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姐姐,没有痴恋,没有牵绊,只有淡如止水。

他一句重新开始,便轻易地抹去了她与他的所有过往。呵呵,沈颜儿心中苦笑,此生此世,她只能当他的姐姐吗。

沈颜儿身后的素兰,心中焦急,她看了看怀中的小佑儿,计上心来。

“小公子,快去找爹爹。”她忙将小佑儿放在地上,指着沈少爷,悄声对小佑儿道。

小佑儿睁着黝黑的小眸子,似懂非懂。

“爹---爹--,爹爹---”小佑儿摇椅晃地跑至沈少爷的面前,伸出白皙的小手,拽住了沈少爷的衣袍。

沈少爷不知所措地愣在当场,心中无缘由地隐隐作痛。

而乔曼柔,一脸复杂地盯着小佑儿,眼底的阴霾,忽闪而过。幸好这孩子,并非是沈颜儿与他的骨肉,否则,沈颜儿以子为贵,岂不能名正言顺地居于她之上。

夏侯洵丝毫不以为意,走下座椅,笑道,“沈少爷有所不知,这孩子见了人,就只会喊爹爹。”

缓步上前,他拍着小佑儿的头,宠溺地道,“小佑儿,怎么又乱喊了。”

本以为,小佑儿只喊他一个人爹爹,可谁知,上次贺仲淳逗了逗小佑儿,这小家伙就见风使舵,忘了他这个爹爹,而认贺仲淳为父,气得他,当场将贺仲淳赶出王府。

“小笨蛋,爹爹只有一个,怎可乱认。”沈少爷抱起小佑儿,捏着小佑儿的脸颊道。

“爹--爹--。”小佑儿笑得手舞足蹈。

素兰垂手恭立,百感交集,少爷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可小公子,到了现在,仍只会喊爹爹,真是天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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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琴瑟在御 “沈少爷,”素兰缓步至沈念生的身前,试探地道,“小公子需要休息了,让奴婢抱小公子下去吧。”

主子最疼小公子,尚记得,小公子刚出生不久,主子就常抱着小公子,耐心地教小公子喊爹爹。当时,她还笑主子异想天开,不足满月的婴孩,怎能开口说话。可如今,瞧主子的气色,应该是大病初愈,但他的言谈举止,却仿佛变了个人似地。

沈少爷低头,看了看怀中小嘴儿微嘟的佑儿,淡然一笑,随之,便毫不犹豫地将小佑儿递给了素兰。

主子这是怎么了,素兰满腹狐疑,她是定远侯程元瑞送给沈少爷的暗卫,除了沈少爷与程候爷,无人知晓她真正的身份,就连沈小姐,也对她知之甚少。刚刚,她暗中对主子几番试探,奇怪的是,主子竟然毫无所觉,彷如与她素未平生。

莫非---,素兰猛然思及,主子刚扶正的少夫人,乃淹城柳家的后人,柳家之人善用毒,乔曼柔既然能解了主子深中多年的隐毒,想必也会在主子昏迷时乘人之危,令主子忘尽前尘往事。

小公子是吴中沈家唯一的嫡脉,主子怎么可能对小公子无动于衷?

“王爷,奴婢告退。”素兰抱着小佑儿,朝着夏侯洵屈膝行礼。

“小心照顾着。”夏侯洵摆了摆手,叮嘱道。

沈颜儿黯然神伤,及至素兰抱着小佑儿,从她的身旁悄然而过,可她,仍浑然未觉。

“王爷,妾身已命人备好了筵席,是否该用膳了。”江雅琴察言观色,适时的出声道。

夏侯洵嗯了声,沉声道,“沈少爷,陪本王一同用膳吧。”

王侯之家,钟鸣鼎食,筵席之上,山珍海味,不一而足。

“沈少爷,本王敬你一杯。”夏侯洵举杯向沈少爷,言语之间,仿若略带挑衅。

一旁的沈颜儿,却淡淡地道,“他不喝酒。”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大惊,就连乔曼柔也不可思议地望着沈少爷。吴中沈家的生意遍及江南,平日里,各大世家生意往来,少不得以酒助兴,若沈颜儿不说,有谁能信,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竟然不会喝酒。

魏王夏侯洵尴尬地放下酒杯,暗讽道,“沈少爷,本王真不知你滴酒不沾,看来,是本王疏忽了。”

“能陪王爷喝酒,是我的荣幸。”谁知,向来不善饮酒的沈少爷,居然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颜儿惨然一笑,他果然变了。

曾经的他,桀骜乖张,目空一切,常以本少爷自称;而现在的他,待人温文尔雅,是个难得的谦谦君子。

沈颜儿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朝乔曼柔道,“曼柔,这一年来,多亏有你,谢谢你。”

不管如何,她该感谢曼柔的。若非曼柔,念生怎能活至今日。只要他活着,只要她每日还能见到他,哪怕与他形同陌路,她都甘之如饴。

话音刚落,未曾料,沈少爷迅速夺过酒杯,柔情似水地看着乔曼柔,满脸宠溺道,“姐姐,曼柔怀有身孕,我代她喝。”

酒咽入喉中,却带着些许的苦涩。

沈少爷艳如桃瓣的眸中,仿若闪过一丝难言的悲痛。清雅俊逸的脸上,因饮酒之故,渐生嫣红,沈少爷眼眸微醉,却愈加地动人心魄。

砰----,沈颜儿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瓷碗,脸色苍白,仓皇无措。

他又当爹爹了,怪不得,他不要小佑儿了。

沈颜儿心底最后一丝的希冀破灭,乔曼柔救了他一命,还怀了上他的孩子,事已至此,她怎能再奢望他的回心转意。

“恭喜你们---”沈颜儿艰难地开口。

“多谢姐姐。”沈少爷眸光深邃,抬袖再饮。

“沈少爷,恭喜啊。”夏侯洵惊愕过后,脸上的威严之势,渐散。

沈少爷来者不拒,连连饮酒,及至喝得俊脸通红,眸醉如霞。

“夫君,你醉了,别再喝了。”乔曼柔脸上含忧,忙扶兹得酩酊大醉的沈少爷,歉意地望向夏侯洵。

“扶他回房吧。”夏侯洵面色如常,继续自斟自酌。

待乔曼柔与沈少爷一离开,夏侯洵便喝退了屋内的众人,惟独留下沈颜儿。

“颜儿,”夏侯洵迟疑地喊道。

“他变了。”良久,沈颜儿才幽幽地道,“我是他的姐姐,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个名分,今生今世,怕是再也改不了了。”

“原来这些,你都心知肚明。”夏侯洵苦笑道,“沈颜儿,他忘了,那么你呢?”

沈颜儿摇头不语,当初的沈少爷已死,如今站在她眼前的,是乔曼柔的夫君,她该怎么争,恩将仇报吗。更何况,他已将他们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

未时初,一脸醉意的沈少爷,手拎酒壶,踉踉跄跄地现身于沈颜儿的听雨轩。

“少爷,小姐就在房内,您快进去吧。”院落中,素兰抱着小佑儿,笑得几分狡黠。

沈少爷打了个酒嗝,推开房门,醉意朦胧的眸中,依稀泛着灼灼之光。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沈少爷醉言醉语,穿过珠帘,径直走向房内的画屏。

“姐姐,”醉步刚止,只听哗的一声,水花四溅,朝沈少爷迎面而来。

薄雾迷杏眸,正在沐浴的沈颜儿,看到沈少爷,面颊绯红,又羞又恼,“你---你--怎么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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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始乱终弃 沈少爷满脸通红地望着眼前一丝不挂的女子,眸中的羞赧之色,尽显无疑。

手一松,随身带来的酒壶,悄然滑落于地上。这一声酒壶破碎之音,于此时,显得愈加的清脆。

芳香浮动,娇颜含羞,沈少爷眸光灼灼,仿佛有几分意乱情迷。

“姐姐,”他的嗓音沙哑,醉步上前,稳稳地趴在了高大的木桶之上。

抬首时,恰与沈颜儿四目相对,视线纠缠,忘却周遭。

沈颜儿娇羞地低头,莹白的肌肤,渐渐地埋入水中。

“好香。”沈少爷忽然色胆包天,伸手掬起木桶中的花瓣,全然不顾此时的沈颜儿,未着寸缕。

他举止轻佻,眉宇间的魅惑之态,妖娆绝世。

沈颜儿丹唇微启,终未言语,他的眸子,似醉未醉,却不染浊华。

恍然间,流光重回,她似乎又见到了当初诱她沉沦的沈少爷,悖礼忘俗,傲然于世。

“颜儿姐姐,”沈少爷眸光炽热,抬手抚向沈颜儿的脸庞,细细描摹。

沈颜儿玉颊绯红,不知所措。他不是忘了吗,可为何还对她做出这般轻薄的举动。

“姐姐,水凉了,”沈少爷眉间带笑,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沈颜儿恼恨地瞪了沈少爷一眼,“还不出去。”

“十余年来,都是姐姐在照顾我,我无以为报,”沈少爷起身,意味深长地道,“若姐姐不嫌弃,从现在开始,我想照顾姐姐一生一世,侍奉姐姐终老。姐姐,跟我回江南吧。”

“这就是你的承诺吗。”沈颜儿心生悲凉,与他姐弟相称,当他一生一世的姐姐,永不逾越。

沈少爷长叹一声,怅然道,“一步错,步步皆是错。姐姐,我已经身不由己了。”

不该忘得时候,他忘了;该忘得时候,他却醒了。曾经他以为,只要他忘了,就能忘了,可事实是,他依然清醒如初。

“你---”在沈颜儿的娇喊中,沈少爷从螭纹花梨衣架上,迅速取来绸布,裹住了沈颜儿婀娜的娇躯。

“姐姐,你知道吗,即使明知是错,我也会----,”沈少爷将她抱出了木桶,掷地有声地道,“我也会----执迷不悟。姐姐,我放不下。”

素淡的绸布,怎能挡住她若隐若现的身躯,沈颜儿面若芙蓉,一动不动地躺在沈少爷的怀中。

沈少爷脸上的醉意渐浓,紊乱的气息,令他心中躁动不安。

“你不该喝酒的。”沈颜儿低喃,言语中,似乎带着几分嗔怪。他从不善饮酒,但今日,却要自欺欺人地将他自己灌醉。

沈少爷将头埋在沈颜儿的脖颈间,闻着她身上馥郁的清香,艳眸流转,溢彩神飞。

“只有醉了,我才是我。”酒香来袭,沈少爷微凉的薄唇,温柔地吻上了她的敞露在外的肌肤,轻轻的啃噬,虔诚而隐忍。

沈颜儿芳心颤动,紧紧地拽住了沈少爷的衣襟。

温热的气息,沿着她的锁骨,慢慢地覆上她的唇瓣,极尽缠绵。

唇齿之间,那苦涩的酒味,使得沈颜儿难受地闭上了双眸。这一生,她为了他,倾尽所有,到头来,终是无名无份,苟且偷安。她倒罢了,可她的佑儿,该怎么办?

沈少爷抱着沈颜儿出了画屏,疾步走向里屋,并将她轻柔地放在雕花大床上。

“姐姐,”沈少爷后退数步,一掀衣袍,直直地跪在了沈颜儿的面前。

沈颜儿睁开眼,泪光闪烁。

男子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他,贵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少主,自出生到现在,他何曾向他人下跪过。

“颜儿,我对不起你,这一世,注定我只能当一个始乱终弃的混账东西。”沈少爷说完,大步离开,再也不看沈颜儿一眼。

沈颜儿朝着沈念生的背影,悲戚地喊道,“沈念生,你站住!”

“曼柔该醒了。”沈少爷驻足,却未回头,“颜儿姐姐,你好好休息。”

沈少爷夺门而出,仓皇逃离。

“沈念生,为何你总是这样---”沈颜儿伏在锦被上,掩面而泣,诱她深陷的是他;弃如敝屣的,亦是他。既然无缘无份,他何苦一次又一次地招惹她。

“小姐,”素兰抱着小佑儿,推门进来。

沈颜儿抬头,见素兰一脸暧昧,这才发觉此刻她身上只裹了薄薄的绸布,绸布下,令人遐想的身姿,春光乍现。而敞露在外的肌肤,还留着他的吻痕,沈颜儿面上一红,羞得无地自容。

“爹---爹--,--爹爹-,”佑儿的小嘴儿努动,这一声声爹爹,喊得分外的清晰。

沈颜儿闻之,心中悲痛难抑。

“傻孩子,你爹爹是个信守仁义的懦夫,他不敢要我们了。”沈颜儿握住佑儿的小手,悲伤地道,“佑儿,是娘没用,留不住你爹爹。佑儿,以后不要怪娘,好不好?”

她不愿逼他,只能成全。

“娘--”小佑儿口齿不清,但沈颜儿却听到了,佑儿的这一声娘,与她而言,犹如天籁。她的佑儿,终于会喊娘了。

“佑儿,你能再喊一次娘吗?”沈颜儿耐心地教道,目露期盼。

“娘---”小佑儿奶声奶气地喊道,纯净的眸子,不谙世事。

沈颜儿喜极而泣,泪流不止。

“小姐,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素兰将小佑儿放在地上,心虚地道。

“下不为例。”沈颜儿脸上泪痕未干,但肃然的神色,仍教素兰不敢懈怠。素兰明知她在沐浴,却还将他引入屋内,素兰的这份用意,岂不要陷她与他进退两难,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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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以死相逼 魏王府的东厢房内,乔曼柔面带愁容,坐立不安。

“小姐,想来是姑爷醉得糊涂,一时迷了路,耽搁了,”站在乔曼柔身后的小萍,劝道,“再说,姑爷早非当日的沈少爷,现在的姑爷,一心一意地待小姐,小姐何须庸人自扰。”

“我就怕--”乔曼柔刚欲开口,却见一脸醉意的沈少爷,踉跄而来。

“小萍,你先下去。”乔曼柔忙喝退了小萍,疾步上前,扶住沈少爷。

“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乔曼柔闻了闻沈少爷身上浓浓的酒香,笑容凄婉,他果然是迫不及待地去找沈颜儿了。

她踮起脚尖,伸手环上了沈少爷的脖颈。

“曼柔,你怀有身孕,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对于乔曼柔主动的亲热,沈少爷下意识地躲闪,顾左右而言他。

“夫君出去小解,曼柔独自一人,怎能安然入睡。”乔曼柔依靠在沈少爷的胸前,撒娇道,“曼柔怕夫君在别处沉醉不醒,忘了回来的路。”

自他们踏入京师之后,他就再也未碰过她,他说,他不想伤了孩子;给他找侍妾,他也拒绝了。她以为,忘了沈颜儿的他,就只是她乔曼柔一人的夫君,可惜世事难料,终有一日,他还是会记起沈颜儿,记起他们的过往。

“曼柔,你多心了。”沈少爷安抚道。

“沈念生,你究竟要骗我到何时?”乔曼柔杏眼怒睁,含泪道,“我知道,你根本就什么都没忘;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恨我对你用了药,才有了你我的夫妻之实。”

她喜欢他,为了得到他,她可以不折手段。

“曼柔,”沈少爷醉眸渐散,黯然道,“若非你,我早已死了。”

除了淹城柳家的后人,他身上的毒,无人可解。

红颜碎之毒,乃是柳家先祖为了防止所爱之人,对其不贞而制。中毒者,容貌举,却无性命之忧。一旦有人中毒,脸上的皮肉就会一寸寸地腐烂,及至面目全非。寻常之人见了,只会退避三舍,怎可能再心生爱慕。百余年来,中此毒,而未与柳家之人结为夫妻的,也就只有一个凌清洛。好在,此毒并非代代相传,因为中毒者所生下的孩子,根本活不了几年。

当初,乔夫人听到沈少爷活至十六,甚为惊奇。

“你是何时想起来的?”乔曼柔低声问道,那日他毒发,却宁死都不愿碰她,不得已,她不止给他服了催情药,甚至还抹去了他所有的记忆,当他醒来之时,一切早已成定局。

在江南苏城的那几个月,是她此生最快乐的事,因为,他娶了她;因为,她是他的妻。

“何时想起,已经不重要了。”沈少爷喟叹道,若不来京师,他只是忘了过往的沈念生;可偏偏,他醒了,伤了颜儿,也伤了曼柔。

“夫君,我不想令你左右为难,”忽然,乔曼柔从衣袖中拿出匕首,悲伤地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去找颜儿姐姐了---”

“你这是做什么!”沈少爷忙夺过乔曼柔手中的匕首,置于地上。

“夫君,没有你,我唯有一死。”乔曼柔俯在沈少爷的怀中,抽泣道。

“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更何况,你还怀着我的孩子,若我不管你,岂不真成了忘恩负义之人。”沈少爷苦涩道,曼柔以死相逼,他怎能不管。

难道此生此世,他终要负了颜儿。

乔曼柔破涕为笑,“夫君,你果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若非清楚他的为人,她才不会兵行险招,逼他就范。

“小姐,姑爷,魏王爷与侧妃娘娘来了。”这时,房门外传来小萍的声音,随后,就见夏侯洵与江雅琴匆匆赶至东厢房。

“曼柔表妹,沈念生欺负你了?”夏侯洵脸色阴沉,扫了一眼地上的匕首,冷冷地看着沈念生。

而江雅琴,却笑道,“王爷,瞧您说的,这小夫妻两吵架,不是床头吵了床尾和,不碍事的。”

乔曼柔娇羞地低头,嘴边划过一抹笑意。离开了吴中沈家的沈少爷,便不再是昔日炙手可热的沈少爷,只要魏王爷强留沈颜儿在王府,夫君拿什么去换。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乔曼柔,走向魏王夏侯洵。

夏侯洵心中狐疑,冷哼了声。

“魏王爷,明日我就带颜儿姐姐离开王府。”沈少爷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

“沈念生,你以为这是在江南吗?”夏侯洵勃然大怒,道,“若本王真想毁了江南第一世家,简直易如反掌。”

“王爷要毁,那就毁吧。反正王爷也知道,一年之前,我被逐出了沈家。既然不是沈家之人,江南第一世家的荣辱,与我何干。”沈少爷毫无惧色,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定国将军早已班师回朝。”

定国将军韩岩手握重兵,深得皇上器重,就连当朝太子夏侯墨,也对他敬畏三分。

“沈念生,你放肆!”夏侯洵脸色铁青,敢威胁当朝王爷的,怕就只有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沈少爷了。

且不说吴中沈家背后的势力,就是沈念生的身份,定国将军韩岩是沈念生的干爷爷,还有远在江阴的程候爷,洛阳卢家的家主,哪个不是让魏王夏侯洵诸多忌惮。

“我只是以事论事。魏王爷出身煊赫,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沈少爷冷笑道,“夏侯洵,你敢说,你带颜儿回京,不是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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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老眼昏花 “沈念生,你果然未得失魂症,本王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夏侯洵怒气渐生,讥讽道,“你当本王不知,你为了活命,一步步地引诱曼柔,使她心甘情愿地为你解毒。也就曼柔那个傻女人,被你哄得团团转。沈念生,其实,你早就知道,红颜碎之毒出自淹城柳家,是不是?”

沈少爷不置可否,清雅的俊容之上,苦笑连连。江南荒唐一梦,醒来之后,却是人世皆换。如今的他,进退维谷,舍不得,放不下。

“魏王爷谋划多年,不惜将自己的亲表妹送至吴中沈府为妾,所图为何,你我心知肚明。”沈少爷反唇相讥,艳如桃瓣的眸子,冷光一凛,“我们今日何不开诚布公。魏王爷,本少爷愿以沈府的万贯之财,来换取姐姐的自由之身,可否?”

当日形势所迫,为了颜儿与小佑儿的安危,他才将颜儿母子置于魏王府中。现在,他有幸不死,怎能再抛下他们母子不管。对曼柔,他固然心存有愧,但颜儿,是他此生的唯一,绝不离弃。

夏侯洵心生震撼,好个嚣张狂妄的沈府少爷!

“若王爷应允,本少爷即刻就把沈家真正的信物,双手奉上。”沈少爷眸静如水,仿若丝毫未将富可敌国的沈府放在眼中。

“本王一直在怀疑,当初你怎会轻易地让出沈府之权,呵呵,沈念生,你的这一招绝处逢生,骗过了江南之人,确实用得极妙。”一年前,吴中沈府骤然易主,但沈府的信物,却不翼而飞。

夏侯洵眼中的不可思议更甚,吴中沈家怎会出了这么个不孝子孙,竟能亲手毁了沈府的百年基业。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少爷胸无远志,自然就无法承继沈家先祖的遗愿。沈府一旦家道中落,岂不正合你们这些位高权重之人的心意。”沈少爷一语双关地道,“散财消灾,本少爷何乐而不为。”

沈少爷的话,似真似假,夏侯洵听得一头雾水。

“你当真以为,本王会媳你一个小小的吴中沈家。”夏侯洵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素影,信誓旦旦道,“沈颜儿,本王要定了。”

这一句,不轻不重,却足以传至东厢房内所有人的耳中。

江雅琴握紧了手中的丝帕;而乔曼柔的嘴角,浮现一抹得逞的笑意;正朝东厢房赶来的沈颜儿,惊得驻足当场。

“只怕由不得王爷。”沈少爷负手而立,视线越过夏侯洵,含笑望向沈颜儿,轻狂地道,“本少爷的姐姐,谁敢娶!”

世俗礼法,于沈少爷眼中,根本微不足道。即使夏侯洵贵为魏王,若要娶沈少爷看中的女人,沈少爷也绝不会退让。

“大胆!”夏侯洵身上的威严之气渐盛,杀机乍现。

魏王一怒,吓得东厢房内,及院落中的所有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

江雅琴与乔曼柔闻声,忙赶来相劝。

“王爷请息怒。”江雅琴温婉含笑,柔声道,“沈少爷久居江南,想来是闲散惯了,依妾身看,沈少爷并无忤逆王爷之意。”

“表兄,请饶过夫君。”乔曼柔挡在沈少爷的面前,心中却对江雅琴此刻的言语,疑惑不解。

沈颜儿惊愕之后,也疾步至夏侯洵的身前,屈膝求道,“王爷,念生他只是稚子心性,说话口无遮拦,您别放在心上。”

“你---你们---”魏王夏侯洵一脸苦笑,沈念生有什么好的,除了生得一副魅惑女子的好皮囊,却毫无鸿鹄之志,可偏偏,眼前的这些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只一味地对他袒护,唯恐伤了他半分。

夏侯洵扶起沈颜儿,望着她,暗自叹息,沈念生都不敢娶她了,她为何还如此的执迷不悟。他,堂堂魏王,到底哪里及不上沈念生。

“魏王爷贵人事忙,颜儿姐姐,曼柔,我们就别再打扰魏王爷的清幽了。”沈少爷的气定神闲,惹得夏侯洵彻底失了理智。

“沈念生,这不是吴中沈家!”夏侯洵威严而道,“你当本王的魏王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本王倒要看看,今日你是如何走出本王的府邸!”

呵---哈哈哈----,恰此时,远远地,就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小念生,你怎么敢对魏王爷不敬,还不快向魏王爷赔礼。”

笑声过后,年近花甲的老将军韩岩,带着一干兵士,闯入魏王府,“老臣韩岩参见魏王爷。”

“老将军免礼。”夏侯洵脸色一变,这难缠的老家伙,怎么也来了。怪不得,沈念生在他面前,敢这么的有恃无恐。

定国将军韩岩,为人耿直,却性子暴躁,若与人一言不合,即使在朝堂之上,也敢当着父皇的面,直接殴打朝臣。但他,屡立战功,对父皇又忠心耿耿,故而,父皇最多只是责罚几句。

有传言说,韩岩曾是凌翰林家的下人,而凌翰林正是沈念生的外祖父。

“小念生,到了京师,怎么不先找干爷爷。”韩岩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转头时,他看到一旁面含悲容的沈颜儿,大声对她道,“孙媳妇,别怕,要是小念生敢欺负你,老夫为你做主。”

沈颜儿心中酸楚,低头不语。

“韩老将军,错了,这位才是你的孙媳妇。”夏侯洵指着乔曼柔,沉声道。

“王爷,老臣还未老眼昏花,怎么会认不得自家的孙媳妇,”韩岩开始倚老卖老,直言道,“王爷乃天潢贵胄之身,不会跟老臣的干孙儿抢媳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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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齐人之福 夏侯洵面沉如水,阴郁难明。

韩老将军的明知故问,驳得他哑口无言。若他应了,就意味着,他堂堂的魏王爷,罔顾身份,竟然与一个微不足道的世家公子争夺女人,此事一旦被病重的父皇得知,那他多年的苦心谋划,岂不付之东流。

沈少爷忍俊不禁,这么多年过去,韩爷爷的脾性,依然丝毫未改。

“王爷,为了一个沈颜儿,不值得。”江雅琴在夏侯洵的身旁低声劝道。

夏侯洵叹了口气,江雅琴的顾虑,他怎会不知,且不说韩老将军的女儿韩英,乃太子夏侯墨的良娣,就是现在的朝中局势,对他也极为不利。

呕---,忽然,一旁的乔曼柔,捂嘴干呕起来。

这一声干呕,使得在场之人,皆不约而同地望向乔曼柔。

“曼柔,”沈少爷脸上的笑意渐散,他忙扶住乔曼柔,神色复杂,“你没事吧?”

乔曼柔玉颊绯红,故作虚弱地靠在沈少爷的胸前,撒娇道,“害喜只是寻常之事,夫君,你别担心。”

“颜儿姐姐,你说,是不是?”乔曼柔抬首,挑衅地问向沈颜儿,端庄的脸上,却言笑晏晏。

沈颜儿点了点头,在那微启的丹唇中,笑得几分悲凉,与苦涩。

“干孙儿,怎么---你还有个孙媳妇?”韩老将军稍愣之后,意味深长地道,“干孙儿,这齐人之福,可不好享啊!”

沈少爷有苦难言,艳眸黯淡。

他的韩爷爷,看似心无城府,但实则,老谋深算。曼柔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而颜儿不是,她于他,非妻非妾,最多只是他名义上的姐姐。现在,韩爷爷的一句齐人之福,便是给了颜儿一个身份,只要是他的女人,夏侯洵自然无法再阻拦。

“干孙儿,两位孙媳妇,都跟干爷爷回将军府吧。”韩岩抚须长叹,说完,他转身向夏侯洵抱拳道,“魏王爷,老臣家中还有事,先告辞了。”

韩老将军带兵十几年,在无形之中,他的身上,仿若带着一股凌人之势。这股凌人之势,历经十几年的战场厮杀,隐隐带着血腥之味,与夏侯洵浑然天成的皇家威仪,截然不同。

夏侯洵暗暗紧握双手,望着沈颜儿,黯然道,“颜儿,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

他贵为魏王,当然不会惧怕韩老将军,但事实是,沈念生能为沈颜儿散尽万贯之财,潇洒来去;而他,却不能因为她,而致多年的谋划,功亏一篑。他有太多的东西,割舍不了,这就注定了他不容有失,只能步步为营。

沈颜儿哀怨地看了看正拥着乔曼柔的沈少爷,又望了一眼素兰怀中的佑儿,取舍之间,心中早已了然。

他再怎么不是,也是小佑儿的亲爹爹,教她该怎么恨他。

“民妇本是江南之人,离开久了,甚是想念江南的父老,”沈颜儿莲步微移,屈膝行礼道,“ 多谢魏王爷一年来对民妇的照顾,民妇感激不尽。”

夏侯洵刚欲相扶的手,在听了沈颜儿的话之后,又悄然收回。

“沈颜儿,为何你总是委曲求全?”夏侯洵自言自语地说道,轻若无闻。

遥记当年初见时,她是江南第一世家的大小姐,执掌一府之权,芳姿卓然;而他,只折服于她一个柔弱女子,却能心甘情愿地为沈念生,担起一切罪责。

“你走吧。”柔和的暖煦,拂照在夏侯洵的脸上,留下他孤寂的身影。

生在权位相争的皇家,要寻一个不计得失,且对他真心实意的女子,简直是凤毛菱角,而他,千方百计地接近沈颜儿,除了要一探吴中沈府的深浅,或许,他要的,只是这么个心善的江南女子。

“魏王爷,后会无期。”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乔曼柔,躬身作揖道,“本少爷言出必行,沈府真正的信物,本少爷定---”

“不必了,”夏侯洵摆手道,“本王说过,吴中沈家虽富可敌国,但本王还不至于放在眼中。”

“既然如此,本少爷就把沈府的信物,交给曼柔,如何?”沈少爷此言一出,令在场之人,皆变了脸色。

乔曼柔喜出望外,垂首暗笑;夏侯洵心生疑惑,百般不解;韩老将军一时捉摸不透沈少爷的用意,若有所思。

而手拿信物的沈颜儿,脸色愈加地苍白,她看着不谙世事的小佑儿,心痛如割。

沈府的万贯之财,他要送与谁,她都可以不在乎,只是这沈府的信物,关乎沈家长子嫡孙的身份,他把沈府的信物,给了乔曼柔腹中的孩子,那她的佑儿,该怎么办?

她本想着,让佑儿凭着沈府信物,认祖归宗,可现在,他要将她的佑儿,置于何地。这一生,她为了他,已清誉举,但他怎忍心,让她的佑儿,因来历不明,而再遭世人的唾弃。

“夫君的这份情,曼柔心领了。”乔曼柔摇摇头,假意推脱着沈少爷递过来的沈府信物。

“由曼柔这个沈府的少夫人,替本少爷保管沈府的信物,有何不可。”沈少爷将这枚小小的玉牌,塞入乔曼柔的手中,玩趣地道,“曼柔,吴中沈家交给你,本少爷以后就能安枕无忧了。”

“夫君。”乔曼柔笑靥如花,沈府的信物在手,她就是沈家的少夫人,即使日后他娶沈颜儿进门,沈颜儿也只能位居她之下,尊她一声‘姐姐’。

“沈念生,你且好自为之。”夏侯洵终是拂袖而去。

沈少爷释然一笑,伸手握住沈颜儿的皓腕,眸光灼灼道,“颜儿姐姐,我们回家。”

“如此容易?”韩老将军嘀咕了声,满脸莫名其妙。

沈少爷等人刚出魏王府,就见一位倚在魏王府朱门前的年轻男子,戏谑地朝沈颜儿与乔曼柔道,“小弟夏子钰,见过两位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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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医谷主人 夏子钰,神医之子,年岁与沈少爷相仿。一袭极为寻常的褐色锦衣,衬着他身形修长,面冠如玉。

“沈大哥,”斜靠在朱门上的夏子钰,刚喊出声,就被沈少爷捂住了嘴,拉至一旁。

夏子钰睁得无辜的眼神,配合地挣扎,但眼底的幸灾乐祸,又怎能瞒得过沈少爷。

“你来做什么?”沈少爷怒目相瞪,脸色不善。

“唉,”夏子钰长长地叹了口气,幽怨地道,“沈大哥,你就这样对你的恩人啊。想我的沈师叔,也就你爹,待人温和,一生从未与人结怨,更不曾与人恶语相向,---。”

沈少爷之父沈含植,师出医谷,故而,按辈分,夏子钰得喊他的爹爹一声沈师叔。

“夏子钰!”沈少爷忙厉声制止,凭夏子钰的七寸不烂之舌,就是无理,他也能辨上三分。

“沈大哥,小弟可是治好了你的失魂症,瞧你现在,两位嫂子在旁,左拥右抱,艳福不浅。”夏子钰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他打趣道,“哎,沈大哥,到底哪位是你念念不忘的颜儿嫂子,----”

“你敢还说。”沈少爷恼羞成怒,这个夏子钰,医德败坏,竟然在他神志茫然之时,将他对颜儿的思慕之情,听得一清二楚。这种行径,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不敢。”夏子钰乖乖地闭上嘴。

“有话快说。”沈少爷极力压住怒火,夏子钰无缘无故地来找他,定是有事。

夏子钰用手捂着嘴,摇头不语。

“说--”沈少爷取出一百两银子,威逼利诱道。

夏子钰偷偷瞥了一眼银票,眸光发亮,可面上,却依然无动于衷。

沈少爷脸色铁青,又取出三张银票,“还不说---”

夏子钰嘿嘿一笑,迅速夺过沈少爷手中的银票,藏入怀中。

“吴中沈府有难,沈大哥,你赶快启程回江南吧。”夏子钰一说完,就立即逃之夭夭。

还未行几步,夏子钰又忽然转头,朝着沈颜儿的方向,挤眉弄眼,“颜儿嫂子,我们有缘再见。”

“夏---子---钰!”沈少爷咬牙切齿地喊道。

有谁会信,名满天下的医谷主人,却喜欢坑蒙拐骗,贪财好色。

沈少爷暗叹一声,疾步至沈颜儿的面前。

“夫君,我们现在去哪儿?”乔曼柔虚弱地摇摇欲坠。

“既然来了京师,本少爷就带你们去祭拜下外祖父。”沈少爷逼不得已,只能伸手扶着她。

一旁的沈颜儿,独自抱着小佑儿,黯然神伤。

韩老将军满怀安慰,“甚好,老夫也许久未见凌翰林了。”

沈少爷的外祖父凌翰林,因忠心报国,死后被皇上追封为三等侯爵,而已故凌翰林在京郊的坟墓,更是经朝廷大肆修缮过,气势磅礴。

沈少爷与韩老将军策马当先,沈颜儿与乔曼柔各坐一辆马车,他们朝着京师的城门口,匆忙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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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当朝宰辅 出了京师城门口,再行数百里,便可见,一座壮观大气的坟茔独立在荒野之上,那就是已故凌翰林之墓。

墓碑的右下方,细致地雕刻着,由定远侯程元瑞亲笔所提的小篆:

菰叶浮江浦,红蕖逐晚辉;清影千叶浅,兰桡细浪开。

残香入荒野,翠峰压暗尘;遥望江南远,终是魂梦归。

荒郊野外,除了清明时节,本该就人烟稀少,然此时,却有一位身着绣有仙鹤官袍的中年男子,独自站于青石阶下,神色凝重。

“恩师,一晃近二十年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中年男子的腰间,佩戴着黄、绿、赤、紫织成的云凤四色花锦绶,而这些,无不在昭显着,眼前中年男子的位高权重,煊赫身份。

“张相爷国事繁忙,却还惦记着授业恩师的祭日,实在是令人可敬可佩。”环佩声响,一位衣着素淡的女子,不知在何时,已从凌翰林的坟后,悄然现身。

这名女子的声音,犹如清泉出幽谷,纤尘不染。

“袁静蓉,你不好好待在江南,跑来京师做什么!”张仁一见这名女子,就脸色乍冷,不怒而威道,“本相让你接手吴中沈家,进而控制江南,而你倒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拿了个假的沈府信物,来糊弄本相。”

原来,赵慕恒一心利用的袁静蓉,竟是张相爷的人。

“张相爷好大的火气啊。”女子抬首,笑得倾城绝代。

一袭淡青色的罗裙,丝带缠纤腰,绝美的容颜,隐隐浮现着一抹莹然浅笑,那浅笑,仿若是一种历尽沧桑之后的释然。

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向张仁,清澈的眸中,却无丝毫俱意。

张仁刚欲出声斥骂,却在猛然间,生生止住。

“你---你---你不是袁静蓉!”权倾朝野的张相爷,于此刻,竟被这个柔弱女子,吓得面如土色,惊慌失措。

“清洛,是你!”当年京师一别,再相逢,他老了,而眼前的女子,却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张相爷目露惊恐,颤抖地喊出,那隐藏在他心底近二十年的名字,清洛。

凌清洛,已故凌翰林之女,十余年前,被皇上认作御妹,赐封为荣惠公主,而沈少爷,就是她与沈含植所生之子。

凌清洛死而复生,张相爷震惊过后,再思及刚刚的不打自招,后悔莫及。是啊,清洛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小在恩师的熏陶之下,自是满腹诗华,而袁静蓉,只是商贾之女,任她再如何地与清洛容貌相似,也终归无法形成,清洛与身俱来的高雅之气。

凌清洛望向张仁,眼中的轻蔑之色,直逼得这位炙手可热的当朝宰辅,无所遁形。

她淡淡地开口,却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张仁大哥,你为了权势,不仅欺师灭祖,甚至还假传圣旨,迫使沈老爷子借赵慕雨之手,杀我灭口。敢问张相爷,清洛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你,你非要害得清洛家破人亡,孤苦无依!”

凌清洛醒来之后,只猜到当初沈老太爷为保吴中沈氏一族,在不得已之下,才会纵容赵慕雨下毒谋害她,于是,她与沈含植循着当年留下的线索,终于找到了要杀她灭口的罪魁祸首,当朝相爷张仁。

原以为,爹爹的死,罪不在张仁,孰料,张仁当年的所作所为,并非是顾全大局,而是利益熏心。

想不到,这个真相的揭晓,整整迟了近二十年,凌清洛怆然而笑,悲凉无限。

“清洛,你听我解释----”

此时此刻的张仁,哪还有当朝相爷的威严,他虔诚地注视着凌清洛,极尽卑微。

凌清洛平静的双眸,渐渐地起了波澜,“除了这些,你还赶尽杀绝,在一年之前,你不惜亲自下令,命高知府要杀了我的儿子,是与不是!”

“清洛,是小念生先杀了我儿,”张仁面含痛苦,“玄颢即使多有不是,可他,终是我的儿子。”

“我凌清洛的儿子,岂是滥杀无辜之人。”凌清洛正气凛然,冷笑道,“既然小念生肯放你儿子回京,定不会再出尔反尔,做出此等小人行径。我相信,张玄颢之死,与念生无关。”

张仁听后,似有所悟,其实,早在一年之前,他就对张玄颢的死因,心生怀疑。为官二十余载,他自是树敌无数,那么,究竟是何人,在暗中挑拨相府与吴中沈家?

“清洛,你可知,当年你爹想把你许给程元瑞,---,”张仁忆及往昔,略显苍老的脸上,竟划过一丝黯然。

“哈哈哈---,当年,我做了这么多,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罢了,哈哈哈----,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哈哈哈----”忽然,张相爷似疯了般,笑得痴狂。

凌清洛听得一头雾水,只能愣在当场。

“沈夫人,本相还有事,等过些日子,本相再来看恩师。”张仁大笑过后,神色一转,很快,他又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

“清洛,就这么让他走了。”一袭白衣的沈含植,护妻心切,他来至凌清洛的身旁,看着远去的张仁,气道,“若非他,你怎会受尽磨难!”

“若无他,我怎能遇上你,沈老爷。”凌清洛打趣道,“沈老爷,你不是待人温雅,怎么今日,也变得如此的斤斤计较。”

张仁是手握重权的当朝宰辅,她能耐他何?再加之,张仁已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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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国之储君 沈含植本就不善言辞,因而,面对凌清洛的玩笑之语,他只能满眼宠溺地望着她,颇显无奈道,“清洛,你又在挖苦为夫了。”

“沈老爷贵为一家之主,妾身怎敢。”凌清洛倚在沈含植的身前,嘴角带笑。

张仁罪大恶极,她怎会轻易地放过他。只是,如今朝局不稳,皇上病重,若她所料不差,不出几年,新帝就会登基,而张仁为权势所迷,早已深陷其中,要他现在放弃手中的权位,告老还乡,怕是痴人说梦。

功高盖主,向来是皇家大忌,呵呵,她倒要看看,将来即位的新帝,会如何地对待这位权倾朝野的张相爷。

“沈老爷与沈夫人尽可放心,待本宫回去之后,便会禀告父皇,还吴中沈家及沈少爷一个公道。”凌翰林的墓前,又出现了一位身着明黄锦衣的年轻男子。

凌清洛心下大惊,忙抬头望向沈含植,但见他,眸光柔和,浅浅而笑,她这才恍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这一切,都是在她夫君的掌握之中。

这就是江南之人皆知,不理世事的沈老爷?凌清洛面上狐疑,暗忖道。

即使是当着一国储君之面,沈含植的眼中,依然毫无俱意,他不卑不亢地道,“有劳殿下了。”

“若非沈老爷,本宫岂能得知张仁的狼子野心。”太子夏侯墨清秀的脸上,似乎带着几分病态。

“外边风大,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沈含植意有所指道。

“有沈老爷这位名满江南的神医在,本宫还有何后顾之忧。”夏侯墨望着沈含植夫妇,心中赞叹不已。沈老爷虽已过不惑之年,但他的清雅之气,丝毫未减;而更不必说沈夫人,倾城之容,仙姿佚貌,犹如姑射神人,降临尘世。

凉风起,夏侯墨重重咳了几声,他的病,就连已故的夏神医都束手无策,这十几年来,他都是靠着沈老爷每年送来的药,苟延残喘。当年,母后不足月而生下他,再加之,他曾中过毒。生于皇家,面上是万丈荣光,尊贵无比,但实际上,他却是百病缠身,终年汤药不断。

“夫君,沈老爷,沈含植!”待太子夏侯墨离开后,凌清洛直呼其名,嗔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清洛,为夫冤枉,”娇妻一怒,沈含植自然不敢怠慢,他忙据实道,“师兄曾奉诏入宫,为皇上与太子瞧过病,那时,我刚好在场。师兄死后,我回了江南,就再未踏入京师一步。”

二十多年前,他隐瞒世家公子的身份,化名沈闲云,拜当年的医谷主人为师,学得岐黄之术。那次,也是机缘巧合,他救了当朝太子一命,而今日,他派人请太子夏侯墨前来,一则是为了相府公子张玄颢被杀之事,替念生洗清冤屈;二则,趁机在太子夏侯墨面前,表明吴中沈家绝无谋逆之心;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为清洛,报十九年前凌翰林被害之仇。

“还有呢---”凌清洛美目流转之间,隐隐带着几分威胁。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娶了个聪慧过人的妻子,他也就只能夫纲不振了,沈含植笑着摇头,继续道,“吴中沈家,并非只是江南的一个寻常世家,自百余年前,先祖皇帝打下江山,就开始在江南暗中布下眼线,以保夏侯家的江山永固。沈家一坊,九铺,十八楼,七十二庄,还包括那些藏在暗处的生意往来、大宗买卖,最后所得的钱财,几乎都会在年底偷偷运入皇城,送至皇帝的秘库之中。”

什么江南第一世家,什么富可敌国?有谁能知,人人殷羡的吴中沈家,终究只不过是皇上手中,随时都可遗弃的一颗棋子,沈含植波澜不惊的脸上,忽闪过一丝悲愤。

“原来沈家的万贯之财,都是别人的。”凌清洛听后,扑哧一笑,她伸手环上沈含植的脖颈,媚眼如丝,“夫君,若让张仁知晓,吴中沈家所依附的朝中权贵,竟是一国之君,你说,他会不会吓得一病不起?”

谋取吴中沈家,便是与皇上相争,其结果,无疑是死路一条。凌清洛终于明白,为何沈老爷子尽敛锋芒,一生恪守在苏城吴中,这个偏隅之地。

荒郊野外,行人罕至,但沈含植的脸上,仍微微泛红。

“清洛,这件事到此为止。”他绝不容许她再次只身犯险,沈含植微怒,极力压制着,被凌清洛轻易挑起的情动。

“知道了,沈老爷。”当年,她只需勾唇浅笑,便会有无数的世家公子,臣服于她的脚下,如痴如狂;而现在,她明明笑靥如花,可她的夫君,丝毫不为所动,凌清洛暗叹道,诱惑心如止水的沈老爷,确实是难于登天。

沈含植愠色稍缓,哭笑不得道,“这些年,小念生执掌吴中沈家,却一直阳奉阴违。且不说别的,就是沈府送至京师的钱财,连年递减,我敢肯定,那些钱财,可能都被我们的儿子挥霍一空,亦或中饱私囊了。”

凌清洛笑而不语,她与夫君皆是淡薄名利之人,偏偏生了个贪图享乐的儿子,也难怪夫君一脸郁闷。

“一年多前,小念生的那招绝处逢生,却使得吴中沈家因祸得福。”沈含植满脸欣慰,然而,只一瞬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清雅的脸上,怒气渐生,“不过,一事归一事,等我见了他,还是得骂他。清洛,你瞧瞧,这些年,他是怎么照顾颜儿的。”

不在府中修身养性,到处留情,还惹了一身的风流帐。沈含植越想越气,这混小子,甚至不顾世俗,千方百计地迷惑颜儿,害得颜儿未出阁,就声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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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得偿所愿 凌清洛与沈含植两人聚少离多,而后,她又在闲云山庄昏迷了十余载,年少的韶光,与她而言,彷如梦一场,岁既晏兮孰华予?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凌清洛释然一笑,紧紧握住了沈含植的手。

“夫君,这可怨不得我们儿子。”凌清洛难得见沈含植动怒,不由得,心生几分捉弄之意,“也不知当初是谁,留下那‘一旦动情,必死无疑’的八字箴言,吓得老爷子把念生身边所有的女子都送出府外。我们儿子又非圣贤,怎能不近女色。可偌大的沈府,他的身边就只有一个颜儿,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念生不找颜儿,你让他找何人?”

“是我的错?”沈含植被凌清洛的强词夺理,驳得哑口无言。

嗯,凌清洛笑得点头,道,“夫君,我该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当年,纵使赵慕雨作恶多端,但在夫君的心中,依然存有愧疚,而颜儿是赵慕雨的女儿,若念生对颜儿真心实意,岂不正好了却夫君心中多年来的遗憾。

“你呀,”沈含植宠溺地道,“为夫说不过你。”

“只是那乔曼柔?”凌清洛柳眉微蹙,道,“乔曼柔是淹城柳家的后人,绝非泛泛之辈,更可况,她现在还怀着念生的孩子,若念生遗弃了她,岂非显得我们沈家不仁不义?”

“所以,有些事,我都不敢告诉念生,”沈含植面带忧虑,“若念生得知真相,因此与乔曼柔撕了脸面,我怕乔曼柔会重蹈当年赵慕雨的覆辙,一怒之下,伤及颜儿与小佑儿,后果就不堪设想。”

“怎么,你想让念生真娶了杀你爹的那恶毒女子!留一个善于使毒的女子在念生身边,我不放心。况且,我怀疑,真正杀害张玄颢,挑起沈家与相府争端的人,就是乔曼柔。”凌清洛冷哼道,“这个女子,真是不简单,她先逼得念生众叛亲离,走投无路,然后,她再出手相救,这招欲擒故纵,的确用得天衣无缝。”

“沈含植,当初你以平妻之礼娶我,是否也想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凌清洛笑眸渐浓,咄咄逼人。

“清洛,你说到哪儿去了,”沈含植抬手,指着两鬓间的几缕白发,苦笑道,“清洛,我老了。”

他老了,而她,却依然拥有二十几岁的模样。

“不会,在清洛眼中,夫君仍然是那个风姿卓然,飘逸出尘的沈含植。”凌清洛的纤手,抚向沈含植的几缕白发,若非她,他怎会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近十年。

“此地不宜久留,清洛,我们尽快离开。”沈含植猛然想到,张仁已知清洛死而复生,依张仁的阴险卑鄙,怎会就此善罢甘休。好在,他让子钰提早告知念生,要他速回吴中沈家,收拾残局。

“你这个当爹的,就只会狠心地一走了之。”凌清洛奚落道。夫君的顾虑,她怎会不知,荣惠公主于十余年前猝死,在世人的眼中,她凌清洛是个已死之人,即使太子夏侯墨看在夫君的面上,替她遮掩,但张仁那人,却不得不防。

“谁教我这一世,受你所惑。”沈含植情深款款,低语道。

凌清洛沉思半响,道,“既如此,我们先去洛阳,然后再转道江阴,----。”

“哪儿都不许去,我们直接回吴中沈家。”沈含植心下一紧,忙脱口而出道。洛阳卢家的家主卢炎,江阴的定远侯程元瑞,哪个不是对他的妻子虎视眈眈,旧情难忘。

“如夫君所愿。”凌清洛笑意盈盈,与沈含植相携而去。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荒野之上。

轻风拂过,只剩下,日落余晖,远山浅黛,莫不静好。

等沈少爷一行人,匆匆赶到凌翰林的墓前之时,哪还有凌清洛与沈含植两人的踪迹。

凌翰林的墓前,似乎还残留着,那抹淡淡的,却又熟悉的清香。

沈少爷驻足屏息,艳如桃瓣的眸子,流光溢彩,愈加地勾魂摄魄,乔曼柔目露痴迷,呆呆地望着他,心中赞道,如沈念生这般,俊美绝伦的男子,的确是举世难寻。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抚向腹部,得逞地一笑,沈颜儿拿什么跟她争?更何况,她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沈府的少夫人。

“外祖父,孙儿带孙媳妇来看您了。”沈少爷半掀衣袍,屈膝跪在凌翰林的墓前。

乔曼柔自恃是沈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心安理得地与沈少爷并肩而跪,只是苦了站在一旁的沈颜儿,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万分尴尬。

“孙媳妇,你怎么还不过去?”固执的韩老将军,只认定,沈颜儿才是他的孙媳妇。

经韩老将军一提醒,沉浸在悲伤中的沈少爷,忙转头,道,“颜儿姐姐,你快带小佑儿过来。”

乔曼柔心下大惊,据她所知,沈颜儿抚养的这个孩子,与沈少爷毫无干系,可他怎么,也让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去祭拜他的外祖父。

莫非,乔曼柔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小佑儿,心中的那股不安,压得她,几乎窒息。

“颜儿姐姐。”乔曼柔起身,面上堆笑,她拉过沈颜儿,一同跪倒在凌翰林的墓前。

沈少爷目露欣慰,俊容含笑。

“韩爷爷,孙儿该回江南了,您多保重。”祭拜完凌翰林,沈少爷就与韩老将军道别。

韩老将军威严的脸上,老泪纵痕。

“孙媳妇,老夫把干孙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照顾他。”韩老将军只对沈颜儿千叮万嘱,却对乔曼柔不理不睬,乔曼柔气得握紧了藏在袖口中的沈府信物,脸色隐晦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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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恃宠而骄 从京师到江南苏城,何止是千里之遥,再加上乔曼柔怀有身孕,经不起路途颠簸,故而,在这一路之上,马车走走停停,行得极慢,等沈少爷他们赶到吴中沈家时,已是第二年的仲春。

“曼柔,小心。”沈少爷抱着恃宠而骄的乔曼柔,慢慢走下马车,对她极厩护。

“夫君,辛苦你了。”乔曼柔的腹部已高高隆起,她一脸带笑,故作虚弱地将头靠在沈少爷的胸前,一语双关地道,“曼柔无以为报,只能为夫君生一个聪慧过人的孩儿,好承继我们吴中沈家百年的基业,替夫君分忧。”

乔曼柔的话,不轻不重,却能让在场之人,皆听得一清二楚。

沈少爷转头,神色复杂地望了沈颜儿一眼,便抱着乔曼柔,径直走向沈府的朱门。

两岁多的小佑儿,见沈少爷抱着乔曼柔,就不依不饶地摇着沈颜儿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佑儿也要爹爹抱抱,娘亲---”

沈颜儿苦涩一笑,拉起佑儿柔嫩白皙的小手,柔声哄道,“佑儿是堂堂男子汉,自己走,好不好?”

乔曼柔言语中的讽刺,沈颜儿怎会不知,她的佑儿资质不高,与寻常的孩子相比,仿佛显得他有些愚笨,与木讷。可她从未想过,要为小佑儿,与乔曼柔相争吴中沈家。

“小姐,您怎能这么忍气吞声,”站在沈颜儿身后的素兰,愤愤不平地道,“想当年,大小姐生小公子时,也不见得像她那么娇贵,连走几步路,都要少爷抱着。”

那个乔曼柔,不过是仗着身怀少爷的子嗣,就处处欺压大小姐,最可恨的是,她还敢对大小姐颐指气使,把大小姐当个丫鬟似地,为她揉腿敲背。

“她现在怀着孩子---”沈颜儿悠悠一叹,遥记当初,她怀佑儿时,也是因腿上浮肿,而常常疼得一夜难眠,如今乔曼柔将近临盆,行动不便,由他亲自照顾她,理所当然。

不管如何,乔曼柔所怀的,终是他的骨肉。而且,他们在江南苏城的乔府,已结为真正的夫妻,现在要他抛妻弃子,怕是很难吧。

她不愿令他左右为难,所以,她会静静地守在一旁,等他,给她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

沈颜儿极力忍住,心中隐隐而来的酸楚,她拉着小佑儿,默默地跟在沈少爷身后,亦步亦趋。

吴中沈家,乃名震江南的第一世家,曾几何时,车马往来,喧闹不止,然此时,沈府却是门可罗雀,一片萧瑟。

守门的几个家丁,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府门前的石阶上,昏昏欲睡。

嗯哼,沈少爷重咳一声,缓缓地步上石阶。

“哪个不长眼的,敢吵爷---”凶神恶煞的家丁,待看清来人是沈少爷时,便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少---爷---,您不是----”

一年多前,沈府的下人,皆亲眼目睹沈少爷在院落中毒发身亡,而此刻,已死的沈少爷,又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沈府的朱门前,怎不令这些家丁胆颤心惊?

“本少爷没死,让你们失望了?”沈少爷脸色阴沉,冷冷地开口道。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守门的家丁,怕得全身颤抖,跪地求饶。

沈府的下人,对于这位喜怒无常的少爷,自是惧怕万分,即使他们明知沈少爷早在一年多前被三老太爷逐出沈府,但他们在沈少爷的面前,依然诚惶诚恐,“奴才这就进去禀报三老太爷与明远公子,少爷,请您稍等。”

“本少爷回自己的府邸,何须向他人禀报!”沈少爷一脚踢拦在他身前的家丁,抱着乔曼柔,直接闯入沈府。

吴中沈家,是爷爷交到他手上,哪怕要毁了沈府,也轮不到那些跳梁小丑。才一年多光景,沈明远就把沈府弄得乌烟瘴气,而沈家在江南的那些生意,一落千丈,不知赔了多少钱。听说,沈明远一朝富贵,就挥金如土,甚至,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怂恿他到赌坊,一掷千金。

万幸的是,沈府的信物,未落入沈明远的手中,因此,沈明远所挥霍的,只是沈少爷留在府中的些许钱财。

自沈少爷执掌吴中沈家后,他便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于是,瞒着沈老太爷,他开始将沈家大量的钱财,偷偷地转运至他处,而留在沈府的那些钱财,于沈少爷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他之所以留下些许钱财,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当沈府的下人,慌慌张张地跑去禀告沈明远时,沈明远正躲在一个刚纳不久的姬妾房中,寻欢作乐。

“什么?沈念生未死,他回来了!”一丝不挂的沈明远,一听沈少爷回府,吓得从雕花大床之上,滚落至地,酒醒了一半。

他惊慌失措地穿上外袍,嘴里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论亲疏,沈明远还是沈少爷的堂兄,但他却是个软弱无能,又毫无主见之人。当日,在三老太爷谋得沈府之权后,三老太爷要他认一个比他年岁小的女子为母,他也厚颜无耻地对乔曼柔,磕头问安。

“怕什么,那小畜生已被爷爷逐出沈府。”拄着拐杖的三老太爷,忽然出现在沈明远的房门口,失望地看着这个孙子,勃然大怒道,“明远,你才是吴中沈家的少主。如今,来我们沈府的,只是一个被吴中沈家在族谱上除名的不肖子孙。”

“爷爷---”沈明远哭喊道。

三老太爷也知他的孙子,胆怯无能,又自小惧于沈少爷的威严,故而,他缓了缓语气,安慰道,“明远,别担心,万事有爷爷。吴中沈家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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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势已去 沈府的正堂内,三老太爷高高在座,颇有德高望重的长者风范。

“沈念生,你来做什么?”强行霸占吴中沈家,却还能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这个沈家的三老太爷,的确够恬不知耻。

沈少爷置若罔闻,缓步踏入正堂的门槛。

他将怀中的乔曼柔,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木椅之上,蹲下身,沈少爷抚着她隆起的腹部,关切地问道,“曼柔,可有哪里不适?”

乔曼柔娇羞地低头,不疑有他。

“明远堂兄,你告诉本少爷,这沈府到底是谁的?”沈少爷起身,冷眼扫向躲在三老太爷身后的沈明远,嗤笑道。

“当---当然---是我的。”胆怯的沈明远,心虚地道。

沈少爷笑着摇头,正色道,“三爷爷,多谢您替孙儿打理了沈府近两年,现在,您是否也该功成身退,让沈府物归原主了。”

“沈念生,你---”沈少爷暗把三老太爷贬为替他看管沈府的下人,气得三老太爷当场变了脸色。

三老太爷猛拍桌案,朝着正堂门外,怒喊道,“何管家,把这些个闲杂人等,都给老夫轰出去!以后,若没老夫的允许,绝不能让沈念生踏入沈府半步。”

如今,沈府当家做主的是三老太爷,但沈少爷却一脸从容,抬眸笑看,带着一干下人匆匆赶来的沈府管家。

哪知,一年多前叛变,继而投靠三老太爷的何管家,一见沈少爷,忙屈膝跪倒在地,磕头道,“老奴恭迎少爷回府。”

何管家所带来的那些个沈府下人,惊愕片刻之后,也朝着沈少爷下跪,齐声道,“恭迎少爷回府。”

“你们----你们----”三老太爷看着向来对他忠心耿耿的何管家,满脸的不敢置信。

“三老太爷,沈府本就是我家少爷的!”季安挺身而出,高声道,“我家少爷,乃荣惠公主的独子,又是吴中沈氏的长子嫡孙,身份尊崇,何人可及?由我家少爷承继吴中沈家的祖业,理所应当。”

“一个被朝廷通缉的罪犯,也配执掌吴中沈家?”三老太爷终于意识到,何管家与季安当初投靠他,全是在沈念生的授意之下,但即便如此,要三老太爷现在让出沈府之权,三老太爷又怎能甘心。

“沈念生,老夫顾及你是大哥唯一的孙儿,才不愿与你计较。若你识时务,就该速速离去,免得让官府衙役获知你尚在人世,呵呵,这后果,想必你也知道。”谋杀朝廷命官,罪大恶极,若非那小畜生当时毒发身亡,岂能轻易地逃过囵圄之苦。

“被朝廷通缉的罪犯?”沈少爷轻蔑地一笑,“三爷爷,您久居吴中这个偏隅之地,怕是不知,几月前,皇上已当着满朝文武,亲自下旨,赦本少爷无罪。”

沈少爷负手而立,言语之间,尽是嚣张,与狂妄。

乔曼柔眼中含情,痴迷不已;唯只有沈颜儿,远远地望着他,心中复杂难言,倘若他再次执掌吴中沈家,那么,他就是高高在上的沈府少主,而她,身份低微,又年长他四载,即便他肯纡尊降贵地娶她,她又怎忍,他因她而遭受世人的流言蜚语。

三老太爷面露惊骇,一个小小的世家之子,却惊动了当朝的九五之尊,怎么可能!

“沈念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当日,三老太爷逐沈念生出沈府,便是借沈念生谋杀张玄颢之故,但现在,沈念生无罪,三老太爷自然就无法名正言顺地霸占吴中沈家。

“三爷爷若不信本少爷的话,那就请巡抚大人,亲自前来为三爷爷解惑,如何?”吴中沈家背后的百年隐秘,除了沈家历代的长子嫡孙,无人能知,再加之,沈府真正的信物握在他的手中,哪怕他将沈府拱手相让,到最后,三爷爷还是会逼不得已地还给他。

且不说,他的堂兄沈明远,不善打理沈家遍布江南的生意,只能坐吃山空;就是远在京师的皇上,更不会任由吴中沈家就此败落,断了每年送入京师的钱财。

“三老太爷。”一身官袍的路延霆,风尘仆仆地赶来,对着三老太爷拱手作揖。

巡抚大人的出现,使得三老太爷彻底绝望,大势已去。

“三老太爷,本官刚到苏城,就有人拦轿告状,”路巡抚看着沈明远,威严而道,“那人提及,令孙沈明远日前在寻香阁与人发生口角之争, 而令孙一怒之下,错手杀了人,敢问三老太爷可知此事?”

“念生堂弟,救我。”沈明远吓得面如死灰,不打自招。

“杀人偿命,你求本少爷有何用?”沈少爷冷笑,反唇相讥道,“罔顾身份,为一个烟花女子争风吃醋,简直丢尽我们吴中沈家的颜面,三爷爷,如这般毫无担当之人,也配执掌沈府?”

“沈念生,你非要赶尽杀绝吗?”三老太爷心知肚明,沈念生这是在报当日众人对他的逼迫之仇。

年过花甲的三老太爷,拄着拐杖,一步步地走至沈少爷面前,讽刺道,“沈念生,你说老夫的孙儿令沈府声名扫地,那你呢,身为沈府的少主,竟不顾世俗,染指自己的姐姐,行事荒唐。沈念生,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早已让我们吴中沈家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

三老太爷脸色一沉,怒指沈颜儿,道,“沈念生,若你想执掌吴中沈府,就先把这个伤风败俗,令我们吴中沈家蒙羞的女子,立即赶出沈府!”

哇---,一旁的小佑儿被三老太爷吓得放声大哭。

“佑儿乖,别怕。”玉容悲戚的沈颜儿,俯身抱起小佑儿,安抚道。

呵呵,乔曼柔暗自发笑,隔岸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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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物归原主 沈少爷的沉默不言,使得三老太爷愈加地得寸进尺,“这是哪来的小野种?沈颜儿,你也敢把他带入我们吴中沈家!”

断断续续抽泣的小佑儿,睁得泪光闪闪的小眸子,可怜兮兮地朝着沈少爷,小手挥舞,“爹爹---爹爹----佑儿要爹爹抱抱----”

爹爹?三老太爷面露狐疑,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沈佑安,早已死在吴江之岸,这个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沈少爷寻思半响,波澜不惊的双眸,仿若在一瞬间,化为流光溢彩,潋滟神飞。.

他勾唇一笑,缓步至沈颜儿的面前,沈颜儿凝眸相望,心绪万千。

“夫君?”在沈少爷刚欲伸手抱小佑儿之时,耳旁,忽然传来乔曼柔虚弱地喊声。

乔曼柔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一脸痛苦。

“怎么了,曼柔?”沈少爷脸上的笑意顿失,他慌忙折回,扶住了乔曼柔。

沈颜儿心沉谷底,紧紧地抱住了佑儿的小身子。

乔曼柔眼底浮笑,但面上,却故作愧疚,“我们的孩儿不乖,总要折磨他的娘亲。夫君,你不必管我,就让颜儿姐姐送我回房好了。”

吴中沈家是她腹中孩子的,她绝不容昔日沈府最尊贵的小公子,轻易地死而复生;更不容许沈颜儿母凭子贵,压在她头上。

乔曼柔的话音刚落,沈颜儿就愣在当场,怔怔地看着沈少爷。.

“大小姐。”一旁的素兰,忙扯着沈颜儿的衣袖,轻轻摇头,乔曼柔的身边明明有丫鬟随侍,却偏偏要大小姐亲自伺候她。这个乔曼柔,又在明目张胆地欺负大小姐了。

“颜儿姐姐,替本少爷照顾好曼柔。”沈少爷慎重地叮嘱道。

沈颜儿紧咬着唇瓣,极力忍住,心中隐隐而来的痛楚,黯然道,“我知道了。”

素兰气得直跺脚,她是习武之人,生性豪爽,若非看在主子的面上,她一定会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那个矫揉造作的乔曼柔。

管它什么大局为重,大不了一命赔一命,素兰气愤地暗忖道,但一想到乔曼柔现在怀着少爷的孩子,素兰身上的杀气,不自觉地又弱了几分。

沈少爷伸手,从沈颜儿的怀中,抱过小佑儿。

“爹爹--”小佑儿破涕为笑,粉嫩的小脸之上,泪痕未干。

“有劳颜儿姐姐了。”乔曼柔用力地捏住沈颜儿的皓腕,笑如春风,哪还有半点虚弱之样。

沈颜儿忍痛,却不发一言。乔曼柔的敌意,她并非不知,只是在这个时候,沈府的安危远胜于她,她不想爷爷多年的心血,全毁在她的手上。

沈颜儿扶着乔曼柔慢慢地离开,而呆在原地的素兰,在沈少爷的一声冷哼之下,忙尾随而去。

“三爷爷,”等乔曼柔与沈颜儿一走远,沈少爷脸上的温雅含笑,就渐渐地敛去,“爷爷在世时,能容您一次又一次的狼子野心,但本少爷绝不会。机会,本少爷早已给过您了,是您老不知悔改,妄想取而代之,就别怪本少爷翻脸无情。”

“沈念生,你敢对老夫怎样!”三老太爷仗着沈家长者的身份,有恃无恐地道。

“您年事已高,也该在府中颐养天年了,但---”沈少爷语锋一转,冷冷地道,“您的孙儿沈明远,谋害人命,本少爷怎能坐视不理,而任由江南之人,唾骂我们吴中沈家,有些人为非作歹,狗仗人势。”

“沈念生!”三老太爷气得全身颤抖,厉喝道。

沈少爷从容不迫,继续道,“您恐怕还不知,您的好孙儿沈明远,已把我们沈府远在乡下的千顷良田变卖,还了他欠下的赌债。三爷爷,莫非您要等着他卖了我们沈府的祖宅,您才会善罢甘休。唉,同为吴中沈家的后人,您也不想我们吴中沈家,步城西马家,城南李家,亦或阳羡袁家的后尘,从此在江南众世家中除名,湮没无闻。”

“念生堂弟,救我,”沈明远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爬到沈念生的脚下,求饶道,“一年多前谋夺你的家财,全是爷爷的主意,与我无关。念生堂弟,替我在巡抚大人面前求个情,我不想死啊!”

“丢人现眼。”三老太爷气得猛敲拐杖,他不得不承认沈念生所言非虚,若日后沈府真交到了明远的手上,他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吴中沈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争了一生,到头来,却败在你这个竖子手上,哈哈---”三老太爷仰天大笑,“老了,果然是不中用了。”

三老太爷一直以为,让沈少爷这个纨绔子弟执掌沈府,定会祸及吴中沈氏一族,但此刻,他似乎明白了沈少爷的良苦用心,沈少爷由着堂兄沈明远变卖良田抵债,或许,就是让江南的众世家误以为沈府今非昔比,而沈府,经此一劫,退出江南第一世家的争夺,尽敛锋芒。

“沈念生,老夫再问你一事,这孩子是?”拄着拐杖的三老太爷,忽然停下脚步,问道。

沈少爷柔情万丈,自豪道,“我儿子。”

“那就好---”三老太爷喃喃自语,一笑释然。

“三爷爷,”沈少爷喊住逐渐远去的三老太爷,“律法不外乎人情,堂兄也并非要以死相赎。”

三老太爷苍老的背影,稍微一顿,便消失在沈府的正堂之外。

“念生堂弟,你是否早想好了万全之策。”沈明远一时得意忘形,道,“我就说嘛,随便找个人顶罪,谅谁敢与我们吴中沈家较真?”

“路大哥,交给你了。”沈少爷抱着小佑儿,拂袖而去。

“来人,押下去。”路延霆一声威喝,当场命人抓了沈明远。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祸起萧墙 江南巡抚路延霆,对沈少爷极为照顾,但凡沈少爷一有事,即便他忙于政务,也会尽快赶来,替沈少爷解围。.就如一年多前,苏城知府在张相爷的授意下,威逼沈少爷,使得沈少爷最后毒发,而此事,被路延霆得知后,巡抚大人甚为震怒,立即就以高知府搜刮民脂民膏为由,派人将高知府抓到了巡抚衙门。

沈少爷亲自送路巡抚至府门,及至路延霆官轿远去,沈少爷方才抱着小佑儿,慢慢地踏入沈府门槛。

吴中沈家,失而复得,但沈少爷的脸上,却无半点欣喜之情。

“季安,为何不见袁静蓉待在府中?”沈少爷边逗着小佑儿,边问道。一年多前,袁静蓉千辛万苦地从他手中,谋得沈府之权,但现在,令他惊愕的是,他回府已好几个时辰,而身为沈夫人的袁静蓉,却不见人影。.

不止袁静蓉,就连良石,也杳然无踪,沈少爷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少爷有所不知,早在几月前,良大夫就带着袁小姐离开了沈府。”季安恭敬地道,“还有,良大夫要老奴转告少爷,良大夫说,袁小姐本性不坏,只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已。”

沈少爷暗叹,真不愧是良石,仅十二个字,就将袁静蓉所有的过错掩盖。吴中沈家,素以仁义着称于世,怎会再对一个落难女子,苦苦相逼。

“少爷,是否派人将假冒夫人的那名女子追回?”一旁的何管家,谨慎地问道。

沈少爷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佑儿,笑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袁静蓉痛改前非,本少爷就饶她一次。”

袁静蓉与仙子姐姐长得几分相似,而良石,又对仙子姐姐一直念念不忘,沈少爷心中大惊,难不成这两人在沈府暗生情愫,已私定终身了?

“爹爹,不要丢下佑儿和娘亲,好不好?”两岁多的小佑儿,双手紧紧地拽着沈少爷身前的衣襟;清澈的小眸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沈少爷,奶声奶气地道。

“小笨蛋。”沈少爷捏着佑儿的小脸,宠溺地道。

小佑儿不悦地嘟嘴,“娘亲说,爹爹是个懦夫,不敢要我们。”

呵何,身后传来何管家与季安压得极低的笑声。

“何管家,季安---”沈少爷俊脸一沉,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管家与季安,隐隐带着几分威迫。

“少爷,老奴还要去准备晚膳,老奴告退。”何管家吓得逃之夭夭。

沈少爷怀中的小佑儿,见此情景,乐得眉开眼笑。

“季安,”沈少爷忽然神色一转,正色道,“多派些人,暗中保护少夫人与大小姐的安危。”

“是,少爷。”季安似有所悟,如今的吴中沈家,虽少了外人的觊觎,但也免不了祸起萧墙。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指桑骂槐 烟柳斜飞轻拂面,碧桃漫红灼丹彩;

只恐东风残卷来,吹落满院芬芳色。.

沈府的后院内,沈颜儿扶着一身娇贵的乔曼柔,慢慢而行。

“见过少夫人----”

“少夫人----”见乔曼柔过来,沈府的下人,忙纷纷驻足,垂首恭立,尊乔曼柔一声少夫人。

乔曼柔听后,笑如春风,她抚着九个多月的肚子,眼中的得意之色,尽显无疑,“颜儿姐姐,你说,夫君他会喜欢曼柔腹中的孩子吗?”

“他---会的。”沈颜儿黯然抬眸,但见,熟悉的院落,熟悉的花径,熟悉的水榭,---,这就是她住了二十年、当了二十年大小姐的沈府,却早已在她身世揭晓的那刻,物是人非,不复当初。

沈颜儿淡漠的回应,无悲无喜,却使得乔曼柔心生恼怒,她故意拿出沈府的信物,在沈颜儿面前把玩道,“曼柔真是有幸,此生得遇如夫君这般温柔体贴的男子。”

跟在沈颜儿身后的素兰,气得双手紧握,她向来明察秋毫的主子,怎么能一时犯糊涂,把沈府的信物,送给了乔曼柔这种女人,而且,她还得尊称乔曼柔一声少夫人。

素兰不禁在心里哀呼道:主子啊,您怎么也过不了美人关啊,更何况这美人,还是个毒蝎美人。.

“要奴婢说,姑爷能娶到小姐,也是姑爷的福气。当日姑爷毒发,命悬一线,若非小姐出手相救,姑爷在劫难逃。算起来,姑爷还欠小姐一条命呢。”乔曼柔身后的丫鬟小萍,笑着附和道,“奴婢尚记得,姑爷在昏迷中,还紧抓着小姐的手,要小姐别离开他。呵呵,之后,小姐与姑爷新婚燕尔,奴婢见姑爷亲自为小姐绾发,为小姐画眉,---。”

“小萍,”乔曼柔面上一红,嗔道,“在颜儿姐姐面前说这些,也不怕颜儿姐姐笑话。”

沈颜儿身形一颤,心中愈加地酸楚难抑,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为乔曼柔绾发、画眉的闺房之乐,而这些,让她嫉妒,让她心痛,甚至是,绝望。

“小姐,您啊,就是心善。”小萍故作惋惜,开始与乔曼柔一唱一和。

“沈大小姐,奴婢有话,不吐不快,若有得罪之处,望您见谅。”忽然,小萍疾步至沈颜儿的面前,屈膝行礼道,“我家小姐与姑爷在未见大小姐之前,一直都是夫妻和睦。可如今,姑爷为了大小姐您,整日里愁眉苦脸;而我家小姐,更是在您的面前,强颜欢笑。沈大小姐,姑爷与我家小姐事事为您,而他们又是您的弟弟与弟妹,您何忍拆散他们?”

小萍明知沈颜儿与沈少爷并非姐弟,却以世俗之礼禁锢沈颜儿,逼她就范。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鬟,沈颜儿暗叹道。

“我何曾说过,要拆散你家小姐与姑爷?”沈颜儿苦涩一笑,反问道。她不会纠缠他,要去要留,皆随他。若非佑儿粘着他,她早就带着小佑儿,离开沈府,离开他,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沈大小姐,您也不想想,您是何等身份,而我家小姐,又是何等身份。”小萍见沈颜儿冥顽不灵,便提高嗓音,当着院落中众多的沈府下人,大声嘲讽道,“容奴婢讲句逾越的话,说得好听,您是城北赵府的大小姐;要是难听些,您也不过是赵老爷与赵慕雨苟且之后所生的女儿,论身份,您怎及我家小姐万分之一。若姑爷真娶了您,岂不要受尽江南之人的一世非议。沈大小姐,就算不为了姑爷着想,您也该为那位小公子留些颜面,---”

屈膝的小萍,猛然间起身,哂笑道,“沈大小姐,以您这样的出身,除了给姑爷做妾,难道,您还妄想与我家小姐平起平坐吗?”

“欺人太甚!”素兰狠狠地瞪着小萍,心直口快道,“明明是你家小姐对少爷投怀送抱,少爷逼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地收下。要我说,若非你家小姐苦苦纠缠,怎能弄得少爷整日里愁眉苦脸!”

“颜儿姐姐,你这丫鬟的确是与众不同啊。”乔曼柔面上依然笑容不减,但心中,却早已火冒三丈,沈颜儿的这个丫鬟,竟当着众多沈府下人之面,敢说她投怀送抱,言下之意,不就是骂她乔曼柔不知羞耻、勾引沈少爷。

“我们主子之间说话,哪有你这丫鬟插嘴的份,小萍,还不跪下,给颜儿姐姐赔个不是。”乔曼柔面带愠色,训道。

“沈大小姐,奴婢知错了。”小萍不甘不愿地道。

这主仆两,言语之中,皆暗含几分指桑骂槐之意,而素兰心性豪爽,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道,“少夫人,您就别假惺惺了,一个下人敢如此顶撞大小姐,还不是有您这做主子的,在背后为她撑腰。”

“放肆。”乔曼柔勃然大怒,挑衅地看了一眼正双手紧握的素兰,“我毕竟是沈府的少夫人,素兰,你敢以下犯上?”

“曼柔,”沈颜儿忙出声阻拦,“别动怒,你还怀着孩子。”

乔曼柔所怀的,终是吴中沈家的子嗣,若不慎动了胎气,教她怎么跟他交代。

“颜儿姐姐,这事你就别管了,”乔曼柔一把推开沈颜儿,直逼素兰,“这下人啊,就不能惯,否则该无法无天了。”

沈颜儿心中着急,忙用眼神制止素兰,不可意气用事。

“奴婢不敢。”素兰一见乔曼柔高高隆起的腹部,吓得连连后退,那是主子的孩子,她真的不敢。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动了胎气 当着满院的沈府下人之面,乔曼柔看似在教训素兰,以儆效尤,实则,却是在羞辱沈颜儿,给沈颜儿难堪。。.

失了沈家大小姐身份的沈颜儿,再待在吴中沈家,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个无名无份,又被沈少爷玩弄于手中的低贱女子;但乔曼柔截然不同,她是沈少爷明媒正娶的少夫人,现在,还怀着沈少爷的骨肉,她入住沈府,自然名正言顺。

不过,沈颜儿若惧于这世间的冷嘲热讽,当初,她便不会忍辱负重地为沈少爷生下小佑儿。

“曼柔,素兰是我的丫鬟,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她这一次。”沈颜儿不愿多生事端,便对乔曼柔低三下四地求道,“若素兰惹了你心中不快,我代她向你赔罪。”

沈颜儿屈膝,竟朝着乔曼柔,缓缓行礼。

“大小姐---”素兰几近哽咽,大小姐向来心高气傲,除了主子,大小姐何曾对旁人敛尽自尊,委曲求全。

谁知,乔曼柔却毫不领情,她渐渐地退了脸上的笑意,暗讽道,“让颜儿姐姐赔罪,曼柔怎么承受得起。颜儿姐姐与夫君相依十余载,情分匪浅,倘若颜儿姐姐有个好歹,夫君得知后,岂不要拿曼柔兴师问罪。”

“既如此,”对于乔曼柔的无理取闹,沈颜儿叹了口气,道,“小萍,扶你家小姐回房吧。”

“沈颜儿,你站住!”乔曼柔见沈颜儿欲要离开,怒火愈盛,她单手撑腰,腆着肚子,厉喝道,“沈颜儿,枉我这些年来尊你一声颜儿姐姐,可你呢,又是怎么对我的。.当日,你曾亲口告诉我,你与夫君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但你一转身,却不折手段地引诱我的夫君。清清白白?好一个清清白白,呵呵,连孩子都有了,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与夫君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沈颜儿,你当我乔曼柔是三岁稚儿,由着你戏耍,是吗?”

沈颜儿眼中一黯,有苦难言。那日她确实对乔曼柔隐瞒了真相,但也是逼不得已,怎料,此事在乔曼柔的心中生了芥蒂。

“沈颜儿,你勾引我的夫君,真是不知羞耻!”乔曼柔怒不可遏,甩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沈颜儿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一切,使得院落中的沈府下人,面面相觑,当然,他们之中,亦不乏幸灾乐祸者。沈府的少夫人打了昔日的大小姐,而且,少夫人还骂大小姐不知自爱,迷惑少爷。照理说,府中的这两位主子一言不合,动了手,做下人的,怎能置身事外。但这些沈府的下人,毕竟在沈府待了多年,又历经一年多前沈府易主的变故,多少懂得明哲保身之理。

“大小姐---”素兰气得全身颤抖,这个乔曼柔,敢打大小姐,太嚣张了。

沈颜儿倔强地抬首,玉容之上,那鲜明的五指红痕,耀眼而又讽刺。

“不可。”沈颜儿念及乔曼柔身怀六甲,忙伸手拦住了素兰。

“算了,木已成舟,我还能与你争什么。”乔曼柔仿若居高临下的主子,鄙晲地看着沈颜儿,道,“自古男儿,三妻四妾本属寻常,更何况,夫君还是位煊赫的世家公子。你既然与夫君有了夫妻之实,若我执意阻拦夫君收你入房,岂不显得我乔曼柔不通情达理,有失身份。但有一条,你必须要牢记,那便是,自今日起,我为妻,你做妾。”

乔曼柔出言刻薄,逼得沈颜儿退无可退。

“多谢你的好意,”沈颜儿眸光一寒,冷冷地扫向乔曼柔,一字一句地道,“但我,不媳。”

乔曼柔被沈颜儿身上的冷漠所震慑,连退数步后,不慎跌坐在花丛之中。

“你----哎呦---痛---”忽然,乔曼柔捂着肚子,喊得悲天跄地。

乔曼柔腹中的孩子,已有九个多月,万一动了胎气,亦或,有个三长两短,也实非沈颜儿所愿。

“你---怎么样?”沈颜儿迟疑半刻,终是心中不忍,上前问道。

“沈颜儿,你个恶毒的女子,”乔曼柔指着沈颜儿,破口大骂道,“夫君把沈府的信物交给了我,你就心生歹念,想要谋害我的孩子,是不是?”

沈颜儿脚下一滞,沉默不言。

“小萍,快去找姑爷。”乔曼柔半躺在地上,紧紧地护着肚子,也不让站在一旁的丫鬟,扶她起来。

沈少爷一听沈颜儿与乔曼柔两人起了争执,忙心急如焚地赶至沈府后院。

“夫君---”乔曼柔扑到沈少爷的怀中,委屈地低声抽泣,“夫君,我们的孩子---”

“快请大夫。”沈少爷立即抱起乔曼柔,越过沈颜儿,却未看沈颜儿一眼。

院落中的沈府下人,皆识趣地散去。

“大小姐,对不起。若少爷因此事误会了大小姐,奴婢百死莫赎。”素兰跪在沈颜儿的面前,哭道,“奴婢这就去找少爷解释,若少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个不测,奴婢就一命换一命。”

“起来吧,我又没怪你,”沈颜儿扶起素兰,道,“不必担心,她腹中的孩子,应该安然无恙。”

若乔曼柔真动了胎气,她还能如此镇定,坐等他过来。

“没事?”素兰俏脸带泪,想着刚刚乔曼柔捂着肚子,痛得直喊,难道是装的?

“大小姐,这口气,奴婢咽不下。”素兰恍然大悟之后,气得咬牙切齿。

沈颜儿面露悲凉,惨然而笑,却不发一言。

她幽怨地望着沈少爷远去的方向,嘴角努动,喃喃道,“沈念生,你是否认定,此生此世我离不开你,所以,你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践我。”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为时未晚 沈少爷神色复杂,艳如桃瓣的眸子,仿若染上了一层薄雾。.

“别担心,孩子定不会有事的。”抱着乔曼柔的沈少爷,脚下步伐加快,他穿过庭廊,行色匆匆。

“夫君,---,好痛,---”乔曼柔哭得梨花带雨,含泪的眼中,却隐隐带笑,她故作悲戚道,“夫君,别怪颜儿姐姐,刚刚是曼柔的错,曼柔惹颜儿姐姐不高兴了,才会---”

“别说了,”沈少爷温柔地安抚道,“曼柔,再忍忍,本少爷已让大夫在里边候着了。”

乔曼柔又假意喊了几声痛,便转为低低的抽泣声。

“夫君,这是?”待乔曼柔抬眸时,恍然惊觉,此处,并非是她以前所住的院落,也非沈少爷的住处。

沈少爷了然地一笑,“曼柔,你现在是沈府的少夫人,就该与本少爷一起,搬入沈府的正屋。”

“沈府的----正屋?”乔曼柔一听沈少爷提及沈府的正屋,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抓住沈少爷的衣衫,甚至,忘了喊疼哭痛。

“爷爷在世时,身子不好,常年汤药不断。于是,爷爷就让那些为他看诊的大夫住在了正屋附近,以图个方便。”沈少爷似真似假地道,他抱着乔曼柔,步入正屋,将她放在了床上。

“爷爷曾误食有毒之物,虽无性命之忧,却患了严重的腿疾。”沈少爷眸光隐褪,顿了顿,道,“听爹爹说,爷爷就在这张床上,躺了几十年---”

“沈老太爷?”躺在床上的乔曼柔,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面色惨白,眸中的慌乱,惊恐,害怕----,无一遗漏地,皆映入了沈少爷的眼底。.

沈少爷转头,看了一眼候在正屋内的老大夫。

年高德勋的老大夫,会意之后,缓步上前,伸手按在乔曼柔的脉上,道,“沈少爷,少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导致胎气不稳,老夫等会儿开些安神的药,让少夫人服下,少夫人就会没事了。”

“夫君,我好怕---”乔曼柔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拽着锦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沈少爷,一语双关。

沈少爷负手而立,富有深意地道,“别怕,曼柔。你如今怀得是我们吴中沈家的子嗣,沈家的列祖列宗,还有九泉之下的爷爷,定会保佑你腹中的孩子平安无事。”

殊不知,沈少爷的安慰之语,听在乔曼柔的耳中,却愈加地令她惊惧,心神不宁。

“夫君,我---”乔曼柔欲言又止,忆及当初的所作所为,悔恨交加。枉她自命清高,却终败在了,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

“小萍,先送大夫出去。”沈少爷忙喝退了守在床前的小萍,又将老大夫所开的药方,递给了小萍。

“小姐,姑爷,奴婢告退。”小萍福了福身,与老大夫一同离开。

“你们也下去。”沈少爷一摆手,屏退了正屋内所有的丫鬟、仆妇。

他步履沉稳,缓缓地走至床沿,目光鹰隼,盯着乔曼柔道,“你是否有话跟本少爷说。”

修长白皙的指尖,滑过乔曼柔的脸庞,沈少爷俯身,轻声道,“曼柔,你救了本少爷一命,这份情,本少爷会还你的。”

乔曼柔摇了摇头,紧紧地抱住沈少爷,道,“夫君,我说过,没有你,我生不如死。”

沈少爷身子一僵,清雅的俊脸之上,却依然温润含笑。

“夫君,若你不要曼柔,曼柔会发疯的。”乔曼柔的眼中,忽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凶狠,哪怕动用淹城柳家尘封几十年的毒药,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会在所不惜。

“怪不得,爷爷会说,怀了孕的女子最是惹不得。”沈少爷不露痕迹地推开乔曼柔,半开玩笑地道,“早知你这么难缠,本少爷当初就该躲得远远地。”

“夫君现在知道,为时不晚。”乔曼柔眼中的杀气,渐渐地褪去,她撒娇地靠向沈少爷,偎依在他怀中,“宫中的贵妃姨母告诉我,要留住自己的夫君,即使留不住他的心,也该千方百计地留住他的人。这时间久了,孩子大了,即便他想走,都走不了。”

沈少爷笑了笑,不知真假地叹道,“幸亏你的贵妃姨母,远在京师,否则,本少爷怎能在江南逍遥。有句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此看来,本少爷要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以后只能待在吴中之地,安分守己。”

“呵呵---”乔曼柔掩嘴而笑。

“大夫说你动了胎气,需好好休息。”沈少爷扶着乔曼柔躺下,并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了她的身上。

乔曼柔为了不让沈少爷看出她眼中的端倪,忙闭上了眼。

繁华勾勒的锦被,似乎带着淡淡的药味,闻着乔曼柔全身难受,乔曼柔皱了皱眉,及至听到沈少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睁开眼,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被,直接扔在了地上。

“来人。”乔曼柔立即唤了随侍在外的丫鬟,命她们将床上的被褥,枕巾,帷帐,----,全部换了新。

沈少爷独立在院落之外,冷冷地遥望着死气沉沉的正屋,飘然而去。

避开了沈府的下人,沈少爷轻车熟路地潜入沈颜儿的闺房。

珠帘之后,小佑儿爬上了桌案,一手握笔,一手拿书,玩得不亦乐乎。

“爹爹---”小佑儿看见隐在暗处的沈少爷,竟忘了身在桌案之上,朝着沈少爷而来。

沈少爷急得忙摇手制止,小佑儿已经够笨了,再从这么高的桌案上摔下来,岂不笨上加笨。

“佑儿。”听到小佑儿喊爹爹,沈颜儿这才注意到小佑儿已爬到了桌沿,危险之极。

沈颜儿一手抱过小佑儿,微怒道,“别再提你那混账爹爹了,娘亲以后都不会管他了。”

刚欲出手相救的沈少爷,拂了拂额上渗出的冷汗,惊甫未定。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打自招 亥时三刻,夜深人初静;淡月正朦胧。.

沈府的正屋内,喝了安神药的乔曼柔,悠悠转醒,她半撑起身子,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沈少爷,疑惑地道,“夫君,为何不点灯?”

寻常之日,一盏一盏璀璨的灯火,照得正屋内五光徘徊,十色陆离;而此时,屋内一片漆黑,冷风透过窗棂,吹起床上的纱帐起舞,愈加显得沈府的正屋阴森,与毛骨悚然。

沈少爷一言不发,取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残烛。

幽暗的灯火,忽明忽暗,映在沈少爷的身上,仿若透着几分迷离,与诡异。

“啊----!”忽然,乔曼柔吓得大声惊叫,“沈---沈老太爷---”

壁上烛影之中,有一副栩栩如生的沈老太爷丹青。画上的沈老太爷,手拄拐杖,面容慈祥,宛如再生。

沈少爷满意地勾唇,对着乔曼柔,不轻不重地道,“你终于醒了。”

老大夫的安神药,确实名不虚传,就连善于使毒的淹城柳家后人,也未察觉出丝毫异样。

沈少爷优雅地起身,一步一步地走至床榻,沉重的脚步声,响彻在静谧的正屋内,犹如巨石,投入深海之中,击起千层浪。

乔曼柔心虚地低头,惊恐万分。

夜半冷风,侵入她的衣衫,使得她全身颤抖。

“爷爷,---,是不是你杀的?”沈少爷沉默许久,伸手抬起乔曼柔的下颌,盯着她,冷冷地质问道。

白皙修长的指尖,抵在乔曼柔红润的肌肤上,毫无温度,冷如寒霜。沈少爷清雅的俊容之上,隐隐带怒。

乔曼柔目光闪过,矢口否认,“夫君,这种谣言,简直是无稽之谈,怎能轻信?曼柔自问,与夫君相识以来,一心为夫君,一心为吴中沈府----”

“够了,”沈少爷怒喝,收回手,遥指乔曼柔高高隆起的腹部,冷漠地道,“好,本少爷现在就要你以腹中的孩子起誓,倘若你与爷爷的死无关,这孩子必得天庇佑,如若不然,便---”

沈少爷迟疑了半刻,握紧了衣袖之下的双手,狠绝地道,“便让他----胎死腹中。”

“不---,”饶是乔曼柔再心狠手辣,也被沈少爷的毒誓吓得花容失色,她含着泪,嘶喊道,“夫君,你好残忍,这可是你的亲骨肉啊。你怎么可以不要他,怎么可以诅咒他,怎么可以----”

乔曼柔这迫不及待的反应,无异于不打自招,沈少爷眸光渐冷,一股威凛之气,弥漫他周身。

“若你行得正,那又有何所惧?”沈少爷面冷如霜,薄唇勾起,浮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杀张玄颢,嫁祸给本少爷,或许情有可原,本少爷可以既往不咎;你对本少爷下幻药,将本少爷困在乔府,逼本少爷与你有了夫妻之实,本少爷念你救了本少爷一命,也可以饶你;但爷爷呢,他年事已高,你怎能对一个离死不远的老人,下得了手。”

“夫君---”乔曼柔猛然间想起了近日来沈少爷对她的种种试探,脸色惨白。

她腆着九个多月的肚子,从床上爬起,哭着抱住沈少爷道,“夫君,我错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发誓,以后我会和颜儿姐姐好好相处。夫君,我可以不当沈府的少夫人,只要你能原谅我,哪怕要我做妾,都可以。夫君,我真的错了。”

乔曼柔的哭声,哀婉凄凉,令人动容。

“太晚了,”沈少爷毫不留恋地一把推开乔曼柔,眼中的厌恶之色,乍现无疑,“本少爷此生最恨有人,妄图掌控本少爷的一切,尤其是心如蛇蝎的女人。当日,你救了本少爷一命,本少爷便容忍了你在沈府的飞扬跋扈,但你不该,不该心存害人之心。”

沈少爷的冷漠,使得乔曼柔遍体生凉。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沈念生,你为何对我如此绝情。”乔曼柔收起眼泪,倨傲地道,“夫君可知,从未有人在娶了淹城柳家的女子之后,还能休妻另娶?”

“夫君,莫要逼我。”乔曼柔出言威胁,温婉端庄的脸上,充满杀气与凶狠。

“你想毒害颜儿,亦或,谋杀亲夫?”沈少爷漫不经心地轻挽袖口,冷笑道,“就凭现在的你,可能吗?”

“沈念生,你真卑鄙!”乔曼柔彻底地瘫软在床上,在魏王夏侯洵面前,他将沈府的信物交给了她,骗取了王爷表兄与贵妃姨母的信任,魏王肯放他出京,半多是对他的诚意,信以为真。

吴中沈家,在江南之地,根基稳固,放他离京,便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而这段日子,他对她的呵护备至,几乎是寸步不离,不过是防着她施毒害沈颜儿,他说的对,现在的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早已错失良机。再加之,沈颜儿的身边,还有个武艺高强的丫鬟。

乔曼柔摊开紧握在手中的信物,惨然一笑。

“沈念生,还给你!”乔曼柔用力地一甩,将世人趋之如骛的沈府信物,置于地上。

只听砰地一声,晶莹剔透的玉牌,将名贵玉石铺成的地面,砸开了一道缝。

“乔曼柔,你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当沈府的少夫人吗。既如此,本少爷就把沈府的正屋,留予你,如何?”沈少爷看了一眼价值连城的沈府信物,决绝道,“沈少夫人就在此安心养胎吧,你那远在京师的贵妃姨母,王爷表兄,本少爷自会修书一封,代你报平安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食恶果 沈少爷的一句安心养胎,就直接将乔曼柔软禁在了府邸,乔曼柔一直自视甚高,岂能轻易地善罢甘休,她抡起拳头,朝着沈少爷又打又骂,“沈念生,你不要我们的孩儿了吗,那是你的亲骨肉啊;”

“沈念生,你说过,你会负责的,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

“沈念生,你这个忘恩负义之徒,若非我救你一命,你怎能活到现在;”

“沈念生,你为何要这样待我,---,我宁可你现在就杀了我,---。”

沈少爷眸静如水,脚步一动,只在瞬间,便退至一丈之外。

“吴中沈家,素以仁义立于世,本少爷看在孩子的份上,留你一命。”沈少爷衣袂纷飞,鄙晲地看着眼前披头散发,几近疯狂的女子,面色渐缓,道,“从今往后,望你好自为之。乔曼柔,为你未出世的孩子积点福吧。”

“沈念生,我要让你后悔一生!”乔曼柔对转身离去的沈少爷,声嘶力竭地喊道。枉她对他一片真心,为了不伤及他的孩子,她将藏在身上的毒药,一一取下。否则,现在的他,焉有命在!

背叛淹城柳家之女的薄情男子,唯有一死。

乔曼柔颤抖地握紧了拳头,欲要捶向她的腹部,既然他还在乎她腹中的孩子,那么,她偏偏要不如他的意。

“啊---痛---”忽然,乔曼柔捂着肚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她直直倒下,痛苦地蜷缩在雕花大床之上。.

刚行数步的沈少爷,听到乔曼柔的痛喊声,脚下一停,随后,他又若无其事地朝前而去。

“姑爷,”小萍面色慌乱地拦住沈少爷,跪在他面前,哭道,“小姐这次是真的动了胎气,奴婢求您去看看,小姐她---快不行了。姑爷,小姐她纵使千般不是,可她腹中的孩子,终是无辜的,姑爷,奴婢求您了。”

“故技重施。你以为,本少爷还会再信?”沈少爷冷哼一声,终于毫不犹豫地走出院落。

“夫君,我真的知道错了,夫君,我知道错了,---,救我---救救我---”乔曼柔的喊声越来越悲,“痛---,好痛---”

腹中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疼得乔曼柔满头大汗,衣衫尽湿。

“小姐,怎么办?姑爷把这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小萍吓得六神无主,刚刚的姑爷,仿若变了一个人似地,不怒而威,冷漠无情,甚至,他连小姐的死活都不顾,说弃就弃,不留一丝情分。

“他是否觉得,我又在骗他?”他要软禁她,怎会再留给她一个翻身的机会,乔曼柔惨然发笑,今日她自作聪明,在他面前哭疼喊痛,结果却是,自食恶果。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呵---哈哈---哈哈哈----,好痛---,乔曼柔的双手紧紧地拽着锦被,昂贵的苏绣织锦,被她撕裂成片,她笑得疯狂,笑得泪流满面,这就是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男子啊,呵---哈哈----哈哈哈----

“小姐,您要撑住啊,奴婢去找人救您。”慌乱无措的小萍,忽然想起,如今在整个沈府,能违抗沈少爷命令的,就只有大小姐沈颜儿一人。

乔曼柔一听小萍要找人救她,忙制止道,“我乔曼柔就是死,也不要那个假仁假义的女人可怜我,看我的笑话。”

若让沈颜儿见到她现在的模样,她还不如一死了之。怪只怪,她被沈念生温柔的表象所惑,以为他会看在孩子的面上,与她共偕白首,她都已对他做出退让,容他纳沈颜儿为妾。她更不该一时心软,放过沈颜儿。

“小萍,让我死吧,我要---要他悔恨终身。”乔曼柔渐渐地陷入昏迷,迷离的视线,却变得万分惊恐。

“我只是为我们淹城柳家讨回当年的血债,沈老太爷,你是死有余辜。”

“张玄颢,我不想杀你的,你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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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乔曼柔,似着了魔般,开始胡言乱语。嫣红的鲜血,染了她一身,甚是恐怖,慑人。

“小姐!”小萍吓得摔了手中的铜盆,水花四溅,洒了一地。

她忙转身,颠颠撞撞地跑出正屋,奔向沈颜儿所住的院落。

“沈大小姐,快救救我家小姐!”小萍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沈颜儿的房门,“沈大小姐,沈大小姐---”

“这半夜三更的,我道是谁呢,”素兰睡眼惺忪,不悦地看着小萍,奚落道,“你家姑爷与小姐鹣鲽情深,你家小姐有事,你怎么不去找你家姑爷?”

“沈大小姐,沈大小姐----”小萍越过素兰,发疯似地往里闯。

素兰对这狼狈为奸的主仆,早就心存怨愤,她一出手,将小萍震飞在地,“大小姐睡下了,有事,明日个再来。”

闺房之外,如此吵闹,沈颜儿怎能睡得着,她披了件外衣,缓缓而至。

小萍见了沈颜儿之后,却一声不吭,只对着沈颜儿,连连磕头,及至额上磕出血。

“你家小姐,怎么了?”沈颜儿终是不忍,开口问道。

“小姐要生了,可姑爷----呜呜呜----”小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沈大小姐,若不快些,我家小姐,还有她腹中的孩子,都会没命的。”

沈颜儿满脸的不敢置信,以念生的为人,即使乔曼柔罪大恶极,他也不会祸及乔曼柔腹中的孩子,更不会不管孩子的死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意难违 当日,沈颜儿被下催生药,在生小佑儿之时,便是九死一生;现在,她一听乔曼柔难产,不禁心下触动。.

她立即吩咐道,“素兰,去请少爷。”

“大小姐,您这是在养虎为患!”素兰愤愤不平,劝道,“且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凭少夫人狠毒的手段,万一饶了她这次,以后,岌岌可危的,就是您了。到时,她一定会对您恩将仇报的。”

“人命关天,还不快去。”沈颜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萍,叹气道。以后如何,她管不了,她只知道,若她不救乔曼柔,那她,就会愧疚一生。

“是,大小姐。”素兰不甘不愿地离开。

随后,沈颜儿唤来守夜的丫鬟,请了何管家;又派人喊了稳婆,赶去沈府的正屋,为乔曼柔接生。

正屋的床榻上,乔曼柔的喊声微弱,已奄奄一息。

“曼柔,曼柔,你醒醒----”乔曼柔听到沈颜儿的声音,猛然间睁开眼,怒目而视。

端庄的秀容,此刻,遍布狰狞,乔曼柔伸出手,狠狠地抓向正俯身的沈颜儿。沈颜儿来不及躲闪,很快,她的脸上,就被乔曼柔抓出一道血痕。

那道抓痕,深入血肉,仿佛倾注了乔曼柔此生所有的仇恨。

“沈颜儿,我输了,但你,也不过是,一个又老又丑的女子,哈哈---”乔曼柔用尽全力地狂笑道,“沈颜儿,我了解夫君,他是不会喜欢相貌丑陋的女子,不会,不会----”

“小姐,沈大小姐是好人。.”一旁的小萍,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乔曼柔。

“你懂什么,她这是惺惺作态,她----”乔曼柔对沈颜儿丝毫不领情,刚欲开口斥骂,然而,腹中那一阵又一阵,生不如死的剧痛,疼得她,再次昏了过去。

“大小姐,稳婆来了。”这时,何管家带了一位中年妇人进屋。

沈颜儿点了点头,退至不远处。

“奴婢谢过沈大小姐。”小萍感激涕零,沈大小姐确实是位善良的女子,即使刚刚小姐抓伤了她的脸,她也没有为难小姐。怪不得,当初姑爷昏迷时,虽紧握着小姐的手,但喊得,却是沈大小姐的闺名。

“啊----啊---”在乔曼柔一声又一声地痛喊之中,还夹杂着她,不甘的咒骂。她骂沈少爷薄情寡义,忘了她的救命之恩;而骂沈颜儿恬不知耻,勾引她的夫君。

沈颜儿苦笑,此时的乔曼柔,就犹如当日生小佑儿之时的她,剧痛难忍,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着的名字。她与乔曼柔皆爱他入骨,唯一不同的是,她选择了成全。

“大小姐,您的脸,怎么---?”素兰悄悄地来至沈颜儿的身旁,待看到沈颜儿脸上的血痕时,甚为诧异,与义愤填膺。

“先别管这些,”沈颜儿朝房门口望去,“少爷呢?”

素兰摇头,道,“少爷不肯见奴婢,但奴婢已将此事,告知了季安。”

“再去请!”沈颜儿隐隐有了几分怒气,一脸坚决。

素兰伺候了沈颜儿一年有余,多少知沈颜儿的脾性,这位大小姐看似柔弱,却也十分固执,一旦她决定的事,绝不会再更改。素兰哪敢怠慢,忙赶到书房,求见沈少爷。

只是这次,沈少爷一听素兰的来意,脚下步伐如飞,竟毫不犹豫地直奔沈府的正屋。

“颜儿姐姐---”沈少爷推门而入,清雅的俊容之上,满是担忧与焦急。

跟在沈少爷身后的素兰,暗忖道:这一招,果然有效,她一说大小姐出事了,主子就坐立不安,急得赶过来了。

恰此时,纱幔之内,传来婴孩洪亮的啼哭声,哇---哇---哇----。

“恭喜沈少夫人,是位小公子。”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婴孩,道喜道。

虚弱的乔曼柔,抬首,朝着沈颜儿,浮现一抹得逞的笑意,她倨傲地道,“夫君,你不过来看看我们的孩儿吗,瞧这小脸,这小嘴,可是与夫君长得一模一样啊。我想,由他将来承继夫君的祖业,定不会令吴中沈家蒙羞。”

乔曼柔又开始暗讽小佑儿的愚笨,沈颜儿黯然地转过头,不与之争辩。

而沈少爷面沉如水,心中复杂难言。

此刻,灯火璀璨的沈府正屋,就只剩下,婴孩哇哇的啼哭声。

谁知,那刚出生的婴孩哭了几声之后,便忽然没了声音。

“我的孩子----”抱着婴孩的乔曼柔,一探孩子的鼻息,遍体生寒,竟然没气了。

“沈念生,是你,定是你,”乔曼柔仿若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床上爬起,直接扑向沈少爷,“沈念生,你好残忍,他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抓住她!”沈少爷下意识地抱过沈颜儿,迅速一闪,而乔曼柔,当场就被几个沈府的小厮拦住。

“乔曼柔,本少爷曾对你说过,要你为腹中的孩子积点福,可你偏偏一意孤行,----,”沈少爷缓缓开口,道,“你们淹城柳家之人,善于使毒,却难免要伤及自身。乔曼柔,你身为淹城柳家的传人,不会不知,你们柳家最善施毒之人,皆子嗣艰难,而你娘乔夫人,与乔老爷成亲十余载,膝下就只有你一人。”

“你胡说,”乔曼柔因用力挣扎,使得狰狞的脸上,愈加地恐怖,“我大哥也是娘亲所出。沈念生,你这样说,无非是不想承认你杀了你的亲骨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前尘如烟(大结局) 沈少爷紧握着沈颜儿的纤手,不让她挣脱。。.

他面淡如水,平静地道,“你大哥乔靖煊,不过是乔老爷瞒着你娘,以他人之子所换。其实,你真正的大哥,早在他刚出生,便夭折了。”

沈少爷据实而道,但这些话,犹如惊涛骇浪,将乔曼柔心底最后一丝的希望掩盖,她目光空洞的瘫坐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沈念生,你骗我,不可能,不可能,----。”

沈少爷薄唇微启,却终化为一声喟叹,“事已至此,本少爷又何须骗你。孩子死了,实非本少爷心中所愿,就如你说的,毕竟那孩子也是本少爷的亲骨肉。”

“沈念生,”眸光涣散的乔曼柔,猛然间抬头,但见她,青丝凌乱,嘴角染血,狰狞的脸上,却勾起一抹绚丽的笑靥。

“今生遇上你,我不后悔。沈念生,我不后悔!”

殷红的鲜血,从乔曼柔的嘴角,源源不断地流出,刺目而又妖艳。

沈颜儿不忍再看,悄然闭了眼。

情至深处爱无悔;忘君之日是归途。

此时,天方露白,熏暖的旭日,透过层层密云,普照大地。

不出半个时辰,沈府少夫人乔曼柔难产而死的噩耗,传遍吴中之地。苏城乔老爷得知后,便亲自登门,执意要将乔曼柔的尸身运回安葬,沈少爷沉默许久,终于应允。.

经过几番变故的吴中沈家,再也不是人人殷羡的江南第一世家。但也因祸得福,褪去锋芒的沈府,却换来了吴中沈家梦寐以求的宁静,从此之后,偏安于一隅,与世无争。

沈少爷重新执掌吴中沈家,依然本性难改,沈府的府内之事,他全扔给了沈颜儿。

当何管家捧着府中厚厚的一叠账簿,恭敬地走至沈颜儿面前时,沈颜儿气得娇躯颤抖,直骂沈少爷无可救药,只顾享乐,不思进取。

这日巳时,一袭锦衣的沈少爷,玉带缠腰,俊容清雅,举手投足之间,风华无双。他悄悄地潜入沈颜儿的闺房,拉过素兰,问道,“素兰,本少爷的亲亲娘子,气消了没?”

因乔曼柔之事,沈少爷彻底伤了沈颜儿的心。故而,一连数日,沈少爷皆被沈颜儿拒之门外,任沈少爷再怎么低三下四地赔礼,沈颜儿都无动于衷。

“谁是你娘子!”抱着小佑儿刚走出来的沈颜儿,面带轻纱,一见沈少爷,就立即柳眉微蹙,玉容生怒。

若非他到处拈花惹草,怎会惹来一身风流债。乔曼柔虽罪有应得,但他,也责无旁贷。

“那日在清含居,谁夺走了本少爷的清白之身,那谁,便是本少爷的亲亲娘子喽。”沈少爷勾唇一笑,艳如桃瓣的眸子,彷如在一瞬间,流光溢彩,勾魂摄魄。

“原来,颜儿娘子不想对本少爷负责啊。”沈少爷恍然,故作哀伤。

扑哧,一旁的素兰,忍俊不禁,捂嘴偷笑。

“你---。”沈颜儿面红耳赤,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少爷。

“颜儿,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沈少爷忙伸手拦住沈颜儿,脸上的嬉皮笑脸尽褪,正色道,“赵慕恒病危。”

刚欲转身离开的沈颜儿,脚下一停,她眸光复杂,似乎隐隐带泪。赵慕恒毕竟是她的亲生之父,如今赵慕恒病危,于情于理,她都该去见他最后一面。

“季安,备车。”

沈少爷对沈颜儿的心思,了如指掌,他一手抱过小佑儿,催促道,“事不宜迟,颜儿,我们快走吧。”

城北赵府,昔年曾名震江南,烜赫一时;而赵老爷赵慕恒,在二十年前,更是人人称颂的江南第一公子。

然如今的赵慕恒,面容苍老,气若悬丝,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油尽灯枯。

“颜儿,是你吗?”赵慕恒睁开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床前的沈颜儿,虚弱地喊道。

沈颜儿取下面纱,温婉的玉容之上,那道被乔曼柔抓伤的血痕,仍清晰可见。

她哽咽地点点头,“是我,小舅舅。”

“颜儿,你依然不肯喊我一声爹,是吗?”赵慕恒气息微弱,言语中,带着几分失落。

沈颜儿咬唇,低头不语。

“沈少爷,”赵慕恒转头,望着两岁多的小佑儿,粉雕玉琢,几乎与年幼时的沈少爷如出一辙,恍然大悟道,“这孩子,才是真正的沈府小公子。”

沈少爷抱着小佑儿,眉间带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意啊,天意啊,”赵慕恒视线恍惚,喃喃道,“当年,我输给了你爹;现在,又输给了你,天意啊,真是天意啊----”

沈颜儿目露疑惑,唯有沈少爷,心知肚明,两年多年,赵慕恒指使赵宏悦的贴身丫鬟小云,对小佑儿下毒,却不知,死得那位沈府小公子,并非是沈府真正的小公子。

这时,房门外,脚步声起。

“清洛!”赵慕恒忽然坐起了身,看着来人,神色多变,震惊,欣喜,愧疚,嫉妒,---,皆在他的脸上闪过。

“赵大哥,别来无恙。”凌清洛素衣淡雅,罗裙翩跹,倾城的容颜,依然绝美似仙。

“谢谢你,清洛。”赵慕恒说完,便直直倒在床上,含笑而逝。

沈含植上前,替他把了脉之后,当即明白,刚刚的赵慕恒,只是回光返照。

前尘如烟,太多的执着,与仇怨,到了最后,皆尽忘于奈何桥旁,三途河之中。

“回家吧。”凌清洛望着沈少爷与沈颜儿这对佳儿佳妇,嘴角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