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撩了男主以后(H)》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1) 根据国外儿科医学会建议,哺乳期间每公斤体重喝0.5到1公克的酒精是安全的,徐徐为此特地询问过医生,喝一到两瓶罐装啤酒对泌乳并不会产生影响。 所以徐徐坐上吧台,点了一瓶淡啤酒。 她找的这间酒店是湘城有名的清吧。 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都有钢琴家会在现场演奏,周末还会举办小型音乐会,空间宽敞气氛佳。 适合徐徐这种单纯想来放松一下的。 陈天望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徐徐正在拒绝一个男人的邀请。 “喂?” “你在哪里?” “嗯……”徐徐朝男人摇头示意后,将电话贴近耳边。“我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在哪里?” 陈天望不厌其烦又重复了次。 他听到徐徐身边有男人的声音。 眉头拧起,坐在一旁哄着两个宝宝的叶天晴好奇地看着弟弟突然变得很是难看的脸色。 “我在哪里?在辉夜呀。” 电话就这样断了。 徐徐云里雾里的,如果不是来电显示“陈天望”,她都要以为是谁打错电话了。 不过想到刚才男人的口气…… “接到男朋友的电话了?”正和她闲聊的调酒师见徐徐唇角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眉梢微挑,好奇问道。“感觉你心情好像突然变好了。” 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男朋友的电话。”徐徐摸了下自己隐隐发烫的脸颊,摇头解释:“只是觉得……今天可能会有意外之喜而已。” 想着,本来已经掏出钱包来准备结账的徐徐默默调整了下姿势。 “给我来一条烟熏起司卷好吗?” 她决定再坐一会儿,等看看陈天望会不会出现。 “你要出门?” “嗯。” “去哪?” “接人。” 虽然没有明说,但结合陈天望方才那通电话,叶天晴一下就懂了。 “你呀……明明就很担心,让你提早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又在那里磨磨蹭蹭的,结果人家姐姐过来,没你的事儿了,现在又这么一副着急的样子。” 闻言,陈天望抿了下唇。 他想说“我不是担心”,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叶天晴对自家弟弟知之甚深,见他那模样,不由得好奇道:“徐徐现在在哪里?她应该和徐瑛待一块儿吧?” 陈天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叶天晴道:“一会儿回来。” 烟熏起司卷令人吮指回味。 徐徐满足的像猫儿一样瞇起眼睛来。 今天因为要和林培伦“谈判”,她特意化了妆,穿了件贴身又刚好能将产后还未完全恢复的身材缺点遮掩住的长裙,兼具了气质与气势,加上楚楚动人的漂亮脸孔,犹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流连驻足。 且大概是因为还在孕期的关系,女性独有的妩媚性感又添上几分柔和,十分迷人。 “小姐,你一个人吗?” 徐徐抬眸。 眼前出现了张很符合她审美的男性脸孔。 五官立体,眉眼深邃,漆黑的瞳孔中含着淡淡笑意,亲切又随和,很容易让人卸下心房。 徐徐张嘴正想说话,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男人的手。 手指细长,骨节明显,白底的肌肤上有淡紫色的青筋浮起。 她闻到了陈天望身上独有的味道。 清爽的皂香混合着一股非常浅淡的薄荷凉意。 像夏季的树林撒上柠檬的种子,一瞬间就让心平静下来。 青年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愣了下。 接着,他像会意过来似的,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原来有约人了呀,抱歉,打扰你们了。” 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徐徐也报以微笑。 等对方离开后,她才侧过身子看向陈天望。 男人今天的装扮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同。 黑色的西裤,白色的衬衣,衬衣下襬扎进裤腰,显得腰窄腿长,十分端正,然而靠近衣领的扣子却解开了几颗,露出宽阔的胸膛和清晰的锁骨线条,既有少年人的清瘦,又有成年人的阳刚,透出一丝风流不羁的味道来。 不过至少不会再被错认成高中生。 徐徐想。 同时,她发现周遭的目光隐隐聚集过来,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陈天望。 古有红颜祸水,现在则有陈天望。 想着,徐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本来目光还盯着那个离开的青年,听到这突兀的一声,陈天望终于垂眸,望向对他的情绪似乎一无所觉的女人。 纤长的睫毛颤抖,如蝶翼抖落一地暖光。 短暂的沉默过后,陈天望开口问道:“笑什么?” 徐徐摇头。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撞上。 坐在高脚椅上的徐徐仰起纤细的脖颈,身板挺直的陈天望则纡尊降贵的低下头。 目光彷佛实质,纠缠在一起。 驻唱歌手这时拿起了麦克风。 沙哑的低音慵懒散漫,伴随慢悠悠的曲调扬起,将声音带到每一个角落。 “或许,就是今天吗?” “缘分将你带到我面前……从现在开始,让我亲你、吻你、爱你、拥抱你吧……”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2) 和陈天望上床,是在徐徐计划中的事,却不应该那么早发生。 主要是陈天望并不好接近,实际相处后才发现,男人的清冷不只是体现在气质上,而是刻进骨子里的。 就算真的近水楼台了,月亮依然高高悬在天际,看的到,摸不着。 虽然如此,徐徐并不烦恼。 目前的发展已经比当初她预想的要好太多了,认识叶天晴,除了结交到一个值得深入交往的好姊妹,也替她与陈天望间牵起一条无形的纽带。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就有很多发挥的空间。 不过,这些都是等岁岁再长大一点后的事儿了。 作为一个母亲,徐徐暂且无法分心。 可当机会突然自己掉到眼前来,若不把握住,岂不是傻?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徐徐试探地伸出手,搂上陈天望的脖子。 她能感觉男人在剎那间变得僵硬的身躯。 就在徐徐以为自己会被推开时,陈天望的上半身忽然压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桌面,胸口虚贴着徐徐的身体,形成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与吧台间的姿势,哪怕还留有空隙,那种由男性身材优势所造成的压迫感还是十分强烈。 时间像在这瞬间按下暂停键。 清吧里为了营造氛围,光线昏暗,斑斓的色彩层层迭迭晕染开来,一切都显得模糊不清。 陈天望的瞳孔成了唯一一抹亮色。 表面剔透如琉璃,真的仔细望进内里才骤然发现,色泽是浓烈的,一如男人呼吸间喷出的热气。 打在脸上,烫在心里。 陈天望低头,干燥的唇瓣堪堪擦过徐徐的脸颊。 最后,停在她的耳边。 “去酒店?” 陈天望发现徐徐在颤抖。 非常细微的反应,却骗不了正与她肌肤相贴的男人。 此时,两人正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 帘幕遮住窗外的夜色,只余顶灯暖黄的光线如一张织网般罩住两人。 徐徐抬眸看着陈天望。 方才被男人用指腹蹂躏出艳色的唇瓣张合。 “我和林培伦,还是法律上认定的夫妻关系。” 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顿时凉了下去。 虽然尘埃落定,对徐徐来说和林培伦的婚姻已经落幕,然而事实是,在程序未完成前,她还是林培伦的妻子,这个令人厌恶,又在这时产生一丝背德刺激的称谓。 闻言,陈天望的眸色沉沉,眼中情绪晦暗难明。 徐徐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以男人的骄傲,这是一个十分合理的结果。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乎意料。 短暂的沉默后,陈天望反问她:“你会后悔吗?” 问题被抛回来,徐徐先是愣了下,接着诚实的摇头。 除却任务要素,徐徐也不得不承认陈天望的确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尤其是几次相处下来,更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强烈吸引力。 本来,徐徐从现有情报中勾勒出来关于陈天望的形象,要不是个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哥儿,要不就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冷心冷肺冷情的高岭之花。 没想到男人的个性虽然淡漠了些,可藏在淡漠之中的不是玩世不恭的浪荡,而是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柔。 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想到这里,徐徐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成拳。 在既暧昧又紧张的氛围中,掌心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在等陈天望的答案,然而得到自己答案的陈天望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在时间彷佛静止的当下,徐徐有种正被深情凝视的错觉。 然而她知道,男人是在思考。 思考…… 陈天望忽然笑了。 这似乎是徐徐第一次见到对方真心笑起来的样子。 她想,这时候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傻。 不过这不能怪她,实在是……陈天望笑起来太好看了,好看到徐徐忽然就能明白,古时候为什么会有君王为了搏美人一笑而做出荒唐、昏聩的事情来了。 因为值得。 因为当你看到他笑的时候,就觉得这世界上的苦难和悲痛都消失了。 你眼前只有他。 他就是春光烂漫的世界。 陈天望的手按在徐徐的侧腰上。 男人的手掌宽大,五指稍微施了些力,似压似抚摸。 那里本来就是徐徐身上的敏感带之一,被轻轻触碰就想要闪躲,更遑论男人此时充满挑逗意味的举动。 “别……” 麻痒的感觉从肌肤渗进血液,一路窜了上去,刺激得徐徐浑身酥软,几乎要与床面合而为一。 “嗯……” 细碎的嘤咛被堵住了。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3)H( 陈天望的吻与他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热切而有力道,带着似春药一般的贺尔蒙与男性阳刚的气息织成天罗地网,将徐徐整个人包围住。 “唔……” 软绵绵的呻吟声,又甜又腻。 男人这时的眼神已经不复平常清冷,欲望染上他的眼角,晕染出瑰丽的红。 这个吻在徐徐即将窒息前停止,然而,陈天望的唇没有离开,反而沿着她如绸缎般光滑细致的肌肤一路往下游移,舔过她柔美的脖颈线条,驻足在锁骨凹陷的小窝上。 一个又一个鲜艳的印记被啜了出来。 最娇艳的花也开不出那样的好颜色。 徐徐的身体随着男人的动作不住颤抖。 她的十指叉进陈天望意外柔软的发丝间。 “陈天望……”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从女人嘴里喊出来,油然而生的占有欲伴随着浓烈的满足感涌上,让陈天望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牙齿是利器,而牙印,是雄性动物的标记。 徐徐疼的蹙眉。 生理性的水雾漫上漂亮的凤眼。 殊不知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加深了男人的欲望。 陈天望没有说话,而是用实际行动来表示。 他的唇,终于来到朝思暮想的胸脯上。 从那次无意间印入眼帘后就再也忘不了的画面,嫩呼呼的像刚出炉的包子,上面缀着朱砂般的红。 还有…… “啊!” 乳尖被男人衔进嘴里,如同护食的鸟儿,含着不放。 接着,用力吸吮起来。 这段时间是哺乳期,宝宝在吸啜的时候,徐徐只觉得内心一片平和,可当对象换成了陈天望,分明是如出一辙的动作却让徐徐感觉全身发麻,像通了电般,细胞在呼吸,血液咕嘟咕嘟冒着泡。 “不要这样……”羞耻心迸发的女人从脸颊开始火烧火燎的热了起来。“呜……别……呀……” 奶孔开了。 舌面刮过的瞬间,陈天望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有点儿淡淡的腥,接着涌上的却是一股难言的甜。 很复杂的味道,不过陈天望并不排斥。 徐徐也没想到真能给男人吸出奶来。 当下感觉已经不只有羞耻了,大脑被刺激到一片空白。 脑海中转过很多想法,最后…… 察觉女人并不专心,陈天望的劣根性顿起,忽然用牙齿咬住乳珠。 力道不重,却足以拉回徐徐飘远的思绪。 “啊!” 神经下意识绷紧,修长的双腿一夹,恰好夹住男人半跪在床上的下肢。 这个反应让陈天望很满意,他收回视线,开始品尝嘴里的美味。 时间在这时变得格外漫长。 徐徐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陈天望真的吸出了声音,她整个人就像根木头一样躺在床上,最初那些绮丽的想法,迅速拟定出来的勾引计划,在这时候似乎都起不了作用。 只有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在陈天望“喝奶”的时候,徐徐能感觉到小穴开始有液体分泌,从一点一点到一股一股,充沛的汁水不断溢出。 陈天望吸完一边,连另一边也不放过。 胸前鼓胀胀的,并没有随着乳汁的排出而干瘪下去。 或许没过去多久,可对徐徐来说,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直到埋首在饱满双峰前的男人终于将头抬起来。 性感的唇在线,缀着点奶白。 徐徐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突然钻进两腿间的手给惊到,忍不住呜咽了声。 “不……” 试图并拢的大腿根被强势的往两侧扳开,露出徐徐一直试图遮掩的桃花源。 鼓囊囊的阴阜形似刚从蒸笼拿出的馒头,又白又嫩,上头长着稀疏错落的毛发,微卷的模样相当可爱。阴唇羞答答的闭合着,颜色既不是青涩的粉也不是靡丽的红,而是一种介于其中,既成熟又漂亮的颜色。 陈天望的喉结滚了下。 徐徐此时仰躺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他用指尖描绘花瓣时带来的热度。 像要把皮肤给煨化了似。 “嗯……” 哪怕努力压抑,呻吟依旧泄了出来。 她的身体不住蜷缩,像煮熟了的虾子,泛起鲜嫩的玫粉色。 这是陈天望第一次近距离打量女人的性器官。 从某方面来看,陈天望的恋爱经验无疑是丰富的,然而若严格来说,在情事方面他又跟涂了蜡油的白纸差不多,什么颜色都泼不上去,始终一如既往地干净。 直到现在。 出于好奇,他又凑得更近了点,像个好学的学生,不只用眼睛去看,还用手去触摸,用舌头去……品尝。 “唔!” 瞬间拉扯到极致的弦终于承受不住压力断裂了。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3)wo 在陈天望吻上娇嫩的那一刻,高潮如期而至。 强烈的快意冲刷着感官,顿觉无法呼吸的徐徐像离了水的鱼儿,无意识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骤然尝到一点腥甜味儿,陈天望怔了下。 长指拉开拢紧的蚌肉,贪婪蠕动着的小嘴就这么撞入男人的视野中。 淫荡又可爱。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他将唇瓣贴了上去。 “呜!” 尚且沉浸在高潮余韵中的身体突然被刺激了这么下,穴中珍贵的泉眼大开,哗啦啦的汁水盈满甬道,顺势落入男人口中。 幸好恶露已经排干净了。 在意识昏昏沉沉之际,徐徐庆幸地想。 虽然因为有系统的关系,小穴不论在颜色、形状还是恢复能力上都非常出色,然而生理构造是不会改变的,生产后正常会有的现象依然存在,只是上次检查医生就告诉她状况良好,已经可以不用忌讳房事了。 “有研究显示,适当的性行为可以降低女性产后忧郁、性冷感等症状。” 医生意有所指地说。 徐徐臊红了脸。 为了避免不要的麻烦,她和医生说丈夫在外地工作,自己则留在湘城待产,医生了解她的婚姻状况后对她多有关照,却不知道徐徐那时已经准备离婚。 知道对方是好意,徐徐笑笑没说什么。 那时候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和陈天望做爱的机会。 双手抓紧身下床单,随着快意一波波冲刷,徐徐的脑袋昏昏沉沉,不由自主随着陈天望的动作扭起了纤细的腰肢来。 那是她身材恢复最迅速的地方。 不盈一握,腹部平坦,完全看不出来是刚生过小孩的女人。 不过陈天望暂且注意不到这点。 在胡乱的摸索过后,男人渐渐掌握到诀窍。 舌头抵进阴道,舌面扫荡腔壁,媲美钢琴家般修长有力的手指也没闲着,剥出藏在包皮里的阴蒂头,用指腹与指甲搓揉起来。 “嗯……好舒服……”终于屈服于强烈快感中的徐徐发出了小猫般轻细的呜咽,眼角眉梢间尽是满足。“好厉害……呜……小穴好麻……呀……” 女人不自觉发出的呻吟,对陈天望来说就是最好的鼓励。 他无师自通模仿起性交的动作,在狭窄的甬道中抽插起来,很快就将徐徐又送上一波极乐的巅峰。 从身体到灵魂引发的战栗如海啸怒号,高高卷起的浪花猛地砸下,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整个人吞噬掉。 太没用了。 连插入都没有,只靠男人的手和舌头就已经高潮了两次。 或许敏感是好的,可她怕陈天望觉得自己太淫荡了。 想着,徐徐无力的抬起手背虚放到眼睛上,想遮住自己泪光滢滢的模样。 可很快就被陈天望给拉下。 然后,他愣住了。 女人的内眼角尖而带勾,外眼角微扬上挑,瞳仁黑如点墨,平常瞧着眼神清正干净,如寒冰消融后的雪水,却又蕴着春光般浅淡的温柔。 这也是为什么陈天望在飞机上和徐徐的第一次见面,就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尤其是得知自己身分后,女人的表现依然如故。 这对陈天望来说是十分稀罕的事儿。 好奇的种子于是撒下,并在发现叶天晴似乎特别喜欢徐徐后生根发芽。 其他人不了解叶天晴,很容易被她清秀柔美的外表给欺骗,可做为亲弟,陈天望十分清楚叶天晴的性子,那是与自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对不感兴趣之人完全提不起劲来的漠然,陈天望必要时还会掩饰一二,叶天晴作为受宠的女儿和妻子则由着性子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所以他并未拒绝叶天晴明里暗里让徐徐与自己接触的举动。 不过很快陈天望就发现自己对徐徐似乎不只有好奇而已。 当察觉一股陌生的,由内心深处引起的骚动在无形间主掌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去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后,陈天望很快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最初是有所抗拒的,直到那天,徐徐哺乳的画面深深印入脑海,日夜占据了陈天望在工作之余的注意力后,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难得有心动的感觉,像羽毛挠着心脏般,酥酥麻麻的痒。 应该再主动一点。 虽然他从未主动过。 但……凡事总会有第一次。 小心翼翼吻上徐徐的眼皮,男人的态度格外虔诚。 惊人的热度烫在薄薄的皮肤上,彷佛烙印一般。 徐徐颤了下。 陈天望尝到了淡淡的咸味,像海水,又比海水更清甜,诱的男人不自觉舔了舔。 徐徐颤抖的更厉害了。 彷佛是察觉到她的不安,男人的声音低柔,不知不觉间就抚平了徐徐内心的躁动。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说。“辛苦了。” 简单的叁个字,里面包含了太多东西。 徐徐分辨不出来,却能感觉到。 剎那,泪腺被刺激,涌出的泪水更多了。 连陈天望那张好看的面孔都变得模糊不清。 于是她干脆的闭上眼睛。 世界暗下来那一秒,徐徐感觉到男人抱住自己翻了个身。 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耳边能听到从男人胸腔处传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强而有力的律动,对此时的徐徐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慰。 “睡吧。” 陈天望沙哑的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他的气息却近在咫尺,让人安心。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免*费*首*发:?σ???.?om [?σσ??.ν?ρ]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4)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5) 当天夜里,徐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想大概是因为从接下任务成为快穿者以来,委托者都和任务目标有直接关系,所以她可以很好的去代入、融入角色,再用自己的诠释演绎出来,继而帮助委托者达成心愿。 就像个演员。 然而陈天望不一样,她知道自己必须攻略男人,可这个男人在上辈子和徐瑶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自己却要去接近对方,因为任务。如果是顺其自然的恋爱倒还好,这样带着目的,怎么想都有些别扭。 侦测到徐徐困扰的系统本来打算帮徐徐“解惑”的。 没想到还没等它出现,机器就侦测到徐徐的脑波已经渐趋稳定。 这意味着她自个儿想通了。 系统:“……” 非常强韧的心性,难怪会被挑选成为快穿者。 徐徐的确想通了。 大部分。 主要是她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在钻牛角尖,除了徒增烦恼,对解决事情没有半分用处。 所以徐徐强迫自己摒除杂念,静下心来后再重新思考。 不是以徐瑶的角度,而是从她自己的角度。 她对陈天望是什么感觉? 从在飞机上第一眼见到男人时感到惊艳,再到得知他是叶天晴弟弟陈天望后感到惊讶,然后渐渐的,他们有了交集,并不频繁也不深入,却是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徐徐可以十分客观的观察对方。 平心而论,陈天望的确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 他身上似乎天生就带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源于外表,却又不全然是因为外表。 而是更深层,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经过这段时间,徐徐已经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陈天望,哪怕他的心性淡薄,态度冷漠,也还是有爱慕者前仆后继的凑上去,只盼自己能做第一个走入他内心的对象。 除了被表象给迷花眼的,也不排除有人能看到他被层层坚硬的外壳给包裹起来,温暖又柔软的内里。 虽然徐徐觉得前者居多,不过孙安真应该是后者。 否则以孙安真自身的条件和见识,要坚持数十年来如一日单方面不求回报的喜欢一个人,是件何其不容易的事儿。 光想象,徐徐都替她觉得累。 不过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些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不是喜欢的深喜欢的久,就一定能收获好的结果。 好比孙安真,又好比徐瑶。 想到这里,徐徐把原本盖过头顶的棉被拉下来,怔怔的凝视着天花板。 那她呢? 她其实也就是个俗人而已。 面对陈天望对自己的那一点点特别,要说完全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可她之前却在抗拒这份心动。 为什么? 她虽然是以徐瑶的身分替徐瑶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从来没有一刻忘了自己是谁。 她是徐徐。 她……真心想和陈天望试一试。 撇开任务者的身分,撇开委托者的愿望,只是徐徐这个女人对陈天望这个男人的心动和……渴望。 一个礼拜后,徐徐订了回秦城的机票。 与她同行的还有陈天望。 “天晴姐,谢谢你的照顾。”抱着岁岁和叶天晴告别,徐徐觉得眼睛刺刺的有些难受便用力眨了两下。“如果没有你的帮助……” “傻瓜。”叶天晴见徐徐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赶紧上前握住她的手。“你都喊我一声姐了,还这么见外吗?” 徐徐没有说话,只是边摇头边抽了下鼻子。 之前天天相处的时候不觉得,等到要暂时分别了,想到从认识叶天晴后似乎越过越好的生活,徐徐内心就盈满难以言喻的感激和感动。 做善事的时候,并未想要得到什么善果。 有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举手之劳,却给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折。 也成为她和陈天望的契机。 这大概就是人生最妙不可言的地方。 你永远无法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是好?是坏?会开心?还是会难过?可你只能向前走,用自己的方式,走出属于自己的未来和人生。 因为那是你唯一可以把握的。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不要哭鼻子了。”接过阿姨递来的纸巾,叶天晴温柔地替徐徐擦拭不知何时流出来的泪水。“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以后想我就过来湘城,不然我也可以带着念念去秦城看你呀。” 念念就是叶天晴的女儿,遗传了妈妈和舅舅琉璃般漂亮的眼珠子,非常可爱讨喜。 听叶天晴这么说,徐徐的心情也好些了,只是眼泪一时半刻还止不住。 叶天晴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为了转移徐徐的注意力,她压低嗓子道:“其实啊,天晴姐有事想拜托你。” 徐徐茫然的看着她。 “天晴姐你尽管说。” 叶天晴拍了拍徐徐的手背,神情是罕见的认真。 “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天望。”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6) 叶天晴的话,徐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轰!”地一声在脑海炸开,徐徐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后根燃起了火烧火燎的热度。 “天晴姐……”她干巴巴地道。“我……我们……” 叶天晴见徐徐紧张到结巴,忍不住笑了。 “没事,我都懂。”她朝徐徐眨了眨眼。“放心吧,我绝对百分百无条件支持你们。” 闻言,徐徐漂亮的凤目因为错愕而张大。 “天晴姐,你……”她脑袋乱哄哄的。“不是……我和他……我们……” “不用担心,不论是我还是我们爸妈,都不会反对的。”叶天晴似乎误会了徐徐的意思。“说起来呀,如果这次你和天望真的能成,我爸妈他们肯定会很开心的。” 徐徐觉得这时候解释肯定越描越黑,索性闭上嘴。 反而是叶天晴开了话闸子。 “天望从小就是不用人操心的孩子,可是……”叶天晴顿了顿。“到他长大后,作为家人,我们才发现这不全然是件好事。” 徐徐愣了下。 “你觉得天望是什么样的人呢?”叶天晴突然问她,徐徐正想回答,女人已经自顾自地接着道:“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很弱,或者说,他基本上是无法共情的。” 这点,徐徐的确感觉到了。 可她以为陈天望只是稍微冷淡了些,应该还不至于到无法共情的程度。 彷佛是看穿徐徐的想法,叶天晴无奈一笑。 “当然,天望不到生病了的程度。” “只是在经历一次意外做了详细检查后,医生发现他对痛觉的感知能力异常的低,换言之,他可以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这是体现在表面的部分。” “至于内在……” “爱?” 徐徐喃喃地道出了答案。 叶天晴看着她,点头。 “是的,就是爱。” “天望收获了很多爱,却不知道该怎么响应爱,也不知道该怎么付出自己的爱。”叶天晴的眼神中透出对弟弟的怜惜。“他对家人很好,可这份好更多的是出于责任。” “至于在男女感情方面……或许你也听过关于天望的一些事,他的确谈了很多场恋爱,明面上的。” “可我觉得与其说是恋爱,天望和她们的相处方式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持续付出,和另一方无意识的抗拒、排斥,可想而知,这样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叶天晴苦笑。“毕竟大概没有人能接受这种守活寡般,除了名分再无其他实质关系的恋爱。” 徐徐听叶天晴这样说,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孙安真。 而她也不自觉就问出来了。 “孙安真……” “孙安真的确是坚持最久的。”叶天晴把话接了下去。“可是天望不爱她,甚至是有几分厌恶的。” 徐徐不解。 “厌恶?” “嗯,孙安真透过我父母施压让天望答应和她交往,这也就算了,重点是后来……她为了生米煮成熟饭,给天望用了药。”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徐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还未见过孙安真,然而从徐瑶的记忆来看,对方怎么样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女人。 没想到…… “那……她有成功吗?” “成功?”叶天晴的表情有些古怪,似嘲讽又似无奈。“当然没有成功,天望及时发现了,后来闹得不是很好看。” 如此一来,孙安真借酒浇愁这事儿也有新的解释了。 原来不全然是因为被甩的痛苦。 当下,徐徐颇为感慨。 看来人被逼急了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可陈天望真的值得孙安真这样做吗?而孙安真连用药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她对陈天望的“爱”到后来究竟掺杂了何等可怕的情绪,又还能称作“爱”吗? 徐徐不是当事人,不明白她的想法,可若换成自己,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害人害己,得不偿失。 “虽然天望没有表现出来,可在经过孙安真一事后,他对感情的态度也从原来的淡漠变成了戒备。” “因为和孙安真交往是我父母要求的,面对这个结果,他们觉得很对不起儿子,想着不要再逼他,只是难免担心天望没有人照顾,又怕这件事会对他日后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我父母的顾虑,也同时是我的顾虑。” “不过……”叶天晴说到这里,忽然把徐徐的手捧起来。“我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下心了。” 徐徐觉得自己已经猜到叶天晴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当听到对方给予自己的猜测肯定的回答,她内心的滋味依然复杂。 “你是天望第一个主动提出来要交往的对象,单就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你是不一样的。” 叶天晴的语气非常郑重。 “我不希望这些话造成你的压力,只是……如果可以,请你在面对天望的时候多些耐心,他在这方面就像个孩子,也许会依循本能做出一些不合适的举动,但只要他爱的人愿意给予引导,我相信,陈天望这个人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就像他从未让我们失望一样。” 全*网*首*发:ròuròu??.O?? [?σσ??.ν?ρ]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7) 岁岁非常喜欢陈天望。 徐徐有些嫉妒的想。 大多数时候,岁岁都是个安静不闹腾的孩子,不是吮着奶嘴呼噜噜的睡觉,就是自个儿拿着小玩具玩得不亦乐乎,然而也因为这样,一旦岁岁哭闹起来,那真是连徐徐也没辙。 可是只要把岁岁放进陈天望怀里,他就会自己安静下来,眨巴着黑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说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好比现在。 大概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的关系,从上机开始岁岁就很不安分。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怕稳稳地被抱在怀里,这样一会儿拱着屁股一会儿蹬着小脚一会儿还不安分的攀着肩膀想往上爬依然很考验妈妈的体力,把徐徐折腾的够呛。 “给我抱吧。” 一直沉默的走在母子俩后头的陈天望开口了。 徐徐转头看着他。 陈天望已经把手伸出来了。 跟在陈天望身后拖着行李的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背景板。 “咿呀!” 被拍了一下的徐徐瞪着儿子。 岁岁彷佛觉得妈妈的表情很好玩似的,咯咯地笑了起来。 面对突然来了精神,跟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儿子,徐徐一时半会儿还真抓不住。 于是她当机立断把岁岁塞到陈天望怀里。 “呀!呀呀!” 小孩更高兴了,可他的高兴体现在表情上而非动作里。 “……” 徐徐在旁边看得有几分郁闷。 明明陈天望也没做什么,就只是动作十分标准而已,怎么岁岁一到他怀里就乖了呢? 不知道的人怕会以为陈天望才是岁岁的爸爸吧。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徐徐自己都愣了下。 叶天晴的话又再次回荡在耳边。 她抿了下唇。 “岁岁他……”徐徐一开口,陈天望的视线便移到她身上,分明是平静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到灼热的温度。“他很喜欢你。” 话落,徐徐意识到他们还在走道上,便想朝里面走。 没想到陈天望却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掌比她的要大上许多,温暖干燥,纹理分明,突起的指节撞进徐徐的视线,还不待她反应,呼吸擦过耳畔,伴随着陈天望身上独有的,薄荷般清冽的淡香。 “我也喜欢你。” 他说。 徐徐到秦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负荆请罪 她苦中作乐地想。 陈天望本来准备先到公司了,不过他觉得打车不安全,便要求助理先将徐徐送回徐家。 想着一会儿即将面对的情况,徐徐愁眉苦脸的,岁岁彷佛感应到妈妈的情绪,小嘴一扁,竟是要哭了的模样。 吓了徐徐一跳。 “不哭哦岁岁,妈妈一会儿可没功夫哄你。” 徐徐恐吓道,不过显然没起什么作用。 看岁岁开始掉金豆子了,徐徐想也不想的将儿子往正坐在旁边翻阅文件的男人怀里一塞。 “……” 陈天望与岁岁大眼瞪小眼。 几秒钟的时间过去了,岁岁可能也发现流眼泪无法激起眼前大人的同情心,吧唧了一声,小手放到眼角边揉了两下后又乖乖地闭上眼睛。 “……” 如果不是脸上还残留着湿润的水痕,徐徐几乎都要以为刚刚的一幕只是自己眼花了。 她凑近了看儿子,一面拿纸巾给他擦脸,一面轻轻揉着婴儿柔软的皮肤。 “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趁早培养岁岁演戏?这演技……啧。” 徐徐纯粹就是自言自语。 没想到陈天望还真一本正经地给了回答:“不好。” 徐徐抬眸。 “为什么?” 陈天望瞥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徐徐的问题很奇怪。 “娱乐圈太乱了,不好。” “……” 徐家的管家一见到徐徐立刻笑花了脸。 “二小姐!”他指挥着人将徐徐的行李搬上去后,看着瞇起眼睛缩成一团窝在徐徐怀里的小宝宝,目光热切,语带哽咽。“这就是小少爷吧?” 徐徐在记忆里转了圈,记起这是从小看着徐瑶长大的管家,与徐家人的感情十分深厚,便露出了微笑。 “是呀,他叫岁岁。” 徐徐把孩子往管家面前递。 这时,岁岁忽然睁开眼睛。 他是个不认生的小孩,见到陌生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笑。 嫩粉色的牙床露出来,可爱极了。 从这个孩子身上,管家看到了徐瑶小时候的模样,一时间激动的情绪胀满胸怀,又是感慨光阴似箭,又是感动生命相连的奥妙。 就在徐徐想着是不是该让老人家先抱一下孩子看看时,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熟悉中又带着几分陌生的女低音。 “黄伯,是瑶瑶回来了吗?”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8) 万紫芸无疑是个十分美丽的女人,年过半百依然风韵犹存,举手投足间皆带着成熟女性独有的妩媚气息,尤其是那对炯炯有神的丹凤眼,在无形的气质中添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矜贵,像是骄傲的白天鹅。 然而当女人一个眼神扫过,徐徐的身体立刻就僵硬了。 于是她明白,万紫芸远不如外表看起来的无害。 终于见到消失数个月的小女儿,万紫芸倚在门框边,先是上上下下将徐徐仔细地看过一遍,确定人健健康康的气色也很不错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神色陡然一变。 徐徐的心脏也跟着剧烈地收缩了下。 “怎么?”凉飕飕的女低音钻进耳朵,让徐徐浑身的血液都冰冻起来。“还记得要回家呀?” 这话说的,徐徐羞愧地低下头,弱弱地喊了声。“妈……” “还记得我是你妈啊?” 万紫芸这与徐瑶记忆中优雅的慈母姿态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徐徐确定,对方真的很生气。 “对不起”叁个字都已经来到嘴边,万紫芸却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将目光转到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身上几秒后,淡声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茶都凉了,进来吧。” 徐徐有些受宠若惊。 见万紫芸转身往内走,她赶紧提起脚步跟了上去。 本来躁动不安的一颗心因为这句话而渐渐恢复平静,然而很快徐徐就发现,自己安心的太早了。 叁堂会审大概就是这样。 徐瑶的父亲徐柏丰是那种十分端正的长相,浓眉大眼,外型粗犷,哪怕穿着家居服,肃然危坐的样子依然气势凛凛,一看就是久经商场的上位者,面貌严肃,不苟言笑。 徐瑛倒是处之泰然,还有闲心喝茶。 虽然站在沙发前,可徐徐不敢坐。 四个人在的空间却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由此可知气氛有多么紧绷。 一分钟、两分钟、叁分钟…… “呜!” 被抱太久感到不舒服的岁岁难受一叫,沉默终于被打破。 “还不坐下!” 伴随着徐柏丰一声吼,徐徐身体也抖了两下。 岁岁的反应更直接。 “呜──哇──” “……” 徐柏丰的脸色黑如墨炭。 徐徐边小心翼翼地觑了父亲一眼,边哄着孩子。 虽然椅子上还枕着软垫,可徐徐觉得上边彷佛有一排针在扎着屁股一样,说有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徐柏丰一对虎目紧紧盯着徐徐。 好半晌后,他终于发话了。 “给你叁分钟,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徐柏丰中气十足,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蕴着气在里面,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徐徐也不敢隐瞒,觉得徐瑛应该已经把该让父母知道的都说了,便言简意赅地交代前因后果,还有自己之所以会做出这样选择背后藏着的担心与不安,最后才抱着岁岁站起来,朝徐柏丰和万紫芸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妈,我必须道歉,因为自己婚姻的问题让你们还得为我操心。”徐徐的声线在颤抖,语气却十分坚定。“可是我不会后悔到湘城这个决定。” 如果没有到湘城,她不会认识叶天晴,如果不认识叶天晴,她和陈天望到现在或许还是互不相识的两个陌生人。 虽然这个决定看似冲动,可只有徐徐知道,她有多么感谢当初勇敢做下这个决定的自己。 全新的环境,全新的人生。 那才是她要的,那才是徐瑶要的。 徐徐此时低垂着头,看不见徐柏丰和万紫芸的表情。 夫妻俩对视一眼后,由万紫芸走上前亲自将徐徐扶起来。 “傻孩子。”女人揉了下徐徐的头发,像她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一家人间,哪有那么多讲究的。” 徐徐顺势抬眸,恰好撞进万紫芸那对与她相似极了的凤目里。 同样是母亲,徐徐一眼就看懂了万紫芸眼中的情绪。 剎那间,眼眶发热,似有暖流溢出。 “妈……” “该说的,你姐也都和你说了。” 万紫芸怜爱的目光滑过徐徐的脸,最后落在岁岁身上。 脑海中浮现徐瑶小时候的模样,万紫云的表情更柔和了。 “给妈妈抱一下?” 徐徐反应过来,赶紧把岁岁递到万紫芸怀里。 万紫芸已经很久没抱过孩子了,有些手生,不过岁岁很是安分,只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停地往徐徐的方向瞄。 “这孩子长得真好。”把岁岁抱到徐柏丰跟前,万紫芸看着不甚自在却难掩对孩子喜爱之情的丈夫,微笑。“和瑶瑶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这句话显然有触动到徐柏丰。 他凑近了看岁岁。 其实岁岁的眼睛不像徐瑶是古典秀气的丹凤眼,而是遗传了林培伦那对深邃有神的桃花目,不过这点被夫妻俩默契十足地忽略掉了。 “的确很像。” “是吧?” 徐徐听徐柏丰和万紫芸你一言我一语的逗岁岁,倒把自己忽略的彻底。 于是她慢悠悠的挪到徐瑛身边与她咬耳朵。 “我这是过关了?” 徐瑛睨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爸妈原来那么好说话……”徐徐松了口气。“真是白紧张了。” 听徐徐这么说,徐瑛冷嗤一声。 “看来你还没受到教训?” 闻言,徐徐眨眨眼,有些狗腿的道:“那里能呢,我下次肯定不敢这样做了,您和爸妈都安一百二十个心吧。” “……你呀。” 对妹妹赖皮的样子感到无奈的徐瑛拧了她的耳朵一下。“没事就和我到厨房帮忙吧,一会儿你姊夫下课了会带平平和安安过来,咱家也很久没大团聚了。”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29)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融洽,合家欢乐。 徐徐发现徐瑶真的拥有很好的家人,尽管可能不擅长在言语上表现出来,可从细节处却能深刻体会到。 平平和安安已经准备要上初中了,正是活泼的年纪,对岁岁这个新家人显然十分好奇,从头到尾都绕着他在打转儿。 岁岁也是第一次接触到那么多人,整晚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时不时挥舞小手小脚,嘴里咿咿呀呀的可爱模样,让几个大人简直爱到了骨子里。 徐家也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在一开始的隔阂消除后,徐徐融入得很好。 “就先住在家里吧,你的房间张阿姨都有定期收拾,至于岁岁的房间……” “岁岁和我住一块儿吧。”徐徐反手握住万紫芸。“在湘城他都是和我一起睡的。” “嗯,好,那一会儿我让黄伯把婴儿床推过去。” 因为徐瑛提前交代过,本来家里还准备了间房要给岁岁住,不过那么小的孩子和母亲分开也的确不方便,所以万紫芸没有说什么。 她很快想到另一件事。 “阿瑛说你在湘城是住叶天晴家?” “嗯……” 万紫芸横了她一眼。 “心还真大啊。” 徐徐明白她的意思。 “我那时候不知道天晴姐和陈天望有关系嘛。” 的确,叶家两姊弟一个从父姓一个从母姓,而且叶天晴从大学和丈夫交往以来一直都住在湘城,早就淡出秦城的社交圈子,徐瑶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唉……” 想到女儿糟心的婚姻,万紫芸摇头一叹。 “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过去和对方道谢的。” “姐姐已经和天晴姐道过谢啦。”徐徐拍了拍万紫芸的手背。“不过天晴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见面了,妈你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嗯……”万紫芸听她这么说,有些心不在焉的。“瑶瑶,其实妈觉得,自己也该和你说声对不起。” 徐徐错愕地看着万紫云。 “妈?” “我之前想着你已经长大了,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尤其是婚姻其实容不下太多人插手的,可我忘了你的个性和阿瑛不一样,若我多用点心,也不至于让你被林培伦那个兔崽子欺负成这样。” 万紫芸说到后来,眼带泪液,语气哽咽。 徐徐看着这样的万紫芸,心中突然一痛。 她明白,这是属于徐瑶的情感。 想到上辈子徐瑶心中留下的遗憾,徐徐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主动拥抱万紫芸。 “妈,你没有错的。” “虽然和林培伦的婚姻以这样糟糕的结局收场,可至少我有了岁岁,也有了未来啊。” “早点认清错的人是福气呢,而且我还有这么多支持我的家人在身边,告别渣男以后,生活肯定也会越过越好的。” 万紫芸知道徐徐这是在安慰自己。 可女儿贴心的话还是让她深受感动。 “你姐从湘城回来说你长大了我还不信,没想到……” 母女俩温馨的谈话被平平安安的声音给打断,两个孩子想找奶奶和小姨陪他们玩跳棋。 万紫芸疼孙子自然立刻就应了,徐徐把岁岁哄睡后也没事好做,正要跟他们往游戏房走,就听得徐瑛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先和奶奶玩,妈妈和小姨有话要说。” 徐徐一听徐瑛有话和自己说就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 在女人沉默的打量中,徐徐如坐针毡。 徐瑛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眼神锐利如鹰,徐徐只觉得像被人拿着扫描仪扫过全身一般,什么都瞒不过对方。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想着干脆一股脑儿把事情吐露之际,徐瑛总算开口了。 “你和陈天望到底怎么回事?” 下午,陈天望遣助理送徐徐过来的时候,徐瑛正好陪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写生。 陈天望那辆全秦城恐怕不超过五辆的进口豪车十分醒目,徐瑛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嘴唇嗫嚅着,徐徐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脑中转过很多答案,诚实的、欺骗的、隐瞒的、还有避重就轻的……然而,徐徐想到今天在见到徐瑶的家人后自己在心中默默立下的誓言,她最后选择坦白。 “我和陈天望……”徐徐咽了口口水。“在尝试交往。” 饶是徐瑛已经对徐徐的回答有所准备,听她亲口说出来,仍是觉得…… “荒唐!” 徐瑛已经尽量压低音量,可从这简单两个字,仍能听出来她的怒气。 徐徐张嘴想解释,徐瑛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知道陈天望是谁?你知道陈天望和孙安真间的那些破事?你才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难道就迫不及待想跳入下一个火坑中了?徐瑶,你到底有没有反思过和林培伦的婚姻为什么会失败?除了林培伦的确是个渣外,可能你自己也有部份问题?” 徐瑛到后面有些口不择言了,徐徐知道。 只是内心仍感觉被刺了下。 见妹妹一瞬间变得黯淡的脸色,徐瑛明白自己的口气重了些,她缓个两秒,苦口婆心道:“姐姐是为你好。” “你和陈天望在你去湘城安胎前素不相识,可他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了,你错把对林培伦的感情投射在他身上……” “不是!”徐徐见徐瑛越说越离谱,赶紧道:“不是这样的,真的!” 徐瑛很是怀疑,不过见徐徐坚持,她也不争辩,索性换了个说法。 “好,不是这样,那你是不是为了报复孙安真,所以想接近陈天望?”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0) 面对徐瑛的咄咄逼人,徐徐一时没能反驳。 毕竟徐瑶会把陈天望这个原本与她毫无关系的男人放到委托里,的确是存着要膈应孙安真的心。 徐瑛捕捉到了徐徐的片刻迟疑,毫不犹豫地展开攻势。 “为了那贱……为了他们,你要继续赌上自己的幸福?”徐瑛一脸不可置信。“徐瑶,我还和妈说你经过这件事情后成长不少,可现在看来……” “我能负责的。”徐徐打断徐瑛的滔滔不绝。“姐,你信我,我和陈天望尝试交往并不全然是因为孙安真的关系,她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我也犯不着拿自己的人生来和她赌气。” 徐瑛摆明了不信。 “姐……其实经过林培伦的事情后,我本来是想专心带岁岁,不再接受其他感情的。”徐徐顿了顿。“至少在岁岁长大前。” “只是人的感情是很难控制的。” “从前徐瑶以为自己只能对林培伦心动,所以她把赌注全押在林培伦一个人身上,最后落得满盘皆输……”见徐瑛没有插话,徐徐继续道:“不是不怨,也不是不恨,更做不来成全和心无芥蒂的原谅。” “所以一开始,我的确想过要从陈天望这边着手,来试着扳回一城。” “可在和他相处过后,我发现这个想法很可笑。”徐徐敛下眼睑,扯起唇角。“我为什么要因为他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我明明就有选择的余地,有大好的未来,为什么还要被过去拘束着,被对不起我的人影响着呢?” 虽然没有与徐瑛对视,可徐徐的眼角余光其实一直在注意徐瑛的反应,见她脸上的怒意虽然还未消失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知道自己这回赌对了。 剖析自我是件难事。 得用语言将或许连自己都不是那么确定的想法一点一点组织起来,并且难免会触碰到自我中较为阴暗、不那么好的一面,而在喜欢、重视的人面前,我们往往都希望展现出自己向好的面貌,而非那些糟糕的部分。 可若因此就用谎言来揭过,反而可能形成误会,甚至在彼此的关系中埋下一颗不定时炸弹。 诚然,坦白的过程或许是痛苦的,不过若对方抱以同样的情感,那她会做的应该是包容,是谅解,是开导,而不是不问是非的否定和批判。 徐徐赌的就是这一点。 她相信徐瑛对徐瑶的爱,也相信以徐瑛的智慧,会明白该怎么做对自己妹妹才是最好的。 “在重新摆正心态后,我也以为自己对陈天望的感觉会回归寻常。” “可结果正好相反。” “我越客观地看陈天望,越能感受到他对我的吸引力。” “所以在他说自己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后,我犹豫过,最后却还是同意与他交往。” 徐徐字斟句酌,却是真心实意。 “这不是一时冲动的游戏,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不论对我,还是对陈天望。” 说着,徐徐终于抬眸,与徐瑛四目相对。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姐姐对陈天望这个人抱持怀疑,只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还是希望,这个决定可以得到你的支持。” 说到这里,她做了次绵长的深呼吸。 “我说完了。” 徐徐紧张地看向徐瑛。 徐瑛不自觉用左手手指摩娑右手手背,安静地在思考,好半晌后才问道:“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徐徐难掩失望,可她并非没有预期到这个答案。 “那……我会觉得很遗憾。”徐徐的声音轻轻细细的,因为回声的效果,在宽敞的书房内像放大了数倍一样。“可是我不想放弃,也不会放弃。” “我觉得我是个很幸运的人,姐。” 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徐瑛挑了下眉。 “因为我还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徐徐没有卖关子的打算,微笑道:“哪怕受过伤害也会渐渐痊愈,因为我身边还有爱我的人,而我也还有想爱的人。” 徐徐十分坚定。 “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徐瑛怔怔地望着她。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随着时间过去,就在徐徐以为事情已经再无转圜之地时,忽然,徐瑛重重地嘘出一口气。 似无奈,又似感慨。 “罢了。” 徐徐眼睛一亮。 徐瑛摆了摆手。 “你有自己的主意就好,我不会阻止,也暂时不会和爸妈说的。”见妹妹染上浓浓笑意的凤眼,徐瑛认命了一般。“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话。” “嗯?” “家人,永远会做你的靠山。”徐瑛意有所指。“而家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只要你相信。 我们便会一直都在。 “我姐同意了。” 徐徐用一句话就吸引了陈天望的注意。 他抬眸,目光微闪。 这是示意徐徐解释的意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徐徐觉得自己对陈天望的了解也算“突飞猛进”了,至少,已经能读懂他眼神的意思。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1) 徐徐径自拉过椅子坐下。 “其实也不算同意,不过至少不反对了。”只手撑住下巴,徐徐望着坐姿端正笔挺,脸孔清俊,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显得矜贵非常的男人。“所以我们现在应该算在交往了吧?嗯。” 自问自答完,徐徐自己也觉得挺有趣的,咯咯笑了起来。 从那天和徐瑛谈过后,拨云见日。 她发现之前自己思虑太重,或许与产后的状态较为消沉也有关系。但现在,徐徐已经将心中郁结解开,不论在执行任务上,还是和陈天望认真谈一场恋爱方面。 这两者并不冲突,甚至是可以相辅相成的。 意识到这点,徐徐的心情一下就好转起来。 所以最近几天,她都会来找陈天望。 有时候带着岁岁,有时候自己单独过来。 也算一个小小的考验。 徐徐想。 第一次到陈天望公司的时候,她并没有联络男人,而是直接到前台登记,然后请前台通报。 不巧的是陈天望那时候刚好在开会。 陈氏集团是秦城数一数二的大企业,横跨地产、物流、零售、生技医疗、芯片制造等领域,其中地产为本业,生技医疗和芯片制造是陈天望接手后大力扶植的,与他母亲叶家在推动的试行计划有关。 可想而知,招的前台素质也不会太差。 在听到徐徐说要找陈天望后,对方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遵照标准流程,面带微笑,语气不卑不亢地询问:“请问您有预约吗?” 从前台一连串的表情变化,徐徐得知了一个事实。 来找陈天望的女人应该不少。 前台的应对已经被训练到驾轻就熟。 “我没有预约。” “那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是无法安排会面的。” 虽然态度良好,可徐徐也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 她想了想 “所以他现在在公司吗?” 这个问题让前台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徐徐并不喜欢为难人,毕竟来公司找陈天望也就是她一时的心血来潮而已。 “没关系,那我改天再过来好了。” 话落,徐徐放下笔,正要转身,就听得前台有些迟疑地说:“其实现在是公司召开例行会议的时间,不过应该快结束了,如果您不介意稍等一会儿……” 见有戏,徐徐立刻应道:“不介意,我可以等。” 眉眼弯弯,她脸上的笑容如朝阳灿烂。 “你忘了之前文特助的吩咐了?” “怎么可能。” “那你还让人家在那里白等做什么?到时候出事我可帮不了你。” “欸,没有那么严重吧?” “什么没有那么严重……你资历浅不知道,上次那个前台都做了快四年,后来为什么被裁?还不就是……” 两个前台的交头接耳徐徐不是没有听见,她想自己一会儿是不是干脆给陈天望打个电话比较干脆,也省得让人家小姑娘在这里担惊受怕。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招待她的那位短发女生用慷慨就义的激昂语气道:“反正我答应人家的事就要做到!如果真的要负责任就……就这样吧!” 闻言,她的同事露出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摇头。 然后,电话拨上去了。 徐徐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到最后,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血色了。 徐徐心想不会吧?也就几天没和陈天望联络自己就被加入黑名单了? 站在一旁的同事显然也被这个反应给吓到,有些担心地问:“没事吧?被文特助训了?” 女生没有回答,只是瞥了徐徐一眼。 那一眼里尽是惊疑不定。 徐徐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就听得她压低了声音,打颤着交代:“陈总……陈总说他要下来……” 因为陈天望的关系,徐徐享受了次万众瞩目的感觉。 非常的让人难为情。 像是稀有动物一般,偏偏大家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打量,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就像羽毛落在身上,挠的人浑身不对劲。 直到搭乘专用电梯进入陈天望的办公室后,徐徐终于能够放松下来。 “想喝什么?” 徐徐眨眨眼。 “柳橙汁。” 陈天望按了内线,要人送一杯柳橙汁过来,还特地要了去冰的。 十分贴心。 饮料很快就由一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送进来。 “文享。”在对方将玻璃杯放到徐徐面前的桌上,对她点头微笑后,陈天望发话了。“交代下去,以后若徐徐过来,直接放行我的办公室。” 叫文享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应声。 徐徐想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方才前台口中的“文特助”了。 对方显然具备良好的职业素养,对于上司的命令忠实的执行,不该问的绝不多问,尤其是在私事这一块。 “谢谢,麻烦你了。” “客气了。” 待文享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便只剩下徐徐与陈天望两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天望的办公室宽敞却并不气派,整体风格非常简洁,书架、办公桌,还有用来会客的小沙发和木质桌具,内墙上有个金属门,看来应该是后方还有间休息室。 逡巡完周遭环境,徐徐的目光与陈天望对上。 “那个……”为了打破令人浑身不对劲的沉默,徐徐清了下喉咙。“你放心让我就这样进来你的办公室啊?” 闻言,陈天望挑了下眉。 “为什么不放心?”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2)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一下就把话题终结了。 “……所以你一直都很放心让别人进来你的办公室?” 徐徐自认这话问得还挺有技巧。 虽然叶天晴说陈天望之前的恋爱经验都是虚的、假的,可对徐徐来说,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不论当下陈天望是抱持什么心态和对方交往,事实仍旧不会改变。 所以说她一点儿也不在乎那是自欺欺人。 “当然不是。”没想到陈天望想也不想地干脆道:“只有你是特别的。” 此话一出,徐徐差点儿以为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 激动、热烈。 她看进陈天望的眼睛。 琥珀般干净的色彩,里面没有半点杂质沉淀,衬得他的表情格外专注、认真。 陈天望天生有一张适合说谎的脸。 徐徐有些恍惚地想。 面对这样一双干净到不染微尘的眼眸与恰到好处长在多数人审美上的脸孔,哪怕编织出沾着毒液的谎言也无所谓。 心动的感觉是如此强烈。 徐徐忽然兴起一丝捉弄男人的心思。 “真的吗?”她微微俯身向前。“口说无凭,你要怎么证明?” 徐徐今天穿得特别有心机。 衬衫是丝质的,蕾丝立领将胸口处白玉般的皮肤若隐若现的遮掩着,下身搭了件黑色长裙和低跟凉鞋,将她身材上的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 又经过了几个礼拜,她的状态已经恢复到堪称完美。 虽然本意不是来勾引陈天望的。 可现在徐徐觉得,和男人在办公室做爱似乎是一次不错的选择。 毕竟“初夜”总是得让人留下深刻印象才好。 尤其这个对象还是陈天望。 想到这里,徐徐弯了弯唇角,漂亮的凤目里缀着点点笑意,落入陈天望眼中,像浩瀚无垠的星辰,本应高悬在夜色中,如今却触手可及。 视线下压,男人试图遮住涌动的情绪。 可徐徐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是骗我的?”眼睛一眯,女人的语气危险。“陈天望,我讨厌人家和我说谎。” 林培伦和徐瑶的婚姻破灭,就起源于一个谎。 然后,由一个谎又接着滚出了后来的无数个谎,就像越吹越大的泡沫,等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所以,宁可面对不好听的真话,徐徐也不想接受好听的谎话。 陈天望见徐徐的神情一下子变了,心中觉得有趣的同时,也明白这就是女人画出来给他看的红线。 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于是,陈天望想解释,只不过徐徐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抓过陈天望的领带。 靛青的色泽,衬得女人葱段般纤细的手指莹白如玉。 几乎是目光扫过的瞬间,陈天望就感觉到自己起了反应。 非常不可思议。 喉结滚动,男人的眼珠子颜色深了几度,像陈年的美酒,酿出醉人韵味。 徐徐轻轻一拉,陈天望顺势向前。 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清楚映照出两人此时的姿态。 剑拔弩张的氛围,渲染出来的不是紧张,而是暧昧。 彷佛有条无形的线横亘在徐徐与陈天望中间,一人握住一边,谁再多出点力,拉扯到极致的线就会应声断裂,可他们谁也不愿做先放手的人。 绷住神经,对视间,目光犹如实质,擦撞出剧烈的花火。 和以往的接触不一样。 陈天望越来越兴奋。 这是他头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面对一个女人,而不是身处刀光剑影尽在言语机锋间的谈判桌上。 虽然男人极力掩饰,可徐徐也察觉到了。 大概是一种生物本能。 面对危险的异状,第一时间就产生退避的念头。 可就在徐徐想要缩回手的瞬间,彷佛看穿她心思的男人本来虚搭在桌面上的手猛地向前一伸便精准地箝制住徐徐的手腕。 迥异的尺寸,形成视觉上强烈的刺激。 陈天望忽然就不想再压抑了。 另一只手用力扣上徐徐的后脑杓,将她整个人往前带。 “唔!” 突然失去平衡令徐徐惊惶地瞪大眼睛,在陈天望吻上来的瞬间,全身僵直如一根木头,连张嘴都忘了。 陈天望却没有因此失去兴趣,反而耐心地用舌尖描绘女人的唇形,直到将娇嫩的唇瓣舔湿了后才重重一咬。 徐徐没想到陈天望会来这招,愣了下。 就趁她松开牙关时,男人的舌头已经长驱直入,由浅及深,寸寸抵进檀口。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可却是第一次,吻得如此咸湿、色情,更因为身处办公室,虽然知道不会有人没经过陈天望的同意就擅自闯入,可半开放的空间还是让徐徐感到难为情。 不过更深层的感觉却是亢奋。 那种全身毛细孔都打开来的亢奋。 像在炎炎夏日一口一口灌入冰镇过的汽水般,充盈的泡泡胀了起来,填满全身感官。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3)H( 有了开头,接下来的发展似乎顺理成章。 胸前的蕾丝已经皱得不象话。 衬衫的扣子被解开,露出丰满的胸脯,像两座高耸的玉峰,顶端开着两蕊艳红的梅花瓣,意趣妙不可言。 徐徐此时正跨坐在陈天望身上。 黑黝黝的头颅埋首在她胸前。 两人的下半身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徐徐能感觉到男人双腿间的肉物正蠢蠢欲动,叫嚣着挣脱束缚。 热度源源不绝传来,把她煨得浑身发软,像一滩水似的半倒在陈天望身上。 “嗯……别……呀……” 敏感的乳果被男人含在嘴里肆意亵玩,温暖潮湿的环境刺激的毛孔不住翕动。 酥麻的感觉从一个点渐渐蔓延到全身,融化了感官,让徐徐整个人沉浸在难以言喻的快感中。 只能随波逐流,跟着情欲律动。 “呜……好痒……嗯……被舔了呜……” 贪婪的舌头变本加厉的将整颗乳果卷了起来,用津液细细滋润着。 曾经被舔到高潮的记忆历历如绘,哪怕徐徐闭上眼睛,画面也依然像刚洗出来的照片般,明晃晃地挂在脑海里。 神经更亢奋了。 汁水溢出,打湿了男人的西装裤。 徐徐不安的扭动着。 双手也不知是推拒还是迎合,搭在宽阔的肩膀上,随着对方的一吸一啜而时不时收紧,意图隔着布料在他结实的肌理上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痕迹。 “不可以咬……呜……奶水……奶水要被吸光了……啊……”迷离的双目望向后方却找不到焦点,徐徐意识混沌,嘴里喃喃自语着。“要给岁岁喝的呀……” 这句话让陈天望的目光彻底暗下。 像某种浓郁的汤汁,有杂念作为佐料沉淀在深处。 可徐徐没有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变化。 又或者,她根本没有看陈天望。 男人的眼睛具有将人的心神完全吸引进去的魔力,徐徐怕场面会彻底失控,一发不可收拾。 尽管现在的情况也没差多少了就是。 “嗯啊……”突然,徐徐用力闭上眼。“疼!” 原来是陈天望在将奶水吸干了后还不满足,竟是以利齿为工具,直接咬住乳果往上提,同时另一只手也没闲下,顺着女人最禁不起风吹草动的腰窝悄悄往上爬,揪住被冷落多时的另一边奶头,以指甲括着上头渗出点点白汁的小孔。 再睁开眼后,徐徐控诉地盯着陈天望。 往常清明的凤目如今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少了勾人的气势却多了柔情似水的妩媚。 尤其是眼波流转间带出的光影,似修练成精的玫瑰,长着并不螫人的尖刺,活该被采撷、把玩。 陈天望想。 甚少浮现出如此阴暗的念头,陈天望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 不过他发现,此情此景当前,自己并不排斥。 甚至…… “想要留给岁岁喝?” 从性事开始就只顾着喝奶,把沉默两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男人突然开口让徐徐茫然了一瞬。 “什么?” 陈天望大发慈悲地解释的更仔细一些。 “你想把奶留给岁岁喝吗?”顿了顿,他压低嗓子道:“可我不想。” “……”反应过来的徐徐闹了个大红脸,忍无可忍的低吼道:“陈天望!你、你也太……太不要脸了吧!” 濡湿的眼珠子做出凶狠的表情来,没有半点杀伤力不说,反而像在调情。 所以陈天望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徐徐,等待她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室内空调让办事公室里的空气变得干燥凉爽,徐徐能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泛起一颗颗鸡皮疙瘩。 她似乎只能投降。 没有人能拒绝坚定的陈天望。 不过…… 人家说为母则强还是有点道理的。 “不行。”虽然臊得想挖个地洞钻,徐徐还是坚持道:“岁岁喝不到奶要哭的。” 闻言,陈天望的眼神变得莫测且危险。 徐徐能感觉到自己的两条腿正不争气的颤抖。 就在她犹豫着立刻改口会不会显得太没用时,陈天望忽然凑向她。 俊美的脸孔在视野中一下子放大,让徐徐有种电影人物突然从大屏幕里面跑出来的错觉。 她张大眼睛,屏住呼吸。 下一秒就听得陈天望道:“那你要拿什么来赔我?” 徐徐想的简单。 礼尚往来。 就是张嘴劳动的事儿。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还是徐徐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陈天望的性器。 囊袋饱满,分量沉甸甸的一看就十分惊人。 颜色干净漂亮,柱体笔直尾端呈船型上翘,勃起的样子像一把刚出鞘的利刃,就连上头的青筋都像艺术家一笔一画精雕细琢出来的完美。 徐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其实陈天望也没想到徐徐会提出要给自己口交。 应该说这个词根本就没有收录在他的辞库里。 不过徐徐一提出来,陈天望立刻就觉得这提议甚好。 在徐徐表示要进去小房间时,他拒绝了。 “这里有地毯。”顿了几秒,男人的声音喑哑。“落锁后,不会有人进来,很安全。” 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白。 虽然徐徐觉得羞耻,却没有再一次否决。 出于某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小心思。 所以现在的徐徐是将整个人隐在办公桌后,呈跪坐的姿态待在陈天望岔开的双腿间。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4)wo 这次他们依然没有做到最后。 因为温享在外面敲门,提醒陈天望下个会议即将开始了。 男人没有响应,只是用晦暗难明的眼神盯着徐徐。 徐徐身上沾着他的体液,还有味道。 就像动物都有标记地盘的本能一样,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陈天望感到满足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奈和好笑。 人类哪怕进化到如今的样子,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依然改变不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睑垂下。 徐徐并不知道陈天望在想什么,只是当对方螫人的目光移开后,她悄悄松了口气。 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虽然迟早会成为男人的盘中飧,不过…… “你要不应一下吧?” 尽管温享报告一次后就没了声音,可徐徐直觉对方还在外面等着。 没想到听了她的话后,陈天望目光彻底阴沉下来。 让徐徐联想到落日余晖。 不再是澄澈的琥珀色,反而透出来一丝鲜艳、黏稠的橘。 “你想要我应?” 他问。 徐徐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虽然毫无根据,可女人不可思议的第六感在这时巧妙地发挥了作用,让她注意到这是一个危险的问题,不能够随便回答。 于是,徐徐紧抿着唇,用坚定的目光与陈天望对视。 一秒、两秒、叁秒……随着时间过去,陈天望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徐徐盘算着也许适时的妥协才是明智之举时,突然见陈天望闭上眼睛,自喉咙间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徐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尤其在听到陈天望开口说的话后。 “真拿你没辙。” “……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抽过纸巾,将身上沾到的精液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十分优雅,彷佛是在做一件精细的活儿,从手指到衣服再到还未完全疲软下去的肉物,看着慢条斯理,其实很快就解决完,恢复原来的正经模样。 尤其在穿上内裤,拉上拉链后。 跟没事儿的人似的。 除了鼓囊囊的一团有些显眼。 反之,傻在那里的徐徐相较下就狼狈许多。 陈天望漂亮的瞳仁将女人从脸到身体扫过一遍,接着又用那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她。 徐徐打了个激灵。 下一秒,陈天望直接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徐徐整个人拉起来。 猝不及防被拽了下的徐徐就这样以一个看起来应该和偶像剧一样浪漫,实际上狼狈不堪的姿势跌入陈天望怀里。 男人有力的手臂撑住她的身体,尽管如此,徐徐的鼻子还是撞上陈天望肩膀上硬梆梆的肌肉,不疼,就是磕得慌。 “怎么这么傻?” 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语气充满宠溺。 心脏猛地瑟缩下,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陈天望已经强势地扳过徐徐的下巴,强迫她半抬起头。 徐完全摸不清陈天望要做什么。 她只是怔怔看着男人将右手伸向自己的背后,直到柔软的纸巾表面触到肌肤,湿凉的感觉刺激了毛孔,徐徐才像突然回过神来似的,明白了陈天望这一连串动作的意义。 当下,心中涌起酸酸甜甜的滋味,像挤入一颗柠檬,又加了过量的蜂蜜进去。 守在门外的温享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抬手看了眼表。 从未有过的情况让办事从来都是明快利落的男人忍不住皱眉,心下迟疑,片刻后,职业素养还是占据上风,让他再次抬手敲响陈天望办公室的门。 “陈总……” “进来吧。” 进来…… 徐徐猛地抬眸,不可置信的望着陈天望。 男人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 根本没给徐徐任何准备的时间,温享手里拿着两迭卷宗,已经将门推开。 然后,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 平常严谨到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的男人慌乱且迅速的低下头,将视线放到地板上,尽管如此,两人在椅子上如交颈鸳鸯般“缠绵”的身影也已经刻进视野中。 徐徐尴尬到简直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偏偏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陈天望再淡定不过了。 他对温享的反应速度感到满意,对徐徐立刻往自己怀里钻的动作则十分满足。 其实早在温享进门那一刻,陈天望就抄过原本披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把徐徐给盖得严实,除了乌发散乱的背影,温享基本上是什么也没看到的。 就算这样,对徐徐来说也够羞耻的了。 尤其是在听到陈天望对温享的交代后。 “会议延长二十分钟,然后,帮我准备一套全新的西装。” “是。” “你可以出去了。” “是。” 确定人离开了,徐徐猛地抬起头,压着嗓子吼:“陈天望!” 陈天望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待遇,眉头挤出了褶皱。 这世界真的是不公平。 好看的人连皮肤上头呈现出的折痕都像艺术家的巧手刻上去的。 恰到好处,没有一分偏差。 让人只想安抚他的情绪,哪怕吃点儿亏也没关系。 意识到自己又被美色给诱惑,徐徐恼羞成怒了。 “你!” “你在生气?” 免·费·首·发:pō⑴8х.víp[wōō⒙víp]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5)wo 两人同时开口。 陈天望的话却掐断了徐徐的思绪,连原本想要骂人的言词都在瞬间忘了个干净。 不怪她记忆力有问题,而是陈天望的表现太匪夷所思。 疑惑。 没有掺杂一丝水分的疑惑,还带着点淡淡的,和徐徐在跟岁岁讲道理时,会出现在小孩脸上的茫然。 好像他真的完全不懂徐徐为什么会生气一样。 怒意在一秒钟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力感。 浮现在脑海中的则是叶天晴当初和自己说过的话。 她那时还不能理解什么叫“不合适的举动”,可经此一遭,徐徐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不是夸大其词也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陈天望…… “徐徐?” 女人的沉默让陈天望心中罕见的浮起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惊慌的情绪。 所以他紧紧盯着徐徐,不愿错过她脸上一点细微的变化。 “我哪里做错了?”男人的双手悄悄爬上女人纤细的腰肢,然后束住、收紧,不给她任何逃跑的机会。“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的。” 徐徐从陈天望的语气中听出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于是,她摇了摇头。 “严格来说不算错,只是我不喜欢。” 闻言,陈天望垂下眼睑,状似在思考。 平直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打颤,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刷过徐徐的心尖。 酥麻、发痒。 时间在这一刻彷佛按下了停止键。 温暖的氛围以两人为中心,一点点向外幅散。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叫人不忍心开口打破眼前画面,只想溺于其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了妈妈的关系,徐徐觉得产后的自己似乎有些多愁善感,情绪的起伏也更大了,好比方才的怒气一瞬间就冲上来,不管不顾的只想发泄,可现在看着陈天望难得表现出来的不安,她又突然心软了。 想和他说想不明白也没关系。 “陈天望……” “我知道了。”陈天望缓缓抬眸。 明亮的色彩干净且浓郁,凝聚成固态后,呈现琉璃般剔透的光泽。 徐徐细心的注意到,藏在陈天望瞳仁里的喜悦犹如实质,像细碎的微光在闪烁,漂亮的不可思议。 “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陈天望说,字与字间的顿挫明显,格外认真。“你不喜欢的事就和我说,我以后不会再做的。” 这世界上有什么比“我爱你”叁个字更动听? 对徐徐来说,大概就是从陈天望嘴里说出的,分明不是情话,却又胜似情话的保证了。 徐徐捧起陈天望的脸。 几乎挑不出瑕疵,或许,用世俗的审美来看,剔除主观因素,已经能称得上“完美”二字。 可没有人是真的完美的。 过去,因为有作为孙安真的白月光,对陈天望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上与对方实际相处过后,虽然男人态度始终称不上热络,可徐徐觉得这并不能算一个缺点。 总体而言,陈天望给人的感觉太不真实,像摆在琉璃橱窗的艺术品,或生活在电影世界里无法触碰到的男主人公,哪怕两人现在已经在“恋爱”,可徐徐始终有种踏在云端上的不真实感。 直到现在。 陈天望成为一个不再完美却活生生的人,在徐徐眼前有了更鲜明的形象和立体的轮廓。 这是一个值得她去喜欢,甚至去爱的男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徐徐产生了强烈的自信。 关于她,关于陈天望,关于他们的未来。 肯定会很好很好。 想到这里,徐徐笑了。 眉眼弯弯。 “嗯。”握住他的手,徐徐凑近陈天望,轻轻印了一个吻在男人唇角。“我相信你。” “你居然和陈天望在交往了!” 虽然对李雨悦的大嗓门已经有心理准备,徐徐还是被她突然拔高的音调吓了一跳。 尤其是那夸张的肢体动作,不知情的人见了怕还以为李雨悦在演舞台剧呢。 “嘘!”徐徐赶紧拉下她的手。“小声点,都影响到别人了。” 李雨悦看了周遭一眼后,压低声音。 “所以,你真的拿下陈天望了?” “嗯……” 哪怕得到肯定的答复,李雨悦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不得了啊徐瑶,看不出你下手那么迅速。”李雨悦忍不住感叹,伸手给她比了个大大的赞。“扮猪吃老虎说得就是你!” 徐徐满脸黑线。 “所以这是赞美的意思?” “当然啊。”李雨悦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没听出我对你满满的敬佩之情吗?” 还真没有。 徐徐在心里默默吐槽。 “拜托!那个人是谁?是陈天望啊!是孙安真的白月光陈天望啊!是你前夫林培伦真爱孙安真的……” 徐徐见李雨悦越说越激动,立刻打断她。 “是那个陈天望没错。” 所以你不用再重复了。 “天啊……我真是不敢相信……我的好闺蜜居然把到了陈天望……不行,我得把这消息告诉大家,你不知道之前有的人在背后说得多难听……” 闻言,徐徐眼神一暗。 免·费·首·发:pō⑴8х.víp[wōō⒙víp]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6) 在湘城的那段日子,为了专心养胎,让宝宝顺利出生,徐徐可以说是过着与世无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 李雨悦几乎每天和她传讯息,把秦城发生的大大小小事都捡着和她说了,却也只挑有趣的部分,刻意跳过那些糟心的。 毕竟在她心里,始终觉得好友不可能那么快就走出来。 当年徐瑶有多喜欢林培伦,她都看在眼里。 没必要再拿那些好事者不留口德的难听话来戳徐徐心窝子。 虽然如此,可不代表徐徐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相反的,她心里雪亮着。 谁是塑料姊妹情,谁是真心实意相待。 这社会是现实的,有李雨悦这么个好闺蜜,徐徐觉得徐瑶已经挺值了。 至于其他人,有盼她好的也有盼她不好的,唯有把自己生活过好了才实在,至于旁人怎么想,那也不是她管得着的。 “别。”徐徐按住李雨悦正在打字的手。“先别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闻言,李雨悦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徐徐。 “你不想让人家知道?” “嗯。”见李雨悦眼神复杂,徐徐笑了笑。“只是暂时的。” “唔,我明白。” 想想徐徐、陈天望、林培伦、孙安真这四个人的关系,如果徐徐和陈天望交往的事情传开了,那肯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而且从来不乏用最大恶意做揣测的人。 徐徐和陈天望的关系还不够稳固,如果因此生了变量反而得不偿失。 虽然李雨悦的八卦欲正蠢蠢欲动,不过为了好姊妹将来的幸福,也只能暂且先忍下来。 “谢谢你,雨悦。”看出李雨悦心中想法,徐徐试图转移话题。“你和郭正才最近如何了?” “啊?” 猝不及防被问及自己感情状况,李雨悦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少女娇羞的怯意。 “没有怎样啊,就这样吧。” 徐徐对李雨悦知之甚深,听她这样说就知道,最近的女人是泡在蜜糖罐里的。 “郭正才不错。”徐徐意有所指地说。“你要好好把握。” “什么啊……”李雨悦的脸更红了,嗔道:“你都还没见过他吧,怎么就知道他人不错了?” 话虽这样说,却也没有否认。 徐徐正打算趁这时候好好调侃她一顿,突然钻进耳里的男声便打消了这份好兴致。 “瑶瑶?” 稍微侧过半边身子,徐徐抬眸。 一男一女映入眼帘。 是林培伦。 还有,孙安真。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连带着时间好像也忘记继续前进了似。 李雨悦比徐徐早一步反应过来,双手撑住桌子就要起身。 “你们!” 徐徐赶紧抓住李雨悦。 她们今天约见面的地点是百货公司地下一楼的午茶餐厅,虽然在平日下午也是人来人往的,李雨悦若先动怒,很容易落下风。 李雨悦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起冲突的好时间,不过让她白白咽下遇上这对奸夫淫妇的糟心气儿实在憋屈。 所以她用非常苛刻的目光扫过两人,然后重重“哼!”了一声,坐下。 摆明了不欢迎。 林培伦甚少受到这样的对待,眼神暗了一瞬却没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放到徐徐身上。 徐徐并不看他,林培伦遂开口又喊了次。 “瑶瑶。” 徐徐这才将目光与他对上。 非常冷淡,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厌恶。 林培伦被这个眼神螫了下,可他很快意识到孙安真就在身边,敛下眼睑,男人并未表现出任何异状。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男人的声音温和,微微一笑。“我刚好要找你。” 此话一出,李雨悦先忍不住了。 “你想找瑶瑶做什么?瑶瑶已经和你没关系了好吧,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吃着碗里看着碗外,把碗外的放到碗里后反而……” “李雨悦!” 林培伦本来不打算搭理李雨悦的,可听她越说越夸张,终究还是忍不住脾气。“我是在和瑶瑶说话,不是在和你说话。” “因为尊重你是瑶瑶的朋友我不计较,可若是你再这么不客气……” 男人没有把话说清楚,只是眼睛瞇起,气势剎那迸发出来。 林培伦这几年因为事业上的顺利,整个人的气质越见锋利,虽然平常都被包裹在文质彬彬的外表下,却已不是从前那个纨裤的世家子所能比拟,不过李雨悦也早早就在社会上闯荡,并不怕他,正待反唇相讥,徐徐却朝她摇头示意。 李雨悦忍了。 “找我有什么事?”徐徐拍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抚,接着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问:“我和你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何况……” 她将目光转向孙安真。 知性、优雅。 漂亮的脸孔和无可挑剔的好身段,尤其是那对带着几分郁色的杏目,为她整个人添上一层朦胧又迷离的气质,眼波流转间,欲语还休。 莫怪曾经万花丛中过的林培伦也会栽得这样彻底。 “你夫人还在这里就来找前妻叙旧不太合适吧?”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7) 此话说得直白,毫不掩饰的讥讽。 饶是孙安真自诩修养好,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更遑论林培伦了。 他是作梦也没想到会有和曾经的妻子针锋相对的一天。 哪怕两人离婚了,哪怕在湘城的那次谈话并不愉快,可林培伦内心始终觉得,她只是气还没消而已。 毕竟曾经的徐瑶有多爱他,外人看得清楚,作为当事人的林培伦更是了解透彻。 被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指的大概就是林培伦。 话说得再好听,表现得再有诚意,男人心知肚明,正因为徐瑶对自己的爱,让他几乎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孙安真,不见得是他更爱孙安真多少,而是孙安真的爱必须林培伦努力去付出才有可能得到回报,相比之下,徐瑶……似乎不论他怎么作,女人也会留在原地,一如既往地原谅他、包容他。 人性本贱。 林培伦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尤其是在现在,发现徐瑶似乎变了后,他竟感到惊惶。 那是人类对于事情脱离自己掌控后一种源于本能的不安。 徐徐的话不只让林培伦和孙安真一时无法反应,就连李雨悦都愣了下。 不过她很快就会意过来好友的意思,跟着道:“就是啊,都已经离婚了,不会还想着……” 李雨悦学林培伦,话没说全,却用轻蔑的语气表现出一切。 林培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咬牙切齿道:“你想多了。” “培伦是想和徐小姐谈孩子的事。” 似乎是觉得再这样僵持下去没有意思,一直安静待在林培伦身侧的孙安真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 字正腔圆,又脆又甜。 这世界上若有什么都好的人,在徐徐看来,男人大概属陈天望,而女人则是孙安真。 脑海中浮现这个想法的瞬间,一丝微妙的妒意扎了她一下。 徐徐抬眸。 “爸和妈想见见你儿子。”孙安真坦然地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不悲不喜,平和沉静。“培伦就是为了这事找你的。” 言下之意,他并不是想见徐徐,让徐徐别多想了。 眨了眨眼,徐徐和李雨悦默契十足的对视。 这个孙安真……似乎和传言很不一样啊? 两人从彼此眼中看见同样的疑惑。 “是,爸妈想见……我们……孙子了。”林培伦顺着孙安真的话说:“如果可以,就这礼拜好吗?” 沉默片刻,徐徐点头同意。 “好,我会把岁岁送过去。” 协议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徐徐也没必要阻止孩子和爷爷奶奶见面。 而且说真的,当初离婚,虽然多亏了高律师与林培伦的持续交涉,可若林恩广真要使点什么手段,徐徐要按自己的心意顺利拿到那本离婚证恐怕还有的磨。 后来林恩广还亲自给徐徐打了通电话。 没有多言,只是为自己的教子无方,向她郑重道歉。 对徐瑶而言,林恩广是个值得敬重的长辈。 所以徐徐也不会主动与对方交恶。 “还有其他事吗?” 见自己答应后林培伦和孙安真还杵着不动,徐徐有些不耐烦。 林培伦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勉强笑了下。 “那就麻烦你了。”顿了顿,他道:“我的电话……” “你的电话我已经删了。”徐徐直言道:“我会再和伯父联系,至于我们……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必要了吧。” 徐徐本来不打算把话说太绝,不过她发现林培伦这人挺会蹬鼻子上脸,既然这样,还是把自己的立场表示清楚得好。 省得以后一堆麻烦。 果然,在听完徐徐的话后,林培伦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想说自己再怎么样也是宝宝的爸爸,难道两人之间一定要搞到像仇人一样吗? 然而林培伦的话并没有说出口的机会,因为孙安真猛地攥紧了他的手臂。 林培伦悚然一惊。 侧目望去,便是孙安真低垂的眼睑与不住颤动的睫毛,浓密又纤长,彷佛两瓣羽毛刷。 轻易刷走了林培伦内心对徐瑶的微妙情感。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徐徐在心里冷笑,李雨悦则是更直接,嗤了一声。 “那我们就先走了。”林培伦并未理她,只是看着徐徐温声道。“我的电话号码都没变,如果儿子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话落,两人连袂离开。 不等人走远,李雨悦摸着手臂,恶心道:“天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说孙安真那只千年狐狸精了,你瞧瞧林培伦的那个表情,啧,他还真当自己是岁岁的父亲啊。” 徐徐无奈。 “他本来就是岁岁的父亲啊。” 李雨悦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凑向徐徐,神秘兮兮地道:“瑶瑶,我问你啊……” “嗯?” “如果哦,孙安真知道陈天望准备给你儿子当爸爸了,她会怎么想啊?” 徐徐瞥了一看就不安好心的李雨悦一眼。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这话说得,李雨悦干笑两声,却不气馁。 “你觉得她会不会当场发疯?”李雨悦拿过桌上剩下不多的柠檬红茶,一口喝到见底后,有些好奇地问:“不是都说她爱的是陈天望不是林培伦吗,可她刚刚的表现,也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啊。” 李雨悦的疑惑也是徐徐的疑惑。 虽然不能肯定,不过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女人心,海底针。” “啊?” 徐徐没有解释,只是舒展眉目,整个人像只在晒太阳的猫儿,慵懒惬意。 “说不定……孙安真现在已经不爱陈天望了呢。”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8) 李雨悦显然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整个人都怔住了。 好半晌后,才听她喃喃道:“不会吧……不是说都追了十几年了吗?” 徐徐其实就是顺口一说,没想到李雨悦当真了。 不过孙安真和林培伦本来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日久生情或婚后相恋什么的也是正常,至于陈天望…… “难说呢。” “谁知道孙安真在想什么。” 周末,徐徐准备把岁岁带到林家。 她已经和父母交代过。 徐柏丰赞同徐徐的想法没多说什么,倒是万紫芸不怎么开心,嘴里念念叨叨的。 在她看来,林家教不好儿子,品行差得要命还害自家女儿变成整个秦城的笑话,若不是徐徐自个儿挺坚强的,还不知道会不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每每想到这里,万紫芸就恨不得跑过去骂林恩广夫妇一顿。 “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儿子难道不是他们生的?” 见丈夫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万紫芸气得脸都青了。 虽然总打扮得时髦漂亮,可她骨子里其实是颇为传统的女人,向来听徐柏丰的话,两人一刚一柔,一外一内,就没怎么脸红吵过架。 可林培伦这次的行为实在太上不得台面了。 万紫芸怎么想怎么憋屈。 “跟人吵,那是下招了。”放下报纸,徐柏丰意有所指。“结亲不成反结仇就没意思了。” “最要紧的是,吵赢了然后呢?实实在在能握到手的利益才是最有用的。” 万紫芸最听不得徐柏丰和她讲一套套的道理,正欲反唇相讥,男人已经端起茶盏,抿了口。 “瑶瑶经此一事,成长了不少。” “她让律师给拟的那份协议我也看过了,是高招。” “讲白了,就算孙安真和林培伦理亏在前,一旦孙家搀和进去,把事情闹大后水不过更混而已,就算我们逞一时之快也没个屁用,反而把自己的脸面拿给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踩。” “现在这样刚刚好。” “所有人都知道是那两人出轨在先,是林家和孙家对不起徐家,所以瑶瑶可以顺利脱离婚姻,还把岁岁的监护权拿到手,林恩广那人我算有几分了解,经此一事,就算瑶瑶不再是他媳妇儿了,可岁岁是他孙子这点不会跑,将来肯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徐柏丰甚少说那么多话。 万紫芸眨了眨眼。 见妻子的表情茫然,他有些无奈。 “懂了吗?” “唔,懂了。”女人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还不待徐柏丰欣慰,就听她道:“反正就是先吃了这个哑巴亏,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末了,还多此一举地问:“对吧?” 徐柏丰:“……” 怎么感觉怪怪的? 本来该是徐家的司机送徐徐到林家的。 直到陈天望打电话过来。 “今天有时间吗?”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朋友给我两张门票,是新开幕的海洋生物科技馆,可以带岁岁一起去。” 徐徐闻言,想到了李雨悦的话。 “今年秦城又多了个新地标啊。” “嗯?” “海洋生物科技馆啊,还是你准老公他们家参与开发的。” 李雨悦挤眉弄眼的,话题一下就被带偏了。 “徐徐?” “啊。” 男人压低的嗓音格外磁性,钻进徐徐耳里,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痒意。 她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今天可能没办法。” 意外的拒绝让陈天望沉默片刻。 “有事?” “嗯。”徐徐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遂直接道:“我今天要送岁岁到林家陪他爷爷奶奶。” 顿了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徐徐又补上一句:“是当初在离婚协议上说好的条件。” 对面许久没有说话,如果不是还有沉沉的呼吸声在敲打耳膜,徐徐怕会以为陈天望这是直接把电话挂了。 “小姐……” 司机走过来说车子已经准备好,问徐徐什么时候要出发。 徐徐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如果没事……” “我送你们吧。” 陈天望给自己当司机,徐徐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虽然男人是用询问的语气,可她直觉对方不会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幸亏今天徐柏丰一早就约了人去打小白球,万紫芸也和好久不见的姊妹们去美容院了,徐徐才不至于要偷偷摸摸上男人的车。 毕竟若被两老发现,少不得又要盘问一通。 徐徐觉得现在还不到坦白的时候。 “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陈天望一句话,徐徐愣了下。 方才她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买菜回来的张嫂,稍微闪了下。 没想到居然被陈天望瞧见了。 “呵、呵。” 徐徐只能尴尬地笑两声。 陈天望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装作没看到,徐徐小心地将把宝宝固定在安全座椅上。 “好啦,我们现在要准备出发了哦。”对上儿子明亮的大眼睛,徐徐温柔的亲了下他的额头。“真乖。”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39) 一路上,陈天望开车平稳,宝宝也坐得很开心。 徐徐觉得男人十分贴心。 这辆据徐瑛说,全秦城不超过五辆的豪车装上安全座椅后,就内装而言,少了霸气,却多了几分烟火味儿。 “你怎么会想到装儿童安全椅啊?” 陈天望边注意路况边答:“想说以后岁岁要经常坐。” 这个答案让徐徐心里甜滋滋的。 一般来说,他们这种家庭都不会只有一辆车,徐瑶本身对车子是毫无兴趣,平常司机开哪辆自己就坐哪辆,不像徐瑛家里的车库停了叁辆车,一辆公务用的一辆自己开的还有一辆方便全家出去玩时搭乘的进口休旅。 陈天望想来也不会就这一台稍微括个痕可能维修费都要数十万的豪车。 不过这是陈天望最常使用的一辆,所以他愿意在上面装儿童座椅,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岁岁和徐徐十分上心了。 之前还没什么感觉,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徐徐觉得比起林培伦这个从来没提过要主动上门来看岁岁的爸爸,陈天望的确更像孩子的父亲。 徐徐不知道的是,其实林培伦是有到过徐家的,只是没让徐徐知道就被万紫芸叫黄伯拿扫帚将人赶出去了。 林培伦一贯心高气傲,这般几次后,他也不再自讨没趣。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坐陈天望的车很轻松。 哪怕两人从头到尾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却一点儿也不尴尬。 岁岁年纪还小,儿童椅坐不太住,徐徐想了想,干脆把他抱到腿上逗着玩儿。 母子俩鸡同鸭讲。 “岁岁你怎么变得那么沉了?” “嘛!” 徐徐将孩子举高,晃了晃。 “以后要叫外婆少给你喂些辅食了,不然以后岁岁就不能叫岁岁,要叫胖胖了。” 岁岁彷佛听懂了似,眉毛皱起,眼睛瞪大,咿咿呀呀的像在抗议。 徐徐被他搞笑的表情给逗乐了。 “不叫胖胖?那叫壮壮好不好,壮壮也挺好听的呀。” “吶!吶!” 陈天望从后视镜注视着玩得不亦乐乎的母子俩。 清俊的眉目间,染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其实这些日子,不只徐徐想了很多,陈天望除了公事外的时间,也大部分用在思考和徐徐的感情关系上了。 毕竟和一个人如此“亲密”,对陈天望而言是既稀罕又有趣的。 然而夹杂在正面情绪中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那是人类对未知的事物本能会产生的恐惧。 而陈天望恐惧的来源就是情感。 在遇上徐徐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不自觉用目光追随一个人这样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曾经装满商业算计与财报数字的大脑,也在自己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就偷偷将一个人的身影装了进去,以为只是不经意间想起,其实早就深深存在于记忆深处。 这个感觉,最初陈天望认为就叫失控。 所以他排斥过。 可当后来,他强迫自己放下戒心,照着叶天晴的建议,尝试着做出改变,至少不要抗拒徐徐的接近,甚至必要时,自己可以稍微拉近彼此的距离后,陈天望才明白过来。 不是失控。 而是心动。 渴望再更靠近一点点,想要再多了解一些些。 他在这方面是笨拙的,可他愿意学。 学习主动去爱一个人,而不是被动去接受一个人的爱。 “好啦,不能再乱动了哦。” 抱儿子抱累了的徐徐将岁岁重新放回儿童座椅上。 岁岁很听话,大概也是累了,懒倦地闭上眼睛。 车子在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 徐徐的注意力也从岁岁转移到陈天望身上。 男人今天穿着休闲衬衫,衬衫袖口挽到肘间,露出线条流畅结实的手臂,象牙白的肌肤上,血管的纹理与突起的青筋相衬,阳刚又性感。 他的眼神专注盯着前方,目不斜视。 徐徐看了几秒后,忽然一笑。 红灯还有四十秒。 她凑向陈天望。 柔软的发丝划过,温热的潮气扫过,最后,红唇定格在陈天望耳边,声音柔媚,吐气如兰。 “我发现了哦。” 徐徐每说一个字,陈天望的瞳仁就更暗一分。 “你刚刚在偷看我。” 她说,小手不安分地从扶手底下钻过去,食指与中指踩着暧昧的舞步,悄悄向男人正紧绷着的下腹走去。 红灯还有二十秒。 陈天望屏住呼吸。 他知道自己应该要阻止徐徐。 然而安全带不只固定住他的身体也束缚了他的理智,让高大的男人变成一座沉默的雕像,动也不动的,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来。 只能去感受和体会。 女人身上的幽香就像蔓生的藤枝,张牙舞爪地攀附住他的感官,接着开出一簇簇浓艳的花苞。 侵占理智的瞬间,也点燃了无形的火苗。 “很有精神呢。” 她说,同时用柔软的掌心轻轻揉了两下。 忍不住闭上眼睛,喉结滚动,陈天望发出一声粗沉的喘息。 徐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不过……” 十秒、九秒、八秒…… 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收回来,陈天望也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漂亮的瞳色不再干净,而是罩上一层朦胧的血色,像头欲求不满的野兽,盯住正妄想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猎物。 狠戾又暴躁。 还有隐隐的占有欲在作祟。 徐徐一怔。 四秒、叁秒、两秒…… 在陈天望准备打倒档的那一刻,一个温柔的吻擦过男人的脸颊。 “要认真开车哦,司机先生。”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0)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1) “他叫岁岁。” “岁岁啊……” “是,取的岁岁平安的意思。” “岁岁平安吗?挺好,挺好。” 许是孙艺如的目光太炽热,被盯着的岁岁有点儿不适应,尽管被奶奶抱在怀里,仍一直看向妈妈的位置。 “岁岁,是奶奶哦。”孙艺如拿着波浪鼓哄他。“奶奶最喜欢岁岁了,岁岁是奶奶唯一的宝贝金孙啊。” 闻言,徐徐眉头皱起,又很快松开。 她想到了林培伦和孙安真的女儿。 不过孙艺如的态度如何,并不关她的事。 想着,徐徐将目光往上移。 陈天望和林恩广上楼了。 说是要谈公事,叙叙旧。 徐徐这才从徐瑶的记忆里翻出来,林家和陈家其实是有亲戚关系的,不过属于一表叁千里的那种,有往来但不频繁,尤其到陈天望和林培伦这一辈后,虽然都是世家子弟,却属于不同的两个圈子。 而且,林培伦对陈天望一直有着十分微妙的敌意。 在他还流连花丛,过着放荡公子哥儿的生活时,林恩广就常常拿陈天望当例子鞭策儿子要上进。 等到林培伦喜欢上孙安真后就更不用说了。 作为林培伦单方面认定的情敌,两人的关系说是水火不容都不为过。 “孩子上户口了吗?” 孙艺如的声音拉回徐徐飘远的思绪。 她点点头。 对方目光一闪,语气中带上一点咄咄逼人的味道。 “姓什么?” 孙艺如这是明知故问。 “徐呀。”她笑着答。“协议离婚后户口自然是跟着抚养权走。” “荒唐!” 女人的突然发作是徐徐没想到的。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向来自诩名门贵妇,总在媳妇面前端着莫名奇妙架子的孙艺如已经连珠炮似地道:“岁岁是我们林家的长孙!就算你和培伦离婚了他也应该姓林而不是姓徐!” 一口气说下来都不带停的。 高高在上的口吻,道貌岸然的样子。 教训意味十足。 “岁岁是林家的长孙与他是我儿子并不冲突。”徐徐颇无语。“既然他可以姓林那又凭什么不能姓徐呢?” “你──” 在孙艺如的记忆里,徐瑶向来是乖巧听话的,虽然婚后林培伦和徐瑶在林恩广作主下搬了出去,可徐瑶还是每个礼拜都会回来陪他们吃饭聊天。 孙艺如嘴皮子利索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对于儿子结婚后就搬出去住这点始终有心结在,又不好怪自己男人和儿子,便常常将心中不满包装成言词发泄到徐瑶身上,美其名曰是过来人的经验,其实尽是些刻薄的难听话。 可徐瑶没有哪次反驳,总是低眉顺眼的应声,让孙艺如将心中的怨气发泄完后,觉得通体舒畅了,才会露个好脸色出来。 孙艺如不知道的是,徐瑶在她面前之所以唯唯诺诺,一副立不起来的感觉,不过是因为林恩广的嘱咐。 “其实你婆婆她以前个性不这样,就是……” “培伦本来应该有个弟弟或妹妹的,只是后来出了点问题,孩子没能顺利出生。” “自那以后,阿如她的性子就变了,可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心中郁气闷久了总得有个出口,又将精力全放在培伦身上,你且多担待些。” 得知前因后果,徐瑶内心是同情孙艺如的。 也因为这份同情,她不介意在婆婆面前伏低做小。 在徐瑶看来,若这样能换得家庭和谐,婆媳关系融洽,其实很是划算,何况他们并没有和孙艺如住一块儿,相处时间非常有限。 疏不知长此以往下来,徐瑶的退让,落在孙艺如眼中就是好拿捏,若非当初林恩广和林培伦双双表态,徐徐想顺利拿到岁岁的扶养权,恐怕还得一番折腾。 对于徐瑶的做法,徐徐不予置评。 在她看来,尊重是双向的。 不能一味索取,也不能一味付出。 否则,徐瑶的心善、心软反而容易成为把柄,被有心人拿来予取予求。 不过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徐瑶怎么做怎么想,那是徐瑶的决定。 可现在,徐徐并不打算继续吞忍下去。 为母则强,现在的她已经是岁岁的母亲,她要守护好自己的孩子。 孙艺如并未注意到眼前女人的改变。 事实上,徐徐的“反抗”让她在反应过来后只觉得气急攻心。 “你要点脸好不好徐瑶!” “你不过是白捡了便宜,如果不是老爷子当年坚持,你以为你能踏进林家大门吗?现在你居然还想把我孙子偷走……不……我不会同意的……岁岁得养在林家,他是林家的长孙,就该养在林家!” 孙艺如讲到后来有些歇斯底里了。 她的手劲变大,岁岁被捏得生疼,小嘴一偏,眼里有了泪花。 徐徐只觉得心疼。 她上前一步想把孩子抱回来,没想到孙艺如居然缩着手不想将岁岁交给她。 “伯母!” 彷佛感知到母亲的情绪,岁岁突然哭了出来。 “哇──呜呜──” 孙艺如吓了一跳,徐徐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趁女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捞,将儿子从孙艺如怀里抱出来。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2) 这个避之唯恐不及的举动让孙艺如脸色大变,想骂人,又顾忌着正嚎啕大哭的岁岁而隐忍下来。 因为憋着气的关系,她的神情十分难看,阴沉沉的样子与平常判若两人。 这也是万紫芸和孙艺如始终和不来的原因,孙艺如觉得万紫芸做作,而在万紫芸眼中,阴晴不定还要自己女儿供着的孙艺如就跟疯婆子没两样。 虽说曾经结为亲家,也是能不碰面就尽量不碰面。 不过此时的徐徐没有闲心去注意孙艺如的表情。 她只顾着安抚岁岁。 同时,心下还有几分自责。 因为之前孙艺如在徐瑶的记忆中并未占据多重要的份量,所以徐徐也没多加留心,唯一的印象就是对方十分重视子嗣,不过她想横竖岁岁的抚养权已经拿到,孙艺如应该也不会多生事端。 哪里想到会突然来这一出。 “乖宝,没事哦。”把双手当作摇篮,徐徐耐心地哄儿子。“没事的,妈妈在这里,不哭了嘿。” 岁岁十分给徐徐面子。 重新回到令人安心的怀抱,嗅着妈妈身上熟悉的奶香,岁岁的泪水就跟突然修好的水龙头一样,“唰”地一下就关紧了。 收放自如。 孙艺如在旁边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精彩。 见岁岁安静下来,徐徐松了口气,从提袋里拿出最近特别得到小孩子青睐的鸭子玩偶放到他手里。 看到可爱的小黄鸭,岁岁乌溜溜的瞳孔一下就亮了起来,坐在妈妈腿上开心的玩了起来。 “岁岁真棒。” 摸着小孩头上柔软的毛发,徐徐轻轻印了一个吻在岁岁的额头。 被妈妈亲了下的岁岁眨巴着还有些泛红的眼睛,甜甜的笑了。 母子相处的画面十分温馨,看在孙艺如眼里却非常不是滋味。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女人张口就想要挖苦徐徐,可话才刚到嘴边就卡着了。 因为徐徐的眼神,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尖锐。 像根针一样,扎进她眼里,刺的人遍体生寒。 “伯母,我之前敬重您是长辈所以不与您计较,可不代表您就可以随便把人的尊严放在地上踩。” “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尊重他人都做不到,怎么还好意思以长辈自居呢?”徐徐越是生气,语气就越是平静。“从前徐瑶是媳妇,为了不让林培伦难做,傻得把所有委屈都往自己腹里吞,就想着维持一大家子的和乐……可我不是她。” 这句话让孙艺如瑟缩了下。 “我和林培伦已经离婚了,称一声伯母是看在您是岁岁奶奶的份上,如果您不想当岁岁的奶奶,那直说就好,犯不着用些难听话来表现自己的气量有多小。” 孙艺如的眼睛瞪大。 徐徐这话里的意思,在她看来完全是偷天换日。 于是反应过来的孙艺如大声喝斥:“你在胡说什么!岁岁是林家的血脉,就算你和培伦离婚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是,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徐徐的态度淡定。“就像您改变不了我和林培伦已经离婚,还有岁岁的抚养权最终归我的事实。” 话落,她微微一笑。 “孙安真和林培伦已经扯证了吧?她给您生了个小孙女,将来也许还能给您生个小孙子,所以劝您还是嘴上积点德才好,不然……” 徐徐没把话说完,可她眼中的怜悯却扎在孙艺如的心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许久不见,徐瑶就像换了个芯子似的,说话夹枪带棍的,不落半点下风。 再想到林培伦和孙安真…… 徐徐倒不是真想孙艺如怎样,只是想挫一下她的气焰,省得她还以为自己和岁岁好欺负,任人搓圆揉扁的。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女人会突然捂着心脏往后倒下。 徐徐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要救人,然而男人的声音比她的动作更快了些。 “妈!” 徐徐回头,就见林培伦脚步匆匆地奔到了孙艺如身边,而和他一同进门的孙安真则慢悠悠的晃进来,旁边还跟着一位阿姨,怀里抱着个小女婴。 是林艾珍。 本应该和岁岁差不多时间出生的小孩,因为早产的关系还孱弱着,整个身躯小小的,苍白的皮肤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徐徐目光暗了一瞬。 回头,就听得林培伦不分青红皂白的质疑。 “你明知道妈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刺激她?”确定孙艺如人没事后,林培伦边扶着母亲坐起边朝徐徐无奈道:“就算我们离婚了,妈也还是你的长辈吧,你怎么可以如此……恶劣。” 徐徐怀疑,林培伦原本想用的词是恶毒。 她的目光落到孙艺如身上。 靠在儿子怀里,孙艺如就像找到主心骨了似,瞪着徐徐的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见虚弱。 “呵。” 一声冷嗤,徐徐坦然迎向林培伦似刀一般锋利的目光。 男人痛心疾首的样子,在徐徐看来只是不合格的演技。 “我不过告诉伯母事实而已。”将正好奇盯着林艾珍的岁岁抱起来,徐徐不甘示弱。“省得她身子弱还要操心岁岁的户口问题,多伤神吶。” 闻言,林培伦看向孙艺如。 “户口?” “她给岁岁冠了徐姓,那怎么可以?”孙艺如丝毫不心虚。“岁岁是林家的长孙,自然得姓林!” 末了,还想着争取儿子的支持。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3) 孙艺如的执拗让林培伦头疼。 “妈,我和爸不是跟你说过了,这些都是协议上约定好的。”见孙艺如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培伦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平和些。“岁岁是林家的长孙这点无庸置疑,和他姓徐与否并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孙艺如并不吃林培伦好言好语那套。“林家的长孙却姓徐,传出去能听吗?” 怎么就不能听了? 林培伦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能有任何表示。 否则孙艺如肯定要继续撒泼。 “妈,您真那么喜欢孙子,还有艾珍呢。” “艾珍怎么能一样,她是……” “妈!”在吩咐保母将女儿带到楼上去后,孙安真终于开口了。“艾珍是您的孙女,您可不能偏心啊。” 她脸上笑着,笑意却未进到眼底。 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的徐徐有些惊讶。 本以为照孙艺如对待徐瑶的态度,孙安真说这种话估计讨不了好,没想到被刺了这么一句后,孙艺如虽然板着副晚娘脸孔,活像谁欠她钱了似,却也没有再开口。 忌惮。 徐徐从孙艺如的表情里读出这样的情绪。 真有趣。 敢情孙艺如还是看迭下菜,专挑软柿子吃? 所以不争不抢的徐瑶就活该被她欺负? 徐徐忽然觉得没意思。 孙艺如也好,孙安真、林培伦也罢,本质上,都是同样的货色。 难怪徐瑶的心愿里没有直接报复林培伦的选项,这一家子就该凑一块儿,内部消化得了。 省得再出去祸害别人。 徐瑶大概也是看开了。 和这些人再继续纠缠不过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到处走走逛逛,呼吸新鲜空气。 彷佛是在应和徐徐内心的想法,岁岁也打了个呵欠,泡泡从嘴巴里吹出来,又啪哒一下破掉了。 小手糊到自己口水的岁岁懵了下,茫然的眨巴着眼睛。 徐徐看着儿子,又怜又爱,心软得一塌糊涂。 同时她心里也做下决定。 “我该走了。” 抱着岁岁站起来,徐徐开口打破四人间不自然的氛围。 孙艺如见徐徐就要把岁岁带走,也顾不得孙安真和林培伦还在一旁,焦急地道:“那怎么成,老林都还没抱过孙子呢,你就这样把岁岁带走几个意思?我不许!” 林培伦虽然对第一次见面的岁岁没有多深厚的情感,可到底是亲儿子,也不想徐徐这么快就将人带走。 于是他帮着孙艺如劝。 知道徐瑶以前对林恩广敬重,就搬出林恩广来。 孙安真冷眼旁观着。 她内心的滋味十分复杂,尤其是在发现林培伦虽然嘴上说想留下孩子,其实目光一直黏在徐徐的身上后,女人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不过此时并没人注意到这点细节,就连往常因为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着,对她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的林培伦都没发现。 更不用说只想尽快离开是非之地的徐徐了。 “岁岁一会儿还要去打疫苗,时间拖不得。”徐徐不为所动。“伯父若想看岁岁,我改天会再登门拜访。”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孙艺如和林培伦再阻拦,反倒显得不通人情。 徐徐也没说谎,今天岁岁的确要打疫苗,只不过约好的时间在下午而不是上午。 她想得简单,先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就好。 没想到等徐徐拎起提袋,转身准备要走时,已经和林恩广把事情谈完了的陈天望正好从螺旋梯上下来。 孙安真一见到陈天望,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还有林培伦。 徐徐压根儿就没想到男人下来的时间抓得这么巧,她本来是想到外面等陈天望的。 或许也是因为她已经隐隐有预感,若大家撞上了,要脱身肯定更不容易。 不料…… “你忘了。” 陈天望看也不看孙安真和林培伦,径自走到徐徐身边。 剎那,被两人的目光给锁着的徐徐只觉得浑身不适。 “呃……什么?” 作为当事人的陈天望偏偏无知无觉,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接过徐徐挂在手腕上的提袋,泰然自若道:“我啊,你把我给忘了。” 此话一出,空气已经安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 尤其是孙安真的视线,在陈天望话落下那一刻几乎成为实质,像一把铸烧到发热的铁棒不停戳着徐徐的皮肤,意图剐进里面的血肉般。 徐徐只觉得头皮发麻。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幸好,还有一个完全不受影响的陈天望在旁边。 “要走了吗?” “嗯……”徐徐猛地回过神,在陈天望自然的俯身,整个人凑近她后,连忙点头。“对,要走了。” 陈天望似乎对徐徐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唇线微微弯起,显得温柔又缱绻。 “那就走吧。” 他说。 “好。” 陈天望接着道:“岁岁我来抱吧?” 徐徐本来想说不用了,没想到陈天望的手才一伸出去,本来正安分待着的岁岁小屁股一蹭,脖子一扭,直接就要扑到陈天望怀里去了。 “……小没良心的。” 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儿子差点就要摔了。 想到这里,徐徐拧了下他的鼻子,无奈将正咿咿呀呀的岁岁放到陈天望怀里。 一连串动作下来,彰显出不寻常的亲密和默契。 两人旁若无人的这段对话,终于让林培伦忍不住了。 “等等!”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4) 林培伦的话,让徐徐和陈天望同时看向他。 一人的目光带着不解,而另一人的眼神里……满满是警告。 林培伦的瞳孔缩到极致后又猛地睁大。 作为一个男人,他感觉到强烈的威胁,哪怕陈天望面上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未泄漏出来。 可生物的本能却让他竖起寒毛,进入警戒状态。 虽然眼前的画面已经说明一切,可抱持着某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心态,林培伦还是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顿了顿,接下来的每一个字说得更为艰难:“你和瑶瑶是什么关系?” 这同时也是孙安真想问的。 她隐隐地颤抖着。 不过因为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徐徐和陈天望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应。 包括林培伦。 就在徐徐迟疑是否要坦诚和陈天望目前的关系时,肩膀上挂着提袋,一手抱着岁岁,十足奶爸模样的俊美男人突然牵起她的手,直接承认:“如你所见,我们在交往中。” “不可能!” 这叁个字,林培伦和孙安真是同时吼出来的。 一个不可置信,一个怒目圆瞠,最有趣的是,这两人还是夫妻关系。 听到徐徐和陈天望在一起,孙艺如先是错愕,再来,儿子和孙安真的反应,则让她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劲。 孙艺如不待见孙安真的理由很简单,一是她之前喜欢陈天望的事人尽皆知,让孙艺如有种自己的儿子是接盘侠的感觉。 再者徐瑶好歹还是林培伦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媳妇儿,可孙安真却与有妇之夫上床,珠胎暗结,对同样身为女人的孙艺如来说,这点太上不得台面。 这也是为什么她格外不喜林艾珍的缘故。 最后就是林培伦的态度。 孙艺如一直以来都把林培伦当作宝贝疙瘩在疼,说是她命根子都不为过。 林培伦以前会那么不着调,基本和孙艺如脱离不了干系。 她对儿子的占有欲可以说是十分强烈。 过去徐瑶跟在林培伦身后跑,孙艺如虽然看徐瑶不顺眼倒也还过得去,可当换成是林培伦追在孙安真后面跑时,孙艺如就忍不了了。 偏偏她还不得不忍,因为孙安真不是徐瑶,一受了委屈,基本就都发泄在林培伦身上。 不是打骂的那种发泄,而是只要做个样子,林培伦自然就会心软替她和孙艺如说理去。 把孙艺如气得半死又没辙。 在徐徐看来,这就叫欺软怕硬。 徐瑶的好脾气,反而助长了孙艺如的气焰。 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善良被当成理所当然后,欺凌似乎也变得合情合理。 分明,这就是两码子事。 想到这里,徐徐笑了。 女人唇角扬起的弧度落到孙安真眼里,堪比酷暑的艳阳。 她是那么喜欢陈天望。 喜欢到可以为他抛弃廉耻,放下自尊。 可陈天望就是不屑一顾。 过去,孙安真之所以能在常年的挫折下还不灰心反而越挫越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陈天望的态度。 虽然对自己冷淡,可对于其他女人,除了叶天晴和他母亲,男人也是一样的。 所以孙安真告诉自己,只要不放弃,就有机会。 事实上,她也真的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透过陈天望的父母。 可那时候的孙安真尚且不知道,求而不得令人痛苦,但更痛苦的是,分明想要的已经近在眼前了,伸手一捞才发现不过是镜花水月。 她成为陈天望的女朋友,拥有了令人称羡的名头,却依然无法靠近男人的心。 何其残酷又讽刺。 孙安真的自信在陈天望身上被消磨殆尽。 所以,在一次被嘲讽下,女人失了理智,一时头昏做下连自己都不耻的错事。 结果自然失败了。 只差临门一脚。 陈天望过于冷淡的姿态彻底刺激了她。 “我只是爱你而已啊!”女人崩溃大哭,平生第一次,她丢弃如铠甲一样的骄傲,像个泼妇,不管不顾的宣泄自己的情绪,用最激昂的语气。“你明明都已经同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了,为什么就不能试着爱我呢?啊!” 陈天望无动于衷。 他看着孙安真,眼底的情绪冰冷。 不像在看应该亲密无间的女朋友,只是在看一个给自己下药的,疯子一样的女人。 那是孙安真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绝望。 也是孙安真第一次体会到,恨一个人的滋味是怎样的。 从浓烈到灼伤了自己的爱中孳生出来的,原来可以是如针扎般细密不绝的恨。 剎那间,她甚至兴起与陈天望同归于尽的念头。 或许是注意到她情感的变化,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开口了。 “我从来没有求你爱我。” “而你在爱我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欺骗你,也没有给过你不合理的期望,甚至诚实告诉过你,我不会爱上你。可你似乎觉得我是在说笑,从未认真看待我说的话。” 顿了几秒,陈天望做下结论。 “所以一切都是你的自欺欺人和自作多情。” 锋利的言词,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孙安真面色惨白,因为陈天望干脆地揭穿了她的妄想。 她不住哆嗦着,分明在最好的年华,拥有美丽的皮囊,却形如枯槁,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见女人这副模样,男人平静无波的瞳孔里终于带上了点情绪。 是怜悯。 伴随着他接下来的话,化作尖刺,毫不留情穿进女人的心脏。 “孙安真,我现在可以很明白的再告诉你一次。” “就算你给我下药,就算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不会爱上你就是不会爱上你。”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5) 满心爱恋以这样糟糕又惨烈的方式收场,在孙安真心里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痕。 所以她到酒吧买醉,结果,反而给了林培伦机会。 而这个机会,是牺牲徐瑶来的。 孙安真不是没有愧疚,可林培伦炽热的爱意却成为让她冰冷的心重新温暖起来的契机,曾经的孙安真也是对这世界满怀善意的,至少她自己如此觉得,然而在喜欢陈天望过后,她发现再也找不回过去那个赤诚的自己。 那个被宠爱,也乐于付出爱的天之骄女。 所以哪怕不爱林培伦,她还是决定与对方在一起试试。 而且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最后的一丝顾虑消除,尽管如此,孙安真当时还是多此一举的问林培伦道:“你爱徐瑶吗?” 她很清楚男人会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 果然,短暂的沉默后,林培伦抬眸。 “不爱。”他说,桃花眼里有醉人的温柔。“我爱的是你,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多好听的情话。 孙安真可怜徐瑶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丝窃喜。 伴随隐密快意升起的情绪来自陈天望。 她想向陈天望证明,不爱自己,是你有眼无珠。 哪怕孙安真心里比谁都清楚,陈天望压根儿就不会在意自己和谁在一起。 自我满足是可笑的,对身处绝境中的人来说,却像救命浮木一样,一旦抓进手里就会死抱着不放。 在徐瑶来找她的时候,名面上,孙安真真心实意地表示抱歉,可其实在她心里是既嗤之以鼻又不以为然的。 在感情的世界里,成王败寇,何况,孙安真甚至觉得,是自己救了徐瑶呢。 让她免于继续在没有爱的婚姻里饱受“摧残”。 孙安真在徐瑶面前,彷佛看到过去的自己。 她觉得自己是在向过去的自己伸出援手。 可她忽略了,一切都是不同的。 徐瑶和林培伦是合法的夫妻,这对夫妻在讨论过后决定孕育延续两人血脉的生命,却因为被孙安真中途横插一脚而化为乌有,徐瑶又有何错? 一切不过是孙安真用来掩饰自私想法的手段而已。 徐瑶也清楚这一点。 然而她无能为力。 偏爱,本就毫无公平可言。 可在这一刻,对上孙安真又惊又怒,异常扭曲的表情,有一股强烈的情绪自徐徐心底迸发出来,造成的冲击之大,甚至让她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稍微沉淀后,徐徐会意过来,这是一种将压力宣泄出来后的畅然。 畅然的极致便是空虚。 物极必反的原理总是有迹可循。 然而徐徐还来不及感到空虚便被男人半搂进怀里。 陈天望的动作十分克制。 克制的表现出属于男人的占有欲,就像在守护自己地盘的野兽一样,目光沉沉,充满警告的意味。 对着林培伦和孙安真。 剎那,徐徐就冷静下来了。 终究,她得以徐瑶的身分,替现在和过去,画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壁垒。 这也是徐瑶想要的。 否则,徐徐不会到这个世界来。 心里的动荡不安平复下来,徐徐张嘴就准备怼林培伦和孙安真一顿,让他们夫妻俩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别再出来祸害人。 没想到陈天望早她一步。 “为什么不可能?”男人淡淡地反问方才两人异口同声的怒吼。“既然你不要自己的孩子,宁愿婚内出轨闹笑话都要和孙安真在一起了,我又为什么不能追求已经恢复单身的徐徐?” 许是陈天望甚少一次说那么多话,林培伦一时竟没能反应过来。 “你不懂得珍惜的,恰好是我所追求的,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再纠缠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说着,他眼神微瞇。 “至于岁岁,他以后也会是我们陈家的孩子。” 孙艺如慢半拍才会意过来,陈天望的话同时也是针对自己而来。 难道他听到了? 脸色一白,女人下意识就想骂对方不敬老尊贤,可一对上陈天望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论是在未来发展还是社会地位上,徐家、林家和孙家尚处伯仲之间,然而陈天望所代表的陈家,还有他母亲背后的叶家,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陈家说是一手遮了秦城半边天都不为过,至于叶家,那更是在政坛扎根多年,早自成一方势力。 孙艺如虽然不管这些,可也不是一无所知。 所以她硬生生掐住了口出恶言的冲动,却因为表情未能处理得宜,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反而显得滑稽又可笑。 孙安真看着对自己百般挑剔的婆婆只因为陈天望一句未指名道姓的话就惊成这样,简直想大笑出来。 然而,她又觉得很可悲。 可悲自己与陈天望就算处于同一个空间,也毫无交集,甚至形成对立的态势。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陈天望对徐瑶的维护。 她宁愿陈天望一辈子无情,也不想看到他对另一个女人动心。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6)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林培伦作为徐徐的前夫,岁岁的生父,还能分得陈天望一点注意力。 而孙安真,男人压根儿就没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过。 赤裸裸的无视,像一巴掌呼在孙安真的骄傲上。 “我已经和伯父谈过。”陈天望淡淡道:“伯父说了,会祝福我和徐徐。” 此话一出,连徐徐都感到错愕。 她以为方才陈天望和林恩广到楼上是去谈公事,没想到…… 林培伦同样没料到这个发展。 人有时候就是贱。 当发现自己曾经弃如敝屣的却被别人视若珍宝后,迷茫、悔恨、失落、不甘、空虚……内心油然而生的种种复杂情绪顷刻间侵占大脑,让他一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林培伦磨着后槽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原来,你就那么……”家教让他无法将那些粗鄙卑劣的话给说出口,只是一恍神,眼角余光瞥见正痴痴盯着陈天望的孙安真,林培伦的理智瞬间断线。“你就那么喜欢捡别人穿过的破鞋啊!” 覆水难收。 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还有曾经动过的妄念。 林恩广下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家儿子的浑话。 他瞪大眼睛,吼了声:“孽子!” 林培伦其实也在话落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徐徐倏然苍白的脸色更让他感到羞愧。 分明自己才是做错事的那方。 可要林培伦道歉显然不可能。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孙安真竟然会接着自己的话应道:“可不就是破鞋吗?” 声音轻轻细细,在安静的环境中却也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里。 林培伦错愕的扭过头,看向孙安真却只觉得陌生。 他喜欢的那个孙安真,初见时温柔自信、落落大方又富有耐心与爱心的女医生,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又或者,他根本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这个女人? 另一头,随着孙安真的话落下,陈天望的怒气也跟着迸发出来。 见男人下颔线绷得锋利,瞳仁里的情绪彷佛实质,化作尖锐的玻璃扎过来,孙安真却只感到快意。 男人终于也有因为自己产生情绪波动的一天了。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 哪怕是厌恶也无妨。 孙安真只想有一次,由自己亲手打破陈天望脸上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无动于衷的面具。 就连在她给男人下药那一天,陈天望揭穿了她的谎言,却也只有眼神起了变化,从头到尾,男人的仪态和神情依旧保持着矜贵和冷静,那是孙安真最爱也最恨的样子。 所以现在,见陈天望彷佛盯着仇人一样盯住自己,她非但不害怕,反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儿子也不是自己的,你就这么上赶着给人家当便宜爹吗?” “陈天望,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嘛,还好意思……” “啪!”地一声,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没人料到,徐徐会动手。 在林家人眼中,徐瑶虽不柔弱却向来温和,甚少动怒,而在孙安真看来,徐瑶不过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应该夹着尾巴做人。 可现在,对方却将自己给打了。 恼羞成怒的孙安真几乎凭借本能就要反手一巴掌回回去,却被看穿她想法的徐徐一把抓住了手腕。 “徐瑶!” 孙安真怒目圆睁,呼吸急促,全身的血液彷佛都流到她的脸上似的,皮肤燃起惊人的红,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眼里想要将徐徐生吞活剥的恨意滔天。 也许,把错误和不幸全部归咎到别人身上,真的会活得轻松点。 看着眼前的女人,徐徐突然想道。 久而久之,是非对错早已模糊了界线,分明是加害者,却也能做出受害者的委屈和可怜来。 就像现在的孙安真。 “徐瑶!你放手!我警告你!” 察觉身后的陈天望一动,徐徐偏过头。 陈天望第一次在徐徐身上见到这样的眼神。 那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片刻迟疑后,他选择抱着岁岁留在原地。 见状,徐徐笑了。 陈天望立刻读懂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 她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否则,她永远也挣不开过去的阴影施加在身上的枷锁。 平生第一次,陈天望心中涌起一股或许可以称之为后悔的情绪。 后悔自己没有早点遇见徐徐。 然而有另外一个声音告诉他,若再早一点,也许,陈天望不是现在的陈天望,徐徐也不是这一个徐徐,他们会擦肩而过,而非成为可以彼此依靠、拥抱、做爱的恋人。 现在这样,便是刚刚好。 陈天望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有些事,就是得经历。 有些伤,就是得承受。 有些人,就是得在兜兜转转后,才能在你的生命里留下最浓重的一笔色彩。 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 最-新·更·新:ρо18s𝓕.c?m(ωoo1.νⅰ𝓟)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7) 陈天望在想什么,徐徐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会知道答案。 她要的,也不是窥知男人心里的想法,而是他的一个支持。 支持她的决定,也相信她的决定。 重新安定下心神的徐徐,只一个眼神就震慑住了回过神来想上前的林培伦,还有在一旁做壁上观的林恩广和孙艺如。 对于自己并不满意的媳妇,他们显然没有插手纷争的打算。 何况方才孙安真的话和反应,也让人心寒。 摆明了她还对陈天望旧情难忘。 这点,林培伦也心知肚明。 否则若他真要阻止徐徐,徐徐也奈何不了。 毕竟这是在林家,在林培伦的地盘上。 孙安真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落入这么个孤立无援的窘境,正想使劲全力将徐徐甩开,徐徐却忽然靠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气,低低道:“这个巴掌,是替从前的徐瑶给你的。” 孙安真一怔。 徐徐突然松开箝制,却用了巧劲将毫无防备的孙安真甩开。 一时不察的女人没有站稳,踉跄着向后跌进沙发里。 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再无从前面对徐瑶时的游刃有余。 徐徐上前一步。 “破鞋?” “孙安真,你当个小叁还真当出了优越感来?” “同样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居高临下,徐徐的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你的医美品牌上头标语写着什么来着?为自己而活的自信女人最美丽?” “你说这话不亏心吗?” “还是你的为自己而活就是可以毫无愧疚地破坏别人的婚姻,自信源于能够成功破坏别人的婚姻?” “那我可真是开了眼界啊。” 慢悠悠地丢下这句话,徐徐满意的看到孙安真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惧。 毕竟刚创立不久的医美品牌,从策划到成立,是除了追陈天望外,孙安真投注了最多心血与精力去完成的事情。 可以说,那就是她的七寸。 而现在,被徐徐给精准掐住了。 “你说,你在网上那些粉丝如果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他们还会积极的声援你吗?” 精英白富美,是孙安真给自己立的人设。 她也的确足够漂亮,足够聪明,显赫的家世和学经历是她人生足以傲视同辈的资本,除了总在陈天望这叁个字上犯傻,进而做出一连串不过大脑的蠢事外。 可以说,虽然才刚开业,不过凭着孙家和林家花了大把真金白银下去炒作再加上孙安真从业多年累积的人脉,她的医美品牌靠着网络营销业绩扶摇直上,最近预约已经要排到半年后了。 这同时也成为孙安真的底气。 哪怕不靠男人,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或许这也是她打从心里看不上徐瑶的原因。 却不能成为肆意妄为的理由。 虽然他们的事儿在圈子里动静闹得大,然而大家都是成年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基本的眼色都有,除了茶余饭后当作谈资说笑,没人会大张旗鼓拿别人的家事来宣扬。 当然也有看孙安真和孙家不顺眼的人借机滋事,不过在林培伦和孙安真扯了证,徐瑶这边又不主动出击后,也掀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如果徐徐真破罐子破摔了…… 迟来的理智,让孙安真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 既是气的,也是怕的。 徐徐很满意能从孙安真眼里看到这样的情绪。 “别再装得高高在上了,孙安真。” “说到破鞋……” 徐徐没忘记自己现在在哪里,她侧过身子,背对孙艺如和林恩广,然后贴近孙安真的耳朵,目光却是注视着林培伦的方向。 对上徐徐的眼神,男人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秒,他没有听到声音,却能清楚看到徐徐做出来的口型。 “你才是喜欢破鞋吧?” “宁愿当小叁也要穿上破鞋,怎么那么贱呢?” “果然是因为得不到就变得饥不择食了……啧啧,真可怜,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会和陈天望好好的,你,就和林培伦在一边看着吧。” “看着,我怎样拥有你得不到的幸福。” 末了,徐徐还不忘再捅一刀。 “如果不是你自甘堕落,我和陈天望也许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在一起,说来,你和林培伦还是我俩的恩人呢。” 柳眉弯弯,凤目炯炯。 她真心道出最后一句:“谢谢你呀。”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8) 后来的发展堪称兵荒马乱。 孙安真估计一辈子没被人这么婊里婊气的嘲讽过,尤其是徐徐完全踩在她的痛点上,让女人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顿时崩塌,连点儿屑也不剩。 “徐瑶!” 对于孙安真可能采取的反击徐徐早有准备,然而对方的速度和力量在瞬间的爆发上仍是比她预期得强上太多,于是,措手不及的徐徐还是被狠狠推了一把。 然后刚好落到迎上前的陈天望怀里。 男人一手抱着岁岁一手撑住徐徐,半点不费力。 徐徐拍着胸口。 “谢谢……” 陈天望扶着她站好后,目光落到孙安真身上。 孙安真表情茫然。 维持双手伸出的姿态,嘴唇嗫嚅间,像有什么话想说,可在对方毫不掩饰憎恶的眼神中,她又忽然觉得,好像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一个人的独角戏,终有落幕的一天。 曲终人散后,世界依旧在运转。 人还是得回到现实,接受现实。 “孙安真,我警告你,不要再做出不符合你身分的举动。” “徐徐以后会是陈家名正言顺的媳妇。” 此话一落,如惊雷炸响。 包括徐徐在内,谁都没想到陈天望会如此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所以,谁若是再针对徐徐,那就是公然与陈家为敌。” 陈天望的目光从呆若木鸡的孙安真转到脸色煞白的林培伦,接着滑过惊疑不定的孙艺如,最后落在彷佛瞬间又苍老了几岁,满脸无奈的林恩广身上。 “我相信伯父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陈天望说着,忽然笑了。 如冰雪消融一般,散发出温和的暖意。 “毕竟他表示,林家肯定会祝福我和徐徐的。” 直到坐上车,徐徐都还觉得有点飘飘然的,彷佛行走在云端上,脚下绵软,并不踏实。 陈天望也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把岁岁放在安全座椅上仔细检查了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无奈道:“我有这么好看吗?” 意思是,徐徐已经盯着他盯太久了。 虽然喜欢女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可饶是陈天望,面对徐徐赤裸裸的、炽热又专注的打量,依旧会感到脸热。 只是不太看得出来而已。 疏不知,徐徐听到他的问题后并未深思,而是直接依循本能回答:“好看呀。” 陈天望一愣。 徐徐凑向他。 “你很好看。”她的眼神格外坚定,语气认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夸,陈天望甚至来不及感到不好意思,就听得被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却没办法分到一点关爱眼神的岁岁不满的“哇!”地大叫一声。 剎那,如梦初醒。 徐徐撇开脸望向窗外,陈天望则抿着唇不再多言,只是绕到前方打开车门,落座。 车子平稳地驶离林家的宅门。 心念一动,徐徐回过头。 只一眼,心底深处那颗曾经密密实实地压在痛处上,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结似乎自然就松脱了。 心里一空一落间,徐徐于是明白…… 那是属于徐瑶的情绪。 也是徐瑶遗留在这具身体里的情感。 纠缠数年的爱恨情仇,说要放下又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中间还横亘着一条无辜的,源自于她,又被她亲手放弃的生命。 上辈子的徐瑶,表面上是看开了,可心里始终卡着一个结,让她不过叁十来岁却活得如身处暮年,行将就木的老人,最后郁郁寡欢,英年早逝。 而今,终于释然。 林培伦和孙安真,不过是往后漫长人生里的一段过客而已。 虽然这条路已经不是由徐瑶来走下去,可至少,她明白自己不是只能有一种选择。 离开林培伦,离开孙安真,不去回忆,不去惦记,那才是真的海阔天空。 出了一口恶气后,总算可以勇敢向过去挥手道别。 从后视镜,陈天望看到了怔忪的徐徐。 眼神一暗,男人正想说话,徐徐却早他一步开口。 “陈天望。” 将目光从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宅院拉回来,她的语气就像踩着轻快节奏的圆舞曲,带着陈天望并不了解,却能感知到的情绪。 淡淡的不开心就这样被化解掉了。 陈天望甚至怀疑,方才那一瞬间的阴翳是否真的存在。 又或者,不过是自己臆测出来的的恐惧。 意图将他拉近虚妄的想象,又在徐徐发出声音那一刻如泡沫破裂,消失无踪。 现在,他看似全神贯注在前方的路况,其实是屏住呼吸等着徐徐接下来的话。 莫名的紧张。 额角突突地跳。 右转、绿灯陡变,黄灯刚现。 陈天望提早一步踩下剎车。 就在他以为徐徐方才叫出自己的名字只是无心的举动,并因这个猜测而备感失落之际…… “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男朋友。” 陈天望猛地抬眸。 漂亮的琥珀色,灿如朝阳,透如琉璃。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49)h 这是徐徐第一次进到陈天望的“家”。 叁百多坪的楼面,宽敞、舒适。 本来以为照陈天望的性子,装修应该偏向极简风,没想到男人的单身住所布置十分温馨,整体以暖色调为主,玄关处的墙壁上挂了一排照片,徐徐发现那是陈天望的成长轨迹。 从粉雕玉琢的可爱小孩到一晃二十余年后,玉树临风的俊美男人。 她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 发现女人没有跟上来,陈天望转身,见她盯着自己儿时的相片,凤目里闪烁温柔笑意。 剎那,心跳加速。 徐徐转过头来问他:“这是你几岁的时候?” 陈天望看了一眼。 “五岁还六岁吧,好像是幼儿园毕业那天。” 晴空下,小小的男孩皮肤白皙,眉眼精致,穿着订制的灰色小西装,打着红领结,被漂亮的姐姐牵着手,与伴在身侧的父母合照。 那时候的陈天望脸颊还有点儿婴儿肥,像个糯米团子似的,十分讨喜。 重要的是他的表情。 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看起来不像在拍照,倒像是在被训话。 徐徐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人小鬼大。” 这个评价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细如蚊吶。 这时,陈天望走近,见徐徐嘴唇一动说了几个字后,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更显生动。 他不解。 “怎么了?” 徐徐摇头。 想了想后,还是夸奖了句:“你那时候真可爱。” 陈天望盯着她。 就在徐徐以为男人不会应声,正打算往前走去看下一张照片时,对方忽然伸手将她整个人给搂住。 徐徐猝不及防被抱了满怀。 陈天望身上惯有的,干净又清冽的薄荷香钻进鼻间,让她紧绷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 这世界上大概总有那么一个人,他的靠近令你满心欢喜,因为你明白这是可以替你遮风挡雨的铜墙铁壁,是险恶人间,唯一安全的避风港。 本来软软垂在身侧的手,环上了陈天望的腰。 瘦却有力,是最直观的感觉。 接着,记忆涌上。 男人的腹部平坦、紧实,肌肉富有力量却不夸张,完美的人鱼线向下延伸进毛发丛中,垂下的性器在受到刺激后似即将出航的舰艇般精神抖擞。 徐徐默默咽了口口水。 美色当前,又是在两人独处的私密空间,沉寂许久的欲望就如初春的枝枒,悄悄探出了头。 不知道是谁先吻上谁的,只知道在徐徐回过神来后,两人已经滚到了沙发床上。 她一抬眼,就对上陈天望的瞳仁。 还是如烈酒般醇厚的颜色,具有在不知不觉间便吸引一个人全部注意的奇妙吸引力,却好似沉淀了更浓郁的情绪,堆积在深处,伴随热流涌动,随时准备喷勃而出。 “陈天望……”徐徐喃喃叫出了他的名字。 男人发出低沉的喉音,或许是响应,却更像在压抑。 徐徐知道他在顾忌什么。 就像前面两次,总是差了临门一脚。 不是不行,也不是不想,而是珍惜。 因为珍惜,所以想等到彼此的心意足够明确后,再进行更亲密的行为。 对陈天望来说,那意味着一生的责任。 一旦给予,就不会再轻易收回。 想到这里,徐徐笑了。 如一朵稚嫩的花苞,在爱人面前含羞带怯地舒展花瓣,欣然怒放。 这一刻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已经可以了,陈天望。”她说。“我想把自己交给你,就像你也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对吧?” 她眨了眨眼。 凤目里彷佛盛上一泓秋水,波光粼粼。 衣衫半解,将褪不褪的时候最是诱人。 深邃目光中燃烧着最炽热的欲望,拿到期待许久的奖励后,陈天望的动作却是不疾不徐,充满耐心。 就像在拆礼物一样。 时近深秋,空气干燥。 男人的唇是粗糙的,擦过细致的肌肤时,带来的异样触感让徐徐浑身轻颤。 微小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在白皙的表面却并不清晰。 甚至没有男人留下的红印子显眼。 “嗯……” 破碎的嘤咛自开合的唇瓣间泄出。 凤目不再明澈,而是因为逐渐加温的热度染上薄薄一层水雾。 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 陈天望将乳头衔进嘴里。 从岁岁开始吃辅食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徐徐已经试着减少喂奶的次数。 虽然还未断奶,可也在让岁岁慢慢适应。 这是一个渐进式的过程,熬过最初的反复期到现在,徐徐觉得不论是岁岁还是自己都把状态维持的挺好。 然而……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0)上 当陈天望吸住乳头,用牙齿轻轻地磨,间或以舌头细细地舔,徐徐只感觉乳房开始发热发胀,有什么液体在里面涌动着。 就像往干涸的枯井重新注入水脉一样。 羞耻,又带着隐密的快感。 不过这回,陈天望并未逗留太久。 当男人的嘴唇离开敏感的乳珠,意犹未尽地“啧”了声后,突如其来的空虚让徐徐发出难受地呜咽。 于是陈天望抬头看了她一眼。 琥珀色的眸底像是雾气缭绕的深潭,徐徐被他眼中凝聚的浓稠情感给灼得不住颤栗。 “紧张?” 低哑的男声送入耳鼓,与心跳的频率纠结在一块儿。 徐徐想否认,可对着那双漂亮眼睛,鬼使神差间却是点了下头。 陈天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几秒后,笑了。 徐徐直愣愣地看着男人扬起的唇线。 “没事儿。”他说。“我还没经验呢,更紧张。” 没有经验的陈天望,只靠着手,就让徐徐攀上一波高潮。 而且还不以此为满足。 “不……嗯……那里……”狭窄的缝隙被男人塞进的两指撑开,露出里头艳色的媚肉,像嗷嗷待哺的小嘴一样,随着男人抽插的节奏正欲求不满地蠕动着。“呜……好痒……不要了……呀……” 指甲括过内壁,指腹按着突起,徐徐身体抖如风中粟糠,备感折磨。 然而在察觉男人准备抽回手时,她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于是,敞开的穴嘴恰好含住男人的指骨。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内里的泉眼又再次松开,泌出了涓涓流水来。 男人于是低笑了声。 徐徐怀疑陈天望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 关于声音,还有情欲。 “怎么办?” 在徐徐正迷迷糊糊地转动迟滞的脑袋时,陈天望突然问道。 她没反应过来,呢喃般回了句:“什么?” 陈天望凑向她,浓黑的睫毛细微地颤动,半掩住双眸,却反衬出瞳仁里促狭的笑意有多生动。 “水太多了,堵不住。” “……” 一秒、两秒、叁秒……陈天望见着薄薄的绯红一点一点从女人的耳后根烧到脖颈,又接着漫上白净的脸皮,彷佛泼上一层水彩颜料般,颜色柔和却光彩焕发。 尤其是那对狭长眼尾缀着的,桃花瓣揉碎了一样的玫粉色。 又娇又俏,生嫩的如初生的花苞,诱人采撷。 心念电转间,陈天望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揉上女人的眼角。 湿意带着凉。 那是从自己身体里带出的潮气。 不争的事实让徐徐眼中盈着的潋滟春水彷佛被风吹过,起了层层涟漪。 “真漂亮。” 陈天望夸道。 徐徐觉得心动的同时,也嗅到危险的气息逼近。 果不其然就听得男人下一句接着道:“把精液浇进去会不会更漂亮?” 男人的性器徐徐已经见过了。 不只见过,甚至她还尝过。 那天在办公室替对方口交的记忆涌上,让徐徐身体里积聚的热火越烧越旺。 尤其是在见到男人的裸体后。 情动的反应更明显。 陈天望的身材修长,看着有些少年人的削瘦,却仍能靠着天生的好骨架将衣衫撑起,增添几分潇洒不羁的痞气,只是在男人矜贵气质的烘托下,反倒显得气宇轩昂,俊逸非常。 然而脱下衣服就堪比摘下面具,随着陈天望的上半身再无遮掩地展现在眼前,徐徐眼睛微微瞪大,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着躯干。 恰到好处的隆起,不过份夸张,反而令人浮想联翩。 像是真人版的戴维雕像。 尤其是胯间的隆起,让人又惊又惧又忍不住暗自窃喜。 鼓囊囊的肉团是连内裤都包裹不住的尺寸,抬头后将表面顶出一道惊人的弧度。 自马眼翕张间分泌出来的液体,在黑色的面料上洇出一小块深色痕迹,也显示了陈天望亢奋的心情,哪怕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端倪。 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特别是在挑起一边唇角后。 邪气,却魅惑。 像恶魔张开双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俯身靠近,呼出的热气裹着电流,让徐徐从细胞到血管都为之震颤起来。“终于可以让你属于我。” 然后,我也将属于你。 性爱是人类为繁衍后代而进化出的本能,到了现在,甚至成为一种获得快感,宣泄情绪与欲望的方式,然而对陈天望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男女结合之于他,更接近一种宣誓。 宣誓他们将拥有彼此,并且成为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0)中 “我爱你。” 在陈天望将性器一截截推进狭窄的入口,感受到内里层层的阻力与徐徐难受地低吟后,他俯身在女人柔软的耳垂上落下一个吻。 同时,再无半分迟疑的,一举贯穿到底。 过程并不全然是愉快的,可当完全契合那一刻,自灵魂深处涌上的满足感还是让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喟叹。 徐徐并非没有经验。 不论是她本人,还是这具身体。 然而那青涩如处子般生嫩的表现,依然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男人的自尊心。 尤其对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处男。 徐徐一开始并没有想起这点。 出乎意料地久的停留时间,让徐徐在慢慢恢复思绪的同时,也有疑惑自脑海中浮现。 然后,两人对上了眼。 尽管不甚明显,徐徐还是窥见那一闪而逝的无措。 是一时冲动后的产物。 她愣了下才后知后觉会意过来。 接着,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瞇起。 那样子就像即将恶作剧的顽皮小孩。 陈天望似有所感,心中正觉不妙,本来已经渐渐适应肉物的存在而软化下来的甬道突然抽搐般狠命抖了几下,剎那,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压力全集中在柱身上,嫩肉密匝匝地将之圈住,带来掺杂痛感的快意之强烈,让陈天望的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 想就这样宣泄出来。 积累二十多年,只靠万能的双手解决过的性欲。 然而…… 徐徐能感觉到陈天望身体的反应。 她以为对方会憋不住就这样射精,甚至已经为此作好准备。 不过徐徐明显低估了陈天望的耐力。 她没想到男人竟然能忍住。 哪怕额头已经渍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将发在线毛茸茸的短发都给濡湿,哪怕眼神压抑,神情痛苦,像正在承受巨大的折磨般,男人也依然咬住牙关,锁紧精关。 一点儿都没露出来。 出于无法告诉徐徐,属于男人的,隐密的攀比心。 徐徐还来不及为自己没有得逞的捉弄感到遗憾,缓过来的男人狐狸一样狭长又单薄的眼皮一瞇,腹部绷紧,臀部发力,猛地向后将大半的肉物撤出,竟是就着半卡在穴口的姿态,小幅度地画起圆圈来。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其实颇具技巧的高难度动作。 就算掌握到方法,还要男人的核心够稳。 显然,陈天望日常就是有在锻炼的。 所以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挑起女人的性欲并付诸实行。 “嗯……” 徐徐也看出了男人想做什么。 可她不想服输。 于是,两人以此为项目,开始一场角逐。 小小的穴嘴被柱体最粗大的地方给毫不留情地撑大,像充了气的球皮胀开,充血后连鲍肉上细小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红艳艳的样子好像被彻底蹂躏过一样。 散发出一种靡艳的美感。 陈天望盯着,呼吸不住加重。 发现徐徐的倔强,他并没有继续僵持下去将战线拉长,而是直接改变手段。 从画圈,变成戳刺。 浅浅的,挠痒痒一样。 可怜的穴嘴馋得不住涎下津液,却仍无法填饱肚子。 “你……” 徐徐咬住唇,瞪着陈天望。 一笑妩媚动人,不笑高傲冷艳的眼型,因为生理性的水雾漫上黑亮的瞳仁而丧失了威慑的效果。 反而像勾引。 陈天望喉结一滚,眸色又深了几分。 浅褐色的瞳仁不再清澈,反而像是被乌云给翳住的月色,光影沉沉。 他又刺的更深一些。 只是这点刺激对徐徐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 想要…… 身体发出的强烈信号让她决定缴械投降。 “再进来些……” 细声细气如蚊吶一样的声音让陈天望挑眉,显然并不满意。 徐徐想着横竖两人都做到最后一步了,再端下去反而没意思,索性破罐破摔道:“小穴想要吃大肉棒了,你快些,喂进来啦。” 声音又娇又嗲,化作一个个音符塞满陈天望的耳朵,嗡嗡嗡地响彻大脑,让他除了眼前的女人,再也注意不了其他。 只能凭借本能动作。 “唔!” 又深又重的一顶,让徐徐顷刻间便体会到极乐的滋味。 接着,快感一波波涌上。 “嗯……好深……呜……”胡乱的呻吟,徐徐上面的小嘴也没闲着。“小穴被撑开了……呀……好爽,好满……嗯……再进来些……肉棒好大……啊……” 每吐出一个字,徐徐就感觉在自己体内肆意挞伐的的性器似乎又变得更大了些。 直把空虚的水道填的密密实实,连点儿缝隙也不留。 “陈天望……” 快意冲刷下,感官的刺激被无限放大,徐徐几乎要承受不起这彷佛要将人灭顶般的巨大欢愉,在不知不觉间便喊出了男人的名字来。 剎那,陈天望的身体如被定格。 瞳孔放大到极致的瞬间,是虚无。 然而从虚无中一丝一丝孳生出的,是揉合了渴望与希望的爱意。 对徐徐一个人的爱意,让陈天望曾经寸草不生,只靠些微养分浇灌的心田,开始焕发生机,就如惊蛰过后缓缓复苏的大地。 他发现自己能感知到了。 那些细微的情绪。 那些浓烈的情感。 那些以为不重要的,实则丰富了生活的点点滴滴。 源于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却是与这缤纷多彩的世界,最紧密的联系。 而在这一刻,陈天望终于从徐徐的身上,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珍宝。 不只是爱,却又是因为爱。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0)下 情到浓时,克制成为一种奢侈。 陈天望喉结滚动,双目闭上,终于选择直面本能。 当下,徐徐完全是懵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会说射就射,半点招呼都不打。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高潮来临那一刻,陈天望展现的姿态真的十分迷人。 对徐徐而言,更有种将谪仙拉下凡尘,共尝巫山云雨后一道儿奔赴人间极乐,那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于是,徐徐也高潮了。 生生被烫上高潮的。 浑身不住哆嗦着,她闭上眼睛,想眨掉泛起的湿气,然而男人突然吻上来,让徐徐所有无谓的坚强都被抛诸脑后。 尝到咸湿的泪水,陈天望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小心翼翼是因为珍惜。 因为珍惜,所以怕她痛却不说,怕她伤心难过,怕她把所有委屈都闷在心里,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能爱一个人,是福气,能被一个人爱,是运气。 陈天望的低喘与徐徐呼吸的频率恰好合在了一块儿。 徐徐本来紧抓着身下床单的手,环上了陈天望的脖子。 同时,她抬起下身,主动往上套弄。 这个动作让刚射精完变得疲软的性器备受刺激,竟又隐隐有充血抬头的趋势。 徐徐能感觉到。 毕竟现在的两人正是绝对契合的姿态。 如果她往下看,便会发现本来娇艳欲滴的花苞边缘一片红痕斑驳,其中,不住翕动的穴嘴里还有白浊的黏液缓缓流出,模样靡艳,色情非常。 连阴蒂都被囊袋拍打到肿起来了,从壳里怯怯地探出头。 “还要再继续做吗?”女人把唇贴到男人的耳边,轻轻吹气,无声邀请。“不对,应该说……还能再继续做吗?” 她问,目光迷离,语气却带着笑。 剎那,眼前的女人彷佛化作妖精,靠着吸食精气为生,偏偏有着最无辜的表情和最漂亮的皮囊,让人不知不觉间便沉沦于她的魅力中无法自拔。 两人视线对上,擦撞出激烈的花火。 陈天望最终没有以言语回答徐徐的问题,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徐徐有腰窝。 不甚明显,却是小巧可爱。 而此时,男人的手就搭在上头。 指腹温柔的摩娑,让徐徐浑身颤栗不止。 “别……嗯!” 陈天望在背后,虽然徐徐看不到他,却能感觉到自男人呼吸间喷出的热气打在皮肤上,刺激得毛孔持续翕张,冒出颗颗细密的小水珠。 把整片光裸洁白的背脊给弄得湿漉漉的。 当然,也有男人舔拭间留下的痕迹。 “陈天望……你动一动……呜……快动一动呀……” 见男人又转移阵地,徐徐终于忍不住了。 她扭腰摆臀,试图以此拉回陈天望的注意力。 偏偏男人不为所动,只是吻着徐徐的蝴蝶骨,同时伸手绕过她的上半身,精准攫住两颗在空气中不安晃动的奶子。 沉甸甸的,形如水滴,丰满又富有弹性。 让人爱不释手,只恨不得这两团绵软的嫩肉融化在自己手里。 想着,陈天望的动作不免重了些。 “嗯……” 徐徐发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想逃,又不知道该逃向哪里。 彷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本来如木桩一样钉着不动的肉物滑出小半截后,男人又猛地往前一顶。 趁势入到最深的地方。 “唔!” 一时失去平衡,徐徐整个上半身狼狈压在床单上。 奶子顿时像打翻的牛奶,散出一片晃眼的白。 “慢些呀……嗯……陈天望……呜……好深……”双手揪紧身下布料,徐徐被男人激烈的动作给干到如同颠簸在起伏浪花中无助的小船,晃晃荡荡。“太快了……啊……” “不是你要我快一点的吗?” 陈天望咬着她的耳朵,亲昵地道。 属于男人的清冽薄荷香形如实质,编织成网,将徐徐整个人笼罩其中。 “是要你动……不是,要……快啊……” 支离破碎的呻吟,对陈天望来说堪比天籁。 促使血液沸腾,细胞喷张,就像把春药融进毛孔。 热烈非常。 “再快?”将徐徐的话偷换概念,陈天望的臀部如装上电动马达一样加速抽插,每一下都浅浅地带出又重重地捣入。“这样呢?嗯?” 徐徐已经无法回答了。 快感汹涌而来,在高潮的瞬间倾覆她的理智。 这已经是第叁次了。 陈天望有了经验,自然不会再犯下前面的错误。 察觉甬道开始不规律的皱缩,且越夹越紧,越夹越用力后,他当机立断将性器撤出甜蜜的腹地。 然后,把女人的身体翻过来。 双腿被打开,阴蒂被揪出来,陈天望以自己的性器为杵,硕大的龟头做支点,对准最是敏感脆弱的小豆子戳了起来。 “嗯啊!” 徐徐不是没有发现男人的企图,只是晚了一步。 大脑顿时空白,整个人彷佛被抛上云端,却在满心惶惶之际又失控地加速落下。 “呜……” 这次高潮和之前不一样。 双目带泪,徐徐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陈天望却没有给她缓过来的时间,反而抓过她的手握住性器撸动起来。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1) 最后,陈天望又坚持了好几分钟。 虽然浑浑噩噩的,可徐徐还是能感觉到掌心被不停摩擦后生出的热度,烫得她一度觉得自己的手要着火了。 娇嫩的软肉包裹住粗糙表面,迥异的触感带来的畅然快意让陈天望喉间不自觉发出低吟。 “嗯……” 然后,迎来一波彻底爆发。 陈天望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这点,从他替手脚酸软的徐徐收拾善后就可见一斑。 仔细地将沐浴露抹上女人的身体,耐心搓出绵密的泡沫将她皮肤洗得干干净净后,男人拿了大浴巾将她全身裹起来。 整个过程,徐徐只需放松享受就好。 到后来,她几乎要睡过去。 “等等。” 迷迷糊糊间,徐徐感觉有人在晃自己的肩膀,她不开心地嘤咛一声后,撑开眼皮。 像一只困倦的小狐狸,努力想要保持清醒。 可爱的模样,让陈天望眼中笑意更柔和了。 “头发吹干了再睡。” 男人的声音温柔又低沉,听在徐徐耳里与催眠曲无异。 “唔。” 她低低应道,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 陈天望无奈地摇了摇头,将人靠在床头柜边立好后,起身到一旁的收纳箱里翻出吹风机。 这一来一往也不过两叁分钟的时间,没想到徐徐的眼睛已经又闭上了,嘴巴还微微张开着,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陈天望一愣。 他觉得应该将徐徐叫起来,可想到两人折腾了那么久,她肯定累坏了,又见徐徐此刻睡相甜美,实在不忍心打断。 最后,陈天望干脆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给她吹头。 从男人的动作可以看出来,对于帮别人做这件事,他并不熟练。 然而他的表情非常郑重,态度也事小心翼翼,耐心十足的以自己的五指为梳,将打结的头发一一理顺了后,才开始自上而下替徐徐将一头乌亮的长发吹干。 好像是在做值得投入全部心力的手工艺一样严谨。 过程中,陈天望一直注意着徐徐的表情。 若见她将眉头皱起,不怎么舒服的样子,就会重新调整力度和角度。 到后来,陈天望发现以自己的指腹轻轻按摩徐徐的头皮,女人就会发出像小奶猫吃饱餍足了后满足的低哼。 陈天望觉得有趣的同时,也隐隐生出一股成就感来。 于是,本来十几分钟就能完成的事儿,加上一套陈天望自己“悟”出来的头部按摩后,硬生生花了半个多小时。 抬起手一看表,发现竟然过去了那么久,连陈天望自己都觉得惊讶。 毕竟这在过去的他看来,是很匪夷所思的事。 虽然觉得自己算不上工作狂,可在外面的人眼里,陈天望就是个典型的工作狂。 归根究柢是因为工作对他而言,算相对简单且充满乐趣的事,比起将时间浪费在自己不感兴趣又觉得枯燥乏味的交际应酬上,陈天望宁愿投入工作,并藉由工作来获得成就感与满足感。 哪怕微乎其微。 起码还能让他感觉自己仍活着,仍像个人。 至于吹头这件事,在陈天望的日常里并不重要。 所以他才需要从收纳柜里将并不常用的吹风机翻出来。 可现在这个对他而言并不重要的事…… 眉头一皱一松间,是男人面对长久以来的生活型态即将改变,从疑惑不安到随遇而安的心态转化。 最后,陈天望进到浴室里,将自己也好好的洗漱了一番。 等他再出来,就见本来睡姿端正的徐徐不知何时抓过棉被,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球,只露出一张素净的脸蛋在外头。 陈天望的床单是深蓝色,衬得女人一张小脸莹白如玉,似剥壳鸡蛋般光滑,在夜灯的光影中像是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只是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也能感觉到岁月静好的平和与温馨。 这正是陈天望一直在追求的。 曾经以为一辈子也触碰不到,而今却近在眼前的美好。 忽然间,男人内心升起一股恐慌。 怕现在所感知到的,不过是如海市蜃楼般,稍稍一戳就破的泡沫。 这对他而言亦是十分陌生的情绪,却在倾刻间占据大脑,让男人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抚上徐徐的眉心。 剎那,徐徐似有所感,竟是睁开了眼睛。 陈天望的手指堪堪停住。 这应该是个再尴尬不过的场面,至少对陈天望来说就像准备做坏事却被人现场逮个正着那样……心虚。 这么想着,他的脑子却已经飞速运转起来,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掩饰过去,没想到徐徐接下来的动作却让男人已经组织好的语言直接卡在喉咙,在还未意识到的时候,就消失得一乾二净。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2) 徐徐抓住他的食指,接着放到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 陈天望呆若木鸡。 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儿似的,徐徐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样就不冷了。” 说着,还将他的手往已经被热到暖呼呼的被窝里面放。 陈天望这时才想起,方才,他给徐徐开了空调。 可他是典型怕热不怕冷的人,平常又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空调的温度设定,对一般人可能偏低。 之前陈天望在国外打拼的发小难得回来一趟到他家里喝酒小聚,才一踏进门,就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你应该搬去北极住的,小天王。”他打趣道。“还能省点电费呢。” 闻言,陈天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时候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房子是私人领域,自然是他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 然而,陈天望现在却只觉得懊恼。 眉宇间浮上一丝愁绪,徐徐没注意到,反而傻呼呼地笑了。 憨态可掬的模样,让陈天望心软的同时,又觉得心动。 只想若时间能从此停留在这一刻似乎也很好。 “你和陈天望终于做了!” “天啊!我女儿终于开窍了呜呜呜呜呜呜。” 突然变成李雨悦女儿的徐徐满脸黑线。 导购小姐依然保持专业微笑,然而徐徐总觉得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微妙,让她只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着了李雨悦的道。 “好了,先别管我了。” 尽管内心的火蹭蹭地往上冒,徐徐可没忘记自己今天陪李雨悦出来的目的。“你忘了你还在给男朋友挑礼物吗?亲爱的。” 徐徐将“亲爱的”叁个字咬得特别重。 她的口气可以说十分温柔了。 然而就是太温柔了,让李雨悦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因为打听到重要消息而亢奋的大脑也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些。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们俩现在在什么地方。 “呵、呵、呵呵。” 在徐徐“慈蔼”的凝视下,李雨悦不住干笑。 “对哦,亲爱的你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儿忘了。”意思意思地拍了下徐徐的手背,李雨悦火速转头,拉起导购小姐的手直接到柜台前。“刚刚那副男士腕表还有其他……” 徐徐看她那一副又怂又想装没事的模样,既好气又好笑。 下个月是郭正才的生日,李雨悦最近事业做得不错,便打算送只好表给自家视奢侈品如毒物的男人。 “不打肿脸充胖子,脚踏实地的做事,挺好。” 徐徐在听完李雨悦的抱怨后,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李雨悦也知道是这个理。 从出生以来就在富贵圈子长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什么凤凰男、心机男、渣男……李雨悦听多了也见多了,心里明白,男人的套路和招数有时候可比那些绿茶和白莲花还要厉害,也就是因为这样,虽然当初除了徐徐就没什么人看好她和郭正才能走下去,毕竟两人个性南辕北辙,生活型态差异巨大,可李雨悦还是执意照着自己的心意和对方交往试试。 毕竟一个人的品行如何,值不值得深交,都得在与对方实际相处过后才能真正了解。 幸运的是,这回她的眼睛擦得雪亮。 郭正才的确就和名字一样,是个正气凛然,才德兼备的男人。 而且,虽然他的个性老实木讷,不常将情爱挂在嘴边,可却把认真的态度贯彻到生活之中,看着人高马大的男人其实心思细腻,总能适时的给予李雨悦关心和尊重,让她备感窝心的同时,又能保有私领域的独立性。 然而人无完人,简直像照着李雨悦理想情人标准打造出来的郭正才,仍有一点让她感到头疼。 简单两个字来说就是,土气。 李雨悦的母亲是时尚圈大佬,从小耳濡目染下,李雨悦对美自有一套标准和要求。 倒不是要穿得多贵,好歹不要一套衣服穿四季。 偏偏在郭正才眼里,打扮是件既没意义又浪费钱儿的事,受家庭背景影响,郭正才对此向来是敬谢不敏的。 为此两人已经发生过几次口角争吵,虽然都是郭正才先示弱,可他是个十分重视原则的人,轻易不肯改变。 哪怕是为了喜欢的女人。 “他之前说我是用家里的钱,成,我这次一毛钱都没用家里的,全是老娘辛苦工作努力存下来的!” “如果他再不收,那就等着分手吧!” 徐徐看着李雨悦,摇头。 “何必呢,郭正才自己省归省,你想怎么生活他也没插手过,就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不好。”李雨悦直截了当。“你不知道我上次带他和阿咪她们几个见面……虽然当下没人说什么,可事后却传得难听。” 大家都说李家大小姐胃口变了,估计是山珍海味吃腻想换吃土包子了。 按李雨悦的个性,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在徐瑶的记忆里,两人因为这点分歧也闹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分手事件。 不过相爱大概就是一个不断磨合的过程,随着时间推进,两人对彼此有了更深的认识后,还是决定各退一步,牵手步入礼堂。 想到李雨悦和郭正才渐入佳境的婚姻,徐徐决定不管了,由着她开心就好。 最后,李雨悦买了块近十五万的表。 不是她选过最贵的,却是挑得最认真的。 “我觉得郭正才不会收。” 在签单时,徐徐道。 李雨悦横她一眼。 “老娘千挑万选的礼物,他敢不收?”女人冷冷呵了声。“那就准备一个月打地铺吧。”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3) 两人后来去吃晚餐。 自中途徐徐接了通电话后,脸上的笑意就没淡下来过。 李雨悦好奇地问:“谁来电话了?” 徐徐睨她一眼。 “你这么聪明会不知道?” “嘿。”被夸得通体舒畅的李雨悦眯起眼睛,故弄玄虚的沉吟道:“让我想想……你刚才说了亲爱的对吧?嗯,这世界上你的亲爱的应该就只有一个人,不过你刚刚好像也这么叫我了……” “李雨悦!” “好啦。”李雨悦摆摆手。“我知道是陈天望,怎么,他要回来了?” 徐徐点头。 陈氏集团在湘城的土地开发案是陈天望十分重视的项目,也是自男人接手家业以后第一个完全主导的,和政府对接的开发案,不论对陈氏还是对陈天望而言都具有重要意义。 为此,陈天望这半年来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飞一次湘城。 算算,自从两人关系确定下来后,似乎还是头一次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已经快要叁个礼拜了。 说不想念是骗人的。 不过徐徐也清楚,自己不能总想着要依靠陈天望,哪怕男人身上似乎有种让她不自觉就想要依赖的特质。 可终究,生活是自己的。 如果为了爱而失去自我,那么总有一天也会失去爱。 徐徐心里雪亮。 所以这段时间,她除了陪岁岁,也开始投入工作。 选择的便是徐瑶上辈子经过万紫芸安排进去的,由徐家赞助的基金会,负责偏乡孩子的教育活动还有一些医疗补助项目。 为此,徐徐决定请个保母。 对她的决定,徐瑛深感欣慰。 “女人的眼界就是要开。” “谁说我们不能兼顾家庭与事业的?”那天,姊妹俩约出来小酌,徐瑛难得有了醉意,酒酣耳热之际,桌子一拍,豪气万千道:“我们就是能把家庭和事业都兼顾好!” 徐徐知道徐瑛的不容易。 生意场上贯来是男人的天下,虽然现在也有越来越多杰出的女性出线,一些根深蒂固的文化和观念仍旧影响着大多数的人。 而徐瑛是从小就被徐柏丰当作接班人培养的。 除了能力、眼界和见识,徐柏丰还特别强调一个人的胸襟气度,有时候,这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你必须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又有谁会成为你的对手。” “面对不同个性的对手,有不同的应对方式,包括最基本的竞争和合作。”徐柏丰意味深长。“人生在世,莫为了自己无法决定的事苦恼,人该做的,是向前看,是把握住自己能把握,也应该把握的。” 徐瑛听进去了。 从徐家这几年的发展也能证明,徐柏丰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接班人。 然而有时候正因为看得越通透,所以才越难受。 徐瑛心底始终卡着一根刺。 偏偏她的性子随了徐柏丰,有自己的倔强,轻易不肯示弱。 这次也是刚好聊到了心坎,才会把内心的不甘和愤恨向徐徐透露出来一点。 那天姊妹俩聊到半夜,隔天,徐瑛就替徐徐把保母给找好了。 “是照顾过平平和安安的阿姨推荐的。”徐瑛说。“我都给调查过了,在业内的评价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徐徐自然相信徐瑛,而且岁岁就住爷爷奶奶家,徐柏丰和万紫芸也会帮忙照看着。 不过事关孩子徐徐不敢大意,所以她还是简单的进行了面试,并让保母与岁岁先相处试试,最后结果自然是满意的。 因为有徐瑶的记忆,加上基金会里专业人士的从旁协助,徐徐回到冈位后重新上手并不难,李雨悦知道她回去工作,也是抱持正面的鼓励态度。 见好友离婚后反而将生活越过越好,她自是十分开心。 只是前阵子李雨悦忙着展店的事,从遇到林培伦和孙安真那次后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将徐徐给约出来叙旧。 自然,她也知道了陈天望和徐徐正面对上林培伦和孙安真的事。 虽然不在现场,可从徐徐的描述还是能感觉到当时的气氛有多紧绷。 在听到徐徐打了孙安真一巴掌后,李雨悦更是感同身受,拍手叫好。 “就是要给那对奸夫淫妇一个教训!”她道:“省得还以为你是软包子,好欺负呢。” 顿了顿,她真心道:“我以前不了解,现在觉得陈天望这人还真挺好的。”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 “那是我男人啊,能不好吗?” “秀恩爱你啊。”李雨悦做出一个被喂了狗粮后反胃的表情。“好意思吗?” 徐徐笑咪咪的。 “彼此彼此。” “……” 李雨悦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友的嘴皮子似乎就变得俐索起来,至少现在她是半点上风也占不住了。 遥想当年…… “徐徐。”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4) 听到陈天望的声音,徐徐眼睛顿时亮了。 李雨悦回过头,就见陈天望站在自己后头。 随着时序入冬,秦城的气温直降,虽然还未降雪,可也已经到了出入都要穿起大衣戴上围巾的时候了,尤其这几天冷气团压境,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咻咻咻地风声穿梭于城市的水泥丛林中,自路上脚步匆匆的行人耳边呼啸而过。 然而,刚从湘城回来的陈天望,显然还没将温差转过来。 一件驼色长风衣搭在肘间,黑色的皮鞋锃亮,条纹衬衫灰西裤,搭配那张哪怕染上霜气也如美玉般无暇的俊脸,活脱脱就是从电视剧中走出来的霸道总裁。 李雨悦忍不住“哇”的感叹了一声。 “如果我家男人有你家男人这样的衣品,我就什么也不用愁了。” 徐徐无语。 其实郭正才体格好,身材高大结实,也是个衣架子,虽然打扮上的确随性了些,可除开重要场合,平常出门还是能被称一声“型男”的。 可惜是李雨悦欣赏不来的型。 这么想着,徐徐忍不住觉得好笑。 从陈天望踏进餐厅后,就有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然而陈天望恍若未觉,眼中就只有徐徐一个人的身影。 那瞬间,徐徐真有种置身于童话故事里的感觉。 梦幻且不可思议。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只为你一个人出现的王子。 虽然他没有宝剑也不会魔法,可他会坚定地走到你身边,牵起你的手,将你拥入怀中,然后用最温柔的眼神凝视你,哪怕不诉说爱语,你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蓬勃热烈,是只为你盛开的缤纷花季。 她何其有幸。 李雨悦在一旁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虽然两人并没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可只是眼神间的交流都肉麻的让人觉得像在看什么十八禁的小黄漫。 同时,李雨悦意识到自己该告辞了。 现在的她就像正在努力发光发热的电灯泡。 太尴尬了,边想,李雨悦边站起来。 发出的一点动静,让陈天望终于看向她。 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剔透若琉璃,璀璨夺目,丹华灼烈。 李雨悦一时间竟是移不开目光,只能在心里默念:“朋友妻……啊呸……朋友夫,不可戏……” 之前不是没听过人家说陈天望的眼睛跟漩涡似的,谁盯谁沉迷。 不过那时候李雨悦是嗤之以鼻的。 眼睛就是眼睛,如果里面还冒了个漩涡出来,那得去看医生了吧?什么狗屁不通的形容。 可现在这样近距离和陈天望四目相对,与之前在秦商会上远远打过照面不同,李雨悦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陈天望求而不得了。 原来真的有人不需要了解,也能感受到他本身散发出来,强烈的吸引力。 李雨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倒不是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只是单纯感觉到对方在男性魅力外,油然而生的一股威压。 那是得天独厚,惯居高位,生来就受到瞩目的人会拥有的一种无形气场。 而这种气场在陈天望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当陈天望被徐徐扯了两下,听话地收敛身上过于外放的锋芒,朝李雨悦微微颔首后,她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竟对方是陈天望嘛。 想着,她朝徐徐眨了眨眼。 徐徐噗哧一笑。 “你那么严肃做什么?” 这话是对陈天望说的。 接着,李雨悦就见陈天望的唇线缓缓上扬,最后,唇角定格在一个恰到好处,既不让人感觉疏离,又不会过分热络的角度上。 “我家徐徐,多亏你照顾了。” 末了,还礼貌补上一句。 “谢谢。” “你有没有看到雨悦那个表情,哈哈。”徐徐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就应该把她那时候的样子拍下来给郭正才看看。” 闻言,陈天望暼了她一眼。 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得司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陈先生,是要直接回秦光园区吗?” 陈天望沉吟片刻。 “不,到徐家。” 徐徐眨眨眼。 彷佛看出她的疑惑,陈天望微微一笑道:“我想岁岁了。” 最近徐徐的日子过得舒心,若真要说有什么意难平的事,大概就是儿子会说的第一个词竟然不是“妈妈”而是“爸爸”。 且这“爸爸”还是直接对着陈天望喊出来的。 众目睽睽下,骑在陈天望脖子上的小男童乐呵呵地拍打他戴着兔子造型帽的头,兴高采烈的模样让在旁边给他们拍照的徐徐接连按下快门。 只想将儿子可爱又生动的表情永远保存下来。 “岁岁,看这里!” 听到妈妈的声音,岁岁听话的扭过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对着镜头,粉色的小嘴微微嘟起,萌得徐徐心肝颤儿。 “陈天望……” 她走近想让男人调整下角度,好让两人的正脸都能入镜,接着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从岁岁嘴里蹦出了“趴趴”两个字。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5) 徐徐当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可岁岁又接着叫了次。 更清晰,也更大声。 “趴趴!”小孩改成拍自己的手。“趴趴!” 这段时间,徐徐一直有在教岁岁说话。 可岁岁似乎对此兴致缺缺,任由徐徐想破脑袋,依旧喜欢咿咿呀呀的比画。 “放心吧,岁岁是个聪明的孩子。”徐瑛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陪父母吃饭,见徐徐垂头丧气的,问清楚缘由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再说了,安安也是到快两岁才会叫人呢。” “妈!” 安安翻了个大白眼,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 徐瑛摇头。 “你这孩子……” 见徐瑛转头去跟女儿说教,徐徐把坐在婴儿车里的岁岁抱起来。 “妈妈,叫妈妈呀宝贝儿。” 徐徐晃着岁岁的手,岁岁可能以为她是想和自己玩,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 可爱的模样看得徐徐心都要化了。 她一直觉得岁岁最喜欢自己。 虽然现在他还不愿叫人,可若真要叫,那肯定先叫自己。 徐徐有这个自信。 然而很快的她就发现,虽然陈天望与岁岁的相处时间甚至还没有他与徐柏丰和万紫芸的相处时间长,可神奇的是,岁岁小小的脑袋瓜子就是能把陈天望给牢牢记住,每次见面,都表现得十分亲近。 甚至连爷爷奶奶还有姑姑都要向后排。 徐徐一开始还觉得稀奇,直到李雨悦随口道了句:“可能是真把陈天望当爸爸了吧。” 剎那,徐徐茅塞顿开。 之前她不是没这么想过,只是多半是打趣地想,并没有认真往这方面思考,然而李雨悦一提,她就明白过来了。 小孩的天性如此。 那是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至于为什么独独对陈天望如此,徐徐觉得可能与陈天望对岁岁的态度脱离不了干系。 不是明目张胆的讨好,也不是敷衍随意的宠爱,而是认真的,把岁岁当成自己儿子一样,会在他不听话的时候低声教训,也会在他表现好的时候不吝惜鼓励,最重要的是,只要岁岁想要,在陈天望能力范围内,总是尽可能地满足他。 虽然连话都不会说,可年龄越小的孩子,因为还未社会化,对善意与恶意的感觉往往也更为直观且强烈,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自有一把无法透过言语而是用行动来表达的尺。 岁岁喜欢陈天望,对徐徐来说是好事。 不过有时候她也会因此吃味。 尤其是在岁岁叫出“趴趴!”两个字来时,尽管这就像个开关,起了个好头后,隔天起来徐徐在给孩子喂辅食时就发现岁岁会喊“麻麻”了。 她一愣,万紫芸在旁边听见,很是惊喜。 “果然宝宝第一个会叫的就是妈妈。”女人笑弯了眼。“你和阿瑛也都是这样呢。” 话落,也不待徐徐反应过来,径自去哄外孙喊奶奶了。 后来,徐徐和陈天望提到了这件事。 “你说,为什么岁岁第一个叫的人是你呢?”徐徐其实也不是真的计较这点儿小事,就是有些意难平,便故意用嗔怒的语气道:“明明你也不是岁岁的爸爸啊,顶多就是个……” 陈天望抬头。 男人在批文件的时候,习惯戴上眼镜。 金边细框,斯文禁欲。 徐徐咽了口口水。 陈天望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就想着吸引陈天望的注意力,然而当男人真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了……徐徐觉得小心脏又有点儿受不住。 毕竟陈天望真的太好看了。 尤其是在他安静地凝视一个人的时候。 心跳声逐渐加大,将徐徐的耳朵塞得满满当当。 彷佛是看穿她心里想法,陈天望放下钢笔,双手交叉搭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徐徐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然而她发现,自己早已经把要说得话忘的一乾二净了。 脑子里除了眼前的男人,再也关心不了其他。 然后,随着陈天望越靠越近,徐徐的身体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她几乎以为对方要吻上来了。 在陈天望将双手按住桌面,撑起上半身那一刻,徐徐下意识就要闭上眼睛,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 “是。” 徐徐一时没会意过来。 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睁大,墨色的瞳仁里,清楚映出陈天望的身影。 “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啊。” 他说,声音里带着笑。 “自然,也是岁岁未来的爸爸。”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6)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7)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8) “我就知道,你果然能让他改变。” 叶天晴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倒更似喃喃自语,徐徐只隐约听到一两个字,回头诧异地问:“天晴姐?” 叶天晴摇摇头,没有解释,看着徐徐的目光却是更温和了些。 “天望呢?” 平常叶天晴回秦城陈天望都会亲自接机,不过这回被叶天晴婉拒了,让他派个人过来接自己就好。 知道这是为了不打扰自己与徐徐相处的时间,陈天望也没拂了她的好意。 毕竟是难得好天气的周末。 大清早,阳光从厚重的云层后方探出,徐徐带着岁岁到陈天望家里陪男人吃完早餐后,两人窝在一起看了部几年前的文艺片,度过轻松又惬意的上午时光。 “他带岁岁到外面散步了。”徐徐拿出刚泡好的红茶,还有自己最近琢磨着做出来的几样小点心给叶天晴尝尝。“中午吃多了,岁岁不肯睡午觉。” “这样啊。”叶天晴把小巧的马卡龙放到嘴里咀嚼两口后,惊讶的张大眼睛。“好好吃。” 得到肯定的徐徐笑眼弯弯。 “我和家里阿姨学的,是阿姨手艺好。” 叶天晴赞道:“那也是你有天份呀。” 闻言,徐徐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挠了挠脸颊。 叶天晴握住她的手。 “可以教我做吗?我老公也很喜欢甜食,等他回家,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叶天晴老公的职业明面上是军人,但似乎属于特殊编制,具体工作内容不得而知,时常要出任务,而且一消失就是大半年,陈天望稍微提过一两句,徐徐也没有打探的心思。 只是更加敬佩。 不论是叶天晴,还是他的丈夫。 聚少离多的夫妻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耐得住寂寞。 是以听叶天晴这么说,徐徐忙不迭点头。 “当然。” 两人后来又聊到了徐徐回基金会工作的事,叶天晴显然十分有兴趣。 这么过去半小时,终于听到大门的动静。 陈天望推着已经坐在婴儿车里睡着了的岁岁进来。 “唷。”叶天晴看着弟弟,眨了眨眼。“我们的奶爸回家了。” 陈天望看了叶天晴一眼,点头。 这一本正经的冷淡样儿,让叶天晴想到小时候的陈天望也是这样,分明是粉粉糯糯的奶团子,却总板着张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本来已经褪色的回忆重新变得鲜明起来,也让叶天晴眼角眉梢间的笑意更深了。 “爸妈大概晚上就到了。” “什么?” 徐徐的语气惊讶到甚至可以用慌张来形容。“不是说明天下午的班机吗?” “是啊。”叶天晴能理解徐徐的情绪,低声安抚。“不要担心,他们只是等不及见到儿媳妇了。” 徐徐一愣,继而红了脸。 陈天望坐到徐徐旁边,泰然自若的环住她的肩。 “那订春妙阁的包间?” 春妙阁是秦城有名的中餐厅,平常人满为患,一位难求,不过甚少有人知道的是,春妙阁当初创立不久便遇上大环境不景气,面临资金断链的危机,后来还是由当初陈家的大家长,也是陈天望和叶天晴的父亲陈源来注资才撑过去。 而这不过因为陈源来的妻子叶好特别青睐他们家的佛跳墙。 “早安排好了。”叶天晴笑咪咪的。“我在上飞机前特地交代过张大厨了。” 虽然叶天晴和陈天望都让自己不要紧张,可交感神经的作用也不是嘴巴上说说就能缓和的。 是以,在叶天晴和陈天望陪着两个小孩在客厅玩的时候,徐徐一个人关到房间里面,找出目前网上最红的“见家长妆”教程,想着给未来公婆留下一个最佳印象。 “徐徐真可爱。” 叶天晴突然道。 正拿着波浪鼓在诱惑岁岁和念念走路的陈天望闻言抬眸看了姐姐一眼。 那一眼里的情绪,让叶天晴心惊。 是浓浓的占有欲。 尽管很快就收敛进眼底。 短暂的怔忪后,叶天晴失笑。 这样的陈天望,更像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男人,而不是那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男神,就连谈笑的时候都透着股睥睨人间的清冷。 真好。 叶天晴出神地想。 耳畔,弟弟熟悉的声音落下。 “我女朋友,能不可爱吗?” 陈源来和叶好跟徐家父母,还有林恩广、孙艺如夫妻,是截然不同的典型。 无疑,陈源来和叶好虽然都上了年纪,可仍能看出年轻时候出色的好相貌,便是染上岁月的风霜也只是沉淀出成熟的风韵而不显老态。 陈源来创造出惊人的商业帝国,叶好则出身政治世家,后来陪着陈源来打天下,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虽然已经从陈天望家里的照片上见过两人的样子,可当真人出现在眼前,感觉仍与想象中截然不同。 大概是因为那出乎意料的热络态度。 从叶好主动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出:“以后我们家天望就拜托你了。”那一刻,因为初次见面而存在的隔阂,瞬间就被打破了。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59) “我那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只想着孙安真名声好,又喜欢天望喜欢那么久,性子总不会太差,所以她母亲来拜托,虽然觉得有些不妥,我最后还是同意让两个小的试试。” “哪里能想到……”叶好幽幽地叹了口气后,话锋一转。“你的事儿天晴都跟我说了。” 闻言,徐徐身体一僵。 “要我说,你根本不需要在意他们,照孙安真的人品,将来和林家那个儿子怕是有的折腾。”叶好说到这里,声音低下去。“也是报应了。” 徐徐眨眨眼。 “出轨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有再多理由都一样。”叶好拍了拍徐徐的手背。“我们老陈家就没有这问题,祖宗八代都是一夫一妻,不乱搞男女关系。” “虽然我对自己儿子有信心,不过若天望哪天一时脑壳发昏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放心,伯母绝对给你做主。” 莫名的,徐徐从叶好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杀气。 她发现,与陈天望表里如一的清冷不同,叶好的性子似乎是刚烈且极富正义感的。 尽管从那张冷艳的脸蛋上完全瞧不出端倪。 “至于岁岁……” 徐徐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很可爱,我和老陈都很喜欢。”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让徐徐愣住了。 人的眼睛是灵魂之窗,里面透出的情绪,往往就是最真实的情感。 叶好是真心喜欢岁岁。 可是她今天不过第一次和岁岁见面,怎么就…… 彷佛是看出徐徐的疑惑,叶好轻轻一笑。 “天望已经和我们视讯很多次了。”怕徐徐听不懂似的,她补充:“带着岁岁。” 难怪,有时候徐徐要处理工作上的事,陈天望就会把岁岁抱到房间去。 然后将门关上。 徐徐一开始还会好奇陈天望都带着岁岁在里面做什么,没想到男人竟然义正词严地道:“看书啊。” “……” 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陈天望不坦白,徐徐也没追问的意思。 横竖也干不了什么坏事。 没想到,现在破案了。 原来是带着岁岁跟父母视讯。 “你……”她以为照陈天望的性子,应该不会感觉到自己内心的焦躁。“怎么会想到……” 没头没尾,陈天望却一听就懂。 “我爸妈一直想抱孙子。”男人耸耸肩。“以后岁岁就是他们的孙子了,暂时抱不到,先过过干瘾。” 说得是轻描淡写,语气也十分寻常,若不是徐徐盯着他的脸,注意到那泛红的耳根,怕是会就这样被骗过去。 情感缺失太久,让陈天望不论在接受爱还是给予爱上,都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偶尔还会闹出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小故事来。然而,他其实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默默学习、付出。 只希望能让徐徐明白自己的心意。 遇上这样的男人,何其有幸? 许久没得到反应,陈天望疑惑地偏过头,一看,却是吓了跳。 凤目里,水光闪烁。 剎那,什么云淡风轻,什么故作镇定全被抛到脑后去了。 “徐徐?你,你怎么了?”男人显得手足无措,狭长的眼皮撑出一道漂亮弧线。“是不是我……” “惹你生气了”这几个字,陈天望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因为徐徐直接揽过他的脖子,霸气地吻上去。 舌头在口腔里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可言,却泄漏出女人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眸色暗下,男人眼底卷起风暴。 反客为主,汹涌的爱意就如冬季焰火,烧出的热浪足以燎原。 接下来,徐徐觉得时间像按下加速键一般快进。 叶好和陈源来在那次见面后没隔多久就挑了个黄道吉日亲自上门拜访徐柏丰和万紫芸,四人其实已经认识多年,只是交情不深,逢年过节也就送个礼品道声祝福而已。 不过显然,两方家长对于儿女的亲事都十分上心。 在准备过程中,并没有给徐徐什么插手的机会。 挑婚纱、订礼品、拟定宾客名单、决定度蜜月的地点……事情接踵而来,作为当事人的徐徐却彷佛局外人一样。 唯有一件事,在因为过于忙乱而没有实感的生活中,让她记忆犹新,留下浓重的一笔墨。 陈天望求婚了。 徐徐不知道对方规划多久,只知道那天,男人带着她和岁岁到陈家参与开发的海洋生物科技馆玩儿,因为是平日,人潮并不多,徐徐也不觉得奇怪。 “封馆了?”站在现代感十足的椭圆形建筑物前,徐徐错愕的张大眼睛。“今天吗?” “是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小伙子,态度很好。“方便给我看看您的票卡吗?” 徐徐虽然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奇怪却没有拒绝,只是看了陈天望一眼。 陈天望慢条斯理地从皮夹中掏出入场的票卡。 工作人员接过那张票卡时,格外恭谨,不过正沉浸在失望情绪中的徐徐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工作人员诧异地“咦”了一声。 徐徐的注意力被吸引,目光不解。 “恭喜您!” 工作人员激动的将票卡还给她。 突然被恭喜的徐徐一头雾水。 “您是今天第1314位入园的客人,将获得特别招待!” 徐徐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陈天望在旁边随口问了句:“因为是情人节吗?”她才恍然大悟,难怪,今天整个园区内随处可见各色玫瑰花妆点。 她还以为有什么活动呢。 原来是情人节。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60)上 “你早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吗?”握着陈天望的手,徐徐靠近他耳边,小声问。 陈天望瞥了她一眼。 在微弱光线中,男人的浅色瞳孔格外醒目,让徐徐想到那句:“夜晚凝成星,剔透闪晶莹。” 稍一不留神,好像就会被吸进去。 “有谁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吗?” 陈天望反问,徐徐一哽。 那是。 谁不知道二月有个情人节?不过对已经很久没有过节的徐徐来说根本连意识到的机会都没有,毕竟上礼拜春节刚过,年假才收尾,徐徐哪有心思注意其他的。 只是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又不知道怎么形容才恰当,干脆换了个话题。 “我觉得让岁岁一个人待着不是很好。”她刚才没想太多,可现在觉得儿子不在身边怪寂寞的。“要不我们先出去把岁岁也一起带进来?” 就在不久前,工作人员解释,之所以封馆是因为有情人节活动,只有票根刚好是1314号的情侣才能取得入馆资格。 好巧不巧,就是她和陈天望。 不过徐徐没忘记自己还带着儿子呢。 “您放心。”工作人员似乎看出徐徐的困扰,立刻道:“我们园区里设有托婴中心,里面的服务人员都是有合格证书的。” 徐徐倒是没想到一个海洋科技园区还能想的那样周到。 见陈天望颔首,工作人员又十分积极的样子,盛情难却下,她也只能同意。 把岁岁送到托婴中心后,徐徐特地观察了圈周遭环境,见的确如工作人员所说,宽敞明亮,舒适干净,且还有划分出适合不同年龄孩子的游戏区后,才放心把岁岁留下。 本来以为会哭闹的孩子格外乖巧,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妈妈,等照护人员带着一箱玩具汽车过来后,立刻就吸引了岁岁的全部注意力。 “宝宝,妈妈先和叔……”感受到男人投来的目光,徐徐改口。“妈妈和爸爸先离开,一会儿再过来接你哦。” 闻言,岁岁扭过头。 然后,在徐徐期待的眼神中,举起藕节般白胖胖的小短手挥了两下。 “白白。” 徐徐的心都要化了。 等踏出托婴中心,想到即将和陈天望共度两人时光,不可否认,徐徐内心其实挺期待所谓的“情人节特别企划”会带来什么惊喜。 没想到照着工作人员的指示推开旋转门进去后,才发现全馆都没有开灯。 只有方才发的头灯发出微弱光线。 徐徐的是后冠,陈天望的是王冠。 做工精良,细致漂亮。 “还真下重本了。”徐徐开玩笑道。 一开始,工作人员让她戴着这头饰进去时,徐徐因为觉得羞耻并不乐意。 还是对方解释皇冠中间的宝石其实是内嵌式的LED灯泡后,徐徐才勉为其难地戴上。 “看起来肯定很傻。” 她嘟嚷着。 “不会,很好看。” 陈天望一说话,徐徐的注意力自然就转了过去。 “你好适合呀陈天望。” 她眼中满是惊艳。 虽然穿着休闲服踏着运动鞋却在头上顶了个皇冠怎么看都有点不协调,然而拜陈天望那张好皮相之赐,整体搭配起来非但没有不伦不类的感觉,反而透出几分童趣和帅气。 单手插着裤兜,男人面上表情淡淡,眼神却是柔情似水,温柔缱绻。 他缓缓朝徐徐伸出手。 那一刻,徐徐不自觉屏住呼吸。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往后余生,自己将与这个男人携手同行。 不会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跨越时空的长河,在万千世界中不断擦肩而过后,终于相遇的爱人。 听到徐徐说要去把岁岁带回来,陈天望脚步一顿。 徐徐也跟着停下。 “怎么了?” 陈天望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原本两人掌心对掌心相贴的握法改成十指相扣。 徐徐愣了下。 “陈……” “到了。” 什么到了? 还来不及思考男人话中的意思,一束亮光画破黑暗。 并不刺眼,却因为毫无预警而让徐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接着,陈天望放开自己。 眼皮一颤,本能就要掀开,却因为他的下一句话而中断了动作。 “先不要睁眼。” 陈天望的声音沙哑,彷佛离的极近,像附在耳边的低声呢喃,又似在渐渐远去,一切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回声而已。 徐徐感到不安。 “天望?” 她试探性地往前伸手,被男人抓住后,放到嘴边轻轻吻了下。 剎那,骨指酥麻,热流翻涌,一颗躁动的心却悄悄归于原位,平静下来。 “数到叁十再睁眼好吗?” 他问。 徐徐点头。心中已经隐隐有预感,在情人节这天得到1314号的票根,与陈天望两人进入封馆的建筑物中,为的是准备迎接什么。 “可以数了。” 话落,陈天望松手。 热源消失,徐徐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听他的话开始默数:一、二、叁…… 隐隐有声音响起。 九、十、十一…… 是走动的脚步声? 二十、二一、二二…… 完全失去方向感的徐徐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不单纯是恐惧,而是一种揉合了…… 怦! 她猛地睁开眼睛。 世界五、撩了前夫真爱的白月光以后(60)下 如果有奇迹,那么奇迹应该是怎么样的? 徐徐想,自己眼前的画面,大概就是人在穷尽想象力之后,所能描绘出来的奇迹之一。 她处在一个塔型建筑物里。 就像魔法世界里的图书馆那样,从徐徐所在的圆形底部往上延伸一直到达嵌着彩色玻璃板的尖顶,自然光落下,随着角度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剎那,遮在眼前的黑暗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生命力勃发的新蓝图。 形状迥异,颜色鲜艳的热带鱼群在与玻璃窗只有一墙之隔的水域中肆意摆动漂亮尾巴。 魟鱼巨大的伞身缓慢游过眼前。 鲸鲨修长的躯体流畅地在水中丛林穿梭。 脚下踩着斥资数亿元,以最先进的全息造景与模拟技术打造的透明地板,徐徐彷佛立在栩栩如生的珊瑚礁造景中,人若站在上边,便会随着走动的节奏泛起圈圈波纹,同时与室内传感器做连动,随着踩踏进不同区块,光影忽明忽灭,好像置身于幻境之中。 放眼望去,如同踏入神秘的深海禁地。 封馆的这幢建物被命名作“水世界”。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通过地下隧道后,可以来到后方这座新落成不久,有九层楼高的巨塔里。 虽然目前还没开放,却已经成功博得眼球,透过媒体与网络营销,在社群上掀起了不小的热度。 大家都在猜高塔里有什么。 而现在,徐徐成为揭开面纱的第一人。 有目共赏,叹为观止。 这是陈天望特地为她准备的情人节礼物。 徐徐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彷佛心有灵犀般,男人从隧道入口走了进来。 他背对着光,却也带来光。 头发往后梳,一丝不苟,露出清俊的眉目与如工笔画般精雕细琢出的五官。 来时的休闲服不知何时已经脱下,换成一身正式西装。 宽肩窄腰,身量颀长。 手上还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花开热烈,却不及徐徐眼中的男人耀眼。 陈天望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 剎那,阵阵涟漪以陈天望和徐徐为中心幅散出去。 水草摇曳,珊瑚伸缩,小丑鱼栖息在浅舄湖中,螃蟹挥舞着大螯躲进阴暗的巢穴里。 陈天望不是个有浪漫细胞的人。 然而当初开会时,其中一个女性主管的话却如点醒梦中人般点醒了他。 “我们习惯生活在陆地,所以如果能在海洋中被求婚,一定会觉得很梦幻吧?” 于是陈天望灵光一现,有了构思。 刚好他手边就有现成的场地与企划。 陈天望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想做的事就去做了,过程中遇上什么困难,再运用智慧和手段解决。 索性一切赶在情人节前安排好。 过程用艰辛二字来形容或许夸大,但也绝对不是顺顺利利没有阻碍,毕竟海洋科技园区共有叁大股东,还包含了具当地政府背景的国有企业,陈天望虽为其一,主要还是占了开发商的便利。 不过现在,他觉得值得。 舍了脸面,低声下气,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斡旋和疏通,得来徐徐的笑颜和欢喜,陈天望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他微微扬起头。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两目炯炯有神,浅色的瞳仁印出徐徐的身影。 如此明艳。 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春天。 念头划过的瞬间,薄唇一动,陈天望开口了。 “徐徐,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山盟海誓,只用一句话,却包含陈天望从出生到现在二十来年的人生中,所有忐忑和期待。 徐徐还没有反应过来。 “答应他吧!”忽然,上方传来一道年轻男声。“我们小天王情窦初开,认准了谁就不会再叁心二意,虽然人不怎的,不过颜好活好家世好,嫁了不吃亏啊!” 依旧保持半跪姿势的陈天望额角一抽。 徐徐这才看到,不知何时,围绕着巨大水族箱的螺旋型楼道上稀稀落落站着人。 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 是她和陈天望的亲友。 “徐徐,我同意你嫁了!” “如果陈天望以后不长眼睛欺负你,我肯定帮着你给他教训!” 顺着声音过来的方向望去,徐徐看到李雨悦,还有她旁边站着的郭正才。 依旧是一身随性到可以用随便来形容的打扮,与他腕上那只价值不斐的手表形成强烈对比。 然而哪怕是眼下这样热闹的场合,郭正才的视线也是紧紧黏在李雨悦身上,并小心地护着她的腰,避免整个人趴在护栏上的李雨悦因为不注意而受伤。 见徐徐的注意力被其他人吸引,陈天望轻轻咳了两声。 徐徐这才重新看向他。 同时也注意到,男人的耳后根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是羞耻,是紧张,是不好意思,也是迫不及待。 在与陈天望四目相对片刻后,徐徐垂下视线。 这个明显闪避的动作,让男人心里“喀噔”一声。 在他预想的剧本中,没有拒绝这一个选项。 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如果被拒绝了该怎么办。 人就是如此奇妙的生物,想法一旦拉出了线头,就会接着扯出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来,乱哄哄地占满大脑。 陈天望已经进入放空状态,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 所以当徐徐那声“好呀”落下的时候,陈天望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心里太过渴望导致出现了幻听。 相处那么久,徐徐对男人细微的表情所象征的意思也早已经摸了个透彻。 她无奈一笑。 “我说我答应嫁给你了,陈天望。”徐徐一字一顿,说得特别清楚。“你现在不应该再给我一个东西吗?” 再给一个……东西? 陈天望猛地回过神来。 这是很少在他脸上见到的表情。 见对方因为自己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徐徐唇角上扬,拉出一道漂亮弧度。 同时,她伸出手。 周围的尖叫声更大了。 二叁十个人,竟然也能制造出百来人的音效。 徐徐边想,边看着陈天望。 男人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戒指掏出来,过程中,慌乱的甚至差点儿将盒子扔到地上。 徐徐感觉到他的紧张,没有说话,只是耐心十足地,等着他将那只朴素的银戒套到自己的左手中指上。 是陈天望自己制作的。 没有昂贵的宝石,没有璀璨的钻石,既不奢侈也不特别,唯一有的,只有一颗真心。 那也是陈天望希望亲手交给她的。 “老婆。” 聪指纤细,莹白如玉。 银戒闪闪,圈起的不只是一个人的未来,还有两个人的以后。 在徐徐温柔地凝视中,陈天望改了称呼,用颤抖的掌心托起她的手,轻轻印下一个吻。 “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我有多爱你。” 二十多岁的年纪正好。 只盼以后的风景,都能与你共享。 系统:“陈天望的好感度为百分之百,委托者的怨气值为零……恭喜宿主,任务圆满达成。”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1) “窈窈,我和你说过不要动她的。” “你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徐芝窈十岁那年,父母离婚了。 父亲养在外面的女人给他生了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 所以他没有要徐芝窈的监护权。 在徐芝窈的儿时记忆中,父母曾经很恩爱,也曾经亲昵的喊她小宝贝,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搬到玉雪一样的漂亮人儿面前。 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时候的徐芝窈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个小公主。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忆褪去温暖的色彩,变成灰蒙蒙一片。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阳光灿烂,徐芝窈坐在幼儿园的椅子上,晃着腿,哼着歌,乖巧地等着妈妈来接她回家。 她今天得了小红花。 还当上班长。 徐芝窈扳着短短的手指头,想着一会儿要和妈妈说的话。 有好多好多呢。 她开心地想着。 然而那天,徐芝窈从下午两点半等到五点,都没有等到人。 原本期待一会儿能和男朋友去度过浪漫情人节的老师临时加班,坐在徐芝窈面前,唉声叹气。 于是,徐芝窈犹豫片刻后还是将其他小朋友给自己的水果软糖送给了老师。 “不要愁眉苦脸。”奶声奶气的童音脆生生的。“要开心。” 老师一下子怔住了,接着,突然把徐芝窈搂进怀里。 “窈窈真棒。”她轻轻拍了拍徐芝窈的头。“将来一定会很有福气的。” 对于福气一词还没有什么概念的小女孩不解地眨巴着眼睛。 “老师……” “嗯?” “妈妈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啊?” 想到方才接通的电话,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说清楚,只能道:“因为妈妈有事情要忙,等她忙完了就会来接窈窈啦。” 徐芝窈懵懵懂懂。 “妈妈也和爸爸一样去工作了吗?”不待老师解释,她又自个儿点了点头。“工作很辛苦,窈窈会乖乖等的。” 想了想,她爬起来,用膝盖撑住身体靠近老师,然后,轻轻地亲了下对方的脸颊。 “谢谢老师陪窈窈。” 本来对无法顺利下班跟男朋友约会感到烦闷又失望的老师看着眼前和小天使一样的徐芝窈,眼眶突然一热。 这么懂事的孩子啊…… “没什么好谢谢的。”她抹了下眼角。“窈窈,你要记住,不论未来如何,都要好好长大,爸爸妈妈是爸爸妈妈,你是你,只要好好努力,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这话对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小朋友而言太深奥了,在记忆里短暂停留后便自然而然地被抛到脑后。 且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像块橡皮擦,将那个在太阳渐渐下山,夜幕悄悄挂起的傍晚,和老师一起待着,絮絮叨叨的回忆给悄悄抹了个干净。 出轨。 破产。 外遇。 无止尽的争吵伴随碗盘摔在桌上还有地上发出的尖锐声响,贯穿徐芝窈从五岁到十岁的生活。 彷佛一夕间,幸福的生活被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内里的千疮百孔。 那时候的徐芝窈还不懂在父母互相叫骂的时候被翻来覆去地使用的字眼意味着什么。 她觉得爸爸妈妈好像突然间不认识自己,而自己也不认识爸爸妈妈了。 长大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你出轨在先居然还有脸质问我?我让你再生一个孩子的时候你说什么来着?你说你不想在家里当个免费的保母变成黄脸婆!既然这样,我去找别的女人生又有什么错!” 那天,徐芝窈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父亲指着她,面色胀红,青筋暴起,与他针锋相对的母亲半点也不愿落下风,跑到徐芝窈身边,用力抓起她的手。 徐芝窈疼得眼眶都红了,可两个大人完全没有理会她。 一个破口大骂,一个反唇相讥,夫妻不像夫妻,反而更像个仇人。 而那个曾经被爱若珍宝的孩子,在撕破脸后,成为他们攻击彼此的武器,需要的时候用用,不需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那一圈瘀痕在一个多礼拜后就消失了,然而留在心里的伤痕却跟着徐芝窈一起长大成人,直到踏入那鱼龙混杂,纸醉金迷,充满无数机会却也布满无数陷阱的花花世界后,都还忘不掉,抹不消。 彷佛烙印,烫在了她的人生里。 亘久不灭。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2) 父母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那天,原本一个人被丢在家里的徐芝窈也偷偷跟去了。 她亲眼看着两人走进去又走出来。 从夫妻,变成了陌生人。 那一刻,徐芝窈竟然感觉如释重负。 她想,爸爸有了新家庭,那么自己和妈妈过也是好的。 虽然妈妈脾气不好,可若不是在和爸爸吵架的时候,其实妈妈对自己也是不错,会给自己做小点心,会带自己去买新衣服,虽然更多时候,女人都是把小孩一个人丢在旁边,顾影自怜,神神叨叨。 可在徐芝窈的心里,还是比持续缺席自己成长,一门心思都放在外面小家上的父亲要好。 哪怕她小时候其实更亲近也更依赖总是忙碌,却会在每天给她一个晚安吻和早安吻的爸爸。 徐芝窈那时候天真的以为,就像邻居阿姨说得那样,最糟糕的情况已经过去了。 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然而她没想到,乌云盖住天空后,不落下暴雨,不善罢干休。 没有工作能力又过惯奢侈生活的杨馨,就算已经东山再起的前夫每个月会固定支付她一笔金额不小的赡养费,对她来说还是不够。 徐芝窈不知道,从前那个合格的母亲,建立在可以肆意挥霍的生活基础上。 这也是为什么在前夫遭逢生意失败后,她很快就顶着妻子的身分,另寻新欢。 在杨馨看来,追求快活的人生与爱自己的丈夫是可以分开的,所以后来她的丈夫也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了回去。 不同的是,丈夫后来真的爱上别的女人,生了别的孩子。 而杨馨恨,不甘,埋怨,却束手无策。 在与丈夫离婚后,没有出口可以宣泄的她,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到徐芝窈的身上。 不需动手,只用言语和眼神,就足以作为伤人的利器。 徐芝窈的性格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变得阴郁内向,当年那个心地柔软善良,个性阳光活泼的小孩从此不知所踪。 后来,杨馨再嫁。 继父是个大腹便便的成功商人,还有前妻留下来的一个儿子。 徐芝窈很不喜欢那个儿子看自己的眼神。 色瞇瞇的,阴暗又深沉。 她和杨馨提过,杨馨的回答如预期地让人失望。 “被看一下会少块肉吗?”目光从女儿漂亮的脸蛋和逐渐有了曼妙曲线的身材扫过,杨馨眼中情绪复杂,语气却是刻薄。“我果然把你养得太金贵了。” 二八年华,是最好的年纪。 如嫩芽抽枝,花苞初绽,白净的面孔,精致的五官,细腰不赢一握,胸脯鼓鼓囊囊,哪怕什么都不做,往那儿随便一站就是道靓丽的风景线,吸引着人们的视线停留。 自然,也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就和她再也等不到父母来接自己的那个寻常午后一样,徐芝窈怎么也没想到,就在杨馨和继父的眼皮子底下,她名义上的兄长竟然给她下药,然后偷偷摸摸溜到她房间,欲行不轨之事。 如果不是剂量下的轻了,又刚好她的同学打电话过来…… 对方面目狰狞,肆无忌惮的模样让徐芝窈内心惊惧不安,只能再次向唯一的亲人求救。 可她做梦也没想到杨馨的回答却是:“我和你胡伯伯谈过了,等你高中毕业,就和小硕先订婚。” 徐芝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胡伯伯就小硕一个儿子,将来所有的家产都会给他继承,嫁给他,只有你享福的份。”杨馨一面上妆一面对女儿道:“年轻人冲动一些也没什么,反正最后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而且小硕一表人才,你……” “你疯了!”徐芝窈再也听不下去。“你有当我是你女儿吗?你如果当我是你女儿,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啊?” 她崩溃地朝杨馨大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杨馨显然没有被这样质问过,对方还是自己女儿,让她脸色一时间难看得很,恼羞成怒地道:“你是我女儿,难道我还会害了你吗?” 从前,徐芝窈会觉得,不论再如何难捱,母亲就是母亲,再怎么不好,也是将自己放在心上的。 然而自嫁进胡家后,杨馨的所作所为却让徐芝窈的失望越累积越多,到后来就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上。 徐芝窈毫不怀疑,为了维持在胡家的生活,巩固自己胡太太的地位,杨馨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卖了。 然后,笑着依偎在男人怀里,用娇滴滴地语气,讨他欢心。 那一瞬间,徐芝窈产生了恨的情绪。 既恨将她抛下,将温柔给予两个儿子,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也恨对自己冷言冷语,对继父阿谀谄媚,对继子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妥贴的母亲。 她觉得再多留在这个家里一刻,就要窒息。 可徐芝窈不想这样草草结束自己的人生。 她要活下去。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3) 那是徐芝窈人生第一次叛逆。 她回到家里,整理完塞满后背包的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胡家的豪华别墅。 在经过警备室时,徐芝窈回头看了一眼。 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一座华贵的牢笼。 杨馨愿意一辈子待着就待着吧。 徐芝窈想。 往后十年,她不曾再主动联络过对方。 二十六岁的徐芝窈,分明还年轻,却已经尝过人生百态,像一块被打磨掉棱角,没了光泽的玉石,依然是漂亮的,却不再独特,也不再吸引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 徐芝窈丢了她的美人骨。 因为一个男人。 离家后,她辗转到了上京。 上京是国家文化娱乐产业发展的重点城市,高中没毕业的徐芝窈,最后在一间连锁咖啡厅找到了份正职工作。 凭着她那副不输给明星的好皮相。 站在柜台前,穿着制服绑着高马尾的漂亮女孩并不少,然而难得的是徐芝窈身上有一股温柔沉静的气质,微微笑着的模样就像山涧的一捧静水,清凉甜美,沁人心脾。 而眉眼间一抹散不去的忧郁,更为她添上一层朦胧神秘的距离感,叫人不自觉就想靠近,又怕亵渎玷污了白玉。 在信息发达,消息流通迅速的互联网时代,徐芝窈的美貌很快在地方上引起了注意。 店长也乐得以此为宣传。 许多人到店里不是来喝咖啡,而是为了目睹她的真容。 没多久就有所谓的星探递来名片。 近几年,团体选秀盛行,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节目以此为内容推出,有些刚起步的经纪公司到街头寻找有潜力的素人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不过徐芝窈都拒绝了。 她的声音好听,细细软软像云朵一样,然而却不是唱歌那块料子。 跳舞就更不用说了。 她没基础,也没兴趣。 虽然曾经短暂学过芭蕾,却已经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对自己的能耐,徐芝窈心里清楚。 何况她对当偶像兴致缺缺。 就这样,平凡清苦的日子过了一年,即将成年的徐芝窈更好看了,浑身散发出介于女孩与女人间的韵味,她的身材很好,高挑修长,婀娜有致,然而那张脸还是那样的娇嫩清纯,眼珠乌黑,眼白干净,像是锁在玻璃箱中的宝石一样珍贵。 然后,有个男人找了上来。 对方是新锐导演李凡,正在物色新电影的角色,阵容已经大致决定,就剩最重要的女主角,试镜了两叁次,也到好几所影校找过,却始终没有让自己满意的。 直到他有次偶然间到咖啡厅的屋檐下躲雨,遇上收拾完正准备下班的徐芝窈,剎那,惊为天人。 彷佛看到剧本里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后来李凡又来到咖啡厅几次观察徐芝窈工作的模样,发现对方的神态完全符合剧本中的角色需要,便上前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这次,徐芝窈没有拒绝。 李凡无疑是个很有才气的导演,徐芝窈看过他的片子,每一个镜头都像一帧照片,串联起来后却成为一段刻画细腻的人生。 这次他要拍的,是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合作的剧本,讲述的是个初恋的故事。 男主角由一个影院刚毕业,已经有两年经历的新人演员担任。 整个剧组里只有徐芝窈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 可她乐于学习,也乐在工作。 做为另一个女孩,体会没有苦痛,泛着酸甜滋味的青春,徐芝窈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获得了暂时的圆满。 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可她从不后悔离开,也不后悔一个人来到异地,展开另一段旅程。 一年后,新电影上映,票房冲上当季新高,徐芝窈的名字开始广为人知,她有了自己的粉丝,那是一群用爱无条件支持她的人。 像温暖的太阳,虽然触碰不到,却照亮了她的人生。 以此为起点,徐芝窈成为一个演员。 她签了一间中型经纪公司。 虽然不是和她接触的公司里条件开得最好的,却是对她未来规划最完整的。 徐芝窈认真的想当个好演员,所以她谨记李凡对她说过的话:“你没有天赋的演技,却有得天独厚,抓取镜头的能力。” “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当个偶像,可如果想做好演员,一定要静下心来好好琢磨,挑选适合的剧本,尝试不同的角色,试着从他们的人生中去汲取养分来成长。” “你才十八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李凡笑得阳光,摘下在片场严肃古板的面具后,他其实也就是个还不到叁十岁的年轻人。 “加油,不论过去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人生是你的,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李凡眨眨眼。“就像我以为自己找不到温恬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温恬就是徐芝窈饰演的角色。 那时候,耳边听着李凡温柔的教诲,看着窗外落下一地金灿灿的阳光,徐芝窈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眼前好像豁然开朗,出现一条平坦、繁花锦簇的路。 只要往前走,就能一路走到尽头。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4) 徐芝窈被雪藏了。 在加入经纪公司后的第叁年,二十一岁生日前夕,接了四部电影两部电视剧后,人气稳步上升,那张漂亮脸孔逐渐被观众记住并在网上获得无数溢美之词盛赞的时候,一场推不掉的饭局,一回与过往记忆重迭的经历,一次没有忍住甩出去的巴掌……耳边人声嘈杂,徐芝窈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 她又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人。 指名要封杀徐芝窈的是个势大的,非圈内行业相关,而是靠着家族庇荫,终日无所事事只知吃喝玩乐的纨裤子弟,若公司要与之抗衡并非不能。可那时候徐芝窈风头正盛,抢了公司原定给一名前辈的电影资源,哪怕她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却从此被记恨上了。 后来对方夺得影后,是公司五年来第一个,背后又有人撑腰,于是一番运作下,上层选择明哲保身,甚至将徐之窈有百万粉丝的社交账号给强制注销。 徐芝窈和经纪公司签了七年约。 这代表余下四年,她无法再从事任何演艺活动,除非支付庞大的违约金。 可她哪里来那么多钱? 徐芝窈不想认命,又不得不认命。 和上班族一样,不得私接工作的徐芝窈每个月领着公司给的底薪,无所事事地待在家里。就像一颗光芒黯淡的星星,在熠熠生辉的夜空里,人们很快被其他闪耀的光点吸引目光,而徐芝窈则渐渐被淡忘在脑后,除了少数几个活跃的粉丝还在惦念着,疑惑她为什么突然消失在大众面前了,向公司要解释,又得不得任何响应。 久了,人气也就散了。 那段时间,徐芝窈唯一的乐趣就是每日看片子。 她之前的演技一直有被诟病的地方。 脸谱化。 不同的角色,却像同一个人。 她无法演什么像什么,哪怕身心都投入,仍做不到不留痕迹地融入角色中,反而因为刻意的雕琢,容易让人有出戏的感觉。 这就是李凡说她适合成为偶像的原因。 徐芝窈身上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特质,若成为偶像,她无疑会是极具辨识度,又众所瞩目的那一个。 可她选择成为演员,如何收敛自身锋芒,反而成为一个课题。 然而,徐芝窈始终参透不了。 不过这似乎无伤大雅,毕竟那时候的她有着极高的热度,哪怕只是个木头美人,都会有导演愿意用她,更何况她的演技并没有糟糕到那样的程度。 没想到,随着她看的片子越多题材越广,本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竟渐渐找到了答案。 然后,她开始在自己家里演起戏来。 没有人与她对戏,反而引她入戏。 徐芝窈能感觉到自己的蜕变。 然而,没有用。 她还是破不了那一层层缠住躯体的茧,由血淋淋的的现实加诸在身上的枷锁。 于是,徐芝窈去了酒吧。 一个漂亮、忧郁,独自一人买醉解愁的年轻女孩在灯红酒绿的场所会发生什么事似乎都不奇怪,加之徐芝窈没有戒心,喝的鸡尾酒被来搭讪的老手偷偷丢了颗药丸下去都不知道,一杯黄汤下肚,整个人晕呼呼的,脸颊烧得又烫又热,差点儿就要着了对方的道。 可她到底是幸运的。 有人出手救了她。 而这个人,甚至给她的人生与事业同时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 韦俊生。 徐芝窈后来的金主。 两人的关系持续五年,在这五年里,他们既是床伴也是情人。 当然,韦俊生就和所有里的金主一样,身边不只她一个女人,然而徐芝窈始终是最特殊的那个,她住在韦俊生每日都会回来的别墅里,也是唯一一个被韦俊生带到朋友聚会上介绍认识的女人。 尽管徐芝窈并不喜欢他的那些朋友。 有的目光淫邪,有的目光玩味,还有的带着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惋惜……无论哪一种,徐芝窈都不喜欢。 她喜欢的只有韦俊生一个人而已。 高大俊美的男人,用那双深邃如浩瀚银河又多情似桃花灼灼的眼睛盯着你看时,你会觉得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很难不沦陷。 何况对徐芝窈来说,韦俊生相当于将自己拉出深渊的人,恩情与爱情一并萌芽,在徐芝窈心中结出了永不凋零的双生花。 那是徐芝窈一生中最幸福的五年。 她找到了喜欢的人。 与此同时,时隔一年半的沉寂,再次复出后,徐芝窈的演技就如同她的相貌一样,惊艳了广大的看客。 她终于受到肯定,作为一名演员。 事业上的成功给徐芝窈带来自信,她坚定的相信自己能得到与韦俊生并肩的资格,就在将来的某一天,不再只是情人,而是爱人。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5) “悟此生的女主角定下了,是巩燕。” “不可能!” 水杯因为徐芝窈匆忙地起身被撞倒,掉在纯白的羊毛毯上,没有发出声音却落下一地水渍。 经纪人的面色不比徐芝窈好上多少,就是态度还算镇定。 “你打个电话给韦先生问问吧,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芝窈这才回过神。 后来,她无数次的后悔,希望自己没有拨出那通电话。 哪怕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至少还能给自己留一点体面,而不是用最狼狈的姿态知道真相,然后像国王的新衣一样,自以为穿着华丽的衣裳,实则一丝不挂地站在大众面前,任人品头论足,肆意嘲笑。 徐芝窈是个替身。 她接的第一部电视剧,饰演的角色就是个替身。 因为爱而不得,最终疯了的女人。 如今现实与虚拟产生微妙的联系,一瞬间,徐芝窈竟然分不清哪一边才是真哪一边又是假。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韦俊生眼里一定很可笑。 因为男人眸中毫不掩饰地厌恶。 “爱情?你配和我谈爱情?”韦俊生往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徐芝窈。“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可前提是,别贪心索求你要不起的。” 男人冰冷的眼神与他锃亮的皮鞋形成强烈对比。 徐芝窈这才想起,那遥远到已经模糊不清,却又在剎那间变得无比清晰的记忆。 对韦俊生来说,这甚至不是一场交易。 只是明标价码,随时可以喊停的游戏。 最初,徐芝窈是谨记着这点的。 她对韦俊生既畏怯,又向往,可最终却在男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与耐心下,渐渐忘了那道壁垒分明的界线。 人就是这样,迟疑多时的第一步一旦跨出,往往就再也煞不住。 从意识到自己动心那刻开始,分寸尽失。 而现在,所有侥幸被男人无情的言语打破。 “当巩燕的替身?呵,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徐芝窈的质问落在韦俊生耳里无异于荒唐的笑话。“除了那张脸有几分相似,你有什么比得过巩燕的地方?” 韦俊生这句话,在徐芝窈心上割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是啊,她有什么比得上巩燕的地方? 巩燕童星出道,二十岁那年拿了国内叁大颁奖礼的满贯,成为名副其实的影后,二十叁岁那年则凭借一部充满黑色幽默的惊悚喜剧片斩获国外几个重量级影节的奖项,一时风头无两。 在那一年,巩燕是所有社群与门户网站上第一名的热搜词,数据遥遥领先不说,甚至蔚为一种潮流,没有人不认识她,没有人不赞美她,是真正现象级的演员。 然后,来年,巩燕宣布暂时引退。 舆论哗然,猜测不断。 当时相关新闻的热度整整一个月居高不下,直到巩燕的经纪人出来暗示,巩燕并不是如某些媒体猜测那样要结婚生子,而是打算到国外进修,精进自己的演技。 可想而知又赚足了一波好感度。 往后五年,虽然没有作品产出,然而有关巩燕的消息依然不曾间断,包括偶遇的合照,还有复出的传言,时不时就要上一次热搜。 而现在,巩燕回来了。 巩燕引退前拍的最后一部电影就是李凡执导的,而徐芝窈拍的第一部电影也是李凡执导的,加上两人的容貌又有相似之处,尤其是眉眼那一带的轮廓,所以那些在网上黑徐芝窈的人,最常给她叫的绰号就是:“燕品”。 赝品,巩燕的替代品。 以前徐芝窈并不在乎那些,然而现在回头去看才发现,一切彷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到此为止了,徐芝窈。” “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否则……”男人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手指捏住徐芝窈的下巴,用力到彷佛要在上面留下恐惧的印记。“你会后悔当初被我救的。” 留下这一句话,韦俊生松开对徐芝窈的箝制。 女人的皮肤白皙到带着点透明光泽的程度,也衬得那一圈红色指印格外突兀。 韦俊生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在作品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瑕疵”,然后从衬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条浅蓝与靛蓝色交织的格纹方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 彷佛徐芝窈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或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韦俊生这个刻意又轻率的动作,浇熄了徐芝窈内心一把曾经燎原的爱火。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同时也是自己的生命之火。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6)上 “我没有针对巩燕,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针对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针对她了,是,我单独找过她,语气可能不是很好,可是我真得没有伤害她呀。” “她身边有那么多人护着,我又哪里来的本事可以伤害她了?” 可想而知,徐芝窈有多委屈又有多怨恨,激动到连那张漂亮的脸孔都燃起了如云霞般的艳粉色。 徐徐安静地盯着她,没有出声。 然而那温柔恬淡的眼神却在不知不觉间安抚了女人的心,让她重新恢复冷静,同时,眼皮耷拉着,唇角勾出苦涩的笑意。 “人人都爱巩燕。”她喃喃道:“我真羡慕。” 徐芝窈是羡慕,不是嫉妒。 她是个缺爱的孩子。 从五岁那年,父母的感情生变后,她就知道,自己心里从此缺了一角,再也填不上了。 直到遇上韦俊生。 她以为遇到将自己拉出深渊的人,殊不知男人竟是替她装上翅膀,看着她越飞越高后,再将之狠狠扯下来。 多狠啊。 徐芝窈想。 而这还只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前部电影才杀青不久,徐芝窈得了个短暂的假期,又刚好遇上韦俊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精神状态很糟糕,不希望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和经纪人说一声后便独自背着行囊到乡下的小镇去疗伤了。 徐芝窈把手机留在市里,订得民宿是藏于深山野林中的自助式小屋,虽然有接电源,只要徐芝窈不打开,就不会接收到外面的消息。 她在那里度过与世无争的两个礼拜。 清晨醒来,混着草木香与潮湿土气的凉风吹过,金黄色的太阳悬于天际在线,光线与雾霭远远照射过来,驱散了寒冷,带来温暖与蓬勃生气。 那两个礼拜里,徐芝窈重复着哭累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放空,放空完后继续哭的无限循环。 神奇的是,或许是透过眼泪把心里的情绪全部宣泄干净,在两个礼拜后,踏出林区那一刻,徐芝窈觉得自己恍若新生。 然而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经翻天覆地。 她那天质问巩燕的画面被拍下来,上传到网上,惹来一片骂声。 同时,她背靠金主的传言甚嚣尘上,有营销号爆出几组模糊暧昧的照片,没有一张有韦俊生的正面,却不约而同将她盈满爱意的眼神给栩栩如生地呈现出来。 如果只是这些,徐芝窈觉得自己撑得下去。 可接着,她的过去被人毫不留情地扒了出来。 高中辍学,在招待所打过工……徐芝窈没有刻意隐瞒这些,却也不曾主动提起,毕竟,那联系着过去,是她迫不及待想忘掉的经历,可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有人跑去采访杨馨,那个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面,看着苍老了点,脸上铺着厚厚的粉,却仍掩不住刻薄神色的女人。 在徐芝窈红了以后,杨馨曾经打电话来。 话里话外的意思,充满要挟。 徐芝窈那时只回了她一句:“我不介意让人家知道你想给亲生女儿和继子拉皮条。” 那时候的徐芝窈背后有韦俊生,她有底气,她不怕杨馨。 而且她知道杨馨是爱极了面子的。 没想到…… “她喜欢小硕,还想爬上小硕的床呢。” “虽然是我女儿,可我也不能看着她这样不知廉耻啊,就把她赶出去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赶出去啦,就是让她到外面住,好好检讨一下,哪里想到她带着存折就跑了,我后来知道她消息后和她联络过一次,结果她竟然说自己现在红了还找了个有钱男人跟着,警告我不要乱说话,否则让我没有好果子吃。” 如果不是那张脸并没有太大变化,徐芝窈几乎要以为这个颠倒是非黑白,一字一句将她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女人不是她的母亲,而是她的仇人。 不,不是仇人,是来索她命的恶鬼。 杨馨的一番话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成为锤死她的“铁证”。 真真假假,最是难辨。 那一段记忆,徐徐在读取时,彷佛置身于浓浓的迷雾中,所有景象都是朦胧的,充满阴郁的色彩。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有个始终相信她的粉丝,因为多次公开发表支持她的言论,信息被肉搜出来后,在社群被网暴,在学校被霸凌,甚至有激进人士到她家外墙泼油漆,还去砸了她父母的小吃摊。 明明,那个女孩子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呼吁大家在真相水落石出以前,不要被营销号随意带风向,也不要单纯听信一方的言论而否认徐芝窈这些年付出的努力。她没有借攻击任何人去洗白徐芝窈,却被说得万恶不赦,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后来,那个女孩子注销了账号。 她发布的最后一则贴文只有一张照片。 是精神鉴定书。 看着那张精神鉴定书,整整叁天没有出门的徐芝窈崩溃了。 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应该活着。 作品被下架,代言被取消,她家附近挤满了狗仔根本回不去,只能窝居在酒店的房间里,而经纪人为了处理她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心生怨怼,助理被辞掉后,并没有让任何人带食物过来给她,最后甚至放话,说公司的意思是要她出来给社会大众一个道歉,否则她也不用出去了。 二十六岁的徐芝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就像五岁的徐芝窈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好像突然间就不爱自己了一样。 可是,没有人要听她说。 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最后,徐芝窈登上自己的社交账号。 没有解释,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引用了《罗湖野录》的一句话:「含血喷人,先污其口,百丈野狐,失头狂走。」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6)下 徐徐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在看完徐芝窈的人生经历后。 曾经以为是可以照耀自己的一束火光,到后来才蓦地发现,原来是会将自己燃烧殆尽的一团烈焰。 在这样的徐芝窈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 徐芝窈要的,也不是感同身受。 “在陷入黑暗前,我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师和我讲过的话。”沉默许久后,徐芝窈缓缓开口,声音干涩。“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可是好的未来……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她目露茫然。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被救赎,又有那么多人被辜负。 琉璃易碎,经过一次又一次地践踏后早已千疮百孔,不复原来面貌。 然而…… 徐徐主动拥抱徐芝窈。 “这次过后,会好的。”她罕见地,吐露一点点秘密。“就当作这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你真正的人生才要开始呢。” 执念消去,重获新生。 过程并不容易,但…… “你相信我吗?” 扳住徐芝窈的肩膀,徐徐与她对视。 按理,她们今天不过第一次见面,还是在这样一个匪夷所思,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状态下。 可望着徐徐那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更恬静温柔,也更坚毅淡然的黑色眸子,鬼使神差间,徐芝窈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徐徐笑了。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徐徐:“巩燕……是海王吧?” 而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包括把徐芝窈当作替身的金主韦俊生在内,都是巩燕养在池子里的鱼。 女人随手撒一把饲料,池子里的鱼就迫不及待地上来抢食,全然不管是不是馊了,只因为是女人给予的,就认定为恩赐,毫无理智可言。 虽然爱情本身就没有道理,容易使人脑壳发热,理智掉线,然而巩燕池子里的鱼随便扔一条出去都不是凡物,却甘愿为她驱使,想想就觉得细思恐极。 系统:“你可以这样理解。” 徐徐感叹:“你还真厉害。” 系统:“?” 徐徐:“上个世界是双男主,这个世界有几个啊?” 系统:“……你不会想知道,不过巩燕这辈子都是保持单身。” 徐徐冷嗤一声。 那不是废话吗?按巩燕的个性也能想象得出她有多享受这样被一群出色的男子围绕着,众星拱月的生活,而且她还有一个很好的借口──为艺术奉献。 男人只会敬佩她的决心,同时在一般大众眼中,巩燕这个名字也能被拉到一个寻常演员无法企及的高度,而那些风流韵事,不过是在她丰富而伟大的人生中,锦上添花的一笔而已。 巩燕不只是个好演员,还是个精于算计的商人。 她费心地养了那么多条鱼,就为了能随时享受肥嫩鲜美的鱼肉,要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要一个无肉不欢的人一辈子茹素一样,根本不可能。 所以那些男人后来肯定也接受了彼此的存在,并且像种马文里的后宫女人般,争宠、献媚,以此供养巩燕的虚荣和骄傲。 系统:“……” 想反驳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系统最后只能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准备好了吗?” 徐徐没有回答,用掌心拖住下巴,除了大拇指外的四指搭在嘴唇上,做出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 就在系统以为她还没厘清头绪,打算先暂时下线更新时,徐徐突然道:“好了。”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深色的瞳仁里闪烁兴奋的光芒。 这在过去是不曾见到的。 就如同她自己下的评价一样。 “这个世界肯定会很好玩儿。” 系统忽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攻略对象自然是徐芝窈的金主。 徐徐却不打算直接从韦俊生下手。 巩燕可以养那么多条鱼,那徐徐为什么不能找很多金主呢?虽然这个思路听起来没什么叁观可言,不过对付没叁观的人还想用叁观去感化对方,徐徐自认自己还达不到那个境界。 何况,人与人间都是有胜负欲,鱼和鱼间也是。 巩燕之所以能游刃有余地当个成功的海王从不翻船,就在于她很好的把握住男人的胜负欲与劣根性。 只要他们永远得不到,巩燕的地位就永远取代不了。 这也是她一辈子单身的原因。 因为她很清楚“单身”的价值。 既然如此…… 徐徐缓缓睁开眼睛。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7)上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7)下 徐徐还没有睡意,索性上网查了下巩燕的资料。 虽然没有证据,可她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否则也不能当个好海王了。 若假设成立,上辈子徐芝窈遭遇到的那些事情,也许并不是偶然。 想到这里,徐徐脸色一沉。 从前的徐芝窈,几乎和粉丝没有互动。 一来是她经纪人的交代,公司给她安排的人设就是属于感情内敛,一心扑在演艺事业上的那种,所有媚粉行为都是被禁止的。 后来徐芝窈才知道,公司这是照着巩燕的路线走,说好听点是培养,说难听点就叫复制。 画虎不成反类犬。 从那时候开始,就有巩燕的粉丝瞧不起徐芝窈。 可徐芝窈不知道,别人在追星看电影看电视剧的年纪,她已经辍学,为了生活奔波。 不是没听过巩燕,却是从来不曾了解。 当然也有来咖啡厅的客人笑着说她与巩燕的神韵很像,徐芝窈却从没放在心上过。 没人料得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有一天人生会产生交集。 后来她被李凡挖掘,对拍戏产生兴趣,虽然一脚踏进圈子里,却对圈子的文化知之不深,公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唯一一次反抗,就是在饭局上打了意图潜规则自己的男人一巴掌。 后来被雪藏,再后来遇上韦俊生。 背靠大树好乘凉,就算知道内情的人,看在韦俊生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徐芝窈。 于是徐芝窈就一直这样过来了。 她觉得对粉丝最好的回报就是精进演技,拍出更多好作品,让那些喜欢、支持自己的人都能以自己为傲。 徐芝窈也一直以此为目标努力着。 可她不知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山,这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感同身受。设身处地的替人想,很多时候都是有先决条件的。 人就是这样特别的生物,可以不问是非的对一个人付出最大善意,也可以没有理由的对一个抱持最大恶意,尤其是在互联网发达的现在,群众心理是十分可怕的。 那些自以为拥护正义的人,总能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歼灭与自己意见相悖的言论。 徐芝窈到最后才意识到这点却已经来不及。 原来,她这么没用。 她竟然连那少得可怜,对自己好,相信自己的人都护不住。 相比韦俊生把她当替身,从头到尾没有过一点感情这件事,那个被霸凌到患上忧郁症的粉丝才是对徐芝窈最大的打击。 如果有机会重来,她不会再傻得为不值得的人交付所有,却吝啬给予无条件爱自己的人一点响应。 爱情需要经营,事业需要经营,天底下,没有什么可以不劳而获的事情。 只是徐芝窈太累了。 她也不想再一次面对那些人,那些事,哪怕命运或许真的可以改变。 所以由徐徐替她来到这个世界。 由无数个小节点组合起来的命运,但凡出现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导向截然不同的结果。 这也是人生有趣的地方。 一念之差,谁也不能预料未来。 所谓先机,掌握的也不过是机率而已。 徐徐无法控制命运,能做得只有一步步地将命运尽可能地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扭转。 过程自然是辛苦的,可也乐趣无穷。 身体的疲惫让徐徐没能坚持太久,了解完巩燕的信息又上网刷了下娱乐圈最近的新闻和最新的消息后,困意来袭。 她干脆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裹起被子闭上眼睛,沉沉睡了一觉。 然后,她做了个梦。 梦里光怪陆离,她卖力地往前奔跑,直到体力濒临极限,再也承受不住突然爆发的酸痛感,狼狈跌倒在地。 接着,徐徐回头,见有一黑影迫近,想后退,脚跟却像被定住一般无法提起,只能眼睁睁看着面目模糊不清的庞然大物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吞噬殆尽。 伴随一股沉香。 不对! 她猛地睁开眼。 冷汗涔涔,一股脑儿地从毛细孔中争先恐后冒出来的水气连浅蓝色的病服都打湿了。 可徐徐顾不上这些,只是扭过脖子,看向正背靠着窗台,安静注视自己的男人。 一时间,她竟然分不出这是梦还是现实。 窗帘半掩,室内昏暗,男人逆光站着,那张立体分明的脸孔被打上层层阴影,彷佛一座静止的雕像,缄默、冷硬,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是韦俊生。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8)上 两人视线对上的剎那,徐徐下意识就想躲开男人的目光。 然而她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强迫自己直视对方。 这一点异状,让韦俊生微微瞇起眼睛。 他无疑是英俊的。 深邃的脸部轮廓上有一对狭长的凤目。 眉骨突出,剑眉斜飞入鬓。 由锋利的线条刻出的相貌气势凛然,然而那对凤目却秀气精巧,彷佛由技艺高超的画师一笔一笔细致地勾勒出来,中和了过于突出的五官,乍一看,甚至有种雌雄莫辨的眣丽。 读取徐芝窈记忆的时候尚不觉得,现在真人在眼前,徐徐才惊觉韦俊生本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莫怪徐芝窈会傻呼呼地将一颗心捧上任对方作践。 单凭这张脸,就足够让巩燕舍不得放手了。 若换成是她…… 徐徐的眼中有毫不掩饰地打量意味。 彷佛在评估一件货物。 念头浮上的瞬间,韦俊生觉得既荒谬又可笑,好看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因为男人的一个动作,周遭气压又低上几分。 徐徐也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作的时候。 于是她垂下眼睑,任由浓密卷翘的睫毛在下眼皮处打出淡淡阴影,同时紧抿着唇,微微侧过头,不再看韦俊生,而是做出了避让的姿态。 徐徐比徐芝窈更清楚她的优势。 侧颈如天鹅纤长,带着易折的脆弱。 皮肤天生白皙细腻,哪怕连续两个星期待在近四十度高温的户外拍摄,只要休养个两叁天就能恢复如常。 “你呀,这就叫天生丽质。”和徐芝窈合作过几次的化妆师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对她道:“真该给你试试不上防晒会怎样。” 那时候听了,徐芝窈当调侃,只是羞涩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却不知道她的好看中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皮相上的美,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气质。 杨馨儿时对女儿的教育无疑是成功的。 那种举手投足间自带的风情,妩媚而不俗艳,娇憨而不做作,加上又是正好的年华,二十来岁,多年轻,多漂亮,多富有生机。 她和巩燕是不同的。 巩燕有的她没有,而她有的,巩燕也没有。 徐徐打算让韦俊生意识到这点。 男人看着徐徐,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眸色更暗了些。 “窈窈。” 他终于开口。 低哑的声音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搭配上出色的相貌,不论在视觉还是听觉上都有极强的冲击力。 徐徐没有应声。 为了利用徐芝窈刺激巩燕,韦俊生暂时还不会与她撕破脸。 所以现在是很好的机会。 只不过…… 一改闲散姿态,两条随意曲起的大长腿伸直,被包裹在一身藏灰色西装中的男性躯体更显昂藏,如松如竹,英气挺拔,半点也不输那些时装封面上的模特儿。 信步走到徐徐面前,用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捏住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面对自己,韦俊生的语气带了点儿探究。 “你在想什么?” 他问。 两人离得极近,近的徐徐能清楚闻见他身上的沉香。 那是一种成熟又冷冽的气息,伴随强势的男性贺尔蒙,将徐徐完全笼罩其中。 她不自觉地咬住唇瓣。 这是徐芝窈惯有的动作,每当她受委屈了,就会露出这副表情。曾经的韦俊生对此无动于衷,心情好的时候安抚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视而不见,对他来说,养着徐芝窈大概就和养着宠物没两样。 包括那些情人们。 除了巩燕,女人在韦俊生眼中都是差不多的,而徐芝窈能得到多一点优待,就是因为她与巩燕的几分相似。 所以这还是头一次,韦俊生仔细地端详,这张分明再熟悉不过,此刻却又透出一点陌生神态来的脸。 “我在问你。”眼眸瞇起,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说话!” “疼……” 徐徐的声音又细又小,韦俊生能看到她嘴唇嗫嚅,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嗯?” 好奇心杀死一只猫。 在韦俊生忍不住更靠近一点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徐徐伸手推了他一把。 瘦弱的女人与毫无防备的男人。 踉跄地后退一步,他很快站稳,黑黝黝的瞳仁却是窜出了滔天怒气,如被火光照到发烫的宝石,亮得惊人。 “徐芝窈!” “我说你捏得我好疼!”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8)下 病房一时间沉寂下来。 空气彷佛凝结成霜,分明是寒冬刚过的四月天,却像在瞬间按下倒转键回到飘雪的银白时节。 空调大概是坏了。 徐徐有片刻产生荒谬到了极点的想法。 不得不承认,板着脸孔的韦俊生气势之强烈,让人几乎难以直视他的双眼。 女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似乎要与四周墙壁合为一体。 韦俊生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怕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带着酸楚和委屈,从心底呛到鼻腔,在徐徐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的眼眶就先红了。 然后轻轻一眨,泪滴溢出,顺着眼角滑下女人姣好漂亮的侧颜。 韦俊生大概也没想到徐徐会说哭就哭。 而且还是用这样让人有力气没处使的哭法。 徐徐知道这是徐芝窈的情绪在作祟。 可她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眼睛微微睁大,韦俊生可以清楚看见女人蓄满泪水的双眸,清凌凌的瞳仁像被洗涤过一样,格外的剔透晶亮,清楚映照出他的脸孔。 一本正经又虚伪至极。 念头闪过,韦俊生的呼吸不自觉变得更重了些,在落针可闻的当下,清晰非常。 他闭上眼睛。 徐徐不自觉攥紧了宽松病服的衣角。 一秒、两秒、叁秒…… 再次睁开眼的男人,不合时宜的细微情绪已经从他的黑瞳中褪了个一乾二净。 出乎意料地,他在徐徐面前半蹲下来,纡尊降贵的开了口。 “怎么哭了?” 拇指抹上方才被自己的手按着的地方,女人皮肉细嫩,那上头已经留下一块浅浅的红色印子。 韦俊生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几分粗暴。带着薄茧的指腹像要把什么脏东西擦掉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着徐徐的下巴。 “还是不想说话?”他难得发挥了耐心,尽管声音淡淡,语气平静,彷佛不过随口一问,却营造出山雨欲来前的肃杀氛围。“是哑巴吗?怎么突然不会说话了?嗯?” 这时的徐徐,已经没有在流泪了。 尽管她的脸上布满一片斑驳水痕,像只花猫般,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韦俊生以为,徐徐会就这样保持沉默,直到自己离开为止。 毕竟徐芝窈的个性就是倔强的。 她的倔强藏在小心翼翼里,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总会在不知不觉间露出端倪,一开始的韦俊生就是因为这样破天荒地把人留在自己的别墅里,而不是安置在外面随便一间公寓。 那是徐芝窈比起脸,与巩燕更相似的地方。 韦俊生很难无动于衷。 然而随着徐芝窈的心动,她对韦俊生的态度也越来越温柔小意,到最后近乎讨好,将自己所有小脾气都收敛起来,只盼能得到男人的喜爱与垂怜。 殊不知正因为如此才将对方越推越远。 而今,巩燕的影子又重新有了雏型。 可正主已经回来,赝品对韦俊生而言就剩下唯一一个存在的意义。 不过…… 他的打量充满戒备。 徐徐知道原因,也知道继续安静下去,只会招致反效果。 “你是不是觉得,我都不会伤心?”红唇一张,既是剖白,也是控诉。“所以你可以在我面前毫无掩饰地对另一个女人好,所以你可以视而不见地越过我救下另一个女人……韦俊生,你……”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是不经意间的喃喃自语,却让韦俊生像被烫着了似,猛地缩回手。 “你是不是喜欢巩燕?” 她问,眼中的心碎犹如实质,凄楚却锋利。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傻子啊?” 韦俊生后来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自然就更不会有解释。 不过这样也好。 躺回病床上,徐徐拉过厚厚的棉被盖到脖子的位置,然后,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其实是一场赌注。 赌现在的徐芝窈对韦俊生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上辈子徐芝窈最后面临到的困境,让徐徐很难相信,韦俊生对跟了他近六年,把一腔赤忱的真心全部奉上的徐芝窈还有一点怜悯之情。 但凡韦俊生替徐芝窈说一句话,事情都不会如野火燎原般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有人想要徐芝窈的命。 步步进逼,环环相扣,直至绝境。 而韦俊生袖手旁观,显然是默许了那人的所作所为。 徐徐合理怀疑那人就是巩燕。 巩燕的占有欲让她无法忍受有这么一个徐芝窈在韦俊生身边,哪怕韦俊生言明两人已恩断义绝。 也唯有巩燕,就算韦俊生真对徐芝窈还有一点怜悯之情,也不会为了她与心爱之人作对。 所以徐芝窈从始自终,不过是充当了巩燕与韦俊生间的催化剂。 等价值被榨干,自然就到了谢幕的时候。 明白真相后的她怎么会甘心,又怎么能甘心呢? 追-更:blpopo. (.)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09) 两天后,徐徐终于可以出院。 助理小杏提早过来帮她收拾打理。 “芝窈姐,早餐我买回来啦。” 晃着手中的提袋,年轻女孩笑眼弯弯,两颊的酒窝甜美可爱。 徐徐阖上手中的书。 “谢谢。” 徐芝窈的助理姓林,单名一个杏字,大学毕业生,或许是才刚脱离学校生活没多久,感觉还很青涩稚嫩,散发出蓬勃朝气,是个社会新鲜人。 她是徐芝窈今年新聘的助理。 上一个助理,因为被徐芝窈发现对韦俊生有意思,辞退了。 不过据徐徐的记忆,对方非但没有离开韦俊生身边,反而成为他秘书室里的一员。 就在不久后,徐芝窈会发现这件事。 然后,十分难得的和男人闹了一次脾气。 不过气没多久就被哄好了,不,甚至不用韦俊生哄,只要他好言好语说个两句,徐芝窈就会自己顺着台阶下去。 恋爱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单恋的女人更是。 而男人也很有趣,哪怕心里放着巩燕这么一个真爱,照样能流连花丛,与不同的女人暧昧交好,发生关系。 美其名曰: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 “咦。”把餐具摆好的小杏眨了眨眼。“芝窈姐你心情很好呀?” “嗯。”徐徐没有否认,接过小杏递来的烧饼夹葱蛋。“毕竟要出院了嘛。” “也是。”把吸管插到豆浆里,现在回忆起当时的画面小杏仍觉得心有余悸。“还好有惊无险。” 徐徐接过豆浆,咬住吸管喝了两口。 和徐芝窈文静的性子不同,小杏个性活泼,哪怕有时候徐芝窈没有响应,也能自己说得很开心。 一般人或许会觉得这样的助理太过聒噪,可对徐芝窈来说,小杏就像一颗散发出源源不绝能量的人造太阳,只要靠近,就能汲取温暖。 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会坚决留下对方的原因。 徐芝窈现在的经纪人黄存技是韦俊生找来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替她保驾护航,然而从另一方面来看,也可以说是监视和操控。 所以上辈子,徐芝窈就是韦俊生的弃子。 黄存技之所以能肆无忌惮的将她关在饭店房间,逼她妥协,要她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就是因为韦俊生的要求。 后者是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那前者呢?真的是一个只会服从的工具人? 徐徐若有所思。 “您知道吗?听说啊,那个救了巩燕姐的,就是咱们这部剧的最大投资方呢。”说八卦说到兴致高昂的小杏干脆拉了把椅子过来直接坐下。“真是长得太帅了,比我们剧里的男演员都要高一个档次,我看大概就只有叶影帝能跟他比了。” 小杏捂着心脏,说得口沫横飞。 “我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没有像里那样又帅又年轻又有钱的霸总,后来才发现,这是被贫穷限制了视野!” “呜呜呜,真羡慕巩燕姐,能被这样一个大帅哥英雄救美。” 徐徐笑瞇瞇地听她说。 小杏应征到工作时巩燕已经回国,韦俊生开始有意识的与徐芝窈保持距离,所以小杏并不知道,她口中的霸总就是自己老板的金主。 这两天,剧组紧锣密鼓地赶拍摄进度,虽然也有人差助理送花过来慰问,却也都是客套话说一说就走了。 倒是例行来查房的医护和徐徐要了签名。 这是被黄存技禁止的,不过徐徐压根儿不想管他。 就因为这些若有似无的暗示和限制,后来黑料铺天盖地压下来的时候,不少人出来作证徐芝窈耍大牌,仗着有金主就目中无人,连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和粉丝都冷言冷语。 现在徐徐自然不会让这些事再发生。 “不过剧组对您还真好呀芝窈姐。” 见话题绕回自己身上,徐徐眨了眨眼睛。 “怎么说?” “这间病房啊。”小杏环顾了一圈坪数大,布置精致又奢华,说是酒店怕都有人信的房间。“真不像在医院。” “唔。” 这点徐徐倒是赞同。 不过…… “这不是剧组安排的哦。” “啊?” 小杏圆溜溜的眼睛睁大,露出一脸茫然的样子。 徐徐没忍住,伸手捏了把她的脸颊肉。 “芝窈姐!” 消不掉的婴儿肥是小杏心中的痛,尽管在徐徐看来,那让小姑娘变得更可爱也更讨喜。 “是某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哦不。”她好心的解释道:“是某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手下安排的。” “……啥?” 徐徐前脚刚刷了卡进房,后脚黄存技就来了。 前后间隔不到十分钟,让人怀疑他在自己身上安装了什么追踪系统。 “呵。”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0) 黄存技眉头一皱。 “你呵什么?” 语气十分不客气,近似质问了。 徐徐却只是无辜地耸耸肩。 “什么呵?你听错了吧?” 一来一往间,黄存技已经敏感地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这让男人的眼神带上探究,同时掺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这招向来是管用的。 徐芝窈也知道黄存技是韦俊生的人,应该说韦俊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隐瞒这点。 于是,对方便顺利成章的在徐芝窈身边作威作福,说是经纪人,倒不如掌着大权的管家公,经常拿鸡毛当令箭,也不把徐芝窈当一回事。 毕竟韦俊生就没有把徐芝窈放在心上过。 这也间接影响了韦俊生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哪怕黄存技不过韦俊生的走狗,都比徐芝窈这个在演艺圈崭露头角的摇钱树金贵。 这合理吗? 徐徐毫不畏缩,坦然地与他对视。 她赌黄存技会有所顾忌。 毕竟韦俊生心里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而徐芝窈还留在韦俊生身边,住他的别墅,坐他的豪车,被他带到人前交际应酬……单凭这一点,就该让黄存技有所顾忌才是。 可惜上辈子的徐芝窈不明白这点。 黄存技之所以敢骑到她头上,是因为她对韦俊生的人,总是带着几分不自知的讨好,一旦被人发现,抓住,利用,自然就会蹬鼻子上脸。 甚至到后来还会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谁让徐芝窈自己不反抗? 所以现在,徐徐要直接从根本掐熄苗头。 黄存技是个大经纪,徐徐要想成功,借助对方的能力将会容易许多,所以若他能认清现实,明白谁才是他的依仗,徐徐不介意给一点脸面当甜头。 横竖这种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唯有利益,能成为驱使他们的动力。 一秒、两秒、叁秒…… 当黄存技主动移开目光,徐徐就知道自己赌赢了。 她撩了撩头发,走到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呈现一种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姿态。 徐徐才是主人。 透过肢体语言,她清楚传递出这个事实。 黄存技莫名地感到一丝敬畏,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实在是眼前的女人和记忆中的女人,虽然有着同样的面孔同样的身段,却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个体。 黄存技无法具体的形容那种感觉,却不妨碍他出于本能的去防备。 “你受刺激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能说得通。 毕竟亲眼看见韦俊生舍弃自己去救巩燕,饶是徐芝窈平常装得再大方再温柔,恐怕也很难接受得了。 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最诚实的反应。 黄存技想着,自个儿倒先被说服了。 徐徐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 如此甚好。 面对人精似的人物,要想让他们接受突如其来的变化,最好的方式就是引导他们自己去将问题拆解,然后,自以为找出最优解。 徐徐的沉默让黄存技以为自己猜对了。 他心下得意的同时,又有些不屑。 在黄存技看来,徐芝窈白白浪费了大好的资源与天赋的美貌,他看不到徐芝窈的努力,又或者,他觉得徐芝窈的努力配不上她与生俱来的优势。 徐徐无意解释太多,只是觉得黄存技这个人有趣得紧。 也许对方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也说不定。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回到剧组的徐徐收到了一份新的剧本。 她接过,稍微翻了下,发现自己的戏份做了很大的改动。 巩燕的角色变得突出,而原本的女主角,也就是徐芝窈饰演的高璐璐则被最大程度的边缘化了。 看完后,把剧本阖上,徐徐看着导演。 导演乐呵呵地笑了两声。 “这是资方要求的,你也知道我们这部戏的花销大……唉……”导演向徐徐凑近了些。“要我说,韦先生这也是为你好,知道你受伤不方便,就想着让你轻松一点。放心吧,虽然戏分少了,你还是妥妥的女一不会跑的。” 导演拍胸脯保证。 听他讲得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徐徐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差点儿没笑出来。 这是韦俊生给的教训。 因为那天在病房的对话。 徐徐心知肚明,而导演就算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无碍于他揣摩上意并遵照上意行事。 毕竟这部戏的出资,有七成都是韦俊生名下的一间传媒公司注入的。 导演只能奉命行事,而且将巩燕的戏份增加,对整部戏有利无弊。 光是“巩燕复出后的第一部作品”、“巩燕时隔十年的电视剧出演”这两个噱头,就足以确保这部戏的收视不会差,将来甚至有机会往电影化的路线走。 对一个已经过气几年,从电影圈回到电视圈,受尽冷落与白眼的男人来说,这无疑是最甜美的诱惑。 就算他能拒绝,也不会拒绝。 更何况他并不能拒绝。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1) “她什么反应?” “呃……”导演绞尽脑汁地想既诚实又委婉的描述,然而片刻后,他放弃了。 看导演摇头,韦俊生的眉毛几不可见的压出了褶皱。 “没有反应?” “是……我和她说完,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个头人就走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凝滞。 张士皓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拭额头不断冒出的冷汗。 在韦俊生这种人物面前,稍有不慎,那就跟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没有两样。 虽然他早年曾拍过几部卖座的电影,可影视行业就是这样,世代更换的速度极快,他没拍过什么拿奖的作品,也没做过真正大爆的商品,自然就只能被时代的洪流给淘汰了。 后来为了养家餬口回去拍电视剧,因为擅长使用电影拍摄的构图和手法,反而误打误撞做出自己的风格来。 可张士皓心里还是觉得不甘心,想回到大屏幕后继续挑战。 和他合作过电视剧的人不在少数,可之前几部电影实在扑得太厉害,连回收成本都难。有血淋淋的教训摆在前头,光想拉投资就不容易,万般无奈下,张士皓也只能边走边看。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在他已经快要放弃之际,韦俊生来了。 开宗明义就是,要拿钱没问题,不过他的新剧要塞人。 张士皓现在拍的这部都会爱情喜剧“倾本佳人”本来是压箱底,从电影剧本改回来的,因此格外得他重视,并不让人干预选角。 还在一个咄咄逼人的老总面前半开玩笑地发了誓。 所以,纵然韦俊生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他也没有马上答应。 直到知道对方要塞进来的人是徐芝窈。 既然原本就在自己考虑名单上,那也不算打脸了。 于是他毫无压力的与韦俊生达成协议。 至于巩燕会参演,纯粹是意外。 一个令张士皓惊喜到,怀疑自己要从此转运,登上人生巅峰的意外。 虽然他不知道徐芝窈和韦俊生间出了什么问题,韦俊生和巩燕间又是什么关系,这都无碍他成为最终赢家的事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士皓出神地想着,直到韦俊生问:“她回去拍摄了吗?” 男人猛地回过神来,应道:“是的,事实上,她的戏分已经杀青了。” “杀青?”男人的面色沉下来,像被冰面覆盖着,带着一股冻人的寒意。“这么快?” “啊……是,毕竟修改后的剧本,咳,删了不少戏分,其余的,在徐芝窈受伤前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抹着额头冷汗,张士皓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心里吐槽让人改动徐芝窈戏份的不就是韦俊生?现在又一副要为她出气的模样是不是有毛病?当然这些话不能当着男人的面说,甚至连表现出来都不成,只能在自己脑子里转转。 有钱人嘛,想法天天都在变。 只要这个大金主不要临时又说要调整剧本,什么都好商量。 幸好,张士皓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韦俊生在数十秒的沉默后便挥手让他滚了。 张士皓松了口气,走得又急又快,简直恨不得在脚上装两个轮子似的,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自然,他也不知道叁分钟后,无辜的办公室承受了男人莫名其妙的怒火,变得一片狼藉。 “太过分了吧!怎么可以这样?” “怎样?” “这部戏,芝窈姐你明明才是女一啊!可是这样改了后,根本,根本就……” “连女叁的戏分都比不上?” 见徐芝窈云淡风轻地说出重点,小杏不解地张大眼睛。 “芝窈姐你都知道那怎么还……” “我知道,并不意味着我有能力改变现状。”放下口红,拿起小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妆容,徐徐边动手边道。“你刚出社会可能还有些理想主义,那不见得是坏事,可是这世界上有很多时候,并不会按着我们预期或希望的走。” 原本义愤填膺的小杏闻言怔住了。 她知道徐徐说得没错。 这不过是小杏跟着徐芝窈拍的第二部戏。 上一部戏有多顺风顺水,这一部戏的落差就有多大。 尤其是在巩燕来了以后。 小杏不是傻瓜,能感觉到那些若有似无的变化,还有潜藏在一派和气下的暗流涌动。 她只是没想到,都已经安排、规划,确认也决定好的事,还能一朝变卦,甚至连和当事人商量一句都没有。 简直欺人太甚。首-发:quyushuwu.xyz (woo13.)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2) 徐徐转头见到的就是小杏眼眶通红,神情茫然的模样。 她心一软,起身走到小杏面前。 小杏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艳光四射,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徐芝窈的长相是那种清纯到极致后不自知的妩媚,尤其是那张上薄下厚,弧线清晰的唇,不论笑与不笑,都自有一股勾人韵味。而今上了豆沙色的雾面唇膏后唇珠嫩嘟嘟的,彷佛诱惑着谁来亲吻一样。 平常的徐芝窈或许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旦出了镜头总是淡妆素面,休闲服装,甚至会带一副黑眶眼镜来遮住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十分低调。 除了跟在韦俊生身边的时候。 女为悦己者容。 不过那些时候,小杏未能见到。 就算见到了,也会觉得与她在片场的状态相差无几。 因为无形中韦俊生影响了徐芝窈的审美观,让她以为男人偏爱的就是那种清纯娇憨的女孩子。 反而遮掩住徐芝窈五官上的优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巩燕。 那些骂徐芝窈是“赝品”的人,或许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勘破了真相。 徐芝窈就是韦俊生一手打造出来的“赝品”。 而现在…… 徐徐对着小杏眨眨眼。 浓密卷翘的睫毛下,一对纯黑的眸子水光潋滟,像揉碎了星辰,映出银河月色,眼波流转间,又欲又媚,欲语还休。 小杏很确定自己的性向,然而在这一刻,她能感觉到自己失速的心跳声。 徐徐对小杏的反应很满意。 “我漂亮吗?” 她问。 小杏彷佛提线木偶般,不自觉点头。 眼中笑意加深,衬得那张皮相更艳更盛。 伸出手,徐徐轻轻捏了把小杏的脸颊。 “知道还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时候要做什么吗?” 小杏乖乖地摇头。 徐徐笑了声。 像不经意间拨动的琴弦,撩的人耳朵都酥了。 “要不让自己变强大。”她靠近小杏耳边,用说故事般充满抑扬顿挫的语气,道出自己心中的答案:“要不找到一个有办法主导现状的人,让他心甘情愿站到你身旁,为你所用。” 她说。 “后者是在达成前者前的妥协之策。” 小杏觉得自己应该听懂了,然而又有些云里雾里的。正想问得清楚些,女人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朝门外走去。 “放假啦。” 打了个激灵,小杏总算回过神。 今天,徐徐在结束拍摄后让司机载小杏回到她住的公寓停车场取车开过来,虽然不知道徐徐要做什么,她还是照着吩咐行动了。 然后,徐徐自个儿要了间化妆室。 等小杏胆战心惊地把那辆要价七位数的轿跑开到影城找徐徐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在闲聊,她才知道怎么突然间徐徐的时间就空下来了。 旁人也许不清楚,可小杏知道她有多认真在准备每一场戏,所以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要气炸了。 可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助理,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不要妄自菲薄。”彷佛是看透小杏的想法,徐徐微笑。“这几天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如果事情顺利……以后还有你忙的时候呢。” “悟此生”的女主角,徐徐一定要拿到。 上辈子的徐芝窈在经过历时两个月,共叁关的试镜后,终于成为叁个候补之一。 另外两个人选,一个是巩燕,另一个是近年赤手可热的小花林落霞。 在这部电视剧结束后,徐芝窈紧接着拍了部刑侦片“角落阴影”,在里面她饰演一个藏身于普通身分中的犯罪者妹妹“小红”,虽然戏份不多,却十分吃演技。 同时,她还在准备“悟此生”的试镜。 连轴转的情况下,徐芝窈不论身体还是精神的负荷都十分地重。 事实上,原本她并没有计划要接拍“角落阴影”,虽然不论是题材还是角色她都很有兴趣,不过同时担任“悟此生”导演与编剧的杨英超是被徐芝窈奉为导师的人物,在被雪藏的那段时间,徐芝窈从对方的作品中被激发出灵感,从而领悟到一个演员的本质,在演技上有了质的进步。 杨英超的十二部作品她翻来覆去地看,不厌其烦地揣摩,尽管两人并无交集,她私心里仍把杨英超当作自己的恩师。 对方睽违六年回归大屏幕的巨作,徐芝窈想着,自己不论如何都要在里面占有一席之地才行。 为此,她让黄存技替自己回绝“角落阴影”的片约。 直到某一天,韦俊生翻了徐芝窈放在桌上的剧本,告诉她说:“小红这角色挺有意思的,如果由你来饰演,我一定会进电影院捧场。” 韦俊生甚少说出这样的“情话”。 如果这也算情话的话。 不过对徐芝窈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听完韦俊生的话后陷入犹豫,经过一个礼拜的思考,选择重新连系制片人。 只是黄存技早替她回绝,对方也定了新的选角,现在徐芝窈后悔,人家碍着韦俊生的面子不好意思说什么,却是明里暗里挖苦了黄存技一番。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3) 这些事,徐芝窈都不知道。 黄存技也没和徐芝窈抱怨过。 在他看来,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没什么好说的。 然而心结有时就是从一件件“小事”中不断累积的。 直到后来,被关在酒店客房,黄存技细数自己在后面替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徐芝窈这才惊觉自己为了韦俊生,竟然一时脑热做出许多没有理智的决定。 可那时局面已经发展到最糟糕的情况,再无转圜的余地。 现在,徐徐选择与黄存技开诚布公。 “杨英超的电影?” 黄存技皱了皱眉头。 徐徐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黄存技知道这个消息。 “是,我要争取女主角。”徐徐肯定地道:“杨英超执导的电影,女主角的角色我一定要拿下。” 她的眼神坚毅,透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黄存技见状,心下却是惊疑不定。 “你怎么……” “我想开了。”徐徐没有隐瞒,也没有解释,而是用一种坦荡到足以说服黄存技的姿态,和带着恰到好处幽怨的语气,轻声道:“有些人,勉强不来,有些感情,强求不得,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好好抓住我能拥有的,还有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呢?” 黄存技盯着她。 “我知道我以前的所作所为让你很失望,事实上,我也对自己感到失望。” “如果不是这次的事故……”徐徐顿了顿。“在住院期间,我想了很多,觉得该换个方式生活看看。” 徐徐抬眸,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可以轻而易举勾住人心的眼睛。 浓密卷翘的睫毛根植于深深的眼皮折皱上,纯黑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晕出一圈闪烁的碎光,像深夜的星空,漂亮极了。 黄存技恍惚间还以为自己被吸进了漩涡里。 理智告诉他要对徐徐的话存疑,毕竟徐芝窈对韦俊生的感情已经盲目到了可以随时随地装聋作哑的地步,这点,作为一个旁观者的黄存技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当徐徐问出那句:“你可以帮我吗?存技哥。”后,鬼使神差地,黄存技点了下头。 徐徐于是从黄存技那里要到了杨英超居住的酒店门房号。 是上京一间五星连锁酒店“天园”,位在距离机场不到十五分钟车程的都心外围,平常以接待国际旅客为主,同时也是许多艺人到上京务工会选择下榻的住宿地。 因着这层关系,虽然安保严格,酒店外围的公设带仍有不少粉丝驻足徘徊。 为了安全起见,徐徐让黄存技直接给自己订了叁个月的房间,和杨英超同层。 “至于吗?” “天园”的十到十二层服务的是有中长期住宿需求的客户,从停车的位置到出入的信道都与一般商务房有所区隔。 虽然对徐徐突然燃起的事业心感到欣慰,黄存技仍觉得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韦先生……” “他不会帮我。”徐徐点出事实。“过去是顺手,在巩燕回来后……” 她轻轻一笑。 “他真帮我了我还要担心呢。” 没想到徐徐看得如此通透,黄存技沉默了。 “我让你订叁个月的房间,是真有打算在酒店住上叁个月。”徐徐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解释道:“并不只是为了要见杨英超而已。” 殊不知这么一解释,黄存技反而更疑惑。 “住酒店?你好端端的住酒店做什么?我记得你不是和韦先生住一起吗?” “没有。”徐徐语调不变,像在陈述一个再客观不过的事实。“从巩燕回来后我就搬出来了,只有韦俊生需要的时候才会过去。” “……” 因为韦俊生在京市有不少房产,徐芝窈为了工作方便有时也会换不同的地方住,是以黄存技并不知道,徐芝窈在一个月前就被哄着搬出男人的别墅了。 黄存技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虽然他是韦俊生聘来的,严格上来说韦俊生才是他老板,然而在圈子里打滚十来年,带过影帝影后还有歌王的黄存技心里雪亮着,艺人,才是与自己共生共荣共富贵的关系。 所以他总是积极地与对方建立互相信赖的伙伴关系,全心投入,却不掺杂过多私人情感,这也是为什么不到四十的黄存技已经是圈子里可以独当一面出来单干的大经纪。 因为合作愉快,他和过去带过的艺人都还保持联系,累积起来的人脉不容小觑。 本来黄存技打算退休了,只是韦俊生透过关系找上门,开出的条件诱人不说,还未见到本人,只看过徐芝窈作品的黄存技觉得她是个可造之材,而在见过本人后,黄存技便坚信,徐芝窈是这一辈里最有可能与巩燕并肩,甚至超越巩燕目前成就的女演员。 孰料,他看走眼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4) 就像一个玉雕师傅,自觉拿到了块顶好的玉石原料,把外面包着岩石的皮壳切开第一刀后,以为是种、水、色都到极致的帝王绿。 结果随着第二刀、第叁刀落下……从色料,花牌料到砖头料,眼睁睁看着以为的宝贝变成不值钱的东西,偏偏又投入了大笔金钱难以甘愿脱手,那种复杂又煎熬的滋味,就是黄存技的写照。 徐芝窈是个恋爱脑。 在发现韦俊生不过把徐芝窈当作巩燕的替代品,偏偏当事人还无知无觉的自以为自己有成功上位的一天后……黄存技的心情当真是一言难尽。 他曾提示过徐芝窈,盼着对方能开窍。 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后来他就歇了心思。 直到现在。 过去的一次次失望,让黄存技无法仅凭几句话就相信眼前的女人突然顿悟了。 不然也不至于白白耽误了这段黄金时期。 表面上看着徐芝窈的人气稳步上升,作品快速累积,韦俊生除了适时给予帮助外并未过多插手她的工作,在同辈的年轻女演员中,徐芝窈无疑是发展势头最好的。 然而其实男人挖了许多暗坑在等着徐芝窈跳。 黄存技也冒过被开除的风险,让徐芝窈警醒一些,可女人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总是马耳过东风。 到头来,自己倒还成了两面不讨好的人,被韦俊生狠狠敲打一番。 从此黄存技就决定干到合约期满,甩手走人。 在这之前,基于职业操守,他该做得事还是会做,可自然就不尽心了。 韦俊生乐得如此。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 最后,黄存技在自己的记事簿上写下结语。 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渣的不会突然变深情,贱的……也许还是有机会迷途知返? “你确定?” 他的语气狐疑,表情摆明了不信徐徐。 徐徐也没指望叁言两语就让黄存技对自己改观。 “拭目以待啰。” 徐徐笑,眼角眉梢间洋溢着的,是属于在她这个年纪获得成功的女孩子会有的,张扬又亮眼的自信。 黄存技出神地盯着看了几秒后,终于妥协。 “好。”他叹一口气。“我就帮你这一次。” 踩在走廊柔软的地毯上声音很小,灰质的面料上用手工金线缝出精致的花纹,衬得徐徐被包裹在红色高跟鞋里的脚踝白皙又纤细,彷佛造物者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 黄存技给的房间号是1107。 位在西栋楼的走廊末端。 从电梯出来拐了两个弯后,徐徐终于到达目的地。 她把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拿出来,仔细地整理自己的仪容,确定没问题后,将东西放回包包里,深深吸上一口气,憋住,然后敲门。 这是最重要的一役。 上辈子,徐芝窈被关在酒店房间里的时候,曾接到林英超的电话。 那时候的徐芝窈知道粉丝的事情后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连带着接收了她记忆的徐徐也感受到那份痛苦,同时对周遭的感知都是十分模糊的。 可那通电话大致的意思,徐徐仍清楚记着。 林英超原本属意的对象其实是徐芝窈,可惜后来她试镜演的那一幕,与林英超想要的效果相差甚远。 与之相比,巩燕那天实属超常发挥。 原本,林英超其实还有犹豫,打算要给徐芝窈一个机会的,最后却因为韦俊生一句:“她大概,还没办法从小红里走出来吧。”而打消念头。 所以这个角色,不是韦俊生给巩燕的,而是韦俊生替徐芝窈搅黄的。 后来徐芝窈的黑料闹得沸沸扬扬,林英超却亲自打电话来和她说:相信她的清白,并希望她能赶紧振作起来,好好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来自偶像的鼓励与支持,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对徐芝窈来说应该是有正面帮助才是。 然而在得知韦俊生背地里做得一切后,徐芝窈本就不堪负重的心,再次迎来沉重的一击。 所以最后,她还是在绝望中,选择了或许最懦弱,最糟糕,却也是最无奈和最快速的方式,一了百了。 识人不清,徐芝窈将错归咎于自己。 可在徐徐看来,自认能操控人心,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巩燕和韦俊生两人,也应该要尝尝同样的滋味。 痛不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感觉到的。 尤其是对像巩燕和韦俊生这样的天子骄子和天子骄女来说。 旁人的不如意,与他们有何干系? 何况徐芝窈能有复出的机会正是韦俊生给的,所以,在男人的逻辑里,自己不过收取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息,徐芝窈非但不该心生埋怨,还应该感恩戴德。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之一。 既然你无法指责他错了,那么,就只能让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从他欺骗徐芝窈,利用徐芝窈的爱来替自己和巩燕牟利那一刻开始。 “谁?”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6) 有人。 是韦俊生。 两个念头重迭在一起的瞬间,徐徐的手已经被抓住,猛地往前一拽,整个人便失去平衡倒向男人宽厚硬实的胸膛。 然后,她的下巴被用力捏住,抬起。 一连串动作下来,并没有给徐徐任何反应的机会。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内室嵌在墙壁上的一盏小夜灯亮着。 然而男人的双目炯炯,哪怕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徐徐也能感觉到他极力压抑的暴躁,像火山喷发前在地底涌动的岩浆,也像……一个来抓奸的丈夫。 “怎么?勾搭上别的男人了?”韦俊生开口,声音喑哑。“你知道你身上散发出一股骚味吗?徐芝窈。” “……” 徐徐的手很痒。 委屈自内心呛起,灼烧过她的食道后一股脑儿地冲了上来,刺激的她鼻子发酸,眼眶胀痛,脑壳生疼,整个人难受得很。 而这不过是在倾刻间浮现的情绪。 属于徐芝窈的情绪。 “想打我?” 徐徐的手不过微微一抬,动静立刻被韦俊生给察觉,一把将她的双手拢进掌心扭到背后。 被箝制住腕部,徐徐动弹不得,登时呈现任人宰割的被动状态。 不过徐徐并未因此而示弱。她用力瞪着韦俊生,简直恨不得能在对方的胸腔上剐出一个洞来,看看里面跳动的心脏和流动的血液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殊不知恨恨的目光落在韦俊生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这样的徐芝窈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韦俊生恍神了片刻。 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徐芝窈。 以前的徐芝窈顶多是倔强的,和巩燕一样的倔强,然而那建立在一种暧昧的关系上,少了僵持,多了试探。 曾经的韦俊生因此对徐芝窈另眼相待,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为了靠近自己,徐芝窈把她身上最具辨识度的一片尖刺给拔了。 一切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不像巩燕,永远能保持让人血脉贲张的新鲜感。 对于自诩为天生猎手的韦俊生而言,一个自投罗网的猎物和一个不断逃离的猎物,两者的价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巩燕不在,徐芝窈作为一个还算称手的替代品,他不介意给对方一点脸面,然而当巩燕回来,重新挑起他的征服欲后,徐芝窈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可是现在…… “徐芝窈,你胆子肥了啊。”男人的声音磁性好听,刻意压低后更是杀伤力十足。“想找林英超当靠山?你不会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吗?” “……” 果然她是被黄存技给卖了。 不过韦俊生莫名其妙扣下来的大帽子徐徐可不打算接。 “不是。” “嗯?” “我不是,要找林英超,当靠山。”下颔被迫抬起,徐徐的呼吸不顺,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 “哦?”韦俊生摆明了不信。“不是?那你穿成这样?不怕林英超当你是出来卖的?” 过去,韦俊生在徐芝窈的印象中是寡言的。 然而此时此刻,男人却在徐徐的面前展现出与印象相悖的一面。 难听的言词,尖酸刻薄的语气,藏于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不论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徐徐意外激发出男人潜藏的一面,这都是一个破口。 既然是破口,就要把握。 否则等对方清醒过来,决心将并不那么重要的变因扼杀于自己的生命之中,徐徐毫不怀疑,自己将会面临比上辈子的徐芝窈更惨烈的结局。 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与韦俊生抗衡。 所以,她得主动去突破僵局。 想到这里,徐徐心里有了决断。 她抬起膝盖,瞄准男人的命根子,用力往前一顶。 韦俊生显然没料到徐徐会来这一招,堪堪闪过。 “徐芝窈!” 他低吼,语气里有惊怒也有不可置信。 适应环境后,徐徐已经能看到韦俊生的表情。 英俊的脸孔扭曲,黑目如鹰似隼,用一种好像要将徐徐生吞活剥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在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徐徐笑了。 笑得凄楚,却又畅快。 在黑暗中,彷佛无形间凝聚出一束光,打在那张漂亮柔美,犹如初春花苞般鲜嫩的脸蛋上。 难得画上的精致妆容勾勒出张扬的线条,就像在沉静水面上洒落一瓣瓣红玫瑰,于素白中绽出浓艳的色彩,轻易就能迷花了人眼。 “韦俊生,我终于看透你了。” 红唇轻启,一张一合间吐露的,却是直直扎进韦俊生心脏的尖锐言词。 “就算要卖,天底下男人那么多,我也不卖给你。” 她说。 “你爱谁就爱谁,老娘不陪你玩儿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7)上(H) 徐徐最后没有走成。 从决定激怒韦俊生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反正对方外型条件如此出色,就当白嫖了次吧。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然而当男人真的亲上来时,徐徐依然有种被禽兽占便宜的不爽。 韦俊生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股怨念。 “怎么?”他冷笑一声,大掌从后方按住徐徐的后脑杓,强迫她抬头往自己身前靠。“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毫不掩饰轻蔑的语气让女人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见状,韦俊生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倒不是难受,就是忽然有点胸闷喘不过气,尽管转瞬即逝,快得可以让人立刻忽略,可徐徐没有错过那点细微的变化,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或许连韦俊生自己都没发现,他破天荒将人留在身边数年,甚至让徐芝窈住进自己的私人领地,把她带到朋友面前宣誓所有权,这些举动隐含的意义。 大概,男人连想都不曾想过。 包括口不择言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越是成功的人越有自信,越有自信的人越容易固执己见。他们相信自己不会错,却忽略了惯性的作用与可怕。 然而,若没有人打破现状,那他们也乐于当只缩头乌龟。 毕竟没有人喜欢承认自己错了。 尤其是那些认为自己永远只会做出正确决定的天子骄子们。 想到这里,徐徐笑了。 烈焰红唇,彷佛滚烫的火球,烧进他的眼底,燃尽他的理智。 再无半分犹豫,韦俊生吻住徐徐。 “唔……” 徐徐不愿让他轻易得逞,沉默反抗。 这个动作刺激了男人,撑在枕侧的上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浮起根根青筋,就像一头迫切想要占据新领地的野兽,他粗暴地舔拭着徐徐的唇瓣,吃进平常最厌恶的口红。 最后,快要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徐徐不得不张嘴松开牙关,面对男人的进犯。 一寸寸往内深入,缠住舌头轻轻吸吮,唇齿相抵间,小巧的檀口被填满,暧昧的水声持续不断。 韦俊生强势的动作让熟悉情欲的身体开始涌现快意。 双腿间的花苞翕张,如潺潺流水的蜜露在酝酿。 随着男人的唇舌下移,从侧颈一路留下痕迹,情动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哪怕徐徐尚未投入,意识彷佛剥离一般,事实依旧摆在眼前。 容不得人逃避。 “嗯……” 细碎的嘤咛让韦俊生的动作顿了一拍。 埋首于女人胸前的俊脸抬起。 英挺剑眉下一对点漆似深邃的眸,目不转睛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彷佛乘载了足以撼动山河的深情。 徐徐知道那是假的。 可属于徐芝窈的反应,她无能为力。 芙蓉出水般清丽的容颜渐渐染上一层瑰丽的粉,从薄透的脸皮,纤细的脖颈到精致的锁骨,杏白浸入桃花酿,绽出惊艳的亮色来。 徐芝窈无疑是美的。 可韦俊生从来不知道,原来她的美可以如此耀眼。 哪怕深处黑暗中也无法忽视。 “你是我的。”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落下,不待徐徐细思,男人已经低头咬住左胸上那一点嫩色的珠蕊。 用足了力气,不带半点含糊,疼得徐徐眼角不住溢出生理性的泪花。 可她依然倔强地没有发出其他声音来。 韦俊生也不在意,灵活的手指将洋装的绑带轻松拆开,再粗暴地将抹胸扯下。 至此,徐徐本来半裸的上身完全失去遮蔽,露出玉雪一样光滑细嫩的肌肤。 奶子浑圆饱满,如水滴坠于胸前,上方两颗乳珠俏生生的,其中一边还被韦俊生啃出个深深的牙印来,正好将上方的一点红痣拢于其中,性感又色情,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那是贪婪到近乎暴戾的摧毁欲,夹杂着深沉的渴望。 被一错不错的视线盯住,徐徐头皮发麻,就在她以为对方准备如法炮制在右边乳房也咬出个印子来对称,并为此而绷紧身体之际,出乎意料的是,韦俊生再次低头,用的却不是牙齿,而是他干燥的唇。 身体一僵,动弹不得。 发现她的弱点,韦俊生唇角几不可见的勾起,摩娑的动作却更温柔,彷佛在对待易碎的珍品,小心翼翼又满含情意。 分明都是假的,有那么一刻又好像变成真的。 浓密的眼睫毛颤了两下,徐徐闭上眼睛,咬住下唇。 理智在负隅顽抗,身体先一步妥协。 当男人的手指掀起裙摆,顺着光裸的大腿滑进正淌着淫液的两瓣鲍肉间,哪怕隔着内裤薄薄的布料,也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意。 首-发:[海棠搜书]shu. (woo13.)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7)中(H) “有感觉了?”韦俊生不正经的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调戏。“果然是个小骚货。” 床第间的荤话就和情话一样,当不得真。 不过徐芝窈每每都会为此羞红了脸。 女人绯红的双颊与迷离的眼神在视觉上呈现出来的效果对韦俊生而言堪比壮阳药。 然而此时,当他的视线习惯性地扫过那张熟悉的脸,犹如国王逡巡领土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却蓦地顿住了。 四目相对间,所有情绪一览无遗。 生理性的反应徐徐控制不了,可那波光荡漾的杏目深处却是一片清明。 她并未动情。 明晃晃的事实摆在眼前。 剎那,韦俊生罕见地感到难堪。 这种情绪来得太突然,像是突降的大雨,冲刷掉的不是尘污而是男人的理智。 他近乎仓皇地,像是迫切想要证明什么和掩饰什么一样,就着已经水淋淋的布料,直接将食指戳进了紧窄的甬道里。 疼痛让徐徐在倾刻间褪去血色。 “都这么湿了。”韦俊生看着女人漂亮依旧却异常脆弱的眉眼。“还装什么贞洁烈妇?” 他冷嗤一声,语气里全是不屑。 徐徐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睁着水涟涟的眼眸望向韦俊生。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没有一个男人能不起反应。 性器胀大,连西裤硬挺的布料也难以抗衡,撑出一道明显的弧度。 欲望是火热的,可韦俊生持续在嫩穴中抽插的手指却是冰冷。 两人彷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柔软又宽敞的双人床就是战场。 渐渐地,有暧昧的响动传出来。 韦俊生的拇指按住从阴唇中怯怯探出头来的阴蒂。 最是敏感的地方,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察觉徐徐身体绷紧,男人黑黝黝的瞳仁终于漫出了一点笑意来。 “爽就叫出来。”他低声诱哄,同时空出一只手,往下去解自己的皮带。“乖宝贝,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我喜欢听你在床上的声音。” “比倪妍唱歌的时候还要美妙。” 倪妍选秀出生,长相甜美,身材火辣,还有一副天赐的歌喉,低音柔情似水,高音爆发力十足,这一两年可以说是红透了半边天。 韦俊生在床上最常说的一句赞美就是,徐芝窈的呻吟比倪妍的唱腔还要动听。 一开始徐芝窈还会因为韦俊生在床上提起别的女人而伤神,可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她学会了忽视与接受。 自欺欺人惯了。 有了第一次妥协,就有之后无数次妥协。 “你在恍神。” 察觉徐徐的眼神偏移,韦俊生的目光彻底暗下,手上的动作却更大了。到后来,他干脆直接将女人已经湿透的底裤扒下,在满手黏腻中精准揪住突出的阴蒂,用指甲盖刮着,间或以指腹夹住可怜的小豆子,一边拧一边往上扯。 “呜嗯……” 徐徐终于忍不住了。 泄出的轻喘又娇又软。 韦俊生自诩不是精虫上脑提枪就干的那种男人,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不过这么一声就让他下腹部憋着的一团火彷佛触到了易燃物般,轰地一声冲上脑壳。 巨物被释放,沉甸甸的分量甫一抵上蠕动的穴嘴,内里的媚肉彷佛识得这物什一样,欢快又贪婪地啜了起来。 “仔细看着。”见徐徐想再闭眼,韦俊生不让,捏住她柔软的后颈肉。“看我是怎么干你的。” 他说,声音里带着一股狠劲。 “呃……” 下身一沉,窄臀前顶,被青筋缠绕的肉物就这样蛮横地撑开狭小的甬道,以不容抗拒的强势步步进逼。 徐芝窈的身体已经被开发到十分敏感,如熟透的果子,拨开内里就能闻到阵阵淫香发散。 然而她的反应却依然是让男人满足的青涩、稚嫩,只有彻底干开了才能体会到其中堪称极乐的妙趣。 否则就如被开苞的处子一样,有种不染俗世气息的纯净感。 让人想要破坏,想要蹂躏,想要让她全身上下都覆满自己的气息。 这样的徐芝窈令韦俊生沉迷。 在床上,短暂的。 不知不觉,男人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本来还推拒着异物的媚肉很快就被干服了。 湿湿软软的附着在表面上,像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迫不及待地绞着、咬着,大有要将龟头连同柱体一并吞咽下去的狠劲,爽得男人英俊的脸孔不住扭曲,额头开始渗出汗渍,晶莹的液体沿着锋利的线条缓缓滚落。 女人一双美目迷蒙。 眼皮耷拉着,鸦黑色的睫毛半掩。 与她目光对上的韦俊生心念一动。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7)下(H) 徐徐没想到韦俊生会吻自己。 韦俊生也没想到自己会吻徐徐。 因为两人都能感觉到,较之方才纯粹因为情欲和占有欲催生的吻不同,在唇瓣相贴的瞬间,多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徐徐不在意,韦俊生不愿深思。 他们有默契的忽略掉这点异状。 左手掐紧徐徐的腰肢让彼此的下身更紧密结合,甬道尽头有一张贪婪的小嘴正垂涎欲滴地盯着粗胀的肉物。 于是他尝试再往前推进些。 这是过往不曾出现的举动。 在床上,韦俊生向来将性与爱分得清清楚楚,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心里装着巩燕,却还养着其他小情人,包括徐芝窈这么一个替身在内的原因。 本质上,这样的男人是自私的。 就算爱上一个人,也不会轻易放弃其他猎物。 从这方面来说,他和巩燕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 注意到徐徐的分心,韦俊生坏心眼的停下来,改用龟头戳着内里的一块突起。 并不平坦的表面辗过嫩肉。 剎那,徐徐绷紧身体。 脚趾分开,肉粉色的指甲因为用力,夹杂着白痕的颜色也变得更深了一些。 “嗯……”在发现男人顶上闭拢的颈口并意图挤开最后一道防线后,徐徐求饶道:“不要……” 韦俊生一顿。 深沉的眸光扫过徐徐的脸。依然是倔强的眼神,却莫名透出一股楚楚可怜的韵味来。 “不要?”韦俊升拍了拍女人的屁股。“骚穴看起来不像是不要的样子啊……” 手掌与臀肉擦出的声音不大却足够令人羞耻。 徐徐从韦俊生布满欲望的眼里读懂了他的心思。 天人交战片刻,在男人又一次地撞击那彷佛倒入一整罐柠檬汁般令人浑身酸麻的敏感点后,徐徐选择妥协。 “已经吃不下了。”她挤出两滴泪来,用可怜兮兮的声音说。“不要再进来了好不好?” 韦俊生盯着她。 也许徐徐并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有多么做作。 韦俊生一眼就看出来了。 言不由衷。 然而…… 在男人将性器回抽后,徐徐悄悄松了口气。 死里逃生。 这点小表情被韦俊生全部收进眼底。 男人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放在以往他肯定不会管对方怎么想,而是顾着自己爽比较重要。毕竟在韦俊生看来,性事不过是一种宣泄压力与精力,同时收获生理快感的手段。 没有爱,就不会有体谅。 可今天,自己每一个下意识的选择,都在颠覆他过往形塑出来的认知。 这点让人十分不安。 尽管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可在韦俊生发现徐徐的小心思后,那点隐隐的不安很快就转成浓浓的不爽。 于是,几乎想也没想的,他把女人的双腿提了起来。 下半身蓦地悬空,徐徐“啊”了一声,连带着小穴也彷佛受到惊吓般狠命地皱缩。 媚肉一圈接着一圈缠上肉根,箍紧。 强烈的快意自尾椎迸发,沿着脊骨直直向上奔窜,所到之处莫不带来如烟花炸裂的巨大快感,令人头皮一阵发麻,浑身毛孔都为之震颤。 韦俊生忽然就什么也不想管了。 “等……嗯……”没想到男人会突然用劲,徐徐被撞得不住颠簸,只能抓紧身下床单来保持平衡。“太快了……呜……好深……” 失速的快感令人崩溃。 粗大的性器就着黏腻的体液在泛滥的水道里如入无人之境般,肆意冲撞,任意挞伐,每一下都算准了似,找着最是敏感脆弱的软处加以蹂躏。 被榨出一层细沫的白汁落下。 淅淅沥沥,汇聚成一滩小水漥。 “太大了……嗯……慢些……呀……不要,不要啊……” 细碎又隐忍的呻吟,落在韦俊生耳里就如同春药融进水中。 目光牢牢锁住女人瓷白的小脸,韦俊生不愿错过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撞到了……呃啊……” 被激起劣根性的男人在大开大合的操干以后毫无预警地缓和下来,改成以小幅度戳刺的方式,浅浅的施予压力。 本来就濒临高潮边缘的徐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她的身体用力绷紧,被男人抓住的双脚肌肉延展到了极致,如一根拉扯到极限的弦,只要稍稍碰触就会断裂。 偏偏就在这时,韦俊生停下了。 双目被欲望焚烧出一片猩红,让他英俊的面孔不复平常的清冷淡漠。 “呜……” “徐芝窈,看着我。”男人的汗水淌到女人身上,粗哑的声音如砾石滚过耳膜。“现在是谁在干你?” 徐徐的胸脯因为剧烈喘气而起伏。 乳花颤动,却没有得到男人的垂怜。 专注的视线就如无形的镣铐,将徐徐就地缚绑,不给予一点挣扎的余地。 “说啊!” 后撤,前顶。 缓慢的速度,打桩的力度,两者相乘将感官受到的冲击无限放大。 “是,韦……韦俊生……在干我……呜……” 黑眸不再明澈,泛起了一片潮湿的薄雾,像细密的网,将韦俊生整个人笼罩起来。 可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插翅难飞。 盲目的自信让人变得愚昧不堪,只以为自己终于得到女人的妥协,又一次的获得了胜利。 首-发:rourouwu2. (woo16.)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8) 隔天,徐徐醒来的时候韦俊生已经不在了。 勉强撑起上半身,然而如过电一般的酸疼感却让她又狼狈地跌回了床上。 彷佛要散架一样。 “……” 徐徐没忍住骂了声脏话。 幸好稍微缓一缓后,关节终于愿意听话。于是她翻过身子,手臂伸长往床头柜旁的小茶几上捞过自己的包包,这时一张纸条从下面飞了出来,恰好落到徐徐眼前。 拿起一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写着“等我”。 不用想也知道是韦俊生的手笔。 冷笑一声,徐徐毫不犹豫地将便签揉成一团投到垃圾桶里。 接着她从包里翻出手机,拨了黄存技的电话。 一次没通,徐徐立刻打第二次。 这回倒是响没两声铃就被接起了。 “他是老板,我没办法。”似乎已经料到徐徐为什么打给自己,黄存技爽快地承认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的手段才是。” 的确。 但凡韦俊生想查,就没有查不到的。 即使黄存技不告诉韦俊生,韦俊生也能透过自己的管道掌握徐徐的行踪。 为什么这世界上从来不乏用尽手段想往高处爬的人,就是因为在名利场的争夺中,优胜的一方往往能享受到金钱与权势带来的附加价值,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不过道理是一回事,感觉又是一回事。 何况这间酒店…… 徐徐发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徐芝窈。”她不说话,黄存技便接着道:“你目前没有任何与韦俊生抗衡的能力。” “你就是一只被他养废了的金丝雀。” “就算你说自己想飞出笼子,可你已经被困住太久了,真的还记得怎么飞吗?” 一针见血。 这几年,徐芝窈看似顺风顺水的发展背后,其实都脱离不了韦俊生的掌控。 而且演了那么多部作品,可当人们提到徐芝窈时,印象深刻且广受褒奖与赞誉的依然只有“初恋是你”里的温恬。 换言之,徐芝窈其实是被韦俊生构筑出来的海市蜃楼给迷惑住了。 以她当前身处的情况,没有实绩也拉不住死忠粉丝,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很容易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上辈子的结局就是最好的例证。 韦俊生为了巩燕也真是煞费苦心。 虽然徐徐觉得,韦俊生也不见得全然是为了巩燕。 不听话的猎物只要有一个就好,男人也没那么多心思可以浪费在情情爱爱上,所以他热衷于追捕巩燕的刺激,同时也享受着徐芝窈毫无保留的感情。 说到底就是贪心,还有自私。 典型的渣男。 “徐芝窈?”见徐徐始终没有响应自己,电话另一端的黄存技试探性的叫了声。“你有没有在听?我和你说,我……” “我知道。”徐徐打断他。“你说得我都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也应该清楚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吧?”黄存技没有听出徐徐语气里的冷淡,絮絮叨叨道:“要我看,韦先生对你并非完全没有感情,而是你之前太主动了,不是有句话说……” “你是拉皮条的吗?”徐徐再次打断黄存技。“我和你坦承心里的想法,是因为我相信依你的专业能帮助我的事业,而你现在告诉我,要我去讨好金主就好?” 她嗤了一声。 “那我还需要你做什么?” 徐徐边说边坐起来,被单顺势滑下,露出光裸的上半身。 青青紫紫的痕迹在奶白的肌肤上显得十分可怖。 昨夜的记忆回笼,徐徐的眼神暗下。 昨天韦俊生表现得就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恨不得能在她身上的每一个位置都留下个印记,徐徐起初还有余力反抗,到后来发现和发疯的男人是讲不了道理的,索性随他去了。 反正这几天也没有公开活动。 徐芝窈的体质是轻轻一掐一碰就发红的那种,又薄又嫩,经不起摧残,然而同时她愈合与复原的速度也很快,上次意外留下的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经过仔细缝合的伤口如今只留一条淡粉色的痕迹在手臂上。 彷佛花的枝枒。 “徐芝窈!”大概是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呛过他,黄存技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 “如果你觉得你的老板是韦俊生,那就好好替你老板做事吧。”徐徐不是什么圣母,她愿意给黄存技机会的前提是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否则就算再有能力,她也不会把人留在身边膈应。“你也许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刚好我这几天没有工作,我们就先别联系了吧。” 话落,徐徐也不管黄存技的骂骂咧咧,干脆的把电话挂了,然后,关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因为改剧本,她提前杀青,因为提前杀青,本来拍戏空下来的档期也就变成多出来的时间。 她相信足够黄存技想通。 也足够自己找到新的筹码。 追-更:[海棠搜书]. (.)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9)上 徐徐出现在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毕竟是经常出现在电视与大屏幕上的漂亮脸蛋。 而且徐徐素面朝天,既没有化妆也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众场合,虽然外国旅客和商务客并不见得认识她,但还有一些年轻男女和观光客都显得十分惊讶。 没多久就有人来找徐徐要签名。 是个刚与客户餐叙完的女白领。 对方先是迟疑地问:“请问,你是徐芝窈吗?” 得了徐徐肯定的回答后,女白领先是开心了几秒,接着又有些遗憾地道:“啊,我听说你都不给人家签名的,可惜了。” 听她这样说,徐徐干脆地问:“有笔吗?” 女白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有!” 徐徐在她的工作证背后留下深具个人风格的签名。 那是徐芝窈一次次在家里练习出来的。 对方显得很开心,絮絮叨叨地道:“我从《初恋是你》那时候就有在关注你了,后来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接戏,我还以为你打算退圈了呢。” 徐徐脸上浅淡却温柔的笑意让女白领深受鼓舞,本来还有些见到明星的羞赧和不知所措,后来也打开了话匣子。 在发现徐徐与传言中的高冷有所出入后。 “幸好你还有继续演戏,我能感觉到你进步很多呢!” “真的吗?”将工作牌礼貌地递还,徐徐抿唇一笑。“谢谢你,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 流光溢彩的杏目里洋溢着真真切切的喜悦。 女白领一时有些看傻了。 “果然网络上的谣言不能全信呀。”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没想到一时恍神倒是把话都嘟嚷了出来,待发现后才慌张地摀住嘴。 可爱的反应让徐徐眼底的笑意更深。 “你本人比屏幕上更好看。”见徐徐没有要追问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她真心实意地夸赞道:“皮肤都没有瑕疵,真让人羡慕。” 难得见到喜欢的演员,女白领恨不得能再多待一会儿,可惜已经接近回公司的时间了。 于是她将留着徐徐签名的备用工作牌小心翼翼收回包包里后,暗暗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我们单位有很多你的隐藏粉丝哦,期待你的新作品,要加油呀。” 因为害羞,动作不大,可徐徐能感受到那股真诚。 是该被珍而重之地放进心里的。 “嗯。”她点头。“我会努力,也希望你和你的同事能继续支持我。” 话落,徐徐俏皮地眨了两下眼睛。 待女白领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以后,又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找徐徐。 其中不乏原本在一旁观望的人,也有单纯上来凑热闹的。 徐徐来者不拒,始终面带微笑,亲和力十足。 只除了因为和剧组签过协议,在拍摄期间内不能和路人合照外,其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没多久,自助餐厅就成了小型的粉丝见面会现场。 在场的几个服务生和领班犹豫片刻,见徐徐没有妨碍到其他客人用餐,且过去要签名的人也都保持礼貌,场面并未失控,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直到一个男人出现。 “哟,这么热闹?” 锃亮的皮鞋,爽朗的男声,领班听到后却是背部一麻,有种凉飕飕的冷意刮过脊柱,让人感觉彷佛从金碧辉煌的酒店一下子跑到天寒地冻的极北之境。 “严……小严总!” 严令宇一出现在视野中,徐徐就注意到了。 同时,徐芝窈关于对方的记忆也一股脑儿地冒了上来。 徐徐差点儿没能绷住笑脸。 幸好,这也是最后一个来要签名的客人。 把笔盖阖上,还给眼前兴奋的年轻情侣后徐徐转身便往电梯的方向走。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无踪。 敛下眼睑,徐徐刻意放慢脚步,同时在心里默数:一、二、叁…… 声音出现,由远及近。 在徐徐走入电梯后,男人也在门即将关上的最后一刻闪身进来。 颀长的身形,一头深栗色的卷发,在将徐徐迫近到角落时,整个空间变得逼仄起来,连带空气似乎也稀薄了不少。 徐徐抬眸,与男人的视线对上。 “怎么,被韦俊生干得乐不思蜀了?” 这不是徐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在韦俊生那群同样出生优渥的发小们面前,唯一一个会不顾脸面嘲笑徐芝窈痴心妄想的人,就是眼前这个面貌精致,与时下偶像相比丝毫不逊色的青年。 严家的二公子,严令宇。 追-更:rouwenge. (.)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9)中 这间酒店便是严家集团旗下的产业之一。 不过严格来说,其实严令宇的哥哥才算是韦俊生的发小。 只是严令宇从小跟在哥哥后头跑习惯了,韦俊生他们平常聚会也都有严令宇的身影。 能哄得女孩子们喜笑颜开,也能把长辈们捧得心花怒放,再搭配上他极具欺骗力的外表,可以说是走到哪儿都能吃得开的典型。 唯有在徐芝窈面前例外。 藏在天使般的脸孔后面,有一对只朝徐芝窈张开的双翼。 属于恶魔的双翼。 “你就是俊生哥养在家里的那个戏子吧?哦不,说错了,是哪怕在外抛头露面,光鲜亮丽,到家里还是得乖乖张开腿给俊生哥操的妓子。” 初次见面时,青年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年。 染着张扬的红发,一双灵动的狐狸眼,笑起来还会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几乎是第一眼,严令宇的外表就戳中了徐芝窈心里最柔软的一块。 尤其是他叫自己“姐姐”的时候,乖巧的像只纯良无害的兔子,让人想揉一揉他的耳朵,捏一捏他的鼻尖。 尽管严令宇很快就打破了徐芝窈心中美好的想象。 “你配吗?”咧嘴一笑,徐芝窈彷佛看见少年嘴里露出的狼牙,尖锐的可以轻易割破她的咽喉。“让我叫你姐姐?哼,不过一个妓子。” 那瞬间,徐芝窈觉得自己是赤裸的。 没有人应和,可每个人的目光都带着心照不宣的了然。 哪怕她精心打扮,哪怕她拥有漂亮动人的皮囊,在韦俊生和他的一众朋友面前,徐芝窈始终感觉低人一等,难以抬头挺胸的直面他们。 那时候的徐芝窈尚不明白,底气不是靠别人给予,而要自己挣来。 后来徐芝窈才知道,原来严令宇喜欢巩燕。 所以他对徐芝窈才会抱持那么大的敌意。 在严令宇看来,徐芝窈就是个仗着有几分好姿色趁人之危的小偷。 不过一个想藉巩燕上位的女人而已,韦俊生竟然还把她带到人前来,不嫌掉价吗? 严令宇恨恨地想。 偏偏他的怨气无法朝韦俊生发泄,便只能全数转嫁到徐芝窈身上。 后来徐芝窈学乖了,能闪则闪,能躲就躲,尽量不要和严令宇接触,省得他不爽自己也不开心。 只是后来还发生了一件事。 高中毕业的严令宇曾不顾家里反对,跑去当电竞选手。 虽然技术在一众大神里并不突出,又因为每个位置都能打,替补的时候为多,不过仗着那副好皮相倒是吸引了不少女粉丝。 后来严令宇的家世被爆出来。 “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人设让他实实在在火了一把,加上那阵子战队成绩很好,一路杀进季后赛,天时地利人和下,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和严令宇有关的热搜挂在榜上。 就在那时候,徐芝窈被狗仔拍到,和严令宇在车门边拉扯。 从出演《初恋是你》在大屏幕出道以来,哪怕经历过被雪藏再重起炉灶的过程,徐芝窈也没有爆出过什么绯闻,如今被歹着一次,对家自然是铺天盖地的通稿压下来。 韦俊生有能耐也不到一手遮天的程度,何况他非圈内人,接收消息并不实时。 至于严令宇那会儿和家里人闹得正僵,基本没人管他。 于是暧昧的九宫格连着叁十秒的短视频在营销号的大力宣传下,足足在热搜前叁挂了两天。 那也是徐芝窈第一次体会到被黑子大规模屠版是什么感受。 两天后,从国外出差回来的韦俊生了解事发经过,和严令宇的哥哥商量,把他们两人找来,联合发布了一篇不痛不痒的声明,将热度压下去又费点钱封口后总算将这事儿草草揭过。 因为狗仔还未公布的录音档里有关于两人对话的内容,牵扯上了巩燕。 所以韦俊生出手收拾,严令宇甘愿低头。 那大概是第一次,徐芝窈隐隐察觉不对劲,同时预感严令宇的针对并非毫无来由,而是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可惜最后徐芝窈还是选择做一只缩头乌龟,宁愿装聋作哑地躲在舒适圈中依附着韦俊生架起的保护伞,维持一派平和的假象。也不愿去了解,去调查,去解开离她已经很近很近的真相。 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风波平息后,日子照常过。 严令宇在的电竞队夺得当年夏季赛的冠军,他本人也在赛后宣布结束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未来将继续完成学业,同时筹组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那些都与徐芝窈无关了。 她还是按部就班的过。 演戏、拍电影、爱韦俊生。 这叁件事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 直到侥幸被狠狠打破。 “怎么,不会说话了?” 严令宇甚少被人如此忽视。 分明在看着自己,目光却穿透过去。 尤其对象还是他一直看不上眼,既嫌弃又厌恶的徐芝窈。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19)下 内心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让严令宇的口气更差了。 “哑巴吗你?” 接收完徐芝窈关于严令宇的全部记忆后,徐徐有些头昏脑胀。 糟糕的身体状态,让她失去与对方周旋的耐心。 这不是她要找的对象。 太嫩了。 而且看严令宇满腔热情全扑在巩燕身上就知道,这人不是脑子不太灵光就是眼睛不太好使,不然也不至于被巩燕耍得团团转。 与韦俊生和巩燕的势均力敌不同,严令宇是付出真心的,可惜他的真心太容易得到,对巩燕来说廉价得很,不值得浪费时间在上头。 海那么大,多的是奇珍异宝。 不过因为严令宇背后有严家,所以巩燕一直以弟弟的身分将人吊着。 毕竟严令宇的哥哥…… 眸光一闪,徐徐心里有了计较。 她收回落在严令宇身上的眼神,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电梯到达指定楼层并发出“叮”的一声向两侧打开门后,一言不发地从男人身边绕出去。 被忽视的如此彻底,严令宇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徐徐婀娜的身影消失于视野中,他才猛地回神,追了出去。 就如同方才一样,在徐徐刻意放慢速度下,个高腿长的严令宇很快就追到人。 他几乎想也没想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徐徐的腕骨。 肤若凝脂,嫩白赛雪。 接触的瞬间,严令宇的指尖彷佛触电一样,有片刻的麻痹。 力道不自觉就松懈下来。 徐徐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女人停也不停,连个眼神都没打算给自己,还来不及深思方才那一秒的异样情绪,严令宇就先恼羞成怒了。 这回他实打实地抓紧徐徐的手腕,一扯一拉间直接将人调转方向,堵在墙壁与自己的胸口前。 突然被壁咚,对象还是个年纪比自己小,身材比自己高大的帅哥,徐徐的心却如一滩死水,波澜不起。 “徐芝窈!”严令宇咬牙切齿地道:“我在问你话,你没听见吗?啊?” 最后一声疑问词,男人是贴近了她耳朵边说的。 这个姿势,十足暧昧。 徐徐不知道严令宇有没有意识到这点,不过…… 她抬眸扫过装在梁柱相交的直角间,直对他们两人的监视器镜头。 一抹隐隐的笑意闪过杏目后又归于沉寂。 “徐……” “是你自己说的呀。” 大概没料到一直不说话的徐徐会突然开口,严令宇怔了下。 “什么?” “让我别脏了你的眼,也别污了你的口。”徐徐把徐芝窈记忆中的话复述出来。“让我搞清楚自己的角色,别成天做梦觊觎着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话落,徐徐忽然贴向他。 两人本来就离得近,徐徐这么一个主动后,若从稍远些的地方看过来,怕会以为是小情侣在耳鬓厮磨。 亲密且亲昵。 “严令宇,巩燕已经回来了。” “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 “动作再不快点儿,她可就要被韦俊生抢走了哦。” 徐徐的语气俏皮又轻快,像在和人分享秘密的小女生,眼角眉梢间带着故弄玄虚的促狭。 这是从来没有在徐芝窈身上展现过的一面。 在绯闻事件后,徐芝窈见着严令宇总是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溜得比谁都快。 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过严二公子的人生中有太多比徐芝窈这个小人物重要多的事儿,特别是在被韦俊生和自家哥哥接连警告过后,他的行事也收敛许多。 于是就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那样,又过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今天。 严令宇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发什么疯。 他是过来找大哥严令泽的。 没想到在经过自助餐厅时见到了徐徐。 众星拱月一样,哪怕没有特别打扮,身处于人群中也很难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严令宇是这样觉得的。 所以他走了过去。 行动先于理智一步。 已经太久没见面的女人,似乎在自己不曾注意到的时候,渐渐褪变出另外一种样貌。 他还想再看得更仔细些…… “唔!” 猝不及防被推了下,虽然徐徐并没有使上多少力气,还是让没有防备的严令宇往后踉跄一步。 拉开安全距离后,徐徐终于可以好好呼吸了。 严令宇身上带有男性香水的味道,不浓,是性感的乌木香调在前,接着冒出点柠檬与蜂蜜的酸甜味,很符合他的年纪与性格,是从来不屑掩饰的高调张扬。 只可惜徐徐觉得自己有点过敏。 如果继续维持方才的姿势,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 所以这样刚好。 在严令宇恍惚的瞬间,徐徐笑了。 尖锐的言词如冷箭,从粉嫩的唇瓣中精准地放出,直直射向严令宇的自尊。 “哦,我忘了,你告白过只是被拒绝了吧?” “毕竟严家二少……”徐徐挑剔的目光用缓慢到近乎苛刻的速度扫过严令宇全身,最后定格在那张脸上。“是出了名的除了张脸外一无是处的废物呀。” 眉眼弯弯,女人的语气又娇又俏,像在和亲爱的男朋友打情骂俏。 “连冠军都是蹭着队友得到的……唉,难怪人家影后看不上你。” “真可怜呀。”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0) 徐徐知道这番话非常尖酸刻薄。 可与严令宇对徐芝窈说过的比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算十分礼貌克制了。 上赶着当巩燕的舔狗,也得看巩燕愿不愿意给他舔啊。 不过那些都不关徐芝窈的事,严令宇对徐芝窈的敌意和恶意在徐徐看来不过是男人心胸狭隘的表现罢了。 还有对自己不自信的转嫁。 典型的自卑自大狂。 所以趁严令宇没反应过来之际再狠狠将他骂了顿的徐徐毫无负担地回到房间了。 她直觉最近韦俊生不会再来找自己,哪怕男人刚留了张“等我”的纸条。 韦俊生的反常,巩燕肯定也会察觉。 她能替自己拖住韦俊生,争取时间。 至于严令宇,徐徐更不担心。 说到底男人就是生理年龄过了成年线心里却还住着个为所欲为的熊孩子,哪怕他觉得自己跑去当电竞选手那两年是勇敢的叛逆与反抗,本质上,他还是躲在家族与兄长的庇荫下。 面对这样的男人,你越示弱,他越嚣张。 正面对抗不见得是最好的决定,可至少有机会改变现状。 毕竟未来和严令宇见面的时候还多着呢。 如果自己的计划顺利得话。 门铃响起,徐徐起来开门。 “芝窈姐。”小杏一见到徐徐就露出了招牌的笑脸。“我把你交代的东西都带过来啦。” 她晃了晃手中的提袋。 “谢谢你啊。” 徐徐接过提袋后,侧身让小杏进来。 “我还给你买了面包和烧烤哦。”小杏先是打量了下和平层公寓一样格局完整的酒店房间,接着见到徐徐桌上的冰咖啡,不甚赞同地道:“芝窈姐,你又空腹喝咖啡了吧?这样不好哦,你忘了上次胃疼的时候医师说过的话了?” 徐徐听着她叨念,颇是无奈。 “好啦,我知道了,你要喝什么?可乐?果汁?还是矿泉水?” “唔,矿泉水就好,我最近火气太大都冒痘了。”小杏丧气地说:“连化妆师都要我注意一下皮肤管理。” 所以她已经忌口一个礼拜了。 怨念地盯着新鲜出炉的菠萝包和热腾腾的烧烤,哪怕喉咙里口水咕嘟咕嘟地冒,小杏也告诉自己要忍住。 作为徐芝窈的助理,她可不能给对方丢了面子。 徐徐拿着矿泉水过来就见到小杏一脸苦大仇身的表情。 “想吃就吃吧,我觉得你的皮肤状况也没有很差。”徐徐坐下后,单手撑着下颔。“再说生理期来之前冒痘挺正常的呀。” 虽然徐徐这样说,小杏仍坚定地摇头。 “芝窈姐你吃就好,反正我也不饿。”说着,小杏才想到自己今天除了来给徐徐送东西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那个……” “嗯?” 徐徐把手擦干净后将菠萝包掰开,接着拿出涂满店家自制香辣酱的去骨鸡腿肉放进去,爽快地夹起来。 这是她最近研发的新吃法。 非常上头。 “怎么了?”久久没有等到下文,徐徐在开吃前抬眸看着小杏。“想问什么就问吧。” 小杏艰难地将目光自徐徐手中的食物移开。 “呃,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您和存技哥吵架了吗?” 边问,小杏边觑着徐徐的表情。 非常平静。 “这个啊……” 樱桃小嘴一张,面包顿时缺了一大角。 香气四溢。 小杏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盯住徐徐的眼睛,露出一副很想知道答案的表情。 “黄存技和你说了什么?” 小杏眨了眨眼睛。 “也没说什么,就是……”对上徐徐明彻晶亮,如秋日湖水般澄澈又如夏季夜空般璀璨的杏目后,原本到嘴边的话不自觉拐了个弯。“他让我不要管你了,让你爱咋的就咋的。” 她寻思自己这也算是如实陈述了。 对小杏的避重就轻,徐徐不以为意。 “那你怎么想?” 突然被点到名,小杏立刻正襟危坐表明忠心:“我自然都听芝窈姐的!” 开什么玩笑,她的工资是徐芝窈发的不是黄存技发的,严格来说,前者若是老板后者就是老板身边的大总管,该听谁的自然一目了然。 见小杏一脸严肃,徐徐在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后,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你很聪明,你有想通。” “啊?” 小杏表情茫然,前一句她听得懂,可是后一句……想通什么? “放心吧,跟着姐姐有肉吃。”徐徐没有要替她解惑的意思,只是拿起桌上的冰咖啡,搅了搅里面快要融化的冰块后,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只要你认真工作,好好表现。” 徐徐意味深长地道。 “我不会亏待你的。”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1) 小杏和徐徐确认完接下来的行程后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徐徐一个人悠哉地将桌上的食物扫个精光,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消食后,起身到浴室里舒服的泡了个澡。 虽然对很多事都没有把握,也不如表面上来得那样有自信,可坐以待毙从来不在徐徐的选项内。 就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也要挣一个机会出来。 徐徐相信,自己能得偿所愿。 晚上九点。 徐徐准备上床就寝。 做为一个艺人,一个演员,要想在繁忙的日程中早睡早起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徐徐十分珍惜这段闲暇时光。 再没有什么保养品的效果能好过多喝水和充足睡眠了。 徐徐向来如此相信。 然而今天她注定要失望了。 彷佛掐好时间一般,在徐徐将化妆水的瓶盖转开时,门铃声骤响。 短促又存在感十足。 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徐徐眉头蹙起。 这个时间……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去开门时,门铃声又响了第二次。 “算了。” 放下化妆瓶,徐徐认命地站起来。 她感觉得到,如果自己没有响应,外头的人不会死心。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从猫眼中徐徐看到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脸孔。 起了警戒心,徐徐抓紧放在兜里的手机后才将门打开一条缝。 “有什么事吗?” “徐芝窈小姐,我们老板请您过去一趟。”见到徐徐后,男人目不斜视,语气平铺直叙地道:“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空?”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 “我如果说没空,能不和你过去一趟吗?” 男人沉默。 徐徐于是知道了答案。 “既然没有打算给人选择的机会,就不要随便用问句。”将门带上,徐徐微笑。“这样会显得很没诚意,记得下次和你老板提醒一下。” 徐徐已经猜到男人口中的老板是谁了。 她被领着搭乘访客无法使用的员工电梯,对方拿出一张黑卡轻轻刷过,最上面空白的地方顿时显现出数字“15”来。 13和14层被规划为总统套房,如此一来,这个连标示都没有标示出来的楼层代表什么地方已经一目了然。 “请。” 男人礼貌性的让徐徐先出去。 徐徐也没客气。 和酒店里每一平方米都能感觉到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奢侈不同,全部打通成大平层的空间放眼望去彷佛没有尽头,只有雕刻着繁复纹饰的大理石梁柱矗立于一片墨蓝中,如棋盘上错落的棋子,恢弘大气,气势磅礡。 “请往这里走。” 男人的声音拉回徐徐打量的目光与飘远的思绪。 地板光可鉴人,烟灰色的纹路藏于乳白中,像一副浑然天成的山水画,浓墨重彩,就算未经过精细的加工,只一眼也能看得出价值不斐。 踩在上头,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徐徐被带到一面巨大的屏风前。 以黄花梨木做底,共十五件隔扇,中间叁扇刻着“福”、“录”、“寿”叁个古体异形的汉字,延伸出去的每一面上则有十二生肖相对应的动物图饰,或奔于地上,或行于云中,采用内枝外叶法完成,层次分明,画面立体丰富,栩栩如生。 一下就吸引了徐徐的视线。 可惜没能欣赏太久。 “人到了?” 磁性低沉的男声撞进耳膜的剎那,徐徐只觉得心跳似乎被震得都乱了拍子。 那是种很微妙的感觉,徐徐姑且将之归为兴奋。 兴奋终于要见到自己的目标。 严令宇的哥哥,严家的长子,严令泽。 黑发微湿,带着潮气。 男人的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五官如在精确度量后裁切出来的一般,恰到好处地落到那张俊美的脸孔上,锋利而张扬,彷佛生来就该睥睨天下。 除了有几分相似的轮廓,严令泽和严令宇像是好看的两个极端。 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两人竟是亲兄弟。 冷峻的目光落到徐徐身上,严令泽薄唇紧抿,腰背挺直,哪怕坐着气势也丝毫不落下乘,如孤山上落了层薄雪的松柏,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徐徐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徐徐。 方才带路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宽敞的室内空间如今就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人。 这是最好的机会。 在徐徐意识到这点时,男人开口打破沉默。 “你有什么目的?”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2) 闻言,徐徐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 “为什么这样问?”她坦然的与严令泽对视,眉目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是我做了什么让您觉得我别有用心吗?” 徐徐刻意把“您”这个字咬得重一些。 严令泽没有回答,只是将上身微微前倾,同时双手交叉成塔状搭在下巴上,玩味地看着她。 如鹰隼般锐利又似寒风般冷冽的目光锁住徐徐。 并不好受。 在严令泽面前,徐徐深刻体会到原来“威压”这个词是真实存在的,能被清晰的感知到,从毛孔、血液到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被影响了。 哪怕男人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自己。 徐徐咽下口水,压抑住恐惧的本能,强迫自己与严令泽对视。 有时候沉默不语比大声质疑还要让人不知所措。 徐徐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冲动也太莽撞了。 可既然都走到这一步,她不会放弃,更不会逃避。 哪怕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见徐徐身体都已经在微微打颤了也依然没有躲开自己的打量,严令泽眼中浮现一丝诧异。 “你是徐芝窈。”他道出徐徐的身分。“老韦的……女朋友。” 也不知是徐徐过于敏感还是怎的,总觉得严令泽的“女朋友”叁个字说得格外有深意。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是,但我不是韦先生的女朋友。”徐徐笑了笑。“充其量只能说是床伴吧,您说女朋友,太抬举我了。” 这句话让严令泽眼中的惊讶更深了。 甚至连掩饰都没有掩饰。 虽然几乎没有和徐芝窈有过交流,可在严令泽有限的了解中,她应该是对韦俊生一往情深的才对。 与韦俊生不同的是,严令泽对男女情事并没有太大兴趣。 偶尔的纾解还是有的,却都是你情我愿,明标价码的交易,一次结束,不给任何人借机生事的可能。 在徐徐看来,与韦俊生相比,严令泽才是真的天子骄子。 从小被作为严老爷子钦定的严家继承人栽培,自律克己,气度雍容,像一只优雅地守在自己地盘上的猎豹,只有在瞄准猎物的时候才会精准出击,从对手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来。 这也是媒体对严令泽的形容。 尤其是从他接过严老爷子的班,正式代表严家出现在公众视野后。 名媛淑女中意的结婚对象,若严令泽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可惜这样的男人说好听点是洁身自好,说难听点却是油盐不进。 严令泽的母亲舒蓉蓉为此操碎了心。 长子心太硬,次子心太野,两人各有让人头疼的地方,偏偏丈夫一心扑在科研上不管事,严令泽管不到,严令宇不服管,也就严老爷子还能压一压。 到后来舒蓉蓉索性当个甩手掌柜了。 横竖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时代,孩子的主意比父母都大。 于是严令泽就这样单着到了现在。 刚过叁十的男人年纪正好,就像陈酿在掀开发酵桶那一刻,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令浑身毛细孔都为之张开、震颤。 严令泽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压出了细微的褶皱。 方才,他觉得自己在徐徐眼中看见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 不令人反感却匪夷所思。 就如同在看到监视器画面中的她和严令宇对峙时的感觉一样。 今天自己那个不省心偏偏又让人拿他没辄的弟弟说要拿修订版的计划书来给他看,为此,严令泽特地将下午所有会议都排开来。 结果出乎意料,人没有到。 虽然严令宇小毛病不少,但他和严令泽约好时间就没迟到过,尤其是在严令泽打电话过去询问后,竟只得到对方恹恹的一句:“哥你先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于是严令泽立刻确定,对方身上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他当机立断让人调查,半小时候就厘清了缘由。 徐芝窈。 严令泽有印象。 一个被韦俊生骗得团团转却还甘之如饴的女演员。 虽然觉得韦俊生的作法有些不妥,可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懒得管,也管不着。 尽管徐芝窈的爱情在严令泽看来就像场荒诞滑稽的戏。 白费了她的演技。 可现在…… 看着眼前的徐徐,严令泽觉得或许有必要重新评估对方。 虽然监视器并未拍出徐徐和严令宇谈了什么,不过在看完十分钟的画面后,严令泽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这个女人…… “你既然知道自己的身分,还和小宇纠缠不清?”嗓音一沉,伴随男人上挑的眉尾,格外有压迫感。“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 她的脑海在一瞬间转过许多答案,然而最后,她选择了最直接的那一种。 毕竟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能让她顺利摆脱韦俊生的人选更少了。 “我知道呀。”她笑瞇瞇地道:“这表示我准备要找新的金主了。” 她毫不避讳,语气理所当然。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3) 严令泽怎么也没想到,女人能把“找金主”这件事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圈子里乱象不少,严令泽时有耳闻,更遑论以他的身分地位,哪怕没有表示出兴趣,也叁不五时会有人暗自揣测上意,想将“礼物”直接送到床上讨得他欢心。 令人烦不胜烦。 不过多数时候,那些主动想找干爹干爸的年轻小孩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出来,而是含蓄的暗示或背地里使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来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是自己数据库太久没更新,落伍了? 叁岁一代沟这词,严令泽还是了解的。 然而更令他没想到的事儿还在后头。 “您一开始问得没错,我的确有目的。” “或者该说……目标?” 眼皮掀起,红唇微微向上弯,女人秀发一撩,登时展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风情来。 心思昭然若揭。 到这一刻严令泽忽然强烈意识到,不论她是谁的女人,都掩盖不了对方是个优秀演员的事实。 分明还是一样的脸,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是迥异。 难得的,严令泽产生几分好奇心。 而好奇心会催生耐心。 他想看看,徐徐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二少爷,毕竟二少爷对巩燕前辈有多痴心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也舍不得去破坏。”徐徐说着,摀嘴笑了下。“毕竟找金主这种事儿还是该有点职业道德的,您说对吧?” 她朝严令泽抛了个媚眼。 媚俗且做作的姿态让男人方才消褪的褶皱重新出现在眉目之间。 徐徐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严令泽这个表情。 带劲儿。 “您不问问我的目标是谁吗?”走了两步,直到几乎贴在严令泽的办公桌前徐徐才停下脚步。“我可以告诉您答案哦。” 一对柳叶眉弯弯,语气促狭,杏目带笑。 严令泽的手已经放在座机上,随时准备要人过来将徐徐带走。 “你的目标是谁我不敢兴趣。”他说:“只是我警告你别纠缠小宇,他心思单纯,那些弯弯绕绕的心计若使到了他身上……你会后悔的。” 如果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徐徐差点儿大笑出声。 严令宇单纯,这是今天徐徐听到最有趣的玩笑话了。 简直比韦俊生那张写着“等你”的字条还要可笑。 嘲讽的意味太明显了。 严令泽想。 漂亮的眼睛里,不该出现如此刻薄的情绪。 念头闪过的瞬间就被严令泽的理智及时掐断。 他直觉感到危险。 对于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危机意识,让严令泽遵循本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当机立断,不再犹豫。 徐徐一直盯着男人的表情,在发现墨瞳中那一丝异样情绪消失殆尽,又恢复初见时不带温度的淡漠以后,她知道自己可能要失败了。 掌心的冷汗冒出,在严令泽的手指按下第一个数字键后,徐徐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勇气和行动力,竟直接伸手一把环住严令泽的头,同时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 就算是严令泽也不可能料到徐徐要做什么。 何况,虽然今日的感觉不太一样,他也不觉得照徐芝窈的性子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来。 可徐徐做了。 胆大包天。 严令泽平生第一次被强吻。 对象还是他兄弟养的女人。 认知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男人的眸色更深,如坠入深海,所有光线都被吸收,所有热能都将封存,只余一望无垠的鸦黑沉沉。 徐徐不知道严令泽在想什么,事实上,她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明白了。 她知道的只有,既然这一步已经踏出去,那么,绝对不能认输。 豁出去了。 一只腿跨上男人的办公桌,徐徐干脆地抓住严令泽的手放到自己的浴袍上。 意思不言可喻。 不过严令泽并未顺着徐徐的心意做出反应。 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响应她,彷佛一座英俊的雕像,毫无温度,冰冷又无情。 这样下去不行。 意识到这点的徐徐心一狠,自己将浴袍的系带给扯开。 她现在无比庆幸当初的一念之差。 徐徐让小杏给自己带来的浴袍是可以外穿的,虽然她自己还没试过,只是先买来以备不时之需。 在准备跟严令泽派来的男人上楼以前,徐徐有剎那动过先换身衣服再离开的念头,不过最后她却没有开口,而是沉默地跟在男人身后走。 现在看来,阴差阳错间,自己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命运将从此改写。 徐徐有种强烈的预感。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4)h 严令泽不是精虫上脑后不管不顾提枪就干的男人,可他也不是柳下惠。 有欲望,会渴望。 只是平常藏得太深,难以被挖掘出来。 不过徐徐从来不怕困难的挑战,她只怕严令泽不给自己挑战的机会。 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在男人反客为主,夺过接吻的主导权后,徐徐先是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跟上对方的节奏。 与干燥微凉的唇面不同,严令泽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强势扣在徐徐的后颈上,力道凶悍坚实,彷佛无形的项圈缚住纤细的脖子,让人难以呼吸。 长舌侵入口腔,粗鲁地搅动着里头泛滥的津液。 “唔……” 破碎的呻吟溢出。 带茧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摩娑过光洁的肌肤。 徐徐浑身颤栗。 手臂无力地垂在男人的肩膀上,承受对方毫不留情地进犯。 身上,身下。 在严令泽松开徐徐后,就见女人半跪坐在桌面上,双颊绯红,目光迷离,不安分的发丝垂落在白净的脸颊边,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拂动。 胸脯也跟着微微起伏。 浴袍的衣领已经完全敞开,虽然里面还搭着件小可爱,然而薄透的布料根本起不了一点阻挡作用。 在男人犹如实质的目光洗礼下,缀在两座雪白峰顶的珠蕊正迅速鼓起。 浅浅的颜色晕开。 徐徐后知后觉感到羞耻。 想稍微遮掩,却被看破他心思的严令泽提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这样就害羞了?”严令泽的声音比刚见面的时候更低沉了些。“你在韦俊生床上的时候也是这样?” 徐徐面色一白。 她的眼睛很漂亮。 眼白干净,眼珠明亮,像两丸黑水晶泡在上好的釉料里,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然而此时,琉璃被水气氤氲出朦胧雾气,月牙般弯曲的眼尾染上明艳的红,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动人媚态。 严令泽的眼睛微微瞇起。 他的眼型狭长,睫毛浓密却平直得很,好像一根根种上去的一样,精致却不显女气。 两人目光对上。 时间彷佛暂停在这一刻。 “你……” “所以您是答应了?” 撑起身子,徐徐抬头。 严令泽没有说话。 在女人菟丝花般柔若无骨的身躯攀上他的时,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 分明是平视,却更像居高临下的打量。 徐徐知道严令泽在权衡。 为了自己和韦俊生对上,究竟值不值得。 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徐徐不打算给男人任何思考的机会。 “严令泽……”葱段般的指尖勾住他的领带转了两圈。“我和韦俊生不是男女朋友。” 徐徐重申。 “之前勉强算是你情我愿的炮友关系吧,嗯……”她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可是现在我腻了、倦了,不想和他继续下去了。” “你也知道,他和你那傻弟弟一样,满心满眼都是巩燕……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但这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给另一个人当替代品,对吧?” 徐徐眨巴着眼睛。 她清楚看见严令泽的眼中起了波澜。 徐徐有些疑惑。 然而不待她深思,男人已经给出答案。 是她想要的。 “好。” 徐徐直到被送回房间,都还有些云里雾里的。 这就成了?什么事也不用做,严令泽就答应自己了? 对方是精打细算的商人,也是利益至上的猎人,他会如此好心,只因为自己演戏一样的两叁句话就愿意为自己站到韦俊生的对立面? 徐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翻来覆去躺在床上一整夜没有阖眼,任凭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而…… “有什么事吗?” 敷着眼膜做失眠后黑眼圈的急救,徐徐透够猫眼,看到来者竟是那天带自己上去第十五层的男人。 她疑惑地打开门。 对方依旧一身笔挺的西装叁件套。 “老板让我送您到十叁楼。” “……啊?” 就这样,徐徐糊里胡涂地住进了十叁楼的总统套房。 吧台,小型健身房,乃至露天温泉浴池一应俱全。 “我就住这里?” “是的。” “这算什么?”徐徐把贴身行李放下。“包养费?” 男人沉默。 只是想调侃一下的徐徐顿时觉得没意思,干脆走到小冰箱里拿了两瓶气泡水出来。 “喏。” 其中一瓶要递给男人,没想到他突然后退了一步。 这就尴尬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对方立刻垂下眼,躲开徐徐的视线。 “怎么?我身上是有细菌还是病毒?”徐徐的手没有缩回去,依旧保持伸出去的姿势。“还是你觉得我脏?” 这句话一说出来,本来一板一眼如同机器人一样遵照指令行事的男人突然间像被针扎了下似的,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追-更:[海棠搜书]w. (.)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5) 然后,男人愣住了。 只见徐徐眉眼弯弯,喜笑盈腮,哪有半点自怨自艾? 在对上她一对波光潋滟的杏目后,男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觉得生气也不是,羞恼也不是,整个脑袋像被净空了,除了眼前女人巧笑倩兮的样子,再也记不住其他。 徐徐觉得男人的反应真是有趣得紧。 而且她之前没有注意,如今细看之下才发现,其实对方生得很好。 眉目清朗,五官端正,哪怕眉头微微蹙起,薄唇紧紧抿着,也让人忍不住心生信赖。 “徐小姐……” “叫我徐徐吧。” 徐徐往前一步,男人却猛地拔起脚跟后退两步。 倒真像徐徐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我有那么可怕?”双臂抱胸,徐徐偏过头。“你至于这样一惊一乍的吗?” 来到这个世界后头一遭,魅力完全失灵。 不……或许不是完全失灵,而是…… 徐徐若有所思地盯着男人,眼中的情绪流转,像只正在想什么坏点子的小狐狸。 井弈打了个激灵。 “不是这个意思。”语速太快,他的舌头差点儿打结。“您和老板……我应该和您保持适当距离。” 末了又补充了句:“这是职业道德。” 好一个职业道德。 徐徐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显然努力想要绷住脸上的表情,尽管成效甚微。 罢了,为难人也没什么意思。 打工人,谁都不容易。 想着,徐徐把手中的气泡水往前一抛。 井弈下意识接住了。 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气泡水瓶身还是半雾面状态,进入常温后凝结出一颗颗的小水珠,随着井弈张开手握住便附着到他的掌心上。 然而他感觉到的却是一点余温。 人体的温度,徐徐的温度。 认知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男人的耳后根彷佛被火烫了下,泛起不甚明显的红。 徐徐没有注意到。 她只是认真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井弈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说,不对,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徐徐眨了眨眼。“不会连这个都牵涉到职业道德吧?如果会造成你的不方便那就……” “井弈。”他说,用同样认真的态度回答徐徐的问题。“我的名字。” “井弈啊……” “谁?” 徐徐睁开眼睛。 小杏正蹲在地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芝窈姐你刚刚……” “你听错了哦。”徐徐坐直身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 “……” 小杏认为自己应该还没累到产生幻听的程度,不过见徐徐一派轻松,脸上笑咪咪的样子,她想或许真是自己听错了也说不定。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听到徐徐在喊男人的名字? 肯定是错觉。 小杏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同时她也想起另外一件事。 “芝窈姐。”凑到徐徐耳边,小杏神秘兮兮地道:“我和你说一个新鲜出炉的八卦哦。” “嗯?”徐徐来了兴趣。“洗耳恭听。” “就是啊……在《倾本佳人》片场发生意外那天,不是有个很帅的男人救了巩燕吗?” 闻言,徐徐表情不变,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个人就是巩燕的金主!”从语气便能听出来小杏有多兴奋,尽管如此,她还是不忘压低音量。“更劲爆的是,巩燕还不只那一个金主哦!” “这是晓华和我说的,他本来已经准备回酒店了,后来想到有道具放在片场忘了带走就又折返回去,结果啊,他竟然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修罗场!” “一共有叁个男人欸!”小杏边说边伸出叁根手指头晃了两下。“叁个!还都是极品!而且……你知道其中一个人是谁吗?” 徐徐不是很好奇巩燕到底养了多少条鱼,横竖那与自己无关。 不过见小杏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她还是捧场地问:“谁啊?” 小杏嘿嘿笑了两声,发出媲美专业后制的音效声做足了效果后,终于揭晓答案:“是叶棱哦!” 徐徐一怔。 她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毕竟在上辈子徐芝窈的记忆里,叶棱和巩燕似乎并没有太多交集。 不过徐芝窈的记忆是以徐芝窈为主视角构筑出来的视野,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知道。 可是如此一来……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6) “芝窈姐……芝窈姐?徐!芝窈姐!” 徐徐看向小杏,语气温和。 “我耳朵没聋,你可以不用那么大声。” “对不起。”小杏捏了捏耳垂,不好意思地道完歉后,又一脸好奇地问:“芝窈姐你难道一点都不惊讶吗?” 徐徐眨了眨眼。 “我应该很惊讶吗?” “……”小杏一哽,一时半刻竟想不出什么好的响应,半晌后才听她干巴巴地道:“对方是巩燕欸,还有叶棱,两个都是大神级别的人物啊!而且看那另外两个也不像普通人。” 最后一句话,小杏是嘟嚷着说出来的。 徐徐离得近,反而听得清楚。 “你怎么知道另外两个不是普通人?” 她问,小杏理所当然地答。 “看那穿衣打扮就不像啊,哪个普通人物会一身名牌,而且不是那种大众名牌,还有表和项链……” “你有照片?” “当然,晓华有传给我,不过他让我看过后赶紧删了,这圈子啥事儿都不奇怪,像我们这种平凡的小助理还是少搀和为妙。” “那你删了吗?” “没呢,我偷偷保存下来了。” “……给我看看吧。” 徐徐是自己老板,她都发话了,小杏自然不会不听。 叫出照片后,徐徐接过小杏的手机。 虽然因为光线和角度的关系图像有些失焦,不过的确可以看出来巩燕、叶棱还有韦俊生的模样。 至于最后一个站在阴影处,面容最为模糊的男人……她看着怎么那么像严令宇呢? “反光板在往前挪一点……不要太多……好……停!” “很好,模特的腿再往前伸一点。” “芝窈你这次不要用手搭着,改用肘部试试。” “对,就是这个感觉,可以再高傲一点……眼神越不屑越好……对,很好,维持住……” 摄影师接连按下快门,变化角度。 一张张的照片在计算机屏幕上出现。 杂志的总编辑就站在后头,与另外两位编辑在低声讨论。 这是公司新杂志的创刊号,格外受到重视。 徐芝窈作为第一期的封面人物,刚好搭上“倾本佳人”的宣传档期与主题,经由黄存技的牵线,两方顺利展开合作。 同时,这也是徐徐杀青后的第一个工作。 她觉得该庆幸韦俊生只是让张士皓改了自己的戏份而已。 两个小时过去,拍摄终于结束。 下午还有内页的专题采访。 小杏先照徐徐的交代将提早准备好的奶茶和小点心分下去给工作人员后才拿着餐盒到一旁等待。 “到休息室吃吧。” 半小时后,终于和总编辑聊完的徐徐对小杏说了句。 小杏应好。 “怎么?” “啊?” 徐徐脚步一停,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正满脸心虚,不住转动眼珠子的小杏。 “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啊。” “那你做什么一直偷偷看我。”徐徐忽然俯身,靠近小杏。“不会爱上我了吧?” “芝窈姐!”饶是小杏性格跳脱也没想到徐徐会突然撩这么一把,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出来。“您别逗我了,如果到时候有人听到拿出去乱爆料怎么办?我肯定会被存技哥扒了一层皮。” 闻言,徐徐笑了笑,不以为意。 “放心吧,签合同的时候都有附注清楚,如果有被偷拍什么的……啧,我倒是可以直接退休了。” 她说,口吻漫不经心,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洒脱与张扬。 小杏怔怔地看着她。 “感觉……芝窈姐真的变了好多。” 拆叁明治包装的动作一顿,徐徐抬眸。 一样的脸孔,截然不同的风情。 小杏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记不起来之前的徐芝窈是什么模样了,为此,她鼻子一酸,莫名感到难受。 好像有什么事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发生,然后悄无声息地结束掉。 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见小杏的表情,徐徐大概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后,她叹了口气。 “你觉得徐芝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徐徐会这样问自己,小杏目露茫然。 徐芝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虽然跟在徐芝窈身边的时间不长,可在小杏看来,对方是个含蓄又内敛,用冷淡的面具掩盖内心温柔的漂亮女人。 在她刚应征上徐芝窈助理这份工作没多久就失恋了。 对象是她大学同班同学,两人从大一就在一起了,没想到四年后会因为不同的选择分道扬镳。 小杏直接就业,男朋友则决定出国深造,两人虽然是和平分手,然而当拨打的号码跳出已经不在服务区内的提示后,小杏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伤心。 那段时间她明显心不在焉,虽然没犯大错却也被黄存技警告了几次,都是徐芝窈替她挡下来的。 后来小杏能释怀,也是因为徐芝窈递来的一张纸巾还有一句话。 “人生还很长,现在的分别也可能是为了彼此能在未来以更好的面貌重逢啊。” 那是小杏第一次见到徐芝窈这样笑。 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突然意识到,虽然很多人都说徐芝窈像巩燕,可其实若仔细看,巩燕的美是远远不及徐芝窈的。 那是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没有人可以模仿,也……没有被人发现。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7) 小杏觉得很可惜。 这样深具魅力的徐芝窈,竟只能躲在一个个角色后面,而不是用徐芝窈的身分展现出来。 她隐隐能感觉到,是有什么将徐芝窈桎梏柱了。 就像一层厚厚的茧,裹住即将蜕变成蝴蝶的毛毛虫。 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徐芝窈的绽放。 小杏不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卑微而无望的爱。 因为有前任助理的前车之鉴在前,徐芝窈这回将和韦俊生间的关系保密到家,不打算在小杏面前透露出半分端倪。 可小杏是助理,负责她的日常生活和工作,要想瞒得滴水不漏是不可能的。 所以徐芝窈让小杏以为自己有个男朋友,只是对方平常十分忙碌,异地恋的两人偶尔才能见一次面。 又为了想要好好享受得来不易的两人世界,保护恋情不轻易被曝光,每次总是小心翼翼的,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场。 对徐芝窈塑造出的讯息,小杏全盘接收。 就算偶尔察觉不对劲,好比韦俊生派身边的秘书来接徐芝窈时,她也没往心里去。 某种程度上,小杏可以说是十分缺心眼的。 这也是她能得到徐芝窈青眼的重要原因。 她不需太聪明的助理,更不需自作聪明的助理。 做好份内的事儿,保持最普通的关系就好。 徐芝窈不知道,小杏其实很崇拜她。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喜欢徐芝窈这个人。 因为这样,徐徐才愿意对她多点耐心。 同时…… “你觉得我的改变不好吗?” 小杏怔忪地看着徐徐。 因为拍摄的关系,她脸上带着全妆。 非常漂亮,是徐芝窈平常很少展现的风格,如玫瑰浓烈又如牡丹华贵,珠光色的眼影带着闪粉,紫中透金,寻常人驾驭不来的颜色落到徐徐脸上却成为画龙点睛的一笔。 一个高不可攀的美人。 小杏想到那天,徐徐穿着一袭红色洋装走出化妆室的背影。 带着一种凄怆却锋利的美。 而现在…… 不知怎地,小杏突然想到“浴火重生”这个词。 于是她脑子一热,不自觉就脱口而出道:“芝窈姐难道你重生了吗?” 连徐徐也没想到小杏会突然冒出这四个字来。 她愣了下。 小杏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不好意思芝窈姐,可能是我昨天熬夜看了……” “可能哦。” “啊?” “也许……”徐徐意味深长地看着小杏。“我真的是重生了哦。” “为什么不照着之前拟好的稿子念?”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徐徐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黄存技。“难道你不是最清楚为什么的吗?” 徐徐把问题抛回去。 黄存技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拿她莫可奈何。 “徐芝窈。”他压低音量。“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徐徐无辜地眨巴着眼睛。“这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吗?” 徐徐可不打算再给黄存技混水摸鱼的机会。 “我那天和你谈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支手搭在车窗的内压条上,徐徐姿态闲适,一派从容。“应该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答案吧?黄大经纪?” 最后一句话,毫不掩饰的嘲讽。 黄存技两眼一黑,真想直接辞职走人算了。 省得在韦俊生那里受完气还要来徐徐这里接着受折磨。 “徐芝窈,我和你说……” “我想你应该想清楚了,不然你不会让那篇采访过审,刊登出来。”徐徐顿了顿,有些刻意地确认:“对吧?” 黄存技脸上的怒意突然消失无踪。 神乎其技的变脸技术,与顶尖演员相比也毫不逊色。 黄存技的反应让徐徐知道自己猜对了。 或者更精确点来说。 赌对了。 两人在沉默中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合作愉快。”徐徐伸出手,皓腕上戴着一只玉镯,取代了韦俊生之前送给徐芝窈的名牌银链。“黄大经纪。” “……嗯。”心不甘情不愿,黄存技回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 “谁的电话?” “是巩燕小姐。” “……告诉她我在开会。” “是。” 待秘书离开后,韦俊生放下手中的文件,用指腹使劲按了两下额角。 他觉得最近诸事不顺。 事业没什么问题,感情……乱得很。 在他给徐徐留下了“等我”的字条后,本来是已经打定主意花点心思哄人的。 毕竟那天徐徐带给他的体验堪为惊喜。 没想到才回到公司,巩燕的助理就打了电话过来。 “韦先生,我是知婷。”女人的声音婉转,柔情似水。“燕姐她发烧了,我想带她去医院,可她说不想耽误剧组拍摄的进度执意留下。” 韦俊生听到这里已经是皱起眉头,而林知婷的下一句话,更让他选择直接推掉接下来的会议,亲自到剧组走了一趟。 “毕竟您特意请人改了剧本,燕姐她不想让您失望。”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8) 在听到小杏幸灾乐祸地说《倾本佳人》的拍摄似乎并不怎么顺利时,徐徐正边敷面膜边翻阅黄存技递来给她挑的几个综艺节目。 徐芝窈之前几乎是不上综艺节目的。 除非必要的宣传。 可是以徐芝窈的年纪和资历,其实远不到可以随心所欲的阶段,何况并非她不想上综艺节目,而是有韦俊生的意思在里面。 徐芝窈一年前曾接到近年很火的旅游类网综邀请,找她当节目的飞行嘉宾,徐芝窈对那两期的内容很感兴趣,便和韦俊生提了。 没想到男人只回一句:“网综?不觉得掉价吗?” 徐芝窈脸色一白。 韦俊生看着她,好似意有所指。 不过不待徐芝窈胡思乱想,男人已经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大腿上,自背后抱了个满怀。 除了上床,他们甚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候。 徐芝窈感觉小心脏怦怦跳的,伴随韦俊生将自己衣服下襬掀起来的举动。 “有那个时间上节目,不如多花点时间陪我?”他说,指腹揉着女人敏感的腰窝,薄唇滑过徐芝窈的耳后根,嗓音低哑,语气暧昧。“想去旅游,等我过段时间空下来再带你去,嗯?” 上挑的尾音,勾住了徐芝窈惶惶不安的心。 后来这事儿自然是不了了之。 就如男人随口应下的一句话。 如果那是承诺,那承诺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敷衍的谎言了。 可惜徐芝窈不明白。 不单是作为巩燕的替代品,她的存在更是为了满足韦俊生不足为外人道的恶趣味。 塑造一个人,掌控一个人,打破一个人。 所以他一方面高薪聘请黄存技替徐芝窈的演员生涯做规划,持续给她投入资源,替她保驾护航,另一方面却将徐芝窈关进象牙塔里,不让她接触这个社会,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好。 以徐芝窈的身分活得越久,徐徐就越无法接受韦俊生。 披着羊皮的狼也不过如此了。 男人从未将徐芝窈当作一个和自己同等的人来对待。 玩物或许还是好听的说法,在徐徐看来,韦俊生只当徐芝窈是魁儡。 一个能让他随心所欲摆弄的漂亮娃娃。 所以,哪怕找上严令泽可能是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徐徐也必须在韦俊生反应过来前抢占先机,给自己找好下家。 不为别的,只是她怕若再和韦俊生上床,有一天自己会忍不住恶心,选择拿刀和对方拚了。 多不值得。 为了个渣男搭上自己的命。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巩燕那么作。”徐徐认真的在挑综艺,小杏自个儿坐那里兴致勃勃地说:“整个剧组的进度都被她拖下去了,可谁让人家巩燕咖位大,大家自然得配合她。” 徐徐翻本子的动作一顿,抬头。 “和巩燕有关?” “嗯啊,好像说巩燕拍了场雨夜丢伞的戏后就感冒了,停机了一个礼拜吧,导演本来想先拍其他人的戏,结果你知道怎么来着吗?” “怎么来着?” “好像说是资方要求的,巩燕的戏分多,为了质量考虑,让大家先休息一个礼拜。” “……”徐徐觉得这听起来怎么跟过家家似的。 “而且为了封口,资方直接招待一个礼拜的小滨岛旅游,还包了间度假别墅呢。” “……你确定你不是又熬夜看了什么漫画?” “当然不是!”被质疑的小杏气愤地掏出手机。“晓华还传了几张照片给我,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白得一个礼拜的休假,谁敢再说巩燕不好啊。” 顶多就是后期再赶一赶进度而已。 从徐徐提早杀青就预告拍摄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剩下的部分主要是为了把巩燕的戏分增多合理化,再做一些细节性处理而已。 韦俊生肯定不会让这部戏砸了巩燕的招牌。 “资方哪有那么好心的,芝窈姐你说,会不会这部戏背后的大老板就是那天照片里的男人其中之一啊,巩燕的金主?”小杏眼睛突然一亮。“对了,我可以问问晓华啊!” 见小杏吃瓜吃到兴奋不已的模样,徐徐无奈地让她收敛一点,可话还没说出口,门铃却突然响了。 徐徐抬眸看了眼时间。 下午两点…… 她给小杏使了个眼色。 小杏会意,走出去替徐徐应门。 “哇!帅哥!” 听到小杏的惊呼,徐徐觉得不太妙。 结果当她把面膜撕下来,准备自己上前看看是谁来了后,就听得一道熟悉的男声道:“我是来给徐小姐送体检报告的。” 首-发:qwin10. (.app)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29) 是井弈。 见到徐徐,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细微的变化。 是极浅极淡,却让徐徐的心情蓦地好上几分的笑意。 “辛苦你了。”徐徐走上前,接过井弈手中的牛皮纸袋,同时不经意地用指甲轻轻刮过他的手心。“井先生。” 她眉眼带笑,语气也带笑。 井弈并未多待,礼貌地告别完就先离开。 等人走了,确定门关上后,小杏立刻拉过徐徐的手。 “芝窈姐……” 一副谄媚的样子。 徐徐瞋她一眼。 “别多想。”顺手掐了把小杏嫩呼呼的脸颊,徐徐拿着牛皮纸袋往客厅走。 小杏连忙跟了上去。 “我哪有多想啊,我这不难得看到帅哥吗?啊不,也不是难得看到帅哥,不过他刚才没带妆吧?皮肤真好,一点瑕疵也没有,而且长得好帅哦。” 小杏吱吱喳喳的。 “话说,芝窈姐你去做体检了啊?不是半年前才做过吗?” 徐徐顺手把牛皮纸袋放到桌上。 “嗯。” “那怎么又做了一次啊?” 徐徐真不懂小杏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总统套房附送的全套身体检查,不做白不做呀。” “总统套房附送的全套……”小杏覆述到一半便瞪圆了眼睛。“芝窈姐,我看起来很傻吗?” 徐徐见她问的一脸认真,差点儿没笑出来。 “我看看……”故作正经地扫过小杏的脸,徐徐有些惆怅地道:“怎么办,我的助理看起来真的有点傻啊。” “……芝窈姐!” 体检是严令泽要求徐徐做的。 在严家投资的私人医院,规格最高也最全面的一套。 反正有人要出钱,徐徐也没什么意见。 “我是健康的。”徐徐将装着报告的牛皮纸袋递给对方,虽然她知道严令泽肯定也收到了一份。“那你呢?” 将视线自手中的平板移开,严令泽看向徐徐。 英俊的脸孔与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 “当然。”徐徐很识相。“您肯定也是健康的。” 至少在韦俊生那一众熟识的公子哥儿们里,严令泽烟酒除非必要绝对不沾,平常的兴趣除了工作就是上健身房,算最靠谱的一个了。 这也是徐徐挑中严令泽的次要原因。 算替自己买的一点小小保障吧。 她想。 见徐徐巧笑倩兮地对自己眨眨眼,严令泽心中那点不快忽然就消散了。 他不喜欢被人质疑,不论是哪一方面。 徐徐已经摸准严令泽的性子,自然不会在老虎嘴上拔胡须。 车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本来以为严令泽会继续看自己的财经新闻,徐徐准备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正在播放中的电影时,冷不丁听得严令泽问:“林英超的作品?” 徐徐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严令泽对这些不感兴趣。 “嗯。” 严令泽突然想到前一阵子和韦俊生聊到的消息。 “林英超正在筹备拍新片?” 眼中暗光一闪而逝,徐徐点头。 严令泽倒没注意到女人的情绪变化,因为他突然想到,不久前严令宇眼巴巴地来找自己讨教的事儿。 那时候严令泽还以为自己这弟弟是想通了。 之前整了个窟窿一样的电竞队,后来还是找来专业经理人帮忙打理后才逐步进入正轨,结果现在又突发奇想要进军演艺圈,可这哪里是动动嘴皮子就能成功的。 各行各业都一样,旧有势力盘根错节,新进者就算挟带资本优势也还是会面临层层难关。 绝不是随便落下两叁句话就能顺利抢占一席之地的。 可惜对严令泽的苦口婆心严令宇无动于衷。 无奈下,严令泽便想着干脆让他到韦俊生旗下的传媒公司先历练一番,没想到严令宇一口回绝,执意要自己搞。 拿这个弟弟没办法,严令泽只好要求他先写一份合格的企划书出来,本来以为照严令宇的性子,不说叁分钟热度,被接连打击几次总能学乖一些,没想到这回他倒是坚持的像模象样,也让严令泽有了新的盘算。 娱乐传媒一直是他有在注意的一块,如果严令宇真有意要做并不是不可以。横竖严家有的是人脉和资源,如果还能让严令宇收心,这投资也算一举多得了。 严令泽已经意动,严令宇遇上徐徐那天,原本就是要送最终版本的企划书去给严令泽过目的,而严令泽也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回严令宇的回答能让自己满意,他就给弟弟投钱。 没想到因为徐徐,一切计划被打乱。 而现在,严令泽突然将事情串起来了。 严令宇想要进军演艺圈怕不是为了严家也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什么梦想理想之类的野心,而是准备捧着严家的金山银山去讨巩燕欢心? 徐徐很好奇严令泽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冷峻,彷佛骤降大雪的山巅,隔着千里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寒气。 更遑论徐徐现在就坐在他旁边。 直觉这事儿与自己无关的徐徐小心翼翼地挪动屁股,试图离严令泽远一些。 就在这时,严令泽的电话响了。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本来还正常的气压在严令泽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后一下子低到谷底,连自认胆大的徐徐都忍不住憋住呼吸,就怕被无辜波及。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0) 说了没两句话后严令泽就把电话挂了。 “到盐湖区。”他对司机说。 “是。” 盐湖区? 在徐芝窈的经历中,与这个词牵扯上的记忆都不怎么美妙。 “严总,我一会儿还有工作……” “你今天只有早上有拍摄。” 严令泽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徐徐,然而凉飕飕的语气已经足够人警醒。 摸一下鼻子,徐徐认了。 反正严令泽不论要见谁都与自己无关,大不了做只安静的花瓶就是了。 她想。 可惜天不遂人愿。 盐湖区是京市湾区的高档会所之一,据说这片土地在数千年前曾是巨大的湖泊,然而受气候变迁影响,湖水渐渐干涸,形成一块半水半路,月牙形状的盐沼地。 再后来人类文明的发展与都市开发企划的执行使得一层又一层的水泥覆盖其上,如今繁华的地貌让当年海天一色的景致成为传说一样的存在。 老板大抵是有稍微研究过历史的,还把自己的会所取了个雅名叫「盐湖区月馆」。 只是大多时候都被简称做盐湖区。 平稳的在中央大道上走没多久,车子熟门熟路的换证驶入连接湾区的跨海大桥,接着在一条平平无奇的巷道前拐了个弯。 经过门卫室,行过铁栅栏,爬了一小段上坡后,本来窄小的视野骤地变得宽敞明亮起来。 盐湖区不同于一般会所,除了主建筑物月馆外还同时设计了运动园区,里面配有标准规格的高球场、健身会馆和超跑俱乐部。 虽然不在市中心,可于寸土寸金的京市湾区上仍是格外惹眼。 徐徐百般无聊地望着窗外。 严令泽和人约好的地方显然不是金碧辉煌的月馆。 林木做围篱,另一面别有洞天。 位于果岭棱线,利落明快的线条裁切出大面积的白色建物,以几何量体做灵感,姿态谦卑的伏于地面之上,再搭配别出心裁的开窗设计打造出令人惊艳的光影效果,将天然与人工完美融合成一体,替满目翠绿添上一抹生动的色彩。 也衬出绕着丘陵地而行的柏油路面格外突兀。 半小时过去,严令泽没有再和徐徐说一句话。 徐徐倒也乐得自在。 她能感觉到严令泽的心情很不好,像蠢蠢欲动,即将喷发的火山,哪怕极力压抑,热流涌动中仍能嗅到一丝不寻常。 而随着车子在球场休息区外的私人车位停下,徐徐能感觉到,严令泽的不爽已经到了极致。 他径自下车。 见严令泽没有叫自己跟上,徐徐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然后将熄掉多时的屏幕重新打开。 她打算继续将林英超的作品看完,为不久后的试镜做准备。 徐徐也知道严令泽没走远。 事实上,男人下车大概只是为了纾解。 从徐徐的眼角余光能看到,倚在灯柱下的男人嘴里衔着烟,心不在焉地搬弄着手上的打火机。 阴影半遮住他俊朗的脸孔,却掩不掉那一身煞气 徐徐正好奇地想是谁能让严令泽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很快答案揭晓了。 一辆明黄色超跑停在严令泽的车旁边。 引擎发出的巨大动静让徐徐皱了下眉头。 没几秒后,车子熄火,车门被拉开。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徐徐诧异地眨了两下眼睛。 严令宇并没有注意到徐徐就坐在严令泽的车上,长腿迈开,顶着头张扬的银蓝色卷发就往严令泽的方向走去,兄弟俩会合后便低声交谈起来。 严令泽的神色很冷,而严令宇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吊儿郎当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徐徐的注意力被吸引,虽然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仍是看的津津有味。 哟,还接着吵起来了。 不知道严令泽是说了什么,严令宇忽然一拳就往他哥脸上挥过去,最后自然是没打着,被后者反应极快地抬起手臂挡开。 本来以为两人要接着干上一架的徐徐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到车窗上了。 她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拿手机把这珍贵的一幕拍下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就见因为接连出了几拳却明显打不过严令泽而被气到面红耳赤的严令宇忽然调转方向,气冲冲地朝着严令泽的车跑过来。 严令泽大概这时才想起徐徐还在车上,脸色一变。 “严令宇,你给我停下!” 严令宇才不管他哥,蛮横地拉开黑色商旅的驾驶座车门,动作粗暴地将司机揪下来准备换自己坐上去时,他的眼角余光扫到了后座,恰好和徐徐对上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1)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真是个好问题,徐徐也想知道为什么。 于是,她和严令宇默契十足地一同转头看向严令泽。 平心而论,男人是真好看。 个高腿长,宽肩窄腰,身形如松竹般挺拔,连用皮鞋辗熄烟蒂的动作都透出一股优雅的狠劲。 虽然年长严令宇快一轮,站在一起却毫不逊色,反而被青年的张扬与浮躁衬托出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来。 那是一种经过岁月洗炼后沉淀出来的气质,带着恰到好处的克制与隐忍,却不会让人感觉畏怯或懦弱,反而能品出内敛一词的绝妙韵味。 尤其是现在,压抑的怒气在他身上渲染出生动色彩,勾勒出鲜活的灵魂,而不再只是戴着张漂亮面具的霸道总裁。 一样米养百样人,出生在同一个家庭,严令泽与严令宇不光在外表,连个性上都像两个极端。 或许,这就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最大的不同。 蓦地,徐徐如此想道。 一闪而逝的念头,短暂的停留后便消失在大脑深处。 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哥!”看严令泽走上来,严令宇立刻质问他:“这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严令泽头疼地揉着额角。 “哥你说话啊!”见严令泽没有马上回答自己的问题,严令宇眉头皱得跟隆起的小山一样。“这女人为什么会坐在你的车子里?啊!” 被人用食指指着的感觉很不好受。 偏偏现在不比上次两人单独待着的时候,徐徐只能暂时忍下脾气。 不过严令宇这个人真是有趣得紧。 因为自己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严令泽的车内,男人好像一下就忘了刚刚差点儿和严令泽打起来的事,语气更是神似……抓到丈夫出轨,怒气冲冲的妻子。 终于知道哪里突兀的徐徐因为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打了个冷颤。 “哥!” “你闹够了没有?”见严令宇不依不饶地撒泼,严令泽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他一句:“你是嫌笑话闹得还不够大吗?这里不是家里,可以让你随心所欲!” 严令泽是在提醒严令宇注意场合,虽然现在附近没人也没车,可终究是在户外,若两人闹得太大,到时候传出去丢得还是严家的脸。 可他低估了自己弟弟的情商和智商。 “你居然说我在闹?”严令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活像被严令泽打了巴掌那样,神色痛苦。“哥,你真的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 严令泽的沉默在严令宇看来就是默认。 他从小就被严令泽宠着,宠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连成年的那场叛逆,虽然家里人都不能谅解,可严令泽表面不管他,背地里还是默默的替他撑腰给他收拾烂摊子。 可以说,严令宇就是被严令泽宠坏了的小孩。 这样的人从某一方面来看可以说是极为幸运,可同时,他们也是不幸的。 拥有任性的权力却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谁有义务有能力保护另一个人一辈子。 就算社会允许,时间也不允许。 “是不是她给你灌了迷魂汤?” 突然被扫到台风尾,徐徐都懵了。 她下意识往后瑟缩了下,因为严令宇的指头感觉都快要捅开窗户怼到她脸上了。 没想到在严令宇的脑回路里,徐徐的这个反应就叫心虚。 “哼,我就知道她的话果然不能信,这就是个和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哥你之前不是也很看不起她吗?只会成天跟在俊生哥……对!我要和俊生哥说你们搞在一起了!” 严令泽听严令宇说出如此愚蠢的话,差点儿没绷住直接一脚踹过去。 “严令宇,你敢?” 严令泽会宠孩子,可显然不太懂孩子的逻辑。 他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便彻底激起了严令宇的逆反心理。 “你看我敢不敢!”呛完严令泽,他突然扭过头狠狠盯住徐徐,精致的脸孔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微微扭曲。“徐芝窈你给我等着!” 落下这句话,严令宇用力甩开严令泽试图抓住他的手臂,上了自己的超跑后直接大脚一踩油门,留下一管子车尾气。 刚被拉下车哪怕努力想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却依然目睹了这场兄弟阋墙大戏的司机冷汗涔涔。 “严总,您看这……” 他跟在严令泽身边多年,很习惯严令宇的脾气,也帮忙收拾了不少事儿。 本来以为这次就和以前一样,替严令泽买两样好东西送严令宇消消气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严令泽却是摇了摇头。 “不用。” 严令泽没有烟瘾,甚至十分节制,然而因为严令宇,他今天已经第二次把烟掏出来了。 不过这次火没有点着。 因为徐徐从摇下的车窗里伸出手,一把按住了男人。 “严总,不好意思。”徐徐耷拉着眼皮,唇角一挑,笑意浅浅,彷佛半点不受方才的闹剧影响。“我烟味过敏。”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2) 这当然不是真话。 徐徐只是不太喜欢烟味,徐芝窈也是。 不过以前徐芝窈跟在韦俊生身边,男人总是奉“事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为真理,到后来徐芝窈被熏习惯后也渐渐适应了。 可现在,徐徐不打算委屈自己。 她盯着严令泽,一对杏目又圆又亮,微微翘起的下巴和稍稍嘟起的嘴唇带着恰到好处的憨态。 撒娇一样。 严令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沉沉,眼锋凌厉,叫人看不出情绪。 阳光下,女人的肌肤嫩白无瑕,呈现出透明的光泽感。 彷佛上好的釉料,让人忍不住就想留点什么痕迹在上头。 他蓦地想到韦俊生在兄弟闲聊时曾经说过的话。 “徐芝窈那女人,旁的不说,身材相貌是一等一的好,尤其那一身皮肤,啧,老子可真恨不得多长几只手来享受。” 酒酣耳熟之际,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或许韦俊生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的语气并不如往常那样轻蔑,反而透着浓浓的迷恋。 在本能压过理智的那一刻,有着连当事人自己都抓不住的情愫正在悄悄探头。 可惜一旦见光便如路边那任人践踏的野草一样,被毫不留情地辗回土里。 后来有人起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韦俊生当场就冷下脸来,场面一度闹得非常僵,还是严令泽帮忙居中调和才化解一场无形的干戈。 如今想来,凡事皆有迹可循。 若韦俊生尚未察觉到自己对徐芝窈的感情,那么严令宇呢? 对自己那个傻弟弟严令泽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的确有纨绔子弟的恶行恶状,做人没心没肺,态度玩世不恭,行事放荡不羁,可对女人严令宇向来都能保持基本的风度和礼貌,唯一例外,就是在面对徐芝窈的时候。 严令宇似乎将所有恶意都发泄到她身上了。 严令泽以前没把严令宇对巩燕的感情放在心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严令宇对巩燕的确有些盲目的崇拜和不问是非的维护,却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反而是他对徐芝窈的态度,那才是真的令人心生警戒。 严令泽曾留意过,当初徐芝窈和严令宇的绯闻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也是想看看严令宇的反应。 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可如今…… “严总?” 徐徐被严令泽盯得有些发寒。 男人眼底的情绪变化莫测,让徐徐寻思自己的举动是不是有些过于莽撞了。 不待她深思,严令泽将烟盒放回衬衣的口袋。 “刚好。”他执起徐徐的手,用指腹轻轻擦过敏感的腕内侧后,用一种似挑逗又似探究的语气哑声道:“我也不喜欢抽烟。” “……” “你确定要推掉角落阴影?” “嗯。” “本子不好?” “不是,只是我暂时没有办法分出精力同时应付两部作品。”徐徐转着手中的笔。“小红虽然不是主要角色却十分吃演技,尤其是心理面的揣摩。如果我要演肯定得先费一番功夫入戏,到杀青了还得再花一段时间出戏,这中间刚好卡着试镜,你觉得若我无法彻底投入,有办法过这一关吗?” 照林英超对作品的要求,答案肯定是不能。 徐徐说的这点,黄存技心里也明白。 他带过的一位前影后拿奖就是靠得林英超的作品,对于林英超的要求有多高,黄存技不只耳闻,更亲眼见识过。 为此,那位影后甚至空出了一年的档期。 “成,你心里有数就好。”黄存技道:“至于韦先生那边……放心吧,我应付得来。” 徐徐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黄存技也就不再废话。 盯着暗下的屏幕片刻,徐徐选择登上自己的官方社群账号。 最近她一直有在和粉丝分享生活。 大部分都是随手一张风景照配上简单的文字,状态不错的时候徐徐也不吝啬自拍,对于她突然勤奋更新这件事,粉丝都表示十分感动。 毕竟短短一个月里徐徐更新的频率已经抵得上徐芝窈几年的数了。 而上一条发文,是昨天下午配合《倾本佳人》做宣传的。 第一支预告片理所当然地侧重在巩燕的角色上。 热度十足。 就如剧组预料,巩燕“学成归国”后的第一部戏,光是这个头衔就足以博人眼球,再加上巩燕背后的资本运作,本来在同档戏剧中只能算中规中矩的本子顿时异军突起,还未开播就在网上掀起极高的讨论声量。 徐徐的官方社群账号平常是由小杏打理的。 小杏也和其他演员一样,中规中矩的转发了一条:“倾本佳人,卿本佳人。高璐璐,你好。” 后面还配了个跳动的心形符号。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3) 高璐璐就是徐徐饰演的角色。 一个出生乡村,努力考上名牌大学,本应前程似锦的年轻女孩,在出社会后却接连遭逢上司打压,同事栽赃,男友和闺蜜连手背叛的打击跌落最底层。接着又凭借一股不服输的韧性重新站起,摸爬滚打一路往上冲,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在职场和爱情上都收获成功的故事。 非常套路,打得安全牌,不过作为张士皓本来想搬上大屏幕的作品,里面还是藏有不少精妙的构想与别出心裁的设计。 如果可以将细节处理好,倒不失为一部佳作。 这也是巩燕当初愿意来客串的原因。 她当然不会干砸自己招牌的蠢事。 刚回国需要炒热度,直接上电影不失为一个选择,也有不少大导听闻消息后主动递来橄榄枝,可在和经纪人商量过后,巩燕还是决定从电视剧出发。 拍摄时间短,播出时间长,既可以唤醒观众对她的记忆,也能先试一试水温。 可谓一举多得了。 至于挑到韦俊生给徐芝窈投的《倾本佳人》,有商业上的考虑,也有出于私心的试探。 不过不管巩燕如何想,最后遭殃的都是徐芝窈就是了。 上辈子因为徐芝窈没有激怒韦俊生,所以并未发生删改剧本的插曲。尽管如此,来客串的巩燕依然“敬业”的陪着出席了剧组安排的各种宣传活动,靠着“自身魅力”将徐芝窈的存在感完全辗压下去。 虽然是女主,却活得像个路人甲。 等剧播出后就更惨了。 各项数据都被巩燕全方面辗压,再次落实“燕品”的黑称。 毕竟正主回来后,赝品只能让位。 徐芝窈在试镜时发挥失常,除了拍摄完《角落阴影》入戏太深未能迅速调适过来,也与水军时不时发动的抹黑攻击有关。 特别是在察觉韦俊生对巩燕的情愫后。 那些捧高踩低的比较就如同无形的鞭子落到身上,反复折磨着她脆弱的心灵。 徐芝窈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 她的坚强是一点一点被现实打磨出来的,更像一种行走于社会上的武装。 从意识到自己双亲俱在,却仍孤立无援的事实后,她不得不披上刚硬的外衣来应付形形色色的麻烦。 可内心其实早已千疮百孔。 而韦俊生和巩燕给予的致命一击,则在上头凿出一个永远不会愈合的深洞。 汨汨不绝流出来的既不是眼泪也不是鲜血,而是一个人对生命和生活的最后一点期盼与热爱。 点开这支预告片的瞬间,身体潜藏的痛苦同时被唤醒。 并不剧烈,却像持久不散的乌云带来的绵绵细雨一样,闷得人胸口难受。 做了几下深呼吸发现还是很难将情绪平复下来,徐徐干脆把手机关了丢到一旁,然后整个人向后一倒,呈大字型躺在蓬松柔软的双人床上。 她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漂亮的永生花内嵌于经过特殊处理的透明隔板中,在涂料的作用下,不开顶灯时看起来就与一般的天花板无异,然而若打开顶灯,平凡无奇的白将被渲染出一片浅金色花海,于光影变化间,营造出独树一格的情调。 “徐芝窈。”她将手轻轻放到左胸口上。“我们一起加油吧。” 要记得,你并不孤单。 这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但最应该珍惜你的人,不是父母,不是伴侣,也不是朋友,更不是那些萍水相逢后终有一散的过客,而是你自己。 接到井弈的电话时,徐徐刚出席完一场品牌方在湾区的旗舰店开幕活动。 穿着国内新锐设计师的高订款小礼服,徐徐巧笑倩兮地与其他嘉宾一同站在礼台上。 紫罗兰色将她的皮肤衬得白皙细腻,羊毛披肩,酥胸小露,半镂空的设计带着俏皮的性感。 剪裁仪式结束后,她简短的发表了谈话。 “在深入了解品牌的历史和传承后,有幸作为其代言人,让我更深刻的了解到这份工作背后的职责与意义。”红唇张合间,清透干净的声音传出。“能和大家一起见证这一幕,参与这一刻,深感光荣。” 徐徐说完,将话筒递还给主持人。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对每个机位的摄影机都摆出了专业的姿势,尽责地展现自己代言的女士腕表系列。 这次活动流程推进十分顺畅,顺利地按预计好的时间结束。 徐徐一进到保母车里,小杏立刻将冰咖啡和生菜色拉递过来。 “对了芝窈姐,刚才有一通电话打到你手机上哦。”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4) “嗯?”徐徐把调料包撕开。“谁?” “不知道啊,我没接到。”见徐徐不小心把酱汁挤出来沾到衣服,小杏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给她。“不过我看上面的来电人显示尽职先生。” “……”接过纸巾的徐徐愣了两秒才想到那是谁。“哦。” 她把酱汁放到盒盖上,伸出手。 “手机。” 小杏递给她。 见真是井弈打来的,徐徐忍不住笑了。 她按下回拨。 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起。 “徐小姐吗?” “嗯,是我。” “严总要我通知您,希望您晚上十点可以到十五楼来。” 徐徐眨了眨眼。 方才得知井弈打电话来时的好心情在顷刻间消失无踪,连带着语气也完全冷下来。 直觉就想拒绝,可很快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有求于严令泽的事实,徐徐把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好,我知道了。” 电话挂掉后,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生菜色拉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放空了几分钟,在车子启动后徐徐转头问小杏:“还有面包吗?” 小杏下意识把自己正吃到一半的肉松面包拿给徐徐。 “……”“……” “呃,刚刚,其实还有一个红豆奶油面包来着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小杏尴尬地笑了两声。“不过我早餐没吃肚子太饿,就……把它给吃掉了。” 小杏说到后来,自动消音。 徐徐颇无语。 “你不是说要减肥吗?还吃两个面包?” “呜……别说了芝窈姐。”提起伤心事,小杏恨恨地咬下一大口肉松,痛苦并满足地感叹道:“如果每个人说要减肥都能做到,那天底下就没有胖子了。” 这倒也是。 徐徐不指望小杏了,她直接对司机小王说:“麻烦你一会儿看到面包店就停个车。” 小王精神抖擞地应声。 觑了徐徐一眼,见她心情还不错,小杏有些迟疑地问:“芝窈姐,刚刚打来的人是谁啊?” 按理,以小杏的身分不应该问徐徐这样敏感的问题。 她平常也挺拎得清的。 不过自觉最近和徐徐的关系“突飞猛进”,小杏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八卦心,小心翼翼地将疑惑问出口。 “怎么。”徐徐睨她一眼,因为肚子饿,口气显得不太好。“你好奇?” 小杏猛点头。 “我本来以为是你和你男朋友间的情趣。”不顾徐徐充满威胁的眼神,小杏趁着自己勇气量还满格时一鼓作气地道:“尽职先生听起来就是假正经故意要玩暧昧秀恩爱的那种感觉嘛,咳。” “然后你刚刚说话的语气让我以为自己猜对了不过……”小杏把化妆包顶到头上。“您后来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好像和男朋友煲电话粥到一半时突然听到有别的女人在叫床的那种……想直接冲过去抓奸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正牌女友。” “……” 徐徐怀疑小杏是故意不断句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过说了两叁句话,对方的脑袋就可以脑补出这么多情节来。 如此丰富的想象力不去当编剧真的可惜了。 “小杏。” 见徐徐的语气与平常无异,小杏松了口气。 憋着什么都不说实在太难受。 想着,她正准备和徐徐分享自己在大学时候陪室友抓奸的经验,就见徐徐突然转过头,笑咪咪地盯着她。 不妙的预感划过,小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徐徐慢条斯理地道:“我觉得我工资可能给你开太高了,你觉得呢?” 在回“天园”的途中,徐徐的保母车抛锚了。 非常突然。 因为今天的行程已经结束,徐徐中途就让司机先把小杏载回家了。 工资被降一千,小杏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然的,徐徐见她那模样心里好笑,可也知道自己这阵子太过纵容对方,让她什么话都敢往话说,还是得给个警醒才好。 毕竟这时代作为公众人物,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检视。 徐徐不甘就止步于此。 她要往上爬,若小杏想陪着自己,就不能再只是当个傻白甜的小助理。 不过因为真心喜欢对方的个性,徐徐也不强迫她改变。她相信以小杏的聪明,经过敲打后肯定能自己摸索出个答案来。 “徐小姐,初估是引擎的问题,我可能无法处理。”司机小王在检查完后对徐徐道:“您看要不要联络黄先生,我再叫人来把车送修。” 徐徐点头。 “好,麻烦你了。” 她点开手机,习惯性的直接从通话纪录回拨。 然而鬼使神差间,手从黄存技的名字往下一滑,却是打给了另一个人。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5) 井弈来得很快。 保母车抛锚的地点不在主干道上,车流量不大,徐徐挂起口罩戴上鸭舌帽,扫了一圈见没有狗仔的踪影后,果断上了井弈的车。 男人从后视镜看了徐徐一眼,调低空调温度。 细心的举动让徐徐摘口罩的动作一顿。 “谢谢你来接我。”她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存技哥还有事,小杏不会开车,我一时半刻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就……麻烦你了。” 徐徐面不改色地撒谎。 虽然觉得脸有点热,不过在昏暗的环境中,那一点变化很难从肉眼看出来。 井弈笑了笑。 “没什么好麻烦的。”他道:“我刚好也有事要去找严总。” “唔。” 两人一时无话,车内安静下来。 井弈的车是国产的休旅。 空间大,设备齐全,不过在徐徐看来车子都是大同小异的,唯一不同,大概就是里面的味道。 和井弈本人一样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气味,也没有熏得人头晕目眩的香味,清爽硬朗,像被阳光晒过后暖呼呼的被子,让人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徐徐不是个喜欢找话题的人。 更多时候,她宁愿好好享受难得的独处时光,不论是放空还是小憩都好过让嘈杂的人声充斥耳朵。 尤其是在辛苦的工作一整天后。 不过……视线倾斜,扫过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颔线,还有那张厚薄适中,一看就很适合接吻的嘴唇,徐徐突然就不想用沉默来填充两人难得待在一起的时光。 “你什么时候跟在严总身边工作的啊?” 徐徐佯装不经意地问。 男人并未马上回答,事实上,徐徐一度以为他不会回答。 虽然礼貌无可挑剔,可徐徐能感觉到,井弈本质上应该是个十分冷淡的人,至于那一身温和气质,与其说是好修养,不如说是他用来和人保持距离的最佳伪装。 不论天性如此,还是职业使然。 徐徐都觉得很有趣。 从见到井弈的第一眼开始,内心就有种奇妙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她不觉得那是爱,然而若真要准确形容出个所以然来却也是不能够的。 不过徐徐很肯定一点,那就是比起被巩燕养在池子里的鱼,眼前这个男人不论在硬件还是软件上都更符合她的心意。 可惜了…… “我和严总从小认识。”出乎徐徐意料,井弈开口了。“严总于我有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在封闭的车室内自带回声效果,呈现出优雅的质感,彷佛一种蛊惑。 不过徐徐注意到了。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差异,可在“救命之恩”这四个字上,男人咬得重了些。 “这样啊。”尽管心中疑惑,徐徐却没有追问下去。她心里明白,就算问了,凭他们现在的关系,井弈也不会告诉自己实话。“既然你们从小就认识,那你觉得严总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适时地转移话题。 车子刚好在红灯前停下。 井弈投来一眼,目光意味深长。 “毕竟严总现在算我的新金主了呀。”徐徐偏过头,唇角微弯,半点也不心虚。“我总得多搜集点情报嘛。不然如果刚上岗就踩到雷区丢了工作那多不划算呀。” 她故意在每一句话后面都加上语尾助词。 矫揉又造作。 井弈也听出来了。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徐徐。 人行道上的路灯摆放角度恰好打在女人背后的玻璃窗上。她整个人逆着光源,彷佛被黑暗笼罩,又好像吸收了所有光线,如同一尊精致人偶嵌在朦胧的阴影中,看起来格外不真实。 井弈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细细摩娑着皮革面料。 喉结一滚,嘴唇一动,男人正要说点什么,徐徐的手机铃声却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 徐徐也没想到打来的陌生号码是韦俊生。 她早在那次做爱后就把男人拉黑了。 “徐芝窈!” 雷霆万钧一声吼,差点儿没把徐徐的耳膜给震破。 她嫌弃地将手机拿得远了些。 看来黄存技功夫还是不行,让他想办法先拖住韦俊生,这才过去多久而已? 因为电话来得太突然,徐徐毫无心理准备,手里握着手机,脑子却飞速地转过各种应对方法,包括直接挂断,装作不认识对方,甚至是干脆把手机摔了都有。 招不怕损,有用就好。 不过最后徐徐还是乖乖地选了最保险的那一个。 “韦先生,你和巩燕的事我都知道了。” 此话一出,对面韦俊生气急败坏地质问顿时像卡了壳一样,自动消音到无声状态。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6) 徐徐顿时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然而,不能大意。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女人的声音又轻又缓,抑扬顿挫间,彷佛藏着无尽愁思。“我觉得……就算了吧。” “算了?” 韦俊生好像直到这时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你说算了?” 音调猛地拔高,徐徐竟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狠意来。 抬眸一看,“天园”以叶脉为雏形,在夜晚缀上绚丽灯光特效增添时尚感的标志性招牌已经近在眼前。 她不能再和韦俊生纠缠下去。 得速战速决才行。 “是,算了。”徐徐坚定地回答:“感谢您这些年来的照顾,韦先生。” “既然巩燕前辈已经回来了,我这个赝品……”胸口一痛,徐徐闭上眼睛,不自觉带上几分真情实感的哽咽。“我这个赝品也该退位了。” “就让我们好聚好散吧。” “祝福您和巩燕前辈早日修成正果。” 说完,没有给韦俊生任何机会,徐徐挂电话,关机,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世界瞬间清静了。 井弈见徐徐像是刚出考场的学生,憋着一股劲儿撑到最后完全松懈下来,浑身软倒在座椅上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笑了。 低哑一声,从喉腔发出,裹着电流钻进徐徐的耳朵里。 她愕然地看向井弈。 男人开车时专注地盯着前方,模样认真,格外帅气。 然而吸引徐徐的不是他好看的侧颜,而是那双微微瞇起的眼睛。 里面带着虽然浅淡却真切的笑意。 徐徐差点儿看傻了。 “原来你也是能这样笑的啊。”她小声嘟嚷。 井弈没听清。 “什么?” “没事。”看着车子通过警备口,驶进地下室,徐徐哑着嗓子道:“我只是有点紧张。” 闻言,井弈瞥了她一眼。 “看着不像啊。” “……”几秒后徐徐才堪堪反应过来,这应该算是玩笑话。 风格独特的玩笑话。 “我是真的在紧张。”徐徐正儿八经地陈述事实:“毕竟我才刚跟前一个金主分手,准备爬上另一个金主的床。” 这话诚实到有些自暴自弃了。 井弈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徐徐并不指望他会安慰自己,只是没想到在将车子停好后,男人突然冒了一句话出来。 “不能不找吗?” 气氛一下子改变。 连井弈自己都愣在当场,然而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没有收回的余地。 沉默在蔓延,同样的安静,却与最开始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两人间好像盖上一层名为“暧昧”的薄纸,只差一点便能捅破,探得彼此的心意,可最后,徐徐和井弈各有各的顾虑,一人心烦意乱,另一人小鹿乱撞,虽是先后走进电梯,却没有任何交流。 彷佛陌生人。 对井弈和徐徐一同出现这点,严令泽没说什么。 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在打给井弈后,徐徐就传了封简讯给严令泽。 “车坏了,借一下严总助理的车。” 严令泽只简单回了个“好”字。 毕竟当初就是严令泽告诉徐徐,若有什么事可以要井弈传达的。 两人在私下会有交集,严令泽也没预料到。 不过就算知道了,男人大概也不会多想。 就和韦俊生一样。 不在意便不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便不会察觉那些隐隐约约,若有似无的情绪涌动。 等发现不对时,通常已经为时已晚。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谁非得死心踏爱着谁的道理,既然当初会心动,会喜欢,那么自然也会疲惫,会厌倦。 从满腔热情到心灰意冷间的距离有多远,有的人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乐于享受别人的爱,而不是付出自己的爱。自然也就不知道,做为持续给予的一方,透支的并不只有时间而已,她会累,会痛,会难受,会心力交瘁到万念俱灰,然后才蓦地清醒过来,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原来,放弃也只是一念之间。 就像当初决定勇敢去爱一样。 井弈和严令泽在商量事情时,徐徐去浴室冲了个澡。 严令泽的办公室比底下两层总统套房还要更加的奢华,不是流于形式的装修风格,而是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世家的底蕴。 真正的豪门,绝不只有财富的累积而已。 除了淋浴间外,另外隔出以天然桧木打造的汤屋,用原木和植栽两大元素作主轴,人工复刻出自然生态景观,犹如徜徉在群山环绕的写意山水画中,入夜后更能直接透过大面积的玻璃天花板直接仰望星空,彷佛沐浴在漫天星斗下,苍穹触手可及。 本来只想着把身体洗干净就好的徐徐在过于惬意的环境中一不小心待久了,等她出去时井弈已经离去,就剩换上浴袍的严令泽倚着卧室门框在等她。 听到脚步声,男人将目光从书页上挪开。 看着泡完澡后一张俏脸红通通的徐徐,他意味深长地道:“你还挺会享受的啊。”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7)上(H) 闻言,徐徐羞赧地眨了眨眼。 “是严总您的浴室太高级了,让人觉得不好好享受一下很可惜。”她边说边走向严令泽,主动将双手环上男人的脖子。“就和严总您本人一样呀。” 声音婉转,媚眼如丝。 眸光暗下,严令泽抬手轻碰女人的脸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泡过温泉的关系,男人只觉得手下的肌肤触感光滑,如剥壳鸡蛋般细嫩。 让人爱不释手。 徐徐任由严令泽抚摸。 她的表情乖巧,模样温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像浸在釉料里的水晶,剔透与饱满形成强烈对比。 严令泽彷佛被蛊惑般,缓缓低下头。 就在两人即将嘴对嘴贴上之际……男人的目光一闪,干燥的唇面堪堪擦过徐徐的唇角。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徐徐隐隐意识到什么。 可还不待她深思,书本落到地上发出的声响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唔!” 严令泽将她打横抱起。 “我们到床上。” 他说。 不论语气还是动作都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和严令泽做爱,是跟韦俊生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 哪怕两人在很多地方都是相似的。 韦俊生的掠夺更像是蛮横地标记地盘,迫切想证明什么的野兽,而严令泽则是披着优雅矜贵的外衣,一举一动都透着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只有骨子里的侵略性骗不了人。 男人没有吻她,而是直接在皮肤上留下印记。 “不行……嗯……会有痕迹……” “放心吧,除非你拍裸戏,否则不会被看到的。” 严令泽如此道。 他的声音比平常更粗哑一些,像跑调的大提琴,厚重有余韵,滑过耳膜,撩拨全身感官。 徐徐于是知道,自己无法说服男人改变心意。 “那……”鸦黑色的睫毛颤动,卷翘的尾部根根分明,彷佛可以抖落琐碎星光。“你要轻一点……” 欲语还休的羞涩,恰到好处的大胆,清纯中带着妩媚,最是让人难以抗拒。 严令泽的呼吸一屏,动作看似放轻缓了,实则将粗暴藏在细节中,留下更深的痕迹。 乳白色的奶子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原来雪峰白净无暇,只顶端一蕊朱红格外醒目,如今却是整团嫩肉都被盖上了印子,颜色深深浅浅,像春季开在山巅的野花,漫山遍野都是奼紫嫣红,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严令泽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澎拜汹涌,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叫嚣。 男人开疆辟土的本能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只在工作方面,还有性事上。 只不过习惯活在禁欲克制的绅士面具下,欲望的野兽长年被压抑而已。然而纵使将自己活成一台从不出错的工作机器,人终究是人,有冲动,会犯错。 从自己答应徐徐提议的那瞬间,严令泽就有预感。 即将失控。 不过他不以为意,觉得自己能把持住最后一道防线。 这就是严令泽。 一个商业帝国最优秀的继承人。 有能力,有自信,足够出色,也足够自负。 只是在脱下西装后,再如何强大的男人都不过是普通男人。 渴望占有的天性,渐渐凌驾于理智之上。 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自幼交好的兄弟,用金钱和性爱浇灌出来的尤物。 不论感情有几分真,光这点就足以让徐徐成为与严令泽上过床的女人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嗯……” 长指捻着俏生生的奶头。 动作漫不经心,彷佛随手逗弄。 可徐徐深谙情欲滋味的身体已经被挑动,在严令泽用指甲刮过翕张的乳孔,甚至变本加厉地以带茧的指腹揪起整颗乳头亵玩后,她终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故作的矜持被打破。 泛红的眼眶溢出点点泪花,薄透的脸皮染上浅浅玫粉,眼波流转间,女人的姿态娇媚似墙头红杏,不过随风一摇便让人心神荡漾。 喉结一滚,严令泽如深潭般晦暗难明的黑眸有了破冰的迹象。 从里面缓缓流淌出的不是凉水,而是炽热的岩浆。 犹如实质,烫得徐徐浑身不住轻颤。 她想要了。 涌动的情潮是最鲜明的信号。 到了这一步,再扭捏下去反而显得做作。 所以当严令泽将她早已没有任何遮蔽作用,不过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浴袍一把扯开,徐徐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主动张开双腿,任由男人探入隐蔽的秘境。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7)下(H) 下摆空荡荡。 灵活的指头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挤进窄小的花缝间将甬道给撑开。 徐徐闷哼一声。 “这么紧?”男人语带惊讶。“看来韦俊生太不努力了啊。” 明晃晃的调侃。 徐徐却没心思理会严令泽的阴阳怪气。 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下半身,歇了好一段时间的秘境再次迎来访客,意思意思推拒两下后便立刻淌出汨汨不绝的花液来献媚,透明黏稠的露汁很快打湿了男人的手指。 修剪整齐的指甲刮过腔壁,带来如触电一样的酥麻痒意。 “嗯……”脚趾蜷缩,徐徐难耐地摆动身体。“不够……呜……要再深一点……呀……” 杏目很快泛起薄薄的一片雾气。 “严总……” 严令泽瞬间硬了。 如同充气的气球般迅速鼓胀起来的肉物嚣张地抬头。 下腹憋着的火团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严令泽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徐徐不经意的一声呢喃给唤醒,那是种全身血液都要燃烧起来的躁动,每一寸细胞都为此而震颤。 耐心用罄。 将手指抽出,男人直接解开浴袍的系带,以体液做润滑草草撸过两下后就将勃起的性器顶上怯生生的花瓣。 好像要将人融化的温度让嗷嗷待哺的穴嘴蠕动更剧烈了。 “好大……” 猫着眼儿,徐徐张嘴。 “严总,快进来。”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致命的邀请了。 严令泽想自己真的是素太久了,生理上的欲望累积到临界值,才会变得如同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般禁不起一点挑逗。 不过这样的感觉…… 顶部顺势滑进。 剎那,彷佛被无数张甜蜜的小嘴给亲上,本来堆栈在尾椎的快感猛地爆发出来,顺着脊柱一路向上爬,最后在大脑彻底爆发出来。 烟花阵阵,余韵绵长。 “呼!” 低吼一声,男人直接将火热的肉棒送进去。 严令泽的性器不若韦俊生粗大,却也足够将甬道填得满满当当。而且在长度上男人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并未怎么使力就已经勾到内里最柔软的一层嫩肉。 那种又酸又胀的感觉,就像往子宫挤进一整颗柠檬汁。 够痛快。 “好深……” 她不住呻吟。 严令泽并未停留太久就开始挺动起来。 “呜……好爽……” 碎发和着汗水黏在额头上,徐徐微微瞇起的杏目里媚意浓浓,一张瓷白的小脸上晕着漂亮色彩,像将樱花揉碎了后一瓣瓣嵌进去似的,哪怕光线昏暗,也无法遮掩那一身绝色。 被彻底肏熟了才会有的绝色。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呼吸又粗又重。 颀长的阴茎捣鼓着水涟涟的嫩逼,徐徐觉得整张小穴都变成一个鸡巴套子,随着男人的操弄,变化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严总的肉棒太长了……呜……不行……会坏掉……啊……” 彷佛被完全楔住,失控的快感来势汹汹,让徐徐下意识就想逃离。 可严令泽不让。 只手掐着徐徐的腰肢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则去抬起女人的小屁股,迫使她不得不主动迎合自己的动作。 “这么骚的逼,怎么可能会坏呢。” 说着,男人俯身,用嘴咬住徐徐的乳头。 最是敏感娇嫩的地方被如此粗暴地对待,疼的徐徐眼角不住溢出了泪花。 先是疼,再是爽。 肉物一次次的抽离,又一回回的砸到更深的位置。 连粗硬的毛发和饱满的囊袋都争先恐后地扎进白软的腹地。 “嗯啊……严总的肉棒顶进来了……唔……要被撑开了啊……疼……嗯哼……”上身与下身都被男人霸道的占有,徐徐别无他法下,只能慌乱地抱着对方黑黝黝的头颅,彷佛主动将奶子送到对方嘴里一样。“舔得好舒服……呜……还要……” 贪婪的嘤咛落到男人耳中,换来不屑的一声轻嗤。 尽管如此,严令泽也没放过另一颗乳头,而是公平地将两颗茱萸都给抹上晶莹的水渍后才肯善罢罢休。 “严总……” “叫我的名字。” 男人突然抬起头。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徐徐怀疑自己是幻听了。 然而…… “叫啊!” 停顿下来的性器以冠状沟做支点,狠狠压进柔软的颈口。 哗啦啦的液体喷发出来。 徐徐的意识被吞没,不自觉就叫出了男人的名字来。 “严令泽……嗯!” 这叁个字彷佛戳中了什么开关,猝不及防地,滚烫的精液射进被推上高潮后还在间歇性抽搐的小穴。阴道第一次被灌得那样满,彷佛稍微一动就会倾泻出大滩白浊,顺着腿根一股脑儿地流到床单上。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8) 出乎徐徐意料的是,就这么一次结束后,严令泽便自个儿到浴室清洗了。 她躺在床上静待高潮的冲击平复下来。 虽然身体酸软无力,可徐徐的脑子却飞速地在运转着。 有哪里不对劲。 在自己叫出严令泽的名字后……不对,在自己叫出严令泽的名字前,其实就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了。 将模糊的记忆重新翻出来检视一遍,徐徐直觉这会是个关键。 走入严令泽内心的关键。 虽然她对男人并没有所谓喜欢的情绪,不过对方无疑是现在少数能为她提供庇护,替她争取时间以便脱离韦俊生掌控的最好人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何况,目前的徐徐和严令泽正处在十分不平等的位置上。 多了解对方一些总是有利的。 “在想什么?” 正当徐徐把自己想成是一名导演,试图从枝微末节的镜头中找出违和的地方并加以组织时,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徐徐放下横在眼睛上的手臂。 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衬得一对杏目清凌凌的,眼尾还缀着点情欲残留的红粉。 又娇又媚,是和平常截然不同的姿态。 严令泽亦然。 男人应该是冲过澡了,身上散发出干净的淡香,有点儿像洒上莱姆粉末的牧草,是没有添加太多人工香精,成熟又清爽的味道。 徐徐很喜欢。 见她鼻子翕动,像小狗一样难得可爱又带点娇憨的样子,严令泽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 他在床边坐下。 男人换了件浴袍。 墨蓝色的,和他一身气场很搭。 敞开的衣襟露出淌着水珠的胸膛。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霸道总裁,严令泽的身材也是顶配的,尤其在脱下外衣后,不论是胸膛恰到好处的起伏还是从小腹凿入胯部的人鱼线,每一笔都像精准测量出来的一样,多一分太假,少一分没看头。 “还满意吗?” 听严令泽这么问,徐徐艰难地将目光从男人的身材移到他的脸上。 “唔。” 语焉不详。 故意的。 严令泽也不在意,他只是微微瞇起眼睛,盯住徐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头发还湿着的关系,一绺绺的垂下来后半遮住他锋利的眉峰和突出的眉骨,少了螫人的锐气,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 当然徐徐知道这只是错觉。 出于动物本能,她内心的警钟被敲响。 尤其是在严令泽俯身靠近后。 “严总……” 听徐徐掐着嗓子喊出自己的名字,严令泽眉头一皱。 “不要这样叫我。” 徐徐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严令泽有些头疼。 “很做作,我不喜欢。”他索性直白的点出来。“以后不要用这样恶心的音调叫我的名字,感觉很差。” “……好的。” 徐徐乖巧地应了。 听金主的话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女人低眉垂眼的模样很是温顺,然而落到严令泽眼中却莫名有些刺眼。 这很不对劲。 心里想着,严令泽面上却没泄漏出半分情绪,直接切入正题。 “韦俊生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 徐徐差点以为是自己听岔了,然而观严令泽严肃的表情和语气,让她确定今天两次以为自己幻听都不是耳朵出问题。 而是认知偏差。 “严总,您在和我开玩笑?” 徐徐握住男人放在床沿的手,对方下意识就想甩开,可徐徐吃准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反而握得更用力了。 “我为什么找您和我上床您不会不知道吧?”徐徐靠近对方,刻意将声音压低了后,柔媚的语气听起来就跟钩子似的。“您可千万别翻脸不认人啊。” 言下之意就是…… 床都上了还想赖账?作梦! “韦俊生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 一模一样。 “你是学舌鸟吗?” “什么?”突然被刺了这么下,黄存技只觉得莫名其妙。“你吃炸药了?” 徐徐也知道自己理亏在先,没有回答。 “你之前说你有办法……” “严令泽。” “啥?” “严令宇他哥。” 严令泽代表的严家没有涉足演艺圈,黄存技一时半刻想不起来这号人物是谁很正常,然而一提严令宇他就知道了。 不为其他,只因当年严令宇和徐芝窈传过的绯闻。 那几天黄存技为了处理这事儿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留下深刻印象。 严令宇因为是在和家人“闹翻”的情况下加入电竞战队的,加上严家一贯都是由严令泽出面主事,严家二公子的身分并未曝光在大众前,很多人看严令宇出入一身名牌,顶多以为他家境不错而已。 后来知道对方背景,黄存技还惊讶了下。 并非没有先例,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些有背景的富家子弟在当今娱乐圈里更多的是挟带资本优势进来搅混水的,什么“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业”这种人设不能说没有,可大部分都是营销炒作。毕竟这时代赚钱的门路多,可也没到遍地黄金,人人皆权贵的地步。 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而是他在业内待久了,看得也多。 真正出自顶级门第,不靠家族庇荫还能混得风生水起,功成名就的,在黄存技认识的人里就只有一位。 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大神级别的人物。 任谁见了都会竖起大拇指称一声“牛”的程度。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39) 那人就是叶棱。 一个天生的演员。 拥有天赋的,充满灵气的演技,却不曾自衿自傲,反而比寻常人更静得下心来琢磨、精进,莫怪总有人形容叶棱是在演艺圈里“干净到极致”的存在,不为世俗玷污,不被繁华迷惑,在惊涛骇浪里也不动分毫的坚守初心。 他就像超脱于十丈软红之外,只在镜头里入世。 后来黄存技才知道,叶棱出自那个在军政两界赫赫有名的叶家。 男人将背景藏得很好,虽然这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可放眼整个演艺圈,就黄存技的了解,知晓叶棱真正身家的,恐怕十根手指头下去数都还有剩。 他也是在无意中听到叶棱和经纪人的对话才知道。 虽说对方当年为了一闯演艺圈,将近十年不曾和本家联络,直到他斩获小金人,又接连收获国外几大影节的桂冠,成为被国家重点点名的文化艺术领域人物后,关系才有所缓和。 不过话是这样说,叶棱能过得如此随心所欲,还是与他出自叶家脱离不了干系。 血脉亲缘是断不了的,尤其在叶棱的父亲再上一阶后。 资本家眼睛可亮着,那些能在时代洪流下过五关斩六将生存下来的哪个不是人精?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虽然叶棱不说,可水深水浅一探便知,也不是非得要自己下去试了才准。 后来,叶棱的地位在圈子里拔高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顶峰,自然就更没人敢招惹了。 到现在,能和叶棱搭戏已经成为许多年轻一辈演员的“梦想”。 林英超的确是个出色的导演,实力毋庸置疑,然而这次他的回归作能让众多经纪公司像嗅到食物香味的蚁群蠢蠢欲动,主要还是因为传出定下的男主角是叶棱。 叶棱啊。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徐徐若能和对方搭上线,肯定会一飞冲天,直上青云。 不过这些都是还没影儿的事。 在此之前,还有一大难题要解。 “严令宇他哥?我记得叫……”黄存技之前因为绯闻事件和对方打过一次交道,印象中是个可以完美贴合时下霸总人设的男人。“严令泽?” 徐徐点头。 黄存技眼睛微微瞪大。 “你勾搭上严令泽了?” “什么勾搭,用词太不文明了。”若不是顾及形象,徐徐真想直接给黄存技翻个大白眼。“我们那叫各取所需。” “成,各取所需。”黄存技也不和她杠,只是纳闷道:“可我记得那人和韦先生关系不挺好的?他会撬自己好兄弟墙角?” 闻言,徐徐淡淡“呵”了一声。 “第一,我不是墙角。” 她伸出一根手指晃过黄存技眼前,又接着伸出第二根。 “第二,听过塑料姊妹情不?” “嗯。” 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塑料姊妹情了。 徐徐见他点头,颇感欣慰。 “那我今天再告诉你一个词儿。” “什么?” “塑料兄弟情。” “……耍我好玩?” 见黄存技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徐徐笑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她揉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嫌站累了便走到一旁的沙发椅坐下。“而是有理有据,靠推论的。” 说着,徐徐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她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可从来不自大。 在被韦俊生当作替身和玩物,与严令泽又几乎没有交集的情况下,若两人真是那种可以替对方两肋插刀的拜把兄弟,徐徐也不会挑上后者来作前者的挡箭牌。 可徐芝窈的记忆隐隐透出了端倪。 韦俊生和严令泽可以说是他们那圈子里的代表人物,皆是出身世家的天子骄子,不论在各方面的条件都属上乘,这样的两人或许会因为惺惺相惜而肝胆相照,却也可能因为过于相似的属性互相排斥,只不过碍于情面等等原因不得不和对方周旋。 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然而为了共同利益,没人规定二虎只能争个你死我活而不是彼此合作。 只有本质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严令泽她不敢说,可韦俊生显然不是什么心胸豁达心境开阔的人物。 男人骨子里霸道又任性,占有欲极强,面对与他势均力敌的严令泽,或许有欣赏也有钦佩,可更多地还是充满隐形敌意的戒备。 两人就像从同一棵参天大树中生出的分支,看似一齐处在最高的位置,其实却位于最遥远的两端,形成一种无形的平衡。 至于徐徐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平衡打破。 “你确定没问题?别到时候玩脱了。”面对徐徐表现出的轻松态度,黄存技仍旧半信半疑。“到时候如果不小心翻船了可别指望我会救你。”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好自为之。 这话听起来很冷酷,不过正合徐徐的意。 为了达成徐芝窈的心愿,她不介意使手段耍心眼甚至暂时放下自尊来讨好能替自己带来好处的对象,但黄存技没有这个义务陪她一起疯。 “放心吧,不会连累你的。” 徐徐张开双手,看着自己为了配合宣传新做的指甲。 渐层的粉色中间嵌着一弯漂亮月牙。 “你只需要把本分做好。”徐徐露出满意的微笑:“其他的,我自己会看着办。” [海棠搜书]e. (ωoо1⒏ υip)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0)上 徐徐杀青后再次遇到巩燕,是在剧开播前的最后一个宣传综艺。 之前的几个宣传,他们都是分开跑的,毕竟以巩燕的咖位,哪怕不参加这些活动只是挂个名,都能起到自带热度的效果。 无疑,她有一支非常强大的经纪团队。 而背后倚靠的,便是那些心甘情愿做巩燕裙下之臣的风流人物们了。 不论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演员甚至于一个海王,巩燕无疑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若不戴上有色眼镜来看,对方也的确十分出色。她的气质出众,既有女孩的娇俏,又有女人的妩媚,偏好素雅的打扮,只要在造型和妆容上多花点儿功夫,出现在大众眼前的就是个不染俗世烟火的小仙女。 不过若真将相貌摊开来细细品味,巩燕的漂亮放在美女遍地的娱乐圈顶多算个清秀佳人,只是她包装得好,走的路线是团队费尽心思打造出来的,连合作的商务代言和作品类型都精挑细选过,慎之又慎,这才能维持人设不倒。 加上世界意志的偏爱…… 这样的人,想不成功也难。 尽管徐徐也承认,从某一方面来说,就算巩燕不是“女主”,凭她的手段和心志,估计也会有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一日。 只是照那心高气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性子,能不能一生都如此顺风顺水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徐徐的思绪渐渐飘远。 从到这个世界以来,进展看似不快,可她知道,有很多事已经在无形间改变了。 在上辈子徐芝窈的记忆里,“敬业”的巩燕没有拖累剧组的进度,也陪着跑了许多行程,赚足好感度。然而这回,女人却选择只出席最后一个,收视率常年稳居在各戴维视前叁的大型综艺。 为什么? 徐徐不知道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她只要确定自己的努力并不是在做无用功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 “巩……巩燕!” 小杏的声音拉回徐徐的注意力。 她一转头便与巩燕的目光对上。 “我来和芝窈叙旧,毕竟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轻声细语地对着小杏道:“方便让我们说一会儿话吗?小助理。” 被称作小助理的小杏红了脸。 虽然已经知道巩燕是什么样的人,可面对态度亲和,没有摆出一点架子来的影后,小杏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求救地看向徐徐。 徐徐摆摆手。 “正式上场前来叫我吧。” 等小杏离开后,巩燕脸上的笑意一下就收敛起来。 徐徐从头到尾都维持着漫不经心的姿态。 两人谁也没开口,彷佛一场无声的较量。 她并不担心和巩燕耗时间。 第一次彩排结束后徐徐就借口不适,另外向工作人员要了间单人休息室。 毕竟还挂着女主的头衔,现在也是一线小花,这点面子节目组不至于不给。 徐徐会想找个地方窝着倒不是真的身体抱恙,只是她能感觉到巩燕在有意无意地孤立自己。显然,与她相比起来,巩燕是更不能得罪的一方,尤其是从那次韦俊生意外救了巩燕后,剧组里就有不少人在猜测对方的身分,毕竟那一身行头,就算隐姓埋名也丝毫低调不起来。 哪怕对方那天其实是打着来给徐芝窈探班的名义。 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也都在暗中嘲讽她。 徐芝窈以前是属于埋头苦干型的演员,人生中排得上号的除了韦俊生外就只有演戏了。在后者刻意的安排下,徐芝窈并未和圈中同业有太多接触。 徐芝窈本身就不是喜欢社交的类型,继兄带给她的阴影虽然看似淡化却未曾根除,后来又差点儿被潜规则,虽然影响没有严重到需要去看医生的程度,可徐芝窈内心其实一直都对周遭环境保持警戒。 于是在自身的逃避心理和韦俊生的人为干预下,关于徐芝窈“不好相处”的谣言甚嚣尘上。 这些徐芝窈并非全然无知,然而她不在意。 有戏可拍,有韦俊生可爱,在她看来自己的人生已经是很好的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韦俊生的“策略”非常奏效。 他让徐芝窈身处大染缸中,却依然保有白纸一样的纯洁和干净。 面对这样一个人,一个身上只带着自己色彩的漂亮女人,韦俊生真的不会动心吗? 徐徐觉得答案是否定的。 而巩燕的表情证实了她的猜测。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0)下 徐徐让巩燕感到厌恶。 让巩燕感到厌恶的理由只有一个:她从徐徐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为什么? 徐徐能想到的原因也只有一个。 巩燕是个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的女人,从小到大,她从这一个“能力”上收获到许多好处,除了现在。 “你笑什么?” 质问的语气,毫不掩饰的反感。 徐徐抬眸,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纤长浓密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 “前辈这是怎么了?表情管理这么差?”徐徐微微偏头,乌亮的发丝自然垂落到肩膀。“最好不要一直皱眉哦,容易有抬头纹,抬头纹在镜头前可不好看了,尤其前辈还是这么一个仙女般的人物……” “徐芝窈!” 徐徐阴阳怪气的声调让巩燕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声。 “在呢。”她表情不变,甚至眼中笑意还更深了点。“前辈可以不用那么大声,我耳朵好得很。” 徐徐不遗余力的给巩燕添堵。 后者的眼神带着与她装扮截然不同的狠劲。 徐徐也不怕,大方地任由她打量。 巩燕没想到,不过一阵子没见,徐芝窈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那个驽钝的木头美人彷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不,不对…… 应该是从那次吊灯意外后…… “徐芝窈,你别得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巩燕脸上突然挂起笑容来。“你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意味着什么吧?” 的确,这时候的徐芝窈还在当缩头乌龟的状态中。 她隐隐察觉异状,却又自欺欺人的逃避现实。 不过徐徐不是徐芝窈。 她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一副听不懂巩燕在说什么的样子,让巩燕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偏偏还发作不得。 自从进入演艺圈以来,巩燕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顺心的日子过习惯后,她已经太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吃鳖的感觉了,与其说是不爽,不如说徐徐的改变挑起了她熊熊燃烧的斗志和胜负欲。 就像你本来以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不过是个早早领便当的炮灰,完全不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对方有点可怜和可悲。 可有朝一日你突然发现,原来对方拿到的是戏份足以与你匹敌的女配角色。 在那一刻,哪怕你对自己手中的女主剧本深具信心,也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意识。 “你别装傻,徐芝窈。”眼睛一瞇,巩燕身上温柔高雅的气质顿时消失了个干净。“你不过是个复制我路线的赝品,连这部剧都是靠男人才能拿到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徐徐觉得巩燕的逻辑十分感人。 姑且不论其他,巩燕自个儿就是靠男人的一把好手,徐徐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嘲讽徐芝窈,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落下这句话后,巩燕估计是觉得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神清气爽,气色也好上许多。 然而徐徐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神情勃然大变。 “彼此彼此。”谦卑又恭敬的态度让人挑不出错。“不敢和巩老师比呢。” “你!” 巩燕差点儿没能绷住已经到嘴边的肮脏字眼,就在这时,小杏敲了敲门,小声提醒。 “芝窈姐,巩老师,要到录制现场准备了哦。” 徐徐懒洋洋地回了声。 “知道了。” 她眼皮垂下,眉尾一压,上半身微微向前弯,比出了个“请”的手势。 巩燕也知道现在还不到和徐徐撕破脸的时候,对方的反应与她之前预期的落差太大,以至于自己完全处在被动状态。 这种感觉太糟糕,让巩燕也不想再多待。 她要先回去好好想一想应对之策。 莫名地,巩燕心里感到不安。 那不过是一种直觉,可她向来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 要将徐徐的机会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巩燕漫不经心地想着,过去她人不在国内给了徐芝窈窜起的机会,甚至让她得到韦俊生的庇护,遵循与自己相似的人设走向康庄大道。 可现在自己回来了,徐徐就没那个必要继续存在。 阴暗的念头一旦生根便再也止不住,如附骨之疽般悄悄渗进脑细胞内,在她的身体里筑起地盘,盘结据守。 深深地看了徐徐一眼,女人转头。 徐徐能感觉到恶意像藤枝一样自巩燕那双与徐芝窈十分相似的杏眼里延伸出来,妄图捆住她迈向未来的脚步。 徐徐觉得十分有趣。 她笑了。 “巩老师,您有一件事搞错了哦。” 在巩燕的手放上握把之际,徐徐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 “我没有喜欢的人,还请您不要随意散播谣言,那会让我很困扰的。”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1) 这次《倾本佳人》剧组上的宣传节目,是以主持群和嘉宾们做互动玩游戏为基础,并在过程中穿插采访环节的大型综艺。 自然,整个剧组都是一个团队。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开场时徐徐和巩燕穿着亮橘色上衣搭配运动裤站在一起,看起来还真有七分相似。 甚至还被主持人调侃灯光暗下猛一看怕会以为两人是双胞胎。 “哈哈,能和巩老师当双胞胎是我的荣幸。” 徐徐爽朗一笑,五官整个舒展开来,明媚如人间四月天。 镜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特写。 节目组这回也算准备的十分用心,特地搭建出剧本的场景结合情节发展设计出来叁个运动竞技和两个益智解谜的项目,其中还有初登板的环节,务求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让嘉宾玩得开心,观众看得尽兴。 这次同徐徐和巩燕上节目的,有男一耿威廉、男二杨谦和女二魏明明。 刚好对应主持群的五个人。 自然,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巩燕身上。 主持人很明显对巩燕多有照顾,尤其是叁个男主持人。 与巩燕比起来,徐徐就和背景板一样。 不过她的心态放得很好。 早在决定上这个节目时,就决定当成游乐园一游。 那时候的徐徐尚不知道,花絮播出后,主持人和巩燕互相抛梗接梗展现好交情,另外叁名演员默默在一旁作陪应和之际,她认真玩游戏,燃烧小宇宙的模样,很快就异军突起,带来惊人的讨论量。 如果忽略其中一个主持人有点阴阳怪气的表现,徐徐觉得今天的录制还是很愉快的。 对方已经是娱乐圈中的大前辈,以犀利的访谈风格闻名,后来接下脱口秀节目主持人的位置声名大噪,也算厚积薄发的典型了。 因为这个缘故,徐徐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不快,否则只会在后期加工完被贴上一个“玩不起”的标签。 她从头到尾都保持笑容,十足敬业地参与到每一个环节中。 最后,镜头下只有徐徐一个人额头上覆满薄汗,浏海湿淋淋的贴在发际在线。 “奇怪了,我记得我们今天好像没有下水的游戏啊,怎么芝窈像淋过雨一样?” 节目接近尾声,嘉宾站成一排,毫不意外地,徐徐被点名了。 “那代表芝窈很认真在玩游戏啊。”年龄稍大一点的女主持人挑剔的目光扫过身边的男人。“哪像你一滴汗都没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是个访谈节目呢。” 耿威廉笑点低,配合的捧腹大笑。 “照华姐这样说,我们都不合格了。” 魏明明年纪最小,还是戏剧学校的在读生,刚过二十岁生日,剪着前几年很流行的波波头,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古灵精怪的俏皮感,十分讨喜。 “嗯。”巩燕拿起话筒,做出颇苦恼的表情。“看来真的只有芝窈在认真玩游戏呀。” 言下之意就是徐徐“不合群”。 “因为游戏好玩啊。”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已经好久没有去游乐园了,现在有点重温小时候记忆的感觉……” 徐徐顿了顿。 “很开心。” 不知道是受她的语气还是表情影响,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年轻的男主持人出来打圆场,挨个儿让大家简短的介绍剧的内容和饰演的角色特点后,第一个点名徐徐的男主持人突然开口:“其实关于芝窈,我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 方才给徐徐解围的女主持人隐晦地扫了他一眼,目光中写满不赞同。 可男主持人恍若未觉,只是盯着徐徐。 徐徐知道躲不掉,索性大方地应下。 “您请说。”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徐徐清楚看见对方眼中的恶意。 “因为我女儿很喜欢芝窈的作品,所以我还特别查过你的数据。”先礼后兵,重点在下一句。“只是我在网上看到有不少人说,你的公司有意复制巩燕的路线,将你包装成小巩燕,填补她在国内的空白期并撬动她的粉丝群,对此你怎么看?” “太过分了吧。” “没看到其他主持人那一脸尴尬的表情吗?”小杏直到上车后都还在絮絮叨叨个不停。“亏我之前还挺喜欢他的,觉得一针见血地吐槽很好玩儿,在国内也算独一分了,没想到……”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适合的词来形容对方的讨厌程度,小杏干脆落下一句。 “真是太气人了!” 相比之下,一旁的徐徐淡定到简直不像当事人。 “芝窈姐你都不生气吗?” 闻言,正在闭目养神的徐徐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瞥了小杏一眼。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小杏脑海中浮现曾经背过的《丽人行》,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怦怦跳的。 见对方傻愣愣地不复方才义愤填膺的模样,徐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孩子。” “……我哪里傻了?” 不,不对,她根本不是孩子了好吗? 没等小杏抗议,徐徐往她嘴里塞了颗奶糖。 “吃点甜的吧。”边说边往自己嘴里也丢了一颗。“这没什么好生气的。” 话落,她转头望向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华灯初上,忽明忽灭的霓虹打上平坦宽敞的柏油路面,彷佛朝来来往往的行人泼下五颜六色的油漆似的,光影变化间,充满抽象的美感。 “如果真的生气,才是称了她的心意。” 徐徐的声音淡淡,表情也淡淡。 “那多不值得。”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2) 徐徐不是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车。 早上的媒体采访结束后,原本她的时间已经空下来。 最近因为新剧开播在即,一整天都有行程要跑,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徐徐便让小杏给自己预约了美容院,正在愁中午要吃什么时,却被黄存技一通电话紧急叫去公司。因为事出突然,徐徐没有打电话让小王过来载她,而是直接开上自己的轿跑。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等到了后,黄存技亲自下停车场来接她。“不是要你先忍着吗?” “忍着?”徐徐觉得自己很无辜。“难道我那样还不算忍着吗?” 她反问黄存技。 观她的表情,黄存技知道徐徐没有说谎,而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忍耐了。 只是和普罗大众认知里的忍耐不一样而已。 想到这里,男人顿时连生气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罢了罢了,陈总要见你,你自己想着怎么和他解释去吧。” “还有韦先生那边。”公司大楼这时候空荡荡的,尽管如此,黄存技说话的时候还是十分谨慎,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快兜不住了,严总那里没问题吧?” “没问题。” 见徐徐答的毫不犹豫,黄存技心里暂时松了口气。 哪料到徐徐下一句话就戳破他的自欺欺人。 “应该吧。” 闻言,黄存技瞪大眼睛。 “你……” 已经到陈总的办公室前了。 不理会黄存技的欲言又止,徐徐轻轻敲两下门,得到“进来”的答复后,伸手握住金属门把。 “别担心。”进去前徐徐看了黄存技一眼,安慰他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紧张也没用。” “……” 这心境,真让人自叹弗如。 陈总陈来森一看就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 这绝不是职业歧视或以貌取人形成的刻板印象,而是对方浸淫商场多年后自带的“气场”。 和不怒自威一个道理。 至少在徐徐看来是如此。 “徐芝窈。”见到她,陈来森就先给了个下马威,阴恻恻一笑。“你还挺行的啊。” 徐徐谦虚一笑。 “不敢当。” “……” 不过一句话,却让善于洞察人心的陈来森发现了不同。 豆大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徐徐,没有任何情色意味却也不带任何温度,像是一个正在对自己商品“估价”的卖家。 陈来森对徐芝窈可谓了如指掌。 包括她和韦俊生,韦俊生和巩燕间的那些事儿。 过去,徐芝窈的确像个“赝品”,被韦俊生精雕细琢,照着巩燕的模子打造出来的“赝品”。 然而一阵子没见,人还是那个人,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彷佛……突然醒过来了似。 面对这样的徐徐,陈来森心里多了丝掂量。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来吗?”男人个子虽然不高,可一身架势十足,让人不敢小瞧。“你看热搜了吗?” 他换一个方式问。 徐徐先点头,又接着摇头。 “虽然我没看热搜,不过我大概知道您把我找来是为了什么。” 闻言,陈来森脸色稍微一缓。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他双臂抱胸。“之前那个杂志采访脱稿演出我就听存技说过,不过评价挺不错也就算了,可现在这事儿上了热搜,你得先搞清楚,你和巩燕现在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这话如果让徐芝窈听了,肯定要难受上几天。 有时候,自信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身边的人打磨光的。 象牙塔里并不安全。 可惜徐芝窈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或者说,她太晚才认清了这个事实。 换作徐徐不过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有泄漏一点情绪,只是低眉垂眼地应和道:“我知道的。” 陈来森露出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既然这样……” “就是因为知道,我才会这样说。”她打断陈来森的话。“那是节目组放的片段太断章取义了,而且我不觉得我哪里说错了。” “如果巩老师是我想取代就能取代的,那不就代表观众是健忘的,粉丝也很善变吗?” “可是巩老师亲口说过,观众都很期待她回国后的新作品,粉丝也是盼星星盼月亮才将巩老师盼回来,既然这样,大家又怎么会轻易把我看作巩老师的替代品呢?” “会随意说出谁是谁的替代品这种人,他的喜欢根本就是在亵渎巩老师!”徐徐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知道的人怕会以为她是巩燕的铁粉。“那代表这个人完全没有看到巩老师独一无二的魅力,才会觉得随随便便找来一个人就能取代她了。” 陈来森:“……”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多心了,他总觉得徐徐在指桑骂槐。 “你……” “何况我不觉得陈总是这样的人。” 陈来森:“?” “是公司要我这样做的,我相信公司是为我着想为我好,才不是单纯要复制巩老师的路,挖巩老师的粉丝,抢巩老师的饭碗呢!”徐徐义正严词地道,搭配层层递进的音调,格外有说服力。“路线相似只是巧合而已,如果因为这样就要被人骂,那所有饮料店和快餐店都能关门了。” 末了,徐徐还特别有诚意地询问陈来森的意见。 “您说是吧?陈总。”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3) 徐徐从陈来森的办公室出来时,刚好和对方的秘书擦肩而过。 秘书对她点点头,徐徐报以礼貌的微笑。 “你刚和陈总说什么了?” 在拐角处见到黄存技,徐徐诧异地挑了下眉。 “你还没走啊?” “别想转移话题。”黄存技瞪了她一眼。“那秘书是给陈总送药过来的,说陈总突然觉得心脏不是很舒服,不会是被你给刺激的吧?” 听黄存技一本正经的质问自己,徐徐觉得很无辜。 “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能耐?” 按以前,黄存技会肯定地回答没有。 可现在,面对突然“性情大变”的徐徐,他就不敢这样说了。 见黄存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徐徐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就是这样才让人不放心好吗? 黄存技在心里吐槽,待发现徐徐已经自个儿往前走了,赶紧迈开腿追上去。 “刚刚韦先生又打了几通电话给我。” 徐徐脚步一顿。 “说什么了?” “问我你在哪。” “你怎么回的?” “我说你跑去找姚老师讨教了。” 姚老师姚千慈是国内备受认可的实力派演员之一,虽然作配的时候居多,可再普通的角色到了她手里都能变得活灵活现起来,早年也曾活跃于大屏幕上。后来因为儿子出事,姚千慈为了照顾孙子和媳妇就淡出圈子呈半隐退状态,直到最近这两年才又开始接演话剧,辗转于各个都会区,留在京市的时间并不多。 她同时也是徐芝窈少数几个走得近的圈内人。 若说林英超是让徐芝窈演技蜕变的恩师,那姚千慈无疑就是启蒙她的人。 与对方的第一次合作在《初恋是你》,里面姚千慈饰演女主角温恬的母亲。 第一次拍戏,徐芝窈非常紧张。 虽然李凡将整个团队的氛围把控的很好,大家对于是新人的徐芝窈也十分宽容,可她本来就是细腻敏感的性子,对于自己一再拖累大家进度感到既抱歉又沮丧。 那时候多亏了姚千慈不厌其烦地给她安慰,陪她揣摩,徐芝窈才渐渐抓住感觉,投入到温恬这个角色中。 后来两人又合作过两次。 对徐芝窈来说,亦师亦友的姚千慈甚至比杨馨更贴近母亲这个角色。 不过她不会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母亲。 那对姚千慈是一种污辱。 对方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徐芝窈往事的人。 《初恋是你》庆功宴那天,大半夜被灌醉了的徐芝窈在经纪人带她回酒店房间后没隔多久又一个人跑了出来,躲到花园的角落,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好巧不巧遇到正因为失眠睡不着下楼散步的姚千慈。 见徐芝窈状态不对,担心留着对方一个人会出事,姚千慈便将她带回自己房间休息。 期间,醉到除了走路外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徐芝窈翻来覆去讲的都是同一句话。 “我好羡慕温恬啊。” 羡慕温恬有一个开明的,温柔的,虽然没办法给她一个健全的家庭,却无条件给她爱和包容,关怀和理解的母亲。 待徐芝窈酒醒,发现自己在姚千慈的房间里,对方还在她吐完后帮忙换洗一身干净衣物,整个人也没有宿醉的不适,徐芝窈又是羞愧又是感激。 “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姚千慈将助理送来的清粥小菜给打开。“都是些清淡的,看你喜欢吃什么,不要客气。” “好……” 徐芝窈安静地吃着早餐。 姚千慈看着她,目光温和。 徐芝窈因为不安而失速的心跳在一片岁月静好中的宁静中渐渐恢复正常。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絮絮叨叨不过是一场梦之际,姚千慈突然道:“那绝对不是你的错。” 徐芝窈猛地抬头。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哦,芝窈。”姚千慈只字不提昨夜发生的事,只是道:“在这里,你可以体会不同的职业,不同的感情,进而创造出不同的人生。” “虽然在观众眼里这些都是演出来的,可是对演员来说,经历即真实。” “等你经历得够多了后就会发现,我们自己的人生也像一场戏一样。”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 徐徐蓦地转头,吓了黄存技一跳。 “我刚刚说什么了?” 她问。 “我才想问你呢。”黄存技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徐徐覆述了次后,突然笑了。“我得好好感谢姚老师才行。” 说着,她又喃喃加了句。 “看来以后不能再随便叫巩燕巩老师了,感觉跟在黑老师这个词儿一样。” “……”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4) 黄存技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徐徐的脑回路了。 他想再问得更仔细些,电话就来了。 看到来电显示,黄存技脸色一变。 徐徐看他一眼。 “韦俊生?” 黄存技摇摇头,做了个嘴型的同时接起电话。 “张制片。” 徐徐想了一下才记起张制片是谁。 “喂?张哥?是……欸,聚一聚吗?现在?我当然没问题……嗯……”给徐徐比了个手势后黄存技就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您说这什么话呢,芝窈当然也想接,就是最近连轴转……” 张制片是《角落阴影》的统筹。 因为这一幕,徐徐倒想起了在徐芝窈记忆中也有类似的画面。 她正打算拒绝“小红”一角的片约时,也曾有这么一通电话打来,说是十分欣赏她,絮絮叨叨一大段,希望徐芝窈能再好好考虑下。 当时的徐芝窈还单纯地以为对方充满善意,可在徐徐看来,那与其说是“关切”,不如用“施压”来形容更精确些。 事后也证明徐徐的感觉没错。 黄存技后来又一次当着徐芝窈的面接起张制片的电话,低声下气的,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可徐芝窈内心其实已经动摇。 后来韦俊生在家里又自导自演了一出戏,最终促成徐芝窈改变心意。 结果,一切不过是套好的招。 从头到尾只有徐芝窈被蒙在鼓里。 其实张制片和韦俊生有亲戚关系,是他的远房表哥。 对方能年纪轻轻就作为几部大片的统筹,背后也离不开韦俊生的帮助。 真是可怕。 盯着对面亮起的车灯,徐徐微微瞇起眼睛。 韦俊生在面对巩燕时是标准的绅士做派,隐忍又克制。可他骨子里分明就不是这样的性子,男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就跟性欲一样,都比普通人更强烈许多。 所以他在巩燕面前伪装的越好,在徐芝窈面前反而变本加厉地释放天性。 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享受徐芝窈围着自己团团转,又蠢又天真的模样。 这样一个人渣…… 徐徐光是想,都觉得隐隐作呕。 严令泽的电话打来时,徐徐刚下高速,转入连接平面道路的匝道。 她接通蓝芽。 “你在哪里?”严令泽直接问。 “在车上呀。”徐徐看了眼后视镜。“准备回天园了。” 对面许久没有回答的声音传来。 “严总?” 徐徐还以为蓝芽断讯了。 “严总?” 她又叫了一次,这次对方很快给予响应。 “我和韦俊生摊牌了。” 愣了几秒徐徐才会意过来“摊牌”的意思。 “哦。” 在红绿灯前,她踩下剎车。 前方的黑色轿车加速通过,对面已经起步的货车紧急按下喇叭。 哔──哔哔── 刺耳的响动掼破耳膜,徐徐有一瞬间的恍神。 “我觉得韦俊生可能会去找你。”严令泽的声音变得扭曲。“他的精神状况好像不太稳定……嘶……我让井弈过去了……你一会儿到停车场时……注意……” 一阵杂音。 徐徐瞥了眼显示设备。 这回是真的断讯了。 她无奈地叹一口气,同时再次往后视镜瞄了一眼。 绿灯亮起,徐徐重踩油门起步。 银色的轿跑在人行道两旁的街灯照射下打上斑驳的光影,像在深海里摆动尾鳍的鱼,有着流畅的曲线和矫健的身姿,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彰显出车主优秀的驾驶技术。 比起被别人载,徐徐其实更喜欢自驾。 可惜以她现在的身分和处境,容不得任性。 车子最后平稳地驶进专门开放给长住于天园的客人停车的地下二层。 人烟稀少。 右转后,视野收敛。 就在这时,另一辆车也停在闸门前。 对方拿出一张金卡感应,本来显示“禁止进入”的红色标志迅速转为绿色的“通行许可”。 这时徐徐已经把车停好。 她并未立刻下车,而是看了眼手机在几分钟前收到的消息。 这严令泽行事倒是挺合自己心意的。 徐徐漂亮的杏目泛起一丝玩味。 现在摆在眼前的选择有两个。 一是乖乖留在车上,等井弈过来。 从严令泽给出的信息来看,对方应该快到了。 至于另外一个选择嘛…… 徐徐下车才想到自己还没把手机放进包里。 她弯腰。 下一秒,有人走近,在意识到不对劲时,一股极大的力气猛地将她往后扯,双腕被扣在一起的徐徐压根儿来不及反应就只能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旋身被人拉进怀里。 幸好在最后一刻她及时扬起下巴,后缩脖颈,才避免整个人撞上韦俊生的胸膛。 是了,抓住她的人就是韦俊生。 熟悉的沉木香钻进鼻间,徐徐一抬眸便见男人面容阴沉,浑身戾气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对乌色的眸,幽深似瘴疠之地,散发出潮湿蒸郁的毒气。 他死死盯住徐徐。 像野兽盯住多次逃脱的猎物。 又爱又恨,充满势在必得的决心。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5)上 徐徐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僵硬。 她知道这是属于徐芝窈的情绪。 虽然恋慕韦俊生,可对男人,徐芝窈骨子里始终是畏怯的。 起因于身分地位的不平等,也与对方若即若离的态度有关,只是在浓烈的,飞蛾扑火般热情燃烧的爱意下,这点不适是可以被忽略的。 尽管在徐徐看来,当你喜欢的人让你感到恐惧,你就应该想办法割舍,想办法远离。 因为那是身体发出最诚实的信号。 拚命地压抑住想要闪躲的本能,徐徐强迫自己与韦俊生对视。 她不知道,这一幕在男人眼中有多么耀眼。 耀眼到让他恨不得从此将徐徐藏起来,不再放出来给其他人有觊觎的机会。 玫瑰终究不会永远含苞。 她会绽放出专属于自己的光彩。 然而恶劣的采花人却不希望玫瑰展现生机勃勃的一面,宁愿在温室里渐渐看着她枯萎,至死也要留在自己身边。 四目相对间,似有无形的花火在流窜。 谁也不让谁。 谁也不想妥协。 “徐芝窈……”韦俊生轻轻施力,徐徐被迫往他的胸前靠。 这个姿势让骨头彷佛要断了似。 徐徐眉头忍不住皱起。 韦俊生似乎对她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唇角微微一勾,英俊的脸孔添上几分魅惑,说出口的话却是咬牙切齿的。 “你长本事了啊。” 一字接过一字,又低又哑,像裹着毒液一样。 徐徐稍微动了下,发现挣脱不得后索性不再徒劳无功地挣扎,也让自己能好受一点。 同时,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现在的情况…… “怎么?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不想再听话了?”见徐徐连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恍神,韦俊生怒极反笑。“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嗯?” 他每问一句,就离徐徐更靠近一些。 灼热的呼吸带着潮气打在脸上,彷佛用火炙烧着毛孔,滚烫中带着点黏腻,让人很不舒服。 “徐……”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眼皮一掀,长睫颤动,徐徐恶狠狠地盯着韦俊生。 晶亮的杏目彷佛蓄着火星子。 看到自己扭曲又恶毒的面孔清楚地呈现在那对清凌凌的黑瞳中时,韦俊生愣了下。 就是现在! 抓准时机,徐徐迅速抬起腿往男人的胯部顶。 她是使出全力,用了狠劲的。 韦俊生完全没防到她还有这一手。 “徐芝窈!” 男人最重要的部位骤然受到攻击,虽然最后关头险险地闪过,膝盖仍旧擦撞上被束缚住的肉物,剎那,他的脸色发白,一个踉跄往后,若不是及时扶住轿跑的车头,整个人将狼狈地往后跌坐在地。 徐徐真心觉得可惜。 韦俊生这男人不愧是被世界意志钦定的男主,运气就是比普通人好上几分。 不过这个世界的男主可不只有他一个。 若以的角度来描述,那这大概就是篇标准的大女主文。世界主线是围绕着巩燕在运转的,而这些在读者眼中优质出众的男人们,其实不过是给巩燕光辉灿烂的人生锦上添花的配角而已。 当然,其中以韦俊生的戏份占比为重。 “你疯了吗徐芝窈!”深呼吸几次后,韦俊生总算缓过来了。“你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他愤怒地咆哮,激动的语气里还掺杂着或许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委屈。 与高大的身躯和俊美的面孔格格不入的委屈。 虽然男人看起来暂时无法再像刚才那样控制住自己,可徐徐并没有掉以轻心地随便往韦俊生的方向靠近,反而是后退一步拉开安全距离,同时将手伸进包里,握住她之前为防身特地让小杏在网上购买的瑞士刀。 “你也说了是之前。” 此时的韦俊生脊椎半弯,背脊佝偻,双肘撑住膝盖,像是半蹲一样。 因为姿势的关系,刚在下车前换上高跟鞋的徐徐看起来反而比男人高出一截。 于是位置颠倒了。 换成是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韦俊生。 女人熟悉的眉眼间,尽是让他感到陌生的神态。 韦俊生到这一刻才真实地感受到,事情已经远远脱离自己的掌控。 尽管如此,自大的男人还是不肯轻易认输。 “你不是徐芝窈。”他忽然道出这么一句。“你是谁?” 被质问的徐徐表情丝毫未变。 她静静地看着韦俊生,目光里有揶揄,有嘲讽,还有了然,彷佛已经看透男人内心的惶惑不安一样。 人心是肉做的,没有人可以在心里筑起铜墙铁壁。 哪怕生来就被偏爱,被宠爱,被世界温柔以待,韦俊生终究也就是个普通人。 巩燕亦然。 “你说的没错。”细微的动静传进耳里的那一刻,徐徐敛下眼睑,遮住疏离与散漫,连声音都变得颤巍巍的。“我的确不是徐芝窈。”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5)下 动静消失了。 徐徐忽然往前,走近男人。 “韦俊生。”她毫不犹豫地激怒对方。“你说的完全没错,因为……” “之前那个爱你的徐芝窈已经死了。” 韦俊生一怔。 在会意过来徐徐的言下之意后,男人脸色勃然大变。 徐徐眼中浮现畅然快意。 “你知道吗,杀死那个徐芝窈的不是别人。” 彷佛没看到他颈侧和额角浮起跳动的青筋一般,徐徐缓缓蹲下身子。 那是男人暴怒的前兆。 他的眼睛睁大,红色的血丝飘在眼白上,呼吸又粗又沉,像冲刺过马拉松终点线后筋疲力竭瘫倒在地的跑者,每一下心跳都是紊乱且毫无规律的。 那双总是睥睨着徐芝窈的黑瞳迸发出如刀般尖锐锋利的光芒,若可以化为实质,想必徐徐此时已经被万箭穿心。 不过在此之前,男人怕是会先疯掉。 “是你呀,韦俊生。” 她伸出手指,点上对方胸膛。 “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 “把爱你的徐芝窈杀了后还拍手称快的凶手。” 徐徐说到后来,语气完全变了。 有演技的成分在,可更多的,是属于徐芝窈的情感在宣泄。 察觉到不对劲那一刻,徐徐索性放任身体的本能去主导。 总该有个了结。 在徐芝窈和韦俊生间。 说来好笑,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虽然徐徐觉得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像韦俊生会有的情绪,可事实是,男人并非不能将她推开甚至反手制伏,然而他的身体却像被绳索缚住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徐徐幽深、晦暗,又怨又恨,又爱又憎的目光下,男人的瞳孔随着徐徐点着他胸口的节奏而收缩、放大。 嘴唇嗫嚅间,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甚至连辩解都做不到。 因为他的确,问心有愧。 徐徐停下动作。 五指张开,轻轻贴着韦俊生的胸膛。 那里面装着一颗鲜活的,持续在跳动的心脏。 在徐芝窈结束自己生命之前,其实还和韦俊生通过一次电话。 那是垂死者的挣扎,是人类对“活下去”的本能向往。 电话被接起后,她绝望地问:“怎么办,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身处黑暗中的徐芝窈握紧手机,如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想问问你……”她发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真的……真的从来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我吗?” 徐芝窈知道这时候问这些不过自取其辱而已,可是内心深处仍旧存有一丝,或许可以称之为侥幸的期待。 其实这是徐芝窈最后发出的求救信号。 希望有个人能告诉自己,过去这十年是有意义的。 望梅止渴,哪怕是假的也没关系, 她终究还是想活下去。 然而就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那个将徐芝窈从深渊中拉出来,被徐芝窈视作救赎的男人,带她走过的原来不是韶光淑气的春季,而是寸草不生的寒冬。 最后男人松开手,悠然自得地跨过四季的递嬗,徒留她一人被困在千里冰封的叁九天里。 “阿生,是谁打来的啊?” 恍惚间,徐芝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彷佛从遥远的彼方传来,却与藏在记忆中的画面完美重迭。 “徐芝窈,你不过是我的替身。”哪怕眼神悲悯,语气同情,巩燕的姿态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彷佛连告诉徐芝窈真相都是一种施舍。“不论在韦俊生那,还是这个圈子里,你都只是我的替身。” 是啊,她只是个替身。 妄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光,却忘了从一开始就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徐芝窈那时的精神状态糟糕到,只要负面想法起了头就会无止尽地蔓延下去。 所以她才会给韦俊生打这通电话。 在已经看透对方之际,又奢求能得到一点,让过去不会全然失去意义的回答。 “阿生?” “没事。”长久的沉默后,男人给出答案。“打错电话了。” 这就是她的五年。 以为在逐光,其实是在被黑暗吞没。 幸好一切都要结束了。 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她的力气已经流失的差不多了。 当然拿起一把刀还是可以的。 恍恍惚惚的徐芝窈彷佛从银白的刀面看到了自己的脸孔。 苍白、削瘦,突出的骨头和带青的肤色,还有……解脱的笑容。 一了百了,从此往事成云烟。 “啪!” 脸被打到狠狠偏往一边的韦俊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倒是徐徐悠哉地甩了两下被震到发疼的手。 痛,但很值得。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6) “如果我晚来一步,你就要受伤了。” “唔……可是你来啦。”传感器上的小灯亮起,徐徐拉开门把,转身。“我知道你会来哦。” 井弈一怔。 “我的意中人是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徐徐边说边扬起下巴,看着骄傲却不让人反感,只觉得俏皮又可爱。 “自然,他也不会让坏人欺负我。” 话落,徐徐扬起甜美笑容,姿态张扬又明媚,如艳阳高照的人间四月天。 喉结轻轻一滚,井弈的目光暗下。 眼前的女人无疑漂亮至极。 白皙的脖颈修长,线条柔美,圆润的肩角连着又瘦又薄的背脊,上面覆着恰到好处的肌肉,彷佛精致的瓷器,在自动打开的顶灯下呈现盈润的光泽。 然而这些,都没有徐徐话中那一声“意中人”来的让井弈心神不宁。 清凌凌的瞳仁里,有着蜜酿的笑意。 与方才面对韦俊生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见井弈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没有反应,徐徐睫毛微微颤动。 她将眼睑垂下,表情失落。 “好啦,开玩笑的。”,说着,徐徐将音量放轻,喃喃自语般地道:“虽然可能已经没资格了,可我还是好希望……可以有人喜欢我。” 井弈这时才反应过来。 “有很多人喜欢你。” 他的语气认真,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然而徐徐听了只是摇头。 “不是那种喜欢。”她顿了顿。“不是喜欢镜头前的我,而是连镜头外的我都喜欢。” “那个高中辍学一个人到京市打工,那个因为拒绝潜规则被雪藏,那个喜欢上自己的金主却被当替身,最后为了逃离对方又去找上另外一个金主的我。” 徐徐说话的语速很快,快到几乎只能看见她的嘴唇在动而听不到声音。 然而奇怪的是,井弈却听得十分清楚。 徐徐说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彷佛自己读得懂唇语似的。 匪夷所思。 然而在徐徐抬眸后,井弈又突然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喜欢上一个人,会附赠一项超能力。 喜欢不需要理由,拥有超能力也不需要理由。 因为,那是为了让你能保护珍贵的她。 恍惚间,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娇脆,起伏的声线透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 “等哥哥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在自己反驳后,女孩不高兴地嘟起嘴。“我才不是乱说的呢。” 原来…… “很可笑吧?” 徐徐的声音拉回井弈逐渐陷入回忆泥淖中的思绪。 “明明拥有很多人的喜欢了,还是忍不住贪心。” “如果有个人,不论我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喜欢我就好了。” 徐徐的语气越来越低,井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可能在哭。 语带哽咽,却因为不想让他看见,所以始终低着头,闭着眼。 “虽然我没有很优秀,可是我愿意为了喜欢我的那些人努力变得更优秀。” “但有时候真的好累呀。” “如果人的过去都是一张白纸就好了。” “不,不对,人如果可以没有过去就好了……” 这些是徐徐说的。 也是徐芝窈想说的。 她就和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在十几岁的年纪,想跟父母撒娇,想偶尔任性;想上学,想参加社团,想在下课后偷偷去网吧,想坐在篮球场边给喜欢的男孩递水递毛巾;想为未来要做什么烦恼,想在找到目标后奋力冲刺,想…… 她想,可是她永远回不到那时候了。 就连在生活最困难的那阵子,徐芝窈也不曾后悔离开胡家。 她不怕忙碌,不怕辛苦,只是在街上和穿着校服的女孩子擦肩而过时,还有午夜梦回之际,会想起自己错过的,一去不覆返的青春。 后来她被李凡挖掘,得姚千慈指点,又从林英超的电影中找到灵感,发现了能让时间倒转的魔法。 就和姚千慈说的一样。 经历即真实。 与角色融为一体的那一刻,内心的空虚被填满,同样的,在某种程度上,爱韦俊生这件事就和演戏一样,是徐芝窈找到的,一种心灵上的寄托和慰藉。 所以才会始终勘不破男人拙劣的谎。 最后落了个如此凄凉的结局。 “如果没有过去……” 徐徐觉得自己应该冷静的。 然而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干涩,鼻子好像忽然被堵住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似,耳朵里塞满嗡嗡嗡地鸣叫。 好吵,好烦。 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下来,徐徐不想让井弈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又可怜的模样,立刻就想将门关上,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井弈长腿一跨,双手一张,直接将徐徐狠狠地抱进了怀里。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7) 男人的胸膛宽厚又温暖。 几乎是在触及那股让全身都为之发烫的热度后,徐徐就忍不住了。 她像在风雨飘摇中独自摆荡太久的船只,迷航之后,终于找到可以停泊的港口。 情绪的闸门一旦打开,宣泄的力度之大让人完全控制不了。 只能顺应身体本能,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 徐徐被井弈温柔地抱上床。 直到哭得差点儿顺不过气来,缺氧的痛苦冲淡情绪数度崩溃带来的巨大冲击后,她才渐渐缓过来。 井弈的手始终耐心十足地搭在她的后背上,一下抚过一下。 恍惚间,徐徐记得也曾有人这样安慰自己。 是谁呢? 浑浑噩噩中,徐徐试图拨开笼罩在大脑深处的迷雾一探究竟,然而最后还是失败了。 败在男人起身的动作中。 “别走。” 她抓住井弈的衣角,发出的声音像猫咪在呜咽。 井弈反手握住她的。 “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轻轻用指腹摩娑过她的掌纹。 神奇的是,不过一个小细节便让徐徐躁动不安的一颗心重新安定下来。 “等我好吗?” “嗯。” 虽然井弈离开了,可徐徐的注意力依然停留在他身上。 随着男人进到浴室,没有关门,能听到隐隐的水声。 哗啦哗啦的。 徐徐一边听,一边抬手遮住大半张脸。 平静下来,反而后知后觉地感到筋疲力尽。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属于徐芝窈的那些负面情绪被全部发泄出来的关系,虽然身体还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原本迟钝的脑子却开始运转起来。 拨云见日,一片清明。 最后那巴掌完全是意料之外的行为。 冲动、鲁莽,为了一时的畅快带来往后数不清的麻烦,如果当下是完全清醒的状态,徐徐不认为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过做了就是做了,已经发生的事她无力去改变,能把握住的只有当下和未来。 所以该怎么收拾好呢? 徐徐在心里盘算着。 就算现在韦俊生已经意识到徐芝窈的重要性也许远远超过他原本以为的,那一巴掌搧出去后,徐徐仍觉得对方不会轻易放过她。 那时候韦俊生的眼神她到现在还清楚记着。 是恨不得将自己拆吞入腹,抽筋剥骨的狠劲。 如果不是井弈及时赶到…… 徐徐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她的手被拉开。 还来不及感觉光线刺眼,湿毛巾便盖了上来。 冰冰凉凉带着潮气很舒服。 哪怕徐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也能猜到因为刚才大哭一场的关系,眼睛肯定又红又肿。 幸好明天没有拍摄,她想。 “有舒服一些吗?”井弈问。“会不会太冷了?” 徐徐原本要摇头,一动才发现连脖颈都是僵硬的。 于是她回答:“不会。” “那就好。” 听他的声音,徐徐就能在朦胧的黑暗中想象出男人此时唇角含笑的样子。 让人心动。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 哪怕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流淌,也不会觉得无聊或尴尬,反而能感到岁月静好的幸福。徐徐不知道井弈是怎么想的,然而她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待到地久天长。 如果时间有尽头,就让尽头落在这一刻吧。 只要井弈在她身边就足够。 想着,徐徐情不自禁地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井弈。” “嗯?” “你会一直在吗?” 井弈没有回答。 他沉默的太久了,久到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恢复正常的节奏,久到额头被因为紧张而持续渗出的汗水打湿,久到盖在眼睛上的毛巾一点点变干,不再带着沁入心脾的凉意。 久到徐徐怀疑自己会错意,并因为这个猜测感到巨大的失望时…… “只要你需要。”语速缓慢,每一个咬字都十分清晰,让人能感觉到井弈的慎重和认真。“我就会一直在。” 他说。 他承诺。 “你还笑!” “我在和你说正事,你没事笑得像在思春做什么?啊?” 见徐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的模样,黄存技都快气疯了。 “你知道现在事情有多严重吗?啊?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敢打韦俊生……天啊!”黄存技忍不住又开始踱步。“我还以为你长大了,懂事了,应该明白趋利避害的道理了吧?怎么会……欸!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 徐徐放下手机,答的毫不心虚。 “……” 黄存技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在性情大变后,连脸皮都能跟着厚上好几倍。 可黄存技得承认,徐徐的淡定让他的焦虑在不知不觉间也跟着缓和许多。 他做了次深呼吸。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8) “唔……” “你到底搞定严令泽了没?”见徐徐一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黄存技差点儿要昏了。“别告诉我你还没搞定严令泽就敢先和韦俊生杠上了!” 说着,黄存技的火气忍不住又蹭蹭地往上冒。 “你说你和韦俊生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以前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什么悲伤都能忍什么委屈都能吞吗?怎么……” 黄存技的声音消失了。 因为徐徐的眼神。 在将轮廓勾勒地格外分明的棕褐色平眉衬托下,以轻烟熏打底的妆面看起来比平常更凌厉也更有气势,尤其是她此时眼尾压低,面无表情的模样。 “你……唉……算了。” 黄存技也知道自己说得过火了。 “不过别嫌我烦啊,我这是理性和你分析。韦俊生这几年在演艺圈的事业搞得风生水起,不然也没办法给你塞那么多资源,就算你真的找上严令泽好了,真和他对上了你绝对讨不了好,不如……” 电话铃声响起。 黄存技烦躁地伸手捞过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看,脸色剎那变得铁青。 见他的反应徐徐大概就能猜到打来的是谁了。 “陈总的电话。” 果然。 “你真的要去和韦俊生道歉?” 闻言,徐徐扭过头,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黄存技。 “……” “你觉得可能吗?” 她反问。 黄存技于是知道,自己放心地太早也开心地太早了。 “不会吧?”徐徐夸张地道:“你干经纪人这行干那么久了难道连权宜之计这四个字都不知道吗?” “……闭嘴。” 徐徐咯咯笑了两声。 黄存技现在是真的佩服她。 方才面对陈来森的怒气冲冲也能面不改色地四两拨千金,甚至搬出一道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把对方也绕进去,最后不过重重提起,轻轻放下。 要知道,陈来森在公司素有“活阎王”的称号,虽然徐芝窈背后有韦俊生当靠山,陈来森得卖个面子情,可她过去几次进去陈总的办公室出来情绪也都要低落上好一阵子,从来没有像这两次,一派轻松地彷佛人家不是找她进去训话而是叙旧似的。 到这时,黄存技才真正对徐徐彻底改观。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人家都说改头换面,在黄存技眼里,眼前的女人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除了那张漂亮水灵的脸蛋一如既往上镜,内里装着的灵魂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黄存技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猜中了真相。 “嗯?”徐徐刚刚有点恍神,没听清黄存技在说什么。“你……” 这次换徐徐的电话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是徐徐特地给严令泽设的铃声。 晃了晃手机,徐徐笑道:“我的解套方案来啦。” “你居然打了韦俊生。” 徐徐眨巴着眼睛。 她还以为男人不会到处嚷嚷着自己被女人呼巴掌的事呢。 连陈来森都只知道她“不小心”触怒了韦俊生,却不清楚个中原由。 不过这不妨碍他读懂男人话里的意思,徐徐得亲自过去道歉,否则就将她手上有的工作全停了。 这可吓了陈来森一跳。 虽然能让韦俊生亲自发话的肯定不是小事,不过以前两人的关系在台面下走了几年也算相当和谐,没想到巩燕回来立刻就搅乱了这一池春水,在应付完韦俊生后陈来森还装模作样地和秘书感叹了一番男人翻脸如翻书,全然靠不住。 秘书听得相当无语。 老板这话是将自己也绕进去了。 不过在把徐徐找来后,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说什么应什么,陈来森念头一转,打算将事情压下暂时不计较了。 毕竟男人精明着。 他的公司就是从获得韦俊生的投资后慢慢往一线发展,去年顺利上市,如今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这靠得不是别人,就是徐芝窈。 更精确点说,是徐芝窈背后的韦俊生。 所以说他虽然管着人却从来不会踰矩,以现在的情况,不论徐徐是因为什么原因惹毛对方,能让两人自行解决那绝对是最好的结果。 若贸然出头,等哪天两人和好后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陈来森算盘打得响,可惜他不知道,徐徐从来就没打算和韦俊生达成最好的结果。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49) 所以,徐徐现在才会站在严令泽面前。 见她一脸无辜的模样,男人笑了笑。 “井弈都和我说了。” 难怪。 徐徐还在想,韦俊生就算气昏了头也不至于把自己被呼巴掌的事宣传到人尽皆知才是。 井弈毕竟是奉严令泽的令来救场的,事后将当时的情况回报给对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挺麻烦的啊,徐芝窈。” 严令泽将背脊往后一靠,徐徐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着打火机。 皮革的外层裹住了内里的金属芯,上面有拇指大的一块地儿颜色特别浅。看这掉色程度就知道,虽然严令泽不爱抽烟,却很常使用这一个打火机。 然而会很常使用打火机的人,真的不爱抽烟吗? 剎那,徐徐心中起了浓浓疑惑。 不过她暂时分不了神来思考。 当务之急是先过眼前这关。 “您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严总。”徐徐的声音细软,语气甜腻。“如果您怕麻烦,当初就不会选择接受我的提议了。” “我应该没猜错吧?” 她虚心请教,严令泽却没有接话,只是用讳莫如深的目光盯着她。 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徐徐想。 自己完全猜不出对方的心理活动。 哪怕两人有了亲密接触,距离非但没拉近,反而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阻隔开来,画出泾渭分明的界线。 在他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严令泽感觉是有被带入节奏的。 可如今与对方这么对峙着,徐徐才发现自己完全错估形势了。 严令泽与韦俊生不同,韦俊生心里藏有对徐芝窈后知后觉的情愫,这情愫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徐徐的引导下,却有可能从一撮小小的火苗燃成熊熊烈火,持续灼烧着男人的心脏,继而让他对自己过去的坚持产生怀疑。 可是严令泽不是韦俊生。 他对徐芝窈没有感情,对徐徐就更没有了。 就如徐徐将他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金主一样,严令泽也同样只是将徐徐当作一个交换利益的对象。 如此一来,哪怕在上床时有瞬间感觉到心动,在情欲激起的兴奋感淡去后,男人也能很快将这一点异状排除。 否则他不会只做那一次。 哪怕那时候的严令泽很明显还没尽兴,他却不容许自己有任何沉迷,宁愿用冷水和双手将体内的热度降下来,也要掐掉这一点可能的变量。 理顺了思绪后,徐徐依旧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点怯意,心下却是有了新的计较。 女人倔强的目光让严令泽恍神了一瞬。 似曾相似吶。 在徐徐惶惑的目光中,收敛起心神的男人唇角一弯,用一种不带温度的语气道:“不过你和幸运,徐芝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徐徐好奇,却知道这不是自己现在能探究的。 何况她想要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严令泽给出这句话,效力绝对胜过长篇大论的保证。 “那就谢谢您啦,严总。” 她走到严令泽的办公桌前,微微俯身。 小洋装的设计十分别致,半隐半现的浑圆也足够诱人。 “您要收点利息吗?” “你要调查严令泽?”黄存技匪夷所思地盯着徐徐。“你……你要调查你的金主?” 因为太过震惊,男人的表情显得扭曲。 “是啊。”徐徐镇静的回答,一面剥着橘子,一面翻着剧本。“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没有问题? 黄存技觉得自己这阵子脱发那么严重十有八九都是徐徐害的。 怎么会有人想一出是一出的?他觉得徐徐不应该当演员而是该去当编剧,那脑袋里的弯弯绕绕就没人搞得清楚。 想归想,黄存技也知道徐徐会这样做肯定有理由。 于是他勉强压下暴躁的情绪,问:“为什么?” 徐徐将目光从剧本上移开。 就在黄存技以为她会和之前一样用讽刺的语气跟自己打太极时,出乎意料的,徐徐认真回答了。 “因为我觉得严令泽不太对劲。” 闻言,黄存技一怔。 “我稍微试探了他一下。” “他不是没反应,却完全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黄存技反应过来后,思考了下。 “他十分自律?洁身自好?” “那你觉得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会去包养女明星吗?” “……为了解决日常生理需求吧。” “可是当他有需求的时候,他却拒绝我了。” 虽然不是每一次,但机率高到让人不得不起疑。 这下,黄存技也品出不对了。 “有问题的地方不见得有矛盾,但有矛盾的地方一定有问题。”徐徐把橘子皮整齐迭好。“我知道你认识一些这方面的行家,所以就拜托你啦。” 话落,徐徐将剥好的橘子塞进嘴里,满足地瞇起眼睛。 甜且多汁。 就和井弈一样。 令人既满足又欢喜。 是她来到这世界后,收获的最大惊喜。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0) 《倾本佳人》第一集播出当天,剧组特别与直播平台合作,邀请几个主创上去一边看剧一边分享在拍摄时候的趣事。 因为不是原定的行程,徐徐便让黄存技以档期冲突为由替自己推了。 张士皓对此乐见其成,毕竟当初安排这一活动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巩燕后期戏份大量增加替代了徐芝窈的角色做一个铺陈,徐徐若出席反而碍事。 不过再怎么说,徐芝窈都是表定的一番,若直接将人略过也不好交代,现在她自己主动拒绝就是最好的结果。 “芝窈姐。” “嗯?” “你为什么突然让存技哥给你带那么多剧本过来啊?” “噗哧,你问这什么问题?”徐徐下车后把钥匙递给小杏。“我是演员,当然要挑剧本演戏啊,难道在家抠脚比较好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在徐徐揶揄的眼神下,接过钥匙的小杏又羞又尬地红了脸。“只是以前你都是让存技哥直接替你挑的不是吗?” 小杏觉得有些疑惑。 “唔,那现在你就当我改变心意了吧。”徐徐没有解释,只是点了一句。“黄存技是经纪人,我是演员,我相信他的业务能力,但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光。” “懂了吗?” 小杏一脸茫然。 《倾本佳人》的第一集热度喜人。 不论在话题的量还是讨论量上都堪称一骑绝尘,剧名最高冲上热搜词一位挂了两个小时,相关的词条也上了七、八个。 毕竟第一集主要是为后面的故事展开做铺垫,巩燕出现的画面也只有十几秒,能产出这样的成绩已经让剧组非常满意。 徐徐在看到巩燕的脸出现后便将平板关了。 她缩在沙发上,继续翻着让黄存技给自己找来的本子。 《悟此生》是她一定要拿下的。 然而,在目标尚未形成前,徐徐并不着急,只想将心力放在琢磨剧中的角色。 徐芝窈的天赋并不到老天赏饭吃的程度,不过她有一颗聪慧的头脑和强大的共情能力,透过大量的累积经验去领悟角色和剧情,并在坚持不懈的学习下一点点琢磨出属于自己的演技。 可以说是后天努力的典型。 为此徐徐也得加倍付出才行。 尤其林英超那一关摆在眼前,并不好过。 在拍《倾本佳人》时她就有感觉了。 力不从心。 虽然应付只剩没多少戏份的电视剧还算游刃有余,可若以这样的状态去试镜肯定第一关就会被刷下来。 就算不是为了任务,徐徐的好胜心也不允许她就这样坐以待毙。 所以那天,模仿魏明乐的神韵去找林英超,完全是徐徐讨巧的刻意为之。 她得替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和空间。 是以,近两个月来除了必要的曝光和早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徐徐将余下的时间都拿来看林英超的电影了。 第一轮结束,第二轮刚开始。 徐芝窈适合的方法,徐徐自然也适用。 渐渐投入,然后,慢慢地找到感觉。 复杂而奇妙。 徐徐无法用太深奥的词汇来精准描述,然而在这段过程中她却是逐渐明白为什么徐芝窈会为演戏倾倒。 不只是工作,而是热爱的所在。 越是了解徐芝窈的感受,就越不能原谅韦俊生。 而且,现在徐徐有了新的野心。 《悟此生》会是她的开始而非结束。 亦是徐芝窈这个演员的新生。 道阻且长,行亦将至。 长路漫漫,未来可期。 哪怕必须披荆斩棘才能到达彼岸,徐徐亦无所畏惧。 因为那将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未来。 洗完澡出来后,徐徐看到手机上显示一通未接来电。 她看着有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号码按下回拨。 对面很快接起。 “徐芝窈?” “是……”徐徐脑海灵光一现。“林英超导演?” “对!是我。”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没想到你竟然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啊!” 徐徐用毛巾包着头坐到床上。 “毕竟您全部的访问我都看过了,虽然这样也没有马上想起来,哈哈。” 徐徐这话倒不算说谎,她做事向来倾向做最完美的准备,所以在看完林英超的电影后,也将男人在网络上所有能找到的访谈片段看了一遍。 如此一来也更能明白林英超所创作出的每一部作品背后,想要诉说的故事和传达的意义。 若其他人这样子回答,林英超恐怕只会觉得对方在拍马屁。 可徐徐上次独自找上门来带给林英超的印象太过深刻,无形间就让他相信了徐徐的话。 且和徐徐一样,他这阵子也抽空看了一两部徐芝窈过去拍的电影,演技不能说让人十分惊艳,演法却让他十分感兴趣。 所以林英超才会打出这通电话。 “你现在有时间吗?” 闻言,徐徐抬头瞄了眼时钟。 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不算晚,但也绝对不早。 而且自己已经洗过澡了…… “当然。” 她笑着应道。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1) 京市的夜生活十分热闹。 这是座有着丰富底蕴的城市,同时也是高度现代化与科技化的城市,过去留下的痕迹与未来创造的想象互相拉扯出独属于这座城市的迷人风光,叫无数人趋之若鹜。 林英超给徐徐报的地点,是位在市中心的私人招待会所。 一、二楼是开放式酒吧,叁楼以上则是需要持贵宾证才能进去的包厢。 徐芝窈以前也和韦俊生来过几次。 她按记忆找到领路人。 “我和林英超有约。” “好的。” 服务生露出甜美的微笑。 “是徐芝窈小姐吗?” “嗯。” 确认徐徐的身分后,服务生将电梯卡递给她。 “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包间设计的十分雅致,门推开后还有一个小玄关。 徐徐走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到底是要介绍谁给我认识啊?”女声沙哑,带着点不满和无奈。“卖关子也没有这么卖的吧?” “谁在卖关子?等人到了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啊。”林英超用略带不爽的语气抱怨:“你这人怎么还是这么没耐性?” “你说谁没耐性?” “好了好了,人……” 徐徐恰好和半侧过身子的叶棱打上照面。 叶棱一愣,继而笑开。 大概,这就是所谓影帝的魅力。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不论是眼皮弯曲的弧度还是唇角上扬的角度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愉悦和欢迎,多一分有谄媚之虞,少一分则有淡漠之嫌。 同样作为一个演员,不论对叶棱观感如何,在这一点上,徐徐是十分敬佩对方的。 “瞧,人这不就来了吗?” 叶棱一说话,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其实除掉徐徐,在场也不过就叁个人。 她熟悉也见过面的林英超、叶棱,还有…… “邢老师。” 徐徐笑着朝对方点头打招呼。 邢方紫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徐芝窈?” 林英超的视线在两人间游移。 “你们认识?” “不算,只是在千慈姐那边碰过面,之前我编的那部卧龙诀她也有出演。”邢方紫努了努下巴。“楞着干嘛,不会坐下吗?站着看人比较舒服?嗯?” 对姚千慈的说话方式林英超早已经习惯,不过他怕徐徐会感到不自在,特地解释了句。 “她这人从以前就是这样,对越亲近越喜欢的人说话越不客气。” 听林英超这样说,邢方紫登时炸毛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说我喜欢你吧?啊?” 这时叶棱已经替徐徐将自己旁边的椅子拉开了。 “坐吧。” “谢谢。” 徐徐拘谨的在叶棱身边坐下后,林英超问她有没有想吃点什么。 桌上摆着几样吃到一半的热炒,炒时蔬、蒜蓉虾、火培鱼、金沙中卷、叁杯肥肠……林林总总十几盘,样式都是常见的,却和日料一样在盛盘方面十分讲究,看那大半都化成水的冰块杯和七八支空酒瓶就知道叁人应该已经聚了好一阵子,不过因为林英超一时兴起才将徐徐找来。 原因为何,徐徐不知道,她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这堪比天上掉大饼的大好机会,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我这顿吃得晚,不饿。” 几乎和徐徐同时落下的是邢方紫的声音。 “人家女明星要保持身材,你不觉得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吗?”她给林英超翻了个大白眼。“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吧。” “……” 林英超真是后悔将徐徐找来。 这不把面子都丢了个精光?邢方紫本就是洒脱不羁的性子,黄汤下肚后更是管不住嘴,本来的计划也就是他们叁人的私下小聚,会突发奇想打给徐徐是因为叶棱不经意的一句话,让林英超想起那天她带给自己的惊喜。 于是才有一时冲动的决定。 不过人都已经来了,林英超也不可能再将她赶走,索性不管邢方紫,直接切入正题。 “我预计一个月后要安排试镜。” 徐徐一怔。 “剧本其实早已经写好,不过我对古装这块以前接触比较少,为了让内容可以更完善也更贴近现实,才找来方紫帮忙润饰。” 邢方紫是出了名的擅写古装的编剧,尤其在武侠一块。 人物鲜明,情节紧凑,主题严正,几次将改编后搬上大屏幕都取得了成功,也奠定她在业内的地位。 不过邢方紫的名声虽响,风评却不那么好,其中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嘴皮子太利索,说话既毒且辣,总能不带脏字就将人损到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地步,演员不分男女老少,被她气哭过的人从不在少数。 里面就包括一个徐芝窈。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2) “你那天给我的感觉,真的就像魏明乐一样。” 最后,林英超给了徐徐试镜的剧本。 “消息很快会放出去,所以也不算什么优待……总之,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林英超说的话徐徐都明白,她只是没想到,一时心血来潮的行动会收获那么好的效果。 “谢谢您。”她郑重地接过本子。“我会努力揣摩的。” 闻言,林英超笑了笑。 “不需要有太大压力,那反而会影响你的表现。”他提点了句,用半开玩笑的语气。“到时候我也不会因为你之前的作弊就把分数加上去,各凭本事吧。” 徐徐点头。 一旁的邢方紫闻言不以为意地冷哼。 “这不就是开后门吗?讲那么好听做什么?” “……你讲话不带刺会掉一块肉吗?” “呵,当然不会。”邢方紫耸耸肩。“可是会掉发。” “……” 林英超觉得接话的自己像个傻子。 一行人就这样边聊边走出包厢。 与林英超和邢方紫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格外沉默的叶棱,只有两人说到与他有关的话题时,男人才会点头应和个一两句。 虽然如此,徐徐却能感觉出来,叶棱和林英超两人的交情是真好。 所以他才能如此放松地在对方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个性。 不同于镜头前温和绅士的形象与在影帝光环加持下塑造出的距离感,私底下的叶棱大抵就是这副模样,慵懒散漫,彷佛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然而当你与他对到眼时,又会觉得他似乎一直专注地在凝视着你。 尽管对叶棱无意,徐徐仍能感受到对方不经意间散发出的荷尔蒙,是会让人脸红心跳的性感。 隐于内,反而更吸引人。 就像井弈。 想到男人,徐徐眼里浮现浅浅笑意。 叶棱注意到了,眸色一暗。 “我今天和老余那夜猫子约了要谈赞助的事,一个小区,和方紫一路。” 因为四人都是公众人物,尤其是徐徐和叶棱还是有名气的演员,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特地从会所的后门出去。 “至于你们……” 林英超看着两人。 “我送她吧。”徐徐原本想说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没想到叶棱先一步道:“反正我家离天园不远,多费不了几分钟。” 闻言,林英超满意地点头。 他本来以为照叶棱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开这个口,还想说一会儿先绕个路将徐徐送回家。 如今叶棱愿意充当护花使者那是再好不过了。 想着,林英超的目光落到徐徐身上。 “没问题吧?” “当然。”叶棱都这样说了,徐徐自然不好再有其他表示。“能让叶前辈亲自送我回家是我的荣幸。” “那好。”接送问题轻松解决,林英超显得很开心。“就这样吧。” 倒是出乎意料安静了一阵子的邢方紫,在离开前瞥见徐徐和叶棱一同离开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英超喊了她两声后,女人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懒懒应声。 “耳朵没聋呢,大半夜的你可以小声点。” “……”林英超忍了忍。“你刚刚在看什么?” “唔,没什么。”邢方紫边往前走边用手背磨了磨下巴,那是她在思考的时候惯有的小动作。“只是觉得,叶棱性子好像变了呢。” “啊?有吗?”闻言,林英超很是诧异。“我怎么都没感觉?那小子不还跟以前一样?” “……后知后觉。” “你刚说啥?”接收到邢方紫不屑的眼神,看她嘴唇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不妨碍林英超的脑补。“你是不是骂我了?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骂,在背后说人闲话是什么意思啊!” “……傻子。” “你怎么知道我住天园?” 一上叶棱的车,徐徐就问。 她刚开始并没有转过来,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仔细思索了遍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徐徐从来没有和叶棱说过自己搬到天园了。 而且她现在住的地方是严令泽安排的总统套房,出入都有另外的通道,没理由叶棱会知道这件事。 见徐徐面无表情,身体僵硬,眼神充满戒备的模样,静默一瞬后,叶棱轻笑了声。 “我没有调查你,你不用多心。”他用玩味的语气解释道:“只是无意间看到了有趣的画面而已。”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3) 徐徐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愣了下。 叶棱看着她,黑眸里似有碎光在闪烁。 “你不问我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吗?”他道,嗓音压低后,磁性的声线带上沙哑的余韵,彷佛可以蛊惑人心。“我可以告诉你哦,因为……真的很有趣呢。” 他故意停顿片刻。 像是撒下鱼饵后耐心等着鱼儿上钩的钓客。 好整以暇,从容不迫。 徐徐差点儿就顺着他的思路问下去了。 然而在发出声音前,她蓦地想到那天和韦俊生在地下停车间对峙时听到的那一点动静。 她原本以为是井弈,结果……竟然是叶棱吗? 如此一来,那时候感觉到的一点违和感就说得通了。 出乎意料啊。 “没想到叶影帝还有偷窥的癖好?” 自己推出答案与别人告诉自己答案完全是两回事儿。 叶棱并不意外。 在他看来,徐徐是聪明的,至少在他见过的人里面排得上号,不是说脑子有多好或智商有多高,而是小心思玩的特别转儿,被卖了可能还会心甘情愿替她数钱的那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小聪明。 只是演技还差了点火候就是。 想着,叶棱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徐徐摸不准男人在想什么。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似乎一下子加温了,然而刚才自己那一句反问绝对称不上友善。 或许这才是影帝真正的癖好? 喜欢被人吐槽被人讽刺,而不是被人赞美被人讨好? 徐徐恶趣味的想。 虽然车内气氛有点诡异,让人坐立难安,不过叶棱不再说话,她也乐得保持缄默。 一段路,在没有音乐的环境中,除了空调发出的细微声响,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发出的动静怕是都能清楚听见。 幸好这样的折磨只有十来分钟。 见叶棱拿出卡来感应,徐徐疑惑地问:“你也住这?” 闻言,叶棱瞥了她一眼。 “这是林英超的卡。”他解释道:“那人习惯不好,经常丢叁落四的。他这一两个礼拜忙着试镜的事又都不会回来住,就托我暂时保管。” 因为难得听叶棱讲那么长的一句话,徐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她干笑两声。 叶棱停进林英超的车位。 徐徐悄悄松了口气,在车子完全静止下来后她毫不犹豫地解开安全带,看向叶棱,用特别真挚的语气对他说:“今天很谢谢您送我回来,路上小心,晚安。” 话落,她立刻转身。 就在徐徐开锁完准备拉开车门时,突然听到“咯”的一声。 会意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后,徐徐猛地扭过头,果不其然见叶棱将手放在中控锁的操作按钮上。 “叶棱!” “你不是真心的。”他对徐徐的脸色大变毫不在意。“你说的话和你的表情跟你下意识的动作还有无意识的眼神完全对不上。” 若放在平常时候,徐徐可能会觉得叶棱这是在指点自己。 能得到叶棱的指点,是多少演员梦寐以求的好事。 然而在当前情况,徐徐只恨不得男人少说一两句,尤其还是用这么一本正经的态度,倒像是她小题大作了似。 “叶影帝若想教学,换个时间换个场合,我感激不尽。”她冷静地回应:“但现在我只想下车,回家休息,就请您高抬贵手……” “这不是家。” 被叶棱打断话的徐徐一时没跟上男人的脑回路。 “什么?” “我说,这不是家。”怕徐徐听不懂似的,他终于多加了一句。“这是酒店。”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长着一张家喻户晓的脸,徐徐恐怕会以为这是从哪间疗养院里跑出来的精神病患。“所以呢?这是酒店又如何?至少现在我把这里……” “我可以帮你。” 叶棱再次打断她。 这次,徐徐毫不避讳地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叶棱。 “帮我?你要帮我什么?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徐徐每说一句话音调就飙得更高一些。“叶影帝,恕我直言,我没兴趣陪你在这里玩……” “你想离开韦俊生不是吗?”第叁次打断徐徐的话,叶棱紧紧盯住她。“我可以帮你,帮你离开韦俊生。” 徐徐捏着包包的手忍不住用力。 柔软的皮革挤出褶皱,变了形。 因为叶棱这一句话,萦绕在两人周身的氛围再次变得诡谲起来。 这一句话里信息太多,徐徐乱糟糟的脑子一时思考不过来,主要还是因为她没有料到叶棱会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毫无来由,毫无预警,只让徐徐不知所措。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4) “你可以好好考虑。” 叶棱最后落下一句话就放徐徐离开了。 直到进入房间打开灯,整个人的力气彷佛一下子被抽光那样无力地瘫倒到床上那一刻为止,徐徐都还没有实感。 彷佛在做梦一样。 从自己坐上叶棱的车以后。 然而真正令徐徐在意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叶棱说的其中一句话。 “至于井弈,恕我直言,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保护别人了。” 太匪夷所思。 严令泽之前的事业版图并没有扩张到演艺圈,出于家世背景,叶棱认识对方徐徐并不会感到奇怪,然而叶棱说的却不是严令泽,而是井弈。 他怎么会认识井弈呢? 脑海中的问号一个接着个冒出来,就像蜂群在嗡嗡鸣叫一样,吵得徐徐脑壳疼。 越想越混乱。 徐徐怎么也找不出两人可能的关联来。 “啊!”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用力揉了把头发。 叶棱没有提到严令泽,代表叶棱还不知道自己现在与严令泽的关系。 叶棱提到井弈,可能是因为看到井弈挡住韦俊生,护送自己上来的画面。 如果只是这样倒不足为奇。 可叶棱的那句话里面有个很矛盾的地方。 “什么叫现在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保护别人了?”徐徐喃喃道:“现在没有,难道以前有吗?” 蓦地,徐徐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从床上爬起来打电话给黄存技。 半夜两点的来电普通人是不会接的。 可工作性质使然,除非在休假中,要不黄存技的电话向来二十四小时不关机不调静音。 果然在十几声响铃后,因为刚从睡梦中被叫醒而明显带着困意的沙哑男声道:“我的祖宗,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你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在这个时间打来扰人清梦啊?” 黄存技的情绪十分暴躁。 “对不起。”徐徐果断道歉。“我怕我醒来就忘了。” 大概是很少听到徐徐用这样正儿八经的态度说话,黄存技那里静默几秒后回道:“什么事那么重要?” “我之前不是拜托你找人帮忙调查严令泽吗?” “嗯。”这事儿关系重大,黄存技自然不会忘。“我已经联络好了,只是对方最近忙得很,而且严令泽,你也知道他背景,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交出什么具体的数据来。” “我知道,不急。”徐徐顿了顿。“只是我想请他再顺便调查个人。” “啥?” “井弈,严令泽身边的……特助。”徐徐斟酌了下用词。“我想知道他的过去,至于严令泽那边可以先缓缓没关系。” 徐徐有种强烈的预感。 或许,叶棱在无意中替自己提供了绝妙的破口。 她得把握住才行。 “你怎么连严令泽身边的特助都要调查?”对面的黄存技因为徐徐突如其来的要求感到云里雾里的。“徐芝窈,我警告你小心点别玩脱了啊,咱们现在的处境……” “拜托你。”徐徐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低声下气道:“这个人对我很重要。” “……好吧。” 徐徐难得如此示弱,虽然心下不安,黄存技最后还是同意了。 反正都要调查严令泽了,再顺便调查下他身边的特助也没什么。 那时候黄存技是这样想的。 得到他的答复后,徐徐就把电话挂了。 她重新躺回床上。 这时已经要错过最佳的美容觉时间了,徐徐遗憾地想,偏偏她的头脑清楚,精神十足,为自己可能无意见窥探到一丝隐密的真相感到雀跃和亢奋。 过往被忽略的细节也重新浮现。 井弈说过,严令泽是他的救命恩人。 她那时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往其他方向想,然而现在,另一个可能浮现,伴随着那天严令泽答应自己的画面。 男人最开始的时候分明是不打算接受提议的。 直到她说出了那句话。 话里藏着一个关键词。 替代品。 徐徐玩味地想。 是严令泽曾经把某个人当成替代品,还是他自己就是某个人的替代品呢? 过去的她就算察觉不对劲也不会觉得严令泽的答案有多重要,毕竟重要的是自己触动了对方,让对方同意帮助自己。 然而现在,徐徐改变心意了。 她把放在公文包里的笔电拿出来,叫出自己的企画案存稿。 有了更大的野心,就必须要拿出更有力的筹码来说服投资者。 多亏叶棱,她相信,这次的自己不会失望。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5) 徐徐顺利地通过第一轮试镜。 一个美丽的花季少女,一个飞扬跋扈,骄纵任性的嫡出公主,自幼就被父皇与母后还有兄长们捧在掌心的魏明乐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都不为过。 她出生在国家最鼎盛富强的时代,珍馐佳肴、锦衣华服、奇珍异宝……只有不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 魏明乐的封号“玉顺”,便是皇帝与皇后期望如珠似玉的女儿可以一生顺遂,享尽天下丰华。 用尊贵二字来形容她十五岁以前的人生,尚嫌空泛。 这样光华璀璨的女孩,及笄之后情窦初开,对象却是曾经视之如蚁蝼的敌国下奴,就彷佛命运开的玩笑一般,在国仇家恨,儿女情长中,两人的相遇又会碰撞出怎样的激情与冲突来? 因为只是第一轮试镜,林英超给了每个人叁段剧情选择。 第一段是公主与下奴擦肩而过,不经意的一瞥后,回到房间里怎么也忘不了那名眉目清俊,姿容却似恶狼一般锋利又诡谲的少年。 第二段则是公主向自己父皇讨要下奴时,与其针锋相对,最后得偿所愿地朝对方走去伸出手,却被狠狠推开,狼狈跌倒在地而大发雷霆的场景。 第叁段便是她衬少年不注意偷偷吻了对方,却被抓个正着,害羞、窘迫、恼怒等等复杂情绪交织,最后把人“不小心”推到隆冬结冰的湖面,险些害了对方一命,因而惊惶失措的画面。 大部分人,对自己演技没把握的会选择第一段,对自己演技有信心的则会选择第叁段。 毕竟林英超是以重视细节出了名的大导。 他不会管演员有没有按照剧本出演,只要方向不跑偏,基本上随你发挥。 但若哪里不对了,他也不会告诉你具体是哪里做不好,只会一次次的重拍,拍到感觉对了为止。 可以说是十分折腾人。 这也是为什么拍林英超的片都要将档期空下来的原因。 就连像叶棱这样天赋异禀,经验丰富的演员,都曾经因为一个镜头让林英超不满意而磨了好几个小时。 后来他在一次访谈上澄清,自己并不是完全没有标准,全凭感觉的。 主持人于是立刻追问:“那您指的标准是?” 林英超想了想。 “表情吧,虽然这样说有点笼统,不过真要我选一个词来定义,那我会选表情。” 他道。 “人的五官生来就是那样,眼睛耳朵眉毛鼻子嘴巴,美丑不论,基本上是你有的我有,我有的其他人也有。”林英超侃侃而谈:“可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的东西,却可以透过不同的组合和变化,精细地将一个人的内心活动表达出来,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这也算是我当初拍电影的初衷。” “想用镜头去捕捉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心境下,藉由脸部细微变化所呈现出来的故事。” “当然剧情、台词、肢体语言那些也同样重要,但若一定要我选个最重要的出来,那肯定是表情。” 所以林英超的电影经常透过大量的近景去抓取人物的面部神态和情绪,再藉由和远景的穿插做出对比,以此来刻画情节,丰富画面,带给观众只有在大屏幕前才能感受到的细腻与震撼。 会来试镜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做好准备,也对林英超的取向有十足的了解。 相比起以魏明乐的内心戏为主的第一段和第叁段,第二段能施展的空间就小了很多。 然而在徐徐看来,第二段才是最能彰显出魏明乐个性的。 至于演技的好坏,其实是次要。 要在侧重感觉的林英超心里留下印象,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对方认为她就是魏明乐。 不是徐徐在演《悟此生》,而是魏明乐在演自己的人生。 只要在第一关留下这个印象,离成功就不远了。 这也是徐徐看遍林英超的作品和采访后,归纳出来的结论。 就像当年李凡为何找来没有任何经验的徐芝窈饰演温恬,本质上,两人都是同一类型的导演。 相比精湛的演技,他们更想要的是能在第一眼就带出角色神韵的演员。 为此,一个不惜到各地海选素人,一个则透过试镜设下层层关卡去筛选。 徐徐对自己的选择有九成把握。 尤其是在知道巩燕和林落霞也同样选择了第二段后。 和上辈子一样,叁人顺利入选进入第二关。 还有另外七个演员,里头有两个素人。 在离开时,徐徐和巩燕、林落霞打上照面。 林落霞礼貌地点头打招呼,巩燕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在擦肩而过那一刻,徐徐听到巩燕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徐芝窈,我真是小瞧你了。” 徐徐脚步一顿,微笑。 巩燕看着她,眉眼平和,目光中却透出冷意来。 “魏明乐,是我的角色。”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 “好巧呀。”她微微偏过头。“这句话刚好也是我想说的呢。”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6) 试镜的第一关与第二关中间只相隔不到半个月,紧凑的安排让徐徐并没有什么放松的时间。 尽管如此,接到井弈电话的她依然十分开心。 “恭喜你。” “谢谢。”徐徐的心情雀跃,说话彷佛在唱歌一样。“要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对面安静了一瞬。 “你最近应该不太方便吧。” 徐徐本来以为井弈担心的是严令泽,正想说话,小杏忽然用力拉开门,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芝窈姐!” 徐徐被她的大嗓门吓了跳。 扭头瞪向始作俑者,发现她正在讲电话的小杏一愣,接着做出道歉的嘴型。 “对不起。” 徐徐头疼地捏了下眉心。 “是你助理吧?”井弈的声音温柔,语气温和,像大提琴般浑厚有力,令人安心。“有事情就先去忙吧。” “嗯。” 旖旎的氛围被闯入者打破,暧昧的心思也随之散了个干净,徐徐和井弈接着道几句家常后便将电话挂了。 然后,她转头看向小杏。 小杏再怎么后知后觉这下明白过来,刚才和徐徐通电话的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人。 而现在,这通电话被自己的大吼大叫给搞砸了。 “芝窈姐对不起。”她迅速认错。“是我太心急了。” 徐徐没有说话,只是用清凌凌的杏目安静地望着她。 眼睑压下,浓密睫毛搧动间,一对乌黑的眸被衬得格外幽深,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小杏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深感不安。 在她记忆里,徐芝窈一直是寡言的。漂亮的眉眼间聚着散不去的轻愁,让小杏在面对徐芝窈时总是会不自觉地变得小心翼翼。 琉璃虽美却易碎。 那是小杏初次与徐芝窈见面时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真人比在镜头中看起来更惊艳,却也更危脆。 小杏平常看着大喇喇,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她清楚什么时候在什么人面前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因此,在面对过去的徐芝窈时,她一向注意着收敛自己过于活跃的心理活动,兢兢业业做好助理本分。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方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样子如故,却像装进新的灵魂。 小杏仔细思考过,大概就是自那次被吊灯砸到后,她整个人就像突然清醒过来了似。 原本翳住天空的乌云一朝散去,打开湛蓝天幕,迎来似火朝阳。 「日出天地正,煌煌辟晨曦。」 那是小杏接徐徐出院当晚,在自己工作日志上写下的一句话。 莫名地,她觉得这才应该是徐芝窈该有的样子,却又有股难言的失落和惆怅。 后来,她和徐徐渐渐熟悉起来。 人也彻底放开了。 跳脱的性子不再费心遮掩,叁不五时就会闹出一点不大不小,无伤大雅的笑话来。 多数时候,徐徐都会用无奈又宠溺的眼神在一旁看着,偶尔跟着捉弄一两句,很少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让小杏心里惴惴不安。 随着徐徐沉默的时间拉长,一颗心也随之提到喉头,难受得紧。 “芝窈姐……” 她求饶。 无辜的狗狗眼又圆又大,一下子就让人心软下来。 “小杏。”徐徐无奈地叹一口气。“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 突如其来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小杏绞尽脑汁才联想到徐徐之前语重心长的叮嘱。 “嗯。”她小声回应。“知道。” 还没等徐徐说什么,小杏立刻急忙忙地保证。 “我下次绝对会注意不再冒冒失失的!” 虽然对这份保证能有多久的效力心存怀疑,徐徐心中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算了,你还记得就好。”她的目光落在小杏的手机上。“这么急着冲进来……又搞事了?” 从《倾本佳人》播出以来,话题度始终居高不下。 巩燕的团队和营销号的关系好,又养了一批专门出来带风向的水军,再与巩燕的粉丝群和国民度一结合,这才让她在国外“进修”那五年也始终活跃于各大社群门户中不被遗忘。 而现在新剧播出,热度正是杠杠的时候,巩燕又不像当初说的那样只是客串几集,她的团队自然早早就下场做准备了。 从此热搜不断,拉踩不停。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徐徐。 拉踩的最高境界便是明捧暗贬,败坏对家的路人缘。 巩燕的团队显然深谙这个道理。 见徐徐始终笑咪咪的,小杏小心翼翼地问:“芝窈姐,你都不生气的吗?” 闻言,徐徐转头看她,一脸疑惑。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 “别人白给我送热度,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可是……”话糙理不糙,小杏觉得徐徐说得虽然没错,却又有哪里怪怪的。“我觉得存技哥还是该处理下的,总不能一面倒给她们吸血吧,发的内容也越来越夸张……” “演员是靠作品说话的,至于那些真真假假的谣言和比较每天层出不穷,没有后续没有证据,很快就会被遗忘。”徐徐换了个姿势坐。“现在跳得越高,以后摔下来就越疼,你等着看吧。” 见徐徐那么冷静,小杏的心也安定下来了。 “至于黄存技会没有动静,是我交代的。”徐徐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告诉小杏,让她心里有个底,做事也不会再这么毛毛躁躁。“这种通稿还不到需要公司的公关团队出动的程度,要压也只能我们自己花钱。” “可是呀……”徐徐双手一摊。“我现在得开源节流才行。” 小杏不是很懂。 “为什么需要开源节流啊?” 以徐徐拍戏的收入,怎么也不到连这点钱都要撙节的地步吧。 她想着,徐徐直接给出答案。 “因为,我要攒钱准备自立门户呀。”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7) 第二关试镜前一天,黄存技送来了调查报告。 “你明天要维持好状态,别太晚睡。”他叮嘱。“我最近听到风声,说严令泽和韦俊生翻脸了,两人在争一块地皮,好像还牵扯出来有内线交易什么的。” “唔,难怪。” “嗯?” “韦俊生没来找麻烦。”徐徐接过文件,随手一放。“也不用陪严令泽上床,挺清闲的。” 听徐徐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脸不红气不喘地指出事实,黄存技嘴角抽了抽。 “你心态可真好。” “不然呢?”徐徐走到咖啡机前面拿起自己刚泡的拿铁。“反正笑着是一天,哭着是一天,生活都如此不容易了,难道还要愁眉苦脸的过?” 徐徐反问,黄存技无语。 他可算看出来了,徐徐就是故意的。 “你现在这个时间点还要喝咖啡?” “嗯,放心吧,不会睡不着。”她抿了一口后,心满意足地瞇起眼睛。“小杏新找的这批咖啡豆还不错,应该给她加薪。” “……不是说要开源节流。” 在知道徐徐打算出来自立门户那一刻,黄存技着实惊掉下巴。 然而当徐徐甩出由自己亲手拟定,再请专业人士润饰过的企划案后,他沉默了。 “你确定?” “嗯,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徐徐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平静,可黄存技却从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坚定。 “的确快到可以执行选择权的时间了没错,可依你目前的情况……”黄存技斟酌道:“就算不想续约,考虑换公司或……” “不成的。”徐徐打断他的话,露出苦笑。“你说的那些我明白,也都有认真想过,可只要韦俊生放话出来,你觉得有哪间公司会冒着和他作对的风险,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合同?” “韦俊生也不能一手遮天。” “那当然,若能一手遮天,我现在不会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徐徐坦荡地与黄存技对视。“可只要我有求于人,我就得弯腰低头,任人拿捏。” “能与韦俊生抗衡的那几大巨头都已经有和我差不多层级的女演员,资源稳固,着重在栽培年轻一辈。” “而我再没多久就准备迈入叁十大关了,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这对一个女演员来说,会是多么重要的分水岭。” “韦俊生这五年看似替我搭了个保护伞,其实还不如说是给我的未来设下一个圈套。” “我要证明自己只能付出更多努力,否则所有成绩背后都有韦俊生运作的影子,哪怕是凭实力得到的也名不正言不顺。”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若挑最安全的路走,到最后只可能会走进死胡同。” 黄存技觉得徐徐太悲观了。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徐徐说的每一点都有道理。 若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去另一个火坑,那还不如……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徐徐把企画案递给他。“你可以先拿回去过目,我尊重你的决定。” 话中已经表达出充分的信任。 毕竟若黄存技将这份企划案流出去,不论是交给陈来森还是其他人,都足以掐断徐徐的后路。 是以,经过一段时间的犹豫,黄存技才选择接下。 最后,他也给了徐徐肯定的答案。 人与人间的连接有时候是很奇妙的,在经历过期望与失望的循环后,面对眼前的女人,黄存技有股莫名奇妙的信心,哪怕徐徐很多行为和想法在黄存技看来实在匪夷所思,难以用常理来衡量。 “你已经知道韦俊生和严令泽会闹翻了?” 在徐徐以为黄存技会识相地离开,正准备将牛皮纸袋上的涂胶撕开时,对方忽然问了这么句。 她抬眸。 定定地望着黄存技好一会儿后,徐徐笑了。 “你以为我能预知未来吗?还是觉得他们闹翻是因为我?”徐徐边说边摇摇头。“如果我真有那么大的能力或魅力就好了,何必如此辛苦呢。” “徐芝窈。”黄存技无奈地道:“我很认真在跟你说。” “我知道啊,我也很认真在和你说。”徐徐抬手拨了下浏海。“我不是先知更不是预言家,怎么可能知道那两人会闹翻?” 当偶然全部凑在一起,已经不像单纯的巧合了。 更像是经过缜密编排后写出来的剧本。 黄存技不得不怀疑徐徐是不是掌握到什么却不和自己说。 看出他的疑虑,徐徐没再解释,只是拿起放在碟子旁的糖包,撕开后倒进咖啡杯中。 “糖在热咖啡中会融化,这是大概率事件,如果吃到没化开的糖粉,那是小概率事件。”她道出自己的逻辑。“人生说穿了就是场由无数概率组合起来的游戏,我不过是比较喜欢压注概率大的那一边而已。” 所以,她从徐芝窈的记忆中观察到,严令泽与韦俊生的交情并没有表面上来得好。 同时,严令泽其实早已经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只是缺乏一个好的契机。 这才让严令宇有了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机会。 而现在,徐徐不介意亲手送上严令泽想要的。 作为对方将韦俊生拉下马来的报酬。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8) “这一生到头来,原来不过一场空。” “漫天烽火皆因我而起。”女人缓缓挺直佝偻的背脊。“我又有何脸面,留在这世上苟且偷生呢?” 她睁开眼睛,黑极了的瞳仁深处是一片苍茫。 “既然这是他不惜割舍夫妻情义也要得到的,那我便最后一次成全他吧。” “成全他的狼子野心。” “叶棱有来?” “嗯,那个戴鸭舌帽的就是,我粉他粉了快十年,绝对不会错的。” “天啊!”听到这消息的女孩十分兴奋。“我可太喜欢他了!” 偌大的房间里,入选的十人除了巩燕外都集中于此,本来按林落霞和徐芝窈的咖位应该是能另外分配休息室的,不过因为林英超当初没有吩咐负责人就没有另外安排,黄存技得知后曾问过徐徐的意见,徐徐自己觉得没什么影响就和大家待一块儿了。 女生们的友情有时就像爱情,来得莫名其妙却又热烈非常。 徐徐刚来的时候,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紧张情绪,挑着位置间隔坐。 现在再进来,已经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 徐徐开门的动静让室内安静一瞬。 不过没几秒后又有人开始说起话来。 仔细听就会发现,内容都是和叶棱有关的。 的确,今天叶棱有到场,尽管没有公开消息,可除了坐在前排的林英超,副导演,几个工作人员和投资方派来的代表外,还有一个坐在后排观众席上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薄长袖,帽沿压得低低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甚至还戴上了墨镜,整个人隐匿在阴影中,若非徐徐眼尖,怕是不会注意到后方的角落还坐着个人。 尤其是这次试镜的审查员比上次多了几位,站在舞台上那一刻,伴随灯光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你身上,单单这样就足够让人紧张了,很少会再分心注意到环境中的异状。 没想到来试镜的人里面也有叶棱的死忠粉丝。 徐徐诧异了一瞬,又觉得以对方的国民好感度和地位,哪怕有人专门冲着叶棱而来都不奇怪。 她边想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个……”有点迟疑的女声在耳畔响起。“你的钥匙圈掉了。” 徐徐转头就见一个绑着低马尾,五官充满古典美的年轻女生指着地板。 顺着看过去,她眨了眨眼。 “谢谢你啊。”徐徐朝对方点了下头。“我刚恍神了。” “嗯,我能理解的。”女生唇角一弯,脸颊上立刻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我刚出来的时候还撞到门了呢,超级丢脸的。” 她小声地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徐徐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忽然伸出手。 “我叫徐徐,你好。” “我知道,我看过好几部你的戏。”女生似乎吓了跳,有点受宠若惊地感觉。“我叫安若溪。” “素人?” “不是,我和星田娱乐有签约。”安若溪说着,脸红了红。“我从大叁那年进公司到现在已经毕业了,之前主要是演话剧,还有在电影里克串。” “这样啊。”徐徐若有所思。“你是京市人吗?” “嗯,我是京市南区的。” “南区?那离这儿挺近。”徐徐话锋一转。“我总觉得你有点面善呢。” “啊?可能是我长得很大众脸吧。” 这话绝对是自谦。 徐徐正想打趣两句,工作人员又进来叫号了。 同时跟着进来的还有小杏。 “芝窈姐。”小杏走到她身边,低语。“车子来了。” “这么快?”徐徐看了眼手表后,问小杏道:“我的手机你有拿来吗?” “有呢。” 小杏麻溜地从装满各种小工具的大包里找出徐徐的手机。 接过后她直接打开软件。 “加个好友吧?” “好呀。” 等徐徐戴上眼镜走出众人视野,小杏好奇地问:“芝窈姐,你和安若溪认识啊?” 徐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如果我们之前就认识还用交换联络方式吗?” 闻言,小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注意到她刚才直接叫出对方名字,这回换徐徐问:“你认识她?” “嗯,单方面认识。”小杏挠了挠脸颊。“我爸妈从小就喜欢带我和我弟去看话剧,养成习惯了,我现在也一有空就跑去看话剧。” 徐徐了然。 她想再问得更深入一点时,手机铃声响起。 徐徐看见来电显示后,眼睛一亮。 难得见她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让小杏非常好奇打来的是何方神圣。 “喂……现在?当然有空啊。”柳眉弯弯,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流转着浅淡的笑意,让徐徐看起来分外温柔。“好呀,我刚好也有事情想和你说……嗯,我等你。” 最后报了大楼的地址,徐徐就把电话挂了。 小杏怔怔地看着她。 “芝窈姐……” “嗯?” “你是不是恋爱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59) 徐徐对这一带熟门熟路的,很清楚该怎么避开狗仔。 她让井弈将车停在绿荫可以完全遮蔽掉的隐密角落,并让小杏给自己打掩护。 小杏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 因为徐徐的话。 “恋爱?”她玩味地重复了次小杏的用词。“我倒是想。” 徐徐这番暧昧的表示,让小杏摸不清事实到底如何。 “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问。“是还没有恋爱的意思吗?” “唔。”徐徐想了想。“可以这么理解。” 还不等小杏松一口气就听得徐徐继续道:“我现在正在展开追求,应该是能追到吧,毕竟我们都睡在同一张床上过了呀。”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响,小杏整个人都石化了。 那目瞪口呆的样子徐徐觉得特别可爱。 顺手捏了把小杏的脸颊后,她继续往前走。 慢半拍的小杏匆匆忙忙地跟上。 “芝窈姐,你是在开玩笑吗?” “今天几号?” “啊?今天……”虽然不知道徐徐这么问的目的小杏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六月五号不是吗?” “那就对了。”徐徐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是愚人节,你觉得我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所以,您,您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啊?” “嗯哼。” 小杏小声地倒抽一口凉气。 “那……”她觑了眼徐徐的表情,用一种非常卑微的口吻问:“存技哥也知道吗?” 闻言,徐徐脚步一顿。 “暂时不用让他知道,八竿子都还没一撇呢。”她转头看着小杏,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一瞇。“知道吗?” 虽然徐徐没有用任何言语威胁,看上去好声好气有商有量的,然而在与她的目光对上那一刻,小杏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知道了,可是……这样好吗?”小杏试图做垂死挣扎。“我觉得还是应该通知……” “嗯?”徐徐看她。“应该什么?” “……没什么。”聪明的人向来是懂得见风使舵的。“您是我老板,我自然都听您的。” 徐徐很满意小杏的识相。 再走没几步,小杏忍不住又问:“那就要一直瞒着存技哥吗?” 闻言,徐徐睨了她一眼。 “急什么?”柳眉一弯,女人流光溢彩的黑眸里笑意闪烁,满是促狭。“等我告白成功了再给他个惊喜也不迟呀。” 惊喜? 怕是惊吓才对吧。 小杏在心里默默吐槽,见徐徐加快脚步,赶紧跟了上去。 小杏看着徐徐打开黑色轿车的门坐上副驾驶座。 “那芝窈姐,我六点去接你。” 徐徐晚上还有一个代言活动要参加。 选在尴尬的九点,不过只需要去露个脸,算上梳化的时间后还十分充裕。 于是她摆摆手。 小杏会意,后退一步。 车子渐渐驶远,转了个拐角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小杏终于有了胡思乱想的余地。 她实在太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徐徐用上“追求”的字眼,于是便利用身材优势,趁徐徐上车的短暂空档偷瞄进里面,结果,小杏觉得有点失望。 的确是个帅哥。 英俊沉稳,高大有型的帅哥。 不过她莫名觉得,对方身上的气质与徐徐并不相配。 张扬漂亮的玫瑰就应该绽放在生机蓬勃的春季或热烈灿烂的夏季,而非萧索枯干的秋季。 她想。 虽然一眼的印象并不能代表什么,可小杏总觉得徐徐值得更好的。 好比说……叶棱? “你心情很好?” “嗯哼。” “试镜很顺利?” “还可以吧。”徐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让我心情好的原因主要是另外一点。” 她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过程中始终盯着正聚精会神在开车的男人。 井弈原本还能把持住的,直到徐徐将看起来添加了太多色素的草莓棒棒糖含进嘴里那一刻。 女人火热的视线一勾,彷佛带着电。 不过眼角余光不经意地一瞥,下身就来了感觉。 喉结滚动,乍看下正专注盯着路况的目光也随之暗下,就连油门都在不知不觉间踩得重了些。 为了转移自己躁动的心思,井弈问:“另外一点是什么?” “因为你主动打电话给我啊。”正为自己的小心机造成的效果沾沾自喜,徐徐听他这么问,想也不想地回答道:“所以我想你是不是答应和我交往了──啊!”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0)上 紧急煞车。 幸好有乖乖系上安全带,否则徐徐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不保。 惊魂未定地按着心脏,徐徐看向井弈。 男人也正望着她。 那目光里的情绪复杂极了。 “先专心开车吧。”徐徐笑了笑。“停在半路上很危险的。” 虽然他们走的是平常没什么流量,连行人都难得见到一个的小巷道,就位在老城区复杂的交通网里,除非是土生土长的京市居民,不然不会知道这里还有条近路可以抄。 与大城市欣欣向荣的繁华一面不同,老城区里矮房林立,红砖头筑起的围墙遮不住黏土青瓦铺盖而成的屋脊,整个画面彷佛开了滤镜一样灰蒙蒙的,透出一股老旧却宁静的斑驳质感。 十五分钟后,井弈在一间毫不起眼的面馆前停下车。 徐徐看着眼前一大块连漆都掉了大半,分辨不出原来究竟是写什么的招牌。 “这里的老板,曾经在好几间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当过主厨。” 井弈停好车后走过来。 见徐徐站在门口不动,他开口道:“这店是他的老家,外表看着破旧,里面其实收拾的很整洁。” 徐徐知道井弈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不过她没有解释,只是点点头,跟在男人后面进入餐馆。 就如徐徐的预料,没有任何人。 “今天本来就没有营业。”话落,井弈转头朝里面喊了声:“丰叔!” “哎!”男人的大嗓门从刻画着满满岁月痕迹的木板门后传来。“你们先找地方坐啊!再一会儿就好了!” “知道啦。” 井弈应声,带徐徐到靠窗的两人桌坐下。 徐徐环视了室内环境一圈。的确就像井弈说的,房子的格局方正,内部应该翻修过了,地板拖得干净,餐桌上铺着碎花桌巾,顶部还悬着几盏白炽灯泡,虽然装潢简单到可以用简陋来形容,在角落绿植还有墙面插画的点缀下却添加了不少生气。 非常有家的味道。 “吃辣吗?” “吃。”徐徐看着井弈拿过塑料罐,意外发现他的手型非常好看,线条修长,劲瘦有力。“可是现在要忌口。” “谁让我一吃辣就冒痘。”徐徐嘟嚷着,目光不知是落在塑料罐还是井弈的手上。“哇,看着就好够劲。” “嗯,丰叔的面配辣椒酱是一绝。”井弈翻出干净的小碟子,舀了一大杓出来。“而且这辣椒还是丰叔自己种的,就在后面的园子里。” 闻言,徐徐诧异地眨眨眼。 “后面还有园子啊?” “有啊。”井弈边回答边起身,走到冰箱前弯腰瞧着里面的凉拌菜。“虽然没有很大,不过种些辛香料还是可以的。” 男人的上衣有些紧,因为这个动作,腰部露出一小截来,非常养眼。 徐徐支手撑着下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井弈很快挑了几盘小菜回来,有鸽子蛋,卤豆干,皮蛋豆腐还有烟熏猪头皮。 “你什么想吃的吗?”井弈问:“要不要自己去挑?里面还有很多种……” “不用。”徐徐已经拿出湿纸巾在擦拭筷子。“我相信你的口味。” 从东西放进嘴巴那一瞬间,徐徐就知道这间小店完全是自己的取向狙击。 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口,配着满满地葱花,当美味在嘴里爆发开来那一刻,徐徐忍不住瞇起眼睛,表情餍足,接着又后知后觉地摀住嘴,怕自己吃相太难看,吓跑井弈。 殊不知在井弈眼里她嘴巴一鼓一鼓,两颊突起成圆球状的模样就好像野生的小松鼠在进食一样,可爱极了。 “好吃吗?” “好──唔,咳!咳咳!” 徐徐点头,想说些什么,结果被碎蛋黄给噎个正着。 井弈赶紧给她倒一杯水。 “慢点喝,喝急了容易呛到。” 徐徐自然明白这道理,可喉管里卡着东西的感觉实在太难受,让她忍不住咕噜咕噜地灌下水,也懒得再管什么形象了。 看得井弈是哭笑不得。 见徐徐咳到眼角都冒出泪花来,他抽出两张面纸递过去。 “谢……谢谢。” “不谢。”井弈看着她,幽深的黑眸里,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好些了吗?” “嗯。” 话落,两人间迎来一阵沉默。 徐徐寻思着现在是个不错的机会,氛围和谐温馨,最适合告白了。 机不可失。 想着,徐徐悄悄做了个深呼吸。 没想到她嘴巴才刚张开,字都还没蹦一个出来,老板人突然端着两碗面出现,嘴里还吆喝着:“刚起锅的,小心烫嘴啊!”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0)中 丰叔全名丰正平,是个留着络腮胡,体型健硕的性格大叔。 他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爽朗,天生的大嗓门与那张粗犷英气的脸十分相配,不像厨师,更像是武侠中执剑走天涯的江湖侠客。 最让徐徐惊讶的是男人的实际年龄。 “丰叔前个礼拜刚过六十大寿。” 闻言,徐徐诧异地瞪大眼睛。 “我以为您只有四十出头。” “那是,很多人说我看起来年嫩,所以后来才留了这把胡子,就是在厨房工作的时候实在是热得慌又碍事,每次只能学你们小姑娘那样绑起来。” 丰正平说话就跟在演讲一样,语调起伏,手势不断,有趣得紧。 “我和井弈他爷爷认识的时候,老人家还以为我和他孙子年纪差不多大呢,哈哈!” 正埋头吃面的井弈听到这句话终于忍不住了。 他抬头,无奈地驳斥:“爷爷说的明明是您和我爸年纪差不多大。” “是吗?那就是我记岔了。”丰正平一张脸写满无辜。“人老记忆力也跟着退化啦,小伙子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和我计较吧?” 长辈都这样说了,井弈也只能回答。 “当然。” 徐徐饶有兴致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非常有意思。 她没想到井弈日常的一面原来如此的……有趣。 嘴里的面条嚼劲十足,吸饱汤汁后柔韧的口感多了丰富层次,让咬下的每一口都是极致享受。 徐徐因为不吃牛肉,丰正平便给她做了排骨面。 酱色的汤底澄澈,是漂亮的琥珀色。豆芽菜和葱花均匀地铺在浮着一层薄透油光的表面上,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徐徐最先品尝的是排骨,裹了面衣后先炸再卤,锁住原汁让肉质软嫩不干柴,入口即化的绝妙滋味让人恨不得能一口接一口。 所以除了一开始,后来大半时间都是徐徐专心地在吃面,两个大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从他们谈话的内容里,徐徐也了解到不少关于井弈的事。 好比他是由爷爷一手带大的,和爷爷的感情十分好。 又好比井弈从小时候就对面食情有独钟,还曾经说过要和丰正平拜师学艺。 有些事,其实在黄存技交给徐徐的调查报告里就有写了。 可从一些枝微末节的琐事里透露出来和用冰冷的书面数据呈现又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更有温度也更真实。 在徐徐把料都吃得精光,正准备一鼓作气将汤也喝入腹中之际,井弈去了趟洗手间。 顿时,面馆里就剩下徐徐和丰正平。 丰正平看她的眼神十分慈蔼。 “我的手艺如何?”他问。 “非常好。”徐徐放下汤碗,真诚地道:“我以前基本上是不喝汤料的,现在却完全克制不住诱惑。”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丰正平十分高兴,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说真的,听到井弈那小子说要在休息日带人来我餐馆吃面,对方是个女孩子还是大明星时,我真是吓了大跳,差点儿把锅盖砸到自己脚上呢!” 闻言,徐徐立刻机灵地接着问:“他以前有带别的女孩子过来这里吗?” 见她马上反应过来,丰正平给徐徐竖了一个大拇指,同时回答:“完全没有。” 虽然已经猜到答案,能听到丰正平的肯定,徐徐还是觉得开心。 “别说女孩子了,连男孩子都没带来过。” “那孩子从他父母那件事后……”说到一半丰正平忽然噤声,见徐徐看过来便巧妙地转移话题。“总之啊,他干什么事都习惯了一个人,这还是头一回坐在那个位置上。” 丰正平努了努下巴。 “以前好歹还有他妹妹和爷爷陪着,结果那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井弈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我有时候看着他好像走出来了,又觉得他始终没有走出来。” “当然还是比以前行尸走肉的模样好多了,就是……唉,人没有说一定要一个人过,两个人过,或一群人过才会活得比较好的道理,端看自己的选择而已。” “可那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自认有几分了解,别看他表面这样,内心其实孤独的很,想找人说些心里话,又不知道能找谁心里话。” “所以,就算我这个老人家多管闲事好了。”丰正平脸上的笑意倏地收敛起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儿。” 井弈出来的时候,丰正平已经离开了。 “刚接到严总的电话。” 他向徐徐解释自己为什么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一些,又见丰正平不在便顺口问了句:“丰叔呢?” “去接小孙女了。” “这样啊。” 等井弈回到位置上坐下后,徐徐直截了当地问:“现在我们可以来谈正事了吧?”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0)下 男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什么正事?” “告白啊。”徐徐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地问:“你接受吗?” 闻言,井弈简直哭笑不得。 “芝窈,你……” “叫我徐徐吧。”打断井弈的话,徐徐直勾勾地盯着他。“芝窈是给其他人叫的,只有徐徐是给你叫的。” 井弈一怔。 “你不愿意吗?”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漂亮的眼皮褶皱像用钢笔描摹出来的一样,深且细长,恰到好处的弧度将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目勾勒的格外有神。 为了贴近角色状态,徐徐今天特地将妆往淡了化,眼影薄薄一层,腮红轻轻一扫,又抹上白一号的粉底液,整个人看起来寡淡到可以用憔悴二字来形容。 加上她的身材苗条,骨架纤瘦,此时略带嗔怒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的神韵。 让人的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徐徐不依不饶的,让井弈备感无奈。 “徐徐……” “你答应了?” 彷佛变脸般,本来深锁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像紧闭的花苞在瞬间绽放,一下子迎来万物复苏的春季。 “说好了,你答应做我的男朋友了哦。”在井弈茫然的目光中,徐徐笑得很开心。“只有我的男朋友能叫我徐徐,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这完全就是在胡搅蛮缠。 徐徐知道,井弈也知道。 然而一个刻意作弄,一个有意纵容,不过刚刚好而已。 莫名地,井弈对这样的徐徐就是讨厌不起来,完全没辙。 彷佛旭日东升的曙光,照进井弈早早步入黑暗的人生中,带来蓬勃的生机。 哪怕知道太炽热的感情有可能灼伤自己,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本能向往仍旧驱使着他伸出手,将之牢牢握住。 面无表情的井弈在心里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后,终于选择妥协。 向自己,也向徐徐。 “我如果同意了,严总那里怎么办?” 有戏。 徐徐一听就知道。 “你不用担心,我能处理好的。”粉唇拉出一道漂亮弧度,徐徐微微偏过头,发丝撩动。“所以你答应了,对吧?” “……嗯。” 低低应了一声后,井弈不解地看着徐徐伸出来的手。 “拉勾啊。”徐徐催促他。“省得出面馆后你就不认账了。” 闻言,井弈故意逗她。 “难道我在你看来就是那么不守信用的人?” “唔,难说。”想到调查报告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徐徐顿了顿,速度之快态度之自然,几乎难以察觉出来。“毕竟你说过,严总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她试探道。 “嗯。”井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救命恩人没错。” “这样呀……”徐徐定定地看着他。“对了,我听丰叔说,你还有一个妹妹是吗?” 氛围立刻就改变了。 井弈沉默的时间出乎徐徐意料的漫长。 她有点后悔自己太过急躁,心里却明白,面对井弈这样性子的男人,用直球来对决才是最上策。 虽然有耐心等待对方自己敞开心扉,可徐徐并不希望井弈像丰正平说得那样,有意识地将自己割裂成两半,一半麻木地活在现在,一半痛苦地陷入过去,彷佛精神分裂,在不断转换的过程,渐渐迷失掉自我。 那比一味沉浸在悲伤中更令人担心。 就在徐徐想着,是不是该先退一步,缓和一下气氛时,井弈开口了。 “是。”他坦承道:“我有一个妹妹。” “可是她和我爷爷一样,在车祸中走了。” 井弈在说话,可他的灵魂好像并不在这里。 空洞的声音,毫无起伏的语气,就连眼神都是涣散的,像在看着徐徐,又像透过徐徐在看着其他人。 徐徐心一紧。 “井弈……” “其实就算没有那场车祸,我妹妹也活不了多久了。”井弈嘴角一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等不到合适的心脏,就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天天地消耗自己的生命。” “而我,没有能力救她。”井弈最后落下这么一句话。“应该说,我没有能力救任何人。” “妹妹、爷爷、父母……” 他道,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 直到徐徐握住他的手,用再坚定不过的声音说:“不许你这样说。” 井弈一怔。 “救下每个人,那是连超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徐徐朝他微笑。“可是至少你救了我呀。” 你救了我。 你就是我的超级英雄。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1)上 井弈当下只觉得徐徐是在安慰自己。 其实,徐徐不过是将心里话诚实地说出来而已。 井弈的确救了她。 不是让她免于遭到韦俊生毒手的那次英雄救美,而是井弈的存在,让徐徐终于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归属感。 随着不停地穿越,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以不一样的身分体会不同的生活,虽然有信念支撑着她,可徐徐也会感到疲惫与茫然。 有时候就是剎那的感觉,却会在接下来影响她的情绪好一段时间,彷佛身体里长出了贪婪的黑洞,将所有正念吸收进去,恶念释放出来,哪怕什么也不做,焦虑和烦躁始终如影随形,影响着她的行为和判断。 徐徐往往在意识到不对劲之际就会提早做准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想办法去平衡,然而有时候,浑身懒洋洋地就是提不起干劲来,只有负面能量源源不绝地冒出头,蛊惑她,怂恿她。 尤其是在这个世界。 大概是徐芝窈上辈子受的伤害太深太重,阴影就如附骨之疽般无时无刻都在试图左右她的想法,动摇她的理智。 如果没有遇到井弈,也许,徐徐会以与韦俊生玉石俱焚的结局来完成任务。 不怕堕落,只要复仇。 哪怕她知道这不是徐芝窈和自己真正想要的,可她仍会这样做。 忽略自我,选择一个轻松又痛快的方式。 徐徐有种强烈的预感。 幸好,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井弈。 或许是一见钟情,或许是再见倾心,也或许不过是基于冲动和好奇心,在一念之差下选择实行的恶作剧,不论原因为何,现在的徐徐只确信了一件事。 她喜欢井弈,就像徐芝窈喜欢演戏。 徐徐陪着严令泽出席一场私人聚会。 韦俊生则带着巩燕到场。 前阵子,严令泽和韦俊生闹得很不愉快,甚至还扯上司法程序的事儿大家都有耳闻。京市的二代圈子就那么大,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会被放过,最后端看当事人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还是彻底撕破脸罢了。 以严家和韦家上一辈的交情,后者显然不切实际。 虽然严令泽和韦俊生都已经从同辈中脱颖而出,可大家族里人心纷杂,各怀鬼胎,表面上是在同一条船待着,可若有机可趁,引来魑魅魍魉的觊觎,什么时候被人从背后下狠手犹未可知。 所以最后两人还是达成了协议,以平衡内部和外部的压力。 具体内情如何,徐徐不知道。 她在乎的只有严令泽那一句:“你自由了。” 当然,韦俊生骨子里的偏执让徐徐仍不敢掉以轻心,但她相信严令泽会这么说,就代表已经有一定的把握。 “谢谢严总。”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金澄色的香槟波光粼粼,在琉璃灯下呈现剔透的色泽。“言而有信。” 严令泽但笑不语。 “为了感谢,我会给严总送上一份大礼。” “哦?”严令泽的目光扫过徐徐被黑色紧身洋装包裹住的曼秒身躯,意思不言而喻。“大礼?” “是的。”徐徐微笑。“您一定会满意的。” “嗯……那我拭目以待。” 聚会的召集人租了间海滨别墅。 徐徐看一眼停在宽敞的草坪上,于投射灯下彷佛模型一样整齐排列的豪车就知道,今天又是那些权贵子弟边玩乐边谈事的交际场,不过既然严令泽和韦俊生都参加了,肯定不是那种不入流的派对。 非常巧合的是,严令泽才牵着徐徐下车,刚好就遇上正从另一头走来的韦俊生和巩燕。 不是冤家不碰头,这句话还真有点儿道理。 徐徐玩味地想。 “这不是芝窈吗?”巩燕眼尖,先一步发现她,攒紧了身旁男人的手臂后,目光很快落在严令泽身上。“严总,好久不见。”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女人的态度落落大方,很是容易博得好感。 严令泽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 巩燕其实已经十分习惯严令泽的冷漠了,然而在徐徐面前被这般“怠慢”仍让她备感羞恼,偏偏又发作不得。 幸好,她还有韦俊生。 想着,巩燕抬眸。 那是她最有自信的角度,尖尖细细的下巴上抬,粉粉嫩嫩的小嘴嘟起,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面对这样娇俏的人儿,想来没有男人能无动于衷。 尤其巩燕平常是走清冷路线的,如今反差一做出来,效果更加显着。 然而很快地,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以一种扭曲又不可置信的模样。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1)中 韦俊生在盯着徐徐。 没有分出丝毫注意力给巩燕,只是专注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黝黑的瞳孔深处,藏着肉食性动物对猎物的贪婪和觊觎。 徐徐注意到对方的眼神,黏腻又潮湿,与他身上惯有的沉木香混在一起后扑面而来,凝重厚实,直击感官。 哪怕隔着好一段距离,徐徐仍备感不适。 她稍稍往严令泽的身后挪动,手臂上泛起了颗颗细小的疙瘩,不知道是被韦俊生阴沉的视线刺激出来的,还是受到入夜后下降的气温影响。 总之并不舒服。 毕竟是专业的演员,在短暂的失态后巩燕很快恢复如常,然而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不论是韦俊生还是严令泽,甚至连徐徐都…… 咬紧后槽牙,女人忍住脾气,露出得体的微笑。 她从来没有输给徐芝窈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更不会有。 她会是赢家。 只会是赢家。 绝对。 韦俊生到底不是普通人物,收回放在徐徐身上的目光后,他和严令泽略一点头便带着巩燕先一步进去了。 徐徐看着两人连袂离开的背影,的确是非常登对。 女人时不时仰起头和男人说话,表情生动极了。 反之男人的态度似乎冷淡许多,虽然看着像正在专心倾听,可神态却是漫不经心,一派散淡。 这在上辈子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虽然排斥与韦俊生纠缠,可一点牺牲便能换来这样的成果,徐徐感到十分满意。 毕竟是被世界意志钦定的男女主角,要想一下就分化他们注定是不切实际的野望,然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任它去汲取养分,生根发芽,想来不用多久就能结出饱满的果实了。 徐徐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怎么?吃醋了?” 落在耳畔的低沉男声拉回徐徐的思绪。 严令泽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呼吸间送出的热气彷佛一缕绵延不绝的丝线钻进耳朵里,挠过痒处,带来一阵难言地骚动。 徐徐不着痕迹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 然后镇定地偏过头,对上严令泽略带深意的打量。 “哪里能呢。”她笑了笑。“我不是会吃回头草的那种女人哦。” 尾音微微上钩,像在撒娇又像在挑逗。 严令泽目光一暗。 “今晚……” “时间差不多了。”泰然自若地挽过严令泽的手肘,徐徐脸上漾出甜美的微笑,衬得那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在灯光下彷佛明珠生辉般光采动人。“我们也该进去了吧?” 她说,彷佛没注意到严令泽方才的暗示。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在现场乐队的演奏点缀下,一群衣着考究,妆容精致的年轻男女们身处偌大的别墅中,伴随美酒佳肴,或聚在一起闲聊谈天,或待在一处打情骂俏,整场的焦点不外乎集中在严令泽和韦俊生身上。 除了两人的地位,也与他们带来的女伴有关。 圈子里喜欢混娱乐圈的不在少数,有人玩得疯也有人看不起,但都不妨碍人们发挥看好戏啃八卦的天性。 韦俊生和徐芝窈间的包养关系从来不是秘密,加上巩燕回国后形成的大叁角本就让人津津乐道,如今再加上一个严令泽自然更有看头了。 这次聚会能将京市的二代们几乎集齐,就是因为不乏想来凑热闹的。 “真没想到啊,我还以为就算巩燕回来徐芝窈也不会离开韦俊生呢。” “不离开干嘛?上赶着当叁儿?” “本来就和叁儿没有区别了吧?”穿着一身笔挺西装也掩不了浑身油腻味的男人猥亵地笑了两声。“可惜被严令泽捷足先登了,啧,不然看她那样子,在床上估计带劲得紧。” “你?算了吧?”同行者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异想天开。“徐芝窈再怎么样也算个咖了,又跟过韦俊生,像你这种的人家估计瞧不上。” “你什么意思啊?”被戳中痛点的男人恼羞成怒,一时忘了压低音量。“也不过是个被韦俊生肏烂的破鞋,小爷要收她她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敢嫌弃?不过是个叁流的……” “叁流的什么?” 喑哑的男声插入,窃窃私语的两人同时转头又同时白了脸色。 “韦……韦哥!” 英俊高大的男人脸上彷佛罩着一层寒霜,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如冽冽朔风般螫人。 如阎罗立于身前,令人不寒而栗。 “被肏烂的破鞋?” 韦俊生的语气轻缓,却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尤其是方才满嘴荤话还洋洋自得的那一个。 脸上就跟被白色油漆刷过一样,惨淡非常。 “我,我能解释的,真的,韦哥。”他从齿缝中勉强挤出声音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戛然而止。 被韦俊生翻转过来的高脚杯就落在他头上,红酒像被稀释过的血,自男人的头顶一股脑儿地灌下来,配合他瞪大的眼睛和惶恐的表情,倒还真有几分凶案现场的肃杀氛围。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1)下 韦俊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了一阵哗然。 现场陷入骚乱中,直到作为聚会发起人的万洋出面缓颊,事情才暂告一个段落。 虽然还未结婚却已经有两个孩子,对于他们的生母,万洋始终讳莫如深,也衍生出来许多似是而非的谣言。 不过他从不理会。 不是本地人的万洋当初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在京市站稳脚跟,他的交际手腕就和经营管理的能力一样十分高明,和严令泽、韦俊生也都有不错的交情。 这次会同时邀请两人过来,也是想充当和事佬的角色,存着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的心思。 毕竟他和双方都有合作。 刚刚万洋就是在跟严令泽闲聊,出乎意料地是,对方的态度滴水不漏,十几分钟下来,看似天南地北扯了不少,其实就没得到点实质的进展。 万洋无奈,后来又有人来找严令泽谈事,他索性先一步退出谈话,到外头抽了根烟。 没想到才回来没多久,就又听到韦俊生那处传来的动静。 当看到何家的小公子狼狈的模样时,万洋吓了一跳。 待看到另一个当事人脸上的神色,他心里狠狠地打了个突。 表面上,韦俊生流连花丛,风流成性,与严令泽的洁身自好,克己律人似乎是两个极端的对比,然而对他们知之甚深的万洋心里敞亮,这两人不过是在不同地方做表面功夫而已。 本质上,严令泽与韦俊生就是同一类人,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从家族的权力争夺战中脱颖而出了。 京市的水深,那些能屹立不摇的家族,里面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然而,韦俊生破戒了。 见他阴鸷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僵在原处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何一华,万洋知道,韦俊生心里的怒气还没发泄干净。 虽然何家是暴发户,与那些在京市扎根已深的家族不可同日而语,可何一华的哥哥何一正跟对了人,作为政坛的后起之秀,近年可以说是大方异彩,也让何家的身价跟着水涨船高。 可惜的是,作为兄长的对照组,何一华可以说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除此之外样样不行的典型了。 作为父母的老来子,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之前就曾因为女色闹出不少笑话来,只是都被何一正摆平,这才能安安稳稳地继续留在圈子里混。 可这下显然踢到铁板了。 万洋当机立断站出来。 “带何先生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他吩咐经过的服务生完又转头对何一华道:“这次意外让你受惊了,不好意思,有什么损失我会全额赔偿。” 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何一华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也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 何况是自己出言不逊在先,真计较起来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小心思转得十分溜的男人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那好,我先去把衣服换了。” 见何一华顺着台阶下,万洋松了口气。 在场围观的一大票也都是人精,虽然心思各异,在万洋发话后便作鸟飞兽散了,一下子现场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又恢复成歌舞升平,和乐融融的景象。 待人散的差不多,万洋才走到韦俊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燕子呢?” 韦俊生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 “严令宇带着去玩了。” “噗哧,你还真放心啊,严令宇那小子可是司马昭之心……”见韦俊生漠不在乎的样子,万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地一挑眉头,不可思议地问:“不会吧?你真的爱上……” 一个眼风剐过来,万洋识相的闭嘴。 不过他已经心里有数。 或许这就是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遥想不久前韦俊生对徐芝窈的态度,和现在徐徐对韦俊生的态度,两人的立场显然已经完全对调。 人心果真是难测得很。 还是像自己这样,早早跳脱世俗的情爱枷锁来得明智一些。 万洋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对于外头发生的这一点插曲,徐徐是不知道的。 她早就清楚自己跟着严令泽过来肯定会受到众人的关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不想当动物园里的猴子给人品头论足,她露面没多久后就借口身体不适,单独要了间客房待着。 开冷气在里面吃瓜玩小游戏可比那些互相攀比,勾心斗角来得有趣得多了。 而且徐徐还在等黄存技的电话。 彷佛心有所感一般,她才在寻思对方什么时候会打来,手机铃声便响了。 徐徐立刻接起。 “喂?” “人我接到了,现在怎么办?” “你先陪她待着吧。”听到敲门声响起,徐徐站起来,边猫着脚步走边道:“一会儿我顺便绕过去。” 交代完后,徐徐直接把电话挂了。 她拉开门把,朝男人露出微笑。 “在讲电话?”看她手里捏着手机,严令泽问。 徐徐应了一声,迎男人进门后,有些迟疑地道:“我可能要先离开,朋友出了点事我不放心,想过去看看。” “朋友?” “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在试镜的时候认识的。” “这样……”严令泽看了眼手表。“我载你过去吧。”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 “你也要离开了吗?” “嗯,这里不好打车,再说还挺无聊的。”严令泽话锋一转。“春宵苦短,值得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他暗示道。 “的确。”这回徐徐没有再闪躲,而是跟着附和男人的话。“尤其是和严总在一起的时候。” 话落,她抛了个媚眼过去。 严令泽接收到了,心尖一颤。 他忽然觉得,和徐徐尝试着更深入的交往也未尝不可。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2)上 在车上的时候,徐徐从严令泽口中知道了韦俊生跟何一华间的冲突。 她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 眼睛是灵魂之窗。 眼神会透露秘密。 从韦俊生目不转睛地盯住自己的那一刻,徐徐就知道男人的心已经松动。 或许连本人都意识到了这点。 只是徐徐没料到,韦俊生的耐性比自己预期中差了不少,竟然这么快就爆发出来。 “你很开心?” “唔。”徐徐摸了摸自己的脸。“有那么明显吗?” “嗯。”严令泽认真地回答:“很明显。” “是吗?”徐徐咕哝道:“那我大概真的很开心吧。” 这话在严令泽听来有些敷衍。 殊不知徐徐说的是实话。 真正开心的是徐芝窈。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在得知韦俊生做的事情后,那种细腻却绵密的情感就像泡沫一样一下子涌了上来,密密麻麻地覆在心脏上,让她的语气和表情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然而那不是留恋,徐徐同时认清了这点。 如果徐芝窈对韦俊生这个间接导致了自己一生悲剧的源头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徐徐只会觉得失望至极。 恨铁不成钢。 对施暴者的慈悲,便是对受害者的残忍。 或许有些以偏概全,但徐徐过去的经历让她有切身的体会。 韦俊生显然不是会去反省自己过错的那类人,就算意识到对徐芝窈抱有感情,他选择的方式也是掠夺,是占有,是不择手段来逼迫她妥协,最后再厚颜无耻地诉说自己的身不由己以求得原谅。 对这样的人,要不从此远离,要不彻底驱逐。 毕竟是有身分地位又善于权衡利弊的人,只要自己掌握的筹码足够,相信韦俊生也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徐徐偏过头,透过窗户看着身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严总。” “嗯?” “谢谢您。” 虽然知道自己或许不过是男人棋盘上一颗意外落下,用来对韦俊生发难的棋子,可徐徐仍觉得,有必要认真地对严令泽说一次。 合理的利益交换,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 把事情导回正轨后,她也可以安心地朝着自己定下的目标继续往前走了。 严令泽并不知道徐徐这样说的用意,只是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有趣得紧。 “没什么。”他随意地道:“既然我已经答应你,那做到也只是应该。” 闻言,徐徐笑了笑。 严令泽是个守诺的人。 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其他人。 这样很好。 车子在一间会所前停下。 档次还可以,主要胜在足够隐密,不少圈里的人都喜欢约在这儿谈事,也是狗仔的热门盯梢点之一。 在十分钟前,徐徐就打电话给黄存技了。 他们在侧门等着。 考虑到安若溪也是公众人物,由徐徐全副武装地下车将人接上来。 “谢谢你芝窈姐。”安若溪抬起头,渔夫帽下一张小脸瓷白,从鼻尖到眼眶都红通通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我……” “没事。”徐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们先上车在说。” 话落,她警戒地扫了眼四周。 安若溪明白她的意思,听话地点点头。 她还有些惊魂未定,刚才亲眼目睹的乱交场面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刺激得她忍不住想吐,胃部翻搅,隐隐作痛。再想自己险些就要着了道成为其中的一人,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恐惧又再次卷土重来,肆意侵占她的感官。 察觉到小姑娘人在颤抖,徐徐干脆抓过她的手,用力握紧。 这个动作让安若溪浑身紧绷,差点儿放声尖叫。 幸好在最后一刻掐住了。 意识到自己过激的反应,她不知所措地道:“芝窈姐,对不起,我……” “没事。”徐徐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压了压帽沿,朝她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安若溪一怔。 “你已经安全了。”徐徐的声音很温柔。“不要紧张。” 带安若溪上车后,两人一起坐到后座。 “压压惊吧。”徐徐递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巧克力脆饼给她。“没什么是甜食解决不了的。” 徐徐开玩笑道,有意缓解她的紧张。 “谢谢。” 安若溪感激地接过。 她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刚才发生的事,并不是用叁言两语带过后就能遗忘的,到现在安若溪都还记得男人粗糙的手掌放到自己大腿上并暧昧地以指腹画着圈游移过肌肤时带来的恶心感。 她想求救,却又在意识到是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中时,蓦地感到绝望。 平生第一次,安若溪恨极了自己温吞又没有主见的性子。 双手紧握,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前座的两个男人让她感到极强的压迫感,尤其是坐在副驾驶座的,哪怕连人的正脸都没看到,安若溪却能察觉对方强大的气场,让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同时瑟缩着身体往徐徐的方向靠。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2)下 她的反应让徐徐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还得自己推一把才行。 想着,徐徐有了计较。 半夜的车流量小,往常要花半小时的车程直接少掉一半,很快地司机便将车子开到了安若溪住的公寓下方。 “你就住这里?” 徐徐看着周遭一排老旧破败的民房,厨余桶连着垃圾桶和分类箱就放在出入口的位置,此时盖子不知何故被掀开,有只脏兮兮的白猫正叼着被啃到只剩上头沾着一点肉沫的鱼骨从黑色胶框边缘跳了下来。 动作利落灵活。 彷佛是感觉到徐徐无声地注视,牠还回头看了平常绝对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黑头车一眼,尾巴高高翘起,龇牙咧嘴的。 等车门打开后,一溜烟地就跑不见了。 也不知该说是胆小还是胆大。 徐徐边想,边蹙着眉头打量周遭的环境。 安若溪的处境比她想的还差。 娱乐圈其实就是个小型的社会缩影。 顶层与底层掌握的资源是不成比例的,这也是为什么经常有人拚了命地往上爬,为了得到角色和曝光度不惜出卖自己乃至身边同伴。 当然也不乏有坚守本心的人,可惜通常结局都不怎么样,要不泯然众人,要不屈服于现实无情的砥砺。 只有少数能幸运地在漫天风雨里从贫脊的土壤中拔地而起。 经历过同样悲剧的人,徐芝窈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安若溪同理。 不过或许,她能比徐芝窈更幸运一些。 “你的经纪人都没帮你物色更安全一点的住处吗?”徐徐问。“至少也得有安保系统吧?” 听徐徐提起经纪人,安若溪的脸色一白。 接着又因为不好意思,从耳后根到脖颈都泛起了一片红。 哪怕在夜色中也清晰可见。 “公司每个月其实都有给津贴的。”安若溪避重就轻,小声解释。“只是我老家情况不太好,爸妈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所以我得帮着负担一些家计。” 听她这样说徐徐就明白了。 安若溪说的轻巧,实情却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涉及人家的家务事,她也没有立场打探,只能安慰道:“你那经纪人的事不用担心,黄存技,就是刚刚陪你的那个大叔,他会帮你处理好后续的。” 星田娱乐不是什么大公司,现在的负责人也是经纪人起家,和黄存技交情不错。 也因为如此,徐徐才会放心地将事情交给他去办。 听徐徐这样说,安若溪露出一个像是想哭,又像是在笑的表情。 “谢谢你芝窈姐,我,我真的……”她语无伦次地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谢谢你……” 徐芝窈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救你,其实有一部份是出于私心哦。” 她朝安若溪眨眨眼。 安若溪愣了下。 “啊,对,我有东西忘了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徐徐边说边往前走两步,同时轻敲副驾驶座的窗户。“严总。” 严令泽将车窗摇下。 “怎么?” “不好意思啊,能给我拿一下后面的包包吗?我有东西要给若溪。” 闻言,严令泽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却没有拒绝。 非常有趣的是,哪怕徐徐刻意侧过身子,因为安若溪低眉垂眼,谨小慎微地站在一边,严令泽仍旧没有看清楚她的模样。 事实上,男人也完全不在意徐徐“救”了谁。 这与他无关。 而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严令泽向来连投注目光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 “是,谢谢严总。” “喏。”将与自己一身打扮完全不搭的大包安全扣解开,徐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提袋交给安若溪。“送你的。” 安若溪不解地打开。 “这是……” “防狼的两大法宝,我随身都会备着。” 安若溪恍然大悟。 “芝窈姐……” “嘘,不用说,我知道你又要谢谢我了。”见严令泽的脸上出现不耐烦的神色,徐徐心想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故意道:“真想谢,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嗯?”安若溪猛地抬头。“只要我能做到……不,我一定会做到的!” 正处在能报恩的兴奋中,安若溪并没有注意到,隔着摇起到一半的车窗,男人骤然大变的脸色。 徐徐眼角余光瞥见严令泽不敢置信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成了。 “要幸福。”她握住安若溪的手。“不要放弃希望,也不要放弃梦想,更不要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感到怀疑。” 虽然单纯的人和善良的人若不够幸运,在社会中讨生活可能会更辛苦一些,徐徐仍旧觉得,能坚持自己的初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尤其是处在逆风当中。 所以,她也希望能尽一份心力去帮助对方。 这同时是徐芝窈的心愿。 就好像……守护过去的自己一样。 在安若溪怔忪的目光中,徐徐松手,转身拉开车门。 最后只留下一句。 “要相信好日子都在后头哦。”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3) 后来徐徐又抽空见了安若溪几次。 每一次见面,对方的神色都更不自然一些。 直到第叁次试镜的通知出来,安若溪就和上辈子一样落选了,不过没多久她便传讯息告诉徐徐自己换了经纪人,也很快就接到新工作。 是一部古装剧女二。 “资源很不错啊。”黄存技显然也得到了消息,一见到徐徐就说。“果然有人当靠山就是不一样啊。” 话中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得了,若溪现在也算我干妹妹,不许你这样阴阳怪气的啊。” 闻言,黄存技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认干妹妹?” “呵,那你现在知道了。” 徐徐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顿时把黄存技激怒了。 “徐芝窈!” 猛地翻身而起,黄存技的动作之大,徐徐都担心他不小心把腰给闪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把语气缓和下来,徐徐轻松地道:“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人和人间的相处模式有时候真的挺玄学的。 其实,作为合作对象,徐徐是喜欢黄存技的。 最开始的时候,受徐芝窈的记忆影响,徐徐对黄存技怀有敌意,下意识地会排斥对方。然而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她发现,男人并非利益至上的冷血动物,相反地,在很多时候黄存技都只是表面强硬而已,他会倾听自己的意见,也会在外人面前坚定地捍卫自己的权益。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正因为这样,徐徐才渐渐地敞开心扉,愿意尝试着信任他。 虽然如此,就和黄存技对徐徐的态度一样,她总会习惯性地在言语中刺一下对方,看黄存技气到跳脚偏偏又拿自己毫无办法的模样就觉得身心舒畅。 可在面对安若溪时,反过来的是,徐徐常忍不住就想照顾她。 把安若溪当妹妹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有的人,一见钟情;有的人,一见如故;有的人,哪怕心里妥协,嘴上仍旧不饶人。 或许,这也是穿越的乐趣之一。 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体会形形色色的感情。 见徐徐一脸认真,僵了半晌后,黄存技浑身像是脱力一样又向后倒回沙发椅上。 “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没有看徐徐,只是盯着天花板。“韦俊生就算了,严总看起来可比那渣好了不只一点点,而且我感觉得出来,他对你是有感觉的,现在你不好好把握就算了,还想着直接打包送人……” 黄存技狠狠剐了徐徐一眼。 “你到底是傻是笨是呆还是真的菩萨转世就为了来娱乐圈做善事的啊?” 连珠炮似地一长串话说完,黄存技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徐徐给他倒了杯青草茶。 “喏,退个火。” 连瞪她的力气都已经耗尽,黄存技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地大口灌下去。 “首先,心动并不意味着什么。”撩起裙襬,徐徐在他旁边坐下。“人一生会对很多人心动,我不是严令泽第一个心动的对象,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话在理,黄存技反驳不了。 “再来,严令泽只要遇到安若溪,就会为她倾倒,不过时间早晚而已。”徐徐想了想。“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去了……” “命中注定?” “对。”握拳后打了一下掌心,徐徐兴冲冲地道:“安若溪和严令泽就是命中注定!”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黄存技满脸黑线,不抱希望地问:“难道还有第叁个?” “当然。” “是什么?” “我不想靠任何人,不是说什么帮助也不需要,只是……你懂吧?我想证明,哪怕没有金主,自己也能混得很好。”徐徐笑眼弯弯。“我不否认过去,但也不想自己的未来因为无法改变的过去就被别人否定。” “所以与其把人生交给别人来决定,我宁愿靠自己去拚,就算结果不尽如意也认了。”在黄存技怔忪的目光中,徐徐双手一摊,满腔热血地道:“要找金主,不如想办法让自己成为金主,要当金丝雀,不如自己来养小鲜肉……” 末了,她还寻求认同地问:“对吧?” “……” 黄存技想说徐徐太天真了。 如果事情有那么简单,徐芝窈当初不会被雪藏,韦俊生也不能牢牢把控住她的资源长达五年的时间。 黄存技是过来人,见过太多太多的例子,随便翻一个出来说都能当场给徐徐浇一桶冷水,让她不再用如此理所当然地语气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来。 然而嘴唇嗫嚅了老半天,最后黄存技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太难了。 比起从始至终保持初心,走过弯路后的坚持更显难能可贵。 黄存技不忍心打击她。 到最后也只能…… “罢了,反正我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黄存技坐起。“你大概是我带的最后一个艺人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 “只要记得付工资就好。”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4) “倾本佳人这剧的走向太迷惑了吧。” “迷惑加一。我是为了看高璐璐的感情戏才开会员的,结果?给我看得这什么东西?梨子退钱来!嘈嘈嘈嘈嘈!” “u1s1我不讨厌巩燕,以前也还挺喜欢她的戏,可是她在剧里的角色实在太让人窒息了。” “不是,难道没人感觉导演和编剧为了洗白万含青,故意把高璐璐丑化了吗?” “不觉得啊,优秀有什么错?万含青人美声甜学历高,标准的白富美一个,讲真我觉得高璐璐还不配当她的竞争者呢。” “楼上有没有搞错,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那里配不配?要我说,万含青真这么优秀就不应该走后门搞空降,分明是靠爸族还好意思假清高,要不要脸啊?” “关系也是实力的一部份,万含青有什么错?” “她没错,那高璐璐又有什么错?” “谁说高璐璐错了?不是你们先挑的吗?真那么喜欢高璐璐自己滚去看cut不会哦?这戏又不是叫高璐璐的传,凭什么别人不能戏份多?” “是啊,一个来客串的比一番戏分多,真的好厉害哦,干脆改名叫万含青传算了。” “能不能不要吵架,focus剧就好?” “万含青独美,抱走不约。” “心疼高璐璐,女主镜头比路人少,心疼窈窈,明明一番还要天天被客串拉踩买通稿。” “带真人的有毛病?” “不用谢,高璐璐cut指路:……” 这是国内最大的影视讨论组,近一个月来热度始终居高不下的帖子。 标题为《论最大咖的客串与最小咖的一番》。 开头是浓浓的文青风。 “高璐璐的人生经历和我很像,可我比高璐璐少了那么点运气,却也忍不住好奇,如果当年的自己再幸运一些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所以我没忍住,哪怕知道梨子拿的版权十有九坑,我还是买了超前点播。” 接着就是一篇图文表情包齐发的小论文。 楼主做出统计,从巩燕饰演的万含青登场以来,高璐璐的单人镜头和群体镜头分量是如何呈现跳崖式下跌的,到最后几集甚至出现死亡交叉。主线草草收尾,万含青的万人迷体质可以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除了已经和高璐璐确定关系却仍对万含青抱有好感的男主,本来欣赏高璐璐结果拜倒在万含青裙下的男二,还有受高璐璐诸多关照却偷偷崇拜着万含青不敢告白的职场小鲜肉…… 末了,楼主经典的用一句话来总结:“原来高璐璐披着主角的皮,其实不过是用来衬托万含青的工具人,就和我一样。” 一开始大家都在吐槽楼主无病呻吟,还有人让她不要剧透的,不过随着最后几集陆续播出,这栋楼也越盖越高,几次上了主板的热门文章。 “感觉已经压不住了。”小杏抱着手机刷得开心。“芝窈姐,高璐璐又上热搜啦,这次点进去好多人在吹你的颜哦,还有人说巩燕和你比起来更像是山寨耶,哈哈哈哈哈。” 过于豪爽的笑声刺激着徐徐的耳膜,偏偏始作俑者还沉浸在兴奋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这届网友总算开眼了,要我说……” “得了。”徐徐打断她。“手机别拿那么近,你不怕近视?” “不会啦,我们家族遗传好,叁代血亲内就没有近视的。” “遗传好归遗传好,不容易近视不代表不会近视,你父母给你好基因不是让你来糟蹋的。” “知道知道。”见徐徐一脸严肃,小杏乖乖把手机放下。“芝窈姐,你最近好像老妈子哦。” “……你说什么?” “没有。” “下个月工资扣五百。” “姐!”小杏声嘶力竭地喊:“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上有老下有小……” 没等小杏哀号完,徐徐的手机响了。 她给小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按下接听键。 “严总。” “有时间?” “我现在在等保母车,准备去拍摄现场。” “广告?”男人惜字如金。 “嗯。”徐徐自觉地报出行程。“下午还有一个品牌方活动要出席,七点要上直播间带货。” 简单来说,时间都排满了。 电话另一端的严令泽闻言沉默好半晌后才道:“那你回天园的时候上来一趟,我有事找你商量。” 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徐徐早料到严令泽的选择,没有丝毫意外。 人生在世,过客匆匆,送往迎来间,有的船过水无痕,有的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的确动过和严令泽认真的念头,然而最后,徐徐还是选择了在感情上最轻松也最没有负担的一条路。 或许不是最好的,却是最自在的。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5) 徐徐回到天园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这次和她搭档合作的直播主原来是徐芝窈的隐形粉丝,对徐芝窈的作品如数家珍,下播后,对方邀请她去吃宵夜,徐徐犹豫了下,最后没有拒绝。 盛情难却。 后来两人照了张自拍放到网上,没一会儿就过万赞了。 比以前的速度快上不少。 徐徐能明显感觉到,从《倾本佳人》播出后,自己的粉丝数涨得极快,活跃度也比以前高不少,黄存技跟后台要了脱水的数据报告来看后,更应证事实无误。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方盯着自己的眼神十分复杂,但徐徐能分辨出来,里面感动和欣慰居多。“你这次判断是对的,如果能再拿下和林英超的合作,估计好日子要来了。” 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那些爆火的剧或电影就像是彩票一样,有幸中奖的人,只要好好珍惜机缘,趁势而起,顺风直上,便有很大概率能实现阶级的大跃进。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人人有机会,各个没把握。 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每年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这地方依然让人趋之若鹜,挤破了头想钻进来。 尤其是随着近年国内市场的崛起,哪怕混不到一线,生活也不会太难过。 总体而言,这是个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市场,所以容易产生不合理的溢价和估值,特别是在粉丝文化盛行的当下,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者链接间产生的价值在资方的运作下被放大到极致,很多部分连法律也难以界定对错,更遑论用常识来评定黑白。 徐徐身处其中自然无法免俗。 能有坚持,也要学会妥协。 想走别人铺好的路,就别抱怨方向不对。 想自己走出一条路,就别埋怨脚下不好走。 每个人都该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只是开始而已。” 见徐徐态度平和,不骄不馁,黄存技知道她心里门儿清,遂不再废话,只是提醒道。 “收官了,记得发文告别角色。”过一会儿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妥当。“不然你大意想一下就好,我找个专业的……” “不用。”徐徐直接拒绝了黄存技的提议。“我自己搞得定。” 听她这样说,黄存技反而更不放心了。 徐徐上次在杂志采访时自作主张的事儿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后来收获不少好评,也算把巩燕得罪彻底了。 “你觉得经过这些事,我和巩燕还能和平相处吗?”彷佛是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徐徐嗤笑一声。“如果你说能,我就让别人来拟。” 闻言,黄存技一哽。 “算了,不过你发之前先把草稿给我看一下。” 这回徐徐没有意见。 “好。” 徐芝窈V:每个女孩子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在用高璐璐这个身分生活的这段时间里,我自觉成长了很多。 高璐璐不是一个完美的女孩子,她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不足,然而她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缺点和不足,也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不顺遂和不如意,没有因为职场和情场上的失败从此一蹶不振,反而勇敢地站起来,继续为人生奋斗。 光是这份不放弃的精神和不服输的韧性,就值得人反思。 不是说一定要这样生活,而是在我们无法选择如何生活时,用什么态度面对,有时候就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 不见得会得偿所愿,但求无愧于心。 这就是高璐璐告诉我,也是我希望高璐璐能告诉大家的。 你要相信所爱,更要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最后,感谢主创伙伴们和所有工作人员这段日子不眠不休的努力,让这部作品得以完整的呈现在观众面前。 也感谢所有在高璐璐身边的人,不论好坏、善恶,是你们让高璐璐得以再次成长,收获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爱情。 剧已落幕,人生还在继续,我和高璐璐都在向前奔跑,期待未来能见到更多不同的风景,到时候再与你们一起欣赏和分享! 徐徐是在回天园的途中将告别感言发出去的。 接着她便将手机调成了“防打扰模式”,闭目养神。 和严令泽的这一次见面,将会成为成败的关键。 徐徐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心里也难免紧张。 因为这个缘故,她走路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 到灯光昏暗处,猛地被人抓住手臂,徐徐吓了大跳,先于尖叫之前,下意识就把手提包抓紧往对方的脸上招呼过去。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6)上 徐徐在找到医药箱后,从里面拿出灭菌棉棒和碘酒。 见她露出迟疑的表情,叶棱问:“怎么了?” 徐徐摇了摇头。 “会不会色素沉淀啊?”在拆开棉棒的外包装后,看着叶棱那张彷佛照着雕像模子一笔一画刻出来的英俊脸孔,徐徐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尤其是那道留在右眼下方,约莫叁公分长的突兀伤口,时刻提醒着她方才干的好事。“毕竟是脸……” 虽然血已经止住,可被拉链口子直接刮过去,留下的痕迹虽细却深,边缘更像毛料一样凹凸不平,让徐徐不敢掉以轻心。 “噗哧。” 见她彷佛准备慷慨就义般肃杀的模样,叶棱没忍住笑了出来。 徐徐一脸茫然。 “没那么严重,其实我觉得不上药也行。”说着,叶棱径自从她手中拿走棉棒,接着拧开药水瓶口,让棉团可以完整浸润到红褐色的药水。“不过如果可以让你安心,就这样吧。” 动作随意,口吻漫不经心。 看他几乎没将药水涂到伤口上,徐徐赶紧出声制止。 “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她稍微调整了下位置。 放在平常,徐徐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个角度让两人看起来格外暧昧。 在叶棱眼中,女人微微俯下身让胸前弯曲的弧度更明显,也衬得她腰肢纤细,小腹平坦,哪怕经过一天的奔波,甚至刚从火锅店里出来没多久,身上也没有沾上恼人的气味,反而散着一股淡淡的,像是兰花一样幽香。 自诩不是个重欲好色的男人,此时叶棱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徐徐身上。 喉结滚动间,目光像罩上了层云翳般晦暗难明。 连时间也变得格外漫长。 “好啦。” 小心翼翼的徐徐终于完成了艰巨的任务。 毕竟叶棱这张脸一旦出了差错,她怀疑自己也不用在娱乐圈混下去了。 松一口气的徐徐把腰椎挺直。 “等个一分钟后再擦拭掉就……呀!” 毫无防备的徐徐惊叫出声。 没料到叶棱会突然用手臂搂住自己的腰且迅速带着她转了一圈,等意识回笼后,男人已经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 一个容易擦枪走火的姿势。 徐徐脑中的警铃立刻响起,然而叶棱的动作比她还要更快一步。 左手箝制住徐徐的双腕并高举过头顶,叶棱无处安放的两条大长腿匪夷所思地卡在中间,分明没有触碰到,却又将她牢牢地桎梏在原地。 徐徐只要一动就会撞上男人的敏感部位。 为了避免发生不可控的情况,她只能乖乖躺着,静观其变。 彷佛是看出徐徐的疑惑,叶棱笑了笑。 “我之前拍《潜龙》的时候跟着专业的武术指导训练了一年。”本来清润的男中音刻意压低后,听起来更性感了。“后来又发现擒拿术挺有趣的,一直有在钻研。” 原来如此。 徐徐恍然大悟。 《潜龙》是叶棱拍的第二部古装武侠,也是他第一次和邢方紫、林英超合作。 当年叶棱让人惊艳的古装扮相到现在都还经常被人提起,墨发白衣的剑客精细的像是建模出来的动漫人物,其中匠心独具、精彩绝伦的打戏设计更是经典中的经典。 所有的危险场面,叶棱都坚持不用替身,亲自上阵,敬业的程度蔚为业内美谈。 行云流水的招式比划,尽显少年风流意气。 如今看来,叶棱倒不是花拳绣腿,而是有真功夫的。 徐徐苦中作乐地想。 “那个……”她轻声试探。“这样不方便,有话好好说……我们……唔!” 叶棱没有给徐徐把话说完的机会。 口红被摩擦掉大半,徐徐本来以为叶棱这样的人应该是有点洁癖的,没想到对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发现温柔的摩娑无法撬动紧闭的双唇后便干脆用牙齿咬了一下。 徐徐吃痛,下意识就张开嘴。 叶棱顺势将舌头伸了进去。 男人的吻技与演技同样出名。 唯一拍过的十八禁片子,可以说是替叶棱打响了在国外的知名度。 二十五岁的叶棱从十五岁的少年开始演起,混迹风月场中,流连于各色男女之间,从青涩走向成熟的身体,伴随着一步步坠向深渊的心灵。 二十六岁生日前夕,他选择用一把刀子了结自己的性命。 在他接的第一个客人面前。 那时候有个采访问叶棱从这部戏中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叶棱思考了下。 “我收获了很多,但让我最有感的,应该是吻技的进步吧。” 大家所预想的常规答案没有被青睐,男人出乎意料的回答掀起全场高潮。 后来,就像为了验证这句话一样,在叶棱接下来拍的每一部电影里都有一定程度的吻戏。 从蜻蜓点水的啄一下,到让人跟着欲火焚身的火辣热吻,叶棱总能将画面的细节用最唯美的方式呈现出来,并让人感受到他当下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是忐忑不安?躁动难耐?还是两情相悦后的甜蜜欢喜? “叶棱的吻能引发灵魂的共鸣。”叁度合作,已经十分熟稔他作风的女演员曾经这样形容和叶棱接吻的感觉。“他能激起你最深层的情绪,哪怕只有几秒的时间,也能迅速被他带入戏。”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你会分不清楚戏里戏外,究竟哪一面才是真实。” “你会以为自己被他深爱,也深爱着他。” “哪怕你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如今亲身体会后,徐徐特别有感。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6)中 叶棱的吻既不缠绵也不激烈,强势却克制,带着让人骨头酥麻的温柔。 身体不自觉软了下去,连意识都跟着含糊起来,像往脑子里灌入一大瓶酒精,热气蒸腾而起,醺的人似醉非醉,茫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年。 然而最后一刻,徐徐还是用劲全力将叶棱给推开了。 其实对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来说,女人当下的力气绵软,若他坚持不放手,徐徐也没辙。 只是在对上那双水气氤氲的杏目后,叶棱就好像是触电一样,不自觉地就松开了对徐徐的禁锢。 鬓发散乱,柳眉颦蹙,光洁的额头上布满晶莹的汗渍,在灯光下就像有碎钻洒落于瓷白的釉面,一闪一闪,水光滢滢。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迷离的眼眸,黑极了的瞳仁里,清楚印出叶棱的模样。 未经同意,由一方强制发动的亲密行为等同强迫。 何况徐徐和叶棱间,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 或许有人会将这当作暧昧的试探亦或调情的手段,可对徐徐来说,叶棱的举动用仗势欺人来形容大概更适合一些。 毕竟她无意与对方发展更深入的关系。 剎那的怦然心动转瞬即逝,没有意义。 随着时间的流逝,徐徐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她又推了叶棱一把,这回男人顺势往后将空间让出来。 徐徐默默坐起。 既尴尬又安静的诡异氛围顿时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叶棱敛下眼睑,薄唇紧抿,好半晌后才低声道了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这叁十来年的人生,叶棱演过太多人,也爱过太多人。 所有合作过的导演无不称赞他入戏快,出戏也快,是天生就该活在大屏幕里的演员胚子。 然而甚少有人知道,叶棱之所以能如此自然地在不同的身分间转换,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并非单纯是他的天赋好而已,更大的功劳应该归因于他找对了方法。 或者更精确点说,用对了方法。 在戏里完全的投入,付出的代价是在戏外将感情完全拔除。 这对叶棱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他当初会对演戏感兴趣,就是因为发现自己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常人会有的心情起伏,到叶棱这里就好像一条没有起点亦没有终点,彷佛会持续到永远的直线。 并非无法感知到情绪变化,只是与观察他人时敏锐的嗅觉迥异,发生在叶棱身上的波动十分细微且琐碎,来得快,消散得更快。 在他还未意识到之际,一切便复归于平静。 寻常时候尚且如此,更遑论去体会更深层的,诸如心动一类那样强烈又深具冲击力的情感变化时。 叶棱不觉得自己有病,却也难免心生疑惑。 直到因缘际会踏入电影圈后,他终于找到答案。 在镜头里的他不是叶棱,只是个有血有肉有故事的“正常人”。 俗世名誉不过锦上添花,就和叶棱从来不在乎自己顶着叶家独子的身分一样,能活成他人眼中恣意妄为的狂徒,既是先天的缺失,也是后天的取舍。 人的精力有限,一旦全心全力的投入,对一个人或一件事无条件地去付出和热爱,就注定会放弃天秤上的其他砝码。 既然选择活在戏里,俗世的情爱与羁绊势必割舍。 对叶棱来说,这不算太困难的决定,毕竟他生来孤独,也享受孤独。 这是叶棱的认知,源于成功带来的绝对自信,或许过于偏执、疯狂,却也不容人插手置喙。 然后,他遇见了徐徐。 叶棱第一次看见那么适合穿红衣裳的女人。 不是没有见过徐芝窈,就像叶棱自己说的那样,他甚至还看过徐芝窈演的《初恋是你》,当时并没有太多感觉,只觉得这是一颗未被打磨过的明珠,剔透有余,光彩不足。 可惜后来明珠太快蒙尘,在这个每年都有无数新人,无数有才华的人诞生的圈子,徐芝窈并没有那么特别,叶棱对她少得可怜的关注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再然后,就是在林英超房间的那次见面。 叶棱觉得徐芝窈完全变了。 她的眼神和表情里多了其他东西,那点东西和叶棱心底的孤独产生了共鸣,让他有了探究的意思。 不过对演戏外的事情叶棱向来懒散,就算好奇也不会采取主动。 直到他看到那一幕。 两个熟悉的人,两副陌生的脸孔。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叶棱在第一时间就选择将身影藏起,躲在暗中,像个窥伺者一样,用自己的双眼,观察韦俊生和徐徐间的“冲突”。 出乎意料的有趣。 就和徐徐带给叶棱的感觉一样。 第一次是惊艳,第二次是惊喜。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6)下 对叶棱来说,这样的情绪衍生出来的情感是陌生又强烈的。 第一次还可以堂而皇之地忽略,第二次却让他不得不正视异状,并分出一点精力到徐徐身上。 所以才有后来约她出来见面,借着林英超和邢方紫当掩护,实则是叶棱想观察看看,徐徐身上那格外吸引自己的特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部分民众日常从事的运动就是那几类。 可这世界上也有群以追求强烈的肾上腺素刺激来获得满足的人。他们乐于挑战困难,渴望打破极限,所以会投入在一般人看来风险系数过高的活动。 值与不值,存乎一心。 这就是徐徐对叶棱的吸引力。 彷佛有条绳子在无形间牵引着自己。 短暂地犹豫过后,叶棱选择听从内心的声音。 他是那种不会轻易行动,一旦行动了便雷厉风行的性子。 甚至也没想要仔细调查,只是粗浅地了解过徐芝窈和韦俊生间的爱恨纠葛后,叶棱就直接和徐徐摊牌,提出自己的打算。 在他看来,徐徐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叶棱来说,唯一的变数只有徐徐的想法,至于韦俊生和后来出现的井奕都不足为惧。 不是叶棱自大,而是他有那个底气。 尤其是在叶家松口后。 不论作为叶家的继承人,还是功成名就的影帝,叶棱都属于食物链最顶端的角色,成败不取决于他人,只看自己想与不想而已。 在见了徐徐第二次试镜的表现后,他终于确定对方值得。 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叶棱在戏里演了那么多次心动,现实中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哪怕不刻意想,也会忍不住去想。 所以最后,按捺不住的男人罕见地任由冲动主宰,做出了轻率的举动。 然而徐徐的表现却如一桶凉水迎面泼到叶棱脸上。 “您是应该和我说对不起。”她注视着叶棱。“这样的行为真的有失风度了,叶影帝。” 澄澈的眸光不含半点杂质。 “作为前辈,我敬重您,作为演员,我崇拜您,可是不好意思……”徐徐顿了几秒。“作为一个女人,我不喜欢你。” 直白的用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这句话,徐徐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出口的。 叶棱为什么会突然吻住自己,原因可能有很多,徐徐不愿猜测,也不打算了解。 直觉在警告她。 追根究柢不是好事。 尤其是有那么瞬间,徐徐觉得在叶棱身上看到了陈天望的影子。 在这个念头浮现的剎那,她就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唯有当机立断,才是眼下的最优解。 就和徐徐料想的一样,叶棱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恼羞成怒,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缓慢地站起身子,同时理了理衬衫领口。 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这样的叶棱倒更接近初次见面时的模样。 随性又散漫,彷佛没有什么事能被他放在心上。 “你就不怕拒绝我,我会让人把你封杀吗?”叶棱的语速不快,像在思考该怎么说,又像不经意间地随口一问:“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是,不是第一次了。”徐徐坦然与他对视。“可叶影帝怎么能和那种不入流的货色比呢?我相信以您的品行,肯定不会做出这种有违风骨的龌龊事儿。” “……你对我倒是有信心。” 叶棱的手搭在唇上,方才的意乱情迷已经被收拾干净,不见踪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将专业融入生活中。收放自如的情绪控制,连林英超都经常猜不透叶棱在想什么,说出来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你大概不知道……” 久久没有等到下文,徐徐疑惑地偏头。 叶棱唇角一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叁次试镜,决定权在我手上。” 话题跳转太快,让徐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她怔忪不语,叶棱忽然有种扳回一城的快感。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道:“坦白告诉你,除非有意外,不然,我已经属意巩燕了。” 空气在剎那间形同凝固了一样。 睫毛颤动,徐徐不自然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话……”她迟疑地问:“是什么意思?” 见徐徐终于不再无动于衷,叶棱唇角衔着的笑意更深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他如此道。 比起一时的失控,更让徐徐在意的还是男人最后留下的那一句话。 令人匪夷所思。 前者,只要自己的态度足够坚定,不说其他,光是叶棱的自尊就足以让徐徐有把握对方不会多做纠缠。 可若叶棱说的话属实,照字面上的意思来说,就是内定。 如果是内定,那上辈子徐芝窈一直以为是韦俊生插手《误此生》选角一事……不,韦俊生的确插手了,只不过也许,就算他不插手,这件事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才是真相。 所以……难道叶棱也是巩燕后宫的一员? 莫名地,徐徐觉得这不是答案。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之前小杏给自己看的那张偷拍。 巩燕和叁个男人。 叶棱、韦俊生,还有严令宇。 在这当中,叶棱充当了什么角色?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7)上 徐徐想的脑壳疼。 又热又胀,难受的很。 后来,她决定先将此事放到一边,专心解决眼前的问题。 一小时过去,重新梳妆整理完成的徐徐站到镜子前再一次确认自己的仪容没有问题后,慢悠悠地踏出了房间门。 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不是预想的那位。 撩了下头发,徐徐泰然自若地问:“井弈呢?” “井先生有事要忙。”男人眼睑压低,背脊微弯,礼貌地伸出手道:“徐小姐,请。” 在踏入严令泽位于天园第十五层的私人空间后,徐徐脚步一顿。 恍惚间,她想到了和对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明明没经过多久,已经遥远到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一样。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态。 “严先生,徐小姐到了。” “嗯,你先出去吧。” 严令泽没有抬头,只是摆一摆手。 人与人间,大概真的是存在差距的。 不论先天的优势,还是后天的努力。 对于严令泽和韦俊生间的暗潮涌动,为什么徐徐会果断地押注严令泽将更胜一筹,并非只是单纯依靠直觉的孤注一掷而已。 一个以办公室为家的男人和一个习惯流连花丛的男人,后者的能力不见得会比前者差多少,可经年累月下来,将精力花在不同的地方,收获到的成果自然也大相径庭。 何况两人的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 那么一点差异,就足以成为左右成败的关键。 至于那些弯弯绕绕,商场上的明争暗夺,世家间的恩怨情仇,都不在徐徐关心的范围内。 重要的是,严令泽能让她心想事成。 “严总。” 在男人面前站定,徐徐开口打了招呼。 听到她的声音,严令泽终于放下手中的公文档。 在男人看向自己的剎那,从那对深若寒潭的黑眸里迸发出来的杀气彷佛利箭一样直直地扎进徐徐身上的每一处关节,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身体并用尽全部力气来控制,才能强迫自己不将视线给移开。 直到这一刻徐徐才意识到,初次见面时,严令泽其实已经是非常收敛的。 如今对方锐气尽显,莫大的压力砸得徐徐险些儿要招架不住。 她做了个深呼吸。 将徐徐的反应看在眼里,严令泽的唇线微扬。 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他的眉骨深邃,鼻梁高耸,连接出来的线条锋利如料峭山壁。而如今,徐徐就像挂在山壁上拼命想要爬往安全处的受难者,只要踏差一步,随时都有可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徐芝窈,你算盘打得挺响啊。” 严令泽边说边起身。 “我也算是看走眼了。” 长腿一跨,没有两步就走到徐徐面前。 高大的身材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压抑着怒气,挟带雷霆万钧的气势,在离徐徐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站在阴影中,身处对方的势力范围内,不论严令泽想做什么,徐徐都将无处可逃。 “怎么不说话了?”微微俯身,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徐徐直觉不好,想要后退两步,偏偏在对上男人森然的眼神后脚下就像生根了一样动弹不得。“你不是很能说吗?嗯?是不是觉得很得意?所有人都被你放在掌心耍得团团转儿……” “我……” 徐徐张嘴,才吐出一个字就猝不及防地被人掐住了脖子。 没料到严令泽会做出这种事来,她慌了。 双眼瞪大,面色发白,脖子上隐隐的血管因此而浮凸,像是一根根青色的枷锁,牢牢地箍住纤细的颈部。 在氧气吸入不顺的情况下,胸口的起伏也变得更剧烈了。 彷佛从老旧风箱中露出的气音自微张的唇瓣间逸了出来。 破败、凄怆。 “怎么不说话了?嗯?”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死死地扼住徐徐说话的机会,男人又重复了一次。“不想说,那就干脆从此都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严令泽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与之相对的却是他手上不断加重的力气。 在徐徐的感知中,时间被无限拉长了。 快要窒息的痛苦让她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没有哪一刻像现在,清楚地感受到濒临死亡的恐惧。 不过残存的意识并没有让徐徐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而是想到自己临时准备的东西。 她的手悄悄摸到牛仔裤后面的口袋。 那里面放着一把小刀。 徐徐不希望用上,又因为摸不准严令泽的想法,最后还是顺手捎出来了。 现在她无比庆幸。 哪怕…… 握住刀柄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7)中 最后,徐徐并没有将小刀抽出来。 在她脸上渐渐泛起一片不正常的浅青色之际,对上那双不起波澜却因为受到外力压迫而微微向外突起的杏目时,严令泽的意识像是突然回笼了。 他猛地松手。 徐徐同时张开嘴,不顾形象,大口呼吸。 新鲜的空气一股脑儿地灌入肺部,刺激的徐徐忍不住干咳起来。 一声接着一声,撞钟一样敲进严令泽的耳中。 眉心不自然地跳动,男人眼中情绪复杂,徐徐却已经顾不上关心。 双手搭在脖子上,她干脆就地蹲了下去。 随着这个动作,本来已经露出一截在外的小刀也顺势掉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铿锵!” 严令泽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闪烁金属光泽的刀刃映入眼帘,划破男人猛地皱缩到极致的瞳孔。 “徐芝窈!”他又惊又怒地质问:“你想做什么?” 徐徐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听到严令泽的恶人先告状,差点儿笑岔了气。 “做什么?”她迅速抄过刀柄,在严令泽即将有动作前。“这句话应该是我问您才对吧,严总。” “这对您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知道。”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徐徐毫不畏惧地抬眸与男人对视。“只是我总得谨慎些,给自己留条后路,您说是吧?。” 这是严令泽头一次听到徐徐用这样阴阳怪气的声调说话。 方才是属于盛怒之中,被情绪主宰了神智,这才彷佛失控的野兽一样,不管不顾地只想置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于死地。 然而现在冷静下来以后,严令泽自然不会再如此冲动。 毕竟想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多的是,犯不着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 对上男人泛着森然冷意的眸光,徐徐已经猜到他的想法。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她低估了严令泽,不过会面临如今这进退维谷的窘境,徐徐也不是完全没有料到。 既然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就只能临机应变。 “罪犯尚有上法庭替自己辩驳的机会,我应该也能有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徐徐望着他。“至少,让我澄清一些事儿。” 她一字一句,清楚地道。 “做过的事,我认,没做过的事,我不认。” 闻言,严令泽冷笑一声。 他也很好奇徐徐能不能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好。”后退一步,男人背靠桌沿,双臂交叉搭在胸前,长腿屈曲。“我听。” 得到应许,徐徐仍不敢掉以轻心。 她飞速在脑中组织着语言。 “安若溪遇到的局不是我设计的。”知道自己在严令泽眼中恐怕已经成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徐徐决定赌一把让男人气到失去理智的原因。“让我的经纪人黄存技过去,是因为在赴你的约前我收到安若溪的信息,她觉得自己的经纪人有些不对劲。” “于是我让他查了下,发现今天有胡导组的局。” “你不关心这些大概不知道,胡导在我们圈子里名声很差,身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不过仗着会攀关系又有点才气,还是吸引了不少想走捷径的孩子。” 徐徐顿了顿。 “安若溪传信息给我,意味着她信任我。” “虽然不敢肯定会发生什么,但冲着这份信任我就不能视而不见,所以才让黄存技过去看看。” 说到这里,徐徐暂时停下。 严令泽挑眉。 “看不出来你还是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的类型啊。” 这话讥讽的意味浓厚,徐徐知道响应不过自取其辱便没有理会,只是继续说下去。 “至于会把安若溪介绍给您,的确出于私心。” “因为我需要一个……可以帮我顺利脱身的人。”徐徐斟酌着用词。“遇到安若溪是意外,但我相信,既然上天让我们在这时候认识,就是要给我一个解套的机会。” 徐徐语气一变。 “我跟在韦俊生身边那么多年,对于心有所属的男人会有什么表现再清楚不过了。”她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又隐隐带着挑衅。“您觉得自己那蹩脚的演技真能瞒过我吗,严总?” 严令泽会和井弈认识,是因为井弈的妹妹井姗。 因为心脏病的关系井姗得经常住院,恰好,那间医院就挂在严家的集团旗下。 严令泽因缘际会与井姗认识,得知她就是井家的养女。 当年为了要和京市的权贵结交,井家的夫妻在一场公益慈善活动中领养了一名女孩。 然而在严令泽的圈子里,井家属于不入流的暴发户,与真正的名流世家相比要差得远了,且在严令泽看来,井家夫妻太过市侩,许是被过去穷苦的生活折磨怕了,基本上是哪里有钱就往哪里钻,使的手段低俗又粗糙,几次打交道下来让严令泽对他们的印象跌落谷底。 哪怕在商言商,他也不想和井家的人扯上关系。 出乎意料的是,井家夫妻人不咋地,养出来的两个孩子井弈和井姗却完全没有遗传到他们的缺点,一个斯文沉稳,一个温柔甜美,或许是因为没有和父母生活在一块儿的缘故,也没有染上那些不良的习惯和作态。 尤其是井姗,整个人就像一张纯洁的白纸,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却又不自觉地吸引了严令泽的目光。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7)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察觉到自己心意的同时,严令泽也发现了井姗的心意。 “你喜欢你哥吗?” 女孩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 被严令泽深邃的黑眸盯着,让人感觉心慌意乱。 “当然喜欢啊。”怔忪了好半晌后,女孩笑了,肉呼呼的脸颊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毕竟是我哥哥嘛,我当然喜欢啦。” 她避重就轻地道,视线重新落回书上。 然而严令泽却眼尖的发现,女孩捏着书页,如同葱段一样细白的食指正在微微颤抖着。 目光暗下,尚且年轻气盛的青年选择了追问。 并且在贺尔蒙的作用中,冲动地向对方坦白自己的心意。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他忽然握住井姗的手。“你知道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像我对你的喜欢一样。” 闻言,井姗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用力地甩开他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向严令泽。 有那么瞬间,严令泽感到后悔。 他本来是不打算那么快和井姗告白的。 在严令泽眼里,井姗就像一尊漂亮却易碎的琉璃娃娃,需要被捧在掌心细心呵护,小心照顾。他不敢唐突了井姗,也不打算冒进,让自己的感情成为女孩的负担。 毕竟在一段时间的相处后,严令泽对心思单纯的井姗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这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幼时因为家里条件差,负担不起昂贵的疗养费用,被亲生父母恶意遗弃。 那时的井姗其实已经有了记忆,虽然模糊不清,却也记得因为自己的关系,家里天天都在争吵中度过。环境的肮脏凌乱,邻居的抱怨耳语,都比不上父亲痛苦的怒吼与母亲崩溃的大哭在井姗记忆中留下的印象深刻。 她的病需要频繁地往返医院与住家,然而一进一出间,又是一大笔医疗费用的支出。 “不会吧,真的都联络不上?” “嗯。” “那对夫妻也太狠心了,居然把女儿丢在医院,人就这样跑了?” “狠心归狠心,可我听说那家的妈妈有残疾,爸爸靠打零工为生,孩子的医疗费用……唉,也是可怜人。” “那可以申请补助啊。” “补助大部分都是救急不救穷,我听说他们早年为了女儿的病也是想方设法到处筹钱,后来欠了亲戚一屁股债没法还儿这才跑到我们市里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可不是嘛,那孩子也是真乖,可我们终究是外人,没法帮上多少忙……” 护士们以为井姗还在睡,将音量放低放轻后就在门外直接讨论起来。 没想到这时井姗其实已经醒过来了,只不过将眼睛闭着而已。 她于是知道,爸爸妈妈带着肚子里的宝宝离开了。 自己被彻底遗弃。 得知这件事,井姗心里并没有太多感觉。 或许是她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妈妈给她扎了头发,爸爸给她买了洋装,一家子难得上外面的馆子吃一顿饭,爸爸妈妈轮流给她夹菜,和她说自己就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大人总以为小孩什么也不懂,殊不知很多孩子聪慧的很,懂得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观察和体会。 后来井姗被带到专门收容罕见疾病幼童的孤儿院,在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经历的孩子,她受到了仔细妥贴的照顾。 然而井姗相比起其他孩子更为乖巧文静,在院里人手有限的情况下,能分给她的关心和注意力其实并不多。 于是井姗变得越来越沉默。 直到后来被井家夫妻领养,跟在爷爷身边与哥哥一起生活,井姗的脸上才渐渐有了笑容和属于那个年纪该有的活力与生气,虽然因为身体关系,她无法像同龄孩子一样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情,可有哥哥陪着,井姗对自己的人生顿时有了全新的期待。 喜欢做菜的哥哥,喜欢下棋的哥哥,喜欢说故事给她听的哥哥……等井姗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对井弈的依赖已经远远超过普通兄妹间的界线,爱情早已经生根发芽了。 不过她没有想过要将这份心意告诉井弈,因为她知道,井弈只把她当作妹妹。 于是井姗决定要默默带着自己的这份喜欢,以井弈妹妹的身分,努力活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天。 “你很自责。” “从那天后,井姗没有再接受你的探望,接着不到半年,翻天覆地。” “井家夫妻因为涉嫌伪造文书、内线交易、教唆杀人等多项罪名被起诉,入狱前一天,两人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接着,井爷爷和井姗又一前一后的因为车祸过世。” “虽然井家夫妻确实干了很多非法勾当,可这其中也有韦家和严家的手笔是吧?” “井弈因此在一夕间变成孤家寡人,背负父母留下的巨额债务,你因为对井姗的感情还有愧疚,替井弈做了担保,并将他留在你身边做事。” “严总。”徐徐蓦地往前一步。“我没说错吧?”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8) “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你看到的这样。”徐徐的目光依然放在剧本上。“这两天的工作要麻烦你帮我找个理由推掉了。” 虽然能用粉底和化妆技术盖掉痕迹,可这一圈瘀伤在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十分可怖,且一看就是被人掐出来的印子,如果不小心露在人前,徐徐就是有十张嘴都解释不清。 何况这本来就是事实。 既然承担不起风险,干脆用最保守的方式来应对。 看徐徐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黄存技心头的火气突然被点燃,蹭蹭地往上冒。 “徐芝窈。” “嗯?” 见徐徐还是不看自己,黄存技干脆直接上手夺过放在她大腿上的剧本扔到一旁。 “哎!”徐徐终于抬头了。“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做什么?”黄存技这回真的被气笑了。“你好意思问我?我还想问问你那脑袋瓜子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他是直接吼出来的。 徐徐用食指与拇指揉着无辜遭殃的耳朵,嘟嘟嚷嚷地小声抱怨道:“你声音能不能别突然冲出来啊,我还没聋呢。” 见她还一脸理直气壮,黄存技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忿忿,胸口不断起伏,看样子真是被气得狠了。 没有得到响应,徐徐偷偷觑了眼面色凝重的男人。 这回可不像是叁言两语能哄好的样子。 “对不起。”双手合十,她当机立断的道歉。“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嘛。” 浓密纤长的睫毛搭在眼皮上,一搧一搧地像把黑亮的小扇子。 “我是你的经纪人,徐芝窈。” 黄存技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再开口时,情绪已经平缓不少,却透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我们俩现在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你一直要我信任你,那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相对应的信任?”他顿了顿。“如果我们还想继续合作下去的话。” 徐徐抬眸。 她也知道自己对黄存技的态度一向不怎么好。 平常的时候拌嘴没什么,可遇上大事自己仍习惯隐瞒而非坦白,刚开始或许还情有可原,可如今黄存技已经展现出他的诚意,也替自己解决了不少麻烦,于情于理,徐徐都不应该再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何况就像他说的,在事业上,黄存技与徐徐是命运共同体。 如果两个持桨的人执意划往不同的方向,这艘本就在惊滔骇浪中摇摇晃晃的小船要不翻也难。 “对不起。”她再一次道歉。 “我不是要你……” “我知道。”她笑了笑。“是我自己想和你道歉的,你说的没错。” 徐徐这样好声好气反而让黄存技不好意思了。 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他把手放到唇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动手的人是谁?严令泽还韦俊生?” “严令泽。” 得到预期的答案,黄存技心一沉,眉头紧拧。“你们谈崩了?” “唔……用词精确点。” “什么?” “是差点谈崩了。”徐徐朝他眨了眨眼。“懂吧?” 决定将严令泽和井姗间的往事说出口,徐徐就做好了再一次迎接男人怒火的心理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严令泽只是盯着她,哪怕脸色铁青,目光阴沉,额角筋络如山脉拔地突突地跳动,男人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失控。 “徐芝窈。”最后徐徐得了这么一句话。“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徐徐把腰杆挺的更直一些。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闻言,严令泽冷笑一声。 “说吧,你想要什么?” 徐徐静默了一瞬。 “我想要的,在寄给你的邮件中都说了。” “你觉得我会同意?”严令泽的右手插在兜里,摩娑着口袋中的打火机。“徐芝窈,你以为你是谁?在你使了这样的手段后,你觉得我会继续帮你?” 男人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徐徐却没有退缩。 她知道,一旦退缩,身后等着的将是万丈深渊。 “这不是在帮我而已,而是一个互利双赢的决定。”她条理清晰地道:“你需要一个敲门砖,而我会是最好的选择,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是。” 对徐徐的说法,严令泽没有否认。 “可我不是非你不可,徐芝窈。” “人家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他拿出打火机,拇指摩擦过滑轮,霎时,一束幽暗的蓝黄色火焰燃起,在吸引了徐徐的注意力后又很快地熄灭掉。“你觉得我还会和一个心机深沉,随时有可能从背后反咬我一口的女人合作?” “徐芝窈,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8)下 “然后呢?”见徐徐卖关子一样突然停下,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黄存技赶紧催促她道:“接下来怎么了?” 徐徐睨了猴急的男人一眼。 “接下来呀……” “说错了严总。”徐徐没有因为严令泽语气中的鄙夷而动摇,反而露出了微笑。“我不是太看得起自己,而是太看得起您了。” “您”这个字,像怕严令泽听不清楚似的,她咬得特别重。 男人浓墨般的眸底,隐隐可见暗光在流转。 徐徐却恍若未觉,只是继续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这句话的确没有错。” 她耸了耸肩。 “可我以为您是开创者,是野心家,是会在衡量风险和利益后,做出最有利决策的上位者。” 而不是因为忌惮就逃避的懦夫。 这句话,徐徐没有说出来。 “没想到我失算了,原来您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她盯着严令泽。“一个并不勇敢,会被恐惧左右的普通人。” 闻言,男人面不改色。几秒过后才见他唇角一扯,似笑非笑,目光冰冷。 “你以为用激将法行得通?” 徐徐摇头。 “不敢。” “毕竟决定权在您手上,如果真不行,那我也只能另谋出路了。” 严令泽似乎就在等徐徐这么说。 “另谋出路?你觉得你把韦俊生得罪狠了,他还会给你另谋出路的机会?” “怎么就不会给呢?”徐徐状似不解。“多亏了您的配合,我觉得若我现在回到韦俊生身边,就算他不张手欢迎,肯定也不会拒绝的。” “大不了就和以前一样牺牲下色相和自由,陪他玩玩虐恋情深的戏码。”徐徐停顿片刻。“想来,韦先生也会很乐意的,您说是吧?” 面对故意留下的反问,严令泽没有回答。 他在衡量徐徐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 显而易见的是,如果徐徐当初对韦俊生还有感情,就不会来找上自己。 既然没有感情了,那么好不容易从火窟里逃出生天的女人还会傻呼呼地把自己再送回去?正常人脑子稍微一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韦俊生可不会在同一件事和同一个人身上连栽两次。 严令泽更不觉得与徐徐的心计会做出这样自投罗网的蠢事。 彷佛是看穿他心中想法,徐徐眼睛眨了两下,剔透晶亮的黑色瞳仁里有狡黠的笑意流出。 “我和严总是不一样的人哦。” “比起逃避,我更倾向直接面对问题的根源。” “能离开牢笼自然是很好的,但若做金丝雀是命……”徐徐的语气忽地沉了下去,透出某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那我就要想法设法将牢笼变成我的富贵窝。” “到最后,不是金丝雀离不开牢笼,是主人求着金丝雀不要离开。” 这话张狂的天真,且是天真到近乎愚蠢的程度。 然而莫名的,对着徐徐自信十足的表情,严令泽到嘴边的嘲讽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理由只有一个。 潜意识里,他是相信徐徐会成功的。 这样的女人,能屈能伸,既狠的下心,也放的下身段,如果不是她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严令泽其实是欣赏多于厌恶的,可以说,他当初对徐徐的好感就源自于此。 危机当前也毫不露怯,藏于小心翼翼中的骄傲和算计,严令泽不是没有看出来,却一次次选择纵容。 没有太多的接触,恰到好处的距离和暧昧,足以滋养出一份不深却真实的情感。 可惜才刚探出了头,就被严令泽自己给狠狠踩回了泥地。 他不怕养出霸王花,就怕这朵霸王花披着人畜无害的皮,却生了食人花的野性,一不留神就将自己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所以在知道徐徐背地里干的事后,严令泽毫不犹豫地割舍掉那点多余的心动和在乎。 只是如今……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徐芝窈。”漫长的沉默过后,严令泽再次开口,喉咙的干涩让他的声音变得喑哑,磨上一层粗糙的质地,别有一番性感韵味。“说了那么多,到底,你就是吃准用一个安若溪和一纸合同,就足以当作和我谈判的筹码?” “难道不够吗?”徐徐知道严令泽松动了,眼中笑意更深。“人家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这可是直接将江山和美人都送到了您手里呀。” “江山?”严令泽玩味地嚼这着个词儿。“你口气倒是大。” “那是,我替您开了关门,这天下能打到哪里,就看您自己的本事了。” 一应一和间彷佛在一搭一唱一样。 针锋相对的气氛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给徐徐一双翅膀,她将能盘据整片天空。 严令泽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一直在注意着男人情绪变化的徐徐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 五指纤纤,皓白如玉。 “合作愉快,严总。”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69) “所以是成了?” “唔,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黄存技眼睛张大,瞪向徐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闻言,徐徐无辜地眨巴着眼睛。 “别想又靠这招蒙混过去。”黄存技警戒地道:“美人计对我没用。” “我可没有想那么多,你别冤枉人。”徐徐微微偏过头。“再说这件事我哪儿能给你肯定的答复,如果严总答应了又突然反悔,你不还得怪我?” 见黄存技僵在那儿,徐徐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除非白字黑纸签下来,否则都是口说无凭,他们那种人物,心思也不是我们揣测得起的。” 徐徐说的是实话,黄存技知道。 可最近陈总一直就合同的事在给他施加压力。虽然黄存技这人擅长打太极,也应付惯了这样的场面,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才好决定后续该如何运作。 黄存技打算再问清楚些。 手机铃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 不耐烦地从兜里掏出机子,看着上面显示的陌生号码,男人眉头一皱,直接就想掐断。 “等等。”徐徐阻止他。“还是接吧。” 黄存技看了她一眼。 “说不准是要找你谈生意的呢。” 怎么可能那么巧? 虽然心里吐槽,在徐徐执拗的目光中他还是听话地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对,我就是。”音调一变,男人的表情从错愕到惊喜,彷佛换了张面具一样。“你说……等等!好,我知道,嗯,直接用这个号码加就好,是,我收到就立刻通过,好,谢谢,嗯。” 对上黄存技因为感到不可置信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怔愣出神一样茫然的眼神,徐徐笑了。 “如何?” “徐芝窈。” “嗯?” “真有你的!”用力拍了自己的脸颊一下,确定这不是在作梦以后,终于有了实感的男人猛地上前一步抱住徐徐,语气激动地吼:“你就是福星!心想事成的福星啊!” 徐徐觉得自己要被勒的喘不过气了。 黄存技这阵子大概热衷于举铁,浑身的肌肉虬结,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准备参加健美先生比赛了。 “成,我是福星!”说出这句话后,心中的喜悦也跟着涌了上来,哪怕已经是有十足把握的事,到尘埃落定那一刻还是让人情绪节节高涨。“以后你可得对我这个福星好一些啊!” 黄存技这时才松开她。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你认真工作,我就对你好。” “还有条件的?” “当然,作为经纪人,除了涉外事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好好鞭策手下艺人。”黄存技双手一摊。“当然前提是你自己要有觉悟,否则旁人说再多,都只是屁话而已。” “这道理我会不懂?”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懂不懂?” 闻言,徐徐不客气的“嗤”了一声。 黄存技忽然有种自己也戴上粉丝滤镜的错觉,不然怎么会觉得徐徐这原本让人十分看不顺眼的态度也变得可亲可爱起来? 想着,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徐芝窈。” “干嘛?”徐徐一脸狐疑。“突然叫的那么肉麻?” “去你的。”黄存技笑骂一声后便端起了姿态,正儿八经地朝她伸出手。“多多指教啊,未来。” 见对方面上看着泰然自若耳后根却已经悄悄泛红的傲娇模样,徐徐这回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抢在黄存技爆发之前,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多多指教了,黄大经纪人。”将发丝撩到耳后,女人露出刚打得耳洞,上面别着一枚精致的耳钉,在灯下彷佛缀了碎钻一样,闪闪发亮。“咱们就好好干一票吧。” 井弈来找徐徐的时间很刚好。 晚上九点,徐徐跑完商务活动后又回公司和小杏商量完近两个礼拜的行程才搭乘保母车返家。 这段日子,黄存技忙着个人工作室启动的前置作业,因为不好大张旗鼓,又要力求完备,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简直恨不得自己能练出个分身术来。 于是,大部分的工作便都由小杏来顶上。 本来黄存技是想着再招个人进来分担,却被徐徐给否决了。 此时是多事之秋,徐徐不想白白添麻烦。 “那怎么办?” “这不应该是你要想办法的吗?”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际,原本安静地坐在一边默默刷着手机看剧的小杏突然举起手来。 “那个……可以让我试试吗?” 最后徐徐同意了。 本来只想撑到过渡期结束,没有抱持太大期望,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虽然业务量增加许多,小杏却都有条不紊地完成了交付的任务,当然这有大半得归功于黄存技将徐徐最近叁个月的活动都整理得清清楚楚,小杏只要按表操课基本上不会出太大问题。 不过在这行业,突发状况多,真正难的是随机应变。 小杏在这方面处理的很好,为了嘉许她,徐徐特地发了奖金。 收到转账后,小姑娘的干劲更强了,就差没把“誓死效忠”四个字刻在脸上,看的徐徐是哭笑不得。 “哎,这雨怎么突然下那么大呢。” “你自己回家的时候小心点。” “嗯,那芝窈姐你好好休息。”小杏再次叮咛:“记得要先冲个澡哦,这种天气很容易着凉的。” “知道了。”徐徐把人往车里推。“跟个老妈子一样。”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0)上 大雨倾盆。 从徐徐出公司后就没停过。 狂风骤起,天空彷佛裂开了道口子,卷着又粗又硬的雨丝,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玻璃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像子弹碎裂,轰炸着耳膜。 然而一进到室内,与外头彷佛是两个世界。 恒温空调稳定地运转,廊道两侧挂着用金框裱起的名画大作,出了专用电梯后,暖黄的照明灯自动开启,在赭红色的柔软地毯上铺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圈。 鞋跟落地的每一步都不会发出声音,直到轻缓的乐声缓缓淌出。 徐徐很喜欢天园的这一套设计。 运用智能化的系统,给予宾至如归的感受。 想着很快就能躺到舒服的大床上,连脚步都不自觉变得轻盈起来。 然后,她见到了井弈。 男人的侧脸半隐于阴影中,轮廓分明的五官被拉出了距离感,乍看下彷佛一尊静止不动的雕像,空有皮囊却失了灵魂。 颓丧、落魄。 待徐徐又走近一些才发现,男人的头发是湿的。 水珠自他额顶落下,滑过高挺的鼻梁,清晰对称的唇峰,线条分明的下颔,最后顺着突起的喉结与锁骨,没入敞开的衬衫领口里。 莫名色气。 被精准捕捉,慢放一样的画面在细微的动态变化中展现出极致的静态美感,让徐徐突然有股想要打开摄像头将这一幕给录下来的冲动。 然而最后她没有这么做。 因为井弈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身体就像过了电。 男人的眸色极深,是不透光的黑,揉碎了浓墨,浸润着夜色,澎湃的情感被压抑,犹如凛冬结冰的湖面。 里头藏着让徐徐好奇却又看不穿的情绪。 复杂而深沉。 像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或许连当事人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 于是,徐徐懂了。 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严令泽都告诉井弈了。 那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哪怕没有直接的证据也很快地反应过来。 一个女人若对一个男人产生兴趣,很多事便不需要理由也解释得通了。 严令泽归纳的方式简单粗暴却完美切中红心。 不过这样也挺好,省得自己继续犹豫不决,一再拖延。 想着,徐徐又往前走了两步。 剎那,男人周身的气息变了。 那是戒备,是警觉,是出于不信任而产生的保护机制。 徐徐对此没有太大感觉,只是在男人即将后退前停下脚步。 柳眉下的眼仁又黑又亮,搭着烟灰色踝靴和天蓝色连身洋装,在一天的奔波过后依然保持妆容完整不见半分疲态。 新烫的卷发束起成髻,露出一截宛如瓷器精致,有着细腻纹理和润白色泽的脖颈,仪态优雅的就像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天鹅,从容自信。 相较之下,井弈是如此普通。 自卑感来的又急又快,如毫无预警席卷陆地的海啸,倾刻间便将钢筋水泥构成的城市丛林给残忍打碎。 他不自觉就想逃。 然而,徐徐彷佛看出井弈内心的想法,在动作前,先一步抓住他的手。 与高大英武的男性躯体相比,女人的身材单薄、纤瘦,力气也明显弱上许多,然而诡异的是,井弈竟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整个人尽在徐徐的掌握之中。 “进来说话吧。”对他的反应感到满意,女人唇在线扬,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反正你来都来了,不如就坐坐再回去。” 蓦地,她俯身前靠。 “好吗?” 幽香渗透,驱赶走被水气氤氲出的寒意。 对上那双光彩盈盈的杏目,井弈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徐徐把井弈带到沙发上坐下后,又拿了条大毛巾给他。 “先擦一下,你头发这样湿着容易感冒。”徐徐边说边走到热水壶前。“然后我再给你冲个姜茶,喝下去身体暖和后就不用担心了。” 井弈想说自己不冷,可话到嘴边不过嘴唇嗫嚅了两下而已,并没有发出声音。 有多久了? 他恍惚地想。 上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嘘寒问暖,在记忆中已经遥远到彷佛是上辈子才经历过的事。 自从爷爷和井姗相继过世,井弈便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只是单纯地在度日子。 没有兴趣和爱好,没有目标或理想,也没有朋友、家人跟对象,不过行尸走肉一样地过,将自己彻底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任由时间流逝,光阴消磨而已。 就连感受喜欢和厌恶,在井弈身上也变得很奢侈。 尽管他知道…… “还好吗?”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0)中 徐徐担忧的脸孔出现在井弈的视野中。 他愣愣地应了一声。 “感觉有点傻了呢。”小声咕哝了句后,徐徐干脆一把抓过井弈的手握住马克杯杯柄。“喏,热姜茶,喝一下会好很多的。” 话落,她坐到井弈旁边。 沙发是标准尺寸,徐徐让小杏给自己买了好几个大抱枕回来堆着,把空间占据掉大半,是以此时两人的距离现在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既暧昧,又有几分尴尬。 手肘稍微一抬便会触碰到对方。 徐徐不太在乎,相比下,井弈就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怎么不喝呀?”见他捧着杯子迟迟没有动作,徐徐疑惑地歪过脑袋。“太烫了吗?我刚试了下,应该可以入喉了啊。” 说着,她忽然凑向井弈。 因为徐徐突如其来的动作,男人的身体僵硬的就像一根木头。 热气一股脑儿地蒸上来。 生姜独有的辛辣味也跟着呛起,不过很快就在融化的黑糖块里沉淀下来,化作柔和的淡香萦绕鼻间。 “虽然有的说法是晚上不太适合喝姜茶,不过我加了陈皮下去煮,对温肺化痰、止咳和预防感冒还是挺有帮助的。”在井弈呆滞的目光中,徐徐缓缓道:“你咳了应该有好一阵子吧?还是得注意下才好。” 闻言,男人的眼神慢慢有了变化。 他没想到徐徐竟然有观察到这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井弈叁不五时就会觉得喉咙发痒,干咳两声。 情况并不严重,加上习惯成自然,他已经学会不去在意这点异状,没想到现在会被徐徐提起。 一时间,男人眼里涌上太多情绪,纷杂难言。 “赶紧喝吧。”徐徐装作没看到,将身体舒展开来后抓过茄子造型的大抱枕,整个人往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喝完了才能聊天,不然,不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 她的态度坚定,故意做出夸张的模样。 落在井弈眼里当真是可爱极了。 不论是那半瞋半怒的眼神,微微翘起的粉唇,还是古灵精怪的表情。 到这时,他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来找徐徐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了。 “我和她,没有关系。” 今天是井弈的休假日。 然而他没想到严令泽会突然登门拜访。 在对方道明来意后,井弈脑中只剩一个想法。 保护徐徐。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道:“是我单方面对她有好感,纠缠她,不过她并没有接受,我们也没有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同时,在井弈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那天在丰叔家的面馆里,徐徐和他拉勾约定的事儿。 其实,对徐徐提出来的交往一事,井弈并没有当真。 他和徐徐就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从认识以来到现在,也是徐徐主动的时候居多。若有天徐徐厌烦了,他们的关系大概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就断了吧。 井弈是如此想的。 直到严令泽问出他和徐徐进展到哪一步时,男人才蓦地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多么违心。 幸好,对方似乎不怎么在意答案。 定定地盯着他好半晌后,严令泽忽然笑了。 “你和她有没有关系,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严令泽用食指与中指的指节搭着下巴。“横竖,我与徐芝窈间的这笔交易已经结束了。” 那瞬间,井弈能清楚听到自己放大的心跳声。 “不过阿弈,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把。” “你真的知道徐芝窈是怎样的人吗?” 语速刻意放慢,严令泽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带着悲悯和同情。 在谈判桌上待惯了的男人,很清楚该如何煽动一个人的情绪。 尤其是当对方意志并不坚定之际。 “你……”井弈的眉头缓缓拧起。“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长腿搭起,严令泽漫不经心的神态中带着绝对的自信。“为了不让你在稀里胡涂的情况下被蒙蔽,我觉得还是得将徐芝窈这段时间干的好事告诉你才行。” 他顿了顿。 “毕竟那女人的心机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一码归一码。 虽然在事业上和自己展开合作,可徐徐早料到以男人的自尊心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正因为如此,她也在等严令泽的下一步动作,只是最近事情颇多,自己又处于被动状态,除了静观其变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方法。 如今井弈找来,悬起的心重归原处,反而让徐徐松了口气。 “严令泽都告诉你了吧?” 将空杯子洗干净放入烘碗机中,徐徐接着给自己倒了杯凉水。 摇曳生姿,袅袅婷婷。 这回她没有再走到井弈身边,而是在单人沙发上落坐。 见井弈没有开口的打算,徐徐索性自己坦白。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话有没有加油添醋,做过的事我不会不承认。”她的唇碰了下玻璃杯边缘后又放开。“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到你和严令泽间有除了工作外的交集,虽然直觉告诉我,你们的关系绝对不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 “后来有人给我透露信息……出于好奇,我在找人调查了严令泽后,又接着请对方调查你。” “然后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往事。” “好比……他喜欢井姗,井姗却喜欢你。”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0)下 徐徐刻意轻描淡写地带过一部分。 话里七分真,叁分假,不过总体而言与事实接近,也不算撒谎。 就是一些细节没有讲出来而已。 “会调查严令泽,是为了自保。” “你应该也知道,我在韦俊生身上栽了个多大的跟头。”徐徐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会再容许这种事发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只有掌握足以箝制对方的筹码,我才能安心。” “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不可能放弃。” 徐徐说话的时候,从始自终都握着杯子。 她没有看井弈,而是盯着光源打在玻璃上,像投入了一大把碎钻似的,波光粼粼,潋滟如镜。 “至于你,井弈,我对你有好奇,有喜欢,但没有利用。” 徐徐突然抬眸,看向他。 神情非常真诚、郑重。 “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知己知彼,你不愿意告诉我的,我自己去查,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或许牵涉到一些关于隐私的部分,可也与我切身相关,我觉得自己有知情的权利。” 徐徐的态度坦荡磊落,十分有说服力。 井弈不是不能明白徐徐的处境和想法,只是…… “那安若溪是怎么回事?” 静默了几秒,徐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见过安若溪了?” 井弈轻轻“嗯”了一声。 在徐徐继续说下去前,他道:“我替严总去接过她一次。” “那你有什么感觉?” 闻言,男人目露茫然。 “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对话进行到这里,徐徐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了。 虽然是很细微的变化,可井弈能感觉到,徐徐整个人似乎又更放松了一些,表情不再严肃,眼角眉梢间拉出浅淡的笑意,像山涧的一捧清水,沁入心脾。 “你不觉得她很像井姗吗?”徐徐试探道:“我看过井姗的照片,她们两个人就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样。” 过程中,徐徐始终专注地望着井弈。 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太大变化,然而,徐徐却能从他骤然加速的呼吸频率中发现一丝端倪。 肯定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关于井姗和安若溪。 两个如此相像的人…… “她们是表姊妹。”蓦地,井弈长长吁出一口气,往后倒在沙发上,仰面朝天,任由刺眼的光线将他淹没。“小姗的父亲,是安若溪母亲的兄长。” 这也是徐徐所能想到,最接近真相的巧合。 亲姊妹年龄差兜不上,但表姊妹就好说了。 “我第一次看到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井弈苦笑一声。“彷佛是看到小姗的双胞胎一样,不过我比谁都清楚,小姗离开了这世界,再也回不来了。” “毕竟当年是我亲眼看着她火化,并将她的骨灰送入灵骨塔的。” 井弈将手臂抬起,遮住眼睛。 他在颤抖。 紧紧抿着的唇瓣透出一丝脆弱。 见状,徐徐想也没想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抱住他。 “没事的。”女人的声音像四月春风拂过耳畔,耐心地安抚男人因为痛苦和疲惫而格外躁动的一颗心。“都过去啦,没事的。” “小姗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生活,毕竟,她是一个很善良也很温柔的女孩不是吗?” 能让严令泽这个天子骄子惦记那么久,井姗肯定有她特别的地方。 还有井弈,看着人温和好说话,其实是不会随便与人拉近关系的类型,他能真心接纳井姗成为家人,就代表井姗是通过认可的。 再加上调查资料左证,虽然不曾见面,可在徐徐的脑海中已经构筑出少女栩栩如生的拟态。 长发及肩,梳着齐浏海,戴着蝴蝶发卡,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儿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不笑的时候像水一样恬静,笑起来又像蘸了蜜一样甜美。 小小的身板藏在宽大的病服里,削瘦的身形也藏不住蓬勃的生命力。 那是井姗。 希望井弈幸福的井姗。 “我知道她喜欢我。” “井姗也知道,我知道她喜欢我。” “可我们谁都没有说破,维持着哥哥妹妹的关系,直到……” 徐徐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沾上了水渍。 那是男人的眼泪。 湿湿热热的液体,装的全是对过往的悼念。 在察觉井姗的心意后,井弈有一阵子曾刻意避开与井姗独处。 他真心将对方当成妹妹疼爱,所以在知道井姗的感情后更觉得有罪恶感。 井姗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又对井弈投以一腔真心,自然清楚井弈的闪躲,她没有因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失落,只是在爷爷催促着井弈过来看她时,说了一句话。 “是超能力哦。” 井弈一怔。 “等哥哥有喜欢的人以后就会知道。”井姗神秘兮兮地朝他挤眉弄眼:“不需要对方响应,也不需要对方了解,只要想着对方,看着对方,就会获得满满的能量。” “像太阳一样。” “所以我希望自己能再活久一点,等到那一天……” 对着井弈,井姗露出灿烂的笑容。 “如果有人可以让哥哥不再寂寞,我就能放心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1)上(H) 是谁先吻上对方的似乎不是那么重要。 徐徐发现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在性事上好像特别放得开。 不刻意去想和谁发生关系,在道德底线上的一时放纵,只要情绪到了感觉对了,就任由身体去主导。 别有所求也好,同情心泛滥也罢,人生在世若有随心所欲的权利,哪怕不过短暂的一瞬,也值得被好好珍惜。 因为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待在礼义教条立起的框架里。 为了维系社会的正常运转,或许没有错,却也衬的自由更难能可贵。 “嗯……” 待井弈用牙齿咬住她的乳尖,刺痛伴随快意涌现,徐徐涣散的意识才重新聚拢。 男人是笨拙的。 像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只是依循本能叼住散发出淡淡奶香味儿的乳头,却不知道该如何挑逗女人的情欲。 “舔一舔呀……” 见井弈只是用嘴巴含着,徐徐忍不住催促道。 被指点的男人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开始尝试着用舌尖逗弄那颗小小的梅蕊。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带着迟疑和不确定。 然而熟悉情欲滋味的身体很快就被调动起来。 粉嫩的唇瓣张合间有甜腻的呻吟落了出来。 又娇又软,黏糊糊的。 “唔……好舒服……另一边也要……用手……嗯……” 温柔的舔舐渐渐变了味儿。 在察觉稍微用力些便能换得女人更妩媚的回应后,井弈无师自通,手与唇舌并用,将丰满的胸脯化做掌中玩物,变着法子蹂躏一团玉雪一样白细的软肉。 青筋浮在剔透的底布上,薄薄的表皮染上漂亮的玫粉色,由深及浅,渐层般铺展开来,衬的上面被男人啜出来的印子格外清晰,像开在雪山山巅,奼紫千红的野花丛。 “不行了……呜……好热……嗯……都湿了……” 徐徐的双腿缠住井弈的下身,难耐地摩擦着。 “别只顾上面,还有下面呀……”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已经足够清楚。 可井弈却久久没有动作。 徐徐觉得自己就像离了水的鱼儿,浑身都要被晒干了。 “井弈!” 她瞪大眼睛,睫毛如舒展开来的蝶翼,浓艳的像是一张来勾魂的网。 方才因为不用看着徐徐的脸,只需埋头苦干就好,井弈这才放开性子想让她舒服。然而现在,灯光明亮如白昼,直面美人衣衫不整,娇喘吟哦的场面,井弈却忽然僵住了。 慌张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徐见状干脆直接抓过他的手,抵上自己腿缝间已经湿淋淋的小洞。 触感滑腻,媲美上好的白玉。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反射行为,井弈将手指直接捅了进去。 “唔。” 徐徐发出一声闷哼。 骤然受到异物入侵,受惊的媚肉密匝匝地箍紧男人的食指。 眼神迷离,双颊酡红,随着井弈不自觉地加快抽插的速度,徐徐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潮热的气流彷佛实质,填满他的感官。 “再深一点儿……” 徐徐的手勾上井弈的脖颈,红艳艳的小舌舔过突起的喉结,剎那,男人浑身肌肉虬结,鼓起,目光渐趋涣散,一如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 “井弈……”女人软着嗓子喊他的名字。“我要你。” 赤裸裸地邀情,没有男人能抗拒。 欲火漫天弥散,井弈用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的动作不要太过粗暴,以免不小心伤害到徐徐。 可徐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还要……唔……”细腰如水蛇一样妖娆的扭动,甚至不由自主地抬起腿,好让手指可以更加顺畅地进出细窄的甬道。“再弄弄……好舒服……呼……” 幽香四散。 玲珑浮凸的身躯蒸出了鲜艳的粉,绸缎一样缠在男人的身上。 小穴持续收缩,溢出来的汁水很快打湿了他的手掌,淅淅沥沥流了满地,将布料染出一块块深色的印子。 “快些呀……嗯……小穴好痒……”纤细的五指抓住男人手腕,指尖在皮肤上留下清晰的红痕。“挠一挠……” 在徐徐的要求下,井弈配合地将手指一根一根增加,撑开穴口,甚至能看到黏腻的红肉拌着银丝被搅出细沫的淫靡景象。 蚌肉像发酵过的白馒头一样变得鼓鼓囊囊,稀碎的黑色毛发可怜兮兮地垂在上头,在充分润滑的条件下,进出十分顺利,小嘴像有了自我意识,绞住男人长着薄茧的指头后还自动一截一截地往里吞。 贪婪的模样,格外刺激视觉。 井弈忍得双眼通红,呼吸间喷出的潮气尽是高热,煨着徐徐的毛孔,烫得她敏感的身体又是一阵哆嗦,泉眼彷佛被捅坏的机器,一股脑儿地喷出水。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1)下(H) 最后徐徐在井弈手里泄了两次。 昏昏沉沉之际,莫名地,她想到了暴胀理论。 在暴胀时期结束时释放出来的巨大暴胀场位能将重新填充整个宇宙,就像高潮一样。 瞬间的爆发归于平静后,身体再次充斥着热与能量。 扰动仍在持续,彷佛永不停歇。 意乱情迷中,纤细的手指抚上男人胯部,用月牙状的指尖描摹藏于西装裤里的庞然大物。 当性事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过其门而不入的理由。 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井弈也当不起。 性器终于抵上花苞,感受到那股源源不绝的热能,徐徐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 隐密的快意就像拉起易拉罐那一刻喷涌而出的气泡,自细胞冲入血液,再从血液胀破血管,浮到肌肤表层,将全身感官都覆盖住。 此时的徐徐并不是完全躺平的状态,而是半倚在沙发扶手上,从这个角度与高度,刚好能清楚看见井弈是如何将自己炽热、巨大的肉棒掏出来的。 不论是形体还是重量,都令人叹为观止。 徐徐眼中闪过惊艳,为男人的天赋异禀。 韦俊生和严令泽已经算是东方男性中罕见的尺寸了,然而与井弈的相比起来却又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而且井弈的性器很干净。 从颜色到形状,都很漂亮。 未被拆封使用过的新品就是不一样。 当这个形容在脑海里浮现,徐徐忍不住笑了。 井弈凑向她。 “怎么了?” 一把低沉的嗓音十足性感。 喑哑又撩人。 徐徐心念一动,突然有些好奇。 “你会在意吗?” 井弈显然不解徐徐的问题,哪怕已经是箭在弦上的状态,他依然强忍住躁动的欲望,压着嗓子问:“什么?” 徐徐悄悄用腿圈住井弈的腰。 “我不想骗你。”与她充满占有欲的动作截然不同的是那软绵绵的声音,嫩的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似的。“我和韦俊生、严令泽都发生过关系了。”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 徐徐偏过头,目光专注非常,心里想的却是若井弈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就直接霸王硬上弓。 自己其实不是非井弈不可的。 她恶劣地想。 合则来,不合则散,然而今天例外。 如果…… “说不在乎是骗人的。”井弈大概是没想到徐徐会抛出如此尖锐的问题来,认真思考了半晌才道:“不过不是不能接受。” 压在井弈后腰上本来已经准备动作的脚跟突然停下。 “因为喜欢,所以会想要拥有你的第一次。”知道徐徐在等自己解释,井弈试着把自己的想法清楚且完整地表达出来。“不只是在性爱上的第一次,也包括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在柔软的唇瓣封缄下。 他没有料到徐徐会忽然亲上来。 杂乱无章的啃咬,像急着想要标记地盘的小兽。 井弈被这个动作给刺激到,任由徐徐胡乱吻着自己,一手掐住细腰,就着下体相贴的姿势,就这样扶着粗大的阴茎对准穴口。 阴唇被刚才用手指捣出的大滩淫液给弄得滑溜溜的,龟头几次擦过饱胀的蚌肉却难以施力,最后才在徐徐的主动套弄下成功将柱身送进去。 “呜……”秀气的眉头皱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爽。“好大啊……” 两人这时还是脸贴着脸,徐徐的感叹落入男人耳中无异于赞美,也让茎体像吹气球般又生生胀大了圈,直把整条甬道都给密密实实的堵住。 井弈也不好受,比想象中更为狭窄的肉穴并未因方才的开拓而放松多少,倒是内里潮湿柔软,小逼一下下地蠕动,嘬的他脑门发麻,只觉得全身的气血径往小腹窜去。 没一会儿就憋出了满头大汗来。 “你赶紧动一动呀……” 最初的酸疼感过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空虚。 “快来肏小穴啊……” 一双美目迷蒙,微微噘起的红唇似饱满多汁的樱桃那样娇艳欲滴,吐露出的淫言浪语堪比春药,融在井弈耳里,鼓动他的神经。 这是男人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狂乱又美妙的滋味。 只觉得就算时间从此停留在这一刻也不枉人生走这么一遭了。 想着,井弈开始抽动。 从尝试性的深入浅出,到渐渐掌握诀窍后,越来越娴熟与激烈的顶弄。 “好烫……嗯……太快了……啊……肉棒好大,好爽……呀……” 徐徐大张着腿承受男人捣桩一样又快又猛的律动,性器已经不再是浅淡的颜色,就像撕掉封膜后终于露出狰狞形体的巨兽,青筋盘踞在上头,囊袋硕大如鸡卵,随着每一次向前顶撞狠狠地拍打上阴户,发出不绝于耳的声响。 井弈的体力太过恐怖,有如沉寂已久忽然迎来盛大爆发的休火山,喷涌而出的岩浆带着足以摧毁一切的热度,在尘灰漫天中掩住日月,盖过山海,将徐徐的世界拉进一片沉沉黑暗中。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2) “我还是想不通。” “嗯?” “你怎么就放着严令泽那么好的大腿不抱,偏偏要去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对象呢?” 面对黄存技的恨铁不成钢,徐徐没什么反应。 看她这样子就来气,对方日常总会抱怨上两句。 习惯就好。 虽然两人已经“和解”,可忠言逆耳,黄存技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太纵着她。 尤其徐徐为了全心全意地准备最后一次试镜,这段时间就是个空窗期,尽管《倾本佳人》确实带出一波热度,已经让她与巩燕有互别苗头的味道,而不像之前那样一味被压着打,可接下来除了拍拍杂志跑跑商务就没其他事好做了。 哪怕作为当事人的徐徐不以为意,黄存技总觉得心里没底儿。 观众是善变的,新剧一出出地出,新人一个个地红,你不砥砺前行,自有人等着取代。 何况徐徐现在的地位正尴尬着。 “退一步来说啊,大腿不抱就不抱,你可以说你有志气,但自己不抱还把这条大腿让给别人抱,我真觉得你这样的心态不太成。” 听到这里,徐徐终于说话了。 “怎么就不成了?”她反问一句。“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安若溪生得和严令泽的意难平一个模样,我早日脱身,还趁机争得不错的回报,那才是明智之举好吗?” 徐徐知道,黄存技是看安若溪最近顺风顺水大有踏上登云梯的架式,这才如此扼腕。 事在人为,那自然要全力拚搏。 可严令泽和安若溪间由过去和未来牵扯出的感情纠葛太过复杂,徐徐并不想插手。 在看到严令泽的资料后,一段与徐芝窈本人无关的记忆被翻了出来。 那是上辈子的严令泽和安若溪。 命中注定的相遇后,就和所有虐恋情深的故事一样,靠着那张与霸道总裁早逝的暗恋对象有九成相似的脸孔,安若溪成为白月光的替身。 严令泽挥军娱乐圈,替她保驾护航,助她青云直上。 到后来,隐隐与巩燕呈抗衡的态势。 不过两人的路线不同,要说什么直接冲突倒是没有的。 何况严令宇对巩燕死心踏地,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严令泽也对巩燕多有忍让。 可就是这么一段记忆,让徐徐决心放弃严令泽。 她的到来能改变一些事,可有更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人的命运,有很大一部分决定于先天的性格和后天的环境,除非意识到这点,痛定思痛,立下决心,否则哪怕给一个人重来的机会,有极大的概率,还是会走出殊途同归的结局。 所以她来到这里,代替徐芝窈而活。 徐芝窈要的究竟是什么? 徐徐想了很多。 事业上的成功?韦俊生的爱与求而不得?把巩燕踩到十八线无法翻身? 经过这些日子,她才发现,或许这些都是,却也都不是。 徐芝窈真正想要的是自由。 是不被束缚,可以做自己,尽情挥洒天赋与努力的自由。 既然如此,何苦自找麻烦呢? 严令泽踏足娱乐圈是早晚的事儿,安若溪被严令泽发现也是早晚的事儿,两人有了交集,接下来一连串爱恨情仇将必然发生,这是免不了的。 当然徐徐也可以巴着严令泽不放,用手段用心机用身体去与安若溪和井姗争,可这有什么意思呢? 严令泽不是攻略对象,徐徐的欣赏和好感也远远没有到非他不可的程度,既然如此,趁早放手,趁早用这个机会脱身并换取利益,才是不吃亏的上上策。 虽然她的做法太过简单粗暴,直接惹毛严令泽,让他觉得被阴了一把,可徐徐知道,等这口恶气出完,自己与严令泽才会处于对等的两端。 她要成为严令泽的合作对象,而不是呼之即去召之即来,随随便便就能打发的女人。 见黄存技还有话要说,徐徐干脆主动转移话题,不与他争一时的口舌之快。 毕竟这世界上不是什么都有办法诉诸言语的。 有些事只能自己兜着。 “你说我谈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对象?”眉梢一挑,表情顿时生出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来。“你调查过了?” “……” 黄存技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徐徐于是知道自己料的没错。 “那我觉得,我有两点要先澄清。”她伸出食指晃了晃。“第一,我和他目前还是开放式的恋爱关系,你别露出那种表情,是我们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 提议的人其实是井弈。 徐徐因此明白,男人对之前她说过的话并未认真,也对自己在决定过程中的摆荡有所察觉。 但追根究底是,他尚且不够自信,也不想在这时候用一己私欲限制住徐徐。 人都是贪心的,与其事后再来后悔,不如先给彼此足够的空间。 过去的阴霾在逐渐远离,然而他们都还不够成熟也不够强大,尚未有决心与对方建立长久且唯一的亲密关系,既然如此,何不用坦率与信任,作出其它尝试? 在井弈将心中的想法如实说出后,徐徐同意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2)下 开放式关系在现代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然而终究不是主流。 不过见徐徐心里有数,黄存技也不好多说什么。 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没什么外人置喙的空间。 “你自己拎的清就好,我还说你那时候怎么会突然想调查严令泽身边的助理……算了。”做了个深呼吸,黄存技冷静下来。“横竖不管是和谁谈,现在都不到曝光的时候。” “那是当然。” 这点徐徐也同意。 “那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呀……”她狡黠一笑。“你既然已经看过井弈的资料,那应该也知道他的背景了吧。” 徐徐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黄存技点头。 “他是井仲亨的独子。” 还未成为一个大经纪的时候,甚至更早一些,在他还没成为一名经纪人以前,黄存技就和现代不少年轻人一样,空有学历却挤不进好企业,想创业又没资本,处于社会中下层,摸爬滚打,啥事儿都干过。 那时候忙了大半天下班回家,他就给自己煮一碗泡面,打个蛋再添点被人打下来不要的青菜和碎肉,端着坐在老旧的映像管电视机前看新闻。 其中最有印象的,莫过于井家夫妻。 几乎每隔两叁天就能看到他们的报导。 买了房产,投资了新生意,又到哪里做了善事,接受当地政府的表扬……大大小小,层出不穷。 在二十出头的黄存技眼中,井家夫妻那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就和最风光无俩的那段日子一样,后来井仲亨破产、被追债、与妻子连袂跳楼自杀的消息也博尽各大媒体的版面,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整整一个月后热度才被压下来。 堪称那一两年里最大的社会新闻了。 从高端坠入谷底,如此惨烈的收场方式令人唏嘘不已。 早在第一次听到井弈这个名字时,黄存技就有所联想。 毕竟这姓氏并不多见。 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井仲亨的儿子。 这京市说小不小,说大,也真是不大。 “那你觉得,照井仲亨那性子,有可能什么东西也没给亲儿子留下吗?”徐徐点了一句。“井弈从小和爷爷生活,尤其在来到京市后,井仲亨和妻子忙于事业,从没将心思放在儿子身上,你调查到的资料应该也是这样写的吧?” 就和当初交给自己的那份一样。 黄存技默认。 他也不过是从小杏那里得到消息后找人把之前查过的档重新翻出来而已。 和徐徐看得就是同样的。 “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里面写得不假,可井仲亨和妻子会那么努力赚钱,为的是什么?” “一个人能发迹,那可能是抓到大时代的机遇,或者机缘巧合得人相助,可屹立不摇十来年,绝对不是用运气二字就能简单概括的。” “从小县城出来,拚搏到京市的一号人物,过程肯定不容易吧?” “可会让井仲亨在已经有了财富地位后仍继续铤而走险,一再为赚取高额利润游走于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你真觉得是贪财一词就能解释得通的?” 面对徐徐的质问,黄存技回答不了。 人云亦云,他也一直以为井仲亨的下场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真实写照,可如今被徐徐这么一讲,黄存技也意识到,或许自己的思考逻辑里存在着谬误而不自知。 “井弈是井家的独苗,井仲亨知道自己干的事儿不是正道,怕会连累到儿子,这才刻意和他划清界线。” “他有多爱财,就有多爱他儿子。” “如果你看过早期井仲亨的报导就会知道,对方当初决定走出小县城到京市来创业,为的就是让儿子和父母过上好日子。” “可惜这条路最后走岔了。” “而事实已经证明,当初井仲亨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徐徐说到这里,停下,看着黄存技。 后者一脸无奈。 “好吧,你说的或许是一种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他还待在严令泽身边当个小助理,图啥呢?” 闻言,徐徐瞋了黄存技一眼。 “你是不是傻?待在严令泽身边,借着他的憾恨,能挡掉多少麻烦?井仲亨在台面上仅存的资产早被查封得干干净净,走法律途径寻求救济的还能要回来一些钱,可剩下的那些债主,本身自己干的就是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要讨,自然也不会走正常路数。” 徐徐顿了顿。 “若让他们知道井弈身上还有利可图,那是想方设法不择手段也要榨出来的。” 黄存技不解。 “照你这样说,有钱没命花,不就跟没钱一样吗?” 闻言,徐徐笑了。 “哪能一样。” “这都过去多久了?井仲亨可不是傻子,这些事他肯定都想到了,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只是……” 对上徐徐的目光,黄存技脑中灵光一现。 “井弈自己不想?” 徐徐给了黄存技一个赞许的眼神。 对井弈而言,钱是身外之物。 爷爷和井姗在的时候,他或许还会为了给两人好的生活环境立起来,可在他们相继离世后,对井弈而言,父母留下的是债还是钱,其实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一个人若连对生命和生活的渴望都消失了,就很难有什么能打动他。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徐徐相信,假以时日,井弈肯定会带给自己比严令泽更大的惊喜。 不过……对上黄存技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慢悠悠地补上一句:“说的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所以……啥?”反应过来的黄存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徐芝窈,敢情你觉得耍我好玩儿吧?我跟你说,我──” 话说到一半,本来关着的门被人一把用力推开。 徐徐和黄存技同时转头,就见小杏满身大汗,一脸焦急地跑了进来。 “芝窈姐存技哥,大事不好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3)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成为大明星了。” “唉,自从十几年前芝窈离家后,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联络?我是联络过她几次。””女人苦笑一声。“可女儿不想认我这妈我还能怎么的?” 女人说着,拿起手帕摁了摁眼角。 她的面目憔悴,老态尽显,银丝夹在黑发间端庄地用一根簪子束起来,露出挂在脖颈上的一串珍珠项链。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货。 可这样一个女人说出来的话,远比那种行为粗鄙,撒泼打滚一言不合就动手开闹的人来得可信许多。毕竟杨馨年轻时候的底子还是在的,虽然身形不再曼妙窈窕,过季许久的改良旗袍一穿上,登时又有那种传统书香世家教养出来的韵味。 挺能唬人的。 “父母间哪有隔夜仇?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怎能记恨那么久。” “当年我改嫁那是迫不得已的事儿呀,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做什么呢?虽然芝窈脾气倔,我先生和儿子也没有计较,很照顾她的。” “哪能料到这孩子心眼多,就是融入不进新家庭,后来甚至一声不吭地跑了,多年没有音信,这不拿着针在扎我的心吗?” 杨馨说着,一度哽咽。 哪怕有几架摄像机都要怼到她脸上了,女人依然在惊疑不定中做出一副勇敢坚强的模样来。 记者抛出的问题一个赛一个尖锐,杨馨并没有全部接过而是挑着回答,不过也够人东拼西凑出故事的样貌了。 以杨馨的角度。 徐芝窈难以接受父母离婚后又双双再婚,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因此将心房封闭。 后来因为和继父儿子的一点“小摩擦”,十六岁的少女觉得受了莫大委屈,在某一日夜幕降临后,趁着月黑风高之际,摸了存折离家出走。 这一走就是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成就事业,也可以让一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杨馨再嫁的老公胡大田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后来靠着变卖家产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才把这大窟窿填上,可经此一事,虽然男人正值壮年,却已经丧失了精神气和斗志,终日酗酒,无所事事。 杨馨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些年,要说她有多爱胡大田那是假的,在杨馨心里,始终只有徐芝窈的父亲是她的爱情。 然而本质上,杨馨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爱情再美好再高贵,在她心里也没有自己和金钱来的重要。 所以在前夫遭逢挫败时,她想的不是与对方同甘共苦共度难关,而是害怕自己的生活质量无法再维持下去,所以一旦有了诱惑,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轨了。 杨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光有爱情是不能填饱肚子的。 只是她没想到,男人用同样的方式来报复她,甚至做得还要更绝一些。 后来杨馨只能带着徐芝窈改嫁。 野花总比家花香,在胡大田没娶到杨馨的时候,那对人是甜言蜜语,体贴关爱,几百万的包一个接一个砸都不手软的,等娶了杨馨后,那热情明显歇了下来,安分没两年就又开始偷吃了。 那时候的杨馨其实已经后悔了,尤其是在发现前夫东山再起,娇妻在侧,稚儿绕膝,比与自己在一起时更为幸福后。 可她的个性不会认错也不容低头。 苦心经营下,杨馨终于得到认可,后来胡大田哪怕在外面再怎么拈花惹草,人前和家里还是对自己这个妻子多有尊重,至于胡大田的儿子胡一硕,在杨馨看来那就是个空长身子,没长脑子的草包。 所以她才会在胡一硕表示出对徐芝窈的兴趣后,撺掇着女儿趁早把人给拿下来。 没想到就因为这一件“小事”,徐芝窈竟离家出走了。 杨馨恨女儿不懂自己的苦心,也恨离了婚就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前夫,更恨胡大田没用,天道不公,让她一次又一次地面临一样的困境。 可这回,杨馨已经不如年华正好的时候,没有能力再主动做选择了。 她就这样和胡大田拖着,一天过一天。 直到…… “妈妈知道你现在发达了,芝窈。”对准正中间的镜头,杨馨脸上的皱纹与她眼里涌动的泪液都被拍得清清楚楚。“妈妈也不求你拿钱回来养我们这两个没用的老人,可你好歹回家来看一看吧!” 徐徐把电视关了。 在杨馨的哭戏爆发前。 她周身的空气彷佛凝结成霜,冰的螫人,冷的冻人。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芝窈姐……”小杏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吧?” 徐徐闭上眼睛。 胸口闷闷地痛,彷佛有人拿大槌子在敲打心脏。画面中的杨馨与记忆中的杨馨交错着出现在徐徐的脑海里,哪怕她压抑着不去想,也如鬼魅般阴魂不散,如影随形。 她知道这是属于徐芝窈的情绪。 哪怕事隔多年,依然没有忘记。 胡一硕垂涎的眼神,杨馨默不作声的纵容,还有胡大田看似慈祥和蔼,却暗藏要挟意味的言语……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4) 见徐徐痛苦地闭上眼睛,小杏脸上写满了担忧。 “芝窈姐,要不我们今天就先休息……” “不用。”徐徐很快否决。“这件事总归是要解决的。” “可是你现在的状况……” “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吗?”打开双目,徐徐凝视着小杏,忽地问了一句:“你相信我吗?” 小杏一愣。 “你是我的助理,当然应该相信我。”她自嘲一笑,同个姿势坐久了,徐徐浑身僵硬,索性换了个位置,顺带将两条包裹在牛仔裤中的长腿交迭起来。“但若你不是我的助理呢,你还会相信我吗?” 这个问题无疑是尖锐的。 叁人成虎,众口铄金。 这两天,杨馨的访谈在社群上传开,彻底炸了锅。 以此为导火线,关于徐芝窈的丑闻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她尚未完成的高中学业,离家十余年对养大自己的母亲不闻不问,曾被经纪公司雪藏后来疑似有金主包养才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一料接着一料,让人目不暇给。其实除了杨馨的事儿,大多是把冷饭重新炒过而已。 只是以前有韦俊生在身后兜着,这些黑料到最后都不了了之,伤不到徐芝窈半分。 可现在没了韦俊生做靠山,除开带头的那一批人,连许多同期对家也跟着下场了。 这几年徐芝窈到底是有混出个名堂来,惹红了不少人的眼。 现在的娱乐圈就是僧多粥少的状态,资源有限,好资源更是稀缺,若能趁此机会将徐徐拉下来,把位置空出来,那是大家都有得赚。 所以现在各方势力才会如蜂群倾巢而出,恨不得人人都来叮上她这肉靶子一口。 徐芝窈跟着韦俊生的时候,韦俊生并不在乎她的过去如何。 见她从来不提父母,也没有多问一句。 那时候的徐芝窈以为这是男人无声的体贴。 殊不知这叫不上心。 不是见徐芝窈不想提才不问的,而是压根儿连想了解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自然,被韦俊生找来的黄存技就更不会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尽管他是有问过徐芝窈的。 “我的父母已经离婚了。”在沉默良久后,徐芝窈避重就轻地道:“后来两人都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已经很久没联络啦。” 黄存技什么人没见过,对徐芝窈这样的情况也是心里有数。 他想问的更仔细些,徐芝窈却摆明了不想再谈。 那时候黄存技跟徐芝窈的关系远远不比现在和徐徐的,见她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深入探究。 虽然职业培养出来的嗅觉让他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但那时黄存技只想着横竖天塌下来有韦俊生善后,索性就不庸人自扰了。 哪里能料到这回捅出来这么一个大娄子。 且今时不同往日,徐徐旁边可是一个能傍着的人都没有。 “你这几天先不要离开酒店。”黄存技当机立断道:“我先回公司和公关部商量该如何解决。” 难得的,徐徐对黄存技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当时徐徐状态很不好,黄存技怕她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反而容易出事,便叫小杏过来陪着。 “记得不要让你芝窈姐看手机。”在和陈总第叁次开完会后,男人借口出来抽根烟,打了通电话给小杏。“情况不是很好,先顾着她心情为上。” 小杏满口答应。 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徐徐,默默拿出偷藏了大半天的手机。 没想到这事儿跟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只自媒体,现在连新闻都报了。 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芝窈姐……” “回答我的问题,小杏。”徐徐盯着她。“你相信徐芝窈吗?还是相信电视里杨馨说的?” 大有不得到回答便不肯善罢干休的执拗。 这样的徐徐是反常的。 莫名地,小杏觉得自己看到了从前徐芝窈的影子。 她一时有些恍惚,却在瞥见女人悬于眼角,若隐若现,将坠不坠地泪光时,蓦地回过神来。 不再茫然的表情,透出一股豪气来。 “我相信你,芝窈姐。” 她上前一步,握住徐徐的手。 冰冷且还在微微颤抖。 其实女人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勇敢无畏。 坚硬的铠甲不过是在面对说不清的流言蜚语与扯不断的恩怨是非时,最好的自我保护。 小杏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徐芝窈的时候,那时她只觉得明星不愧是明星,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又有气质,衬得她自惭形秽。 然而,没有谁生来比谁更高贵。 终究都只是俗世中人而已。 真真假假,能辨得清的无非当事人,相比起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与抹黑,小杏宁愿支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徐芝窈。 或许这世界上真有人能无时无刻不带着面具生活,可小杏觉得,徐芝窈不是那样的人。 她选择相信自已的眼睛还有感觉。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5) 小杏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给徐芝窈带来多大的安慰。 徐徐上前拥抱她。 气氛变得温情脉脉,小杏有些不知所措。 尴尬与羞赧两种情绪一并涌了上来,让她脸颊泛红,手脚蜷缩。 “芝、芝窈姐……” “谢谢你。” 轻轻的一句话,里头的重量只有徐徐和小杏能感觉到。 彷佛感知到什么,她突然就放松下来了。 “不只有我而已。”犹豫片刻,小杏还是举起手,温柔地拍了拍徐徐的后背。“存技哥,还有芝窈姐的粉丝们,很多人都相信你的。” 所以……不要放弃,也不要轻易投降。 面对善意,谦虚以对;面对恶意,挺身而战。 人生百态,通往梦想和自由的路没有一条是好走的,可既然已经背起行囊,毅然决然地踏上征途,就没有再踌躇不前,回头张望的道理。 当年的徐芝窈如此,现在的徐徐亦然。 “我知道。”松开小杏,徐徐面露微笑。“你芝窈姐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倒的。” 上辈子的记忆晦暗沉重,却也不是一点光亮都没有。 只是最后,被所爱之人背叛的痛苦与无能为力的绝望就像暴涨的海水,淹过徐芝窈的口鼻,带走她赖以生存的氧气,还有求生的欲望。 可这辈子,终究不同了。 佛洛伊德曾说:“人的一生都是在弥补童年的缺憾。” 她想证明自己。 尽管她不是徐芝窈,却会带着属于徐芝窈的骄傲和荣耀,勇敢活下去。 至于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 目光一凝,徐徐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拨号。 “徐芝窈,你这样让我很为难。”陈来森望着徐徐,态度高高在上。“来说一说,你这一团烂账现在是要怎么算?” 低眉垂眼,谨小慎微,徐徐始终维持与进来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陈来森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扫过那张哪怕脂粉未施也美得惊人,更因为难得展现出来的脆弱一面而显得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漂亮脸蛋,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韦俊生会放不下了。 男人嘛。 说到底,就是视觉动物。 “我很对不起,陈总。” 徐徐不说话,陈来森也不逼她,就这样静静地,用一种评估商品般冰冷的目光盯着她。 然而等徐徐一开口,陈来森却是笑了。 不及眼底,虚伪至极。 “对不起?你说个对不起就想把这事儿给翻篇吗?”陈来森突然发作,一把抄起桌上的文件用力甩到徐徐面前。“你看看!为了你搞出来的破事,公司得花多少心力和银子去替你收拾!” 怒瞪着眼,额角青筋抽了两下,男人劈头盖脸地训骂起来。 “这两天公关部就没休息过,我告诉你,公司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艺人而已。” “让黄存技叫你去给杨馨道歉谈和解你不要,搞到现在可好,热搜压不下,新闻也上了,你觉得该怎么办?” 徐徐抿着唇,没有回答。 “让你说话呢!嗯?怎么又不会说话了?”陈来森声若洪钟,一个拍桌震得徐徐脑子嗡嗡地响。“哑巴吗你徐芝窈?说话啊!” 面对男人的咄咄逼人,徐徐再次道歉。 “对不起,陈总。” “对不起?”他气笑了。“你是小学生吗?翻来覆去就会说这叁个字?” “哦不对,我差点儿忘了,你连高中文凭都没拿到,我又能指望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这话已经是明晃晃地羞辱了。 难堪的情绪就像一把锋利的小刀,轻而易举割破徐徐勉强维持着的镇定。 陈来森见状,觉得火侯也差不多到了。 于是他干咳两声。 “芝窈啊,你也别记恨我。”再开口,男人摆出来的态度已经与方才迥异,多了丝循循善诱的味道。“这时代要经营一间公司,养活底下那么多人和家庭,我也有我的难处和苦衷啊,你说是不?” 见徐徐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他摆了摆手。 “你不用跟我解释,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杨馨要的是什么,社会大众要的是什么,你还会不明白吗?”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 “那请陈总您给我支个招吧。” 徐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陈来森有总姜太公钓鱼的微妙感。 不过谈话顺利往预期的方向走,他也懒得想太多,只故弄玄虚道:“唉,我在这行什么没见过,招自然是有的,还有两条路给你选呢。” “哦?愿闻其详。” “第一嘛,就是道歉。”靠往椅背双手一摊,陈来森做出个遗憾的表情。“不过我先说好了,你这一道歉下去估计得沉寂好一阵子。我听黄存技说你在参加林英超新片的试镜?也甭再想了,就认分些,多跑公益活动做善事,先避个风头等风波平息了再做打算吧。” “陈总,您在开玩笑吗?”徐徐表现出不可置信的模样。“观众是健忘的,您这样说不和将我冷藏差不多了?何况我并没有错……” “欸,打住。”陈来森摆了摆手。“你和你母亲怎么回事我不关心,我现在和你商量的是解决的方法。” “至于有错没错,舆论自有论断。” 陈来森说的是大义凛然,落在徐徐眼中只觉得可笑得紧。 可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眼睑下压,睫毛垂落,将不甘与倔强拿捏得恰到好处,徐徐轻声问:“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啊……”男人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笑容来。“那自然是找个能替你将这件事摆平的人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6) 徐徐抬眸,望进陈来森毫不掩饰算计的眼里。 两人四目相对间,无形的目光犹如实质,化作一记利箭,精准地射入只有彼此能看懂的情绪中。 “陈总,这样就没意思了。”徐徐唇角一扯。“您干脆直接让我去找韦俊生得了。” 见徐徐如此直白地道出对方名字,陈来森眉头挑起。 “怎么,不想装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又怎么敢在您面前装呢?” 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间,探得不过是彼此的虚实。 陈来森得承认,眼前这个姑娘真的和记忆中不一样了。 与初次见面的时候相比,与跟在韦俊生身边的时候相比。 明珠蒙尘,璞玉生瑕,纵有一张好皮相也不过枉然。 然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就像拂掉尘埃,掩去瑕疵后,终于绽放出独特光辉的珍稀宝物,让陈来森想到了那句:“琅玕不是人间树,何处朝阳有凤凰。”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当初答应韦俊生答应得太早、太草率了些。 不过这也没办法,公司明面上是陈来森在主导,其实背后的资金投入有大半都得仰仗韦俊生。 只是他不管事而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既然都知道了,想来也不需要我再多说。”陈来森微微俯身向前,将双肘压在了桌面上。“你的答案呢?” 徐徐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所以其实……我只有这一条路好走是吗?” 陈来森耸了耸肩,不回答。 “那我是不是能合理怀疑,这事儿是韦俊生搞出来的鬼?”徐徐嘲讽道:“真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一天呀……” 话中耐人寻味的感叹让陈来森眼角抽了抽。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细想后又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就先这样吧。 “如何?”他再次问,同时将椅子滑得更前面一些。“答案?” “这么着急啊?”徐徐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考虑?” “你还需要考虑什么?”陈来森嗤了声。“当然我是没差,可这事情拖得越久对你越不利,你可得想清楚了。” “唔……好像是这么个理……” 见徐徐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给出明确答复,陈来森皱眉。 “徐芝窈,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如果我不同意会怎样?” 两人的话是同时说出口的。 陈来森盯着她。 “你和公司的合约已经要到期了。”他说。“下面有人回报,黄存技似乎计划着给你成立工作室?你应该知道,工作室说起来好听,执行起来,若没有足够的金流和人脉资源,那就是场灾难。” 徐徐沉默。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而且,以你目前的情况要想独自经营工作室那是不可能的,肯定得找资本来挹注。” “如果你这回和韦先生服个软,再来要做什么都会容易许多。”陈来森意味深长地道:“反之,你的合同快要到期了……” 谈到这里,不需多言,陈来森已经表明态度。 “我知道您的意思了。”徐徐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轻声笑了出来。“既然如此,时间宝贵,我也不耽误您了。” “我的确可以现在就给出答案。” 徐徐后退一步。 “我宁愿和公司解约,也不要再和韦俊生有任何牵扯。”在陈来森骤然大变的脸色和惊怒交加的目光中,徐徐撂下这么一句话:“再麻烦您替我如实转告他了。” “谈的怎样?” “就和预定计划一样呀。” 在被陈来森轰出办公室后徐徐便接到了黄存技的电话。 “杨馨真是韦俊生找来的?” “不知道,陈来森没明说,不过反正不是他就是巩燕,其实意思都差不多。”徐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尖地发现迎面走来几个熟面孔。“在外面不方便多说,先这样啊。” 话落,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哟,这不是徐姐吗?” 结伴同行的叁个女孩子,都是公司近年力捧的新人。 其中开口那个走在最前头,去年出演了部仙侠爆剧的女二,在同期小花中备受关注,也最得公司看中。 叁人与徐芝窈皆有不大不小的过节,主要因为徐芝窈之前对于交际应酬一事十分不擅长,容易给人高傲的感觉,落在心思细腻敏感的小姑娘眼中,倒像是看不起人一样。 且因为韦俊生的关系,公司的资源倾轧严重,容易有人眼红,挑拨生事。 倒不至于动手,就是见面的时候会刺上两句。 好比现在。 “徐姐可真令人羡慕啊。”童音在离徐徐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这有人就是不一样,叁天两头上热搜,广告位免费拿,这都已经几天了?连我妈跳广场舞的小伙伴都在问您的事儿,现在徐姐真可以说是红遍大街小巷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7) 她一说完,身后的两个女孩也跟着捂嘴笑了起来。 “是啊,寻常人的确是羡慕不来。”徐徐微微侧身。“有这个闲工夫关注我那点破事,不如还是好好关注一下自己吧,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陈总找你们来的对吧?恭喜呀,想来有好事要发生了。” 徐徐这话说的可谓真心实意。 从表情、语气到肢体语言都叫人挑不出错来,让童音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徐徐见叁人还是没有移动的打算,索性整个人让到一边给她们过。 这是过去从来不曾发生的事。 后面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短发姑娘不安地扯了下童音的衣服下襬。 “音姐,咱们……” 一个眼神扫过,她悻悻然地闭上嘴。 童音这才偏过头,上下打量着徐徐。 “我们徐姐这是转性了?”唇角一扯,似嘲似讽。“还是金主的大腿不好抱,现在就准备给自己找后路了?” 童音曾见过徐芝窈上韦俊生的车。 就是从那以后她对徐芝窈的态度才从井水不犯河水变得针锋相对起来。 徐徐觉得人性当真有趣得紧。 哪怕身处大染缸里,还是有带着严重洁癖的人。 童音就是一例。 如此特别,让人心生羡慕与向往。 “你干嘛笑得这么恶心?” 见徐徐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童音正觉得头皮发麻,没想到对方忽地露出一个友善又和蔼,与母亲让她去相亲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笑容,吓得童音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充满戒备的模样,让徐徐是既无奈又好笑。 “你说的没错。”她耸耸肩。“大腿的确是不好抱。” “徐芝窈,你……” “所以我已经不打算再抱大腿了。”手机在震动,徐徐拿起来看了一眼。“还有事,就不和你聊了。” 说完,也不管童音是什么反应,随意地挥一挥手,人便往电梯的方向走了。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啊。” 虽然徐徐的语气称得上客气,可她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让人不自觉就会照着她的话做。 等童音反应过来,徐徐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转角了。 “我觉得徐芝窈好像不太一样了欸。” “嗯,过去她哪会接我们的话啊,一副高傲的样子,结果现在出事了,还不是得拉下脸来……” “够了哦。”童音双臂抱胸,看着两个小跟班。“有些事私下说说得了。” 她的话还是有份量的。 “那童姐,我们……”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啊?”秘书出来见叁人排排站,挑了下眉。“陈总已经在等你们了,他心情不好,别拖拖拉拉的。” 童音应声。 等两人先跟上去了,她才慢悠悠地往前走。 同时嘴里咕哝道:“谁在和你聊了啊,徐芝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那么会自作多情呢,呿。” 徐徐在进到电梯后便像失了力气般,疲惫地往后靠倒在镜子墙上。 棒打落水狗,上辈子的徐芝窈在人生的最后阶段简直是所有人都恨不得来踩上一脚。在一片挞伐声浪中,极少数出声声援她的同行里,就有原本徐芝窈一直以为跟自己特别不对付的童音。 其实,就和在剧里饰演的角色一样,童音是个心口直快,嫉恶如仇的性子。 她和徐芝窈拍过戏,特别喜欢徐芝窈对角色的解读与诠释,然而在得知她与韦俊生间见不得光的包养关系后,她觉得徐芝窈是自甘堕落,特别怒其不争。 如今徐徐打定注意要离开公司,以后童音的机会只多不少。 可后方一群虎视眈眈的对手,以童音的心性,没了徐芝窈这块挡箭牌怕会遭人妒忌算计,所以徐徐才会提点一二。 不论对方听不听得进去。 想着,她拿出手机回拨。 另一端很快接起。 “喂?” “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啦?”徐徐的声音里,有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意味。“不是说了我没事吗?” 现在身边多的是想采访她的狗仔,就连今天到公司和陈来森谈,都是七弯八拐,放出好几个假消息后才得以避开潜伏在四周的耳目顺利出行。 非常时期,徐徐怕会连累井弈。 所以在对方说要过来陪自己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火海一个人熬就够,没必要拖着两个人一起受累。 大概是听出徐徐的语气暗含的意思,井弈轻轻笑了。 低沉磁性,透过电波传进耳膜,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不自觉地,徐徐挺直背脊。 “笑什么?” “没有,只是感觉你的状态还不错,我也能放心一些了。” “唔,就跟你说了我没事。”徐徐瞥了眼镜子中的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这点事才不能打败我呢。” 她说,语气充满自信。 “嗯,我就知道我们徐徐最厉害了。”井弈宠溺地顺着她的话说。“不过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要不要回来充电一下?” 闻言,徐徐立刻就懂了男人的意思。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8) 没有意外,井弈果然已经在房间里等她。 为什么对方可以直接进到自己房间,徐徐并不在意,从见到男人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那一刻开始,心中便涌现出万般复杂的情绪,让她无暇再注意其他事情。 难以用言语描述,难以具象化表达,却是扎扎实实地压在心上,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回来啦。” 正在看书的井弈听到动静,抬眸。 就在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徐徐彷佛看到眼前的场景如同冰雪消融,大地回春一般,连习惯了的实木色彩都变得鲜艳明媚起来。 直到现在徐徐才恍然惊觉,原来一个人的出现,真的可以扫去阴霾,带来光亮。 尽管只是暂时的,也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有个人等自己的感觉真好。 她想,同时弯腰将鞋子脱下,换成室内棉拖。 上头还印着徐徐本命年的卡通图案。 “我问了你经纪人,他说你喜欢这家的菠萝油。”井弈边说边打开盒子。“我去买的时候运气很好,没什么人又是刚出炉的,不过现在可能有点冷掉了。” “喏,你先尝尝,如果……” 井弈惊险地接住差点儿掉到地板上的菠萝油。 因为徐徐猝不及防地抱住了他。 “徐徐?” “嘘……”将脸埋在男人肩膀,徐徐的声音闷闷的,彷佛经过雾化,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不是说了要给我充电一下吗?” 井弈愣了下后才想起这是自己刚才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他无声地笑了下,默默将菠萝油连同外袋一起放回盒子里。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空调运转的声音在这时变得格外清晰。 恍惚间,徐徐以为自己睡着了。 然而,男人停在后背上的那只手在带来灼热温度的同时,也勉强支撑着徐徐摇摇欲坠的一丝理智。 她要保持清醒,因为还不到可以完全放松的时候。 想着,徐徐用力地呼吸一口。 剎那,干净的味道充盈,让人安心。 她抬起头,不期然撞进井弈的眼底。 流光般的温柔在那对深邃漂亮的黑色眼眸里荡漾,像陈年酒酿,一不小心就让人醺醺然地几欲醉去。 伴随暖意淌过,抚慰细胞的躁动。 “充好电了?” “嗯。”柳眉一弯,女人眼睫如蝶翼舒展。“充好电啦。” “那我去给你泡杯咖啡。”井弈扶着徐徐的肩膀起身,同时靠近她。“菠萝油和黑咖啡是绝配,对吧?” 徐徐惊喜地眨了眨眼。 “这你都知道啊?” “当然。” 井弈边说边往小厨房走。 “这黄存技不会把我的底都给泄光了吧。”徐徐小声嘟嚷道:“不行,我得和他约法叁章,看看有什么能说和不能说的……” 想到这里,她立刻拿起手机给黄存技发消息。 不过对方估计正忙着,等了几分钟都没回复。 徐徐觉得无聊,索性登入社群账号,继续冲浪。 她其实挺配服那些网友的。 明明没有一个人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却每个人都像看破了徐芝窈这个人一样,把那些假料传的绘声绘影,头头是道。 当然最厉害的还得是杨馨。 这一手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本事可谓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容易引起争议的几个点上又是打得擦边球,避重就轻,含糊其辞,让徐徐可以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否则照杨馨的性子和脑子,是想不出来这环环相扣,将热度和节奏拿捏得恰到好处,简直媲美剧本精心设计的情节安排了。 眼睛盯着屏幕,手指滑动,没一会儿徐徐就闻到现磨咖啡的香气飘散出来,沾附到每一个角落。 当井弈端着热腾腾还冒着蒸气的黑咖啡摆到自己面前,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闻言,井弈的动作顿了下。 直到他重新在身边落座,徐徐专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带着探究和疑惑。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他说,没等徐徐开口便又接着道:“我是想这样说的,可这明显是谎话,骗不过你也骗不过我自己。” 徐徐一怔。 “不过我相信你。”井弈如此道:“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和苦衷,也相信你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对自己的眼光……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井弈的语气平缓温和,既没有抑扬顿挫也没有高低起伏,只是平铺直叙地陈述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却让徐徐深受触动。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短暂的沉默后,提起另一个问题:“你今天过来,应该是有事要和我说吧?” “嗯。”井弈爽快地承认。“的确。” 徐徐看着他。 “我辞职了。”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平添出几分委屈来。“现在属于失业状态。”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79) 对此,徐徐早有预感。 不过她还是问了句:“是你自己想辞职的还是严令泽要把你解雇掉?” 闻言,井弈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徐徐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几秒后,男人率先败阵下来。 “在严令泽开口让我滚前,我先一步提了。”眼尾下压,他的口吻带着心虚。“这样应该算是辞职吧?” 徐徐倒不知道,对方还有这样幽默的一面。 “嗯呀。”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徐徐敷衍地赞美道:“你还挺机灵的啊。” “……你都不问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当徐徐真顺着问了,井弈偏偏又不说话了。 他的五官不是时下流行的奶油小生那类,却是十分协调地生长在俊美的脸上,平常看了让人感觉沉稳大气十分有安全感,此时眼睑垂下,薄唇紧抿,刻意绷着的样子,又有几分可怜兮兮的脆弱感。 像是淋雨后出现在家门口的大狗,轻易就能撩动女人内心最柔软的一块。 “好吧,我认输了。”徐徐忽然伸出手捧住井弈的脸。“别做出这种表情好吗?我会心疼的。” 徐徐这话说的十分自然,简直像在对台词似的,却让井弈的心跳无故漏了一拍。 灯光下,女人漂亮的脸蛋好像在发光。 细腻的肌肤,干净的毛孔,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像山水画一样清秀的眉眼,远看大气,近看细致,每一笔勾勒出的线条都有其独特的韵味,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时的气氛正好。 水到渠成,适合做点什么。 眼看男人的嘴离自己越来越近,徐徐眼睛微微睁大。 然后在最后一刻,她主动错身,亲上对方的额头。 柔软的唇一触及离,留下余温与淡淡香气。 “乖,现在还不行。” 双手依旧捧着井弈的脸,徐徐笑得眉眼弯弯。 “我一会儿还约了黄存技呢。”纤长的手指抚过,安抚地揉了揉井弈的脸颊。“忍着点啊,年轻人。” 她的语气正儿八经的,与不安分的动作形成强烈对比。 分明两人年岁相仿,井弈还比徐徐大了一点。 这下他可算看出来了,徐徐就是故意的。 “很有趣吗?” “唔……”徐徐松开他后还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嗯,有趣。” 杏目亮晶晶的,毫不掩饰促狭笑意。 落在井弈眼里是既可爱又灵动,像只恶作剧得逞后沾沾自喜的小狐狸。 剎那,有种难以形容的酸甜滋味从心口满溢出来,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吹起的气球,里头胀满陌生的情绪。 澎湃又热烈,想宣泄又舍不得宣泄。 这对井弈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让他能清晰地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正活着。 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有希望,就有盼头。 “别担心。”见井弈缄口不言,默默不语的样子,徐徐以为他是在担心接下来的生计,索性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我目前挣得钱应该还够养活你,不然,就先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闻言,井弈蓦地抬头。 这是最甜蜜的邀请,无庸置疑。 “你居然和他同居了?” “嗯。” “我就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这就叫引狼入室啊!”黄存技一脸懊恼。“我当初就不该松口让他去找你的,真是!” “其实也没什么,你就当我找了个合租室友吧。” 徐徐夹起一颗小笼包塞进嘴里,一口咬下,汤汁顿时流了满嘴,油而不腻的鲜甜好滋味让人不禁满足地瞇起眼睛。 “对了,我不打算继续住天园了,你抽空就帮我留意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这倒没问题。”大概是已经习惯徐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性子,黄存技无奈地抽了张面纸给她。“擦一擦,你现在形象已经够糟糕了。” “谢谢呀。”徐徐接过后发现黄存技还是盯着自己不放,便问:“怎么了?我脸上沾到东西了?” “不是。”黄存技摇摇头。“只是……你真的不怕吗?” “怕什么?” “井弈是来吃软饭的啊。” “不至于吧,不过凭他那脸和身材,就算是来吃软饭的我也不亏吧?就当包养个小鲜肉……唉,其实也不小了。” “……” “开玩笑的。”在黄存技准备爆发前,徐徐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卡来在他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黄存技一脸看傻子的眼神。 “不就是卡吗?” “是啊,不过不是我的卡,是井弈的卡。”徐徐把皮夹收起来。“他说了,这是他身上目前所有能动的现金,就当房租全上缴给我啦。” “房租?”黄存技明显不信,一脸狐疑。“里面不会是空的吧?” 听他如此质疑,徐徐差点儿被气笑了。 “是啊,我也怕是空的,毕竟这要真没钱就算了,如果打肿脸充胖子,人品就先不过关。”徐徐干脆顺着他的话接下去道:“所以我拿去刷了。” “那里面有多少钱?” 黄存技这完全是发挥了作为一个社会打工人的本能反应。 在徐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他尴尬地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这是担心你……” “不多。”徐徐没打算细品黄存技那蹩脚的演技,直接给出答案。“刚过八位数而已。”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0) “八、八位数?”黄存技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你逗我的吧?八位数?” “逗你有什么意思吗?” “可,可是有八位数的存款他还留在严令泽身边当什么助理啊?如果我存款也有八位数……” 见徐徐看过来,黄存技识相的闭嘴了。 “井弈这些年工作上挣得钱,大概都没动过吧。”徐徐又夹了颗小笼包。“没有欲望,也就没有花钱的地方。” “唔,如果这样就能在几年内存到八位数的存款,那我也想跳槽了。” “想什么呢。”听他嘟嚷,徐徐好笑道:“存款那块,工作存的连分红充其量占四分之一就不错了吧,其他的估计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不过具体情况我没问,井弈也没说。” 黄存技这才想到之前徐徐的猜测,顿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不错啊徐芝窈。”他阴阳怪气地道:“敢情这都在你的算计中了?厉害厉害,小生甘拜下风。” “得了,别贫嘴。” 一连嗑掉八个小笼包后徐徐餍足地将筷子放到蘸料盘上,拿起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 “可以谈正事了。” 黄存技的表情也跟着正经起来。 “都解决了吗?” 他就在等徐徐这句话。 “唉,你真以为陈来森是那么好说话的啊?让我谈一次就能成?你这是低估陈来森了,而且我们现在还是弱势的一方,要我说你当初就不应该直接激怒对方,这下可好……唉。” 前叹气后叹气,最后还抹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黄存技这次倒是把戏做足了。 徐徐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后,也跟着无奈地吁出一口气。 “唉,那真可惜,我准备好的红包今天看来是发不出去了。” “……什么红包?” “给你的啊,辛苦你这些日子为我忙前忙后的,如果这次能顺利解约,我怎样也得表示一下吧?”徐徐耸耸肩。“不过既然你还没谈成那就算了,再接再厉啊。” “……其实成了。” 徐徐装作没听到。 “真成了。”黄存技恨不得穿越回一分钟前。“文件都已经签好,剩下的程序也交代律师去跑了,我那儿还有复印件,你不信我现在就让小杏拿过来给你看。” 黄存技连珠炮似地说,都不带喘的。 “所以你刚刚是骗我的啊?” “呵、呵呵,怎么能说是骗呢。”黄存技干笑两声。“开个玩笑而已。” “唔,原来是开玩笑呀。”徐徐起身,收拾完桌面后,在男人期待的眼神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见她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黄存技忍不住问:“那奖金……” “我也是开玩笑的。”徐徐露齿微笑。“您是大经纪呢,肯定看不上我那一点小心意的,干脆这笔钱就省起来了吧。” “徐芝窈!” 徐徐挥一挥手,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黄存技气得牙痒痒,差点儿没忍住要问候徐芝窈的祖宗八代了。 直到手机突然响了两声。 瞥了一眼后,他瞪大眼睛。 韦俊生来消息时,徐徐和严令泽新成立的“珊瑚娱乐”公司代表刚正式签完约。 “我觉得不能再拖了,就这两日召开记者会,你们觉得如何?” 黄存技看向徐徐,后者颔首。 “我没意见。” “好,那我会让公关部加紧动作,该联系的联系,该拟定的拟定,等时间确定下来,就通知黄先生。” “嗯。” “您是公司第一个签约的艺人,严总非常看重,还特别交代下来让我们要好好办事。”代表扶了扶金丝眼镜后,伸出手。“合作愉快,徐芝窈小姐。” 徐徐坦荡地回握。 “合作愉快。” “至于林导的电影……” “我们已经有规划。”黄存技开口。“只需要公司全力支持就好。” “全力支持那是自然。”对方笑了笑。“严总的意思也是让公司不要插手。” “……” 黄存技勉强忍下到嘴边的脏话。 接下来就是了无新意的那几句客套话,对方并未留他们一起用餐,只借口还有事便让秘书送客了。 和徐徐出来后,黄存技嘲弄地道:“整一个小白脸,又端又作,严总进军娱乐圈到底是认真的还是随便玩玩而已?” “你回去查查那人在国外的经历就知道了。”徐徐瞥了他一眼。“记得用英文名字查啊。” 闻言,黄存技拧眉。 “你认识那人?” “认识算不上,就是知道有这号人物。”徐徐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放心吧,给人家嘴上占点便宜没什么,好处在后头呢。” 她都这样说了,黄存技也就不再多谈。 “对了,我们的工作室……” 手机震了两下,徐徐顺手拿起来一看。 见她表情一下子变了,黄存技问道:“谁?” 徐徐给他看屏幕上跳出来的讯息。 “出来见一面吧。” 陌生的号码后面是徐徐再熟悉不过的包厢号。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1)上 她到的时候,韦俊生已经在等着了。 这间包厢也算徐芝窈过去和韦俊生“偷情”的秘密地点之一,常年被男人包下,隔壁有休息室,里头设备一应俱全,再方便不过。 那些荒唐性事在剎那间像潮汐涨起,大浪卷入,如蝗虫过境般侵入徐徐的脑海,让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听到动静,韦俊生抬头。 许久不见的男人英俊依旧,不过眉心与眼尾边缘刻画出的纹路却更深了。 既是岁月的痕迹,也是愁绪的累积。 叁十出头的年纪,却因为压抑着沉甸甸的心事而生出了鬓边风霜。 想来前一阵子,从徐徐的离开到严令泽的突然发难,再到近期心腹挟带大量机密文件跳槽对手企业,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对男人应是造成不小的打击。 不过那股熟悉的沉木香倒是不变。 只是更厚重了些,熏得人发昏。 “你来了?” “嗯。” 徐徐在韦俊生对面落座。 菜品已经上得差不多,都是徐芝窈喜欢的。 人吶,就是这点奇怪。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才要来惋惜。 可这世界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停下前进的脚步。 而且,要说韦俊生有多爱徐芝窈,徐徐是不信的。 真的爱,是不会把人逼上绝路的。 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然而那一点放肆的喜欢,也不过是从夹缝中生长出来的野草。 碍了人眼后,便是被任意践踏的命。 不值得一提。 想着,徐徐收敛心神,专心在与韦俊生的这场会面上。 没有意外,估计也会是最后一次。 “你早就计划离开了?” “是。” 合同的问题已经顺利解决,徐徐没有隐瞒的必要。 韦俊生大概是没料到她回答的如此干脆,沉默片刻后才接着问:“我前一阵子听到风声,说严令泽已经注册好公司,准备进军娱乐圈?” 徐徐没有接话,只是从碗中舀起一勺汤,喝了口。 “你是投到严令泽公司了吧?”徐徐不开口,韦俊生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地道:“陈来森提起的时候我并未联想到这事儿,毕竟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和严令泽闹翻了,他身边也换了个女人……可没多久就有人向我回报,说严令泽的公司签人了。” 闻言,徐徐把汤匙放下。 “我与公司的合同本来就快到期,我也从未有与公司续约的打算。” “如今我身陷丑闻之中,又不愿听从公司的公关指令,早点解约,那是对双方都好的事。” 徐徐坦然地直视韦俊生。 “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韦俊生正欲夹菜的动作一顿。 他抬眸,同时放下筷子。 “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男人的声音低沉,黑色瞳仁在光源下呈现饱满的光泽,深浅不一的背景色错落在他眸底,晦暗难明。“还是我和巩燕合谋?” 徐徐注意到,韦俊生这回提到巩燕的名字时,语气和过往有些微妙的不同。 她有瞬间的恍神。 落在韦俊生眼里却是默认的意思。 男人忽然低低一笑。 “想不到我在你眼中,原来是这样的人?” 先入为主。 蓦地,徐徐想到了这个词。 尽管上辈子的事在这辈子还没发生,可有徐芝窈上辈子记忆的徐徐却很难将两者分开来看。 何况,徐徐比谁都清楚,若这辈子她仍选择按照徐芝窈的轨迹生活,事情将会再次重演。 这就是人性。 有些人,注定要错过。 “事情不是我做的。”韦俊生盯着徐徐,目光若能化为实质,将比刀刃更锋利,意图割破平静的表象,看穿里头是否有暗流在涌动。“我也没料到,巩燕她,会去找上你母亲。” 他是直到事发那一刻才知道徐芝窈母亲的事。 罕见的,韦俊生感到一丝后悔。 他完全不了解徐芝窈的过去,也从未动过了解徐芝窈过去的念头。 更遑论去想两人有朝一日会形同陌路。 甚至这陌路的裂口,还是由“徐芝窈”亲手画下。 杨馨的采访出来那天,韦俊生到熟人开的酒吧买醉。 对方看着将酒一瓶瓶地开,又一杯杯地灌进腹中的好友,无奈地问了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是啊,何必呢? 韦俊生扪心自问,其实自己也不是非徐芝窈不可。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是,为何曾经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会突然翻脸无情,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时候张开双翼,展翅高飞,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愿意。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任凭韦俊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窍门。 曾经那样渴望靠近,到最后,缘何又迫不及待地逃离? 嘴唇一动,男人正欲将心中疑惑冲动地问出口,然而,徐徐却早他一步。 “你虽然并未参与其中,却是默许了这件事的发展吧?”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1)下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变了。 安静又沉重,落针可闻。 无形的空气流动彷佛在剎那间凝成固态,一方空间里的两人都受到了影响,其中,韦俊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是精彩。 毕竟要从男人那张英俊面孔上看到如此丰富的情绪变化并不容易。 徐徐于是也知道了答案。 毫不意外。 “我就知道。”她笑了笑。“也许你觉得,这事不是你所推动,你不过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不插手也不去介入而已。” “可是你知道吗?对徐芝窈而言……”徐徐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件事的伤害将是巨大的。” “很多人喜欢讨论受害者,加害者和旁观者的关系,在我看来,加害者的犯行是无法找任何借口的,而旁观者……当你有能力提供帮助却选择漠视,不也是隐形的加害者吗?” 闻言,韦俊生的脸色更苍白了些。 徐徐轻轻笑了声。 “当然,这件事无法单纯用是非对错来衡量,毕竟没有谁有那个义务要对陌生人伸出援手。” “可当你选择不伸出援手,那就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看客吧。” “一个……和徐之窈完全无关的陌生人。” 徐徐的目光澄澈,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出韦俊生内心阴暗,包括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与算计。 “做一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固然值得鼓掌,然而很多时候事不关己,选择明哲保身,也不能苛求。” “毕竟我们自己都不见得勇敢,又如何能奢求别人要做英雄?很多时候,帮与不帮,只是一念之差。” 眉眼弯曲,唇角拉起,徐徐朝韦俊生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 “我并不怪你。”她说。“可我也没办法,再说服自己继续喜欢你。” 所以,就到此为止吧。 前尘往事,让它彻底过去。 徐徐把汤一口喝完。 韦俊生到这时才打破沉默。 “如果我说不呢?” “喜欢是没办法勉强的。”徐徐微微偏头,一绺发丝落了下来。“就像过去的徐芝窈也没办法勉强韦俊生喜欢上自己一样,这点,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男人哑口无言。 徐徐说的是事实,让人完全无法反驳。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徐徐接下来的话。 “你点的这桌菜,是徐芝窈喜欢的?” 韦俊生不懂她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仍点头道:“是你……” “不是我。”徐徐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嘲讽。“这一桌子的菜里,只有这碗已经空了的汤是徐芝窈喜欢的。” “怎么可能……”韦俊生下意识便反唇相讥道:“明明……” “我也很想问,怎么可能?” “与你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甚至一年两年,而是满打满算的五年。” 徐徐的眼神失望,表情心灰意冷,那是一种破碎的美,让韦俊生再一次清楚意识到,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更何况,他们俩连真正意义上的情人都算不上。 “你点的菜,都是巩燕喜欢的吧。” “她第一次踏进这里的时候,你曾将菜单摆到她面前问她要吃什么,可不待她翻看,你便吻住她,将她压倒在这张榻榻米上。” 徐徐点了点桌面,目光有片刻迷离。 “然后,接下来你们的每一次见面,你都先替她点好了菜。” “殊不知这些菜里面,竟只有一样是徐芝窈真正喜欢的。” “那还是她在生日的时候,亲手替自己点的。”徐徐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后来彷佛呢喃一般,只消风一吹便散了个干净。“她和这里的员工说了,员工心细记下来,这才将这碗汤,加到了这一桌子菜里。” “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徐徐问,要的却不是韦俊生的回答。 “你享受着她的爱,她的崇拜和依赖,她的付出和等待,你觉得你没有错,因为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徐芝窈自作多情而已。” “所以你心安理得的掌控她,占有她,在她身上发泄欲望,和对巩燕求而不得的情感。” “明面上,你看似为了巩燕,所以限制、禁锢着徐芝窈。” “可其实,这一切更多的是你的私心。” “你要徐芝窈心甘情愿当你的掌心玩物。” “因为你舍不得这样对巩燕,也无法这样对巩燕。” 徐徐的目光像是直直穿透对面的男人,落在过去的那五年岁月里。 “是你亲手将她塑造成了赝品,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将她当作同等的人来看待……” “这样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徐芝窈呢?”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2) 记者会那天,京市的天气很不好。 上午狂风大作,雷鸣轰响,把路树吹得东倒西歪,到得中午,好不容易阳光露脸,眼看就要放晴之际,本来渐渐散开的乌云又重新聚起。记者会正式开始前一小时,雨雾铺天盖地落了下来,点连成线,线集成面,彷佛天上漏了个大洞般,倾盆泄满整座城市。 “你东西都带齐了吧?” 黄存技是直接到现场和徐徐会合的,时间不巧,恰好赶上时候,被淋了一身湿。 幸好小杏早有准备,多带了一套西装过来。 “真是,这几天都这样,一不留神就下大雨,绝了。”接过西装后,黄存技对小杏友好地笑了笑。“不错啊,越来越机灵了。” 小杏抱拳,精神抖擞地回应:“谢谢师兄夸奖。” 眉梢一挑,黄存技看向徐徐。 徐徐耸耸肩。 “她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我便和她说,等工作室稳定下来后,让你有空多带带她。” “可以啊徐芝窈。”黄存技语气酸溜溜的。“还一人多用啊,现在就想着把我榨干了?” “哪里能呢。”徐徐今天心情好,也不介意和他贫嘴两句。“这是怕您太劳累了等着将来好好孝敬您呢。” “唷?”黄存技捏着嗓子反问。“所以我还得说声谢谢你了?” 徐徐眨了眨眼。 “如果你是真心实意的,我很乐意接受呀。” “……” 黄存技就知道,和徐徐说话,自己是占不到半点上风的。 幸好他这人优点多,其中之一就是能很快接受现实,不在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口舌。 “你这妆不好,太艳了。”双目一眯,话题一转,黄存技瞥向一旁还在整理工具的小姑娘。“顶着这张脸出去,你什么话都不用说,准备在网上被人喷死吧。” 化妆师诚惶诚恐地就要道歉。 “得了,又不是多大事。”徐徐出面缓颊。“你也别气,这妆容是我自己要求的。” “你要求的?”黄存技横眉竖目,恶声恶气地道:“你在想什么?旁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吗?杨馨那头可是请了专业的公关团队啊!你要……” “我知道。”徐徐打断他。“你说的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黄存技一脸不可思议。“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 “因为我想告诉杨馨,徐芝窈过得很好。” 一句话,让男人彻底哑火。 徐徐的表情太认真,已经跟她合作许久的黄存技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件事对她的意义有多么重要。 于是,他只能妥协。 “这可能会让今天的记者会效果减分。” “减分就减分吧。”徐徐不以为意。“我开记者会的目的是要澄清而不是作秀。” 闻言,黄存技一哽。 道理其实谁都明白,然而,更多的人会视此为机会,大加宣传。 这是双赢。 毕竟公关就是看得危机处理能力,如果一个减分的项目可以操作成加分的项目,将不仅只有艺人受惠而已。 不过见徐徐态度如此坚决,黄存技也知道多说无益。 “罢了,这是你的场子,怎么搞全看你自己。”他顿了顿。“今天李总也来了,我去打声招呼,你就先好好沉淀一下。” 李总就是“珊瑚娱乐”的代表,李少杰。 那天黄存技听了徐徐的话后立刻去查了对方的背景,这才知道李少杰在一间知名的国际传媒公司都干到了执行副总裁的位置。在职期间,旗下电影部门的营收成长率年年为正,甚至有几次呈现跳跃式增长,被誉为集团的明日之星,将来前途一片看好。 至于这人为何会放下如日中天的事业,到严令泽刚成立,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娱乐公司当代表,据悉,是因为人情关系。 再深的,黄存技挖不到,也不在乎。 知道李少杰的本事后,他对未来顿生信心,也下定决心要和对方搞好关系。 这就是公司刚起步的好处。 “慢走不送啊。” 徐徐和黄存技挥一挥手。 等人离开后,小杏上前,悄声附在徐徐耳朵边问:“存技哥没有反对欸,那是不是就是赞成的意思了?” 见她一脸忐忑,徐徐似笑非笑。 “你觉得呢?” “我当然觉得……”察言观色是小杏在这段时间突飞猛进的技能之一,尤其是在面对徐徐的时候。“他同意了,对吧?” “嗯哼。” 猝不及防地,小杏一把抱住徐徐。 “欸!” “谢谢你啊芝窈姐,我一定会跟存技哥好好学,好好干,将来把我们工作室发扬光大,争取成为业内翘楚!” 徐徐刚听这话还有点感动,到后面,完全是哭笑不得了。 “你这油嘴滑舌跟谁学的?”她轻轻打了下小杏的胳膊。“别再勒了,衣服起皱麻烦,等等还要补妆。” 小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松手。 “对不起啊芝窈姐。”她吐了下舌头。“我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闻言,徐徐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就在小杏被盯得有些发怵之时,徐徐垂下眼睑,收回目光,拍了拍她的肩膀。 “年轻就是本钱,不要让姐失望了。” 说完,她便转头和在一旁待命的化妆师和发型师沟通造型,看是不是有哪里需要再加强。 毕竟,徐徐希望自己以最完美的状态出席这场记者会。 在一旁看着用再专业不过的态度专心工作的徐徐,心生崇拜的同时,小杏也觉得她方才的口气有些奇怪。 连同眼神。 感慨、怅惘、释然,像是在千帆过尽后,终于能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的一种,复杂又微妙的情绪。 不待她深思,徐徐回头便喊:“愣在那儿做什么呢?快去找服装师要件西装外套过来,记得得和我这身搭一块儿。” “好的!”小杏赶忙应道:“我这就去!”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吃饱太闲没事儿干了才会胡思乱想。 在将门带上时,小杏瞥了眼重新坐到梳化台前的徐徐。 那样专注,那样漂亮,天生就该是大明星,受万人瞩目,享万丈光芒。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3)上 现场已经挤满记者。 众人窃窃私语,互通有无,交换着手边情报。 记者会正式开始的时间定在下午叁点,两点四十五分,公司安排好的安保人员便过来清场了。 “不是已经看过我的记者证了吗?为什么又要再看一次?” “唉,你们小心点,这设备很贵的!” “凭什么要我出去啊?我也是记者好吗?你要搞清楚,是你们找我们来,不是我们自己想要来的!” 因为安保人员的强势,现场一度混乱。 这次记者会安排在一栋商务大楼里,要完全过滤掉人流基本上不可能,所以公司才会提前十五分钟再次确认到场人员都在邀请名册上,而不是鱼目混珠冒充进来的。 毕竟杨馨这次事情闹得大,因为徐徐与老东家的合同问题又拖延了一阵子,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这样的情况下,难保有人借机生事来搏版面。 所以在前置作业的准备上,公司甚至花了高一倍的预算在安保这块,为的就是确保记者会从头到尾都能顺利进行,不要出乱子。 “芝窈姐……” “嗯?” “你看起来好像是要去走伸展台哦。”小杏有意活络气氛。“真的太好看了。” 闻言,徐徐给面子的笑了笑。 “是造型师搭配的好。” “才不是呢。当然造型师也很重要,但我觉得,那叫什么来着……”小杏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到合适的词。“气场!” “气场才能把造型撑起来啊,芝窈姐你今天就算穿件棉衣搭牛仔裤,看起来还是跟一般人不一样的。” “是吗?现在拍马屁可不会加薪哦。” “我才不是在拍马屁呢,这些都是真心话,真的。” 见小杏一脸焦急,就差没举手发誓了,徐徐也不再逗她。 “好啦,我知道。”捏了捏她的脸颊后,徐徐伸了个懒腰。“现在几点啦?。” 小杏掏出手机一看。 “下午两点五十二分。” “唔……” “徐芝窈。”黄存技带着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准备好了没?” “嗯。” “主持人正在安抚现场情绪,唉,我觉得李总这事儿还是做得太绝,这得罪谁不好得罪记者以后可……”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呀。”徐徐站起来。“无规矩不成方圆,到时候场面无法控制住那才叫悲剧,何况,你真觉得以我现在的风评,得不得罪记者很重要?” 黄存技顿时卡壳。 “可以后……” “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吧,这场记者会是我导的戏,要请谁来出演也是由我决定。”她朝黄存技抛了个媚眼。“你说是吧?” 这下,黄存技完全无话可说,憋了半晌只蹦出来一句:“你真是我的祖宗。” 姑且当这是赞美,徐徐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到点,记者会准时开始。 随着现场灯光暗下,由公关部部长领头,李少杰跟在其后,接着依序是徐徐、律师还有黄存季鱼贯出场。 原本李少杰是没打算在这场记者会中现身的,临时改变心意后,安排好的座位有了更动,加进一张长桌,与四人并排而坐。 有眼尖的人认出李少杰的身分,和身边的人低语起来。 氛围的改变,在场的参与者都能感觉到。 相比起一般的澄清记者会,今天这场不论在排程还是设计上都更为正式,也透出一股古怪来。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在主持人简短的开场介绍完五人身分后,徐徐无视前方一排贴了各家媒体卷标的麦克风,直接接过小杏从身后递来的一支,轻轻敲了两下,确定没问题便站了起来。 剎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很感谢今天到场的记者朋友们。” “首先,虽然并非本意,我仍要为最近占用了庞大社会资源一事先向大家道歉。” 徐徐说着,面朝前方深深地鞠了一躬。 镁光灯不停闪烁。 有记者已经按捺不住了,可徐徐显然不急,只是用目光慢悠悠地逡巡过全场后才缓缓开口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于情于理,我都不想将自己的过去和私生活搬到台面上,在公众视野内,任人品头论足,说叁道四。”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演员,该做的,该做好的,该受人指教的,是我的演技,我的角色,而不是我的人生和选择。” “所以我挣扎了很久,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同意公司召开这场记者会。”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针对这一件事,针对杨馨女士的指控,和网上似是而非的谣言做出解释。” “不论你在来这里之前对我抱持怎样的看法,我都由衷希望在座的各位能秉持一个媒体人的良心,如实记述、陈述、转述。” “毕竟,真相或许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3)中 徐徐放出一段音频。 “我说你可好啊,现在是大明星啦,挣钱了,你知道你妈在胡家过得是什么糟心日子吗?” 众人一听就知道,这是杨馨的声音。 不过与最近接受采访时总显得有气无力,柔柔弱弱的女声不同,这段音频档里杨馨的声音脆生生的,中气十足,明显是攒足了劲儿。 “徐芝窈,我知道你在,别给我装哑巴!”女人音调猛地拔高。“你算算这都第几年了啊?你有回来看过我一次吗?人家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生你养你,我是你母亲,你难道就不知感恩,不该回报吗?” 女人越说越上头,音量也越放越大。 “徐芝窈,说话!” 接着是一阵细微的杂音。 “我不觉得,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哪怕有些失真,仍能听出徐芝窈的语气冷漠。 彷佛电话另一端只是个陌生人。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我可是你妈!” 估计是被气狠了,这时的杨馨已经全无当年那优雅高傲的贵妇作态,更像是个凶悍、不讲道理,一言不合就能问候你全家的泼妇。 徐芝窈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 毕竟她真的,已经太久没有和杨馨联系了。 在她离开的时候,胡家尚未走下坡,胡大田还供得起杨馨过挥霍无度的生活,许多女人在她那年纪,上有老,下有小,既要工作,还要顾家,终日得为生活奔波劳苦。 所以杨馨看起来比同龄的女子都要年轻,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不像徐芝窈的妈妈,更像徐芝窈的姐姐。 然而,生活既能滋润一个人,也能摧毁一个人。 现在的杨馨已经不是当年的杨馨了。 她在生活无虞的时候尚能想到利用女儿来换取未来的保障,更遑论在日子不顺时。 刚离家那会儿,徐芝窈其实对杨馨还抱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期待也渐渐消失了。 像那枯萎的花苞,落入春泥,化作尘土。 再不复见。 “这世界上有哪个妈妈……”徐芝窈的声音轻轻细细的。“会想将自己女儿送到自己继子床上啊?” 剎那,现场一阵鼓噪。 虽然因为是提取出来的音频,音质不算特别好,可徐芝窈说的每个字都特别清楚,让人想装没听见也难。 所有人都在等杨馨的回答。 毕竟这段时间,杨馨都是把徐芝窈和胡一硕间的矛盾轻描淡写地用“小摩擦”来带过,可若徐芝窈的话属实,那性质将会完全不同。 且徐芝窈当年,还是未成年。 是什么样的母亲,会让一个才读高一的女孩子心怀绝望,宁愿不上学了,也想着要逃离家? 细思孔极。 本来人云亦云的真相,到这时,终于出现一丝反转的契机。 多数时候,人们习惯接收消息,却不习惯主动去思考和连结,所以就变成是由接收到的消息替我们被动去做思考和连结,如此一来,很容易形成僵固性的思维模式。 所谓“洗脑”也由此而生。 尤其是互联网时代,在同温层与自我保护机制的双重作用下,由此形成的观念或刻板印象并不会轻易就被改变。 然而一旦出现裂口,也将是倾覆性的。 “我是为你好。”良久的沉默后,杨馨终于开口,没有否认徐芝窈的话。“你还太小了,徐芝窈,你不懂妈妈的苦心……” “你的苦心?是你为了让自己过好日子的苦心吧?”徐芝窈毫不留情地拆穿杨馨的自欺欺人。“你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事吗?他给我下药啊!我的人生差点儿就毁了你知道吗?如果当年他真的得逞了……那是犯罪,犯罪啊!” 徐芝窈吼完,脱力一般喃喃地问了句:“杨馨,你还记得你女儿那时候只有十六岁吗?” 大概是徐芝窈的反应太激烈,杨馨也清楚自己占不住理,索性豁出去了。 “徐芝窈,你别讲得好像自己有多无辜多清纯,你的资料我都让人去查了,你敢说,自己在娱乐圈就是清清白白的吗?那圈子有多乱啊,你之前被人雪藏,复出后又占了那么多好资源,你敢说自己不是靠的男人?啊?” 这话的信息量够大。 大家都在等着徐芝窈会如何回答。 “你要如何想,那是你的事。”结果徐芝窈并未正面给出答案,只是道:“对于我的工作,我一直都问心无愧。” 音频中止。 徐徐没有说话,示意工作人员继续放接下来的几个音频。 那都是杨馨打来的电话。 最后一通,距离现在已经有好一段时间。 因为两人终于谈妥了。 “法律没有办法解除血缘上的关系,我永远是你妈。”杨馨说:“你就不怕我到媒体前一闹,你的金主还会保你吗?那些观众还会买你的帐吗?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好要脸皮了,可你不同,你想继续演戏,就得要你的脸皮。” “……”徐芝窈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现在也不指望你回来孝敬我了,可至少,也该给点生活费吧?” “……成,我让律师去跟你去谈。” 接着,电话挂断。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这是这几年来,我和杨馨女士的所有通联纪录。”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3)下 “等等,如果这份录音档属实。”突然有记者提问:“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将与亲生母亲的通话内容全部录音下来呢?一般人不会这么做吧?” 主持人闻言本来是想阻止的,却被徐徐拦住了。 “你这问题问得很好,为什么呢?”她微笑着反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记者显然没料到徐徐不按牌理出牌,愣了下。 “是我问你……” “当然是,我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徐徐望着他。“以我对杨馨女士为人的了解,我不得不保持戒心,提早准备,这样的回答能让你满意吗?” “你早预料到有这一天?既然这样,你这些天又为何保持沉默?”见男记者卡壳,坐在他右手边的女记者接着提问:“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你是故意让杨馨女士找上门的?就为了炒作呢?” “合理怀疑?故意?炒作?”徐徐玩味地嚼着这几个词。“用我的名誉和人身安全?你们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啊,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彷佛是听不出徐徐的反讽,女记者坚持道:“既然你让我们提问,就应该回答我们的问题吧?” 台下响起了零碎的应和声。 在来之前,并没有人想到,徐芝窈竟然会将这几年和杨馨的通话都录下来。 然而准备得太周全反而令人起疑。 虽然已经证实杨馨是一个失职的母亲,可徐芝窈的这份“心机”依旧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就是吊诡的地方。 质疑的时候要你提出证据,提出证据后又怀疑你别有用心,彷佛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循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幸好,徐徐已经料到可能出现的情况,未雨绸缪了。 “我家的座机有自动录音的功能。” “现在这时代,大部分的人联络都使用手机。在杨馨第一次联系我后,我就请我的经纪人黄存技先生办了新的话卡,没想到她不放弃,接着又打来家里骚扰我。” “所以我很庆幸,虽然隔了几年,电话还好好的,里面的芯片也没坏。”徐徐耸耸肩。“这大概也是我的幸运吧。” “毕竟……”她苦笑。“谁能想到,千防万防,还要防自己的亲人呢?” 现场一阵寂静 后面还有人要接着提问却直接被挡下。 徐徐坐回位置上,换律师站起。 后方的投影布幕上,放出来的是一张张收据的复印件。 “这些都是我的当事人徐芝窈女士,在这些年支付给杨馨女士的孝亲费。” “按月自动转账,没有落下过一回。” “所以杨馨女士所言,是谎话、造谣也是诽谤,我们将保留法律追诉的权利,并希望能得到杨馨女士的道歉。”律师的声音徐缓却十分沉稳。“毕竟这些不实的指控,已经对徐芝窈女士造成实质的伤害。” “同样的,如果有人以后继续散播与事实相悖的谣言,我们也会采取相对应的法律行动,望周知。” 律师说完后,坐下。 徐徐拿起麦克风。 “这些年,我对杨馨女士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失望。” “我从十六岁那年离开故乡,放弃学业,北漂来到京市,靠打工兼职养活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曾经想,我的母亲会不会打一通电话来问我过得好不好,向我道歉,接我回家。” “可我没等到。”徐徐的语气淡淡。“于是我明白,这世界上,你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后来,很幸运的,李凡导演找到我,给了我演戏的机会,也给了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至今我依然十分感谢他,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徐芝窈。”徐徐顿了顿。“是李凡导演开启我的演艺之路,也是他让我知道,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职业,可以体会人生百态,酸甜苦辣。” 说到这里,她停下喝了口水,接着,话锋一转。 “学历方面,我从来没有否认过。” “我的确只有初中毕业而已。” “不过在迫不得已中断学业后,我并没有放弃学习。”徐徐换了另一只手握住麦克风。“不论是作为普通人徐芝窈,还是作为演员徐芝窈,我认为学习不应该只是局限在某一个地方或阶段,而是贯彻一生应该落实的志业。” “当然我也鼓励所有正在努力学习的学生们,你们很幸运,有接受教育的权利,虽然分数不等于未来,成绩也不该做为评鉴一个人的标准,但是它的确能让你改变,并握有一张可以通往更好人生的门票。” “而且,校园生活,是永远不回去的青春,最好的见证人。” 徐徐突然对准藏在角落的摄像机。 “珍惜你们当下所拥有的吧,毕竟你以为再寻常不过的生活,可能是很多人向往,却无法得到的。” 话落,徐徐放下麦克风。 主持人这时开放提问,然而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等有记者回过神来,举着手准备站起来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地嘶吼:“她撒谎!”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4)上 是杨馨。 黄存技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要招呼安保人员上去,然而,小杏这时突然跑到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就趁这点时间差,杨馨已经穿过中间的过道来到台前,这才被静候在两旁的几个工作人员伸手拦下。 因为事发突然,刚刚竟无人反应过来。 待大家看到杨馨,登时如海中的鲨鱼闻到血腥味般,猛地将镜头全部对准她。 很多记者是想干脆上前围住杨馨,以便占据最好的位置,然而主持人一句:“为维护秩序与安全,方便记者会的进行,请大家待在位置上,若有擅自移动者,将直接取消这次的采访资格。”,便让人打消了念头。 然而有人还是不甘心。 “那我们如果要上厕所怎么办?”不满又不想把头条拱手让人,身形削瘦的男记者高声喊道:“难道也不能移动吗?太没人性了吧!” “您当然可以因为要上厕所而移动。”主持人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态度依然十分专业。“我们只是希望大家能保持适当距离,也给突然出现在现场的杨馨女士一个保障。” “您说是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众人也总算反应过来主持人的用意。 今天来现场的记者就算没到上百人也至少有五、六十个,如果全部蜂拥而上,难免发生推挤甚至是爆发口角冲突,到时候如果动作大一点不小心伤到了杨馨,那所有的矛头将直接指向徐徐。 所有准备将化为流水。 见大家按兵不动,主持人满意一笑。 杨馨这会儿仍被控制着,却是撒泼打滚,不肯离开。 嘴里依旧在大声嚷嚷道:“她撒谎!她撒谎!” 这场记者会有在线直播。 本来就是受到极大关注的,在杨馨闯进来以后,热度更是一下子被带了起来,播放量蹭蹭地往上涨。 家庭伦理大戏总是不乏看客。 因为事先交代过,工作人员并未使出全力看住杨馨,也没料到杨馨瞧着娇小瘦弱的身子力气会这样大,几回下来,竟真让她顺利挣脱了。 就在这时,徐徐突然起身。 她走下台,来到杨馨面前。 身姿婀娜,红裙翩翩。 若仔细对比,不难看出两人在五官上的那点相似,不过一个饱经风霜,一个年华正好。 这个女人便是徐芝窈的母亲。 头一次,徐徐不是在记忆里,也不是在屏幕上,而是面对面,近距离地仔细打量对方。 杨馨蓦地瑟缩了下。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眼前的女儿好像忽然间变了一个人。 分明还是徐芝窈的脸,可那神韵却不太一样。 在这样的女儿面前,杨馨莫名有几分心虚和惧怕,下意识就想要避开她的视线。 看出她的不安,徐徐轻声笑了。 “既然您都来了,那刚好,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给一次了结吧,也省得您来来回回地跑,多累啊。” 本来徐徐是打算等记者会结束再带着黄存技和律师过去找她的,不过现在杨馨自己出现了,倒省掉不少麻烦。 “您说我撒谎,请问下我哪里撒谎了?”徐徐盯着杨馨的眼睛,不让她有任何闪躲的机会。“通联记录是假的?转账纪录是假的?如果这些都是假的,那欢迎您到警局备案,或者直接去举报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徐徐,杨馨抖了两下。 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以为会再有反转的,然而见徐徐这胸有成足的态度再对比杨馨支支吾吾的模样,想来他们是要失望了。 不过如果这样就打退堂鼓,杨馨又为什么要特地跑过来闹事? 不应该赶紧溜了吗? “嗯?”徐徐眨了眨眼睛。“您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说我说谎吗?” 杨馨额头有冷汗冒了出来。 一点一滴,覆满已经不再年轻的皮肤。 她想起今天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想起对方答应给自己的好处,虽然眼前的女人让她备感陌生,有种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预感,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利欲熏心的人总会选择忽视异状,挺而走险。 “我说的不是那些……” “嗯?”徐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不是那些,那是哪些呀?” 对上徐徐似笑非笑的眼神,杨馨忽地生出一阵怒意和勇气。 来都来了,索性全部豁出去得了。 反正,她与徐徐如今也算完全撕破脸皮了。 想着,杨馨眼中划过一丝狠意。 她冷冷笑了一声。 黄存技始终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杨馨与徐徐的互动,见状,内心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 “得了,你现在是傍大腿傍出优越感来了是吧?”猝不及防伸手指向徐徐的脑门,杨馨转身面向齐齐对准她的大炮和镁光灯。“你们别看她给我的那些钱好像不少,其实根本九牛一毛而已!” “金主给了她多少戏拍啊?她说那是她家,呵,她家,那根本不是她家,是她金主家!” “我敢说这句话绝对是真话,若有假,就让我受天打雷劈!”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4)中 杨馨的语速又急又快,连珠炮似地往外蹦,彷佛后头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似的。 然而她的咬字还算清晰,全被收音设备录了进去。 小杏正拿着平板待在后头守直播。 “金主?刚刚她妈说的是金主吧?” “前面一堆人耳朵是不好使吗?说的就是金主,我可听得清清楚楚。” “哇,所以这是直接锤了哦?我就说徐芝窈背后不可能没人,那时候还被她那一点粉丝追着骂,现在……报应不爽啊!” “我先观望,感觉她妈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观望加一,现在幸灾乐祸的人也先消停下吧,别到时候又被啪啪啪打脸了。” “拜托,以为这是在拍戏啊,哪来那么多反转?” “我估计吧,她妈嘴里就这一句话是真的。” “可如果真有金主应该能帮她把事情压下吧,所以是闹翻了?” “群众的力量懂不?杨馨把事情闹到这种程度后哪可能说压就压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回答前面那些提问的姊妹,根据可靠消息来源,徐芝窈和金主的确分了,而且她那金主,人家真正喜欢的可是巩燕。” “抱走巩燕,我们家小燕子正在拍戏呢,可没时间掺和人家的家务事。” “编故事也要编的有逻辑好吧,你干脆先告诉我窈窈的金主是谁吧。”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徐芝窈也太惨了吧,不是被当替身了吗?” “金主替身,莫名有点好嗑怎么回事?” “什么替身,说穿了就是个赝品好吗,还真的应了那个黑称,取名的姊妹太有才了哈哈哈哈!” 弹幕与留言的数量飞速增加,密密麻麻地盖在了屏幕上。 刚才一下子好转的风向现在似乎又被打回原形了。 小杏焦急地看向前场。 在杨馨说完那些话后,现场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有记者反应快速地直接拿起麦克风问:“你这样说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呵,我的眼睛和记忆就是证据。”大概是发现自己的一番话引起了不错的效果,杨馨整个人已经镇静下来,说话也更加的有条理。“那些录音档的确是真的,不过,漏了一条。” “最重要的一条。” “徐芝窈说要给我钱后却迟迟没有出现,后来我干脆照着查到的地址来京市找她,你们猜猜我找到了什么?” 杨馨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如饿狼盯住猎物,双目放光。 “一间四周都围了铁栅栏的洋房,比我前夫家还有后来胡大田的别墅都要大许多的洋房。” “我想我女儿真的是发财了,事业做得风风火火啊。” “毕竟这里可是京市!”杨馨比划了下。“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有这么大一间房子,那是后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啊!” “我想我好歹也是她母亲,别的不说,搬进去照顾她还是可以的,毕竟我女儿工作那么忙,总要有人替她看房子的。” 杨馨没注意到,有几个记者的眼里流露出了厌恶之色。 为她展现出来,赤裸裸的贪婪和欲望。 “结果你们知道怎么了吗?”杨馨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仍旧在继续发言:“我上前去找门卫,结果门卫说,什么徐芝窈,这间房子是韦先生的!” 所有人都捕捉到了关键词。 韦先生。 姓韦,在京市有大洋房,又和娱乐圈关系密切的,这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许多。 望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杨馨,徐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徐芝窈这个母亲当真是愚蠢极了。 甚至不用她出手就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时候,那时候我还打了通电话过去,是徐芝窈接的,我说我就在屋子外等她,结果她让我不要声张,没多久就有个保镳出来……”回忆起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杨馨抖了抖。“他拿着徐芝窈给我的封口费,让我赶紧离开,否则,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说完,杨馨猛地转头看向徐徐。 “你这次还敢说我说的是谎话吗?”不再像前几天在媒体前卖惨那样故作可怜,这回她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徐芝窈,你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否认我说的这件事吗?你不敢,因为……” “因为,这是实话。” 徐徐直接替她说了。 “我的确与韦先生交往过,不过已经于今年年初分手,至于所谓的包养说……这世界上总是不乏打着要打破阶级标志,却又深陷阶级迷思的人。” “总不能因为我男朋友比我有钱就是在包养我吧?”徐徐坦荡荡地面对镜头。“那如果哪天我找了个没钱的男朋友,岂不就变成是我在包养对方了?”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4)下 徐徐的回答太过尖锐,让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状态。 直到被人不客气地打破。 “所以你是承认被金主包养了?” “包养?”徐徐眉梢一挑,锐气顿生。“这位女士,同样作为女人,你怎么就对女人的敌意这样大呢?”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成为视线焦点的女记者没忍住还了嘴。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污蔑我!” “那成,也请你别污蔑我。”徐徐把同一句话送回去给对方。“虽然我刚才说过了,不过你耳朵可能不好使,那我不介意再说一次。” “我和韦先生是男女之间正常的交往关系,不是包养。”她微微偏头。“听清楚了吗?” 没人想过,徐徐这次会如此杠。 毕竟在这场记者会之前,过去徐芝窈出席相关场合的表现向来是中规中矩,纵然挑不出错来也并不出彩。 虽然她与韦俊生的关系瞒得紧,可该打的招呼韦俊生都打过,唯一一次意外就是和严令宇的绯闻,不过后来也很顺利被压下,远不到需要徐芝窈自己跳出来担下的地步。 某种程度上,她是受保护的一方,所以不需要亲自去应付这些糟心事,就算有突发状况,黄存技和韦俊生安排的人也会将之处理好。 加上徐芝窈本来就不是会作妖的性子,只管踏踏实实地拍戏,娱乐圈里从来不乏比她有话题的,也没人会将心思放在一个没什么新闻价值的演员身上。 所以在巩燕回来前,徐芝窈的路走得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很自然地就上升到如今的高度。 不说顶尖,也是一线。 谁曾想后面接二连叁爆发出来这么多事。 不过如今见徐徐展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和坚定立场,很多人也在心里重新审视她这个人。 接下来提问的记者,语气就收敛许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证实自己和娱乐公司的高层隐恋了?”在徐徐看过来时,男人默默咽了口口水。“是因为担心粉丝流失吗?还是迫于更大的压力无法公开呢?” “都是,也都不是。”顺手拿过一只麦克风,徐徐回答道:“我希望大家将目光放在我的作品上,而不是过多地关注我的私生活。” “担心和压力自然是有,但我只能在权衡后做出最好的决定,不论是恋情还是事业。” “那你和对方的恋情告吹是因为有圈内其他人士的介入吗?”这时,忽然有后排的记者大声问:“有消息来源指出,对方其实另有真爱,只把你当替身,你们后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分手的吗?” 闻言,徐徐敛下眼睑。 “我和他已经和平分手,恕无可奉告。” “那……” “我真是想不通,作为一个母亲却口口声声自己女儿被金主包养,居心何在?良心又何在?” 徐徐没有再理会那名记者,她很清楚,对于无法回答的问题,冷处理与转移话题是最好的方式。 何况,人的好奇心与想象力,会让他们迫不急待地去挖掘真相。 到时候,徐芝窈的小号就能派上用场了。 上辈子,那是锤死徐芝窈被金主包养的证据之一,很重要的原因是,上面有几条发的是男人在她生日或特殊节日时送的礼物。 哪怕那些不过是男人让秘书随手挑的奢侈品,徐芝窈却都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许多甚至连外包装都没拆就被放进防尘袋里仔细保存。 然而,那些照片落在所谓吃瓜路人的眼中,无疑就是证实两人金钱关系的铁证。 可现在,徐徐把那些照片都删除了,连同礼物原封不动地还给韦俊生。 所以那个小号剩下的只有一个陷入爱情却时时刻刻感到迷惘的女人留下的心情写照,还有给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加油打气。 也许有人觉得矫情,但对展现出贴近普通人真实一面的徐芝窈,更多的人将会同情。 毕竟她不走偶像的流量路子,路人好感度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生出同情心,滤镜自然就戴起来了。 后续处理也会轻松许多。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是搞定杨馨惹出来的麻烦。 剩下的就留给时间去发酵。 “杨馨。”徐徐忽然叫她。“妈。” 杨馨身子一颤。 她忽然发现,自己完全错估了局势。 也错估了自己的女儿。 失去母爱的这些年,那个会赖在母亲怀里讨抱讨亲的女孩,那个会把成绩单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再偷偷躲到门后等着给她一个惊喜的少女,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了。 不是长大,而是消失。 再也不存在了。 她的女儿。 “窈窈……” 徐徐垂下眼睑。 “我不知道是谁怂恿你来这里大闹一场,我只想和你说,你来得太晚了。” 她的声音乍听下轻轻细细有点含糊,仔细回味却是拿捏的恰到好处,落进在场的人耳里,表现出来细腻的情绪。 先是悲伤,再是释然,层层递进,于无声处也留下悠然的余韵。 这便是当年徐芝窈坚持用原音,靠自己的努力和那一点天赋,在每日每夜不曾间断的训练中好不容易磨出来的台词功底。 “现在的我,那个接二连叁的失去却依然咬牙走到现在的徐芝窈,她已经无坚不催了。” 徐徐再次抬眸,一瞬间竟没人能分得出来,究竟是光打进她的眼睛里,还是她的眼睛里本来就有光。 那样明亮,那样炽热,那样决绝又让人动容。 “她已经不需要你了。” “自然,也不会再受到你的威胁。” 恍惚间,徐徐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张合,声音却不像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更像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共鸣。 “对于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徐芝窈,从来都问心无愧!”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5)上 “你看到了吗?”“嗯。” “你真的有看吗?”“当然。” “叶棱!”大掌直接压过书页,强迫男人将注意力挪开。“我和你说认真的呢,你别想给我打迷糊仗!” “我什么时候又和你打迷糊仗了?”叶棱无奈地摊手。“你别张嘴就是造谣啊。” 闻言,林英超只能干瞪着。 叶棱这性子,说好听点是云淡风轻,品行高洁,可往难听的说了那就是骄傲自负,油盐不进,林英超与他相识多年,关系密切,早把这个人都摸透了。 至于表面的文质彬彬,清心寡欲,不过是为了掩饰内里冷漠淡薄的一面。 也就是这样,叶家从没放弃他。 哪怕当年叶棱离开的事儿闹得大,家里的老爷子更撂下重话,说不会把叶家的担子交给一个不务正业的后辈,然而那些更多的其实只是做给外人看而已。 包括那些有心人。 主要是老爷子自己也好奇,叶棱能做到什么程度。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看透叶棱心态的问题后,老爷子有意打磨他。 不论在哪一方面,叶棱都是接班人选中最好的那一个,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过去的叶棱哪怕脾气温和,个性清冷,却依旧有世家子弟的锋利棱角,在为人处世上欠缺妥当,如今到娱乐圈打滚一遭,旁的不说,至少在待人接物这块有了十足的长进。 事实也证明,叶棱不是只能待在舒适圈中,而是不论到哪儿都能混得好。 端看他想不想而已。 所以前些年,老爷子已经松口。 现在就看叶棱什么时候决定收心了。 旁人不知道,林英超这个知悉内情的人却门儿清,叶棱留在圈子里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为此,在疗程顺利结束后,他才赶着把《悟此生》定下来,比原订的计划提早不少。 这部电影于他于叶棱的意义都格外不同。 甚至,林英超愿意用一生的心血结晶来形容 “你别这样看我。”见他人跟定格住似的动也不动,叶棱扯了下唇角,难得开起玩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的。” “……”林英超本来想回嘴的,及时忍住了。 和叶棱耍嘴皮子他就没赢过。 “你实话和我说,你和徐芝窈怎么回事?” 本来叶棱眼皮子懒懒耷拉着,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听到林英超这句话,他抬眸。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林英超差点儿被气笑了。“实话和你说吧,徐芝窈她打电话给我过。” “哦?” “是来向我求证的。”话起了头,再隐瞒也没意思,林英超索性将和徐徐的对话和盘托出了。“说你和她说,第叁次试镜的决定权在你手上,而你已经属意巩燕了。” 叶棱安静地听,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没有响应也没有反应。 “叶棱,这到底怎么回事?”等了一会儿,见叶棱是真没开口的意思,林英超气恼地拍了下桌子。“我信任你,你就拿着我的信任做这样的事?我原本还以为你不会干预选角,毕竟这是你自己的电影,你搞清楚,你对巩燕已经仁至义尽,再下去就……” “停。”叶棱打断林英超。“再说下去才是真的没意思。”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林英超无奈。“别跟我打哑谜了,咱俩还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这句话大概戳中叶棱了。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软化下来,不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先是抿一抿唇,再舔一舔唇,于是林英超知道,接下来才是叶棱心里真正的想法。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迎着林英超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几百架摄像机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罕见地红了脸。“话说了也没可能再收回来,就……咳,想说先这样了。” “反正你也不可能由着我胡来。”叶棱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难道不是吗?” 见他还有脸表现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林英超哑口无言。 “所以……你……”脑子转了几圈,突然灵光一现。“你不会真的对徐芝窈有意思吧兄弟?” 最后两个字,他都破音了。 叶棱嫌弃地蹙了下眉。 “你冷静点。” “我冷静点?卧槽,邢方紫和我说的时候还被我吐槽来着,结果我和她赌了五千,你,你现在跟我说你对徐芝窈有意思?不会吧?”林英超震惊到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你都叁十几了好不容易红鸾星动,可这红鸾星为什么动也得有个理由吧?” 闻言,叶棱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他。 “你拍那么多电影了你会不知道,喜欢难道还真得憋出个理由?” 这反问太犀利,林英超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不是……等,等一下,我整理一下。”他干脆直接坐到地板上。“所以你们成了吗?”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5)下 闻言,叶棱静静地望着他。 男人的眼神戏那是被吹上天了的。 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感受到那股冷意,林英超只觉得背后刮过一阵凉飕飕的风,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同时他一拍脑门,暗叹大意。 “如果真成了,见色忘友的家伙哪里还至于窝到我这里来抱团取暖啊真是的。” “你说什么?” “我……”发现自己想着想着不自觉就把话说出来了,林英超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咳咳,自言自语而已,咳,没什么。” 叶棱冷笑一声。 “你还真敢说啊。” “呵,过奖、过奖。” 安静了几秒后还是憋不住满心疑惑,林英超决定慷慨就义。 “那个……所以……”觑着叶棱的表情,他这回懂得字斟句酌了。“你是被拒绝啦?” 见男人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张脸却肉眼可见地黑了几度,林英超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 莫名,感觉挺爽的。 过去叶棱实在太端着了,前前后后来投怀送抱的男人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也不乏因戏生情的,然而他就跟老僧入定般瞧都不瞧一眼,让林英超一度怀疑这人是柳下惠转世的。 看得他是又羡又妒,要是自己有叶棱那张脸,单着到现在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如今见他好不容易摔入情网却被拒绝,哪怕自认是叶棱的好兄弟,林英超脸上还是写满了幸灾乐祸,连掩饰一二都嫌懒。 “得了,你那嘴脸看着就烦,收敛一下吧。” “成,当然。”试了几次发现嘴角还是压不下来,林英超一脸无辜地道:“我这不是忍不住吗?” 叶棱懒得理他了。 偏偏有人就是喜欢往枪杆子上撞。 “然后呢?” “什么?” “你甘心就这样出局了啊?”推了推叶棱的手肘,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好不容易心动一次,真不打算再努力一把?” “努力一把?”叶棱冷笑一声。“她应该是有对象了。” “什么?可是我看直播,她不是才刚和那个韦先生分手吗?”林英超一头雾水。“不至于那么快又有对象吧?无缝接轨?徐芝窈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 闻言,叶棱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觉得她是哪种人?” 这还真问倒林英超了,毕竟他和徐徐的交情不深,只是对方那天来找自己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不知不觉就让林英超把人给记牢了。 尤其是这场记者会……林英超顿时了悟。 “她是故意的?” 叶棱给了林英超一个“你还不算太傻”的眼神。 “不会吧,上次她是专程来酒店找我的就算了,可这次开的是澄清记者会,没理由啊。” “理由?”叶棱把上半身挺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滑过书页上面的文字,就像在抚摸爱人的皮肤。“你看完那场记者会后的感想,就是她这样做的理由。” “当然,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动作一顿,叶棱看向林英超,眸底带着淡淡嘲讽。“充其量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嘴唇嗫嚅两下,林英超想反驳却发现叶棱说的合情合理,让自己完全无话可说。 他是当导演的,见过了各式各样的演员,哪怕是叶棱这样天赋卓绝之人,如果不能彻底入戏,在林英超眼里也会留下演的痕迹。 可徐徐突然来这一出他倒是完全没想到,从头到尾就和所有守在直播前的观众一样,被徐徐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直到叶棱这么一提,才发现处处充满算计。 不得不承认,乍一看很好懂的女孩子,有时候心思是最难看透的。 叶棱知道林英超想通了。 “这场记者会多成功啊。”他顺势把书阖上。“在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样子越强势,最后的眼泪就越让人心疼。” “先是被父母遗忘,再是被公司雪藏,好不容易有了梦想和喜欢的对象又发现所爱非人的女子,勇敢地站出来揭开过去的疮疤,只为捍卫自己的清白,啧,多完美的剧本。” 叶棱站起,踱步走到落地窗前。 “她这一回肯定又让你看到了魏明乐的影子吧?” 林英超缄默。 何止是看到魏明乐的影子,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脑海中的魏明乐是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以徐徐的身分。 当初在刻画角色的时候有多用心,林英超现在就有多执拗。 平心而论,之前的试镜,所有人都差了那么一点。 不对就是不对。 徐徐、巩燕、林落霞,最后留下的叁人身上都有魏明乐的影子,却还是让林英超觉得出戏。 她们在演魏明乐,但她们都不是魏明乐。 这样的感觉太过强烈,让林英超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成功从叁人中挑出最合心意的来。 如果真不行,他也不打算将就。 直到前两天看到徐徐在记者会上的表现…… “改变心意了?” 叶棱的声音拉回林英超飘远的思绪。 后者摇了摇头。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激动被刻意压抑,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更低沉一些。“那,她的确是最适合来演魏明乐的人。”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6) 第叁次试镜前的周末,安若溪再次把徐徐约了出来。 徐徐一身便装赴约。 鸭舌帽、口罩,宽松的白上衣和代言品牌的运动长裤,若没有将那张漂亮脸蛋露出来,看起来就像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年轻小伙子。 只是那一身气质仍旧十分突出。 又酷又飒,帅气利落。 年轻的女服务生领她进去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怎么?”同事见她一步叁回头,笑着打趣道:“不会是瞧上了吧?” “什么瞧上了。”俏脸微红,女服务生瞋了同事一眼。“小枫姐你别乱说。” “不是瞧上了那怎么一直偷偷打量人家?”被叫做小枫姐的短发女子闻言笑得更暧昧了。“你当你小枫姐视力那么差啊?” “唉……就说了不是嘛。”女服务生无奈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儿像徐芝窈。” “徐芝窈?”小枫眨了眨眼。“是那个徐芝窈吗?” “当然啊,不然还有哪个徐芝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女服务生好声好气地道:“这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徐芝窈好吗?” 语气里尽是骄傲 “好,好,就一个徐芝窈。”小枫耸耸肩。“我又不追星,能知道徐芝窈是谁就很不错了。” 这倒是实话。 前两个礼拜的那场记者会太轰轰烈烈,小枫甚至被自家还在读初中的侄子侄女拉着过去一起看直播。 她对明星的事情都没兴趣,不过架不住小孩子的热情。 没想到一场四十五分钟的记者会看完,原本对徐芝窈骂骂咧咧,给她科普了一堆所谓“黑料”的侄女最后竟然哭哭啼啼地说:“徐芝窈也太可怜了吧,我要对她路转粉了,呜呜呜。” 看得小枫是哭笑不得。 不过她也承认,从头到尾跟下来,这场记者会对当事人的确是很大的加分。 连她都有点心软了。 没想到隔一日,新人报到,被分配到她手底下的小姑娘也是那个徐芝窈的粉丝。 “我可是老粉哦,不一样的。” “现在我们窈窈红了,超话排名都杀进前十了呢,之前剧热播的时候,最好也不过就到四、五十名左右。”迎新会上,对方絮絮叨叨地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崽崽太优秀了,妈妈好开心呀。” “崽崽?妈妈?”小枫听得一头雾水。“你结婚了?” “怎么可能啊!”小姑娘吓的差点儿打翻桌上的水杯。“小枫姐你别败坏我名声!我今年才大叁呢,结什么婚啊?”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 “崽崽是窈窈,妈妈的意思是妈粉。” 被小姑娘用盯着远古人类一样的眼神盯着,小枫尴尬地笑了两声。 “原来是这样啊。” 后来只要一有空,对方就给她科普一堆粉圈专有名词,听得小枫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小姑娘人美嘴甜又爱笑,感觉就像自己妹妹一样,虽然没什么兴趣,她还是都耐着性子听完了。 于是,经过这些天的“恶补”,小枫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量也算突飞猛进了。 至少她现在立刻就反应过来,那徐芝窈是谁。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呢?”调整了下歪掉的领结,小枫意有所指地道:“很多明星会来我们这里吃饭,尤其二楼的私人包间,等你看多就见怪不怪了。” “真的吗?那我等下能不能……” “不能。”见对方一脸失落的样子,小枫眨了眨眼。“不过规定是死的,如果有机会也不见得不能通融呀。” 徐徐比预定的时间提早到十五分钟左右,她是直接从公司开车过来的,路程近许多。 见安若溪还没来,索性便拿出手机一边嗑瓜子一边上网。 这几天,因为记者会的热度未消加上公司一番运作,热搜基本就没下来过,虽然依旧有负评的人,但风向已经完全倒向徐徐这一边,不论从公关还是营销的角度,无疑地,他们的团队都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尤其是杨馨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出现场,徐徐流下眼泪,望着母亲离开却没有再开口唤对方一声的画面,成为全场的最高潮。 相关热搜视频有好几个都突破千万点击。 合作平台上的播放量更是在昨天就突破一亿大关。 天时、地利、人和,在这样的情况下,徐徐在记者会后段宣布与原东家和平解约,选择加入“珊瑚娱乐”的决定纵然受到一小部份的质疑,但多数人还是选择锦上添花地给予祝福,也算让严令泽的新公司有了个开门红。 后来的发展,基本上和徐徐当初预料的差不多。 徐芝窈的小号被网友扒出来成为焦点,最后一则贴文是在与韦俊生见面完隔天。 “走到这里终于要画下句点。谢谢你曾经的陪伴和现在的成全,不论真心有多少,至少我们拥有过,也祝你与她未来能顺利。”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7) 差不多时间发出去的,还有一条讯息。 对象是过去被自己拉黑的号码。 “谢谢你的帮忙,韦先生。” 若没有韦俊生的协助,她是无法这么快就拿到那些通联记录的。 一报归一报,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应该感谢对方,虽然不是决定性的关键,却让自己省了不少力气和时间。 效果也非常好。 于情于理,徐徐都得有所表示。 韦俊生大概正在用手机,回复的很快。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徐徐静静地看着对话框。 还没等她想好是不是要回答这个问题,下一条讯息已经躺在接口上。 “你不需要感到压力,只是……我希望我们至少还能当朋友。” 朋友?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徐徐真想笑出来。 韦俊生不该是这样天真的人才对,他怎么会以为在经历过这些是是非非后,两人还能继续当朋友? “我想,我们并不适合。”徐徐飞快地打字。“不论是当情人还是朋友。” 没有犹豫地,她按下发送。 对徐徐来说,所有人都有可能,唯独一个韦俊生是例外。 她轻轻按住自己的心脏。 曾经,那里会因为“韦俊生”叁个字而剧烈跳动,如今看到他的名字,徐徐却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如一滩死水,半点波澜都不起。 上辈子虽然已经过去,然而,因为徐芝窈来到这个世界的徐徐却无法代替对方去原谅曾经给予无情伤害的刽子手。 总归是无法在一起的。 所以,这样就好。 或许韦俊生就是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 上辈子的巩燕,这辈子的徐徐,都是不会因为他而停下脚步的女人。 这大概也是一种因果吧,徐徐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下。 “我明白了。” “可是我不会放弃的。” “芝窈姐!” 徐徐抬眸,顺手摁熄屏幕。 “来了啊?”她放下手机,并给对方斟了一杯花茶。“严令泽送你过来的吗?” “啊……嗯。” 脱下风衣披在椅背上,落座的安若溪在听到严令泽的名字后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些,人也变得拘谨起来。 “怎么了?”察觉到不对劲,徐徐把花茶递到她面前,轻声问:“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闻言,安若溪浑身一僵。 她握着杯柄的手有些颤抖。 “芝窈姐……” “想说就说,想问就问。”徐徐自己拿起杯盏抿了一口后,俏皮地朝她眨了下眼睛。“机会仅此一次哦。” 蓦地,安若溪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懈下来了。 徐徐似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或者该说是,魅力。 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便卸下心防,交付信任。 安若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第二次试镜那天,自己和徐徐的第一次见面。 似乎从那以后,一切都变好了。 她挣得钱现在不光能寄回家里,也可以存着买房了,有越来越多的好剧本来找自己,她能开开心心的演戏,不用再担心哪天被经纪人给卖了,同时,她还找到了喜欢的人,活了二十几年,安若溪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患得患失。 尽管…… “芝窈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安若溪脸上带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看向徐徐。“你和严总,曾经交往过吗?” 徐徐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 “交往?”她喃喃重复了遍,眉梢一挑。“是严令泽和你说过什么?还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没想到徐徐会这么问,安若溪愣了下。 “这很重要吗?”见徐徐的态度认真,她也不敢隐瞒。“是我的经纪人,他说自己听到一些风声……” 安若溪和徐徐是一前一后被“珊瑚娱乐”签下来的,至于她现在的经纪人,则是跟着从星田娱乐一起跳过来的。 对方在业内算不上什么大腕,却也是带过几个一线明星的,当初带安若溪去酒局的经纪人被替换后,能直接顶上来专门带她一个人,可想而知是托了严令泽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还是个嘴碎的。 想着,徐徐敛下眸中思绪。 看不出徐徐在想什么,安若溪惴惴不安。 “芝窈姐,我不是不相信你和严总。”她解释道:“只是这些日子实在太顺利了,我总觉得不踏实,又忍不住想,如果你们真的交往过……你们看起来那么般配,又哪里轮得上我呢?” “我知道自己这是想太多了,不知足。”闷闷地吐出一口气后,她接着道:“可只要一静下来我就忍不住会想,想着想着,又更难受了。”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好,才想干脆直接问你,毕竟我们现在也在同一个公司了,我不想自己变成一个胡乱猜忌的人,所以……” 徐徐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这都是人之常情。” “我和严令泽间,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徐徐坦荡地道:“我和他的确试过,但,我无法接受一个心里留着别人的男朋友,所以连正式交往都不曾我们就退回了单纯合作伙伴的关系。” 在安若溪茫然的目光中,徐徐促狭一笑。 “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8) 徐徐在去停车场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服务生。 对方表情忐忑眼里却充满期待。 “那个……你是徐芝窈吗?”小姑娘问得小心翼翼,像是怕唐突她一样。“我,如果认错了不好意思,只是我觉得你有点像她……唉。” 徐徐突然把口罩摘了。 对方一下子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平常,徐徐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在看起来隐蔽其实随处都有可能藏着狗仔的地方暴露自己的身分并没有好处,反而可能惹来麻烦。 不过她现在心情好,另当别论。 “我的确是徐芝窈。”她友善地朝对方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我是你的粉丝!”因为过于兴奋,女服务生说话的速度太快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我已经喜欢你好久啦!大概叁年前入坑的,不过从《初恋是你》那时候我就有在默默关注了,只是后来有一阵子都没你的消息,还以为你不演戏了……啊对,我还加了你的后援会哦!” 结结巴巴地说完,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想证明自己的粉籍却被徐徐伸手阻止了。 “不用了,我相信你。”徐徐好声好气地道:“隐私这种东西要保护好,知道吗?” 大概是没想到徐徐会这么温柔的对自己说话,对方整个人都懵了。 直到徐徐把口罩重新挂好,将帽沿压低,恢复半蒙面的装扮后,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手里还拿着新鲜出炉的亲笔签名。 “那个!” 徐徐脚步一顿。 “我们,有很多人,我们其实都是一直相信你的。”女服务生鼓起勇气与徐徐对视。“将来也会有越来越多人因为你的作品喜欢你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因为那些恶意……难过。”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其实想说的不只这些,可是突然见到偶像,大脑一片空白,能勉强将言语组织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她一直是佛系追星,哪怕参加了线下活动也只是远远地看着,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面对面和徐芝窈说话。 太不可思议了,犹如置身于梦中。 应该表现得再更好一些的。 “我知道了。”她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没想到,已经走出一小段距离的徐徐忽然回过头。“我会努力的,也希望,你们可以继续为我加油。” 在对方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徐徐朝她挥了挥手。 “谢谢你,还有你们。” 严令泽的电话来得比徐徐预期中更早一些。 “喂?” “你和安若溪说了什么?”男人劈头盖脸就是质问。“你很得意?徐芝窈,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我哪有,您可别冤枉好人。”徐徐用肩膀和脖子将手机夹着,从包里掏钥匙。“我不过是怕她误会,实话实说而已。” “实话实说?”严令泽很快就抓到重点。“实话实说了什么?” 打开车门,徐徐长腿跨进去后随手将包往副驾驶座一丢,接着整个人向前趴倒在方向盘上。 声音和动作都是懒洋洋的。 “没什么,就是告诉她,你的意中人不是我而已。” “……徐、芝、窈!” 严令泽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克制住全身的力气后才勉强挤出来的那般,充斥着腾腾杀气。 “我很诚实吧?”就像没察觉到严令泽压抑的怒意,徐徐自顾自地道:“要我说,严总,人还是要诚实点好,不然玩替身那一套玩脱了的人,可不会只有韦俊生一个哦。” 徐徐自觉是好意,可话中的幸灾乐祸只要耳朵没问题的人都听得出来,严令泽自然也不例外。 就像在剎那间浇下一桶冷水,本来高涨的怒火倏忽熄灭,只余灰烬悠悠漫天,在瞬间盖住了严令泽的理智。 “你很在意安若溪?” 这话问出来后,严令泽就知道自己大意了。 然而诡异的是,哪怕知道犯下错误,却不感到后悔。 他只是安静地等对方的回答。 徐徐握着手机的五指紧了紧。 对严令泽到底什么感觉,她其实是说不上来的。 总有那么一些人,初次见面就让你感觉熟悉,再次接触后,你甚至能从他身上看出故人的影子来,浅浅淡淡,模糊朦胧,正因为如此,更是虚实难分。 心因此震颤,甚至连信念都会动摇。 不过人生多的是错过,不差这一遭。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徐徐望着前方,声音淡淡,透着一股凉透人心的淡漠。 “我在不在意并不重要。”她轻轻道:“严总,到这里就好。” “您就当我是个小心眼的吧,告诉安若溪这事儿,也算报了您险些掐死我的仇。”徐徐刻意用一种做作的语气说话。“从今以后,您是大老板,我就是给您打工的了,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89) 徐徐已经搬出天园。 为了表示诚意,公司特别配了间平层公寓给她,虽然是以租客的身分搬进去,到底是能先将找房子的事缓一缓,毕竟最近工作繁忙,就算黄存技挑了几间不错的标的,徐徐也没心力去看屋。 门一打开,香气便从里头钻了出来。 徐徐鼻子皱了皱,很快分辨出这是烧烤的香气,不过少了油腻,多了一丝清甜。 正想着,井弈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 穿着简便家居服的男人哪怕系上围裙也不觉得突兀。 “回来啦?”他朝徐徐笑了笑。“已经差不多了,准备下就可以开饭。” 这间公寓的格局,厨房和餐厅是连着的。 中间采用透明隔板设计,让空间看起来更宽敞明亮的同时,也让做菜的人和吃饭的人感觉是有连结的。 最近徐徐的爱好没有别的,就是看井弈在里面忙活的背影。 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完美的比例让井弈看起来完全不输给徐徐接触过的专业模特,甚至因为自身气质的加成,背影看起来宽厚有力,威风凛凛,有种温暖又格外可靠的感觉。 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喝完鲜榨的果汁,她将空杯子放下,然后猫着脚步悄悄靠近男人。 井弈就跟背后长眼睛了似,哪怕徐徐刻意屏住呼吸还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饿了吗?” 徐徐一把圈住他的腰。 “饿了。” 在这方面,徐徐向来诚实。 “马上就好了,我先将海鲜汆烫一下,去个腥味。” “嗯……”从井弈身后探出头来,徐徐见热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男人修长好看的手指拿着长筷拨弄锅里的鲜虾和透抽,动作利落从容,突然心念一动。“井弈。” “嗯?” “我不想吃海鲜。” “怎么就不想吃了?”男人的语气无奈又含着淡淡宠溺。“不是昨天才说想吃的?” “是啊。”徐徐理所当然地道:“人的想法每一秒都有可能改变嘛,就像现在……” 放在井弈腰间的手不安分地往前滑。 “我比较想吃你呀。” 闻言,井弈的身体一僵。 他其实早料到徐徐要说什么了。 然而,当女人亲昵地将头靠向自己的肩膀,说话间带出的潮气打在敏感的脖颈上,那一瞬间,井弈的身体还是诚实的起了反应。 哪怕试图用理智来压抑本能,面对心悦之人的求欢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就在井弈恍神的片刻,徐徐的手已经探进他裤头,来到内裤边缘。 细腻的触感勾起了回忆的细节。 喉结滚动,心跳加速,男人的呼吸越发地粗沉。 锅里的水烧得越来越剧烈,白霜一样绵密的泡沫浮了上来,连同水蒸气一起模糊了井弈的双眼。 手被溅出来的水珠烫了下。 剎那,他清醒过来。 一手按住徐徐,井弈闭上眼睛,声音里尽是隐忍。 “你应该休息。” “不,我应该运动,才好调整状态。”指尖探到灼热,徐徐轻轻一笑。“装什么正经啊你,都硬了。” 下一秒,眼前画面骤变。 速度之快,徐徐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 电炉关掉,锅盖也已经被盖上。 徐徐都不知道井弈这手速是哪里训练出来的。 她眨了眨眼,对上男人黑黝黝的双目。 如此专注地凝视,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徐徐能感觉到井弈与日俱增的占有欲,那是人之常情,当你爱一个人,便会期望完整地拥有一个人,然而这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念头,一旦越了界,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适度的占有欲是情趣,过度的占有欲是私利。 徐徐向来对此深信不疑。 而井弈,无疑将分寸拿捏得十分好。 尊重之余,又能让人感觉被在乎。 这辈子的徐徐注定不会将心力放在小情小爱上,她能感觉到身体里源源不绝冒出来的渴望,那是属于徐芝窈的野心,就如野草蔓生,从荒芜中破土而出后,展现出张狂的生命力。 她也想试一试,自己能走到哪里。 这过程中,势必得舍弃很多东西。 其中之一就是不必要的感情。 井弈很好,或许不是最好的,可他会是最适合自己的。 徐徐有种强烈的预感。 所谓永恒,存乎一心。 人活在当下就该把当下的人生过好,至于再更远一些的未来,或许感情会淡,感觉会消失,但直到那一天真的到来以前,徐徐只想把握住自己喜欢和想要的。 不留遗憾。 “井先生。” 双手环上男人的脖子,眼尾一压,唇角一挑,女人风情万种的从来都不只有皮相,而是源自灵魂的魅力。 “做吗?”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90)上 “你完全变了。” 狭路相逢,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徐徐和巩燕。 这里是位于影视城东南角的一座洗手间,地处偏僻,哪怕设计古色古香,打扫干干净净,仍是甚少有人过来。 除了趁工作之余偷偷来谈恋爱的小情侣们。 不过日正当中,没有绿荫遮蔽的地方基本都空荡荡的。 今天是《悟此生》女主选角的最后一次试镜。 本来林英超是打算租借室内场地的,后来有相熟的剧组刚好拍完古装,留着十米高的楼台还未拆除,林英超听到消息后就让助理过去接洽,最后拍板,对方延迟拆景,善后工作由林英超的团队接手。 时序入秋,天渐凉。 今天却是难得的艳阳天,倒与剧本里的场景不谋而合。 “别紧张,这电影虽好,也不是非拿下不可。”出发之际,黄存技特地给徐徐打了计预防针。“保持平常心就好。” 闻言,徐徐瞥了他一眼。 “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紧张?” “哪有!”黄存技喊冤。“我这不是见你一脸苦大仇深,安慰安慰你嘛。” “……去你的苦大仇深。”笑骂以后,徐徐神色跟着正经起来。“我为这次试镜做了多少准备,推掉多少本子,我不会允许自己有哪怕一丝失误的。” 见徐徐意志坚定,目光坚毅,黄存技也不好再开玩笑了。 他不过是怕徐徐太看重这次试镜,若出了差错,到时候一厥不振反而不好。 诚然,林英超导演的电影是块香饽饽,谁都想来沾一口,若能拿下女主的角色,对徐徐的戏路乃至日后转型都会大有帮助,然而这种事决定权就从来不在她身上,除了尽力而为,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怪也怪之前韦俊生什么都帮徐芝窈准备好,哪怕徐芝窈有感兴趣的本子想主动争取韦俊生也不让,结果可好,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心态也放不平。 在黄存技看来,韦俊生起码得担起一部分责任。 过满则溢,过刚则折,黄存技不信徐徐会不懂这道理,然而也不知怎的,这回竟如此执拗。 让人想不担心都难。 “好啦,你看看你,愁眉苦脸的多晦气呀。” “徐芝窈!”黄存技顿时炸了。“你别不识好人心!” 面目含笑,徐徐看着他。 “放心吧,我心里自有一把尺。”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对熟知她性情的黄存技来说,却比什么保证都要有用。 “我先休息一会儿,等要到了你在叫我。” 说着,她阖上眼,闭目养神。 定定地望着徐徐,半晌后,黄存技让司机小王将音乐的声量调小些,不要吵到她休息。 新的住处地点好,位在市区,到公司不过几分钟的车程,却离市郊的影视城有一段距离。 徐徐虽然看似睡着了,其实意识都还很清醒,也能听到黄存技与小杏时不时的低声交谈,聊的多是工作上的事。 旁的不说,来到这个世界,能认识黄存技和小杏,徐徐觉得自己很幸运。 虽然少了父母相伴,却有伙伴相助,人生得失,有时候真的很难说。 “谢谢啊……” 正专注做事的两人听到徐徐发出的呓语同时停下。 小杏疑惑地歪过头,见从头到尾都保持同样姿势没有改变的徐徐,悄声问黄存技道:“芝窈姐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嗯……”黄存技显得迟疑。“好像是谢谢?” “芝窈姐要谢谢谁啊?这车里就我们和小王,不会是在对我们说的吧?” 黄存技盯着徐徐。 耳边小杏还在唠叨。 “要我说还真有可能,芝窈姐的个性其实就是人家说的那种傲娇吧。”小杏越说越肯定。“其实平常很感谢我们的付出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趁睡觉的时候偷偷托梦给我们……” 闻言,黄存技额角一抽。 “托梦是这样用的吗?” “我当然知道不是啊。”小杏理直气壮地道:“反正你也懂我的意思吧,就是那样。” 话里话外,那语气那神态就彷佛是徐徐的翻版一样。 只除了那股蠢劲外。 “你和她真是越来越像了,没大没小没规矩。” 黄存技这话只做出口形没发出声音,小杏听不清便靠近了些。 “存技哥,你说啥啊?” 黄存技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没什么。”他终于将视线自徐徐的脸上移开。“就当是你那个意思吧。” 平静的语气里,有连黄存技自己都未发现的柔软。 到影视城后,徐徐把流程走完便对黄存技说:“我想去散散心。” 黄存技看着外头能把人晒昏的大太阳,眉头一拧。 “散心?” “嗯。” “一会儿就要定妆了,你确定要现在去……散心?” “嗯。” 虽然她看着笑咪咪,一团和气的样子,可黄存技立刻就明白,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徐徐的心意。 “好吧,别跑太远了啊。”他无奈地叮嘱道:“手机开着别调静音,这里确定好了后,我让小杏打电话给你。” “好。” 话落,又有工作人员过来找黄存技,徐徐便顺理成章地开溜了。 影视城很大,分作好几个区在作业,这几年随着娱乐产业的蓬勃发展,京市的影视城用句人满为患来形容尚不为过。从白天到黑夜总有络绎不绝的人群穿梭其中,包括已经红了的,还没红的,想红的,还有围绕这一群人所组建出来,巨大的产业链。 徐徐缓缓地往僻静的角落走。 途中遇上一些眼尖来打招呼的后辈她也都含笑应了。 “感觉芝窈前辈变好多哦。”有人耳语道:“以前她不太正眼看人的,是因为被那件事影响吗?” “嘘,小声些。” 徐徐对这些闲言碎语并不在意。 自然也包括巩燕的评价。 她没有看对方,只是专心地洗手。 白沫细致,葱指纤长,莹白如玉。 漂亮的好像该摆在精品店里的艺术品。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想到韦俊生对徐徐的评价,巩燕忽然笑了。 “我真是没想到啊徐芝窈。”再开口,女人的语气既似嘲讽又似感慨,复杂得很。“原来你是个这么有心机的,倒是我小瞧你了。” 她打量着徐徐,目光毫不客气。 “你和我是同类人。” 半晌后,巩燕落下这么一句话。 “我们是一样的。”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90)中 她的语气带着十足自信。 刚好徐徐也把手洗干净了。 轻轻甩了甩,将附着在皮肤表面的水珠甩掉大半后,徐徐从一旁的卫生纸架里抽出两张纸巾,仔细地将手指擦干。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分一点注意力给巩燕。 彷佛旁边站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团有形的空气。 在徐徐明晃晃的忽视下,巩燕的表情也从玩味变得恼怒,她实在是顺风顺水太久了,尤其从踏入娱乐圈后,一炮而红,青云直上,不论走到哪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多得是想攀附迎合的人,什么时候受过这般冷待? 特别是,对方还是她曾经非常看不上眼的徐芝窈。 “徐芝窈,你装什么装啊!”巩燕咬着唇,一脸不甘。“别以为严令泽投资了这部电影你就会拿到角色,我听令宇说他最近和安若溪走得很近?你啊,真可怜,总是睡一个男人,爱一个男人,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有些口不择言了。 不过也成功吸引了徐徐的目光。 大概以为她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巩燕笑的得意。 “别这样看我徐芝窈,你是什么样的货色自己还不清楚吗?当年如果不是因为你有几分像我,韦俊生会看上你?会给你那么多资源?我告诉你,离了韦俊生后,你什么都不是!” 闻言,徐徐依旧没有特别的反应。 巩燕可真恨她这故作清高的模样。 在国外的时候,她其实一直有在关注徐芝窈,毕竟韦俊生向来被巩燕视为囊中物,当知道对方找了一个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新人,甚至出手相助,纳入自己羽翼下保护后,巩燕心中的警铃立刻响了起来。 她可以接受韦俊生身边有莺莺燕燕,只要自己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一个人。 可属于女人的直觉告诉巩燕,有点儿不对劲。 毕竟韦俊生向来是不屑多管闲事的。 所以,她让自己留下的眼线帮着盯梢,对此事韦俊生也心里有数,不过他向来纵容巩燕,对这一点举动非但不反感,反而觉得饶有趣味。 这是一个信号。 巩燕放下心来,以为一切不过是自己多虑了。 可是,徐芝窈待在韦俊生身边的时间实在太久了,甚至在自己出国这些年,借着韦俊生的资源,将属于她的领地一步步蚕食鲸吞。 对此,巩燕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她回来了,打算亲自会一会徐芝窈,看对方究竟是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还是会搅乱整座池塘,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一号人物。 初次见面,巩燕的心里其实是忐忑不安的。 徐芝窈的确与自己生得有几分相像,然而那更精致的眉眼,更清冷的气质,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让巩燕觉得,自己才是徐芝窈的仿品。 还是劣质的那种。 因为这个原因,她改变原本的计划,回到韦俊生身边,使了心眼和手段。 幸好,一如预期,没有意外。 韦俊生的态度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还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没必要自降身分和徐芝窈对立。 于是,从敌意到怜悯,看着徐芝窈被韦俊生耍得团团转儿,巩燕一边可怜她,一边又沾沾自喜。 生得再漂亮,装得再乖巧,表现得再深情又如何?只要有自己在,徐芝窈永远都只会是韦俊生身边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再叁确定徐芝窈没有威胁性后,巩燕看似不在意对方,可心里始终悬着一根无形的刺,若有似无,时不时地戳一下,让她如鲠在喉,难受得很。 巩燕是个娇脾气,对于让自己不开心的人向来没多少耐性,所以她在来到《倾本佳人》的剧组后,明里暗里对徐芝窈多有排挤。 剧组里大部分都是人精,巩燕的地位摆在那儿,她看不顺眼的,旁人也不会傻到去招惹,自找麻烦。 见徐芝窈像小媳妇一样孤伶伶白着脸待在一处,旁的不说,至少解气。 特别是在吊灯事件发生当下,分明是徐芝窈站的位置比自己更危险,可突然来探班的韦俊生却二话不说用身体护住自己,在那一刻,巩燕的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 她想,放过徐芝窈也未尝不可。 可以让韦俊生给点钱,自己再贴一些,只要她不在娱乐圈里继续碍着自己的眼就好。 然而,物极必反。 从那以后的徐芝窈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等巩燕察觉不对,事情已经朝向她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狗急跳墙,人被逼急了,就容易做出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 联系上杨馨,是她身边人自作主张的决定。 巩燕原本是不打算用的,最后却因为助理知婷的一句话改变心意。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小燕姐。”她的声音充满蛊惑。“我们都知道您不会轻易被取代,但观众和粉丝从来就不是长情的,过去有韦先生替您压着她,可现在……” 恰到好处的停顿,燃起巩燕内心最深层的不安。 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让她最后做出了一个无法后悔的决定。 竟然是自己给了徐徐翻身的机会。 意识到这点,巩燕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痛苦。 偏偏她不能将心里话告诉其他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受了。 这同时也改变巩燕的想法,本来对《悟此生》她只是抱持尽力争取的态度,毕竟向来是她挑本子,而不是本子挑她。 可是现在,巩燕不这样想了。 徐徐要的,她就要抢过来。 好像这样便能扳回一城,证明自己没有输一样。 为此,她特地联系上叶棱,对方基本上不曾拒绝过自己的要求,所以这一次巩燕也是信心满满,哪里想到…… “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啊?”徐徐不想花时间去探究巩燕的内心,所以她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戳破对方引以为傲的保护层。“要论资源咖,那你才是当仁不让的吧?” 世界六、撩了金主以后(90)下(完) 巩燕作为单亲家庭的小孩,母亲早逝,父亲靠着在叶家当司机养家活口。 叶棱曾经遭遇过一桩绑架案,后来平安获救,巩燕的父亲却为了保护叶棱而亡。 自那以后,巩燕在叶家就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其实她自小崇拜叶棱,却碍于身分之别无法靠近,后来巩燕会投身演艺圈,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想要追随叶棱的脚步。 可惜叶棱的性子太冷了,哪怕顶着救命恩人遗孤的身分也没办法在叶棱那里得到什么特殊待遇,不过除了感情方面的索取无法被满足,其余她要的,只要没有逾越界线,叶棱都会给。 在知道叶棱的背景,又见到他和巩燕的照片后,徐徐就觉得非常奇怪,毕竟照巩燕养鱼的逻辑,没理由会不想把叶棱收入后宫。 诚然叶棱冷心冷情,但在巩燕的女主光环下,一点关系都没有就不应该了。 何况,从小杏给徐徐看的那张照片也能证明,两人并非完全没有交集。 那自己究竟是忽略了什么呢? 徐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叶棱说出那句“我已经属意巩燕了。”才让她茅塞顿开。 原来之前自己一直想岔了。 一个女人要成就男人,不见得得是他的妻子或情人,同理,一个男人要帮助女人时亦然。 叶棱不是巩燕的鱼,是替巩燕造鱼塘的人。 顺着这个思路挖掘下去就不难找出真相了。 关于叶棱当年的报导,其实叶家是有压下去的,然而叶棱刚出道那会儿便走出家族的保护伞下,还是露出了很多蛛丝马迹。 不过事情没有发酵开来而已。 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徐徐只觉得讽刺。 也替徐芝窈感到不值和悲哀。 所以她完全不想将多余的精力浪费在巩燕这样的人身上。 五十步笑百步。 徐徐实在无法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永远表现得理直气壮,做出一副高高在上,正气凛然的模样,却从来不反思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又有什么资格对人指手画脚,说叁道四? 分明,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这样的巩燕,连被作为对手尊重都不配。 所以,她绝对不会输的。 不论现在,还是将来。 “巩燕的脸色不太对劲啊。” “嗯。” “和你有关?” “你觉得呢?” 徐徐扭过头,似笑非笑地瞋了黄存技一眼。 剎那,黄存技心跳漏了一拍。 徐徐此时已经完成定妆。 白极了的面皮上是艳极了的红妆。 像从极寒之地开出的玫瑰。 这是为了符合魏明乐当下的神态,然而乍一看,竟让黄存技有几分胆战心惊的感觉。 尤其是徐徐的眼神。 那样的静,却于静中透出一股狠戾,又于狠戾中,迸发出来强烈的恨意。 层层递进的情绪,是只有与她这样面对面才能感受到的。 “你……” “嗯?” “没什么。”将到嘴边的话重新吞了回去,黄存技道:“先提前恭喜你。” “咦?”徐徐眼睛轻轻一眨便眨去了身上属于魏明乐的颜色,又恢复成往常模样。“怎么突然这样信任我啊?有点怕怕的耶。” 她夸张地抖了两下肩膀。 “去,别装。”笑骂一声后,黄存技正儿八经地道:“我一直都很信任你,这回也不例外。” 话落,他拍了拍徐徐的肩膀。 “现在才是开始,去把属于你的都挣回来吧!” 魏明乐一身繁复宫装,就如出嫁那天一样,高高的发髻盘起,安静地坐在大红囍床上,珠帘与凤冠掩住了姣好面容却掩不了正欲嫁给心悦之人时,又羞又怯的满心欢喜。 然而这回,魏明乐却是站在了城池上。 大军节节败退,城门弃守,到后来竟只余这偌大宫墙能筑起一方僻静之地,任那外头血流成河,依然是一片歌舞升平。 可那是假的,魏明乐知道。 她身为嫡出公主,自幼便享无上尊荣,虽被养得天真烂漫,骄纵任性,却也不是对这天下大势一无所知。 凡事皆有征兆。 她只是不愿听,不愿想,不愿信,不愿面对,不愿揭开那太平假象和腐溃不堪的内里。 可终究,脓泡是要破的,虚不能为实,假亦不能成真,窃国者……岂可名正言顺拜相封侯,为王为尊! “赵雍!你给我出来!” 石破天惊一声吼,那乌泱泱身着金甲的五万兵马便从中开了一条道出来。 只这一眼,魏明乐就明白今日便是那改朝换代之时。 所有抵抗不过徒劳而已。 可哪怕要她拚上性命,魏明乐也不愿成那亡国奴。 她的目光缓缓凝聚。 领兵作战横跨千里,于叁伏天中领大军前行,身着龙麟银铠,以簪束发的赵雍那一副风流皮相依旧如此夺目,恍惚间让魏明乐想到当年他任人欺辱之时,哪怕受拳打脚踢之苦,面如冠玉的青年也依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清凌凌的黑瞳彷如古井死水,只余最深处那一抹幽幽暗光在流转。 后来她才知,那是怨,是恨,是人被逼到绝路后,最后的善念也沦为恶念所催生出的欲。 而此时,里头又多了丝魏明乐探究不出的陌生意味。 彷佛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波动,男人胯下那匹烈焰宝马倏忽扬起头颅,前啼高举,发出一声嘶哑的低鸣。 魏明乐从来不曾看懂他。 不论是赵庸,还是赵雍。 不过无妨。 她缓缓举起手中的弓。 那是赵庸送予魏明乐的生辰礼。 唯一一次,亦是唯一一件。 赵雍做了和她同样的动作。 于是,魏明乐笑了。 前尘往事成云烟,一遇郎君悟此生。 如梦,一场空。 魏明乐怔怔地望着天空。 原来,此生一悟,此生已误。 “你最后没有按着剧本上写得来演?” “是。” “为什么?” “觉得……魏明乐不是那样的人。” “哦?”林英超来了兴趣。“怎么说?” “嗯……她不闭眼,不是因为心有不甘。”徐徐试着回忆那瞬间的感觉,她彻底成为魏明乐的那瞬间。“而是,她的骨气不允许。” 敌人可以糟蹋她的身,却糟蹋不了她的心。 爱人可以践踏她的心,却践踏不了她的骄傲。 这一辈子,她是公主。 体面地来,有尊严地走。 哪怕她曾经看错、爱错、走错,可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魏明乐从未逃避过。 与其说是不瞑目,不如说是不舍得。 那没来得及好好过的人生。 所以她要睁开眼看那天空,云朵,看她不曾踏足的广褒大地,还有她未曾庇护的黎民百姓,那是她的责任,是她的留恋,亦是她后知后觉的大义。 无声而沉默。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演会不会比较好。”在林英超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徐徐坦言道:“只是我就是想那样演,哪怕会因为这个原因错过角色,我还是想那样演。” 她说,以近乎任性的语气,等着林英超的宣判。 “巩燕今天明显失常,只能用差强人意来形容。”定定地看着徐徐好半晌后,男人突然起身。“林落霞演技一如既往精湛,表现却是中规中矩,把剧本参透了,却没有将魏明乐给参悟了。” “至于你……” 当林英超在离徐徐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时,周遭彷佛突然缺氧了一样。 徐徐慢半拍反应过来,那是因为自己屏住呼吸的缘故。 其实她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自信,内心不安,连日来辗转反侧,几乎只要作梦,梦到的都是剧本里的场景,彷佛自己真的变成魏明乐,一遍又一遍覆盘着那荒腔走板的一生…… 然而最后她还是脱稿演出了。 从林英超当场的表情,徐徐完全看不出端倪来。 可是她不后悔。 因为……已经尽力,问心无愧。 “恭喜你。”林英超朝徐徐伸出手。“叶棱提前一步离开了,不过在离开前他特地交代我一定要记得转告你这叁个字。” 在徐徐不可置信的眼神,林英超露出欣慰的笑容。 “做得好!”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1) 徐纯宁是人生赢家。 她的丈夫事业有成,膝下儿女双全,父母健在,兄妹安康,自己在网上经营着一间小店铺,收入放在如今不算什么,却是她自己十分喜欢的工作。 按理,这样的女人应该没有什么遗憾才是。 她一生体面,虽然比丈夫早走一步却也是活到寿终正寝的岁数,看着孩子成家立业,过好自己的人生,是了无牵挂地走的。 所有人都这样以为。 然而…… “我意难平。” 站在徐徐面前,她如此道。 “也许会有人觉得这样太不知足,但我现在会站在这里与您说话,就代表我是真的意难平。” 虽然不清楚徐徐的身分,可她显然能感知到什么。 在最初的惊讶过去后,徐纯宁很快接受了现实。 她的语速缓慢,咬字清晰,声音低柔,气度和涵养在不自觉间便表现了出来。 尽管她此时在徐徐面前已经是白发苍苍的模样。 岁月却是善待她的。 “没想到我欺骗了自己大半辈子,到死终于能诚实这么一回。” 徐纯宁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你的意难平……”徐徐偏过头,伸出手,轻轻触碰对方的额头。“是方煦?” 女人的身体狠狠一震。 接着,眼前面目温柔慈蔼的老妇人突然一点一点变得年轻起来。 在这段时间里,徐徐也看到了徐纯宁的一生。 还有她的意难平。 方煦是徐纯宁来到京川大学后,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 “学妹是来报到的吗?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青年站在提着大包小包,一脸不知所措的徐纯宁面前,笑容就像初秋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 “是……”徐纯宁怔了下。“我……” 不远处,有两个人在喊方煦。 “来了!” 方煦抬脚就要离开,下一秒却被徐纯宁抓住了手。 他停下脚步,目露不解。 “那个,不好意思……”徐纯宁的脸颊红通通,也不知是被晒出来的,还是不好意思。“我……” “嗯?” 她声音实在太小,方煦为了听清楚便靠近了些。 “我抽筋了。” 方煦一愣,很快会意过来。 “还能走吗?”在问话的同时,他已经接过徐纯宁身上的行李了。“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喊人过来帮忙。” 走没两步,方煦又折返回来。 “这里太阳太大了,我先带你到旁边的树荫下休息吧。” 说着,他直接请路过的一个女孩子来搀扶徐纯宁。 整个过程都是礼貌而绅士的。 徐纯宁人长得漂亮,又是重点高中的学生,还曾经参加过当地的青少年钢琴大赛得了第二名,一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加上徐家父母开明,徐纯宁从小就没少被人追求过。 然而她从来没有动心。 那些男生,各种类型都有,可徐纯宁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内心相当平静,半点波澜都不起。 高二时,隔壁班有个长相出色,品学兼优的富二代,直接在生日派对上当众下跪向她告白。 那个画面直到现在仍让徐纯宁印象深刻。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影下,在被满满玫瑰花包围的包间里,所有人都在起哄着。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在众人或兴奋、或欣羡、或紧张期待、或单纯凑热闹看好戏的目光中,徐纯宁垂下眼睑。 “对不起。”她的声音轻轻的,在人声嘈杂中却显得分外坚定。“我不喜欢你。” 这事儿当初闹了一阵,学校对早恋虽然没有明文禁止却也是持谨慎态度,后来还是对方家里帮着压下,及时扑灭了隐隐欲燃的火苗,这才没有影响到徐纯宁的课业和人际关系。 后来闺蜜问她:“真的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吗?那么优秀的人欸,不可能吧。” 面对闺蜜狐疑的眼神,徐纯宁茫然了一瞬。 “心动是什么感觉?” 她认真地问。 对方顿时语塞。 心动虽然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然而会这样反问,答案无疑就是否定了。 那时候的徐纯宁尚不知道自己和苏承儒间的缘分远远不仅于此,只是在当下,她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个在其他人眼中几乎完美无缺的男孩,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好看一点,有钱一些的普通人而已。 然而,方煦是不一样的。 当心跳声盖过嘈杂的人声,当人山人海也阻止不了目光的追寻,在那一刻,徐纯宁隐隐明白了。 什么叫心动。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2) 方煦是数学系大叁的学生,同时也是学生会的重要干部。 他是属于那种十分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长相,清秀俊朗,温文儒雅,就连声音都是好听,不带半点侵略性的男中音。 可若将眼镜摘下便会发现,男人的五官线条其实十分锋利。 在开学没多久后的校庆典礼上,方煦和同系几个音乐玩得特别溜的男生组了个乐团做表演,经典大背头造型,露出饱满的额头与完整的脸部轮廓,是随便一个抓拍不需精修都能当硬照的程度。 尤其是方煦在开场的时候还跳了段爵士。 节奏分明,完美融合刚与柔的舞步将全场气氛炒至最高潮,热情奔放,动感灵活,兼顾美感与趣味性的表演,哪怕完全不会跳舞的人也会忍不住跟着摆动身体,投入盛宴之中。 那是与徐纯宁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方煦,却点燃了她心里最隐密的欲望种子。 燎原大火由此而起。 这也是她头一次主动接近一个男生。 一个文学系,一个数学系,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徐纯宁若想要,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也不是会因为一点困难或闲言碎语就打退堂鼓的人。 在徐纯宁持续不断的努力下,两人越来越熟悉。 她甚至已经计划好,要在毕业舞会上向方煦告白。 那时候的方煦已经计划好要继续读研,同时考取教师资格证。 以他的成绩肯定不成问题。 “我还是觉得好紧张啊。”趴在桌子上的徐纯宁双目放空,望着时钟上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我第一次给人告白,之前都只有拒绝人家的经验。” “……瞧你这话说的。”本来要安慰她的舒甜现在却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太讨人厌了吧。” 徐纯宁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得了,我不是你的追求者,装可怜对我没用。” 舒甜嫌弃地摆摆手。 “讨厌。” 徐纯宁嗔道。 其实她在外人面前是属于比较文静的那种性子,因此从以前到现在就不乏有看不惯的人在背后说徐纯宁又装又作。 不过不论别人怎么看,徐纯宁都不在乎,她也就在熟悉的朋友和亲近的家人面前会表现出调皮又任性的一面。 至于其他人的想法如何,从来不在徐纯宁的考虑范围内。 尽管从小到大她的人缘都很不错,异性缘和长辈缘尤其好。 “你这回真的栽了啊?” 两人高中也是有缘,在同一个学区的不同学校,徐纯宁算是个红人了,舒甜早早就听过她的名字和那些绘声绘影的传闻,所以在得知与对方分到同一个宿舍时她是有点紧张的,觉得徐纯宁应该不会多好相处。 后来真的认识了才发现,流言蜚语能有一半可信度就挺不错了。 徐纯宁这人乍看下是高冷女神范儿,其实和这词根本搭不上边。 纯粹慢热而已。 “唔……” 听舒甜这样问,徐纯宁没有回答,只是只手撑着下颔,怔怔地出神。 柔美的侧脸线条流畅精致,带出一张彷佛用画笔仔细勾勒出来,堪比艺术品的漂亮脸蛋,哪怕没什么表情,只是呆坐着放空,也格外有氛围感。 舒甜想,老天还是偏心的。 若自己是徐纯宁,肯定不会傻得往一个人男人身上撞。 不过…… “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舒甜说出自己观察后得出来的结论。“方煦肯定也喜欢你。” 闻言,徐纯宁终于有反应了。 清凌凌的黑眸晃出一弯羞怯的流波。 “真的吗?” “嗯。”舒甜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方煦那人真是好人,谁见了都会这么说,然而你不觉得吗,他其实不太与人深交的,会那么乐于帮助人,我觉得有一部分也是因为他是学生会的干部,尽忠职守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给人错误的遐思,你算算从开学到现在都听过几个人被方煦拒绝了?这只证明了,若他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肯定不会和你走得近还故意吊着你。” 舒甜说到最后,完全说服了自己。 “所以啊,方煦肯定是喜欢你的。” 听她做出结论,徐纯宁的眼睛像乌云散去后露出满天繁星的夜空,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其实她自己也有感觉,关于方煦可能喜欢自己这件事。 然而暗恋本来就是患得患失的,自己的感觉和从别人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完全就是两码子事。 舒甜的话对徐纯宁来说是莫大的鼓舞,也让她更期待告白的日子到来。 等到那一天…… 等到那一天,结果始料未及。 方煦邀请徐纯宁做自己的舞伴,某种程度上,这已经意味着她的告白成功率接近百分之百。 晚会前一天,徐纯宁满心雀跃,兴奋到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爬起来和高中的闺蜜聊天聊天凌晨两点半,最后才抵不过姗姗来迟的睡意成功入眠。 然而那时候的徐纯宁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没有赴这场期待已久的约。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3) 她奶奶出事了。 儿时,父母忙着在外打拼,徐纯宁可以说是由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祖孙之间感情很深,所以在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后,徐纯宁想也不想地选择搭乘最近的航班回家。 她念书的城市西京离故乡北陆距离不远,航程一小时左右。 老人家一大早出门运动,没想到被一个贪快抢黄灯的骑士给撞了。 本来家里是没有打算要通知徐纯宁的,可在救护车上时奶奶嘴里还一直叨念着孙女的名字,徐纯宁的大哥徐应全在听完救护人员的转述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一通电话给妹妹。 如预料的,接到徐应全的电话,徐纯宁立刻订了机票赶回北陆。 幸好做完全身检查,除了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老人家并无大碍。 清醒过来的徐奶奶看到守在自己床边的徐纯宁立刻就笑了。 “乖囝囡。” 徐纯宁和徐应全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父母出差不在国内,念高中的妹妹徐映雪还没放假仍在住校,也就只有徐应全一个能顶事的。 幸好没出什么问题。 “爷爷呢?” “在家,我没敢和他说奶奶出车祸了,怕他受不住。”徐应全把病房门带上。“我就说奶奶找凤姨去了。” 闻言,徐纯宁点点头。 凤姨是徐奶奶的牌友,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到傍晚,这个借口显然不会让爷爷起疑。 跟着徐应全一起把住院手续办好后,坐在家属等候区的徐纯宁看了眼手机。 下午叁点十分,其实是来得及回去的。 估计刚好赶得上舞会开始。 “怎么了?”见妹妹频繁地摁手机,徐应全有些不解。“你有事吗?” “学校有毕业舞会,也不是有事,就……” “毕业舞会和你没关系吧?”徐应全挑眉。“还是有人找你当舞伴?” 闻言,徐纯宁瞋了他一眼。 徐应全对妹妹十分了解,见她这眼神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同意了?不会吧?真难得。”他半开玩笑地道:“能让我们小公主另眼相待的男人长什么样啊?传个照片来给我看看吧。” “别闹了。”徐纯宁无奈地推了下自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哥哥。“我一买好票就和他说我今天没办法参加了。” 虽然刻意用很轻松的语气说话,可遗憾仍是藏不住。 “没事,你和他若有缘份也不差这一时。”徐应全安慰徐纯宁。“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奶奶会突然出意外也不是我们能料到的。” “嗯。”她顺着徐应全的话道:“幸好没事。” 兄妹俩安静了会儿。 “既然你都已经和他说没办法过去,那也不用急着回学校了吧?”徐应全起身的同时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明天周末爸妈中午的飞机,餐厅已经订好,小雪晚上也会回来,就留下吧?” 嘴巴一张,最后,徐纯宁没有拒绝。 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念之差,从此便是和方煦的一生错过。 “方煦和顾如菲在一起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纯宁先是不敢置信,在多方求证后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怎么……可能呢?” 见徐纯宁失魂落魄的样子,舒甜叹了口气。 “别说了,不只你,大家原本都不相信,可是……”看着手上订婚宴的请帖,舒甜表情一言难尽。“现在已经不是信不信的问题了,而是……” 板上钉钉的事实。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盯着「文定之喜」四个大字,徐纯宁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西京大学的传统惯例,毕业晚会结合化妆舞会,在毕业典礼完的当周周末举行。 虽然隔天早上徐纯宁便传了讯息给方煦,对方没有回复,她心下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等回西京再联络,却不曾想,接下来方煦的行踪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样,连几个亲近的朋友也是一问叁不知。 “他好像回家了。”其中一人这么告诉徐纯宁。“我有看到司机来接他。” 说着,男生也颇感奇怪地皱眉。 “我记得方煦家境不是很好,别人玩乐器是兴趣,他玩乐器却是为了赚钱。”顿了顿,他道:“可那司机来接他的时候却是叫着少爷,我看方煦脸色很差,本来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的。” 这就是徐纯宁能得到的全部信息。 她毫无头绪,心里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闪过。 不过至少,方煦没有出事。 徐纯宁想,人平安就好。 没多久,暑假正式展开,她却仍旧在苦苦等着方煦的消息。 为此还将回北陆的时间延期。 知道缘由后,徐应全打趣道:“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是还没男人就先不回家了。” 听得徐纯宁是又气又好笑,可只要想到方煦,便觉得心头甜丝丝的,也懒得管兄长如何调侃自己了。 没想到…… “不可能。”在舒甜担忧的目光中,徐纯宁握紧拳头。“我不相信,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4) 徐纯宁最后还是去了订婚宴。 在订婚宴上,她隔着远远地看方煦和顾如菲连袂走来。 俊男美女,郎才女貌,顾家是西京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虽然这次订婚宴并未大办,只宴请两方亲友前往,可也是十分地隆重热闹。 “纯宁……” 舒甜担忧地看着她。 “你放心。”徐纯宁笑得勉强,目光却出乎意料的坚定。“我心里有数,也有分寸。” 见状,舒甜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她们和顾如菲并不熟,徐纯宁甚至和对方发生过几次冲突,虽然只是口角纷争,心里难免有疙瘩。 由此便知道,顾如菲将请帖寄给徐纯宁的用意。 说白了就是要下马威,毕竟以前方煦身边走得近的女孩就只有徐纯宁。 随着两人走近,徐纯宁的信心也开始动摇。 她放在桌上的手悄悄握紧。 方煦大概是没料到徐纯宁会出现,身体瞬间僵硬。 站在他旁边的顾如菲对男人的反应感到很不满意。 她搭在方煦肘间的手臂悄悄收紧,同时露出一个非常刻意的微笑。 “没想到纯宁你会来呀,真让人意外呢。” 顾如菲话中带刺,矫揉造作的语气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 给徐纯宁和舒甜安排的这桌,除了两人外都是和顾如菲交好的同学,听她这样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看好戏的笑容。 方煦这时才回过神来。 他避开徐纯宁的目光,轻轻咳了两声。 “如菲……” “我知道你肯定也烦她很久了。”丝毫不知收敛二字为何,在这大喜的日子,顾如菲脸上的妆容就和她此时面对徐纯宁的态度一样张扬恣意。“徐纯宁,现在方煦是我未婚夫了,希望以后你不要再黏着他,给我们造成困扰。” 闻言,有男生发出了笑声。 舒甜怎么也没想到顾如菲会像只疯狗一样见人就咬。 “你!” 徐纯宁拉住她。 “学长也觉得是我一厢情愿吗?” 她没理会顾如菲,只是偏过头,盯着方煦。 被如此忽视,顾如菲登时恼羞成怒。 “徐纯宁,你别给脸不要脸!”说着,她用力扯了下自己身边的男人。“你是木头吗方煦!看别人欺负你未婚妻就这样一声不吭?” 方煦终于忍无可忍。 “顾如菲,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哪怕方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可对从小娇生惯养的顾如菲来说,没有顺着她的意,就是方煦拂了自己的面子。 何况这是在众目睽睽下,在他们的订婚宴上,在她的亲人朋友面前,就算顾如菲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方煦“替”徐纯宁说话而无动于衷。 “方煦,你太过分了!” 顾如菲猛地甩开他的手,抽泣着跑开了。 彷佛一场闹剧。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才好,而顾如菲引起的动静也很快被长辈们注意到,其中顾如菲的哥哥面色不善地往他们这里瞥了一眼,才在父母的交代下去追已经快要跑出去的妹妹。 窃窃私语,人声嘈杂。 这些徐纯宁都不在乎。 她只是执拗地望着方煦。 “要不要脸啊徐纯宁。” 这时,坐在徐纯宁右侧的女孩子开口了,她是以顾如菲马首是瞻的小跟班之一,家里靠着顾家做生意,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听话,通常是顾如菲指着哪里她就打哪里。 殊不知,徐纯宁压根儿就不想搭理她。 会来这里,是想找方煦要一个答案。 就算要死心,她也要明明白白的,否则,这一辈子都会过不去这个坎,人生始终留有缺憾。 或许,方煦也读懂了徐纯宁心里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后,那一晃而逝的痛苦与挣扎便消失无踪,只余一片荒芜。 “是。”他对徐纯宁道:“我不喜欢你,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再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后来,我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到他。”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北陆,与苏承儒重逢,父母让我去相亲,苏承儒知道这件事后,又一次地向我告白。” “这次我同意了。” “我想,这世界上除了方煦,大概不会再有人让我产生心动的感觉了。” “既然这样,干脆就找一个可靠的,爱我的男人在一起吧。” 徐纯宁这时的面貌已经回复到叁十来岁的模样。 岁月或许总是善待美人,虽然曾经受过情伤,却未让她尝过生活的苦楚。 莹白如玉的肌肤,姣好柔美的线条,面上含着淡淡笑意,温婉动人,姿态楚楚,让人感觉就如春风拂面般,一切都是那样地恰到好处。 彼时的徐纯宁尚不知道,人生并不总是如此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幸福背后,常常是因为有个不求回报的人在默默付出。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5) “后来,我和苏承儒结婚了。” “他应该能算得上完美丈夫了吧,会做饭也会做家务,晚归一定记得打电话回家,重要的节日从来不曾忘过,在孩子出生后更是充当起奶爸的角色,没有缺席他们的成长。” 徐纯宁的声音里渐渐带上了笑意。 温柔悬在眼角眉梢,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幸福感有如实质,轻易就能传递给周遭的每一个人。 “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承儒是大学教授,我则做家庭主妇,经营着一间小网店,闲暇的时候写点散文,投稿到报纸和杂志上,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也是平安和顺,衣食无虞。” “能与他执手到老,我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 说到这里,徐纯宁停顿片刻,接着话锋一转。 “唯一有点坎坷的,是当年我公公和婆婆的工厂遭人恶意倒闭,欠下数亿元的债务,虽然苏家不是承儒做主,可一脉相连,作为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然而这事儿到最后却莫名其妙地解决了。” “本以为苏家经此一事定然是伤筋动骨,没想到,反而成为扶摇直上的契机。” 徐纯宁的语气很是古怪。 “其实苏家两个儿子,我觉得承儒比他哥哥更适合经商,可惜他志不在此,醉心于学术研究。” “承赫哥为人优柔寡断,做事容易瞻前顾后,按理最好也不过就是做到守成有余,只是不知怎地,从这件事后,苏家就跟转运了一样,订单一张张地来,不知不觉间竟也搞成一间可以上市的企业。” “我对商业这块了解有限,可也知道这并不寻常,同样的还有我娘家,这几十年来也是顺风顺水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心里一直觉得奇怪,却不曾深思。” 说到最后,徐纯宁叹了口气。 “说到底,我也只是个懦夫和胆小鬼。” 徐徐听到这里,已经了解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她沉默半晌后,道:“贪图安稳,并不是罪过。” 徐纯宁一帆风顺的人生背后,其实都是方煦的影子。 方煦是典型的,大男主文里的主角。 私生子出生,本来无意介入大家庭的纷争,最后却被名义上的家人设计,只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家族事业,被下药是真,和顾如菲睡了一晚也是真,最后,方家拿方煦的母亲来威胁他。 母亲林怡兰就是方煦的软肋。 他有时候也会恨,为什么自己是一个如此不光彩的存在。 十岁以前的方煦住在方家,是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存在,而林怡兰除了终日以泪洗面,向儿子哭诉自己的无能和无奈,却始终无法保护得了他。 直到方煦十岁生日那年,被他大哥从楼梯上推下来,而他名义上的父亲方耘生就站在一旁看着,默许了这件事发生。 林怡兰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所有海誓山盟都是骗人的,早在方耘生背着自己娶了另一个女人后就算不得数了。 最后她和方家撕破脸,带着方煦搬出来。 那段时间是方煦度过最艰苦也最自由快乐的一段时间。 哪怕他得打好几份工,得应付林怡兰时不时突然暴走的情绪。 他的母亲懦弱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为自己坚强一次。 我得要好好努力才行。 方煦想。 所以他打算考教职,拿一份薪水稳定的工作,旁的不论,至少可以养家餬口,真正自立门户,摆脱方家的纠缠。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最后他还是回到了曾经试图杀死自己的牢笼里。 以此为分水岭,接下来的方煦就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若从的角度来看,这大概能用“觉醒”两个字来形容。 个中面临到的重重困难自然不必说,然潜龙在渊,一飞冲天,过去的方煦就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方家为了自身利益将之唤醒,自然也要承担随之而来的风险。 方煦蛰伏十年,做方家最乖巧的儿子和顾家最听话的女婿。 十年后,常年郁郁寡欢的林怡兰在房间里拿起刀子划破自己的手腕,被发现时已经送医不治。 她留下一封遗书给方煦,这个她亏欠良多却始终不知该如何弥补的儿子。 没有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然而林怡兰的离开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割破曾经牢牢束缚住方煦的枷锁。 又用了十年,他成功坐上方家家主的位置。 没有人知道,短短地一夕间,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耘生出了车祸,高位截瘫,方家长子不知所踪,方家次子随后被逮捕,而夫妻俩唯一的掌声明珠则因为出轨明星、家暴丈夫被扫地出门,名声尽毁。 方耘生的妻子受不了家破人亡的打击,一下子就疯了,被方煦直接送进精神病院。 他的叔伯和堂兄弟也一一出事,树倒猢狲散,大船将沉前,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逃离。 于是,不知不觉间,偌大的方家唯一能继承家业的,竟只剩下一个方煦。 方老爷子最重视血脉传统,然而,为了方家的将来,他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低头。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6) 冥冥之中彷佛有定数一般。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后来的方老爷子抑郁而终,临死前,他问方煦道:“将自己弄得家破人亡,成为孤家寡人一个,有意思吗?” 方煦闻言,只是轻轻笑了声。 在他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方老爷子并未瞑目。 后来的方煦可以说是凭一己之力将方家推向新的巅峰,与过往鼎盛时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西京成为一手遮天的存在。 然而那时候的方煦已经改名叫做林煦。 他在与顾如菲离婚后没有再娶,从长年资助的孤儿院中领养了一名弃婴,亲力亲为地教导。 晚年林煦致力于公益慈善事业,临终前将名下所有现金全数捐出,其余则全权交给养子,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 “我要迁到北陆的……公墓。” 他说出的地址,是徐纯宁的长眠之地。 然而那一区风水最好的一块早早就被苏家人给承包了。 不过林煦领养的儿子孝顺,知道父亲心中所念,费了好一番功夫后,到底还是得偿所愿了。 他就葬在苏家夫妻旁。 于礼不合,又有何妨。 林煦这人生,在世俗眼里风光无俩,然而缺憾之深,却是不足为外人道。 “所以……这是他的遗愿?” 徐纯宁点点头。 “可能是他执念太深,又或许是我放心不下,出于某种原因,在他去世前的几天,我都待在他身边。” “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到我,絮絮叨叨了许多,我这才知道,当年发生的事,还有后来发生的事。” 其实早有预感。 徐纯宁从来就不是迟钝的人,只是她始终不愿相信。 因为那样便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看穿对方真正想法的徐徐微微一笑。 “你爱上苏承儒了。” 这是一个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徐纯宁没有否认。 爱上一个很爱你的人并不困难,她与苏承儒做了一辈子的夫妻,没有轰轰烈烈,却是细水长流,感情是从何时开始孳生的已经无从考究起,徐纯宁只知道,自己不想背叛丈夫。 不想背叛丈夫,却又想还了方煦的情深。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出现在徐徐面前。 以一个委托者的身分。 “我明白了。”朝她伸出手,徐徐承诺道:“我会以你的身分,替你完成这个心愿。” 闻言,徐纯宁松了口气。 “谢谢。” 世间安得双全法,如此,大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麻烦你了。” “嗯。” 在到徐纯宁生活的世界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系统突然道:“这个世界,若以来譬喻,便是以方煦为视角打造出来的大男主文。” 由于系统很少主动说话,徐徐愣了下。 “是这样没错。” 方煦作为主角,而徐纯宁,大概就是那抹高悬于天际在线,再无法触得的白月光了吧。 “可徐纯宁一生喜乐,生活圆满,何来炮灰一说?” 徐徐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系统是在疑惑。 “那要看你们的判定方式吧。”她顿了顿。“你说你负责的这领域叫……” “撩了男主以后。” 徐徐点点头。 “所以啦,我们的委托者就是那些撩了男主却受世界线影响而无法与男主在一起的人,虽然大部分都变成炮灰了,大概是因为有女主角存在的关系,然而还是有少数像徐纯宁这样,虽然无法与男主生活在一起,却永远留在他心里的人吧。”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徐纯宁的爱情无法开花结果,才有了后来的方煦,这也算是炮灰的一种方式了吧。” 徐徐甚少与系统说那么多话,主要因为系统挺高冷的。 所以她并没有预期自己能得到响应。 “听起来……” “嗯?” “歪理。” “……” “不过细思后,还真有点儿道理。” “……” 那可真是谢谢您的肯定哦。 徐徐并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哪个时间点,是以哪怕有心理准备,脸颊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潮气还是让她冻到打了个激灵。 睁开眼睛后就见徐应全正笑瞇瞇地看着自己。 她立刻会意过来。 “哥。” “哎。”把冰红茶递给徐徐,徐应全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放心吧,医生检查后都说没事了。” “嗯,奶奶吉人天相,肯定会好好的。” “是啊。” 拧开瓶盖,徐应全咕噜噜地接连灌了好几口冰红茶后觉得口干舌燥缓解不少,舒服地吁出一口气。 他扭过头想和徐徐打趣几句,却见自家妹妹手里握着宝特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怔怔地盯着,愣愣地出神。 明显就是有心事的样子。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7) 眉梢一挑,徐应全疑惑地问:“怎么了吗?” 徐徐这才抬眸,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一副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 从小到大,徐应全就特别喜欢徐纯宁这个妹妹。 虽然比起徐映雪,徐纯宁从小到大就特别不会撒娇,可毕竟是亲眼见着她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到现在徐应全都还记得那种震撼。 是血脉相连的感觉。 也是徐应全自己得出来的答案。 何况两兄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了好几年。 是以,尽管徐映雪最晚出生也最得疼爱,包括徐应全和徐纯宁在内,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徐纯宁是不一样的。 徐应全对徐纯宁的关心不常显露,却能从枝微末节的地方看出端倪。 徐纯宁虽然没有表现出依赖,在重要的事情上却总习惯找徐应全商量。 比起聚少离多的父母,她更偏向信任哥哥。 所以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 “纯宁。”徐徐这反常的态度让徐应全的脸色变得严肃。“有什么事是不能和哥哥说的吗?” 话落,他自己就先想到了什么。 “莫非,和那个邀你当舞伴的男生有关?” 徐应全自己都猜出来了,徐徐自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她点点头,同时道:“我觉得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徐应全亲自送妹妹到机场。 “女大不中留啊。” 给徐徐提行李下车时,他忍不住感叹一句。 徐徐瞋了对方一眼。 “就算真的很喜欢,也不能太纵着男人,知道不?” 徐徐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徐应全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啊。”她哭笑不得地道:“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殊不知,听了徐徐的话后徐应全只是冷冷地哼了声。 “被我妹妹喜欢是修了八辈子才有的福气,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被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给燥得脸颊发热,徐徐低下头。 “不说了,我要进去了。” 等她拖着行李匆匆往机场大厅的方向走去,还能听得徐应全在背后喊道:“记得哥和你说的,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其实毕业舞会她肯定是赶不上的。 不过徐徐本来的目的就不是赶上毕业舞会。 她要阻止的,是在毕业舞会中途或结束后发生的事。 源于方家人和顾如菲的算计。 因为上辈子的徐纯宁并没有搭上返程的飞机,关于接下来的发展徐徐心里也没底,只能凭着推测和直觉行动。 一下飞机搭上出租车,她便拨了舒甜的电话。 响铃的时间有点久,徐徐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光影,耐心地等着。 十、十一、十二…… “喂?” 徐徐松了口气。 “甜甜吗?” “什么?”舒甜的咬字含糊,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纯宁?” “嗯,是我。”徐徐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无意识地用拇指摩娑着食指。“我回来了。” “回来?你不是回家了吗?”舒甜大概是到这时候才回神。“你等我一下,室内有点吵,我到外面去说。” “等等。”看着中控台上显示的时间,徐徐喊住她。“你现在还在会场中吗?” “嗯啊,舞会刚刚结束了,现在在吃东西呢。”舒甜吧唧了两声。“你没来真有点儿可惜,这里的果酒简直绝了,小蛋糕也很棒,欸对你不是回来了吗?有把方煦学长给你的邀请函带在身上吗?要不要……” “我现在就过去。”打断舒甜的话,徐徐语速飞快地道:“你有看到方煦……学长吗?” “方煦学长?” “嗯,你帮我找一下方煦学长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你把电话给他。” “唔,我瞧瞧啊,刚刚我还看到学长去洗手间呢。”舒甜边说边打趣道:“怎么,是要在电话里和学长表白吗?你不知道今天学长有多抢手……” “甜甜,有找到吗?”徐徐加重语气。“我找学长真的有很要紧的事。” 大概是听出她的认真,舒甜也不再开玩笑。 “人有点儿多,我转一圈再告诉你。” “好,谢谢。” “唉我们都什么交情了,不用那么客气啊。”舒甜顿了顿:“奇怪,怎么都没看到学长啊……我去帮你问问看其他人好了,一会儿回你电话?” 听她这样说,徐徐心里喀噔一声。 “那就拜托你了。” “欸,就说不用客气了,是说你那么急着找学长是为什么啊?” 八卦的雷达总能让人轻易嗅到不寻常的气息。 徐徐沉默片刻。 “电话里不好说,见面了我再和你聊吧。”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8) 挂断后没多久,徐徐就收到了舒甜传来的讯息。 小甜心:“我没有找到人,不过大凯说有看到方煦学长,好像接了通电话后脸色大变,没多久就看他往电梯的方向走了,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糟糕。 徐徐知道大事不妙。 应该是方家人已经在楼上的酒店开了房,再找个借口将方煦叫上去。 所以这时候的方煦,有极大的概率被下药了。 想到这里,徐徐不由得攥紧手机。 “师傅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能麻烦您再开快一点吗?” 中年的师傅从后视镜中瞥了徐徐一眼,语带无奈地道:“小姑娘,现在下班时间,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的。” 徐徐自然明白。 “我理解您的意思,总之麻烦您,有近路就走近路,多花点钱也没关系的。” “欸,你这小姑娘……”师傅摇摇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坐好吧,现在查得可严了。” 徐徐运气不错,搭到的出租车师傅在西京开车开了大半辈子,在没有超速和违规的情况下,竟真的将到酒店的时间缩短不少。 按照当初说的,徐徐想多付点钱给对方却被拒绝了。 “公司可不让私下收费,你这么做是在害我不是在帮我。”师傅挥挥手,粗声粗气地道:“赶紧去吧,不然白费我抄小路了。” 闻言,徐徐郑重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 话落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师傅看着徐徐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酒店的旋转门后,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姑娘喔……” 一进到大厅,徐徐直接就往住户电梯跑。 她没有到前台询问,因为知道服务人员是不可能透露房客隐私的。 徐徐只能赌一把。 在徐纯宁关于方煦的记忆中,有方煦的一则谣言。 男人后来跨足房地产,在西京建了栋十九层楼高的顶级商务旅馆,后来成为西京的地标之一。巧合的是,它前身就是当年大学举行毕业舞会的这间酒店,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几经转手,最后落到方煦手里。 听说里面最便宜的低楼层房住一晚都要上万元。 同时,这大概也是方煦做过最不理性的一笔投资了。 当年房地产市况差,观光旅游业萧条,虽然后来证明那是景气循环的谷底,也是方煦人生中打得最漂亮的一场翻身仗,不过在当下,方煦公司的董事会多数人都对此案投以反对票。 是方煦不顾异议一意孤行,联合外围股东强制闯关成功投标才能顺利完成。 正因为如此,商务旅馆从兴建到完工再到后来正式营运始终有着极高的话题度和讨论量,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谣言是,有一间房间号被跳过了。 原因众说纷纭,也曾有记者抓到机会访问方煦。 方煦直接就冷了脸。 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之际,男人忽然笑了。 他挥手让欲上前驱赶记者的保镳后退,同时对着镜头一字一句清楚地道:“那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解释,十分耐人寻味。 然而更多的人却将焦点集中在男人那张随着岁月流逝而越见魅力的容颜上,访谈的内容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画面播出的时候,徐纯宁刚好就在客厅看电视。 她总是刻意地遗忘与方煦有关的记忆,然而孩子转到新闻台后人就跑开了,留下正在做手工的徐纯宁猝不及防地见到故人。 她有瞬间的恍惚。 后来丈夫的叫唤让徐纯宁匆匆忙忙将电视关掉,刻意要将这段插曲抛诸脑后,然而印象到底还是留下了的。 虽然只是脑海中的灵光一现,徐徐仍觉得值得一试。 想着,她忍不住加快脚步。 由于不知道现在方煦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徐徐很怕晚一步就来不及阻止事情发生。 既然来到徐纯宁的世界是在这个时间点,就代表这是十分关键的节点,如果没办法改变,到时候要扭转方煦的人生轨迹将会变得困难重重。 她绝不会让这种结果发生。 在徐徐焦急的等待中,电梯终于到一楼了。 几乎是门板打开到足够人勉强通过的宽度时徐徐就侧身挤了进去,结果恰好与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唔!”对方是个体型高大的男性,徐徐吃痛地捂住肩膀,知道是自己走路不看路在先便道歉道:“不好意思。” 鸭舌帽帽沿压得低低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步履匆匆,透着慌乱。 徐徐迅速按下楼层键。 等到对方的背影快要从视野中消失,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错愕地瞪大眼睛,徐徐不自觉将一个格外陌生却又彷佛已经隽刻于记忆中的名字喊出口:“方骏!”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09) 电梯门关上。 徐徐的心跳快极了。 她只庆幸对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将头靠在镜面墙上,筋疲力尽的徐徐缓缓吁出一口浊气,望着上升的数字好一会儿后便闭起眼睛。 错不了的。 那男人就是方骏,方煦同父异母的哥哥。 方骏此人面貌斯文,有七分像方耘生,然而那倒吊的叁角眼与过于浓黑的眉毛却生得突兀,坏了面部和谐,反而衬出几分怪异来。 不过平常装扮一下还是能称得上俊秀。 只是方耘生的妻子对完美融合了夫妻俩模样的长子太过溺爱,虽然后来方骏被看不下去的方老爷子亲自接到身边教养,然而底子已经定型,也很难有大的改变。 方骏纵情声色犬马中,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奈何在最重视血统的方老爷子眼中,只有方骏是嫡出的,诸如方驰,乃至方煦,都上不得台面。 方家并不是底蕴多深厚的世家,就是在一些传统思想上根深柢固到显得可笑了。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建言,偏偏方老爷子一辈子专断独行惯了,容不得人忤逆。 所以,对方骏“欺凌”方煦,“污辱”林怡兰一事,方老爷子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过问的。 正因为如此,方煦才会如此恨方家。 然而哪怕再恨,方煦也清楚,要与方家为敌,单靠自己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 惹不起,就躲。 在林怡兰带着他离开后,方煦是真的打算将与方家人过往的恩怨是非彻底遗忘的,奈何他们阴魂不散,为一己之私竟选择拉他下水。 也直接导致方煦和徐纯宁的错过,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叮!” 声音穿透耳膜,打断徐徐的思绪。 她忽然就冷静下来了。 慢悠悠地走出电梯,徐徐的目光明澈,像今晚下飞机后见到的月亮,光辉皎皎,没有阴霾。 就如方煦的未来。 这辈子,一切将会不同。 从这一刻开始。 徐徐照着记忆找到房间号。 1206。 说来巧合,刚好是徐纯宁的生日。 直觉告诉徐徐,方煦就在里面。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她没有房卡。 徐徐拧起眉头,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她掏出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机后,从通讯簿中找到方煦的号码,拨出。 随着响铃的时间拉长,徐徐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拜托,要接电话啊……” 如果方煦上辈子真的有和顾如菲发生关系,那么他应该是被下春药了,或许还有少量迷药和致幻剂,但绝不会让方煦完全失去意识。 这也是唯一能让徐徐进到房间里的法子了。 “方煦……快点接电话呀……” 徐徐有种预感,顾如菲就快到了。 方骏下楼应该是准备去接顾如菲。 如果真是这样,剩下的时间便不多了。 咬紧牙关,徐徐重新拨了一次电话,同时用力地敲门。 “方煦学长你在吗?我是徐纯宁,如果你在里面的话就应声好吗?我是来……啊!” 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徐徐猝不及防,重心一移,平衡顿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跌进滚烫到彷佛用烈火炙烤过的男性胸膛前。 徐徐抓住对方胳膊,抬眸。 白皙的脸庞被烧得通红,一双浅褐色的双眸像融化的蜂蜜,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化出更为浓郁的色彩。尽管能感觉到男人正努力压抑着已经濒临失控边缘的神智,那被薄汗覆盖的额发和粗沉的呼吸声依然彰显出他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徐徐当机立断搀扶住对方。 “学长,你还能走吗?” 方煦似乎没听到徐徐的问题,用力甩了两下脑袋后将眼睛闭上又猛地睁开。 目光重新聚焦,尽管很快又开始涣散。 “徐……徐……纯……宁?” “是,是我。”徐徐把方煦往门外带。“学长,现在时间很赶,我先带你离开。” 徐徐在想到房间号时就马上联系徐应全,让他在同一楼层替自己订了间房。 她当时没有想太多,现在看来,这决定是十分正确且明智的。 顾如菲肯定有房卡,就算他们从里面反锁,只要订房人的名字是顾如菲,她就有权力要求前台帮忙打开,如此一来,待在原处便是最不安全的选择,会让他们处于绝对被动的状态。 可只要换了房间就不一样了。 加上是用徐应全的名字订的,顾如菲也不会起疑。 想到这里,已经从徐应全那里收到密码卡的徐徐不由得加快移动的速度。 方煦脚步虚浮,但不到完全失去力气的程度。 徐徐能感觉到他正努力在和自己的本能对抗。 “再一下就好了,学长。” 她给方煦打气。 因为是第一次来这间酒店,徐徐转错了弯,在准备折回去时,她听到脚步声传来。 徐徐下意识顿住。 方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怕会引起注意,徐徐干脆摀住他的嘴巴。 灼热的潮气喷打在皮肤上。 方煦痛苦的皱眉。 “不好意思了,学长。”徐徐贴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怕是顾如菲。” 彷佛是要验证这句话似的,熟悉的女声响起。 “喂?” 剎那,从胃部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来势汹汹,让徐徐压根儿来不及应对。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0)上(h) 尽管最后一刻及时止住,声音仍从唇缝间泄了出去。 万幸的是,顾如菲似乎因为正在讲电话的缘故,没有留意到徐徐发出的动静。 “你说什么?现在?我……好,我知道了,你给我快一点,我还有要紧事儿要忙呢,嗯,挂了,掰。” 他们现在离电梯很近。 脚步声是往这个方向来的。 徐徐憋住呼吸,同时将双手死命地按在方煦的嘴上。 打开电梯门,踏入电梯,关起电梯门,平常觉得再普通不过的过程,如今对徐徐和方煦来说是度日如年的漫长。 幸好…… “叮!” 徐徐探头,确定顾如菲离开了才松手。 或许是因为短暂缺氧的关系,方煦的脸色隐隐发青,只是眼神清明了许多。 他定在原处,徐徐压根儿就扯不动。 “学长?” “纯宁?” 他脸上的表情先是茫然,再是不可思议,后又是恍然大悟,接下来,随着绯红重新从脖子一点点往他的脸上攀,男人的额角青筋又再次突起。 整个转变也不过就是几秒间发生的事。 徐徐心里叫糟。 “学长,我们先进去房间再说,好吗?” 不知道顾如菲什么时候会回来,徐徐只能把握时间将人带离危险的公共空间。 幸好这回方煦很配合。 几十米的路程,因为紧张的关系,徐徐流了满身大汗,就连跑步都没有这样累过。 不过她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安全地将方煦带到订好的房间,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徐徐把人放倒在床上。 “学长,你等一下,我先……” 话没有说完的机会,原因无他,男人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虽然已经料到可能会发生的结果,然而当想象真的如预期一般实现了,徐徐仍是吓了大跳,直到那双粗暴的手意图撕扯掉她的衣服,光裸的表面因为接触到冷空气而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后,她才堪堪反应过来。 “等等……学长……” 徐徐心里一怵。 在对上方煦的眼睛后,她立刻在心里把方骏和顾如菲骂了顿。 大概是怕事情没成,方骏搞来的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春药,他周遭狐朋狗友一堆,肯定有特殊管道能拿到没有在市面上流通的禁药,而且照他对方煦的敌意…… “学长!” 为了活动方便,又不想在进出酒店时显得太过突兀,徐徐上飞机前还特地换了件剪裁利落的裤装,妆容也往成熟了化,没想到这衣服中看不中用,没两下就被男人扒了下来。 不过徐徐来不及感觉到冷。 男人身上的温度极高,让与他肌肤相贴的徐徐觉得自己好像抱着一个巨大的火炉。 “等等……别用咬的……呜,疼……学长你轻点儿……嗯……” 男人的理智估计已经被体内正燃烧着的熊熊欲火给烧成灰烬,他的动作全凭本能,包括用牙齿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其中有部分甚至因为他的不知轻重而隐隐见血。 徐徐痛到眼角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泪花来。 尤其在男人将她的内裤一把拉下,最是私密的地方再无遮掩地呈现在对方的视野中后。 徐徐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没有最优解,只剩唯一解。 既然这样,如何让自己少受一点罪便是当务之急。 就在她短暂思考的片刻时间里,猴急的男人已经无师自通地拨开紧紧守护着桃花源的两瓣蚌壳,并顺着那条细小的窄缝找到秘境的入口。 毫不犹豫地,方煦将手指刺了进去。 干涩的甬道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当下,随着冷汗迸发,痛呼也脱口而出。 方煦的动作顿了一瞬。 在徐徐忍着疼,握住那双意图继续往里深入的手后,他终于抬眸。 眸色沉沉,眼底有猩红的光乍现。 不像个人,更像是只野兽。 连徐徐都没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方煦想甩开她,可在发现甩不动后,那空洞而幽深的眼睛渐渐浮现出凶意来。 男人与女人有先天上力量的差距,尤其是方煦现在这么个状态,徐徐知道自己肯定撑不了多久,索性将羞耻心完全抛开,用另外一只手找到被小阴唇很好地保护着的阴蒂,揪出来,轻轻地揉。 她的举动,成功吸引了方煦的注意。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0)中(H) 被男人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盯着,徐徐感觉到强烈的羞耻。 然而为了日后的“性”福着想,她不得不忍着退缩的念头,持续用指腹与指甲给予恹恹然的小豆子刺激。 “嗯……” 阴蒂是十分敏感的部位,稍稍拨弄便能带来触电一样的酥麻痒意。 这具身体虽然青涩,却很快地进入状态。 随着翕张的穴嘴淌出汁来,徐徐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 还不够。 第一次性爱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避免脆弱的性器官受到伤害。 尤其以方煦现在的状态,如果…… “呀!” 思绪涣散的徐徐并未留意到男人越来越靠近自己腿心的脑袋,更遑论他接下来的举动了。 被狠狠咬一口。 幸好有手指在其中做缓冲。 即使这样,依旧痛得让人恨不得将下半身蜷缩起来。 “疼……呜……” 在徐徐的手松开后,方煦的动作反而变得轻柔许多。 软嫩的果实被当作食物,放进男人嘴里细细品尝。 那大概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别……嗯……” 细碎的嘤咛再次从两瓣红唇间逸出,不同的是带上了点甜腻的味道,像刚煮熟还没放凉的麦芽糖,只消轻轻往上一勾便能拉出丝来。 或许是察觉到这点细微的变化,方煦的舌头正悄悄往其他地方移动。 “不嗯……好奇怪……呜……”意识到方煦想做什么,徐徐不自觉地夹紧双腿,没想到如此一来反而更像主动邀请,自然不会被放过。“啊……刺进来了……舌头……呜啊……” 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徐徐觉得自己就好像踩在云朵之上。 摇摇晃晃地,随时可能一脚踏空。 “啊……好痒……嗯……不要吸……呜呜……舔到了……” 随着她的呻吟声越来越放浪,男人的侵犯也更加地放肆起来。 大概已经发现她的言不由衷。 然而很快,随着小嘴不停涎出透明微稠的液体,男人的耐心也宣告用罄。 在舌尖扫过那微硬的突起后,徐徐浑身震颤不止,由本能引领着攀上一波小高潮。 媚肉快速收缩,讨好地绞紧异物,却挽留不住善变的男人。 方煦的舌头撤了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滚烫的异物。 迷离的双目扫过,惊人的尺寸令徐徐咋舌。 “不……等等……” 她意图阻止方煦,可绵软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气,摆动起来反而更像是欲拒还迎。 男人没有经验,虽然散发出幽香的嫩穴近在眼前,却因太过急切而屡屡错失进入的机会。 穴口黏黏腻腻,硕大的顶部几次滑过,上头的沟槽不停摩擦两瓣嫩肉,带来微妙快意,持续刺激着徐徐的感官。 为了少受点苦,她不得不配合方煦。 “你先等一下,我……呃……” 进来了。 虽然只挤入一小部分,可已经算是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早已经濒临极限的男人,脑海中那根勉强维系着理智的弦倏忽断裂。 他的十指如野兽的利爪,掐住徐徐的腰侧后臀部猛地一顶,胀大的性器便直直被送到了最深处。 “呜……” 徐徐紧紧咬住下唇。 只有疼痛能转移疼痛。 她想。 然而,男人压根儿连适应的时间都不给她便开始依循人类的原始本能动起来。 哪怕甬道已经足够湿润,青涩的身体仍难以承受激烈的性爱,尤其是方煦此时受药性影响完全失去理智,像一头只知道横冲直撞,标记地盘的野兽,要想他顾到徐徐的感受无异于痴人说梦。 “太快了……嗯……好深……肉棒太大了……呜……” 方煦的性器形状得天独厚,极容易操到所谓的敏感点。 没一下会儿,徐徐就分不清到底是难受多一点,还是欢愉多一些了。 “方煦……学长……呃……好厉害呀,嗯……不可以,那里……啊,别磨了呜……会坏掉的……嗯啊……”徐徐抓住方煦的手臂,断断续续地求饶:“慢点……学长的肉棒太大了……啊……” 此时的方煦根本听不到徐徐在说什么。 他维持着极快的节奏和大得惊人的力度,一股脑儿地将肉物塞到更深的地方去,以便彻底占有甜美的腹地。 “呜被操到了……啊……要泄了嗯……” 徐徐的指甲在方煦的胳膊上抓了几道。 见血的力度对正在兴头上的男人来说非但不痛不痒,反而像某种性暗示。 “真的不行……别再进来了,小逼会坏掉……坏掉……啊啊!” 徐徐尖叫着绷紧双腿,随后喷出一大股液体来。 彷佛失禁了一样。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0)下(H) 方煦是同时和徐徐达到高潮的。 他之前没有过性经验,如今不过第一次提枪上阵,却是被人下了药,受到的冲击与感官承受的刺激都在无形间放大了数倍。 亢奋的性器在瞬间被束紧,涌动的热流如大雨突降。 剎那,过电般的快感自尾椎骨直直窜上,奔抵大脑,带来爆炸式的高潮。 “呼……” 男人趴在徐徐身上喘气。 发泄后,形体依旧可观的大家伙还留在徐徐的体内。 应该要叫他带套的。 迷迷糊糊间,徐徐想。 被内射的感觉可不太好,不知道是因为方煦憋了太久的关系还是受到药物的作用,方才那瞬间,徐徐有种身体正在做撞击力测试的错觉。 滚烫浓稠的精液就像强力水柱一样喷了出来,毫不留情地鞭笞着脆弱的腔壁。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在接受数据时关于任务目标的体检报告会同时进到脑海里,清楚地列出方煦目前的健康状态。 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现在…… “呜……” 才刚疲软下来的性器又再次胀大,如同鼓起的气球,将泛滥的水道充实地填满。 “等等,学长,我们先休息一下……啊……” 方煦的眼神混浊,目光凶狠,闪烁其中的不再是温和的笑意,而是属于掠食性动物独有的尖锐锋芒。 作为猎物被盯上的徐徐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了。 被翻来覆去的摆弄还不够,拥有源源不绝的精力后,男人似乎格外热衷在她身上留下标记,各种各样的,不论是用手指揉捏,还是以牙齿啃咬,堪称无所不用极其地在白布一样的肌肤上做出记号。 窗外高悬的明月不知何时被遮住了。 重重乌云聚集过来,伴随间歇性的雷电落下。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灰姑娘的钟声敲响,魔法却没有消失。 所有痕迹都将留存成为证据。 不再给人逃避的机会。 头痛欲裂。 四肢不听使唤,眼前如同被罩上一层白布一样。 重复了几次眨眼的动作,视野才渐渐清晰起来。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方煦索性用手肘撑着床面,艰难地起身。 他在酒店房间里。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瞬间,昨晚的记忆也零星地拼凑起来。 他喝了杯酒。 同个乐队的人递来的,虽然方煦上大四后为了专心准备教资已经几乎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可认识了四年,情谊摆在那儿,一杯酒而已,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然后…… 方煦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他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 徐徐觉得身体就像被孩子顽皮地推倒后散落一地的积木零件,哪怕意识已经清醒却动弹不得,连抬手都能感觉到肌肉酸,关节疼。 “唔……” 细微的嘤咛惊动了坐在床边的男人。 方煦近乎仓皇地握住徐徐的手,又在下一秒像触电一样蓦地松开。 徐徐的眼珠子转动,与男人的目光对上。 如羽翼般浓密又纤长的两排睫毛轻轻地颤了两下,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之际,眼泪已经从她泛红的眼尾流了出来。 “学长。” 徐徐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 又软又糯,像不自觉的撒娇,又像是受尽了委屈。 方煦嘴一张,想说什么,目光却落在徐徐的脖子上。 如此纤细、精致,连接着漂亮的肩线和锁骨,堪比完美的艺术品,却因为上头那突兀的一圈红痕与牙印而显得诡艳极了。 方煦近乎自虐地盯着,浅褐色的瞳仁持续收缩,直到眼白上头飘出了血丝,眼睛再也承受不住压力,他才像是脱力般,颓丧地垂下脑袋。 “对不起。” 声音是好不容易才从喉咙中挤出来的,干涩、沙哑,不复往常温润。 “我……都是我的错。”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自我厌弃的情绪。 徐徐虽然还在掉泪却努力地撑起身子。 本能无法控制,只能尽力做到自己想做的。 然后她注意到,自己并非全身光裸,哪怕还盖着棉被却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是大众尺码的棉质睡衣。 而且十分干爽,身上并没有什么黏腻的感觉。 要知道,在被肏到昏睡过去以前,两人体液的混合物到处都是,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躺在胶体里。 发现徐徐的动作后,方煦立刻上前搀扶,同时将枕头立起放在床头柜前,让她可以有支撑的地方,舒服地靠着。 然而,徐徐做了出乎意料的选择。 她向前倒进方煦的怀里。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1) 方煦下意识地接住她。 徐徐身上有股味道,是干净的皂香混合着淡淡的腥膻味。 伴随着这股味道钻进感官的,还有属于昨日的欢爱记忆。 像是被打乱的碎石堆,东一块西一块的散落着,虽然有些片段模糊,有些片段被遗忘,然而剩下的那些尖角便足以划开男人的坚持,动摇他沉思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立下的决心。 毕竟是自己第一眼就喜欢上的人啊。 哪怕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仍旧心存侥幸。 他多希望…… “我喜欢你。” 藕臂不知何时攀上方煦的肩膀,幽香如缀于藤枝上的花苞骤开。 方煦浑身一震。 他的动作彷佛被拉长的镜头,僵硬、缓慢,一帧接着一帧,顿挫明显,并不连贯。 徐徐能感觉到方煦的紧张和不可置信。 然而,在与男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后,徐徐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学长,我喜欢你。”她又重复了次。“本来,我是想在昨天和你告白的。” 徐徐说着,敛下眼睑。 与方煦对视,让她感到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男人的瞳仁里有压抑不住的情感在涌动。 形如实质,热烈非常 “虽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学长,你愿意和我交往吗?”徐徐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在新生报到那一天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属于徐纯宁的回忆在这时浮现出来。 情窦初开,芳心暗许,那是属于青春期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喜欢一个人,暗恋一个人,对一个人心动,向一个人告白。 哪怕上辈子,徐纯宁在与苏承儒漫长的相处中渐渐放下心中执念爱上对方,然而关于方煦的那些过往,她始终没有忘掉。 只是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不敢再回想。 怕痛,怕遗憾,更怕两情相悦却被迫错过。 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心病。 然而在现在,那些记忆全都是美好的。 像玻璃罐里装满五颜六色的糖果,哪怕不将包装纸拆开来只是摆在那儿都能让人感觉到甜滋滋的幸福味道。 而少女的情思还要更柔和一些。 或许,像太妃榛果拿铁上的奶油? 徐徐的思绪发散,注意力却始终留在方煦身上。 迟迟没有得到响应让人有些不安。 于是她悄悄调整角度,意图用眼角余光探个究竟。 结果,徐徐被定住了。 因为方煦猝不及防落下的吻。 “你居然和方煦学长在交往了?” 舒甜陡然拔高的音调大有要直接取代合唱团里女高音位置的架式。 察觉到周遭人投过来的视线,徐徐赶紧扯了下她的手。 “你小声点啦。” 舒甜也知道自己太激动了,其实她平常并不是这样一惊一乍的性子。 “我这不是太讶异了吗。”把耳边碎发撩到耳后,舒甜一脸无辜。“你厉害啊徐纯宁,扮猪吃老虎说得就是你。” 徐徐觉得她也太高看自己了。 “不就顺其自然的事吗?” “顺其自然?你居然能把和方煦学长交往说成是顺其自然?”舒甜摇了摇头。“若让其他和你一样暗恋学长的女孩子听到了可能会提着十米大刀冲过来吧。” “怎么可能。”徐徐失笑。“你太夸张了。” “真的不夸张。”舒甜摆摆手。“我跟你讲,毕业舞会那天,光是我看到和方煦学长告白的人就有十个。” “整场的焦点都在他身上了你知道吗?”舒甜滔滔不绝。“不过方煦学长谁的邀请都没有接受,宁愿一个人在场外看大家跳舞。” “真的啊?” “嗯,我那时候就在想,他不会是在等你吧。”凑向徐徐,舒甜笑得一脸暧昧。“我听方煦学长拒绝她们的理由好像都是我在等我的舞伴哦。” 闻言,徐徐一怔。 在徐纯宁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段,或许是后来方煦失踪,徐纯宁焦急地四处找人,兵荒马乱中,舒甜也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了。 “唉,真羡慕你,暗恋能成,那感觉真是太爽了。”舒甜并没有注意到徐徐的恍神,只是自顾自地道:“虽然我没有暗恋的对象,可光用想的也知道,肯定很爽。” 舒甜又强调了次,听得徐徐是哭笑不得。 “那算我运气好吧。” “是啊,不是一般的好。”舒甜啧啧两声。“方煦学长欸,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刚从大凯那里听到一件事。” “什么?” “只是小道消息啦,就是……”舒甜有些迟疑地道:“听说学长他爸,是方耘生。” 徐徐看着舒甜。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2) 方家在西京不算多鼎盛的家族,然而方耘生这名字对西京大学的莘莘学子却不陌生。 原因无他,只因为学校设了个方耘生奖助学金。 方耘生不是经营企业的料子,而是个附庸风雅,潇洒倜傥的纨绔,不过他比被溺爱着长大的方骏好了些,至少,在方老爷子的严厉教育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那把尺还是画得清清楚楚。 情事讲究你情我愿,他真正对不起的人,除了妻子,就是林怡兰。 讽刺的是,林怡兰也是方耘生唯一付出过真心的对象。 当年,不过十九岁的林怡兰是个舞女,她生得漂亮,尤其是那对装在狭长凤目里的浅褐色眼珠子,像琉璃一样剔透,似琥珀一般纯美,带着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干净。 哪怕跳着最艳俗的舞,也像那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子,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只一眼,就迷了方耘生的神智。 那年的方耘生,还是个大学生。 林怡兰早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她是被弃养在红灯区的孤儿,生父生母不详,后来被附近的坐台小姐捡了回去。 一个人养不起她,一群人倒勉强养得起她。 里面很多女人早已被生活磨碎了傲骨,她们靠肉体交易来维生,穿上衣服或许还能有几分体面的样子,可一些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掉的,除了少数还对未来抱有一点期许外,更多的,活着之于她们而言就只是活着。 不抱希望,没有想法,行尸走肉,一天过一天,任客人来来去去,岁月匆匆忙忙。 而林怡兰的出现,给她们贫脊的生命带来养分。 所以,虽然是在风月场所长大的,林怡兰却没有接触到太多社会的险恶与肮脏,反而被保护得很好,像是从贫脊土壤里生出的娇嫩枝枒,鲜活且朝气蓬勃。 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多了,妈妈们又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耳提面命,林怡兰对男人抱持很高的戒心,除了在跳舞的时候会一展笑颜,私下她的态度总是十分冷淡,宛如一座铜墙铁壁般牢牢地保护着自己的内心,不给外人轻易踏足的机会。 也因为这个缘故,她格外受到客人的吹捧与欢迎。 可没有一个人能得到林怡兰的青眼。 直到她遇见方耘生。 那个青年和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他斯文、温和,还有点儿羞怯,和林怡兰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细语,小心翼翼,就怕唐突了佳人。 林怡兰一开始觉得方耘生这性子没劲儿,然而渐渐地她发现,方耘生并非不会风流公子的做派,只因为自己对男人而言是不同的,对方才愿意收敛起脾气,做小伏低哄着她。 意识到这点后,林怡兰便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拒绝方耘生的示好。 那个有着一张极好的皮相,书卷气浓厚,却又带点痞气的青年。 两人很快陷入热恋。 一年过去,林怡兰怀孕了。 她兴高采烈地和方耘生分享这个消息。 女人眉飞色舞地规划着未来的蓝图,关于她、方耘生,还有他们的孩子。 沉浸在喜悦中的林怡兰并未注意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沉。 直到四个月后,她挺着已经显怀的孕肚,出现在方耘生的新婚典礼上。 方耘生的妻子相貌普通,于人群中并不显眼,然而那一身高傲优雅的气质却让在孕期中因为内分泌失调而有轻微忧郁的林怡兰不自觉感到自惭形秽。 她仓皇地逃离现场。 回家后,看着自己一手布置的客厅,只觉得像场天大的笑话。 “你明白了吧,小兰,为什么红姨和你说,男人大多不可靠,尤其是有钱又皮相好的。” 红姨就是当初将林怡兰捡回去的女人,后来她和一个独自带着孩子的老实男人结了婚,却没忘记林怡兰,叁不五时就会来探望她,给她塞点零花钱。 在知道林怡兰谈恋爱,对象还是方耘生后,红姨恨铁不成钢。 只是那时的林怡兰正在热恋中,压根儿什么劝解都听不进去。 后来红姨退而求其次,千交代万交代,在有名份以前,绝对要戴套。 没想到林怡兰坚持没两次,就在男人的甜言蜜语中,将红姨身为过来人的告诫全忘到脑后了。 如今自是尝了苦果。 后来她听从红姨的话,将孩子打了,搬到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可一切还没完。 “我不是想八卦方学长的家事。”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全部告诉徐徐后,舒甜如此道:“只是你们要交往了,我有点儿担心……” 徐徐能明白舒甜的好意。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舒甜见好友目光坚定,便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这就是徐纯宁。 与清纯柔美的外表不同,她有一颗十分强大且坚韧的心。 如果关于方煦学长的那些谣言都是真的……莫名地,舒甜觉得,或许这两人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只是外表般配而已。 尽管作为徐纯宁的闺蜜,她希望方煦不要有那么复杂的家庭背景,毕竟豪门水深,如果对方真是那么尴尬的身分,舒甜就怕徐纯宁会吃亏。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3) 不过两个人谈恋爱,作为朋友也没什么插手的余地。 何况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谈,方煦这人的确是个很好的对象。 出身背景是无法选择的。 想着,舒甜握住徐徐的手。 “如果将来遇上委屈了千万不要憋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我会支持你的。” 舒甜的态度很认真,她的真心徐徐自然感受得到。 “好。”报以微笑,徐徐承诺:“我不会忍气吞声的。” 方煦知道,自己喝的酒里掺了料。 他直接找上对方问清楚。 “我没办法啊,老方。”隔着远远地看到方煦,男生就猜到了他的来意,见躲不过,索性装起可怜来。“你也知道我妈病了要钱治,对方说只要让你喝下那杯酒立刻就转十万过来,我……我这不是逼不得已嘛!” 方煦目光冷冷的。 黄伟廷生生打了个冷颤。 明明日头正大,两人就站在阳光底下,可大概是作贼心虚又还有一丝良心未泯的人通性如此,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浑身哪儿都不对劲。 和方煦不说多熟,交情还是不错的,黄伟廷自然对他的脾气有几分了解。 这人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斯文。 “老方。”他咽了口口水。“你就看在我们认识四年的份上,饶了我一次吧。” 方煦还是没有说话。 不是单纯地威慑对方,而是在掂量。 是谁下的药,他心知肚明,为什么下药,他心里也隐隐有猜测,换作过去,自己逃过一劫,对方应该也不会再轻举妄动,方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他太清楚,目前的自己没有能力和方家斗。 狗急了会跳墙,人被逼急了要反抗要反击却还得看看身后。 方煦并非一个人无牵无挂。 他还有母亲。 为了林怡兰,对方家他向来能忍就忍。 可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 除了林怡兰,还有徐纯宁。 想到喜欢的人,方煦的眸子里映出柔和的笑意。 见状,黄伟廷心下松了口气。 正想再说两句好话将人哄住,没想到方煦眉眼突然一敛,周遭气压骤降,不待黄伟廷反应过来,他已经欺身向前。 “交出来。” 舒甜有事先离开了。 徐徐在等方煦来接自己的同时,心里也在想着事情。 “方家,有点儿麻烦吶……” 她喃喃地道。 虽然让舒甜不用担心,然而徐徐自己也清楚,方煦的原生家庭空有富贵壳子,内里却是装了满地烂泥。 而且那一家子就没什么正常人。 方耘生的妻子刘月茹,对自己丈夫的爱意与掌控欲都异于常人。 当年刘家势头正好,她抓准机会与方耘生联姻,实则为下嫁,方耘生一开始对妻子并无情谊,却迫于父亲的压力不得不妥协,屈从现实。 两人后来生了二子一女,其中最得刘月茹宠溺的是长子方骏和女儿方琪。至于次子方驰,由于在她怀孕没多久后刘家便出了事,元气大伤,刘月茹操心娘家,忧思过重,生产时又历经十几小时的痛苦,身子由此落下病根,让对命理一事颇为看重的刘月茹认为这个孩子与自己相克,生下来没多久就把他送出国了。 想到这里,徐徐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上辈子,方驰的确被捕入狱。 因为卷入一桩大型性交易案,同时涉嫌组织贩毒。 这个消息无疑给当时已经风雨飘摇的方家又带来一次致命地打击,然而等方煦彻底接手家族企业,肃清异己后,方驰的另一重身分也跟着曝光了。 他原来是警方的卧底。 可方家没有一个人知道。 对刘月茹来说,方驰是会碍了自己运势的逆子,对方耘生和方老爷子而言,方驰不过是众多儿孙中的一个,至于在方骏和方琪眼中,这个从小就不与他们生活在一块儿的弟弟,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将来还会和他们争遗产。 因为这个缘故,方骏和方琪使了很多法子,不让方驰回到方家。 可以说,比起方煦这个不受宠的私生子,与他们同父同母的方驰才是兄妹俩真正的眼中钉。 无法光明正大地下狠手,只能背底里耍阴招。 更为巧合的是,方煦和方驰这对异母兄弟是在同一年,一前一后出生的。 当初林怡兰打掉孩子,搬离旧宅,按理该与方耘生断了联系,然而后者不肯放手,林怡兰自己又摇摆不定,两人便再次纠缠起来。 后来方煦能平安出生,有一部分得归因于刘家的落败给了方耘生胆子,让他敢叫“最爱”的女人给自己生儿子。 哪里料到,就是这两个最不被看好的孩子,最后一个成功接掌方家,开创了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另一个则选择隐姓埋名,由基层往上爬,一路拚搏奋斗,几经生死交关,最终成为警界的第一把交椅。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4) 世事无常,风云变幻。 人生的际遇与缘分,很难说得准。 方煦如此,方驰亦如此。 徐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等得人到了都没发现。 方煦朝服务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悄悄坐到徐徐对面。 时间流逝的很快。 又或许是因为方煦太过专注地凝视。 徐徐睁开眼。 映入视野中的画面便是男人面目含笑的俊颜。 剎那,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学长……” 徐徐讪讪地,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羞赧地叫。 两人才刚确认关系,这时候唤对方名字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方煦大概也看出了徐徐的想法,没有纠正,只是接过服务员递上来的热拿铁,温声问道:“在想什么?” “啊?” “我看你很专心,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他打趣道。 “啊……嗯。”挠了挠脸颊,徐徐敛下眼睑。“是想了很多,不过真要说……好像也没想什么。” 睫毛颤动,打落斑驳的光影。 方煦安静地听她说,拇指与食指捏着搅拌棒轻轻滑动,姿态放松,动作优雅。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沉默良久后,徐徐落下这么一句话。“能和方煦学长交往,真的,感觉很不可思议。” 徐徐羞怯地笑了。 方煦看着这样的女孩,只觉得满心柔软。 像羽毛挠过皮肤,微风吹过树梢,那细微又真实的喜悦如煮沸后的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同时也带来源源不绝的温暖,轻易就能驱走深埋于内心的阴暗。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方煦的声音有点儿哑。“喜欢的人有一天以我女朋友的身分,坐在我对面。” 闻言,徐徐抬眸。 “学长的意思……”她的声线在颤抖。“是我想的那样吗?” 方煦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徐徐茫然。 “我不知道。”她望着方煦。“我觉得学长可能是喜欢我的,又觉得这大概只是学长一贯的温柔而已,不论对我还是对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这也是徐纯宁的感觉。 有些患得患失,怕所有的特别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而已。 毕竟方煦的存在很不一样。 不论是在徐纯宁心里,还是其他人眼里。 然而,方煦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温柔?”他嗤了声。“我?” 徐徐能听出来对方自嘲的口吻。 “学长?”她眨了眨眼,有些担心,因为方煦一瞬间变得异常低落的状态。“你还好吗?” 闻言,方煦只是看着她。 无疑,男人有一双非常漂亮,非常具有欺骗性的眼睛。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徐徐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栽进了蜂蜜罐里,有点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撑不住想要移开目光时,方煦开口了。 与以往没有差别的语气,细听却又能发现一丝微妙的不同。 不待徐徐深思,好听的男中音已经在耳畔落下。 “会一直喜欢我吗?”他问:“就算我和你想的不一样,可能没有你以为的那样好,也还是会继续喜欢我吗?” 方煦的声音很轻,咬字却十分清晰。 徐徐有些疑惑地皱眉。 “学长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方煦的目光闪了一瞬。 “因为……” “我会一直喜欢学长的,虽然未来很远,谁也说不准,但是……”徐徐握住方煦的手,有些迟疑又小心翼翼。“在我心里,学长就是学长,温柔只是一个标签,不等于就是学长这个人啊。” 说着,徐徐自己忍不住笑了。 眉眼弯弯,如同黑夜中的月牙,映出柔和的光辉,与她清凌凌的黑眸格外相衬。 不自觉地,方煦平静下来。 他一直知道,自己心里住着一头野兽。 那是被方家人喂养出来的,数十年来都蛰伏在阴暗处,昼伏夜出,以啃噬方煦所有的负面情绪为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牠在壮大,方煦能感觉到。 可同样的,方煦不以为意,因为冷静的男人比谁都清楚,要想彻底摆脱过去,最好的方法就是与方家再无交集。 然而显然,方家不是这样想的。 既然他们不放过自己,那…… “学长。” “嗯?”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徐徐有些故意地将音调往上拉。“有来有往才公平对吧?” 方煦点了点头。 “那你要诚实哦,方煦……学长。” 最后两个字故意停顿半拍后,微微扬起。 像把小钩子,勾得方煦心痒难耐。 “当然。”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 徐徐微微一笑。 “学长也会一直喜欢我吗?”她意有所指地道:“哪怕受到阻挠和压力,哪怕不被祝福,哪怕要面临很多困难,学长都会一直喜欢我吗?” 听徐徐这样问,恍惚间,方煦以为徐徐是知道了什么。 他的心脏瞬间收紧,可在少女明晃晃地闪烁着笑意的杏目注视下,那一点担忧和惶恐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 他想。 “当然,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只有你,也只会喜欢你。”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5) 方煦大叁的时候就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 地点位在距离西京大学不过十分钟路程的小巷弄里,没有保全,屋龄偏大,但有电梯也有绿化带,两房一厅,室内装修得很不错,采光和空间都出乎徐徐意料的好。 方煦的勤工俭学就和出色外表一样是出了名的。 徐徐本来以为他应该过得挺拮据,毕竟照方煦的个性,肯定不会向方耘生或林怡兰拿钱。 没想到现实和徐徐想象中的有点落差。 “要喝点什么吗?牛奶?橙汁?可乐?” “我现在不能喝冰的。”徐徐眨了眨眼。“麻烦学长帮我倒一杯开水吧。” “好。” 方煦走进去后,徐徐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模样乖巧,眼睛却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四处打量。 “在看什么?” “啊,没,咳咳,没有。”回答得太急,徐徐差点儿呛到。“只是觉得这房子很不错。” “哦,这是我一个客户租给我的。” “客户?” 接过方煦递来的水杯,徐徐不解地偏过头。 “嗯,一名软件工程师,他是西京人,也是西京大毕业的,去年外调到其他城市去了,觉得房子空着可惜,又担心租给陌生人会有风险,便问我有没有需要。” “若有,他照着市价打七折给我,我寻思还挺划算的就租了。” 方煦说着,在徐徐身边落座。 徐徐恍然大悟。 “那……学长是在卖什么啊?” “卖什么?”方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哦,我自己有在写一些程序。” “程序?”徐徐眼睛一亮。“所以是卖程序啊?” “嗯,也给人提供解决方案和帮忙除错。” 闻言,徐徐“哇”了一声。 “学长你好厉害啊。”由于对编程一窍不通,徐纯宁又是文组的,容易对理科学得好,科技玩得溜的人戴上崇拜滤镜。“你不是数学系的吗?也会写程序啊?” “我从高中就有在自学了,大学也有兼修一些课程。”方煦说着,突然道:“别这样看我。” “啊?” “我会不好意思。” “……”徐徐不知道方煦怎么能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来。 不过她很快注意到男人泛红的耳后根。 闷骚。 徐徐在心里悄悄下了结论。 而且很可爱。 她想。 反差萌向来让人难以抗拒,尤其是方煦不论在徐纯宁还是徐徐的印象中都是近乎完美的男神形象,如今见到他害羞的一面,感觉很不可思议。 好像在无形间,两人的距离又变得更靠近了。 哪怕他们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成为男女朋友,然而徐徐心里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 如今…… “学长。” “嗯?” “你那么会赚钱,我以后就靠你养啦。”徐徐凑向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放心,我很好养活的。” 她是故意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方煦明白。 然而这句话却意外触动了男人心里最柔软的一隅。 那是还没被吞噬的净土,也是方煦恪守着的自我。 一旦丢失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方煦心里雪亮,所以他总是小心翼翼,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都努力压抑着冲动,唯一倚靠的信念就是,要彻底摆脱方家,挣得属于自己的人生。 为此,他孜孜不倦,只盼有朝一日能实现自由。 然而方家又岂是那么容易放过他的? 在从黄伟廷那里拿到证据后,有那么剎那,方煦是真的想干脆放一把火直接把那群人连同过去和未来一并给烧了。 然而如今望着女孩清凌凌的眼睛,喉结滚动间,方煦又觉得,活着真好。 幸好还活着。 活着才有机会,才有希望,才有可能遇到并得到……救赎。 “学长你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不想……唔。”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双方都清醒着,不在床上,而是在沙发上。 “嗯……” 方煦的动作并不激烈,然而徐徐抓着他的手臂,能感觉到蕴藏在肌肉里强大的爆发力,是男人极力克制的表现。 他怕把徐徐吓跑了。 所以宁愿慢一点,缓一些。 先是轻轻的摩娑,再是温柔的探入。 唇与舌之间,彼此共舞。 小小的檀口被塞满,腔壁一点一点填充进男人的气息,是清冽的薄荷香还有一缕浅浅的柠檬酸。 恍惚间,徐徐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 跑掉一瞬的注意力被精准捕捉,男人眸光暗下,惩罚一样倏忽加重了力道。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6) 差点儿就擦枪走火了。 用沾着冷水的掌心拍了拍自己热呼呼的脸颊,徐徐有些可惜地想。 方煦敲了敲门。 “纯宁?” “欸。” “你的手机响了。” “手机?” 徐徐走出浴室后,打来的人已经挂了。 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徐应全的号码。 “你爸?” “不是。”徐徐按下回拨键。“是我哥。” 说着,她坐到沙发上。 “徐纯宁。”徐应全很快地接起,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长胆子了啊你。” “哪里能呢?”徐徐大概猜到了对方是为什么打来的,赔笑道:“我哪里有什么胆子啊,最听哥哥话的人不就是我吗?” “出息了啊徐纯宁,都知道睁眼说瞎话了。” 这时候,沉默是金。 果然,徐应全又唠叨了两叁句后,自动将话题导回正轨。 “爸和妈在问你怎么还不回来。”他应该是正在工作中,徐徐能听到秘书低声询问的声音,不过并不影响两人通话。“映雪去参加夏令营了,得七月底才回来,你这人没事儿就别再拖拖拉拉的,爷爷奶奶也成天在叨念你呢。” 提到爷爷奶奶,徐徐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 “知道啦,我这不是有事吗,已经订好车票了,过两天就回家。” 徐纯宁其实是个非常恋家的小孩。 大一那会儿,她甚至每个礼拜都会搭车回家。 后来,毕业了回去北陆,固然有一部份是因为方煦的缘故,可主要还是她自己不想离家太远。 所以,苏承儒的确是很适合徐纯宁的对象。 “那就好,我也能跟爷爷奶奶交代了。”听到徐徐已经买好车票,徐应全的口气好了不少。“你那边还好吗?之前赶着回去,结果呢?” “唔,结果呀……”徐徐瞥了方煦一眼。“挺好啊。” “挺好?在一起了?” “嗯。” 沉默片刻,徐应全感叹地吁出一口气。 “没想到我们家的小白菜也被拱了。” “哥!” 和亲哥说这种事,徐徐只觉得不好意思,估计也有徐纯宁的情绪在里头。 “好了,等你回来我再好好问个清楚,别想打马虎眼混过去。”电话另一端传来催促开会的声音,徐应全见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再废话。“记得把车票拍个照,我好空出行程去接你。” “欸,不用了吧,我搭出租车就好了啊。” 徐应全摆摆手,与秘书摸不着头绪的目光对上后,意识到徐徐看不见自己现在的动作,他尴尬地咳了两声。 “总之就先这样,挂了啊,记得好好吃饭,别总想着节食减肥。” “知道啦,你赶快去忙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挂断电话,见方煦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徐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让你久等啦。” 两人刚刚商量好要到外头吃饭。 方煦面目含笑,摇了摇头。 “说完了?” “嗯。” “你和你哥感情很好吧?” “啊?有吗?”徐徐有点嫌弃。“还不错吧,嗯,我哥他那人,空长了年纪,外表看着是社会菁英人士,唬得许多小姑娘一愣一愣的,其实内里啊……啧。” “所以说,你们感情真的很好。” 见方煦直接做出结论,徐徐眨了眨眼。 “学长说是那就是了。” 闻言,方煦哭笑不得。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这么随便吗?” “才不是随便呢。”往前走两步,徐徐泰然自然地勾住他的手。“是只有学长说我才承认的,若换成我哥,我就不承认啦。” 语气娇俏,调皮可爱。 徐徐怕是不知道,自己不过随口一说却撩拨的方煦心尖震颤,像有人拿无形的羽毛挠过皮肤般,麻麻痒痒,触电一样。 “我家人口算蛮单纯的吧,我爸还有个弟弟,是探险家,从小到大都在世界各地旅行,我长大到现在也没见过几次。” “不过他常常寄明星片回来,也有在写作,徐……我会想要念文学系,有一部分就和我小叔有关。” 徐徐把烤肉翻面。 “他写作的笔触十分细腻,叙述真实,没有很华丽的词汇却能让人感同深受,就像在说床边故事一样,哪怕不附上照片,也能透过一层一层地描写感受到当地的风俗民情,壮丽的高山,辽阔的平原,一望无际的大海,热闹喧嚣的城市……我和我哥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住,没办法到很远的地方玩,可是看着我小叔的游记就会觉得,啊,世界真得好大,好有趣。” “文字能带人去旅行,我一直记得我小叔当初说的这句话。”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7) 徐徐的眼睛里有光。 像天上的星星,哪怕高悬于夜幕上,隔着很远很远也能感觉到那满满的能量。 方煦很喜欢这样的她。 说到自己热爱的事物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与热枕是足以感染周遭环境的。 好像在无形间,给这世界着上了缤纷色彩。 所以当徐徐停下来后,方煦不解地问:“怎么不继续说了?” 盯着面前因为油脂滴落炭火而发出劈啪声响的烤盘,徐徐不好意思地道:“怕学长觉得很无聊。” 方煦闻言,轻笑了声。 男人平常说话的调子平缓,是温润的男中音,然而发出笑声的时候却相对低沉许多,添上一层磁性,格外性感。 徐徐不自在地揉了两下耳朵,觉得有点麻麻的。 肉烤好了。 被炭火烧出了漂亮的颜色,一看就是刚刚好的熟度,表面的油花均匀分布,像是地图上用白笔画出的蜿蜒河道。 方煦将肉夹到徐徐的盘子里。 “学长先吃吧。”见方煦到现在都还没尝一口,徐徐有些不好意思。“你都光顾着夹给我了。” “替女朋友服务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方煦抬眸,眼里带笑。“你肚子应该挺饿了吧?” 被戳中小心思,徐徐的脸不禁红了。 她的确饥肠辘辘。 早上起得太晚已经接近和方煦约好见面的时间,徐徐匆匆忙忙地洗漱完就直接出门了。 结果就是,在两人一同进到烤肉店后,闻到扑鼻而来的食物香气,肚子立刻不争气地接连叫了两声。 当下她真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把自己给埋了。 幸好,方煦泰然自若地往前走,就像没听到一样。 徐徐心存侥幸,到现在终于明白,那么响的两声,男人不是没听到,只是绅士地装作没听到。 既然如此,她便干脆专心地扒起饭来。 烤肉店这时已经过了用餐的高峰期,桌与桌间隔得近人却不多,方煦说话也没刻意压低音量,他们旁边紧邻的那桌来吃饭的也是一对小情侣,年轻的女孩子拍了拍男友的肩膀,叹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再看看你,就顾着自己吃了,咋不学着点?” 她男朋友不知是回了什么,大概因为嘴里有东西的缘故听不清,却换来女生不满的娇嗔。 徐徐心念一动。 她觑了终于动筷的方煦一眼。 男生的眉眼干净,稀碎的浏海搭落在额头,大概觉得不甚方便,他放下碗筷,将衬衫袖子挽起到手肘,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 赏心悦目。 徐徐在心里落下四个字。 看对方慢条斯理地吃东西的模样,徐徐忽然明白,为什么就算已经爱上别人,徐纯宁依然挂念着方煦。 这个男生身上有太多令人心动的特质了。 徐徐出神地想着。 因为思绪跑远了,方煦开口的时候她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不无聊。” “唔?”徐徐目露茫然,将嘴里剩下的肉吞咽下去。“什么?” 方煦觉得她傻呼呼的样子很可爱。 “听你说那些不无聊。”他解释道:“我想再多了解你一些,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论是哪方面的,都好奇,想知道。” 徐徐恍然大悟,原来方煦是接着刚才中断的话题。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正儿八经地让人感觉很认真,然而落在徐徐耳里,却觉得每一句都带了那么点调情的意思。 算是……撩人而不自知? 想着,徐徐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在深思之前,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或许只是怕拖久了勇气会消失。 “学长。” “嗯?” “你要不要来我家看看?” “哥。” “怎么?”见徐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徐应全在红灯前踩下剎车后忽然伸出手捏了把妹妹的脸蛋。“想说什么就说啊,吞吞吐吐的。” “哥!”拍掉男人作恶的手,徐徐瓮声瓮气地道:“我年纪大了,别再毛手毛脚的。” “什么毛手毛脚,你中文系的不知道这词不能乱用吗?”刺了徐徐一下后,徐应全浑身舒畅了。“说吧,你要说什么?” 徐徐对徐应全幼稚又恶劣的性子完全没辙。 明明在徐纯宁的记忆中,徐应全的个性感觉还挺稳重的。 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纯宁?” “我想……”徐徐顿了顿。“介绍男朋友给家里认识。”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8) 徐应全下意识把煞车含得更深了些。 大概是接近下班时间,前方的车流壅塞,他们已经陷入车阵内。 徐徐瞥了面无表情的徐应全一眼。 “哥?”她试探道:“如果你觉得太快……” “不会太快。”徐应全回答得非常迅速,也因此更显得言不由衷。“你愿意把人带回来给我们认识当然是最好的,哥也好给你把把关。” 说着,他话锋一转。 “你们已经确认关系了?” “嗯啊,不是在电话里和你说了吗?” 没有理会徐徐的不解,徐应全接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徐徐眨了眨眼,忽然明白徐应全的用意。 “你老实和我说,那天你让我用自己的名义替你先在酒店开一间房,是不是……”虽然以兄长的身分提这些事有些尴尬,徐应全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单刀直入地问了:“你们发生关系了?” 徐徐沉默。 她不想瞒徐应全。 于是,徐应全也知道了答案。 男人额角突起,手臂上的青筋迸出。 “徐纯宁,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吗?敢情你把我说的话都当开玩笑?还是耳边风?嗯?” 徐徐就没听过徐应全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男人总是有几分吊儿郎当的,不过徐徐知道,只有在徐纯宁面前,徐应全会这样。 因为绝对的信任所以可以绝对地放松,安心地将本性显露出来。 也正是这个缘故,她可以确定,徐应全这次真是气极了。 徐徐有些苦恼地皱眉。 “哥……” “撒娇没用。”徐应全冷嗤一声。“别这时候才来撒娇,我不吃这一套。” 被如此冰冷的拒绝,一时间,徐徐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随着徐应全的脸色越来越黑,车内的气压也越沉越低。 徐徐觉得冷气出风口吹出来的风好像能把人冻伤似的,刺得她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半晌后,才低声解释。 “……我也不想的啊。”徐徐的声音小小的。“可是学长被下药了,我又找不到人可以求救,没办法才……才这样做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徐应全更气了。 “所以你早知道有人要给他下药了对吧?不然你不会让我给你开一间房。” 徐应全不愧是生意人,越是生气越是冷静,同时头脑还转得飞快。 “所以你是早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机率很高还自己洗干净送上门了?徐纯宁,你这不是胆子大,是脑子有洞吧?” 徐应全甚少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 尽管知道是自己理亏在先,徐徐还是很难受,抿着唇,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你讲话不要那么难听。” “难听?你觉得我讲话难听还这么不知检点……” 为了压住快要暴走的情绪,徐应全一直以来都只顾愤怒地盯着前方,并没有留意副驾驶座上徐徐的表情。 然而始终龟速前进的车流也让徐应全的耐性在不久后被彻底磨光了。 当他终于忍不住,转头瞪着自家妹妹准备再好好训两句时,一个字都还来不及说出口就愣住了。 漂亮的眼尾晕着红,水雾在那对清凌凌的杏目里聚集,把一双纯黑的眼珠子都浸出了模糊的光晕。 徐徐努力憋着泪,殊不知就是这极力隐忍着不哭的模样,让徐应全心里高涨的怒火像被迎面而来一桶瓢泼大水给浇个正着,唰地一下熄灭了。 兄妹俩就这样一直维持着无声的状态直到车子驶进自家大门。 因为徐徐带着行李,徐应全直接停在正门口。 “事情已经发生,你也成年了,我不是要责骂你或什么,只是觉得,你和对方在那样的情况下发生关系并不妥当。” 徐徐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 只是,那是她当时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了。 时间紧迫,也容不得她再犹豫。 望着低眉垂眼,不发一语的徐徐,徐应全叹了口气。 “罢了。” 短短两个字,却是满满的无奈。 徐徐听了,心脏狠狠一缩。 彷佛突然有人往她肚子里灌入一整瓶柠檬原汁般,整个身体都变得酸酸胀胀的,尤其是鼻子。 她知道,这有大半是属于徐纯宁的情绪。 让徐应全失望、担心,对徐纯宁来说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可她别无选择。 哪怕是下下策,为了替这辈子的“徐纯宁”挣得与方煦在一起的机会,徐徐也只能铤而走险,以身作饵。 偏偏这事儿还不好解释,至少在现在,她也只能保持缄默。 想着,徐徐觉得自己至少得说点什么,然而话刚到嘴边就听得耳边传来徐应全别扭的一句:“不是说要把人带回家里看看吗?什么时候?”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9)上 顾如菲在接到方煦的电话后,先是不可置信,再是欣喜若狂。 她喜欢方煦好久了。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顾如菲已经记不太起来,然而从方煦住在方家,她随父母上门拜访,第一次见到对方,顾如菲就对他起了浓浓的兴趣。 首先,当然是因为方煦那张好皮相。 小时候的方煦生得唇红齿白,还有一对像玻璃珠般剔透漂亮,在阳光下会闪闪发亮的眼睛。 顾如菲喜欢得紧。 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女儿,从小到大要什么就有什么,所以毫不犹豫地指着方煦大声道:“我想要他!” 那时候的方家还没走下坡路,两家最多也不过是能平起平坐而已,顾如菲的父母知道方煦的身分尴尬,见女儿如此唐突,忍不住扯下她的手低声训了两句。 说是训,其实也就是严厉点的叨念,不过顾如菲在家被宠惯了,一下子被父母落了面子,很是生气。 于是她就把方煦给记上了。 后来,她每到方家就会去找方煦玩,虽然方煦总是不搭理人,冷冰冰的,然而越是这样,顾如菲越是喜欢缠着他。 直到林怡兰和方煦搬出林家,顾如菲也被父母送到外地念书,到大学才又回来西京。 分别并未浇熄顾如菲对方煦的好感,反而让她认清自己是喜欢着对方的。 顾如菲初中和高中念的是十分有名的私立高校,里面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更不乏许多才貌出色的男孩子。 她人长得漂亮又会打扮,加上顾家那几年势头正好,顾如菲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追求者,也谈过好几次恋爱。 然而感觉总是不对。 她交往的男生各有各的特色,有温文儒雅的,也有风流痞气的,还有骄矜自傲和不学无术的,各种各样的性格跟类型,还曾被学校里崇拜她的学弟妹取了个称号叫“男神收割机”。 在感情里,顾如菲向来是强势的一方,也是被动的一方,她乐于享受异性的讨好和同性的欣羡,却又时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什么一样。 直到回去西京,与方煦再次重逢后,顾如菲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谈恋爱的时候总是提不起劲。 因为那些人都不是方煦。 只有方煦,才是顾如菲的情之所钟。 为此,高傲的白天鹅不惜弯曲背脊,低下头颅,只愿换得心悦之人一个笑脸。 然而,方煦早早就看透顾如菲的性子,虚伪、自私,所有的委屈求全不过只是逢场作戏。 某种程度上,就和方耘生的妻子没有差别。 她们骨子里都是瞧不起人的,觉得自己最是尊贵,所以哪怕爱着一个人,心里所思所想也不是平等的付出和彼此相互尊重,而是贪得无厌的索求。 只能事事顺着自己,稍有点不如意,便会变着法子发泄、报复。 所以倒霉的总是跟在她们身边,又讨不到欢心的人。 不说对顾如菲毫无感觉,就算真有心动,方煦也不会像自己愚蠢的父亲那样,让自己踏入明摆着设下的陷阱里。 他数次拒绝顾如菲的示好,不曾有过一丝动摇。 殊不知越是这样,越是激起顾如菲的好胜心。 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总觉得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只有她不想要的,没有她得不到的。 不论是物,还是人。 在顾如菲眼中都是差不多的。 所以后来,在方煦明确地表达出对她百般纠缠的不喜后,顾如菲消停了好一阵子。 不是放弃,而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尽管必须眼睁睁看着方煦对一个学妹和颜悦色,眼里是不容错置的欣赏和喜欢。 顾如菲恨,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机会很快会到来。 她想。 到时候,她定要将方煦变成自己的笼中鸟。 而事实也一如顾如菲所愿。 方家衰败得太快了。 方骏和方耘生立不起来,方老爷子又年事已高,渐渐压不住底下人蠢动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顾家抛来的橄榄枝,他们只会,也只能感恩戴德地收下。 哪怕得牺牲一个并不重要的私生子。 甚至,在方家人眼里,那不是方煦的牺牲,而是走了狗屎运,才能被顾如菲看上,并且,不择手段也要得到他。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9)中 所以方骏给方煦下药也是下得心安理得。 且应顾如菲的要求,他特地托人从国外搞了个正在实验中的药物回来。 药性很强,能刺激人的性欲并产生如同迷幻药一般的效果,越是出精越是亢奋,直到身体被彻底榨干为止。 若能熬过去,到隔日清醒后便会感觉神清气爽,体内残留的药物则将随汗水与尿液排出,不留半点痕迹。 方骏觉得自己难得做了回好人。 顾如菲喜欢方煦,那自然要让方煦伺候好了。 别人他是不知道,可顾如菲从高中开始在圈子里就不是多干净的名声了,只是仗着那相貌与身材,还有顾家的权势,依旧多得是想爬上她床的。 所以方骏心里雪亮,药下得越狠,顾如菲肯定玩儿得越爽。 至于那药方煦能不能撑过去,就不在方骏的考虑范围里了。 毕竟,对方骏而言,方煦这异母弟弟碍眼的程度就好比摆在家里腐酸了的垃圾,天天散发出一股恶臭味儿,偏偏他还动不得。 好不容易等到方煦和林怡兰搬出去了,结果,对方却越长越出色,彷佛是在嘲笑他们方家不识货一样。 尤其是父亲方耘生对母子俩偶尔流露出的惋惜和惦念,更让方骏暗恨。 此人会是阻碍他的最大对手,方骏毫不怀疑。 哪怕没有刘月茹的叮嘱,方骏也能感觉到。 一山不容二虎,为情妇所生的方煦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方骏以此来合理化自己的所有作为。 然而没想到,事情出了差错。 那天,顾如菲到房间后发现方煦不在,气得脸色铁青。 她让方骏过来。 方骏一开始听顾如菲说的时候还不信,可等他见到空空如也,没有留下半点人气的房间后,人也怔住了。 “怎么可能……” 他是亲眼确认方煦将掺了药的酒喝下后再用林怡兰做饵,约方煦到楼上的房间。 怕方煦不配合,他还真让人将林怡兰“请”到了方家老宅。 待方煦察觉不对时,门外早被方骏派来的人给守着了。 药效发挥得又急又猛,直到透过镜头确定方煦再无反抗的余力后,方骏才让人先下去接顾如菲上来,而他则留在原地欣赏了会儿方煦意识不清的样子又拍了几张照片做纪念后,才在对方赤红的目光下,把鸭舌帽帽沿压低了走出去。 没想到,就在他离开不久,变故陡生。 “我明明……” “啪!” 煮熟的鸭子飞了,顾如菲的期待与算计皆落了空,一时气极恨极,压根儿不听意图解释的方骏说话,直接甩了个巴掌给他。 “顾如菲!” 方骏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打耳光。 他从小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能受得了这股气,当下便直接掐上了顾如菲的脖子。 两人闹得很难看。 后来,哪怕刘月茹再不愿意,方老爷子还是亲自押着方骏上门给顾如菲道歉去了。 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至少,表面上的。 给人下药本来就不是多光荣的一件事,何况事情最后没成,顾如菲好面子,这哑巴亏也只能自己吞了,不过,要想整治方家法子多的是,只要开口和她的兄长说…… 报复的念头已然成形,到最后却又硬生生被压了下来。 起因便是方煦的一通电话。 “我想和你见一面。” 他道。 顾如菲心里一直是惴惴不安的。 她怕方煦知道了什么,毕竟,事后她仔细看了方骏给自己传来的图像文件,男人那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意识清楚的样子。 可他却有办法从房间里出去,不知所踪。 虽然有监控可查,可相当巧合的是,那一层楼的电路刚好在维修,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处在无法联机的状态。 顾如菲百思不得其解方煦究竟是去了哪里,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事儿注定不可能问当事人,可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方骏当初的推测合情合理。 有人来救方煦。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就想到了徐纯宁。 那个碍眼无比的“学妹”。 可是,怎么可能呢…… “顾如菲。” 方煦在顾如菲面前坐下。 为了今天的见面,女人可以说是费尽心思地打扮。 深棕色的卷发衬得瓷白的脸蛋格外小巧,浅杏色眼影打底,砖红色眼影迭加,卧蚕提亮,眼尾上挑,勾勒出极具杀伤力的眼妆,哪怕只是安静地坐着,无形间也像是在放电一样。 显然,顾如菲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不过落在方煦眼中,却是连素面朝天的爱人也不及。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19)下 服务生要上来替他点餐,却被方煦婉拒了。 “阿煦。”顾如菲羞怯地开口。“这里的干煎鲑鱼排原料全是空运来的,新鲜又好吃,你……” “不用了。”方煦望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我把话说完就走。” 直白地,不给人留一点脸面。 顾如菲下意识攥紧了手。 若其他人态度如此,她早就直接发作了。 然而方煦是不一样的。 顾如菲痴迷地盯着方煦的脸。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他的五官轮廓、发型身材,乃至个性脾气,无一不是迎合着你的审美点长的。 多一分太重,少一分太淡,却是从头到脚都恰到好处,让人日思夜想,连梦境也逃不过。 方煦能感觉到顾如菲对自己的迷恋,换做其他男人,被一个条件如此好的女性这样爱慕着,不说神魂颠倒,至少会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方煦只觉得厌恶。 顾如菲总能让他想到刘月茹。 那个女人盯着方耘生的表情,就和现在顾如菲盯着自己的样子如出一辙。 令人作呕。 想着,方煦敛下眼睑。 “你找方骏给我下药。”他开口,声音彷佛自天寒地冻的极北之境传来的,带着刺骨冷意。“顾如菲,你不只贱,还坏。” 闻言,顾如菲面色一白。 轻轻几个字像裹着毒药的利箭,笔直地扎进心里。 不是没有想过方煦今天是来质问自己的,然而在赴约前顾如菲就做好万全的准备,并不担心。 一来没有对证,二来,她和方家谈妥了,这事儿真瞒不住了就全往他们身上揽,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无辜的旁观者,甚至差点儿就成为受害者。 在顾如菲的印象中,方煦这人,虽然温柔中透着疏离,却从来不会当面给人难看。 尤其是女孩子。 所以,哪怕已经被拒绝过许多次,她也不怎么当一回事。 这还是头一回,方煦如此不留情面地和顾如菲说话。 过去,方煦能忍她,一来是顾如菲并未仗着喜欢二字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再来便是方煦记着,顾如菲曾经出手相帮的恩情。 虽然那对大小姐来说不过一次顺手的施舍,然而方煦幼时感受到的善意实在太少,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能让他惦念着。 尽管最后事实再次证明了,有些人看不上他的感谢,也不值得他感谢。 “阿煦,你在说什么?”顾如菲嘴角一扯,试图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带过。“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之中有什么误会?” 表情无辜,语气真诚。 方煦这时才抬眸看她。 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在灯光下变化出莫测的色彩。 顾如菲难以直视他的眼睛,好像自己肮脏龌龊的心思再也无所遁形。 明明……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知肚明。”没有直接证据,方煦本来就不期望能得到顾如菲的亲口承认,他会约对方出来,最重要的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顾如菲,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 “我不喜欢你,过去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你,未来就更不可能喜欢你了。”他盯着对方,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哪怕你对我下药,我和你上床,这些也都改变不了我对你没感觉的事实。” 方煦的口气不重,甚至像在谈天一样,平铺直叙,态度自然。 正因为如此,顾如菲才觉得格外难堪。 她几乎要绷不住了。 握着水杯的手在颤抖,面部微微扭曲,挂在右耳上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的红宝石耳饰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幅度不大,却泄漏了主人情绪的起伏。 远远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无动于衷。 “不要让我后悔认识你,顾如菲。” 最后,方煦落下这么一句。 他的手搭在桌面上,起身。 顾如菲没想到,男人这次竟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 “是因为徐纯宁吗?”在方煦即将转身前,顾如菲哑着嗓子问出这么一句。“那天……是徐纯宁吧?” 方煦顿住,没有回答。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她。”望着男人冷漠的侧颜,顾如菲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对她总是那么不一样,明明,明明我对你的喜欢也不比她少,凭什么……” “凭她不会逼迫我,凭我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开心。”方煦的声音淡淡。“顾如菲,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剎那,女人脸上的血色全失。 她一直在和徐纯宁比,以为这样就能分出个高下来,殊不知,从头到尾,这都是没有意义的。 顾如菲取代不了徐纯宁,哪怕…… “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吗?她的安危,你母亲的安危,别忘了,方家……” “我会保护好她。”方煦打断顾如菲的话,琥珀色的瞳仁不知在何时暗了下来,凝聚出无形的风暴。“如果真走到末路,哪怕与方家玉石俱焚,我也会保护好她。” 你拿什么来保护?在绝对的压制力面前,个人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 虽然方家已经大不如前,要想解决掉一、两个人还是有办法的。 若再加上顾家…… 顾如菲想刺他两句,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因为方煦的眼神。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冰冷狠戾的眼神,相对男人无害的脸孔是如此格格不入,却像锋利的刀刃抵住顾如菲的咽喉。 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于视野之中。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20) “姐!”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吓了徐徐一跳。 手机没拿稳险些摔了。 幸好最后一刻实时反应过来,堪堪接住。 徐徐松了口气。 徐映雪探头,好奇地看着已经暗下的屏幕。 “你在做什么啊?”她问:“是在和男朋友聊天吗?” “嗯……啊……男朋友?等等?你……”徐徐转身,同时瞪大眼睛。“你知道了?” 徐映雪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伤心。 “我不该知道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徐的脑袋乱糟糟的。“只是……你怎么会知道?” “大哥和我说的啊。” “……” 果然。 就不该指望徐应全的嘴巴有多牢靠。 “姐你太过分了啊,我每天都和你传讯息,你却连有男朋友这事儿都不和我说。”徐映雪坐到徐徐旁边。“你还有当我是你妹妹吗?” 徐徐干笑两声。 “当然啊,你不是我妹妹谁是啊。” 徐映雪定定地看着她。 那是一张和徐纯宁有七分相似的脸孔,尤其是那对漂亮的杏目和柳叶眉,简直像是从同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哪怕还是高中生的徐映雪看起来稚嫩些,脸颊带着未褪去的婴儿肥,身形更为娇小可爱,却没有人会怀疑她们是亲姊妹。 因为实在生得太像了。 同样遗传自父母的优秀基因,不过作为姐姐的徐纯宁气质更温柔稳重,而自幼被娇养的妹妹徐映雪则天真烂漫,活泼开朗,是全家的开心果。 徐纯宁也十分喜欢这个妹妹,哪怕小时候曾经有过一点点的嫉妒,或者说,羡慕。 毕竟,徐纯宁和徐映雪不同,徐映雪从出生后就是跟着父母生活,感情自然更加浓厚。 相对地,徐纯宁作为第二个出生的孩子,又是在父母事业最为繁忙的时候来的“意外”,得到的注意力便没有徐应全和徐映雪来得多。 且那时候,徐父徐仁辰和徐母吴小惠实在忙不开,便将徐应全和徐纯宁托给爷爷奶奶代为照顾。 所以幼时,对于父母,徐纯宁的印象是不深的。 只是天性如此,又或许受孺慕之情影响,每次见面,徐纯宁都格外乖巧,希望能讨得爸爸妈妈的欢心。 直到后来徐映雪出生,徐纯宁看着被妈妈温柔地抱在怀里,由爸爸耐心地唱歌哄着的妹妹,她才隐约意识到,有些事,好像不是靠努力就能改变的。 后来,兄妹俩被接回家。 父母对她也很好,嘘寒问暖,尽心尽力,哪怕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依然努力平衡着家庭关系。 尽管,就是不一样。 那微妙的不同,对一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小孩来说是很容易被放大的。 可在此同时,徐纯宁也渐渐明白过来,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就好比,和父母分开生活的几年让徐纯宁和他们之间产生了无形的隔阂,可同样地,她与爷爷奶奶和哥哥累积了深厚的情感,这些却是徐映雪所不及的。 于是,随着年纪越大,徐纯宁也越能体谅父母的辛苦和不容易。 人难免有偏心偏爱,重要的是,徐纯宁能看出来,徐仁辰和吴小惠努力地做到将一碗水端平,也真心地在爱他们的孩子。 这样就足够了。 计较太快,得失心太重,惠极必伤。 学会放下,才能海阔天空。 从那以后,徐纯宁和徐映雪才真正像对姊妹一样相处,甚至更为和谐、亲昵。 “好了。”两人对视许久后,徐徐败阵下来,率先认错。“对不起。” 偏偏徐映雪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地问:“那你说说错在哪里啊?” 语气十足地矫揉造作。 徐徐没记错的话,徐映雪去参加的夏令营是与演艺方面相关的。 也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 “姐。” 见徐徐明摆着恍神,徐映雪气呼呼的。 她的两颊鼓起,像只小河豚。 徐徐没忍住,直接上手捏了一把。 “姐!” “好啦好啦,别气了。”徐徐意犹未尽地回味着方才的触感,软绵绵的像棉花糖又弹性十足的好比青团。“这种事开口多尴尬啊,你想想换做你交了男朋友难道会大张旗鼓的和我们说吗?” 徐映雪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 见她一副可以理解的样子,徐徐继续为自己洗白:“所以啦,这事儿怪不得我……” “不对!” 徐映雪突然中气十足地一吼,险些没把徐徐的耳膜给震疼了。 她实在不明白,对方小小的身板到底哪里来这么大的肺活量。 “什么……” “你不是说要把人带来家里了吗?怎么可以还瞒着我,那多没意思啊!” 对上徐映雪委屈的小眼神,徐徐这回真是彻底无语了。 她还特地交代过,在确定前先不要声张,敢情徐应全都当耳边风了? “哥他全部和你说了啊?” 明明是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呢。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23) 当下,洛亭晚的反应哪怕用呆若木鸡四个字来形容也完全不觉得夸大。 “到底怎么回事?”她夸张地嚷嚷。“你给我从实招来啊!” 后来,徐徐被洛亭晚带到附近的咖啡厅去,把自己和方煦从认识到谈恋爱的过程给仔细讲了遍。 洛亭晚是徐纯宁从小到大的好闺蜜,一直到白发苍苍了都还有保持联系,只是最后对方因为身体因素选择赴南方的城市定居,这才渐渐少了往来。 尽管如此,一辈子的好交情却是不曾改变。 而且,两人大学的朋友圈基本上是没有交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相比起舒甜,徐徐坦白的顾虑会少一点。 她基本没有隐瞒,只在方煦被下药这部分轻描淡写地带过。 洛亭晚听得津津有味。 “真的啊?” “卧槽,这么刺激?” “好想见真人啊,看看是什么样的大帅哥能让我们小公主芳心暗许。” “唔,不然你传张照片给我吧,都没看你发过朋友圈,也太低调了吧。” “不然下次中秋连假我过去找你?顺便介绍一下你男朋友给我认识,如何?” 洛亭晚一脸期待地望着徐徐。 “可以啊,只是我本来打算再回家一趟的。”徐徐想了想。“毕竟我奶奶的手作月饼就得趁新鲜吃。” “欸,对哦,中秋不回家过节好像也不对,要不等国庆?西京我还没去过呢,刚好去玩儿一趟。” “好呀,可估计风景区都是人。” “没关系,不见得要去风景区,到处走走逛逛也挺不错呀。”洛亭晚只手撑着下颔,拿起手机,已经准备开始计划了。“我看看西京有什么好吃的店比较实在……” 徐徐见她兴致高昂,面目含笑,正准备再说点什么,放在兜里的电话好巧不巧地响了。 一看发现是徐应全打来的,她立刻接起。 “同学会还没结束?” “结束啦,和亭晚喝咖啡呢。” “咖啡?这个点?” 因为徐应全古怪的语气,徐徐这才注意到,方才两人聊得太开心忘了时间,现在居然已经过十一点了。 “大学城这里很多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厅啊。”听徐应全那边传来一声低哼,徐徐语气放软。“好啦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不我和亭晚太久没碰面才想说多聚会儿啊。” 徐应全向来对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妹妹没辙。 “成,你开心就好。”他无奈道:“不然我过去接你吧。” “欸,不用那么那么麻烦吧,离末班车还有十几分钟呢,这里很近,我……” “不行。”徐应全的态度强硬。“你一个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从地铁出口到我们家还有一段路,你把定位发来,我现在出门,顺道把亭晚载回家。” 徐徐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没再拒绝。 “这里位置不好找,也没临时停车格,我们十分钟后到路口等你吧。” “好,自己注意点。” “嗯。” 等她把电话挂了才发现洛亭晚一脸感慨地盯住自己,眼神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怜爱。 徐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怎么了?” 洛亭晚摇摇头。 “没想到徐大哥还是一样啊,真真真是个妹控呢。”她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并轻轻推了徐徐的手肘一下。“你到外地念书后,他不会每天都打电话给你查门禁吧?” 闻言,徐徐一脸无语。 “哪有那么夸张。” “会很夸张吗?”洛亭晚耸耸肩。“我觉得这还真像徐大哥干得出来的事,唉……” 徐徐哭笑不得。 “你干嘛突然叹气啊?” “没有,就是有时候觉得,有个亲哥真挺不错的,看看你哥,称一句人中龙凤不为过吧?这带出去多有面子啊,比男朋友靠谱多了。”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我可受不了有人这样管我,光是想都要掉一地鸡皮疙瘩了。” “唔,其实也还好。”徐徐替徐应全说话。“他平常其实也不太管我的,就是担心吧。” “担心是能理解啦,只是我们都成年了耶,大学生还有门禁不觉得很没道理吗?” 洛亭晚嘟嘟嚷嚷的,徐徐但笑不语。 虽然在她面前多有抱怨,可等徐应全来了,洛亭晚却像个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同时把散在耳边的碎发往后梳,乖巧可人地向他打了招呼。 “全哥。” 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 徐徐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徐应全颔首,洛家和徐家平常就有在往来,洛亭晚又和徐纯宁玩得好,也算徐应全看着长大的姑娘了。 “上车吧,我一会儿先送你回家。” “好的。” 两人并肩往前走。 故意放慢脚步的徐徐看着他们意外登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25)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嗯是什么意思?”徐徐反问。“小学的语文老师会很伤心哦。” “少给我贫嘴了你。”舒恬推了徐徐一下后,又接着正儿八经了起来。“我和你认真的,之前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一直支支吾吾,现在可以坦白了吧?宿舍里又没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 说着,舒甜记起了毕业舞会上的细节。 “别忘了那天学长还是我给你找到的哦,而且你说等见面了就要和我说清楚的,这次可不能再蒙混过去了,否则……” 徐徐学着舒甜的样子挑眉。 “否则怎样?” “唔……”故弄玄虚地沉吟片刻后,舒甜瞋了她一眼。“否则你就不当我是朋友!” 闻言,徐徐笑了。 舒甜眨眨眼。 “快点儿,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 见她故意做出横眉竖目的样子,徐徐也明白,舒甜其实是担心自己,才故意用这种夸张的方式说话。 “我没事,之前不和你说是……这事儿有点复杂。” 听徐徐松口,舒甜赶紧打蛇随棍上。 “怎么个复杂法?” “就,其实吧,那天是顾如菲给方煦下药了。” “下药?”舒甜一开始还没会意过来。“下什么……不会吧?” 眼睛瞪得大大的,舒甜一脸不可置信。 “里的那种下药?下春药的那种下药?真的假的?顾如菲不至于吧?她好歹也是天之娇女了,至于使出这种贱招吗?”舒甜摇摇头。“太可怕了,现在是法治社会耶,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犯法的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不在乎罢了。 顾如菲早在顾家的纵容下,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横竖,不闹出人命来,总有替她收拾善后的人。 很多东西得到的太容易,反而不懂得珍惜。 “等等,如果上次是顾如菲给学长下药,那后来你和学长交往……” 舒甜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对她来说,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而徐徐也没有将话说清楚,只是点点头,证实她心中所想。 收到的消息太过刺激,舒甜花了好几分钟消化。 “我整理一下哈……所以……顾如菲学姐给方煦学长下药,不过因为被你替了,所以没有得手。”舒甜顿了顿。“既然连下药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了,可想而知她对方煦学长是不会轻易放手的,所以……她又出招了?” “嗯哼。”徐徐盘腿坐在床上,左右摇晃着手中的宝特瓶。“差不多吧。” “唔,还真是偶像剧里的情节呢,哈哈。”被徐徐一瞪,舒甜才稍微收敛点。“不过不太对啊。” “哪里不对?” “你想想,方煦学长可是数学系的学霸呢,听说他各科的成绩就没有掉出前叁过。”舒甜边说边从书桌前的木头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徐徐旁边。“头一次没有防备被算计了,应该不会傻得再被……你懂吧?” “我当然懂。”徐徐弯腰把宝特瓶放到地上。“方煦也懂,可是他有软肋。” “软肋?”舒甜不解。“你吗?” 徐徐没忍住,给她翻了个白眼。 “如果是我,我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 “啊,也是。”舒甜走了两步。“那……” “应该是他母亲。”徐徐的声音压低。“虽然我也没有证据,但方煦和母亲的感情很深,如果他母亲被方家控制住,方煦……” 倏忽间,心头沉甸甸的。 像是压上了无形的巨石,坠得人难受。 “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这是实话。 万般无奈,却也没办法。 何况,方煦压根儿就不打算将心里话和她分享。 直到这一刻,徐徐才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一开始要把方煦从房间里救出来,让她感受到分秒必争的压力与紧张感外,接下来,事情的进展可以说是相当地顺利。 和方煦告白,方煦同意,两人交往,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也给了徐徐一个,事情会就这样稳定发展下去的错觉。 结果事实证明,是她太大意了。 上辈子方煦对徐纯宁的“深情”,或许有部分得归因于当初遗憾的错过,与对当时无法反抗命运的自己,产生的一种补偿心理。 当然,他爱徐纯宁,无庸置疑。 否则以方煦的条件,哪怕他离过婚,也多得是女人想入主方家,当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然而,方煦对这些诱惑不为所动。 他是深情的,可在深情之外,却是一片荒漠和冰原。 没有人能撬动他的心,只除了记忆中的美好,那是在方煦对未来还怀抱希望,持有梦想的年纪,遗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碎片。 所以他牢牢抱住不放。 情深不寿,至死不渝。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26) 然而,这些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方煦无意让别人窥探他的内心世界,哪怕,徐徐目前以徐纯宁的身分,作为方煦的爱人,也得不到入场的资格。 这可真是麻烦。 她想。 不过,徐徐还是决定先暂时相信方煦,按兵不动。 日子就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 中秋回家的时候,徐应全很快发现徐徐的不对劲,哪怕她极力掩饰。 徐家的习惯,中秋节都会到外头聚餐,和一些亲戚团聚,算是除了过年外的大节了。 一众年龄相仿的小辈在一桌,徐映雪如往常活泼,虽然和其他人不常见面,还是很快就将气氛活络起来,然而徐徐虽然始终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却时常恍神,心不在焉。 和长辈们坐一桌的徐应全离徐徐近,几次叫人发现对方不是慢半拍就是没反应,立刻察觉有问题。 且这个情况并非只有一天,而是持续了整个假期。 在意识到无论怎么试探徐徐都不愿意说出原因后,徐应全沉默半晌,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管怎么样,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 他如此道。 不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是难得的认真。 徐徐感激地朝徐应全一笑。 “我知道。” 闻言,徐应全点点头,然后,视线一偏,盯着她摆在梳妆台边的行李箱。 短短几天,妹妹又要回西京去了。 想到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朋友,徐应全也大概猜到了徐徐魂不守舍的原因。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会烦心的事大概也就那几桩。 见徐应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徐徐有些疑惑。 “哥?” “男朋友,对你不好就要分。”徐应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徐徐。“为了一个男人伤心欲绝,那叫犯傻,不对,是犯蠢。” 徐徐愣了下。 会意过来后,她笑了。 “嗯,我懂得。” 徐应全这才看向她。 “不要只是懂得,重点是,能不能当机立断的行动。” 徐应全说话的口吻语重心长,严肃端正的模样就像个老干部……不,应该说是像个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分明,在徐纯宁的记忆中,徐应全也没谈过恋爱。 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想着,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心中的阴霾并未就此散去,却透出一丝温暖的亮光。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哥你别担心了。”徐徐话锋一转。“对了,我这里有两张票,本来是准备和亭晚去看画展的,结果她这个礼拜感冒了,哥你对这画家的画作也挺有研究的,要不干脆你俩一起去吧?” 徐徐是直到一个月后才有方煦的消息。 还是舒甜告诉她的。 “你说……在医院?” “嗯,大凯陪他妈去做健康检查的时候看到的。”舒甜有些迟疑。“好像说是在住院。” “住院?”这下,徐徐忍不住了,激动地拔高了音调。“哪家医院?方煦出了什么事吗?他还好不?是……” “你冷静点,纯宁。”舒甜抓住她。“我还没说完呢。” 徐徐一怔。 “还没说完?” “嗯。”舒甜仍旧抓着徐徐的手臂没有松开。“大凯说,他看到方煦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虽然不清楚是受了什么伤,但人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就是……” 徐徐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又受到舒甜最后一句话的影响,心脏彷佛被无形的钩子勾住后高高吊起来般,难受得紧。 “就是什么?你赶紧说呀!” “就是,就是大凯上前打招呼,但是,方煦学长好像不认得他,还问了他是谁。”在徐徐茫然的眼神中,舒甜小小声地道:“还有,推着方煦学长的人,是顾如菲学姐。” 舒甜说的每一个字拆开来读徐徐都明白意思,然而组合在一起却彷佛天书般让人困惑难懂。 “纯宁,你还好吧?” 许是徐徐的表情太难看,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让舒甜很担心。 “我没事。”徐徐的嘴角勉强拉出一道上扬的弧度。“就是下午的课,麻烦你帮我点名了。”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别想太多,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说不定是大凯认错人了,毕竟这事儿搁谁身上……” “嗯,我懂。”徐徐打断舒甜的话。“我真的懂,不过我现在想一个人好好静一下,甜甜你先出去好吗?”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27) 最后舒甜还是先离开了。 不过大概是因为徐徐的状态太令人担心,她走之前再叁地强调,有事一定要打电话。 徐徐自然是笑着应了,疏不知那勉强地像是快哭出来的样子更让舒甜放心不下。 在后者踏出宿舍后,徐徐顿时像是脱力一般,颓然地躺倒在床上。 脑子很乱,思绪更乱。 像是试图从一团毛线中揪出线头来的人,左思右想,却怎么也厘不清方向。 到最后,也只是头疼而已。 吁出一口气,徐徐疲惫地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抓在手上的手机震了两下。 撑开沉重的眼皮,徐徐扫了眼骤然亮起的屏幕。 是收到新讯息的提示。 非常陌生的号码。 想着,她把手机举高,食指一滑,解锁。 跳出来的内容,却让徐徐的瞳仁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您是要到A906吗?” “是的。” 徐徐拉了下口罩。 “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底,右转后第二部电梯搭到七楼,经过天桥,在左手边的柜台登记即可进入。” “好,谢谢。” 徐徐到柜台的时候,黄伟廷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见到徐徐,他立刻走了过来。 “黄先生,访客登记……” “不用,她来一会儿就走。” “可是顾小姐的交代……” “交代什么?上次她带朋友过来不也没登记吗?一会儿的时间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黄伟廷压低了声音道:“放心吧,你们顾小姐防的不是这个人,她就我们一个普通同学而已,因为约好了要一起吃饭我才让她直接过来等的,不然外面多晒呀。” “等给方煦洗完澡我就带她离开,可以吧?” 小护士是新人,第一次被调到这区来,懵懵懂懂,还算好说话。 “那好吧,别待太久啊,不然顾小姐突然来查岗就糟了。” “嗯,放心吧。”黄伟廷说着,转头看向徐徐。“过来吧,你在外面的小隔间等我一下,十来分钟就好。” 这话是说给小护士听的。 徐徐点头,跟在黄伟廷的背后慢悠悠地往里面走。 小护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确定没人看得到后,黄伟廷才低低咒骂了声。 徐徐也在这时候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方煦乐团的朋友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方才听他言词的意思,似乎是在给方煦做看护? 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徐徐有疑问的还不只这点,现在也只能耐住性子,等见到方煦后再向他要个答案。 由于两人并不熟,过去除了方煦外也没什么交集,是以一路都保持着沉默。 “慢一点、缓一点。” 因为心中太过焦躁,徐徐不停地默念。 “不要着急,很快就能知道为什么了。” 尽管她头一次发现,原来百米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到了。” 听到声音,徐徐停下脚步,见黄伟廷从兜里掏出一张磁卡来感应。 打开门后,眼前空前极为宽敞、明亮,不像病房,倒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从客厅、厨房、浴室到访客休息室一应俱全。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瞥见徐徐的眼神,黄伟廷耸了耸肩。“我为了筹我妈几万块的药费给方煦下药,结果呢,人家随便一安排,就是最好的医生,最顶级的病房,最优秀出色的团队,呵。” 最后一声,听来格外讽刺。 闻言,徐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是你给方煦下药的?” “嗯,怎么,方煦没和你说?大概是不想让你担心吧。”他自言自语道:“药的确是我下的,不过叫我下药的人是方骏,就是方煦同父异母的哥哥,你应该知道吧?” 徐徐没有回答,黄伟廷也不以为意。 “生在那样的家庭,就算有钱,方煦也还真是蛮惨的,享受不到什么好处,倒是扛了不少锅。” “每当这样想,我就觉得多少能得到一些安慰,真挺可悲的。” 徐徐发现对方有点意思。 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然而,一想到就是这样的人给方煦下药,险些改变了方煦的一生,徐徐就很难生出好感来。 哪怕对方有苦衷,有难言之隐。 想着,她敛下眼睑,打断黄伟廷的絮絮叨叨。 “方煦呢?”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29)下 方老爷子的表情和语气直到现在方煦都还牢牢记着。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离开方家。 在林怡兰还放不下方耘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方煦甚至连母亲都恨上了。 既然要生下自己,缘何不能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身分?既然无法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身分,又为什么要生下自己? 这是个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却形成一个循环,日日夜夜在方煦小小的脑袋瓜里回荡。 直到有一年他的生日,和林怡兰两人待在灰尘漫天的阁楼里,看着自己被摔到稀巴烂,已经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草莓蛋糕,方煦终于忍不住这么问了。 剎那,林怡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 血色完全褪去,她的额角在抽动,嘴唇在颤抖,彷佛突然脱力了般,手上的包装盒倏地掉了下去。 塌成一团的奶油溅了起来,弄脏了方煦好不容易才有得换的新衣裳。 那是很好的材质,却是用方骏做衣服剩下的料子勉强裁出来的,并不合身,紧紧地勒在方煦身上。 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铐住了他,甚至铐住了林怡兰。 女人干涩的唇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望着儿子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眸,还有彷佛看透了一切,半点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眼神,林怡兰脸上渐渐浮现痛苦的神色。 如同被人掐住脖子般,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静谧的小阁楼,光线从屋顶开的一扇小窗洒落。 温暖不了人,反而让待在里面的母子俩备感煎熬。 最后,林怡兰崩溃了。 “对不起,小煦,对不起……”她一再重复同样的话。“是妈妈没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的眼泪很快濡湿了方煦的皮肤。 在长达数分钟的静默后,他终于抬手,抱住自己的母亲。 这个给自己带来生命的女人。 “还来得及,妈妈。”他小声地道:“现在还不晚。” 林怡兰抬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什、什么?” “我说,现在还来得及。”童音稚嫩,却不再天真。“我们可以离开方家,离开这里。” 他目光一错也不错地盯住林怡兰。 “只要离开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末了,方煦落下轻轻几个字。 “相信我吧,妈妈。” 那触动了林怡兰心底最柔软的一根弦,同时,还有她的尊严。 曾经的林怡兰,不止一次试图离开方耘生的身边,然而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一次又一次地道歉,一次又一次地保证。 最后,她意外怀上方煦。 那时候的方耘生和林怡兰说,刘月茹家里已经大不如前,等事情尘埃落定了他就离婚,把她娶进门。 男人的情话与承诺最是不可信,从小到大,林怡兰便被不停耳提面命着,何况方耘生早已劣迹斑斑,然而林怡兰仍旧被男人的谎言冲昏了脑袋,并在他的诱哄下,选择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已经失去过一次,她承担不起再失去一次。 然而接下,事情却没有如方耘生说得那样发展。 林怡兰清楚,她再次被深爱的男人骗了。 只是到那时,孩子已经生了,她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又或者,在男人长久以来的洗脑下,她已经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在社会上生存下去,只能依附着男人,哪怕是以令人十分不齿的身分。 方耘生把林怡兰打造成为他而生的菟丝花,以满足受创的自尊心。 何其可悲? 到头来,所有的苦和怨,却要由最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他毫无反击之力,只能任恶意化作充满尖刺的藤鞭,一下下地打在身上,就连独自舔舐伤口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任它们狰狞的流血化脓,再逐渐形成丑陋的疤痕,永远地留在身上。 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了。 方老爷子最爱的是方煦的眼神,最恨的也是方煦的眼神。 如此干净,却又桀傲不逊。 彷佛没有什么能改变他。 不过,人生在世,有弱点,就必须学会妥协。 “我若不放过你,那又如何?”方老爷子冷冷地瞧着他。“你当真以为,自己能与方家作对,与顾家作对?你就不替你母亲,还有你现在那个小女朋友好好想想?” 方煦的脸色顿时变了。 “就算方家不动手,那顾家的当家,还有顾如菲的哥哥,可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觉得自己拿捏住他,方老爷子得意地笑了。“何不趁现在,你还有点价值的时候,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有商有量,才是大人的处理方式,不是吗?” 后来,谈判自然是破局了。 方煦离开的时候,恰好遇上了方骏。 方骏见到方煦,便记起顾如菲给他那响亮的一巴掌,还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逼着道歉的屈辱。 于是,两人便在楼梯上起了争执。 说是争执,倒不如用方骏单方面的挑衅和找碴来形容要更贴切些,方煦无意与他纠缠,可那清冷的模样反倒让火气一下子窜得高高的方骏红了眼。 “狗杂种!” 在方煦与他错身之际,猝不及防地,对方伸出手,将他从叁米高的地方推了下去。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0) 徐徐用纸杯装了水。 喝完觉得还不够,又倒了七分满。 许是贵宾房的关系,这里连纸杯都是平常咖啡厅拿来外带咖啡的那种厚度,且材质更趁手些,没有多余的图样和花纹。 “你为什么去找顾如菲?” 口干舌燥稍微缓解些后,徐徐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方煦这次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 “我觉得很烦。” “很……烦?” “嗯,顾如菲也好,方家也好,过去我还有耐心和他们周旋,毕竟我最需要的是时间,但后来,我不这么想了。”停顿片刻,方煦压低音量道:“最好速战速决,断得干干净净。” 徐徐一怔。 方煦的口吻是她从未听过的乖戾。 这其实是个好现象。 徐徐想。 至少,方煦在自己面前也愿意泄漏出真实的情绪,而不再总是压抑着。 她能理解,对方想在徐纯宁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同时,也是初次见面,女人心动的由来。 方煦太清楚了,徐纯宁爱上的其实只有半个自己。 那个温柔和善的学长,那个端方有礼的数学系天才,还有那个会跳爵士舞会玩乐团的校园男神。 这些都是方煦,却也都不是方煦。 不过是一层保护色,还有连自己都险些要被骗过去的面具而已。 真正的他,或许只比阴沟里的老鼠要好一点。 在方家长年受到打压与欺凌,促使方煦性格里有一部分已经扭曲。 这也是林怡兰最后答应儿子搬出方家的主要原因,她能隐隐感觉到,再不离开那个逼仄且充满压迫与歧视的环境,不用等刘月茹母子俩出手,方煦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毁了。 直到后来,他渐渐地学会处理负面情绪,并且聪慧地依靠经验法则订出一套逻辑,藉由发挥自身优势来成为一个备受喜欢与爱戴的男人。 那让方煦感到安心。 同样让他感到安心的,还有徐纯宁眼中的崇拜、信任和依赖,他不愿冒任何一点可能将之打破的风险,也承担不起随之而来的后果。 那对方煦而言将是灾难性的。 所以,他才想靠自己,解决迫在眉睫的麻烦。 转过一遍后,徐徐也大概能明白方煦的心态。 然而她觉得,对方小瞧了自己的爱人。 不论是徐徐还是徐纯宁,她们都不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更不是需要依附男人而活的菟丝花。 “你和顾如菲谈崩了?” 方煦没有正面回答。 “我把话说得很清楚,不过我也知道,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毕竟,她手里还有最大的底牌没有用上,方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好用的棋子而已。” “只是既然将棋子摆在棋盘上重要的位置……” 徐徐一点就通。 “你想策反方家,所以才回去见方老爷子?” 方煦点头。 “不过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和他们的骨气。” 徐徐很不喜欢他自贬的语气。 不过…… “方骏将你推下来然后呢?你受伤了?伤到腿?然后你再装作失忆?” 面对徐徐一连串的问题,方煦先是沉默片刻后才低声回答道:“我受伤的地方不只有腿,还有脑子。”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徐徐的意料。 她微微张大眼睛。 “所以你失忆……” “我大概是在两个礼拜,不,一个礼拜前想起来的。”方煦笑了笑。“想起来后,我就知道,你肯定很担心我,然而那时候,在方家人的默许下,顾如菲插手了我的生活,我没办法立刻联系上你,只能从长计议。” “幸好,她给我留了个破口。” 破口? 徐徐很快想到一个可能。 “黄伟廷吗?” “嗯。” “他母亲的情况有点麻烦,之前从方骏那里拿到的十万只能救急,每个月都有一笔不小的支出,所以年纪一到他就立刻去考取照服员的资格,也就是我们说的看护。” 徐徐恍然大悟。 “难怪……真没想到。” “方骏也知道这些,估计想着之前他事情干得还不错,就把人找来了。”方煦耸耸肩。“刚好,我手上有黄伟廷下药的证据,我便告诉他,如果不帮忙,就要将那些证据交给他母亲。” “黄伟廷非常孝顺,他母亲也是个十分善良的人,肯定不能接受儿子为了自己去干坏事。” “所以,他怕你把真相说出来后刺激到他妈妈的病情,就答应你了?” 徐徐猜,得到方煦肯定的答复。 “不过只要他告诉方骏,这些方骏都能替他解决,所以我想,主要原因大概还是为之前的事感到抱歉吧。” 方煦没有泄漏太多情绪,显得非常平静。 徐徐看着他,接着,走到轮椅面前。 这时候的方煦,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嘴唇嗫嚅了两下,在他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两人之间莫名冷却下来的氛围时,徐徐已经握住他的手,同时蹲了下去。 “你的腿还好吗?”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1) 方煦一怔。 他的大腿上还盖着毯子。 当徐徐的目光落到那处时,方煦可耻地硬了。 反应来得猝不及防,尤其是在当前的情况下,十分罕见地,总是游刃有余,泰然自若,表现可圈可点的男人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无措和尴尬。 自然,徐徐也没有错过他的情绪变化。 身体总是最诚实的。 想着,她几乎是故意地将悬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放到肖尧的胯部上。 剎那,男人意味不明的低哼了声。 虽然很快止住,到底是被徐徐听到了。 登时,她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一样,有些骄傲和沾沾自喜。 双目灵动,笑意浅浅,是这几天频繁出现在梦境里的人儿,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鲜活又真实,让方才始终压抑着激动做好掩饰的方煦终于按捺不住,情难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纯宁……” 徐徐朝他眨了眨眼。 见方煦只顾盯着自己看,她忍不住嗔道:“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的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闻言,方煦笑了。 抑郁的色彩消散,眉目软化下来,现在的他又恢复成徐纯宁记忆中的模样。 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大学生,正是处于社会化的关键阶段,身上总带着些矛盾的特质。 而这些特质在方煦身上,揉合出了极为吸引人的魅力,既有隐忍克制,又有未褪去的张扬意气,也难怪顾如菲会放不下了。 某种程度上,对方可以说是见证了方煦身上气质变化的人。 徐徐竟感到有些嫉妒。 没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方煦反握住她的手。 “没事了。” “那你怎么还坐着轮椅?”话落,徐徐脑中灵光一现。“是为了……” 话没说完,已经得到方煦肯定的回答。 “有黄伟廷留在身边替我办事,方便很多。”他的声音淡淡。“顾如菲大概还是有顾忌,曾提出要给我换个看护,然而我借口行动不便已经习惯黄伟廷的照顾为由,才把她的盘算挡下来。” “唔……黄伟廷替你办什么事啊?” 她不觉得,现在的方煦有这么大的能耐可以撼动方家甚至顾家。 就连在上辈子,方煦都是蛰伏许久才成功将两家瓦解并蚕食鲸吞的。 换作现在的方煦…… “不相信我啊?” 大概是眼神泄漏了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方煦忍不住捏了下徐徐的脸颊。 “唔!” 力道不重,就是有点儿羞耻。 “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啊,讨厌。” 嘴上这样说,语气却是软软糯糯黏糊糊的。 方煦直到这一刻才完全放松下来。 “抱歉,忍不住了。” 没什么诚意的道完歉,他的手又贴上徐徐的脸颊。 虽然身形高瘦,方煦的手掌却意外的宽厚,纵然在开着空调的冷气房里也是干燥温暖的,让徐徐不自觉地就蹭了两下,跟小猫咪似的。 也让男人眼中笑意更深。 “黄伟廷……我主要请他帮忙联系一些人,具体要做什么现在还不方便说,但,最快半个月,最慢两个月,我就能和你回北陆见家长了。” 前半段,因为徐徐早预料到方煦不会轻易从实招来,虽然有点遗憾也并不失望,倒是后半段,尤其最后一句话,让她听完差点儿就要跳了起来。 “真的吗?” “嗯。”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徐徐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好半晌后她才将这个好消息消化了,有些感慨地道:“我现在终于体会到那句话的意境了。” “什么?”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徐徐笑咪咪的。“有种原本以为快要饿死的人,突然被天生掉下来的馅饼砸到的感觉,好不可思议啊。” 饶是方煦稳重,此时听了徐徐的形容也忍俊不禁地咧开了嘴。 “这比喻还真有意思。” “对吧?”徐徐向他抛了个媚眼。“毕竟我是中文系的嘛。” 说着,徐徐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让舒甜帮忙请假的事。 “都是因为你的关系,罗教授的诗词赏析我可喜欢了,没一节落下的。”说着,徐徐正欲起身,没想到估计是蹲太久了的关系,腿部发麻蓄不了力气,一时平衡不住便整个人往前倒去。“啊!” 幸好方煦及时接住她。 男人立刻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来,还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吓了徐徐一跳。 “你没事吧?” 方煦没有说话,徐徐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就算现在已经痊愈,方煦的腿受过伤那是无庸置疑的事实,否则也瞒不过顾如菲的眼,更何况,康复一词或许只是他拿来让自己不要担心的说法而已。 “很难受吗?不然我按铃让护士……唔!”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2) 方煦的吻,让人意犹未尽。 徐徐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彷佛那天男人留下的温度还在。 “够了哦,笑得这么一脸春情荡漾,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和男朋友正甜甜蜜蜜吗?” 太阳穴被舒甜拿笔盖轻轻戳了下,不疼却足以拉回徐徐的思绪。 她瞋了对方一眼,舒甜立刻做出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的姿势。 “成成成,我认输了。”她朝徐徐求饶。“看在我母胎单身二十年的份上放过我吧。” 舒甜的表情太夸张,徐徐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动静立刻被台上的教授发现。 透过镜片,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迅速锁定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两人。 “徐纯宁,上来解释一下这段文章的历史背景!” 等下课后,为了赔罪,舒甜请徐徐喝奶茶,是两个礼拜前才在学校后巷开的小铺子,店面不大,人满为患,不排上个半小时基本上是买不到的。 “怎么样?” “唔……还成。”眉头皱了下,徐徐怀疑地问:“这椰果是不是没熟啊,怎么硬硬的?” “有吗?”舒甜赶紧喝了口。“我的还好啊,你要不试试?” “算了。”徐徐又尝了两口。“只是我觉得这真不到要排队的程度吧?” “唉,很多店不都是这样。”舒甜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道:“这间有名的是仙草百香,不过每天限量,我去的晚就没了,下次让大凯他们买的时候顺带捎两杯过来。” 闻言,徐徐不置可否。 看她拿手机在那里拔萝卜,舒甜忍了忍,发现还是按捺不住快要蹦出来的好奇心,便往徐徐那儿坐近了些。 察觉到舒甜的动作,徐徐瞄了她一眼。 “怎么了?” “哎。”舒甜欲言又止。“你应该知道吧?” “……我应该知道什么?” “少来了。”舒甜用手肘推了下她的胳膊。“你肯定知道我要说什么。” 徐徐耸耸肩。 “你太高估我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欸,太不够意思了。”见徐徐嘴巴闭得紧紧没有半点要主动开口的意思,舒甜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你和方煦学长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小声地问,同时还不忘欲盖弥彰的解释。 “不是我八卦哦,只是我担心你。” 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后,徐徐忽然笑了。 舒甜不明所以。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游戏关了,手机放下,徐徐将双肘靠在膝盖上。“不过方煦没有失忆,我们也没有分手,他更没有和顾如菲在一起,我知道这是你最关心的叁个问题,对吧?” 舒甜愣愣地点头。 “所以你那天留下纸条,真的是去医院找学长啊?” “嗯。” 徐徐把奶茶杯盖拿掉,起身从自己抽屉里找了两包还未开封过,之前外卖送的免洗汤匙。 舒甜就这样看着她走过去又走回来。 “要吗?” “做什么?” “这奶茶不太合我胃口,怕喝不完,先把里面的料吃了吧。” “哦,好。”接过徐徐递来的汤匙,她点头。“谢谢啊。” 徐徐笑了笑。 “跟我还客气什么。” “唔……这奶茶不咋的,料倒是还挺多。” “嗯,其实我觉得,奶茶本来就不应该加那么多东西进去,味道都不见了。”徐徐道:“我喜欢喝纯的,就跟拿铁一样,什么东西加了鲜奶进去,其实味道就够了。” 舒甜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对吧。” 相视一笑后,两人之间一时无话。 直到舒甜又犹犹豫豫地起了个头。 “纯宁啊……” “嗯?” “我不是要挑拨离间什么的,只是……你不觉得你太相信方煦学长了吗?”在徐徐疑惑的目光中,舒甜迟疑地道:“虽然学长的确很好,各方面都很好,但是我觉得两个人交往,如果有一方藏着太多秘密,那另一方其实也会很辛苦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徐徐当然懂。 她完全能明白舒甜的担忧,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好。 “我和大凯说了,他要我别管太多,不然到时候两边讨不了好。”舒舔颇是不以为然,又舀了满满一口料放进嘴里。“可我觉得该说的还是得说,你别嫌我烦啊。” “怎么会呢。”徐徐忽然搂住她。“有人关心我我开心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嫌你烦。” “唉。”舒甜脸一红,故作嫌弃地道:“别贴上来,太肉麻了。” “唔,闷骚。”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徐徐无辜地摊手。“你听错了吧?” “怎么可能,我耳朵好得很呢,你明明说我闷……”发现徐徐藏得很深的笑意,舒甜唇角一勾,到嘴边的话顺势拐了个弯。“呵,那可能真的是我听错了吧。” “嗯哼。”徐徐正儿八经地点头。“就是你听错了。”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3)上 “顾如菲出国了。” “出国?”徐徐愕然。“太突然了吧。” “嗯。” “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黄伟廷看了她一眼。 于是徐徐明白,对方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告诉我吧,让我八卦一下。”她眨了眨眼。“方煦现在正住院,顾如菲简直是一天照叁餐往这里跑,若非还有父母拘着,怕是恨不得直接住下来省事。” “这样的情况下会毫无预警的出国?”徐徐摸着下巴,猜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对吧?” 黄伟廷这时终于说话了。 “不错,挺灵光。” “嘿,那当然。”徐徐毫不客气地应了。“毕竟我是数学系系霸的女朋友嘛,能不灵光吗?” 闻言,对方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话都让你说完得了。” 徐徐笑得眉眼弯弯。 黄伟廷比了个手势,她立刻会意。 这一个月来,徐徐都是靠对方打掩护,在顾如菲的紧迫盯人下找到来见方煦的空档,虽然仍对他向方煦下药一事耿耿于怀,然而,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徐徐发现黄伟廷为人其实很不错,上次会做出那种事,大概也是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 谁不想踏踏实实的生活呢?可很多时候,生活却由不得我们选择。 尽管一码归一码,徐徐无法代替上辈子的方煦和徐纯宁原谅黄伟廷,但这辈子,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而黄伟廷显然也在尽力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既然如此,她也该试着放下心中成见,用更客观的角度去看对方。 毕竟,现在他们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到了。” 黄伟廷推开与明亮过道截然不同的破旧铁门。 “我之前在楼道间开的小阳台上吸烟,被一个护士抓到后揪着耳朵念了好久。”黄伟廷说着,已经习惯性地往兜里摸烟盒。“后来我又转了几个地方,总算找到这么个好去处,往下能把天桥看得清清楚楚,要到贵宾区就得经过这里,盯梢特别方便。” “唔。” 徐徐随他上了几阶楼梯,往下看,发现还真是一目了然。 “你就是在这里替我们把风的?” “嗯哼。” “谢了啊。”徐徐发现对方只是把烟塞进嘴里却没点燃,疑惑地问:“你不抽吗?” 黄伟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一般人应该都不喜欢吸二手烟吧。” “那当然。”徐徐反应过来。“没想到你还挺贴心啊。” 两人熟稔些后,说话也比较没有顾忌了。 黄伟廷嗤笑一声。 看着这满地烟蒂,徐徐就知道他烟瘾应该颇重。 不过现在并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 “接着说啊,刚才怕隔墙有耳,现在总能说了吧?” 闻言,黄伟廷沉默片刻。 “顾如菲曾经包养过一个男生。”徐徐瞪大眼睛,还来不及错愕,就听他修正道:“不,也不能说包养,应该说,两个人的理解不太一样。” 徐徐懂了。 “顾如菲觉得自己在包养他,可那男生不这样觉得?” “嗯,那男生是真心喜欢她的。”咬着烟头,望着不怎么晴朗的天空,黄伟廷沉声道:“顾如菲高中时候交过好几任男朋友了,但这个男生,是她在和方煦重逢后,唯一一个还有来往的对象。” 这似曾相识的情节,徐徐总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 后来她才想起,若把男方和女方的角色对调,就和舒甜最近在追的一本网文很像。 虐恋情深,通常都伴随着…… “而且……” “而且?” “那男生我见过一次,和方煦长得很像,倒不是说五官轮廓同个模子印出来的,就是那气质再搭配上去,不说完全一样,也有个七、八成的相似。” 果然。 敢情顾如菲还找了个替身?徐徐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膈应。 她一直不太能理解这样的心态。 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非他不可,又怎么会认为替身能够取代他的一部分并成为自己的慰藉呢?简直是自欺欺人,匪夷所思。 见徐徐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黄伟廷继续说下去:“两人之间的纠葛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大概在一年前,顾如菲扬言要与他断了个干净。” 徐徐想,应该就是在那时候,顾如菲便已经计划着要怎么和方煦生米煮成熟饭了。 细思恐极。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的心思未免也太深沉,就和对方煦的偏执一样可怕。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3)下 见徐徐一脸沉重,黄伟廷也大概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之前方煦在乐团时,顾如菲有时也会过来。” 思绪拉回,徐徐目光一凝,专注地听对方说。 “那时候,虽然没有深入接触,但觉得她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常常带些零食饮料过来,就算方煦不冷不热的她也不会摆脸色给我们看,是个没有任何大小姐脾气的好姑娘。” 听他把顾如菲夸得跟天上的仙女一样,徐徐没忍住笑了。 黄伟廷睨了她一眼。 “我承认是我有眼无珠,不过主要还是她太能装,我算是定性比较强的了,其他人,啧啧,没少在背后损方煦,说他不知足不惜福。” “……这福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 “那倒是。”黄伟廷耸耸肩。“我也是到这阵子给方煦当看护才知道,顾如菲这人啊……” 见他突然掐住话尾,好奇心已经被吊起的徐徐不满地催促:“怎样?哪有人话说到一半的啊。” 黄伟廷摇头。 “不怎样,就是一朵食人富贵花。” “……食人富贵花?”徐徐细细品味了下后,唇角上扬。“还真挺贴切的。” “我也这么觉得。” 靠在水泥墙上,徐徐眺望着远方开始积聚的乌云,好一会儿后才问:“然后呢?你应该还没说完吧?” “唔,也可以说完了。” “……耍嘴皮子有意思吗?” 黄伟廷双手一摊。 “接下来的事都是听说的,不保真。” “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说的话可信度能有多高。” 闻言,黄伟廷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徐纯宁,你和我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印象中?印象能准吗?”徐徐一派轻松地应付对方。“何况我之前和你也没多熟吧,别套近乎了。” 定定地看着她好半晌,黄伟廷才放弃从徐徐的表情中找出破绽,并将话题导回正轨。 “顾如菲和那人遇到的时候,对方在打工。” “一来二去,两人好上了,顾如菲在西京本来就有几处自己的房产,便挑了间将人放过去。” “虽然如此,对方并没有接受顾如菲的金钱资助,仍旧勤工俭学,至少在顾如菲看来是这样的,也让她渐渐上了心,毕竟你也知道,方煦离开方家后,基本就是这么过的。” 徐徐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对方身分其实不简单。” “不简单?” “嗯,他父亲的背景水很深,和顾家不是一个路子的。”黄伟廷摸着下巴,玩味道:“对方也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私生子,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身分不好摆到台面上,算是一种保护吧。” 徐徐倒没想到内情竟是如此。 这机率恐怕比中彩票高不了多少,可偏偏就让顾如菲给遇上了,也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这个世界的主线更类似于所谓的“大男主文”,然而,撇开以白月光身分存在于方煦心中的徐纯宁,如果硬要挑个女主出来,顾如菲应该当仁不让。 所以,一些机缘巧合放在她身上也显得不是那么让人惊讶了。 “所以,在被顾如菲给甩了后,那男生并不甘心,动用了家里的关系?” “嗯,也是为爱冲昏头的那种人吧,明明各方面条件都挺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吊死在顾如菲这棵树上。” “唔……那男生多大了?” “他和你同届。” “叫什么名字啊?” 黄伟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想去挖顾如菲墙脚?” “挖墙脚?”徐徐差点儿笑岔了。“我至于去挖她墙脚吗?我巴不得她和那男生百年好合呢,何况我有方煦了,方煦就是最好的,我干嘛要退而求其次啊?” “退而求其次?你看过人后可不见得会这样想,何况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出生,各方面可都不比方煦差……你干嘛瞪我?” “你的口气我很不喜欢。”徐徐望着黄伟廷,语气十分严肃。“出生无法选择,我想方煦比谁都更不想以这样的身分成为方家人。” 闻言,黄伟廷嗤了声,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徐徐知道他在这方面很容易钻牛角尖,可是某种程度上,方煦并不比黄伟廷好过多少,甚至因为原生家庭而承担了更多。 “不求将心比心,至少,不要落井下石吧。” 她淡淡地道,黄伟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徐徐想,他们之间大概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就先这样吧,还是谢谢你提供的情报。” 话落,徐徐挥挥手,准备转身离开。 轻轻叁个字就这么飘进了耳里。 “关尚青。” 她脚步一顿。 “那男生的名字叫关尚青。”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4)上(H) “关尚青……” “嗯?” “没什么。”徐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切苹果的时候恍神了,有些不好意思。“我……” “你刚刚说了关尚青对吧?” 方煦凑到徐徐面前,琉璃般剔透的浅色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让人想撒谎都难。 眼睛眨了两下,徐徐诚实地点头。 “你怎么知道关尚青的?”话一问出来,方煦立刻就想到了答案。“黄伟廷告诉你的吧?” “嗯。” “唉,那人嘴巴果然不怎么牢靠。” 闻言,徐徐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帮对方说两句。 “是我追问的,他本来不怎么想回答。” 听徐徐这样说,方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古怪。 徐徐倒是没注意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觉得氛围好像在剎那间凝重了起来。 “那个……” 她正想开口,方煦却快一步伸出食指抵住红唇。 徐徐不明所以,男人往前俯身。 阴影罩住她。 “要不要试试?” “嗯?” 方煦笑了,眉眼弯弯,模样纯良极了,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形成强烈对比。 “做爱呀。” 徐徐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方煦也是。 提议的人和接受提议的人都疯了。 “唔!” 娇嫩的肌肤被咬了下,压抑的呻吟化作痛呼,从两瓣红唇间逸了出来。 “在想什么?”此时,男人的声音与平常大相径庭,像是把沙砾磨碎了,泛着一股粗糙的质感。“怎么还能恍神?嗯?” “没有……呜……” 徐徐不自觉夹紧双腿,却刚好合了他的心意。 胯部暧昧地蹭过私密部位,病服宽松,压根儿挡不住巨物散发出来的热度,像是随时可能挣脱束缚出闸的猛兽,叫嚣着自由与放纵。 这具身体还很生嫩,只经历过一次欢爱,正因为如此,情动的时候,造成的冲击反而更为强烈。 感官被放大,偏偏男人的嘴还不放过她,舌头舔舐过锁骨以后,牙齿在薄薄的皮肤上头接连留下几个印记。 “别咬了呀,方煦……学长……啊……” 乳尖被含进湿热的口腔中,虽然男人的技巧并不怎么高明,但吸吮大概是人类生来的一种天赋,为了获取出生后的第一口食物。 “学长……嗯……” 他的头发长了。 之前总是修剪得整整齐齐,如今却耷拉在额前,触感细软,也让方煦看起来年纪更小了,说是和徐徐同岁怕是都没有人会怀疑,同时,也给徐徐造成一种错觉。 让她忘了,这是一个已经大学毕业准备步入社会,有欲望的成年男人。 也是到这时候,徐徐才隐约感觉到,方煦是有点儿生气的。 可徐徐的脑子此时迷迷糊糊,也不清楚方煦究竟是为什么生气。 在察觉身上的人注意力再次跑掉,方煦有些气愤地,用力磨了软软的乳豆一下。 “嗯呀……” 脖颈扬起,徐徐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同时她能感觉到,身下的小洞已经泛起湿意。 像有什么东西往里面钻似的,麻痒痒的,让人难受得紧。 “学长……”徐徐睁着眼睛,目光迷离。“不舒服……” 方煦直到这时才放过两颗已经被折腾到又红又肿的奶头。 胸罩被解开丢到一旁,嫩色染上鲜艳的红,缀在雪白的丰盈上,像开在山巅的梅蕊,美不胜受。 方煦的下身已经硬到发疼。 上次既是徐徐的第一次,也是他的第一次,加上那时候又被下了药,神智不清,如入迷雾当中,好像有另外一个自己依循本能在行动,具体到底做了什么,有感觉却不甚清楚。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算是方煦的第一次。 提出要在病房做,纯属冲动。 本来打算以吻来了结,然而后来,两人意外地擦枪走火。 感觉来了,很多事都水到渠成。 “呜……不要看……” 方煦的目光太炽热,像有火苗从琥珀中窜出来似的,烧过皮肤,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也激起了徐徐的羞耻心。 她徒劳无功地试图以双手遮住胸前春光,然而衣衫下摆已经被高高撩起,方煦不过单手就控制住了她的动作。 同时,另外一只手则往下探进徐徐的腿缝间,指腹在触及点点湿意后,顿了片刻。 “嗯……” 甜腻的呻吟,足以让方煦肯定心中猜测。 于是,他的动作变本加厉地放肆起来。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4)中(H) 徐徐今天穿的是薄款牛仔裤,布料不厚却硬挺。 是以,她能感觉到方煦作恶的手指,在情欲被挑动之际,却如隔靴搔痒般,非但没能缓解身体上的躁动,反而让人更加地难耐。 “不够……”欲望的刺激最是直接,也让徐徐很快弃甲投戈。“还要呀……” “要什么?”方煦问,声音是连他自己都出乎意料的深沉。“说出来吧,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呢?” 方煦盯着徐徐看。 四目相对间,无形胜有形,彷佛能擦出火花来似的。 情动的痕迹愈来愈明显。 徐徐能感觉到,花瓣就要兜不住充沛的液体了。 “要挠挠。”最后,徐徐放弃抵抗。“学长,用手指进来挠挠……痒呜……” 方煦已经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了,然而…… “只要手指吗?” 徐徐不解地眨巴着眼睛。 “不要更大的东西?”他边问边拉下徐徐牛仔裤中间的拉链,露出里面粉紫色的内裤。“只要手指就能饱?” “啊?” 慢了几秒,迟钝的脑子终于接上线。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煦的意思,徐徐的脸颊倏地爆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方煦会突然变得这么……色情。 就在徐徐思绪乱成一团时,男人已经把握时间,将长裤连同内裤褪了下来。 室内的空调温度刚好,像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不冷不热,恰如其分,然而,平常被保护得很好的肌肤骤然暴露在空气中,还是让徐徐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颗颗鸡皮疙瘩冒出头来。 不过很快,情潮的涌动便将这点不自在也驱散了。 大阴唇先被拨开。 下体的颜色是生嫩的,白中透粉,粉中带艳,小嘴正闭合着,只露出一条若隐若现的窄缝来,周遭泛着明显的潮气。 似乎是感觉到男人过于热烈地注视,媚肉蠕动间,有花蜜正从中淌了出来。 透明的,却又带点稠。 几乎不需要思考,手指已经摸了上去。 剎那,彷佛过电一般的快感席卷徐徐的感官。 “不……” 嘴上拒绝,身体却是诚实。 被含进去了。 方煦的额头渐渐铺上一层薄汗。 “嗯……” 在发现徐徐的言不由衷后,他又试着往里面探入一小截。 被戳刺的感觉并不算太好,然而与随之而来的快意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被紧紧包裹住的滋味太美妙,让方煦失去曾经引以为傲的耐心,用一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急躁的速度,一段段往里推进。 直到整根食指都楔了进去为止。 男人低低地喘一口气,接着,模仿性器的进出开始抽插。 “呜……痒……嗯……舒服,呀……”徐徐的呼吸越见急促,尤其是在方煦接连将中指和无名指也挤进来后。“不行了……好胀……会坏的呜……” “不会坏的。”方煦哄着她。“一会儿还有更大的东西要进去呢。” 指的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徐徐的记忆被带回了那天,那疯狂、失序的一夜。 令人恐惧又亢奋的大东西,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带来几乎可以说是毁灭性的快感,和数不清的高潮。 或许她得庆幸这具身体天赋异禀,后来仅仅只有轻微的,不需就医只要简单上药就能修复完全的撕裂伤。 “好像更紧了。” 方煦的声音钻进耳膜,沙哑的,像裹挟着电流。 身体的反应被直指出来,徐徐咬住唇瓣,意味不明地瞋了方煦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男人的理智彻底断线。 现在是下午。 没有开灯。 秋末冬初,户外透进来的光线尚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然而在阴影的铺陈下,室内呈现一种朦胧氛围,反而替两人的情事更添几分暧昧。 “嗯……” 阴蒂被揪出保护壳后,在男人持续的亵玩下像吸饱水的米粒一般鼓起。 同时,小穴也淌出了足够多的水。 方煦的性器终于得到解放的机会。 生龙活虎,一柱擎天。 只不过瞄上一眼,徐徐立刻就来感觉了。 “好大……” 不自觉地一声惊呼是对男人最大的肯定。 在自己的分身上草草撸过两下,确定足够硬挺后,方煦牵过徐徐的手,放到上面。 十指纤纤,与颜色干净,形容狰狞的肉物形成强烈对比。 “我……不行……”她害怕地往后瑟缩了下。“放不进去的……学长……会坏掉的……” 话虽这样说,小屁股却还是定在原处不动,让方煦有点摸不准,徐徐这到底是不是在勾引自己。 然而很快他就想通了,答案如何,并不重要。 “不会坏的。”他低声哄道:“乖,让我进去。” “呜……” 穴口太湿了。 哪怕经过很好的润滑与扩张,小巧的穴嘴和粗大的顶部仍旧存在巨大的差异,让进入的动作变得困难,尤其在两人都不甚熟练的情况下。 一次、两次、叁次…… 彷佛是故意作对似的,总是堪堪滑过。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4)下(H) 几分钟过去,两人身上都淌出了汗。 最后还是徐徐觉得再这么磨蹭下去,烧得再旺的火估计都得熄,这才决定帮男人一把。 她微微使了劲。 “嗯……” 命根子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捏,方煦喉间发出一声极其性感的呻吟。 他怀疑徐徐是故意的,尽管,女人的眼神显得纯良又无辜。 “学长……”红红的舌尖轻轻舔了下上唇,暗示意味浓厚。“这样应该比较好进来吧?你……呃嗯……” 方煦无疑是极其聪明的,一点就通。 龟头先挤了进去。 窄穴被撑开,连内里皱缩的嫩肉都清晰可见。 徐徐觉得自己挑错了姿势。 不过眼下情况已是箭在弦上,也容不得她想太多。 “学长……好胀呀……” 方煦也不好受。 太紧了,就和手指刚进入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性器被牢牢地箍住,且受到极大的阻力。 有那么一瞬间方煦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用蛮力干进去得了。 然而一对上徐徐水光迷离的杏目,这念头又很快地消失了。 他耐着性子,凭借自己储备不多的生理姿势,藉由调整方向和角度,还有给予阴蒂和乳头这类敏感处刺激,来让两人好受一些。 终于,在持续折腾了好一阵子后,肉物总算楔进大半。 徐徐双颊酡红,眼里晕着一层薄雾。 欲语还休,妩媚多情。 方煦觉得自己若继续忍下去,身体估计要出问题。 “还可以吗?”他低声问。 徐徐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搂住方煦的脖子,在他习惯性地俯身向前之际,以一种主动的姿态,献上自己的吻。 扁舟在惊滔骇浪中,随时都有翻覆的可能。 浪潮一波波袭来,拍打着脆弱的船身,它无法闪躲,只能乘在其上,高高低低地起伏前行。 徐徐觉得自己现在就处在这样一个状态中。 随波逐流,摇摆不定。 “肉棒顶到了……呜……不可以再进来了……呃……嗯啊……”起初她还有所顾忌,然而在方煦如刚开荤一般,不管不顾地埋头猛干后,徐徐也憋不住了。“好深好深……啊,肉棒好大……呜……学长好厉害……小穴要撑坏了呀……” 淫言浪语,最是助兴。 尤其在方煦问出一句:“你觉得我们现在像不像在偷情?”后,媚肉瞬间锁紧作恶的异物,彷佛有无数张小嘴在啜着表面组织般,堪比过电的快感瞬间从脊柱直攀而上,麻痹了方煦的神经。 有那么片刻,他差点儿直接交代出来。 那就太丢面子了,方煦想。 毕竟前头那次,才刚渐入佳境,他就泄了。 当下,对上徐徐茫然的眼神,方煦人生第一次有了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埋进去的冲动。 尴尬又丢脸。 如果能选择,方煦会毫不犹豫地回到过去,掐住自己的命根子。 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他能做的,就是用接下来的“好表现”做记忆复写。 至少目前看来是挺成功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转过,男人胯下的动作却是不曾停歇。 在最初的生涩过去后,他找着了技巧,运用九浅一深的节奏延长时间,并带给徐徐更深刻也更强烈的刺激。 “呜……又要到了,嗯……要被捅坏了啊……太深了……嗯……” “不会坏的,这不越夹越紧吗?”找到窍门后,方煦整个人都显得游刃有余。“是因为觉得偷情很刺激吗?唔。” “才不是偷情呢。”徐徐被撞得不住扭腰摆臀,眼神却是半点也不甘示弱,瓮声瓮气地道:“学长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眼尾晕着红,她整个人彷佛从水里捞出似的,浑身汗涔涔,却散发出一股被浇灌滋润后的妩媚风情。 尤其是那近乎宣示的话语。 旁人听了会如何想方煦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伴随徐徐的尾音落下,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加速到了极致。 似乎随时都会从胸膛中蹦出来。 那是何等奇妙的滋味,胀满身体让细胞燃烧,血液沸腾,填满他的感官,充斥他的灵魂。 让方煦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活着真好。 一回生二回熟,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待到一切平复下来,两个小时过去了。 徐徐懒懒地窝在方煦怀里,在小沙发上看着床上的一片狼藉,有些苦恼地皱眉。 “一会儿怎么办啊?” 房间里四处都沾上情欲的味道,只要有点经验的,立刻就能察觉出异状。 “没事,我等等让人过来收拾。” 方煦说完,外头便传来黄伟廷的声音。 “你要的东西我买回来了,拿进去给你?” “不用。”方煦把徐徐身上的毯子裹好。“我出去拿。”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5)上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5)下 见男人面有所思,徐徐抿了下唇。 她始终在关注着方煦的情绪变化。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方家受到蹉磨的童年,让方煦在隐藏自己这方面变得格外擅长,可以说,当他决定在一个人面前戴上面具,就意味着对方很难有机会突破他的心房,看穿他的想法。 然而现在,徐徐看到了转机。 她不指望单凭自己的一席话能化解掉方煦长年以来累积的心结,然而,有松动便意味着不再坚不可催。 不再坚不可摧便代表,有被瓦解的可能。 心墙并非一朝一夕筑起,自然也不会一朝一夕崩溃。 可徐徐有耐心,也相信假以时日,自己肯定能走入方煦心里。 到时候,爱情才能真正开花结果。 “关尚青……” 方煦开口,徐徐敛起发散的心思,重新专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来找过我。”方煦看着徐徐。“黄伟廷应该和你提过,那天刚好是乐团在排练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在场。” 闻言,徐徐点头。 方煦接着道:“我那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 作为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关尚青的出现毫无预警,然而几乎是在见到对方的瞬间,方煦就有一股很强烈地预感。 不久的将来,将有劫难。 而眼前面露愤怒之色,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就是解方。 为了生存下去,方煦有时候十分依赖直觉。 那能为他提供第一时间的保护,就像解开毛团的线头,唯有确实地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感到安心。 “顾如菲喜欢我,我很早就知道了,也不止一次地拒绝过她。” “然而她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就算我明确告诉她,自己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她的所作所为都只是白费力气,她好像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大概,这就叫人性本贱吧。” 方煦嗤了声。 “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她,却偏偏挑了个怎么样都不会喜欢她的人喜欢。” 又来了。 那种自贬的意味。 哪怕因为嘲弄的语气而不明显。 “确实。”徐徐赞同地点点头。“不过,我能理解顾如菲。” 大概是没料到徐徐会这么说,方煦怔了下。 徐徐松开握着他的手,重新捧起放在桌上的马克杯,接着,欲盖弥彰地垂下眼睑。 “学长很优秀,会有很多人喜欢是正常的。”睫毛颤动,打落一片薄薄的阴影在水面上。“像我就很喜欢学长啊,只是我比较幸运,成为学长的女朋友而已。” 不待方煦反应过来,她把马克杯捧得离嘴巴更近了些后,含糊地接着道。 “不过我和顾如菲不一样。” “我喜欢学长,但我更希望学长能幸福,哪怕能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只要……学长开心就好了。” 徐徐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稍稍一吹便会散在空气里。 然而,转动的空调声并没能阻止这些声音落进方煦的耳里,比起耳鬓厮磨间的甜言蜜语,这短短几个字的杀伤力显然大到出乎方煦的意料。 还未完全褪去的红又重新爬上徐徐的脸颊,晕出一片漂亮的颜色。 “纯宁……” 徐徐终于喝水了。 接二连叁地将液体往肚子里灌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呛到了。 “咳、咳咳……咳!” 方煦这时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递了张纸巾给她。 “还好吗?” “唔、咳……嗯,我……咳!” “先缓缓,不要急。”说着,方煦偏过头,目光落在徐徐被碎发稀疏覆盖的额前。“我很开心能听到你这样说,纯宁。” “我也能明白你的意思。” 徐徐猛地抬头。 因为方才咳嗽过猛的关系,她的眼眶泛着红,黑色的瞳仁像被吹皱的湖,有浅浅光波在里头晃荡。 “你说的没错,两个不坦诚的人是无法相爱的。” “隐瞒到后来,只会成为刺向彼此的利刃,放任误会存在,将伤害合理化,就像方耘生和我母亲那样。” 若非徐徐点醒了他,方煦差点儿就要犯了一样的错。 哪怕他的出发点是爱,可当初,方耘生难道没有爱过林怡兰吗? 答案显而易见,可到最后,本应该温暖人心的字眼却变成匕首一样的利器,本应该捧在掌心的爱人也变成见不得光的情人。 这一切,就源于方耘生的懦弱和逃避,还有自以为是,对林怡兰的好。 虽然方煦知道自己不会走上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走过的老路,可一味的隐瞒,提供的也许并不是安全的环境,而是给予藏在暗处的人借机下手的机会。 若方煦没有告诉徐徐自己的失忆是假的,那徐徐就可能因为担心而冲动,因为冲动被顾如菲乃至方家给盯上,到那时,他又该如何保护对方? 光想到这一丝可能性,方煦就感到一阵害怕。 同时他也庆幸,庆幸自己一念之差下的决定,还有,徐徐始终没有动摇的信任。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8) 方骏早调查过徐纯宁。 她是极少数和方煦走得近的女孩子。 万花丛中过的方骏也很快看出两人之间的暧昧,不是没有起心动念过,毕竟,徐纯宁长得合他胃口,若真把人弄到手了又能膈应方煦一把,算是一举多得。 然而最后,他并没有下手。 在方煦背后的徐徐,很不喜欢方骏看自己的眼神。 像是被某种常年生活在灰色雾霭中的生物给盯上一般,黏稠又阴冷,泛着一股油腻的潮气,其中还有一些让徐徐看不懂的情绪。 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待价而沽的货品,感觉很不好。 方骏过于明目张胆地打量,还有明摆着不怀好意的态度,无一不在刺激着方煦的神经。 他脸色一沉,压低声音警告道:“方骏,你放尊重点!” “尊重?”方骏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夸张地呵了两声。“你一个私生子也好意思跟我讲尊重?” 他的声音不低,这时间虽然来往医院的人不多,却还是有好事者投来好奇的目光。 徐徐觉得这样下去不好,便轻轻扯了下方煦的衣摆。 两人心意相通,方煦自然能明白徐徐的意思。 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同时望向方骏,方煦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将父母辈的恩怨牵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否则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哪怕要挣个鱼死网破,我也要让你和方家陪葬。” 方煦的音量刻意压低,却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方骏耳里。 方骏想笑话他。 方煦拿什么来和自己挣个鱼死网破?更遑论方家了。 然而诡异的是,被方煦决绝的目光盯着,方骏竟然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他最恨的就是方煦这副模样。 不论命运如何摧折,也依旧如立于峭壁上的松柏一样挺拔不屈。 待到对方牵着徐徐的手从自己身边走过,方骏这才如大梦初醒。 他竟然被方煦震住了。 不,应该说,他竟然被神态彷佛与方老爷子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方煦震住了。 想到这里,方骏捏紧拳头。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涌上,让他又气又恨。 同时想到不久前,方老爷子一句无奈地感叹。 剎那,新仇旧恨一并涌了上来,在方骏那双污浊不堪的眼睛里蒸出了鲜红色的血丝来。 “方驰要回来了。” 闻言,方煦脚步一顿。 “我想和你谈个交易。” “那方骏是傻了吗?居然要和你谈交易。”等到方煦回来,徐徐立刻迎上前问:“怎么样,他没刁难你吧?” 方煦摇摇头。 他替徐徐将毛帽调整好。 “怎么不在里面等我?” 虽然还没降雪,然而温度却是直线下探,尤其是傍晚的时候,冷冽的朔风毫不留情地刮过,伴随冰柱子一样的雨丝落下,一下子就把路上的行人清空了大半,只余少数冒着风雨,步履匆匆。 “我这不担心你吗?”见方煦一脸不赞同,徐徐笑了笑。“放心吧,我在北陆长大,这温度对我来说没什么。” 话才刚落下,徐徐鼻子一痒,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此地无银叁百两。 瞧她脸一下子红得跟刚蒸出炉的面粉团一样,彷佛要发出热气来的样子,方煦没忍住笑了。 徐徐瞋他一眼。 “好笑吗?” 声音糯糯,气势倒是挺足。 方煦也配合着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摇头。 “一点儿也不好笑。” 徐徐这才满意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尖。 回头看了眼不见歇的雨势,与彷佛要将整条街道都吞噬掉的夜幕,方煦沉吟片刻后征求徐徐的意见:“不然我们就附近随便找间店吃吧?” 最后两人进了间装修看起来十分高档的火锅店。 运气很好,前一组客人刚不耐烦等久了离开就轮到两人递补上了。 徐徐把羽绒服脱下折好,连同方煦的大衣一并交给服务员。 “这间店感觉好贵啊。”徐徐附在方煦耳边道:“要不我们趁现在还没入座赶紧先走吧?” 闻言,方煦哭笑不得地轻轻敲了她的头一下。 “你在想什么呢?” 这时,服务员已经将他们的外套挂好,折返回来。 “久等了,我这就为两位带位。” 这下要离开也不好意思了。 徐徐想。 徐家在北陆生意做得不错,徐应全也有继承到父母在经商上的天赋,这几年事业稳扎稳打,越做越大,在花销这方面,一贯是不需要徐徐担心的。 她考虑的是方煦。 男人勤工俭学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哪怕从方煦另外租的公寓套房来看,他手头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拮据,徐徐还是怕不小心给对方造成负担。 想着,她有些懊恼地皱眉。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9)上 正如徐徐会观察方煦的反应一样,始终将目光放在女友身上的方煦,也有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 略为思索了下,男人和上来点餐的服务生要来名片与钢笔。 然后,在后面写下两行英文数字。 “喏。”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有些钻牛角尖了的徐徐不解地望着他。 同时,接过名片。 “这是……” “钱包的账号和密码。” “钱包的……”徐徐猛地抬眸。“学长?” 方煦肯定地朝她点点头。 “虽然我不是很有钱,但养活我们两个还是没问题的。” 服务员中间来了一趟,给他们上锅底和配料。 “肉品和海鲜为保持新鲜,师傅是现场做处理的,还请两位稍待片刻。” “好的,谢谢。” “之前因为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有些事没有交代清楚,可能让你有所误会。”等对方离开后,方煦继续道:“现在嘛……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应该学会坦白,而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将什么话都憋在心里。” 徐徐没想到方煦会这样说。 她心念一动。 “学长……”意识到方煦这样说的用意,徐徐不自觉就把猜测说出口。“所以,过去那些都是假的?” 哪怕没有主语,方煦也立刻会意过来徐徐的意思。 他摇摇头。 “不是假的。” “那……” “虽然被方老爷子禁止以任何形式资助我们,甚至还有刘月茹盯着,可方耘生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一直都有变着法子在给我们塞钱,我妈虽然到现在都没动用那笔钱,却也从来没有拒绝过。” 徐徐将自己代入林怡兰的角色,稍微一想便知道她的用意。 “为了你?” “是的。”方煦一笑。“为了我。” 莫名地,徐徐觉得这个答案并不是标准答案。 她正想再问清楚些,方煦直接替她解惑了。 “虽然我知道,她在替我着想,也相信她说,把钱存着,以备不时之需这句话是真心的。”方煦唇角一扯。“可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笔钱,其实是一种连结。” “连……结?” “嗯,我妈始终没办法下定决心和方耘生断个彻底,这也是方家人始终不认为我说,对方家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主要原因。” 徐徐懂了。 林怡兰虽然答应儿子搬出来住,可这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再继续留在方家,只会毁了方煦。 虽然林怡兰是个优柔寡断,又被方耘生常年洗脑到已经习惯接受所有不公平待遇的女人,可她的母性同时也是十分强大的,所以最后,还是理智占据上风,让她将方煦带出了方家。 然而,林怡兰并未放下方耘生。 或许,她也有意识到,自己对方耘生盲目的依从与恋慕是不正常的,所以才会跟着方煦一起离开,而非将儿子送出去,自己继续留下来。 可有些行为和观念,在成为根深蒂固的习惯后便很难拔除了。 林怡兰一方面想放下过去,一方面却又贪恋着方耘生的谎言。 她被控制太久,也被洗脑太深,知道应该要和方家彻底断了往来,去追求属于自己的人生,然而,她同时也恐惧着外面的世界,对于离开方耘生后该如何生活感到茫然与不安。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结”于林怡兰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既能让她获得勇气,又不至于失去依靠。 而方煦也证实了,徐徐的推测是正确的。 “为了让我妈能好好生活,我并没有阻止她收下那些钱。”方煦很是无奈地道:“可我有时候又会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锅底在滚了。 腾腾蒸气不停地往上冒,将方煦的脸孔熏得模糊,彷佛陷入雾霭之中。 “当年,等于是我强迫着让她离开方耘生的。” “我想得很简单,因为我觉得方耘生不爱她,或者说,没有想象中的爱她,在他的爱中,我妈排在最末尾,而我是顺带的。” “可是我妈又是怎么想的呢?也许这才是她要的生活?方耘生的确是挺恶心人的,却也没有用什么强硬的手段将我妈囚禁起来,换言之,选择权从来都是在她手上,包括以一个小叁的身分带着儿子住在方家,受尽冷落与白眼,这些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既然如此,我……用自己的性命逼她离开,又岂不是违背她意愿的一种自私?” 方煦讲到后来都有些哽咽了。 尽管他极力掩饰。 徐徐没说什么,只是将火关小后,用公筷将食材依序放入锅中。 等到汤底重新咕嘟咕嘟地冒起泡后,再将已经熟了的东西一个个捞起来。 先是方煦的,然后才是她自己的。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39)下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火锅店的档次颇高,虽然还是开放环境,每桌之间却都有用雕花屏风隔开来,就算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隐私性高,让人无形间就安心许多,尽管少了点烟火味儿。 “这样您点的食材就上齐了,冰品与甜品请自助取用,如果有任何需要只要按铃就会有专人来为两位服务。” 待确定服务员暂时不会出现后,徐徐将已经放凉的洋葱切片蘸了酱。 “在吃火锅的时候,我一定会点洋葱,并且在一开始就将洋葱放下去煮。” 她一开口就吸引了方煦的注意力。 男人夹龙虾的手一顿。 “这样洋葱会变甜,汤头也会变甜。”徐徐看着方煦。“平常我挺怕洋葱的辣劲,其实现在已经不觉得有什么了,但小时候帮奶奶处理食材留下的记忆实在太深刻,让我一度很抗拒。” 回忆起儿时,徐徐的眉目含笑,眼神柔软。 徐纯宁是在爱中长大的小孩。 爷爷奶奶和哥哥,给了她没有缺憾的童年。 和父母间的关系虽然略有遗憾,但和很多家庭比起来已经算是很好了。 长大后的徐纯宁,知足惜福,懂得感恩。 能被她喜欢,不论是这辈子的方煦还是上辈子的苏承儒都是幸运的。 方煦听得很认真。 他也想多了解关于徐纯宁的过去。 然而同时,他意识到,徐徐会开这个头不是没有原因的。 “直到有次,我到亭晚,就是我高中闺蜜她们家吃火锅,阿姨准备的锅底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却因为先把洋葱放下去煮,整个汤头变得十分清甜,后续放进去的所有食材,好像都比我以前吃过的还要鲜美。” “那时候才打破我对洋葱的偏见。” “软软的洋葱,甜甜的洋葱,有人会不喜欢吗?” 徐徐说到后来,已经近似于喃喃自语。 方煦并未打断她。 “可是,这并不是洋葱本来的样子啊。” 轻轻几个字落下,却让男人一怔。 “洋葱具有大蒜素,所以在切洋葱的时候容易刺激眼睛和鼻子。” “虽然不经处理,直接生食会觉得辛辣,煮熟以后反而带来了甜味。” “因为一百克的洋葱中有九公克是碳水化合物,加上洋葱含水量高,有利梅纳反应进行。” “至于二烯丙基二硫,则是洋葱刺鼻气味的主要成分,虽然不讨我们的感官喜欢,却具有清血、预防血液凝固和降低胆固醇的作用。” 徐徐垂下眼睑,拨弄着碗中的洋葱片。 “因为好奇,我就去查了资料。” “很多人会用洋葱来增加风味,不论是熬汤或者煮咖哩,那时候的洋葱在与食材完美融合后,成为料理中的一部分,甚至有时候,你完全不会感觉到洋葱的存在,哪怕它在味道里面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如果一个人,从来不知道生的洋葱是什么模样的,那他就会认为,自己尝到的,就是洋葱的样子。” “可事实上,差得很远。” “洋葱先是作为百合科葱属植物,再来才是被人类作为入菜的食材。” “如果洋葱原本就是甜的,也熬不出来那样的风味了。” “可我们喜欢的风味,其实是人类在尝试后才赋予的,而不是它原来的特质。” “事实上,当我们生食时,才是洋葱发挥最大价值的时候,因为它里面含有许多营养成分,包括特殊的槲皮素和前列腺素A,甚至在国外,洋葱还被叫做菜中皇后哦。” 徐徐甚少一次性说那么多话。 她拿起水杯,灌了两口冬瓜柠檬茶。 方煦没有说什么,然而从他的神色来看,徐徐便知道,自己的话是有用的。 虽然不是当事人不好评论什么,然而,方煦并没有看过年轻时的林怡兰,他见到的,已经是深陷在方耘生编织出来的情网中,挣脱不得的林怡兰。 可若林怡兰当真无怨无悔,宁愿做卑微的第叁者也要留在方家继续讨好方耘生,那她就不会决定和方煦搬出来。 所以,徐徐相信,这是林怡兰发出的一个求救信号。 而唯一有资格,也有能力救她的,只有方煦。 林怡兰的儿子。 “你只看到阿姨离开方家后不适应的一面。”徐徐最后又点了方煦一句。“那你有没有看到,阿姨努力摆脱现状,尽管成效可能不是那么好的另一面呢?”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0) 方驰回来了。 是方煦找回来的。 知道这点时,徐徐心中并没有感到太惊讶,反而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 上辈子,两人连手将方家收入囊中。 这辈子,由于徐徐的介入,方煦的命运已经偏离既定路线,然而,这世界上还是有些东西,并不会随着时空背景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该遇到的人,该发生的事,有的因为一念之差就此错过,有的却只是提早或延后发生。 好比出生与死亡。 人们似乎喜欢用“注定”两个字来形容。 方煦与方驰,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 徐徐想,或许早在方煦与徐纯宁认识之前,他与方驰便已经展开了谋划。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要瞒过方家,就是一大难题。 然而,没有什么是坚不可催的。 方家就像无法用化学式表达的混合物一样,性质虽然不固定,但会保有原纯物质的特性,只要找对方向用对方法,总能将其拆解、分离。 何况人心,本身就存在破绽与漏洞。 这几年的方家早已大不如前,否则也不会想利用方煦来攀上顾家,当内部逐渐松动之际,若在恰当的时间点引入外部力量,有时候,倾颓落败也不过就是一夕间的事而已。 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也。 所有准备,就是为了找准最佳时机。 “我和方驰,一直都有联系。” “毕竟,我们都是方老爷子的弃子,那应该算什么,惺惺相惜?不对,同病相怜才是。” 方煦故意做出滑稽的表情,也成功逗笑了徐徐。 “不过他不是一出生就被送出国了吗?” “嗯,现在这个时代,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都能认识了,更何况我们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徐徐很快会意过来。 “网络?” 方煦点头。 “唔……”她沉吟片刻。“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 “嗯?” “就是啊,如果照你说的,方老爷子是如此重视血脉传统的性子,而方骏又如此受宠,那你和方驰应该都构不上什么威胁才是啊。”徐徐仔细回忆了下在医院遇到方骏时对方的样子。“可看方骏的反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很明显,方骏是焦躁的。 焦躁到甚至向方煦提出了“交易”。 要知道,以方骏对方煦的厌恶程度,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可也侧面证明了,方骏的确十分忌惮方驰,强烈的危机感压过一切,让他甚至打算与憎恶又看不上眼的方煦连手来打击对方。 听徐徐这么问,方煦笑了。 “我想,方老爷子最近大概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甚至说了一些重话,本意可能为激励方骏,希望他能奋发向上,励精图治。” “可是啊,人是会被蒙蔽的。” “方老爷子并非不会看人,却受过去的经历影响,一叶障目。” “如果方骏真的有那么容易改变,那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烂泥扶不上墙了。” 徐徐想了想,觉得方煦的推测应该是对的。 恰好,他们到路口的时候,灯号变了。 是以方煦并未停下脚步,只是牵着徐徐的手,两人一道儿慢悠悠地往前走。 “当有个人坚定不移地认为,有样东西是不需要靠努力,只要等时间一到就可以收入囊中的,却在某一天突然被告知,这个东西可能会交给别人时,那种落差之巨大,以方骏的抗压性恐怕很难承受得住。” “方骏从小到大都被刘月茹教育,方家将来是他一个人的。”方煦继续道:“再加上方老爷子的态度一直十分明确,所以方骏从来没想过,除了自己,家业也有可能传给别人。” “在这样的情况下,方老爷子的苦口婆心落在他耳里,只会变成要挟和警告。” 徐徐脚步一顿。 方煦回头看她。 “怎么了?” 两人现在位于闹区的十字路口。 人潮涌动,车流亦不曾歇。 背后就是十五层楼高的百货,奢侈品牌的巨大标示就立在正门的左右两侧,上方还有副巨大的高分辨率电子广告牌,正播放着某个偶像的庆生视频。 五颜六色的光影像烟花般在方煦的身后炸开,模糊了他的五官,却也让徐徐第一次清楚地看到,那双瞳孔里隐藏的情绪。 幽暗的像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潭。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1) 只有方驰能与方骏对抗,方煦非常清楚。 毕竟,方驰的出生跟自己不同,他是刘月茹和方耘生的结合,哪怕从小就被扔到国外不闻不问也不受看重,可在教育与资源方面,方驰从来不曾短缺过。 他与方骏截然不同的优秀,也全被方老爷子看在眼里。 如果方骏真的是扶不起的阿斗,将家业交给方驰并非不可以。 只是不到最后关头,方老爷子是不会轻易放弃方骏的。 所以,得有个人做推波助澜的角色才行。 方煦扮演的就是这个角色。 本来他是打算和方家慢慢磨,毕竟准备得越周全,对他们有利无弊,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方老爷子只会对方骏越来越不满,到时候,他们成功的机率就会更大一些。 不过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在经历过顾如菲的事情并和徐徐确认关系以后,方煦已经不愿意再忍。 方驰本来在这点上是和方煦持相反立场的。 奈何方煦意志坚定,加上这两天又有最新的消息传回来,虽然方驰仍觉得风险太大,却也到了可以放手一搏的时候。 “我不与你瓜分方家的利益。”在方驰惊讶的眼神中,对着视频镜头,方煦一字一句清楚地道:“过去我最想要的是自由,现在我想要的只有自由。” “阿驰,如果你当我是兄弟,就帮我这一把。” “方骏已经去医院做完检查了,我和他打过照面,他和我提了交易,可想而知,你回来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压力。” “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我有预感。” “而且,我还能说动关家帮一把。” “具体的,就等你回西京再谈了。” 徐徐见到方驰的第一眼,只觉得对方和方家人长得不怎么像。 没有遗传自刘家的叁角眼,也不似方家人一脉相承的俊秀,方驰不高,比方煦矮了半个头,然而他浓眉大眼,面目刚毅,只有在笑起来的时候,与方煦有几分相似。 “你好,我是方驰。” “你好,我叫徐纯宁,你可以叫我徐徐就好。” 闻言,方煦瞥了徐徐一眼。 “本来方煦说他有交往对象我还不信呢。” 翘着二郎腿,方驰的目光上下扫过徐徐,并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 “现在看到,你可以信了。” “是啊。”收回视线,方驰似笑非笑地瞄了方煦一眼。“就可惜苏菲娜了,她……” “方驰!” 在方煦饱含警告意味的眼神中,方驰闭上嘴,耸了耸肩。 徐徐若有所思。 苏菲娜这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名字,而且方驰也认识,估计是个外国人? 不待徐徐深思下去,那边方驰和方煦已经谈了起来。 “关家那边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闻言,方驰脸色骤变。 “不怎么样?方煦,你逗我玩儿呢?我可是因为你说能说动关家帮忙才回国的,你知道刘月茹知道我临时改了签证的消息后还派人到机场拦吗?我费了多大力气你……唉,真是气死我了。” 见他们说不到两句就快要吵起来,徐徐赶紧给方驰倒了杯冰水。 “喏,消消火。” 方驰再怎么不爽也不至于把气撒到徐徐身上。 他接过水杯,倒了声“谢谢”。 方煦见人冷静下来,才道:“说动关家如果那么容易,我们就不至于还要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了。” 这道理方驰自然懂,只是他听电话里方煦说得笃定,这才决定配合对方行动,结果现在人到了却说事情还没办成,方驰觉得自己不上去揍他一拳已经很够义气了。 不过,眼下自己都回来了,也不可能再马上离开,指责方煦,对事情的进展毫无帮助,反而容易产生龌龊。 当务之急是,下一步要怎么走。 想着,方驰平静了下来。 徐徐乍看下在滑手机,其实一直有在留意两人的对话。 方驰的这番表现也算解开了徐徐的疑惑。 为什么方煦会和他合作。 除了那点“同病相怜”外,方驰也的确是个人才。 乍看下很冲动,却又能很快将负面情绪排解掉,转往正向思考,这样的人,不论身处何种情境中,应该都能闯荡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 只是在逆境中,这样的特质更显难能可贵而已。 也难怪上辈子会被挑中做卧底。 “现在该怎么办?”方驰问,同时瞄了眼徐徐。 徐徐知道两人接着要谈正事,自己或许应该先回避。 然而她才起身,就被坐在旁边的方煦抓住了手。 徐徐垂眸。 方煦没有看她,只是对着方驰道:“徐徐是我女朋友,没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2) 闻言,两人同时一怔。 方驰率先反应过来,调侃地“啧”了声。 “得了,你这是不开窍还好,一开窍就……” 他没有把话说完,就是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捉弄。 “差不多得了。”方煦无奈地揉了下额角。“我把大致上的情况都和徐徐说了。” 闻言,方驰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 本来,方煦到这年纪谈恋爱也没什么,虽然方驰过去一直觉得方煦是冷心冷肺的那种人,除了母亲林怡兰,大概也没有谁能走进他内心的世界一窥究竟。 当然,方驰在国外也认识不少玩咖是这个调调,可方煦不一样,至少,他不会主动去玩弄人心。 彬彬有礼却对谁都保持距离,哪怕方驰与方煦作为异母兄弟,有一样的目标,也常常觉得自己无法摸清楚对方在想什么。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方煦和方骏、方琪甚至他都不同,这人在某些方面,真的是无欲无求到了一个出世的境界。 也正因此,方驰才敢和方煦合作。 至少不用担心被卖了。 想着,他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徐徐身上。 与上次随意地打量不同,这次多了点审视的味道。 他没想到这趟回来,方煦交了女朋友不说,还如此信任对方。 能得到方煦的信任,方驰自己甚至都不敢这样说。 可徐徐做到了,这个看起来漂亮清秀,充满大学生朝气却又给人一种娴雅文静气息的女孩子,究竟有什么魅力? 在方驰意图找出她的特别之处时,徐徐也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方煦会叫自己“徐徐”,毕竟以前,他好像都是称呼自己纯宁。 然而,当名字被男人唤出来的剎那,徐徐竟觉得有些恍惚。 同时,指尖酥麻,从被方煦抓着的手,自两人相连的皮肤,裹挟着电流一直传达到了脑部。 徐徐怔怔地望着方煦。 察觉到徐徐的目光,方煦朝她微微一笑。 “没事,坐下吧。” 方驰接着还得回方家。 “虽然他们应该没有丧心病狂到监视我的程度,不过,小心点总是好的。”在挂断刘月茹的电话后,他问方煦:“刚忘了问你,方骏的检查报告什么时候会出来?” “快了,就这两天。” “那成,我到时候换只号码打给你。”方驰把羽绒服穿上,拉过自己的行李厢。“这两天就先不要联系,有进展再说。” “嗯。” 送走方驰后,徐徐问方煦:“什么检查报告?” “身体的。” “身体?”她想到那天在医院遇到方骏的事。“他是去做身体检查的?” “嗯。”方煦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他可能得了性病。” 闻言,徐徐错愕地瞪大眼睛。 “性病?” 方煦点点头。 “方骏一直玩得很疯,看对眼了,男女不忌,花招百出,甚至常常用药来助兴,他们那个圈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 见方煦把桌上的水杯收到厨房,徐徐赶紧跟了上去。 “可是方骏自己应该会注意吧?” “是啊,不过百密总有一疏。” 他边说边将袖子往上撩,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手臂来。 徐徐分心了一瞬。 “何况,方骏最近大概不太顺心。” “不太顺心?”勉强将注意力收回来,徐徐不解地问:“怎么说啊?” “以顾如菲的性子,当初没有得手,你觉得她会轻易放过方骏吗?” 徐徐想了想,摇头。 “应该不会。” “嗯,所以,他应该受了顾如菲不少气,然后那天又刚好撞上我回家,还有方老爷子提及有可能把方驰纳入接班人选,这一桩接一桩的事,以方骏的心性,估计受不太住。”方煦耐心地用菜瓜布刷着马克杯。“人一旦觉得烦躁,就会想放松,而方骏放松的法子,就是透过性爱来疏解压力。” “精虫上脑,往往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听完方煦的分析,徐徐赞同地点头。 “今天吃咖哩?” “嗯?好啊。” 天气那么冷,窝在有暖气的室内比户外舒服多了,徐徐也没什么出门的动力。 本来方煦怕油烟熏到徐徐,让她到客厅等着吃饭就好,徐徐却坚持留在厨房,方煦见她态度如此,也不再劝。 男人熟练地将马铃薯和胡萝卜先蒸过后又混着肉燥、蒜头跟洋葱一起爆香过,接着才把所有材料都放入咖哩中熬煮,还另外汆烫了西兰花当点缀,最后倒入椰奶和切丁的番茄碎做装饰与提味,不到一个小时,色香味俱全的咖哩就上桌了。 看着方煦忙进忙出却有条不紊地做饭,徐徐难得体会到了岁月静好的氛围。 哪怕房子不大,屋龄老旧,可因为里面住着相爱的人,一切都被赋予浪漫的诗意。 让人觉得,哪怕时间从此停在这一刻,指针不再前进,岁月不再流逝,也没有关系。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3) 时间是指尖沙,转瞬即逝。 一个不留神,学期竟然也接近了尾声。 冬天悄然来临。 方煦陪徐徐回家见家长的计划再一次地延宕。 对此,徐徐并没有感到太难受。 先不说两人交往甚至连一年都还没到,单是方家那头,这阵子就接二连叁地出了不少麻烦,且或多或少都与方煦有关,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显然是离不开西京的。 徐徐也明白,男人其实是想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再去拜访徐纯宁的家人。 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看重。 而且,徐徐也隐隐能感觉到,方煦对未来的规划,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虽然在西京长大,却对这个地方没什么归属感。” 他道。 “在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也许会是挥别过往最好的方式。” 期末考周,最后一科结束后,徐徐直接拎着行李到方煦家住了。 年过得早,徐徐也不好太晚回北陆。 而照往例,徐纯宁都是待到开学前一个礼拜才回学校。 算算两人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面。 是以,为了把握和方煦相处的机会,徐徐可以说是把行程都精打细算地安排好了。 还因此被舒甜挖苦了几句。 “哪儿能呢,你是我最重要的姐妹了。”徐徐晃着她的手,脸上笑意深深。“而且甜甜也不希望我打扰你和大凯吧?好不容易有进展了,我这算是主动给你们腾位置出来呀。” 话题猝不及防地转到自己身上,舒甜的脸“轰!”地红了。 她甩开徐徐的手,欲盖弥彰地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大凯……我们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闻言,徐徐觉得自己应该拿张小镜子给舒甜看看她现在的表情。 那是只有陷入爱河而不自知的人才有的颜色。 “我和大凯真的没有什么,真的。”见徐徐一脸不信,舒甜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他说……”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话落,她猛地闭上眼睛,不想让眼中脆弱的情绪被徐徐看到。 徐徐也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自觉地咬住下唇,舒甜点头。 “他还让我给对方挑生日礼物,我、我……我能怎么办啊我……”摀住脸,舒甜在徐徐的床上坐了下来。“如果我和他告白,估计连朋友都当不成了,既然这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下去,好歹……” 舒甜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弯下腰将整张脸埋在膝盖上,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徐徐有点儿怔忪。 可她看大凯那样子就不像是对舒甜没意思啊。 徐徐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摆在桌上的桌历,上面有个日期特地用红笔圈了起来。 是舒甜的生日。 她恍然大悟。 听到徐徐的笑声,舒甜恨恨地抬头。 她没有哭,只是眼眶和鼻尖都是通红的,泪花可怜兮兮地悬在眼角,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徐纯宁,我那么难受,我和你说认真的,你居然,你居然还笑了……”舒甜撇嘴,委屈极了。“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呜……” 舒甜平常是很活泼开朗的性子,徐徐见状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大凯。 毕竟大凯对舒甜也是真的好,好到周遭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明晃晃的好感。 也就舒甜神经粗,一直没能反应过来。 现在估计是要把人逼急了。 想到这里,徐徐坐到舒甜旁边,哄道:“好啦,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今天晚餐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徐徐本来想告诉舒甜,可转念一想,大凯也许正在准备着惊喜,若自己贸然插手,说不定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不过一会儿还是得联络下对方,确认他的想法,如果是自己会错意,也要好好劝舒甜,不要沉溺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生生把正好的花期给折腾掉了。 吃完晚餐回宿舍办完手续后,徐徐立刻拖着行李去找方煦。 她故意和男人说晚了一天,就是准备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结果没想到,那天方煦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来。 幸好他早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徐徐,不然大冬天的在外头蹲上几个小时,光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那就先这样吧,你自己注意点。” “嗯。” 方煦是方驰送回来的,两人和关尚清安排的人见了面,会谈到深夜才结束。 疲惫的揉着眉心,方煦走过昏暗的楼道,在踏入走廊前,脚步一顿,依稀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层叁户,他租的是最里边那间。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熄灯,然而自己的住处却还是亮着的,方煦记得出门前才检查过一遍,是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里面有人。 想到这儿,他面色一凝。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4) 大门没锁,方煦谨慎地推开。 悬着的一颗心,在见到两层简易式鞋柜上摆放的小白鞋后,蓦地放松下来。 是徐徐。 想到对方和自己说,要明天才能搬过来,方煦忍不住低低一笑。 “小骗子。”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呼唤情人一般缱绻。 若徐徐听到,肯定又要揉着耳朵红着脸。 想到对方可爱的模样,方煦只觉得一整天下来已经紧绷非常的神经在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他放轻脚步往客厅走去。 果然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蜷缩在沙发上,盖着一间从主卧翻出来的毯子,正睡得香甜。 徐徐知道自己在梦里。 因为只有在梦里,场景才会如此迅速地转换。 一会儿是方煦和自己正在做些儿少不宜的事情,一会儿又变成自己带着方煦回家去见家长,结果屁股都还没坐下呢,画面又突然跳转了。 徐徐有点茫然。 怎么就跑到水里了? 还来不及深思,鼻子像是忽然被人掐住似的,难受得紧。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呛水了。 就算是在梦中,本能依然会作动。 用力扑腾了两下,在发现最后一丝空气也被从胸腔中挤出来,即将窒息之际,徐徐猛地睁开眼睛。 对上的就是方煦含笑的双目。 “醒啦?” “唔……” 徐徐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坐起。 “现在几点啦?” “凌晨一点半。” “嗯……”甩了甩脑袋,她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你怎么那么晚回来啊?我下午就到了,结果等你等了好久。” 虽然抱怨着,语气却是娇嗔。 方煦从善如流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就和方驰约了关家人。” “关家……”浑浑噩噩地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徐徐才反应过来。“你联络上了啊?” “嗯,关尚青松口了。” 徐徐眨了眨眼。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顾如菲呀。” “喜欢?”方煦咀嚼着这个字,神色玩味。“或许吧。”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那倒没有。”方煦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只是觉得人真的很有趣。” “有趣?”徐徐无意识地蹭着他的手,不解地问:“哪里有趣了?” “有的人的喜欢是占有,有的人的喜欢是成全,还有的人的喜欢是摧毁和自我满足。”方煦的声音低低的。“明明喜欢就是一个词,里面却可以装着那么多情绪,甚至是阴暗面,你不觉得有趣吗?” 他问,同时离徐徐更靠近了些。 这距离很不安全,徐徐想。 然而,被方煦那双眼睛盯着,人就彷佛沉入深潭一样,动弹不得。 徐徐的睫毛很浓密,方煦也是,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前者睫毛的弧度是微微往上翘的,这让她的瞳仁在无意间起了放大的效果,尤其在眨眼的时候,格外勾人。 本来方煦是打算把徐徐抱进房间里休息的。 然而稍微靠近一点后就发现,她正在作梦,呓语不断。 方煦听了几分钟,心思便开始蠢动起来。 这个礼拜过完,接下来两人又有好一阵子没办法见面。 虽然知道这是通往幸福城堡必须经过的荆棘林,方煦心里还是没底。 他总觉得,现在的日子像是偷来的。 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可当徐徐不在身边又无所事事之际,就会像感冒一样发作,不会有什么立即的危害,却让人感到不舒服,这也是为什么方煦想尽快将方家的事情解决的原因。 他想给徐徐一个安稳且自由的未来。 方家,碍眼又碍事。 既然他们不愿意放过他,那他只能摧毁他们。 徐徐的眼睫轻轻颤了两下。 她有些疑惑地偏过头,觉得方才似乎从方煦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阴影。 可待徐徐想再更仔细地观察一下,男人的俊脸已经凑到眼前来了。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发现,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 方煦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沙发前,虽然没有箝制住徐徐,可有力的双臂搭在椅背上,彷佛无形的牢笼。 野兽正在觊觎着公主。 轻柔的爱意藏在炽热的欲望中。 随着吻落下,如野火燎原,倏地将两人一同吞噬掉。 “呜……” 徐徐的头靠在沙发上。 脖子仰起,黑发披散。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5)上(H) 方煦的手压在徐徐的后脑杓上。 质地很好,像是绸缎,乌亮又光滑,衬得她一张瓷白的小脸精致非常,尤其是那对迷离的杏目,点点水光散在墨色中,好似起了雾气的玻璃珠子,透出一股易碎的脆弱感。 方才的吻,漫长又深入。 并不激烈,却缠绵到像是要将时间吞噬。 徐徐一度以为自己会窒息。 胸腔中的空气持续消耗,如同置身于梦中,直到最后一刻,男人才堪堪放过她。 “傻瓜。”方煦轻轻捏了下徐徐的鼻尖。“不知道换气吗?” 闻言,徐徐眨了眨眼,诚实又无辜地道:“忘了。” “这也能忘?” “太投入了嘛。” 话落,徐徐的腿缠上方煦的腰,膝盖在他的胯部暧昧地蹭上两下。 没料到徐徐会来这一招,男人猝不及防,没有防备地呻吟出声。 “嗯……” 低沉沙哑,色气十足。 恶作剧得逞,徐徐笑得眉眼弯弯。 方煦眼中暗光一闪,张嘴直接咬上她的颈侧。 力度不大,却是连磨带吮,直接啃出一个红印子来。 “呜……” 脖子抬起,整个人微微后仰,徐徐发出暧昧的嘤咛。 就着这个姿势,方煦依样画葫芦,在娇嫩的颈部肌肤上,啜出一个又一个如同刚摘下的草莓般,颜色鲜艳的吻痕。 “不行……”徐徐试图推拒,尽管力气小得像在欲拒还迎。“太显眼了,嗯……会被看到的……啊……” “不会的,接下来一个礼拜,我陪你留在家里。” 男人抽空回答,语气却让徐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抬眼与方煦的目光对上。 果然。 眸色加深,危险的风暴在酝酿。 徐徐知道,这是方煦心中那头猛兽即将出闸的预告。 想到前几次欢爱时,男人那彷佛要将自己完全融入骨血里,不管不顾的狠劲,徐徐浑身颤抖地更厉害了。 与此同时,升起的却是一股隐密的快感,灼烧着她的皮肤,刺激她的感官。 察觉到徐徐的反应,方煦唇角往一边挑起。 男人甚少做出这样的神态,却不让人觉得油腻,反而有种邪魅的性感。 彷佛一切尽在掌握中,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猎人在面对猎物时,浑身上下皆散发出十足的自信。 如果放到性事中,这无疑将变成一个信号。 小穴淌出蜜露,在男人掀起她的上衣下摆,解开藕粉色胸罩的扣子,将还恹恹然的乳果一口含进嘴里,用津液滋润后。 “嗯呀……”十指插进方煦的发丝中,徐徐嘴里发出的音节哪怕没有意义也甜腻得很。“痒……呜嗯……舌头,呜啊……” 男人的动作细致得很,先是用舌面卷住整颗乳果,再用舌尖顶着乳孔,最后才是以牙齿为工具,衔着粉嫩往上拉。 顺序分明,带来层层递进的快感。 很快地,徐徐就不满足于对方只专注一边的作法。 “另一边也要……呜……舔舔……”她望着方煦,眼里有勾人的媚意。“奶头好痒呀……想要……学长……啊……” 方煦从善如流,只不过这回换成了手。 月牙状的指甲甚至刺进柔软的乳肉里,压出斑斓的痕迹。 “不,疼……呜呜……别掐了……” 徐徐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的痛呼没有引起男人的怜惜,反而让对方更变本加厉地玩弄起来。 “骗人不是好孩子的行为哦。”方煦的声调很是平稳,若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波澜起伏藏于其中的。“如果疼,怎么会留那么多水?看看,裤子都被你弄湿了。” 徐徐不自觉顺着他的话往下看。 在自己没注意到之际,两人的下身已经几乎完全贴合了。 宽松的睡裤也挡不住的春意化作汁水从徐徐的腿间渗了出来,一点一点将布料浸透,最后,擦在男人的西裤上。 意识到这点,徐徐的脸更红了。 火烧火燎的热度犹如实质,烫着她全身的皮肤。 “我……没有……” 最后否定的声音之小,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心虚至极。 “没有?” 眉梢微抬,明显调侃的语气让徐徐忍不住瞋了方煦一眼。 殊不知正是这一眼彻底挑起了他心中恶劣的作弄欲望。 “我说没有就……”手腕突然被捉住,徐徐愣了下。 甩了甩没有挣脱开,反而被对方抓着来到自己的胯间。 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方煦想做什么,可惜,她的力量与男人相比无异于蚍蜉撼树。 哪怕羞耻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徐徐依然触摸到了自己动情的证明,而显然,这还无法满足方煦的恶趣味。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5)中(H) 耳根子太软了。 徐徐想。 在方煦面前,自己就好像没有底线似的。 尤其当男人做出一副落落寡欢来的样子时,总能精准挑动徐徐心底最柔软的那一根弦。 让她心甘情愿地妥协。 这是很危险的信号。 徐徐十分清楚,当一个女人会因为心疼一个男人而选择放下脸面与尊严,就意味着这个男人在她心里的重量或许已经出乎预期。 这里面固然有徐纯宁的缘故,甚至可能占据大部分原因,然而…… “又恍神。” “呜!” 阴蒂猝不及防被弹了下,痛并快乐着。 徐徐正在自己小穴里抽插的手指也不由得刺得更深了些。 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顿时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蔓延至每一根神经末梢。 双腿无力地张开,膝盖向内折,不用低头徐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肯定放荡得很,然而与她正在做的动作比起来,似乎又微不足道了。 左手扯开湿淋淋的穴嘴后,右手纤细的食指与中指并拢,直直地捅进了狭窄的甬道中。 而方煦就站在前方。 姿态端正,面目严肃,好像一个正在给学生订正作业的老师,唯一的破绽便是那双眼睛。 视线若能化为实质,徐徐毫不怀疑,自己的下体会被灼出一个洞来。 用以喂养男人不断膨胀的欲望。 “呜……嗯……好奇怪……”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穴里的嫩肉蠕动得更剧烈了。 彷佛榨汁般,淫液一股一股被挤了出来。 “学长……嗯……想要,呀……”渐渐地,徐徐开始适应,不论是男人滚烫的目光,还是将室内点亮,如同白昼一般的光源。“小穴痒……呜……好爽……” 事实证明,人的学习能力是没有局限的。 在找到诀窍后,徐徐便体会到了不同于以往的乐趣。 “嗯啊……” 果实成熟了。 由生嫩的浅色变成艳丽的深色。 尤其在徐徐也学着男人方才的做法,从小阴唇里拨出阴蒂来逗弄以后。 “要到了……嗯……学长……呜……小逼要高潮了……”闭上眼睛,徐徐加快抽动的速度。“好爽……想要更粗的东西……呃,啊!” 方煦一把揪住阴蒂。 剎那,本来就已经濒临极限的身体如同离了水的鱼,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穴口翕张,所有反应一览无遗。 香甜的汁水井喷,将阴户弄得湿漉漉的,连上头稀疏的浅色毛发都未能幸免。 徐徐不住喘气,她的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五盏顶灯,单一色块突然崩解,在眼前如乐高般重新组合,幻化出一片斑斓光影。 太爽了。 酣畅淋漓。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不知怎地,徐徐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来。 不合时宜且煞风景极了。 想着,她的唇角忍不住上扬,然而很快,这点笑意就冻住了。 男人不知何时将西裤裤头解开,露出头角峥嵘,形貌狰狞的性器来。 已经不若初见时干净的颜色,彷佛开锋后的刀淬了血,从微微上翘,溢出白浊的蛋形顶部再到几乎有小儿手臂般粗长的柱身,甚至就连那两颗沉甸甸的饱满囊袋,无一不透出强烈的要挟意味。 徐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好大……” 情不自禁地一声感叹,对男人而言是最大的肯定。 动情的身体很快就容纳了尺寸并不合适的巨物。 弹性极佳,像软呼呼的小嘴,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好撑呜……” 亲眼见证结合的过程,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依旧给两人带来强烈地震撼。 青筋一寸寸辗过脆弱的腔壁,高温潮湿的环境让柱体像吸饱了水的海绵,又生生胀大了圈,直把花径挤得水泄不通,稍一磨蹭,便是过电一样的快感。 “嗯……” 男人先是浅浅的试探,很快就惹来徐徐的娇嗔。 “再快些……不够……”腰部悬空,小屁股难耐地左右摇晃,掠过粗糙的沙发表布,试图藉此来缓解体内不断攀升的搔痒。“肉棒再肏深一点啊,学长……” 扭腰摆臀的样子落在男人眼里像极了正在发情的母猫。 一举一动皆是挑逗与诱惑。 “学长……嗯!” 方煦猝不及防地重重一顶,恰好压在最是敏感的一块嫩肉上。 冠状沟深深地陷进媚肉里,爽得徐徐下意识用力缩紧小穴。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5)下(H) 客厅的窗帘挡了月色,却遮不住满室春光。 方煦今天的“性”致格外高昂。 已经射了第叁次,却仍旧很快地恢复精力。 徐徐只觉得小腹鼓囊囊的,都快要被方煦的精液给灌满了。 “不行嗯……”在数不清第几次的高潮后,徐徐浑身脱力又脱水,软绵绵地靠在男人胸前,一双长腿挂在他的腰侧晃呀晃地。“好累了,学长……” 双目迷离,楚楚可怜。 落在方煦眼中却是秀色可餐。 拇指伸出,抚上女人的下眼皮处。 泪水留下的痕迹尚在,泛着一股潮湿的凉意。 方煦轻轻摩娑了两下。 徐徐以为,男人这是准备放过自己了。 她松了口气。 然而一颗悬起的心还未安稳地落回原处,便惊恐地发现,蛰伏在甬道内的性器就如重新装填子弹后的手枪,威风凛凛,蓄势待发。 “学长……”声线不稳,呜咽一般。“吃不下了……” 徐徐哀哀地叫了两声。 方煦对上她示弱的目光。 “乖。”男人低声哄道:“再一次就好。” 说着,却是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就着手臂的力量将徐徐整个人抬了起来。 “呀!” 猝不及防地失去支撑,徐徐惊叫。 幸亏方煦的力量足够,否则这么扑腾两下,一个抱不稳就要直接亲上地板了。 “学长!” 粉拳落在男人的胸膛上不痛不痒。 “我的错。”他从善如流地道歉。“下次会更小心些。” “哪有下次……唔!” 方煦开始往前走。 步伐不大,然而随着跨步的动作,满满地塞住小穴的肉物也跟着一跳一跳,浅浅地戳刺着敏感点,带来与平常交合时截然不同的快感。 像是贴上电极片,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给予程度不同的刺激,细细密密,针扎一般。 “嗯……” “舒服吗?”方煦拖着徐徐的手也没闲着,色情地揉捏着丰满的臀肉。“听说这样挺爽的。” “唔……听,听谁说呀?”颠簸起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的恐惧让徐徐不得不环住方煦的脖子,以此来平衡自己摇摇晃晃的身躯。“骗人的……才,不爽呢……啊……” 口是心非,一听便明白。 方煦眼中有笑意闪烁。 他毫无预警地停下。 这就跟正被按摩得舒舒服服,已经昏昏欲睡的人突然被叫醒一样。 “这样不舒服吗?”方煦一本正经地点头。“那换个方式好了。” “等等……”徐徐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我……嗯啊!” 她被方煦按在了墙上。 依旧是悬空被抱起的姿势。 有了支撑点后,方煦就将温柔的面具给撕下了。 “等等……嗯……学长……啊……太快了……呜……疼……”脚板不住往前蹬,徐徐带着哭腔喊:“好奇怪,呜……撞到了……啊……鸡巴……太大了,太深……了啊……嗯呜!” 往常到这时候,方煦总会心软。 然而这回男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臀部如同装上电动马达一般迅速地往前顶弄,逼得徐徐不得不将自己的背完全贴在墙上,以此来减缓冲撞的力度。 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感官更为集中。 尤其当方煦嘴上也不饶人的时候。 “大鸡巴肏得你爽吗?”只手托着翘臀,男人将徐徐禁锢在小小的一方空间里,肆意蹂躏。“很爽吧,不然水怎么会流到地板上都是呢。” “学长……太坏了,呜……” 话是这样说,身体的反应却再诚实不过。 方煦低头,便能见到粉嫩被自己的性器完全撑开的样子。 已经不复最初的弹性十足,长时间的性爱后,穴口略有些松垮,兜不住的精液和着淫液淌了出来,顺着徐徐雪白的大腿根部稀稀落落地流下。 方煦不自觉屏住呼吸,挞伐的力度却更大了。 奶子被撞得不住晃荡,上头布满男人的指印与吻痕,奼紫嫣红,像开遍山头的野花。 “不行了嗯……要吞不下了……呜啊……” 打桩一样的速度,一次次将性器送进深处。 恍惚间,徐徐觉得连子宫都要沦陷了。 失控的快感来得突然,足以灭顶。 “学长……” “咬得真紧。”只手掐着腰,方煦低头咬住她的乳尖。“这是吞不下的样子吗?小馋猫。” “呜……” 小屁股被拍了下,不轻不重地却足够羞耻。 徐徐的脚趾头都要蜷缩起来了。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6) 后来,她直接被干上高潮。 地板上蜿蜒的水痕证明了两人的性事有多激烈。 在这样的情况下,方煦硬生生地掐住射精的冲动,楞是把人抱到卧室,压在床上又狠狠地肏了数十分钟才尽兴。 那时,徐徐已经累到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方煦亲了亲她汗涔涔的额头。 “累了?” 徐徐连瞪他的力气都积蓄不起来。 方煦笑着捏了下她的鼻子。 “娇气包。”他再次将人抱起。“先去泡个澡,我把床单收拾好了再进去帮你洗干净。” 徐徐懒懒地嗯哼两声作为响应。 北陆是真冷。 尤其是过年时,来自极地的冷气团一波波南下,城市接连下了几场雪,最严重的时候,交通停摆了两天,虽然待在二十四小时供应暖气的室内没有太大感觉,可徐徐中途出门一趟,只觉得自己差点儿要被冻成雪人了。 回来后她就乖乖窝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毛毯缩成一团。 徐映雪下来的时候就见到只露出两个眼睛来的徐徐。 女孩愣了一下。 “姐你还好吧?” 听到徐映雪的声音,徐徐总算舍得抬头了。 “嗯,没怎样。” 见徐徐的驼色大衣就挂在一旁,上面还有水渍,她便问道:“你刚出门了?” “唔。”徐徐语焉不详地应了声。“想说趁雪停了到外头逛逛,不然都要发霉了。” 说着,她皱了下鼻子。 “你抹的什么,味道那么重?” “唉,有吗?”徐映雪嗅了嗅自己的毛衣。“之前那款衣物芳香剂停产了,朋友就给我介绍了另一款,玫瑰精油味的,我觉得还挺好闻的啊。” 闻言,徐徐嫌弃地捂鼻。 “一股人工香精味你闻不出来?” 徐映雪还真闻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的嗅觉就特别不灵。 因为这事儿还闹出过几次笑话。 “好啦,那我下次换一款。”说着,徐映雪直接一屁股坐到徐徐旁边,双目亮晶晶地望着她。“姐……” 听这语气就不太妙。 “干嘛?”徐徐充满戒备。“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不要装出那种奇怪的表情来给我看。” “讨厌。”徐映雪嗔道:“你这样说我会很伤心的哦。” 拿腔拿调的,听得徐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从暑假那次夏令营回来,徐映雪常常莫名其妙就进入所谓演戏的状态,叁不五时换个面孔,尤其是对还在外地求学不常回家来的徐徐,简直是恨不得一天换一个角色设定演给她看。 对此,徐徐也向徐应全吐槽过。 “你这就受不了?爸妈叁不五时要出差还好,爷爷奶奶也不住这儿,就留我跟小雪两人大眼瞪小眼,我都能忍了,你怎么不行?” 徐应全这么一说,徐徐也无法反驳。 “不过她这么沉迷演戏,不会真打算去当演员吧?” 这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徐应全还真点了点头。 “……真的?” “我至于骗你吗?已经在准备了,还特地报了个冲刺班呢。”徐应全耸耸肩。“你也知道爸妈疼她,随她开心就好。” 其实不只是徐映雪,对徐纯宁,徐仁辰和吴小惠也是采半放养的态度,她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没有强迫一定要走父母辈觉得好的路。 当然,这大概也是因为他们已经培养出徐应全这个合格的接班人。 在徐仁辰和吴小惠的观念里,女儿要娇养、富养,他们拚死拚活的工作,除了性格使然,热爱事业带来的成就感外,最主要的,就是希望能给父母和儿女优渥的生活环境。 钱不是万能,但有钱,就有更多选择的权利。 比起财产,那份权利才是两人觉得应该要留给叁个孩子,最珍贵的礼物。 所以徐纯宁念了中文系,而徐映雪不出意外,会上戏剧学院。 那是她们想学的,也是她们喜欢的。 “唔。” 然而提到演戏,徐徐忍不住想到上一辈子。 前半生有多憋屈,后半生就有多恣意。 “姐……” 见徐徐堂而皇之的恍神,徐映雪不开心地晃着她的手。 徐徐拿妹妹没办法,叹了口气。 “有话快说。” 得到响应,徐映雪笑了。 她像是即将探知秘密的人那样,隐蔽的兴奋藏于眉眼之间。 徐徐有片刻的恍惚。 下一秒就听得徐映雪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要把姊夫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每次问你你都打哈哈,再不给个准信,我就要和爸妈说了哦。” 男人倏地停下脚步。 徐应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纯宁在里面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虽然高中的时候闹得有点不愉快,但你不会还没放下吧?” 徐应全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将话讲出来的。 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7) 苏承儒自然听得出来。 “当然。”他笑了笑。“当时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徐应全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 背对着门口,不知道两个男人就站在外头的徐徐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他刚毕业,忙得很,等事情暂告一个段落我就把人领回家,这样你满意了吧?” “唔。”徐映雪的脸颊如同河豚般鼓了起来。“那你有照片吧,照片给我看看总……承儒哥!”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钻进耳里,徐徐心里喀噔了声。 徐映雪已经站起来了。 “承儒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小姑娘像花蝴蝶一样越过徐徐,直直往前奔去。“啊,对,我得去厨房交代阿姨,承儒哥最喜欢她卤的猪脚了。” 话落也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径自向着厨房跑了。 徐应全对着徐映雪的背影喊。 “地板滑,小心点啊!” 也不知道人有没有听到。 “真是。”徐应全无奈地摇头。“都准备成年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嘴上是这样说,脸上却挂着老父亲的笑意。 他将目光收回来,领着苏承儒到徐徐面前。 “你们也是老同学了,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徐徐眨了眨眼。 苏承儒面目含笑,朝徐徐伸出手。 “好久不见。” “啊?嗯。”徐徐回握住他的手,干燥宽厚,彷佛一座小暖炉。“上次同学会不才见过吗?” 徐徐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同时泰然自若地松开对方的手。 苏承儒脸上的笑意不变。 “是,不过上次时间太赶了,没机会和你好好聊一聊。” 徐徐没想到男人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她干笑两声。 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氛围,徐应全咳了两下。 “那承儒你先坐,我到书房拿个资料。” 徐徐没想到徐应全竟然打算把自己和苏承儒单独留在这里。 她拼命使眼色,徐应全却装作没看见,一下子就溜了。 徐徐觉得,如果把尴尬分成十级,那自己现在的尴尬程度大概就在满级线附近徘徊。 苏承儒在徐徐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态度自然,反倒显得自己扭扭捏捏不够大方。 想着,徐徐强迫自己抬头挺胸,迎着苏承儒看似隐晦,实则光明正大的打量。 就在她想着要用什么话题来打破两人之间过于僵硬的氛围时…… “你不用觉得不自在。”没想到,反而是苏承儒先一步开口了。“你上次说的话我都记着呢。” “唔。”想到上次见面,徐徐有些怔忪,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我没有不自在,只是有点意外……你怎么会来我家,还和我哥感觉很熟的样子?” 徐徐面露不解。 苏承儒耸耸肩。 “纯粹是机缘巧合。” “我大学指导教授的项目和你哥的公司有合作,我是团队中的一员,又是你的老同学,一来二去,就和徐大哥熟稔了。” 徐徐恍然大悟。 接下来,男人话锋一转。 “其实我是骗你的。” 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徐徐茫然地“啊”了声。 “我还是很喜欢你,徐纯宁。”没有给徐徐反应的机会,苏承儒语速飞快地道:“喜欢这件事,真的不是自己能控制的,虽然我在国外也有尝试过和其他人谈恋爱,条件甚至比你更好,然而,就是没有那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苏承儒顿了顿。 “就像我高中和你告白……那样。” 提及往事,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片刻。 徐徐握住自己发颤的指尖。 面对苏承儒,带有上辈子徐纯宁的记忆和感情的徐徐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尽管她很清楚,自己这辈子与对方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上次同学会结束回去后,我考虑了很久。”苏承儒看着她,黝黑的瞳仁里,流转着让徐徐心神都为之震颤的复杂情绪。“但最后我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你,虽然这可能会造成你的不便。” “毕竟在你结婚以前我都是有机会的不是吗?” 徐徐一愣。 “我开玩笑的。” 这句话并没能让徐徐感到轻松点。 “苏承儒……”她斟酌着用词。“我并不值得你……” “不,你值得。”苏承儒打断徐徐的话。“喜欢你几年的我最清楚,你值得。” 他道,语气依旧是平缓的,却铿锵有力,透着一股不容人反驳的力度。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8) 徐徐望着苏承儒。 无疑,对方是个十分有魅力的成年男性。 不过几年的时间,高中时那个会在生日会上鼓噪着同学们给自己造势,花钱大手大脚,为了追人什么点子都能用上的小少爷已经长大了。 属于徐纯宁的记忆在这时猝不及防地涌上。 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 当年的徐纯宁,的确没有心动。 苏承儒这个名字在她心里有留下印象,却没有太多意义。 在那时的徐纯宁心里,苏承儒这个人甚至没有青少年钢琴大赛来得重要。 然而,人生在世,有些事还得讲求缘分。 上辈子兜兜转转一大圈后,两人在恰当的时间重逢,苏承儒抚慰了徐纯宁受到方煦与顾如菲伤害的感情,并耐心地陪伴身旁,等她心里的伤口愈合,等她重新鼓起勇气,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哪怕对方不是那么出色,单就这一点,便已经足够打动一个人。 更何况对方是那么出色,却甘愿委屈自己,没名没分地待着徐纯宁身边,直到徐仁辰和吴小惠安排她去相亲,才再次告白。 那时候的苏承儒似乎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纯宁。”男人深邃的瞳仁里,装着曾经小心翼翼藏好的情深。“我还是很喜欢你。” 在徐纯宁惊慌的目光中,苏承儒笑了。 “因为不想给你压力,所以我一直没说出口,只想着先以朋友的身分待在你身边,陪你做想做的事,听你说不敢说出口的话。” “可是,我觉得现在到时候了。” “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和我试着交往看看吗?” “我知道你不愿去相亲又不想让家人担心,既然这样,就让我做你的挡箭牌吧。”苏承儒眨了眨眼。“就算只是暂时装成男女朋友,可对象是你,我很开心。” 那一瞬间,在徐纯宁面前的苏承儒和高中时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完美重合在一起。 于是,阴差阳错下,她点头同意了。 由此,两人牵上了红线,携手走过大半岁月。 而现在…… “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这样说,并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或索求什么。” 大概是看出徐徐的窘迫与无措,苏承儒开口替她解围。 “没有我喜欢你,你就一定要喜欢我的道理。” “何况我也听徐大哥说了,你和你男朋友的感情很稳定,没有别人插足的余地。” 徐应全除了在家人的事情上偶尔会因为关心则乱而犯傻,平常看人眼光是十分毒辣的。 和苏承儒几次接触下来,徐应全也有提到自己的妹妹,对方的反应让他确信,苏承儒大概还没完全放下。 不过要喜欢谁,本来也不关外人的事,徐应全的试探,与其说是要完全摸清楚苏承儒在想什么,还不如说是敲打来得更精确些。 徐徐倒是没想到徐应全会这样和苏承儒说自己和方煦的关系。 毕竟从之前的表现来看,虽然还没见到本人,可徐应全已经对方煦有颇深的敌意。 这是为了保护自己,徐徐知道。 “我哥他真这样说啊?”再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徐徐便顺着他的话道:“真是让人没想到呢。” “嗯,不过看得出来,徐大哥是咬牙切齿的。” 愣了下后,徐徐笑了。 苏承儒定定地看着她。 “比起响应我的情感,我更希望你能幸福。”他趁气氛正好的时候,将心里话全部说出来。“所以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会有一个人,一直在你背后。” “哪怕不是以情人的关系,他只是单纯地想守护你。” 这个年过得热闹。 徐徐在家和咸鱼没两样。 除了走亲戚,基本上就没踏出过家门。 初五的时候,洛亭晚跟着父母来拜年。 大人留在楼下泡茶打麻将,徐徐和长辈打过招呼后便直接带她到楼上的房间。 “怎么了?” 始终低眉垂眼的洛亭晚吓了跳。 因为徐徐突然凑到自己面前。 “什么……”她眨巴着眼睛。“我……” “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徐徐直接把人拉到小凳子上坐下。“别人不了解你我难道还不了解吗?你肯定有话要跟我说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洛亭晚呆滞片刻。 “有,有那么明显吗?” “嗯,其实还好。”徐徐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你是我的好姊妹嘛,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哈哈。” 她爽朗地笑了两声。 本来欲言又止的洛亭晚看着徐徐,忽然觉得在来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就跟玩儿一样。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49)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见洛亭晚放松下来,徐徐握住她的手。“难道以咱俩的交情还用猜来猜去吗?” 洛亭晚摇头。 “所以……”、“我喜欢你哥!”。 两人是同时将话说出来的。 在徐徐怔愣的片刻,洛亭晚豁出去一般,语速飞快地道:“我知道这样很奇怪也想过要不干脆放弃算了可是不管我怎么想都不觉得放弃这个决定能让自己甘心!” 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洛亭晚急喘了两口气。 她抬眸看着徐徐。 然后,再一次地呆住了。 因为徐徐脸上明晃晃的笑意。 “傻瓜。”徐徐知道洛亭晚现在心中激动得很,也不再刺激她,只是道:“你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洛亭晚茫然地“啊”了一声。 “我早就有察觉了,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跟我说而已。” 话落,敲门声响起。 徐徐起身,打开门便见阿姨端着水果盘和两杯红茶笑瞇瞇地看着自己。 “夫人交代我送上来的。” “好。”徐徐接过托盘。“谢谢你。” 待阿姨下去后,徐徐将门关上。 “来吃水果吧,这葡萄是前几天一个亲戚送来的,他们家自己买了地在种,虽然卖相不佳,但很甜又很多汁。” 徐徐说着,直接塞了一颗进嘴里。 “唔,真好吃。” “不用剥皮吗?”洛亭晚也拿起一颗来端详。 “他们这是有机的,如果你担心也可以剥皮。”知道洛亭晚在这方面颇讲究,徐徐解释道:“不过葡萄皮有很多微量元素和营养成分,阿姨也洗得很干净了。” 既然徐徐都这样说了,洛亭晚便也学着她,一口咬下。 “如何?” “嗯。”怕水流出来,她只手搭在下巴上接着。“甜。” 于是,两人一颗接着一颗拿起来吃。 “我支持你。” 猝不及防地,徐徐道了这么句。 葡萄皮没有被咬碎,险些卡在洛亭晚的喉咙里。 “咳!咳咳!” “小心点。” 徐徐给她拍背,同时,细数起徐应全的优点 “我哥他人真的挺不错的。” “旁的不说,至少会赚钱,又不乱搞男女关系,身体健康也维持得很好,单这叁点就足以让他成为香勃勃了。” 洛亭晚深以为然。 “不过……”随着徐徐上挑的尾音,洛亭晚的一颗心也跟着被吊起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哥的?毕竟你们也算认识很久了吧。” “嗯。”洛亭晚点头,接着,有些羞赧地挠了下脸颊。“具体的时间我也说不准,之前他在我心里一直只是你哥哥而已,并没有其他感觉。” “然后……”在徐徐温柔的眼神鼓励下,洛亭晚的声音越来越低。“上次同学会他不是来接你吗?虽然也没有特别交谈什么,但就觉得他这个人好可靠,也……很适合依靠。” “后来你把票给了你哥,我们两个就一起去看展,他……学识渊博,很绅士也很体贴,尽管那是我们第一次独处,却没有半点尴尬,我……大概,就是在那时候……确定自己的心意。” 最后几个字,声音细如蚊吶。 徐徐觉得自己如果继续问下去,洛亭晚的脸估计要烧起来了。 “放心吧,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她拍了拍洛亭晚的肩膀。“不过你别看我哥平常挺精明的啊,其实在感情上迟钝的很,不然照他的条件,也不会每段感情都撑不过叁个月。” 想到徐纯宁记忆里关于徐应全几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徐徐促狭地眨了眨眼。 “所以啊,你得主动点,不然我哥恐怕压根儿不会往你对他有意思的方向想。” “再加上他那人道德感强,恐怕会觉得你和我年纪一般大,和你在一起是他老牛吃嫩草占便宜了。” “啊?”洛亭晚睁大眼睛。“那怎么办?” “唔……”徐徐想了想。“五字可解。” “哪五字?”洛亭晚迫不急待地问:“赶紧告诉我吧,别卖关子了。” 闻言,徐徐故弄玄虚地伸出五根指头,接着,一根一根地压下去。 “烈女怕缠郎。” 说出口后她觉得有哪里不对,便补充道:“性别交换一下也是成立的。” 在回西京前一晚,徐徐整理物品的时候,摔碎了一个玻璃杯。 那是徐纯宁初中毕业旅行的时候在游乐园买的,上面用浮雕的方式刻着缩小版的游乐设施。 做工不算精细,但徐纯宁一直很喜欢。 徐徐听到声音的时候还愣了下。 也就这短短地,或许不到一秒的时间,她错过了抢救玻璃杯的最后机会。 万幸的是,厚实的杯面只是碎成叁片大玻璃。 徐徐盯着看了半晌后,鬼使神差地,用手捡起其中一个碎块。 “嘶……” 不出意外,食指上被划出了道口子,只庆幸缩手及时,伤口很浅,甚至不用拿面纸来压便自己止住了血。 坐在暖烘烘的木质地板上,徐徐怔怔地发着呆。 直到徐映雪跑来叫她下去吃点心。 徐徐应声,同时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 白皙的肌肤上,突兀的一点红。 “看来……”她轻声道:“有事要发生了。”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0) 徐徐一下飞机就被“请”走了。 她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搭高铁回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虽然两者流量差得多,但既然对方能查到航班信息,要想找机会在其他地方堵住自己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徐小姐,请。” 见她动也不动,为首的黑西装男子面露不耐。 他身后个子较小,目露凶狠的同伙则更直白。 “老大,直接把人带走就好了,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就算她现在不跟我们走,下次……” “闭嘴!” 西装男子回头吼了声。 再次看向徐徐时,眉梢间已经衔上了冷意。 “徐小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就算现在不配合,我们也有法子将你带走。”他道:“只是到时候,可能就不是这么文明的方式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徐徐知道。 她隐讳地扫了下周遭,虽然这个点机场人不多,仍有不少配合的安保人员和驻警在。 只要坚持,对方就无法将她带走。 可这终究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徐小姐……” “好。”徐徐插在兜里的手滑开手机,按下一个键。“我跟你们走。” 徐徐坐上厢型车后,车窗的窗帘便被拉起。 遮光性很好,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走出机场的时间,徐徐怕会以为现在是晚上。 她单独坐在后座的小板凳上。 空间逼仄,并不舒服。 不过对方并未限制她的双手与双脚,这意味着,他们并不怕自己反抗。 甚至,他们也不担心让她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 或许,他们还希望自己能知道这事儿是谁做的。 思绪很乱,徐徐冷静下来后,试图抽丝剥茧。 会想将徐纯宁带走的人选就两个,一是顾如菲,二是方骏,虽然有种自己很快就能得到解答的预感,徐徐仍猜测,是后者将自己带走的。 关于方骏的身体检查结果,方煦没有告诉徐徐,徐徐也没有主动询问。 然而一个月前送自己到机场时,男人靠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就快结束了。” 徐徐当下一怔。 方煦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轻轻印了一个吻在她额头上。 现在想来,如果方煦所言为实,那现在,有可能已经到了方驰、方煦和方骏一争高下的关键时候。 想着,徐徐闭上眼睛。 如此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 方骏想藉自己来要挟方煦。 甚至,他希望自己主动向方煦求救。 这也是为什么,那群人连搜身都没有,将自己带上车后就放着不管,看似什么过激的举动都没有的缘故。 想着,徐徐有些懊恼,不过情绪转瞬即逝,很快地,她将注意力放到前方正在交谈的两个人身上。 “那小妞长得真不错啊,我刚才手滑了一下,摸到了……有料。” 声音虽然压低,语气却是毫不掩饰的猥琐。 徐徐拧眉,强压下胃部隐隐翻搅的恶心感,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得了,想想还成,别轻举妄动,老板不是特别交代过了,人不能动,得完好无损。” “嗯,知道,我也就嘴上说说。”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之后,又安静了几分钟。 徐徐悄悄摸出手机来看,果然如预期地,这台车里的信号被屏蔽了。 她无法用定位查出自己在哪里。 想着,徐徐开始盘算如果报警会如何。 若有机会的话。 机场的监控视频足以证明自己是自愿和这群人走的,加上她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的伤害,莫说定罪了,单是对方被调查的机率都微乎其微。 思及此,徐徐闭上眼睛。 方骏的确是个不着调的,然而,对方这次的行动看似大胆草率,其实,细节之处反而处理得很不错。 徐徐毕竟没有和方骏接触过,很难判断这是由对方全权主导的行动,又或者幕后另有高人在指点。 就在她专心思索着该如何突破当前困局时,有手机铃声响了。 电话很快被接起。 “喂?老板,是,人已经带到了,嗯?换个地方?可是……好,我知道了,是,会办好的,您放心,好的。” 徐徐捕捉到关键词。 换地方。 可是为什么要换地方? “得罪。” 在下车前,徐徐的眼睛被遮起。 一个感官被蒙蔽,其他感官将变得更加清晰。 鼻翼轻颤,徐徐确信自己闻到了海风的味道。 咸咸的,有点湿。 毕竟还是冬天,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她打了个寒颤。 正抓住自己手臂的男人与方才给她戴上眼罩的显然不是同一个,并没有太多耐心,动作粗鲁,讲话也很不客气。 “走快点儿!” 猛地被拽了下,徐徐咬了咬唇瓣。 要专心。 她在心里默念。 不要害怕。 边想,徐徐边踉跄地往前走。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1) 于黑暗中,时间变得非常模糊。 饶是徐徐都有点儿承受不住。 大脑的运转渐渐迟钝,连体力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情况越是不利,越是要冷静。 谁都懂的道理,在危急关头却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这完全是两码子事。 徐徐想。 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与椅子捆在一块儿。 对方束缚的技巧十分高明,哪怕徐徐用了巧劲试图慢慢解出一个空间来也是徒劳无功,反而是手腕内侧娇嫩的肌肤被磨到火辣辣地疼。 试了一会儿后发现行不通,徐徐果断放弃。 手机已经被摸走。 别无他法,她只能安静地等待。 不过徐徐很清楚,这些都是暂时的。 方骏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 “吃饭了。” 伴随这叁个字落下,徐徐的眼罩也被拿了下来。 视野骤然开阔起来,受到光源刺激,她难受地瞇起眼睛。 然后,慢慢地看清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人高马大,鬓角剃得非常干净,哪怕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无损那双如鹰隼般深邃锋利的眼睛给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徐徐现在坐的这张椅子,和学生时期的学习椅很像。 托盘被拉出来,上面摆了一盒出乎意料精致的便当。 “赶紧的,时间半小时。” 男人说着,竟真的拿出码表来计时。 徐徐垂眸,看了眼五菜一汤配着主食,堪称色、香、味俱全的盒饭。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男人粗黑的浓眉一压,恶声恶气地道:“不吃?先说了,这一顿之后下一顿可不知道在哪里,你……” “我手被绑着要怎么吃?” 两人的声音同时落下。 男人这才注意到,徐徐的手还处于无法自由活动的状态。 本来想让她直接低下头用舔的,然而,徐徐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会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要担心吧?”她挑眉。“搜身也搜过了,你应该知道我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男人自然知道这是激将法。 他本来不打算理会徐徐,不过念头一转想到老板的交代,当即,目光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一吋吋往下滑。 这打量不含情色意味却也令人心生不适。 “你……” “你在多说一个字,却不要想着用筷子和汤匙了。”男人冷冷地打断徐徐,同时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识相点。” 徐徐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打退堂鼓,只是耸了耸肩。 男人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因为徐徐比他们预期的要冷静太多了。 这并不寻常。 除了在机场的时候,接下来,她出乎意料的配合。 男人一开始觉得这是被震慑住了,毕竟,从他们的调查资料来看,徐纯宁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家在北陆,来西京念书。 然而以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来看,她的表现实在太不自然。 男人干这行已经快十年了,正常人面对眼下的境况,或多或少都会有情绪的波动,而不像徐徐现在这样,如同死水,毫无起伏。 相比起反抗和挣扎,如此情况反而让人倍感烦躁。 想着,他手上的动作更粗暴了些。 “嘶!” 徐徐瞪他。 男人刚好看到了。 他是个爆脾气,向来奉行能动手就不动口的原则,不论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小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只有生与死之别。 同时他的脑子也十分清楚,懂得如何踩在底线之上,正因为如此才能在这一群由亡命之徒组成的犯罪组织里,作为一个计划的领头人。 “你不能对我怎么样。” 徐徐望着对方扬起正欲挥下的手。 “让我猜猜,是方骏找你们来绑架我的?” 男人面无表情,徐徐却知道,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 于是她继续往下说。 “他要你们限制住我的行动,盯住我,但应该也有要求,我要毫发无伤的待在这里吧?” “你们绑我的这个绑法很少见,够紧,却没有勒进皮肉里。”徐徐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代表前者和后者,在雇主对你们的要求里是同样重要的,对吧?” 闻言,男人死死地瞪着她。 如果眼神能当刀,徐徐毫不怀疑自己此时已经血溅当场。 短暂的僵持过后,对方将手放下,同时靠近徐徐。 是血的味道。 混在古龙水里,从木质的调香中渗出一丝诡异的腥味。 刺激着鼻黏膜与神经。 徐徐的瞳孔骤地收缩。 感受到她一瞬间的恐惧,男人满意地笑了。 “人通常都是死于话多。” “有的事,自己清楚就好,说出来,不会让你占有比较多的优势。” “惹恼我,也不会对你比较有利。” 说着,他缓缓直起身子,以一种施舍的语气高高在上地道:“好自为之吧。”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2) 最后,男人没有再将眼罩给徐徐戴回去,所以她可以从周遭的环境确认,自己现在应该在别墅的房间里。 只是窗口被全部封住,无法看到外面,也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 方骏名下房产很多,徐徐对他不甚了解,却从方煦那里得知,狡兔若有叁窟,那方骏至少有十窟以上。 大概,行事越偏激的人,在保密意识和危机感方面也就越强。 想着,徐徐站了起来。 那次和男人“谈”过以后,她便没有再见过对方。 接下来的一日叁餐都是由佣人送过来的,徐徐想过试探,奈何人的嘴就跟上了封条一样,叁缄其口,一问叁不知。 后来徐徐也歇了心思。 虽然暂时失去自由,但目前还算安全,她急也没有用。 而且,徐徐盘算着,再等也没剩几天了。 自己就要开学,方骏既然铤而走险地将自己带到这里,肯定也是已经被逼到绝路。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稳住心态,保持自己的健康,不要让方煦担心。 捋清思路后,徐徐没有躺回床上。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只能祈祷,千万不要因为自己在方骏手上,而坏了方煦和方驰的事。 方骏出现时,徐徐刚破完第十二关。 显示屏上正在放烟花。 高高的城堡前,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拿着剑的小骑士跳得老高,准备等她按下确认键后就往斩杀黑魔法师救出公主的道路继续前进。 虽然徐徐以前没玩过这类游戏,却意外有天赋。 在熟悉了操作模式后,她创建的人物生命数就没有再掉下来过。 尽管有些枯燥,但聊胜于无。 “我好无聊啊。”某天,徐徐跟送饭菜上来的人道:“有没有游戏机或扑克牌之类的东西?围棋也可以。” 闻言,对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徐徐对如何摆出让人心软的表情可谓得心应手。 是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点了点头。 “我替你问问。” 本来不怎么抱期待的徐徐听到这个回答眼睛一亮。 “谢谢你啊。” 后来,掌上型的游戏机被单独送上来。 旁的不说,拿来打发时间倒是不错。 只是玩久了还是容易腻。 就在徐徐犹豫是该趁胜追击还是休息一下时,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了。 方骏走了进来。 他瘦了很多,是肉眼可见的变化。 眼眶下一圈黑青色,衬得那双倒吊的叁角眼格外可怖,尤其是在盯着人瞧的时候,让徐徐有种爬虫类动物正滑过皮肤,留下一滩黏液来的诡异感觉。 很不舒服。 身体的反应难以控制,她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察觉徐徐的动作,方骏抬眼。 他的瞳仁很黑却没什么神采,像被抽走颜色的玻璃珠子,空荡荡的,渗人得很。 徐徐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尤其在方骏发出笑声后。 像人被掐住脖子,又像乌鸦立在树梢。 “嘿……你怕我?”不怀好意的的目光落在徐徐身上。“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还怕我?呵呵,果真是没良心的。” 话落,方骏又往前一步。 徐徐不自觉地,更用力抓紧手中的游戏机。 同时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到防身的武器。 “我知道你在来的时候就发出求救信息给方煦了。”方骏并没有警觉,只是一步步靠近徐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让人把你的手机给没收吗?因为,我就等着你主动联系方煦。” “那野种就跟狼崽子似的,戒心重得很,如果不是你……” “方煦不是野种!” 徐徐没能忍住,打断了方骏的话。 大概是终于激起徐徐的反应,方骏忽然停住脚步,盯着她看了好半晌后又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 “不是野种?不是野种那是什么?” “他母亲不要脸,插足别人的婚姻,生下他这个不被承认的儿子后还死皮赖脸地留下来,要我说,照他妈那骚样,方煦到底是不是方家的种都还很难说呢。” “这样的人,这样的出生,不是野种又是什么?呵呵呵呵呵。” 尖刻的笑声刺激耳膜。 徐徐也感觉出来了,方骏故意要激怒自己。 所以,她必须冷静才行。 不能急,更不能露怯。 确定两人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后,徐徐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尽量正常些。 “你说的有部分或许没错,但照这个逻辑,更该检讨的人,难道不是你的父亲方耘生吗?”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3) 徐徐强迫自己抬头挺胸与方骏四目相对。 不管如何,气势绝对不能输。 “而且若论插足,讲先来后到,你母亲才是那个介入别人感情的人吧?” 这是一次大胆地试探。 如徐徐预期的,方骏气炸了。 “你胡说!”他的脸一下子扭曲至极。“是方耘生……” “你也知道是方耘生。”徐徐平静地望着他。“你不怨也不恨事情的源头,却责怪一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无辜的人,你真觉得好意思吗?” “完全无辜?呵,完全无辜?” “难道不是,如果换成是你从林怡兰的肚子里出生,你又该如何?” “胡说八道!”方骏恨恨地挥舞双手。“这假设根本完全不成立!” “是,的确不成立。”徐徐没有被影响,依旧维持着平稳的语气道:“可你恨林怡兰,恨方耘生也就罢了,你恨方煦,又有什么资格呢?” “不过是因为你运气比较好,占了刘月茹长子的位置而已。”心念电转间,徐徐选择继续说下去:“若你是方驰……” “闭嘴!” 方骏突然大吼一声。 他整张脸胀得通红,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头。 想到方煦之前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徐徐悄悄挪动。 同时,她再次仔细观察了遍已经监禁自己好几天的房间,东西其实不多,动线却不好拟。 “你倒是一心向着方煦。” 蓦地,方骏再次开口。 他感觉已经暂时冷静下来。 恶意再次从那对空洞的眼里流出,彷佛无形的锁链,试图将徐徐捆在原地。 轻轻咬了下唇瓣,她直觉方骏还没把话说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预感便被验证。 “我本来想着,看在你长得有点儿像她的份上,让你舒服点的。”方骏嘻嘻一笑。“可显然,你这人是不会感恩的,那我也就不用客气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徐徐心里拉起警报。 她等着方骏的下文。 “我已经和方煦说,你被我抓过来了。” “结果你猜猜,方煦什么反应?” 徐徐没有回答,方骏也不急,像拿着逗猫棒在逗宠物一样,用一种戏谑又夸张的语气,将方煦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给徐徐听。 “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弃。” “方骏,你给我等着瞧。” “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几声后,方骏再次盯住徐徐。“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儿?你把方煦摆在心尖上,可方煦却将对方家复仇放在了首要位置,与这件事相比,其他都微不足道。” “自然嘛……也包括你在内。” 徐徐知道方骏是故意的。 他并没有放弃激怒自己。 不论是单纯为了乐趣,还是别有目的。 徐徐对方骏的意图心知肚明,然而,她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这是源自于徐纯宁的心情。 徐徐想这样开脱,可内心深处却比谁都清楚,不只是如此而已。 尽管她仍十分相信方煦。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难受?” 方骏再次逼近徐徐。 他的脚步踉跄,犹如喝醉酒的人一样虚浮。 “爱情在有野心的人面前是不值一提的,方家人都是这样的性子,你的男朋友也不例外。”眉眼压低,方骏用一种令徐徐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语气,叫出了她的名字。“徐纯宁。” 已经没有办法再后退了。 徐徐的背完全贴在了墙上。 方骏眯起眼睛。 “你怕我?可我除了将你带来这里,并没有做出其它伤害你的事吧?”他疑惑地自言自语。“但你很明显是在害怕?恐惧?为什么呢?你……” 随着徐徐一颗心提起,方骏也道出了标准答案。 “你有我的检查报告?” 这句话一落下,同时也证实了徐徐的猜测。 方骏,估计真的染病了。 所以才会被方煦和方驰拿到把柄,展开反击。 念头闪过的瞬间,男人突然扑了过来。 徐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住他,为的就是要在方骏行动的第一时间反应。 她憋足一股劲儿,在对方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之际,猛地伸出腿,瞄准男人的肚子一脚踹过去。 这是充满风险的行为,却是徐徐在时间和空间都有限的情况下,精算过后的选择。 与其跑,不如正面迎击。 方骏刚才连路都走不稳了,虽然自己的力气比不过男人,但徐应全从小就有在做武术训练,徐纯宁也跟着学过一阵子。 所以在临场反应方面是完全没问题的。 再加上以方骏眼下的状态……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4) 这是一场豪赌。 对眼下的徐徐来说。 然而比起坐以待毙,她宁愿放手一搏。 所以,徐徐是使出全力的。 方骏大概完全没料到徐徐会这么做,压根儿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肚子承受了女人毫不留情的一脚。 简直像是被铁锤击中一样。 方骏脸上血色全失,他身体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没忍住,一个张口便吐出来不少东西。 “呕!” 徐徐对此早有准备,出脚后便迅速地将右腿收回,同时轴心脚狠命一跃,往床上滚去,顺手抓过大枕头作为防卫性武器。 方骏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肚子,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后,伸手一抹嘴,再次看向徐徐时,眼神已经是完全癫狂的状态。 “徐纯宁!” 吼出来的声音,像从老旧破败的风箱里漏出来的一样。 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方骏试图再次朝徐徐扑过来,这次徐徐更加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往门口跑去。 外面可能有人守着,她知道。 然而,这房间的隔音做得很好,这是徐徐在多次实验后得出来的结论。 所以刚刚发生的事,应该没有人听到。 她打算抓准这一点时间差,搏个逃出去的机会。 而且,徐徐有预感。 方骏会选择在这时候出现,绝对是有原因的。 最有可能的…… 方骏也看出来她想做什么了。 徐徐一推开门,男人立刻高声喊道:“给我抓住她!不要让她给跑了!抓住她!” 像是来索命的恶鬼一样,声音尖锐,语气凄厉,回荡在徐徐耳边,却只是让她更加坚定。 既然后退是死路一条,那么,便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吧。 “卧槽!” 听到方骏的命令,被他带来留在外头看守的两人才转身,就被迎面而来的大枕头扑了一脸。 饶是身手再矫健的人都难免懵了一瞬。 徐徐的手狠命地甩,视线却是一直注意着可能配枪的地方。 “操!” “妈的,你这死……” “婆娘”两个字犹如自动消音般,于空气中散开,不留下一点痕迹。 只除了男人嗫嚅着的双唇。 徐徐抢了其中一个人的枪。 她的手在发抖。 徐纯宁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几乎是本能地感到惧怕,尽管徐徐竭力压抑住,却仍能看出来她的不安,与她坚毅的眼神形成强烈的对比。 对方慢半拍地举起手,同时瞄了同伴一眼。 另一人想去掏枪,却被徐徐大喝一声。 “不准动!再动……”她将枪口往下移。“再动我就要开枪了。” “开枪?”那人的动作一顿,嘴上却是戏谑道:“你敢开枪吗?看你这手抖的,怕是连怎么上膛都不知道吧?” 徐徐没有被绕进去。 “那我们可以试试。”她不敢掉以轻心,一步一步地往后退。“枪膛里面应该已经装了子弹吧?不,不只装了子弹,甚至已经射击过一发。” 徐徐边说话,边盯着对面两人的表情。 “这是单动扳机,首发子弹要先以拇指拉下击锤才能发射,但从第二发起便可以直接发射。” “所以……”徐徐顿了顿。“你们可以试试,是你们的动作更快,还是我扣扳机的速度更快。” 没料到徐徐竟然会对这方面有了解,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讯号。 就在这静默的几秒钟,徐徐已经退到了楼梯口,而方骏也踉跄地跑了出来。 “你们还在发什么呆啊!”方骏大声道:“抓住她啊!都是饭桶吗?一个女人也抓不到!” “她手上有枪……” “抢过来不会吗?” 方骏扭头,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他这阵子瘦到已经有些脱形了,也衬得那双倒吊的叁角眼变得很大。随着因为用力而向外鼓起并爬满血丝的眼球,与那对空荡荡的黑色瞳仁放在一起骨碌碌地转,看起来格外突兀和可怖。 饶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干过了,男人也免不了一怵。 “废物!” 他啐道,接着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后便摆动着四肢朝徐徐走过来。 徐徐暗骂一声脏话。 她陷入了两难。 方骏比她想的还要能撑,这时,若她将枪口移开,两个训练有素的男人肯定可以立刻反制住自己,然而若继续僵持,等方骏走近,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不对。 汗水沿着徐徐的侧脸滚下。 或许……自己还能再赌一把?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听到了方煦的声音。 “徐徐!” 就在下方。 当机立断,徐徐不再犹豫,朝方骏扔出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 同时,身体往后一倒──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5) 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哪怕到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之际,仍会反复地在徐徐的梦中出现。 然而画面与剧情或多或少都有些偏离现实。 最常见的大概就是,方煦没有接住自己。 从几十阶的楼梯上掉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徐徐不知道,但就算幸运地保住一条小命,肯定也会受伤。 而且她是从后背着地,脑部没有任何保护,只能赌一把运气。 每当想到这点,徐徐就会爆出冷汗,惊叫出声。 接着,醒过来。 已经和大凯确认关系,正式交往的舒甜很担心她。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方家的动荡在西京掀起不小的波澜,舒甜向来关心时事,自然不会错过这些消息。 是以,哪怕徐徐没说,她也没主动问,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事儿牵扯太广了,和平常那些八卦的性质完全不同,舒甜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不过徐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有什么不开心或不好的事和我说也没关系哦。”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徐徐闻言抬眸。 对上舒甜关心的眼神,她先是愣了下,继而笑笑。 “嗯,我知道,谢谢你。” “傻瓜,跟我客气什么。”舒甜瞋了她一眼后,格外认真地道:“朋友就是这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何况我们还是好姊妹呢,千万不要客气,知道不?” 徐徐点点头。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申请外宿的。 不过方煦还需要一点时间善后。 如今方驰虽然已经取得方家产业的大部份股权,然而方老爷子不是吃素的,他纵横商场一辈子,累积的人脉不容小觑,虽然有关家出手相助,可若对方真想再争一次渔死网破,事情还是会有变量 因此,徐徐在学校生活,反而安全。 明白方煦的顾虑后,徐徐便也接受了这个决定。 “对不起。” 送徐徐回学校那天,方煦在即将抵达校门口前,捧住她的脸。 “之前是我太大意了,如果……” 徐徐伸出手指抵住方煦的唇。 “你已经和我说过够多次抱歉了。”徐徐说着,将自己的掌心贴上方煦的手背。“还有解释。” 闻言,男人眼中的自责更深。 他做了一个过于理智的决定,然而这个决定,从某一程度上来说是十分伤人的。 方煦不是没有迟疑,虽然部署已经周全,只等方骏行动后,就要将对方一网打尽,也灭了方老爷子心头最后一点侥幸,然而人终究不是机器人,将所爱之人放到局中作为饵,哪怕不是本意,只是将计就计下的结果,他也依然感到愤怒。 对自己,对这世道的愤怒。 可最后,方驰还是成功说服他了。 忍一时苦痛,换一世安稳。 这笔买卖的风险报酬比,足够诱人。 然而,徐徐还是差点儿出了意外。 尽管在得知方骏出发的消息后,一行人便立刻展开行动,却仍险些赶不急营救。 当见到徐徐从自己面前坠下那一刻,方煦能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是完全停止跳动的。 他只能把身体交给本能,藉以搏得生机。 尽管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在医院做完详细的检查后,结果显示徐徐毫发无伤,方煦仍旧胆战心惊,余悸犹存。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过去,因为对方家的怨恨高于一切,他看待周遭的人和事物,始终是淡漠到甚至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的,这也是为什么,总有人觉得方煦虽然斯文和善,却又始终疏离的缘故。 因为他骨子里,对这世界就是抗拒与排斥的,虽然不到反社会人格的程度,却让方煦可以完全将自己与人群剥离,平时展现的亲和力反而成为一种假象,用以掩饰他凉薄的本质。 直到遇见徐纯宁。 直到这一次,体会到拥有与失去间原来只有一线之隔。 那么远又那么近。 如指尖沙,稍一不留神便握不住了。 方煦这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被改变。 世界终有春暖花开,只要他敞开心扉。 不是每个人都是利益为重,也不是每份爱情都建立在别人的牺牲上。 他该继续往前走,牵着徐徐的手,一起。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6) 方家在西京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了,动静一大,自然有媒体关注。 尤其此事还扯上了犯罪组织。 当新闻铺天盖地的报导,看着在镜头前形容枯槁,畏缩地躲着闪光灯,和其他十几个黑衣男子一同被警方押送的方骏后,徐徐知道,事情真的是要告一段落了。 同时她才知道,原来方驰与警方的联系比她从徐纯宁记忆中读取到的要来得更早也更深。 因为这个缘故,本来理应受到波及的方氏在方驰站出来主持大局后,反而逆风翻盘。 “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尽到人民应尽的义务而已。” “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然而,我始终心系我的故乡。” “先有国,才有家,我先是这个国家的公民,接着才是方骏的弟弟。” “尽管这个决定非常痛苦,但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一己自私而为非作歹,蔑视法律,所以,最后我选择加入警方的行动,并且配合这一切计划的进行。” “我不想为他的行为辩解,然而还是希望各位能静候法律的审判,不论结果如何,他都还是我的哥哥。” “我无法代替那些被他有意或无意伤害到的人原谅他,但请让我以弟弟的身分,替我那一时鬼迷心窍了的哥哥向社会大众说一声:对不起。” 方驰深深地一鞠躬。 他年轻的面容写满肃穆与哀伤,一举手一投足间将隐忍与克制表现得恰到好处。 真情流露,过了反而假。 毕竟,是他亲手设局,将方骏来了个瓮中捉鳖。 然而这场记者会的效果也是十分显着的,毕竟破获了这几年来西京治安中最大的一笔污点。 他们向青少年贩卖毒品,甚至拐卖与父母走失的幼童,而且据点不定,行踪成谜,警方每次行动总是棋差一着,始终无法逮捕核心的几人。 却没想到,原来是方骏向他们提供掩护。 又或者,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向谁提供掩护。 在方骏看来,那些人都是朋友,能带他玩乐,出点子让自己爽的朋友。 殊不知在对方眼中,方骏这样的人最好利用。 方骏自以为能号令他们,却是身陷局中而不自知。 哪怕后来隐隐知道对方在做什么,方骏也不以为意。 方老爷子总想着让他成材,却忘了,自己连做人的道理都没有告诉孙子,又岂能盼他懂长辈为他筹谋的苦心? 人便是如此,一步错,步步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义灭亲”的方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本来,由于方耘生的不中用,方氏一直还是由方老爷子把持着。 后来随着方老爷子年纪越长,底下人的心思也开始浮动,尽管如此,状况都还在方老爷子的掌控中。 只是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力不从心,同时,时代在变,公司却始终原地踏步,无法继续取得突破。 方氏的本业业绩逐年下滑,这是不争的事实。可光是方氏早年发展累积下来的土地,就是一笔极为可观的资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地产价格年年攀涨的当代,有不少人已经暗中接洽,意图收购这曾经辉煌,内里却渐渐败坏的庞然大物。 所以方老爷子才会如此着急,甚至连方煦这个一向让他看不上眼的私生子也在迟疑过后,被他摆到了棋盘上。 正是这一步,成了扭转情势的契机。 若没有方骏与犯罪集团勾结一事,方驰要想说服董事会里那些心思各异的老狐狸支持自己恐怕还要费上好一番功夫,然而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地取得了大权。 往后如何还很难说,至少这第一步,走得是相当漂亮。 “方煦不在哦。” 方驰上门的时候,方煦正好去找林怡兰了,徐徐理所当然地以为方驰是来见方煦的,没想到对方闻言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他顿了顿。“我是来找你的。” 徐徐一怔。 “找……我?” “嗯。” “你要喝果汁还是热茶?” “不用麻烦,给我开水就好。” “唔。” 徐徐走进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 “谢谢。” 徐徐摇头,目光接着落在一身正装,气势与几个月前相比,彷佛换了个人一样的方驰身上。 锋芒毕露。 她一下就想到了这个词。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7)上 觉得嘴巴很干的方驰没两口就将水灌完了。 徐徐见状便问:“还需要吗?” 他摇摇头。 两人间一时无话。 徐徐听他手机在震动,想着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主动问道:“你说你是来找我的?” 正拿起手机瞥了一眼的方驰闻言看向她。 徐徐的态度相当自然。 重重抿了下唇后,方驰颔首。 徐徐不解地偏过头。 “为什么?” 在她印象中,自己和方驰应该没有熟到这种程度才是。 何况对方现在已经成为方家名正言顺的掌权人,更与自己这样的平民老百姓搭不上边了。 唯一的交集…… 徐徐脑中灵光一现。 “方煦?” “是。”虽然接触不多,但几次观察下来方驰已经意识到她是个十分聪敏的女孩子,会一下就猜到自己的来意也不奇怪。“或者说,应该是。” 闻言,徐徐挑眉。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没关系。”瞄了眼从方驰进门到现在几乎就没停下过震动的手机,她直白地道:“你应该也很忙吧?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你觉得呢?” 语气与方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然而,方驰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冷漠来。 定定地看着徐徐好半晌后,他放下水杯。 “你倒是不客气。” 徐徐委实冤得很。 她也不知道方驰是哪里觉得自己不客气了。 “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徐徐轻声道:“你刻意挑方煦不在的时候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方驰没有马上回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娑着手机屏幕。 就在徐徐觉得自己的耐心即将用罄之际,男人才慢悠悠地道出来意:“我是来解你心结的。” 心结? “我没有什么心结。”徐徐的眉眼不自觉冷了下来。“你想多了。” 闻言,方驰一笑。 “真的吗?” 徐徐很不喜欢对方玩味的语气,包括他的表情。 那种彷佛可以完全看透自己的想法,胜券在握的模样。 第一眼见到方驰,除了觉得对方外表不像方家人外,徐徐并没有太多感觉。然而如今与方驰这样面对面,形成一种无声僵持的拉锯状态后,徐徐这才发现,方驰的骨子里果然还是流着方家的血。 只是过去被很好的掩饰起来而已。 某种程度上,他和方煦是很像的。 为了麻痹对他抱有敌意的刘月茹和方骏、方琪,还有始终作壁上观,不愿出手相助的方耘生跟方老爷子。 而今,没有人挡在前面,方驰自然就不用再伪装了。 比起在电视上看到的,实际面对时,感觉更为强烈。 眼睛一闭,徐徐有点儿自暴自弃。 “罢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听她这样说,男人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 “我不知道那天方骏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他告诉你的,只有一半是事实。” 徐徐猛地睁开眼睛。 “你不知道方骏和我说了什么,却知道他说的只有一半是事实?” 这是故意挑刺,方驰自然听得出来。 “因为,再怎么关系不好,方骏都是我哥,我自然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方驰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再退一步说,作为敌人,难道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虽然他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可徐徐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方驰对方骏,恐怕当真没有半点手足之情。 不过从小就被流放,爹不疼娘不爱还被至亲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同样作为父母的孩子,待遇却与兄长天差地别,要方驰半点怨怼都不生也不可能。 只是想到对方在镜头前那一番“真情流露”…… “方煦在收到你的求救信息后,其实立刻就想找人杀过去了。” 方驰将话题拉回正轨,徐徐便强迫自己再次集中注意力。 她看着对方。 男人正拿起手机把玩着。 “是我阻止他的。” “我和他大吵了一架,见他冥顽不灵,干脆趁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给打晕了。” 徐徐眨眨眼。 她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荏。 “接着,怕方煦醒来后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事,在跟关尚青商量过后,我们找人来把他给看守住。” “最后费了好一番劲儿才说服方煦,你是在绝对安全的状态。”说着,方驰突然伸出手来,将袖扣解开,露出一截下臂。“喏,和方煦打架留下来的疤,不是骗你的。” 徐徐看了一眼。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方驰的话。 “对方里面有你的人?” 方驰并未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慢条斯理地将袖扣重新扣上。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8)「po1⒏υip」 方煦打算带林怡兰到北陆生活。 由于之前便隐隐透露出苗头,在方煦将打算说出来后,徐徐并不觉得惊讶。 “可是方家……” “方家从来就不是我的。”方煦回答的毫不犹豫。“我最想要的自由已经得到了,至于其他的,也不是我能想的。” “何况对我而言,方氏从来不是宝库,而是泥潭。”他自嘲一笑。“我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挣那一份并不属于我的家产,偏偏除了方驰,竟没有人相信。” 闻言,徐徐只能沉默。 方煦身上曾经背负的枷锁太过沉重,哪怕自己能给予陪伴和开解,可终究不能感同身受。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如今方骏和方家令人唏嘘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我之前就已经想过要离开了。” “只是也没想好要去哪里。” “后来遇见你……”方煦顿了顿,眉目柔和下来。“我还没去过北陆呢,可我想那是你长大的地方,总归是很好的。” 他的声音温柔,似淙淙流水,铺着阳光淌进耳里,让徐徐的心神忍不住一颤。 “虽然气候跟南方不太一样,可北陆夏天的阳光也很灿烂,冬天的雪景更是一绝。” “从小到大,我最期待的就是打雪仗了。” 想起徐纯宁的儿时回忆,徐徐笑得眉眼弯弯。 “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工作忙得很,就把我和哥哥送到爷爷奶奶家住。” “爷爷奶奶家在更偏北的县郊,不如市区热闹,可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庭院,还种了棵我至今都不知道叫什么名的大树。” “每到冬天,大树的树叶都落光了,只剩空荡荡的枝干悬在那儿,看起来怪可怜的,于是我和哥哥就会在下面搭好几个雪人,等到来年春天雪人融化的差不多了,新的嫩芽也自然而然就生了出来。” 方煦很认真地在听徐徐说话。 童年回忆,于他只有折辱和忽视,谩骂与嘲笑。 虽然并非一点好的记忆都没有,然而与漫漫长夜相比,那偶尔抖落的一点星光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所以方煦从来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强求来的都是要还的。 对这世界的距离感也由此而生。 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还是自己的对象,哪怕徐徐自诩脸皮厚都免不了脸红。 “我……会不会太无趣了……” “怎么会呢?”方煦似乎很讶异徐徐这么想。“我很喜欢……” 他顿了顿。 “我很喜欢听你说这些,感觉,好像能弥补一些什么……” 最后几个字,方煦几乎只有嘴唇在动而没有发出声音来。 徐徐忍不住靠得更近了些。 “你说什么?” 恍神了一瞬的方煦看着凑向自己的爱人,目光微闪,摇了摇头。 “没什么。” 徐徐眨巴着眼睛,有点儿不开心地嘟起嘴。 虽是嗔怒的模样,却是十分可爱。 方煦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唇,没想到下一秒,徐徐将嘴巴张开,竟是直接把他的指尖含进嘴里,湿软的舌头滑过,猝不及防地刺激了男人的神经,从尾椎骨窜起一股酥麻痒意。 方煦眼神暗下。 血液沸腾,热流聚往腹部,作为始作俑者的徐徐却若无其事地松开双唇,一脸无辜地与他相望。 “你……” “你还没回答我呢。”徐徐又往前靠近了些。“阿姨到底答应了没?” 幽香如蔓生的藤枝缠上躯体。 不自觉地,方煦轻轻点了下头。 剎那,她漆亮的黑色瞳仁彷佛倒入一把碎玻璃,粼粼波光随着眼波流转而闪烁。 方煦一时间便有些看痴了。 徐徐却是真心实意地替他感到开心。 “太好了。”双手缠上方煦的脖子,徐徐抬眸。“没想到阿姨竟然会答应!” “是啊……”方煦面色怔忪。“我也没想到她会答应。” 从方煦有离开西京的念头开始,他和林怡兰几乎每次见面都会聊到这件事,然而最后,母子俩不欢而散的时候居多。 方煦是真的有些累了。 他希望母亲好,希望能带着对方远离这是非之地,换个城市重新开始,林怡兰也不是不理解儿子的用心良苦,却迟迟无法做下决定。 在西京,她根扎的太深了。 心有留恋,人便走不远。 一直以来,对方煦和方驰在背后做的事,林怡兰并非全然不知。 也可以说,方煦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瞒她。 母子俩心照不宣,一方做,另一方默许。 没有谁主动提起这件事,直到方煦住院后,林怡兰前来探望。 一切终于在阳光下摊开来。 +激情影视在线:「po1⒏υip」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59)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父亲?”方煦目露嘲讽。“一个自我住院以来,一次也没来探望过的父亲?” 林怡兰一怔。 “一个纵容另一个儿子下药,像买卖货物一样意图把我送到女人床上的父亲?”方煦没有停下,继续道:“一个从来没有阻止别人对我施暴,甚至站在施暴者背后,替施暴者撑腰的父亲?” 他盯着林怡兰,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若这就是父亲,那我宁愿没有父亲,甚至……” “不要出生。” 最后几个字,方煦的声音放得极轻压得极低,尽管如此,还是一字不落地进了林怡兰的耳里。 女人近乎仓皇地后退。 从来没有哪一次,方煦如此直白地在她面前将对方耘生的恨意表露出来。 过去他总是顾忌着林怡兰的感受,在成功搬出来后就甚少提及方耘生与方家。 没想到母子间无声的默契,如今却是以一种让人备感意外与难堪的方式打破。 这同时也是林怡兰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意识到,儿子真的长大了。 像断了线的风筝,挣开她的手,义无反顾往更遥远的天际飞去。 “我……” 方煦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父母有生恩也有养恩,可于我而言,他不配做父亲,更于我无恩。” “您对他有感情,我对他没有。” “若您还当我是儿子,就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吧。”方煦疲惫地闭上眼睛。“如果这样会让您好过一点的话。” 其实,从方煦上大学后就没有和林怡兰住一起了,先是学校宿舍,接着又搬到租屋处,只有空闲下来的假日,母子俩会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对方煦,林怡兰心中有愧。 这份愧疚让她在面对方煦的时候总觉得特别不自在。 可照顾孩子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林怡兰深知自己已经让方煦承受太多不公与苦难,自然不愿意再去拖累儿子。 所以,虽然收下方耘生暗中给的钱,她却从来没想过要动用,宁愿以自己的双手和劳动力去为两人挣一口饭吃。 哪怕她知道,方煦也一直有在打工。 这算是在为儿子留后路的同时,她作为母亲展露的骨气。 日子虽苦,至少心安。 最后,方煦总算顺利完成学业,并风光以理科状元的身分被西京大学给录取。 旁人得知此事,无不恭喜她。 虽然“丧夫”,可儿子却成材。 这时候的林怡兰面上虽是笑着回应,心里却格外紧绷,直到方煦搬出去后她才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林怡兰厌恶这样的自己又别无他法,只要对上方煦那双与自己相似的棕色眼眸,总让她觉得就快呼吸不过来。 这或许,才是她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答应儿子的理由。 有时候林怡兰也会想,究竟谁是谁的束缚? 也许她留在西京,方煦前往北陆,才是对他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为此,林怡兰感到非常痛苦。 直到徐徐点了方煦,方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症结所在,母子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才终于将横亘在彼此间长达数十年的心结解开。 “我尊重您的选择。” “不论留在西京还是北陆,您都是我的母亲。” “在方家的时候是,离开了方家还是。” 方煦望着坐在自己面前,黑发曾经乌亮如绸缎一般光滑柔顺,而今却生出丝丝银白来的林怡兰,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却又很快被压下。 出手对付方家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方煦知道,哪怕未来不尽如意,自己也绝对不会后悔。 而且他相信,就如徐徐说的那样,林怡兰心里对自由的渴望绝对不会比自己少。 要不她不会选择和关家派来保护她的人走,更不会在接到方耘生的电话后,毅然决然地将之挂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可他们从来不是夫妻,自然也没有「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的必要了。 哪怕最后流下了两行泪,可与其说是为了方耘,倒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曾经殷殷期盼却未能好好盛开的爱情而流。 方煦也是直到那时,才彻底明白了徐徐那天在火锅店对自己说的话。 他们都该放下了。 向前看,向前走。 “我会先准备考教资,等徐徐毕业后,和她一起回北陆。” 方煦站起来。 “有时间我便会回来看您,若您改变心意……” “不用了。” 话被打断,方煦愣了下。 下一秒便见林怡兰抬眸,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漂亮眸子里,多余的情绪已经褪得一乾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有许久不曾见到的坚毅。 像在凛冬中燃起的一盏烛光。 “我和你一起到北陆。” 方煦听到她这么说。 世界七、撩了学长以后(60)上 知道林怡兰答应和方煦一起到北陆生活以后,徐徐松了口气。 她其实隐隐能感觉到方煦对林怡兰的复杂情感,然而无论如何,对方都可以说是方煦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并非对母亲完全无怨无恨,然而跟孺慕之情相比,那一点怨恨也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他不是真的无情之人。 可以说林怡兰就是方煦在遇上徐纯宁前,心中最大的牵挂。 如今母子俩把话说开,各退一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来年春节,徐徐便按计划地将人领回家见父母。 方煦相貌生得好,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且他谈吐不俗,态度谦和有礼,与徐徐的互动亲昵自然,落在徐仁辰和吴小惠眼中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爷爷奶奶亦是对孙女带回来的男朋友赞不绝口。 这些都在徐徐的预料中,比较让她意外的是徐应全的反应。 “酒量如何?”一家子从餐馆出来后,徐应全转头问方煦。“要不要来去喝一杯?” 方才,由于长辈都在,徐应全并未阴阳怪气地给这个准妹婿挑刺,然而徐徐觉得以自家哥哥的气性,肯定是在后头憋着大招呢。 果然。 “哥……” “怎么?那么宝贝?连喝杯酒都不行?” 这话引得徐徐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徐爷爷和徐奶奶年岁已高,司机先一步送二人回去,徐映雪跟着父母一辆车,至于徐徐和方煦则由徐应全负责接送。 听自己不过随口一问自家妹妹就先护上男朋友了,徐应全不爽地回怼了句。 徐徐无语。 “我……” “好啊。” 手被方煦握住,十足的默契让徐徐把正准备说出口的话重新吞回肚子里,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习惯了商场上应酬往来的徐应全酒量无疑是很好的。 至于方煦…… “能和徐大哥喝一杯,是方某的荣幸。”方煦微微偏过头,唇边的笑意恰到好处,再真诚不过。“但得先把徐徐送回家吧。” 徐应全没想到这方煦瞧起来人模人样还挺上道的,嗤了声:“还用你说吗?哼。” 就跟小孩子在无理取闹似的,看的徐徐是哭笑不得。 待徐应全去取车后,她才抓住方煦的手臂:“我哥他……” “没事。”方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哥没有恶意,刚好我也有事想和他谈谈。” 徐徐觉得这说词纯粹是安慰自己的。 “可你的酒量……” “放心吧。”方煦眨了眨眼。“我能应付过来的。”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徐徐也不好再劝说。 “那你自己注意点啊,如果我哥太夸张你就偷偷给我打电话。” “嗯。”眼尾下压,眼角生出淡淡的细纹,衬得方煦那双浅色眼眸在灯下显得格外温柔。“知道了。” 两人那天具体谈了什么,徐徐并不知道,然而从那以后,徐应全对方煦的态度可以说是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个中原由,徐徐猜不透。 问了两人又都叁缄其口,几次后她也懒得再管了。 横竖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便是。 方煦顺利地考取教资,然而并未到职。 在和徐徐回到北陆以后,他便被徐应全抓到公司上班了。 “你是不是为了我才答应我哥的?” 在得知方煦的决定后,徐徐这么问他。“我知道你喜欢教书也喜欢小孩子,在实习的时候……总之,我看得出来,你别想骗我。” 徐徐的态度很是严肃。 方煦愣了下,继而把人扯进怀里,轻轻揉了下她紧蹙的眉。 “会有皱纹哦。” 徐徐没有领情,直接拍掉男人的手,尽管如此,泛红的耳根却泄漏了她真实的情绪。 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后,她故意绷着脸道:“别闹,在和你说正事呢。” 闻言,方煦静静地盯着她,手臂却悄悄环过徐徐的腰,将人带得更近了些。 “我也是在和你说正事。” 热气混着潮气扑进耳里。 徐徐觉得浑身都麻麻痒痒的。 “你……别靠那么近啦。” 试图在两人间拉开安全距离,然而最后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后徐徐便干脆地放弃了,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窝在男友怀里。 “你真的不用勉强。”徐徐大概能猜到方煦心里的想法。“我希望你来北陆是快乐的,而不是换一个笼子,把自己给困住了。” 她抬眸,再认真不过地道。 女孩的眼里一片赤诚,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想到那时候顾如菲给自己发的消息,方煦眸色暗下,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学长?” 方煦把脸埋在她的肩颈上。 “你要相信我。” 徐徐一怔。 不知何时,对方已经悄悄与自己十指相扣。 “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