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 分卷阅读1 《女校》by孩子帮 文案: “好学生的圈子永远成群结队闪闪发光,问题学生总是一个一个单打独斗。” 有着一套个人生存理念的问题少女龙七,因高冷,脾气臭,过于特立独行,被伪善的女生团体排挤,但在男生团体中出乎意料地受青睐,尤其受尖子班靳译肯的青睐。 干柴烈火的青春,易燃易爆炸。 第一章 龙七 投诉 学校要在周五大范围清查学生仪表的消息下来后,四分之三的学生在校园论坛刷投票,最后选出下个星期一肯定会被拎在校园广播点名批评的人就是:龙七。 是说学生该有学生的样子,衬衫纽扣要系好,领带领结不准松垮垮,裙子别想高过膝盖而首饰也不准带,可偏偏龙七还是个纹了身的女孩。 她口袋里永远有烟,右眉眉梢刻意断一截,肤白,脸漂亮,上高一以来从班级酷到年级,从年级美到学校,再从学校出名到时装杂志上,原本要成为杂志的受捧模特儿,却因为孤僻成一朵大王花而被压,落得半年才给一次上镜的冷清宣传,反响也就不温不火。 龙七孤僻是出了名儿的,因为她极其漂亮是出了名儿的,难泡,高冷,自然也是出名儿的,她不红,但也有人愿意成天在网络黑她,各种臭闻传到校园论坛后就变了性质,这次清查仪表的严格指标就明晃晃冲着她来。 谁不知道上边的人可想治她。 龙七也知道。 所以第二节下课铃响后就收拾包出教室,走到前门口时被特别响的叫声留住,她连身都不转,侧着额睨过去,她这个样子时整个班级的人大气不出一声儿,只有中间排的女班长站起来,轻蔑地问:“你干嘛去?” 她不回,但她走得一点不拖沓,边走边把长发扎起,放手时皮筋“piu”一声弹到发上。 隔壁班有动静,学习最好的一个班级正在被检查仪表,女班长跟出来吼一声“龙七!”,那班级里的学生都闻声看过来。 正在进行检查任务的学生会成员也看过来。 女班长见隔壁班级里的学生会,立刻到窗台喊:“各位!龙七逃课。” 她刚喊完,龙七回身。 脑后的长发随着转身力度轻微晃荡,眼睛看着廊道中的女班长,她伸手横指班级内的学生会,所指方向穿过众人直直逼向最中央的学生会长。 “龙七,指什么?”周遭的女干部责问。 全部人都是一个站队的,独独她一人站在风中,她说:“指你们会长身后挡着的那张空椅子。” 许多人看过去,学生会长白艾庭身后的座椅确实空落,而白艾庭抱着臂靠在桌沿,她轻轻晃了晃手指压住周遭干部的不满,往前走几步,从众人之后走到众人最前。 她走得很慢,停住后,从容问:“我挡着的椅子怎么了,龙七?” 龙七将手放进外衣衣袋,阳台上风刮得呼呼响。 “这张椅子有人坐?” “有人。” “人呢?” “龙七,没有关系,想说什么?” 她折过身:“如果这张椅子的主人名字现在就被记在你的扣分簿上,那我也随便你记,可是我好怕呀,我怕关系户逃课没人管,非亲户搁着点小事就被你往上记。” “龙七你别哪壶不开提哪……” “靳译肯是去小卖部帮我带奶茶,”女班长还没喊完,白艾庭说,“剩下一节课是社团活动,他能在第三节课前回来。你还有意见吗?龙七。” 两个女生隔着班级的前窗对视,龙七努了努嘴,但她努嘴的意思并不是没意见,而是强烈的“你爱怎么说就随你怎么说但是你管我怎么做”的暗示,眼睛里有束利光,从头到脚扫视着白艾庭。 她依然走了。 “真是个麻烦。”女班长抱怨。 靳译肯这回开的房在学校五条街外的星级酒店内,他在睡觉质量这事儿上从来不马虎,他不管这叫烧钱,而是等同于常识的小聪明,因为越贵的地方人越少,他睡来睡去觉得这里的床最舒服隔音效果最特么好,于是干脆包了整半年。 他在学校走得比她早,龙七到时,他已经在套房看了三分之一场球赛及喝掉一瓶冰镇啤酒,她将房卡掷到床角,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说:“这么慢。” “兴致还在不就行了。” “兴致都快没了。” 龙七一边走到洗浴间一边拉掉皮筋,长发哗啦啦散下来,洗浴间门隔住淅沥沥的水声,靳译肯在看完半场球赛后关掉电视,起身走到洗浴间,咔一声推门进去。 …… 三点二十五分该是学 分卷阅读2 校第三节课结束的时候,套房的窗帘合一半开一半,日光微微投在床头,投在靳译肯的后肩肌肉上,他的手臂压着龙七的手臂,两人动静声细小,权因他节奏极度缓慢。每次他这么悠闲而不是草草了事的时候就是真的心情好,意味着情调够足,意味着她今天够漂亮。他会看她的眼睛,会用拇指摁住她的额头使她也看着自己的双眼,然后他会情到深处做些多余的事。 龙七在他下巴磨过来时别过头,两人嘴唇没相碰,他用拇指与食指钳住她下巴,她在细小的动静之余轻微皱眉,将左手腕从他臂下拉回,推开他的两指别头避过他。 这种行为让他的兴致下去了,所以接下来没剩多少情调,他交任务一样地完事情,龙七也交任务一样地在最后一刻喘出口气。 靳译肯洗澡的时候,她到床头柜拿他钱包打开,现金不多,全是卡。她将每张卡都抽出来扫一遍,随后从包里拿自己的钱包,将他那稀少的几百块现金塞进去,又从自个儿钱包中摸出八个零钱放他那儿。 正好,靳译肯洗完澡看着了,他一边开啤酒罐一边嘲笑她,她说:“给你留几个零买奶茶。” “奶茶?” 她不说,穿戴完毕后就拎起包准备走,他问一句:“给多少让我亲?” 龙七回头看他,手放在门把上:“给多少都不给你这人渣。” 第二章 靳译肯 投诉 走到地铁口的时候正是放学与下班高峰,长长的通道里都是人和风,她边走边戴耳机听音乐,打开手机网络上校园网。 食指指腹在屏幕上缓缓地滑,页面上全是关于“星期一龙七会不会上广播”的投票,后来滑到白艾庭最新更新的一条状态,原本三心二意的步子停下来,她眯眼看。 状态更新于三点二十五分零八秒,一行字:疲惫的午后谢谢你的奶茶。附一张她与未拆封的奶茶杯合影的相片。 底下留言早就刷爆,大多是校内女生们的点赞,还有不少高一学妹奉承:学姐太美啦,男神学长对你太好啦! 龙七将耳机拉下一个,把页面调到发状态栏,从相片中挑出一张照片上传,指腹快速地在屏幕键盘上打字,按键发送。 状态一秒之内就在校内网生成,她戴上耳机继续走,而北番高中的所有学生几乎在同一时间刷到这条新消息。 状态人:龙七。 状态内容:照片,一只明显来自于她的手狠狠抓在貌似男生的肩胛处,力道之大,抠得那男生肌肤留五道红痕,男生肤色也与她深枣色的甲油形成强烈对比,视角效果暧昧又震撼。 附文字:三点二十五分零八秒。 有点儿经验的人都猜得出这是张什么情况下拍的照片。 新的留言提示声不断从口袋内传出,龙七靠在地铁站墙壁等列车,一首歌听完后才慢悠悠地拿出来看消息,正是这会儿,靳译肯的消息也来了。 他没加她好友,大概是从哥们转发那儿看见状态的,但只用私人留言板给她发了一句:爽不爽。 靳译肯是个人渣,一个很帅的有钱人渣,她和他的关系是付费的,之所以这样的原因不是他泡不到妞,而是他觉得地下情刺激,且还非得是跟她才刺激。他说话向来懒,能三个字说完的事情绝不用六个字说,所以这三个字的意思是:你反击得爽不爽,你那时候跟我爽不爽。 她回他一个耳光表情。 他回:明天下午过来。 打字:不来,你没钱了。 回:爷有。 列车和靳译肯的来电一起过来,校服裙摆轻轻扬起,她将手机关机扔进包里,旁边有认出她的男粉丝蠢蠢欲动走上来要签名,被她一个先发制人的中指惊退,地铁恰好停,一大波人流出来,她上地铁。 车厢对座是同一个学校的几个女生,除最右边的女生安静看书外,其他几人三三两两聊着天。龙七跟这一排女生对上视线,她们忽地停止聊天,表情讳莫如深。她扫到最右边的空位,刚准备过去,挨着空位的一名女生恰好抬头,两人看到对方。 龙七的脚步因此停顿,那排女生看着突然停下的她. 地铁门在身后关上,列车缓缓启动,车厢摇晃,有那么一秒钟犹豫后,她转头看其他座位,最终坐到这排女生对面的空位置。 那正对面,膝盖上摆着书的女生是董西。 北番高中最出名的女生有三位,美女龙七,慧女白艾庭,才女董西。 三人都有姣好面孔,气质各不相同,于是各取最突出的作为代表,龙七够美但是痞,风评差;白艾庭集才情美貌于一身可是官腔太浓,不纯粹;只有董西干净得跟张白纸一般,她是成绩最好的学生,但不跟学生会有来往,身 分卷阅读3 边朋友是流水线上的三好乖学生,感兴趣的仿佛只有读书看书,她从来不关心学校投票与排名,个人的校园网账号常年设置着权限,好友保持在个位数并满足现状,她是最少被人提起名字八卦的“北番三后”之一。 人们都不忍心往她身上说一句重的。 车厢气氛变得有一些微妙,董西继续低头看书,旁边的一排女生却无法自然,脸上皆有种“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个人”的忌讳感,可是龙七一抬眼扫视过来,她们就全低下眼眉抿住嘴,一派惧惹是非的模样。 董西安静地看着书,全程,她都不再看来第二眼以及参与身边女生的聊天,她的周身气氛和这个车厢是完全相隔的,手指轻轻地翻页,肩头垂下的发尾随纸页细微拂动,不浮不躁。 地铁到某站,龙七下车,女生们跟她一同下,只是她在前她们远远在后,中间隔着乘客与赶路者。 刚把耳机戴上,突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碰撞以及女生的尖叫,她回头,看见一名高瘦男子抢了她们的包往这方向猛跑,一名女生摔倒在地,看不清是谁,而男子凶神恶煞的表情吓退通道两旁路人,惊慌失措的叫声与疾步如飞的声音由远及近波及过来。 她迅速抬出右脚。 男子跑得太猛太急以至刹车不及,噗一声绊到她右脚踝上!龙七在他摔成狗吃屎时退后两步,等他想弹动时又用脚踩住他抓包的右手,他嗷叫,后头的地铁警卫及时赶来把他制服住。 她将包捡起来。 兵荒马乱中匀加速地走过去,摔地上的女生始终被人群挡着看不到脸,她边走边盯着那儿,等到一些人让开才终于看出面貌,女生脸生,董西正蹲在身旁为她压惊。 匀加速的步伐变为匀减速,抓着包的手也不着痕迹松开来,她走到几人面前,董西与女生抬头往她看。 龙七递包。 女生愣半响才将包抱住,一群女生面面相觑,只有董西轻声提醒:“说谢谢。” “谢谢……” 龙七将双手放衣袋里,有些使力,衣肩被弄得往下垂,她转身走。吓傻的女生依旧在后头被周边人安慰着。 第三章 低脂面包 投诉 在楼下超市买一份低脂面包和一袋备用的卫生巾,即将结账时想到个事儿,返回去多拿了一根验孕棒,柜台小哥与排队等结账的大婶同时看一眼龙七,她用手指撑着下颚嚼口香糖,浑然不觉地盯着前台的糖果柜子看。 然后赶在结账前打定主意多拿了一包巧克力豆。 单手拎着购物袋上楼,到六楼,用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钥匙来开门,刚打开就听见里间卧室传来的打游戏声,她将袋子放客厅桌上杂乱的碗筷堆中,从里拿巧克力豆,一边拆一边站到客厅角落体重秤上。 指针指到45时,拆包装袋的动作慢下来,随后毫不犹豫地将整袋巧克力丢进旁边垃圾桶内,她返回桌前拿一片低脂面包咬嘴边,其余的封好放冰箱内。 接着到卫生间开水准备洗澡,顺便打开手机查看上个月的例假日期,外面打游戏的声音渐渐小了,水声大了,她拉下皮筋用手指顺头发。 可是这时手机噗一下从掌心掉到盥洗台里,她迅速抓起来甩掉水,嘴里低念一声“嗤”,扯一条毛巾擦手机,准备放毛巾时往架子顶部看了一眼,这随意一眼,使得动作稍稍停顿,她发现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玩意儿,被藏在一堆毛巾的底部,她把它拉出来,看见了红外线的摄像头。 不足三秒,卫生间门彭地拉开!一声巨响震入狭隘的客厅,龙七脚底生风地走向里间卧室,用手掌用力砸门!里屋传出椅子转动的慌乱声响。 他不开门,她就进厨房从碗碟堆里找出备用钥匙,三两下就解除锁将门用力推墙上,电脑桌前的龙信义慌不择路地转过椅子,他的手紧紧抓鼠标,屏幕上是闪切回来的游戏画面。 “干嘛!”他大吼。 她一步不停地走过去,夺过鼠标退出游戏页面,他大声骂咧,而卫生间的实时偷摄画面立刻从游戏页面后面跳出来,她猛地将鼠标线扯断摔地上,龙信义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砸东西算什么事!” 龙七充耳不闻地将他的电脑主机从桌子底下抱出来,龙信义快骂出以“C”开头的粗话来,紧接着就被她开窗户的动作惊呆,主机从六楼摔到底楼的碎裂声响犹如车祸现场,他仿佛被五雷轰顶,整张脸僵化,嘴型停滞在骂“C”之前的龇牙状态。 客厅传来迅速开门的响声,刚下班的舅妈听到声响火急火燎冲进来:“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拆家当啊!” “妈……”龙信义这大高个子惨白着脸,“她把我电脑主机扔了。” 舅妈还没骂 分卷阅读4 出声,龙七已经到自己房间拿包拿衣服,她经过龙信义房间时丢一句“活该”,套上外套摔门而出! “七七!龙七!”舅妈的声音从楼梯上方尖锐传来,“上来!舅妈给你个反省机会听到没有!” 没听有回答,声音继续传:“不上来是不是!不上来你去外面想清楚!没想清楚别回来!” …… 出了小区门后,肚子开始痛,龙七按着腹部靠到超市门口旁,打开钱包看钱数,又用手机查附近宾馆房价与租房信息,最后挨着疼翻通讯录,手指在滑过靳译肯的号码时暂停一会儿,紧接着继续往下翻,打到另一个人的手机号上。 “喂Abel……”她疼地蹲下来,“明天有没有活动可以带我?会展或拍照都可以……。” …… “嗯,反正除酒局和饭局外的活动都可以,有就叫我……我要用钱。” 第四章 关东煮 投诉 一个双休日过去,周一的早晨如之前无数个早晨般严肃寂静,校园广播点名批评不守校规的学生,主任中气的女嗓子在教学楼每一处墙壁之间回荡。龙七在睡觉。 班导在教室内缓步巡视,广播内厉声提到“龙七”二字时,他刻意用指骨节敲响她的桌面,她才醒过来,眯开的双眼里都是熬夜的痕迹。 等班主任走后又继续睡,但后座有男生在叽叽咕咕聊天,隐约提到她名字,她重新坐起来往回睨,是一个胖子和两个矮瘦男生,胖子男表情颇为得意,但是另一人发现她后立刻推搡旁边的人,三个人一下子收声敛色。 广播结束了,班里人纷纷起身准备去考场参加每月一次的模拟考,一时间桌椅碰撞声和理书声埋没男生们的对话,龙七收回视线。隔壁排的女生互相谈论:“你去哪个考场?” “我就在隔壁班。” “我是1班考场。” “好紧张呀,这次月考成绩决定下半学期的分班啊,好怕考不好被分去差班……” 手机来短讯,她收拾完东西去考场的路上看,是龙信义发来的:考完以后来一下2号教学楼后面,妹妹。 “神经病。”她低念,把手机放回袋里。 第一场考试是数学,时长两小时,开考一小时后就可以交卷了。考场安静,学生奋笔疾书,龙七做半小时,睡半小时,然后像往常那样掐着点第一个交卷出考场。刚走到楼梯口,手机又在口袋里振动。 她低头看短讯,还是龙信义发来的,走楼梯的步子缓缓慢下来,龙信义发了一张她在卫生间脱上衣的背影照过来,像素模糊,像是视频截图。 …… 以毫不耽搁的速度到达2号教学楼后面,龙信义也考完试了,正站在走廊风口中吃刚从小卖部买回来的关东煮,龙七从后面上去一脚踹他后背,他整个人从走廊磕磕绊绊到教学楼外的花园小路上,关东煮的汤洒了一手,烫得他又龇牙准备骂粗。 “你是不是男人?”她走下阶梯,龙信义因势往后退。 “别,妹,别激动,妹子。”他一边说一边换左手拿关东煮,右手迅速往口袋里掏东西,等把东西亮出来后才重新涨高气势,不再往后退,故意露出笑。 东西一亮出来也知道龙信义这家伙可耻到什么境界了,那是她落在他家客厅还未拆过的验孕棒,他拿着它,就好像拿着至尊王牌一样晃在她眼前,不厌烦地说:“谁的呀,谁的种呀?” “谁的,”龙七反问,“龙信义你一个青春期大男人手里拿这么个玩意害不害臊,行啊你,这都敢去买了。” “装。”龙信义回击她。 “对啊,装,”龙七单手插进衣袋,“我就装怎么了,你说出去啊,一个拆都没拆的验孕棒你能说出什么鬼名堂。” “别呀,妹,开个玩笑,我这专程拿来还给你的。”他丢过来,“人命关天的事么这不是。” 龙七没接,所以龙信义傻兮兮地把自己扔出去的东西自己接住,她直接问:“视频你还剩多少?” 看上去总算扯到他的正题,但他还算镇定,没过分表露情绪,只是贼兮兮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只有三段了,全在这,每段十分钟左右。” “你想干什么?” “你要我就卖给你,绝不留备份,真的,主机都给你摔了。” “给钱的事休想,不想我报警就拿过来,现在!” 龙信义一副滑稽生意人的样子啧嘴:“你昨儿两天不是跑了很多活动吗,起码进账三四万有吧,视频特便宜,真的,每段两千一共六千,一次性结清再没备份,我保证。” 龙七从衣袋里拿手机按下第一个数字“1”,龙信义几步冲上 分卷阅读5 来改口:“那行!这样!我单卖个视频密码给你,两千就行了!” 第二个“1”也按下,她质问:“视频密码?” “说了别激动啊,我昨天发了个贴说我这有你视频,别说你还挺抢手,当晚就有人……” “龙信义你畜牲!“ 没听完她就发飙,龙信义疾步往后退,吼回去:“谁叫你砸我电脑,我妈又不给买我总得特么凑钱自己买吧!” “你卖给几个人了!” “一个,就一个!”他伸出食指仿佛发誓,“而且我真没坑你,那视频我都加密了,等他把款打过来才发他密码,只要在这之前你用两千把密码买了,那笔交易我立马作废!” “卖给谁?” “这不能说。” “谁!”喊声很大,直接把龙信义给逼慌了,他跑上来象征性安抚她,满嘴火车立刻就把买主给供出来了。 “就你们班那死胖子,特有闲钱,二话不说一口价就拍下来了,”但即使供出买家他也不忘做她生意,“实话告诉你,款已经进我帐了,我这立马就要发他密码了,你真不考虑从我这买?妹,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想靠你赚钱啊……” 龙七一把推开他转身上教学楼,龙信义不可思议地站在风口里朝她喊:“你真不买?你真不买啊!那我发他了啊,我真发密码了啊!” 第五章 视频 投诉 教学楼这会儿还笼罩在考试气氛里,提早出考场的学生寥寥无几,龙七一路扫过三个班级,最终在走廊尽头最安静的1班考场内见到那胖子,他坐在最后角落位置,仗着座位与监考官之间的视线死角放肆地吃零食,看过去时他刚好把头往桌底下埋,小心翼翼地往手机上打数字。 龙信义那变态真的把密码发过去了! 教室前门因她手掌的力道撞到墙面上!龙七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过道,整个考场因她的闯入而炸开,前排的学生紧跟着她回头,监考老师愣在讲台前,当时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恐怕也只有刚好同在那个考场的靳译肯,他百无聊赖地盯着她,随后所有声响都被龙七一脚踹那胖子的课桌声给震垮!考场学生几乎全体站起来,同个考场的白艾庭也看过来,胖子更狼狈,零食洒一地考卷飞半空,桌肚中藏的奶茶直接甩到了隔壁桌上! “龙七!”监考老师厉声喊她,她充耳不闻地从一地狼藉中拿手机,靳译肯终于也站起来,双手插袋看着她的方向,白艾庭离闹事现场近,揣起考卷往后退到他身边,考场处于热锅沸腾的状态中。 胖子瘫在座椅上。龙七开始删视频,监考的女老师抓她手腕,她挣开后继续删,完了才泄愤地扔回胖子身上!胖子面红耳赤,女老师这时抓住她双手,另一名男老师大喊:“同学们坐回去!做好的交卷!没完成的不要站起来,坐好!都坐好!” 跟着全体学生站起来的还有卓清,他闻声交卷,随后隔着人群看龙七,视线分分钟都钉在她身上。 这件事不多会儿就闹得满校皆知。 考试期间闹事,性质严重,学校给予龙七停课一礼拜的处分,胖子的事没人知道,他本人也不自供,所以学校暂时对他没采取任何措施,更别说暗地里做生意的龙信义了。 但是她专门给龙信义使了个绊子,说他在校园里兜售禁片,这么一来虽没查出视频,但学校查出他和胖子的交易聊天记录,当即给两人下了警告。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见到第一个等着她的人,卓清,他和他的班导站在隔壁办公室门口,微微蹙着的眉心直到看见她才松展开来,班导在与他讲事情,他听一句就朝她看来一眼,龙七照常速离开。 下楼梯的时候卓清跟过来了,每次都这样,每次她被喊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会借故出现在隔壁办公室偷听她的处分,这次他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她置若罔闻。 北番有三后,北番也有二王,一个坏的一个好的,靳译肯是那个坏的而卓清就是那个好的,他是理综万年第一,文综与白艾庭,董西不分上下,人高马大,脾气家世背景都好,可好人总会被坏的东西迷得神魂颠倒,就像白艾庭喜欢靳译肯而他喜欢龙七,偏偏他和靳译肯还是朋友。 靳译肯就坏在这个地方。 他似乎知道她是卓清的女神才来勾搭她,他学习不比卓清差,甚至也是老师眼里的全优生和学校体面分子,但相比卓清而言他太有心机了,他睡龙七睡到现在也未让周围人察觉出一分一毫。卓清花了三年时间依旧用着老式的“要不要送你回去?”的句式,而靳译肯开口就对她说“我送你回去。” ——“要不要吃点东西?” “来爷这吃晚饭。” ——“要不要帮你拿?” 分卷阅读6 > “放着我拿。” ——“要不要试着跟我交往看看?” “咱俩睡一觉。” 上面是卓清,下面是靳译肯。 而靳译肯所谓地下情的刺激,一半来自他和龙七是两个不同圈子的人,另一半都来自卓清,所以他宁愿烧钱都要弄到她。 卓清一路陪着龙七走到校务楼外,靳译肯刚好在对面教学楼的三楼看着她,他的身边有白艾庭,白艾庭看她的眼神就像普度众生的观世音看着三生三世都无法感化的孽障一般,充满同情与悲悯。 靳译肯则收了视线,他一边进教室一边把手机搁耳边,卓清口袋里的手机在同一时刻响了,他被靳译肯使了借口叫走,白艾庭也在卓清离开后才收走视线,仿佛终于安心于身边好友没被圈子外的妖女缠上。 就是这样的,好学生的圈子永远成群结队闪闪发光,问题学生总是一个一个单打独斗。 第六章 停课 投诉 被学校停课的这一周里,龙七有三天跟靳译肯在一起,他们俩之间能做的事总是单调又直白,她把白艾庭那眼神记在心里,循环往复地报复在他身上,还有龙信义的贪婪和胖子的无耻,卓清的望而却步和班里人的多嘴多舌——全部报复在他那儿。 每次他走后,她就一个人坐在套房窗前的沙发椅上看市景,开一罐啤酒,打一根烟,看着校园网上专门骂她的留言,记下一个个ID号然后玩着“这种ID号该对应班里哪个胆小鬼”的游戏。 而想知道靳译肯走后去做了什么很简单,看白艾庭的校园网账户状态就行了,他们的形象早被她塑造成一对校内恩爱校外浪漫的神仙眷侣,老师都愿意纵容。 白艾庭两小时后新发的状态是靳译肯的单人照,他在低头拆可乐罐——他在白艾庭那儿从不沾酒。 他的侧脸颊上还留有轻微的红印子,白艾庭因此配文:又被家猫抓伤了。 龙七曾经问:“她就从没奇怪你身上这些红红紫紫怎么来的?” 他答:“她不懂。” 白艾庭于靳译肯来说是正正经经的结婚对象,他家老爷子喜欢,所以他高中三年极有原则地没脱她一件衣服。而龙七就不一样了,龙七他喜欢,但是龙七这种性格太过鲜明又太过漂亮的女人不适合娶回家,老爷子得扒他皮。所以他在她这儿是痞子流氓,在白艾庭那儿就是绅士男友,就比如现在他脸上的红印子在白艾庭那儿是家猫所伤,这对龙七来说,就是一个低劣笑话。 她在关闭网页前发表了一条最新状态,一个字:喵。 七天时间很快就在杂志拍片与走秀的兼职中过去,星期一,她慢慢在早自修铃声中走上教学楼,自班两位课代表正赶着下楼去交作业,她们聊:“龙七是不是在停课那几天卯足了劲赚钱?这期杂志封面又是她。” “你说她怎么能漂亮成那个样子,太讨嫌了,她怎么不顾一下自己星程,好歹脾气也收一下吧,不然以后多的是黑历史。” “她可不在意。” 三人在楼梯转角口碰上,两位女课代表吓得叫一声,她懒散地看她们两个,她们俩哆哆嗦嗦地绕过她走,而后龙七继续上楼,两名女生慌张地跑下楼。 教室已进入早自修的安静氛围,班导不在,龙七照往常进班级,只是这次没听见女班长的例行喊名,她入座后随意往那位置看一眼,没看见女班长,却看见另一个人。 傲慢的态度在刹那之间轻微收敛,是未曾预料的画面与不能掌控的情况碰撞在一起的奇妙瞬间反应,心尖儿上有“啪叽”一声脆响,身子骨迟缓运动。 班级有悉悉索索的细响,同桌在抬头望她,她的注意力却一秒,两秒,三秒,全放在那个位置上。 女班长的座位有人取而代之,那个人是董西。 也是此刻才发现班里位置调换过了,同桌是原本别班的男生,他在看过龙七一眼后就本分地低下脑袋,龙七用脚顶他的椅脚,他彷徨地望她。 “分班过了?” “嗯……分班过了……” “按照成绩?” “嗯……” 她坐下,沉思良久,再问:“那董西为什么会在这个班?” 同桌表情有些惊诧,似乎觉得她应该知道才对,嗫嚅着回答:“还不是你那次……弄湿了她的试卷……导致她一门成绩作废。” 听人说完,才迅速回忆起七天前闯考场踹胖子课桌那一秒时的大环境,当时胖子在角落,她在胖子桌前,监考老师在讲台,白艾庭在教室中央,靳译肯在白艾庭前座,卓清在窗口,而董西…… 董西在胖子的隔壁。 龙七踹桌 分卷阅读7 子的时候,考场学生确实有全体起立的错觉,但是有一个人没起立也没参与进来,那个人就是近在咫尺的董西,胖子桌肚里的奶茶甩向了她的考卷,她的笔袋和计算器被波及摔到地上,她当时蹲下了身捡东西。 哦。 这就是她从尖子班空降到普通班的原因,自班的女班长名次上升转进优良班,而她从一线滑至三线狠狠跌进普通班,这就是主因。 龙七再看去,董西正安静地写笔记,她脸侧的长发绾在耳后,笔端轻轻地移动着,无怨无燥,俗世不扰。 第七章 好友验证 投诉 放学后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里,Abel给她发短信问有活动来不来,她打字:不来了。 Abel复她:你不是缺钱? 回:赚够了。 复:姑娘你可真没雄心,每次到红的关口上就退了,你现在行情可棒了知道吗。 她到卫浴间开水,回他:真不来,高三,我高考。 随后关了手机去洗澡,洗完澡后到床上开笔记本,Abel果然又在网上狂劝她,她将这个人的消息屏蔽,一边吃苹果一边打开校园网。 校园网总是浮躁,总是有她的名字和相关相册,总是有白艾庭的最新状态提示,她轻轻将鼠标移到搜索栏,一个字一个字打:董西 北番高中。 缓冲几秒后,被搜索的账户跳出来,资料显示为北番高中在读,账户名便是简单的“董西”二字,没有乱七八糟的符号也没有繁琐的前缀后尾,头像是一种木兰科植物的艺术画,她将鼠标移到那头像上,头像变色等待点击。 啪嗒,点击进入。 网页悄无声息地跳出提示框:你还不是她的好友,对方只公开了一部分信息。 那时候的嘴轻轻抿起来,她将苹果放到一边,双手放到键盘上。 不打字,手指尖只是哒哒哒地轻点着键盘,踌躇了一刻钟才终于点击“加为好友”一栏,网页弹出“验证信息”栏,她拿起有些氧化了的苹果咬一口,手指摸过键盘,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打。 Long……qi ——我是龙七。 刚打完,她删除,重新打。 Tong……ban…… ——你的同班同学。 打完后再次按回车键全部删除,她又咬一口氧化得厉害的苹果,最后打: Dui B……u Qi 对不起。 打完,点右键发送消息。 同一时刻考虑到另一件事,她迅速退回自己主页,将一星期前发的那张暧昧照删除,又在相册查看一遍,把所有带不良暗示的照片删除。 网页右下角响起叮咚一声系统提示,龙七忙碌的动作放慢,眼睛盯着那儿,鼠标移过去点开。 龙信义的留言跳出来:你跟靳译肯认识? 咬着的下唇轻轻松开,点击右上角叉关闭窗口,她重新刷一遍页面,没有任何新消息。 隔五分钟刷一遍,隔十分钟刷一遍,隔半小时刷一遍,看了看时间是九点三刻,一般的作业量要做到十一点,好学生的话十点能完成,但是好学生爱花时间复习和温习功课,那么平时大概十一点半才睡觉,龙七到十一点半左右再次打开网页刷新,仍旧没有任何消息。 她用手撑下巴,手指尖在桌上嗒嗒嗒地敲。 期间又收到龙信义的一条线上留言:回我呗,认识不认识? 她依旧不搭理,龙信义紧接着发第三条:“妹我错了,我真错了,对不起啊,你回我一声吧。” 她打字:他揍你了? 龙信义回:没。 再发:他泡你女人了? 回:没。 两样都没,正觉无趣地打算拉黑名单时,龙信义发来消息:他送了我套电脑,靠,配置无敌牛逼。 当下就摔了鼠标从浴室拿手机回来,一个电话拨到靳译肯那边,一接就火气极大地吼:“你有病啊!” 靳译肯那边特别安静,像是在自家书房温习功课的状态,他一听她的骂声就笑,龙七接着喊:“你闲得慌还是钱多得慌!还是这回你打算泡龙信义啊换口味了啊,靳译肯要不我明天到广播那儿吼一声帮你告白得了你看这法子怎么样!变态!神经!” 但是她再怎么骂他都只是笑,使劲儿笑,骂完了他才说一声:“七啊,你太不给自己留后路了,爷给你铺路呢。” 她点击龙信义的账号拉入黑名单,手上要挂电话的 分卷阅读8 架势,靳译肯问:“你现在搬出来了?” “挂了!“ 挂电话后火气未消,她在他回拨之前关机,再用力把手机扔到床对面沙发上! 完事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页面,但心火实在涌得厉害,按鼠标的声音很响很响。 刷了几遍仍旧没有新消息。 她扔开枕头,重新下床走到沙发旁拿手机,给靳译肯回拨一个电话,他刚接,她就说:“闭嘴。” “嗯?” “问什么答什么,没问你就别出声,董西之前跟你是同班对不对?” “董西,”他的话音里还没收住笑意,停顿两三秒,像是做着把名字与脸对上的识别工作,随后说,“哦,是。” 她的浮躁慢慢收起来,问:“她平时用不用校网账号?” “没注意她。” “她有哪些特别好友?” “没注意。” “那她跟白艾庭的关系怎么样?” “没有关系。” 龙七顿一会儿,慢慢说:“你不对劲啊,对她一点都不掌握。” 他对她话里的意思全了解,回:“漂亮归漂亮,可惜是个修女,阳春白雪那种,最没劲那种。” 而后补充:“何况我也不喜欢一手就能掌握的女人。” 在“一手就能掌握”六字上加重了语气。 龙七一言不发地挂电话,特意在关了机后才回到床上,重新看页面。 没有新消息。 她撑起下巴,查了查她主页里唯一能看的最新状态更新时间,是数十天前。 一个晚上,秒钟就在反复刷新网页的过程中滴答行走,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作业有没有做完也不知道,窗帘没拉,晨早的阳光照到她发上,直到那时才有一晚已流逝的觉悟。 她起来时,手肘碰到笔记本旁的鼠标,休眠的屏幕亮了,网页跳出一条最新提醒。 ——董西接受了你的好友请求。 …… …… 晨光微弱,鸟鸣低浅,她在刚醒来的第一秒看着屏幕上的这行字,抚摸前额的右手停止动作,压出睡痕的长发慢慢恢复原状落于肩头,眼睛里装着整块屏幕的光,抿着的嘴唇轻微松开。 网站右下侧还有替用户自动发来的系统消息:我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开始对话吧。 …… 【董西接受了你的好友请求】 【我们已经是好友了,现在开始对话吧。】 这两行字让她看了五分钟之久,接着才后知后觉地将注意力放到董西主页上。 她的好友不多,真的是传说中的个位数,自己的加入刚好凑成10。 发现时,刷网页过程中时刻咬着的手指从齿间离开,耳边有鼓声,心一动。 第八章 脸皮 投诉 理了东西去学校,进教室时刚好早铃响,龙七在门口停了一下,坐前排的董西因为短时间的光线被挡而看过来,她手上的笔还在写字,眼睛淡漠有神,看过来,看见是她,收回去,状态如初,不留一丝情绪痕迹,仿佛只是普通的同班生,不因为她的风评而差别待遇她,也没有因为通过了好友验证而刻意迎合她,跟昨天的态度一模一样。 上课的时候,龙七用手机刷这个女生的账号主页。 她的头像的确是一副艺术画,是她自己的闲暇爱好之作,相册中放着同系列的另外几副;她的状态一星期才更一次,大都是看完一本文学著作后的摘抄与启发;她的私人照片不放在网络上,有的也只是家中一些小角落的特写,时而原生木的书架,时而新入的绿色盆栽,时而不小心沾了颜料的画框,时而柔软的地毯和地毯上眯睡的小奶猫。 看得出来家境很好。 指腹缓慢地触着屏幕,龙七一边看相片,一边在缓冲时期往董西的方向打量,她听课很认真,一侧的长发总是绾在耳朵后面,看讲台或低头写东西的模样很娴静,自带一种无形的柔软感,柔软又清淡。 她收视线,给靳译肯发短信:放学老地方见。 讲课老师的声音从前面一阵阵震过来,手机在手心转了两下,收到他回信:你不是有月事? 哼笑一声,她打字:你记着? 回:有没有? 她换坐姿,刚好同桌低头往桌肚拿东西,视线往她手机屏幕瞟了一下,她也正巧看到,同桌迅速收视线,她则往他懒洋洋地看着,看得他耳朵红了,气短地回:“我什么都没看。” 分卷阅读9 “胆小鬼。”她低喃,继续给靳译肯发短信:没来,放学见。 放学时碰上夏天的雷阵雨,酒店套房外一片水雾蒙蒙,她抱着臂看窗外,靳译肯迟了半小时才到。 她从玻璃壁上看他进门的影子。 他确实是一个帅得可以的男生,是即使生活在声色场中的自己也会多看一眼的那种,她最喜欢他坏笑起来的嘴角,夹烟的手指和喝酒时的喉结,他把流氓这回事儿耍出了风格,并且毫无愧感地乐在其中,点儿都不矫情。 靳译肯放掉外衣,到她身后抱腰,摸出她衣服上的潮湿,问:“怎么不先洗澡?” 龙七依旧从玻璃壁上看着他的影子,他也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一会儿,随后他慢慢把她往怀里抱,温热的嘴唇缓慢亲她后颈的肌肤,手开始解她衬衫衣扣。 “靳译肯。” “嗯。” “你跟白艾庭分了吧。” “难。” “那我们俩断关系吧。” 他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直到龙七把他解衣扣的手按住,他才抬头,眯眼看向玻璃壁上的她。 “说真的。”她说。 腰部被慢慢放开,他单手插着裤子口袋退后,而龙七转身正视他,眼睛里带着光:“反正这一年都是暗地里来的,你说过我要是哪天不愿意了直接提,现在我说,就是现在。” “昨天的事把你脑子气坏了?” “不关龙信义的事,我跟你说正事。” 他始终没有多么大的表情变化,只是斜着脑袋用眼睛扫她,问:“你怎么这么高兴。” “嗯?” 他拿手指挑她下巴:“你的眼睛都是亮的,断关系这事让你兴奋成这样?” 她别开头:“这事儿就这样了,我走……” 没走几步就被靳译肯抓住手肘弄回来,力道一下子从散漫状态进入“开什么玩笑”的发泄状态,看他,他这时候的表情才算对劲,眉宇和眼神是阴的,藏着一股“你玩爷呢”的公子脾气。 龙七抬手摆脱开他,笑:“不会吧靳译肯,你不会要跟我纠缠不休吧。” “你先来个理由我听听。” “我说了,你跟白艾庭不分手那就我俩断关系。” “蒙谁,”他说,“听真的。” “我爱卓清。” 再次要走时再次被他抓回来,龙七脾气也来了,用力挣开,盯他眼睛:“搞什么?你现在是在发难?靳译肯你比我想象中不干脆啊。” 对峙一会儿,她从他眼睛里看出点别的元素来,皱着的眉心缓缓松开:“你不会是对我用感情了吧?” 套房外面的世界大雨倾盆,套房里面的空气湿湿凉凉,一个“不会……吧”的句式单方面把所有未来可能性扼杀,他面无表情地回:“你就说你喜欢谁了。”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龙七走一步就被他挡一步,她叹着气后退:“我们两个应该谁也不欠谁,原本你爽你的我爽我的,但现在我不想这么过下去了我要好好过日……” 本来就毫无防备地说着话,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强吻她,后颈猛一受力,两人嘴唇紧密相贴,她立刻伸手推他身体,但脑袋被扣紧,所有话堵在喉咙口,直到龙七一耳光把他掌掴开,两人才刹那空出距离,不管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嘴唇都摩擦出了血,他火上浇油:“这是我俩第三次吧。” 他发起火来的嗓音本来就低沉,这种口气和模样使坏使到了心眼里,然后手腕被他用力抓起:“你还记不记得喜欢我的哪些地方?你亲口说过!那你还记不记得是在哪里说的,浴缸里!还记不记得说的时候你在和我做什么?嗯?我笑的嘴角,我拿烟的手指和喝酒的样子!” “我是有喜欢你的地方!”龙七瞪着他的双眼迅速回,“但是靳译肯如果我真的喜欢你,我根本不会让你抽烟!我不会要你成天喝酒也不会爱看你人前人后不一样的脸面!就像你喜欢的是我的脸我的皮!这幅脸皮换个别人你就喜欢别人去了!我和你最多也不过是兔死狐悲的关系,同类你懂吗!各取所需你懂吗!” 一说完也终于挣开他,她火大地拿东西走人,他放话:“你别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死也不告诉你!” 门砰一声大力关上。 第九章 生理痛 投诉 跟靳译肯是结上梁子了,有句话叫不成恋人成仇人,他现在就是这种架势,何况龙七刚出酒店就收到新状态提醒,白艾庭更新了一句话:今天我生日。 没有装作亲切的表情也没放任何照片,五个字一个标点符 分卷阅读10 号,不是她的风格却最接近她真实模样,写给谁的,什么心情下写的,一览无余。 这一回龙七什么也没反呛。 她能嘲笑白艾庭虚伪,但不能说她蠢,女人总是敏感的,自己反呛了这么多回,白艾庭肯定嗅得出一分一毫,只是她出于某种原因不提或者纵容罢了。 就像白艾庭现在肯定知道靳译肯来见了她的。 雨中的雾气覆盖到手机屏幕上,肩膀与鞋子都被淋湿,她收了手机抬头看天,灰得很,就像第一次被靳译肯带进酒店时的那个晚上。 一整夜都是雨声。 星期二天气才放晴,体育课,班级解散各自活动后,大部分女生都聚到操场树荫下,龙七一人走上看台。 她将手肘搭到护栏上,手中拆着一盒酸奶,一边摆弄吸管一边百无聊赖地看操场,看树荫底下的女生堆,再看女生堆里的董西。 一颗足球就在这个时候猛烈地砸过来,龙七手里刚拆到一半的酸奶脱手,随足球一同掉到看台底下,她的手被砸得生疼,制服也被弄脏,皱眉看操场,靳译肯在远处一边慢慢倒走着一边看她,手上正做手势让人去捡球。 “浑球。”她低声念。 旁边有人向这儿走来的脚步声,她看一眼,看见是卓清,倒吸一口气,转身往他的反方向走。 可是卓清叫住她。 她背对着他翻白眼,耐心稀缺地转回身,他问:“有没有砸痛你?” “又不是你砸的为什么由你来问,让那杂碎来跟我道歉啊。” 说完继续走,卓清再次叫她。 “做什么啊!”怒气一下子从靳译肯身上转到卓清身上,声音加大了度,跑到看台下捡球的男生抬头往这儿看,不远处树荫下的女生也注意过来。 他的脸上有种无奈,还有一些因为惹她心情不好而产生的焦虑,龙七压一口气,降低声音:“你还要跟我讲什么?” 卓清沉默一会儿,最后话从口出,终究变成一句:“你手上的皮擦破了,去医务室涂点药水吧,自己去吧,你应该不想我陪。” 这种状态下的这种话自然使事态往优柔寡断的方向发展,她说:“卓清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心里一套嘴上一套,你有必要那么顾虑我吗,原本到底想讲什么?” “我想讲的你已经回答了,”他将手放进裤袋里,“想问你到底讨厌我什么,还有,去年为什么跟我分手。” 随后苦笑:“原来是太顾虑你。” 龙七听完,转身走。 出操场的时候经过树荫,女生正围在一起轻声讨论事情,有讨论她的也有讨论卓清的,但隐约还听见毫不相关的“生理痛”三个字,她回头看,讨论她与卓清的那几伙女生立刻噤声,讨论“生理痛”的一堆女生正围着另一个人说话。 往前再走几步,才从这视角看到女生群中的董西,她的右手正捂着腹部,在四周人的细语声中轻轻摇头,脸色比平时更白一些。 龙七边看边朝那边走,那一堆人正好在考虑是否送董西去医务室。 “我来送。” 她开口的时候,风恰好停住,头顶淅沥沥响的树叶声也停止,女生们从热烈讨论中抽出神,全看向她,她也刚好站到这群女生面前,场面陷入一种突如其来又无法言说的安静对峙,唯有董西浑然不觉地看着地面,她单手扶着护栏支撑身体,似乎真的痛,痛得连那句话都没听到,自然不看她。 “我也要去医务室,”龙七敷衍性地举起擦破皮的右手腕给她们看,“顺路。” 但是很快有人回:“不用了,我们俩送着去就好了,不麻烦你了。” 话音里透露着对她的顾忌以及对董西的保护,随后两名女生打一对眼,扶着董西从龙七身前经过。 “早不送。”她低念一声,将手放回衣袋,走在三人的后面。 医务室在学校靠北的一处教务楼底楼,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名姓陆的男校医,董西先被扶着坐到床沿,两名女生正要说情况,迟一步进来的龙七问:“颜医师呢?” 颜医师是医务室的另一位女校医。 被她这么一问,两名女生才发觉与男性医生交流这方面事情的不便,陆医师说:“颜医生最近请产假,替补的女医生下个月才能到,怎么了?” 他边说边打量董西,大概是看出了点情况,不等回答笑了笑说:“没事,喝点红糖水,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实在不行的话我联络你父母接你回家休息,怎么样?董西。” 她点头。 两名女生扶她躺上床,盖上被子。陆医师接着看龙七:“你呢?龙七。” 分卷阅读11 > “给我一个创可贴就行了。” “手擦破了?” 他握起她的手,低头打量的时候,龙七也看他。 随后他给了她创口贴,两名女生则回去上课,他泡红糖水的时候,龙七在药柜前转悠,他的话里依旧含着与生俱来的笑意:“还不走?” 她不回话,从药柜玻璃的反光中看他的背。 陆医师转过身,拿着红糖水的杯子走向董西的床位,他将四周的床帘都拉上,随后进入床位,龙七隔着纱曼盯着他的身影——他坐到床沿把董西扶起来,给她喝糖水,随后再扶她睡下,替她盖被子。 他出来后将床帘拉紧,往龙七注意了一眼:“怎么,想逃课了?” 她依旧不答,低头拆创口贴,将带黏性的那一面贴到手腕破皮处,再用力一撕,破皮处创面变大,这过程中她只轻轻倒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说:“好像感染了。” 陆医师看过来。 端一把椅子坐下,将手递给他涂药水,董西这时候已经睡着了,龙七以单手撑着额头,看他低头涂药的模样。 他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问:“体育课你也想逃吗?” “体育课在哪儿上还不是一样。” 他点头。 医务室内氛围安静,只有转椅转动时发出的吱嘎声和药水瓶底与桌面相碰的声音,董西的睡息很小声,几乎听不见动静,龙七说:“陆医生。” “嗯?” “刚才你给她喝水的时候,可以叫我帮忙啊。” 他头也不抬:“你的手伤了,怎么帮我。” “小伤,你刚开始不也看了,很仔细地握着我的手看了啊。” 他涂好药水,在她的手腕处吹了吹,说:“你很希望帮我吗?龙七。” “当一个房间里只有一位男校医和两名女学生的时候,我当然乐意去帮忙扶起生理痛的同学,而不是让意识薄弱的她靠在男校医的肩膀上。” 龙七说这话时,语气慢悠悠的,注意力如常放在自己的手腕上,陆医生的手部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 “陆医生,我们这所学校的男女生比例是1:2,女生多出一半,你知道这会产生什么结果吗?” “嗯?”他这么反应。 “最爱传小道消息的女生多了一半,所以结果就是,我们学校莫名其妙的言论通常比其他学校多出一倍,这当中就比如说,校医务室里高高帅帅的男医生其实特别喜欢跟女学生产生肌肤接触。” 话音落的时候,他手心的肌肤突然与她的手臂肌肤拉开微小的距离,不再紧紧贴着,也细微感觉到了他手心冒出的汗热,龙七抬眼看他,他正将涂药的棉签放进垃圾桶。 董西睡着,没醒。 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看来她们对我的误会有点大。” 她也以开玩笑的口吻回:“是呀,她们还说我背后纹了一条龙。” 他抬起头来看她,龙七的伤口已处理完毕,她扭了扭手腕,慢慢靠着椅背坐着,丝毫不生怯地与他对看。 不久,他又笑了一笑,形似皮笑肉不笑:“龙七你喜欢开玩笑,这个习惯不好。” “对不起咯陆医生,我实在太无聊,对了我可以留到下课再走吗,觉得身体有点虚。” 回得很快,眼睛一秒不离地看着他的脸,手指则慢慢敲击着椅子扶手。 他首先从这种视线里退下阵来,起身说:“我去给董西的父母打个电话,龙七你可以留在这,但是下节课铃响后你必须回去上课,否则我回来看到你还在的话,就得通知你的班主任了。” “好。” 他走了。 他走之后,龙七拉开床帘一角,将椅子轻声搬到床沿坐下来。 床帘是白色的,打光在董西的侧脸上产生一种透明感,她衬衣的第一个纽扣松了,在睡眠的浅息中安静地开着,龙七给她系上。 刚来的时候不是开着的。 她叹一口气,系纽扣的力道很轻很细小,董西没醒。 之后就一直在这儿待着,董西睡觉,龙七看着她睡,将近大半节课后,下课铃响,医务室外传来人声。 隐约辨识出多于两人的脚步声,其中有那个姓陆的说话声,龙七在他们进来之前走到药柜的后面,没让姓陆的看见她。 来者还有董西的父母,她从医务室墙角的镜子中看见两人的模样,一眼认出来是因为董西曾在校园账户上放过他们的照片,这对夫妻身上的艺术气息比照片上还要浓,和董西极其相像。 他 分卷阅读12 们进入床位,轻声念“西西”,随后母亲扶董西,父亲替她穿鞋子,董西的脸依旧泛白,意识半清醒半模糊,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两人再与陆医生留了几句客套话后带着董西走了,陆医生送他们出去。 人走茶凉后,龙七才从医务室出来。 已是中午,阳光照着那远行的一家人,她眯着眼看,看得入神,以至于没发现靠在医务室隔壁墙口的人,她看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随后他将手里的足球弹地上,随着“彭”一声响,足球由地面反弹到龙七裙摆边,她倏地朝他看。 “羡慕她啊?”靳译肯的双眼盯着她,单手放在运动裤口袋中,手肘的方向对着董西,慢慢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她有的我也可以给你。” 龙七收视线,把脚边弹动的足球轻轻踢开,遥遥上课铃声响,医务室楼前一片空旷,只有她和他两人,她将双手放进外衣口袋。 “刚才卓清找我,问起去年为什么跟他分手。” 他刻意不说话,她继续说:“记得你把我从龙信义家小区门口接走的那天晚上吗,靳译肯,我就是隔天跟卓清分的手。” “你当着我面发的分手短信。”他补充。 “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我发完短信后对你说了什么?” 他微微斜额。 “我说,我虽然道德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不做一个脚踏两只船的人,但凡我心理或生理上有了别人,绝对一刀把感情斩得痛快,只留该留的,而我既然跟你有了关系就必须跟卓清断关系,绝不保持暧昧不清和藕断丝连,你就好好看着学着吧人渣。” 原话。 靳译肯只是笑,好像挺享受从她嘴里听到骂他的词,也由于回忆起了卓清追她一年半却被他一个星期就撬走了的“伟绩”,难得乐意听她继续说。 她这时扯回话题,说:“我不是羡慕董西,靳译肯。” 阳光斜照,洒在靳译肯和她的肩身上,上课铃声响第二遍,她在这阵尖锐的铃声中看向他,继续说:“我是想要她。” …… “就像你以前想要我。” 第十章 保温瓶 投诉 ——“我不是羡慕她,我是想要她。” ——“就像你以前想要我。” 星期三早上的空气稀薄,伴着早自修寂静的气氛,沉闷得快让人喘不上气,龙七倚着课桌转圆珠笔。而教室外,靳译肯走在朝她的教室来的长廊中。 他单手插着校服裤袋,步伐悠哉而缓慢,一边穿行在来往学生中一边晃着手里的保温瓶,身影从一线尖子班区域走过,从二线优良班区域走过,再踱入三线普通班的区域,长廊内的学生都看他。 他走入龙七的教室时,半数的同班生抬头,随后进入一片始料未及的安静,几十双眼睛看着他走向董西的座位,而龙七注意到他的一霎那,他正好停在第一排董西的桌前,把手里的保温瓶放上她的课桌。 董西正看着笔记,因这动静受打扰,抬头看他时,他俯身将双手撑在她的课桌两侧,视线与她直直相接触,男性气息也压迫式地降到她头顶,全班鸦雀无声。 他开口的时候,眼睛独独看着她一人,告诉她:“我听说喝这个管用,拿来送你。” 龙七盯着那边,心口轻微起伏,将圆珠笔的尾端顶在桌面上。 董西不说话,她坐在最前排,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她与靳译肯面对面时的表情,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靳译肯的眼神。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以及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某种暗示,没有谁知道他和董西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他现在的行为就像是潜伏许久后突然放的大招,从眼神到口气都表现出了……昭然若揭的追求之意。 他在的时候,班内阒寂无声,仿佛只剩他和董西两人的细微呼吸声。 他走的时候,几乎全部学生都盯着他的身影。 紧接着,压不住的议论与感叹从最后排开始蔓延,一排一排如海浪般涌向董西。靳译肯出教室的那一秒朝龙七的位置看,龙七盯着他,看到他那张脸从前门消失的一刹那,眼神里的“爷要跟你玩一把”的战意。 跟昨天向他坦白后,他的毫无反应形成强烈反差。 顶着桌面的圆珠笔一下子从手里弹开,弹到同桌的校服上,同桌想说话,她低沉说:“闭嘴!” 龙七随后看向前排的董西,她的手中握着没在写字的笔,也正看着靳译肯的背影,但是她的面部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她看着靳译肯,就好像看着一个暂时没有记起名来的男生,除了有一点点状况外,一点点感到莫名的微皱眉,她整个人依旧安静如初,尤其在周围浮躁的包围下特别 分卷阅读13 明显。 靳译肯给董西送来的,是对生理痛有缓解作用的枣花椒汤。 而他对董西的追求也似乎从这一天开始正大光明摆上台面,午休时,有女生把热的海岩奶绿送到她桌上,说是靳译肯给她的。下午时,有男生送来巧克力和小女生喜欢的提拉米苏与樱桃萨芭雍,说是靳译肯给她的。放学时又有人送来温的蜂蜜柚子茶,说是靳译肯给她的。 这些都是董西在校园网账号里曾经提过的东西,他没有她的账号,但他显然已经打通了她的好友圈,得知她账号中所提到的一切。 隔天早上,董西还没来,她的课桌上就已经摆好了蓝莓起司蛋糕和正宗的港式双皮奶,附加一个新的保温杯,保温杯里是同样有缓解生理痛效果的艾薏苡仁粥。 第三天早上是生姜羊肉汤和胡益母草煮鸡蛋,旁边放着一本曾被她提过的“遗憾没有找到”的限量版画集。 隔一个双休日后的星期一早上是楂桂枝红糖汤和日式抹茶松糕,那一天还陆续有学生送来白糖曲奇、慕斯蛋糕、焦糖布丁等甜点,每一次来送的人都不一样,有时甚至是董西在尖子班时的好友,而送的对象也不止她一人,但凡跟她关系稍微好点的女生都得到了“特殊关照”。 董西桌上的保温瓶一天比一天多,她从不喝靳译肯送来的那些东西,但是靳译肯没有一丝懈怠,他每天都换着花样来,而且他有手段,他除了第一天亲自来送东西之外,接下来连着几天都不再出现,他将浓烈的情揉在送她的这些礼物里,本人却照样过着悠哉的生活,仿佛刻意给出了距离与空间,也有一种“你迟早会爱上我”的自信,这样的追法最挠心。 直到第二个星期开始,再有人把新的保温瓶放上董西的桌子时,她的脸微微红,这种表现随着保温瓶的增多越来越明显。 有心人发现后,成了董西渐渐对靳译肯动心的“证据”,被夸大后传进校园。 龙七在第二个星期的周五终于忍无可忍,中休的时候,她在学校体育馆找到正打篮球的靳译肯,两人在隐蔽的看台间隔见面,他还没打过瘾,满身运动气息,一边盯着球场一边喝水,龙七说的话他没听进去,直到她把他手里的矿泉水瓶夺走,一把泼他身上。 他当即下意识地侧过脸,水弄湿篮球衣的领口和他的手臂,等回过神来后才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笑,看她的眼神都是亮的,好像发现一块新陆地,或是自己成功开发了属于她身上的暴力因子,简直等不及要看她下一个反应。 “你有病!”龙七骂。 他说:“有病的不是我,七,是你,我治你呢。” “她很烦你。” 他拿过她手里的矿泉水瓶,挨近着告诉她:“她脸都红了。” “她脸红不是因为你,而是你送来的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的生理期,你让她感到了尴尬!” 他用食指顶住她肩膀:“这就不一定了。” 龙七将他的手拍掉:“你怎么这么无赖?” 他不但点头,还紧接着刺激:“我搞定你用了一个星期,你猜我搞定她要多久,恩?” 两人视线紧紧依着,相互距离不过10cm,她摇头:“搞定我的不是你,是你的钱,她不缺钱。” “她缺爱,所以她比你更容易搞定。” 球场上传来喊他的声音,是卓清的,靳译肯和她同时往球场看,卓清在找他,没有注意到这里,龙七紧接着看靳译肯,两人视线对上一秒,随后她作势朝球场赶,靳译肯立刻一手撑到她身后的墙面上将她拦住。 “你也会怕啊靳译肯,”她转回身嘲弄他,“别拦我啊,让我告诉卓清他的好兄弟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事啊。” 他的表情像刚才一样轻松,回她:“你真告诉他之后我们俩的损失谁更大一点?董西愿意跟一个和两兄弟同时劈腿的女人交朋友?” 她一时无言以对,他说:“七,你很聪明,很聪明很聪明,但是你太冲动。” 紧接着讲出来的话,都是靳译肯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近乎低语着告诉她,他说:“去年五月份你跟杂志社老板起口角故意刮花他的车,谁搞定的?” …… “七月份你用酒瓶把一个小开的脑袋打开花,谁压下去的?” …… “年初你跟活动主办商闹矛盾砸碎人家一屋子的收藏品,谁替你赔的?” …… 龙七一声不吭,眼睛里充满浓重的倔意和斗志,靳译肯用拇指抚她的脸:“还有之前你砸了你哥电脑的事,不是我花钱买主机堵他的嘴,他就准备把你的录像卖给杂志换钱。我的眼睛只要在你身上少放一秒,你就可能被别人生吞活剥了。现在你说你 分卷阅读14 要从良,我这一身被你牵扯的脏水怎么算?” 她的气压在心口,就如同靳译肯前两个星期的气都压着,现在他终于释放出来了,而她的手在裙摆边握成拳,听着他挨近她的耳边继续说:“当我和董西在一起之后,你就会搞清楚你当初在做什么,你现在推走的,就是你以后会为之肝肠寸断的。” “而且,”他继续说,“董西也会。” …… “她会爱我入骨,但我会对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让她憔悴,让她哭,让她变成一个你都看不起的人。” 卓清的喊声再一次从球场传来,靳译肯留下龙七准备走人,她的心口细微起伏,用全身力气压着血液里的暴躁。 他走到看台外面的时候,她才重新看向他:“白艾庭呢?” 靳译肯停住。 “你追董西,白艾庭怎么想?” 第十一章 尖子班 投诉 白艾庭最近很忙,忙着与董西建立好友关系。 她似乎全面开启了危机公关,一星期内连着在校园网账号上三次AT董西的账号,发表类似“你今天脸色不错”、“下午的柚子茶比上午的奶茶更好喝一点”、“放学早点回家”的状态,做得就好像靳译肯是以她之名关心董西一样,不是爱他爱到了骨子里就是装逼装出了习惯,如此显而易见的出轨都愿意纵容,还配合演戏。 她或许还向董西发了好友验证,但是目前为止董西的好友列表数目仍保持在——10。 反倒一向乐于反讽的龙七的账号一片安宁,被校论坛称为“罕见现象”,猜测她是否也成了这场“靳白董三角虐恋”的围观党。 纷纷扰扰中又一个双休日到来,这两天龙信义发来不少短信,粗略看都是“妹啊今晚回家吃饭呗”、“妹啊今天午饭来这里吃呗”、“妹啊别气了”之类的讨饶短信,大概真是靳译肯的“后路”铺出了效果,搞得龙信义现在对她一副给财神爷叩头的态度,恨不得把她接回家供起来。 她一律没回短信,还顺便把靳译肯的号码删了。 靳译肯追董西的事情是在周一早上产生新变化的,那会儿班级还处于早自修没开始前的吵闹,隔壁组两个坐前后排的女生在聊八卦,龙七坐着磨指甲,她的同桌在补作业——替她补作业。 董西的桌上放着一个大的纸袋子,她将所有空的,清洗过的保温瓶一个一个放进袋子,把画册也放进去,把一些来自靳译肯的礼物都放进去,动作轻又安静,所以初始除了被龙七看着,并没引起过多注意,直到她将最后一个保温瓶放进去时整理纸袋,发出淅沥沥的响声,周围学生才陆续朝她看过来,关注度从小组蔓延到大组,再从大组蔓延到整个教室,就像以她为中心的骨牌突然被推倒引发的多米诺效应。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全班几十双眼睛的瞩目下。 所有东西都整理完毕后,她提着纸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人走出前门。 当时班里没人跟着她出去,但有男生下意识地趴到窗口往长廊看,讨论声也渐渐溢出来,龙七则把耳朵里的耳机拿下来,第二个出教室,董西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她就走在十步之远的后面,保持距离跟着她。 她正朝尖子班的区域走。 这个时间点恰是学生不多老师也不管的无纪律时刻,即使是尖子班也少不了喧闹,董西在这儿有不少昔日同学,所以她经过时,每个窗口几乎都有人探出脑袋来,看着她走进走廊最东面——最好的那个班级。 靳译肯正坐在位上拆同桌的手机。 他这坏习惯不知从哪染上的,改不了,董西走到他的桌前时,他还浑然不觉地转着两指间的微型螺丝刀,直到班内渐渐安静,董西将纸袋子放上他的桌子,挡住他桌前的一片光,他才抬头。 龙七从教室的后窗口看着他们。 两人都穿着制服,靳译肯的衬衫袖口折到手肘的位置,董西的衬衫外套着一件月白色针织衫,长发披肩,水一般柔软,两人身上一强一弱一刚一柔的强烈反差让整个班级的氛围变得极度微妙与紧张,龙七将双手放进衣袋,静静地看。 董西说:“我来还给你。” 语气很平常,很浅淡,眼睛只看着靳译肯的,就像上星期靳译肯的眼睛独独看着她的。 她接着说:“跟你的关系还不熟,所以请……” “别泡你?”靳译肯打断。 董西点头。 他把手里的螺丝刀放到桌面上,回她:“不可能。” 局面一时安静,董西看着他,他则靠后将手肘搭上椅背,爷们似的坐着,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董西的主导位置看上去快要被靳译肯取代,而靳译肯开启了 分卷阅读15 “调戏模式”,他仿佛对她这只主动送上门来的小绵羊有点兴趣,从他渐渐生趣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为什么不可能?”董西慢慢说,“控制自己的行为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难?” 谁也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龙七也没想到,只有靳译肯反应正常地回:“难。” 他还反问:“不呼吸对你来说难不难?” 就这么不知不觉向董西丢了一句情话,隔壁组的男生禁不住要起哄,他有先见之明地看那男生一眼,那男生收敛住,全班蠢蠢欲动的浮躁也被压住,氛围依旧安静,一点没有不尊重董西的意思。 董西微微皱眉,大概是没碰到过这样的对话以及这样猛烈的攻势,正在这时候,教室后门有男生轻声说:“白艾庭来了。” 董西正要往后门看,靳译肯拉开椅子起身,她眼前的视线被挡,手也突然被他牵起来,他拉着她向后门走:“我送你回教室。” 教室外的龙七眯眼。 靳译肯带着董西从后门走出去的一霎那,与刚进教室的白艾庭擦肩而过,白艾庭即刻回头看他们,目光从靳译肯身上迅速移到董西身上,又看向两人的手,这时候有男生自动上来替靳译肯打掩护,白艾庭的视线很快被遮住,周边也有了男生瞎聊的喧闹声。 龙七这时候离开长廊。 她一个人走在风中,看着前面的靳译肯与董西,他把董西送入教室时甚至把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肩,有一种极其护她的感觉,随后龙七进教室时碰上他出来,两人在前门狭窄的空间面对面经过,他特意侧过身子让她先行,龙七盯着他的眼睛,极其强烈的火花迸发在两人近距离擦身而过的时候,靳译肯的眼里有得意,而她眼里,有杀意。 董西就是从这一刻成为众矢之的的,靳译肯不但再一次把对她的兴趣摆在台面上,还当众撕了白艾庭的面子,白艾庭的“友达计划”破裂,删了在校园账号上所有AT董西却没得到回应的状态,摇身一变,改走高冷又无可撼动的正室路线。 她一边由着靳译肯,一边在相册接连上传几张生日时与一对夫妇在雍容客厅里的微笑合影,备注写上“靳叔叔靳阿姨很年轻,谢谢帮我这小辈过生日”。 这些照片的含义很深,第一暗示与靳译肯之间早已见过双方父母,亲事已定,结婚也没跑了,要靳译肯的兄弟包括所有嘴上没把的姑娘识趣,别乱传没根据的事情。第二隐隐给了董西一个下马威,无形之间替她套上“第三者”的帽子。第三还给靳译肯捎了个提醒,让他别忘记他家老爷子对她有多满意。 一箭三雕。 可是靳译肯和龙七有一腿的时候没见她智商这么超标过。 细想来大概是董西的个人品质与优良家世威胁到了同一水平线上的白艾庭,怕靳译肯真的认真,也怕靳家老爷子知道还有这么个比自己更优秀的儿媳备选,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在董西动心之前赶尽杀绝,用舆论压力压垮她,另一方面也不敢跟靳译肯闹情绪,只好装得若无其事。 所以归根究底,最爱靳译肯的,把他当宝贝一样宠着由着的,还是白艾庭。 但是靳译肯看不上这种爱,他要的是龙七那种干柴烈火的。 第十二章 图书馆 投诉 而龙七要的,是董西那种静如处子的。 才一天,学校里就有了各自站队的趋势,校论坛发帖量剧增,大多是关于董西与靳译肯这次对话的讨论。 中午的时候在学校图书馆上网,龙七看着论坛里留言最多的一则投票贴,投董西能坚持几个星期,底下跟帖者无数,其中有人发出一个略微醒目的疑问:难道没人注意到靳译肯家和董西家住在同一小区吗? 这个消息出来没几分钟就收到多条询问,发帖者很快回应:我哥就住那个小区,董西和靳译肯家都在别墅区,但是两家人好像离得很远,去年暑假我住我哥家的时候分别看到过他们两个人。 有一个ID回:完了,董西貌似比白艾庭碉。 说的是家境。 当然也有一看就是女生的ID回应此ID:真好笑,家境有什么可比的,这是个人问题好吗,再说了艾庭家里也很牛。 一个头像为球星的男生ID跟着回:白艾庭没事就端架子,无感,董西妹子颜不错。 女生ID反呛:果然是下半身动物,呵呵。 由此一来,话题渐渐成了董西与白艾庭的相貌PK,分歧主要在于男女审美差异,白艾庭的女生缘比董西好,董西的濯清涟而不妖到此刻反而成为劣势,帮她说话的基本只有男生群体,于是事情本质逐渐被忽略,帖子成为男女辩论口沫横飞的战场,当中还不乏出言不逊的。 白热化时飞出一个帖子:都别嚎了,论颜谁 分卷阅读16 比得上我大七爷,七爷颜最高,未来五年都不可破! 底下跟帖:嗯,这个PK可以结束了。 于是PK不但没结束,还牵扯到龙七这边,彻底变为北番三后的综合PK帖,到最后依旧维持原判:最美龙七,最慧艾庭,最才董西。 奇的是这种时候,靳译肯居然都没沾到一丁点儿脏水,人帅到一种程度似乎做什么都能被原谅,连向来在这种事上道德感强烈的女性群体都不说他一句不好,龙七看到后来看不下去了,正要关网页,帖子内跳出的最新一条回复抓回她注意力。 一个分不清男女性别的匿名ID说:董西不错,这种柔弱又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生某种程度上比白艾庭更让人有X欲,已撸。 附一张揉起来的纸巾的照片。 发表时间是一分钟前,纸巾底下桌子的纹路与图书馆的桌子一模一样,依稀见到一点阳光的痕迹,龙七火气瞬间上来,立刻扫视图书馆靠窗位置的男生,其中两个跟女友在一起,五个单独坐着的在看书,两个在玩手机,最后剩下三个用笔记本上网的男生聚在一块儿低声说笑,他们的桌上有一张揉好的纸巾。 龙七当时就控制不了情绪,拉开椅子快速朝他们走,这三个男生还觉得这种行为“酷毙了”,低着头偷笑,龙七走到他们三人面前的时候还浑然不知,直到笔记本屏幕被她啪一声用手按下去,超响的动静使整个图书馆的学生都看过来,三个男生愕然抬头。 她的眼神很凶,刚要说话,图书馆的书柜那儿传来另一声巨响,原本汇聚在这里的视线被那边吸引去,准备往这儿赶来的管理员也往那个方向注意。她往那儿看,正好有几个女生从书柜间走出,脸上有未收干净的笑意,好像刚完成一个有趣的恶作剧。 她们快速溜出了图书馆。 龙七先将这三个男生的事放一边,和管理员一同朝书柜的方向走,她走得比管理员快,赶到声源处时看到了蹲在地上捡书的董西。 那块地方阳光黯淡,一整个书柜的书几乎都掉在地上,董西正将一本本书拾入怀里,拾满五本后整理着放进书柜,然后再拾下一个五本,她的动作有点慢,像被一种难以明说的情绪拖着后腿,头低着,一点表情都看不出。 管理员到后,皱眉问:“董西,怎么回事?怎么书都掉下来了?” 她不说话。 管理员接着问:“谁做的?” 她还是不说话,只将书捡起后放入书架,龙七蹲下身把自己脚边的几本捡起来,放进书柜时,手和董西的轻微碰触,她看董西,而董西已经蹲下去继续捡书。 她和她一起捡。 管理员说:“那你不说的话只能自己理这个书柜,你说不说?” “我帮她理。”龙七开口。 董西低头拍着书封上的灰尘,看也不看管理员一眼。 管理员走了。 两人理书的过程很安静,没有一句对话,龙七理得比董西快,所以大半的书都是她摆放好的,董西将最后一本书放进书柜时,薄弱的阳光已从她肩上溜到柜子顶部。 “谢谢。” 她说。 声音很轻很低,说完就走,仍旧没有看龙七,至始至终都没看,龙七的手放在书柜上,看着她一个人孤单离开的背影。 放学后赶到体育馆,在看台一找到靳译肯就猛地将包扔他身上,他正用手机刷论坛的帖子,双腿搁在护栏上,龙七砸来的包直接打在他肚子上,他快反应地接住,看怀里的包,再抬头看她,一秒内搞清状况后又变回懒散的二世祖模样,还拉开她那包的拉链把手伸进去。 “人家怎么说她的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午一群女生在图书馆堵她你知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他回。 “你心理扭曲吧靳译肯!” 他从容地听着,吹了声口哨,用眼神提醒她注意看台底下的球场,卓清正在下面跟人打球。 龙七收回视线后,他已经从那包里找到她的钱包,翻开看了后说:“七啊,这几个星期我没照顾你,你过得真有点拮据。” “放回去!” 他笑着从自己衣兜里拿钱包,从里面抽了几张红的放她钱包里,放回去后又掏到她的化妆包,嘴上说:“心疼她?” 龙七拿掉化妆包,靳译肯手上又空了,他依旧把手伸她包里继续掏:“心疼她的话我教你个方法,你把我们俩的床照发到论坛上去,保证舆论压力一秒转到你身上,舍己救人,效果一级棒。” 龙七讽刺:“你真舍得白艾庭。” “这你就不懂了,”他说,“白艾庭才是我追董西的关键,她越造事,我追到董西 分卷阅读17 的可能性就越大。” 龙七准备踹他,他事先收脚,翘二郎腿。 “人渣。” “爷这人渣马上就要泡到你的妞了。” 他一边看着她一边从包里掏出第三样东西,龙七看到的一刹那立刻把东西连着包从他怀里抢走,所以他只摸到验孕棒,而没看到验孕棒,她快速走人,靳译肯浑然不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将手放进裤袋里。 “七。” 她不耐烦地回头。 “想解决这事很简单,你心里清楚我要什么,我不用非去糟蹋董西。” 她笑:“她连正眼都不会看你。” “她的正眼也不会放到你身上。”他努嘴,“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可能得靠我的介绍才能跟她熟悉。” “我没那么矜持,”龙七倒着走,一字一句告诉他,“你能做的我也敢做,现在不做是因为我知道时机还没到,我不会跟你一样,去吓她。” “单纯你喜欢她这件事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七。” 她不再逗留与他说话,转身下看台,经过球场的时候被卓清看见,卓清喊她一声,她理也不理,只从包里拿出钱包,把所有靳译肯给她留的钱拿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后扔。 数张百元大钞甩在球场上空,散落一地,靳译肯的手肘搭在看台上,远远安静地看着她,而打篮球的男生不约而同发出一阵“碉堡了”的低呼声。 她走了。 第十三章 花圃 投诉 星期三的校论坛开始有人讨论龙七在体育馆甩钱的事情,一时之间确实消去了盘旋在董西这件事上的舆论风波,但是实际生活中,董西周身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少。 她身边的朋友倒还是在的,但比起白艾庭总显得势单力薄了些,体育课时还有人绊她脚,龙七知道得晚,她那节课被留在办公室听思想教育,班导劝她高三期间别再拍杂志或做活动,校风会遭影响,她听过且过,嘴上应了。 可是偏偏那时候白艾庭进办公室交作业,班导一个打拐儿把话题引申到她那边:“看看1班的班长。” 龙七气定神闲地看过去。 白艾庭向自班班导交完作业,临走时对上龙七的视线,但她很快移开,看向龙七身旁的老师,颔首说了声好,龙七坐着,眼睛一直放她身上,一直跟到她出办公室为止。 班导说她可以走了。 正逢下课铃响,龙七出办公室时,白艾庭还在她跟前五六步的距离,长廊里有各班的学生稀稀落落涌出来,两人之间隔着喧嚣与距离,白艾庭的步子比刚刚稍快一些,龙七若快一些,她就要比龙七还快,不着痕迹。 白艾庭向来看低她,但无形之中好像也怕她,甚至怕的成分居多。 老师面前,学生面前,靳译肯面前,她总是一副出落大方从容镇定的模样,可一到独处时就对龙七隐隐生出一股怯意,比如说有次在洗手间的盥洗台前碰上,龙七慢条斯理地捋发,白艾庭则会匆忙洗手,连镜子都不看一眼就走人,即使碰上面,两人的眼神碰触也总不会超过三秒。 或许是被培养成一名太过标准的淑女,天生被告诫远离不好的人,所以对龙七身上的妖气产生一种无来由的惧怕,怕沾染更怕被误伤,考场胖子事件时她也是躲得最快最远的一个。 这种依附别人的眼光与憧憬来生活,一旦离了这些就仿佛被扒了层皮,走在路上都失去一半气势的人,是龙七最不能理解的。 到了楼梯口恰好碰上体育课归来的班级,其中,董西扶着楼梯走上来,她的左腿膝盖部分有一块红红的破皮伤口,由一个女生陪着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走得很慢。 龙七想过去,白艾庭的速度却突然加快,她几步走到董西身边,跟那女生说一声后由自己来扶董西的手臂,董西侧头往她看,龙七也停在原地看着两人。 白艾庭对董西说了些话,口气貌似亲和,随后挽着她的手臂向阳台走,董西没拒绝,但依然走得慢,用另一只手扶着墙,一路被白艾庭送回了教室。 这路上的学生都在看。 龙七进教室时,白艾庭刚走,董西已坐在位子上。 正是下课时段,班级里吵闹得很,董西一个人理着桌上的书,膝盖处的伤口还红肿着,而她周遭的女生正讨论:“白艾庭这人还是挺好的……” 龙七一言不发地回座位,从自己包里找出创口贴,正要过去时突然被前门口进来的一道身影卡住,靳译肯提着个小型的医药箱进来,他目不斜视地走到董西位置前,将箱子搁她桌上,董西还未反应过来,他蹲下身说一句:“膝盖给我看。” 那一个小组稍稍安静下来,董西被迫将身子 分卷阅读18 从课桌底部转出来,靳译肯的手放到她左膝盖受伤处位置,随后从医药箱里拿药水和纱布替她处理,动作虽慢,但细致,全班都减少说话声,董西的双手分别握住椅背和课桌边沿,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他处理完伤口后起身收箱子,不再做多余的,只说:“放学后留教室里等我,我送你回去。” 说完就提着箱子走了,压根没给她答复的时间,全程也超不过五分钟,董西周遭的女生挑高眉毛看对方,传递出一种“他们暧昧死了”的信息,只有龙七单独站在过道中,还被同桌默默不语地打量着。 “看什么。”良久,她坐回座位,旁边的同桌转移视线往窗外看。 那天放学,龙七比任何人走得都早,只因不想亲眼看董西做出留还是走的决定,但后来没想到董西也提前离校了,接走她的不是靳译肯,是白艾庭。 白艾庭劝动董西的理由尚不清楚,但明显给她下了把刀子,当天晚上有女生将一张“无意”拍到的照片传上校园网,标题欲说还休:商场偶遇的一幕…… 照片中,三名银饰店销售员围在柜台处,柜台上放着一根没包装的项链,董西环着臂倚在柜台旁,还有一名保安站在她的隔壁用对讲机讲话。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很淡,只看得出来并不开心,环臂动作带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身旁没有白艾庭。 这张照片当天晚上就在校内转发过百,女生面对众多询问模棱两可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根项链貌似是从董西的口袋里拿出来的……那什么,好像是说她忘记付钱了。 好了,一个诋毁就这么完成了。 即使项链的事在后来有查明情况,但显然看热闹的人更喜欢另一种结论,董西在之后的周四周五两天都被置于暴风眼中心,压在她身上的词除了“第三者”外又多一项“偷窃癖”, 再如何淡泊名利的人都有被逼疯的一天,董西就在周五的第二节课后垮了。 龙七在教学楼后面的花圃里找到她时,她在哭。 那种哭泣是无声的,藏着一股即使到了最窘迫的地步也要一个人安静渡过去的倔强自尊,她一侧的长发从耳后漏了下来,眼泪一颗一颗地掉在手背上,又从手背滑至膝盖,制服领口和裙摆在风中微微发抖。 靳译肯就在这个时候来到董西面前。 他的双手放在裤袋中,低头看着她哭的样子,似乎没看到龙七,或者说根本没打算往龙七这边看,他将手从裤袋中伸出来,蹲下身,握到董西的手上。 董西慢慢看向他。 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就像偶像剧中温柔的女主角与浪子回头的男主角,董西眼睛那一圈是红的,手背和膝盖也几乎是湿的,连伤口处那块纱布都快被浸湿了,靳译肯看着她,伸出右手擦拭她脸颊旁的眼泪。 董西稍微别开头避了避,眼泪又轻轻掉下一颗。 掉在靳译肯的手背上。 他向她说话。 靳译肯这个人要是演起戏来那就是连台词都会提前精雕细琢打量好,所以龙七即使听不到,也猜得出他说了多深情的话,董西在听的时候,嘴唇稍微抿了抿。 他又为她擦眼泪。 紧接着,他站起身,将董西也扶起来。 再紧接着,他将董西的双肩拉向自己,拥她入怀,而董西的额头全埋在他肩口,手也轻轻放到他的腰间。 是依赖,是被成功安慰后的情感宣泄,是正式接受了他这个人与这段呼之欲出的关系,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配合。 龙七懂。 一个女生最脆弱的时候就是最容易被攻陷的时候,由靳译肯间接造成的伤害三番两次袭向董西,再由靳译肯直接替她消化,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机比海还深,不谙情事的董西就这样被深谙情事的靳译肯攻破,他这时候才向龙七的方向看过来。 对,他一边轻轻拍抚着董西的后肩,一边,盯着她。 第十四章 卧室 投诉 靳译肯搞定董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她“翻案”。 他们两个的事并没有在当天公开,但是那天晚上,当初发照片的女生删了相册又在校园网上公开道歉,将原本夸大的事情始末重新陈述一遍,表明误会一场,舆论风波经过两天时间早就有所平息,学生们刚开始的脑热已稍稍被理智掰正,现被女生一提,不少人都出来表示相信董西,原本就站在董西那边的好友也渐渐发出声音来,一个一个为她说话。 也是那天晚上,董西的账号多了一个好友,就是靳译肯。 女孩子要是向男生打开自我世界的第一扇门,离掏心掏肺也就不远了,靳译肯是这方面的老手,自身条件远胜于大多数 分卷阅读19 人,又替她暗着做了些事情,这种情况下想让董西死心塌地是有可能的事。 这个双休日浑浑噩噩地度过,卓清发了条短信,问她下个星期六要不要参加一个热闹的班级聚会,她没回;而龙信义从发短信改为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吃顿饭,她说:“别打主意了,我光听你声音都烦。” “别这样,妹,我特想你,你要是不想我也想想我妈呗,她真的念着你呢,天天都怨自己那天脾气爆。” “我知道舅妈的脾气我不怪她,但是你龙信义也别往舅妈那边扯,谁造的事谁负全责,别以为拿到个主机就以为我服软了,我态度硬着呢,真想让我回去你来我这儿跪三天三夜。” 龙信义不动气,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口气问:“靳译肯跟你到底什么关系?跟哥说呗。” 龙七隐忍着吸一口气。 他瞎猜:“你俩全垒了?” “情敌关系!”她挂掉电话。 周一早上进教室的时候,董西已经在了。 龙七进门时她正在整理书籍,桌上放着一个保温瓶,龙七单从保温瓶就看出稍许名堂来,那时候心内切实有股荒芜感流淌过,而长久伫立在门口的模样吸引董西看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在晨光中安静地对上。 龙七不避开,就这么看她。 或许是被最近压在身上的流言蜚语影响,董西这一次比龙七先收视线,她继续低头理书,手指轻轻将纸张的页角抚平,而桌角的保温瓶存在感刺眼,像是某人对领地归属权的低调宣扬,不变的只有她依旧寡言少语的模样。 龙七回座位坐着,再往那边看去时,董西刚好拧开保温瓶的盖子,喝了一口温茶。 接下来连着两天,靳译肯都没把董西与他的关系挑明出来,他似乎不急,悠哉得很,而董西身上也看不出一丁点儿浮躁,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有桌上多了总是温度适中的饮料。 但是每到放学时刻,她会留在教室做作业,如果龙七跟着留,她就会早走。 好了,到此大致明白些什么了,靳译肯这浑球压根就没打算把董西带到台面上,他泡到董西归一码事,承认她又是另一码事,某种程度上甚至还说服了董西,不然她不会避着外人。 而他的本事还不止如此。 周四的自习课上刷董西的主页,刷到一条靳译肯在她相册的留言,所评论的是很久之前董西上传的一张卧室一角的照片,而他留的话是:这不就是我上回来的房间? 龙七的大脑轰一声沉沉炸开来。 当即就从座位上站起来,椅脚摩擦地板的声音使班内的嘈杂减弱,四周一圈视线盯到她身上,同桌看向她,前排的董西也转头朝她的方向注意过来。 龙七的胸口起伏着,她朝董西的方向看,因为被如此注视,董西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淡然慢慢转变成眉心的一丝疑惑,董西周身的同学也顺着龙七的视线看她,但是龙七没有多停留,她从位子上拿了包和外衣往教室前门走。 她早退了。 早退后去了体育馆。 每周四的这个时候靳译肯都有早退来打球的习惯,龙七一进场子就看见他,他正准备投球,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引他回头看过来,她则毫不停顿地走到篮球推车那儿,将包和外衣扔进去,抄起里面放着的一根棒球球杆。 “喂。”他说。 她提着球杆大步向他走。 篮球从他手里脱落到地上,龙七每向他走一步他就倒走着往后退一步,两人越来越逼近,后来靳译肯往篮球架子后面闪了一下,架子替他挡住龙七抡来的一棍子,紧接着的一棍子又被他斜了肩膀险险地避开。 “喂!” “动她哪里了?”龙七跟着他,用球棒指他。 靳译肯眯着眼啧嘴。 她又一棍子划过去,他往后一倾身子避开,将右手放进运动裤口袋,游刃有余地倒着走。 “哪里!” 他伸出手指比三:“三垒信不信?” 龙七的脚步停住,瞪他,猛地把球棒向他掷! 他侧过身子避开,等球棒落地,她手中再无袭击物,才咧着嘴角对她改口说:“二垒。” “二垒也不行!“ “她房间很香。” “你少扯这方面的事。” “头发也很香。” “别激我听见没有?” 他倒吸一口气像在回忆那种享受的感觉:“就是太生涩。” 龙七从推车中抄球准备砸他,他走上来快速从身后抱她,她的手臂一下子被箍住,人也被他从推 分卷阅读20 车上抱下来,他挨着她耳边刺激:“心如死灰吧?” “松手!” “我知道用钱就能买到你的时候,也是这个心情!” 龙七转过身子从他怀里挣脱:“我和她是两回事,靳译肯你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追她!别用我都看不起的手段!” “你呢?你连话都不敢跟她说。” “轮不到你管!” 龙七往后退时踩到地上的篮球,一下子往后摔,摔坐到篮球架后面的体操垫上,靳译肯幸灾乐祸地笑,向她伸手时被她拍走,而正当他准备俯身抓住她手臂时,体育馆门口传来一声轻喊:“靳译肯。” 他回头看。 龙七这边被一座高大的跳马器械挡着,她刚被他扶起一半身子,又被他倏地放手,致使她重新摔回软垫上,而他一边看着那儿一边不着痕迹地将器械挪过来,结结实实挡住她的身体。 听声音,是董西。 靳译肯和她在“避人耳目”这点上的默契还是有的,董西发现得早的话对两人谁都不利,她噤声往里坐,而靳译肯走向董西。 两人碰面,挨着的距离很近,靳译肯的身子挡住了董西往这里看的视线,董西说话时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手放在她肩上。 她向他讲话。 初始,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到,靳译肯挨着她跟前回话,讲的内容也听不到,直到后来董西的声音微微响:“可是怕别人会误会。” 龙七听着。 董西说:“我觉得已经有人误会了。” “谁?” 董西并不说是谁,只问:“能不能先删了?” 虽然一字一句都在问这个,但是语气很柔很淡,龙七听得出来,那种口气是做好了妥协准备的,就是即使自己这么要求,但只要靳译肯说个“不”就依旧随他去,随他玩,只要他高兴就好了的妥协口气。 靳译肯连“不”都没说,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 董西也没说话,轻轻点头。 随后一时无声。 憋了半分钟都听不见声音后,龙七往外瞥一眼,看到靳译肯低声在董西耳边说话。 像是安慰。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肩。 董西的头低着,双手被他的另一只手合握着,被他安慰稍久后才点头,轻声说:“那我回去上课。” 他点头。 董西走后,龙七扶着鞍马出来,靳译肯向她走,她摆手:“别过来,不想跟你说话。” 随后扶着腰慢慢走到推车那儿拿包和外衣,他问:“这个星期六什么日子你记不记得?” “记得。” “你记得?” 她说:“两个月前的那一天你把我骗到外省的事情死都记得。” 他笑了笑:“七,这个星期六你要是单独约我,我就和董西好聚好散。” “凡事别得意太早,靳译肯,”她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走,“有这点闲工夫不如替董西防着白艾庭,董西太乖了。” 说白艾庭,回教室后就见到白艾庭了。 班里刚刚结束晚自习,龙七捂着腰进教室,正巧听见白艾庭询问董西的一句:“好不好?” 好不好什么?什么好不好? 白艾庭的双手撑在董西的桌前,样子很亲切,但是董西显然尝过被她下刀子的苦头,刻意不说话,手中捏着水笔,唇眉淡漠。 “好不好啦?”白艾庭再次问。 班里的人在收拾各自的东西,说话声不大,人人耳朵都竖着。 董西依旧不回答,于是白艾庭重述:“真的没关系,这个星期六你就来,班里的人到时候也会去,主要邀请你也是因为你原来跟我们一个班。” …… “而且你家跟译肯家住同个小区,过来一趟应该很方便,就看在译肯星期六生日的份上,来吧。” 天。 龙七听在耳里,无言以对地摇头,白艾庭的“大度”与“友好”超乎她的想象,上一回商场里给董西下套还不够,这次估摸着又想靠靳译肯的生日宴做鬼,反正不可能真心实意来邀请董西,按她这个人的段数来说不可能,死都不可能。 白艾庭还打算说话时,龙七转向她们那一方:“朗竹公馆是不是?” 董西和白艾庭都看过来,白艾庭愣了愣,反问:“你怎么知道小区名?” “星期六我也去,到时候见咯。” “你也去?” 分卷阅读21 /> “不信问卓清。” 白艾庭不再说话,而这时候董西身上的防备状态好像稍微松懈了些,龙七回座位后,听见董西回的一句:“到时候我会来的。” 可是龙七的参与显然不在白艾庭的计划里,所以即使劝动了董西,白艾庭临走时的表情还是不轻松,她看着龙七,龙七撑着脸颊与她对视。 不差三秒,白艾庭就移开视线。 第十五章 家境 投诉 靳译肯所住的小区,龙七认识。不但认识,还在那儿住过一个礼拜。 但是周五晚上回去后,她打开校园网账号的对话框,首次向董西发了一条信息:朗竹公馆怎么走? 董西的头像在九点之后才亮,随后对话框顶部出现“正在输入”的字样,那一刻的心里很痒,特别痒,龙七对着屏幕撑起下巴,食指三不五时地敲着脸颊。 没过半分钟,董西回复:你住在哪里? 她回:湖甯小区,甯峡路550号。 三分钟后,董西发来一张从甯峡路到朗竹公馆的详细路程表,龙七紧接着打字:你几点去? 董西并没有很快回,对话框顶部也没有输入字样,猜测或许是暂时离开了电脑,直到十分钟后对话框才收到消息。 ——你几点来? 董西没回几点去,而问几点来。 这一次没有秒回,龙七倒了杯水,一边看着这四个字思量,思量好后打出一行字。 “我十点到,对那儿不熟,一起去?” 半分钟后,董西回复:嗯,那我等你。 “那我等你”这四个字看在眼里,也在耳边开成一朵花,脆生生的。 结果一整个晚上都像躺在云端上一般无法入睡,直到周六上午九点半到了公馆门口,见到董西本人。 约的是十点,九点半却已见她等在门口的青石璧前,龙七让出租车开到斜对面的一个花圃地带,下车时董西的视线刚好扫过来,她快速赶到一块假山石后面背靠着。 只是刚这么做心里就觉得孬,倒抽一口气,握拳的右手踌躇不定地击打左手掌心,转头往门口瞄一眼,迅速收回来。 再吸一口气。 吸完后再看一眼。 再靠回假山石上。 又吸气。 “喂。” 循环往复的准备工作终于被身侧蹿出的声儿打断,龙七回身看,碰上男生懒洋洋的视线,男生穿家居服,左手提着早餐袋,右手拿着半块素食三明治,一边瞅她,一边慢慢做着嘴部咀嚼运动。 司柏林。 这个司柏林是靳译肯的邻居,穿一条“贼匪裤裆”长大的损兄弟,龙七住靳译肯那儿一礼拜就见过他四次来靳家的冰箱刨吃的,也帅,很显眼的那种帅,脑子特别灵,亏了这点才跟靳译肯混这么多年没被带坏,甚至还时常看不起靳译肯那种招摇的坏,靳译肯唤他“奸商”。 反正两人互相使坏,互相都在对方那儿吃过不少亏,靳译肯今天生日,他却还穿着一套家居服杵这儿吃早餐,摆明又是刚绝交过,龙七回他:“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你就当没看见然后继续吃你的早餐走进去。” 他的眼睛往公馆门口慢悠悠瞥一眼:“看她哦?” 说着咬一口三明治,继续咀嚼。 “她很难把。” 司柏林一说出这话,龙七立刻朝他看,他这时往旁边踱两步,一脸“窝巢这就被我猜到了”和“小爷简直太聪明了”以及“不要紧我理解你们”甚至还有“靳译肯这货完蛋了”的细微表情变化,龙七伸手指向他:“司柏林你要是掺和这事儿我俩绝交。” “我都不知道我跟你交过。” 他边说边恢复懒洋洋的表情管理状态,看来对这事儿也没多大兴趣,龙七赶在他之前走出假山石堆,他继续吃着三明治慢慢地踱,一副快懒死的样子。 远处的董西看到了她。 龙七到她面前后,脚步慢下来,董西的手放在身后,眼睛看着她的,长发在风中微微地扬。 “嗨。” “嗨。”董西轻轻回。 龙七问:“他们开始了吗?” “应该开始了。” 对话很干,生搬硬造地很,龙七表面笑,嘴里咬自己的舌头,反而是董西顺其自然说:“我们进去吧。 朗竹公馆很大,别墅之间间距宽阔,自带种满绿林的独立庭院,算是市内数一的豪宅区,以前靳译肯带她出行的时候从不 分卷阅读22 避人,他说在这儿住的人比这儿的保安还少,而保安从不嘴碎。 那时候他的爸妈出国度假,家里只有他和他弟弟。 “他家在几号?”龙七问。 “68号。” …… 两人继续走路,又走了一会儿后,董西说:“我和他的事,你知道吧。” 龙七看她,不差一秒就听出摊牌的意思,继续看着前方走路,不自主将双手放进衣袋中:“嗯。” 董西的手始终放在身后,龙七应了之后,她也依旧低着头,任风吹开前额的刘海。 “你怎么看这件事?” “没什么看法。” 刚说完,补充:“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董西点头。 随后,肘部轻轻受力,龙七后知后觉地侧头,看到董西将手握在她手肘处,不是女生之间要好的勾肘,不是那种感觉,而是一种说不清的信任感,她的左手依旧背在身后,而右手轻轻地握在龙七肘部,五指几乎没有力量,很软,龙七走一步,她跟着走一步。 这种感觉让人脚步变慢,仿佛越慢越好。 可是气氛在接近靳译肯家时被打断,别墅里隐隐传出吵闹与乐声,靳译肯刚好出庭院,他在龙七看到他之前就看到了两人,口气不好地唤一声:“董西。” 手肘处的软糯感瞬间消失,董西将双手都放回身后。 “过来。”他说。 那种语气当真冒着点火星子,他说完就进屋,等都不等她,董西慢了几秒,却仍然向他走。 龙七当时忍着没说话。 靳译肯的爸妈不在家,一进别墅就是一股很吵的乐响,她没见到董西,门庭处几个尖子班的女生正聊天,看见她,立刻转头朝客厅走。 客厅和后院的游泳池聚着许多人,二楼相对人少,可是二楼有卓清,她没上去,在一楼找了一圈仍旧没找到人,倒是口渴,熟门熟路地到厨房冰箱里拿了罐冰镇的啤酒。 “龙姐姐,你来啦。” 才刚喝着就听到身后这么个声音,她差点对着洗手台喷出来,回头,看见靳译肯的弟弟靳少暠,他比上个暑假见时高出半个头的样子,在初一生里算拔高的了。 龙七被呛得咳嗽,他抽了张纸巾给她。 这孩子原本不是这样,龙七刚来时他还把她当小阿姨一样使唤,她懒得理他,后来靳译肯和她办事儿时忘记关门被他打搅过一回,孩子小,嘴挺皮,当晚餐桌上就对龙七蹦出“hooker!”这词来,被靳译肯拖到阳台暴揍了半小时才哭着改口叫龙姐姐,从此见到她就打哆嗦,待客礼仪规范得跟见亲祖宗一样。 第十六章 门锁 投诉 记得靳译肯揍他弟的时候,龙七在客厅事不关己地喝汤,嚎叫声一阵一阵传进来,靳译肯打累了就进来坐一会儿,喝口茶后出去继续打,直到他弟大喊“龙姐姐我错了!呜啊!哥哥别打了!呜哇!” 靳译肯在阳台大声问她:“消不消气?” 她盯着电视机点头。 然后听见他对他弟弟说:“我还没消!” 接着继续揍。 所以靳译肯这个人,生起气来是要人命的。 那一个礼拜也是疯狂的一个礼拜,两人关系恰好在新鲜期,基本是来了兴致就做,每次做完后他会很有良心地替她煎个蛋,她坐在窗台边儿上吃,穿着他的宽T恤。 最刺激的一次是在后院的游泳池边儿上,那一次完事后靳译肯想了想,对她说:“你做我女朋友吧。” 她把小腿横放在他肚子上,说:“不行,那就成免费的了。” 他没说话。 第二天他奉母命去花草市场买盆栽,带着她去,一路上都牵着她手,她没化妆,穿着人字拖,头发全扎着,脸色与五官白净又立体,全身上下都很清爽,花草市场几个老板当着他面夸她俊俏。 他们说:“这找女朋友的眼光实在好啊。” 于是连折都打了好几回,折上加折。 他给她买了很多她喜欢的花草,有的不便宜,有的得挑地方种,她说:“我住的地方又没院子,种不了,不要。” 他说:“爷的地儿就是你的地儿,什么时候想看了过来看。” 然后她饿就带她吃,她闲就带她玩,她想花钱就陪她逛,一整天都护着她牵着她,那天回去他问她:“我对你算好吧?” “挺好。” “跟我在一起感觉怎么样?” “舒服。” “那 分卷阅读23 做男朋友怎么样?” 她的耳里塞着耳机,漫不经心地回他:“你不觉得亏啊?” “怎么说?” 她摘掉一个耳机:“你以后会跟我结婚吗?不会。不结婚的前提下人为什么谈恋爱?” …… 她伸出两根手指:“一为生理需求,二为精神慰藉。” “精神慰藉白艾庭能给你,生理需求这事儿我随时也能给你,你何必还用一整天的时间哄我捧着我,不累?” “再说了谈恋爱有意思?三天一吵架五天一分手,爱得再水深火热也结不了婚,我们现在这状态最好了,干净利落当断则断,你和白艾庭爱得再腻歪我也不吃醋,但你要跟我在一起你就完了,敢往别人那儿看一眼我就挖你眼珠,到时候身心俱疲,你在校的名声坏了,爸妈觉得你造孽,精神慰藉也不理你了,生理需求我更不给,有意思吗?” “你怎么确定会往这方向发展?”他问。 “谁摊上我都会往这方向发展,你看卓清只是单单喜欢我而已,在校名声怪不怪?” 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说:“成。” 然后两人在车上做。 那晚,车外下着夏季暴雨,或许是这暴雨带来的情调,也或许是一整天下来真被靳译肯培养出一点什么,她很有感觉,在狭隘的空间里主动抵着他的额头,而车内气氛从两人的嘴唇碰上之时正式发生改变,那是两人第二次接吻,靳译肯抓紧她的腰以防她躲,她的身子往后靠,用手撑住前车椅背,而靳译肯就像个初尝鲜的小孩,停不下来,她的嘴唇都快被他吮破皮了。 后来两人的脑袋相错开来,她的手掌啪一声拍在车窗上,无声地抱紧他的脖子,窗外布满雨痕,窗内一层水汽,两人在一起的身影被雾化得朦胧不清。 …… 啤酒在胃里起反应,突然涌上一股作呕感,龙七撑着洗手台掩住嘴,整座别墅的喧哗声与乐声重新充斥耳边,一群女生坐在游泳池边上玩水,一堆男生把庭院里的草木踏得乱七八糟,她的声音从指缝间传出:“别跟我说话……一边去……唔……” “哦,龙姐姐。” “不……等会儿。” “恩?” 她好受一些后问他:“看见你哥没?” “在阁楼上。” 她正准备去,靳少暠接着说:“不过他带着个女生,锁门了。 第十七章 两条 投诉 龙七到阁楼后先耐心地用食指骨节轻轻叩门,里面没声音,她抱着臂在门口徘徊,随后再用指骨节叩两下,紧接着叩三下。 啪! 她用手掌拍门。 但是不能喊名字,一喊名字就惹人注意,火在心里涌,她再次拍三下门,节奏干脆利落。 里头终于有人慢慢向这走来的响动,龙七屏着呼吸等门开。 四分钟,从她敲门开始到现在足足有四分钟啊四分钟,四分钟里头的人在干吗?正常人从听到声音到开门顶多十秒,四分钟可以做多少事情?穿个衣服?套上裤子? 门把咔擦转动。 她立刻面向门,一眼就见到门缝微开时的靳译肯,她啪地一记将门往里推,靳译肯由此被她推到墙上,她一边瞪他一边走进去,但是而后,里头传出白艾庭的声音。 “龙七?” 她刹住脚步。 阁楼是个小影厅,拉着窗帘,光线暗淡,白艾庭脸色绯红地站在沙发旁,领口有些开,而靳译肯默不作声地站在门边,龙七回头看他时,他面无表情地向她作往外请的手势。 她无法再忍,边走边向他说一句:“很好玩是吧!无聊!” “龙七。”白艾庭叫她。 她在门口停住,隐忍着吸一口气。 “你对我到底哪里不满?” 白艾庭问这个,白艾庭居然问这个,龙七干笑两声,回过身说:“我对你有哪里可以不满的?我跟你压根就没关系好吗?” “可是你对我有敌意,我感觉得到。” “艾庭。”靳译肯出声。 “每次我发完状态,你就会发一条影射的状态,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惹了你?” 龙七说:“你现在是要跟我扯帐算?” “对!”白艾庭的声音突然大起来。 龙七向她走,靳译肯都没拉住她,两人一下子面对面,龙七告诉她:“我跟卓清认识的时候谁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我?谁把我和他聊天的内容传进你的女生团体?谁在军训的时候把教官探病的事情说成我 分卷阅读24 和教官独处一小时?那年还没分班我跟你一个宿舍,我阑尾炎发作的时候教官带着女校医来看我,全程就你因为肚子不舒服回宿舍时撞见了,你是嘴欠还是怎么了,把女校医如实说进去会死是不是?我才要问你到底哪里对我不满!我到底哪里惹了你才在新生刚开学的时候被你说成那个样子!“ 龙七说一句白艾庭的胸口就大力起伏一次,她喘着气快速回应:“我只跟一两个人说过那件事!而且也说了是不确定的!后来传的版本都不是我说的!”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嘴闭着?就像你把我推到路上,刚好来一辆车把我撵了,我是怪车还是怪你?!” 靳译肯看这架势劝不了了,干脆把门关上隔音,白艾庭大声喊:“那你也用不着跟我男朋友上床吧!” 她一喊出口,靳译肯看过来,龙七眼里的戾气也略有收敛,灰暗的屋子里只有幕布的光影与白艾庭激动的呼吸声。 她的眼睛通红,指着龙七看向靳译肯,哽咽着说:“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欺负我?龙七,一直在欺负我!” …… “靳译肯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感觉,你连亲我都从来不主动,但是你能不能至少在她面前给我留点面子,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啊。” 当真是忍了很久,她一边说,一边哭出来:“我知道你爱玩,你的心收不了,我从来不说一句多余的,还替你向靳叔靳姨打掩护,现在走了一个龙七又来一个董西,我承认我慌过也做过错事,但现在我为了你主动去请董西,我在全校人面前都不要面子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多对我关心一点呢,靳译肯?啊?” 龙七想走,白艾庭抓她的肩膀,使她撞到沙发靠背上。 “我所伤害你的和你伤害我的不成比例,你现在知道了吗?你根本没资格怪我,没资格对我颐指气使!” 靳译肯将白艾庭拦住,龙七扶着沙发靠背看她,白艾庭转而抱住靳译肯的腰,埋进他的怀里哭。 龙七压着心里的情绪,过一会儿后说:“对不起。” 但是也说:“可显然你只会怪我一个人,不会怪这个人渣,所以我也不说别的了,我只对你感到抱歉,但我一点都不同情你。” 她要走的时候,靳译肯抓住她的手。 他的怀里还有白艾庭,可是他牢牢抓着她的手,三个人的身影静立在投影中,龙七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将他的手挣开,随后无声地走开。 离开别墅的时候,终于透过篱笆见到紫藤花架子下的董西。 她一人坐着,双手撑在身子两边,低着头,用脚尖轻轻碰着地上的叶子,风吹呀吹,把她的长发吹到肩后。 龙七透过篱笆注视着她,她眼里的状态很安宁,真的很安宁,整座别墅与庭院的浮躁仿佛与她无关,只要她愿意,一个人似乎可以待一下午。 龙七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 而董西无意间往院子外看的一眼,看到了隔着篱笆的七,她从藤椅上站起来。 龙七的眼睛酸涩不已,与董西隔着种满绿丛的篱笆相看,喜欢呀,真的很喜欢她,可是越喜欢越难受,只能收回视线继续走,董西留在庭院中看着她的侧影,直到看不见。 一小时后,龙七从街上的公共卫生间出来,坐到花圃旁的木椅子上。 天要下雨,行人走得快,只是脚步声、车鸣声、风卷树叶声都在耳边成一片嗡嗡响,她从包里拿手机,在通讯录里一个一个找人,找到“妈妈”二字的号码,按下拨通键搁到耳边。 一辆公交车卷着尘土从她面前的马路开过。 她说:“妈。” …… “你有没有在忙?” …… “没有,钱够用,我自己也有在赚钱,我跟你说过的。” …… “嗯。” ……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看阴沉的天:“妈。” …… “我能不能到你那里住两天?” 说着的时候,一滴雨啪一声打在她额头上,随后肩身与膝盖依次感受到凉凉的雨丝,行人的脚步加快,马路开始堵车,车鸣刺耳。 “没有,”她继续说,将右腿盘起来,“就是想你了。” …… “嗯。” 等到那方挂断电话后才放下手机,她往后靠上湿漉漉的椅背,一人坐在雨中,将手臂搭在盘起的右腿上。 她的膝盖上放着包,包里露出一截验孕棒。 棒上的观察窗里有两条清晰的紫红色的线。 分卷阅读25 /> 两条。 第十八章 妈咪 投诉 公寓的门打开时,暖色调的灯光洒在肩身上,她每走进一步,地毯就被踏出一块湿迹,身后飞过一串钥匙,啪一声落在鞋柜顶部。 “换那双白的。” 龙七换好拖鞋后,女人已经脱了西装挽起长发,厨房有阿姨在做饭,传出阵阵菜香,女人从卧室回到客厅时,手里多了换洗衣物:“去洗个热水澡。” 同时用手掌拍她的前额:“你怎么回事儿?啊?避雨都不知道就那么淋着呀?” 龙七斜过额头避开敲打,一声不吭地拿着衣物进盥洗室。 浴室水气氤氲的时候,女人又进来替她拿走换下的衣服,龙七在浴帘内,女人在浴帘外对着她的某件衣物端详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换的罩杯?” “上高中就换了。” 浴帘刷一下被拉开,龙七始料未及地用手臂挡上身:“喂!” “哟,”她挑眉,“真大了不少。” 龙七重新将浴帘拉上,女人又理了会儿衣服,问:“谈过没?” 她不答。 女人就问:“人品怎么样?男的女的?” 这次是龙七把浴帘拉开,瞪女人,女人自顾自地理东西,继续问:“那我女儿被那小子把到手了没?” “没有!” 拉回浴帘继续淋浴,女人在外面说:“你洗着,我去接两个弟弟,累的话就在浴缸里泡会儿。有事喊阿姨,就厨房里做菜那个,她姓蔡,记得了啊。” “不是姓林吗?” “换了。” 女人说完出了浴室,而浴缸刚放好热水,龙七躺进去。外面依稀传来换鞋与关门的声音,她闭着眼睛靠上缸璧,缓慢地揉肩膀。 …… 客厅再次响起开门声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她已套上衣服吹干头发,临出去前对着镜子画眉,将右眉刻意拦断的一处眉梢画完整。 蔡姨正将饭菜端上餐桌,两个孩子齐齐坐在客厅看电视,他们穿一样的小学制服,人手一个ipad,书包和小提琴袋则丢在另一个沙发上。 俩小胖子,双胞胎。 女人换好家居服出来,走到桌前喊一声:“开饭了,别玩了,来。” 孩子们懒洋洋地爬下沙发,这边蔡姨给龙七抽了一把椅子,正好坐在俩孩子的对面,俩孩子坐上座位后看龙七,龙七则看着自己的碗筷。 “Vi?William?” 女人唤两个孩子的名,两孩子才说:“姐姐好。” 但是女人走去端汤时,俩孩子一个吐舌头一个翻白眼,用如出一辙的鬼脸面对她,龙七视若无睹地提筷子。 “妈咪,她不等你过来就先自己吃饭。”双胞胎里的弟弟立刻喊。 女人在厨房回:“William,要叫姐姐。” “姐姐不等你过来就先自己吃饭。” 龙七继续置若罔闻地夹菜吃,小子发急:“妈咪她又吃菜!” “William,吃饭就吃饭,不要吵。” 龙七当着他面夹一个狮子头,这回他不再说话,一个人鼓着脸颊从鼻孔里出气。 “当心鼻涕。”她慢悠悠地讲。 双胞胎里的哥哥噗一声将嘴里嚼的橡皮糖喷出来。 吃完晚饭,女人去书房办公,她帮蔡姨收拾碗筷,客厅电视开着,两个孩子绕着餐桌追跑打闹。 端碗筷的时候碰上疾跑过来的Vi,他正被弟弟追,路也不看一头往这儿冲,龙七快手拦住他的额头,使这孩子在与自己肚子相差半米的地方停住,没撞上,但这小胖子的冲劲很大,龙七往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稳住,反倒孩子被吓一跳,硬说自己额头被她打青了。 女人循着动静从书房出来,好说歹说把哥哥哄好后,又回去办公。 龙七一人到露台吹风,她将手肘搭在护栏上,长久地看着底下的夜市及车水马龙,看着看着,闭上眼,用掌心敲额头。 只是不知道露台的门什么时候开了,后脑勺突然被细小的东西砸了一下,痛,还有一点被打扰的懊恼,回过身又看见俩小胖子笑嘻嘻地趴在门口,手中拿着仿真的手枪。 “砰砰砰砰!”他们朝她喊。 “弟弟!”女人再次闻声出来,喊他们,“回来练琴,今天老师在小提琴课上怎么教的,拉一遍给妈咪听。” 俩孩子进去了,龙七背靠护栏,脸色不差也不好。 晚上 分卷阅读26 ,蔡姨回去后,女人帮她整理客房,龙七在她铺被子时问:“你老公呢?” “出差。” “那我今天想跟你睡一张床。” 女人铺被子的动作停顿下来:“唉,你早说。” 俩孩子闹,女人足足陪了两小时才把他们分别哄睡,龙七在她回主卧之前就挑靠外的位置睡了,女人十一点多才上床,她进来时带进一股子凉意,随后,龙七的腰部被女人的手臂圈住,肩膀也被女人的下巴顶住,听见她说:“我女儿身上真香啊。” 龙七睁开眼。 手也被女人握住。 “皮肤也嫩,越长越好看,随我。” “龙梓仪,”她终于说,“别自恋了,生女儿都是随爸的,儿子才随妈。” “怎么说话呢,有家教么这孩子?”女人将脑袋从枕上撑起来。 龙七依旧侧着睡,不理她。 她躺下来:“不过我女儿这幅样子,说实话是挺勾魂摄魄的,比别家的都好看。你在你们学校是不是校花啊?” 龙七用被子蒙上脑袋。 半个长夜在龙梓仪的自嗨中不知不觉过去,龙七做梦,梦里一片血红色,有婴儿啼哭和白艾庭絮絮叨叨的讲话声,讲呀讲,哭呀哭,吵得她头疼,后来血红色散去,她又见到两个人影,不,三个,一个是抱着婴儿的董西,还有一个是搂着董西的靳译肯。 后脊突然一颤,额头从枕上一滑,就这么滑醒了,眼前一片漆黑,身上一片湿热,才发现自己始终都捂着被子睡,她倒抽一口气,用力撩开被子,可是笔直站在床边的高大人影就在此时把她吓一跳,漆黑的主卧,这人影就这么站在自己咫尺的地方,她当即撑起手肘往女人那边靠:“谁?” “怎么……”龙梓仪被她吵醒,一口沙嗓子。 龙七以迅雷的速度开床头灯,男人的模样这才清晰出现在眼前,龙梓仪眯了一眼,倦容满面地问:“你不是出差吗你……” 他说:“换乘了早一班的飞机。” 他的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衬衣领口半开,皮带也刚解一半,龙七不着痕迹地扯起被子盖上身,男人淡淡看她一眼,说:“七七来了。” “对啊……你睡客房吧……” 龙梓仪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睁,没一会儿又睡死过去。男人原本就硬朗的五官在灯光下变得更加不苟言笑,他抽掉整条皮带,从衣柜中拿出一套男式睡衣,对着镜子解胸膛口的衬衫衣扣。 “楚叔叔。” 男人回头看她。 “我好歹已经过十八了,”龙七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要换衣服,别在这儿换吧。” 他听完之后,暂停手上动作,看她,看了一会儿后才收回视线,拿着睡衣走出房门。 全程都面无表情。 周日早上,龙梓仪要送两个孩子去学书法,顺便把龙七送回去。 车外下小雨,车内两个孩子在闹,龙七坐在副驾驶位置,前车窗的雨刮器无声地运作,她倚着车窗听音乐。 “对了,”龙梓仪终于想起问,“你最近学业怎么样?” “还好。”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分班制?你在几班来着?” “你不是开过家长会吗。”她敷衍地回。 “忘了,你再告诉我一次,几班?” “六班。” “算好还是算差?” “全年级一共六个班,一班最好。” “啊哈哈哈哈哈大笨蛋!”刚说完,后座爆发出一阵笑声,龙七从后视镜看着两个笑得东倒西歪的家伙,龙梓仪喊他们安静。 Vi爬上来用食指点龙七的侧额:“你笨死啦!” 她不作响。 “笨死啦!哈哈哈!” William趁机邀功:“妈咪,这次书法练习我得了第一。” “好,William真棒,Vi你坐回去,不许戳姐姐,不礼貌知不知道?” “妈咪她笨死了,她超笨。” 培训班刚好到了,车子在小学门口停下,龙梓仪以慈母姿态对两个儿子作嘘,两人才勉强没声音,龙七压着情绪整坐姿。 两个孩子下车后,龙梓仪接了个电话,随后看了看四周的车站,说:“我帮你叫辆出租车回去吧。” 龙七看她。 “公司有事,我得赶回去一趟,自己回去可以吗?” 龙七听完后没再看龙梓仪,而是别头看车外 分卷阅读27 的小雨,别具讽刺意味地笑了一声,正要利落地下车,龙梓仪看情绪不对,立刻说:“等会儿!” 龙七暂时坐着,龙梓仪从后座的包里拿出两盒小蛋糕:“上回你生日没帮你庆祝,这次给你订了两块芒果蛋糕,你最喜欢芒果了。” 蛋糕放在膝盖上,她一时不作反应,只是看着车前的雨刮器,雨下得真大,车外风也大,龙梓仪在她耳旁叨叨叨地讲话。 “两块,”不久,她终于答话,右手咔擦开车门,“你的两个儿子也喜欢芒果吧。” 下车后砰一声关上门,龙梓仪在车内看她,她则提着蛋糕走向俩双胞胎,他们刚好走到校门口,培训班的老师牵起两人的手准备进去。 “Vi,”她分别喊,“William!” 两个孩子回过头,老师往她看。 龙七一边走向他们一边拆蛋糕盒子,将两块蛋糕端在手上,俩熊孩子还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她到他们面前蹲下:“喜欢芒果蛋糕吗?” 他们眼睛一亮,异口同声地说:“喜欢。” 话毕,两块蛋糕分别啪一记拍到两人脸上,身后响起龙梓仪那辆车的刺耳车鸣,辅导班老师瞪大眼睛,龙七用手温柔地糊着奶油,糊他们一脸,糊得衣领,上衣全都是,孩子们一声不吭地呆站在原地,她糊完后再用他们的制服抹手心,直到抹干净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龙梓仪下车跑向两个懵了的孩子,辅导老师也才反应过来喊保安,龙七身心舒畅地向车站走,边走边抬手擦右眉,终将眉梢的粉抹干净,露出那一截藏着狠劲的断眉。 随后招到一辆出租车,在龙梓仪往这儿看之前关车门,向司机说了地方,再从包里拿手机,一个电话拨到靳译肯那边。 …… “有没有空?”接通后先问这个,听了答复后说,“那一小时后老地方见。” …… “我要让你知道个事。” 第十九章 孩子 投诉 靳译肯的父母今天回国,所以他现在应该在家里享受亲情的“润泽”,难脱身,龙七一个电话过去后,他比实际约好的晚来了半个小时。 楼外小雨绵绵,龙七抱着臂在窗口徘徊,靳译肯进门后先将房卡放桌上,走过来时从茶几水果盘中拿了三颗提子,她从窗户投影中看着他。 他吃第一颗提子的时候问:“什么事?” 龙七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就走过来,两人面对面,两颗提子在他手心里转来转去,像掂量着两颗玉球。 窗外雨丝淅淅沥沥敲打窗户,光线清冷。 窗内,她说:“我怀了。” 说的时候抱着臂,看着他的脸,他刚好眼观窗外,等她话音落下后才看她。 龙七接着说:“你的。” 靳译肯起初没什么表情,只将第二颗提子递嘴里,另一只手放进裤袋,说:“怎么可能。”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回:“你觉得你每次都戴了吗?” “你最清楚,为了自己爽让女人吃事后药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干。” 他接着冷静地问:“用什么测的?” 龙七没回他的问题,只说:“靳译肯你还记不记得两个月以前你把我骗去外省那几天。” “记得,”他补充,“说了不是骗,是给你庆生。” “那天晚上我刚拍完杂志照片还没卸妆就被拉上你的车,你说送我回家结果一路开到外省,当天知道回不去之后我在酒店房里摔东西,然后你就出去了。” 他点头。 “你记得你出去干嘛了吗?” “有人约我打电玩。” “不止打电玩,你还喝了酒。” 他边听,边将第三颗提子放嘴里。 龙七说:“之后你朋友把你架回来,你记得那晚你做什么了吗?”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你还记不记得隔天早上我背部和腿上有淤青,记不记得?” 他说:“你说洗澡时候摔的。” “那么你现在再想一想。” 两人对视,雨声清晰地敲打在耳边,微弱日光投在地毯上,投在靳译肯的手臂上。 他静默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像回忆起什么,说:“那晚。” 龙七点头。 他这时的表情才产生细微变化,眯着眼低了会儿头,再次向她确认:“我没戴?” “你没戴,我 分卷阅读28 也没吃药,因为我睡到第三天才醒。” “那晚上我……” “超过两次。”龙七干脆利落地回他。 事到如此,靳译肯只是看她,长久地看他,龙七也看着他,而在她即将开口说接下来的话时—— 他的手机突然来电话。 龙七收住话,让他先接,他的大脑大概正在运转,接也接得三心二意,来电或许是他家里人也或许是白艾庭,但从他心不在焉的口气听不出准确对象来,他讲了几句就挂,随后继续把注意力放她身上,龙七这时酝酿完了问:“打算怎么后续?” 靳译肯没立即回答,她展开主动性补充:“生是肯定不可能,以我们两个的条件和各种环境因素来讲都不实际,何况你肯定也不……” “我要。”他打断,思路还没理出个头绪来,但非得先占个意见,“你先别定主意,我要的。” 龙七的话遏制在喉咙口,两个人再次陷入短暂沉默,几秒后她再次开口:“可是靳译肯你也知道,你家里如果知道这事儿你就完了,你在学校里也完……” “这些我知道。”他特别懂这些,他比她成熟比她聪明比她心思敏捷,他也在想家里的状况,也在考虑学校的反应,他一开始是懵了,但是现在脑子开始动,只是思路和龙七反了方向走,还指示她:“你去坐着,先别说。” “你别一时冲动和热血,我没让你负责任,我现在是跟你商量怎么处理,不是跟你讨论未来。” “去坐着先别说。” “喂靳译肯,”龙七的嗓音突然加重,认真讲,“这种事不是靠你一个人做决定好不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再早熟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肯定不能生的,何况你家里绝对会炸开的。” “你安静会儿,”他仍坚持己见,拍着她的肩让她去沙发,“你让我想一下。” “我不能让你想,”龙七将他的手推开,“这样吧医院我来选,下星期得空就开始做检查,检查的时候你可以不来,但手术当天必须陪我,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你听不听我的?”。 ”你听不听我的!“ 靳译肯刚来脾气,她就立刻反呛,紧接着在他发更大的脾气前加紧说:“我知道这孩子要是生下来会变什么样儿!” 她指自己:“我这样!” 龙七一这样,靳译肯就不再出声,她继续说:“我妈生我的时候只有十七岁,我爸是个德国人,我没见过他,因为我是他们一夜情的产物!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七。” “我妈当年生下我后志气特大,但她没过五年就熬不住了嫁人了,我八岁那年她生了对双胞胎,一家人现在过得特别幸福你知道吗,就跟你家里和白艾庭家里一样幸福!我就觉得她当年生我干嘛啊!” 龙七说话时一直不接受他的靠近,直到他加大力道,她才终于被拉过去,但她的情绪已经激起来了,使劲推着他的肩膀骂:“有本事你那天忍着啊!你别开房,别喝酒啊!别一回房就想着那事!我说不想要的时候你听见了吗?再说了你能娶我吗!” 靳译肯把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处,被足足骂了五六分钟,直到她的情绪随着力气的丧失慢慢稳定,两人的身影才在雨光中安静下来。 最后,龙七抽了一口气。 她说:“我顶多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 …… “反正我的态度摆在这了,一个星期也就给你个缓冲的时间,主意,我是不会改的。” 他沉沉地呼吸着,依旧不说话,只用手拍抚着她的肩。 第二十章 校外 投诉 周一,腰酸背痛。 好像是知道这件事儿后才发觉身体的无力感,早上抬手扎头发都费劲,干脆长发披肩。走到楼道口时碰上两名课代表,这回她们在谈题目,一见她,立刻叫住:“龙七,作业!” 她回过身子看了一眼科目,慢慢从包里拿作业册子,恰逢铃声响,一名女生脱口而出:“快一点……” 龙七这回没说“急什么”之类平常会说的话,交了本子后就上楼,两名课代表待在原处向彼此看一眼,做着晦涩的眼神示意。 从楼梯跨入走廊后看向东边教室,刚好看到阳台上的靳译肯,他独自待着,双肘搭在阳台边沿想事情,身影很沉重,似乎察觉她的视线,也往这儿看过来。 两人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相隔着三四个班级的喧闹,相互远远对视两三秒,含义深重,随后龙七伴着铃响收回视线,一个人走向西边的班级。 半个上午的 分卷阅读29 课她都不讲话,撑着下巴转笔,没什么精气神。 董西不一样。 董西她今天扎了头发,额前的刘海收光,出人意料的利落与好看,就像和龙七互换了平日的风格,但她依旧不多话,上课的时候她看着讲台,龙七隔着半个班级的距离看她,两人的视线都放在平日里放的地方。 熬到临近中午的体育课,老师让学生例行跑步,吹哨前,龙七请假。 但是老师没放她闲着,给了她一个去器材室拿铅球的任务,龙七问:“拿几个?” “一筐。” 铅球很重谁都知道,一个女生拿一筐就太不实际,老师原本开她玩笑,后来顺便叫住膝盖有过伤的董西:“董西也别跑了,陪龙七去拿铅球吧。” 董西闻声看过来,从正准备上跑道的队伍中走出。 器材室不远,就在操场的最北边,走过去五六分钟,龙七走在前,董西走在后,但是龙七步子慢,不一会儿两人就并排。 “你身体不好是不是?” 董西淡淡开口,龙七向她看。 随后答:“昨天晚上没睡好。” 董西点了点头。 “那天你走得早了。” “恩。” 应完后想起什么,龙七问:“那天我走之后有谁来找你吗?” 原话应是“有谁来找你麻烦吗”。 董西摇头。 龙七点头:“你后来是不是没再上校园账户?” 董西往她看。 她说:“我给你留了手机号码,以后联络起来方便。” 风轻轻吹拂,董西说:“晚上我存一下。” 刚好到达体育器材室,龙七找到放铅球的筐子,铅球装得很满,两人合力抬依旧有些吃力,也不方便走路,董西便找到另一个筐子,将铅球分两批放,每人负责一筐才轻松一些。 抱着一筐铅球走出屋子的时候感觉到一两秒的眩晕,随后很快恢复,走在前面的董西没发觉,但有一个人察觉了。 也或者说他并不知道她有过晕眩,而是从她进器材室开始就一直看着她,乃至一看到她抱着铅球筐,就直接从球场向这个方向走来。 脚步声到龙七身侧她才察觉,刚转头看,手里一下子就落空,靳译肯一言不发地拿走她的铅球筐,她看他,他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到董西身边时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把她那筐也拿走,一个人把她们两人的都负责了。 这样的做法有点精,几个一起上课的班级刚好跑完步回到场地,看到也只当是他帮董西的忙,他走的时候没与她有任何交流。 体育课后,午饭时间,靳译肯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去校外一处小餐馆的包厢。 在校外吃午饭的学生不少,而她一向待在教室用一块全麦面包和一盒酸奶解决,以为是要跟她谈事情,所以去的时候也带了这两样。 但是进包厢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点了一桌子菜,他坐在主位。 门外隔着一个走廊的大厅里三分之二都是本校学生,龙七一边摘耳机一边关门,将酸奶和面包放到他的桌对面,靳译肯把自己身边的一张椅子抽开:“坐过来。” “什么意思?” “先坐过来。” 坐到那位子上后,靳译肯从桌下提起一个袋子,再从袋里依次拿出几个盛着菜的保鲜盒,有荤有素有凉菜,还有装满芒果与车厘子的。 “早上让Donna做的。”他一边说,一边把保温瓶里冒着热气的汤倒入碗中。 Donna是靳译肯家的菲佣,特别会做菜,嘴也特牢,她住靳译肯那几天的事一点没从她口中漏出去,龙七也提过她的红烧狮子头做得特别地道,但这不妨碍她再次问:“你这什么意思?” 他盛好汤也放好碗筷,说:“没什么意思,就想让你吃得好点。” 随后指了指汤:“鲫鱼汤,我查过,对你现在的身体好。” 龙七并不动筷,他再从袋子里拿出一包巧克力豆,她想先吃巧克力豆,伸手拿的时候被他举到一边,他用手指了指饭菜。 “吃不了那么多,我向来就那样解决。”龙七反过手拿酸奶。 他说:“你最近不做活动,保持什么身材。” “你到底想好没有?”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他回。 一番对话下来后,龙七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随后提筷子,夹小半块狮子头放到热米饭上,靳译肯看着她。 她合着饭吃了一小口,嚼着,然后再慢慢地夹菜, 分卷阅读30 他一直看着她。 喝汤时,他伸手抚到她的侧额处,把她脸颊旁的长发顺到耳后,随后一边用拇指抚着她的额,一边长久地看着她吃饭时的侧脸,龙七一句话都不说。 把一碗米饭都吃完后吃了一两块芒果,他问:“还想吃什么?” “饱了。” “明天想吃什么?” 龙七放筷,轻轻别走脑袋避开他手心的抚摸,两人相互不说话地待了一会儿,之后,她看向他:“你是不是很想要?” 他将手肘都搭到桌沿。 “如果我是用正常方式追的你,我们正常恋爱一年,你会不会比我更想要一点?” 她摇头:“如果你用正常方式追我,我们根本不会在一起。” 靳译肯叹了口气。 他从来不叹气,他面对她的情绪表达从来都只抽烟或者笑,但这一回他叹了口气,龙七想说话,但是包厢门口突然传来一些细微动静,她刚看过去,靳译肯反应快她一步起身。 外面的动静更大了一些,有谁正快步离开这里,靳译肯开门出去后龙七跟着出去,她到门框边时听见“哐当”一声人撞墙的声音,走出包厢,见靳译肯已经高效率地将那男生制住,他没让人走,一手按着男生一手拿着男生的手机查看,龙七出来后,男生看她,靳译肯立刻说:“你回去。” “他拍照还是录音了?” 靳译肯向龙七走,同时指了一下男生,有种“敢走爷就废了你”的气势,男生面生,像是高一高二的学弟,被这么一指后白着一张脸杵在原地,龙七则被他带回包厢,听到他说:“你待着别出来。” 随后砰一声将包厢门关上,他继续回去处理事情。 第二十一章 车站 投诉 但是龙七闲不住,没待半分钟就拉门而出,靳译肯正挨着男生放狠话,那种坏的程度单从眼神和站姿就看得清清楚楚,男生低着头听,肩膀瑟瑟缩着,大堂的学生没有向这个走廊注意,她趁此快速走过他身后:“我先走了。” 靳译肯点头,眼睛仍盯着男生。龙七从大堂走出饭店,径直步入路对面的校门。 后来过了一个下午,学校里没任何风声。 放学的时候在车站又碰到那个男生,龙七过去时,男生正站在自己的朋友堆中等车,一瞅见她就一副心虚的样子,看来中午真的被靳译肯弄怕了,不但不敢看她,还立刻上了一辆刚来的公交车。 车站的人流较多,学生占一半,现在正是五六点夕阳西下的时候,又逢初秋,天边已现出鲜红晚霞,龙七犯困,一个人走到站子的背面抵靠着广告牌休息,隔着广告牌的是四五个占着休憩椅聊天的高一女生,年轻女孩就是有活力,声音清脆响亮,围绕着年级里的八卦聊得不亦乐乎。 不久,高三的几个尖子班也稀稀落落地放了,随着男生增多,高一几个小女生的笑声越发娇俏,像是自然界中雌性为获得雄性注意而发出的信号,等同于男生们在球场拼命发出的吼叫。 龙七靠着广告牌休息没多久,手机铃声响,她刚从包里掏出手机,铃声又没了,随后身旁有人走过来,她的视线从靳译肯的未接来电移到靳译肯本人身上,他单手插着裤袋,另一只手刚好把手机从耳边放下,站在站牌处半块阴影和一米斜阳交界的地方,扫了她一眼,问:“坐什么回去?” “车。” “公交转地铁?” “废话。” 他往外眯了一眼,没有学生看过来,他才往里走近几步,两人都进入车站的背面,龙七靠着广告牌,他站她面前拨电话,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挂电话后说:“我让车停在校门口,你走过去,坐上去,让司机开到学校后门等我过来。” “能不能不等你?” “不能。” “就不等呢?” “不帮你付车费。” 龙七竖了个中指之后才走,靳译肯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处看着她离开,广告牌另一边的女生嘻嘻哈哈地笑,站牌四周的男生谈天侃地,她从这些人当中依次穿过。 坐上车之后绕到学校后门,龙七边等边用手机刷校园网,没过多久就看见董西,那是从车子后视镜看到的景象,她正和尖子班的几个老朋友经过巷口对面的马路,看来是不等公交车直接走向地铁站,龙七发现她时她刚好在打电话,然后她每走远一步,龙七就往那条道路看一眼,又往学校后门看,迟迟没看见靳译肯的影子。 董西又走出了四五步,龙七总在车子后座盯着她的身影,手痒,心也痒,终于忍不住要开车门,这时另一侧车门突然咔一声打开,后座弹动,随后又听车门咔一声关,手臂被上车的那人抓住,这边刚打开的车 分卷阅读31 门也被他伸长手臂关上,龙七转头看到靳译肯,靳译肯则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对司机说:“师傅开车。” 车子发动,朝向远离董西的岔道口开,车门皆上锁,靳译肯靠着椅背坐,领口里侧微微起伏着喘气,随后随着车速渐渐平息下来,龙七之前看他的时候他不睬她,现在他往她看,她也无动于衷,两人这么僵冷着坐了一会儿,他慢悠悠地念出四个字:“朝三暮四。” “说谁?!”她当场侧头。 驾驶座上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两人一眼,靳译肯接着说:“你有一套双重标准,你自己知不知道?” “把话说清楚!” “不结婚的前提下人为什么谈恋爱?我不能跟你结婚所以不能跟你谈,董西就能跟你结婚是不是。” “靳译肯你老扯以前的话柄!” 他冷笑。 两个人吵过不少次,每一次都是她以感叹号的语气攻击而他用理智的句号回呛,所以每一次他的笑都凸显她失败的情绪管理,龙七把手机扔他身上,他顺势接住,滑开屏幕,凑巧看到通话记录的页面,问她:“又删我手机号了?” 所以来电显示都是数字而无备注名。 “还回来!” 他不但不还,还重新存上手机号并设置到通讯录第一位,龙七的身子被他用单臂挡住,他用右手手指快速做完这些事,然后一直举在比较高的地方,龙七讽他幼稚,比他先收手,他说:“没你幼稚。” 她没回嘴,过一会儿后问:“知不知道明天下午学校休息?” “明天下午是演讲。” “对我来说是休息,”她边说边放稳语气,“靳译肯,明天我会去做检查,顺利的话这周末就把手术做掉。” 第二十二章 检查 投诉 去医院做检查这种事不能用自家车和司机,也不能用长辈那儿的人际关系,只能老老实实去排队挂号等叫号,而听说做B超前应禁食六小时禁水四小时,靳译肯让她干脆请一天的假,上午等他来接,全天陪她检查,她说你顺便替我把作业做了。 他说成。 龙七在出租车里把分门别类的试卷丢给他,回去后什么也没做,洗完澡就睁着眼躺床上,后来又看了几部电影——她的笔记本电脑是靳译肯重装过的,文件夹里放了不少部电影,他这人表面浮夸,爱看的电影却出乎意料的有深度,一部《Cidade de Deus》让她昏昏欲睡,切到另一部《The Godfather》后彻底睡死。 早上起得没有预料中早,因为靳译肯比她起得更早去医院把号挂了,又把什么事儿全都问妥后才打的到她小区楼下,所以这就窥探出为什么她是问题学生而他是尖子生了,他这人但凡遇到正事儿比谁都办得麻利稳妥,是只要收收心就可能干大事的那种男人,也怪不得白艾庭家里上上下下特看得中他。 所以孩子不能留啊,他的前程必须保啊。 一大早打的到选好的医院,由于是周二,妇科人不多,再加地处偏远,人更少,龙七做检查的过程里没怎么拖时间,一个项目一个项目下来都没排队,只不过给她抽血的护士是实习生,手下得有点重,完事后针眼那块儿皮肤都青了。 不过幸好没碰上什么熟人。 做完检查,靳译肯带她去吃饭,点餐的时候多点了份儿童套餐,她没发表任何,他接着让服务员在桌子一侧多留个座位,而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龙七看了一眼,靳译肯看都不看,拒接后放回原处。 “谁?” 要是白艾庭的话他会直接说白艾庭,但是他刻意不回答就可能是董西。这手机震了不少回,单单上午龙七看见的就有两回,她问:“你告诉我,白艾庭打来几通?董西打来几通?” “你别想这个。” 龙七想拿他手机,被他快一步收走:“你今天只想我行不行?” 这话的语气有点沉,两人在寂寞的灯光中对视,刚好服务员把餐点端上来,包括多点的一份儿童套餐,靳译肯接下来一直埋头吃东西,一句话也不再和她说。 下午,他又带她去了些地方,意思是当这孩子活生生地来过,两人以父母的身份陪它感受一下这个世界,所以带她去了一遍他上过的幼儿园及小学初中,在游乐场兜了一圈,把这城市耐心绕了一遍,买了糖又买了卡通玩具,最后直到龙七走不动了,才在傍晚上了海边的灯塔。 一整天下来,他的话始终不多,好像一夜之间变成熟了,两人看海的时候,他说:“我就想找个喜欢的人,我工作养家她带孩子。” 他说:“白艾庭不是我喜欢的人,董 分卷阅读32 西也不是。” 他说:“你是。” 海浪声此起彼伏,龙七一声不吭地望着灯塔下的礁石,良久,闭上了眼睛说:“靳译肯,你不是喜欢我。” “你错把肉体关系的刺激感当成心动感,你对我有感觉只是因为我跟你上过床,你到现在为止还没分清这一点。” 靳译肯没有反驳,他同她一样望着海底的礁石,望了很久,很久,才说:“或许吧。” 可是这三个字从字面上看是让她,语气里却充满否决的意味,他接着说:“七,我跟你不一样。” “你是跟我不一样,你的思想你的灵魂比我有深度多了,而我除了一副脸皮和一打烂性格外就没什么可取的,你何必喜欢我这样一个没价值的人?再说我喜欢的不是你这种款的,我喜欢好人。” 靳译肯看了她一会儿,慢慢地把双手放进裤袋中,海浪在这时候拍打地尤其猛烈,肌肤都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一些水沫子。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龙七看向他。 “你第一次上我车的时候,觉得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第二十三章 好人 投诉 第一次上靳译肯的车时绝对没有好人坏人之说,她当时只想着一件事:有张床睡。 记不得是第几次跟龙信义吵了一场近乎动家伙的口仗后,用仅剩的钱在小区门口的便利超市买了水和速食餐,随后一边解决晚餐一边用手机刷着附近的宾馆房价,正时3月阴雨季,巨响的雨声和湿气不断从感应门中挤进来,她又和店员关于空调冷气太强的话题吵了一架,吵到嗨处,超市门口嘀一声车鸣,她往外看,靳译肯在自家轿车的后座笑看着她。 她当时指着靳译肯家价值百万的车对女店员说:“算咯,有人主动给我提供服务。” 随后二话不说地走出超市上那辆车,女店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车门被龙七甩得很重,驾驶座的司机回头瞄她一眼,靳译肯则毫不在意地看着她,好像乐在其中,甚至还希望从她嘴里再多听些新奇的脏话,反正那种眼神完全透着尖子生面对理科卷最后一道高分思考题时的研究意味。 车子启动时,龙七还在消气阶段,她和靳译肯各坐在两端的靠窗口,他用手肘搭在窗口抵着脸颊,慢条斯理地说:“要不要,给卓清打个电话?” “不用。” 她秒答后想起来看他一眼,但没说话,车厢内暂时安静,随后她又忍不住看他第二眼:“我俩见过?” 靳译肯笑了笑,他笑起来,嘴角和眼角都是满溢的笑意,眼睛又那么亮地看着她,有一秒的瞬间让人过目不忘,龙七转过头看雨中街景,他用原来的语调说:“两天以前,你见过我,你是卓清的女朋友,我是卓清的朋友。” “哦。” 嘴上这么说,脑子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两天以前的见面场景,当时只顾着和同样被介绍认识的白艾庭明里暗里唇枪舌战,现在才记得在场的除了频频被为难的卓清外,还有一个始终保持场外状态,安静看着戏的男生。 对,看戏,那个男生当时的眼神就像是看戏,因为他似乎听得出龙七每一句暗讽白艾庭的话,也听得懂那些双关语,总是饶有兴致又刻意安静地看着她俩暗斗,不帮任何一个人,也不帮卓清。 “你看上去蛮渣的样子。”龙七直接了当地评价他。 看上去渣,不是真的渣,她的世界观中长得稍微有点资本的男生大都不安分,靠着点小帅吃尽女生那边主动送来的好处,所受的诱惑越多,成为渣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有那种倾向的男生她是不主动说话的,而靳译肯这类的就是到了蛮渣的地步,她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看一眼就知道这种男生连沾都沾不得。 她喜欢好人呀,喜欢卓清那种好人,可是卓清身上除了好之外好像还缺点什么,所以她暂时没有很喜欢卓清。 靳译肯对这句话没有做什么应答,他不像一般的男生,没有那些臭男生的稚气和俗气,也没有一股子想和女生搭话的谄媚劲,他只说:“我给你找个地方,你休息休息,想通知卓清的时候,你自己再通知。” “你这好兄弟做得真称职,”她回,“我挺满意的。” 靳译肯给她订了一套房,房钱算他的,龙七说以后再还,他说不用。 “要还,”她进了房间,将包放沙发上,边进卫生间边说,“等我做了活动后就还你,一个星期以内还。” 盥洗台上的水龙头开后没反应,龙七当时顾着说话,只习惯性地把龙头调到最大水量,两三秒后突然如洪瀑般喷出的水吓了她一跳,关上龙头后水还哗啦啦流淌不止,靳译肯因听见一些动静,在外敲了敲卫生间 分卷阅读33 的门。 龙七湿漉漉地出来,靳译肯看了一眼狼藉的现场,从里间的浴室内拿一条浴巾给她,随后在盥洗台前蹲下,打开柜门查看水管。她问:“你要修?” 他头也不回地答:“你想换房间的话就给你换一个,但这个我能修。” “那你修吧。” 她坐到床沿擦手臂,坐了小半会儿,听见一声儿来自手机的消息提示声,她条件反射地往声源处看,也凑巧,靳译肯的手机就躺在离她最近的床头柜上,屏幕上显示出收到的一部分消息,不是短信息,是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也并不是单独发给他的消息,而是发给更多人看的分享型信息,龙七站起来拿手机时,屏幕还未暗下,酒店外阴雨绵绵,套房内光影暗淡,她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床头柜前,无声地看着屏幕上的信息。 信息中只显示出前半段话,这前半段话,正好是她前几日发给卓清的短信回复。 …… 为什么,会在这里? …… 消息更新地很快,屏幕还未暗下,就听到接连两三声新消息提示声,她的手指已放到滑锁处,视线则瞥向卫生间,半倚的门内,靳译肯正专注修着水管。 视线重回到屏幕上,指头利落地滑开锁,本来想着要是他设了密码的话也就算了,但他偏偏没设密码,锁被滑开后直接进入微信群消息页面,刚好看见白艾庭的友人(头像是那女生和白艾庭的合照)在群内发出一连串龙七和卓清的短信聊天记录,女生发完后还发了一个值得细品的微笑表情。 看来不是第一次发了,群内有个人迅速回复一句:新一期来了。 脑袋里有嗡嗡的响声,但暂且还压着隐私被侵犯的羞耻与怒火,龙七打开群成员列表挨个看头像,里面十几个成员大多是1班的人,也就是白艾庭那一个优等生圈子,白艾庭本人在里面,而更匪夷所思的是,卓清本人居然也在里面。 群里的男生相继调侃卓清:你的女神真高冷。 有几个女生则“热心”地帮忙分解短信中的意思,得出各种“她又吊你胃口”,“她骗你,绝对骗你”,“其实她心里肯定愿意只是要装一下矜持”这种结论,简直把这当成了男女互发短信的教学学案,白艾庭全程都不说一句话,要出现也只发一些无关痛痒的表情,卓清到最后才发了一句话:你们别说了。 哦,原来他居然还是在线的。 龙七再看向卫生间,靳译肯正倒腾在兴头上,连话都不跟她讲,于是她又翻到他和白艾庭的微信聊天记录,他俩的聊天风格很客气,更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聊天的次数也较少,内容大多是“我的XX忘在你车上了,明天记得帮我带来”这样的话,从不聊八卦或讲别的闲言碎语。 这事儿看上去不像白艾庭干的,那么短信记录又是哪里来的,跟卓清好到能看他手机的异性只有白艾庭了,那女生跟卓清的关系算一般的。 这个时候,龙七翻到一条白艾庭让靳译肯帮她在某网站上买家具的记录,同时给了他自己的网站账号与密码,龙七记住那密码,又从靳译肯手机通讯录中找出白艾庭的手机号码,退出他本人的微信账号,切换进白艾庭的微信账号,输入这密码。 大多数人都爱把同一个密码用在不同账号上,龙七那时候已经玩脱了,逮着一个用一个,但真的被她逮中了,页面转进白艾庭的微信账号主页时,她的大脑和背脊保持了一两秒的僵硬状态,接下来已顾不得周遭环境,直接转进聊天记录区。 白艾庭应该经常用靳译肯的手机上自己的账号,所以里面保留了不少她和同学及家人的聊天记录,同时,龙七发现她除了出没在那个微信群外,还另有一个小群,那群里都是跟她最亲近的女生。 这里面的聊天记录更加精彩。 今天中午十二点十分的时候,白艾庭曾发一张网上的截图进群内,截图内容是有人发帖爆料各大杂志当家模特的饭局及陪睡身价,其中一行有龙七的名字,后面跟着一行介绍:这妞不算当家,脾气太爆,被X杂志上头很多人压着,本人也没红的心,但人是真漂亮,没整,有点混血基因,读的高中也是名校,在颜控的老板圈里很吃香,但是不红所以价格不高,十万一晚上搞得定。 这行字被白艾庭标红后发在群里,第一个女生回复:劲爆! 第二个女生回复:千万别提到我们的学校名,脸都被她丢死了。 第三个女生回复:老鼠屎。 (这个女生龙七有点印象,她喜欢过卓清。) 第四个女生回复:跟卓提醒一下吧。 白艾庭回复第四个女生:说过了,不听。 随后多是一些不怎么好听的话,那第四个女生而后又提到:最近卓还有没有和她联系? 分卷阅读34 白艾庭:联系着,前两天还让我和译肯陪着一起吃饭。 第四个女生:这么正式了?! 白艾庭:但看他们的短信记录也不像,她对卓爱理不理的。 第三个女生:这女的怎么这样。 白艾庭安静了下来,直到下午四点三刻时,她突然在小群里发出一段短信记录,并说:弄到了他们最近的聊天内容。 第四个女生很快附和:我发进大群里。 白艾庭不说话表示默应,随后就立刻有了大群的那些内容,这几个在小群里骂她骂得欢的女生纷纷化身为“热心”帮助卓清的红颜知己,表面上解析短信内容,实则明目张胆地把信息歪解成各种匪夷所思的意思,一步步把她往坏又矫情的女人形象上推,脑洞大得渗人。 卓清只是默默看着她们解析内容,再在最后发一句苍白的“你们别说了”,其他的再也不做什么,最多也只是向白艾庭单独发一句:唉,我的短信还是别给她们看了。 估计白艾庭没来得及回就被龙七抢登了账号,她手脚冰凉地看着这些记录,脑子里的世界观稍微被颠覆,终于知道卓清缺了哪些,她不是要这样一个对谁都客气的烂好人,她要的是一个有是非价值观,有反驳力和责任感,也有一身容不得自己人被臆测的凛然之气,他要偏向自己,要适时为自己说话,要斥责那些想法不正的人,而不是永远羸弱地保持噤声,或无能为力地道出一声“唉”。 而白艾庭貌似圣母实则无聊的行为实在让人看得反胃,她的账号很快被本人登陆回去,龙七切换回靳译肯的账号,果然收到白艾庭的询问:你刚刚登错我的账号了? 几秒后,她又发来一句:今天晚饭来我家吃吧,我妈新学会煲几个汤,最近联考刚结束,她说要给你好好补补^ ^ 好像是怕他真的登错账号,看见小群里她的小动作而心虚转移话题,那一刻新仇旧恨冲上龙七的脑子,她并不知道靳译肯当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她早就忽视了周遭环境,忽视了很久很久,所以根本不知道靳译肯也已经在她身后站很久,他将双手放在裤袋中,一边看着她,一边嚼着口香糖,腮帮子缓慢地上下运动着。 龙七的手指在他手机的键盘上编辑出一行字,正要发出时,他平淡地问:“我的手机好玩吗?” 发送的行为被迫停止,她不回头,只轻轻抬起了头,手指按下清除键,把那一行字逐一删除完,随后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回身面对他:“修好了?” 他慢悠悠地点头,手绕过龙七的腰际拿过手机,她那时候也将手绕到自己的背后,在他拿到手机的那一刻刻意摁住他的手。 两个人在咫尺之间对视,龙七说:“今天你帮了我,我请你吃晚饭。” 他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有点笑意,好像是觉得她这提议随性过了头,随后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心下抽了出来,低头看白艾庭发给他的内容。 龙七那时脑热,一心想留下他,那颗跟白艾庭对着干的心也躁动到极点,于是当着这个熟悉还不到两小时的男生的面提着T恤脱下,仅剩一件单薄的吊衫贴着肌肤。 靳译肯看了她一眼,她的呼吸并不稳,肌肤冰冰凉凉的,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懂啊,他当然懂这意思,但是他仍然低头编辑信息,龙七看见他发送出“好的”这两个字,脑内当时就核爆炸了,炸得她整个人不舒爽,靳译肯回完信息后把手机放裤兜里,拿起沙发上的外衣,留下房卡,边走边对她说:“我去我女朋友家了,你好好睡。” 第二十四章 坏人 投诉 那一次靳译肯着实没给她留面子,更可以说是替白艾庭狠狠打了她的脸,她也觉得往后几天肯定是不安生了,相当于送了个把柄给他,另一方面又给自己预订了个坟墓——万一他是站在白艾庭那边儿上的,那么她就真的落实了风评差的传言,等死。 脑热,她觉得当时脑热毁人,也匪夷所思自己的行为,干嘛在一个熟悉不到两小时的男生面前脱衣服啊,干嘛啊,神经病啊。 但是紧接着的几天没任何异样,靳译肯没告诉白艾庭,他连看龙七的眼神都没变,并不是说不在意她是怎样的人,而像是早就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偶尔也会在她长久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时,轻轻侧头,和她在人群中对视那么一两秒。 那一两秒他总是同时做着其他事情,有时候刚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有时候刚接过队友投来的篮球,有时候是把一张标高分的考试卷揉成一团,无声无息地丢进垃圾桶内。 龙信义首先发现了这一略带奸情的互动,他在上体育课时找到龙七那边,阴阳怪气地说:“哦靠,你不得了,你不得了。” “滚开。” “你 分卷阅读35 跟1班那靳译肯有事没事儿?” “滚开。” 白艾庭是龙信义的女神,所以他巴不得龙七跟靳译肯之间有事儿,他套不着话,就照例从口袋里拿出一撂明信片和一支记号笔来:“妹来,帮哥签几个字儿。” 龙七看也不看,直接从龙信义手里接过明信片,扔一旁垃圾桶内,龙信义当场就炸毛:“耍什么大牌!签个字怎么了!帮你哥签个字怎么了!” “就不想让你赚到钱。” “我靠!”他嚷得很大声,“卖你的明信片是看得起你!再说卖完的钱四六分你亏什么了!” 龙七头也不回地往体育器材储藏室走,龙信义死里吧唧地跟在她屁股后头,边走边嚷,龙七进入储藏室后他还跟着把门关上,她自顾自地挑器材,他在后面手舞足蹈地指责她,终于,龙七挑了根球棒架肩上,转过身回龙信义:“二八分。” 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三七分,你七我三,再补我来回快递费。” “一九分,你一我九,快递费算里面,只准卖杂志硬照不准卖生活照。” “我靠,你抢钱?” “生意做不做了?” “二八分,你八我二,只卖杂志硬照不卖你生活照,快递费算里面,但你得多写二十个字再加个唇印。” “好啊你给我钱买口红,牌子不大我不涂,颜色不正我不印。” “我靠!”龙信义只知道说这句口头禅,粗鲁地捏住她的双颊,正在此时,储藏室的门突然打开,白艾庭抱着一盒镁粉正欲进门,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龙信义看到女神那个叫慌啊小鹿乱撞啊,立马放开龙七,自个儿的脸在一秒内红成狮子头,龙七冷不丁说:“一九。” “一九一九,就一九。”龙信义轻声回。 随后她就走人,在与白艾庭擦肩而过的时候,白艾庭往门边靠了靠,挺直着背,但是一眼都不和她正面接触。 当天下午有流言出来了,诸如“龙七蛮狠的,跟她表哥都能搞上”、“两个人在储藏室里待了半节课”、“还讨价还价呢,一次一千九什么的”、“还要她表哥给她买口红”、“恶心”…… 龙七再清楚不过是白艾庭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无法忍,完全无法忍了,几乎是摔着教室门冲进走廊,到达1班的教室后二话不说地用手中黑板擦击中窗户,爆着脾气喊:“白艾庭滚出来!” 窗口几个女生叫着喊着往教室中央退,而正在发作业的白艾庭更加往后缩了一步,龙七刚进前门就被闻声赶来的卓清拉住,她远远指着白艾庭喊:“真要你奶奶剪烂你的嘴是不是! 龙信义也从自个儿的班级赶过来了,他哪受得了女神受惊,当即就像抱柴火一样地抱住龙七的腰:“走了走了你疯了!” 靳译肯当时不在,正好被叫去办公室了,所以白艾庭要多无依无靠就有多无依无靠,表情简直快圣母至死,她的周身被一群女生围着,几个反应快的女生缓过来后纷纷怒瞪龙七,班级外挤满一群看戏的人,卓清和龙信义合力拦着她,她的火怎么都发不尽兴,嘴巴还被龙信义捂住,看热闹的不怕事大,窗户外由此响起一阵阵暧昧的起哄声,场面混乱至极。 后来,后来龙七被高二的年级主任当场“擒”住,严令班主任带走好好教育,班主任简直快气疯,在办公室内连拍三次桌面。 “龙七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告诉我啊,龙七啊!” 每一句话后都跟一个声嘶力竭的“啊”,听得她自觉活着无趣,隔壁桌正跟靳译肯聊事儿的1班班主任忍不住站起身,带着她的学生去了办公室隔壁的小会谈室,龙七看到她手里拿着靳译肯的联考成绩单。 半个小时劈头盖脸的教育,又一个小时的面壁思过,雨都下起来了,天也黑了,班主任才放她走。 那时候早已放学,教学楼所剩学生稀少,她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内收拾包,揉了揉脸上被龙信义捏出的青印子,捂了捂腰腹处还残留的酸痛感,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经过走廊时才留意到新放出来的联考成绩高分榜,她一个人停在榜单前,从第十名慢慢往上看,看到总分第四名的白艾庭,总分第三名的董西,再往上看,看到了总分第二名的靳译肯和第一名的卓清,白艾庭和董西之间差六分,董西的第三和靳译肯的第二之间差十分,而靳译肯的第二和卓清的第一之间仅差一分。 雨光交错,她脑子里掠过那张被靳译肯揉成团的考试卷,还有他将卷子丢进垃圾桶时冷漠的侧影,同时又掠过白艾庭白天时的嘴脸以及学校里的各式流言。 心口开始细微地起伏,她撕下第四名白艾庭的那一页纸,揉成团塞进衣袋内。 而后呢,而后她回到了小区 分卷阅读36 楼下的便利超市门口,龙信义又给舅妈告了状,弄得她进不去家门,只能抚着双臂靠在超市的感应门旁。 女店员故意往外泼出一盆水,她没有再次吵架的心,她就八风不动地站在那儿,用手指接着屋檐下的雨帘发呆,其他什么声响都当听不见。 后来,一声车鸣,车轮底下溅起的水珠子落在离龙七一米前的人行道上,她往前看,靳译肯正在徐徐降下的车窗内看着她。 倾盆大雨,灰暗天穹,失意之人,胜负之欲。 如果前几天的眉眼传情是前戏,这一刻的雨中对视就直接让两人在精神上达成了一种统一,你是白艾庭的,而我是卓清的,卓清要不到的我给你,白艾庭望穿秋水的也要被我先拿走。 仍是那个坏了水管的房间,仍是潮湿的空气和连绵不断的雨声,床单皱起褶痕,额头细细冷汗,她在靳译肯缓慢的使力下发出没有克制住的闷吭,嘴唇有些白,眉头轻微皱,但是心口咬着白艾庭三个字,一直咬着,到最痛的一刻也没有松口和后悔,后来疾风细雨催人醉,两人那一晚上的接吻生涩又缠烈,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第二十五章 差距 投诉 手术的日子定在周六。 龙七进去前曾向他嘱咐一段话,她说:“靳译肯我知道你聪明,你脑子最灵活,把你放哪儿你都能活成上等人,所以万一出事你得罩得住,绝不能让我家里人知道一丁半点儿,我不是怕羞,我说真的,我妈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会找你们家的麻烦,依她的性格绝对这么做。” 他当时始终沉默,气压十分低,接过手机,放在手心里转动,良久才说:“我罩得住。” 有这句话就行了,靳译肯的道德感虽时常下线,但关键时刻是很能抗事的,他说罩得住就是真的罩得住,之前她惹出任何棘手情况时,他眉头皱都不皱一下就帮着解决,她早看出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只不过那些本事还没用在正途上。 而感情这回事儿,靳译肯对她或许是动了点真格的,但仅凭这些要使两个人在一起的话还不够,阻碍太多了,家境太悬殊了,两人的成绩还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呢,以他的前途和段位,未来完全有大把更好更漂亮的姑娘前赴后继着想拿下他,她真没必要在这时替那些姑娘打垮白艾庭,何况他家老爷子也是位人物,万一家风不正,他让龙七在这市里混不下去也有可能。 她都懂。 手术时长记不清有多久,一刻钟?半小时?反正不超过四十分钟,龙七从手术室出来后一句话都没说,是真没有力气,全身都是软的,靳译肯的眼睛也是红的。他提早一天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手术结束后就带她去那里,龙七先开始还能走几步,到酒店后就完全不行了,皮肤湿冷,唇色苍白,人随时都能瘫下来,他在电梯内扶着她,出电梯后背着她,她轻轻在他耳边说好痛啊。 好痛啊,靳译肯。 然后掉了滴眼泪在他的衣领上。 她什么时候哭过?从来没,从来没哭过,她打着麻药感觉不到明显的疼,但是知道自己身体不行了,被抽空了一次,那个过程已没什么清晰的回忆,模糊一片,但她知是她活该,知自己迟早会为这孩子付出代价,知自己不是重生,是彻底坏掉了。 那个晚上,靳译肯没有一刻深眠过,他把她抱着,把她的手握着,生怕她随时就没了,因为她那时候的脸色实在太恐怖,太苍白。 她浑浑沌沌地睡过一觉,但还是虚,身上出的冷汗湿了被褥和枕头,那一觉醒来后,她也做完了决定。 她说:“等我好了以后……我俩就彻底断了吧。” 靳译肯不说话,嘴唇贴着她的额头吻了吻。 她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是破掉的,但是碰到你之后就破得更彻底了,不能这样,我过不下去了。” 他把她抱往怀里的更深处,对这一提议没有任何反应,或许是早有预料,早在她坚决不要孩子的时候就有预料,多日以来的酝酿才换来此刻的平静接受,他就问了一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说不来谎,也不想对你说谎,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 靳译肯只沉默了两秒,说:“你知不知道你跟董西的差距?” “知道,但我会跟上。” “你跟不上,你连我都跟不上。” 龙七咳嗽了一声,他接着说:“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七,你跟我的差距多大,与董西的差距就有多大,我会向着你走,但董西不会。” 龙七一直咳嗽,一直咳嗽,咳得肚子都疼了,然后哑着声音说:“不是这样来的,靳译肯。” …… “如果在一起需要一百步的距离,你只能向我走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你永远不 分卷阅读37 会走,我也不会走,但董西的一百步,我全部会走完。” 好了,这句话表明了最清晰不过的态度。 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靳译肯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请的一位钟点工,他不来了。 断关系这事儿是她提的,提得如此频繁,他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他这人她知道,一次两次三次的时候他能哄着惯着,但到第四次信用值耗光了,他就开始跟你真的算帐了,龙七这笔是感情帐,还是一笔让他搭上了亲骨肉的感情帐,他的公子脾气没发作算好的,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得冷暖自知。 因为还真没有时刻看着她顾着她的人了。 手术前就预先向学校请了一星期的病假,她在宾馆躺了两天后就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继续睡觉,死了一样地睡。 钟点工阿姨知道她做了什么手术,挺贴心地替她熬了补汤,说过一句话,说挺可惜的,她这么漂亮,小孩肯定也很漂亮。 龙七一边喝汤一边回她:“阿姨,我今年十八,读高三呢。” 钟点工错愕了一下,没说其他话。 龙七缺课的这一个星期,要说学校没有风言风语是不可能的,消息多着呢,也有脑洞大的猜到这事儿上来,但就是猜不准对象,打死她们都想不到会是靳译肯的。 有人在校论坛上发了个先知贴,钉死一句话:龙七再这么过下去五年内肯定出事,赌五毛。 语带嘲讽的跟帖也不少,有说她会被包养的,有说她会沾毒的,还有说她会搭上个官二代富二代坐吃山空的,或者继续吃青春饭吃到再也不青春后嫁个又老又粗俗的煤老板过一辈子的。 但没有一个人猜中。 没有一个人猜中之后她的名字会被多少人尖叫出口,她的身价会多令人乍舌,她的一姿一态一言一行会成为多少人效仿的对象,并且成为一个他们终其一生也攀不上的女人。 第二十六章 卧槽 投诉 北番高中的分班考试每学期一次,而模拟考每月一次,龙七就在临近第二次月考的时候返校了。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擦肩而过的人不多,但几乎每一个都盯着她看,她带着一丝懒洋洋与旁若无人的姿态走着楼梯,就像往常一样。 进教室时,急于赶在早自修前去办公室上交作业的课代表匆匆奔出,刚好撞着龙七的右肩,龙七本抱着臂,右肩的背包带子因此滑了一半到手肘处,课代表顾不上道歉,但忙里偷闲地朝她看了一眼,想看看撞到的是谁,这一看就愣住了,嘴巴里条件反射地念:“卧……” “槽”字没念出来,也不敢念 她是龙七,但又不像龙七。 龙七的发色曾有一度是烟灰色(配合杂志拍摄要求),那发色特挑人,一不小心就落得浮夸,幸好她五官立体,脸瘦,皮肤又雪白,再加那傲慢到死的表情管理与范儿,独具一番帅气迷人的女人味。 但现在这发色变了,变成黑色,正正经经的黑色,她高挺的鼻梁上多架了一副黑框眼镜,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独具代表性的眉毛也变正常了,比之前顺眼多了,虽还是之前那张脸,但课代表看呆了。 龙七以前的漂亮中多带着些戾气,现在这戾气被发色与黑框眼镜消得干干净净,平添出一道书香气和一份不会伤人的冷艳感,她的眼睛里依旧有傲慢,但隔了一层玻璃镜面,也被柔化成一种慵懒,难得的是她身上还多了种处之泰然的气场,就像现在她的包被课代表撞得滑落到手肘处,她只是慢条斯理将其抬回肩膀,也不去看撞自己的人,似乎懒得为这种小事浪费眼神。 天了噜,以前她可是会直接抓着人的后衣领往墙上撞的。 龙七入座后,照往常的习惯从包里拿出书、笔、手机、水瓶、纸巾等“课桌五件套”,把书打开,把手机放进衣袋,把水瓶放在桌子左上角,把纸巾放在右手边,再从包里拿出一根皮筋,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捋至后脑勺,绕三圈,绕紧,随后手指又从前额滑过,将几丝刘海收到耳后,收得干干净净。 结束了之后,她扫视了一眼教室,教室里所有的人都静悄悄地看着她,但她的眼睛依旧如一潭静水,与即时打响的刺耳上课铃呈强烈反差。 “槽!”课代表终于将后半个字吼出来,抱着作业本猴子一样地蹿向办公室。 教室里的七魂六魄也渐渐归位,各人一个接一个地收回视线,悉悉索索的讲话声此起彼伏,延续之前的热闹度。 董西也看过龙七。 但她不像班里其他人那样将视线轰轰烈烈地跟着她,又潮汐一般地收走,而是在龙七刚进教室时就看了一会儿,随后埋头看自己的东西,等众人都不看龙七后,她才又从人群中回过头,安静地看了龙七第二眼。 分卷阅读38 >…… 龙七改变路线这事儿在年级里激起不小的水花,每到下课,在教室窗口有意无意经过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这班级本来就是处于走廊最西面的,连最东面的教室都有一两个人过来徘徊几步,挺夸张的,但龙七破天荒地置若罔闻。 直到上午三节课后,她没有继续坐着,携着一打考卷与课本主动离开教室,去了高三的教师办公室。 班主任正好没课,挺闲的,他拧开保温瓶喝着茶,看着桌上这一打考卷与课本,又抬起眼皮看了看龙七,还没开口,坐着的龙七先说:“这是我这几个星期落下的课程和作业。” “唔。”班主任把保温瓶搁回桌上,“所以呢?” “我想补回来,老师。” 班主任又看了看她的头发与眉毛,许是觉得挺虔诚的,说:“高三了,终于想到读点书了?” 龙七答嗯。 随后将手肘摆到班主任的办公桌桌沿,撑起脸颊:“我想董西替我补课,老师。” “你还挺会挑人。”班主任说。 班主任已过中年,接近退休了,但这老头儿挺有意思,虽然手下带了个实力最弱的班,但他从不差别待遇任何一个差生,也不会拒绝给他们浪子回头的机会,所以龙七要读书,他就给她读,龙七要补课,他就给她补,龙七要董西,他就给她董西,挺好说话的。 龙七从办公室出来后,碰到一些女生。 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不良少女的派别,其实龙七只是性格孤僻脾气臭,无缘无故损人的事是不干的,在她看来白艾庭那些女生团体才算这个学校的不良少女,但还有一些女生是游离在尖子班与差班之间的最容易疏于管理的人,她们学习能力不差,所接受的学习强度不高不低,刚好能应付,压力就不大,空闲时间自然比另两个班的多一些,于是成了校内嚼舌根党的中坚力量,其中一个叫郁井莉的是这股中坚力量里的头儿,她是上一届的留级生,因对所有课程都已了若指掌,只等高考,所以比其他人还闲,龙七经过时,郁井莉就喊住她。 “哟,七七,”她和一帮女生站在教室门口晒太阳,懒着嗓子说,“你改头换面啦?” 郁井莉长得并不好看,但身材挺好,她特别喜欢勾搭风尖人物,也特别喜欢和帅哥美女做朋友,龙七刚进高中时就被她主动接触过,还催着龙七认她作姐,当时龙七觉得她浮夸,没搭理,但这郁井莉老爱跟她装熟,人越多的时候就装得越熟,后来龙七被白艾庭孤立了,她才不怎么过来搭理了,暗地里还说过一些关于龙七假清高的小话。 但这些都不是使龙七对郁井莉犯恶心的主要理由。 这个郁井莉在校外有个男友,但她对靳译肯垂涎已久,暗地里给靳译肯发过几条充满暧昧与性暗示的匿名短信,靳译肯没存过她的手机号,不知道是谁,龙七可存过,她从自己的手机黑名单里找出这个号码时,一口柠檬水喷在靳译肯的T恤上。 所以龙七往回看了一眼,脑子里闪过她发给靳译肯的几句露骨情话,不忍直视地继续走,郁井莉在后头笑嘻嘻地说:“你这几个星期干嘛去了,别是跟论坛里说的一样,肚子里死人了吧。” 龙七以前思考过,自己的底线是什么。 从小和龙信义这个渣生活在一起,底线隔三差五就被刷新一次,后又认识靳译肯,底线再次落到道德层面之下,被杂志社压榨,被网民黑,被论坛里的同学猜议,原本以为早就没底线了,但郁井莉这句话,让她又把“底线”两字从脑子深处拽回来。 她回过身子,也正是同一刻,靳译肯从东面教室的后门走出来,他一边走一边单手关门,另一只手正在用手机发讯息,他走入阳台过道的时候抬了个头,看到她这里了,但他视若无睹,就那么继续拐进楼道,走了。 龙七不管他,看向郁井莉和她身旁那帮女生。 “我家里死人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最后将目光定格到郁井莉的脸上,“伊芙琳啊。” 别人不知道伊芙琳是什么意思,郁井莉可知道,她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伊芙琳是郁井莉向靳译肯发匿名短信时的假名落款,起这个名字也不是随口,靳译肯以前对美国一个建筑师特别感兴趣,当然感兴趣的不是他的建筑风格,而是他的“风花雪月”之事。 这建筑师包养过许多情人,其中一名叫做伊芙琳的十六岁情人最终俘获他的浪子心,他为此解散了自己雄壮的“太太军团”,为她在斯坦福的豪宅麦迪逊广场花园2楼专设一架红色丝绒秋千,但最终伊芙琳因忍受不了建筑师近乎窒息的爱转而接受另一名百万富翁的求婚。这名建筑师最终死于自己的情敌之手,并且死在麦迪逊广场花园自己设计的一所建筑中。 靳译肯觉得这个男人太帅了,牡丹花下死 分卷阅读39 的那种帅。 郁井莉大概也是有所耳闻靳译肯对这段香艳史的兴趣,才化名为伊芙琳给他传简讯,现在这名字从龙七嘴里念出来,吓得她一句话都不敢说,脸一阵青一阵红。 第二十七章 T恤 投诉 龙七回班级后不久,班主任就到教室门口喊董西出来。 班主任讲话,董西听,龙七在里头看着,边看边用食指指腹轻轻磨着黑框眼镜的镜框,而董西的双手安静地摆放在腰后,这幅画面在斜阳里是无声的,但董西对着班主任轻轻点头时,龙七仿佛听见了她的头发从肩头滑落时,那轻微的悉索声。 班主任走后,董西在上课铃响中进教室,并没有看龙七,就好像刚才与班主任谈的那个话题与龙七一点都不相干。 一上午,董西都没来找她。 中午也没有。 直到下午倒数第二节自习课上,董西的座位才有动静,她终于完成手下的笔记,带着笔记与一叠考卷穿过半个教室,来到龙七的座位前。 龙七看她。 她的衣服上有一股很柔软的香味,会让人联想到质感最舒服的针织衫,她的声音也一样,四周是喧嚣吵闹的,而她的声音从这些喧嚣中单独分离出来,问:“你今天有空吗?” 同桌也抬头看了董西一眼,随后继续埋头玩手机。 “有空。” 董西从怀里的一叠试卷中抽出一张,跟着笔记本一起放到她桌上。 “老师让我和你组成一个学习小组,所以以后你不懂的,就问我。这本本子是我上课时记笔记用的,主要是理科的,文科的我明天再给你。还有这张试卷,这是你第一天落课时的练习卷,你回家做一做,明天我帮你对答案。” 董西说完后,看龙七。 龙七收回撑着面颊的右手,把左手转着的水笔放桌面上,拿过试卷与笔记本,粗略地翻看一眼,点了点头。 这时同桌离座,跑教室外上洗手间去了。 董西将走时,龙七问一声:“你最近怎么样?” 或许是这个问题以太过“打酱油”的形式出现,董西在转身时迟钝了两三秒,之后才听到她回答:“我还好。” 座位周遭的人聊的聊,闹的闹,几乎没有往这儿注意的人,董西回答完后照理说该走了,但是这一刻,迟迟没听到她讲别的,也没有离开的动静,龙七在短暂的空档里意会出一件事,轻轻地提:“那你和他还好吗?” 知道董西和靳译肯的关系的人只有龙七一个,能在她失落时充当倾听者与安慰者的,也只有龙七一个。 董西背对着她回答:“他也还好。” 龙七揣摩这四个字的时候,董西从衣袋中拿出手机,低着头放到她的桌面上,屏幕上是一条短信,短信来自靳译肯,信息内容就一段话。 ——我不适合你,以后不联系了,祝好。 信息接收时间为上午十点多,也就是和郁井莉呛话的时候,龙七看完后立刻看向董西,但董西脸上依旧清淡如水,她无声地将食指抵在自己唇上,对龙七做了一个低调的提醒,藏着“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与他知,事情就这么结束吧”的意思。 董西比她想象的坚强。 这一点挺出乎她意料的。 放学后,龙七在学校西侧的操场看台找到靳译肯,他正一个人待着。 她先把包从看台的外侧扔进里侧,靳译肯听到动静,往她这儿眯了一眼,龙七接着撑过栏杆进入看台里侧,从地上拾起包后走入过道,往他那一排走。 靳译肯有阵时间特别欣赏日本一个潮牌的T,龙七送过他一件限量款的,巨贵,花了她不少银子,他当时有好几件了,但偏偏穿着那件出门的时候被一个妹子拿记号笔在他衣角处悄悄留了个手机号,结果他回家后才发现,为此懊恼过很多天,还生了气,龙七笑他艳福不浅,笑他气量小,而他从那以后再没穿着那衣服出街。 但他今天穿着这件T,衣角处的记号笔印仍有痕迹,很淡很淡。 他的指头间夹着一根没点的烟,正沉默着看空旷的操场,龙七坐到他身旁后,从衣袋中掏出打火机,喀一声打火,递向他。 他把烟递嘴边,斜过脑袋从她这边借到火,龙七关火后,把打火机放进他的裤袋:“给你吧,我戒了,你每次都不带。” 他看着操场,不回她的话。 “我就是来说一声,谢谢你放过董西。” 靳译肯还是不说话,烟在他的两指间缓慢地燃烧。龙七拿起包准备走,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终于说:“不谢。” 但他也接着说:“以后别看我,别找我, 分卷阅读40 别借我火,别随便跟我说话,我们俩层次不一样,你做你的差生,我做我的全校第二,我跟你的事也最好烂在心里,我不想别人知道我跟一个差生有过纠葛,丢面子,以后也别因为什么旧情来找我,你的忙我不帮,从今天开始一个都不帮。” 龙七站在风口里,看着空旷的,橘红黄昏里的操场,回:“好。” “出去别报我的名字。” “嗯。” “别说你认识我。” “嗯。” 靳译肯把烟头摁在她坐过的座椅上,说:“没别的了,滚吧。” 第二十八章 柏林 投诉 严格来说,龙七是靳译肯的初恋。 她也从他这里获得了很多第一次,有的甚至可以称为他生命里的唯一一次,往后不会再有的,比如他此刻带着赌气的一份绝情。 那次黄昏之后,靳译肯彻底回归到了他自己的世界,与白艾庭复合,月考(联考)成绩超越卓清登顶全区第一,之前参加的物理学大赛得到大奖拿到市里头条,一切来得轻而易举,又仿佛厚积薄发,就好像他的人生自从剔除掉龙七之后才顺着轨道真正开始了。 如果这是他的报复,那么这种报复也挺正能量的。 而龙七在同样一次月考中,取得了命中注定的低分。 公布成绩的当天放学后,她留在教室里刷手机,董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研究她的考卷,黄昏从教室前门溜到后门,演变成一片壮丽的赤红晚霞,再到晚暮时刻,教学楼教室里的日光灯零星亮起,董西才终于从卷子上收笔,将其折起,夹进一本小记事本。 龙七也刚好看完校园网上的一些动态,董西还没开口,她先收起手机问:“本子里是你写的解题步骤吗?” “嗯。” 龙七接过来看,本子内除了清晰明了的解题步骤外,董西还额外出了几个同一题型的题目给她做,蛮厉害的,一下子就看出她不擅长哪种题型了,题题精准。 教室外边天黑得差不多了,董西说:“先回家吧。” 如今是十一月份,进入高三已来的第三个月份,入秋的第二个月份,气候偏凉,天晚得快,班级也放得早,龙七一边锁教室门,一边往西面看了看都已经无人的几间教室,问:“你朋友没等你?” “我让她们先走了。” 锁住门后拔下钥匙,钥匙在手中抛掷了一下,她边走边说:“那我送你一程。” 董西的脚步比龙七缓慢半个节拍,回:“你不顺路。” “没关系,你因为我才留这么晚,而且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原本是件值得心情愉悦的事,只是后来并没有按照正常的事态来发展,龙七在出校门的时候碰上了郁井莉,这人上次被她呛得没面子,这回专门找了校外几个朋友搭伙,专候着等她。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以她以前的脾气碰到过不下三次,大多是女生之间言语不和那回事,她在其中没吃过一次亏,但是牵扯上外校的就少了,还有男有女。 龙七发现后暂停了脚步,并不紧张,只是遥遥看了会儿,随后对董西说:“那你一个人先回去吧,当心点,我跟郁井莉她们谈点事。” 但是董西看得也挺清楚,龙七要走时,被她拉住手腕:“你陪我朝另一条路走吧。” “没事,郁井莉是留级生,不敢在这一年留什么污点,何况这里是校门口。” 才刚说完,再次向那边看去的时候,发现郁井莉已经从那个集体中退出,朝反方向离去,而这个有着五六个人的集体正朝这边走来。 龙七叹一口气,反牵住董西的手从另一条路口走:“走吧。” 这条路口通往巷子,穿过巷子后会有一个繁华的集市,龙七的目的是人多的集市,但首先得保证自己不在这人烟罕至的巷子里被堵住,所以拐了几个人烟稀少的路口后,她的步子就从一开始的稳速变为匀加速,因为她和董西走到哪儿,后面的人就跟到哪儿,走得越快就跟得越紧。 她一边回头打量一边从衣袋内拿手机,打开校园网翻到刚扫过的一些好友状态,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名好友的定位状态上,随即退出校园网,打开通讯录,找到那名好友的号码迅速拨出去。 “你在做什么?” 董西刚问出口,突然因为不注意脚下而磕了一跤,幸亏龙七抓得紧,董西除了膝盖磕破皮外没伤着其他地方,这么一来与后头的人之间距离拉短了,对方开始朝这儿奔跑过来,龙七将董西拉起来:“再坚持一会儿就好。” 手机很快拨通,她不等对方问,直接开口:“你在哪里?” 对方说了街名,她立刻 分卷阅读41 回:“我知道你在我学校附近,看见你发的定位状态了,但具体是哪个方向?” 说这话的同时又拐过一个路口,脚下速度再次提快,董西轻微喘气。 “夜市?夜市西面还是东面?“ 后头的人开始追了,脚步声铺天盖地而来,局面仿佛进入争分夺秒的拉锯战,龙七再问:“具体店名!” 就在手机那端听到答案的一刹那,一直少有人烟的小道终于赶到了尽头,随即切换进学校后头最热闹的一个夜市,霎时人声鼎沸,灯光如昼,原以为形势会有所收敛,可后头的人面对强光丝毫不犹豫,龙七带着董西扎进人群,他们也迅速冲出巷口,冲撞人群。 “我看见你们了,”她对着手机说最后一句话,“待在原地等我过来!” 最后的追赶只维持了十五秒钟,但这十五秒钟极度紧张,两队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那种追赶因为行迹暴露也变得越来越明目张胆,龙七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终于找到一直在通话的那个人,随后以电驰风擎的速度拉着董西进入那个人所属的小团体,也就是在这一刻,在龙七喘着气进入这小团体的一刻,那个咄咄逼人追赶着自己的集体才终于在五步之遥的地方紧急“刹车”,他们一看见龙七身前的人就面露惧色,举止尴尬,徘徊不前。 她在那人的身后盯着他们,董西在咳嗽。 而那个被她借作临时避风港,令他们望而生畏的人还没有注意到这状况——司柏林没有注意到这群人。 他的嘴里衔着半根热狗,正自顾自地看着手机,直到后来发现在自己身后出气儿的龙七,才顺着龙七的视线,侧过头,看到这群人。 那群人又气势减半地往后退几步。 司柏林的身边站着他的女朋友,龙七就是和他女朋友通的电话。 她半小时前就刷到她们在这儿的定位状态,知道有她的地方一定有司柏林,而有司柏林在的地方就没有什么事不能解决。 “你帮我这一次,”龙七说,“我欠你的人情以后加倍还。” 靳译肯唤司柏林“奸商”是有原因的,他这人的爱好就是在校内外做各种“生意”,具体什么生意靳译肯没说过,但绝对不止金钱那么简单,所以他在校内外的人脉广,段位高,人人都怕被他抓把柄,连被他多看一眼都心有余悸。 像之前司柏林多看龙七的那一眼就看出了她喜欢董西。 而现在他看着这群人,像看着一群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乌合之众,这事他能搞定,但前提是他得愿意替她搞定。 龙七说完后,他慢慢回:“不用你还,我要靳译肯还。” 果然,在司柏林的认知里,靳译肯的人情比龙七值钱,他即使还没搞清楚状况也迅速摸出了生钱之道,可董西还在,龙七说不得多的,只向他的女朋友看了一眼。 他的女朋友,龙七叫她雾子,是自己在杂志社的前辈,人特美,和龙七的关系也挺好。 雾子在司柏林耳边说了几句话,又抚了抚他的手臂,随后向龙七轻声说:“你带你朋友去便利店买点创口贴,我看她的膝盖破了。” *** 董西的膝盖被蹭破了一点皮。 龙七从便利店拿了杯热饮给她,让她坐着,随后蹲下身看着她的膝盖,用拇指抚到伤口周边的皮肤,她的皮肤那么白,显得这一块小伤口那么触目惊心,她继而抬头望董西,手伸到她的脸颊旁,把她那几丝因跑步而凌乱的头发顺到耳后,皱着眉说:“对不起。” 董西看着她,手里的热饮微微冒着汽。 就在氛围安静又微妙的时候,便利店的感应门打开,雾子的声音响起:“七七。” 她看过去。 雾子明显是人还没到就先开口,紧接着才看到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她先是看龙七,随后看坐着的董西,看龙七放在董西脸颊上的手,有那么一两秒是犹豫不发声的,而后才若无其事地说:“隔壁有药店,我陪你去那里买点消毒液。” 雾子跟着司柏林处久了,眼光也比一般人敏感些。 龙七在药店的柜台间拿药水的时候,雾子告诉她:“已经帮你搞定了,那些人走了,不会再找你。” “谢谢你老公咯。” 雾子专注地看着药瓶子上的说明书,淡淡说:“你跟译肯怎么了?” “断了。”龙七拿起另一盒脱脂棉,轻描淡写地应。 店内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店外是夜市中来往的行人,雾子一言不发地将药瓶放回柜台,又拿起另一瓶,两人各自看着各自的药。 “司柏林呢?” “在隔壁小吃店,跟人家谈完后又饿了,吃面呢。” 分卷阅读42 “跟你老公说一声,这事儿我扛吧,别去找靳译肯了。” “他说着玩的。” “那,麻烦他别去跟靳译肯提起,你帮我拦着点。” 雾子慢慢地看她一眼后,收回视线:“那女孩是谁啊?” “我同学。” “柏林说是他的邻居。” “哦,也算他的邻居。” 雾子吸了口气,有一种“这话题越来越无聊不如就到此结束吧”的意思,随后果然另扯话头:“你最近混得行不行啊,看你出镜率越来越少了。” “高三了嘛,又不像你。”龙七接着说,“我觉得你退了挺可惜的,社里资源最好的就是你,你走了后这杂志真没什么看头,没意思。” 雾子笑了笑:“我晚上发你几个靠谱经纪人的联系方式,他们都特别想签你,你以后手头要是紧可以去试试。” “不用,我也准备退了。” 雾子显然没把她这话放心上,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又看了点擦伤药,龙七挑了一瓶准备走时,雾子喊她:“七七啊。” “嗯?” “以后,你学着说话处事当心点,我们这类人,你懂的,没有庇护的话在这圈子很难明哲保身,你跟靳译肯断了真的很可惜,他在这方面是最好的,你哪天要是后悔了也不一定能追得回他,他们那类人,钱滚钱,利滚利,只会越来越好。” 龙七耸肩:“哦。” “还有,”雾子之前总是欲言又止,现在放下手中的药瓶,终于说,“下次我也帮不到你了,跟你说件事,你别不信。” “什么?” 雾子看向她:“我和司柏林之间,快完了。” …… 龙七离开药店时往隔壁的小吃店看了一眼,司柏林正慢条斯理地往面里加着调味料,他这幅少爷模样与靳译肯如出一辙,两个家世那么牛的人都曾经以这幅吊儿郎当的姿态来到她和雾子的世界,现在,或主动或被动,或不爱或相爱,两个世界终究慢慢撕扯开,起点就是终点,终点再没有下一个起点。 董西也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 他们所居住的公馆园像一座大堡垒,把所有天之骄子与娇女圈在其中,隔绝任何外人入侵,不管是想进去的人还是想出来的人,最后都伤痕累累。 第二十九章 功名 投诉 司柏林和董西同路,那天之后,董西由司柏林带着走了。 而隔天早上,学校。 早自修的铃声响两声,还在回荡,郁井莉从自班班级走出,向洗手间的方向走。 女厕间空无一人,郁井莉前脚刚入,龙七后脚跟进,郁井莉进入第三个隔间时龙七已走到第二个隔间处,然后在郁井莉毫无察觉时啪一声挡住还没关上的门,正要上厕所的郁井莉一看见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龙七紧接着踏入她的隔间,一手唰地掐住她的脖子撞到墙上,一手干脆利索地拴上门。 狭小逼仄的空间,郁井莉发出呜呜咽咽的喉音,惊恐地瞪着她,龙七问:“疼不疼?” “咳……咳!” 龙七接着问:“怕不怕?” “咳!龙……咳……” 左手又是一个狠狠的力道,郁井莉差点翻出白眼来,龙七从衣袋中掏出一把眉刀,抵在她的耳根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是主动犯我,我就先割她耳朵,挖眼珠,斩舌头。我这人脾气爆,底线低,说得出做得到,你现在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眉刀快刮到郁井莉的耳朵,郁井莉慌不择乱地点头,龙七继续说:“这学校要整我的人不止你一个,想看我没好下场的人也不止你一个,现在我要你当我的小跑腿去告诉那些人,不管嫉妒也好讨厌也好,最好把你们的情绪都压压干净,因为我在毕业之前都会竭尽所能踩到你们的上头,成绩,人缘,身边所站的人,每一项都会让你们自卑到无以复加,让你们发现除了脸和身体以外,原本仅剩的那些可悲优势点也快被我踩灭!不敢像你一样找人对付我的话就安安静静做一个老实本分的贱人,心里怎么骂都好,怎么怨都好,脸上千万别被我看出来,因为将来有一天飞黄腾达的我,一定会朝着你们这些人脸上一个个吐唾沫!” 郁井莉紧紧闭着眼,鼻子哼哼出着气,脸色通红,龙七将她再次撞到墙上:“而你!” “你的黑历史,你校外男友的黑历史,你那些狐朋狗友的黑历史,正像你的脖子一样在我手上捏得紧,你敢把我的话曲解半分半毫,或妄图向办公室打任何小报告,我都能立马让你从高中退学,并且保证这所市内没有一所高中肯继续收留你,你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吗?我的学姐?” 分卷阅读43 br /> 郁井莉颤颤巍巍地点头,龙七这才收手,郁井莉一下子瘫倒在马桶旁,对着地面无法自制地打呕,龙七将眉刀收进衣袋,打开隔间的门走出去。 盥洗台旁有一个不知何时来到的学妹,大概是听到了龙七在隔间里所说的话,也是吓得脸色花白,龙七斜都没斜她一眼,她已经腿发软,气儿都不敢吭一声。 龙七走了。 打那以后,郁井莉碰着她就躲,论坛上关于她的帖子虽说没有显著减少,但各种言论都比之前干净多了,那些狂妄的,躲在电脑屏幕后头的,自以为永远不会被追究的青少年少女们像终于意识到她是个人,是个被惹恼的话会干狠事的人,于是一时之间都噤了声,乖得像初生宝宝一样。 早这样多好,欠虐。 而靳译肯现在也是越来越高不可及了,龙七反虐郁井莉的事在普通学生圈子里传得声势浩荡,在尖子生圈子里却无人关心,大家更关心的是靳译肯在各领域全方位压倒卓清这事儿,据说连与某一流大学的唯一保送生名额都有可能从卓清手里溜到他手里了。 这名额对靳译肯不重要,他的目标大学并不是那一所,也随时有可能被自家老爷子拎到国外去念(当然,白艾庭也会跟去),但龙七知道卓清挺想去的,所以现在就看靳译肯厚不厚道,留不留情面,否则真算做得绝了。 不过就算靳译肯拿了名额也不关她事,他和卓清之间不对头是他们两个的事,她之前卷入其中的时候没过问,现在撇清关系了更不会傻兮兮地去掺和。 十一月初,凉凉的秋意让所有人的制服外多加了一两件毛线衫,画面感暖融融的,龙七接到杂志社关于秋季专题的新拍摄任务,她一边跟杂志编辑通电话,一边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柜台前买单,正巧碰上三四个蹲点候着她的宅男粉,她买两杯卡布基诺,男粉们有意无意地跟着买卡布基诺,然后乖乖地在她身后看着她,她忙着跟编辑拒绝拍摄行程,懒得搭理他们,拿了两杯做好的就走。 咖啡厅隔壁是一家小画廊,董西等在那家画廊的橱窗口,龙七一边把咖啡递向她,一边看往她所看着的方向,随口问:“鹿?” 画中是一头冬日落雪中的小麋鹿,油画质感,虽然描绘的是一个冰雪琉璃世界,但更多感受到一种安宁娴静的温馨氛围,尤其那初生的鹿特别惹人怜爱。 她并不懂鉴赏,所以除了看着挺舒服外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董西倒主动说:“这幅画,是一个不知名的女画家,画的她的女儿。” “她女儿是头鹿啊?” 董西笑了笑,接过咖啡,看了龙七一眼,继续看画。 “从我小时候记事起,这幅画就一直挂在这里了,所以我觉得她女儿现在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大。” “我觉得这幅画更适合摆在你的房间里。” 董西摇头:“它更适合摆在橱窗里,给路过的每一个人看。” 这句话落下后,橱窗上刚巧倒映出正从校门口走出的一拨尖子班学生,她们刚下课。董西的视线收回来,往校门口看去,那拨与她关系好的朋友从人群中伸手与她打招呼,龙七说:“那我先走了。” “你先别走。” …… 董西喊住她,是因为她帮龙七另外安排了一个小见面会。 几人聚在咖啡厅中,董西和龙七并排坐一席,董西的三个尖子生好友坐在对面一席,那三个人都是年级里排名前二十的学生,但各自都有偏科严重的毛病,董西经常帮助她们补习弱项学科,而这回,董西希望她们能利用自己擅长的那门学科,帮助龙七补习。 “也不是不行,”谈了大概一刻钟后,其中一个女生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想法,“但我们都是高三生,尖子班的进度很赶……董西你是知道的,我怕最后两边都顾不好,要不你们还是找个专业的补习老师吧。” 意思就是龙七朽木不可雕,谁愿意花那金贵时间到她身上。 “最后的结果怎么样其实没有关系,我是建议以后大家能在一起学习,这样有不懂的,随时可以互相帮着解决,我也能继续帮你们补习其他的科目。”董西回道。 坐中间的女生说:“我们现在不就是经常一起学习吗?”她说着,看了看龙七,“只不过,多加一个她咯。” 这话的口气龙七不喜欢,但她既然憋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也不会傻得在此刻前功尽弃,所以没说话,低头喝了口东西。 “其实……我建议,”首先讲话的那个女生继续说,“董西你去找一些我们班的男同学来或许更好,他们更聪明,比起我们也更愿意帮助龙七……比如说卓清。” “嗯……比如说靳译肯。” 好死不死,她们偏提这个在董西和龙七 分卷阅读44 心里同时拥有一块专属黑名单领域的名字,董西处之泰然,龙七不动声色,那三个女生却开了话匣子,继续提道:“他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简直是学神,目前本校综合实力最强的就是他,而且董西要是你跟他提要求的话,也方便。” “也方便”这三个字,另有一层含义。 董西已经不怎么回话了,龙七看着她起身去洗手间,那三个女生则自己聊开了,龙七当了一刻钟的乖乖女,这会儿慢慢地把杯子往前一放,身子往后靠着沙发,双手搁进衣袋,舒舒服服地换好坐姿后,开口:“智商高的人是不是情商特别低?” 三个女生一愣,抬起头看她。 “你们跟董西是好朋友的关系吧?” 龙七是带着微笑问她们的,就好像谈话节目中知心姐姐那种微笑,三个女生愣神的时候,龙七继续发问:“嗯?” “嗯。”其中一个人回。 “那么对她的感情状况看也能看出一点端倪才对,你们是她校园网账号上的好友,当初你们班特厉害的那个谁为了追她还联系过你们,对吧?” “这……” “当初明明知道他追她是不利于她的,却把她的喜好和信息统统告诉他,不会是收了不少好处吧?董西当初被校园舆论攻击的时候,有你们的一份责任哦。” “龙七,你又不是我们这圈子的人,董西和靳译肯的事情你也不清楚,没有资格谴责我们。”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反驳。 “对啊,我不清楚,所以我在她面前什么都不说,可是你们作为她的好朋友不可能比我更不清楚,再说了,从董西最近和那个谁之间的零互动来说猜也能猜出点什么,你们怎么还能在提到那人的时候那么理所当然呢?根本就没把她的心情当一回事对不对?” 龙七说到此时,抱起手臂:“有好处的时候心安理得地受着,要你们付出了就各个为难,她对你们不差,你们却仅仅把和她的关系归类为“抱团”,优等生的“抱团”。你们怎么不跟白艾庭混去?哦,也对,白艾庭只喜欢挑前十的妹子抱团,你们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被淘汰了。” “龙七。”席外,董西平静地喊她。 “所以说没法帮助她!”其中一个女生被说得耳根通红,见董西回来,立刻收拾着书包起身,“她就这幅德行,根本没法相处!” 董西并没留人,这女生走了之后,另外两个也面面相觑着收拾东西,离席时还是劝董西:“跟我们走吧,董西。” 龙七自顾自地搅着杯里的饮料。 “董西!现在班里人都在打赌你回不来了,就因为你搭上了龙七知道吗!你别忘了当初你降到普通班也是被她害的!”那第一个女生等在门口的时候朝这儿大喊。 这么一闹,咖啡厅上上下下的食客以及柜台员工都朝这边看,几个本校的学生也兴意盎然地盯着。 气氛凝固了一会儿,董西答:“我会回来的。” 三个女生原以为劝动了董西,刚要松一口气,董西继续说:“而且我会带着龙七一起回来。” 咖啡厅内霎时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门口那位彻底死了心,甩手离去,另两个则无奈地留一句:“你保重啊,我们现在跟你是谈不上话了,你别被她拖累就好了。” 然后她们才走了。 咖啡厅里的气氛却安宁不下来了,有关的没关的人好像都嗅到了一丝好戏的味道,有人在忙着发短信,有人在忙着建帖子,只有董西若无其事地收拾桌上的东西,说:“我们走吧。” “我去买单。” 龙七到了柜台,才终于平复自己那颗被感动地七上八下乱跳的心,她心情特好,都快笑出来了,这时被服务人员提醒,她那桌已有人买单了。 “谁?” 服务员往旁边一指,是之前那三个候着自己的男粉丝,他们正在另一个桌上喝东西,看见她注意过来,兴奋地挥了挥手。 “我跟他们不熟,你把钱还给他们,我买我自己的。” 龙七说着,正拿钱包的时候,忽然在脑中闪过什么,重新往那三个男粉丝的方向看去。 他们几个人穿的外套上都有刺绣的XX学院几个字,典型是那学院的院服,她初看着眼熟,不差两秒,终于想起是卓清特别想去的那所名牌大学。 “服务员,”她回过头,“给我三杯随便什么喝的。” 等服务员一头雾水地做好三杯饮料后,她端着,朝那桌人走过去。 几名男生远远看着她的时候可以双眼冒桃心,但眼见她走过来就一个个紧张得表情都变了,龙七到了他们面前,把饮料砰一声放桌上,直截了当地问:“中昱大学的?” 分卷阅读45 “嗨……七七……” “把你们当年的高考排名报上来。” 他们微愣,随后,其中一个响应女神号召,秒答:“理科分数的话是省第三。” 第二个答:“文科省第五。” 第三个抬了抬眼镜,深藏功与名:“综合成绩,省前十。” 龙七眼睛挺亮的,接着问:“那你们有没有空出来的时间,来帮我补课?” 第三十章 苍蝇 投诉 学霸粉丝助阵,再加一颗强烈想学的心,简直没有什么关是她杀不过去的。 以这一天为起点,现在北番高中内有一场无硝烟的战争正在紧锣密鼓地打响,甲方是以尖子班为代表的食物链顶端优等生们及其背后高冷的老师辈,乙方是龙七+董西的打脸小队。 对,龙七就是准备去打那个班的脸,piapiapia地打,为此她几乎安排出了所有的时间,董西负责在上学时间给她辅导,而学霸小分队们负责在放学后替她开小灶,她那段时间窝遍了学校周边所有咖啡馆和图书馆,每一秒都在认真听讲,每一分钟都在用生命提问题,一个课程一个课程地进行着精炼,就连晚饭时间都把笔记本放在盘着的腿上,边进食边背化学方程式。 气候一天天地转冷,她身上的薄开衫渐渐变成各种宽大的绒线衣、棒球外套或粗针大毛衣,但到底是模特出身,她即使把头发扎得乱糟糟的也是个慵懒的潮人,她穿得有多随意,腔调就有多浓,三个大学霸特喜欢跟她待在一起,每次都跟拣着自带发光发电功能的亲闺女似的。 董西偶尔会来看她,来时会带一些热饮与点心,龙七有时就把这当晚饭吃了,而每次她做卷子时,董西就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她做题目,董西喝过的热饮,龙七不注意时会拿过喝,放一边后立刻被三个学霸预谋瓜分,她眼也不抬地用食指扣一声桌子,学霸们才收敛“杀意”,悻悻然地把热饮放回原位。 半个月后,周日下午。 那是第二个奋战了一整天的双休日,学霸小分队出去买喝的东西,龙七趴在图书馆内的木桌上补眠,董西在替她批试卷。 试卷全部批完后加了一遍分数,发现这次上了一百二,董西的嘴唇边浮起清清淡淡的笑,别头看向龙七,看见她那容易伤及颈椎的睡觉姿势(别人总是用手臂枕着脑袋,她却只用书枕着,双手蜷缩在袖管里,落在盘起的双腿间)和遮了整半边脸的头发,遂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 正是黄昏,秋日落阳正好落了一束在龙七的眼周,一直探到她毛衣内锁骨的位置,董西的手指在那束阳光里变得些许透明,指尖有层薄薄的光晕,光晕周围飘着细小的浮尘,她的手指穿过这些浮尘,拨进龙七的发丝中,轻轻地顺到耳朵后面,离开时,夹带走龙七发丝间的一股香味。 将她的头发理顺后,董西闲来无事地看着她,看她的肌肤,鼻子,看她嘴部与下巴的线条,因为以前没有这样看过,所以这一次多看了看,看一秒,两秒,三秒,嘀嗒,嘀嗒,嘀嗒…… 直到龙七睁开眼。 那是一次非常安静的视线接触,董西的眸子里带着一些探索感,一些正处于细细观察中的认真态度,而龙七的睁眼也是那么平静,没有眯,没有懒,好像做了一个平平淡淡的梦,在适合的时间适时地醒了过来,眼里没有一点波澜,只盛满了那束阳光照耀出的点点亮光。 两人在第一秒时彼此相视,第二秒,董西收回视线,第三秒,龙七捂着后颈坐起来。 “我怎么了?”她这时身上才有些懒意,随随意意地问。 “没有怎么,你的试卷考过了一百二。” 龙七用手撑住下巴,拿过卷子看,嘴角勾了那么一下,有种预料之中的自信感,随后放下卷子,依旧问:“你刚才看我什么?” 董西收着笔,回:“没看什么。” 可是龙七依旧看着她。 董西便在收完笔后回她:“因为,大家都说你漂亮。” “所以呢?” “所以看了你。” 龙七像是家长,慢慢引着董西的话题,她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化,笑容的弧度也没有变化,只是撑着脸颊,淡淡地,懒洋洋地问:“那么,你觉得我漂亮吗?” 彼时,她穿着件宽松的,浅灰色的男式毛衣,发丝被压得卷卷的,无妆,领口露着锁骨,盘膝坐着,身上香香的。 “你像男孩子。”董西回她。 她慢慢笑了笑。 “那,哪种类型的?” 董西思索了一小会儿,说:“我没见过的类型。” 龙七仍旧是笑,而后,学霸小分队就 分卷阅读46 回来了。 喝完东西,收拾一下后也准备走了,龙七原本要在图书馆前台登记处办理借阅手续,却没想在那里遇见熟人。 她在接近前台五米的地方就顿了步伐,身侧的董西向那儿看着,身后的小分队也随着她们两个的视线往那儿琢磨。 正将几堆书放上前台的是同校尖子班的几个女生,也是龙七颇为熟悉的,白艾庭的那些“闺蜜”们,而从她们身影的间隙间果不其然看见了白艾庭。 靳译肯不在。 但也正常,他向来懒得参与他女朋友的“读书会”,每回白艾庭花一整天研读名著的时候就是他往龙七手机上打电话的时候,他总能在送走白艾庭后接到龙七,带着龙七打发完时间后再去接白艾庭,时间点掐得特别准,从没一次出过差错。 如今他把时间花到了别处,依旧没花在白艾庭身上。 这次是两个人头一次出现在同一个公开场合,龙七在稍微的停顿后继续前行,常规性地将要借的书摆在了前台,正在办理还书手续的女生循声朝她这儿望一眼,立刻认出了人,用手臂推身边的人,身边的人再提示周旁的人,很快,那个小圈子全意识到了她的到来。 白艾庭原本正看着手机,闻声,抬头向这边看一眼,扫了龙七也扫了董西,还扫了扫她们身后的三个男生,而后讳莫如深地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地在键盘上打字。 “怪不得感觉今天的图书馆特别吵,原来有不相干的东西混进来。” 龙七正要提笔填资料,这句话就钻进了耳膜。 说话的女生是平时就很敢讲话的一个,也是每回龙七呛白艾庭时,第一个冲在白艾庭跟前护得最勤的那个,年级排名第七,家境殷实,经常在校园活动中担当主持人工作,性格偏外向。 她一边讲,一边挥着手作驱赶状,旁边的友人故意问她赶什么呐,她说:“苍蝇呀。”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苍蝇?” “这种虫子越是不合季节,就越容易回光返照,该待的地方不待,看这里暖气足就进来了呗,当自己是条书虫呢。” “施苒。” 白艾庭用无关痛痒的口气喝止那女生的同时,董西按住龙七准备出动的右手——她的右手正要将一杯饮料盖到对方的脑门上。 冲动与隐忍全发生在一瞬间,龙七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手中的饮料在董西的压制下缓缓松开,白艾庭则在这时候发声,说了句特别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她不是在说你,龙七。” 第三十一章 温暖 投诉 前台的两名图书管理员像看着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们两队人。 龙七在此刻置若罔闻了白艾庭那句话,她办完手续,挥了挥手:“苍蝇是多,刚才开始就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学霸小分组简直可以去领奥斯卡最佳配角奖了,他们反应特快,跟着龙七一起瞎晃手:“是,特多,特多苍蝇,真吵啊。” 龙七挥完手笑了笑,懒得看白艾庭一眼,准备拿书走人,白艾庭却在这时候发声:”董西。” 她喊董西,她居然喊董西。 龙七先于董西回过头,董西则平静地往白艾庭那儿看去。 白艾庭站在她那圈子的中心,还是用着从刚才就摆出的讳莫如深的态度,说:“期中考马上要到了,希望我们都正常发挥。” 董西看着她,没等多久,回:“好。” 奇怪,她们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一种特殊的气场,好像有那么一件事,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哦不对,白艾庭周身那个小团体都知道,她们对董西集体抱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龙七后来才了解,那是因为白艾庭和董西报考了同一所重点大学,而那所大学给予北番高中的保送生名额,只有一个。 你死我亡的关系。 于是这一场期中考试的意义空前盛大,直接关系到三个方面: 第一,靳译肯与卓清的保送生之战。 第二,董西与白艾庭的保送生之战。 第三,龙七的翻身之仗。 转眼十二月份,期中考试的步伐越来越接近,学习氛围愈加紧张,而气候也寒凛逼人,每次晚自习结束后,天已黑成一大片,好多学生都从自行回家改由自家车接送,董西家里也派了司机,只不过从教室到校门口的这段距离还是冷得人受不了,龙七耐寒,但董西好像并不那么耐寒,所以她经常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给董西围上。 这么一来她的脖子里倒光不溜秋的,不过配合起她制服外套着的军绿色大衣来,还蛮清爽帅气的。 跟董 分卷阅读47 西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熟悉亲密了很多,她发现董西周身有一股好人缘气场,就是即使她和尖子班那几位闹掰了,普通班仍有女生赶着要和她做朋友,所以每次放学后,经常是龙七懒洋洋地走在后头,让董西先跟一些女生讲解homework方面的难题,等女生散去后,董西才会回到她身边,那时候她喜欢把手放到龙七的大衣口袋里。 “真暖。”她说。 她不知道每次龙七都会事先在口袋里放好久的暖手袋。 那时候龙七也经常接到一名经纪人的电话,他老早就想签她了,联系方式也是从雾子那边千辛万苦讨来的,这回孜孜不倦地劝着龙七去参加某个MV女主角的面试会,说这MV是一组在国内外都有超人气的老牌乐队用于回归乐坛的主打曲目,说媒体关注度空前高,说人家这回挑的是实打实的美人,经得起灯光直射镜头放大的那种,说她去了肯定能被选上,之后就前途无限啊。 “我长残了。”龙七直截了当地回。 “真没见过你这么不努力的人!你再想想!再想想!” “我就这么告诉你吧,”龙七边说边把右手放进衣袋,那时董西的左手还在同一个口袋里,两人的手在狭窄又温暖的空间里触碰,董西的手缩了一下,紧接着迅速从她的口袋里抽出来,龙七的话刚说一半,被这举动拉回思绪,别头看董西,嘴上继续说,“我要是再在全国人民面前花枝招展地出现一次,我们学校得把我开除了。” 那边,经纪人快速地根据她这句话进行理论上的反驳,董西的半边脸被围巾围住了,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刚好,她家的车子来了,她便说:“那我回家了。”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这儿什么情势。”龙七则回着经纪人的话,这边,把董西的手拉住。 董西的步子被她弄了个回旋,喘着气看她,她无声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董西反应过来,临上车前把围巾摘下来,正要递给龙七时,龙七偏这时把手放进了口袋,董西只好上前几步。 龙七仍在跟电话里的经纪人对话,董西一言不发地替她戴着围巾,戴好后,她用眼神向龙七做“我真的走了”的暗示,龙七点头。 然后董西坐上车,走了。 龙七这时终于向电话里传达完“不去”的信息,挂了手机,拦下一辆Taxi,上车前看了一眼载董西远去的那辆车,很快收回。 坐进出租车后报了目的地,前座的司机从后视镜看她一眼,笑着问一句:“刚放学心情很好嘛。” “嗯。”她回。 第三十二章 密码 投诉 隔天是期中考试的第一天。 那天气温又下降一度,一大早上,早自修还没开始,教室里的人已到齐得差不多,每个人桌上都摊着一堆复习卷,嘴里喋喋不休地背着各类方程式,因为冷,各自口边都呼着一层雾气。 龙七在早自修铃响十分钟后进教室,一边走一边摘着耳机线,同桌一看见她,立刻把早就买好的早餐放她桌上,待龙七坐下,同桌才总算拿到了她的复习题册,迫不及待看起来,而她一边咬着三明治一边从兜里拿手机,刷校园论坛。 这会儿论坛很热闹,除“分享”各类有的没的答案以外,又是一轮关于“靳译肯和卓清谁会赢”、“董西和白艾庭谁居上”、“龙七分数之谜”的各类下注贴。 才刚翻了几页,早自修结束铃响起,龙七将最后一口三明治放嘴里,嚼着,正准备翻下一页,眼前突然冒出一只手,随后有针织衣的柔软香气,她一边嚼一边往旁边看,手里的手机则在这空档里被董西收走了,等她反应过来,董西已将手机放进自己的衣袋,回头给了她一个“快收拾东西去考场”的眼神暗示。 她咳嗽了两下,喝水的间隙,考试预备铃打响,全教室发出椅脚挪动的大动静,周旁的人都拿着纸笔往各自的考场出发。 龙七的考场就在这个教室,所以轻松地换好了座位,考试的过程也很悠哉,虽说还是有题目没攻破,但至少把卷子给填满了,也没有当“出头鸟”第一个交卷离场,而是打着哈欠等到铃声响,才随大流地交了试卷。 考试为期三天,最后一堂科目结束后,董西和几个学习很好的女生在考场外的走廊上讨论题目,当时天黑得快,风很凉,女生们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味都飘在寒寒的空气里。 龙七是后来才过去的,她没进入话题,一来就将手圈过董西的腰,伸进她的外衣口袋,从中拿到手机,董西因为腰部的动静而低头看,未见其人先见其手后立刻别过头,龙七则拿着手机绕过女生堆先行一步,董西喊:“龙七!” 她在走廊人群间回头,扎起来的头发顺着风向飘,高高的个子在正好经过的男生群中显得特别醒目,她对董西笑了一下,脚步一 分卷阅读48 点都不放缓,董西从女生堆中走出来,她的说话嗓音天生就轻,所以喊龙七时,被迫提高的声音显得特别糯。 她说着:“你拿错了,你拿的是我的。” 但是龙七当没听见,她走在前,董西跟在后,她一遍遍滑着屏幕上的锁,董西越过一个个人叫着她。 “你拿错了,龙七!” 咫尺五米之外,人头攒动之间,白艾庭从楼梯转角的方位走上来,靳译肯走在她的身后,单手插着裤袋,步伐不紧不慢。 “龙七,不要解锁了,解锁超过三遍的话会自动锁机。” 龙七第一遍玩笑性质地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第二遍才输入董西本人的生日,两次都解锁失败,手机给出最后一次解锁机会。 这个时候,白艾庭刚好与龙七擦肩而过,龙七没注意。 紧接着,第二个与龙七擦肩而过的靳译肯突然伸手,两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手机从龙七手里到了靳译肯手里,有那么几个学生注意到,还特意回过头来看他们,龙七同样因为手上东西突然“没了”而回过头,董西则在远远的七步开外停了下来,白艾庭最后一个才反应过来,顺着董西的目光敏感地往后看。 靳译肯正一边走着,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按数字。 他的指头动得那么缓慢,那么胜券在握,龙七即使在几步之外也听见了寒风里那“咔擦”的清脆解锁声,白艾庭同样听见了,她的拳头在衣摆边攥了起来,而董西的脸颊被那阵寒风吹得泛白,以一种猝不及防的,落寞的,甚至带点轻微彷徨的姿态,站在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的靳译肯的对面。 但是靳译肯没有在董西面前停下来。 好像连眼神上的对视都没产生,他莫名其妙地解完锁,在经过她时把手机放进她的衣兜里,仿佛只是来完成一件“物归原主”的事儿,让龙七把他的后脑勺和背看穿了也得不到一声解释。 龙七伫立在原地,在冷风里干笑一声。 天生的搅屎棍,还是恢复了伤前战斗力的那种。 …… 走廊这事儿过了之后,董西在班级里把手机还给龙七。 龙七没怎么说话,没怎么理她,董西在她桌前无声地站了一会儿,同桌嗅出了点苗头,趁着班级里考试过后近乎狂欢般的吵闹声,打圆场问一些关于作业的问题,董西慢慢地回答着。 同桌把问题问完了,龙七还是没出声,董西转身准备走了,这时候,龙七才抬起眼皮。 “你的解锁密码是多少?” 董西回过头。 吵闹声中,她答:“是用了很久的旧密码,从没换过。” “所以是什么?” 董西的话语顿了一会儿,没有答,反问:“那你的是什么?” 龙七二话不说地拿起桌上手机,当着董西的面解锁,同桌也斜着眼睛看,当时教室很吵很吵,独独这里被一种无形的气场包裹,龙七的手指在屏幕上每按住一个键,董西就长久地看着,而龙七始终盯着她的眼睛,那是一种带着攻击性的“主动”,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前三个键顷刻间按完了,同桌看得一头雾水,干脆离开座位去男生堆里打闹,留下的两人空间里,龙七正要按下第四个键,前座的女生突然发现过道里的董西,无意识地插入话题:“咦董西,你数学卷第三道选择题选了什么?” 董西别过头看那女生。 龙七的手指在屏幕前停滞,随后摁下上锁键,手机重新黑屏。 “B。”董西答。 再看向龙七时,龙七的手里没有了手机,换成一支正在指头间转动的圆珠笔。 上一个话题像消失了一样,龙七将笔一圈一圈地转着,看着董西。 “算啦,”她说,“我不想知道了。” 第三十三章 信义 投诉 期中考试结束之日是周五,紧接着两天是双休日,学校放得早,龙七这回没有和董西一起走,她收到一条短信,是龙梓仪喊她去某个饭店吃晚饭。 饭店离学校不远,只一个公交站的距离,她准备走过去,也就是在同条街的牛排馆里,她撞见了龙信义。 牛排馆外壁是玻璃做的,而龙信义和一妹子坐在靠玻璃的位置,龙七第一次经过时草草看了一眼,后来反应过来,闲逛回来多看了一眼,龙信义这货起初还埋着头想躲她,后来被龙七敲了敲玻璃壁,给生擒住了。 龙七进入牛排馆时,龙信义还想摆出哥哥的那种姿态来,远远像她招了招手,像款爷似的,龙七插着衣兜走到他桌边,用脚尖一踢桌脚,他就怂了,连说:“坐,坐,你快坐。” “龙信义,这位是谁呀?” 分卷阅读49 妹子问。 “就我那妹。” 那女生脸生,还不认识龙七,看来是其他学校的,但长得倒是有点好看,配龙信义绰绰有余了,龙七扫她一眼就琢磨出了个大概,女生这时也短促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对龙信义说:“你妹妹长得好像某个模特。” “她就是个模特。” “啊,真的吗?” 女生又看了龙七一眼,表情突然惊讶起来,好像是想起的确在哪本杂志上见过她,但又很快收起,矜持地对龙信义说道:“我去一下洗手间噢。” 女生走后,龙七坐到她那座位上,摇头晃脑着说:“我坐这儿了噢。” “你学她干嘛?” “哟,”龙七不理他,看着一桌琳琅满目的餐点,“挺有钱啊,放学后吃个小牛排,还都往贵里点呢。” “我好不容易约个会,你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你的女神白艾庭呢?” “白艾庭那种,脑子正常的都知道只能放嘴上说一说,人得有自知之明,她怎么可能看得上我,犯得着为了她放弃一个森林吗我?” “哟,还森林呢,说得自己好像有人要一样。” 龙信义立刻指向洗手间的方位,表达出强烈的“我就是有人要,要我的那个人就在那洗手间”里的意思,龙七不以为然,淡淡问:“这牛排馆谁挑的?“ “她。” “一桌菜谁点的?” “她。” “你觉得她漂亮吗?” “漂亮。” “追她的人多吗?” “多。”龙信义得意洋洋。 “你知不知道她脸上写着三个字,”龙七用手指从他的额头点到嘴唇,“花,你,钱。” 龙信义不高兴了,说:“那我也愿意,谈恋爱就要花钱。” “舅妈给你每个月多少零花?” “你别管,花她身上我愿意。” 龙七没接着说话,抱着臂跟龙信义对视,场面沉默了五秒钟,她终于忍无可忍道出疑问:“你们这些男的都什么眼光啊?” “你这就在骂自己了啊,”龙信义回,“我们这些男的大部分还是被你这种类型的迷得死去活来,我是你哥才当你是根草,别人都当你宝。” “就喜欢性格坏的脸漂亮的是不是?榨干你钱都愿意是不是?” “是!” “高中生。”龙七简单明了地用三个字总结完龙信义,正要走人,龙信义突然拿过她的包。 “干什么?” 龙信义这会儿气势下去了,一边掏着她的包一边笑眯眯地说:“我今天带的钱不知道够不够付这顿呢,她等会儿还想逛商店,你卡号密码还是原来那个对吧?” 龙七二话不说地拿回包,直接走了,让他自生自灭。 …… 五分钟后,到达龙梓仪所说的饭店。 龙七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进入包间,一开门就见到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龙梓仪正在给两个儿子切蛋糕,她老公楚曜志坐在主位,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我到了。”龙七说。 龙梓仪正笑得开心,看见她,立刻让两个儿子喊姐姐,说:“你才迟到了一会儿,两个弟弟就熬不住了,我让他们先把蜡烛吹了。” 龙七坐下,看向楚曜志:“楚叔叔好。” 龙梓仪老公是大学里一名教授,年轻有为,博学多才,这些词可以用在他身上,但少言寡语,难以相处,这些特点也可以放在他身上,他是一个沉稳得有些沉闷,甚至有些清高的男人,龙七和他的话不多,他也几乎不会主动和她搭话,通常一个招呼之后,两人之间就不再交流。 但这回,龙梓仪提了一件事:“最近期中考试了吧?也快填志愿了,到时候成绩出来了让叔叔瞧瞧,他帮你看看能填哪些学校。” “梓仪,晚饭说这些,对七七不适合。” “没事,”龙七打断对话,夹一筷子菜放碗里,“我的成绩也没吊车尾到哪里去,不会倒胃口。” “你还没有吊车尾,你都在倒数第一的班级啦,大笨蛋。”双胞胎里的弟弟跳出这么一句话来,被龙梓仪打了额头。 龙七没在意,唤楚曜志:“楚叔叔。” 楚曜志正注视着他的小儿子,闻声,慢慢看向龙七。 “你们学校的保送生考试是什么时候的?” 他打量着她,回:“这个月中旬。” 分卷阅读50 “那你是否清楚北番高中的保送生名额,定了没有?” “保送生方面的事我不太清楚,但假如申请学生的综合水平不相上下,学校一般会根据期中考试的成绩排名来定。” “哦。” “你怎么感兴趣问这方面的事?”龙梓仪问。 “有个朋友恰好申请的是楚叔叔那所大学。” “哦,看来你那朋友综合素质很厉害,你叔叔那所大学真是很难进的。”龙梓仪才刚说完这句正经话,又接着说,“好好抓紧那朋友,多贪点学习上的便宜没错的。” 龙七懒得回她,楚曜志这时将一封厚度相当的红色信封摆上桌面,用食指摁着,徐徐推向她的方向。 龙梓仪搭腔:“上回你生日没帮你庆祝,你叔这回包了个红包,拿着吧。” 龙七抬眼皮看了一眼,嘴里嚼着东西,腮骨缓慢动着,她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两份红包,用食指摁着推向双胞胎的方向:“诺,给他们的。” 然后任由楚曜志那份红包留在桌上,她拿过包起身说:“我饱了,走啦。” 她出门后,龙梓仪在三秒后跟着出门,她刚走入喧闹的大厅,就被龙梓仪低声喊着名字拉住,她懒洋洋地挣脱掉龙梓仪的手,龙梓仪的口气没刚才那么不正经了,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问她:“你怎么总是不给他面子?” “他又不少我这面子,我也不缺钱。” “那你至少拿着,就当是我给你的生活费行吗?” 龙七抱起手臂:“我还没眼力见到这地步,他不喜欢我,他从头到脚都看轻我,我还用他的钱,我木头啊?” 刚说完,手机来了短讯,在包里震动。 “他没有不喜欢你。”龙梓仪回,“龙七我现在真觉得你性格方面的问题太厉害了,你一点都不尊重人知道吗?连长辈都不尊重。” 她低着头从包里拿手机,滑开锁,跳出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12月3日18时20分消费支出人民币18888.00元,活期余额…… 反应了两秒,她紧接着拉开自己的包,打开钱包查看所有的卡,龙梓仪斥道:“有没有在听我讲话?龙七!” “妈我晚点再听你骂我,我现在有事,真有事儿。”她快速地说完,一刻不耽搁地赶出饭店。 路上打了龙信义五次电话,这畜生每次都拒接,她赶到牛排馆后发现人去楼空,喘着气扫视外面的人群,又赶去最多奢侈品店的一个街区,还是没找着人,手机倒是一直跳出短讯提示。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12月3日18时35分消费支出人民币5287.00元…… ——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12月3日18时52分消费支出人民币20111.00元…… ——您尾号…… 后来终于被她想起龙信义在某个电玩店认识一个专门帮人“刷卡”兑现金的哥们,她火速赶去那里时,龙信义正好从前门出来打到一辆车,他远远瞅见她,魂都快吓没了,赶紧催促司机开车,龙七在疾驰的车流中过马路,龙信义打开后窗口,用手作喇叭状朝她喊:“我下次会还你的!不会用光!就用一点儿!” “一个小时里刷五万还叫做一点儿?龙信义你给我下车,滚过来,跪下!” “哎那你告诉我,你卡里一共多少钱!我五万也就是随便刷刷,没想到真刷的出来,我妈没给你生活费,你妈也没给你生活费,你一学生怎么这么能赚钱啊,你卡里还有多少钱,我瞅着用!” 就是因为她能赚钱,龙信义才总是没底线地在她这里作着恶,龙七离他还有大半条马路的时候,他的车开走了,刺耳的车笛声和交警的吹哨声数次逼停她的脚步,她在车流中放弃了暴走,瞪着出租车绝尘而去的方向,呼吸着,喘气着,受冷风吹着,最后将凌乱的长发捋起,疲惫地在马路中央蹲了下来。 第三十四章 闲话 投诉 周一,龙信义很精,没来上学。 卡被刷爆的事让龙七连着两天心情暴躁,觉没睡好饭没吃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暴揍龙信义一顿,也想过直接告到舅妈那儿去,但想想舅妈数次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住,这关口上再捅出这事儿不定能产生什么后果,也就算了。 小辈的再怎么闹,都犯不着扯到长辈那儿去。 这一天也是期中考成绩排名发布的时候,校园论坛上的帖子量快爆开了,有人在办公室拍下还未张贴出的年级排名,发上论坛,半个早自修的时间就被置顶成了最热帖,还衍生出不少分析贴。 龙七看过了。 这一次排名基 分卷阅读51 本奠定了靳译肯称王,他仍以让她没法无视的高分稳居着第一位;而受人瞩目的董西与白艾庭之战中,董西的表现尤其亮眼,她不但保持日常水平胜过白艾庭,更加打破一向“男强女弱”的格局,破天荒超越卓清,紧跟靳译肯之后位居全校第二;卓清的表现反倒逊于以往,竟然跟白艾庭并排位列第三;龙七自己的成绩虽然无法与尖子班学生相提并论,但也猛进几十个排位,以末班生的身份考出了优良班的水准,跌破不少人的眼镜。 保送生名额方面,据说靳译肯最后没有申请,把机会让给了卓清,而…… 而白艾庭,她和董西一同申请成功。 “不是说名额只有一个吗?”有女生知道后,问。 “家里有关系就是不一样咯,一个名额都能变成两个,幸好董西家里背景也硬,要是换成你我,可能就直接被取代了。” 水流声停止,女生边聊边离开洗手间,迟一秒出来的龙七从隔间出来,到盥洗台前洗手。 吱呀——又一个隔间的门开启,龙七抬眼,从镜面上看见走出隔间的白艾庭。 白艾庭的脑袋低着,仿佛知道龙七就在她眼前,两人并排站在盥洗台前,水流声哗哗哗作响,她洗完手欲离去,龙七这时淡淡开嗓:“被人议论不好受哦?” 白艾庭的脚步在洗手间门口顿了一下,随后,一言不发地离开,龙七继续对着镜子拨发,不再声响。 白艾庭家里这一动作使她在普通女生圈子里损失不少人缘与好评,反观靳译肯却越来越有口碑,他智商情商双高这事儿开始被提得多了,大概除了卓清闷吃黄莲之外,没人看得出他有什么问题。 但就在他“国民好感度”大增的时候,他为白艾庭惹了一件事。 当时是在学校的体育馆内,男生们大汗淋漓地打了一整节课的球赛,比分差距甚小,球在最后一刻传到了靳译肯手里,他们班的女生在看台上大喊他的名字,龙七那会儿也在,她们班上自习,大部分学生都跑来体育馆看尖子班与优良班男生间的球赛,龙七的支持对象是优良班(因为她也参与论坛上的下注贴了),她将双脚架在前排的椅背上,一边喝饮料玩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观赛(其实只在报比分的时候瞄一眼),董西没来,她正由老师陪着在办公室做一些保送生面试的准备工作。 彼时,靳译肯盯着球架,手中运着球,挺胜券在握的,似乎在做胜利前的心理准备,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的队友喊了句话。 “别跟你老婆一样临门失脚!我们可没后台!” 话一出,赛场周遭传出细小的笑声,龙七抬眼想看哪个人的嘴那么油滑,而以靳译肯的德行原以为他会跟着笑,但那时候,他运球的速度突然慢下来,一直盯着球框的眼神也一下子放松,紧接着,篮球从他手中滚落,砰砰砰滚到一边,周遭传出些许低嘘声,他以一种弃赛的姿态站直身子,脸色特别不好地回过身,他那猪队友有意识地往后退,周遭的男生也迅速围上来,但仍旧没拦住靳译肯给那男的一拳,场外一阵惊呼声,龙七都能感觉自己的座椅因为同排女生的受惊而抖动了一下。 那男生捂着鼻子躺地上,气恼地喊:“怎么你了!我就开个玩笑!” “你也配。”靳译肯不加反应地回,以一种撂狠话的姿态讲,“她就是临门失脚也是你爬也爬不到的层次!” 一片哗然。 龙七停止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的动作。 纵使场上议论纷纷,她却另有想法,靳译肯这次护白艾庭的行为出乎她意料之外,但她挺欣赏的,那是卓清这种滥好人到不了的境界,虽然过火,但真挺爷们的,也是头一回感觉白艾庭选对了男人,这种在她落人口舌时,偏向她,为她说话,有一身容不得自己人被臆测的凛然之气的男人。 这点上,她觉得白艾庭蛮幸运的。 而那节课之后,学校里确实没人敢讲白艾庭的闲话了。 放学铃响后,龙七在教室理东西,前边几个女生正聊着今天体育馆的事情,过了会儿又聊到其他事情上,抱怨作业总是很多,抱怨某个老师上课总喷唾沫,聊到兴头上,有个女生突然回头:“对吧,龙七?” 她刚戴上耳机,被这么一问,停住动作,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 “她们在说徐老师不爱洗头,因为被他批过的作业本上总是有很多头皮屑。” 董西刚来这儿,提醒了她一声,龙七才意识到对方抛了个话题梗给她。 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曾经被自己视为无聊又天真的女生八卦团如今居然也给她留了一席发言之地?意味着她身上的戾气妖气好像没之前那么浓重了,因为就连班级里最规矩的女生也敢跟她搭话? 意味着…… 分卷阅读52 她融入集体了? 董西帮她理着笔袋,女生们等她搭话,她稍显不适应地歪了歪脑袋,拔下耳机,说:“噢……对。” 女生们接过梗,又开始聊起来,很奇怪又很和谐,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这就是……合群? 细细想来,除了龙信义那混蛋依旧时不时给她添堵,她的生活确实开始往好的方向走,一些腐烂的地方渐渐愈合,发臭的地方渐渐散出香气,就连之前觉得生活无趣众人虚伪也似乎都是不成熟的想法,当时的自己何以配得上真诚的人,只有把自己变美好了,才能吸引性格同样好的人来到身边,才能更多感受到群体的善意。 觉得过得不够好都是自己的原因啊,是自己还没到那个程度啊,是这样的。 出了教室,走在廊上,龙七拿出一个木桃挂饰放进董西的衣袋,董西用眼神询问她,她说:“小时候我妈给我求的,说是幸运符,我不信,从不戴,就事事不顺。后来她给我两个弟弟也每人求了一条,他们俩长大后特聪明,日子过得特别好,从此我就信了,而从我信的那一天开始,就认识了你。” “那?” “保送生面试的时候戴着吧,祝你考过。” 当时黄昏橘红,董西将挂饰提起来,仰头打量着,冬日阳光洒在她的针织外套上,她的黑色长发上,她裸露在空气中的细白手腕上,暖意融融的,香香的。 龙七盯着她的细手腕看了许久,直到董西将挂饰放进衣袋,遮住了那截手腕,她才收回视线。 真想去握一握。 那天的黄昏特别美,让她恍然间产生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一种愉悦感,一心以为势头在往良好方向缓缓发展,但后来发生的事情,把这些刚冒出来的星点亮光,打得满地碎渣。 第三十五章 撒谎 投诉 保送生考试分笔试与口试,笔试在一个下雨的周日进行。 考场内开了灯,但光线仍然清冷,包裹着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以及个别学生受寒的咳嗽声,董西写完一道大题目,低低咳嗽两声,从衣袋内拿出面巾纸。 口袋里的木桃挂饰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她低头看到,正欲捡,考场前排的监考老师闻声走来,用手势和蔼地暗示她继续做题目,他来帮忙。 她便收回了手,继续抽出一张面巾纸,习惯性展开,那时眼瞳的凝聚力突然收紧,手中半握着的笔因一时失神而落到桌上,正要收起纸巾,此时,手腕突然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那力道又大,又突然,董西微微皱眉,抬头看向这伟岸身躯的主人,看着他代表公正的严肃面孔,在0.5秒的猝不及防后,镇静地回答:“我没有。” 没有作弊。 一天后,董西在华宁大学考场用抄着笔试答案的面巾纸作弊的消息震惊北番高中上下,龙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请假早退,她一边穿外套一边疾走在风雨飘摇的长廊上,下楼梯时撞上终于来上课的龙信义,龙信义一见她就弹出五步远,双手护在胸前喊:“别气!别气!我会还的!我会还!” 龙七充耳不闻地折过他,继续狂奔下楼。 董西当天没来上学,龙七打车到她家所在的朗竹公馆,保安处认得她,让她进了,她找到董西一家住的那套欧式大墅,看了看没有人在的样子,打董西手机也是关机状态。 正是十二月中旬天寒地冻的日子,空气中飘着零星的冰结,有种要下这个冬天第一场雪的迹象,龙七在铁门外看着静穆的别墅,额头出汗,鼻尖泛红,喘出的气化成一团白雾,一时缓不过劲儿,便捂着剧烈奔跑而刺痛的心口,依着董西家围栏外的石墙缓缓蹲下,然后等。 零碎的冰结落在她的发上,眉毛上,大衣衣肩上,套着半幅手套的指骨节上,她从上午等到下午,下午等到傍晚,等到华灯初上,等到衣肩湿透,发尖滴水,脸颊冻得不剩一丝血色,才终于有车灯从她身后扫射过来,伴着轮胎挤压雪水的吱嘎吱嘎声,缓缓驶来。 她将脑袋从双膝中抬起来,回头看,起身走到墙外。 董西和一位三四十左右的女人从后车厢下来,是她的母亲,开车的则是她的父亲,一家子都是沉默少语的样子,龙七踏着雪水走到车前,董西看见了她,脚步微微停下,她的母亲也循着动静看见她,打量一眼后,在董西耳边轻声问话,董西点了点头。 随后,母亲进了门,父亲将车开向车库,董西留在铁门前,神色清浅地等着龙七过来,目光始终放在自己身前两米的地面上,风呼呼地吹,她脖子上的围巾微微地晃着。 而先开口的也是她。 她问:“学校里,现在是怎么传的?” 如此清晰地了解着自己的处境,并预想到可能会有的下场,说出这句话的董西让人内心深处某块柔软地方无 分卷阅读53 比钝痛,龙七皱着眉,回:“我信你没有。” 龙七等得太久了,太冷了,说这句话时的嗓子都有些冒哑了,董西没有抬起头,淡淡说:“说吧,我想知道。” 良久,龙七答:“说你事先买了笔试的答案抄在面巾纸上,考试中场拿出来时,被监考老师发现,分数……当场为零。” 说完,气氛凝滞了一会儿,龙七提道:“如果是白艾庭干的,我会去找她。” “不是白艾庭。”董西态度确凿地回复,接着说:“是那个人。” “哪个?” 董西慢慢看向她,告诉她:“是那个监考老师。” “他叫什么?” 十二月份的夜晚有多漫长,多酷冷,只有真正在灌满寒风的楼道口蹲守过一整夜的人才知道。 冬天早晨,天没亮透,寒风凛冽,路灯、花圃、树干全都披上一层薄冰,轿车开锁的声音响了一声儿,身着一套西装大衣的楚曜志将公文包放到后座,正要打开驾驶位车门时,龙七啪地一声将门按回去,他手一滑,未及反应地侧过头,见是她,眼内瞬间的诧异转变成常日里的镇定。 “七七。” “你有什么目的?陷害一个学生对你有什么好处?谁暗地里联系你的?” 龙七连问三个问题,双眼定定地盯着他,脸颊雪白,唇色微微泛紫,连呼出的雾气都比楚曜志稀少许多,整个人冷透了,厌他也厌透了。 而他注视着她。 注视了五秒的时间,而后似是轻轻恍然,用遗憾的口吻说:“原来那个女孩是你的朋友。” 接着,补充:“早点知道的话,就对她宽松一点。” 他脖子上的围巾被龙七猛地揪住,人也因为她而撞到车门上,她字字咬着牙说:“那包纸巾是你给她的,是你在考场外交到她手里的!她是活生生被你陷害的!” “七七,遇事要冷静。” “姓楚的你别装了,你这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七七。” 纵使龙七再激动,他也坚持使用平调的口气劝着她,双手举起,尽量不碰她,任由她揪着衣领与围巾,隔壁停车位的车子因为这动静而鸣声大响,小区楼里有几间房亮起了灯。 龙七撒开手时也很用力,楚曜志的背部又撞击了一次车门,她一步步地后退,指着他说:“有人看见了。” 他抬眼,盯向她。 “看见什么?” 龙七不说,她以一种“我迟早要你为这个谎而身败名裂”的眼神盯着他,缓缓地后退着,楚曜志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七七,我不知道你说这话的依据来自哪里,但如果是来自那个女孩。” 他停顿了一会儿,她听着,心口起伏地听着。 “那么,是那个女孩在撒谎,因为她确实作弊了。” …… …… …… “有人看见了”这句话,是龙七唬楚曜志的。 他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表情有微妙变化,但后来所说的话又字字掷地有声,仿佛用生命起誓。 龙七在之后的一整个上午都呆在学校体育器材的储藏室内,上下课铃声每隔四十分钟循环响着,她窝在放置鞍马与软垫的狭隘空间内,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撑着脑袋,一边缓解受寒引起的胀痛,一边一遍一遍回忆着楚曜志的面部表情。口袋里的手机不停提示着论坛新帖子信息。 全部是关于董西事件的讨论。 大家不敢置信着,疯狂好奇着,近乎沸腾着,好学生的堕落竟比坏学生的浪子回头更加引人关注,事件还没查明,校内舆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判处死刑,因为大部分八卦者希望事件是那样发展的,甚至还希望按着她们的剧本走。 ——是因为龙七啊,是因为她总是跟龙七在一起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就是因为龙七啊。 …… 龙七长久地将脑袋埋着,任由手机滴滴作响。 …… 临近中午,下课铃响,储藏室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两颗篮球伴着一米斜阳“咻”地投进室内,第一颗球稳当地落入鞍马隔壁的球框小车内,第二颗球撞在铁架子一角,反弹到地上,砰砰砰地滚到龙七脚边。 她眯着眼,抬起头。 靳译肯因第二颗球来到鞍马隔壁,他下蹲,但球未捡,先看到狭隘空间里的人,两人的视线碰上,龙七在那一瞬间有种事态可以起死回生的预感,立刻有所反应,而靳译肯在下一秒对她视 分卷阅读54 若无睹,拿过球放进球框里,龙七在他身后迅速起身,他正要走,她说:“我想跟你说话!” 第三十六章 信任 投诉 ——以后别看我,别找我,别借我火,别随便跟我说话,我们俩层次不一样,你做你的差生,我做我的全校第二,我跟你的事也最好烂在心里,我不想别人知道我跟一个差生有过纠葛,丢面子,以后也别因为什么旧情来找我,你的忙我不帮,从今天开始一个都不帮。 靳译肯的话还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如今相隔三个月,龙七主动找他说第一句话,怕他走,乃至紧接着说:“就五分钟!” 靳译肯那么精的一个人,当然知道她为了什么事找他,当即就回了一句:“没空帮你。” “我不会缠着你帮我,我就想知道如果这件事的主角是白艾庭,你信不信她?” 靳译肯走到门口时终于停了一会儿,龙七盯着他的背影,尝试着朝他走近一步,继续问:“信不信?” 他将双手放进裤兜里,答:“不管她做没做那件事,她家里都会帮着解决,我信不信不重要。” 也就是董西家里会解决,而她现在是瞎出头,以卵击石白费力气。 “那指证她作弊的监考老师是你的继父呢?” 龙七说出这句话后,靳译肯侧过了头,但他仍旧没有看她,也没有回过身,仿佛是在回忆她所说的继父这个人物。 他会记得的,他肯定会想起那个人是谁,龙七有次和他在饭店吃饭时就见过一次楚曜志,那会儿不巧,靳译肯的手正放在她的膝盖上,她则因为某事的余怒未消而将热汤强喂给他,恰巧被前来参加商务会餐的楚曜志看成了一幅充满暧昧与欲的早恋画面,还是靳译肯首先察觉他的视线,龙梓仪从来不相信的“楚曜志不喜欢龙七”这一定论,在靳译肯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予以肯定,他说他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的眼神可以像怨妇一样哀愁,就像他家请过的一名年轻貌美却极爱偷懒的小保姆,看着他弟弟养的那条随时随地会弄乱整间屋子的阿拉斯加的眼神。 后来靳译肯因为将她比作一条狗而被强灌一整碗油汤,口腔起泡一个星期,被列为他人生十大最惨烈的时刻之一。 两秒之后,他想起这件事及这个人来了。 龙七说:“如果是他,那么处于人际关系中间的你,会在这个时候做点什么事?” “你对董西的信任程度是多少?”他问。 “百分之百。” “一点犹豫都没有?” “没有。” 靳译肯叹了一口气,对,就像楚曜志那样若有似无的一口气,龙七慢慢地问:“你是不是有其他想法?” “我即使有其他想法,你也听不进去。” “靳译肯,”她吸一口气,说,“我不奢求你肯帮我,但如果你有任何一点关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案,任何一点点也好,不管是要费大力气还是只存在微乎其微的成功率,我就想你能告诉我一声,哪怕是提示冰山一角也行,我只想赶快做一点事。” 他沉默。 储藏室内,三分之二的阴影和三分之一的阳光分割比例,龙七站在阴影内,靳译肯站在门口的单薄斜阳里,两人长久地对峙,她再说了一次:“求你了。” 良久,他才有动静。龙七看着他的背。 “费大力气都没所谓的话,花大价钱呢?” “花在哪里?” “司柏林。” 她听完,眼内慢慢有了反应,而后迅速说一句“谢谢”,紧接着先行一步离开储藏室,靳译肯的肩与她的轻微擦碰,他在后头看着她,她速度太快,因为急于去做这件事,所以头也不回。 龙七知道靳译肯给她的这个提示是什么意思。 上回郁井莉事件时,司柏林随手送了她几份相关人物的“黑历史”傍身,他手边最多的就是这种东西,而他既然能弄到学生的“档案”,那么也能弄到老师的……靳译肯是要龙七反其道行之,先别绞尽脑汁去思考董西有没有作弊,而是直接把楚曜志逼上梁山,让他吐出一些原本可能没有说出来的话,但这件事情能操作的前提必须是“董西没有作弊”且“董西说的是真话”,否则就…… 所以这是个歪门邪道的路子。 但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率的一个验证方法。 她就知道他聪明。 龙七一边拨着司柏林的电话一边上教学楼,这时候迎面撞上龙信义,她一秒之间想起跟这畜生之间的金钱纠葛,龙信义躲闪不及,慌里慌张地高举起双手,龙七指着他的鼻尖放话:“还钱!” “你昨天还不急,今天怎么就急了!” 分卷阅读55 > 司柏林的电话没通,但有语音留言提示,龙七猛地捂住龙信义的嘴巴隔绝噪音,向司柏林简单说完请求后留下楚曜志的基本信息,龙信义边听边瞪大眼睛,等龙七说完,挣脱掉她的手,大声问:“我靠!你胳膊肘是准备往外拐啊!” “我胳膊肘以内没一个是人!”她特指他。 “你疯了你疯了!” 手机来短讯,看来司柏林知道她的来电,没接,只回复两个字。 ——两万。 龙七对着这个数字出神了一会儿,看向同样瞅见数字就闷不吭声了的龙信义,以一种暂时压着暴躁的隐忍口气问:“你至少给我留了这个数吧?” 龙信义没答话。 龙七立刻就火了,一路将龙信义打到阳台上,龙信义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回:“我在帮你赚钱,跟人说好了一旦涨了就抛!这钱刚投进去不能说撤就撤,而且为了这事儿犯得着吗你!董西又不是你亲妹妹!我特么才是你亲人!” “你不是!”龙七忍到极点,指着他的鼻子爆发,“放高利贷的都比你有情有义!龙信义你就是个人渣,一辈子都不值得别人把你当回事儿,舅妈生你还不如生一马桶塞子!” “谁知道你这些钱是不是正经赚来的!你一个月才做几场活动?半年才上一次杂志!我这儿的粉丝钱你又死活不肯去赚,别骂我骂得太溜,你那点儿破事抖出来还不如我!”龙信义这人经不得说,一急就开始摆出同归于尽的架势,龙七原本揍爽了准备走人,这会儿又被他惹回来,一巴掌扇他脸上! 龙信义懵了。 龙七说:“行我告诉你,里面的钱只有四分之一是我的,另外四分之三全是一陌生账号每个月按时按量往里打的钱,我从来不动!现在龙信义你动了,后果也由你来负!” “我靠还有这种事……”他还嘴,“蒙谁呢你!” 龙七不再理他,临走时发现长廊上已经有不少聚出来看吵架的学生,暴躁地还一句:“看什么看!” 走廊东边,尖子班区域,几个女生正在讨论“噪音分贝”的问题,她这一声喊,几人又状似惊魂未定地捂了捂心口,白艾庭也站在其中,她一声不吭地望着龙七,但当龙七扫向她时,她立刻别过头进教室,行色匆忙。 龙七敏感地抓到了这一点。 白艾庭平时不是这么看她的,她平时要是被闺蜜簇拥着,都是以一副“众生皆俗我独冷”的姿态淡淡瞥着她,如今却藏着点怕惹祸上身的逃避意味,而她事发时与董西处在同一考场,说不定对现场状况了解得更清晰一点。 但当龙七准备向东边走廊走时,手边刚拨出去的电话突然接通了,那边儿经纪人一声傲慢的“哎哟龙七啊,你可想起来找我了”,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第三十七章 黑点 投诉 去找白艾庭谈话的念头被冲淡,她转过身回经纪人一句:“有事跟你谈。” …… 经纪人之前说的那个MV,龙七同意拍了,前提是得先预付酬金,经纪人说:“这事儿现在可不是你说想拍就能拍,之前能内部解决的时候你偏不来,现在消息放出去了,各大公司都忙着把自家几位小花弄进去呢。” 龙七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你能帮我弄到拍摄机会,分成随便你开,我这人也可以签给你,你不是一直想签我吗老坪?” “你不是要读书吗?” “我缺钱用!” 这么一句话甩出来,经纪人老坪就高兴了,他说:“成,明天你来我这儿,我带你去见乐队主唱,他们家经纪人是我哥们儿。” …… 三天后,龙七把司柏林所说的数目打过去了。 那几天她没去学校。董西也没来上学,据说家里人来过学校几次,具体和校领导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一个星期后的傍晚,龙七从拍摄现场回来,经过朗竹公馆时让老坪放她下去,老坪说:“哟,你住这儿啊?” “不住这儿。” 他意味深长地瞅着她:“男朋友住这儿啊?” “烦。”龙七回他,一把拉开保姆车车门。 进公馆后,她直接往董西家去,没拜访,只是安静地站在她家的大院门前,把手放衣袋,仰头看着。 风是冷的,天色是暗的,董西的房间亮着灯。 龙七就站在冬日的晚暮中,凝视着那片鹅蛋黄的亮光,风一阵阵地吹,把她的大波浪卷发吹到了脸颊旁,夹着各式化妆品混合在一起的冷香。她就这么看啊,看,一点儿都不嫌冷。 后来,窗口的一层窗帘微微晃,有人影走过,她才走到院子外围 分卷阅读56 不显眼的墙角处。 刚好,手机振动,龙七一边听着那房间的动静一边滑开屏幕锁,原以为是“档案”的事情有着落了,但跳出来一条银行转账信息:XXX12月20日16时45分向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转账存入收入人民币20000.00元,活期余额…… 龙七看完,皱着眉拨司柏林的号码。 “XXX”是司柏林当初给她的银行账号,也就是他把这笔款转回来了,这她就不懂了,而打了三个电话给他,他都不接。 她开始往司柏林家走,心烦气躁地打第四个电话时,对方终于接了。 是一个女生。 但不是雾子的声音。 龙七此刻懒得管这些破烂细节,直接说:“转给司柏林。” “他在吃晚饭呢。” 女生倒也不问她是谁,似乎是被提前告知有这么一个电话,流畅地回应:“他让我告诉你,档案他不卖了。” “你让他本人跟他奶奶我对话!”龙七放话。 女生说:“不行,他在喝汤呢。” “你告诉他我现在就在他家小区,十分钟内杀得过来。” 女生顿了会儿,说:“他说,你还是杀到隔壁68号去吧。” 68号是靳译肯家的门牌。 龙七脚步顿时缓下来,倒吸一口气,整个人燥到不行,问:“靳译肯把档案拿走了?” “他说,嗯。” “是我先问他买的!” “他说,价高者得。” 靳译肯就是这样,她就知道他会这样,凡事快有谱的时候他专喜欢插一手,即使这个建议是他给的,他也非要弄出点曲折来!龙七掐断电话后就拨给那个混蛋,一边调转方向杀向68号。 到达他家所在的别墅区林道时,电话终于接通,龙七劈头盖脸地问:“你什么意思?” 电话那边依稀听见一些谈话的女人声,他对着她的问题反应了一秒,随后说:“忙,待会儿说。” “现在说。” “档案里的东西没什么用,在帮你省钱。”他秒回,一副“现在说就现在说”的架势。 龙七也秒回:“还真用不着你帮我省钱,我买了就是我买了,就算是空的我也认,还给我。” 电话那端的女人谈话声遥远了一些,听见了开车门声,随后是风声,再接着是关车门声,靳译肯回击:“还真没什么内容。” “你说的!”龙七说完,挂电话,立马转拨司柏林。 还是那个女生接的,她还没说话,龙七就说:“开扬声器!” 女生顿了一会儿,似乎在询问司柏林的意思,随后手机发出一阵悉索声,龙七知道这女孩照做了,把刚才录的靳译肯的言论播放出来,司柏林立刻就有了反应,但他没说话,只是听见远远“呵呵”一声笑,挺有深意的,龙七紧接着激将:“司柏林你行啊,花了两万叫你弄的东西结果什么都没弄到,嗯?” 但司柏林还是挺冷静的,他笑完后,仍旧没接过手机,让女生转达:“现在这是你们两口子的事,等你们内部解决了,再来谈这事儿。” “我就要谈这事儿,档案里究竟有什么,我现在就想知道。” 女生停顿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 挂,电,话! 龙七迅速拨过去第二个。 第二个没人接又拨过去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一副要打爆他手机的架势,终于到了第七个电话,手机那端发出接电话的悉索响,龙七等着,不多时,终于听到司柏林本人的声音:“你非要知道?” “我非知道,哪怕你只告诉我一个标题。” 这会儿,龙七已经走到靳译肯家附近,能看见他家院子里的罗汉松,还看见他家门前停的几辆轿车,听见菲佣Donna的中文迎宾声。 司柏林说:“那好,听着。你继父楚曜志,华宁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本市户口,有两儿子。” 彼时,龙七已经站在靳译肯家院门前,看见院子里正在谈笑的白艾庭及她的父母,菲佣Donna端着一盘酒水跟在她们周边,她们身后的别墅内灯火通明,人进人出,像一个热闹的大家庭聚会。 而靳译肯正待在门口的位置,他远离人声,远离白艾庭,原地徘徊在僻静处听着电话,拿在右手的档案袋时不时拍打着墙壁,人看上去轻微烦躁。 龙七的通话一直有来电干扰,都是他打来的。 “他的黑点只有一个,”司柏林接着说,“就是他老婆。” 与此同时, 分卷阅读57 白艾庭的父母注意到她,向白艾庭询问一句:“是你们的同学吗?” 白艾庭向这儿看过来,背对着龙七的靳译肯也立刻循声回头,终于发现近在咫尺的她,他手中的档案袋不再敲击墙壁,手机也从耳边缓缓放下,在寒风里向她注视。 “他老婆是双性恋,”这边,司柏林讲最后一句话,“有个同居至少五年的同性爱人,他和他老婆是形婚。” …… …… 龙七依旧站在风口里。 好像是闷头一击。 又好像长期以来服着一种慢性毒药。 电话那头没有继续往下说,司柏林特别聪明地选择了主动挂电话,而此刻她血液里的毒性开始发作,有一口气从口中呼出来,眼前雾气萦绕,又瞬间被冷冽的晚风冻成冰霜。 第三十八章 暴躁 投诉 此时,白艾庭,白艾庭的父母,以及菲佣Donna都注意到了她。 白艾庭看过她后,强装镇定地望向靳译肯,像在寻求一种解释及安慰,嘴上则回父母:“是同学。” 龙七的手机还紧紧捏在手里,她缓过来后,直接跨过靳译肯家敞开着的院门,朝他的方向走。 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白艾庭的母亲发觉一些其他的因素,问:“只是同学?” 白艾庭有些急,回:“我认识她,只是同学。” 龙七全身都是炸的。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一个声儿都没出,但感觉得到随时随地能爆了,当时不管已经私闯进不属于她的领地,眼里也略带杀气,靳译肯在她逼近时形式化地后退两步,但仍挡不住她的情绪,原本放在身后的档案被她用力地抓住,他劝:“七。” “给我!” 随着一声用力的喊,靳译肯的手瞬间被她的指甲抠出两条血痕,他一松手,龙七就拿着纸袋走,他尝试着抓住她的手臂,她炸了一样地回过身甩掉他,在冷风里说:“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而后她走了,跨出大门时听见白艾庭和另一个女声同时唤出一声“译肯!”,后者嗓音更具威严,在阻止靳译肯跟着龙七出院子的行为上起了主要作用。 龙七看过档案里所有的照片和资料之后,去了离朗竹公馆隔着五个地铁站的一户小区。 也是很不错的地段与房子,保安设施挺严的,对方要求她用身份证登记一下,她没带,对方又问找哪户人家,她不说,保安处就起疑了,不让她进。 但是她在小区对面大型超市的露天停车场看见了龙梓仪的车。 龙梓仪的审美很张扬,喜欢紫色,还喜欢磨砂感,所以她那辆车是紫色磨砂的外壳,一眼就能从车堆里认出来。 之后,龙七也在超市内见到了龙梓仪。 那时候情绪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龙七出乎以往地冷静,她看到龙梓仪正在逛每次进超市必逛的肉食类区域,她在各式冷冻牛肉间进行筛选,特别认真,比平时见到的那个样子贤淑许多。 她的购物推车由另一个人看着,那个人比她高一些,及肩短发,灰色家居服,远看比较中性,还有烟瘾——她向龙梓仪耳语了几句,龙梓仪就从衣袋中拿出个打火机给她。 龙七在原地待了几秒后,跟着那人走到超市外。 到那人身边时,那人正用打火机打着火,风很大,火苗总是乱窜。 大概是龙七看她打火看得久了些,她主动别过头往这儿看,嘴里正叼着烟,半眯着眼,但刚看到龙七,她就用手指夹走烟,眼内有细微的变化,又回头看了看超市内,好像在搜寻龙梓仪的身影。 随后,确定龙梓仪并不知情后,她重新看向龙七,把烟塞进衣袋,道:“你……本人比杂志上好看。” 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没有彷徨,没有惊讶,除了第一秒的不在状况,马上就变得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自然熟悉,还毫不忌讳地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关注,大方爽快。 但龙七并不说话。 女人吸了一下鼻子,又往后看一眼,这一眼跟刚才的含义不同,好像反而在等待龙梓仪的出现,至少气氛不会这么尴尬。 龙七这时候慢慢问:“你知道我?” 女人听着,将手插进裤兜。 “唔,有你上镜的杂志我都买。” “你跟我妈的关系,我妈的老公知道吗?” “唔,他知道。” 龙七顿了一会儿,问:“那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唔,要是你没发现的话,应该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她说完,问,“ 分卷阅读58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她的车太显眼了,我,”龙七答,“跟着她从公司过来的。” “哦,我也不喜欢她那车,太亮了。” 龙七暂时没说别的话,点了点头,随后看了一眼时间,朝着超市外的夜幕走。 女人立即问:“你要走了?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龙七停了一会儿脚步,没应她,反问最后一个问题:“每个月给我打钱的人是你吗?” “够用吗?” 好了,大部分问题都得到答案了。 龙七回过身,答她:“够用。你不用跟龙梓仪说我来过,我就是来看看,她没什么必要知道。” “哦,我不说。”即使龙七走远了,她也略微大声地应了她。 而龙七一边走,一边拨楚曜志的号码,等电话接通后,她没等对方说话,问:“你吃晚饭了吗?” 见面的时候是晚上七点整。 龙七事先点了三菜一汤,楚曜志到了之后,又加了两个菜,但他并不提筷子,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周遭人声嘈杂,后来他说:“其实我吃过了。” 接着说:“但我知道你要找我谈那个女孩的事情。” “我知道我妈和你的婚姻关系了。” 他有些愣神,第一反应大概是想问什么婚姻关系,后来自己想到了答案,脸色又恢复平静:“哦,你知道了啊,你妈告诉你的?“ “我现在想问三个问题,行吗?”龙七看着他。 服务员上来倒茶,他等人走了之后,说:“问吧。” 龙七将身前的茶杯推到一旁,开始讲:“第一个问题,我刚开始像你问起保送生考试的事时,你说你对这个不清楚,后来倒是成了监考老师,以你在大学的职位好像不会轮到这件事,临时调换的?” “我也想问一个问题。”楚曜志端着茶吹了一口,看着眼前放菜的瓷器,“我诬陷那个女孩,对我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知道。” 楚曜志用手指捻着茶叶杆子,听着龙七近乎“无理取闹”的这么一个回答,不做声响。 龙七说:“你要等我问完再回答,还是一个一个回答?” “是临时调换,”他不急不缓地答,“也是学校的决定,本来负责面试的监考老师出了点事,我就当替补。” “第二个问题,Vi和William是你们正常生育的还是试管婴儿?” “七七。”他用一种低沉的嗓音暗示出“这个问题太涉及隐私”的含义,盯着她。 “那我解释一下为什么问这个问题,”龙七说,“因为你不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但龙梓仪是,而你却在知情的情况下与她形婚,我不能理解这一点,所以我想了解你们是怎么相处的。” 楚曜志还是没答话,细细碎碎的茶叶渣从他的两指间掉落下来。 “那么第三个问题,”龙七继续说着,拿出司柏林的档案袋,从中抽出一叠照片,在桌上一排滑开,“龙梓仪每个星期二和星期四会去一次她的伴侣家,而你,每个星期二和四也会去一次那个小区,每次开着车停留半个小时左右,不下车,其中有一次你下车了,记得那一回你做了什么吗?” “这些照片是谁给你的?” “有条走丢主人的狗经过你的车,你下车后,踹了那条狗。”龙七指向一张小区监视器拍到的“踢狗”画面。 “龙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好像很暴躁,对,每到星期二和星期四你就特别暴躁,那条狗什么都没做,你却把它踹得奄奄一息,你在发泄诶,为什么要发泄呢?” “你有点太过了。” “因为你其实很排斥龙梓仪去那个地方。” “你和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龙七话音刚落,楚曜志终于反问,眼神有点刺,语气里也开始有些抑扬起伏的调。 “同学。”她答。 楚曜志笑了笑:“你有一个男朋友吧?” “那不是。” “七七,我见过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我发现你看那个女孩的眼神,”楚曜志略微停顿的这会儿,龙七盯着他,他说,“和小区里那家伙看梓仪的眼神一样。” “小区里那家伙”指谁,心知肚明。 楚曜志接着说:“一样恶心。” 话音一落,手掌拍桌子的声音响彻饭店,龙七站了起来,整张桌子都作响,茶水在杯内乱晃,她说:“真的是你干的!” “我对你的观点不代表我做了什 分卷阅读59 么事,七七,坐下,这样显得你太急躁。” 龙七瞪着他,楚曜志说完前一句,紧接着说下一句:“所以你跟那个女孩的关系,我并没有看错。” “你为什么要诬陷她?她根本跟我无关!” “我没有诬陷她,只是正好看到她作弊。”他说着,将手指浸入茶水中,把指腹上的茶叶碎渣融入茶水中,随后又将手指摁到面巾纸上,像擦着苍蝇屎一样地擦着水渍。 接着提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我去买单,七七,你情绪太激动,需要静一静。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在,我先走了。” 周遭的食客碎碎念,站着的龙七成了整个饭店的焦点,楚曜志若无其事地去柜台买单,若无其事地在出门前往她这儿看一眼,最后若无其事地掀开门帘,走到饭店外的夜幕中。 而她在原位回想着他的每一句话。 她回想董西一直以来的人品,回想第一次找楚曜志时的谈话,回想他看她的眼神,心口大力地起伏,手紧紧揪着照片,接着在一口郁结难抒的气后,猛地转过身,朝饭店大门外走! 楚曜志已经上了车,他看着她,架在鼻子上的眼镜像两块反光板,整张脸看上去像冰冷无情的扑克脸。龙七啪地一声将手掌砸在车前玻璃上:“下车!” 冬天,夜晚,很大的风,楚曜志将车往后倒,龙七一下子离他三米远,她再次砸向他的车窗玻璃:“就是你干的对不对!” 他又一个油门,车头离了龙七两米远,龙七踹车子的后轮胎:“下车谈!” 这时候,在龙七第三次砸向他的车玻璃时,他看了她。 一直看着她,表情冰封了两秒后,嘴角微微上扯,以一种近乎轻蔑的表现方式笑了一下。 龙七在看到这个意义不明的笑后更加激动,手肘猛地击打玻璃,发泼一般地喊:“禽兽!” 而他又一个打弯,彻底远离龙七,将车开上马路。 第三十九章 挟持 投诉 这一战,耗尽了龙七所有精力,她站在寒风里,看着楚曜志消失的方向,弯下腰,用手撑住膝盖,喘气。 喘着喘着就哭了。 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难受,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光,因为从龙梓仪身上窥视出将来的自己,又从楚曜志身上窥视出将来的世俗眼光,仿佛一切坚持的都是错误的,一切正在争取的都是荒谬而不实际的,她蹲在地上哭,哭得掉了妆,像个小丑。 她就是个小丑。 楚曜志向小区保安提前做了交代,保安处不让她进他的小区,而她也再没力气蹲守一整晚,当晚终于回家睡了。 但是一整晚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班主任打电话,勒令缺课近一个星期的她来学校上课,她问:“董西来了吗?” 班主任说不管董西来没来,她必须滚过来。 老头子的话音里听得出忧心,似乎这世上真正关心她死活的估计也就他了,她回:“哦。” 然后就带着一整晚落下的黑眼圈,行尸走肉一般地去了学校。 上午趴了一节课,中午睡了一个午休,临近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收到一条校园网账号的私信,白艾庭的,叫她约个时间见面。 白艾庭用校园网账号给她发信息就够荒诞了,居然还约她见面,龙七就当做了个梦,删掉私信,继续睡觉。 白艾庭的第二条私信发过来:我看见监考老师给了董西一包面巾纸。 那时,班级里还在喧嚣,龙七的眼睛定定地钉在屏幕上,三秒后从桌上起身,捋开额前的头发,再死死地看了一遍,而后霎地离座。 白艾庭正在长廊中央的楼梯口等她。 正值午休,鲜少人烟,龙七在离白艾庭五米远的地方就迫不及待质问:“你知道但不作证,想怎么样?” 白艾庭挺冷静的,龙七刚走近,她就转身往楼上走,迫使龙七跟着她,而龙七根本等不到她把她引到什么僻静的地方,直接在梯台上拉了她:“你倒是去作证呀。” “我凭什么?” 白艾庭回。 龙七与她对视,两人之间相差不过半米,双眼间掺杂着复杂的情绪,白艾庭继续不急不缓地说:“我跟她非亲非故,又是学业对手,我凭什么帮她作证?” “那你引我出来是不是有病?” “昨天我们一家和靳译肯一家一起吃了晚饭。” “所以呢?” “那是订婚宴。” 龙七有两秒的时间没说话,两秒后反应过来,再逼近白艾庭一步:“嗯哼,所以呢?” 分卷阅读60 br />白艾庭出乎以往地胆大,她时时刻刻都盯着龙七的双眼,丝毫没有之前退缩和闪避的样子,就像是忽然有了硬如磐石的后台,也有了丰厚的资本,说:“龙七,你知道订婚是什么意思吗?就是法律上的一种身份契约,代表他要对我负一种道德责任,代表你或董西再进一步介入,就是货真价实的第三者,会受社会唾骂。” “关我屁事。” 龙七回了这四个字,白艾庭一点都没表情变化,而龙七之后终于放弃眼神上的强势,妥协般地提:“所以你想怎样?” “我给董西作证,你转校,转校的费用我家出。” 龙七呵呵笑了声:“有钱人家还真是气粗。” 说完当即要走,但是走了三步后就徘徊原地,情绪在心口涌动,欲说难休。白艾庭淡定地站在原地,等着她。 但龙七之后还是回:“你妄想。” 白艾庭也在龙七回她之后说:“我仍然等你,三天为限。” 白艾庭能替董西作证的这件事,靳译肯知道。 龙七抓了尖子班很多男生,终于问出他在学校北楼的阶梯教室里,找到他本人时,他正坐在第一排座椅中间,低着头,手肘抵着膝盖,手中转着手机,在想事情,挺疲惫的样子。 阶梯教室的窗帘很厚重,是全拉上的,特别暗,只有门口那一点亮光照到他脚边的位置。 也照在龙七的脚边。 她站在他的面前。 靳译肯知道来的是她,但依旧低着头,始终沉在自己的思绪里,旁的也只多说一句:“来干嘛?艾庭等会儿要用这个教室开会。” “你愿意看我吗?” 靳译肯不愿意。 他略带疲态的嗓音就说明了他对她的力不从心,说明了昨晚的事情对他的影响与迫害有多强大,说明了他如今心如止水的生活态度。 龙七静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屈下膝盖。 左膝盖先缓慢着地,后是右膝盖,双膝贴着松软的地垫,手也覆上他的手,覆上被她抓红了的手背部位,因为他一直不看她,所以以这种姿态,这种卑微的姿态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我错在先,无理在先,忘恩负义在先。” 靳译肯无声地将手抽开。 龙七继续握住,嗓音起颤:“但是董西是因为我。” 一边听着他的呼吸,一边继续说:“是因为我喜欢她这件事,才使她遭到报复,我是全责。” 靳译肯稍微有点动作,龙七就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他走,恳求着说:“帮帮我,劝一下白艾庭。” 他不说话。 而龙七长久地凝视着他。 教室那般灰暗,那般寂静,良久,他将手从她底下抽开,终于愿意抚她的脸,用拇指抚开她眼角的湿气,她因此仰头看他,两人一上一下,一个默敛一个卑微,影子叠在一块,呼吸交合在一起,她小心而谨慎,重复地乞求:“就看在……我们曾经好过的份上。” 用旧情求他。 当初无情时所说的要求一个一个被她打破,她的眼睛慢慢发红,而他听完后,一言不发地把她的额头抵向自己的额头,拇指慢慢摁到她嘴角,两人都闭着眼,她紧紧握着他膝盖上的另一只手,继续着自己的乞求。 后来靳译肯把这只手也抽出来了。 彼此的额头暂时分离,他仿佛已经完成长久的沉思,把手机举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要她看屏幕。 龙七看了。 屏幕上的短信界面,放着他和白艾庭的聊天记录,他在两天前发出一条消息:你能不能帮董西作证? 而白艾庭在今天中午回复他,回复的内容是:早上出门前我跟妈妈说学校有野营,不能回家,要在外过夜。我想跟你过。” 所以她要让自己名副其实。 以董西这件事为把柄,要求他为自己正名,彻彻底底使他对自己负全责。 龙七几乎一秒间就懂了白艾庭晦涩的暗示,一瞬间也突然懂了靳译肯情绪上的低迷,懂他现在面临着怎样一种狡猾的威胁,懂他处于怎样一种两难的境地,白艾庭利用董西又跟她谈条件又是挟持他,厚着脸皮做了一个双向的生意。 她到此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的身子都是抖着的,靳译肯这时还离得她很近,问:“你要我答应她吗?” 她不回答。 “要不要我答应?”他再问。 每问一次,就扣紧一次她的后颈,她渐渐皱眉,跟他的呼吸紊乱地冲撞在一起,在他第三次追问时,终于气若游丝地答:“不要答应。” 分卷阅读61 他安静了。 很快,说:“那么我就要用另一个方法。” 刚说完,手机就从他手中垂直而落,啪嗒一声掉到地垫上,龙七的肩膀抖了一下,而他亲她。 先亲嘴唇,再从嘴角亲到耳根,她不敢发声,双手都放在他的膝盖上,直到靳译肯把她一个提起,从耳根亲到脖颈里去,她睁眼喊:“靳译肯……” 他置若罔闻,手摸索到她领口的位置,一个一个往下解,她扭过脑袋:“你要干嘛…..” 他还是不听,龙七开始恼了,但靳译肯的力道特别大,他站起来的时候把她提了起来,一路摸到她后腰的位置,一边亲一边将她撞到讲台边沿,又把她整个抱到讲台上,她当时听到自己关节部位因他剧烈的行动而发出吱嘎响的声音,也感受到外衣被他往下扯,整个肩部一凉,她忍无可忍地将手拦在自己和他之间:“干什么!” 一把他推离自己两米远,自己也被反作用力迫害,摔下讲台跪到地垫上,与此同时,阶梯教室门口看呆了的几个人影印入眼帘。 龙七措手不及地看过去。 当时她衣衫不整。 当时靳译肯手里还有从她衣领上拽下的纽扣。 而门口的人是准备在这个教室开会议的整个学校领导层,唯一一个作为笔录员的学生白艾庭站在最前,她怔怔地看着这里,她身后的老师群一片低气压,良久后,不知哪位发出声音,异常严厉地问:“靳译肯,你在做什么!” 当时靳译肯平稳地呼吸着。 没有一丁点责备落到龙七身上,只因为那一刻她是以一种由靳译肯塑造出的被害者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喘着气往他看,而他正别过头看向这些老师们,没说话,没表态,只是松开手,将她衣领上那颗纽扣挑衅般地落到了地垫上。 昭然若揭。 白艾庭的解释与老师的斥声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白艾庭苍白地说着他不是故意的,而老师斥:“过来!去办公室谈!” 也有女教师过来为龙七披上外衣,白艾庭当即就看向她大喊:“你说呀!解释这件事!” 龙七脑子里只有嗡声一片,她一边被女教师扶起一边盯着靳译肯,他被一名男教师“请”着走,慢条斯理地向门口后退着,看着她的眼睛,用嘴型无声暗示出两个字。 ——告我。 第四十章 狼狈 投诉 这件事,学校高层有意低调处理。 由于当场除了白艾庭外没有其他学生目击,风声暂时还没传出去,又加上靳译肯的班主任第一时间极力保他,上头的老师暂时还没通知他家里,只是先把他和龙七隔离开,派一位女教师与龙七谈话,也派来一名女校医替她查看身体,检查下来,龙七颈部有几道淤青,手腕部位拉伤了筋,而衣服,坏得差不多了。 龙七对着女教师没吐出一句话。 她满脑子都是靳译肯的“告我”两个字,满脑子都是他临走时的眼神,女教师问她要不要通知父母,她摇头。 身体还在发抖。 女教师以为她是惊魂未定,亲自用手臂围住她的肩膀,说:“不怕,老师站在你这边。” 但到了快放学的时候,事情传出去了。 消息是几个路过主任办公室的值日学生传出去的,他们听到尖子班班主任与主任关于此事的激烈辩论,第一时间往网上发了贴,帖子名:劲爆!我们学校有两个名人出事了,白艾庭要哭了! 一提白艾庭,谁都知道出事的其中一位名人是谁,发帖的学生又在帖子里详细转述了主任办公室里的辩论内容,事态被大致了解后,帖子火速分两派,一派是不信,觉得靳译肯哪是那种人,也根本就没必要做那种事。另一派则强烈要求得知另一位名人即事情的女主人公是谁,但发帖者闪烁其词,以一种又不愿多说又难掩八卦兴奋感的口吻吊着胃口,只依稀抛出几个提示: 1、女主人公此刻不在教室里。 2、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从来没有交集,但和白艾庭交集不浅。 3、女主人公的颜还真就可能让人做出那种事来。 后来趁着帖子被老师发现前,终于有学生挖出整个下午都待在保健室闭门不出的龙七,男主和女主都被确定后,学校论坛的沸腾度飙升到一年中最高点,新贴数量霎时间超越董西事件的帖子量,消去了盘旋在董西头顶数日的舆论风波。 大部分人都觉得:怎么可能啊,靳译肯怎么可能跟龙七搭上关系啊,两种极端啊。 白艾庭疯了。 龙七走出保健室时,正好碰到从另一个办公室走出来的她,她一见龙七,满眼都是怨恨,攥成拳头的手用力到发抖,龙七 分卷阅读62 经过时,她没克制住,当着女教师与校医的面就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龙七没侧头,没理她。 白艾庭一个步子拦到她身前,龙七看着自己身前半米的地板,仍旧不看她,而她说:“还记不记得我中午跟你说过的话?关于解释订婚的那句话。” 龙七记得。 所以这也是促使她始终不看白艾庭的原因,靳译肯明明给了她一个最强有力的把柄,但她的气势在这一刻却是弱的,是由心而发的一种负罪感,她只有用不说话,不看她来掩盖这种弱势,白艾庭与她长久又隐忍地对峙之后,视线下移,盯着她领口的破损处。 靳译肯拽掉了她领口第一颗纽扣,白艾庭则伸出手,用力将龙七外衣上第二颗纽扣扯下来,捏紧在手里,瞪着她,扔到她脸上。 是这个举动让龙七侧了一下头,也是这个举动使龙七在之后抬头,盯向白艾庭的背影,说:“我要告他。” 白艾庭的背颤了一下。 女教师同样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事情能闹到这么大,赶紧问一句:“龙七,你想好了?” “你想跟我谈一谈吗?”她没急着回,只问白艾庭这句话。 白艾庭当然要跟她谈。 保健室的门一带上,她的暴躁就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大声喊:“你矫情什么!还告他!你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清楚!” 也是头一次听到她嘴里冒出这样的话来,龙七坐在床榻上,用脚将一张椅子挪到身前,硬生生挡住白艾庭靠近她的意图,淡淡说:“你别太激动,你一激动,我指不定也跟着激动。” 白艾庭就像听了一个莫大的笑话,指着她回:“你以为立个案子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简单?有人能让你连律师都雇不到半个!” 她这句里面的“有人”指的大概就是靳译肯家的人,但是龙七不慌不忙地说:“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你们家还敢把你交给他吗?” 就是这句话击中了白艾庭,她一下子没声儿了,龙七接着说:“你是想放任我去告他,还是不告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艾庭第二遍重复这个问题,一字一字地念出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龙七不说话。 白艾庭很快就自己懂了,缓慢地问:“所以我是要帮董西作证,你才肯罢休,是不是?” “是。” “好!”她应得很快也很用力,指向龙七:“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不准撒谎,这件事是不是你设的套?” 龙七没答,白艾庭的眼睛发红得厉害,她愤恨地收回手,打开保健室的门,临走时瞪着她说:“我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真的特别希望!” 砰!她把门重重关上,而龙七的脚从椅子上垂下来,人被抽空了一趟,特别疲惫。 龙七要告靳译肯的这件事,很快也传了出去,找她谈话的老师不止一个两个,大都是以往对靳译肯心存赏识的那些,他的班主任尤其积极,不停开导龙七,列出他这一年里所得的荣誉与奖项,细数他平时的人品与口碑,以青春年少不懂事为理由为他开脱,还谈了一些他被所申请的大学录取的可能性,总之希望她不要在这关键时刻扼杀他的前程,等到高考结束后再追究也不迟,老师们都会帮她的。 意思其实就是:即使要告,等他的前程尘埃落定之后再告,否则对他影响太大,对整个年级也有极其不好的影响,学校会有所损失。 龙七问:“他家里知道了吗?” 班主任顿了顿,答:“还没有。” 没有就好。 天好冷啊,冷得她肌肤都微微发紫了,她攥着手机,每隔五分钟看一遍校园网账户,她只希望白艾庭快一点做出决定,至少在被靳译肯的家里人知道之前解决这事儿。而在白艾庭离去一个小时后,账号终于收到一条私信,龙七看了一眼。 终于是她发来的。 ——董西的事情我已经跟主任说了,他明天就会带我去见华宁大学招生办的人,没出意外的话她后天就能复课,而我要你今天就撤告,否则我明天当场改口。 有一口气从心上沉甸甸地呼出来,龙七立刻抬头:“老师,我不告了。” *** 可是学校的舆论已经止不住了。 天气冷到什么程度呢,冷到下了雪,临近平安夜的一场雪,学校外的街道上处处洋溢着圣诞的气息,而学校内的论坛达到一年中最狂欢的时刻,帖子删不光,讨论热度持续飙升,直到论坛被老师介入,暂时关闭。 龙七没有回教室。 她来到学校荒凉的大操场,看着飘雪中,一个人独坐在看台的 分卷阅读63 靳译肯,他比她放行地早,学校论坛关闭前讨论的最后一件事是他与卓清的一场架,卓清动手的理由有理有据,据说他没还手。 他脸上有伤。 雪下了一阵一阵,薄薄一层覆盖在他的肩身上,他的伤口微微地冻红了,龙七慢慢停到他跟前,大衣的衣摆随冬风拂动,轻轻拍打着他的膝盖。 她用手抚他的脸。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安静,更沉默,手肘沉沉地抵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她说:“对不起……“ “靳译肯……对不起。” 他轻轻把头别开,龙七的手落了空,这让她挺难受的,轻轻问:“你家里最后知道了吗?” “你不用管。” “那班级里的人……” “你不用管。” “那你跟卓清呢?”龙七问出第三个问题,手重新抚上他的脸,话里有哽音,“他凭什么动你,我又不是他的谁,他以为他是谁。” 靳译肯再次别开了头,回一句:“是我先不拿他当朋友。” “如果,”龙七顿了一会儿,抽了一下鼻子,说,“如果你想和他重修于好,我去找他谈。” “不用。” “那我能做什么?你跟我说一点。” “不必。” 龙七的头发往旁侧扬,她的鼻尖被冻得泛红,手也冰冷,但是仍旧不肯走,直到靳译肯说:“卓清的事你别愧疚,他本身也没把我当朋友。” 龙七看着他,他则看着地面,继续说:“你对卓清家里的情况知道多少?” “他,家境好。” “那你见过他家里人吗?“ 龙七不回。 “知道他家住哪里?” 龙七还是回不出。 “他追你这三年,跟你讲过他家里人吗?” “讲过……” “讲过哪些?” “他爸是建筑师,在国外出差,他妈妈是个慈善家,总是往非洲飞。” 靳译肯目不转睛地看着地面,回她:“那我告诉你,他爸是个工地工头,他妈是一家针织厂的职工,今年自愿申请去南非的工厂里打工,因为工资能翻三倍。” 龙七一愣,没作出声。 “他跟我做朋友是因为我有钱,我能替他买单,包括他追你的单,尖子班里家境普通的人也有,他本来可以跟着那群人活得轻松自在,但他偏要跟我这种人混在一起,他把我当成人脉和钱袋,每天用无数谎去圆他撒出的第一个谎,从不让我去他家小区,从不向我介绍他的家人,他在我家混得如鱼得水,但对我的防备心重过任何一个人。” 末了,靳译肯说:“所以我很讨厌他。” 这是用怎样的心情说出的一番话呢?平静,没有情绪起伏,也没有一个眼神上的对视,龙七第一次在他面前感觉到语言的贫乏与局促,所谓“好人”与“坏人”的认知也受到再一次颠覆,他接着说:“这学校里的好人没几个,只有董西算一个,这忙我是帮她,不是帮你,因为我欠她。” 然后说:“所以你走吧。” 雪纷飞,衣角摆动,龙七在他跟前站了那么久,他都没有看她一眼,后来脚步慢慢地往旁边转,她顺着过道往侧边走,速度很慢很慢,走了三四步后仍旧停下来,脑袋里想接下来应该给董西打个电话,但是心里有无数声音在劝她:你回头看看他啊,回头看看靳译肯啊。 然后呼吸越来越沉,她回头看着落雪中孤寂的他。 他至此也没看她,而她的手渐渐攥紧衣摆。 他在董西事件上给她开了这个头,把自己的前途和人品都赌给她,任她糟蹋,踩践。董西被救赎了,他却因此被自己拖入一个更黑暗的环境,将面对更大的舆论打击与家庭打压,但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向她索取任何回报。 他图什么呢? 五秒之后,脚步整个转向,龙七重新向他走过去,到他跟前蹲下来,双手覆到他膝盖上,仰头问:“你想不想跟白艾庭在一起?” 他慢慢抬起眼,龙七看着他眼睛里的整个自己:“你不想,对不对?” 随后把手放到他的左脸颊上,像做完一个重大决定,也像许诺,一字一句告诉他:“好,靳译肯,听我说。” “既然你不想和她在一起,那么我要跟你在一起。” “我会帮你摆脱白艾庭,让你以我为理由做想做的事,爱所爱的人。” “而你要帮我忘记董西,就算她从此对我改变看法也好,我会跟你 分卷阅读64 在一起,用这个来保她平安毕业,保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因为他想要的生活里,有她。 最后一句话的结束伴着从自己心间发出的一口气,龙七直起身子,一点没犹豫地将嘴唇贴到靳译肯的嘴唇上,有几粒冰结落到两人的唇畔边,立马融成雪水,淌在她的舌尖,龙七揽住他的脖子,要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回吻自己。 此时,操场之外的教学楼、班级、网络、手机,每一张嘴每一台设备上都呱噪地提着她和他的名字,女生们表情浮夸地说靳译肯怎么是这种人呢,说会不会是龙七勾搭他,说龙七怎么这么狐狸精,男生们聚在一起讲靳译肯这回亏大了,讲龙七这妞手段高,讲就等接下来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此时,空旷的大操场之内,靳译肯在两三秒的迟钝后把手放到她的腰身上,他忽的把她提起来一些,龙七的身子往后仰,与反应过来的他热烈接吻,这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联盟,一种声名狼藉与众叛亲离者的相互取暖,一次改变人生的重大抉择,靳译肯的精神渐渐回来了,抱得也开始用力了,而龙七不后悔。 反正你我都孤独,那就继续狼狈为奸吧。 第四十一章 跨年夜 投诉 曾经对靳译肯说过一句话,说如果他俩在一起需要一百步的距离,他只能向她走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他永远不会走,而她也不会走。 但现在她摒弃前言,把这一步给走了。 雪下得小一点的时候,也到了放学的时候。 校外便利店的感应门一开一合,几个女生到柜台前买关东煮,龙七刚好付完创口贴的帐,她一边拆着包装纸一边走到店内的休憩处,靳译肯正坐那儿讲电话,声音挺低的,她撕开创口贴上的粘纸,贴到靳译肯的眼角伤处,贴完后看向他下巴处的一道伤,想摸一下,他因此别了一下脑袋,她说:“我就看看是外出血还是淤血。” 柜台前的女生注意过来,其中一个脱口而出“我靠啊什么情况”,随即自己捂住自己的嘴,用攥在手中的小钱包拍打着周旁人的手臂,蠢蠢欲动地用眼神传递信息。 龙七看向她们。 几个女生随即表情晦涩地转过身子,一声不吭地拿各自的关东煮,超市的感应门再次一合一闭,她们撒着腿走了。 她坐到靳译肯身边。 那会儿他还在听电话,回的话并不多,偶尔一声“嗯”,最后临挂前说:“晚饭我回来吃。” 果然是家里来的电话。 只是电话挂完后,两个人之间一时没产生对话,好像还处于热吻结束后的态度不明期,从操场到便利店的这段路上也没怎么讲话,靳译肯将手机在手中转来转去,她撑着脑袋发呆。 最后是龙七找旧话题,但只问到“你家里人到底知不知……”,就被靳译肯一句“说了你别管”打回去,她顿了一两秒后,回:“我真想知道。” “不知道。”他说。 反应还挺快,他脑袋还挺清醒的嘛。 而他清醒的还不止这一点,便利店外有经过的学生,时不时有透过玻璃面发现他们两个的,有听到一些明显的脚步回转声,也听到一些碎语,他瞥店外一眼,一些刚好路过的男生就立刻散去了,他说:“你还想不想董西复课?” “想啊。” “那你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合适吗?” 脑子里想到白艾庭明天就要去帮董西作证,那么假如龙七现在在便利店跟靳译肯并排而坐的消息传出去,事态指不定就往前功尽弃的方向发展,所以他带上手机准备走了,龙七说:“等一下。” 他的步子稍微停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讲:“等你空下来之后,打电话跟我谈一谈以后,行吗?” “还有,”在靳译肯点头后,龙七再次叫住准备走的他,这次他没回头,而她坐在原位,看着他的背说,“靳译肯,其实我不太相信你说你家里还不知道,未来几天你的压力肯定很大,我就想告诉你一声,熬不住了的时候,你可以找我。” 他听完,低头把手机放裤兜里,把手也放进去,以这样一幅准备好迎接风雨的姿态站了会儿后,没回答她,仍旧走了。 之后就再没跟她联系了。 而自学校论坛被关闭之后,没有了匿名ID的庇护,风言风语被传播的速度与范围大大减弱,龙七和靳译肯在便利店的昙花一现并没有在之后几天成为主流话题,大多数人不知情,嚼舌根的主力还摆在靳译肯非礼龙七的事情上(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是龙七暗地里勾搭靳译肯在先),白艾庭第二天没来上课,果真如她所说去华宁大学给董西作证了,楚曜志的下场如何,龙七懒得去打听,但肯定也忙得焦头烂额了,反正他活该。 懒得打听的主要 分卷阅读65 原因也是她得上了流感,与靳译肯失联后的第三天得的。 应该是连日来的熬夜,冒雪,吹冷风导致身体免疫力下降,体温始终处于38摄氏度以上,头晕晕乎乎的,但她没请假也没去买药,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校的图书管里,期间卓清来找过她,给她带了药,待在那儿欲言又止,龙七说:“你想讲什么就直讲,早点讲完早点走人。” 当时她还低着头写笔记,瞥都不瞥他一眼,也没动药。 卓清问:“你的手好点了没?” 龙七的手之前被靳译肯扭伤了筋,现在还包着一层薄薄的纱布,卓清问完后,还说:“我已经帮你还了。” 她停笔,吸一口气,接着利落地收拾桌上的纸笔书本,在卓清的目光下撂东西走人,他再愚钝也能看出点什么来,以替她拿药为借口,跟她走到图书馆大门口时问:“你不愿意我打他?” 龙七没答,卓清紧接着问:“你们是不是之前就有联络?” 看来也是信了学校里风传的第二种猜测,图书馆的玻璃大门刚被推开一半,她放了手,转身直视卓清:“对噢,我早就给他发过好多条短信了,我单恋他好久。” 卓清的眉头皱了那么一下,但立马说:“我刚才那个问话,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快把我的回答当回事,因为就是这个意思。” 她刚转身,卓清拉她的手,正好拉在她伤筋的那个部位,他意识到后又迅速放开她,龙七皱着眉头动了动手腕,另一只手推开玻璃门走出去,以一种“即使你把我手弄疼了我也懒得跟你扯帐”的态度走人,给了卓清一个挺狠的背影。 他其实不坏。 他比起靳译肯来并没有做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坏事,没有对不起人,没有耍弄女孩子的感情,没有为害班级或社会,但他也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像个男人该做的事,他在该出头时退缩,在该沉默时说出斤斤计较的话,表面人高马大,心底却是个自卑又嫌贫爱富的小孩,龙七给过他机会,他自己弄丢的,而被剥夺过无数机会的靳译肯却硬生生把她弄了回来,还把她整得心甘情愿的。 这就是两个人之间差的档次。 揣着书回班级的路上风挺大,她一边咳嗽一边给靳译肯发短信,问他什么时候能给她回个电话。好不容易走到长廊阳光口,她加快步伐上楼梯,这时传出一些女生的嘘寒问暖声,有些脚步从长廊口冒了出来,龙七边走边抬头,看见通风口处三四个女生组成的小团体,而当看见被簇拥在女生中间的董西时,她的步伐不着痕迹地缓下来。 董西一边淡淡应答着,一边准备下楼梯,也是那时候,视线轻轻落到居下的龙七身上,龙七手里拿着书,戴着围巾,长发披肩,脸颊泛白。 董西的身后有阳光,所以她的周身有一层光晕。 龙七看不了多久,眼睛因发酸而垂下来,董西则被女生故意拉着往旁边走,她额前的刘海因这一阵使力而轻微晃了晃,但目光还在龙七的身上,她每次有点皱眉的时候,眼睛就变得特别好看,柔柔的,带着欲说难休的水样感觉。 龙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董西被一步步地往下拉,友人们的笑声萦绕在她周身,以一种近乎嚣张的方式隔出两人的距离。后来当龙七抬起膝盖,准备往上继续走的时候,董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先对友人说:“等一下。” 随后对龙七说:“等一等。” 午自修开始前的休息时间挺长的,董西和龙七在大操场的看台上谈话,董西坐着,龙七靠着栏杆。 头是由董西先开的,她慢慢地说:“我给你发过信息,说我今天复课。” 龙七点头:“我收到了。” 收到后就删了。 董西长久地看着她包着纱布的手腕部位,后来站了起来,轻轻去握她的手腕,龙七特意将手往背后放,董西的手落了空。 寒风里,头发间的香味和柔软针织衣上的香味交杂在一起,混成一种只有董西有的味道,龙七将双手放进大衣口袋中,靠着栏杆低着头,用鞋尖磨着地板,董西看着她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了有一会儿的时间,才轻轻问:“我哪里不对?” 她不问“你哪里变了”,而是问“我哪里不对”,她知道学校里近来的“丑闻”,却只字不提,把注意力全放在龙七对她的态度变化上,归咎为自己的原因。龙七因此沉静了一会儿,吸了一下鼻子,抬头迎着风说:“没。” 接着说:“对了,我想跟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别人都还不知道。” “什么消息?” “我交男朋友了。” 董西看着她,现在是龙七坐到座位上,而她在栏杆旁背风而站,龙七用手掌撑着下巴 分卷阅读66 ,食指轻轻地点着脸颊:“所以以后不能总跟你在一起了,总要空出点时间给他的,对了,学习的事情你也不用帮我了,他会帮我的,之前承蒙你照顾,以后你可以专心致志备考了。” 董西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很久,她的长发在风里扬啊扬,声音也被这寒风吹散了一些,轻细地发出来:“他,在学习上帮得到你吗?” “嗯,他成绩很好。” “他是卓清吗?” “不是。” 操场之外的教学楼,午自修铃声遥遥响起,龙七说:“再过几天就要跨年了,提前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节节攀升。好了,我要去上课了,一起吗?” “他是谁?” 董西问了这句,但是龙七对着她微笑。 “我会在跨年的最后一秒告诉你,现在我还不想说。” 说完后起身准备走了,董西的声音却再次淡淡地响起,在她的身后问她:“是靳译肯吗?” 龙七停顿。 停顿五秒后,回过身看向她的眼睛:“答对啦。” 董西那一刻是有些许怔神的,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眉心有一点点褶皱,龙七则整个回过身子:“大概是从他追你的时候,我开始追他的,没错,就是因为待在你身边才开始跟他接触起来,确定关系是在两天前,嗯,就是闹出事那会儿,当时跟他起了点别扭,不小心被老师看见了,倒霉。” 董西往后退了一点,腰碰上栏杆,因为龙七正一步步走向她,逼近她跟前,第一次以一个不良少女的姿态低头看着她,淡淡说:“所以不能再跟你好了,因为怕他把注意力转回到你身上,前段日子真心谢谢你照顾我,新的一年里,祝你再也不要碰到我这种人渣。” *** 与董西摊牌之后,一个人孤独过了平安夜与圣诞节,再好不容易熬到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天,龙七实在撑不住了,下午请假早退,去药局买了点药后准备回公寓睡一觉。 快傍晚的时候,舅妈打电话叫她过去吃团圆饭,她说她不去,龙信义还抢过手机说你不要红包啦,紧接着降低声音劝她:“傻不傻,团圆饭就是派红包的时候,咱们家大人多,收到你手软好吗?”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欠的钱什么时候还?” 龙七嘶哑着声音回他,他避重就轻地喊:“哇靠你鼻音这么重,别来了,别传染咱们一家子,这都有小孩呢。” 他说完把电话掐了,龙七也挂断电话,顺手关机。 回到公寓后洗了个热水澡,彼时客厅的电视开着,放着地方台的元旦晚会,小区楼外有连绵不绝的烟花爆竹声,她用浴巾裹着头发坐沙发上,开笔记本刷校园网,这会儿网上也是一片合家团圆的气氛,不少人po了团圆饭的照片,也有不少人在自己的主页AT至亲好友共跨年,这会儿最容易看出各个小团体间的亲昵程度与分界线,比如班里的女班长AT了几乎整个班的女生,唯独没有龙七,她附的文字是:提前祝亲爱的们新年快乐,明年我们还要一起疯~ 当然咯,有她才怪了。 白艾庭的账号也更新了状态。 此刻她的主页应该是校内浏览量最高,靳译肯失联近一个星期,谁都认为是在避风头,白艾庭却在此时上传两张照片,一张是在靳家客厅摆团圆饭的照片,另一张是和靳译肯母亲的合照,靳译肯母亲的气质与钟楚红一脉相承,一看就是把日子过得精致又从容的那种女人,龙七在靳译肯家时看过不少她的相片,在白艾庭的相册里也看到过一两回,每回的合照都被白艾庭用来公关与靳译肯之间的感情危机,这一回又有点做公关的意思,龙七却看出另一层意思,那就是靳译肯现在被自家和白家的两家长辈给压得牢牢的了。 她关掉网页,捋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把脑袋埋到膝中长久屏息着,最后呼出一口气,合上笔记本去卧室睡觉。 当时她忘了自己的手机从傍晚就关机着。 要不是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被越来越频繁的烟花声吵醒,根本不会想起来开机看时间,那时候头是最晕的时候,她三步两颠地到客厅倒水喝,不久就听到卧室冒出十几个未接来电的提示声,喝完水后回去看了看,全是靳译肯的。 把杯子放床头柜,她回拨给靳译肯,窗外烟花连绵,细雪飞扬,时间正是十一点五十八分,全国各地都准备好倒数跨新年,电话响两声后被接起,隐约听到一阵只有楼梯通风口才有的风声,龙七在停顿一小会儿后,问:“靳译肯?” “嗯。” 他的声音冰冰凉凉的,有些疲态。 龙七说:“我睡着了,刚开机。” 接着问:“你们吃完晚饭了没?” “嗯 分卷阅读67 。” “白艾庭还在吗?” “不在。” “家里人呢?” 靳译肯没有一一回答她的问题,只到第三个问题时就不说话了,随后,过了有一些时候,他问:“你在不在家?” “在。在我租的公寓里,你以前……” 他说:“开门。” 龙七愣了那么一两秒,转身出卧室,她刚把公寓门打开,就看见候在楼梯口的靳译肯,室内有空调暖气,室外确是实打实的寒风凛冽,她只穿着短袖和家居裤,冷得一哆嗦,而靳译肯坐在她家前面的楼梯阶上,室内的光打在他的肩上。 他不回身,她就只看到他的背,她喊他,他却仍一声不吭地待在那儿。 龙七把着门站在门口,等着他。 后来他终于开口,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徐徐地告诉她:“家里商量过了,我可以和白艾庭分手。” “但让我做准备,去英国念书。” “白艾庭也去。” 龙七一句话都没回。 靳译肯说话的口气不太像从前,特别沉静,有一种“这回真没办法了”的命中注定感,她不知道他们家商量出的这个结果到底有什么深意,看他的样子有稍许落寞,她凝视着他,但是这个煽情的场面并没有维持超过三秒,他在说完后突然起了身。 前一刻的话仿佛只是为了这一刻的铺垫,他带着一种决心踏入这个公寓,龙七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听到烟花高绽声,听到自己背部撞墙的闷声,有一秒间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没来得及说她在发烧,嘴唇就猝不及防地跟靳译肯的紧贴,一个辗转,整个儿被他占了便宜。 当时是十一点五十九分,离新年到来还差一分钟,礼花响彻天穹,钟声遥遥传来,龙七的手被靳译肯抓得牢牢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心底的觉悟还没准备彻底,被他按在墙上激吻,他在外面冒了几个小时的寒风,行动却丝毫没有迟钝,装饰柜上的玻璃制品落了一地,踩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后来他离开了一秒,龙七一阵咳嗽,靳译肯趁那一秒把手探进她T恤里面,紧接着腰部被他一个托起,她离了地,还没干透的长发落到他肩上,因没有平衡力而搂住他的脖子,被他二话不说地掳进卧室。 第四十二章 新年夜 投诉 所以跨年夜,龙七是跟靳译肯一起度过的。 她没拒绝。 似乎因为关系变了,感觉才变得不一样,虽然一开始浑浑噩噩不在状态,但说实话,到后来就半推半就了,靳译肯的手臂总是压在她的头发旁,压得她掉了好几根头发丝,她那时进状态了,就没说,靳译肯倒是说过一句话,说她身体比以前在床上时烫。 傻,到那会儿都没看出来她高烧。 本来以为经过这一次洗礼,他的性格会变,整个人都会变沉稳,但其实靳译肯的低落情绪只保持了一个晚上,从龙七这儿占尽便宜后,到早上又开始一副浑然天成的公子哥模样了。 他照例给她煎了个蛋,那会儿龙七刚从卧室出来,看见他已经翘着二郎腿在客厅吃早饭,他看见她,还用筷子敲了敲装着荷包蛋的碟子,示意自己的厉害。 他每次煎完荷包蛋都像做完一桌满汉全席一样,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爆棚感。 不过可能是来自她冰箱里整包整包的速热餐包和面包片吧。 但龙七头昏得厉害,没理他,靠着墙走,偏这时门铃响,她慢悠悠地踩着地上的玻璃渣子走过去,往猫眼看了一眼,看到房东。 她回头瞥靳译肯,靳译肯看也不看她,吃早饭吃得慢慢悠悠的,一幅爷样儿,一点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龙七开门时,将门虚掩到自己身子的一半处,很窄很窄,向外面的房东对视上一眼,房东先喊:“你在家啊!” 随后喊:“我来收这个月房租,你说过上个月的也会一起给我,对吧龙七?” 她点点头。 房东看着她。 她没有动作。 房东于是说:“姑娘啊,再推到下个月就不太可能了,你就说你现在交不交得出,给阿姨我一个爽快点的回答,行吗?” 龙七还没想出如何组织语言,但也不想显得自己太霸王,她换了换站姿,地上随即发出吱嘎吱嘎响,房东低头一看,整个嗓门响起来:“哦哟!这怎么回事啊?” “哦,刚摔破两个杯子。” 房东随即想推门而入,龙七挡得紧,没让进,这就让一个中年女人看出苗头来了,她往缝隙中斜一眼,颇有深意地问:“你带人来了?” “带人来了”这四个字还真有意思,龙七住这儿许久,从没 分卷阅读68 跟房东聊过自己的生活,房东看她是个学生才将公寓半价租给她,后来见她平时放课后总是晚归,以为她有零工在打,后来又见她偶尔带妆回来,对她的看法就有些变了,有一次还拉着她问她打什么工,龙七从她眼神里就看出她以为自己在打什么工,当时敷衍着回答是便利超市的销售员,但房东显然不信。 现在又问得越来越明显了。 靳译肯看她的戏看了有一会儿,现在终于愿意挪一下身子,他走到龙七身后拉开门,房东立刻看到他,他一边慢慢地折到龙七跟前,一边挡住房东看她的眼神,从裤兜中掏钱包,说:“多少?我付。” “对,找他付,”龙七趁机说。 所以前面的一声不吭就是在等靳译肯的反应,他昨天爽了,弄得她现在一副狼狈样,就该替她受点罪,龙七说完后,靳译肯还笑了,一边抽卡一边摇头的那种笑,对她说:“你进去吃早饭,我去刷卡。” 末了,他不忘跟房东说一声:“我是她男朋友。” 本来以为按照正常剧本发展,靳译肯这时候的卡就该被冻结了,但谁知道他刷溜一下就付完房钱回来了,侧面证明他家里也没怎么把她当回事,仍旧放纵靳译肯在她身上花钱。 龙七后来也就谈了这个问题,她先问:“你家里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不可能不知道,猜也猜得出是你。” 按这回答的意思就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放纵他到现在,而现在这局面大概是因为他头一次提了跟白艾庭的事,他家里惊了一下,不过也就那么一小下,随后云淡风轻地将他和白艾庭一同扔往了国外,口头上顺着他,实际上让他和未婚妻在异国寂寞中处着处着就发生点事儿,什么旧情复燃,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什么浪子回头,全都一样一样来。 反正龙七过不去,远水解不了近渴,感情也无法进展,说不定过个几年靳译肯对她的激情就淡了。 “你家里不了解你,”龙七直说,“你即使不跟我培养感情,也有排着队的辣妹要跟你培养,你这种条件不缺人陪,顶多你真把我淡忘了,但总有第二个我跟着来,怪就怪你的心思不在白艾庭身上。” “没第二个。”靳译肯说了一句不在重点的话。 龙七说:“得了,我真不信我们能走到最后,顶多也就交往个两三年。” 说这话时,她坐在桌子前,膝盖抵着桌沿,手里刷着手机,靳译肯看她一点也不专心,直接把手机拿掉,她立刻不耐烦:“干嘛呀,拿来。” 他这会儿看她的手机,从她刷过的校园网主页继续往下翻,看到的全是每个学生在一大早AT好友送新年祝福,他边看边说:“无不无聊。” “我也挺想收到的啊。”她拿回手机,继续摆出之前一副一心两用的腔调往下刷,“但没人给……” 靳译肯侧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她的话被打断,斜他一眼:“哟,终于来反应了,你免疫力也不怎么强嘛。” “水乳交融过了还怎么强。” 龙七因为靳译肯这句特别露骨又恶心的回答,拿筷子掷他,他别了一下身子,没被打到,随后起身去茶几那边吃药。 她继续看手机,手指徐徐在屏幕上滑着,不久,滑到董西的状态。 手指停顿了一会儿,董西没有删除她的好友,这次她上传了一条状态,没有图片也没有文字,只是一个“,”的标点符号。 她静静看着。 是逗号,为什么不是句号呢。 这会儿,靳译肯看过她所有的药后,摇了摇头,淡淡地低喃:“药都不会买。” 龙七瞬间收回思绪,把第二双筷子掷过去:“你自己去买!吃我的干嘛!” 靳译肯则把她买的药丢进垃圾桶,从沙发上拿外套,经过桌子时带上手机和钱包,顺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迅速把头别开,他继续抚着她的后脑勺说:“你去睡会儿,我给你买药回来。” 她当然没听他的话,仍旧坐在原位刷网页。 靳译肯出门了。 而龙七嘴里叼着筷子,不嫌无聊地往下滑着手机页面,校园网真热闹呀,每一家都很热闹的感觉,虽然昨夜大雪纷飞,但一大早上又满满朝气蓬勃的样子,每一个人都在互相道着新年好,一副新的一年真的能充满新希望新机遇的样子。 这种喜庆虽然虚浮,但她挺喜欢的。 而刚想将手指往上移,回到董西那条状态去细细研究的时候,网页突然闪出一条AT提示,她慢悠悠地打开,但是一打开,手指就停住,身子麻了一下。 才刚出门不久的靳译肯在自己的主页AT了她的账号,附四个字: 分卷阅读69 >新年快乐。 第四十三章 一月一 投诉 两人的账号之间互相不是好友,所以这一条“非好友”的状态,龙七看不到留言,但看得到浏览量,而从她接收到它开始,这条状态的浏览量就在以每秒几十个数字的幅度……飙升。 靳译肯这是变着法子把她给曝光了。 只不过龙七还没回味足够这四个字,屏幕就被龙信义的来电占据,她倒吸一口气,划开锁接电话。 龙信义的第一句话是:“我靠!我就知道你跟靳译肯有一腿!你把他都弄到手了!牛!” 龙信义的第二句话是:“对了,你现在自己住还是跟他住?” “还钱。” 龙信义当没听见,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龙七摁着额头听,听得头越来越疼,即将做出挂电话的举动时被他察觉到,隔着电话大喊:“别挂!我有事儿求你!” 龙信义的事绝对没好事,他又偏偏选在靳译肯曝光她的浪尖风口打电话来,指不定是变相求靳译肯帮他办事,龙七直接说:“没门。” “十万火急,真的,真挺急的,是这样的我上次认识的那个……” “我说没门。” “我上次认识的那个女生,就一起吃牛排的那个你还记得吗?就是她的事儿,”龙信义根本不管她的回答,劈头盖脸地把事情原委丢过来,“她最近跟家里闹翻了,闹离家出走呢,现在没地方住,你这不是租着房子吗,你就帮我一个忙暂时收留她一会儿,行吧你看这事儿?” “龙信义我跟你也闹翻了,你怎么还舔着脸来找我办事?” “哪有闹翻,你跟我感情好着呢,昨天你的红包我也帮你收了,待会儿我让那女生带给你。” “没门,我房租刚到期。” “你不是有靳译肯吗,他身上哪怕一件衣服的消费就够你多租一个月了吧,你暗示一下呗,他在你身上砸钱那是分分钟的事,上次他送我那台电脑配置我也查过了,我靠,好几万呢。” “龙信义,”她夹了一筷子靳译肯做的煎蛋,明明白白告诉他,“我跟你有亲缘关系,舅妈把我养大供我吃供我住,所以你那些破事儿能原谅的我都原谅了,你当我傻可以,但你别当靳译肯傻,也别拿我当幌子去找他要钱,他精着呢,你想把他当钱袋,他能反过来玩儿死你,懂了没?” 龙信义半响不吭声,良久,详装弱势地说:“我没有那意思,你误会了,我就是求你收留一下那个女生,是这事儿。” “不留,那女生我不喜欢,放我屋子里我不高兴。” “她性格脾气都很好,真的,特文静!” 龙七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龙信义,你别不是把人家?” “没有!”他秒懂,大吼出声,“真没有!她跟家里闹了矛盾!真的只是闹了矛盾!” 龙信义特别缠人,在她没答应之前死活不肯挂电话,不久,玄关处有开门声,离这儿最近的药房在小区外面,靳译肯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买完药回来了,龙七听见他进门的声音,听见他把她家钥匙放柜子边的声音,随后就看见了他的人。 他看她在打电话,没跟她说话,拎着药袋子去厨房间倒水。 这会儿,龙信义还在求她。 不多时,靳译肯从厨房出来,拿着一杯水走到她桌前,低头拆药盒子,一边是龙信义的絮絮叨叨声,一边是他手指间慢条斯理的动作,她一口一口咬着煎蛋,三心二意地把注意力移到他的衣服上。 要是龙信义不提的话还差点忘了这事儿,靳译肯是属于很会穿衣服的那类男生,就是即使他没长这张脸,单看穿着也会觉得是个帅咖,现在龙信义提起来了,她也就想起这方面的事来了,懒得再听电话里的噪音,挂了电话后叫他:“靳译肯。” “嗯。” “出门逛街去,我想给你挑几套衣服,你买单。” “好,”他在态度上很爽快,语气上则慢悠悠地应,“你先吃药。” 龙七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说:“祝你也新年快乐。” 他说:“好。” 龙七给靳译肯挑衣服的理由挺有心机的。 她要在他的风格里揉进她的喜好,但她不屑于情侣服之类的东西,所以就根据自己的衣服颜色及风格去找相匹配的男款,比如她有条栗梅色的短裙,那就给他配件相同色系的毛衣,她有双涂鸦系的靴子,就给他弄个相同元素的钱包,靳译肯可以继续帅下去,但从风格来看得像明里暗里跟随着她,要人一看就知道这个男人是由她经营的。 这就是她对自己“男朋友”的掌控欲之一。 白艾庭 分卷阅读70 肯定也干过相同的事。 可是白艾庭一定做得没她好,既然靳译肯现在把她给曝光了,那她也就没什么矜持的意义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该狠时就狠,一刀子斩断各种丝。 靳译肯仿佛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没说别的,就一个要求:衣服得挂在她衣橱里。 “凭什么?”那会儿龙七刚用他的卡付完单,随口这么一附和。 “方便。”他说。 “哟,方便什么?”龙七手插衣袋,用手肘撞他的手肘,“靳译肯我先跟你说明白了,以前那回事儿是看你心情,现在那回事儿得看我心情,过不过夜不是你说了算,懂吗?” 他笑了笑。 这种笑有别一种含义,他手插裤兜,另一手拎着购物袋,边走边瞥她一眼,就好像在透过现在的她去看昨天晚上的她。龙七伸脚往他的方向斜踹了一下,没踹着,她又用指头指他,眼神暗示他不要再开脑洞,两人间一句话都没说,也一直没停下走路的脚步,但他总是一副贱贱的样子,龙七总想打他。 这期间龙信义一直在拨打她的电话,她不接。 购物结束后,靳译肯带龙七去了一个老地方,就沿海的灯塔那儿,那地方对他来说似乎特别有回忆,从这方面来看靳译肯确实比她多一些感性的地方,龙七闲着无聊刷手机,他坐着看海,两人在那边留到了傍晚,没讲多少话。 那会儿他的主页浏览量已经接近全校总人数了,龙七这边的账号设置了屏蔽功能,没人能在她的主页留言,但访客量暴增,看得出来都在等她更新状态,而她偏偏不更,让那些等着看八卦的人憋得要死。 她拍了一张照片。 当时靳译肯侧对着镜头,龙七则手托腮,海风正好吹起,她的长发遮了他一半的脸,龙七拍完后突然感觉这行为神似白艾庭,正要删照片,靳译肯瞥了一眼,说:“传我。” 话音刚落,龙信义的来电又来了,屏幕同时亮起“电量不足”的警告,也就是这混蛋的来电次数活生生把她手机的电耗没了,随着手机自动关机,龙七托着腮看靳译肯,轻轻说一声:“啊哦。” 他问:“你哥找你有什么事?” “破事。” 龙七回答完,他的手机也正好振动,频率跟龙信义找她的差不多,她说:“你等会儿送我到小区门口就回去吧,团圆饭后消失一天一夜,白家不发飚,你家也差不多得发飙了。” 靳译肯没回这句话,只说:“送你到家门口。” 就像龙七没接龙信义的电话一样,他后来也没接他的电话。 两人到达小区门口时已近深夜,龙七从出租车上下来,靳译肯提着购物袋慢慢走上来,寒风呼地一阵吹过来,他纹丝不动地拿着手机看信息,龙七则缩着肩膀跟手走到他身侧,这时旁侧有一声远远传来的“七七!”,她初以为听错了,但后来又来一声儿“嘿!七七!”,她这回听准了,条件反射性地往声源处看,靳译肯也听见了,抬头看她所看的方向。 两人一同看过去的时候,小区门口的站牌处,龙信义正张开双臂大幅度地朝着这边挥手,他身边跟着一个身形薄弱的女生,女生脚边竖着一个行李箱,她随着龙信义往这边探头张望,先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龙七,随后目光移到靳译肯的身上,圆不溜秋的眼睛眨了一下。 第四十四章 一月二 投诉 龙信义估计没想到靳译肯也在。 之前除了送电脑外,两人没有过其他交流,靳译肯的前女友白艾庭又是他梦寐以求的前女神,所以这回见着本尊,他一时没把握好面部表情,尴尬和紧张全写脸上,高举的手在半空中戛然而止,挺滑稽的。 靳译肯把手机放裤兜里,一边看着那边一边问:“你哥什么情况?” 龙七没说,她心里在暴揍龙信义,表面上淡定地掏出公寓钥匙:“你先把东西拿上去吧,我去跟他聊会儿。” 龙信义当时看他俩的眼神就像看着报纸头条上最火的绯闻情侣,除了初见靳译肯时有点不知所措,现在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我靠简直太劲爆了”的信息,就差拿手机出来拍照了。 靳译肯对于龙信义这个人兴趣缺缺,就没留,他临走前让龙七套上自己的外衣御寒,随后上楼了,龙信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果然,龙七来到他面前后,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牛啊,居然已经到正室的水平了!” “正室?” 他旁边的女生敏感地捕捉到这个词,轻轻重复着,用好奇的眼神看向龙信义,龙信义这才自觉用词不妥,龙七懒洋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问我妈的,上次你跟我妈提过。” “ 分卷阅读71 找我干嘛?” 龙信义朝她使眼色,意思是她心里应该明白才对,但她偏偏无动于衷,于是龙信义无奈地说第二遍:“诺……你俩上次在牛排馆见过,就不互相介绍了,长话短说吧,她家里出了点事儿暂时需要地方住,我觉得她一个女孩子住酒店不方便,租房也不安全,就把她带你这儿来了,你这不是租着房吗,她可以跟你合租啊,帮你分担一点生活压力不是挺好吗,你们两个女孩子也方便互相照应。” 龙信义上午打电话来时还一副占定龙七便宜的样子,经过一整天来电被拒后,似乎察觉她态度强硬,就临时自作聪明地补上最后那几句话,妄图增加她收留这女孩的可能性。 龙七把手放进靳译肯那件外衣的口袋里,暖啊,特别暖,但是一瞬间想起董西以前也喜欢把手放她口袋里,压了很久的负罪感突然冒上来一点,心情和脾气跟着变糟糕,面无表情地问:“她家里给她生活费吗?” “不给。” “她在打零工吗?” “没。” “那她哪儿来的钱付房租?” “哦,”龙信义像突然想起这事儿,状似正经地说,“你帮她找一份呗,你的圈子大,找起来方便。” 也就是说他是带着这女孩找保姆来了,龙七当即转过身走,龙信义快手拉住她,把她的手从靳译肯的外衣口袋中拽了出来,也把靳译肯家的别墅钥匙从衣袋中拽了出来,钥匙“啪”一声掉到地上,龙七瞪龙信义,蹲下身去捡,那女生却比龙七蹲得快,钥匙被她快一步捡到手,她向龙七递:“呐。” 接过钥匙时触到这女生的皮肤,大概是被寒风吹了许久,她的皮肤特别冰冷,还隐约见皮下的青筋,女生站起来后打了个哆嗦,龙七看到了,但是即使这样也丝毫没有收留这女生的打算,她说:“小区出门左拐一条街上有快捷酒店,干净安全又不贵,带她去那儿呗。” 龙信义扯过龙七的肩膀背过女生:“你怎么这么冷血,做做表面功夫都不会,只留一晚行吧?就一晚就一晚。” “行啊,你付房租。” “她人真的特好,就像你们女生喜欢看的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 龙七懒得回话,因为龙信义又在扯话题了,龙信义还接着说了一句:“而你吧,你这种人就轮不上做什么女主角了,咱们现在这生活要是一部的话,你绝对是里面冷血无情的女三号,女二号你都轮不上,女二号一般都是像白艾庭那样的大家闺秀,你一般就是负责好高骛远又狗眼看人低的那种女三号,哪个作者要是选你做女一号肯定脑子有坑。” 龙七应都没应他,准备走了,这会儿龙信义才觉得自己嘴瘾过得不是时候,拽着她的手臂还想说话,她直接回一句:“你再这样我叫靳译肯下来了。” 龙信义这下缩了。 这过程里,那女生始终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她似乎清楚龙七不欢迎她,但嘴上当然不好说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看看龙信义,时不时地打打哆嗦,龙七临走前瞅了她一眼,有大概零点几秒的时间,这女生带给她一种恍若董西站在寒风里的错觉感,但也就那么零点几秒后脑袋就清醒过来了,她迎着寒风叹了一口气。 随后从靳译肯的口袋里摸出他的钱包,从中抽出几张钞塞到那女生的外衣口袋里,龙信义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女生也看她,她说:“不收留你不一定就是坏事,离家出走这种事第一个求助的对象不应该是男生,谁知道他们会凭着人情对你做什么,钱拿去住酒店,说起来也是我这边帮了你忙,龙信义轮不上凭这人情让你还什么,而你也收收心吧,从这一次经历也看得出他不是什么富二代了,真想跟他交往就别再让他做些力不能及的事,他每月生活费不足一千,还欠着我钱,你好好想一想。” 龙信义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听到最后简直要暴走了,女生把手放进口袋,摸着龙七给的钱没吭声,龙七也将双手放进衣袋:“前面的话可能说得武断了,但确实是我真心给你的建议,跟我哥这种人混,你和他的人生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会完蛋,我也有百分之二十的几率会受牵连,做离经叛道的人真不是件开心的事,再没有住的地方就不如回家,家人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 “那你怎么离家出走这么久还不回来!” 龙信义单纯为了驳斥她而驳斥她,龙七秒回:“因为我跟她不一样,家里有个渣到离谱的混蛋。” …… …… 龙信义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她打发走后,她坐电梯上楼。 电梯是老式的,每升一层就发出吱嘎吱嘎的沉重响声,她靠着电梯壁闭眼休息,累,挺累的,心里也有股阴郁久久消散不去,以至于后来还是打开校园网,使用隐身功能去了一遍董西的主页。 董西的最 分卷阅读72 新状态仍旧停留在那个逗号上,没有任何新动态,也仍然没有将龙七拉黑,龙七一边翻着她的主页,一边想着她的样子,最后在到达自己楼层的时候轻轻吸一口气,点击好友管理页面,将她的账号缓缓移向垃圾箱。 没别的原因吧。 只因为她生理上有了靳译肯,心理上就不该再有别人;只因为道德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不做一个脚踏两只船的人;她斩了靳译肯那边的丝也就得斩自己这边的丝。她跟卓清分手时甩过这种话,跟靳译肯断关系时保持过这样的原则,那么跟董西绝交时也得说到做到。 而她也明白靳译肯的潜力,明白她将来可能会为他陷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坑,但即使如此也无所谓,她会放出自己内心另一种感情,会只把视线放在他身上,会和他一起承受流言蜚语,因为这世上二话不说就愿意陪她一起下地狱的人,目前只他一个。 第四十五章 贵圈 投诉 回到公寓的时候,暖气已经调好了,浴室热水也放好了,龙七进门时正好碰上靳译肯出门,他新添了一件外衣,正挨着手机听电话,龙七用眼神问他“要走?”,他点了点头,临走时替她带上门,她则用手挡住门,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出国?” *** 靳译肯去英国的日子定在春节过后。 考试之类的都搞定了,大学申请的过程也挺顺利,龙七甚至觉得他们家早就打好这个主意了,一套流程这么麻利,需要的成绩和资料都拿得出来,越看越像提早就定着这事儿。 其实按理说,靳译肯连学校都可以不用去了,但他没有,理由他说了,说觉得她这人挺没心没肺的,人不在她面前的话一个礼拜都不会被想到一次,但这个当然浮夸了,靳译肯就是想在出国前多让她陪陪,她知道。 白艾庭倒是不来学校了。 这做法龙七理解,是想避开尴尬局面为自己保留一点沉默权,说起来白艾庭是真心喜欢靳译肯,比任何人都喜欢,她虽然在董西事件上无义在先,之后却被龙七坑惨了,她理应一身怒火地来找龙七,但没有,完全没有,不知道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心态,还是像往常一样,觉得靳译肯最终还是会和她结婚的鸵鸟心态。 靳译肯没提跟白艾庭有关的事。 学校四号开始上课,上到中旬开始放寒假,龙七那天早上跟他一起去的。 那会儿,校园里盛满了针对他俩的八卦闲话,有包容型的,也有攻击型的,但他完全没当回事儿,两人上楼梯的时候就被一些人盯着了,龙七当时正捋着长发,有两个下楼的女生跟她在转角口碰上,龙七的步子缓了一下,她个子高,看两个女生的时候更像睨着她们,在她身后的靳译肯也被挡了道,他用手握住龙七双肩,把懒得挪步的她带向另一边,随后龙七继续上楼梯,他也继续慢悠悠地踱着。 两人没有任何“看上去像是一对情侣”的眼神或者语言交流,但龙七脖子里的灰色粗针围巾和他穿着的毛线开衫是同一款的,大概是从这一刻起,大家发现任何流言蜚语对于这两人来说都是徒劳。 在一起了就是在一起了,即使他是尖子班的天才而她只是末班的妖女,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不重要,如何在一起的也无法探究,虽然忍不住发出“贵圈真乱”的感叹,但八卦口吻的底下免不了俗地压着一些孱弱的嫉妒,而回想龙七和卓清时期的“妖女和弱书生”即视感(那时她被骂得最厉害),靳译肯胜在个人气场罩得住她,就没有使她的形象在这次舆论中一面倒地被妖魔化,又是他公开告白在先,她的名声被护得妥妥的。 重新开放了的校论坛仿佛没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倒没有关于此事的帖子,大部分主力还滞留在校园网上,最多也就频繁到访靳译肯、龙七、白艾庭与卓清这“四角关系”当事人的主页而已。 白艾庭把主页关闭了。 也有一小部分人还记得靳译肯和董西那段历史,记得董西与龙七关系不错,只不过董西的主页原本就是封闭式的,她倒成了这五人当中最得清静的人。 而且她还换班级了,从原本的末班换到优良班中,完全杜绝其他四人的舆论干扰,再加前段时间的作弊风波洗礼,她的性格无形中蜕变得比原来更清净寡淡,夹着一丝对世事人情的漠然,几乎没人再舍得往她身上下口舌,因为大家都欠她。 龙七是在当天知道董西换班级的事情。 当时她正低头看着书,同桌以随口一说的语气带过这件事后,她没说话,也没去看董西方位的桌椅,她只听见那方传来女生们细碎的聊天声,听见她们的声音偶尔会压低一些,因为那时她们正聊着她,正像这学校大部分学生一样猜测着她和靳译肯之间不为人知的“私情”,她一边听着,一边缓缓地翻页。 将董西的座位取而代之的,是因成绩倒退而转回本班,原本就 分卷阅读73 一直看不惯她的女班长。 从这天开始,班里再没有女生跟龙七讲话,龙七也不跟她们讲话,不是她被孤立,是她先发制人,越发高冷了。 她现在只跟靳译肯讲话了。 靳译肯要龙七每天午自修去一次图书馆。 那会儿学生大都去食堂吃饭,真正在温书的人很稀少,都是平时一些不太活跃也不怎么参与八卦的模范生,龙七一边用手机刷着同城的兼职信息,一边等他,彼时馆内灌满冬日阳光,宁静安详,她的午餐照例是一罐酸奶和一小份三明治,她用膝盖抵着桌沿。 靳译肯来的时候,她把手机锁屏,他则把她手里的最后一口三明治拿掉,龙七看他,他将若干份外卖盒装的饭菜摆上桌,还放上两杯温热的奶茶,这菜点一看就知道是她特喜欢吃的那家,她回头看了一眼图书馆前台,问:“管事阿姨不在?” “不在,在食堂。” 龙七立刻放下酸奶,靳译肯把筷子放她手里,把盛好饭的碗放她跟前,隔壁桌闻到菜香的眼镜男往这儿瞄了一眼,又无声地别过头去。 龙七吃饭的时候,靳译肯翻了几页她的题册,问她想考什么大学,她实话实说:“我现在的成绩不稳定,能不能上本科还不一定。” “想念什么专业?” “不知道,我没规划。” 靳译肯翘着二郎腿,看着她这么吃着,然后说:“跟你说个事。” “嗯?” “爷给你补课。” 第四十六章 寒蝉 投诉 靳译肯当天那句话不是说着玩的。 那天过后,他没动静,但是隔天,他就给她甩来一套补习训练大纲。 具体安排是这样:每周一到周五的中午,自己准备难懂的考点向他请教,周六全天温故知新,周日上午做补习卷子,下午讲解,其余时间随时联系,力求一星期提升一门课。 而作为剥夺时间的补偿,她这期间的开销全算他身上。 龙七说怎么没给她留一些玩乐的时间。 靳译肯问你要跟谁玩乐? 龙七故意说,你呗。 靳译肯说对,我要给你补课,你陪我给你补课,这就是玩乐。 龙七就没话说了。 所以在考试期早就结束的这个时候,大多数学生的状态轻松,唯独她不是,靳译肯抓她抓得很紧,逼起人来也绝对不比老师差,好在她头脑还算转得动,没挨骂(她看出来了,靳译肯最嫌笨的人),如果说董西的补课方式是和风细雨型的,求稳不求快,靳译肯就是风驰电掣型,特别求效率,龙七在这过程里被折磨得挺惨,她觉得他有点精分。 但别说,知识储备量确实每一天都实实在在地增长着。 其实她当初能考进这所高中就说明水平不错了,只不过高中三年光顾着做兼职当模特,一点没花心思在学习上,才造成如今这幅岌岌可危的局面。还好,先是董西拉了她一把,然后是靳译肯紧紧拉着她。 靳译肯之所以拉着她也是有私心的,一方面确实为她好,另一方面比较长远,他不像龙七那样总抱着两人谈两三年就散了的想法,他对她的新鲜感和热恋感还没褪下去,一心觉得能跟她把日子过好,所以他希望她能跟上自己,至少能达到他想要的标准,虽说即使她最后考烂了他也不会在意(甚至他觉得那才是她的一部分),但他家里人首先就不会接受一个连学习都无法达到一般水准的人。 所以靳译肯在出国前那几天拼了命地抓她的学习,拼到什么阶段呢?就是两人见面除了补习就是补习,自从跨年过后就再没有过亲密行为,他就像突然禁了欲一样。 好事儿。 一晃,寒假要来了。 寒假开始前的一天,学校最后一节体育课上,龙七在体育馆看台上等靳译肯打球,馆外在下雪。 今天他难得放她一天休息,自己跑去跟人打球,因为这是他在学校的最后一天,放学后还要跟他们班的人吃饭,龙七也会去。 卓清不去。 龙七膝盖上放着他的外衣,外衣上压着一本杂志,她撑着下巴看着杂志上最新受捧的“小表砸”们,每看一张脸就能在半秒内脑补出她们素颜的模样,她吃着苹果,一页一页地翻,偶尔瞥一眼台下的靳译肯,就像“吊儿郎当的辣妈瞥一眼正在麦当劳儿童区撒欢的儿子”。 手机这时来了短讯。 老坪叫她空了去参加他帮她报的一个培训班,她把苹果咬住,用空出的一只手回:什么培训? 老坪:礼仪,舞蹈,声带训练。 她打字:看着像艺人培训。 分卷阅读74 r /> 老坪:对,就是。 她:我靠脸就行。 老坪:!!!!! 她再回:高考结束后吧。 老坪:行,最好现在就开始培训,但我尊重你的决定。 老坪这句话的口气多了点官腔,显得很客气,以龙七对他的了解,大概是自己的价值无形中又高了一些,但老坪当然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价值有多高,这相当于让一位暴君清楚自己的权利有多大,龙七也没去探究,她将手机放回衣兜,继续吃苹果。 台下发出一声长哨,比赛伴随着兴高采烈的进球欢呼声结束,靳译肯那个队赢了。 她捋了一把长发,敷衍性地拍了两下手。 最后一节课铃响后,学校就正式放学进入寒假了。 靳译肯的送别宴设在学校附近一家大酒店的包厢中,在座的大都是男生,极个别带上了同校的女朋友,没其他女生(他们班女生大都是白艾庭的党羽),但靳译肯这边的人就够多了,刚开始气氛还有些离别愁绪,后来就渐渐热了,靳译肯特别喜欢灌人酒,他在这方面技术一流,龙七眼看着他弄垮一对又一对儿,轻轻地发声:“差不多得了啊。” 那时男生们都喝高了,全站着,各自的女朋友也站着,就她在靳译肯身边兴意索然地坐着,有个男生突然冒出一句话:“龙七你也站呗。” 其实是挺正常的一句话。 但是对方的口气不一样,嗓音拔高,抑扬起伏,透着非善,直接将她坐着不动的这回事上升到某个道德层面去了,龙七条件反射性地看了声源处一眼,靳译肯也看了一眼,他秒回:“没事,我就喜欢她这样。” 那男生挺高一个子,黑黝黝的,有点壮,叫蒋禀,算是跟靳译肯关系比较近的朋友,也是篮球队里的主力,龙七记得他,因为他同时跟白艾庭的关系还不错,甚至年级里一度盛传他喜欢过白艾庭。 送别宴开始的时候他就没讲过一句话,刚刚这会儿,他才冲着龙七讲了第一句话。 靳译肯那么回他后,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欲言又止。 蒋禀其实就代表了“无法接受靳译肯弃白择龙”的那个团体,又代表了“一身正气”的那个团体,龙七跟靳译肯传出苗头后,他从来没在舆论中表什么态,但对龙七的敌意是一直摆在台面上的,龙七有几次见靳译肯的时候一同见过他,他对她总是摆着一副黑脸,像时时刻刻替白艾庭诉着不公。 送别宴仍在继续,气氛丝毫没变,就好像所有人都假装没察觉刚才一触即发的某种情绪,只有龙七转着手机,透过交叠的酒瓶与人群看着蒋禀,蒋禀对她视若无睹,神色里透着轻视。 他觉得她就这顽劣性子,没礼貌,没教养,比不上白艾庭,配不上靳译肯。 他甚至好像在等她露出本性,当场冲他发脾气来证明他的想法没有错。 但是龙七没有。 她不可能在这时候让靳译肯为难,所以决定这就给蒋禀一个大面子,她把手机摆回桌上,拿过靳译肯刚开的一瓶啤酒,但她正要起的时候,靳译肯的手突然按在了她的肩上,把她向上的力道轻轻按了回去,她看他,他正兴致盎然地跟对面一哥们侃着,右手则稳稳压在龙七肩上,等侃完,他才在倒酒时说了一句:“坐着,不用站。” 说完,他给蒋禀敬了杯酒。 其中意思不必多说,靳译肯把敬酒的话说得挺圆,蒋禀当然不能不喝,两人说是互敬,其实是拼,好在蒋禀酒量挺弱的,靳译肯不一会儿就把他灌倒了,当时整个场子都倒得差不多了,只有龙七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靳译肯到最后也有些微醺,他安分下来后,握住龙七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一声不吭地坐着。 龙七用凉凉的湿巾擦了擦他泛红的脖子,他突然转过头,问她:“你会想我吗?” *** 靳译肯说,他忘记那天晚上龙七是怎么回答的了,他那时真的喝高了,意识仅存于问出问题之前,而问出来之后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他倒头睡椅子上了,真不记得她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觉得她根本就没回答这个问题。 龙七说放屁,她明明回答了。 靳译肯要她再重复一遍。 她叫他自己去想。 接下来进入寒假了也没闲着,龙七一边温习功课的同时,一边陪着他和一拨又一拨的朋友吃饭,其中有一部分是龙七见过的,这部分以前被她归类为靳译肯的狐朋狗友(否则他不会光明正大地把当时还是地下情的她带在身边,说明他们要么没踏入过靳译肯的正常生活,根本不知道白艾庭的存在,要么就是跟靳译肯一丘之貉,即使知道也帮着瞒),另一部分则是长辈间都相互交好的朋友,正经朋友,龙七挺喜欢 分卷阅读75 他跟这些正经朋友待一起时的状态,就让他跟狐朋狗友少接触,一个个儿全是跟他一样的纨绔子弟,坏习惯倒比他多,私生活也乱。 靳译肯说她这就嫩了,说他交朋友只分虚实,不分好坏,花出去的财力和精力总有一天拿得回来,那帮纨绔子弟不能说是狐朋狗友,只能说是未来的生意朋友。 归根究底就是给自己“留条路”,就像他很久之前对龙七劝导过的一样,算是他的人生准则。 龙七说:“好,我以后也学学。” 他说:“你别学,你有我就行了。” 连续下了几天雪后,靳译肯出国的日子快到了。 他的最后一顿饭是打算跟龙七吃的,那是出国前的最后一天,飞机是明早九点的,他把龙七接出来后就开始订餐馆,这期间总是有来电干扰,他有点烦,车子因此开得一急一缓的。车外大雪纷飞,车内暖气四溢,龙七将手肘撑在车窗旁,扣着额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几次讯号中断后,靳译肯用抛掷的形式把手机扔车档旁,显出一丝丝烦躁,车子在路上飞驰着,龙七慢条斯理地看着他的举止行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么看着。 靳译肯没察觉。 “英国这几天气温不稳定,”龙七慢慢地说,“多带点衣服。” “带了。” “少喝酒少吸烟,不要长残,开车的时候别看手机,还有,既然天气不好,车速就慢一点。” “好。”他说着,收油门。 车厢内稍稍安静了一会儿,只有雪粒击打车窗玻璃的噼里啪啦声,良久后,龙七问:“靳译肯,你饿吗?” “不饿,还行。” “那就别吃饭了。” 靳译肯听她这么说,看向她。 她的视线一如既往在他身上,说:“我们开个房吧。” 第四十七章 S□□e 投诉 事先说好了一件事,就是明早他走的时候,别叫醒她,她不想去送他。 那天晚上,靳译肯没睡。 他对她免不了有一些离别情绪,这种情绪被带到行动里,致使他一整晚都不肯放开她,龙七那晚特别好说话,他怎样她都愿意,她的指甲抠进他的肌肤里,喘息声发在他耳边,使他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她在靳译肯出国前给了他最爽也最难以忘怀的一个晚上,他说她挺有心机的,即使他俩最后没走在一起,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超越这晚上她所给予他的,他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晚。 龙七那时在绑头发。 橡皮筋一圈儿一圈儿地绕着,将头发干净地束在脑后,靳译肯说完这话,她一言不发地坐到他身上,用手挽住他的脖子,用拇指抚他的脸,然后亲他,那会儿是凌晨五点,窗纱外暮光微显,离他出国还差四个小时,离他的手机静音已超过十二小时,靳译肯把她的橡皮筋扯下来,使她重新回到长发披肩的状态,然后用手臂圈起她的腰,抱着她转身睡下去。 他是七点左右走的。 他走的时候真的履行了诺言,没叫醒她,但给她买了一份早餐留在茶几上,然后带走了一根她用于扎头发的黑色橡皮筋。 他关门时,龙七慢慢地睁开眼,也没做什么,只是听着他渐行渐远的离去动静,随后继续将眼闭上,当做浮华一场梦。 “你会想我吗?” 寒假的前一天,靳译肯在班内男生的送别宴上问过龙七这么一句话。 当时龙七真的回答了。 她一边擦着他的脖子,一边因这句话而看向他,他的眼睛有点红,看上去醉得不轻。她没说话,只是将湿巾放到膝盖上,低头理着,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靳译肯,你觉得我的回答是什么?” 他没答。 她继续理着,说:“我之前想过你会问我这种问题。” “其实我们两个的关系挺奇怪的,我一开始不喜欢你,就一直习惯于这个不喜欢你的状态里,你也习惯了这个状态。所以很多时候,一些应该认真回答的问题,我都敷衍带过。就像以前你提起出国的事情时,我一直挺无所谓的,你久而久之就不提了。” “但现在我觉得我的心态有点不一样了。这几天,我对你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我还喜欢董西,但是我有点不希望你出国,这种模棱两可的想法特别不好。” “可我没法无视这种感觉,”她终于将湿巾都叠好,说着,抬头叫他,“靳译……” 靳译肯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龙七的话慢慢地停住,看着他,看了良久后,她继续低头将叠好的湿巾展开来,没再说话。 分卷阅读76 />所以那一天,靳译肯错过的是他最想听的话。 八点五十分的时候,龙七退了房。 她套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脸庞素净,拎着他买的早餐坐到酒店外的喷泉池子边上。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家蟹粉汤包,最近的分店离这儿有至少半小时车程,也就理解靳译肯为什么六点半的时候出去过一次又回来了。 视线在这份汤包上定格一会儿后,她从塑料袋中拿出筷子,在寒风里咬了一口,默默地吃着。 天气很灰,云压得很低,这个城市的雪还未消融,依旧飘着细细的小雪粒,隐隐看见三万英尺之上飞机的飞行痕迹,转瞬又被厚厚的云层湮没,她一口口地吃着汤包,缓而慢,一声不吭。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她也不接。 九点整,机场候机室。 航班因天气原因晚点半个小时,厅外盘旋着巨响的飞机引擎声,靳译肯无声地坐着,白艾庭坐他身边。 手续全部办好,行李全部托运,座椅后头是临时决定陪飞到英国的,正在聊天的两家母亲,靳译肯的手肘搭在膝盖上,低头揉着熬夜一晚的脸,白艾庭在他身边轻声说:“你昨晚没回家,对不对?” 他不理她。 “你的衣服没换,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揉完脸颊,看着地板发呆,还是没回她的话。 她也安静了一会儿,两家母亲正在聊伦敦与这里的气候差别,她偶尔接一两句话,被靳阿姨淡淡地夸几句,随后继续安静地坐着,偶尔也会往他看,他没摆出任何一点对这话题感兴趣的意思。 不久后,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白艾庭再开口:“我知道,你最近对家里的逆反心强烈,所以不想和我在一起。” 接着,这种无奈的口气渐渐变成“没关系”的命中注定感,她说:“但我能熬。” 靳译肯眯起眼,侧头看她。 她也望着他。 “你现在喜欢龙七,可以,你蔑视家里的决定,也可以,我能熬,不管你现在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对你好,我会熬到你看清自己的那一天,熬到你成熟的那一天,四年不长不短,足够让你成长为稳重又负责任的男人。” “只要我不放弃,”她接着说,“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能等到你改变想法,而你到时也会发现异国恋没用的,你和龙七只要见不到面,那种虚浮得像泡沫一样的激情马上就会散了,因为你对于她、她对于你都不过是一时新鲜和相互利用而已,靳译肯。” 白艾庭说这些话时,他没打断,那时身后两家母亲已经聊到有关夏季的话题,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动了动嘴角,徐徐地问她:“你什么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和她做了多少次?” 白艾庭有一瞬间的怔惊,但这种情绪很快被压了下来,她的嘴唇在发抖,眼神和表情则强装淡定,回:“我没有问你,你就别说。” “我自己也数不清了,但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呼吸声,我很累,我很想她,我想现在就回去陪她补一个回笼觉,或者再做一次。” “靳译肯!”白艾庭低声念他的名字,慌张地回头看了一眼仍在聊天的两家母亲,将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上,“轻点,不要被你妈和我妈听到。” 他将手从她的手心下抽出来。 他的手上有一根黑色橡皮筋,从进机场开始,他就一直绕着它玩儿,现在吓到她后,他满意地低下头,继续饶有耐心地绕着这根橡皮筋。 *** 九点半,靳译肯发来已登机的短讯时,龙七看着灰暗天空中的飞机身影。 这个城市离伦敦有九千多公里,时差八小时,来回一次二十六个小时,她坐在雨雪斑驳的喷泉池子前,看了许久,看得眼睛发酸后,才慢慢收回视线。 那时候,老坪已经打了她五个未接来电,从八点半陆陆续续维持到现在,还在打。 她不急着接。 后来走出了酒店,漫无目的地逛到市中心最繁茂的一带商业圈内,停顿在步行街的一处咖啡店招聘牌前。 天气冷,风大,吹散她的长发,吹得雪粒都刮到脸上,她摸着衣袋内稀少的现金,看着招聘牌上的薪资介绍,呼吸着生冷生冷的空气。 她没告诉靳译肯自己捉襟见肘的现状,她想他安心地出国,一点都别挂念她,也不要在她身上消耗资金,消耗他家里对他的忍耐值。 所以她也没有告诉他,她要在准备升学考试的同时做正经的兼职来养活自己,陪着他时她是被捧在手心吃好睡好的女王,他走后,她又回到单打独斗的狼狈学生样。 辜负他的希望了。 手机响第七次时 分卷阅读77 ,咖啡厅对面,广场中心大厦的LED屏幕里在播放音乐节目,主持人正以隆重的用词为一首来势汹汹的单曲做着首播前的铺垫,她从衣兜中拿出手机,低头看。 仍是老坪。 这时咖啡厅的门喀拉一声打开,服务员许是看她在外站了许久,以询问的目光看她,她即刻将手机收回衣兜,问:“你好,你们店还招不招人?” “哦……”服务员打量她,“是这方面的事啊,你进来谈吧。” 龙七走上台阶。 与此同时,中心大厦上的LED内开始播放单曲,前奏震撼抓耳,引得服务员往那儿看了一眼,但只看了一眼,人就怔住了,立刻回头盯向刚进咖啡馆的龙七,龙七当时正收到一条新短讯,她低头看手机,屏幕上的光照在她的脸上。 短讯是老坪发来的,他说:下次及时接我电话,收拾一下化个淡妆,我要带你去谈几个合同。 不到三秒,第二条短讯紧跟而来:PS.今天是你的MV首播日,记得看,连你都会爱上你自己。 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服务员迟迟没关玻璃门,外面的风一阵阵刮进来,龙七冷,皱着眉看过去,而看过去的那一秒,恰巧看到对面中心大厦上LED屏幕中,一个正好伴着主唱嘶吼出来的第一声强音盯向镜头的自己。 身子这才麻了一下。 第四十八章 董西 投诉 四月,开春。 最严寒的冬季已经过去,天气还是冷,戒得了及膝的大衣,戒不了有厚度的针织衫,高中的放学铃在湿冷空气中打响,学生一拨拨打着伞出来,各自踏入第五个阴雨连绵的放学时刻。 同班同学严妍叫董西的时候,董西没回头。 伞面儿上覆盖着雨声,她正慢慢地往前走,戴着围巾,拎着一个装书的纸袋子。严妍第二次叫董西,声音穿过三四个举着伞的学生群,叫得差点飚出破音,董西才回过头,目光在人群里稍微扫过后,徐徐定格到她身上。 “你今天没有车接?”严妍用手挡着额前的雨,到她跟前问,“怎么走地铁站那条路?” “我去买点东西。” “你真不去班级聚会?她们都叫我劝你呢。” “不去了。” 有人在叫严妍,严妍往后瞅一眼,朝那边打了个手势,随后再向着她说:“既然你真的不想去就算了,我跟她们说一声,你回家路上当心点,好好复习吧。” “嗯。” 目送严妍走后,她收了视线。 车站、马路、栏杆上布满雨迹。 从喧闹的校门口拐入商业区的步行道,在一家文具店买了素描本,两个学生在杂志区讨论八卦,柜台前的男员工穿着某某后援会的会服,董西看了一眼,男员工随着她的视线看自己的衣服,她这时低头拿钱包。男员工将本子装进袋子,说:“六十九。” 董西接过袋子。 出了文具店,雨还在下。 隔壁的音像店放着爵士乐,合着雨声,曲调听着更清冷一些,她在店外的橱窗前缓缓停住,从衣袋中拿出作响的手机。 搁耳边听了几秒后,她轻轻说:“嗯,我坐地铁回来。” …… “嗯,不用接我了。” …… “好。” …… 挂完电话,人却没有往前走。 她仍举着伞,伞面遮挡着旁侧的光景,周遭车鸣四起,人来人往,独她安静地站在原地。 不久后,她慢慢侧过头,透过雨迹斑驳的透明伞面儿,望向橱窗内的海报。 龙七爆红的那一日开始,这里的区域就被她的海报占着。 很大一幅,几乎占着整个橱窗。 路过的大学生会停下来,站在董西的周围看一会儿,行人也会侧过头,注意那么一两眼。 唯有她安静地凝视这块区域,没有怨,没有厌,一言不发,只有一阵阵的风把她脖子旁的长发吹到眼前,后来收视线时也如初始的状态,她准备离开。 这时,音像店走出一个人。 那个人走得急,急到撞了一下她,她的伞与那人衣内的唱片碟同时掉到地上,董西回头,他也往地上瞅了一眼,恰时,马路边响起一声刺耳的车鸣,她听他说:“倒霉。” 音像店门口的防盗系统突然作响。 董西看他,他则立马看向追出音像店的两个柜台小哥,董西手中的纸袋再次被两人撞到地上,她措手不及地扶住路旁的栏杆,而男生直接被 分卷阅读78 两人狠狠摁到橱窗玻璃上,他衣服内的数十张唱片碟噼里啪啦落到地上,脑袋被死死摁着,两名店员骂他,扯弄他,他的脸紧紧贴在玻璃壁上,龙七的海报受玻璃振动,啪一声滑落在店内的地板上。 她看见了。 三人推搡中溅起的雨水落到她身侧,她别过头咳嗽,男生被其中一人擒住双臂,另一人趁此时报警,而店内的海报皱成一团,没人收拾。 细雨落在董西的发隙、肩头,她一边咳嗽一边起身,店员在翻对方的皮夹子,抽出身份证时大声讽刺:“刚成年呢!” 因这句话,正要进店的董西朝他看,他正喘着气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舔了舔嘴角的伤口。 而因为董西看他,他也才看了一眼她。 两人对上视线,眼周都是水雾汽,那么几秒过后,董西眼内的情绪突然发生轻微改变。 男生却面无表情。 他好像没有认出她来。 他似乎只当她是个围观者,吊儿郎当地站在雨中,像展示胜利品一般地动了动自己那被束缚的手臂,不太将人放眼里,身后的人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训他安分点,他才收回视线,兴意索然地冷笑一声。 董西当时没与他说话。 但两天后,他的消息就来了。 那是四月初的雨季,离高考还有两个月,全校师生正处于最紧张复习阶段的时候,高三年级转回一位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个人的脸上带着淤青,脖劲处贴着不少创口贴,他的归来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已久的河面,瞬间激起巨浪,搅起水底下的无数小漩涡。 他曾经在这所学校“名声大噪”,也曾经在这所学校“身败名裂”,他转回来的头一个上午,校园论坛上已经有了数条科普贴,每一条帖子都极尽所能地述说着关于这个人的一切,整个热闹氛围仿佛回到靳译肯与龙七仍在校的时期。 有一个帖子说,他叫顾明栋,被北番录取过,但高一参加完一场军训后就被学校劝退了。 有一个帖子说,他这几年都没上学,在外面混了很多条道儿。 有一个帖子说,他家里有背景。 还有一个帖子说,他把龙七追到手过,龙七有一段时间曾爱他爱到能死的地步。 …… 第四十九章 顾明栋 投诉 董西将严妍发在班级群里的消息设置了屏蔽,消息记录停留在论坛的帖子截图上,手机提示声终于安静下来。 彼时,大半个教室的距离,三条过道,五排座位以外,顾明栋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 后桌的人向董西借笔,董西回过头。 那时他正低着脑袋,在膝盖上摆弄着某些被课桌遮掩住的东西,他的长相很阳刚,不太像个高中生,身上有些社会气息,但脸上的淤青又似乎提醒着他也不过是个会惹祸的少年。坐他前边儿的严妍仍旧在发消息,严妍恰好抬了头,看到她,朝她笑一笑。 她回过身子。 手机上收到严妍的私信:要不要我把前几天班级聚会的照片发给你? 董西继续写着数学试卷,半节自习课后,回:嗯,发我的邮箱,谢谢。 严妍:下一次聚会你来吗?下个月周六。 她没有回。 下课铃响后,她将手机放进包里,抽出一叠英语卷子,后桌的女生喊她:“董西,去楼下上体活课了。” “我晚一点去。” “你在帮老师记分数啊?” “嗯。” “让我看看我几分!” 桌前迅速被几个人围上,她一言不发地将记分表格展开,承受周遭一片嘈杂,十分钟后,嘈杂声才随着上课铃响渐渐散去。 女生们拿着各自的运动服出了教室,最后一个查看完分数的女生说:“我也下去咯。” “嗯。”她应。 人都走了。 之后,教室内空空荡荡,没有声响,只依稀传来操场的吹哨声,董西将最后一个分数记上表格时,离上课铃响刚过去三分钟。 她把表格交到办公室,随后从教室后排的储物柜中拿运动服,走出教室,走向洗手间。 走廊内,自习氛围安静,唯有西边的教室遥遥传来一些小吵闹。她走着,渐渐地,那些模糊不清的吵闹被来自洗手间的讲话声打断,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在门口停缓,听着里面的人提她的名字。 那女生正说:“董西又不来是吧?” 语气里藏着些八卦,藏着些许好奇与些许嘲讽,有人回她:“反正她还没 分卷阅读79 回严妍的消息。” 两人的声音从隔间内冒出来,伴着悉悉索索的换衣声,董西在两三秒的停顿过后,并无反应,径直走到最近的一间隔间,轻轻关上门。 女生说:“严妍也是拎不清,叫几次了都不来,还叫,唉佩服她。” “也不是严妍的错,严妍很喜欢董西的你知道吗,是董西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歧视非尖子生以外的任何学生?那她怎么不回尖子班去。” 对方再次劝:“其实董西人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欢热闹氛围。” 说着,压低声音:“董西早就被龙七玩坏了,我觉得她是不敢了。” 一说到龙七的名字,那女生不再吭声,这时,董西换好衣服,她推门而出的时候,隔间两个女生也推门出来,董西并不看她们,身后因此而霎地一片寂静。 只是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顾明栋的身影扎扎实实地挡住她眼前的阳光。 他正背着微弱的阳光打哈欠,董西迎着阳光看他,看得双眼眯起,不知他何时在这儿,也不知他是刚从男洗手间出来,还是准备进男洗手间,她停了停后,继续绕过这个人走,他没动身子,等到她走了三步,才听他以刚打完哈欠的慵懒语气说一声:“你们学校洗手间的隔音好差。” 她没有停。 他接着说:“你好眼熟。” 她也没有停。 顾明栋转过身子,说第三句话:“你跟阿七玩的时候,带劲吗?” 董西的头发被风吹了一下,跟着领角一起轻微摆动,两三秒的无声后,她转身走下楼梯,彻底断绝他企图与她展开的对话。 下午,又进入延绵不绝的小雨时节。 严妍起身关窗的时候,发出“哎呀”一声轻微叫声,正在整理复习卷子的董西回头,看见严妍的一根头发在顾明栋的指头间。 顾明栋在笑。 严妍外向,但顾明栋太传奇,严妍怕他,所以她皱了皱眉后,捂着后脑勺坐回原位,不吭一声儿。 董西转回头,继续写笔下的东西。 *** 傍晚的自习课全部结束后,董西没跟严妍一起走,她去了商业区的那家文具店,重新买了一本素描本。 柜台小哥在看杂志,杂志上方尤为醒目地标着“最具升值潜力的It Girl”、“今年最令人惊喜的面孔”等捧人的标题,董西看了两秒,淡然地收回视线付了帐。 出店门后,再次经过音像店,龙七的海报还在,店门口竖着她的人形KT板,店内液晶悬挂电视上放着她的成名MV。 她停驻在小雨中,良久,轻轻叹出一口气,恍似妥协与认命。 然后别头看过去。 两个月前,国内最厉害的一支乐队发行了一支到现在都被敬仰的神单曲,那时,他们选择了最紧俏的时间点进行全球首播,但凡有电视和LED的地方,都在播那首雄狮临城般的歌。 而那首名叫《Save》的歌里,有一个气势如虹的龙七。 董西看过去的时候,镜头正扫过龙七身体各处的细腻特写,她的膝盖、捋起袖管的手腕、没戴任何耳饰的耳根处,落着几根发丝的后颈处……依次出现在镜头前。 她是安静的、美丽的、性感而禁欲的。 而音乐是强势的,侵略性的。 当她抬起眼眸盯住镜头,以一个最慵懒的姿态看向屏幕的那一刻,音乐与她的交融瞬间形成一次疯狂的热恋,冰霜烈焰,狂风骤雨都仿佛融在她一个眼神里,主唱一声声嘶哑的“save”,似乎在倾诉对这样一个无与伦比的女人所产生的无可救药的爱恋。 整个画面里全是她,整首歌下来都是她,镜头没有一秒是离开她的,她没有一秒是能让人移开视线的。 张力如此之大,无怪乎会红。 犹记得那段日子,网上热帖不断,社交论坛及各门户网站上询问“女主角是谁”的搜索量达到当日高点,蝉联数日不下;而每每放学时刻,北番高中的校门口都候着数支记者队伍与若干粉丝。 然后,她就不太来学校了。 …… …… 在店门口站完整支MV,暮色浓重,华灯初上,店员在门口探了探头,询问她是否要进来躲雨,她摇头。 于是店员将龙七的那块人形板收到屋檐下,再关上门,防止湿气进入店内。 董西准备离开。 可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站了良久的人终于发声,嗓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和“你完蛋了”的幸灾乐 分卷阅读80 祸感,说:“就是你啊。” 她转过头。 眼里出现顾明栋的身影时,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声。而顾明栋的眼神分明透着股非善,他就这么盯着她,直到后来,视线缓缓移到店门口那块人形板上。 眼神微微放柔了。 “你好像受她荼毒不浅。”他说。 董西没答。 他越过董西,缓缓走到人形板前,插着衣袋,目不转睛地看着板子,像看着一个老朋友一般,随后,用连着衣袋的手擦了擦牌子上的雨露。 “她是挺漂亮的。” 他说完这句颇有深意的话,突然做出一件事,这件事令董西的腕部一时无力,举着的伞因此软软滑到她的肩头,她淋着雨,怔怔地看着他的举动。 晚暮的雨里,顾明栋俯着身子,斜着脑袋,将嘴唇贴在KT板上龙七的唇上,像跟一个真正的恋人交往着一般,深情,又旁若无人地吻她,董西的伞从肩头落到地上,手臂也垂了下来,一串木桃挂饰掉进水洼中。 第五十章 热闹 投诉 彼时,斜风细雨,空气里浸着湿气,毛衣沾着水露,行人在走,董西在呼吸。 路边一声车鸣,董西一怔,别过头。 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被这刺耳的声音打破,她就像被拯救,有了从这种无所适从的环境中脱离的依靠,随着车鸣去拉开自家车的后车门,车门砰一声关上时,顾明栋慢慢侧过头,朝她所在的声源处睨了一眼。 雨在下,车驶走,董西的伞留在原地,里外湿透。 *** 隔天,仍是阴雨。 董西在过道里碰到顾明栋的时候,早自习铃声正好响起,她的手里拿着一叠准备交往办公室的试卷,而他以一副稳稳迟到的模样走着。 她在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稍微犹豫后,继续向前走,试卷被风吹得唰唰响,数张纸页频繁折起,她将试卷的一角按住。 顾明栋被风吹试卷的声响吸引,朝她看。 董西视若无睹。 他将手伸进裤袋中,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从裤袋中拿出一样东西,懒洋洋地说:“别走那么快嘛。” 她没理他。 但顾明栋紧接着摇了摇手里的东西,她的步伐因那东西发出的声响而停下来,按着试卷一角的手指忽然没了力气,纸张倏倏作响。 她回过头。 顾明栋的食指上挂着昨天被遗落的木桃挂饰,他晃着挂饰,红绳上的两颗木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夹着雨声,脆弱得仿佛一摔就会碎。 而刚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串挂饰就因为他过于散漫的晃法脱离手指,啪一声撞击到墙上,董西的视线紧跟到挂饰掉落的地方,顾明栋一边盯着她,一边下蹲捡起挂饰。 “你终于有点活人的情绪了,”他说着,将挂饰抛起后接住,“阿七也有这么一条东西。” “我以前想要,”他接着说,“她不给我。” 说完,他把挂饰放回裤兜。 并没有要物归原主的意思。 董西没说话,顾明栋用拇指蹭了蹭鼻子,大概因为她没反应,所以心安理得地转过身子继续走。 但,上课铃打响时,她开口:“你只擅长用偷或抢的方式去获得喜欢的东西,是不是?” 风以回旋的方式来回刮在通透的走廊内。 顾明栋停下来。 那是一种很突兀的停步,仿佛突然间被打中了脊骨。 从董西说话开始,局势也在悄然间产生变化,以他为攻她为守的状态进入一种互相攻击的状态,但杀伤力似乎还不够大,一瞬间的僵硬后,顾明栋仍旧恢复到悠然自得的原状,别过脑袋看她。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急促的铃声响着,他装模作样地做了一个“要迟到了”的无奈手势,随后走开,她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将那句话说第二遍。 早休后的教室有点吵。 严妍在跟旁座的人聊天,董西进教室时,严妍喊了一声她,她往那儿看,严妍身后的顾明栋正翘着二郎腿转笔。 她没回应严妍。 回座位后,严妍那边突然发出一声细小的动静,顾明栋又拔了一根她的头发,他仍旧像上次一般笑,严妍捂着后脑勺,有点愠怒,脸有点红。董西别头看一眼,看见顾明栋那副上了瘾的坏笑模样。 班里是宁静的自习课氛围,严妍轻声回他:“你不要拔了。” 他却大声回:“啊?” 分卷阅读81 r />课桌周遭的人三三两两看过去,董西收回视线,事不关己地理笔记。 严妍又被拔了一根头发。 董西没回头。 严妍将椅子往前挪时,再次被拔了一根头发,她痛得发不出声音,班内仍旧无一人讲话。 而董西的呼吸起伏了一下。 她第二次回过头,那时顾明栋正要继续下手,她则在此时说:“各位同学把上节课的笔记放到桌面上,我收给老师检查。” 班内响起此起彼伏的轻微抱怨与翻腾声,顾明栋停了手,严妍迅速把头发扎起来,将椅子往前大幅度地挪。 董西从第一排开始收本子,收到严妍那桌时,看了看严妍的后脑勺,而收到顾明栋那桌时,见他桌面上空无一物,只有数根从严妍那儿收集的头发。 他翘着二郎腿,像故意刺激她似的,指头上挂着那根木桃挂饰,一边晃一边盯着窗外。 “笔记本。”她平静地说。 顾明栋不回她。 “上节课的笔记本。”董西重复。 他还是不搭理。 严妍悄然回头看他们,周遭的喧闹声也微微减弱了些,董西接下来没有说话,她安静了两三秒后,突然将怀内数十本本子撂到顾明栋的桌面上,发出的巨响声惊醒了班里人,也简单粗暴地扯回顾明栋的注意力,董西站在他的桌前,淡淡说第三回:“交笔记本。” 严妍懵了。 顾明栋说:“哟,又活起来了。” 木桃挂饰还在他的指头上转动。 他的话音还未落,董西突然将挂饰从他指头上拿走。 这一下产生的反应很大,顾明栋立刻轰隆一声站起身,而董西的反应更快,她拿到东西就走,顾明栋把桌上数十本笔记本甩到地上,嗓音低沉地说:“给我!” 董西攥着挂饰出了教室,充耳不闻他的话,顾明栋跟出去,严妍紧跟着顾明栋跑出来,窗口唰唰唰聚齐整个班级的人,走道上的学生往两边散去,顾明栋发声:“董西!” 那是一种可怕至极的口气,夹着呼之欲出的威胁与暴力,十步之外,人群中的董西回过身子,以一种文静却不示弱的样子看他,藏着一股“来啊,要来就来啊”的勇气及挑衅,顾明栋再往前走时,严妍拉住他的手臂。 顾明栋抽开手臂,严妍被这股力道甩到地上。 教室内又涌出来两三名女生去扶严妍,也终于有几个男生冲出来劝住顾明栋,而董西仍然站在原地,她的头发与领结随风扬摆,抿着唇,攥着手。 与此同时,喧闹源二十米之外的教学楼楼梯上,有个人慢慢走着,耳里塞着耳机,袖子捋在腕口,含着糖,拨着头发。 “给不给!”顾明栋被男生拦着,粗着嗓子指着她放话。 严妍跑去找老师,董西身前的所有学生唯恐被波及,四散到走廊两旁,只有董西静静凝视他。 那个人走完楼梯,进入廊口,步子缓缓转向西边的教室,耳机里的声响盖住东边走廊的喧闹,正懒洋洋地经过各个班级窗口。 “操!”顾明栋说。 悠闲的走速在这时停下来,她摘下其中一个耳机,嚼着糖,慢慢回头看。 那几个文弱的男生快拦不住身躯健壮的顾明栋,严妍大声叫着老师,董西周旁的学生劝她躲一躲,董西不回应,也无动作。 顾明栋突然摆脱束缚朝董西走过去的时候,周围的女生吓得叫起来,他当即提起手臂要向她动手,而就在董西侧过头紧闭眼时,顾明栋的脚步突然在一米之外愕然停止,他的视线穿过董西,盯向她身后。 那里,有一个人刚好穿过重重围观者,拨开最后一个挡路人,来到中心地带。 她一边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一边无声地来到董西身后,长长的卷发束在脑后,单只手挂在衣袋内,以一种吊儿郎当的凑热闹方式打量着他。 仿佛被枪击中,仿佛唱片卡带,仿佛一根鱼刺扎在喉咙口最脆弱的部位。 全场有那么三四秒的屏息,顾明栋盯着龙七,龙七盯着顾明栋,唯有董西在这阵突如其来的安静中慢慢睁眼,而龙七在这个时候伸出手。 她捂住她的眼睛。 董西即将重见的光明又成一片黑暗,即将看见的顾明栋的暴力举动也被阻挡在一个掌心以外,董西想动,想回头看看身后的人,龙七说:“别动。” 声音贴着她的耳畔,温柔而淡定。 第五十一章 歪道 投诉 龙七当时能感觉到,董西的睫毛碰触她的掌心时,痒痒的触感。 整个走廊满是 分卷阅读82 喧嚣,顾明栋站在她身前两米的距离,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距离,缺的只是一堵高墙,和一件被他潇洒扔出高墙的迷彩服。 经纪人老坪的来电在衣袋里嗡嗡作响,而严妍那一声“老师来了!”很快从围观人群之外传来,顾明栋回头看,龙七去握董西的手腕。 她将掌心从董西眼前放下的时候,老师的训话声从外围传来,龙七拉着董西走进身后的学生群,顾明栋发现后就想跟,但没跟两步就被喊住,他死死盯着她们。 而龙七在人头攒动间回过头,无声地,缓慢地望了他一眼。 顾明栋是谁? 高一时,全年级里,唯一一个性格脾气臭到能媲美她的人是顾明栋。 各种臭闻和骂贴数量盖过她的是顾明栋。 唬着她逃课,为了她殴人,让她在军训时就烙上一个小过的人,也是顾明栋。 印象深吗?很爱他?爱到能为他而死的地步? “做他的白日梦。”四月微风,宁静操场,龙七倚着栏杆说这句话。 说完后从衣袋中掏出手机,将老坪的第三个来电拒接,把手机调为静音。 “他追我追得比较猛而已,但我跟他做的那些事根本排不进我的黑历史里。”后来居上的靳译肯早就把那些个容量占满了。 “他一厢情愿。”她接着说。 她说这些时,董西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风从她身后吹来的时候,把她身上那股柔软的味道也送过来,缠在龙七的长发之间。 但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董西还是没开口讲话。 场面进入一阵长久又微妙的沉默,远处有课铃声,董西的手机随着铃声一起响起,龙七的指头在栏杆上一点,一点,发出嗒嗒声。 董西不接电话。 她的双手中似乎握着一样东西,因为那样东西,她才迟迟不腾手去拿手机,一声不吭地坐着,任由来电作响。 “他在跟你抢什么?”龙七便用下巴指她的手,问。 董西不答,龙七接着问:“他有没有在放学后跟踪过你?” 她低垂的眼睫毛动了动。 龙七看见了。 “有过,是不是?” …… 即使董西依旧不回答,龙七也没再追问了,她收回顶着栏杆的脚,走到董西面前,伸出衣袋中的左手覆到她的前额上,董西的眼睛被刘海遮住,听她说:“今天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你,你跟着我走,我送你回家。” 说完后听到第二声打铃,龙七准备走,董西在这时终于站起身,没带出丝毫动静,只听到她的一句:“没必要这样。” 龙七在原地站定,风把董西淡淡的声音带过来。 “你活在你的世界里就好,你管我的话,我会花时间想这儿还有什么是你要的。” 她回头看董西。 董西平和地看着身前两米处的地面:“你如果真又看中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然后你走。” 风突然大起来,夹来几丝残雨打进她的脖子里。 龙七把外衣帽子揽上脑袋,一阵沉默后,眯着眼回:“没有,我没其他的意思。” …… “你冷不冷?别站那儿说话,跟我回教学楼吧。” “我跟你不同课。” 董西说完这句话,龙七就懂了。 时过境迁这一点是一厢情愿的事儿,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她脑子里被繁事所挤压,自以为几个月前的事已经被淡忘,但董西心里分明还留着那一回从她口中泼出的水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天气,湿嗒嗒的,干不了。 她慢慢点了头,随后,再没说话了。 而后的一整节课,龙七没回教室,她专门留在教学楼后头的墙根口。 这边时常聚着一些偷偷抽烟的高年级男生,这一回,因为她在,男生们反倒来得少了,大部分看见她就“哟”了一声,抱着手臂的龙七抬一下眼皮,几个眼力好的就看明白了,叫着哥们去别处了。 所以顾明栋点着烟走到墙根处的时候,这边的场子已经被龙七清干净了,他刚点着那烟,烟就被龙七从嘴边抽走,掷地上。 顾明栋侧头,看到墙根处的她,第一反应也是:“哦哟?” 龙七直入主题:“你在跟她抢什么?” 而顾明栋反应也很快,两人几乎跳过了“故人相见泪汪汪”的步骤,他去抽第二根烟,笑里藏刀地回:“大明星,我听说你现在牛逼了?” “你还跟踪过她?” 分卷阅读83 > “遗憾啊遗憾,我这儿没存多少你的黑料,否则,唉。” 龙七叫他一声全名“顾明栋”时,他置若罔闻地问:“你现在还跟靳译肯在一起了是吧?” 她不答。 他说:“贵圈真乱,他以前一点都不稀罕你。” 然后一边点烟一边感叹:“不过真奇怪,我想要的东西,这家伙全都有啊。” 龙七再次把他的烟抽走,没掷地上,直接将烫的那头摁在他的香烟盒子上,一股难闻的塑料味儿钻进鼻子,他皱一皱眉头,龙七低头拍手心,淡淡说:“顾明栋顾同学,我先不管你跟董西有什么仇什么怨,但有句话说在前头。” “行事前多看看自己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别总以为自己还是未成年的小鬼头,这些年大家都长记性了知道分辨好坏了,就你还活在当初那个德行里,哦,对了,也别把当年那套把戏玩在这学校任何一个学生的身上,否则校方不处理你……” 她拍干净手上的烟灰,放进衣袋,抬头看他:“我也会打死你,到时候,靳译肯的面子我都不给。” 顾明栋高一时,跟靳译肯的关系有得一说。 靳译肯那诡谲性格最合得来的,除了司柏林那种压根不把他当回事儿的,就是顾明栋这种火爆直爽的人。他最喜欢翘着二郎腿坐在暗处悠悠哉哉地看戏,而顾明栋老在明处横冲直撞,给他提供出不少节目,所以他觉得顾明栋这哥们好玩,玩起来挺有创意,顾明栋也觉得他这人有意思,上道儿,所以两人的关系一度还挺铁。 当然,那时候靳译肯是超级尖子生,是一眼都不肯放在龙七身上的,顾明栋追她追得再猛,他也只悠闲自在地当个戏外人,对她没产生过一丁点意思。 但后来就有些不同了,龙七差点被顾明栋扯进一条歪道时,在临门一脚前替她刹了把车的,反倒是靳译肯。 所以顾明栋这个人糟糕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连靳译肯都会忍不住插手管一下的地步。 龙七的话落下后,天边一声滚雷,湿冷的春雨又要来了,顾明栋恣意地站在她眼前,不说话,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天放学后,老坪派了保姆车在校门口等她。 龙七上车时,他正在打商务电话,说是有个杂志片儿要她去拍,司机回头问下个地点是公司还是住宅区,老坪用手势示意先候着,助理姑娘凑上前帮她理头发。 她倚在窗口,刷着手机,空时看一眼校门口的光景,玻璃上雨迹斑驳,人脸模糊不清,她低头看时间,后来再向校门口投去视线时,董西刚好从那儿走出来,孤身一人,撑着伞。 被玻璃朦胧化的画面在她的眼里逐渐清晰,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问:“我等会儿有没有事?” 老坪刚把电话打完,回:“今天没事,今天就是来送你回家,免得你被人拍到坐公交坐地铁,寒碜。” “那我自己有事,”她说,“照我的路开,你一句声儿别出。” 老坪往外头望一眼:“注意谁呢?” 而老坪望过去的时候,顾明栋也正好走出校门,他跟在董西的身后,没撑伞,上了董西上的那辆公交。 “畜牲。”龙七念。 老坪因为这两个字看她一眼。 第五十二章 逆鳞 投诉 “畜牲?” 他重复她的话,女助理也瞅她一眼。 而龙七依旧蜷着身子,看着那辆巴士渐行渐远的车影,呼出的气覆盖上雨迹斑驳的玻璃面儿,淡淡说:“有一种人,用自以为了解你的方式接近你,迎合你,追求你,引导你的坏想法,拉扯你的原则底线,在任何能拖你下地狱的事上不停地鼓动你,激励你……” “当你被感化后,再将浑然不觉的你引向一条歪道,然后凭着这些过往,指引你做更糟糕的事。” …… “这不是畜牲是什么?” 龙七说完时,车子调转方向,跟随巴士趋上直行道,她寡静地靠着椅背,助理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而老坪说:“说人话。” 车子跟着巴士行驶了两站路,在某一站停靠时,董西从前门下车,用手挡着额前的雨丝,快步走进车站旁的便利超市内。 巴士后门,顾明栋下车。 龙七轻轻扯掉左耳的一根耳机线,没动身子,视线安静地跟着顾明栋,老坪嘱咐司机熄火,而后回了几个合作伙伴发来的信息,顺道又问龙七一句:“所以那小子做过什么畜牲事?” 龙七没答,从助理那儿拿了根黑色的皮筋,在手上一圈一圈地绕,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响。 “嗯?”老坪非要知道,盯着她看。 分卷阅读84 > 便利超市的门叮当一声响,柜台小哥将零钱找给当前顾客,一句“谢谢光临”后,视线接向门口说:“欢迎光临。” 而后替柜台前的下一位顾客打包关东煮。 董西站在第二排柜架前的走道中,低头端详手中几袋猫粮,她的头发有点湿,用一根皮筋松松系着,手腕上悬着一个绀色的便当袋子,袋子旁挂一把透明的雨伞,未干透的雨水凝聚到伞尖,良久酝酿后,滴答一声落地板上,她的鞋子旁。 顾明栋在食品柜的一侧盯着她,一会儿后,从衣袋中掏手机,朝着她拍一张相。 “咔擦”,闪光灯闪过董西的眼角,她侧过头。 “先是尾随,”车内,龙七的指头一下一下点着膝盖,“做得就好像巧到在每一个地方都能相遇一样。” “然后为你而痴迷。” “喜欢你。” “想得到你。” “能为你做任何事。” “总是说‘你心里有讨厌的人,让我猜是谁’这样的话。” “洞察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只要在他面前露出稍微一点……“ 老坪插话:“你不会是被他拍裸照了?” 平静叙述的语言戛然而止,龙七闭着眼睛揉额头。 “你心里有讨厌的人,”超市内,过道中,董西身前四米的距离,顾明栋笔直站在柜架旁,慢悠悠地说,“除去我以外,还有两个人。” 超市内的暖气轰轰作响,董西眼内的情绪从初始受惊的轻微波动,到发现是他的逐渐平复,而后又因这句话慢慢起伏,手中的猫粮袋子随着力道吱嘎作响,伞尖儿下又落一颗水珠子。 店内,他和她两人,第一排食品柜前的女顾客,两名柜台小哥,一位超市女经理和正在交付关东煮钱的男顾客,一共七人。 “我不是你最讨厌的人。”顾明栋接着说,“真奇怪,我都差点对你动手了,我居然不是你最讨厌的人。” 董西收了视线,将猫粮袋子放回货柜,背过他走。 顾明栋说:“我看过论坛上的帖子了,你有偷窃癖啊?” “这不是怕别人有你黑历史吗,这种东西赶紧告诉我,我能处理的尽早在这段时间处理掉。”老坪给她解释。 龙七依旧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行了,我信你不会拍,别生气,是我错。”老坪认错。 而龙七在之后轻描淡写地开口:“你真想处理的话,也行。” “真有?” “有,在英国,自己去联系。” 老坪立刻反应过来:“哦,那位爷没事,那爷跟你……” “我最讨厌他。” “谁?” “超市里的人。” 老坪这才被拉回话题,又仿佛舒一口气,龙七不等他反应,继续说:“被他诈过的学生中,有三个没有走回正途。” “那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超市内,董西的呼吸融入空气中的湿气,寒寒的,凉凉的,她回过头,将顾明栋整个人映在眼瞳里。 顾明栋面无表情地朝猫粮示意一眼。 说:“你的便当袋够大,装进去。” 董西不发言的空挡里,他接着说:“没事,很多生活优渥的孩子都有这癖好。” 董西不再听,转头直接走,顾明栋紧跟着又来一句话:“最见不得你做出这种事的就是阿七。” 她的脚步又在转角口留住,顾明栋缓缓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你就是龙七身上那根鳞。” 下一句话:“而她是你讨厌的人之一。” 董西的手在抖。 他笑了笑,勾着嘴说:“我有一个计划,用来报复她,你要不要参与?” “你会偶尔做错事吗老坪?法制伦理之外的事。” 车内,老坪摇头还是点头,龙七闭着眼没看,但她就像得到答案了一样回他:“顾明栋这个人,会在千方百计引诱对方做错事的时候,录下视频。” “然后呢?” “卖。” “卖视频?这么简单?” “不是的,”龙七慢慢睁开眼,“他以视频胁迫,让对方卖,卖尊严,什么都卖。” 接下来的话老坪没再问,他似乎瞬间就理解了,回一句:“挺有生意头脑啊。” 而一直沉默旁听着的女助理倒吸一口气。 看清一个人需要多久时间? 龙 分卷阅读85 七笨,所以花费的显然比靳译肯多,靳译肯虽一度觉得顾明栋有意思,但前提是这种玩法不触及他自身圈子里的利益,可偏偏顾明栋动了他圈子里的人,而他一旦看穿顾明栋在底下偷摸玩着的那些小把戏,那些就连他也嗤之以鼻的蝼蚁手段,他对这个人就完全食之无味,甚至鄙夷厌恶了。 所以当初顾明栋被退学时,有靳译肯的一票。 所以,此刻,现在,董西的面前,顾明栋说:“你信不信,只要你跟我走得近,龙七就会日夜不得安宁,你的风吹草动可以让她做出任何歇斯底里的事,然后,你讨厌的第二个人,远在英国的靳译肯,也会受此波及,他们两个都会为曾经亏欠你而付出代价。” 他说完,耐心地盯着董西。 女经理盯着他们所处的过道,别头向柜台小哥轻声说话,超市外细雨作响,超市内,伞尖儿上的雨一滴一滴往下落,汇聚成一滩水渍。 只不过,长久的沉默对峙后,董西叹了一口气。 顾明栋的视线跟着她,听着她以疲倦的声音说:“你烦不烦……” 他努了努嘴。 “学校里也是,学校外也是……“ …… “一直跟着我,一直讲话。” …… “激我,怂恿我偷东西,不停说些自以为是的话……” 董西一边说,一边将手扶上柜台,触摸猫粮袋子,顾明栋开始将手机的摄像镜头对向她,她手指间的力道使袋子发出滋滋声。 但她没有将它放进便当袋。 五秒之后,她手指间的力道收了,伴随而来的是她目视着顾明栋说的:“幼稚。” 顾明栋收紧的眉毛一松,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现实中董西的脸上。 董西用正常的力道将猫粮掷进购物篮子。 “不是所有人的世界中心都必须绕着旧恨转,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要向前走,你不肯走不关我任何事,但不要拉着我陪你原地踏步,我不讨厌任何人,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 她说着这一切,曾经在眼底起过的波澜已寻不到任何痕迹,随着最后一句淡淡的“再见”,她拎着购物篮去柜台前付账,不理顾明栋。 超市外,董西拎着购物袋走出来,踏上一辆刚好到站的公交车,两个画面中都没有出现顾明栋的尾随,龙七看着公车驶远,对老坪说一声:“等我五分钟。” 然后下了保姆车。 顾明栋在超市里的样子看上去落寞而挫败,龙七到了门口,用指骨节敲一敲玻璃,他朝这儿看。 她没戴帽子没戴口罩,眼睛明媚而漂亮,大方地来,从容地环臂,两名柜台小哥一个发了呆,一个反应剧烈地盯着这儿,顾明栋朝她冷笑。 “幼稚游戏玩完了吗?”她问。 “大明星,你这是要激我的意思?” 他这幅一被挑衅就假装重整旗鼓的模样跟龙信义如出一辙,龙七没接他那句话,只说:“以你的前科能继续读书不容易,回来了就好好珍惜,别再研究边缘化的事,这条建议是我作为一个过来人真心给你的,被人喜欢本来就很难了,就别去招讨厌了。” “哟,”他还是顶她,“交了个尖子生男朋友后心灵果然不一样,再过几个月大概能开个感化班了。” “我随时都能跟靳译肯他爸见面。”龙七毫不犹豫地接上,平静地注视他。 他的神色稍微改变,一些属于少年的戾气悄然躲藏,老坪这时到她身后拍了拍肩:“别留太久,该走了。” 柜台那边的小哥正举着手机拍这儿,龙七走时,顾明栋一声儿都没吭,只是老坪好奇,上车时多问一句:“你男朋友的爸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爸是靳译肯他爸的司机。”她云淡风轻地答。 所以说到底,那个把顾明栋弄回学校得以重新读书的所谓“家里背景”就是靳译肯家,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顾明栋算一个,靳译肯算一个,她算第三个,老坪是第四个,白艾庭不知道。 她接着说:“谢谢你老坪,今天麻烦你了,以后得空的话你帮我注意一下那女孩儿,她是我以前对不住的人,你看你有没有什么人脉能帮我照顾着她,尤其别让那男的靠近她。” “她那边的信息有可能对你不利是吗?” 龙七没多说,回:“她要是有事的话,对我很不利。” “行。”老坪答应了。 “然后,别告诉英国那边。” “唔……”老坪犹豫一两秒,再次答应,“行。” 第五十三章 分组 投诉 分卷阅读86 >那天之后,顾明栋对董西的骚扰明显少了,他表现出一幅突然食之无味的模样,做得好像是自己主观选择的一样。 而龙七,被随之而来的繁杂事务挤得没有一丝喘息空挡。 老坪体恤于她还在读书,替她规划了一个比较长远的路线,他说她目前还不适合接大量工作,因为她基底不深,唱歌演戏样样薄弱,目前吸引的一批粉丝又以颜粉居多,频繁刷上镜率只会消耗新鲜感,加之她腾空出世占了不少媒体版面,国内的竞争公司一时半会儿都会盯着她,要是她树大招风挡着哪位小花的星路了,被暗地里使绊儿也不无可能,而她身上最容易被定义的话题就是:除了脸和身材之外,她还有什么? 所以老坪除去艺能方面的培训外,专门聘了几个家教老师来跟进她的学习,他要把她当一个未来的偶像培养,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流星,所以国内那种一旦稍微红了就接大量商演刷存在感的事儿,他不做。 他要她走老路,继续当Model。 在这条路上,龙七有底子和一批忠粉,她的特点是够年轻够自我,时尚方面的品味捏得够准,老坪想把她培养成国内潮流尖儿的IT GIRL,所以她在读书期间就可劲儿地占杂志版面吧,穿什么吃什么玩什么都按着她的风格来得更淋漓尽致一些,至于大屏幕大舞台之类的,等她基底打得够深够厚了再替她规划,简单来说就四个字:厚积薄发。 性格方面老坪没怎么管她,虽然坊间经常流传一些诸如她脾气臭之类的传闻,但还没到可以被诬赖成耍大牌的程度,且导致她脾气臭的对象多是一些本身风评就不好的杂志社高层、二代之类,反倒被老坪后期公关利用了一下,将舆论引导到她性格爽快,敢爱敢恨的点上去了。 他认为龙七的名字,长相,穿衣风格等里里外外都很符合这个点,容易吸揽小众性格饭。 龙七则觉得挺讽刺的,在学校里人人不爱的一个人,到了娱乐大环境里,那些被口口相传污言讽刺的方面,反倒成了如今讨喜的宣传点。 毕竟是白艾庭染指不了的地方了。 而老坪对于龙七有男朋友这回事也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不是说在感情问题上开明,以龙七对他的了解,他必定私下探究过一番靳译肯的背景,知道是个厉害的主,所以基本不干涉他俩,甚至比龙七更勤快地联系对方。(她有一回忙时没注意靳译肯的来电,老坪接的,聊得还挺投机,后来老坪就会主动给靳译肯发行程,龙七觉得不管是老坪还是靳译肯,这两人善于利用的本事都蛮强的。) 老坪对于这事儿只提过一个要求:别被拍到就行。 毕业考来临之前,龙七接到一系列MV的邀请,对方也是一支乐队,与之前老牌乐队不同的是,这是一支势头极猛的新人气乐队,曲风偏嘻哈及电音,老牌乐队当初从国际战场转战国内市场回馈歌迷,神单算收官之作(主唱转型做幕后制作人了),这支乐队则打算从国内市场拓展到国际市场,输出的第一站是日韩(收获颇丰),第二站是欧美(正在筹备),所以他们决定利用前辈捧红的资源,用龙七来打眼熟,而且,他们希望她做整支专辑的MV女主角。 老坪认为,这是一个富有冒险精神的好主意。龙七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量。 老坪说:“其实他们公司诚意不错,给的价格很高。” “他们给我的角色设定是什么?”龙七问这个。 老坪:“你在MV里的设定是大哥的女人,有一些夜店戏份和早期风尘戏份,后期是贵太太设定,从少不更事到悲情成熟,挺有意思的。” “风尘到什么地步?” “他们想让你吸烟,但我沟通过了,最大程度也就让你叼着,放心吧,造型方面我会盯,会做得很带感。” “他们呢?” “他们是一群穷小子,为你卷入帮派斗争,后期又因为你分别进黑白两道相爱相杀,整个系列我给你总结一下,就是一个女人引起的腥风血雨与兄弟决裂,这种没心没肺的祸国角色舍你其谁,粉丝最爱。” “你之前说,他们这回的市场是哪里?” “欧美。” “有英国咯?” “废话。” “接呗。”龙七说。 于是老坪立刻去安排双方会面了,他要说服对方把拍摄日期定在她毕业考结束后,龙七补一句:“6月21号那天前后别给我排工作。” “我知道,“老坪立刻接,”那天你生日,我已经给你预定包厢了,那天你就好好玩,不工作。” 龙七的视线从一直在看的复习试卷上收回来:“我没跟你说过。” 而后立刻意识到是谁跟他事先告知的了,她 分卷阅读87 转了下笔,叫老坪把手机给她,老坪给完就出去打电话安排事项了,龙七拨靳译肯的手机号。 但是电话没人接。 这个点,他那边应该是深夜,不接电话也正常,龙七随后没有再拨,她拍了一张桌前堆满复习资料的照片发到自己的ins账号上,只对他可见。 第五十四章 新人 投诉 双方会议的时间最后定在一个周六的下午,地点在对方公司,车子开到门口时看见一些蹲守的粉丝,应该都是冲着进出艺人的照片来的,老坪让司机把车往地下车库开。 龙七的耳朵里塞着耳机,在闭目养神,安静的车厢里内夹杂从她耳机内漏出的电子音,老坪睨她一眼:“听这种歌都能睡。” “任何东西冠上做功课的名义都能让我睡着,音乐也是。”龙七秒回他,车子停稳后,她看了一眼手机。 老坪问她看什么,她说看时间,说完把手机塞衣袋,跟着老坪下车。 老坪算是这圈子里能来事儿的经纪人,他之前供职于一家娱乐产业巨头公司,手头媒介资源丰富,人脉广阔,对圈子内的人物大都有所了解,这一回他告诉龙七:“这家公司牛在媒体运营,乐队从推出到现在就一年时间,不靠颜值只拼音乐质量,不但被捧上主流一线,来钱还特快,所以合作前景真挺好。但你得防一个人,就是这家公司的老总。” “怎么?” “出名的模特控,不过没关系,你私下不搭理他就成了。” “他单身?” “已婚十年,老婆儿子在国外。”说这话时,两人正好站电梯前,老坪瞅龙七,“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 “你事先不告诉我,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龙七淡淡应,没看老坪。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那位老总本人看上去挺正常的,除了有中年男人都有的毛病微胖外,他的作风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不好,而作为日理万机的大BOSS,他自然没有全程参加这次会议,只是在龙七到达后与她碰了次面,算是认识了一次。 接下来的会议,与会人分别是乐队的成员与其运营团队,龙七这边是四个人(老坪另外带了两名自己团队的人)。 会议时长三个小时,双方谈了对这次专辑制作的看法,说白了就是拍一支音乐录影带,老坪针对一些触及不良形象的情节进行了修改建议(如:不着过于暴露的衣物、不准有吸烟镜头、不拍过于亲密的戏【包括借位吻】等),双方达成了一致。而其他方面,如酬劳、档期、宣传方案等,能配合的地方都相互配合了,会议效率总体来说挺高的。 乐队主唱班卫是个长着单眼皮,有自己一套音乐态度的男人,他说起话来就像讲Rap一样快,与龙七搭话时五句话有两句在夸她有性格,龙七听得腻了,回一句:“漂亮就漂亮,扯什么有性格,我俩没熟呢。” 会议气氛一下子就嗨了,班卫大笑着说:“对!有道理!有道理!我喜欢!” 然后非要跟龙七互加关注。 但现场也有一位不怎么好相处的人,是乐队以外的一个女人,三十岁上下,短发,极瘦,嗓音粗哑,一听就是老烟民,她在会议前期始终转着笔,当班卫和龙七开完玩笑后,她突然从班卫的烟盒中抽一根烟,打火机一打,眯着眼说:“没劲。” 班卫习惯了一般,瞅也不瞅她,与会的其他高层人员提醒道:“米姐,正开会呢,会议室禁烟的。” 老坪斜过脑袋,在龙七耳边轻声说:“范米,词曲创作人,这张专辑里三分之二的歌是她做的,挺傲的一个人,她说什么你都别理,天才归天才,情商上是疯子一个。” 这边老坪刚科普完,那边范米将打火机啪嗒一声滑桌上,置若罔闻地问龙七:“姑娘,你跟我们老板谈多久了?” 她的手指边烟雾缭绕。 班卫扭过头:“她是我找来的。” “哦?”范米面无表情地应,一双眼睛盯着龙七,“你因为什么找的她?脸?我写歌的时候反正没代入这张脸。” “米儿,要抽烟,我陪你去吸烟室抽。”乐队的经纪人也打圆场。 “一起去呗。”她朝龙七抬了抬下巴。 老坪立刻接:“咱们家的不抽烟,还是学生。” 龙七真没说话,只是中指在膝盖上慢慢地点着,老坪时刻看着,生怕她伸出来。 范米拿着烟与打火机起身,一边挪牛皮椅子,一边淡淡说:“不开会了,抽烟去,我都不认识这姑娘。” 范米一走,班卫立刻说:“她都不看电视不肯听别人的音乐,认识得了谁啊,她连孩子帮(近期蹿红的畅销书作者)都不认识。” 这么一句开涮, 分卷阅读88 算是替龙七圆了个场,老坪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班卫的经纪人让助理选了个酒吧包场,邀两方工作人员晚上聚一聚,龙七在桌下发信息给老坪,叫他回绝,老坪这厮压着手机不看,回说:“行,晚上见,晚上我把大美女送到。” 班卫哈哈大笑:“就要你这句话,我特别喜欢她。” 事后老坪对龙七解释:“必要的社交还是要的,范米刚跟你闹了那么一茬,正式开拍的时候指不定还干嘛,咱们先去收点人心。” 龙七用黑色眼珠以外的部位回应他。 到了晚上,老坪真把她送去了。 他们果然包了场,到场员工有五十多个,另加一些旗下艺人与艺人朋友,算得上一个小型明星趴,当时电音环绕,酒香弥漫,几乎听不见相互的讲话声,也看不清对方的五官。老坪跟对方经纪人哥儿俩好去了,龙七由女助理贴身陪着,但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他们的员工拍合照。 笑得脸都快僵了,快飚了。 还不止,半场的时候,他们的老总来了。 这位老总一来就差人请龙七坐他那儿,说要跟她拼拼酒量,幸好那边有人提醒说她还是个学生,老总就说不拼酒了,但一定要她过去坐坐,女助理把意思传达过来后,龙七的注意力依旧放在手机屏幕上,说:“不去。” 女助理为难:“但老坪那儿……” “你别告诉他就行了,跟那边说我拉肚子了,给我杯苏打。” 话音刚落,班卫这人突然坐到她身边,沙发因他突然施加的重量而剧烈弹动,龙七没接住女助理递来的的杯子,水洒了一半,全洒在手和腿上。 班卫反应敏捷,立刻抽几张纸巾帮她擦手,龙七的手被他的手心完全包住,他还瞥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你在等电话?老是看未接来电。” 龙七二话不说地将手抽出来,自己用纸巾擦拭,随后拿着手机起身:“让,我去洗手间。” 班卫往后坐了一点点,龙七从他的双膝前走过,他一直抬头盯着她,对她超有谈话欲的样子,龙七当没看见。 口头上说去洗手间,实则直接出了酒吧,她一出大门,一身烟酒气就被扑面而来的一袭夜风吹散,周身总算舒服许多,她先给老坪发了个暂且为她挡挡局的信息,然后去翻手机的通讯记录,查看靳译肯上一回给她打电话的时间。 距离现在快满一个礼拜。 她毫不犹豫地拨电话过去,那一端依旧是无止境的呼叫声,等的时间越长,她越是不耐烦,后来直接转到语音留言甩了一句话。 “回不回电话?不回都别回了。”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挂了,但刚放下手机不久,靳译肯的回电就过来了。 这就让龙七更不爽了,她挂断一次,靳译肯那边慢悠悠地回过来第二次,她挂断第二次,靳译肯打来第三次,酒吧外车水马龙,龙七在一堵暗墙后头接了电话。 靳译肯那边很安静,而且给她的第一个反应是笑,一边忙着手头的事情一边笑话她的那种笑,她听得到他那边翻书页的声音,她想骂他,但靳译肯此刻的声息相比较酒吧里的虚浮而言显得清澈太多,帅太多,好感度也莫名其妙地上升了许多,所以龙七没骂,等他自己识相。 但靳译肯说:“你的爷前几天在忙。” 他那边仍旧有翻书页的声音。 “完了?”龙七问。 “你上次打电话有什么事?” “忘了。” 靳译肯又笑了笑,接着问:“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寄过来。” “你指的哪方面?” “生日礼物。” “我不要。”龙七直截了当地回,靳译肯这人在送礼上绝对秉承简单粗暴的模式,他去年除了把她拐去外省过夜外,还送了一大堆普遍女生梦寐以求的奢侈东西(她收了,然后转卖了,赚了一大笔,他不知道),他觉得这是最省事的方式,但龙七不喜欢。 “随便说几样。”他依旧说。 龙七问:“你非要送?” 靳译肯还没回答,她继续说:“行,我替你想,别扯其他的,你寄我一张去你那儿的机票。” 话音落后,手机那头一时没回话,而龙七又遭夜风灌了一次,这一次她的意识彻底从烟酒味中提了出来,脑袋瞬间清醒,开始察觉到这股子安静,也因为这阵安静,下意识地回放自己说的上句话。 但靳译肯的反应比她快。 她还没说话,他就在那端慢条斯理地回她:“你是不是喝嗨了?” 第五十五章 毕业 分卷阅读89 投诉 靳译肯这个傻逼。 龙七回他:“嗯,嗨了。” 然后主动把电话掐断了,因为老坪的来电插播进来了,她用头发丝都想得到他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烟瘾有点回来了,但忍着,又吹了会儿夜风后,就进去了。 老坪不准她碰烟,他在这方面特别坚持。 那个趴持续到凌晨三点才逐渐散场,老总那边派了车送龙七回家,老坪这回机智了,说来时就开车了,司机候着呢,没沾酒。 其实司机早回家休息了。 但他这么做的原因倒不是说怕龙七被馋涎上,而是彻彻底底嫌她租住的小区寒碜。他不止一次地劝她换个高档小区,再次也得是公司附近的,至少还有个地域优势。龙七没耐心听,在出租车上激他:“怎么?我还打算招个室友。” “我给你的分红少吗?”老坪反击。 “房子是你住还是我住?” “那这样吧,”老坪说,“下次再有商务车送你回来,咱报你家爷的地址,到时候我在那儿候着你,送你回家。” 老坪这事儿暗示了不是一回两回了,靳译肯家那块全市最金贵的地段可把他虚荣坏了,他特觊觎,特想在报地址时甩一个过去,但龙七每次都无视这话题。 老大年纪了还这样,比她个姑娘还逗。 不过那场局之后,老坪没再给她安排工作,因为高考来临了。 拜靳译肯出国前对她一番辅导的福,拜老坪为她找了一堆家教老师的福,也拜自己在之前自觉补习的福,这次的考试她没有交白卷,而且脑子里的知识点都找得到相应的用武之地。那时六月蝉鸣,微风丝丝,考场外无车鸣与喧杂,考场内满是奋笔疾书声,她每做完一张试卷,就在心里估算自己能得的分数,觉得应该是可以了。 那几场考试中,她都没见到董西。 考试结束的当天,一向讨厌她的女班长邀她参加班里组织的聚会,龙七当时在回老坪的信息,老坪把目前定下来的几个造型样图发给她了,她滑着手机屏幕,细细看,女班长咳嗽一声,敲了敲她的课桌。 龙七看她。 “今天晚上的毕业聚会你来吗,”她生硬地说着,附加,“班主任让我通知每一个人去。” “不去。”龙七看回手机。 班里气氛嘈杂,外头阳台有一堆人在丢书,同桌趴在窗口拍丢书的场面,女班长则站在原地不动,好像还有话说。 龙七又看她一眼,意思是还有什么事。 女班长耸耸肩,说:“来吧,你还是来吧,毕竟同窗三年,往后咱们都要散了。” 这一句话,淡淡的,从一向厌恶她的女班长口中说出来,反倒貌似戳中了心里某一个点,龙七的指头轻轻地抚着手机侧边,没说话也没摇头,女班长则一直站在她桌前,这个场面略微煽情,可惜后来同桌突然噗一声坐回位子,硬生生打断画面美感。 椅背撞到她那边了。 她皱着眉看那货,还沉浸在高考后狂欢气氛中的同桌立马察觉杀气,扭头就说:“对不起对不起。” “话说你,”龙七想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直没记过。” 同桌一愣。 其实同桌这男生还蛮好玩的,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这么一个学期下来,算是龙七少有的不讨厌的男生之一,而且他还挺能估摸她的情绪(以决定自己在当下的状态要说话找死还是闭嘴生存),嘴巴也挺牢(目睹过靳译肯发给她的私密短讯但是不外传,看出她对董西的小心思但是不多问),还会替她抄作业买早饭收快递,等等。所以她这半个学期过得还算舒心。 所以她终于想起来要了解了解他了。 同桌楞完后,答她:“郝帅。” 龙七看着他。 同桌强调:“就是,郝帅。” 龙七点头,同桌无奈地说:“你要笑就笑……别这样不忍直视。” “我觉得你的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其他地方也听过这个名字,算了,不聊了。” 她说着,继续看手机。 同桌慢悠悠地讲:“我进了你的粉丝后援团,现在是这边分会的会长……” 龙七又看他,她已经快绷不住了,快要笑出来了,同桌脸色通红,辩解:“我是纯颜狗,不追真人……” 女班长插话:“你考虑得怎么样?要不要来呢?每个班都去的。” 因为这最后一句话,龙七的注意力又被扯回来,她终于没笑出声,别过头看女班长这儿。 同桌看着她。 几秒后 分卷阅读90 ,她脸上的一些残留笑意缓缓淡去,答:“不用了,我不去,谢谢你。”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雷阵雨。 龙七在这一场夏雨后,正式开工了。 她知道有一处地方正在欢声笑语,正在离别愁绪,正满载着整整三年的回忆与动荡,而她在这一处化着从没化过的妆,穿着从没穿过的衣服,与从没见过的人做着以后都将做的事。 雨后的空气格外湿腻,老坪在现场忙碌勘查,工作人员在调试灯光与设备,她靠在一处旧木门上发呆,梳化人员快手打理她的每一缕头发,导演趁开拍前,又亲自给她讲了一遍戏。 卓清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说:毕业快乐。 郁井莉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说:贱人。 一些从没存过的陌生号码向她发了不留名的告白。 也有一些从没存过的陌生号码向她发了不留名的辱骂。 她在拍摄间隙一条条地接收着,一条条地看着,一条条地删着,删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手机又跳出一条短信提示,董西的名字以横幅提醒形式跳在屏幕上方。 龙七的手指停在手机表面上,看着那上面的三个字。 祝平安。 现场的灯光穿透夜色,照在她微卷的长发上,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城市上空的夜幕,光啊,全是光,看不到一点点星迹,而后看向人群外的老坪,老坪刚跟女助理交代完事项,见她注意过来,高举手臂,习惯性地朝她竖一个拇指。 第五十六章 勾手 投诉 那晚的拍摄工作进行到凌晨两点,是她的单人戏,乐队的档期要到六月后旬才能排出来,所以月末之前都只拍一些旁支的戏。 老坪的团队提前在网上透露了一些消息,于是这几日经常路遇探班的媒体与fans,不过龙七每次拍摄间隙就直接回保姆车休息,不太与fans接触,跟剧组人员的互动也不多,大多都是老坪在张罗。 哦,对了,郝帅在暑假期间成了老坪的实习助手,他自己过来应聘的,老坪看他是后援团的分会长,又看他是龙七的同桌,相当于半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了,就先让他趁暑假在这儿打个工赚赚零花。 据说郝帅还展示出了自己的不少ID,这些ID发帖内容多数是围绕着龙七转的,有大号有小号,其深知网上的说话之道,在颜粉、性格粉、事业粉甚至伪黑粉之间自如转换,经常使用一句话就扭转舆论的大技能,也不乏口若悬河的吸粉长帖子,在追星方面可谓人才。 但他并不是龙七的真爱粉,他说他只是立志做个老坪那样的经纪人,而网络舆论是他觉得在当下的明星制造产业中最有意思的一项要素,所以一切围绕着龙七运转的活动都只是他用于熟悉网络环境的练手。 看完以上↑↑↑是不是觉得郝帅突然牛逼了。 不,他还是一副看见龙七就秒变文静男,还时不时露出一丝死宅气息的没救模样,龙七闲着时会逗他两下,忙时压根儿搭理不了他,就跟平时在学校里一样。 拍摄进行到六月中旬的时候,范米来探班过一次。 她来时带着一位女艺人,那位艺人在圈内同样以美貌闻名,二十八上下,保养的是真好,但风评不太好,曾经堪比一线,后因多次耍大牌,对记者污言相向等职业操守问题而遭媒体集体讨伐,如今处境正尴尬。老坪告诉龙七,范米这些歌就是为这位女星写的,她俩是铁闺蜜,但公司当然不能用这位女星,一来招黑,二来嫌对方年龄大不适合角色,从各个方面来看对专辑宣传都不利,范米为此闹了很久,所以之前对龙七的挑三拣四也是摆在台面上的。 龙七当时戏份不多,老坪在她拍完后就送她回酒店休息了,而后他带回一个消息,说范米这天是专门奔着导演来了解拍摄进度的,还带着女艺人转了回片场,跟大部分剧组人员熟悉了遍,据说晚上还打算请剧组一顿大餐,好在老坪手快,发现那位女艺人的车停在停车场时就抢在前面约了全剧组,范米扑了个空。 虽说范米是词曲创作人,专辑内三分之二的歌都是她做的,但MV女主人选她只能提供意见,决策权说到底还是在高层那儿,她要是提名了其他人那倒有得考虑,但大局在前,提名那位女艺人的话是万万用不得的。 “哪个女艺人?”龙七问。 她那天没与范米正面接触。 老坪说:“简宜臻,你肯定看过她的电影,但她脾气真的差,前几年好好的资源都被她自己糟蹋走了,现在这处境怪不了谁,就算给新人挪点位吧。” 龙七倒觉得挺悲哀的。 不管是范米,还是这个她确实看过对方不少电影作品的简宜臻。 但这种同情没保持多久就被打散得一干二净,因为范 分卷阅读91 米来找茬了。 乐队的档期排到25号才开始进组拍摄,旁支的戏份预计20号晚上拍完(是一场夜戏),理应说龙七可以休息一段日子,但范米20号那天恰好来看了最后一场戏,当场就说不满意,建议导演重拍。 按理说她没这么大的权利,但毕竟歌是她创作的,导演跟她的关系又不错,所以为照顾她的面子,导演还真差人跟龙七说了一声。 龙七当时已经卸妆换衣服了,老坪有事外出,没及时派车过来,郝帅与女助理陪她在化妆间候车,他俩聊着些有的没的,龙七戴着耳机一言不发地刷手机,全程没参与他俩。 她在刷白艾庭的校园账号。 顶的是郝帅的账号。 白艾庭自从去英国后,更新频率减了不少,先开始还会每隔一星期上传一张照片,但现在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更新,她的最后一条文字状态是三个字。 ——你是毒。 “你”指谁,并不全然得知,但从这三个字就能感觉到白艾庭仍深陷在靳译肯的坑中,龙七对着她的主页看了有一会儿时间,没评论没转发没做任何多余的事,当时屏幕上方还不断闪出来自社交网站的信息提示,已经开始有fans为她的生日送祝福,随着时间愈趋近零点,祝福的信息来得愈加频繁。 龙七关闭了消息提示,也退出了账号。 “几点了?”她揉着额头问。 “十一点十分。”郝帅说。 “车呢?” “还没到。” “老坪?” “忙着呢,但说快到了。” 龙七叹一口气的同时,有人敲门来传导演的话,于是她都听到了,这事儿连入行几年的女助理都感到不合理,女助理正欲起身,龙七隔着门淡淡回对方:“问她,哪儿不满意。” 门外的剧组人员噎了一下。 估计也是第一次见到反呛前辈的新人,一时不知要应还是不应,幸亏郝帅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刻赶去开门解释:“哦,是这样的,我们的意思是先了解一下哪方面出问题,看能不能靠别的方法补救,毕竟现在妆都卸了衣服都换了,重拍的话太耗时间。” 郝帅在争取不重拍。 剧组人员有些为难,但仍旧返回去问了,但没想到第二回来的是范米的助理,这位助理可彪了,在门外笑里藏刀地甩一句:“亲爱的,演技不行,特效救不了,必须补拍,辛苦了您!” 郝帅这回懵了,打算打电话给老坪,而这边龙七正在收拾行头,女助理问她打算怎么应,她拎着包戴着手表,回一句:“不等老坪了,打的回去。” “这就不拍了?” “不拍。” “那这儿该……” 女助理还没说完,龙七已经打开化妆间的门,范米的助理正候着呢,而龙七视若无睹地越过她,走得干脆利落。 对方见她一身生活装,也是愣了一下。 女助理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追出来,不过后来拦住龙七的不是她,是恰好赶回化妆间的老坪。 老坪已经了解了情况,两人在转角口遇到,老坪当即拉了一把龙七,劝她:“等会儿,先别走,先听我说。” 龙七别过头,老坪紧跟着说:“导演已经跟我电话聊过了,他那边儿也是顾着范米面子,我给你这样解决你看行不行,这边场地到时候班卫他们还会来拍一次,那时你顺便过来重拍,今晚就算了,何况造型师都走了。” 龙七没应话,但停在原地抱起手臂来,意思是也行,于是老坪安下心给导演发信息。 导演其实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范米在鸡蛋里挑骨头,也知道造型师在拍摄工作结束后就赶其他行程去了,何况老坪提的这个解决方法可行,于是在信息里答应老坪了。 接下来就是导演那边与范米周旋,老坪则带龙七从地下停车场走,车子正停在那儿。 一路上,老坪话挺多,一半的时间在谈范米,另一半的时间致力于规劝龙七下回别再如此“帅气”。 龙七面无表情地回一句:“你今天去干嘛了?” 她的心情明显被刚才的插曲给破坏,整个口气带点浮躁,于是老坪收嘴了,改成另一幅微笑的脸面回道:“有人让我给你带礼物来。” “什么玩意?” 这时,人已经走到保姆车前,老坪没说话,只赶到龙七前面拉开车门,完了还特贼,专门在她身前挡一下,等他终于将身子折开后,龙七才不耐烦地看过去。 彼时,靳译肯正坐在她平时坐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闭着眼休憩,他听到动静声后才别过头,眯 分卷阅读92 着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车内开着灯,光打在他肩身上,透出一股连夜赶来的疲劳,但当他微微坐起身时,这股疲劳感立刻消散不见,龙七的臭脸收了一下,而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位上,笑了笑。 然后朝她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 第五十七章 你猜 投诉 龙七在原地站了两三秒。 然后直接卸下肩上的包,往里扔到他膝盖上,二话不说地上了车,就好像他本该在这里一样。 老坪吓了一跳,靳译肯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龙七上去后,郝帅和女助理都没上来,老坪将她的随身行李箱放后备箱,将车门关上,同时发了一条短信提醒:“注意点,别被拍到。” 龙七没回他。 靳译肯整个人则懒懒的,他这次回国显然瞒着家里人,行李都没带多少,至于白艾庭知不知道,他不说,他只说一句:“吃晚饭没?带你去吃。” “不用了我节食。”龙七瞟都不瞟他一眼,前倾身子向司机说,“帮我看看沿路有没有酒店,有就停。” 靳译肯除了刚开始装得精神奕奕外,现在确实不行了,想睡了,他把龙七的手握到自己膝盖上,她用另一只手刷手机,没与他说话。 剧组拍摄场地在郊外,住宿不太方便,凌晨一点多时才找着一家好的酒店,龙七下车前问司机要了个打火机。 到酒店后,靳译肯倒头就睡,龙七则捣鼓到三四点才终于走完洗澡、吹头发、保养、换衣服等一套流程,接着就没睡意了,她从靳译肯的随身物中扒出一台笔记本,坐沙发上,连着酒店的wifi刷网页。 靳译肯睡到早上六点才醒。 龙七当时还在看网页,她穿着清凉,盘着膝盖,膝盖上放着电脑,手肘撑在沙发与额头之间,另一只手了无生趣地重复按着键盘上的F5。 靳译肯去洗澡的时候,她喝茶。 六点半时,靳译肯洗完了澡,坐到她身后的沙发上,沙发弹动,一股来自他身上的清爽味淡淡散开,她手中杯子内的水平面也晃了晃,社交网站上正频繁跳出Fans给她的生日祝福,靳译肯把脑袋搁她的右肩上。 接着,一只手越过她的腰,合上她眼前的笔记本。 他说:“我挺想你的。” 而后的一切水到渠成,龙七坐在他的膝盖上,脱了白色的宽大背心,解了内衣的扣子,他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上了床。 两人进入正题的时候,靳译肯把她的十指扣得特别紧,与她双眼对视的次数也比以往多,或许是距离产生美,也或许是心内压了太多负情绪需要释放,龙七的全身心很快投入在这状态里,耳根热热的,头晕晕的。 两人睡到下午一点。 出酒店时,龙七着西装裤与白T恤,挽一个松松的发髻,压一顶宽檐礼帽,不化妆,只给自己加了副口罩。靳译肯穿得很简单,比她还帅。他办完退房手续,一边掏着烟一边慢悠悠地走上来,他事先跟司柏林打了通电话,等会儿去附近的4S店提一辆他的车暂用。 司柏林的车恰好在那儿保养,能借他。 不过他又没带打火机。 龙七看他翻找半天,从口袋中拿打火机,说:“过来。” 然后替他打了火。 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剧组发来一条短信,说是明天得回去补拍镜头,龙七觉得范米这茬是找定了,不太爽,从靳译肯那儿顺走一根烟,他瞅她一眼:“男烟。” 她没管,自顾打火。 但刚吸上一口,靳译肯就把烟抽走了,他宁可抽两根也不给她,龙七说:“要不你也别抽。” 他摇头。 “我心情不好。” “我带你去吃饭。” 说罢,招了辆Taxi。 Taxi先把两人送去4S店,靳译肯单独去提车,龙七没跟着,她在鲜有人迹的路口等他,而后靳译肯接了她,她上车后才摘口罩,靳译肯的烟这时成了根棒棒糖,他还问她要不要。 “要。” “就一根,这根。” “你贱不贱?” 他笑嘻嘻地转方向盘上路,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第二根糖,给龙七,龙七不接,他就放进了她敞开着的包口里。 “司柏林最近怎么样了?“因为车是司柏林的,龙七自然而然想到这个问题,随口问。 但靳译肯回:“嗯?“ 龙七瞅着他这幅德行,敞开了说:“他和雾子。” “哦。” 分卷阅读93 r />她看了靳译肯两三秒,追问:“他俩怎么了?” “你问雾子就行了。” “她不接我电话,好像换号码了。”龙七说着,打了靳译肯一下,“司柏林怎么她了?“ 靳译肯一边控方向盘,一边以事不关己的态度回:“他们俩没结果,你从一开始就能看出来,他俩就是个伴儿。” “就像我俩是吗?” “我俩不是,爷对你真心诚意。” “那怎么他俩就是了。” 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口,靳译肯别头看她:“司柏林跟我的区别在于,我要是喜欢一个姑娘就必定得睡到她,让她心服口服只跟我睡,但他不是,他压根不会喜欢上一个姑娘,懂没?“ “他是Gay?“ “不是,”靳译肯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我觉得司柏林在感情观上的问题比你更大。” 靳译肯对这句话不置可否,说:“他有他考虑的地方,你没看见。” 然后转话题:“想吃什么?“ “面。” “七啊,”十字路口的红灯跳为绿灯,车子转进右边的路口,他说,“你真好养活。” 靳译肯后来带她去了市内最有名的一家老字号茶餐厅,要了包厢,指定了一位口碑好的厨师,那之前还去一家甜品店拿一个事先订好的芒果蛋糕,龙七问他什么时候订的,他说昨晚下飞机后。 他一边点蜡烛,一边叨叨:“唉,老婆又被我养大一岁。” 龙七用看熊孩子的眼神看着他。 而他也确实饿了,除去招牌的面外,他另点一大桌子菜加两笼新鲜出炉的汤包,搞得好像在英国饿坏了,龙七反倒吃得很少,两个汤包加几口面汤就算吃过了,多的也只吃几块芒果,没有再继续。 而后就看着靳译肯吃,一边看一边将小腿搁在他的膝盖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发呆。 一顿茶足饭饱后,靳译肯带她走。 此刻接近下午茶时间,餐馆大厅里的人比刚来时多了不少,龙七没戴帽子,只戴口罩,安静地走在靳译肯后头,往他俩看的食客有不少,但应该没认出来,因为她一直低着头看手机。 老坪正频频发讯息安抚她,好让她明天好声好气地出现在拍摄现场。 ——我要不来呢? 她回复。 老坪发给她三个字:老祖宗。 老坪知道她脾气,不要钱的怕不要命的,他说龙七的脾气就属于不要命的那种,只不过现在她要养活自己,所以如今还愿意顺着别人的性子,愿意人前微笑,愿意把不良高冷的那套都收收干净,但真遇上频频冒犯挑刺儿的主了,就她那小暴脾气,不按着压着肯定分分钟戳人痛处,然后退圈走人。 而范米想把女主角角色拿回来,不找公司不找乐队,专门找她挑刺儿也是猜得着理由的,现今为止,龙七对外的形象还模糊,礼节上虽然在老坪的“管教”下把持有度,但不常说话,不太主动理人,很容易与“态度傲慢”牵扯上关系,更别说搅合这种诸如“漠视前辈”的浑水,范米这是试她的水呢,万一试成功了,也算个突破口。 老坪把利弊关系一一发了过来,龙七看着,这会儿已经跟着靳译肯走到地下车库了,车子解锁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回旋两下,他开副驾驶的门,临走时往她那儿瞅了一眼,瞅见屏幕上的消息,就从她手中“顺”过手机,龙七没抓稳,看他时,他已经在往前滑聊天记录,问:“范米是谁?” 接着滑到简宜臻的名字,他笑了一下,这一记笑是有点意思的,龙七问:“熟人?” “猜。” 随后把她的手机关机,放进自己的裤兜里,用下巴指指副驾驶:“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甭给我扯话题,”龙七不上,“你怎么就熟了?哟,你也兴追星这套?” “回头我发你点东西,别跟老坪聊了,不是什么大事。” “你要发我什么东西?” “你猜。”他依旧说。 第五十八章 糖 投诉 龙七没猜,靳译肯就那副死德性,越是理他他越起劲,她就看了他一眼,话都没多说一句,连一声呵呵都没给他,上车了。 出车库时正是下午两点,盛夏的这个时候会来一场短暂的雷雨,电台在放毕业季特辑,靳译肯提了一嘴关于高考的事,问她对成绩的把握,她说:“分数出来之前怎么说都扯,明天查分再看吧,老坪想让我上戏剧学院。” “你想上什么?” “我随意,分数够,上什么都行, 分卷阅读94 有水吗我渴。” 她话一落,靳译肯调转方向将车停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有。” 他下车前把手机留给她,刚开机,手机又来短讯声,仍是老坪,他管不到龙七明天的行程,现在又来管她的账号所有权,因为从昨天生日到现在她都没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任何回应,粉丝们都巴巴等着呢,老坪建议她发个感恩的状态。 她不理。 老坪又要她的账号密码。 她不交。 回他:今儿不想工作,明天发。 老坪很快复:我就这一个要求,账号我管,你更轻松。 老坪之前还想把她的校园网账号注销掉呢,最后在冷暴力下只退而求其次设置了权限,不允许非好友浏览,他因此常常说她是自己经手到现在最不怕得罪他的艺人。这种性格的艺人最后通常有两种结果:一、黑到死,二、红到死。 老坪说大部分艺人都是前者。 龙七依旧没理老坪。 一声滚雷之后,酝酿许久的磅礴大雨倾盆而至,车窗旁噼里啪啦的巨响声拉回她的注意力,这会儿外面水雾朦胧,便利店内,靳译肯正在柜台前付账。 这么一眼撂过去,人是真的挺帅,个子拔高,气质出众,让他别长残就真没长残,挺好。 他出便利商店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在他和车子之间划分出一道水线,他冒雨上车。 后来,车子绕过半个下雨的城市,将她带到一座毗邻市中公园的住宅楼盘,楼有三十多层高,建筑设备极其高档,靳译肯在地下车库停好车,直接用小区的业主卡刷卡进电梯,龙七抱着手臂走在他后头,因为昨天睡得晚,这会儿打了个哈欠。 电梯停在二十六楼。 这里的楼,一层就一间单位,占地面积少说也有三百坪,而靳译肯有这一间单位的钥匙,他开了门,斜了斜脑袋让她进去。 “你这是?” “我爸买下这间单位的时候,我妈不知道,”龙七进去后,他用脚关门,“后来他有了其他爱好,这里就闲置了,你住这儿,让老坪把工作室也设在这里,他乐意。” 罩在家具上的防尘布刷拉几下拉开,这会儿,公寓里的感应灯也陆续亮起,客厅,房间,厨房,小吧台等区域依次明亮,层层叠叠,宽阔又繁复。 “你这儿弄得也太暴发户了。” 靳译肯正按着墙上的操控台调中央空调的温度,笑了笑:“女明星喜欢。” 龙七瞥他。 他调完空调,从果盘里拿一粒糖,拆了锡纸包装扔嘴里:“顾明栋有没有缠你?” “还行吧,老坪那儿看着他。” 她边答,边走到阳台区域,这里没阳光,两面区域被厚重的窗帘覆盖着,不太明朗。看了一会儿后终于抽出手臂去拉窗帘,唰的一下,声音刺耳,靳译肯循声看过来,龙七在一阵散开的灰尘中咳嗽,随后眯了眯眼,一束黄昏雨后火烧云的晚霞光照射到她脸上,身上,阳台的地板上,光中浮着星星点点的小小幽尘。 雨刚停,阳台外,远方天边落出两道彩虹,一道深,一道浅,两相重叠着横跨半座城市,以金色黄昏为背景,霞光万丈,壮丽得很。 “我可以自杀了。”靳译肯说。 龙七回头。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嚼着糖,注目着她的方向,说:“老子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彩虹,夕阳,她。 龙七将窗帘重新拉上,屋内的光亮稍纵即逝,她回身说:“别拿老坪做借口,我不住,我住我那儿挺好的,你跟老坪一个德行。” “什么德行?” 他这一问,龙七还真说不出什么德行,他那边儿拆着第二颗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反正我不住。” “你牛咯?” “我牛。”龙七秒回,接着说,“我觉得我现在租的地方挺好,不想换,再说了即使换也是我自己的事,干嘛住你家来。” “你自己的事?”靳译肯开始低头找齐沙发上的各式遥控器,回她,“那我是谁,哥们?没事一起睡睡觉的那种?” “你别挑我语病,没意思。” 他摇头笑,龙七接着说:“而且我现在不换居住地是有原因的,我想买房,靳译肯。” 话落,靳译肯看她。 她慢慢地踱着,目视着阳台窗帘缝隙中挤出的一点点夕阳光:“你家房产多自然不觉得怎样,但我没有,我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居所,所以我想买房,用我赚的钱。” 分卷阅读95 />沙发上的遥控器都找齐了,他坐着,把它们放茶几上一字排开:“行。” 然后说:“但是你买房的钱,有一半必须我来出。” “不行,没得谈。” “我跟你说半个八卦。” 靳译肯一个转舵,龙七没跟上,她还没转头瞅他,他就说:“我说我认识简宜臻,你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曾经她挤破头想往这儿住,她想钓我爸。” “?” “另一半等我走了再告诉你。” 龙七用嘴型说出“What the fxxk”三个词,他好像这才觉得爽了,给出一个痞里痞气的笑。 所以住所的事,暂且搁浅了,靳译肯说是说随她,但把钥匙和业主卡留在了她那里,意思明了。 那天之后的行程就去了机场,飞英国的回程飞机是当天晚上八点的,靳译肯能在这里撑一天已经挺不错了,再多一天指不定就被白艾庭一状告到国内,大作文章去。 “她还是老样子?”龙七提。 这一次问话,靳译肯没回答,他低头绕着手指间那根黑色橡皮筋,仿佛不愿意在白艾庭身上着墨过多。 其实他这次回国的整体状态看上去并不好,全身总被一阵摆不脱的疲惫淡淡笼罩着,仿佛心里有块地方郁结着,重重地拖着他。 他还是个公子哥,但是不太像个少年了。 机场的广播不停播报班次,龙七盘着双膝捧着热茶,头顶压着宽檐礼帽,安静地看了看他,然后无声地喝一口茶。 帽檐遮着她的半张脸,阴影覆盖到她的嘴角那儿。 两人一直无话,直到广播终于播报到他的班次,他才有起身的意向,龙七这时从包里拿出一根他之前丢进去的糖,慢慢地拆糖纸。 靳译肯俯身抱了抱她的肩身,说:“我走了。” 龙七没动身,将糖递进嘴里,等到他走出三步之外,才叫一声:“靳译肯。” 他停步,往她看。 “还记不记得上一回你要走的时候,在离别宴上问过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他口头这么答着,但脑子里似乎想起来了,将手插进裤兜中。 “你问我会不会想你,”她回着,“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只有一个选择,你是想再听一次我当晚的回答,还是想听我的那个问题。” “回答。”他毫不犹豫。 龙七无声地含着嘴里那颗糖,在他话落后,抬头看了他。 “你想吃糖吗?” “这是问题?”靳译肯笑嘻嘻地反问。 “这是回答。” 话音刚落,糖在她的嘴里咔擦一声咬碎,人也站了起来,和靳译肯之间的三步距离被她变为半步,靳译肯仍看着她,她则将右手放到他的脖子上,在他没作出反应之前拉他,拉得他斜过身子,两人的身影在纷繁的人流之中重叠,然后嘴唇相碰,然后辗转,龙七把温热的糖给他,把嘴里的甜味儿也给他,揽着他,与他接吻,足足相贴十秒后,轻轻地放开,双眼近距离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等你回来。” 这大概是最饱含深情的回答了。 靳译肯那么善于揣测心意的一个人,立马就知道她在向他表达什么了,紧接着就把她的腰身揽住,让龙七与他真正相拥,机场播音连续不断,她的帽子与靳译肯的行李一起落在地上。 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人的付出不能永远都是单向的,既然自己心里对靳译肯的感情已经到了某种程度,那就该向他坦诚一点,她明白这一次主动对靳译肯来说意义有多大,在这段关系里,她从来都是不负责任的那一方,想留就留,要走就走,乃至靳译肯不断屈就她,给她现时的住处,在她的未来计划里占一半席位,都是因为缺一种被她肯定的踏实感,他在这段感情关系里,快成为类似白艾庭的那种角色。 现在龙七给他踏实感了。 正因为如此,直到最后,航班起飞,龙七也没有问靳译肯,关于他腰上那个看上去时日还不久的纤细咬痕,是哪里来的。 第五十九章 照片 投诉 出了机场,她给一整天都在吃闭门羹的老坪发了条信息,说明天她复工,把行程表发她。 老坪的反应称得上感天谢地,问一句为什么终于肯了,她回:攒钱买房。 只不过有些事不是单靠突如其来的醒悟和勤奋就可以的,复工第三天,范米再次探班来了,她这一回直奔休息间,一来就把随身的打火机掷到龙七跟前的梳妆桌上 分卷阅读96 ,人也抱着臂往桌沿一靠,两指间夹一根还没打火的烟,盯着她,一副要龙七给她点烟的意思。 “范姐……” “去给我倒杯水。” 范米头也不抬地差使意欲调节的女助理,然后对造型师抛一句:“导演找你。” 好了,人都走了。 龙七在嚼糖。 她的手上在玩一个类似九连环的解环类玩具,郝帅给的,打发时间用的,随着范米这么来势汹汹地出现,她也就抬眼撂了她一眼,嘴里的糖从左边口腔顺移到右边,均匀了甜味儿。 彼时老坪正身处手下另一个艺人新剧开机的发布会现场,留龙七一人在这儿拍MV,她处变不惊地瞅着范米,全身上下只有两处动着,慢慢解环的手指,缓缓嚼糖的脸颊。 范米说:“来一根?” 随后,她两指间的烟一个打转,烟嘴对准龙七,烟头对着自己。 龙七的视界往下飘,注意力收回到解环游戏上。 “不抽。” “我教你。” 龙七不回她。 “老坪说你乖,导演说你文静,”范米这么说着,烟嘴又一个打转到自己那边儿,掳过桌上的火机,打火吸一口,再放一口气,烟雾在嘴边飘得四散,她朝着坐着的龙七俯下一点身子,“我不太信。” 说完收回身子,手指头点了点烟,一缕薄灰往下落。 龙七手里的金属环解开了一个,放到桌上,不急不慢地解下一个。 这个时候,范米轻轻地将手摁到她的双手上,化妆镜周边的灯穿透烟雾照在两人之间,等范米移开手,一小叠相片无声无息地躺在龙七的膝盖上。 相片里,龙七站在昨日酒店的门口夹烟打火,宽檐帽遮了半张脸,却有辨识度分明的下半张脸,打火的手法娴熟,一帧一帧都被定了格。 倒数第二张照片,她叼着烟看手机。 最后一张照片,她和靳译肯讲话,靳译肯的身子挡住她半个侧影,镜头没拍到两人的脸,他俩顶上的酒店标志却被拍得十分清晰。 整体像素模糊,但该抓的重点一样没落下,龙七安静地看着,范米安静地抽着烟。 “我向来不相信,进这圈子的能有什么好女孩。”她缓缓说。 老坪平时不准她碰烟还是有点道理的。 “让我想想你家经纪人给你的定位是什么,偶像?年经轻轻就抽着烟和男人开房过夜的偶像?架子摆得可真高,真正上镜就不准这不准那了,拿着学生身份当借口,搞得我以为你家教有多好。” 范米说得直白,口气实打实的居高临下,一副“既然被我捏住了把柄就接受我的侮辱吧”的作势,龙七抬额看了她,范米以同样的眼神盯着她。 “不是我想欺负你,妹妹,歌是我的,我的歌不是写给你的,我不想你出现在我创作的东西里,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上位,跟我们那蠢老板勾搭了也好,跟什么投资方的儿子有一腿也好,我要你撤,你不主动,我就让你被动。这会儿我在跟你谈交易,你明白了吗?” 烟雾缭绕,灯光刺眼。 在这么一长串话语后,在长久的对视后,龙七手下咔哒一声响。 范米循声往下瞥一眼,又迅速回到与龙七的对视线上。 龙七这会儿,将第二个铁环解了。 铁环咔地一声放桌上,她斜了斜脑袋,将隐在发丝后的耳机摘下来,仍嚼着糖,淡定地看着范米。 “去啊。” 她说。 “你拍到的又不是我介意的东西,也不是我见不得人的秘密,爱给谁看给谁看。” …… “所以去啊,随你。” …… 范米指间的烟草烧着,龙七的糖嚼着,两人的对视线上,谁也没退下阵来。 前段日子被老坪压着不让她跟范米有正面接触,各种讽刺性的语言也勉强像海绵一样收了,现在还真当她是个好欺负的主,堂而皇之地跨过老坪和她谈交易,殊不知她出了名的硬气,老坪尚且能考虑到大局,她? 撕呗。 范米有那么几秒看得出来是在反应,随后化妆间门口传来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工作人员来催了,范米随即凑近她压低着声音说:“你不介意可大众介意,网民介意,谁让你红谁介意!” “身败名裂而已。” 龙七秒回。 几乎是话落的同时,化妆间门开,范米将烟摁进相片堆里,升腾起一股难闻的胶味儿。 她夹 分卷阅读97 带着一股狠劲走了。 与范米擦肩而过的是毫不知情的郝帅,随着门被砰地一声砸上,郝帅双肩一抖,而龙七从糖盒里拿一颗新的软糖,递进嘴里,再将耳机塞回耳朵。 郝帅问发生什么了,要不要给老坪打个电话问问。 她把眼闭着,说:“没什么。” 好一会儿后,再从兜里掏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靳译肯发过去。 下午,老坪没有打电话来,从这可以看出范米还没找他谈所谓交易,这说明两点可能性,第一,范米不想跟老坪直接对垒,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事儿她没底。第二,范米是个疯子,打算直接跳过交易就把照片撂网上,让公司在舆论压力下撤下形象受损的龙七。 但这并不一定就能把简宜臻换上去。 换下一个名声大臭的人,又让另一个名声发酸的人顶上,这逻辑有问题,按照老坪的说法,简宜臻现在这咖位怎么着也没法轮到这份工作了,唱片公司是想让MV锦上添花才找龙七,但简宜臻的目的是想靠MV翻盘,那是雪中送炭,这抹炭黑谁肯沾。 范米想送根稻草给她的铁闺蜜,真情可鉴,但大家都不想陪玩儿. “米姐她是个音乐天才,”拍摄间隙,乐队成员提了这么一茬,“可惜人太执着了。” 龙七不止一次听人这么叹息过。 老坪也提过范米这人要是不那么意气用事的话,按她的才能早就大有发展,可惜。 “要是能邀她给你写一首歌就好了。”在刚接到MV邀请时,他还这么设想过。 而到了傍晚拍摄快结束前,简宜臻本尊来了。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在新闻里见到这名女艺人时,总见她周边一大批记者的长枪短炮镁光灯与十几保镖开道,现如今低调多了,身边只跟一名小助理,包、外套都是搁自己手肘上挂着,挽着头发,戴着墨镜,皮肤很好,妆只化了一个偏深的红唇,带着点浮华过后的虚弥气场。 但她真的挺漂亮。 她来时,龙七正靠在拍摄仓库的一根石柱旁看下一场戏的脚本,简宜臻与导演和班卫他们聊了会儿,然后,就到了龙七这儿。 龙七的造型还处于MV中的年少不良阶段,外套落在半肩,整个人吊儿郎当的,看上去不太友好,尽管如此,简宜臻还是主动向她说了第一句话。 “你真好看。” 一个美人,对另一个美人说,你真好看。 龙七往她看一眼,简宜臻的唇边有微微的笑意,接着降下视线看她手中:“是明天的戏本吗?看得这么认真。” 龙七说:“今天的。” 她说:“拍到哪儿了?听说年少阶段的戏份快拍完了。” “快了。” 她说:“加油。” 这么说着,嘴边的笑没有收。 墨镜也没有摘下来。 “谢谢。”龙七说。 接着貌似结束了对话,但偏偏在龙七收注意力的时候,简宜臻突然摘了墨镜上前一步,伸手扼住龙七的下巴,她的高跟鞋与龙七的靴子仅差半步之遥,龙七本能性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气息相互对冲,旁边两人的助理都惊了一跳。 “我看见你被偷拍的照片了。”她低声说,“你真像以前的我。” “年轻,漂亮,和骄躁。” 两人在这个无人关注的小角落里毫厘相视,她离龙七越来越近,乃至最后凑到了她的耳边:“米儿想把你的照片公之于众来替我换取角色,但我说算了,我觉得大家不如各退一步,毕竟世上还有这么多两全其美的方法。” 然后,抚着龙七下巴的手缓缓移到龙七的肩上,拍了拍:“加油,合作愉快,小美女。” 简宜臻这么说完一大段悄悄话后,将手上的挎包和外套扑通一声甩到助理怀里,助理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一步,等到简宜臻重新戴起墨镜,助理就忙不迭地跟着主子走了。 走了! 龙七回头问柱子后的郝帅:“她有神经病?” “你的脸没事吧?”郝帅怕简宜臻的指甲藏毒,故意毁容。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龙七的情绪正要炸,郝帅怕是老坪来电,唯唯诺诺地提醒她看,她动作带风地从衣袋里掏手机,低头撂一眼。 而这一眼后,龙七那股略带浮躁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也止住,她盯着屏幕,没有动作,安静无声。 三个小时前,她发给靳译肯一条消息。 ——你上回说的简宜臻剩下的半个八卦是什么? 三个 分卷阅读98 小时后,此刻,靳译肯发来两张图片。 这两张图片右下角都标有拍摄日期,显示摄于同一天,只是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龙七边看,边将额前的长发往后捋,郝帅问她是什么,她摇着头把手机塞衣兜里,吸了一口气。 …… 这个简宜臻,为了翻盘,都做了些什么啊。 第六十章 循环 投诉 没过几天,消息过来了,龙七的戏份拍到年少阶段截至,后头的成年阶段改由简宜臻顶上,换言之,两人平均分配同一角色的不同时期;再换言之,龙七被玩儿了。 老坪出奇的愤怒。 但他表现得出奇淡定,头一回事就是先去把酬金给搞定,由于对方违约在先,龙七照样获得整支MV的酬金,不仅如此还另入一笔违约金,老坪把酬劳这事儿的主动权抓稳后才飙情绪,但也只是关门对龙七说一句:看吧,这圈子就这么没谱,你不牛逼,人家想换就换。 龙七啃着苹果,从化妆镜的反射中看他一眼,化妆师给她卸眼妆,她闭眼。 “妹子,”化妆师说,“你的底子是我见过的女艺人里算好的,好好保养啊,姐看好你,没事儿咱下回再合作。” 化妆师经过几天的相处还挺喜欢龙七的,说她上妆配合,不作不矫情。 “唉,那一位不好伺候吧。”女助理适时搭了一嘴。 谁都晓得“那一位”指谁,化妆师也没当有外人,呵呵笑一声,耸耸肩。 “范姐真把简宜臻带进组了,也是牛。”郝帅也搭了句嘴。 “范姐和那一位一向亲近,两人认识的年头也有十几年了。”化妆师应和。 老坪没参与话题,他在化妆间踱来踱去用手机发消息,等龙七卸完妆,人都下去后,他关上化妆间的门,搬了一张椅子坐到龙七面前。 “知道简宜臻为什么能翻盘吗?” 他问。 龙七透过镜子瞥他一眼。 “知道我为什么占理但没法手撕他们吗?” 她对着镜子拨头发,还是没答,老坪见她不认真,干脆把自个儿的手机撂桌上,手机屏幕里是前几天她和靳译肯的偷拍照。 “在我为你的事情和公司谈判前,范米发我的。” 然后,老坪开始摆出一副慈父教育逆女的苦口婆心口气来:“郝帅说范米事先找你谈过,祖宗,这种事你得告诉我,我心里有谱才能事先周旋,我兜得住,但我就怕你把我当外人,你虽然脾气犟,但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苗子,下次……” 老坪没说完,龙七从兜里掏手机,屏幕朝上撂桌上。 他瞥一眼。 而视线刚沾上屏幕里的内容,他的慈父脸一秒就变,刚想伸手拿,手机率先被龙七收走。 “我被换虽然有我的原因,但这原因只占十分之一,另外十分之九你也看见了,这件事情算我栽了,我不打算翻盘,这事咱翻篇儿,下一个工作我全力配合你,你觉得怎么样?” 龙七这么一套套的,反倒让老坪不信,他说:“别啊,你收得太快了,我还没看清。” “你看清了。” 老坪这才换一副讳莫如深的口气:“简宜臻这把柄,可不小。” “我跟她半斤八两。” “你真不打算清算清算?” “不打算,我原本就嫌工作量大,现在工作量减半还照拿钱,何乐而不为,各自抓着各自的把柄安安分分过日子。” “再说了,”龙七补充,“她一旦接这个盘,范米和她,早晚有一个人会崩。” 靳译肯给她发来的两张照片内容很直白。 第一张是简宜臻和唱片公司老总在地下停车库同车出行的画面,现场无第三人,双方举止亲昵;第二张是简宜臻和范米同进某大厦电梯的画面,简宜臻的手挽着范米的肘,她在亲范米的脸颊。 两件事发生在同一天。靳译肯的信息后头附着一段话:想要多的就去问司柏林,他不止做学校生意。 所以简宜臻和范米不是铁闺蜜。 是爱侣。 凭着靳译肯早前一句“她想钓我爸”,龙七就隐约猜到这些照片是因何而抓取的,也由此知道范米为什么一心要从自己这儿抢角色,这就像当初自己对董西一样。可惜范米对简宜臻一往情深,简宜臻却不安分,攀了这个又攀那个,恐怕范米本身也只是因为在音乐圈的影响力而被简宜臻攀附利用。 可怜的范米。 “行吧,”老坪也死了心,收起原本打算长篇大论教育人的论调,抽椅起身,“刚把一个杂志 分卷阅读99 旅拍的行程提前了,你这几天准备准备,其他后续工作我来做。” “老坪,”龙七在他埋头进手机进行线上工作前,叫他一声,“谢谢你啊。” 老坪算是某种意义上第一个认可她并赋予她社会价值的人士,虽然与切身利益相关,虽然俗气。 MV的拍摄工作告一段落,龙七在简宜臻进组的那一天退组了,之后接的大多是杂志拍摄任务,老本行,只不过从以往的内页模特升级为封面Girl,随着杂志出镜率增加,一些时尚类博主开始对她加以关注,作为开年红起来的新人,经过小半年的积蕴,她的关注度在暑假愈发高涨起来。 那几天,高考的成绩也出来了,龙七的分数险上一本线,能不能被靳译肯替她择选的几个重点大学录取两说,倒是那时老坪要求她填的一些戏剧专业相关的院校都发来了录取通知,她考虑之后,选了坐标在本市的那所。 她在这方面问过靳译肯的想法,但靳译肯的回复在她做完决定的一天后才迟迟发来,说随她。 当时她刚拍完一套棚内写真,休息间隙从助理那儿拿了手机看到信息,八月末的气温直达三十多度,棚内更烤得人焦灼,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按,一字一字地打“你最近忙什么”,指腹在发送键上稍微迟疑后,又逐字删除。 转而登陆校园网,退出自己的账号,登上郝帅的账号,在关注栏点击白艾庭的头像。 不同以往的是,白艾庭的主页一片空白。 刷新了两次,两次都是一样的页面,全空。 她叫了一声郝帅,问他是不是账号出问题,郝帅反问她:“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郝帅话语一顿。 龙七让他说。 他这才摇摇头:“额,这几天校论坛都讨论地沸沸扬扬的……要不你自己去看吧。” “不看,你说。” 于是郝帅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口气说:“她……前几天账号异常,所以干脆清空了主页。” “就这样?” “嗯。” 龙七把手机递给助理,手塞外衣兜里:“那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因为她传了几张照片……”郝帅说,“虽然不到半天删了,但从浏览量来看,扩散度挺大的。” “什么照片?” 郝帅支吾不语,龙七就直接拿过他的手机,按着他一副对于八卦的敏感度肯定当下就截图保存了,接着,果然在相册里翻到疑似照片,她初看时没认出来,一划而过,郝帅提醒:“就,就刚才那张。” 她再划回去。 眉头皱了皱。 白艾庭的这张照片,背景在卫浴间,且不说一看就喝高了的晕红脸颊和半湿不干的头发,光是精神状态就让人乍舌。她屈膝坐在浴缸的边沿,吊带落了肩膀,后背几乎全裸,浴缸边儿放着香烟盒和啤酒瓶子,两手指间正夹着一根烟往墙上摁,脸上有仿佛欢.愉过后的残笑,眼神里也透着一股子自甘堕落的意味,尺度堪比以往龙七不良巅峰时的照片。 照片上传的日期是龙七生日往后的第三天。没有文字,但浏览量高于白艾庭以往任何一条相片状态,且还只是她发出照片的两分钟后。好学生的自弃比坏学生的浪子回头更引人关注,这早就被验证的现象,如今又来演了一次。 龙七淡淡问:“网上还有吗?” “没有,二次传播的都被删了。” 这句话,她就知道靳译肯在管这事儿了。 她点击右下角小垃圾箱,照片上跳出红色删除选项,郝帅欲言又止,她把照片删了。 第六十一章 艾庭 投诉 这世界上的故事那么多,我不确定我的戏份占多少,我知道我并不那么讨人喜欢,也不像我表现的那样友善懂礼,我虚荣,骄奢,敏感,董西那种真正的好性格我及不上,龙七那种纯粹的坏心思我也挨不到,我不上不下,青黄不接,一生多半是忍。 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不甘于当配角。 我是在照片点赞量破千的时候去找靳译肯的,就像四年级时被同校的大孩子欺负,哭着去他班里找他,这一次我揣着笔记本,发着抖站在他的面前,他那长期以来的漠然终于被我打破,从我手里撂走鼠标,麻利地进行撤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用户id涌入我的主页,他们对我点评,复制我,黏贴我,传阅我,热火朝天地围观着我的堕落。 我用哭腔说:“我不小心的。” 但他肯定是不相信的,他把鼠标丢桌上,不看我第二眼,走的时候顺走了我的笔记本。 这让我想 分卷阅读100 起小时候。 他小时几乎是不搭理女孩的,相比起应付我,他更爱和司柏林凑一块捣腾工具箱研究炸泳池,为这,俩人都没少被家里人揍。直到初中,他拔高了长相俊冽了玩法也越发多了,女孩们的情窦一个一个都被他撬开了,他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偏偏不管,而他越无视情爱,这些酸酸涩涩的小心思就生得越张狂。 那时候正是我们两家关系最紧密的时候,他爸做了一场大手术,拿走了我爸的一个肾。 他爸是个大人物,大到生病是一件会上新闻影响股市的事,我爸是他爸的旧时战友,在初中以前,我和他青梅竹马,初中之后,我和他的潜型关系成为那颗肾的友好交换物,而他妈妈从来都想要一个像我这样乖巧听话的女孩儿,靳译肯的自我意识和主见太厉害了,所以她满意总是顺着她的心意行事的我。 在成为一个完美的女友之前,我先成了一个完美的儿媳。 可惜。 我接着说:“我给妈妈也发了一份。” 他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我喜欢看他的背影,隐忍,又拿我没办法,又必须对我寸步不离,他连侧头回我话的意愿都没有,就那么停顿一两秒后,继续出了我的房门。 不出半小时,我家里和他家里的来电都来了,他接的,我不愿接。 靳译肯有一个优点我妈非常喜欢,就是说话上道,尊重长辈,他在同龄人里再嚣张再称王也好,他对长辈总是有该有的耐心和说服力,他不喜欢我,但他顾着两家人的关系总要称我妈一声姨,他是跟我成功分手了,可买卖不在人情在,他妈妈认我做了干女儿,论辈分他是我哥,所以我在英国的一切都得他照顾,我自甘堕落,他得负责。 所以我妈和他妈打国际长途训他两小时,他必须听。 对,他才不是因为我的奔放照片被全校视奸了才生气,他那么会玩的一个人,根本就不会管我活成什么样,这些照片,在他看来也只是龙七高一时的水平。 龙七,该死的龙七。 我没想要模仿她。 从我第一次喝掉五瓶啤酒,撒泼哭闹,在靳译肯腰上狠狠咬过一口后,我就知道这该是我在英国生活的主旋律,我爱他,既然我那副戴了十八年的假皮囊已经让他生腻,我为什么还要压制心里的那个我。 那个友善得可以和任何人交好,定期阅书,见不良就皱眉的我,从他来英国前在机场刺激我的那一刻,就没了。 我也有脾气,我也有占有欲,你接她一次电话,回国见一次她,我就换着法儿得闹你,我把你捧在手心上宠溺你,这种爱法你不要,那谁也别想过得好。 我很想这样干脆。 可是靳译肯是谁啊。他随随便便往我身上落一眼,我的里里外外就仿佛被看透了,我心里的小九九在他那儿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的细枝末节却依旧能让我发软,我藏过他的手机,删过他的来电记录,信息记录,他次次都知而不语,比起厌我,他更乐意把我当一个隐形人。 直到这次,他终于稍微露了点情绪。 而他刚露情绪,我就孬了。 照片的事让他挨了不少骂,他后来学乖了,开始利落地阻止二次传播,校论坛上所有我的帖子都被删除,所有揣测我的ID都被禁言,驾轻就熟的程度和高效率让我怀疑他以前为某人做过相同的事。 由此恍然大悟,唯有我堕落了,他才愿意秉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来多看看我。 第六十二章 姓龙 投诉 白艾庭的事情,龙七没去过问,而那次事件也成了龙七所知道的关于她的最后一个消息,白艾庭的主页被清空后,再也没有新动态了。 她就像一个消失在异国的人,但龙七感觉得到她正在暗自燃烧。 日子轰轰地过,十月,夏末初秋,开学季氛围消淡的一个月后,龙七回了一趟龙信义家。 那时天已经微微有些凉了,她刚结束一部电影的试镜,穿着试戏时的迷彩外套和马丁靴子,头发挑染了几点红色,零零落落地散着,从老坪车上下来后就徒步走到小区楼下,给龙信义打了个电话,但这货一时不接,她一边抵着电话一边在楼门口晃悠,后来隐约听见一阵手机震动的声响,夹杂在某种从窗户夹缝飘出来的轻音乐中,龙七挂电话,震动就没了,重新打过去,那震动又有了。 她嚼着口香糖,循着声音慢慢踱过小区楼,然后在底楼某家没装防盗栅栏的住户后院见着了龙信义,这天儿是周四,他明明该在大学宿舍,现在穿着大T恤大裤衩,正趴着那窗户缝往里一个劲瞅,龙七把眼前的墨镜缓缓拉到鼻尖上,朝他走近,他浑然不觉。 这一楼住户最近被改装成瑜伽教室,里头正有妹子上课。 分卷阅读101 />抱着手臂看了他五六秒的时间,后来实在直视不下去了,一靴子踹他后腰上,龙信义一个趔趄往旁边扭,乖倒是乖,知道自个儿举止猥琐楞没发出响儿,一开始还以为是别人,想逃,但犹疑间往后瞄了一眼,发现是龙七后整个人的身板都起来了:“我靠……” 他说:“我说这脚劲怎么这么熟悉呢,靠,我妹啊。” “你不上课?” “我没课啊,你怎么回来了?”他捂着屁股凑上来。 “舅妈呢?” “这才刚到下班的点呢,路上吧,诶不是,你怎么回来不事先跟我吱一声?” 教室里头传出一声“谁啊”,龙信义说话声一抖,立刻猫下身子来,龙七嘲:“你可越来越有出息。” 然后也懒得搭理他,直接从他的裤衩口袋里掏出钥匙走了,龙信义猫着身子三步并作两步跟她后头。 “诶,你越来越漂亮了,刚乍一眼把我给惊艳的,还以为谁呢,你染头发了?你最近拍什么戏?蛮酷啊今天,你好像又高了点?”龙信义显然对龙七的回归感到特兴奋,上楼的路上问个不停,直到到达门口,他才问到点上,“你回来干嘛呀?” “把我的东西拿走,好彻底跟你这混蛋断绝关系。” 钥匙插进锁孔,一扭,咔嗒响。 她进去了,龙信义杵门口没进来。 真棒,又是这熟悉的沉默感,龙七把墨镜塞衣兜里,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又把我的东西拍卖了?” “没!” 他这回倒回得快,脑袋从手机屏幕前抬起,表示自己刚才的谜之沉默是因为发信息,伸手往里指:“你的东西都在房间里头好好放着呢,你去看,去看!” 房门口挂着一张免打扰的牌子。 进房间看,东西确实都齐全放着,还比走之前规整不少,像特意打理过,她把口香糖吐进房门口的垃圾篓,手指划过桌面,看了看,没有一丝灰尘。 这倒有点奇怪了。 “你这是要搬去哪儿啊?我说啊,这里大件的你没法带走,小件的呢,留这儿这么久了你应该也是用不着,就放这儿吧,平时还能多回来住住。” 龙信义在后头叨叨,龙七不理他,把书桌底下第二个抽屉拉开,里边儿有她初中高中六年用过的各种旧手机,这些东西放龙信义这儿就是隐患,她把它们装盒子,还有一些小时候的照片也塞在里头,完事后转身,龙信义刚从垃圾篓子里扒出她嚼过的口香糖,用纸巾一包手忙脚乱地塞裤兜里。 一抬头,看她盯着他。 “这倒能卖钱。”一本正经地解释。 龙七这爆脾气,抬手就拿了书桌角的闹钟砸过去,龙信义躲得快,闹钟砸门上,连着门上的免打扰挂牌一起掉地上,正好翻了个面儿,露出“入门两百,拍照四百”的字样。 噢,可算知道房间为什么这么完好无损了,在狗改不了吃屎这点上他真是永远都不让她失望,龙信义急头白脸地把牌子捡起来往客厅扔,她干脆问:“挣到多少了?” “不是你听我说……” “老规矩三七分吧,我七你三。” “卧槽!” “二八。” “卧槽三七!” “一九,你一我九。” “就二八!”他比手指,“就二八了二八!” 龙七接着把笔筒甩过去:“你还真敢赚这钱!我哪天死了你是不是还去火葬场把我衣服扒下来卖了!” 龙信义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回什么,仗着老哥的身份朝她挤眉弄眼的,龙七看着也烦,后来就说:“舅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你有急事啊?” 她靠着书桌看着他,龙信义就说:“什么事啊,你要是急你跟我说呗。” 想了一会儿后,她经过他身前,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厚信封,这暗示性极强的信封一拿出来,龙信义仿佛就已经闻到了里头成叠钱的味道,眼神劲儿都精神了,嘴型不自觉地形成一个“喔”音,笑嘻嘻地问:“给……我妈的啊?” 龙七瞅着他。 他仍旧笑嘻嘻的:“给我呗,我到时候给我……” 没说完,她重新把信封塞进衣兜:“算了我等舅妈回来。” “这你就不够意思……” “你出去,我要睡一觉。” 随后她的下巴往客厅一指,盯他一眼,龙信义收嘴,识相地拉门关上。 舅妈虽说泼辣,偶尔不讲道理,但也是从初中开始看管着她长大的人,总比龙梓仪要好得多,龙七 分卷阅读102 跟龙信义的旧账算一回事儿,向舅妈报恩算另一回事儿,她后来干脆给舅妈去了个电话,舅妈一听她来,马上说去菜场买点菜,让她吃了晚饭再走,于是她在房间一睡睡到六点多,等醒的时候,房间外头有点吵。 龙信义招呼了一堆不知打哪儿来的同学在客厅聚餐。 龙七开门时,他正给人倒饮料,嘴里嚷嚷着“银行转账啊银行转账!”,一桌上有十多名学生模样的的男男女女,手里自备调到拍照模式的手机和长枪短炮的单反,嘴里正热火朝天地讨论和她有关的事,一男的问“龙七脸上动没动过”,龙信义说“你转我五百我告诉你,我有她各个时期的照片,图文并茂地告诉你”,一女的问“能不能跟她合影”,龙信义说“没问题女生免费,男的两百起!”,她靠在门框边瞅着他,直到一男生注意到她,情难自制,腾地一声站起来,一桌人才抬头往她看,龙信义也别过头来。 他的手机页面还停在转账界面,油光满面的,赶紧说:“嘿,这都我大学同学,正好约了今天吃饭。” 舅妈正在厨房忙活,桌上菜也有了几个,但显然是三人份,其他多是一些装在外卖袋子里的卤味、烧烤。 全屋人都盯着龙七。 龙七没说话,笑了笑。 龙信义想跟着笑,但她不过两秒就收起表情,一言不发地绕过客厅进厨房,将衣兜里的信封放厨台上,龙信义盯她:“你坐呗,去厨房干嘛?来吃饭呗。” “我先走了舅妈,饭不吃了,忙。” 出了厨房后走向玄关,舅妈在里头抽不出身,不明状况,只叫龙信义拦她,龙信义此刻比谁都着急,但刚奔到玄关口,龙七就转身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把他攥手里的手机抽掉,调到微信页面,打开最近聊天记录的一个群,看见他在里头发的消息。 ——我妹回来了,要见真人的私聊我,一块吃饭啊亲,一千一人,十个名额,先转钱的先拿名额,速度速度! 发送时间也就是她刚回来那会儿。 所以怎么就可能今儿正好约着吃饭,鬼才信,龙信义急着要抢,龙七故意手滑,手机哐当一声掉地板,随后一个抬膝,狠顶在他裆中,龙信义整个人蜷缩着跳起来,齿间挤出一声粗骂,后头一客厅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倒着走出门:“你真是渣得从始而终。” 龙家的大门又像上一次离家时那样,在“轰”的震响下关上。 出了小区门,班卫正好给她来一个电话(自从上回合作后,班卫那支乐队的一伙人很爱找她玩儿),一接就听他说:“我们在昭华馆那块区,过来玩。” 昭华馆是市内的艺术中心与各种艺术类大学集中地,周边夜店成堆,潮流腹地,是以前的靳译肯,现在的班卫这种夜店扛把子喜欢去的地方,龙七的学校也在那儿,她秒回:“不去,烦着。” “烦就更要玩嘛,我这儿有酒,没记者跟拍,放心来。” 龙七回头望龙信义住的那一栋楼,并没有人出来留她,火就又上了一层。 “发个定位地址给我。”她回。 班卫选的那个场子超热,电音震耳欲聋,频闪灯闪瞎眼,他亲自到场子口接她,然后穿过池子带她进沙发区,那儿已经有些许玩伴在,乐队成员来了三个,不认识的小开模样的公子哥来了两个,另有五个身材高挑的妹子,龙七进沙发区的时候,那五个妹子都站起来迎她,俩公子哥也盯着她看,她慢条斯理地走在班卫前头,没瞅他们。 班卫这种艺人咖来夜店是不敢跟圈子以外的人接触的(防范生人爆料),俩公子哥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利益合作对象,五个妹子应该是他最近合作的一些模特,有几个看着面熟,应该都在不同场合和龙七有过几面之缘,其中一个长相尤其漂亮,瘦,白,挺有记忆点的杏仁眼,看着挺立体的五官,妆容精致,穿戴得体,不似另四个那么露,龙七看了她两眼,这姑娘反应很快,立刻甜甜笑开来:“Hi七七,我叫林绘,以前在你工作的杂志社当过读者模特,跟你见过两面,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啦。” 龙七不记得。 这个林绘很会自我圆场,紧接着说:“不怕告诉你,你是我一直想接近的女神,这回还真得谢谢班卫哥让我圆梦。” 她说话时,嘴角和眼睛里都含满了笑,声线能让男人浑身发酥,不怪班卫叫她过来玩,是挺撑场子的。 班卫接着话说:“屌,我可不敢叫她七七,我都叫她咱龙爷。” “咱龙爷”这称号是最近网上火起来的,缘于她拍的各类时尚大片中冲天的倨傲气质,和平时活动里言行举止中透露出来的攻气,有一部分网友特别好她这口,叫着玩,慢慢就叫开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老跟班卫一起玩但从不传绯闻的原因,班卫一开始是想追她,追着追着发现她性格比自己还爷们 分卷阅读103 ,就干脆成组队泡妞的玩伴了。 没妞的时候叫她撑场子。 有妞的时候请她打掩护。 以此为交换,班卫免费给她写歌。 老坪可乐坏了。 龙七点了点头,算应和那林绘,从桌上顺一杯酒,往沙发正中央一坐,一副摆在脸上的“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谁也别来勾搭老子”的气场,另四个妹子相互对看几眼,放弃了自我介绍,而班卫这pyboy老嗨了,反正她这尊大佛是请到了,管酒喝就行了,他开始打电话吆喝更多对龙七垂涎欲滴的圈内人来这儿陪玩,一轮电话打完后,他才一屁股坐她身边,整个沙发都上下弹了弹,他凑她耳边说:“看我斜对面那男的。” 龙七瞥一眼,班卫继续耳语:“他叫卢峰,家里有个公司,做唱片很牛,老坪不是筹划着给你做专辑吗,你跟他认识认识。” “不,”她收视线,“一看就很色的样子。” 班卫笑:“没事,人家不好你这口,出了名的爱玉女。” “爱玉女还跑这场子。”她往那边瞥第二眼,那男的比她大不了多少,二十二上下,相貌挺锋利的,但戴眼镜,话一直不太多,视线总盯着林绘那儿,挺直接的,看上去是真对林绘这种清纯款有意思。 “这还不是为了你”,班卫说着,声音又低一些,“喜欢玉女,更喜欢睡得到的玉女。” 龙七抬了下食指,表示自己拒听这种污秽的话题,这会儿场子内又进来一个新人,他朋友,一个潘姓的音乐制作人,龙七见过,这哥们跟在场人都打过照面后就跟班卫聊起来,第一句就是:“你平时不太来这块儿啊,今天怎么来了。” “妞多。”班卫毫不迟疑。 “班卫哥还总想认识我们学校的女生。”林绘笑着接话。 话题被导向。 制作人问林绘:“你是这附近学校的学生?” “我是中昱大学美术系的林绘,目前业余往平面模特发展,潘老师你好,我特别喜欢你的音乐风格。” “哟,中昱大学的,美女学霸啊。”对方回她一句,“班卫请到你可不容易。” 龙七往酒里丢了颗橄榄,两指捏着橄榄根子玩。 “也没有,今天正好在附近有个班级聚餐,但班卫哥叫我,我顺路就来啦。”说着,她将话头给班卫,“本来跟同学们就没处熟,第一次聚餐还放了他们鸽子,要是以后我融不进集体,班卫哥可得负责啊。” 小丫头片子挺会言语调情,班卫受用得不得了,回她:“没事,你看咱龙爷,自开学以来只去了一次学校,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七七是因为行程忙吧。” 话刚落,制作人就表示要跟林绘喝一杯,林绘轻轻摆手说不胜酒量,班卫回头就到龙七耳边显摆:“挺玉女吧。” 橄榄泡够了酒,龙七挑起来放嘴里,班卫用肩膀拱她:“你用女人的眼光告诉我,怎么样?” 龙七含着橄榄,班卫给她倒酒,又抽了根烟递她。 “怎么样?”他不厌其烦。 直到她嚼完橄榄,把橄榄核吐到酒杯中,才拿过他递的烟:“清纯款的女人我只喜欢一个,她不算。” 说着从众人中起身,班卫问她干嘛去,她说没口香糖了,买糖去。 出了夜店往左边街道拐几步有一家全天营业的便利店,龙七套着帽衫戴着墨镜进店拿了盒口香糖,排队付账期间靠着柜台刷社交软件,班卫这混蛋大概嗨过头了,偷拍了一张自己和她背影的合照传上网,就十分钟前的事儿,还让粉丝猜背影。 猪队友。 先前说着没记者跟拍,现在主动把自己卖了,老坪估摸着得疯,龙七撤出页面,回头问店员:“有现做的乌龙茶吗?” “有。” “要一杯,有芥末吗?” “芥末?” “有吗?” “没有,但隔壁有家日料店,您要是小量购买的话,那儿应该能弄到。” 龙七付完帐,带着乌龙推门而出,拐进隔壁的日料店,一撩开门帘,一股日料店特有的酱油味儿夹杂着人声鼎沸的热闹扑面而来,店里食客大多是附近学校的年轻大学生,这会儿也是营业高峰。龙七向店员买了两小管芥末,把茶放台面上,将其中一管尽数挤到里头,店员两眼发直地看着她,她瞅一眼店员,店员立刻移开视线。 完事后准备走,她从兜里拿手机,门帘处正好有俩女生进店,她稍微倾身折过她们,给班卫发一条语音:“我给你带了乌龙解酒。” “据说今天董西也来了。” 分卷阅读104 >语音发送出去时的“嗖”声与两名女生的对话交叠在一起,伴随着“咔叽”的花骨朵开花儿声,龙七的脚刚跨过门槛口,却定住,连带着握乌龙茶杯子的手指尖也抖了抖。 她回过头。 “真的啊?董西很难约到,这下男生那边要兴奋了。” “本来以为这次系里聚餐,林绘会来,董西不会来,结果正好反过来。” 胸口不着痕迹地一起一伏,那两个女生进了过道,服务员将她们引到一个大包厢前,龙七的视线无声无息地跟着,一边转过身,一边摘墨镜。 包厢的木门往两边移开,女生们朝里挥手,欢声笑语也立刻从里头迎出来,一片热闹寒暄之中,长桌最里侧,董西坐在那儿。 董西,坐在那儿。 女生们往她的方向打招呼,她安安静静地抬头,这一幕如此真实,甚至能看到她的根根眼睫毛抬起的过程,那一刻,店内无风,龙七心里却有一道夹着湿雨的风,刮着,呼啸着,覆盖住这店内喧闹的一切。 直到三秒后,手机来消息提示。 她低头看,班卫回了条语音回复,再抬头看那儿时,服务员已将木门缓缓移合,董西所处的空间越来越小,她正看着新来的女生,嘴角有极淡极淡的笑意。而龙七往后退一步。 她没做别的。 没上前,没说话,没有为这猝不及防的重逢表达任何情绪,她只是将墨镜戴上,像这店内众多的食客吃喝完离开一样,转身走出门帘。 班卫已经喝起来了。 他叫了很多酒,跟陆陆续续到来的几个朋友喝得热火朝天,卢峰坐的位置离林绘更近一些了,但他看上去还没主动开过口,林绘在跟刚才的潘姓制作人聊天,龙七回来时,一堆认识她的不认识她的都站起来打招呼,除了卢峰。 龙七将乌龙茶放台面上,班卫说:“我酒都还没喝饱呢,你就给我解酒茶。” 她没回话,往沙发靠角落的地方一坐,屈膝盘腿,打了一根烟,回到最初那副“别招惹老子”的高冷状态,更没理那一个一个的招呼,这会儿,林绘与潘姓制作人换了一个座位,离卢峰远了一个席位,挨着龙七。 龙七没理她,只是弹烟灰的时候,因为烟灰缸离自己远了点,林绘在她动身之前先替她挪来烟灰缸,龙七因此看她一眼,林绘对她笑。 然后,似是有意地说:“我跟他们不熟,聊起来有点尴尬。” 龙七不接话,林绘也就没有往下说,别人在闹,她俩这块儿还挺安静,大概是龙七身上自带一股高危气场,也没人来搭讪林绘了。 只有卢峰还盯着林绘。 “好好的同学聚餐不去,是你自己要来这儿的。”良久沉默后,龙七说一句。 林绘看向她,有点状况外,但脸上还是带笑,耸了耸肩:“这里能接触到我喜欢的人啊,而且同学聚餐的话,他们说到底更想见另一个女孩,我去不去,意义不大。” “另一个女孩。”龙七淡淡重复。 “另一个女孩?”班卫噗地一声坐两人身边,沙发剧烈地上下弹动,弄得她指间烟草烟灰落到衣角上。 “那个女孩很厉害,”班卫一到,林绘的聊天态度显然比之前更积极一些,托起下巴耐心地回复,“虽然我们这个系是美术系,但她的专业成绩在全市是排前五的,真的是很聪明的那种女孩子,也漂亮。” “漂亮?”絮絮叨叨一长句,班卫就记住了这两字。 “嗯,性格温柔,长得漂亮,很清纯的那种漂亮。” 班卫慢慢地点头,这时候,林绘顿了顿,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刚走,场子内换了一首电音,是班卫的曲子,他这下彻彻底底高兴了,吹了一声响哨,整个场子震耳欲聋。 而林绘这个姑娘,在她借口去洗手间的这期间,做了一件很“小聪明”的事。 人是在二十分钟之后回来的,笑吟吟地走进沙发区,身后跟着一个人,她牵着那人的手,向着班卫说:“班卫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 班卫看过去,卢峰看过去,龙七也百无聊赖地看过去,刚往那儿注意的时候,区域内的频闪灯闪出刺眼的白光,一明一暗之间,那人的手从林绘手里滑开,而林绘的手即刻反握紧对方的手腕,直到电音到达一个高潮节点,白光骤亮,两人的模样一下子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目光之中,林绘正在董西耳边耳语,董西在听,她一边听,一边因为刺眼的白光而皱了皱眉目。 二十分钟的光景,董西从刚才的日料店,出现在这个充斥着浮躁与虚幻感的声色场地。 卢峰从沙发区中站了起来。 董西的视线随着林绘 分卷阅读105 的耳语扫视全场,在落到龙七身上之前,班卫正巧向她打招呼,她的视线被截断,回到班卫身上。 龙七给自己倒了杯酒,没喝,拿在手里摇了摇。 董西很快被在场的人劝留了下来。 她在沙发的另一角落坐下的时候,龙七将手里的酒杯滑向桌面,班卫问她怎么着,是不是认识,她不回。而在场的一个两个都向董西搭起话来,林绘一一替她回,最后,始终坐在斜对面的卢峰问:“你叫董西,哪个西?” 卢峰第一次在这个场子开口。 就凭着这第一句话,就知道他的猎物对象已经从林绘转移到董西身上,龙七在自己的区域里一言不发地坐着,慢悠悠地转着打火机,班卫在她旁边跟别人喝酒笑闹。 “东南西北的西。”林绘替董西答。 “你不太来这种场合?” “她不太来的。” 卢峰笑了笑,向董西伸手。 “把你的手给我,我给你变个魔术。” 董西没有伸手,卢峰接着说:“我想让你放松一下,把手给我吧。” 忽明忽暗的灯光里,董西长时间地保持沉静与不动声色,她态度明确地摇了摇头,但卢峰依然摊着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甚至在三秒的试探后,他主动碰触董西放在膝盖上的手:“没关系,给我吧。” 董西的身子明显一怔,龙七这时候开口:“你不如直截了当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咯。” 卢峰闻声而望,这一声并没让他听清是谁在说话,但大概以为是有人助攻,真问董西:“有男朋友了吗?” “她有。”林绘没说话之前,龙七毫不犹豫地接话。 林绘往声源处望,卢峰也终于往她这儿看,龙七指头的烟草燃烧着,没看这边,但话头明明白白地冲着这边。 整个场子不知不觉安静了一点。 可卢峰依然能接话,他勉强笑了笑:“哦,那你男朋友贵姓,我算算你们八字合不合,我有没有可乘之……” “姓龙。” 再一次,龙七打断他。 第六十三章 耳根 投诉 话音落的时候,董西往这里看。 龙七这时候已经看着卢峰了,她就像终于结束自己的安静修行,从晦暗的角落里慢慢发出声,看着这个场子,烟烧着,眼睛盯着,显而易见的敌意燃着。 打火机的盖子在她手中一合一闭,撞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微小却清晰。 而董西不出声。 她眼睛里似乎永远有一张淡如茶的薄膜,覆盖着里头或千汹或万涌的情绪,孤漠地坐着,不急不躁着,连鼻息都一成不变着……她往声源处扫来一眼的时候,也不知看清龙七没有,而林绘紧接着探出头的身影巧巧地挡住董西的视线,等她收回身子时,董西也已经收了视线。 她正看着膝盖上的双手,恍如置身事外,恍如高中教室里的初见。 “真认识啊?”班卫的问话打破整个略显尴尬的僵局,他的情绪还没从刚才的笑闹里收回来,卢峰有意注视这儿,龙七弹了弹指头的烟灰。 “不太熟。” 林绘四下环视,一副察言观色审视局面的模样,龙七接着刚才的话茬不疾不徐地说:“同校过。” “哦……”班卫应。 “老同学?”卢峰这会儿不甘寂寞,他插入话题,开始动手往成排的杯子里调酒,“冲着这么巧,那就碰一个。” 班卫凑她耳边:“这家伙调的酒特别烈。” 卢峰给自己倒满一杯,在另两个杯子里各倒半杯,随后一杯递向董西,第二杯指给龙七。 班卫:“你可别应和,你明天还有一个跟我这儿的活动,我帮你应付得了……” “好啊。”龙七说。 班卫这边的话头还没结束,她就懒洋洋地应,班卫还想拍她的膝盖劝阻,她说:“起开。” 班卫虽说自己人,但也是个有好戏的话就不愿意落下的主,看劝不动龙七,当即换了态度啧着嘴往里收腿,龙七的位置从沙发最角落区域换到中央区域,她越过班卫,越过女孩们,不慌不忙地进入卢峰那块儿圈子,打火机在两指间卡擦卡擦地响着,全场人行注目礼,只有董西依旧平视前方,龙七边走,边朝旁观的林绘撇一撇手指。 林绘立刻动了下身,在自己和董西之间让出一个空位,龙七坐下时,软沙发轻微弹动,三人的长发都在肩头微小浮动,一股冷香轻轻扑开。 董西在呼吸。 她朝卢峰抬了抬下巴。 分卷阅读106 br />卢峰将酒杯递她,她接。 而卢峰将酒杯递给董西时,她也接,董西的手停半空中,和所有人一起看着龙七将两个半杯并成一杯,这一套做得干脆利落行云流水,班卫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龙七则二话不说地喝酒,四口喝完后将空杯倒扣半空中,杯口一个浅淡的红色唇印,讲规矩,漂亮,一滴也没作弊。 卢峰没出声,班卫老嗨地鼓掌,顺手从桌上拿乌龙茶,让林绘给董西:“喝这个吧,以茶代酒。” 他这是给卢峰台阶呢。 但龙七也在半途中将乌龙茶劫下来,杯子刚到董西的手中,她就摁住杯沿,手心碰触董西的指尖,杯子在两人之间轻轻地交接,董西侧头看她,她在看班卫。 “茶都凉了,换温水咯。” “这茶不凉。” “不然你试一口?”杯口指向班卫,班卫这耿直汉子秒速入套,接住杯子就往嘴里灌,他原本一副想继续当旁观者的吊儿郎当样,但茶刚进口腔的一瞬间就从嘴里喷出来,面红耳赤剧烈咳嗽,眼珠子都弹出来一半,单眼皮褶子都瞪成了双眼皮儿,捂着嘴指着龙七说不出一句话,场子内哄笑,她背过身懒得理他。 与董西的目光是在这时候第一次交汇的。 她原本望着班卫那儿,因为龙七的动静而将目光放回来,场子喧嚣热闹,龙七不出声响,董西在呼吸,两人间的对视寂静平淡,没有火花,没有情感波澜,没有引起在场第三人的注意,四秒后,龙七胃里的酒精开始轻微发作,她回过头喝了口清水,没再返回去,就当从没往董西那儿看过。 而董西说:“跟林绘说一声,我先走了。” 她没应和。 董西走的时候没有带出任何声响,甚至卢峰都因顾着冒火的班卫而没有察觉,龙七脸上的笑意一直薄薄的,董西走后的五秒内,她一直没有回头。 董西走后的十秒,她没有回头。 董西走后的十五秒,她依旧没有回头。 直到董西走的第二十秒,她终于倒吸一口气,转过身子往外走,班卫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嘶哑着喉咙吼她,叫她别逃,她偏偏走速加快。 跟上董西时,她正打开马路边一辆出租车的后门,夜风凉爽,衣裙随风摆得倏倏作响,龙七停在夜店的大门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董西循声往她看,风似乎把她衣服上的柔软味道带过来了,远远十步的距离,龙七闻得到她。 她等她说话。 停顿两秒后,龙七将手放进衣兜:“我以为你进了华宁,就是你高三笔试的那所大学。” “中昱也还好。” “中昱大学是不错。” 董西依旧看着她,没有急着进出租车的意思,但也没有关上出租车门的意思。 “所以,”龙七接着说,“当初那件事,最后还是影响到你升学了。” 董西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 相互沉默一会儿后,她以很淡很淡的口气说:“没有影响,不是华宁没有选择我,是我选择了中昱。” 龙七点头。 随后再说:“毕业那会儿你发的短信我收到了。” “哪条?” 董西虽这么问,但几乎半秒后就接上:“哦,那条。” “群发的吗?” “不是。” 然后好像实在没有话题了,龙七迎风吸了口气,就在这时候,出租车前车门突然打开,有一个人从里头冒出头来:“说完了吗?” 始料未及地看过去,一张类似卓清的优等男生脸庞扎扎实实地撞入她的眼底,她一怔,眉头轻微蹙。 董西向那男生点了点头,随后,那男生向龙七看一眼。 他似乎觉得她有点眼熟。 但是他没说话,客套式的点了点头后,向董西说:“宿舍的门禁是十一点,现在十点半,我们回去大概需要一刻钟。” “知道了。” 他把头缩回去,把前车门砰一声关上,龙七的神还没收回来,董西的视线转向她,说:“那,再见。” …… “再见。” 之后,董西进了出租车,她看着那车门关上,车窗徐徐摇上,车身慢慢地驶远。 手。 在。 抖。 理智在劝自己这是件很正常的事,但脑子轰得一下就炸了,刚才猛灌下肚的那杯酒也开始起作用,一股又热又晕乎乎的感觉从胃部一路上脑。 恰巧这会儿林绘 分卷阅读107 从里头出来,一句“董西呢”刚问出口,就被龙七拉住手,林绘没下成台阶,整个身子被牵制住,脚步一个回转,手心被龙七扣着,视线也猝不及防地放到她身上。 龙七还在看那辆车。 纵使它越驶越远,纵使它逐渐被车水马龙淹没,她仍安静地,耐心地看着它,不嫌风大,不嫌眼酸,也不嫌周遭嘈杂,林绘似乎想说话,但又不敢主动说话,直到车子彻底拐进一个十字路口后,她才终于收视线,别过头,注意力放到一直被她牵制着手的林绘脸上。 林绘也望她,因为如此近距离的对视,耳根都微微红起来。 “你要走了吗?”龙七说,“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 第六十四章 文青 投诉 当天晚上,龙七把林绘的简历和照片发到老坪邮箱,在等回复的期间接通了与靳译肯的视频聊天。 他前几个星期不知道在忙什么,特别难见,两人之间连电话都没打几个,这一回可总算有空了,接通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镜头视角来自写字桌,他坐写字桌前,二郎腿翘着,笔记本在膝盖上放着,瞅了一眼镜头的同时往键盘上敲打几个字,看上去还是忙的状态。 “挺赶呢?” “今天午夜前得交的作业。” “哟,您不是全优生吗,您生活里还有赶作业三字的存在。” “不是我的。” 这么一句,她就知道他这是帮谁做作业了,他还目不斜视地补一句:“我以前帮人做的作业还少?” 以前帮她做的作业可多了,难为他了,明明是一个机灵聪明脑子,还必须故意做错百分之六十的题目以免被发现。 “我看你新出的mv了。”他又说。 “嗯。”龙七应,手上正削一个苹果,削完皮后去芯,切成四小块,一块递嘴里,另三块锁保鲜盒内,放冰箱,明天的份。 “挺美。” “谢夸。” “你看上去不太想我。” “你看上去也不太想我。” 靳译肯笑了笑,龙七正好看一眼,他每次笑起来就特别抓人,真的特别特别抓人,有点邪气有点漫不经心,仿佛撒旦与上帝的纠结体,让人生让人死,某一瞬间差点打灭龙七心底某处复燃的火星,她转移视线,偏偏这时候靳译肯把手机拿近,镜头前移,慢悠悠地转着笔,透过屏幕细看她。 “你一副,好像偷情被我抓住的表情。” “是吗。”她回,给自己又切了一小片雪梨,衔嘴里含着,“你看了mv那也看见简宜臻了吧,当初我俩上酒店,被她的人拍了照片,得亏照片里没你脸,否则她认出来一状告你爸那儿,看你怎么圆这个场。” “你还是简单,七,”他说,“第一她是想泡我爸,但我爸并不想泡她,她在放出饵之前就被我妈灭了,否则你以为她今年被媒体群攻是命里犯冲?我妈虽然现在岁月静好,她相夫教子前可是传媒界的女魔头;第二她即使能联系上我爸,我爸也不会把这拿到台面上来,比起花心思收拾我,他更懒得去解释来源;第三,就算简宜臻真认出我,那她可不会来对付你,七,她会巴结你。” 这时候,靳译肯那边突然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碎玻璃响,从书房以外传来,像是某种容器破裂的声音,为他的话语打了个休止符,龙七看了眼镜头,但靳译肯特别从容,就像没听见一样。 “什么声音?” “不知道,我跟你说个事,”他的话题也转得轻巧,在转椅上换个坐姿正了正,“过几个月我这边学校和国内某所大学的物理系有个学术交流项目,是哪个大学我还没打听清楚,到时候会派一些学生过去待几周,这机会挺好,我想争取,所以接下来几天,你爷我会很忙。” 她点头。 他接着说:“我想见你。” 她看向屏幕。 屏幕里,靳译肯也看着她。 “七,我现在做任何事情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以后跟你在一起打基地,对你我是认真的。” “好,”她回,“我也跟你说个事。” “说。” 龙七准备说。 但开口的一霎那,嗓子口干了一下,靳译肯看着她,两秒后,她改口:“也没什么,就是最近想确认一个事,有点紧张。” 靳译肯没打断她。 过一会儿后,龙七没接着说,意味这话题已结束,他才说:“拿捏好度就行。” 这时候,他那边又传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比第一声更零碎,靳译肯还是无动于衷,龙七说:“你还是去看看,万一有别的什么事儿。” 分卷阅读108 /> 他明摆着不太愿意动身,龙七催他:“快点。” 他这才起来,手机的视频聊天仍开着,他出了书房。 之后,靳译肯没再回来。 龙七在屏幕的另一端等了一刻钟,他始终没有回书房,她后来等得没耐心了,挂断视频后发了条信息过去,靳译肯的回复是在五分钟后来的:没什么事,你那儿挺晚了,睡吧。 她回晚安。 他也回晚安。 刚准备锁屏,手机屏幕上方正巧跳出横幅提醒,老坪给她回复了邮件,她点进去,里头附着一行字:资质挺好,但不出挑,得有人带。 后头跟着一条“注”:过十二点了,快睡,带着班卫混夜店的事明天再找你算账。 龙七给老坪回一个电话,老坪刚接,她就说:“我那个快开拍的写真项目不是有几个双姝主题缺女孩吗,不用从其他地方挑了,就她吧。” 老坪听上去还在某个活动现场忙,但他把话听准了,回:“你想带她?你俩什么关系?” “这女孩挺谦卑的,你考虑考虑。” “这可不是谦卑就说了算的,”他说,“你现在人气正高,想跟你合拍写真主题蹭热度炒cp的小花也不少,刚还接了个经纪人电话强推自家艺人呢,这女孩我刚让人查了一下,上过几次杂志内页,是个小模特,长得是漂亮,但没人气打底,圈内社交也几乎是“谁红跟谁玩”的套路,你看上她什么?” “你都承认她漂亮了。”她靠着厨台,从果盘拿一颗提子,上下抛掷。 “我承认归承认,服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行了我明天带她见你一面,你看了真人再说。” 说到明天,老坪立刻开炮:“你跟班卫泡夜店还发网上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俩现在热搜前三了,你这刚成年,出道定位还不稳,一进大学就开始钻夜店,你让传统大众怎么想,累得死我。” “多几次大众就习惯了。”咬开一半的提子因为酸而丢进垃圾桶,龙七抽了几张纸巾。 “郝帅现在忙着帮你写公关文呢,他跟我上辈子欠你的。” “明天的事就这么定了。” “明天我忙,只有晚上八点到半之间有时间,你让她掐着点来,过了这个时间可没下次了。” 将纸巾扔垃圾桶,将切水果的砧板和刀也收起,她回:“我明天去接她,亲自送到你那儿。” 挂电话后,出了厨房,一手关灯,另一手打开微信,她找着郝帅的账号,给他发去一个大额红包。 周五的天儿,接近四五点的时候,大学校门口提着行李箱回家的学生比平时多得多,龙七坐车里头,腿上放着新来的剧本,膝盖顶着前座椅背,衔着一根低脂的橡皮糖,翻一页剧本,咬掉一截糖,慢慢地嚼。司机在驾驶座上看报,每过十分钟就给她报一次时间,倘若手机来了信息,他也替她看,口述给她。 她刚结束班卫那儿的一个专辑签售会,十分钟前到这儿的。 经过的学生有无意中往车窗口看一眼的,随后像看见了什么,又不太确定,只跟周旁的人絮叨几句,继续走自己的路了。 中昱大学是全国有名的综合类大学,校区在昭和馆东南角,占地面积很大,共有六个门,龙七车子所停靠的西门最接近理学部和艺术学院,因此从这个门走出来的学生风格比较两极化,要么是格子衫加眼镜的理工男女,要么是风格出挑的小文青,之前帮龙七补习功课的三大宅男学霸也是这所学校的学长,他们现在成了龙七后援团的元老级人物,老是贿赂郝帅来获得她的最新行程,她这回来中昱没告诉郝帅,免得到时候碍事儿。 司机报时到四点二十的时候,她将剧本合上,把耳朵里的耳机摘下,吃掉最后一截糖,从随身的包里拿保鲜盒,从里头拣出一片黄瓜含嘴里,随后穿外套戴帽子拿包,一边开门一边告诉司机:“我一刻钟后回来。” 门砰一声关上,外头的风有点大,衣角和头发顺风扬,她目不斜视地往校门走,车子周遭的学生小范围地做出回头侧目的举动。 给林绘发出的信息在走到教学楼底下的时候收到回复:不好意思,七,老师课后点名,得等到下课才能出来~ 不过三秒,又发来一句:你到了吗?如果你到了的话我马上出来。 她没回复。 进教学楼,上楼梯,一路走到林绘之前跟她提过的教室,整条廊道空无一人,只遥遥传出隔着教室门的讲课声,她一边听着铿锵有力的讲课,一边靠上教室外的墙壁,耳机线在两指间慢条斯理地绕着,她无声无息地候着。 五分钟后,楼层内的下课铃打响,贯穿整条长廊。 分卷阅读109 r />教室前后门咔嚓咔嚓地开,挎着包的学生随铃响鱼贯而出,脚步与喧嚣瞬间挤满整个廊道,由远而近地包围耳膜,龙七在理耳机线,学生在走,在聊,在经过她时看她,然后以询问的口气在别人耳畔耳语,她都无动于衷地专注着,直到一个稍快的脚步从前门出来,以一路小跑的节奏赶到她身前,喘出一丝紊乱的气息,夹杂一些紧张与兴奋:“七!” 她将耳机线放兜里,看林绘,抵在墙上的右腿收回着地,往前走的同时朝林绘斜了斜额头,林绘立刻跟着她的方向走。 “吃东西了吗?” “晚饭?还没。” “那待会儿带你吃,不减肥吧。” “哈哈,不减。” 林绘笑得很明朗,长廊尽头的窗户有光,满满的光,两人都高挑,两人走在光里,龙七的黑t恤,林绘的莓果色口红,龙七的高冷系,林绘的轻原宿风,颜值双高,相得益彰。 人潮涌动的教室前门,董西倒数第五个出教室,讲师正与她聊天,身后几个女生稍快地朝前赶,轻轻擦撞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随着她们激动指点的方向着眼过去。 “是龙七吗?是龙七?和林绘说话的是龙七?” “我天,林绘认识龙七。” “你们的壁画项目什么时候完工?” 注意力因为讲师的问题而回收,她答:“可能还需要一个月,但我们都调整了自己的时间去配合,应该能赶上校庆。” 步伐渐渐地超过碎语的女生,那方的声音和讲师的声音混和在一起,同时作响 “龙七本人身材还蛮棒的。” “那你们这段时间要辛苦了,这个项目有创意有心意,我很看好。” “她真的好酷,诶我喜欢她那双靴子。” “有需要关系疏通或指导的地方,你们可以找我聊聊。” 她侧头看讲师:“嗯,谢谢老师。” 光影里,林绘和龙七在走,阴影里,董西和讲师在走,周遭有喧嚣,有浮躁,有冷的光束,有热的崇拜,她们的身影渐渐下了楼梯,冲天的议论,也没有换回龙七的一个回头。 晚八点一刻,老坪工作室,龙七斜靠在沙发上,脚抵着沙发扶手,嘴里嚼着糖,手机页面开着一个DoodleJump的app游戏。林绘站在办公室的正中央,老坪摸着下巴在她周身转悠,打量。 龙七的拇指指腹在屏幕上一点一点,里头的弹簧小怪物不停往上跳,发出“duang、daung”的音效,但时隔不久就发出“咻”的一声坠落音效,然后py.again,再是循环往复的“duang、daung”。 “小公主你能不能静个音?”老坪回头。 “不太能。” 林绘笑了笑。 老坪电话响,他一边接听,一边开办公室的门,朝龙七那儿摆摆手,龙七起身跟他出门,老坪将门关上,她抱着臂靠墙上,在老坪讲电话期间继续玩游戏。 她老是超不过靳译肯那个游戏记录。 老坪结束电话后,问:“你是不是确定就她了?” “我确定不管用,得你确定,你不是急着开拍吗。” “我听听你的想法。” …… 室内,林绘打量四周,看墙上贴的各类艺人海报,看办公桌后头书柜上的成排奖项,随后注意到桌上一本皮革封面的大册子,她拿起来,有点重,用手臂拖住,翻开封面。 原来这本是相册。 册子里多是一些艺人初出道甚至未出道前的青涩照片,有在网路上流传的,也有从没公开过的,有学生照,有童年照……翻到相册中间页时,林绘看到一张龙七的照片。 这张照片比其他照片的尺寸都大,占了整个相册页。 照片里,龙七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四周行人是虚的,独独她是清晰醒目的,她那时还是高中生,穿着制服,白衬衫束在格子裙内,腰上系着松垮的针织外套,领口的领结斜斜耷拉着,她正在撩发,露着额头,扬着长发,她仿佛是被抓拍的,不看镜头,只出神似地看着某个地方,眼里有一丝烦扰和惆怅,在人群中显得高挑,孤独,却美得夺目,像电影海报,像杂志封面,但她偏偏只是附近高校刚放学的女学生,正清闲慵懒地等候着过马路。 照片因为尺寸大而格外清晰,林绘看见她白衬衫口袋上刺绣的“北番高中”四字,也看见她折起袖口的手臂上,一串接地气的桃木手链。 那桃木好像是龙的形状。 林绘将相册放平,拿出手机,对着照片拍摄。 办公室 分卷阅读110 门开的声音不太响,林绘没听见,龙七抱着臂走上来,看她拍照,直到林绘将手机锁屏,黑色屏幕照出身旁的人,她才忽然反应过来,马上侧头:“啊,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张照片好棒,我不会传出去的,我现在删也可以。” “你上传也没关系,这照片在网上也不新鲜。” 龙七反身靠上桌沿,翻相册:“这里头都是老坪初次“见到”我们的照片,他都是因为这些照片而想签人。” “你这张是高中时候的写真吗?” “不是,被偷拍的,也不记得名字了,好像是个名气还可以的摄影师,他当时跟了我半个月,要把作品传上网时才联系我,我打了他一顿,他给了我一笔钱,我寻思着数字还不错,就原谅他了。” 但靳译肯可没原谅他。 当时这张照片,龙七是在去和靳译肯幽会的路上被拍的,之后各种她在街上扯他领带,他搂她腰的同框照片自然也是被拍了,构图全都不错,颜值全都带感,后期也做得一级棒,简直就像青春纯爱电影大片,但靳译肯炸了,他可不想被老爷子扒皮,他可不想在网上红,所以即使当时看到他照片的一众女网友被帅晕求名字求账号求睡,他也在一夜之间铁面无私地撤下了所有侵犯他肖像权的照片,只独独留下龙七的单人照,然后给了龙七一笔双倍的钱,防止她以后再缺钱把他给卖了。 当时北番高中正处于紧张的阶段考,没什么学生注意到网上的这一小插曲,白艾庭自然也不知道,龙七是那时候在网上小范围红了一段时间,然后被老坪注意到,缠上的。 她合上相册,往门的方向斜了斜脑袋:“走吧,带你吃晚饭。” 来之前,因为怕吃过晚饭后身体显肿,林绘特意把晚饭时间挪后,权当宵夜了。 龙七带她去了老坪工作室楼下的一家韩式料理店,点了些烧烤和素食,问她喝不喝啤酒。 林绘摇头,要了个香草味的罐装苏打水。 龙七一手拿着手机看信息,一手咔嚓一声拉开一个易拉罐拉环,放林绘跟前,再开了一个罐装啤酒,每听一次气泡轻爆的声音,就有拉环与桌面撞击的砰声,她用拇指和中指按着罐身,食指拉环,挪开易拉罐时,套在指头上的环顺势落桌上,再开第二个,手法轻巧而娴熟。 “谢谢,”林绘看她,“你好会照顾人。” “什么?” 龙七没注意听,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林绘脸上,林绘笑。 “帮同桌的人开饮料啊,还有昨天,帮我同学解围挡酒。” “哦,”她淡淡应,将手机放桌上,拿着筷子打量桌上的菜品,“你同学后来怎么样了?” “没事,她没喝酒,只不过晚点回的宿舍,不过我比她还晚,是她给我开的门。” “同宿舍?” “嗯。”林绘应着,声音放低了点,试探性地说,“昨天班卫哥喝多了,但他说的一句话让我有点在意。” “你说。” “他让我不要和卢峰太亲近,他说……卢峰这个人追女孩的手段不太干净。” 龙七在挑一盘肉里的菜,夹起来,递嘴里,慢慢嚼,像是在听林绘说话,又像在自己的思虑里。 林绘以为她没听,因而想换话题时,她回:“那你当心点。” “嗯……”林绘这么应着,再问,“七你跟董西熟吗?上回你说,你俩同校。” “我熟她,她不熟我,她成绩好。” 寥寥几句就概括完了这个关系,林绘若有所思地点头:“高中的时候,成绩优异的学生是比较受关注一些。” 龙七将啤酒倒进杯子,握着杯子摇了摇:“她有男朋友了是吗?” 林绘向她看,想了两秒后:“哦……最近是有跟一个学长走得比较近。” “学长。” “非常优异的学长,他……” 龙七的手机震动,她似乎对这话题也不留恋,视线朝手机屏幕的方向撇了一眼,随后问:“下周课多吗?” “下周?” “课少的话向学校请假吧,课多也没办法了,今晚收拾一下东西,明早七点到机场汇合,”她边说,边拿林绘的手机,在里头拨号,“我给你的这个号是我助理,你把身份证号码发给她,她帮你买机票。” 林绘的反应还是有点钝,龙七招服务生买单,刷完卡,签完名,笔在两指间一转:“老坪通过你了,你明天就跟我飞洛杉矶拍写真,十天。” 林绘并没有发出多惊喜的声响,但能感觉到她周身的空气在变热,变更热,她笑,龙七将单子给服务生,这时候才看了眼她,也向她笑了笑。 分卷阅读111 r /> 但林绘在反应过后出现一丝迟疑:“不过下星期的话,要赶一个团队项目……” 却又很快接自己的话:“不过没关系,缺我一个不缺。” 龙七没怎么听,她从座位上拿外套,一边回复手机信息一边告诉她:“你不用急,吃饱了再回去,我跟老坪聊点事,待会儿我助理送你回去。” 转身正要走,又想起事,手机在手心转了一下:“噢。” 林绘望她。 “你还是叫我的全名吧,习惯一些,七的话,平时都是男朋友叫唤。” 可能因为室内空气闷热,顶上的空调突然加大力度运作起来,冷空气垂直灌入后脑勺,林绘仍望着她,眼睛里的笑意不自知地收了一点点。 “这样啊,你有男朋友了啊。” 第六十五章 腥甜 投诉 晚七点。 晚自修过了半个小时,天色比盛夏时暗得更快一些,围墙旁的灯陆陆续续地亮起,董西坐在人字木梯上,用画刷填墙顶最后一个色块,她的手侧,亚麻围裙上都沾了颜色,及腰的黑发在脑后松松挽起,藏青色的长裙垂在梯旁,风微微吹拂,空气里都是丙烯颜料的味道。 “不怕晚自修点名吗?” 她往下看。 章穆一站在木梯旁,因为她回头的动静会使木梯轻微晃动,他预先用手扶住木梯,另一只手提着海岩奶绿的外卖袋,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 “我跟辅导员说过了,”她答,“他对绘画组的同学比较照顾。” “要喝东西吗?” 她没点头,没下来,也没伸手。 “学长怎么知道?” 他很懂,笑着回:“海岩奶绿?从你校园网主页里看见的,想着你应该不会这么快换口味。” 画刷蘸了点颜料,她回:“以前喜欢,现在一般了。” “那我就尴尬了。” “学长喝吧,我不渴。” 章穆一没有再说话,董西依旧画着画,没去顾他是走是留,约莫半分钟后,身后响起相机快门的声音,她回头,章穆一正举着相机拍她,拍完后低头检查照片,边检查边说:“没事,你不用顾我,我拍几张传到学校微博上做宣传,说不定能起点效果。” 然后看了看手表,抬头对她说:“天也黑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跟我吃饭去?” “我吃过了。” “我知道,你吃的面包,包装纸和剩下的半个面包还在你包口露着呢。” 董西随着他的视线看挂在木梯上的包,章穆一接着说:“我知道跟你一组的一个女孩请了十天假,导致这十天的工作量都压到你身上,你不想落进度,但你也不能争分夺秒到不顾自己身体,这也第十天了,该放轻松了,吃饭去?” “我不是不吃,是胃口小。”她回应着,画笔和颜料盘也收起来,扶着木梯的把手慢慢往下走,“天黑了,我是该回宿舍了。” 学长没有坚持。 他将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兄长似的嘱咐了几句,也没多作停留,点到为止地走了。 回宿舍时,人声比平时繁杂一些,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在这儿串门,董西将门轻轻关上,没有人察觉她进来,她们正围坐在其中一人的书桌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光照在她们每一个人脸上,她们在看东西,看得全神贯注,屏幕上的照片每切换一张,她们就随着鼠标声发出一次感叹。 “好羡慕……” “这张好棒……” 经过她们,略有扫到屏幕,看见林绘的主页,和一张由林绘近期上传的日常照,舍友每看一张就右击保存,当翻到某些二人合影时,女生堆里就有一阵此起彼伏的“哇”,董西将绘画工具放进柜子,问:“你们洗澡吗?” “我们晚点再洗。” “对了!董西,你也别洗澡,”其中一个女生的话音刚落,坐书桌前的舍友就回头,拨开人群看她,“林绘说等她回来请我们集体吃宵夜,她一个小时前刚下的飞机,现在估计快到校门口了,吃完宵夜再洗吧。” 舍友说完就继续看照片,女生们也快速辗转视线,而话音才落,宿舍门口就由远及近地传来行李箱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董西望门口,林绘拖着行李箱的身影恰好出现。 她风尘仆仆,但清新靓丽,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回复消息,进门时用指骨节一扣:“我回来了。” “林绘!” 声势浩大的欢迎声还没落下,她先忙里偷闲地抬一眼:“不好意思啊各位,缺席了十天,辛苦你们了。” 分卷阅读112 />“没事的林绘。” 得到接近于百分之百的谅解,她却还专注于手机,抬食指放嘴边作了一声噤声提示,随即在安静氛围下将手机对着唇,柔声说:“我已经到宿舍了七七,谢谢你这十天对我的指点和照顾,等你回国再一起吃饭吧。” 语音伴随着“咻”的提示音发出,感觉得到四周的空气在变燥,整个宿舍万籁俱寂,林绘没有锁屏,看着屏幕,一直看,没过十秒,兹地一声,手机震动,屏幕上的光点亮林绘的双眼,女生堆里响起椅脚擦动的蠢蠢欲动声。 对方回复的是一条文字信息。 不知道回复了什么。 但林绘嘴角微微泛笑,两秒后,锁屏。 她朝门外斜了斜脑袋:“好了,走吧,请你们吃宵夜,想吃什么都行。” 董西正从柜子里拿洗浴用品,而三三两两的女生呱噪着经过她身边,直到人全聚到门口,她的不动身才变得显眼起来。 “董西?” 她正往阳台走,闻声,侧过身。 “你来啊。” “你们去吧,我刚吃过。” “喝点东西也可以,一起吧,来啊。” “晚上还有些东西要赶,你们去吧,我没事。” 林绘盯着她看了一秒,她的情绪还在刚才那微信的对话里,心情怎么都是好的,但这好里也掺杂了那么一点点敏感与尴尬,不过半秒便稍纵即逝,随之被脸上温柔的笑覆盖:“那我们走了。” “林绘。”董西叫她。 女生们呼啦呼啦地往外赶,门框口只剩被叫住而放缓脚步的她,董西说:“我是真的因为有事才不去,你不要多想,欢迎你回来。” 林绘的脸上没有变化。 就好像一开始她就没有想多过一样,她仍旧笑着,把住门框,眉间雀跃几下后,试探性地问:“那能问你点事吗?” “嗯?” “你以前跟龙七同一所高中对吗,你知不知道当时她和她男朋友的事?” *** 洛杉矶之行结束后又往北海道待了两个星期,照片一边拍一边传给国内挑拣制作和排版,等龙七回国,老坪已经差人紧赶慢赶地排出了几本写真样集,紧接着他就让龙七调整状态准备进组,之前她试镜的一个电影角色拿下来了,十二月初开拍,悬疑动作电影,是男人戏,不少实力派老咖斗戏,而她的角色万绿丛中一点红,是一个性格孤僻且嗜血暴力的女偷渡客,很有张力,对方导演看中龙七身上那股劲儿,前几天终于拍板定人,但电影开拍前需要她接受一些体能训练与武术指导,老坪很重视,她魂都没回来呢,就急着让她见指导老师练体能。 连轴转四天后,龙七在训练房里疲劳过度倒了一次,老坪风风火火地赶来时,她吊着盐水,垂着眼,双脚搁在与椅子平行高的矮桌上,一声不吭地打游戏,满身的阴郁气场,郝帅说她就没说过整一句话,拿了他的手机也没再还回来。(她的手机在拍写真时由老坪代为管理了,回国后他没记得还她) 老坪立刻从自个儿助手包里掏手机,双手奉:“别生气,手机我一直给您老充着电呢,我再给您放半天假。” 她还是不吭声,接手机,开锁,屏幕光照到她脸上,她点开林绘的聊天框,看一眼后,撂老坪一眼。 “我随手回复的。”老坪说。 “给我一本写真样本。” “干嘛?” “你都回人家说一起吃饭了,我还赖皮不成,不是说给我半天假?” 龙七的声音一直冷,随时要炸,老坪立刻点头招助理:“行行行给她给她给她,把老张也叫来,下午车归她。” 老张是老坪的司机。 一小时后,老张将车停在中昱大学西门,正是十一月份,入秋,雨天,天色灰沉沉。 最近一股寒流降临,进出大学的学生着衣风格都换了一拨,往秋衣上靠,龙七却始终穿得不多,背心领牛仔马甲皮靴子,多的只配一个宽大柔软的羊毛围巾和宽檐礼帽,头发应电影的造型要求又挑染了青灰色,戴墨镜,没戴口罩,厚厚的围巾挡着下半边脸。 她下车时,雨还在下,且有越下越大的架势,她给林绘发信息,林绘很快回复,说自己马上就过来,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去她的宿舍等候顺便躲雨,宿舍房门没锁。 然后她发来了宿舍楼地址和门牌号。 老张问车子要不要在这儿候着,她说你回吧。 随后扯低礼帽的帽檐,抱着臂进了校门,雨天的校园道上学生不多,个个都撑着伞,伞面挡着每个人的面容,谁也看不清谁。 分卷阅读113 >去宿舍楼的路上经过一片湖,是中昱大学有名的百子湖,湖面上蒙着一层水雾汽,对岸有一座长长的围墙,五彩斑斓的,乍看像一片海市蜃楼,但到底画的什么,龙七没看清,也没多留意。 林绘的宿舍不仅没锁,还没一个人。 是个四人宿舍,有一个小客厅,独立的卫浴和阳台,她拍开围巾上的水汽,打量了一下,宿舍空间还算大,鞋、衣服、床品及学习用品都有序摆放,空气里有一股女生宿舍特有的甜味儿,掺杂一丝颜料的味道,角落里摆放着一些乐器,墙上挂着一块板,板上贴着各种拍立得相片,相片间的空隙还被画上了可爱的小装饰,而相片里,是这个宿舍女生的各种合照。 也有董西的照片。 她总是不太笑的那一个。 龙七看着,咳嗽一声。 楼外遥遥传来课铃,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女生宿舍的窗户没关,凉风阵阵吹,她的手机在手里转啊转,慢慢地走在四个床位之间,林绘的床应该是靠左边的一个,床沿扶手上挂着洛杉矶带回来的挂饰,而董西的床…… 窗外袭来一阵猛风,有些雨拍打进阳台,靠阳台的一个床位书桌上,一支画笔啪地一下掉地上。 她去捡。 将画笔搁桌上时,看见书桌上堆的一叠画册,龙七不懂行,但画册封面如此熟悉,早已在董西高中时的主页相册中看过很多次,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是谁的床位了,不由自主地去拿画集,书桌右上角的一个小盒子这时候被拨动,啪地一声掉地上。 她低头看。 董西是单独回宿舍的。 因为舍友想起门没锁窗没关,而她刚好要回来拿东西,所以一个人拿着钥匙过来,扭下门把的时候,就像此前无数次开门那样自然而轻缓,门一推开,阳台窗外的风一路贯穿房间,朝她脖子里猛灌,然后一个安安静静的她,就看到了另一个安安静静的龙七。 风有点冷,发丝在扬。 阳台有光,龙七在雨光中,后腰靠着桌子,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盒子,她环着手臂,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空气里有风声,呼啸在耳旁。 董西的手慢慢从把手上落下,而龙七的手臂裸露在空气中,她穿得那么少,手背上还贴着吊盐水后的医用胶带,开门的声响没有打扰到她,或者说她听见了,而不急于侧头,董西的呼吸轻悄悄地加入这私密而寂静的空间,胸口轻微起伏,直到门板叩到墙壁,发出恪嚓一声响,龙七侧过头。 她就像早料到她会来。 没有惊讶,没有被发现偷窥隐私后的尴尬,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微妙欣喜,她把头侧过来的时候,把视线放过来的时候,眉心还因为上一个投进眼内的画面而微微褶皱着,眼睛里的内容深如海,她看着董西,董西看着她手里的盒子。 那盒子里,有一串桃木挂饰。 第六十六章 上脑 投诉 关于这串桃木挂饰,有多少过往历历在目,有多少意义深到骨髓,她还记得董西第一次举起它时,在夕阳中露出一截的手腕,记得因为这串挂饰引起的腥风血雨,记得这湿嗒嗒的回忆,但董西还存着它,连她都觉得它的存在太没必要,董西还存着它。 董西没有说话,龙七也不问。 两人间的凝视不过五秒,宿舍外走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几乎是在林绘把住门框的同一时刻,龙七将盒子啪嗒一声合上,而董西转身面对林绘。 “董……” 林绘的名字还没叫出口,董西手里的书册已经交到她手上,镇定地说:“帮我放到桌上,临走前把门锁上,我去画画了。” “哈?可是今天外面下雨。” “明天开始就进入校庆艺术周了,我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林绘目视董西走掉,随后又快速将视线转进宿舍,笑:“七!” 她将盒子放回董西的书柜,林绘的视线跟着她的手,突然发现:“你身体不好?你挂了盐水?你还穿这么少!” “不是让你叫我全名。” “你声音都很哑!”林绘几步就上来,“这种身体状况下你还来看我?” “轻点,耳朵疼。” 龙七心不在焉地从随身包里拿写真样集,林绘立刻接过揣怀里:“你这么好,我都舍不得翻这本写真了。” 她不理林绘,林绘去放写真的空档,她往阳台外瞥一眼,女宿舍楼的位置很好,高度恰好能俯瞰大半个学府风光,龙七看到来时的百子湖,以及湖对面长长的五彩斑斓的围墙。 “那墙是干嘛的?” 林绘顺着她的视线看:“那堵?那堵墙有名字,叫百宇 分卷阅读114 墙。” “解释解释。” “哦……这墙原本是堵废墙,学校想拆,但由我们系二十名绘画功底深厚的学生艺术化改造了一下,画上由古至今各个朝代的建筑演化后,就变成现在的百宇墙,正准备参加这次校庆的艺术周展览呢。” 林绘特意补充:“我是那二十个学生之一。” 接着说:“我们打算在这次展览上发起募捐,用募捐所得的钱给贫困地区的孩子送去物资,当然了,能够盖起一座希望小学就最众望所归了,可是……” 这一声尾音拉得有点长,她将双手放腰后,耸肩:“说实话,我们这些学生的作品谁要来看,即使真有人,募捐得来的钱估计也只够买几箱水,学校官博拼命宣传也不过百的转发量,所以,我个人觉得,这次的慈善募捐会扑街。” 话说完,雨也有点小了,龙七说:“那就去看看吧。” “什么?” “墙。” 到那儿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天边有一丝暮色随着华灯初上逐渐晕染开,像水墨画,墙的周围有遮雨的挡板,雨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墙上色彩浓重,墙边学生若干,林绘替龙七撑着伞,她将双手插在马甲的衣兜里,静默地看着墙。 看着墙边的董西。 她坐在人字木梯上,风吹呀吹,把她的裙摆打湿了一半,她并没有在画画,并没有,调色盘,画笔都放在膝盖上,她背对着风风雨雨的世界,面对着一堵墙,像在出神,像在发呆,又像愁绪缠身,肩膀纤弱,缺极了保护,却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龙七凝视着董西的时候,林绘指着墙的西面,由西向东,喋喋不休地向她讲解,她似听非听,一言不发。 后来,视线慢慢转到一个正往董西接近的男生身上。 这个男生撑着伞,从墙的东面走来,手里拎着一袋六人份的饮料外卖,脖子上挂着相机,一米八的个儿,白白净净的斯文相貌,像当年的卓清,但比卓清少一分虚劲儿,多一点接地气的成熟,他驾轻就熟地停在人字木梯旁,抬头对董西说话,随后从外卖袋里拿饮料。 那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注意到龙七了。 从她站在这儿的三分钟前,就开始有作画的学生不断回头打量她,然后以一副“不会吧”的挑眉表情转向身边的人,用手臂推她们,于是一个两个的,注意力全都吸了过来。 林绘因为冷,往龙七身侧靠近了一些。 “帮我介绍一下他。”她突然开口。 林绘微怔,往那儿看,接上话:“噢,章穆一学长。” …… “他是理学部的学霸,也是学生会宣传部的负责人,学校官微的内容推送归他管,这次百宇墙的事,他在宣传上帮我们出了不少力,我们这儿一般都是董西和他接洽。” 林绘说到这儿,随口加一句:“他俩挺般配的。” 上回出现在出租车上,送董西回宿舍的也是他。 龙七动身往章穆一的方向走,林绘依旧替她举着伞,生怕她淋着一点雨,墙壁旁的学生早没心思作画,手下的画刷在动,眼睛则盯着这儿,随着龙七走得越近,章穆一似有察觉,下意识地往这儿侧头。 止步时,靴底正巧踏过一个浅水坑,站定,与章穆一的鞋差二十厘米的距离,章穆一的视线扫过她的脸,对上她的双眼,她将右手从衣兜中伸出,给他,短促而有力地说:“嗨。” 董西听到声音,低头看。 而章穆一有半秒的反应区间,随后说:“噢,嗨。” 把手给她,刚要握上,龙七挥手在他手心一击,两人的手短促相碰,随后她将手放回马甲衣兜,所以不是握手式的打招呼,是击手式,章穆一的手还落在半空中,但他也算反应上来了,笑,直白地承认:“不好意思,以为要握手,见笑。” 龙七靠上梯子,梯子轻微的抖动影响上头的董西,董西把住扶手稳住自己,章穆一也握住扶梯,龙七都看在眼里,她说:“上回见面没打招呼,我叫龙七。” “我知道,经常在电视和网络上看见你,我叫章穆一,是……” “我听林绘介绍过你了,理学部的学霸啊,我特别佩服你们这种玩理的人。” 然后看他挂在胸前的相机:“你玩摄影?” 龙七的问答方式很快,章穆一慢半拍,但他一直保持从容和客气:“业余玩玩,这次是过来帮忙拍一些墙体的照片。” 他说着,从袋子里拿饮料,“喝东西吗?” “谢谢,”从他手里接过饮料,往后递给林绘,“我不喝。” 章穆一正要说话,龙七侧头看墙体 分卷阅读115 :“帮我拍些照吧。” 她这话一出口,之前偷摸瞧着她的那些学生,突然全部转过脑袋,林绘也看向龙七,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真的可以吗”的揣测表情,大概都知道她所说的“拍些照吧”意味着什么,龙七懒洋洋地靠在梯子上,看着章穆一:“我特别喜欢这些画。 董西的手,一直攥着画笔。 下午五点十分的百子湖边,路灯光直照而下,龙七将长发从围巾中顺出来,微蓬松,稍凌乱,她松展着脖子,不急不缓地走向墙,章穆一在她的背后调相机,旁观的学生都拿着手机在摄像,有人轻悄打电话:“就白宇墙西边……对,快来快来,龙七搁这儿拍照呢,卧槽,真人!” 现场的路灯就像打光灯一样,打在她青灰色的头发上,折射出另一种光晕,而她一旦以一种杂志首模的气场站墙壁前,整个壁画的画风仿佛都产生了轻微的变化,林绘目不转睛地看,学生们都在看,眼睁睁地看着一堵普通的建筑群墙变成一副带着那么点儿微妙潮感的艺术墙。龙七还抚着后颈,她在看墙,她背对所有人,等终于松展完脖子,章穆一调完相机将镜头对向她的时候,她也就垂下手来,脑袋微侧,看章穆一的准备工作做到什么程度,也就这么给了他第一张照片。 眼神凌厉而勾人。 林绘的呼吸在加快,雨都好像是热的,淋在身上,烧在脸上,身边的女生激动地抓着她的手说:“不愧是模特出身啊,简直是妖啊。” 董西也在看着。 一声不吭地看着。 接下来的时间分秒而过,龙七平时低调,可但凡到了镜头前,就像领主回到领地,神落尘间,五彩斑斓的墙为背景,她的后颈,耳根,锁骨,脚踝,每一处细节都开始发光,有瘾,有没法言说的吸引力,她只要轻瞥一眼,或斜嘴笑一下,就能简简单单地把魂给勾了,一副没心没肺不负责的模样。 拍了不过十分钟,现场已经增加两倍的围观人群,龙七撩头发:“行了。” 她像林绘勾勾手,林绘立刻过来帮她举伞,把包也给她,章穆一在检查照片,问龙七:“来看看吗?” “不用了,我什么样我知道。”从包里拿手机看了一眼,没什么需要立刻回复的重要消息,她将手机放回兜里。 “怎么发给你?” “你挑九张最好的,发你们学校官博上,这样我自然就看到了。” 话音落,章穆一抬起头,而龙七没看他,准备走,他立刻说:“正赶上饭点,一起吃顿饭吧,我请你们。” 章穆一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挺地道的。 龙七的步伐在墙口停下来,墨镜在手指上转呀转,林绘先于她转过身,忍不住笑:“穆一学长,知道你想谢谢咱们家七七,但七七很忙的,吃饭不方便。” “留下来吃顿饭吧。” 董西开的口。 指头上转着的墨镜戛然而止,龙七的眼睛抬了抬。 万万没有想到董西会开口,她说这话的时候,平静地站在人字梯旁,就像是帮着章穆一随口附和的一句,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留人态度,但是温和,柔软,不冰冷。 “董西,七七她真挺……” “好啊。”龙七应,“我要吃海鲜。” 加上今天帮着做收尾工作的三个绘画组学生,晚上聚一起吃饭的共七人,章穆一应龙七的意愿,挑了校门口附近的一家海鲜店。 “大手笔啊穆一学长,这家海鲜很贵的。”入座之后,林绘就说。 章穆一将菜单传阅给她:“这家海鲜很正宗,值得尝,可惜现在进餐高峰订不到包房,我怕龙七不方便。” 七人所处的座位是堂内的大座,也算有沙发背作为隔板区分开每一个桌位,堂内人声鼎沸,聊天声碰杯声震耳欲聋,店门口有烧烤摊,不时有端着一盘串串儿的小哥在大堂穿梭来穿梭去,导致空气里也弥漫一股烧烤的油烟味。 但是好吃啊。 龙七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她正在回老坪的信息,脚不安分地搁在沙发上,露出一截膝盖来,她没摘围巾,围巾很大,挡着下半边脸,她低头回信息的时候整张脸都快埋进去了。 林绘挨着她坐,帮她拆餐具封膜,帮她放筷,帮她倒茶,但这姑娘没注意水壶手柄导热,刚提起来就“哎呀”一声轻叫,龙七反应快,迅速抬左手接住水壶手柄,右手轻轻推开林绘的手:“行了我来。” 手机放一边,第一杯茶她没给自己倒,坐对面的董西刚拆了餐具的塑膜,而手刚拿起杯子,龙七的手就来了,杯子突如其来地交接到龙七手上,两人的手指短促触碰又相离,董西抬头看她,龙七则行云流水地做着这些事,她倒三分之一的茶水,晃了晃杯子,清洗完内 分卷阅读116 部后将废水倒进烟灰缸,再倒满一杯,搁桌上,移向董西。 这过程中,没与董西对视一眼。 林绘盯着她手上的所有动作。 龙七的第二杯是给董西旁边的章穆一的,但章穆一可懂道了,接手说:“我来吧,我负责倒茶。” 章穆一接手后,反手替龙七倒第一杯,给了林绘第二杯,接着为其他女生倒茶,再是男生,最后是自己。 隔壁桌是个人数较多的大桌,十几号人,应该也是中昱的大学生,聊的都是校内的话题,声音很大,几个嗓门洪亮的女生一直起哄着让男生喝酒,特别喧闹,服务生过来点单的时候,章穆一都是提高嗓音说话的。 “诶你们快看官博,”这会儿,一女生突然拍桌子,将手机摆桌上,“这照片刚发上去一刻钟,转发量都过千了,好多人都说明天要过来看呢。” “我们的募捐有望了!”另一女生很激动。 章穆一把菜单给服务员,细心嘱咐,哪几份是要加辣的,哪几份不加辣,还特别嘱咐其中有一份不加蒜。 董西不吃蒜。 这个男生安排起事来挺井井有条的。 龙七看着他,筷子在两指间转了一个圈儿,林绘轻声问:“你在观察什么?” 龙七看她。 “你每回思考或者专心观察某件事情的时候,手上就会转起东西来,”林绘说着,撑起下巴来,眼睛亮亮的,“我没有说错吧。” 筷子又在两指间转了一圈,她晦涩不明地勾了勾嘴角,对林绘的观察不置可否,林绘这时叫章穆一:“学长,再要点啤酒。” “你能喝酒?” “七七一般都习惯喝一点。” “你们俩关系真好。”旁座的女生说。 林绘向那女生笑:“是因为之前一起在洛杉矶待了十天,对她的生活习惯耳濡目染的,总记着一些了,我自己原本也不喝酒,现在也能沾一点了。” “林绘林绘,快告诉我你们都是怎么拍写真的?” 啤酒送上来了,那边也彻底聊开了,喧哗浮躁的大堂里,林绘在讲话,在笑,章穆一在听,董西总是一副似上心又不上心的模样,她看着茶杯,手握着杯子,无意识地转着圈,偶尔会因为林绘说得过于高兴,淡淡给林绘一眼,也会附和话题给出云淡风轻的一笑,笑容长不过半秒。 而龙七,看着董西。 之前一直没有眼神对视,现在则以一种不受干扰的眼神看着她,闲散地靠着椅背,膝盖屈着,手指磨着啤酒罐的边缘,林绘的话题她压根没在听,董西的人,她一直在看。 后来董西也给她回应。 因为注意到了这种长久的注视,长久到无法忽视,所以在话题的一次小高潮后,视线从林绘脸上,慢慢地移到龙七脸上,被烟熏烤着的空气里似乎有一种女声在低吟浅唱,贴着耳畔,在烧,挺热,龙七刚好单手拉开啤酒拉环,气泡上涌,拉环落桌上,发出叮咚一声响。 “所以,董西和龙七是高中同学?” 好像话题落到了某个点上,章穆一突然这么问,也正因为把视线放过来,注意到龙七所注目之地,顺着这视线转头看向董西,董西垂了睫毛,再看向龙七时,龙七在喝啤酒。 “对啊,”林绘喝得有点多了,突然将头靠到龙七肩上,笑着指董西,“可是董西好吝啬啊,我问她能不能跟我说一些你的事情,她老是说,老是说不方便跟我谈你……一丁点儿都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问我的事情。”啤酒罐喀哒一声轻轻放桌上,龙七随口似地接话。 “我好奇啊,我想知道啊,我特别好奇啊。”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林绘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下巴抵在龙七的肩膀上,额头碰着她的头发,痒痒的。 “有啊。” 她一副并不避讳的样子,侧过头,对着林绘的视线:“上回不是告诉你了,我有男朋友啊。” 在座的人好像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龙七视线上移,看她们的时候,她们立刻识趣地摆手:“噢我们不会说出去的,懂的啦,绝对保密。” 她微微笑。 笑得并不温柔。 隔壁桌突然来了几声震耳的大笑,连带着沙发椅背都震了震,一男生输了游戏正在接受惩罚,一堆人闹得肆无忌惮,这边的女生立刻转移话题,轻声吐槽:“虽说是餐馆大堂,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这都噪音污染了,还能好好吃饭吗。” “算了算了,”另一女生安慰,“我刚认了脸,这几个是咱们同系的师姐 分卷阅读117 师兄,平时就特能闹腾,忍忍,那几个师姐不好说话。”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了,烧烤也上来了,董西起身:“我去弄点调料,你们要什么酱?” “我去吧。” 章穆一刚要起身,董西按着她:“我去,你们把要的酱告诉我就行了。” “我要一半花生酱加一半沙茶酱。”林绘不太客气,直接提需求,“谢谢董西。” 她的脑袋还靠在龙七肩上,董西看过去。 “你呢?龙七。” “你我都是老同学,”她慢条斯理地答,“这么生疏干什么,叫七七啊。” 林绘这时候抬起脑袋。 身子也不再靠着龙七,好像上一句话击中了她某个点,她在意识不太清醒的状态下特别容易敏感,身上有股呼之欲出的任性,但龙七不看她,她的目光由始至终,都痞里痞气地在董西身上。 “不太习惯。”董西说。 “我要酱油就好。” “你对董西真好啊,”董西一离座,林绘就开始说,她趴在桌上,脑袋搁在双臂上,由下至上地望着龙七,“上回帮她挡酒,这回帮她宣传艺术墙,还让她叫你七七,我叫你七七你都得说我。” 龙七拿了手机继续回复老坪之前发的信息,没搭理,反倒是章穆一笑了:“林绘,你吃董西的醋啊,你们俩可都是女生。” “还不是因为这位七七太帅了,我看你也得防着点。” 林绘越发口无遮拦,龙七往她身上斜斜地落一眼,林绘微皱的眉心立刻就不敢纠着了,想说的话也好似吞了回去,抿了抿嘴。 隔桌又来了一波大哄闹。 “章学长,你和董西是因为这次艺术墙的事儿认识的?”回完信息后,龙七将手机搁一旁,开问。 “是啊。” “董西人很好,性格又那么温柔,你真幸福。” “噢,”章穆一立刻听懂,主动抖料,“你可能误会了,我跟她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她的手指,慢慢地在桌上划圈。 “就,纯帮忙。” “多纯?” 章穆一一时回答不上,龙七笑:“啊,还在追。” 章穆一也不是多扭捏的男生,喝了口啤酒后,就豪爽地点头了,龙七的手指离开桌面:“那她呢?” “这……” 章穆一一犹豫,她就全了解清楚了,这时候林绘又在底下拉她的衣角:“我头有点疼……” 她低头看林绘。 拐角,董西端着几盘调料过来,她正在打电话,托盘搁在右手臂上,一边说话,一边缓步走来。 隔壁桌开始散了,几个男生争着买单,其中一男生喝得不少,冲天的酒气,还拦在所有人面前抢着买单,董西走到隔壁桌过道的时候,那男生突然发怒:“我靠你们都别拉着我!” 龙七听见声响,抬眼看。 看过去的时候正是出事的时候。 男生一使劲儿,手攥成拳头挣脱众人,猛地一下惯性往后甩!董西的身子恰好在男生后头,她的肩膀猝不及防地被这一拳抡到,毫无防备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摔了,托盘里的调料砰砰乓乓撒一地,脑袋磅地一声撞到对桌桌角,对桌的人惊叫,整个桌面都振动,一地的汁水淋漓中,融入一滴血。 她出血了。 “章穆一你去问餐馆拿医药箱,要碘酒和双氧水!”龙七的反应比谁都快,林绘挡她前面,她直接踩着椅子撑着桌子出座位,章穆一也霎地起身,全桌人火速围上去,董西皱眉闭着眼,她撞到的是眉骨,一道两公分左右的口子,血顺着口子流进她的脖子,一滴一滴落地板上。 隔壁桌懵了,惹祸的男生要上前,被同桌的人低声说着话往后拉,龙七下蹲扶董西,喊林绘:“你去外面叫辆车去医院!” 而后问:“晕不晕?” 章穆一动作很快,带着药箱过来:“这里有云南白药粉,先给她撒这个。” 董西的面色苍白,她想抬手,龙七握住她的手:“别碰。” 迅速替她上药止血,手挡在董西眼睛上方避免入眼,章穆一抽纸巾擦掉她脸侧的血印。 那边,惹祸那男的手也被董西当时端着的碗碟割伤了,一堆人同样忙着处理伤口,就在这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女生突然拨开人群,浑身冒着酒气,冲着董西这里喊:“怎么回事啊!看不看路啊!” 第六十七章 走火 投诉 龙七当时还在帮董西上纱布,接住那女生话的是董西的同学, 分卷阅读118 声音有一丝怯,但还占理,稍大声地回:“撞人的可是师兄啊,师姐你上来就兴师问罪合理吗?” “哟,”女生回,“咱同一系的啊,哎你别跟我这套近乎,跟你不熟!叫那女的出来!” “行了行了,”有人拉她,“你喝多了少说点。” “凭什么我就得忍着啊他手都流血了!” “人家女孩也受伤了,行了行了别闹了。”还是有没喝酒明事理的,但那女生脾气很燥,不听。 “你出不出来!” 说着就上来拨人,董西的同学太弱,拦不住,步伐间的混乱波及进最里层,龙七这时候已经在炸的临界点,肩膀被碰到一下后,她就压不住了,手上的药水瓶和绷带往章穆一手里一甩,人站起来,一回身就对上那女生,董西的同学还怯生生地想讲道理,而她撂了个酒瓶就往桌角砸,周遭一圈受惊的尖叫,玻璃渣碎一地,她握着碎酒瓶子,轻缓缓地问一句:“你想干嘛。” 没有感叹语气,不是真的在问“你想做什么”的意思,而是一种极低气压的人身威胁,女生这会儿怕事了,龙七动都没动,她已经懵懵地往后摔一步,沸腾,焦躁,心虚,有议论有倒吸气声,但都被龙七此刻身上一股寒彻入骨的不良气息压阵住,反倒章穆一按住龙七握着碎酒瓶的手,劝她收着点。 周围人认出她了。 或许听闻过她的暴脾气,或许被这仗势震了,人彻底怂了,朋友间相互拉扯着往外圈退,但随之而起的是周围渐渐明显的拍照,录像声,咔嚓咔嚓,越来越多,林绘这时跑来说车子叫到了,龙七放开酒瓶子,碎响声又震退一群人,她去扶董西。 “我来。”章穆一说。 他话音一落,就将董西整个人抱起来,绕开人群向门口的出租车走,林绘帮着开车门,龙七走的时候,一大堆手机镜头和议论声还小心翼翼地抓着她,仿佛希望她能再虎一点,再劲爆一点。 她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子前座。 “林绘……”林绘要上车前,董西喊她,声音轻细软弱,“你不用陪我了,回宿舍吧,罗欣她们没带钥匙。” 林绘犹豫的这会儿,龙七说:“你回去吧,晚点再联系你。” 她最终点头,关上车门。 董西的伤口,得缝针,缝五针。 会不会留疤还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也还不知道,章穆一陪着董西,而龙七坐在过道的等候椅上,她戴着口罩,看着手机,餐馆闹事的视频已经在网上流传开了,配的文字解说是“终于相信龙七以前是不良少女的传闻了,把我们的人弄伤,不认账还砸酒瓶。” 评论数转发数从百到千,趋势近万,老坪给她发来一条信息,让她别从医院前门走,已经有记者陆陆续续听闻风声陆陆续续来了,从地下车库走,车子在那儿接她。 良久地望着手机屏幕,仿佛回到了高三时候董西因她而陷入作弊风波的那一刻,有些事总在循环,有些东西命中注定,一口气隔着口罩无力地叹出,她在屏幕上打字,回老坪:把车停前门吧,我从前门走。 临走前看了一眼诊室,看不到董西,只看到屏风后隐约的人影和被半个屏风挡住的章穆一,章穆一注视着董西,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直到龙七走时发出轻微动静,他才往外看一眼。 龙七走出五步外的时候,章穆一在门口叫她,她没回身,章穆一问她为什么不等董西好了一起走。 “我有急事,没法等了。”因为一起走的话你们就走不了了。 章穆一说:“等一下。” 他重新进了诊室,几秒后,拿着纸笔出来,在纸上快速写下一串号码,递给她:“这是我的手机号,餐厅那件事,假如你需要当事人澄清,随时联系我。” 顿了一下,接着说:“假如你想知道董西的情况,也可以联系我。” 所以这就是董西愿意与之交流的男生。 这就是让董西在承受过靳译肯的抛弃,白艾庭的欺辱,龙七的背叛,舆论的诋毁,看透人心和世俗,“闭关锁国”一年后重新接受的男生,一个不扎眼不厉害不帅气但办事细心牢靠的男生。 龙七看着他,接过他的纸,放进衣兜。 她服。 夜里十一点的时候,老坪联系到餐馆拿到当天的监控录像,在这事儿上他没对龙七有什么指责,他反而说:“好事。” “好成什么样?” “监控我看过了”,老坪说,“这事你占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 “那就公布咯。” “会公布,但不是现在。”老坪电话里的口气轻松自在,“这事儿咱得这么干。” 龙七后 分卷阅读119 来耐心地听了十分钟,老坪的意思是借力煽风后再反转,先让公众舆论持续发酵,骂吧,争论吧,闹得越凶越好,这期间她的曝光率会极速上升,直到公众对龙七的指责崩到极点后,再放出明眼人一看就分出好歹的完整监控视频,龙七定位本就模糊,这么一来,一下子把豪爽有义气的形象坐实了。 公众也是会有愧疚感的。 到时候这阵愧疚感会炸出一片粉来,龙七从加害者到受害者的形象扭转也会使她得到极大的国民好感度,连带着她上回混夜店的事也能被一起理解和原谅。 老坪这招想得挺麻利,但龙七没同意。 “是会受点委屈,也挺险,但利大于弊,那些阴你的小孩,最后也会尝到反噬的味道。”老坪说。 “不是委屈,”她回,“我今天刚帮完一个朋友的忙,我的形象今晚要掰不回来,明天她那事估计也就砸了,挺好的一个事,公益慈善方面的,你就别把事搞大了,该怎么来怎么来吧。” “而且,”她说,“我不想英国那位知道这茬。” 在龙七的坚持下,老坪纵有万般对敌策略,最后也只化成一道绕指柔,简简单单地将监控公布了出去,事情在当天晚上轰轰烈烈地发生,又在当天晚上无关痛痒地结束,粉和名声到底还是涨了点的,最大的收获方恐怕就是中昱大学的艺术周宣传,还真靠着龙七的话题蹭上了热门,得到超出预想的关注。 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龙七没联系董西,也没联系林绘。 她想确认的一件事已经有了完善的解答,不必再多纠缠什么,免得落个藕断丝连的尴尬局面。 那周的周六在海滨有一场音乐节,班卫有个主场,龙七被他邀过去玩儿兼现场助兴,班卫很义气,许她的歌虽然没有写完,但把自己的两首成名曲改编成女声让她主唱,她本着玩票心态捧了他的场,但没想到现场反应热烈,班卫这个本来就很容易嗨的人更嗨了,返了好几次场。 散场时已经很晚了,十点多的样子,工作人员在后台收场,班卫让人买酒去,勾搭着龙七的肩膀喊她龙大爷,让她今晚上陪自己碰两杯。 龙七当时在给靳译肯发消息,英国这个点是下午,她突然特别想他,拍了一张散场后的空荡舞台,给他发过去。 “龙七。” 手机屏幕刚显示照片发送成功,身后就有一声柔柔糯糯的叫声,这声音轻轻地击打在她的脊骨上,她正在打字的拇指僵了一下,跟着班卫一起回头看。 董西站在后台的入口处,章穆一在她旁边陪着。 酒买来后,在空旷的舞台上铺了块方布,所有人席地而坐,夜风泛着入秋的凉意,不留情义地吹着,龙七穿得少,身上裹了一个毯子,班卫和乐队成员互灌酒各自嗨,董西坐龙七的右手边,她的安静在这阵吵闹中永远像一剂定魂针,定住龙七的情绪,龙七开了一罐酒,喝了一口,董西徐徐地说:“募捐很成功。” “噢。” “送物资的时候,我们想在捐赠人上加你的名字。”章穆一接上话。 “噢,挺好。” 气氛好像有一点冷场,龙七喝了第二口酒,看了一眼董西的眉骨:“那儿还痛吗?” “不痛了。” “医生怎么说,会留疤吗?” “医生说她的愈合能力还算……”“留不留疤无所谓。” 章穆一和董西的答复同时响,章穆一先收的声,他望了一眼董西,董西的手握着一罐未开的啤酒,也没打算开的样子,视线平和,语气不见波澜。 龙七喝了第三口酒,这第三口直接把剩下的啤酒灌进了肚子,她将空罐放一旁,拿第二罐啤酒。 “来来哥们,你来!”班卫这时候突然过来拉人,一下子就把章穆一拉进自己的人堆去拼酒,这边剩了龙七和董西,夜风呼呼地刮着,龙七的感冒还没好,一边开啤酒罐一边吸了一下鼻子,头发逆着风扬,她将头发往后拨,看着班卫他们整章穆一,抱着膝。 不看董西。 “为什么你老是这样。” 因为这句话,龙七的眼睛抬了一下,手里的易拉罐被捏出一些声响来。 但那句话确确实实是从董西口中说出来的,没有章穆一作陪的她仿佛突然就有了些语气方面的波澜,龙七还在发怔,董西说第二句:“前一刻对我热情,后一刻待我如生人,从认识你开始就这样,一直,一直,都这样。” 她侧过头,看她。 董西的眼依然是那双眼,依然柔,依然弱,依然不带一丝烟火气息,但她的语气不一样,像长久忍耐后的一次小发泄,眉头也因情绪的变化而轻蹙。 “我永远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态 分卷阅读120 度对待你,离你近点,你就远离我,离你远点,你又亲近我,我们之间就没法有一个安全而固定的距离,是吗?” 班卫那边吵吵闹闹,章穆一的手机这时候突然被扔了过来,龙七接住,班卫从人群里冒出头来:“他输了一轮!手机帮忙收着!” 而这里的气氛依旧是凝固的。 董西已经不说话了,但她在等她开口,很明显地等着她,龙七将手机放包里,她吸了一口气,回:“我们俩之间确实没法正常相处,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原因。” “你的原因是靳译肯,是吗?” “靳译肯不是我的原因,但他是你的理由。” “我是喜欢他,”董西性子虽然文静,但她有感情就承认,这一点上她比龙七还果敢,“靳译肯是我高中时代唯一一个喜欢过的男生,也是我到此为止唯一一个心动的男生,但他不再喜欢我了,感情既然断了就断了,过去了,我不会记在心上,所以他不成为我们之间没法正常相处的理由,那么你的原因是什么?” “你想跟我正常相处吗?”龙七反问她,“跟一个背叛过你,害你升学失败,背负骂名,还抢了你男朋友的女人正常相处,你想吗?” “我说过了,不是华宁没选择我,是我选择了中昱,我的升学没有失败,而你也没有背叛我,靳译肯是在跟我分手后才跟你在一起的。” “不,我在那之前就跟靳译肯发生过关系了,靳译肯跟你分手,是因为我为他打了一个孩子。” 好像是为了让她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龙七就这么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那方的喧嚣并没有影响这里可怕的寂静,董西没有动作,但龙七仿佛听到了她的肩身垮掉的声响,董西低下了脑袋,她在咬自己的嘴唇,龙七喝掉第二罐啤酒。 当她拿了第三罐啤酒准备拉环的时候,董西说:“那我们不聊靳译肯了。” 这是一种近乎卑微的退让。 龙七问她:“你为什么要让自己委屈成这样?” “我不知道。” 董西给出了一个没有答案的答案,但她没有犹豫,好像这就是她的真实反应,从心底直接反应到面上,乃至龙七一问出这个问题,她就答,答就是问。 “我不知道,我不太喜欢你漠视我的样子,我把你当过朋友,没法对你视而不见,也没法坦然接受你对待我的态度,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她反问龙七。 龙七的眼睛有点酸。 她看着一个这样的董西,董西也看着一个这样的她,而后她往嘴里灌了一口酒,迎着风说:“我们都太年轻,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 “那你想跟我和好吗?” 龙七抱着膝,易拉罐被捏得发出嘎达嘎达的响。 能做朋友吗? 她于董西,董西于她,都有各自的心魔与羁绊,也有一种天生相克的气场,乃至她一稍作放松,一有前景开朗的错觉,董西就会莫名其妙地卷入一些事端,被精神诋毁,被肉体误伤,所以真的能相安无事地做朋友吗,能回去吗。 她看着台下七歪八扭的座椅,董西看着她,喧嚣,风,狂欢过后的空旷,易拉罐撞击的金属声,从高一开始长达三年多的跌宕时光,每一次偷看,每一个盛满夕阳的瞬间,每一场风波过后的心灰意冷,她接近的时候,董西接受,她抽身的时候,董西也接受,而这次董西第一次向她迈开步子,向她求和,向她讨要一个安全而稳定的相处距离,龙七一言不发地看着地板,思索着。 良久后,她看向董西。 但是话没说出口,班卫就突然冲上来。 龙七和董西的眼神对望被班卫的突兀起哄给冲散,他说:“来来,他们都不行了,你陪我喝你陪我喝……” 拉着龙七就走,龙七身上的毯子落下,掉在董西的膝盖旁,而章穆一坐回董西身边,他抵不住班卫的一通猛灌,喝得面红耳赤。 龙七进入班卫的圈子,周身被乐队成员挡住,她回头,从各人肩身之间的缝隙往外看,董西并没有多孤单,她的表情还是章穆一离开前的那个表情,正抽出一张湿纸巾,替他擦拭脸庞。 那个晚上,龙七喝了很多酒。 班卫是个酒鬼,一喝起来必须过瘾,灌人酒的功夫也和靳译肯不相上下,但龙七这回喝得比班卫还猛,或许是崩得太久了,想烂醉一次,也或许是董西还在那儿等着她的答复,而她并没想好怎么回答。 六瓶过后人就不对劲了,她开始不跟任何人说话,脸颊发烫,班卫看出她这状态是快接近断片了,喊着让人给老坪打电话:“我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啊姑奶奶,你可得缓着一口气告诉我个地址。” 分卷阅读121 br /> “我知道。”董西开口,看着龙七的方向,“我会送她回去,你让她喝吧。” 龙七当晚记忆层面留存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董西的这句话,但是董西后来并没有把她送回去。 她把她带到了自己家。 出租车拐进了熟悉的公馆,熟悉的院落,她的家一进去就是滑溜溜的木地板,龙七在玄关口摔了一跤,董西在后面扶起她,很快有第二人上前来扶,听到董西的声音:“阿姨,我来,你去帮我拿一套睡衣,把卧室的床理一下。” “客卧还是主卧?” “我的卧室。” “哎,这不是最近新闻上那个明星吗。”阿姨小声嗫嚅。 龙七说:“我要卸个妆……” 但是董西刚把她扶到盥洗台前,她就开始吐,吐过之后喝了半杯温水,然后又在卫生间门口摔一跤,这一摔拉扯了董西,两人膝盖磕地的声音同时响起,龙七倒地上就没法起了,而董西一声不吭地将她重新扶起来,一个人,生生地将她扶到了卧室床上。 龙七的身体很软。 她的肌肤上残留着被夜风吹拂过的冰凉,有酒气,有一丝她自身的香气,她的身体是冷的,但脸上很烫,脖子里泛起一阵阵的红,好像有些酒精摄入过多后过敏的症状,董西叫她名字,她不回,但她还知道自己在床上,知道自己冷,提着被子往身上盖,就像在自家一样。 董西轻轻地将她的外套脱下,从被子里抽出来,收到衣架上,再从洗手间拿来一条浸过凉水的毛巾,擦拭她的脸。 脸部肌肤慢慢降温,脖子里的红印块也一点点褪去,龙七这会儿好像有点意识了,转身面朝床沿的董西,董西原本伸着手臂替她擦拭,这会儿距离突然变近,她手上的动作稍有停顿。 龙七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她的手腕。 “我想跟你和好……” 房门已经关上了,阿姨去休息了,不大不小的卧室里,暖黄的床头灯洒在被子上,龙七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有意识的,又好像是没意识的,董西静静地看她,不说话。 龙七则在说完这句话后,支撑起身子来,董西的视线耐心地跟着她,看着她接近自己,龙七的头发从肩口垂下,落进董西的脖子,发梢轻刺肌肤,极痒地一下,董西的睫毛随之颤了一下,两人的身影短暂重叠后又分开,董西的身子突然没有力气,往后倒,瘫坐在地毯上,但手还被龙七握着。 …… 龙七是被第二天的阳光刺醒的。 这卧室的窗户很大,不像她平时睡的那屋,好像没到生物钟起床点就被活生生地晒醒了,睁眼时果然满地阳光,她用手肘支起身子,眯眼扫半圈。 房间是由奶白地毯床铺和原木色家具组成的,墙上挂着几株木兰科植物的艺术画,隐约听见一声奶猫叫,她循着声音掀被子,一只苏格兰折耳猫从她的衣角旁探出脑袋,咪叫一声,迅速跳下床,窜出房间。 逆着猫咪往外窜的同时进房间的,是董西。 她眉骨上的伤已经不太明显,脖子里裹着围巾,穿着件月白色的针织衫,牛奶白的肌肤在阳光倾洒下泛着光,手里拿着几套叠好的衣服,直走向房间角落,那儿放置着一个打开的小行李箱,她将衣服放进箱子。 起身时,才看见龙七醒了。 龙七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董西继续别过头收拾衣服,说:“我要回学校了,你睡得好吗?” “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二十分。” 一下子想起三点有个活动,想起老坪孟姜女般的脸,她在心里火速骂了一遍昨儿个灌她酒的班卫,下床:“洗手间借我用一下!” 洗漱完穿戴好衣服,董西的行李也收整地差不多了,她问龙七:“你怎么过去?” “老坪接我,半个小时后到,你回学校是吗,顺道送你?” “两点学校有事,得早到,不用了。” 龙七正给老坪发定位地址,这时候头还酸痛,她的眉头始终轻蹙,抬头看了一眼董西:“我昨天有没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闹事了吗?” “没有。” “你爸妈呢?” “这个星期不在家。” “昨天你一人扛我回来的?” “家里的阿姨有帮忙。” 几番问答,董西的语气都很平静,龙七最后问:“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这句话后,董西有停顿。 因为这阵停顿,龙七瞥她,眼神刚落她身上,董西答:“ 分卷阅读122 你说你想跟我和好,这话奇怪吗?” …… 所以和董西的关系,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重修于好了。 十一月的风不太温柔,冷得透透的,龙七靠在郎竹公馆出口的车站广告牌下,手机在手里转,嘴里嚼着糖,脑子里回想着董西说的话。 董西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和好”两字的呢? 想得正细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回忆起另一个画面,好像昨天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包里而忘了拿出来,她打开包,手往里探了一下后,果然摸着章穆一的手机。 噢,忘记还给他了。 然后又想起另一件事。 想起昨天曾给靳译肯发了照片和信息,但之后一直没收到回应,她滑开手机屏幕,打字,发去一句:你死了啊? 中昱大学,女生宿舍公寓楼。 冗长的,光影交叠的走道里,有一些陆陆续续回学校的学生,行李箱车轱辘声在响,钥匙插进锁芯,扭两圈,门锁解开,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好出来,打一句招呼:“咦董西,你今天来得挺早。” “嗯。” “我正要去超市,外面那么冷吗,要戴围巾?” “我感冒了。” “噢噢这样啊,你赶快回宿舍休息吧。” 女生从身后走过,董西扭下门把,空无一人的宿舍,光线阴暗,有走廊传来的外人走动声,有窗外的风声,和她的行李箱在地上移动时的车轱辘声。 窗帘拉开后,地板上才有了些光,她站在清冷的日光里,将桌上的一面立镜竖起来。 头发都缠进了围巾里,手轻轻地将发梢顺出来,随后下移到领口,解开围巾的一个结,缓缓地抽,围巾滑过脖子,顺溜落下。 她将围巾放在桌上。 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那里面,一个面色过白的自己,和此刻裸露在脖子里的,两块像被火烙过一样的红色印记。 心口轻微地起伏。 门口传出响动,有舍友进门,董西不紧不慢地将围巾重新裹上,她没回头,压下镜子开始理书,将书放架子上时,随手拿起原位置上的小盒子,但盒子不同以往的份量使她蹙眉,轻了点,她下意识地打开,然后看见里头本该躺着的一条桃木挂饰…… 没了。 …… 龙七依然没想起来昨天喝了多少酒。 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断片的,又是如何组织语言向董西说了和好的话,手机依然在她的手心转来转去,糖依然在嚼,身上有股宿醉过后的慵懒痞气,乃至周围行人都只敢瞄她,倒不敢拍她。 风吹啊吹,吹来一条信息,手机震动,屏幕亮起,她低头瞧了一眼。 然后手指间所有不安分的动作都停息了下来。 糖也不嚼了,痞气也在无形中收了,她注视着屏幕,手心不知不觉地出汗。 老坪的车刚好到达,向她鸣笛,她不理,心口有团火开始烧,烧得整个人出虚汗,老坪连着叫她两声,她都不回。 因为靳译肯给她回复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解释任何原因,一贯像他平时懒得打字的德行,就四个字。 ——爷刚下机。 第六十八章 擦枪 投诉 所以靳译肯还真把那个什么学术交流的名额拿到了手。 在龙七玩乐的时候,在同龄人瞎闹的时候,他一个人,拖着一个白艾庭,在异国潜伏着,低调地努力,孤独地胜利,然后以这样一种名正言顺的姿态,光明正大地回到这个曾经把他放逐的地方。 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靳译肯这招又玩得有点深,他不但没提前告知龙七这件事,就算发了信息后,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主动联系她,龙七问他在哪里,他不说,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他只给她发了一条文字信息,又是言简意骇的一句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冲天的傲气。 ——忙两天,两天后来找你,等不及自己找。 看来这次能停留在国内的时间挺长,还知道跟她玩起捉迷藏了。 章穆一的手机在包里响,她一边上老坪的车一边接听,魂还没回来,心不在焉地问一声:“谁?” “龙七,是我,章穆一。” 她一手给靳译肯回信息,嘴上说:“当我傻啊,章穆一手机在我这儿呢。” 然后就挂了。 三秒后,手机再响,她 分卷阅读123 再接:“谁啊!” “我,章穆一,龙七这是我室友的手机,我手机落你那儿了。” 章穆一生怕她大脑维持短路状态,迅速解释,她这才反应过来,章穆一接着说:“龙七,你方便的话给我一个你那儿的地址,你把手机存放在公司或者小区保安室就行,我明天自己来拿手机,麻烦你了。” “今天没法来吗?” “今天有事,没法来了。” 她还在对靳译肯进行消息轰炸,嘴上回:“放保安室不安全,明天我给你送去。” “这太麻烦你了。” “本来就买了一些捐赠的物资想送来,正好顺路,再说了手机是我拿走的,给你送去也是应该的,约个地方。” “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学校北门的咖啡屋见吧,详细地址我待会儿发我的手机号上。” “行。” 挂了章穆一的电话后,龙七手快给靳译肯发一句:老子在你家小区门口。 但是完了,发出去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小区门口,所以立刻撤回,微信页面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撤回提醒,而靳译肯的对话框仍旧保持平静,可能真没看到。 “你手抖什么啊?”老坪突然开问。 龙七抬头:“谁搜抖?” “手。”老坪教她念。 “我手没搂。” “抖。”老坪再次教她念。 “你烦死了。” “行,当我什么都没说。” 结果那一整天,靳译肯还真没联系她,搞得比她还忙似的,她到晚上才镇定下来,干脆也偃旗息鼓,不理人了。 慌什么? 董西已经跟她重修于好了,单纯的朋友关系,她也彻底熄灭心里那团火了,有什么可慌呢,再说她从来不介意靳译肯对这方面的看法。 她这么捋着思路。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三刻,龙七提前到了中昱大学北门的咖啡馆。 鉴于昨天出席活动的时候态度好,她对记者又是笑脸相迎又是说甜话,老坪一乐,给了她全天假,龙七用上午的时间去自己学校听了几节课了解了一些进度,中午搭车来这儿,到达后用章穆一的手机给他室友发一信息,章穆一很快借室友的手机回信:马上就到。 咖啡馆里都是学生,临近中午,熙熙攘攘,但不算吵闹。龙七素颜不着妆,戴着宽檐帽,最近天冷,她总算穿上一件不厚不薄的宽领毛线衣,一身行头不高调也不太低调,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区域入座,认出她的学生还是有的,但鉴于她本人脾气方面的传闻实在太多,没有人贸然打扰。 她嚼着糖,将章穆一的手机在桌面上转来转去,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敲着自个儿手机的键盘,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再次骚扰靳译肯。 她耿耿于怀他晾她两天还不可一世的态度。 身后有一桌女生在聊天,声音一会儿放低,一会儿又齐声倒抽气,好像在聊见不得人的八卦似的,咖啡馆门铃三番五次地响着,一直在进客人,龙七往门口瞥一眼,进的都是女客。 “我打听清楚了,他在英国有个女朋友,但不太亲密。” 有一句话漏到龙七的耳朵里。 “范范知道吗?”后桌的一人问。 “她知道一半,只知道有女朋友,但不知道关系如何,第一天就打听来的,她那性格等不得。” “你把这情报给她发过去。” “我说……”另一人插嘴,“范范能得手吗?” “范范美啊。” “可他也帅啊,我的天呐,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那种笑一下就可以让人全身烧起来的男生,各种想被他睡你知道吗,不是能跟我们玩一块儿的,我看范范兜不住他。” 女生的声音刻意压低,藏着一丝笑意:“范范就是想睡他啊。” 服务员把龙七的咖啡端上来,那一桌才因为这些动静而收声,把音量压到旁人听不见的程度,龙七终于组织好一串骚扰语言,刚要发送,林绘的来电突然跳出来,挡住她的聊天页面。 她接。 林绘问:“七七?” “你说。” “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来找你,说点事儿。” 林绘的声音虽然轻,但听上去挺正经的,没有平时跟她说话的那股笑意和甜音,她回:“你现在来找我吧,我在你们学校北门的咖啡馆。” “好。” “董西在吗?”她问一句,“在的话让她 分卷阅读124 一……” “她和同学吃饭去了。”林绘接住话,接得比龙七的问话还快。 “噢,”她说,“那你来吧。” 挂完电话后,骚扰靳译肯的心情突然淡了。 龙七的指头在桌面上点了几下,最终本着一股“算了饶他一命”的心态放弃骚扰,拇指按键,逐字删除聊天框里的字,但偏偏这时手机一声震,原本空白的聊天框上跳出来一行字,靳译肯发的。 ——看着你“正在输入”一个小时,你挺闲。 嘲她。 他嘲她,龙七当时就炸了,立马发语音:“要么现在跪着来见我,要么滚回英国去!” 后桌的女生因为她提到“英国”两字,敏感地朝她望过来,继而推扯身边的人:“是不是龙七啊?” “龙七。”章穆一的声音恰好从五步外传来,女生堆里没声儿了,她抬头,章穆一显然是赶过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上前拿了手机,对她说,“谢谢你了,没手机真不方便。” “我帮你充过电了,”她暂且压着气,用正常语气应付他,“满格。” “你昨天住在董西家?早点打电话给你的话就可以让董西捎给我了,不用这么麻烦你。” “说了没事,顺路的。我买了几箱水和生活日用品,放在保安室,”她起身,“你跟我去清点一下?” 章穆一却站着没动:“我觉得不用清点了,龙七,你能支持这次募捐活动,我们就很感谢了。” 她懒洋洋地回身:“你忙啊?” 他动拇指,指了指咖啡馆深处某块区域:“系里来了交流生,我得去打个招呼,你没吃饭吧,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我对国内国外的理工男都没兴趣。”她一边应,一边给没有回复的聊天框发去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叮—— 咖啡馆的某处,遥遥传来一声消息提示声。 “倒是回我啊,盯着我的聊天框看了一小时的闲人。”她轻声录语音。 叮—— 发出去的时候,遥遥某处,又传来一声相对应的收信息声,龙七这回耳朵尖了,并且开始反应到大脑皮层,她往章穆一所指的方向看,隐隐看见隔墙后的一桌男生,一边看,一边动手指连发两个表情,那边果然传来两声连在一起的清脆提示声。 “章穆一……”她下意识问,“只知道你是理学部的,你是什么系来着?” “我?物理系。” ——过几个月我这边学校和国内某所大学的物理系有个学术交流项目,是哪个大学我还没打听清楚。 ——我打听清楚了,他在英国有个女朋友,但不太亲密。 两段话一下子对上了号,又想起其中一个女生描述他时的浮夸语句,越想,疑心越重,越重,脑袋里就不停循环那几句话,龙七皱着眉往那儿走,章穆一问她怎么了,她充耳不闻,心里在打鼓,想着老天不会这么猎奇,这种巧事也敢往她身上砸,但步子就是止不住往那里走。 往坑里走。 越过一道隔墙后,看到坐在这儿的一桌人,五男一女。 依稀听到他们之间的英音交流,四个男生是背对她的,都不是本国人,也没留意她,旁座的一个女生是这个学校的,她正用英文参与交流,一边说,一边用手势轻微比划配合着,偶尔微笑,偶尔点头,一副“这讨论简直没法更融洽”的模样,而唯独有一个人斜斜坐着。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本国男生,也是唯一一个处于喧嚣之外的人,他无需和自己的同学交流,看上去也懒得和那名女生代表交流,龙七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看着膝上的笔记本,而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因为前一条消息的提示而亮着。 龙七倒抽一口气。 因为眼前一下子闯进了靳译肯这个时隔好久不见的人物形象,口干,舌也燥。 “龙七?”章穆一喊她。 她向章穆一看去时,靳译肯循声看过来。 但是龙七对着章穆一的眼神询问答不出话,口干舌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再看回去时,正正好好与靳译肯的视线对上。 完了。 视线一对上,她在聊天框里的那套狐假虎威就全部塌了,靳译肯已经将膝上的笔记本合上,他可气定神闲了,明明是她先发现他,他倒反过来有一股先发者的意气风发,没笑,但眼神里有一股只有她能看到的坏模样,龙七被这眼神抓得走不了人,一身反骨隐隐地被他逼出来,章穆一已经跟在座的一轮人打了招呼,和靳译肯也简单打了招呼,再看回这时,她终于开口:“章穆一。” 分卷阅读125 > “嗯?” “我还没吃午饭。” 这么一句话摆在这儿,章穆一怔了一下,随后答:“那正好,跟我们一起吃吧。” 而章穆一话音刚落,桌前的一张椅子就被龙七抽开了,她将包往桌上一放,人也入座,坐靳译肯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介绍一下呗章穆一。” 靳译肯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她懂的,他现在就操着一副“爷就看你怎么演”的淡定样,看戏呢。 “噢,他们就是我刚跟你说的交流生,”章穆一反应倒快,简单介绍,“都是英国威斯伦大学物理系的拔尖生,这次来的目的是与我们合作一个物理课题的研究。 然后面向他们介绍龙七,用了一连串的英文,没说她的艺人身份,只说是朋友,倒是重点提了支持慈善募捐的一事。 接着介绍旁座的女生:“范馥宁,我们物理系的才女,也是这次交流活动的招待。” 说着,话头对向那女生:“我的手机拿回来了,昨天辛苦你了范范,多亏你在中间联系,否则误不少事。” “没事,拿回来了就好。”女生应。 范范。 龙七在脑袋里咀嚼着这昵称,往那女生看一眼,恰好也碰上这女生看自己的一眼,龙七不收,而这女生比她怯多了,察觉眼神对撞,视线立刻一个打拐儿转到了章穆一那儿,抬起杯子欲盖弥彰地喝了口咖啡,耳根微微地红。 看来也不是多直爽奔放的女孩子,跟之前对话里的形象不太符,但漂亮倒是真的,五官比林绘还精致点,只是类型不同,她身材娇小,是小鸟依人型的女生,气质更像是学文的,但偏偏在理学部,那么在男女比例失调的理学部,毋庸置疑炙手可热了。 龙七没来之前,她身上有股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小娇小傲。 龙七来了之后,她好像就被压住了,且自己似乎也察觉到气场的悬殊差距,有些紧张。 “对了,你们两个可以认识一下,”好了,章穆一开始重点介绍对桌那位,“他叫靳译肯,从高中开始就是市里各项物理大赛的金奖得主,很厉害的一号人物,这次学术交流他也是唯一一个中国学生,他……” “噢,”龙七打断,“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在报纸上见过你啊。” 那个范馥宁借她开口的空档,开始看她。 靳译肯的答话挺慢条斯理的:“我看你也挺眼熟的。” “噢是这样,”章穆一做补充说明,“龙七在我们这儿挺有名的,她是名模特,也是位很受欢迎的艺人,你可能看过她的广告。” 章穆一的解释来得一本正经,靳译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看着龙七,龙七也看着他。 等对方说完,他公式化地回一句:“挺厉害。” 可一点都没听出由衷的赞美来。 “穆一,”范馥宁轻悠悠地开口,“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这个范范一问就问到点上来。 但好在章穆一是个逻辑清楚的人,直接挑重点讲:“龙七之前关注了我们学校艺术周的募捐活动,我们就是通过这个活动认识的,她今天来这儿,是送点物资过来。” 没说手机和董西的事,大概怕解释起来麻烦,也因为她和董西及林绘交好,章穆一介绍起她来,一直有意无意地将她的形象往正面上引导。 “原来是这样,”范馥宁点头,“就想着你俩的画风不太符合。” 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往靳译肯那里飘。 章穆一问龙七吃什么,这里大多是一些面食和甜食。 “有果蔬沙拉就行。” “附近有中餐馆,我建议你们带他们去那儿看看,他们现在对中餐兴趣比较大。”靳译肯徐徐地插进一句话,接着对周旁的同学说几句英文,那些个男生一下子比刚才精神了,连连点头说着“Yeah”。 章穆一觉得行,然后与那个范范一起,招呼着四个英国小哥去隔壁中餐馆“考察”,靳译肯没去,他懒,龙七也没去,她更懒。 正好也需要人在这儿留着位。 然而人一走,靳译肯的眼神就开始扎扎实实地放她身上,说:“虚什么?” “谁虚?”她秒回。 “一看见我怕得不行。” “行啊靳译肯,几个月不见翅膀硬了,晾完我还理直气壮的。” “我翅膀倒不硬。” 他也秒回,然而这句话像是前半句话,从语气上听还有后半句,但他不说那后半句,吊儿郎当地看着龙七。 龙七一下子就懂,拿了块巧克力往他身上扔 分卷阅读126 ,他撇了下脑袋,没砸成,还挺得意,一副“你就该被我调戏”的表情。 但他紧接着又说一句话:“董西也在这个学校。” 就好像是战术,前一刻让她放松,后一刻让她醍醐灌顶,龙七没应话,他问她:“你自己知道吗?” 沉默一瞬后,龙七问:“白艾庭知道你来吗?” “她知道。” 她回有关董西的问题:“我知道她在这儿。” 但也只回这么一句话,点到为止地很,靳译肯正要说下一句话,视线突然从她身上移到身后,有人来了,那人轻轻拍了拍龙七的肩。 她回过头。 不是林绘。 是三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她们站在座位一端,揣着一本小本子,细声说:“龙七,特别喜欢你,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 …… 她签名的时候,女生们的胳膊肘推来推去的,空气里浮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燥,这股燥又不像冲她来的。 签完名合上本子,领头的女生又怯怯地说:“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合呗。” 女生们特意绕到桌沿,请她转一下身:“这里的光线拍照比较好看。” 前置摄像头对着她们,龙七身后的女生都往下蹲,快藏在她肩膀后头了,她特意问:“脸照不到没关系?”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们齐齐摆手,“拍吧没关系的,你太美了呀,我们不好意思上镜。” 靳译肯在后头笑了。 龙七瞪他一眼,但三个女生跟着笑,脸还挺红,她再看向屏幕的时候,突然看明白了。 噢,蹲得这么往下,是因为这样就能拍到后头的靳译肯了啊,到底还是异性相吸,明星光环都挡不住这混蛋身上的雄性荷尔蒙,三个女生使了这么防不胜防的一招,还把她给套进去了,靳译肯倒像早就看出这套路,在后头悠哉地看着镜头,龙七正要有反应,照片咔嚓一下被定格了,三个女生腼腆地向她道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并且把她们的签名本落这儿了。 本子翻了几页,掉出一张拍立得照片,是其中一个女生的自拍照,背面留着一串手机号。 龙七合上本子就往靳译肯那儿飞,他再次撇了下脑袋,仍笑着,她说:“你再笑我弄断你的腰。” “这一套你晚上再用。” 又来了。 他这副样子欠得不可一世,每一句话都把她压得死死的,龙七良久地看着他,随后改了语气,淡淡回:“别晚上了,中午吧。” 空气在烧,喉咙有点干,手心也挺热,这句话终于反压住靳译肯了,他没回应,两人相对而视,但不过三秒,他的视线再次从她身上移到后头。 章穆一他们回来了。 “那家餐厅人比较多,我们先取了号,先坐这儿等会儿,”他一边说一边坐下,“你们聊得怎么样?” 范馥宁和四个英国小哥陆陆续续入座。 “我跟理科学霸没什么共鸣话题,”龙七特别自然,就好像真的没跟靳译肯聊过一样,撑起脸颊,看向章穆一,“所以你昨天没空拿手机,是因为忙着接机?” 章穆一对这突然乱入的话题反应了半秒,点头:“对,接机和安排酒店入住。” “怎么不住宿舍?” “宿舍下个星期才能安排上。” “噢,”随口问,“哪个酒店?” “离学校最近的万海酒店,就在这条街上。” 龙七听着,手指尖点着脸颊,然后从包里拿手机,假模假式地看一眼后,起身:“章穆一我不跟你们吃了,临时有事,保安室的东西你自己去搬吧,我先走了。” 边说,边往后走,靳译肯仍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龙七往他那儿撂了一眼,他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 室外的水汽比不过室内的湿气,室内的湿气比不过手心的湿热。靳译肯晚她十分钟到达套房,但早她十分钟进入气氛,房门紧闭,窗帘半拉,龙七有两回坐他身上,但都被他反压回去,长发零散,右手被他十指紧扣着摁到枕头底下,他在施力,也在吻她,他每一次施力的时候,她都轻微皱眉,但鼻息被他强烈的吻覆盖,这种皱眉到后来慢慢变成另一种频率的呼吸,脖颈间的汗滑到他的手臂上,随着气氛的推进渐渐细密,渐渐咸热。 靳译肯这一回不太温柔。 他太想她了,也太想要她的身体了,而这种火一点就着,弄得龙七浑身都酸软,她在最后一秒的时候漏出一 分卷阅读127 声喘音,将指甲抠进他的手臂,靳译肯在她耳边说话,念着一声沙哑的“七”,摩挲出一句沙哑的话,她听不清,后来手从他的臂上滑落,情不自禁地撑起身子和他激吻,头发从肩口滑到后背,凝着汗,湿透了。 房门紧闭一个小时。 这期间,有人来敲过门,他都置之不理,完事后洗了澡,龙七从套房的小冰柜里顺了一罐啤酒,咔嚓一声拉环,躺沙发上,用他的手机订楼下的外卖,还拆了包他房里的零食。 那时候,也就问:“你刚刚在我耳边说什么?” 靳译肯的手头拆着一个茶叶包,水在壶里咕噜咕噜地烧,他回:“同居吧。” 龙七看他。 “居哪儿,这儿?” “不住这儿,住处的钥匙在你那儿。” 噢,那套房子。 她想起他之前带她去过的闲置公寓,注意力回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不是说安排了宿舍吗?” “我放着你去潇洒,自个住宿舍?”靳译肯这一句话,就是十足的“你觉得爷可能干出这么规矩的事吗”的质问,龙七说她考虑考虑,手指闲来没事翻他的微信通讯列表,看他未读的几个消息。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一个昵称为“FF”的账号,头像没放照片,发来的未读消息有三条,显示出来的那条是:在房间吗? “这谁啊?” 龙七直接问。 靳译肯刚倒完水泡完茶,把她正在喝的冰啤酒拿走,用热茶取而代之,往屏幕瞥一眼:“范馥宁。” 然后说:“你点开看吧。” 龙七二话不说地点开,这女孩在今天发来的消息共有三条,一条是早上八点的,问:起了吗?昨天睡得习惯吗?(笑),不习惯的话告诉我噢,我可以帮你换房间。 第二条是十一点发的:吃午饭了吗? 而第三条就是刚才的:在房间吗? 靳译肯一条都没回复,而且从消息提示来看,他连读都没读。再往上滑,好友验证是昨天深夜九点发来的,验证通过后的那个时间点,范馥宁还给他发了“害羞”的表情和“早点睡”的道安。 这姑娘不太安分啊。 “她知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知道。” 他刚答完,房间门正好被人叩响,他往声源处看,但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直到龙七用脚尖踹他的后腰:“我的外卖。” 靳译肯这才去开门。 但门刚开,范馥宁的声音就从外头传来:“你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带了点新鲜的水果。” 龙七那会还在研究他的聊天记录,别头看玄关处,靳译肯的答复都还没给,姑娘接着说:“还没洗,我帮你洗一洗吧。” 说着就不请自入。 身子快速越过他往里走,玄关直通卧室,范馥宁走到卧室所花费的时间不超过三秒,所走的步数也不过五步,龙七懒得动身,而范馥宁是在第四秒发现龙七的。 发现当时正斜靠在沙发上嚼薯片的龙七。 彼时她光着腿,穿着靳译肯的T恤,手里有茶,有手机,肚子上还放着一包拆开的薯片,她的小腿搁在沙发扶手上,有光穿过窗帘薄纱,洒了一片,洒在她的脚踝上,她的头发半湿未干,空气里浮着一层暧昧的水汽,来自浴室。 范馥宁的视线愣愣地放在她身上时,龙七慢条斯理地瞅她一眼,靳译肯则一不做二不休,将客房的门关上。 咔嚓。 第六十九章 皮囊 投诉 房间里的温水汽还没褪走。 没有整理的床铺和散落在置物柜上的衣物都像字谜题板后的暗示,让某种不言而喻在空气里淡淡化开,范馥宁站在床尾和电视墙之间的狭窄过道上,看着窗口的龙七,看着一个小时前提早离场,现在却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龙七,好像懂了什么,那一霎那耳根通红,神态局促,站姿尴尬,有着“这两个人居然悄无声息地约了”的内心活动所呈现出的细微表情变化,但龙七也就瞥她那么一眼,一眼之后,她继续嚼薯片,看靳译肯的手机。 有股懒得搭理人的小傲慢。 靳译肯没穿上衣。 凭着他没穿上衣,她还敢这样单刀直入,就能看出这姑娘的心思有多重,龙七在看这姑娘的朋友圈,他则往柜子里拿衣服,一边套着,一边慢慢踱上来,用一种“你自己要往坑里跳,拦都拦不住”的眼神瞅了眼范馥宁,范馥宁的注意力飘到他手臂上。 那上面有被龙七抓出来的红痕。 看到后立刻转移视线,步子不 分卷阅读128 太稳,往旁边踉跄了一步,果盆里的苹果往下掉了一颗,咕噜咕噜滚到沙发脚。 他从桌上拿烟和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着,打火机滑回桌上,说:“水果不用洗了,放茶几上吧。” 这态度比龙七还若无其事,而后再说:“我的房间也不用续订了,傍晚之前退了,我另有住处。” 最后问:“你有没有其他事?” “我……”她勉强开口,“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没有,没有打扰吧。” “没有,我们刚完事。” 靳译肯这么一句直接的回话,又惊得范馥宁手抖,苹果扑通扑通往地毯上砸了两颗,龙七这时候摆了摆手,挥开空气中的烟味儿,靳译肯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摁进茶水杯。 她这会儿也大致看完这姑娘的朋友圈了,起身,靳译肯问她还吃不吃外卖。 “不吃,没耐心等了,我得走了。” 她站起来,右膝曲在沙发上,边答边提起腰间的T恤,在窗口的微光中脱下衣服。 T恤一寸一寸地离开肌肤,范馥宁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看到她的身体。 看到她的腰窝,看到她背后漂亮的脊柱沟,看到她平坦小腹上隐隐约约的马甲线,看到盘弯在她后腰的蛇形纹身,狭小的酒店客房内,微光照拂,细尘漂浮,三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被活生生地压成两个人,范馥宁的呼吸屏着,手指抠紧果盆边缘,她看着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脱衣的龙七,一股无声却强烈的打击从她的头顶灌到脚底,彻骨冰凉,又火烧似的羞卑。 龙七的头发缠在胸衣的带子上。 她用中指勾起肩上的内衣带,斜着头,拨头发,那时候的眼睛才若有似无地扫过范馥宁,范馥宁一声不吭地别开视线,貌似尴尬,偏偏脸又涨红。 她从置物柜上拿回自个儿的衣服,套上。 范馥宁的存在感是在那一刻被压为负值的。 在那一个无论样貌和身材都碾压她的龙七面前,自己的小心思,小骄傲,此刻都被对方用这种方式打击着,不用拆穿也不用多说,脱一件衣服的功夫,就直接把它们掐死在了心底里。 靳译肯叫她一声。 范馥宁立刻转头,他正收着一堆电子设备的数据线,说:“我跟她的这件事外人不知道,我也不打算提,你懂不懂?” 没有看她,语气云淡风轻,但里头的意思深着呢,厉害着呢,范馥宁这姑娘也拎得清,低声应:“我懂……” 但话落后,喉咙轻微抖动了几下:“你们才刚认识吧……” 龙七已经穿戴完一身行头了。 她拿上包,叩上宽檐帽,忽的将手臂搭到范馥宁的肩膀上,姑娘吓了一跳,整个身子缩了缩,龙七说:“我没法单独出这个人的房间,你送送我吧。” 又向靳译肯说:“我借你同学用用啊。” “我下午要带你去个地方,”他应,“你在楼下等我。” 她背着他比OK。 房间门关上后,走廊里就剩了她们两人。 龙七的手臂仍搭着范馥宁的肩,范馥宁攥紧果盆,被迫亦步亦趋,但一声不吭。 那会儿,她才往果盆里拿一颗苹果,瞅范馥宁,有正在做客房清洁工作的保洁员经过她们,也只当是要好的朋友。 龙七说:“还不明白啊?” 范馥宁的魂好像才从之前的阵仗里抽出来,别过头。 “你们的情报出错了,”苹果在龙七的手里一抛一落,她将范馥宁的肩勾得牢牢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英国那个不是他女朋友。” …… “姑娘我才是正宫。” …… 因为刚下过一场小雨,酒店外的地面和空气都湿漉漉的,龙七从大堂电梯出来后,直接往酒店后门走,苹果在手里抛着玩着,刚下阶梯,有人唤她:“七七。” 声音不太响也不太轻,她应声回头,林绘正站在后门的墙边,因为她的快速经过而跟着她下了一步阶梯,面色清淡,头发和衣服都有些许湿漉。 这时候才猛然想起和她的约会,龙七在原地懵了一下,下意识看表,再看林绘身上沾湿的地方,脱口就问:“你在等我?” “我当然在等你。” “你为什么在这儿等我?” 林绘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我在咖啡馆门口的时候就叫你了,你没听见,然后,见你进了这儿。” “然后就等了一小时?”她接连问,“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怕你在谈事。” 分卷阅读129 />“进酒店能谈什么事。” 龙七这句话说得太快,并且丝毫没有要改口或者补充解释的意思,林绘注视着她,眉头蹙了蹙,龙七没管,接着问:“那你要跟我谈什么事?” 林绘将手伸进衣兜。 马路上有喧嚣的车鸣声,人声,龙七眯着眼闲闲地看了看四周,当目光再转回来时,林绘向她摊开手,一串桃木挂饰安静地躺在她手心。 神色轻微变化。 林绘那时候牢牢地抓着她的表情变化,说:“是同一条对不对?” 抬眼看林绘,直接问:“董西给的?” 话问出口的一霎那,林绘的手抖了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颤:“原本以为只是巧合,你的是手链,她的是挂饰,应该是不同的饰品,后来仔细看了看,这桃木根本就是同一块,董西不属龙,而你姓龙。” “你掰扯这些干嘛?” “你跟董西什么关系?” 林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龙七紧着的眉头松了一下,林绘盯着她,继续问:“不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对不对?” 大概五秒左右的无言以对后,龙七慢慢地别过身,将苹果放进衣兜,背过林绘:“你好像误会了一些事。” “我误会什么?” “误会你跟我的关系。” 她答得很快,林绘还没反应过来,她重新侧过头:“毫无缘由地跑来质问我的交友圈,咱俩还没到这关系吧,我跟你认识多久?我跟董西认识几年?我送她根挂饰怎么了,你长这么大就没送过人东西?” 这一串话就把林绘说虚了,她的眼里有点慌神,龙七接着问:“东西是你自己拿的还是董西给的?” 她不说。 “找个机会还给她。” 林绘的手慢慢垂下,看上去还在犹豫,龙七补一句:“听见没有?” 这时候,酒店大厅内传出一声电梯响。 龙七别过头,林绘跟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遥遥电梯口响起门敞开的声儿,人还没出来,一个行李箱先缓缓悠悠地滑出来,随后靳译肯才慢慢地踱出来,他懒得拉行李箱,箱子在前头滚,他自个儿在后头走,边走边按手机。 没两秒,龙七的手机响。 他循着声看到后门这儿了。 叫她:“七。” 同时又好像开始打第二个电话,将手机搁耳边,眼睛仍看着她,勾了勾食指,示意她过来。 “他叫你……” 林绘好像要说话,但话又似乎被堵住了,看龙七,但龙七没功夫看她,她的注意力全在靳译肯那儿,多的只说一句:“没其他事我先走了,有事给我发信息。” 随后朝着大厅走,而靳译肯挂完电话后朝林绘带了一眼,问:“谁?” “杂志社的后辈,合作过,偶遇。” 靳译肯对林绘不感兴趣。 所以他之后没再多问,重新按电梯,去酒店的地下车库,但林绘一直看着他,直到龙七进电梯,她都长久地站在酒店后门的风口里,抿着唇,注视着这里。 电梯门阖上后,靳译肯的电话也打完了。 龙七在想董西那档子事,随口问:“跟谁说事呢?” “老坪。” 思绪一下子抽回来:“谁?” “老坪,”他重复,“今晚上订了场子,请他和他的团队吃顿饭玩一下,你这么不让人省心,他不容易。” “哟少爷,”电梯门开启,她边往外走,边回,“笼络人心这招除你之外真没谁了。” “可不是。” “对了,”她想起个事,从包里拿东西,“你对看秀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 “你对我的秀感兴趣吗?” “感兴趣。” 从包里拿出一张花里胡哨的票,塞靳译肯口袋:“下个周五晚上有场活动,是我出道那本时装杂志发行十周年的庆典,地点在昭华馆,离这儿特别近,你来的话,我给你留最好的位置。” “这票你随身带?” “不是啊,我又不会见人就送。” “那你原本要给谁?” 靳译肯随随便便一问,龙七心里就咯噔一下,装镇定:“今早才拿到手。” 紧跟着问:“饭是晚上吃,那你下午要带我干嘛去?” 靳译肯没留恋上一个话题。 他自回国还没回过家,所以也没开车,叫了一辆Taxi在地下车库等着,将行李 分卷阅读130 箱放进后车厢,说:“去视察。” 后来,他把她带去了市里一处金融腹地,离他的那套高档公寓住宅区隔着四条街,车程十五分钟,还算近,但建筑风貌不一样,全是成排如钢铁丛林的写字楼,好在是个创意园,集中着圈内有名的几家文化传媒和游戏公司,也算块新潮的办公区。 她跟着靳译肯进一栋楼,上电梯,到达十五楼,出电梯后,看见一间空阔的办公单位,没人,但很干净,整栋大楼设有统一安保系统,进门得刷卡,靳译肯又有卡,龙七槽他:“哪儿的卡你都有。” 他拉门,斜了斜额,龙七就进去,刚落眼到对面墙体硕大的玻璃窗和市里景观,他就开口说:“我打算开家公司。” 她回头,靳译肯的步子没有停顿,继续走:“娱乐公司。” “什么?” “花了点时间研究,跟圈里不少人讨过经,也跟做这行的长辈谈过,不出意外的话,打算明年开始干,你觉得这里的办公环境怎么样?” “这一层楼你租了?” “我买了。” “……”她问,“你什么时候有的这想法?” “两年前。” 两年前,就是他俩刚开始好的时候,也是她刚开始在杂志有点小人气的时候。 龙七有多余三秒的时间没缓过神来,同龄人这个时候在干嘛,读书呢,玩儿呢,情情爱爱闹闹哄哄呢,而靳译肯已经计划着给自己套上一个娱乐公司老总的帽子,他一个只对物理感兴趣的少年天才,连他家老爷子都没说服他读金融,却在这时候要弄一个跟她的圈子搭边的公司,问他为什么,他说为了保证以后只有他能潜她。 龙七刚想上手打,他往后闪了一步。 然后才正经回来:“这事儿干成后,我就和老坪谈谈,他多半乐意合作。” “跟他合作什么?” “你。” 回答就一个字,简洁有力。 下午两点的此刻,一道雨后初晴的日光穿透玻璃墙体,照射在靳译肯所站的地方,他的双手插着裤兜,阳光和阴影交汇,一半是当初少年时的狂放,一半是此刻沉淀后的稳健,说:“到时候你的路我给你铺,你不乐意做的事就不做,你想赚钱买房,我陪着你赚。” 龙七看着他。 良久后,问:“你为我做这事,家里不反对?” “想太多了,七,”他说,“放心,我们家从来不反对赚钱的事,我们祖宗十八代都是奸商,从不跟钱过不去。” “那你买这地的钱?” “问老爷子借的,得还,有利息。” 行,父子俩挺明算账的。 “视察”结束后,靳译肯将行李放回四条街外的公寓,六点时和老坪的团队组饭局,郝帅也来了。 老坪这顿饭吃得特别舒服(和靳译肯暗搓搓地进行了好多利益交换),九点饭局结束,还没尽兴的都去了第二个场子,靳译肯在全市最有名的夜店包了场,场子内还来了他的一群纨绔子弟朋友和老坪的业内朋友,算是庆祝他归国的一个趴,靳译肯挺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会玩,也会聊,这边自个儿的朋友招呼着,那边没几下也熟络老坪那些人脉了,龙七在这场子里完全不需要说话,而她就爱不说话,心情好,所以那些公子哥各自带来的女朋友们想跟她凑关系拍合照,她也乐意给个脸。 后来班卫也来了。 班卫来的理由挺可怜的,作为一个夜店扛把子和酒鬼,他原本来最好的地儿找酒喝,结果发现场子被包了,夜店经理说龙七在里头,他就一个电话打到了她那儿,经理向靳译肯请示后,班卫和他的随行团队终于被“放”进来了。 在之前,龙七提醒靳译肯:“这人特别爱灌酒,等会儿他过来你就灌他,别让他有机会反应,猛点,别留情。” “没事灌他干嘛。” “他灌过我。” 龙七这话一落,靳译肯二话不说地往桌上成排的杯子倒最烈的酒,班卫笑嘻嘻地走过来。 …… 特别容易嗨的班卫碰上靳译肯这种特别擅长引导人“犯错误”的小霸王,没两下就栽了,栽的同时还特别乐,当属“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典型人物,和靳译肯一副相见恨晚哥俩好的样子,服气啊,特别服气,各种要约着以后一块儿喝,然后就被靳译肯喝倒了。 后半期,班卫几乎都瘫在沙发上睡觉,靳译肯思路还清晰着呢,龙七坐在沙发上,撑着脸,看着他,他正站在桌子对面调酒,调适合她喝的鸡尾酒,有人勾着他的肩跟他说话,场子内电音震耳欲聋,他手上动作没停,耐心地听着对方在他耳边说的话,然后再侧头回一两 分卷阅读131 句,红色的光覆盖着他整个人,对方似乎跟他谈成一件事,他懒洋洋地跟人击掌,斜嘴笑。 然后倒酒,把杯子挪到她跟前,人也坐到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睡着的班卫,龙七看着他,看他这幅混世皮囊和一身的游刃有余,那时候才好像有了种彻悟。 悟到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做了跟她过一生的打算来谈这段恋爱,这种打算弥足珍贵,是就算最年轻气盛时的自己,也无法保证能够给予一个人的。 “靳译肯。”她叫他。 他这会儿有些酒精上头了,眯着眼看她。 “同居呗。” 靳译肯没听清,侧了侧额,让她凑近一点。 龙七没有重复这句话。 她将手撑在班卫的膝盖上,以此为着力点,越过班卫,凑近靳译肯,与还在醒酒的他嘴唇相碰,轻轻辗转,靳译肯反应的空档,她将手放到他的脖子上,将他这副混世皮囊拉向自己,第二次辗转。 强烈的电音和深厚的红光覆盖在两人的肩身上,靳译肯的反应不慢,驾轻就熟地反作用向她,两人嘴唇紧贴,在一个狂欢的角落,默契地热吻,像是情到浓处,又像两小无猜,一句话都不说,一个旁人都不搭理,隔着一个烂醉如泥的班卫,长久地亲密接触,宛若热恋。 靳译肯终于把他高中时没亲到的都亲回来了。 第七十章 枭雄 投诉 董西的绘笔笔头,长久地停留在素描纸前0.5cm的地方。 窗外有风,徐徐吹拂,卷起纸张页角的悉索声,盖住笔尖与纸面摩擦的细小声,下午两点半的时光,阴晦欲雨的天气,开着灯的画室,十几名绕圈坐的学生,没有人说话。 圈子中央,人体模特抱膝而坐,上身遮着一块白纱,半截光滑的后背露着,被人刻在眼里,徐徐地描绘到纸上,而董西长久地看着自己的画板。 看着十分钟前在画板上完成的作品。 隔壁的女生将一本精装册子递到她的膝上,轻声说:“董西,这是艺术周作品集的纪念册,共印了一百册,章学长让我给你带一本,你收着。” 视线扫到她的画:“咦,模特的背怎么……” 铃声与董西收画纸的声音一起响起,她将素描纸二次对折,夹进纪念册,周遭的人三三两两地收拾东西准备下课,她背起包拿着册子,第一个离开画室。 艺术楼正门的对面,是学校的宣传板,板上横七竖八地贴着各类艺演活动的宣传单,中央位置,最新腾出的一块区域,贴着今天晚上要在昭华馆举办的某杂志十年盛典的海报。 龙七作为首席模特,成为海报上占据最大篇幅的人。 “董西。” 有人在叫,董西的注意力从板报转移到后方,林绘从艺术楼正门走出:“下课时就喊你了,你走得真快。” “我没听见。” 答完话,视线落到林绘的包上,看见堂而皇之挂在那儿的一串桃木挂饰,林绘随着她的视线看自己的包,笑了笑:“七送的。” “听说她也送过你一串,你的还在吗?” 林绘这么问。 董西说:“没了,不在了。” 淡淡补充:“在宿舍里丢的。” “最近宿舍里经常丢些小东西,我的面霜和耳机也老是不见,”林绘往后看了看,往四周扫一眼,继续说,“注意点吧,我觉得有人手脚不干净。” 董西没应话,将走时,林绘又说:“罗欣有没有给你发信息?” 她顿了顿。 从包里拿手机,划开锁屏,里面确实躺着一条三分钟前的最新信息,来自罗欣。 ——西西,下课后麻烦来北门的咖啡屋啦,我要请你们吃东西么么哒。 她还在细看的时候,林绘笑出声:“她不好意思说,其实是我给她介绍了一个男生,约着这会儿北门见呢,你别看她平时豪爽,在这种事上胆子挺小的,希望我们寝的女生过去给她壮胆,顺便一起观察观察。” 董西听着,手指缓缓地按过键盘,给罗欣回:好。 这个点的咖啡屋人并不多。 罗欣的座位在最里头的六人座,宿舍里另一个女生已经到了,林绘坐下的时候,她们正在热聊,林绘随口问:“聊什么呢?” “聊今天晚上昭华馆的盛典活动啊,”罗欣说,“我刚才问了下,我们系好多女生今晚都打算去,哎林绘你有票源吗?现在票特别难买,价格也炒得高,沈忱雀从她朋友那儿抢到一张票花了八百,还只是看台座。” 沈忱雀是在座另一个女生。 分卷阅读132 “你们早说啊,”林绘拿过甜品单,边看边说,“之前杂志社送了我几张,我都给认识的模特朋友了,早知道你们感兴趣,就留给你们了,还是前排。” 说着,将单子传阅给董西。 董西略看一眼,侍应员正好过来服务,她说:“热的摩卡。” “卡布基诺。”林绘接话,再以眼神询问其他人。 “不用了我们点过了。” “不行,我的肉突然好疼。”沈忱雀叫唤,推搡罗欣,“都你,不早点问林绘。” “是你要去好吗,又不是我要去,哈哈你有病啊。” “换话题,”沈忱雀说,“不想聊这个了,小心脏痛痛。” “你是有多穷啦哈哈哈哈。”罗欣虽然笑,但也乐意换话题,撑起脸颊,脸上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夹着点欲盖弥彰的好奇,“物理系的事你们想知道吗?” 服务员将四杯饮品端上来,话题被打断一秒,林绘淡淡问:“什么事?” “最近物理系特别燥,范馥宁你们知道吗?就那老标榜自己全系最美的小白莲。” 罗欣是直肠子,喜欢谁不喜欢谁都直接显露在称呼里,林绘听笑了。 “呐,物理系这段时间不是出了个男神吗,搞得我们院女生老往那儿打听。” “我见过我见过,”罗欣还没说完,沈忱雀就打断,面红耳赤地比划,“我上回去物理楼看见了。” “如何?” “还真的挺帅啊我的天,”她将身前的杯子移开,“而且一看就特难搭上话那种,也不是说不爱说话,就是他看你一眼,就感觉能把你心里各种小九九给看垮了,不敢跟他搭话,长得真是帅得不得了,特别潮,跟那楼里男生画风不符。” 董西拣起小勺,匀了匀杯子顶部的奶油。 “也就你幸运,”罗欣说,“你撞上那天他正好在,听那边说一星期只有一节课能看见他,也不住宿舍,根本神龙见首不见尾。” “关范馥宁什么事?”林绘问,拉回逐渐扯远的话题。 “噢,”罗欣说,“小白莲的室友是我高中同学,小白莲先开始卯足了劲儿追男神,结果追没两天就卸甲了,那天回宿舍失魂落魄的,室友就问了,哎呀小白莲你怎么了呀,小白莲一开始不说,我同学寻思着可能被拒绝了吧,就没多问,过了两天她们寝室出去聚餐,小白莲一喝多,就拉着我同学哭啊闹啊,我同学好奇嘛,就又问,小白莲啊你是不是感情上有什么困惑啊,结果就精彩了,小白莲开始爆料了!关于男神的!” “什么料什么料!” 沈忱雀听得目不转睛,杯内的咖啡液面因为她拍桌的动静而上下激荡,罗欣也讲得兴奋,凑近桌子中央:“小白莲说啊,男神在英国有个女朋友……” “这我也知道啊,我们系都知道。” 罗欣上手推了一把沈忱雀:“没说完呢。” “你说你继续。” “男神确实在英国有个关系复杂的女朋友,但是男神在国内也有个女朋友,国内那个据说才是真爱。” “还有,最大的料来了,”她紧接着说,“小白莲说,她那天中午给男神送水果,亲眼看见男神房里待着个女艺人,现下正火的一位,男神上衣都没穿,小白莲特震惊!” 沈忱雀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小频率拍了几下桌子后,紧赶着问:“女艺人!女艺人是哪一个?” “这没撬出来,小白莲嘴很紧。” “不是说国内有真爱女朋友吗,怎么转头和女艺人扯上关系了。” “我同学也想问清楚,但小白莲本来就喝多了,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啊,能凑出这几个料不容易了。” 林绘一声不吭。 “天呐,”沈忱雀说,“我就说男神看着就沾惹不得,咱学校女生是别想驾驭他了。” “奉劝各位啊,”罗欣说,“尤其是我对面两位大美女,可别沾惹上,咱玩不起啊。” “几点了?” 这时候,董西问。 罗欣才想到看时间,一颗浮躁到极点的八卦心稍微收回来,问林绘:“咦,你朋友什么时候到?” “快了,他说在停车了。” “我们会不会来得太早了,显得不矜持?” “没事,本来就在学校里见,来晚了反倒刻意。” 林绘说到这儿,服务员将另点的甜品也送上来,罗欣转而问董西:“对了,我得先了解一下情况,西西你跟章学长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这个话题来得突然,董西的手刚碰上咖啡杯的杯沿, 分卷阅读133 看罗欣,不急不缓地问:“我跟他?” 罗欣倒吸一口气,笑嘻嘻地与其他人对视,再看回这边:“你可别装啊,章学长追你这事儿人尽皆知。” 再凑近一些:“上回我都看见你脖子上……” “是过敏。” 董西以淡淡的口吻这么一打断,罗欣也就懂了,问:“所以他还是没追到你咯?” “你对章学长有什么看法?” 林绘插话。 “好人。”董西答。 “完了,”罗欣立刻用东北腔接话,“完了完了,好人卡一发直接出局,不过也好,这样我心理负担就轻了不少。” “心理负担?”董西看向她。 “对啊,否则今天组这局多对不起章学长,不就给他送了一情敌吗。” 罗欣似乎说得过多了,林绘咳嗽一声,董西仍看着她们。 沈忱雀吸了一口自己外带的奶茶里的珍珠,后知后觉地看林绘。 罗欣也看向林绘。 “你还没跟她说吗?” 林绘没搭话,董西问:“说什么?” 罗欣这会儿有些尴尬了:“原来是瞒着的啊。” 推林绘:“怎么事先不跟我对词?” “是这样的,”林绘出声,她用铁勺轻敲杯沿,氛围安静后,看董西,“我那个朋友,其实是想认识你,我觉得他挺不错的,罗欣和忱雀都跟着吃过饭。” “对对,我们见过,那个男生请了我们好几回呢。”沈忱雀接话。 “但我怕你拒绝,就想以帮罗欣的名义让你跟我朋友自然地接触一下,说到底还是怕你不来,你平时就不太喜欢集体活动……” 林绘在说话,而董西的视线渐渐越过林绘,朝咖啡馆店门外的过道注意,有一个男生的身影正徐徐地经过玻璃墙,他的侧影被玻璃墙上贴着的挂饰所遮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而且,他也不是说没见过你就想追你,他跟你有过一面之缘,这段日子联络我也是为了商讨如何用一种不会让你感到突兀的方式见你,他说你一直让他很难忘。” 咖啡馆的店门被拉开,男生进门时,门上的铃铛叮叮地响。 董西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同时,那些灯红酒绿的场面一下子从脑袋里闪过,耳朵里重新挤进那时刺耳的电音和哄闹声,还有那男生握她的手,抠她手心时的恶心触感,她别掉视线,提包起身,并没有说完话的林绘抬头盯她:“董西?” “我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急用,我先走了。”毫不犹豫地绕出座位,再补一句:“不要告诉他我在哪儿。” 董西是从咖啡馆厨房的后门出去的,没有与卢峰正面相碰,林绘跟着她走了几步,一直在叫她,留她,直到她斩钉截铁地走出后门才彻底放弃,叹出一口气。 后来她真的去了图书馆。 但林绘还是把她的行踪告诉卢峰了。 周五下午的时间段,图书馆的学生较以往少,大堂的阅览区座椅大片地空着,40%的上座率,人量稀疏。董西在美术类书籍的柜子间走动,手指轻轻地拨过一册册书脊,挑选出一两本书,叠在纪念册上,端在怀里。 包里的手机响。 隔壁柜间正在拣书的女生朝她看看,她带着歉意颔首,从包里拿手机,拨动机身侧边的静音键,再看屏幕时,看到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 ——我不喜欢看书,但我喜欢看书的你。 指骨节突然缺了份力道,书册一下子往地上落,隔壁柜间的女生朝她作嘘,她蹲下身捡起书,手机屏幕又亮起,一条新讯息跳出来。 ——小心点。 万籁俱寂的此刻,手指在书页前2cm的地方停顿,身子僵在原地,后颈有些发凉。 两秒后才在隔壁女生的帮忙下捡起书,女生轻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摇头,转身走在书柜过道间,透过书与书之间的缝隙往大堂的阅览区看。 卢峰在那儿。 他真的在那儿,无声无息地到达,一边往她这块区域注视着,一边抽开靠近大门的一张椅子,坐下,双肘搭在桌子上,手间转动着手机,随时准备再发信息,他的眼镜片上有反光,远远的亮着,照得人心慌。 林绘不但告诉卢峰她的行踪,还把联系方式给了他。 步子往后退几步,她往过道深处走,越过几个书柜,再透过柜间缝隙往那儿看,卢峰的视线仍看着这块区域,耐心,胸有成足,他低下头按手机,董西的手机屏幕不多会儿就亮。 ——我 分卷阅读134 等你。 他发完这个信息,将手机放桌上,双臂搭在椅子靠背上,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董西有些失措。 呼吸也不顺,心不在焉地靠上柜子,揣着书,指头抠着书脊,在思索,在犹豫,直到看见途径过道的两个女生。 是同系的学姐。 参加过同一个社团,有几面之缘也说上过几句话,那会儿心里才有了些底,想与学姐同行。 她向着她们走,两位学姐正在低声聊天,她们共同看着某个方位,太过专注,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董西离她们还有三步时,她们要走了。 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拍上她们的肩,她们朝阅览区走去,身影暴露在卢峰的视线范围内,董西的步子戛然而止,学姐离开时漏出了一些光,一些原本被她们的身影挡住的,来自正面大窗户的白色日光,这些直射眼睛的光让她微眯眼,一瞬的恍惚后,眼前重新清晰,然后她看见了一个人。 看见此刻,在靠窗位置的区坐着的熟悉故人。 并没有意识到一直和他呼吸着同一处空间里的空气,人轻微发怔,而靳译肯在那一排长桌的尾端第二个位置坐着,他的身姿斜斜的,毗邻着窗,翘着二郎腿,膝上放着一本书,右手边有笔,笔徐徐地写着字。 那一排长桌除他之外,没有旁人。 董西下意识地朝着他走。 走,走出了图书收藏区,那时仿佛忘却了前一刻的惊慌,脱离书柜的掩护,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儿,两位学姐发现她,轻声叫她,她不应。 靳译肯并没注意她。 他桌上摆着两三册物理类的书,边看膝上的书,边有条不紊地写着右手边的东西,前一刻明明还在别人的口舌之中把整个物理系和艺术学院搅得浮躁无比,此刻像个只对学业感兴趣的少年,安静,全神贯注,不受打扰。 直到董西来到他桌前一米的位置,他才抬了一下头。 懒洋洋地扫过一眼,没多停留,半秒后才有反应,抬第二次头,视线落回她身上。 有一种感觉向董西排山倒海而来,分不清是爱过还是怨过,还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她能想到和他交往时的每一个画面,想起他和龙七的所有传闻,也想起龙七嘴里每一句关于他的谈话,心理承载量快超额了,但靳译肯太过老手,他能赐人热忱也能赐人万劫不复,多晦涩的过去都能被他转为一种云淡风轻,他也在反应,也在分析这一刻的情绪指数,但他分明从容不迫,他应付起这件事,就像解数学试卷的第一道送分题。 “好久不见。”他说。 董西没有很快回应。 两位学姐在看她,遥遥十几米外,卢峰的目光也盯在她身上,因为她暴露在他的视线下,这种盯法更加不加掩饰和肆无忌惮。 五秒后,她才开口:“为她回来的?” 靳译肯同样没有很快答话。 他的笔在手头转着,脑袋斜了斜,往她身后瞥一眼。 视线再若无其事地回到她身上,答:“对。” “会待多久?” “没定。” “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还算习惯。” 以一问一答的模式进行三次对话后,董西点头。 两人就像再普通不过的旧同学,没有丝毫感情纠葛,一切都在控制中,她点到为止,准备走时,他说:“董西。” 她侧头。 “准备看书?” 她看自己怀里的书册,轻微点头。 “坐我对面看。” 靳译肯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木椅子的椅脚有三个离地,一个在地上悠缓地转着,他坐在转椅上似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在桌对面入座。 那时候稍微有些懂了。 卢峰的视线还在身后跟着,灼热又可怕,她将纪念册和两本书放到桌上,入座,刚坐定,手机屏幕就收到一条新讯息。 ——你对面的男人是谁? 靳译肯正继续研究他的物理课程,因为董西不回复,卢峰连发十条同样的信息过来,屏幕频繁地亮起,董西在半秒的迟疑后,将手机反转,轻轻移向靳译肯,他瞥了一眼,董西说:“我不认识他。” 他就像早知道。 没有任何声色,注意力仍收回到课程上:“你有可靠的男性朋友吗?” “同学?” “给他发消息,让他来接你,这之前你待我这儿。” 他 分卷阅读135 的笔不疾不徐地在书页上划着,写着,根本懒得往卢峰那儿撂第二眼,但给了董西第二句话:“放心,你朋友来之前,我不走。” 就像一颗定心丸,定住从刚才开始就隐隐生忧的一颗心,此刻接近四点,离昭华馆的盛典活动开场还有一个半小时,靳译肯看着他的物理类书籍,天渐渐呈晚暮色,馆内的日光灯到点成排亮起,董西给章穆一发去了消息。 等候的过程中,他没有和她说话,他对卢峰的由来不感兴趣,仿佛只是顺手一帮,他的手机屏幕经常亮起,有时候,他回消息的时间多于看书的时间。 “晚上你也会去吧。”董西唯独问过这句话。 而靳译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手边还回着信息,没有动嘴,点了点头。 他身上的气息较高中时有了明显变化,不张扬,不顽劣,还是坏,但用一种寡言默敛包裹着,给人以成熟的错觉。 章穆一是三刻钟后到的。 他并不知道原因,董西只让他来图书馆,他从校外赶回,来到大堂阅览区后很快找到人,同时看到对面的靳译肯。 靳译肯也看到他。 他俩似乎相熟,靳译肯的眼里有一秒的思索,而章穆一直接问出口:“哟,你们认识?” “高中同学。”董西答。 靳译肯没有说别的,时间接近五点,窗外天色已深,既然人来了,他就开始整东西,章穆一问董西发生了什么事,她考虑如何说的时候,靳译肯已经背着包绕过桌子,桌上只剩她那两本美术类书籍。 “先走了。” 章穆一向他点头道别,而董西的视线越过章穆一,跟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走时,做了一件事。 那会卢峰仍锲而不舍地坐在那儿,盯着董西,靳译肯经过他时,用指骨节敲了敲桌面,卢峰猝不及防地抬头,然后胸膛口被靳译肯暗含深意地拍了拍,他继续朝大门口走,卢峰像是得到某种略带警告和挑衅的暗示,回头看他,又往董西这儿落一眼后,起身跟着他出门。 董西在呼吸。 章穆一仍毫无知觉地问着她的情况,她只听,不答,五分钟后,卢峰的信息发来了。 ——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抱歉。 门外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心里清楚这才是靳译肯真正施予她帮助的一个忙,她将所有来自这个号码的来信都删除,章穆一帮她收完了书册,说:“我送你回家吧?” 她看他。 因为突然被注视,章穆一的神情有些紧张,问:“怎么?” “没事。” 走了两步后,步伐又停下来,转身看章穆一:“学长。” “嗯?” 日光灯直照而下,亮晃晃的,图书馆硕大的玻璃窗户上有两人的倒影,董西的心口轻微起伏。 “你在追我是吗?” 章穆一轻怔。 董西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再问:“你真心喜欢我?” 一次摊牌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铺开来,大堂阅览区的人所剩无几,与几条街外熙攘的昭华馆形成强烈对比,那儿的人多得快要爆炸,叫声接近嘶哑,而这里的氛围趋近死寂。 “我,”章穆一说,“是喜欢你。” 董西不动声色地听着这句表白,章穆一的喉结轻微抖动,站姿略僵硬,接着说:“既然你问了,我就坦白,其实从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后来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追你。” 董西收了视线。 他尴尬地笑笑:“没想让你主动问的,因为你的戒备心很强,不太容易接受别人,所以目前只想陪着你,对你好,其他的话就算两三年后说出口也可以,如果你没有这方面的意向,我一直不说也可以,董西,我真只想对你好。” 手指抠着包的背带,一次轻微的呼吸后,再注视向他。 “你不用给我答复,”章穆一伸手朝她止了止,“就让我继续以学长的身份待在你身边,我不会……” “我们开个房间吧。” 董西打断他。 第七十一章 泡沫 投诉 五点整,昭华馆开始放人进馆。 入口处驾着数台纪录现场花絮的摄影机,三万人的会场座无虚席,现场灯牌亮着,横幅飘着,各家艺人的后援站子蓄势待发着,尖甜的女嗓和粗厚的男嗓混杂在熙攘的人潮里,寻找位子的人摩肩擦踵,相互作伴的人交头耳语,笑着,兴奋着,秋风夹着汗热,夜空被场内的灯照得泛红。 而后台比看台还忙碌。 龙七是开场模 分卷阅读136 特,她两分钟前整装完毕,已经和随行团队在后台待命,工作人员快语连珠地讲解临时更换的现场走位,一堆妆发师围着她做最后的造型检查,她在听,也在给靳译肯发信息,老坪想收她手机,她说:“马上。” 同时,后台某处有骚动声,班卫那伙乐队也过来候场了,一群排在龙七后头的新人模特没藏住兴奋,朝着班卫狂刷存在感,班卫是开场嘉宾,他的现场表演辅助龙七走秀。 作为在八万人体育场办过数场演唱会的老油条,这货的状态轻松得多了,啃着个苹果,上来就想跟龙七插科打诨,她没理,顾着发信息,多的只说一句:“听清楚了,到时候你唱你的歌我走我的台,少勾肩搭背,我男人底下看着呢。” “不要嘛七七,肯肯不会误会我们的。” 龙七呕给他看,老坪捂她嘴:“正经样儿,机子拍着呢。” “干嘛碰我的七七。”班卫还作。 “滚蛋。”龙七说。 离开场剩十分钟时,她上了舞台底部的升降机,场内的灯已暗,舞台灯效与LED屏陆续开启,呼声一波接着一波,她忙里偷闲地问老坪一句:“VIP席满了吗?” “满了吧。” 班卫戴耳机试麦,乐队成员依次站位,龙七捋头发,工作人员朝着对讲机快速讲话,倒计时。 她那时不知道,此刻,距离昭华馆五百米外,有一家酒店正以章穆一的名义开了房间,身份证号码一键一键地打进系统,薄薄的房卡夹在纸卡内,从前台手中递交到他手中,他站在来来往往的房客中,捏住房卡,伫立着。 五点三十分,盛典开幕。 班卫的歌曲前奏犹如角斗士进场,环旋在环形的昭华馆内,气势磅礴,他先出场,龙七在台底下理着自个儿手腕上层层叠叠的镯子链子,听着外头一阵巨鼓雷鸣般的喊叫,这些声音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密集地落入后台,震得人脚底都有麻感,老坪比她紧张,叉着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升降机,胸口一起一伏,提醒她:“认真点。” 别人都安慰自个儿家艺人放轻松,就他喊她认真点。 “有信息到我手机上吗?” “认真点,祖宗,求你了。” 她别头看老坪:“讨教件事呗。” “事后说行不?” “像我这种三线小模特,要是冷不丁公开了交往对象,事业能有多大影响?”她不事后说,她偏现在说。 老坪似乎意识到她这野骨子里又想作什么妖,都能听到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时的“砰砰砰”声,他回:“你可别。” “升降机准备!”工作人员大喊。 龙七没给确切答复,努了努嘴,似玩笑又似认真,老坪还盯着她,升降机的控制踩在节奏上,在某个高潮点将她送入三万人的视野,她转头看前方,厚重的红光罩住她的全身,LED大屏的特写镜头从班卫转移到她身上,那些雷鸣般的呼喊也掷地有声地落到她身上。 全场沸腾。 整个昭华馆像一座巨大的烤笼,装载着三万人的歇斯底里,年轻的身体在烧,青春在燃,她们盯着龙七,灯光独独一束落在她肩上,那些曾经特立独行的日子,因为太过异类而被冷落,排挤,流言骚扰的日子,这一刻,这一秒,都被这些炽热的崇拜与仰望烈火伺候,砰砰乓乓地开裂,碎了,化了,成灰,朝天一撒,撒在那些嘲笑者脸上。 该。 这种冲天的呐喊,就连五百米开外的酒店房间,都能隐隐听到。 大衣与围巾挂在衣架上,董西与章穆一之间,相隔5cm,如果正好彼此呼吸起伏,距离就缩短1cm。 章穆一的手在她脸上,她在听窗户外的响声,风呼呼刮着,从窗子口进入房间,在四壁间回旋,频繁地卷起她的衣领和长发,吹得她鼻尖泛红,皮肤发青。 “我去关窗。” “开着。” 章穆一看她,她的肩膀轻微发抖,但嗓子多么冷静,从看着地板,到看向他的眼睛,两相对视,一呼一吸。如果章穆一再向她靠近一点,她就轻抿嘴唇,两个人仿佛要靠近,却迟迟不贴近,身影交叠着,手心的汗热传到冰冷的表皮,章穆一的鼻子碰着她的鼻尖,在相距1cm的距离内迟迟不动,昭华馆的音乐与磅礴呐喊声一波一波地传入房间,董西的手指尖抠着衣角,心口起伏。 “你想清楚了吗?”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 “章穆一,”她再说,“我宁愿是你。” 场子的主控权由班卫和龙七瓜分为二。 她走台的时候正是班卫开嗓的时候,节奏掐得巨 分卷阅读137 准,烟花喷射而出,灯光将她打得闪闪发光,头发在风里扬,迷妹们被撩拨得更加疯狂,前排的几个粉丝扒着舞台不放,一副能撕扯着嗓子吼一晚上的架势,她在T形台终端停留,往VIP席看。 没看见靳译肯。 班卫勾搭住她的肩膀,注意力不着痕迹地收回来,特写镜头抓着她的面部表情,龙七继续笑。 当时觉得靳译肯是迟到,没多想,后来二次上场时,他的座位仍是空的,距离开幕已过半个小时,她下场后就让老坪递手机,与靳译肯的聊天记录仍旧是三刻钟前的一句“你到了没?”,没见回应。 她打过去,对方提示已关机。 打公寓电话也没人接。 那时候心内已经稍微燥了,老坪催她换下一场衣服,她一边走一边从手机里找章穆一的号码,拨过去,通了,但人没接。 她毫不停顿地打第二个,响到第三声时,章穆一终于接了,还没说话,她先劈头盖脸地问:“靳译肯呢?” “……哪位?” “龙七。” 他那儿很安静,除了人声外没有丝毫杂音,他顿一两秒,问:“你刚说找谁?” 这会儿才想起章穆一是个局外人。 同时认识靳译肯,她和董西,但同时又摸不清吃不透三人之间的关系,龙七懒得绕,直接了当地重复:“靳、译、肯。” 他没多问。 或许是情商在线,也或许正忙着另一项事物,反倒绕过了其中耐人寻味的关系,那边仍旧安静得不闻杂音,他只问:“你急着找?“ “他手机关机了,我急着找。” “……“一阵无声后,回复,“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学校的图书馆,五点左右,我可以帮你问问别人,有消息发给你?” “行,谢了。” 章穆一的信息是在十分钟后发来的,而龙七是在整场盛典活动结束后才看到的,老坪怕她分心,把手机给收了,而章穆一发来的信息把她原本为靳译肯提着的一颗心生生地拍到地上,踩了几脚。 ——他在学校宿舍,听同宿舍的室友说,在忙课题。 搞什么。 盛典九点结束,龙七翘掉之后的庆功宴,九点半到达中昱大学北门,车子越过校门,直接停在男生宿舍楼下,她推门下车。 那时候,这个校园还未从半个小时前的狂欢中清醒过来,宿舍楼也没有熄灯,进进出出的男生有半数跟昭华馆中的是同一拨人,她一路上台阶的时候,还有人没反应过来,只条件反射地推搡身边人,后来瞅见脸,一个个才懵了,嘴型要么呈o要么呲着,宿管大妈探出头,问找谁,龙七视若无睹。 大妈这就火了,被龙七越过的同时喊:“姑娘冲哪儿走呢!这地方随便进的吗?啊?这是男寝!” 她仍旧笔直前行,走道里有男生们此起彼伏的“卧槽”声,也有因为喧闹而开门观望的人,随之又一阵加强加大的“卧槽”,半赤裸的汉子们一个个探出头来,这种骚动从一楼感染到二楼,从二楼蔓延到三楼,龙七所经之地无不幸免,直到她到达四楼,停到一间宿舍门口。 那门虚掩着,正有人因为外头的动静而想开门,而她用包甩门,门砰地一声撞墙,正对面的男生惊得往后趔趄! 男生后头,宿舍正中央靠窗位置的写字桌前,靳译肯在那儿八风不动地坐着,背对着门,翘着二郎腿,桌角烟灰缸里立着几根烟蒂,冒着缕缕白烟。 龙七的链条包在手底下晃着,门吱嘎作响,外头一阵小高潮般的嚷叫,然后飘出一些密集的碎语,但里头一片死寂,两位在场的室友猝不及防地呆立在床沿边,看她。 “我倒要看看你在忙什么了不起的课题。” 从她讲这句话开始,外头的声音大了去了,一个个嘴边都挂着她和靳译肯的名,然后再被层层叠叠的“卧槽”所覆盖,仿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一双双眼睛全往这儿盯,两名室友的眼睛也飘向靳译肯。 但靳译肯不搭理。 他就像成了佛,耳根清净,压根不管她是来砸门的还是砸他的,笔在手头转了一圈,仍往书页上写东西。 “我们……要不先出去?”室友提议,看他,也小心翼翼地看龙七。 他还在写。 右手不受干扰,左手搭着扶手,黑屏的手机在手心里一转,一转。 “靳译肯。” 龙七这三个字念得并不响,也不轻,语调低沉,一副暴风雨将来的架势。 “什么情况……到底什么情况?” “还看不出来?这俩有猫腻啊!” 分卷阅读138 br />“真假?卧槽还杀到寝室,靳译肯牛逼啊。” “人段位本来就高啊卧槽。” 外头的吵吵嚷嚷快冲天,龙七快炸的时候,他终于停了笔。 笔啪嗒一声落书页上,两名室友的肩紧了一下,外头走道也由近及远地压低声音,仿佛都为集体窥听这场大戏做足了准备,但他的口气很淡很平常,没有丝毫情绪波澜,只回:“也行。” 两名室友往门外赶,他则起身。 椅子往他身侧滑半米,龙七看着他往成叠的书上拿了一本册子,他向门口走,经过她时,将册子拍进她的怀里,龙七接住,而靳译肯继续踱到门口,数十双眼睛此刻盯着他,这些人对于八卦的渴求早超过礼教与为人之道,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盯着屋内的龙七,甚至希望这局势能再戏剧化一点,爆炸性一点,他一言不发地把住门,顿那么两秒后,砰一声关上,这些眼睛和耳朵被隔绝在墙外,门框在震。 龙七感觉到有事发生了。 门一关,狭小的寝室内就剩他和她两人,呼吸的声音也愈加清晰,她捏着这本册子,迟迟不动,靳译肯则回到书桌前,靠着桌沿坐,轻悠悠地说:“见没见过?” 册子封面有“中昱大学艺术作品赏”的字样,龙七看他。 他说:“看看。” “要我看什么?直接说啊。” “那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了,也不用沟通了,等到宿管请你走。” “造反啊。” 龙七说。 靳译肯这回没有笑。 他的表情仍是上一秒时的冷淡,认真,朝她抬了抬下巴,让她看。 龙七的心里涌气。 所以翻册子时,声响很大,一张张书页都被捏皱,直到翻到大一美术系的作品赏,看到百宇墙的照片,看到当时自己为百宇墙拍的宣传照,翻书页的响动才戛然而止,她的手指停留在纸面上,心口起伏地看着,随后再看书页右下角,摄影落款有章穆一的名,而作者那一栏里,董西的名字被印在第一行第一列。 当下,将册子的这一页对向他:“这个是吗!” 靳译肯本低着眉,现在抬了眼,龙七冲着他说:“一张照片而已啊靳译肯。” …… “一张照片你就可以爽约关机玩消失,还一副我欠你钱的样子,照这意思我跟董西哪怕有一丁点儿接触都不行是不是?!” 他不说话。 而龙七说:“你说话呀!” 情绪的激动影响手腕的力道,册子晃了一下,有东西从书页中飘下来,她低头,而靳译肯侧头,将桌角的烟灰缸移到桌沿。 他打了根烟,不吸,摆在烟灰缸上。 真正的对峙仿佛这一刻才开始,龙七捡起落在地上的纸,靳译肯的手指在桌沿边一下,一下地点着,她将纸展开,然后看见一副素描。 手腕抖了一下。 指腹也出了细微的汗,靳译肯的烟没有灭,无声地燃着,在闷热又逼仄的空间里掠夺她的氧气,升出一缕缕青烟。 “打算解释吗?”他说。 这幅陌生的素描里,有一个神似她的背部轮廓,头部截到下巴部位,下巴也像她,而背部靠近侧腰的位置,有半个蛇形纹身。 跟她腰上的纹身相似度趋近于百分之九十。 画纸右下角的落款,是用素描笔写的“董西”二字。薄薄的纸张在手指间捏出湿感,龙七看他。 那时候,睫毛上仿佛结了一层汗,很沉,脑子里乱着,嗡嗡地作响,她问:“哪儿来的?” “打不打算解释?” 靳译肯以一种剥夺发言权的姿态,重复问她。 “我解释什么?” 问出口后,不足五秒,自己也懂了:“你见董西了?” 靳译肯今天没打算回答她的任何问题,她看得出来的,就他现在这幅腔调来看,就是一副审判官的样子,听她言论,辨她好坏,再而准备定她生死。 “你那个部位的纹身,董西为什么知道?” “我没得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 靳译肯笑了笑。 不同以往,不出声音,眼睛盯着她,烟还在烧。 “我回国的那天下午,你说你在我家小区。” 龙七的喉咙有点干。 他偏添油加醋:“撤回了以为我没看到?” 五指不自觉地捏画纸,想不出能够当下就回应的话,她只能看着靳译肯,看着一个仿佛进入“六亲不认 分卷阅读139 ”状态的靳译肯,这种局势她以前没碰到过,即使跟他闹得最僵的时候,她也不会因为他一句话而发怵,但现在不对了。 靳译肯是真的进入了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情绪状态。 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破罐子破摔,没法掌控局面,没法掌控他,只能听着他说:“我一直想做道测试题。” …… “假如我和董西两个人,你选择了一个,就再也见不到另一个,到那个时候,你会选谁?” “你别拿人性玩游戏。” “人性,”他念,“也就是你的选择会违背你本性。” 话里句句带刺。 身上覆盖着一层阴郁的气息,眼神也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龙七的心口因呼吸而起伏,注视着他,指骨节轻微发白。 “虽然道德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不做一个脚踏两只船的人,但凡心理或生理上有了别人,一刀斩乱麻,绝不保持暧昧不清和藕断丝连……”他徐徐地说,“你当初就是让我这么看着学着的,对吧。” 语气着实像根刺,狠狠扎在手心里,那时候脑袋里才一闪而过那天在董西家的丁点画面,但还是想不出进入卧室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灯是暖的,床是软的,董西的头发是香的,这些印象在脑袋里循环播放,冲冲撞撞。 龙七越想,呼吸就越不顺,指骨节愈发白。 “你如果注定今天要做出这种事,当初就别跟我在一起,我再窘迫,也轮不到你施舍我。” “那天我喝多了,”终于开始讲话,她一字一句地解释,“老坪没过来…班卫不知道地址,她只能带我回她家,帮我洗漱,所以看见了我的纹身。” “重点不是她怎么看见你的纹身。” “那到底是什么?”她抢话接,“你到底要听什么!” 靳译肯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变化:“是她为什么要画你。” 对啊。 董西为什么要画她。 靳译肯这个问题,说得不轻不重,但一下子抓住了主心骨,龙七条件反射地想到另一些原因,眉心刹那皱起,眼睛有点酸,她再次看画,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靳译肯看在眼里。 龙七再抬眼,看向他。 好了,够了。 靳译肯的眼睛里,有这四个字的意思。 “你到底喜欢董西,还是要我?” 他甚至不在他的选择项上加“喜欢”的前提,龙七的眼睛越来越酸,脱口而出:”你别问。” 那根烟灭了。 最后一道灰落在烟灰缸里,掩埋前一根烟蒂,靳译肯别了下脑袋,无声地笑了笑。 “那就分吧。” 他侧头拿烟灰缸。 龙七还想开口的时候,烟灰缸砰地一声砸在她面前一米的地上!声音巨响,玻璃四散裂开,她的肩膀一抖。 他的手上有突然用力而暴起的青筋,嗓音低沉:“就当我这三年喂了狗。” “让你别问不是我不能回答,是你的前提不平等。” “这就是现状。” “这不是!” “好,这不是,”他的转折来得那么快,根本不在乎最终对错,“这话题我们聊完了。” 意思是“我们已经完了”。 他斜了斜额头:“要我帮你开门?” 靳译肯的眼睛分明也是红的,一幅即使注定颓败也要把上风占到底的模样,而后踢开桌旁的椅子起身,真准备替她开门的架势,龙七在他经过时拉住手,手心贴着他的手腕,捏牢,握紧:“我们还没聊完。” 靳译肯将手抽开。 手心一下子空落,那一刻彻彻底底知道事情的严重,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措从头皮蔓延至全身,龙七看他,靳译肯也低头,看她的眼睛。 两人之间相差三步的距离,他伸手,掌心慢慢地覆到她的脸颊上。 “你怎么闹都可以,跟谁玩都行,但董西不行。” 他这么说的时候,都能听得出心底里那份决绝,龙七的眼睛很红很红,咬着唇的内侧,手指尖细微地发着抖。 “她是一道线,龙七,一道决定我的付出有没有价值的线,”一边说,一边接近她,手掌从脸颊下移,接近脖颈,“花一辈子时间教一个人专心,这种狗屁事我做不到,我不要求你对我有回馈,但我至少要你做到当初的诺言。” 当初的诺言。 她会跟他在一起,让他以她为理由做想做的事,爱所爱的人。 而他要帮她忘 分卷阅读140 记董西。 “为你亲口说出的诺言,很努力地教过你,但我没想到,”两人之间相距不过5cm,靳译肯的掌心覆在她的脖颈上,两双眼红通通地对视着,“没想到你连一个谎言都他妈的难以厮守。” 话音一落,嘴唇被靳译肯的嘴唇贴紧,同时他手部用力,龙七一下子没法透气,皱紧眉,而下唇也一阵刺心的痛,被他生生地咬出一道口子,两人贴紧不过五秒就被龙七用力推开,她扶住宿舍床栏杆,咳嗽喘气,嘴唇上有血的腥味儿,用手背抵住,而靳译肯在原地站着。 他就当掐死过她一回了。 “两清了。” 他说出这三个字的那一秒,那根心骨也彻底被他捏碎了,龙七的眼泪掉在手背上,但靳译肯已经不搭理她了,他把门开了,门板砰地一声撞墙上,外头的闲语与灼人的视线再次挤进寝室,张望这场大戏。 他要她走。 后来龙七走了。 过道里喧喧嚷嚷,而她像一个弃子,慢慢地走着,像被抽干了血液,脸上没有颜色,眼里没有光,宿管在她身边吵闹,她一句话都不听,脑袋像是空的。 过道里的风冷啊,从大门口直灌而入,吹进她的衣袖,吹着她手里的画纸,大门口围着一堆男生,挡着她,宿管越过她,朝那儿嚷话,而龙七慢慢抬眼。 手里的画纸作响。 大门外,台阶下,董西在夜风里站着,穿着大衣披着围巾,一身夜露,轻微喘气。 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她看见她的时候,也是她看见她的时候,两相对视,董西的心口在起伏,视线从龙七的脸,移到她抓在手里的画纸。 男生们的肩膀擦撞着龙七的肩膀,而董西一个人在风口里站着,那一刻仿佛什么都懂了,再看龙七,看着那样一个颓败到尘底的龙七,眼睛也是红的。 纠缠了许久的三角恋,这一刻终于无声地摊牌,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却说不出任何话,眼角处明明干了,偏又有湿气。 身后的男生堆怎么都驱不散,宿管生气责备着,龙七缓慢地下台阶,在她五步之前的位置停下。 “我那天晚上,终究还是闹事了,是不是?” 她看着董西的眼睛。 董西也看着她,空气里有一层彻骨的凉意,吹进头发丝里,吹进皮肤毛孔里,但董西不给她答案,围巾挡着她的半边脸,呵出的气稍纵即逝。 龙七手里的画纸悉索作响,鼻尖在冷空气里泛红,即使董西一句话都不说,她也懂了,嗓音有一些哽,说:“对不起。” 热的眼泪碰着脸颊就变冷,她继续说:“我会得到该有的报应,这个错,我认一辈子。” “你错在哪里。” 不是疑问,是以句号结尾的陈述句,董西虽然还喘着气,语气却淡:“如果我稍有排斥,你又怎么能强迫我?” “……” “我刚才和章穆一在一起。”她接着说,“因为想弄明白一件事,所以和他开了房。” 这句话一出口,身后的男生堆一片哗然,龙七看她,董西却不停:“他亲我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比较希望靳译肯来找我,但最后不是他。” “是你。” …… “我希望你来找我。” 话音落,龙七的喉咙是干的,皱着眉,站在董西五步外的距离,明明千言万语,却挑拣不出任何合适的语句,而董西喊她:“龙七。” “我现在向着你走,还来不来得及?” 第七十二章 黑名单 投诉 董西问她,如果她现在向着她走,还来不来得及。 龙七站在原地,听着她整个高中最梦寐以求的一句话,看着距自己只有五步的董西,风声在耳边聒噪,盖不住层层叠叠的议论声,她的手指尖持续地发着抖。 这就像当初她一次次在心里念董西的名字,满是情,又藏着愁。 而如今,她的名字掷地有声地从董西嘴里念出来,万般柔,千斤重,可偏偏响在这个时候,龙七的眼泪第二次掉下来,因为心骨刚被揉碎,因为想起靳译肯那个“人性游戏”,因为发现自己在这段三角关系中演绎了一个多卑劣的角色,优柔寡断,半推半就,谁都要,哪个都不舍得放手,才造成如今这幅局面,往前一步是一个人的深渊,退后一步也是另一人的地狱。 董西在等她。 她似乎从她发抖的身体和通红的双眼里看到若隐若现的答案,但即使那样子,她也朝她伸手。 “你先跟我回宿舍。” 龙七看着她的手。 分卷阅读141 r />男生们的视线多刺眼,呼吸多浮躁。 想抬手,但手又放于衣摆下,董西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那时候整个人已经千疮百孔,龙七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摇头。 以前觉得董西的眼睛是水做的,现在当真看见她眼里的一层泪膜,董西问她:“你真的不回?” 那声音也是哽咽的,也是咬着心上的一块肉说出来的,龙七第二次摇头,想说话,但董西堵着她:“那我等你一周。” “你不要等我。” 龙七哑着嗓回。 董西懂了。 她走的时候,董西还留在原地,而龙七嘴唇上那道口子痛得无以复加,手攥成拳,指甲紧紧抠进手心里,眼泪狂掉,压根儿止不住。 那么多人围观的一场大戏,最后在龙七决绝的背影下无声散场,多少八卦呼之欲出,多少闲语在暗地里汹涌,终究止于龙七的两次摇头。董西侧头看着她,龙七能感受到背部的灼热,感受到身后,董西的心在一点一点被啃食,她每走一步,董西就越无助,但每走一步,才能离这段被她搅得一团乱的三角关系更远一点。 罪孽深重。 深夜十二点,老坪的电话来了八次,水汽从浴室漫到客厅,头发半湿半干,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往沙发上落,形成一滩水渍,她就像前七次那样拒接老坪的来电,继续缓慢地在键盘上打字。 屏幕上方不断跳出来自微博账号的AT信息,一条条都夹带感叹号及问号,她在中昱大学短短停留的一刻钟被多个用户发博爆料,提示震到机身滚烫的时候,她将APP删除。 然后回到聊天框页面,在给靳译肯的文字信息里打出最后一个句号,按“发送”。 发出去的同时,聊天框内即时反馈“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的系统提示。 靳译肯把她拉黑名单了。 那一刻,脑袋埋进膝盖,手机砰咚一声从手心滑到桌面,老坪的来电第九次响起,五秒后,她捋起额前的头发拿手机,反手就往墙壁上砸!墙上的钟被砸歪,碎塑料片和机身一起掉地上,屏幕碎裂,黑屏。 但董西红红的眼睛和靳译肯的话语还在脑海里交织,循环折磨着她的脑神经,她从冰箱里拿出所有啤酒,拉环,气泡呲呲呲地往上冒,一口灌下去,辛辣刺激,就如当初高二时迈错的第一个步子。 *** 和靳译肯的地下关系并不是在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就确认的。 当时,他有他的白艾庭,龙七有一个还没断干净的卓清,她确实当着他的面给卓清发了分手短信,但也当着他的面删掉了他留在她手机里的号码。 靳译肯那会儿正给家里人回电话(他和龙七鬼混时,共获得白艾庭未接电话四通以及母上未接电话一通),他边听着手机,边看龙七干净利索地做这件事,没表态,也没挽留,龙七提包走人关门而去时,靳译肯站在床尾懒洋洋地看着她,背靠窗口,沐浴雨光。直到门缝闭拢,他才转移视线,对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应一声:“嗯,在路上。” 他们暗地里完成了一次对卓清与白艾庭的双向报复,然后相忘于江湖,谁也别贪恋,谁也别扰骚,这种两不相欠的默契与识相,领悟得多好。 这种欲盖弥彰的平静保持了一个双休日,直到周一和白艾庭在楼梯口的一次相遇。 那时白艾庭正抱着一沓试卷,伴着铃声步履匆匆往下赶,与迟到的龙七在转弯口碰个正着,白艾庭吓了一小跳,面上没什么表露,步子却往上一个台阶退一步,与龙七保持那么一小段距离,龙七手上晃着耳机线,直勾勾地盯着白艾庭,两人之间的情绪点还纠压在上一个造谣事件中,但因为看到她就想到之后与靳译肯的那一夜,郁结在心口的一口气病态般消散,转换成一个“懒得跟你扯账”的笑,龙七上楼时故意擦撞白艾庭的肩。 进了阳台,班主任老头在走廊东面的教师办公室门口泡茶,将迟到的她抓个正着,喊她,她看去时,刚好碰上从东面教室后门走出来的卓清。 卓清的前头,是从自班教室前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晒着太阳偷吃早饭的龙信义,龙信义顺着老头的喊声往她这儿瞅,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满嘴的煎果饼子还没咽下去,油滋滋地喊:“哟,还知道来上学啊,夜不归宿的人。” 这话大概是调侃给卓清听的,龙七没搭理,继续往西面走廊走,班主任老头在后头喊她第二声,见她不回应,发出类似“啧”的一声老气横秋的叹息。 龙七当时发给卓清的分手短信,卓清的回复是:我懂了。 而靳译肯这个人,龙七是在中午的时候才见到的。 当时并没想在食堂吃午饭,于是带着一盒酸奶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馆,巧了, 分卷阅读142 白艾庭那一行人都在,龙七推门而进的时候,白艾庭身旁的姑娘们循着风铃声下意识地看过来,随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拍打白艾庭的手臂,白艾庭正撑着下巴说着话,被影响着往这儿望一眼后,立刻条件反射地看向对面的卓清,而她刚才说话的对象,是正坐在她隔壁沙发座上,体态上吊儿郎当,神态上慢条斯理的靳译肯。 靳译肯正在打游戏。 他是最后一个往这儿撂一眼的人。 不似白艾庭晦涩又闪躲的眼神,也不似卓清长久而忧郁的停留,他看龙七的时间甚至多不过她走两步路的时间,毫无心虚,没有刻意的暧昧,当真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的朋友”,龙七拉开靠窗椅子往里一坐,他继续翘着脚玩自个儿的游戏。 靳译肯在露出痞子本性之前,真是一个道貌岸然得可怕的人。 龙七的座位满是阳光,温暖夺目,她自顾自地拆酸奶的包装盒,塑料纸摩挲的淅淅沥沥声发于手指间,吸管尖口戳破封口,“噗”一声响,嘴唇将碰到吸管口时,卓清拿着一盘华夫饼来到她桌对面,抽开椅子,坐下。 吸管口在离嘴唇0.5cm的位置停顿,她看着卓清。 “你很瘦了,下午有体育测验,多吃点,保持体力。” 白艾庭那一桌姑娘们往这儿观察着。 “几个意思?” 她问得直截了当,一副问罪的架势,但卓清招架地轻松,回她:“没有任何意思,我说过我懂了,你不用担心别的。” 那时候眼神下意识地往靳译肯那儿飘了一下,靳译肯也终于往她这儿撂第二眼,像嗅出她和卓清之间的微妙气场,坦然自若地盯着她。 “那就别跟我说话了,”视线转回,她拿着酸奶起身,“我觉得你早上表现还挺好的,现在真有点孬。” 经中午这么一出,下午的体育课上,关于她和卓清分手的消息就开始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在操场旁大树底下靠着栏杆用手机查兼职信息的时候,龙信义抱着一盒子体育测试要用的铅球跑到她身边,八卦兮兮地问:“周五那天跟你夜不归宿的人不是卓清啊?” 她不搭理,龙信义接着说:“哎喂,我还以为是他呢,早上还调侃呢,他该不会是因为发现这茬才把你踹了吧。” 她转个身远离龙信义一步,龙信义回头瞅了眼体育老师那儿,见体育老师正跟带尖子班的女老师插科打诨,不急着要铅球,又往龙七近一步:“还是说你那天晚上就是跟卓清住的?然后……那方面不满意?” “你有病吧。”她终于瞪过去。 彼时,卓清那个班级的男生正在操场上踢球,靳译肯接球,球往膝盖上一顶,接着一个抬腿直射入门! “那能是什么呢?”龙信义说,“我靠卓清你还看不上?他这种学优看上你简直三生有幸,起码毕业以前的作业咱俩都不用愁了,人家境也挺好!” “谁跟你咱俩?我夜不归宿就必须是跟男的了?你怎么不摸着良心问问是谁逼着我夜不归宿的?” “反正不是我。”龙信义振振有词地回。 “你要是喜欢卓清就趁早做变性手术去,少在我耳边吱吱喳喳旁敲侧击,娘炮。” “靠!”他把铅球篮子往地上一砸,“你说话别这么刻……” 后头的话没进龙七的耳朵,因为她当时一下子被脚上炸裂的疼刺激地大脑空白,身子立刻屈下来,左手扶栏杆,右手捂住右腿脚踝处,铅球篮子里的铅球咕噜咕噜地往外滚,龙信义呆呆地站她跟前,问:“砸……砸着了?” 足球场上的靳译肯一边倒走,一边往她这儿看,足球朝他的方位飞,他斜了下脑袋,与球错开。 三个小时后,龙信义扶着一瘸一拐的龙七走出医院骨外科诊室,校医务室当时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来给监护人(舅妈)打了个电话让她送着去医院拍个片子,医院说是局部肌肉损伤,上了点药重新包扎了一下。舅妈这会儿在大厅交钱,大约五分钟后拿着单子上来给龙信义,一边往他肩上用力打,一边叮嘱:“臭小子!给你妹拿药去!气死我了,你妹这脚要是坏了我也打断你的腿!快去!” 龙信义可劲儿地缩着脖子躲揍,拿过单子灰溜溜地往药房赶,舅妈扶着龙七往椅子上坐,瞅一眼时间,总归还是说:“舅妈这回出来没请假,七七啊,待会儿臭小子回来了让他送你回家,舅妈今天晚班,这事儿呢先别跟你妈提,免得你妈担心,你俩打车回去。” 边说边往她外衣口袋里塞两百:“晚饭也买着吃,让信义给你买个汤,到家了给舅妈打个电话。” “行”,她挑着话回,“我不跟我妈说。” 舅妈走后十分钟,龙信义提着药和不知从哪儿买的饮料回 分卷阅读143 来了,龙七在刷手机的空隙里盯他,龙信义回:“盯什么盯,看我被打很爽是吧。” “超爽。” 随即向他伸手,龙信义撇着嘴将她拉起来,用的劲儿很大,龙七抬着受伤的左脚,右脚不稳,差点摔,她捏龙信义衣服里的腰肉:“轻点会死啊?” “卧槽你轻点会死啊!”他表情扭曲。 “扶紧我。” 在龙信义半吊子的搀扶下缓慢“跳”出大厅,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才想起:“哎我妈呢?” “回单位了。” 话音刚落,龙七手臂下的力道瞬间消失,她重心不稳,踉跄地扶住门框,还没出气,龙信义先说:“我妈都不在了你还敢跟我横啊?” 说着把装药的袋子挂龙七手腕上:“自个儿打车回去吧,我约人打野去,不伺候您咧。” “行,你倒是给我打车钱。”在龙信义大跨步走之前,她说。 “我就不信我妈没给你钱。” “那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龙信义怂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兜里掏钱,递进龙七手里后,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盯着,手往塑料袋里掏,拿饮料,开始慢悠悠地旋饮料盖子。 “真以为我想跟你多待。” 她将钱放进外衣口袋。 “你渴不渴?”龙信义冷不丁这么问,将饮料瓶身倾斜向她,龙七半秒之间就猜出他想干嘛了,但行动不便躲闪不及,猝不及防地被他浇了半身,她靠着门框甩袖子,当真要骂出F开头的脏话,龙信义上来就急吼吼地扯她外套,“哎没事吧没事吧,衣服都湿了快脱了免得感冒,对不起哈哈哈!我带回去帮你洗!” 外套三两下就被龙信义扒下来,他根本不管她站不站得稳,揪住外套就冲街上拦一辆出租车往里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这钱我还得拿着上网呢,我妈肯定给了你钱,自个儿回去吧乖!” “龙信义!所有的钱都在衣……”话没说完,载着龙信义的车已经绝尘而去,她气得肺都快炸裂,“我的手机也他妈在里面!” 全身上下只有一张余额为2元的交通卡和一串家门钥匙。 拜托一位咨询台的护士扶她到医院门口的公交站,护士还特地问了一声有没有家属接她,她回:“家属死了。” 护士耸耸肩。 随后就坐在椅上等着,那时正逢下班放学高峰,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全是满满当当的上班族与学生,门都关不上,她一伤员根本没有挤上去的打算,干脆多等一会儿,而这家医院附近也有一所高中,约莫五点时,黄昏时刻,车站附近已经陆陆续续站了不少那个学校的学生。 有四五个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也有三两个分头站着的男生。 龙七扶额坐着,因长时间的等待而困乏,后来打了一记哈欠,将漏下来的长发捋起,露出侧脸的同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 男生正在看她。 两人眼神一对上,龙七就倒吸一口气,手指顺过发丝,侧头往另一方向看过去,男生自来熟地在她脑后笑:“七七啊,这么巧。” 方杨。 这货是龙七初中时候隔壁班的男生,中考时候考上了这附近的普通高中,也是个爱四处惹桃花的小霸王,生来自恋又自负,初中时迷恋过龙七一阵子,但追人手段奇烂,只觉得为她打架就是正确的套路,龙七根本没跟他说过话,后来上了高中分道扬镳了还不停给她发骚扰短信,导致高一下半学期起就长期躺在她的通讯录黑名单里,始终对她垂涎不已又求而不得,听说最近还在校内拿着她的照片到处宣布主权。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不少跟他同校的初中同学都找她求证过,她懒得搭理。 方杨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还站着几个往这儿注意的哥们儿,几个人说说笑笑吹着口哨,一副等他要么凯旋要么铩羽而归的死德行,龙七这会儿扶着靠背起身,方杨立刻跟着她起:“你脚怎么这样了?这情况还想坐公车啊,我帮你打个车呗?我送你。” 说完还真上手扶她,龙七立刻抽手:“闲的?” 伴随着这句回应,身后男生堆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响亮口哨,方杨用手抚心脏,笑开来:“不是,我是扶你啊,你不是行动不便吗。” “咱俩熟?” “咱俩那么熟!” “谁说的。” 龙七这么一句正正经经的反问,脸上丝毫不带笑,方杨的自来熟才稍微收敛一些,随即打圆场:“我是真看你腿脚不便,你这状态根本连公车都上不了吧,也没见有人来接你……” 他这么唠叨的时候,她朝着一辆 分卷阅读144 迎面驶来的Taxi招手,Taxi靠边停,她开车门。 “也不用这样吧!” 方杨的声音随着出租车的行驶落在后头,龙七将车窗关上,司机打卡计价,问她去哪里。 计价表上,鲜红的起步费“14”亮着,她问:“去井楚路的静川小区要多久?” “井楚路啊,去井楚路不堵车的话大概三刻钟。” 换算了一下三刻钟的出租车费,她接着问:“郎竹公馆呢?” “郎竹公馆就近了,”司机回,“十分钟左右。” “去郎竹公馆。” 约莫五点半,车子到达郎竹公馆那一片儿,还没到大门口,已经看到大片的园林与嵌在绿林中错落有致的欧式别墅,大门口几乎没有车辆进出,氛围幽静得很。司机问她需不需要发票,她说先别,她还得去第二个地方。 随后联系保安,让他给68号别墅业主捎个口信,保安起初犹豫,龙七说:“68号是一户姓靳的人家,这没错吧?” “这……” “有个姓龙的在门口等他,这么说就行了。” 万幸,保安捎过口信的十分钟后,靳译肯出来了。 他这家伙放学还挺早,连校服都换了,一身休闲打扮,完全不似她这种一放学就为作业焦头烂额的学渣样,他的注意力不全在这儿,正在打电话,边谈边走,步调不紧不慢,临到门口,保安迎上去为他指路,而龙七正听车上电台的相声听得起劲,靳译肯到车旁,敲了敲她的车窗。 车窗徐徐下降,他将手肘搭到窗玻璃上,往车内懒洋洋地扫一眼,嘴边则回手机那端:“吃过了。” 手机那端隐隐听见一阵女声,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龙七对着他捻了下拇指与中指,明晃晃地要钱,他继续回电话那端:“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我还是不太舒服,先睡一觉。” 随后挂电话拉开车门,手机往里扔龙七膝盖上,龙七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弄懵,措手不及地往里挪,肩上长发因他入座时带入的一股风而轻微拂动,两人肩头相碰,左膝也与他的右膝轻轻相撞,她往右边再挪一掌的距离,而靳译肯关车门,车身轻颤,他对司机说:“到井楚路,静川小区。” 这一整套行云流水,没给人反应时间,司机发动的那一刻龙七才反问:“不是,你上车干嘛?” 正要叫司机停车,他说:“我去井楚路吃个晚饭,顺路。” “顺什么路了?我住那儿你怎么知道?” 靳译肯明明没有笑,但总觉得他的身上披着一层笑意,他吊儿郎当地转着手机:“那我住这儿你怎么知道?” “赖你家媳妇,每周都发一次定位状态附逗你家那条傻狗的照片,全校都知道。” “我家狗不傻,阿拉斯加。” “看着就傻。”龙七一掌拍他肩膀上,“倒是回我话。” “我十分钟前问你哥要的地址。” 靳译肯回这句话时,侧头看他,两人视线在逼仄狭窄的车厢内对上,他的手机仍在他手心里一下一下地转着:“口信都稍成那样了,找我不就是等我救你。” 三秒后,龙七回:“借的,打算明天就还的。” “我是去吃晚饭,顺路带你。” “你不是吃过了?” “跟你那顿没吃过。” 话里的意思摆得一清二楚,龙七噎了一下,而靳译肯乘胜追击:“想吃什么?” 汤包。 反正身边没钱家里也没人,龙七一点都不矫情,靳译肯这么一句问话后就给答案,半小时后,车子在井楚路一家叫“阿和公社”的汤包馆门口停,龙七选的地,她最喜欢吃这家做的蟹粉汤包和无锡小笼,而且离小区近,吃完就能撤。 进门时正好六点,四月初的傍晚,天还不热,她各要了两屉汤包和小笼,再加一碗葱油拌面附素鸡和蒸蛋。 靳译肯没动筷,他大爷似的坐在她身边座椅上,笑:“你不减肥了?” “你不睡觉了?”她反击。 随后夹一个汤包蘸醋,靳译肯那会儿倒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盯着她,直到她吃完整个儿,往笼里夹第二个汤包蘸醋的时候,他才回:“我去过医院了。” “哦,”她将滑到脸侧的刘海顺到耳后,敷衍,“你感冒了?” “我在找你。” 薄薄的汤包皮被筷尖戳破,混合着醋味儿的酸甜汤汁溢满汤勺,她侧过头,看靳译肯。 靳译肯这时弯腰,将手肘撑到膝盖上,整个身子靠近她,拉近与她双眼对视之间的距离:“没找到你 分卷阅读145 ,所以查了你哥的电话,发现你好像过得比我想象的惨。” 龙七收回视线。 喝掉汤匙里的汤汁,提着筷子慢慢地卷面条,呵笑一声:“你别五十笑百,我看你就比我惨。” 桌下,将自己的右腿搁到他膝盖上,桌上,目不斜视地吹着面条:“激什么将啊,明明对我感兴趣得不行,又下不来这个台阶,还装出一副道行比我深的样子,小可怜。” 终于将面条吹凉,咬着筷子的同时侧头。 靳译肯仍看着她。 眼神里一副“你好像真的挺有意思”的潜台词,但两人的眉眼传情没过五秒,被来自桌前三米的一声“哎?龙婶家侄女儿啊!”给打断,龙七循声抬头,看到楼下202室舅妈的麻将搭子许姨,许姨带着她家读高一的女儿正向这儿走来,龙七那一瞬间想收腿,但小腿被靳译肯的手迅速握住,他眼睛里的兴意特别浓重,龙七咳嗽,低骂一句“放手啊变态”,随后抬头,正好迎上许姨的一句:“来吃晚饭啊七七?” “……嗯。” 许姨是个老花眼,走近了才注意到她身边有个靳译肯,接着问:“哎?这是……同学啊?信义不在?” “他是我哥的朋友,我哥回家拿点东西,就过来。” 靳译肯的手顺着小腿慢慢抚到膝盖处,龙七再次抽腿无效,膝盖被他掌心的热度牢牢包住,这股热意升腾至耳根,许姨的女儿眼睛尖,脑袋瓜子灵,扯了扯许姨的衣角:“妈,我们先去点菜呀,我今天作业很多的……” 许姨转身的那一刻,龙七整个身子往后挪,强制性抽回腿,椅子因用力过猛而撞到墙壁,周遭的食客往这儿投来一眼,她抓着空茶杯就往靳译肯掷:“你这人有……” 靳译肯没挡,茶杯稳稳当当砸在他肩上,他当时迅速伸手握住龙七右脚脚踝往上的位置,他再慢一点,她这条包着纱布的伤脚就要撞到自个儿的椅脚上,茶杯在地上碎裂,龙七心口咯噔一下,后头的话没骂出口,柜台的服务生闻声朝这儿探头,靳译肯慢慢放手,她的脚才正确着地。 那会儿再看向她,她销声如哑。 “小可怜。”他说。 龙七一拳往他胸口锤,力道挺重,靳译肯痛得抚胸口的时候,服务生上来查看情况,龙七说:“买单打包,这杯子多少钱?” 同时从靳译肯口袋里拿钱包,啪一声拍桌面上:“他赔。” 龙信义家的小区是老式的楼梯房,十分钟后,龙七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一瘸地往上走,靳译肯在后头提着外卖袋子,偶尔扶她一把,都被她甩开。 后来他就真的不扶她了。 到了六楼,整个人虚疲得不行,她靠在门板上插钥匙,靳译肯慢条斯理地走上来,她有气无力地朝他摆手:“你回吧……车费我明天还你。” 他没说话,递她外卖袋子。 龙七接住的同时,锁芯“咔哒”一声扭开,她准备进门,而靳译肯偏在这时候伸手握门把,刚在她眼前开的门又砰一声关上,她没站稳,被门顶得往后退,背抵到靳译肯的胸膛,她在狭窄的空间内迅速回身面向他,他一手握着门把,一手插裤兜,说:“把你的手机号给我。” 因为被她删过一次联系方式,所以主动来索求她的联系方式。 龙七不躲,对着他灼灼的视线:“有没有点诚意,倒是先跟白艾庭分手啊。” 靳译肯再朝她走一步,快将她整个人压到门板上,两人之间的鼻息相互交错:“没法分,但是你,我也要。” “人渣。” 而靳译肯压根不在意这两个字,两人的鼻息越来越近,心跳声也越来越清晰,闷热的楼道里,泛黄的灯光,脚踝处隐隐传来的余痛与楼外天际的一声闷雷,都促成此刻潮湿的暧昧,邻居家的门突然开启的时候,龙七侧过头,靳译肯的嘴唇摩擦过她的嘴角,亲在她的脸颊上,而对门提着垃圾袋出来的姐姐在玄关一愣。 随后立刻关门下楼,一副“放心我自带狗粮,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自清态度,龙七这时重新打开身后的门。 靳译肯抓住她的手腕,她半个身子进了门,半个身子仍在外,迅速抽手:“你连给白艾庭的待遇都没法给我,还妄图吃下一个敌视白艾庭的我,靳译肯你胃口真大。” “你哥今晚打算在网吧通宵,你舅妈凌晨两点才结束晚班,你一个伤员,明天怎么去学校?” 话题一下子调转,她怔了一下,还没答,他接着说:“我来接你。” “你的脚伤,”再而说,“我来帮你养。” 龙七扶着墙站在半开半闭的门口,看着平静地说着这些话的靳译肯,就好像上一个话题已经如风散去,他的手机这时候响 分卷阅读146 ,她视线下移,看着他从兜里拿手机。 屏幕上亮着“白艾庭”三个字。 靳译肯滑开接听键的时候,龙七几乎毫不犹豫地关门,但偏偏被他挡住,她的力气大不过他,门仍旧半虚掩,而他一边稳稳地把着门,一边将手机搁到耳边,静谧的楼道里,白艾庭的声音夹杂着电磁波,清晰地传进两人耳朵:“译肯,我妈听说你不舒服,帮你煲了个汤,我现在准备带过来,伯父伯母在家吗?在的话我多带一点?” “不在。” “那好,我过来……不打扰你休息吧?” 靳译肯没答。 他此刻的眼神真有意思,安安静静,十足耐心地盯着龙七,仿佛他的回答全取决于她的回应,白艾庭在那方寻求肯定般喊他的名字,龙七的心口轻微起伏。 当白艾庭第三次喊他的名字,而他也正要开口的时候,龙七终于放开手,门板撞墙上,足足地敞开。 多么强烈的暗示,而靳译肯多么聪明的人,直接挂了电话进门,紧接着,龙家的门砰一声从里踢上,楼外一声滚雷响。 多久之后,她都始终记得和靳译肯在龙家有过那么一次,而那一次,夹杂着虚荣幼稚的胜负欲,辛辣刺激,是她迈错的第一步。 靳译肯是早上六点从龙家走的。 天还没亮,舅妈还在主卧里睡得鼾声如雷,凌晨四点摸回家的龙信义还裸着上身瘫在客厅沙发上,龙七的那件外衣被他当成被子盖在肚子上,他睡得像死猪一样。 龙七走过散落一地的书包,衣服,屏着呼吸蹲到沙发旁,从那件外衣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和钱,随后再将龙信义私藏已久的烟、打火机和各种成人碟片放到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往电视机柜里尘封已久的DVD里也放了一张,打开电视,将遥控器塞龙信义手里。 做完这些后悄声出门,靳译肯正倚在楼梯口用手机叫车,她将防盗门关上,递他钱:“诺。” 他侧额眯了一眼,没在状态,龙七说车费,他才往她看第二眼,面部表情不是那么喜悦,但也算估摸清楚了她的脾气,没接钱,问她拿手机。 “干什么?” 摸出手机给他,他滑开微信页面输入自己的微信号:“我不用现金,你线上转我。” 所以靳译肯就这么搞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下楼后,他帮她买了豆浆和早点,龙七的脚已经能着地了,虽然还有些跛,但不影响走短程路。靳译肯去学校前必须得先回一趟家,想带着她,但她拒绝跟着靳译肯绕大远路,也拒绝他另帮她叫一辆车,只接受先搭他的顺风车去附近的地铁站,自个儿搭地铁去学校。 早晨六点,天雾蒙蒙的,马路上车流稀少,阵阵冷嗖嗖的风,唯有手里的豆浆热乎着。等车的过程里,龙七对着马路发呆,而靳译肯与司机打完电话确定时间后,手臂突然越过她的腰身,还呆着的龙七被他往后拉进怀里,肩头受到他下巴的重量,他就这么从后抱着她,当真像是一对正正经经的情侣,她困乏到懒于动口,在四月初的清冷早晨,和他互相取暖。 后来,靳译肯将她送到地铁站,她独自上了早班地铁。 在地铁上咬着面包,一边听音乐,一边闲来无事地在校园论坛上搜索“靳译肯”,有关他的讨论帖子有上百条,出乎意料的是只有三四条帖才跟白艾庭有关,才清楚他是个多惹眼的人,后来点进他的主页,正好碰上他新发的一条状态。 不知什么时候拍的她房间窗口一角的照片,老旧的窗台,窗台外萧瑟的街景,天未亮,路灯亮着,配文却是:朝阳。 她想象此刻靳译肯正坐在车后座,手指刚按下发送键,接着或许开始补眠,或许开始回想昨晚和她同床共眠的细节,她觉得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然后手机的震动为她送来第三种可能,屏幕上方跳出信息提示,靳译肯发来一句话。 ——晚上接你吃饭。 龙七看着这六个字,面包在嘴里缓慢地咀嚼,手指在键盘上长久地停顿,后来没回复,塞回外衣口袋。 那时,注意到坐在车厢对座的人。 女生,穿着与她同一学校的制服,外搭一件雪青色的薄针织衫,膝盖上搁着一本书,正轻轻地翻着页。 龙七往她那儿飘去一眼,她的指腹正巧划过纸页,发出淅淅沥沥的轻微响动,额前漏下的刘海遮住了双眼,但遮不住偶尔出现的细长睫毛,她动作细腻,肤色奶白,气质宁静致远,越看越眼熟,但因她没有抬头,龙七只猜她是同校的学生,后来没再看她,继续将耳机里的音量调大。 大约十分钟后,对面的人将书合上,龙七百无聊赖地瞄去,看到她用手心抚额,咳嗽一声,同时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随后抬起头。 分卷阅读147 龙七别开视线。 早班地铁内,乘客稀少,每一座上只有三四人,列车经过隧道,隧道墙壁上的照明光一阵一阵地扫过车厢,没人说话,只有列车与轨道摩擦的巨大燥声。 第三次看过去时,女生靠着椅背,脸上戴着大大的口罩,双眼正闭着。 龙七的手机在手心里慢悠悠地转着。 那时候终于凭着女生的双眼记起“董西”两个字,脑内对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回忆里没有任何负面印象,她堂而皇之地观察她,董西的眼睛始终闭着,丝毫未察觉来自对面的考量目光。 而且,心口的起伏渐渐变缓,放在书封上的手指也渐渐滑到膝盖上,似进入一种浅眠状态。 龙七笑。 手指轻轻地绕着白色的耳机线。 后来,地铁一次加速,董西的脑袋朝右边稍微倾斜,龙七安静地看着,调低耳机里的音乐。 那一次倾斜成为一次契机,董西的身子越来越偏右,而右边是空荡冰冷的座椅,龙七将最后一口面包递进嘴里,拿起放在旁边空座椅上的温豆浆,在手中摇了摇。 董西浅睡着。 她吸一口豆浆。 甜甜的豆浆滑过喉咙,她看着董西的头发从肩头滑下。 而当她彻底往右边倾斜的那一刻,龙七终于动身。那一瞬间列车冲出隧道,晨早的第一抹朝阳洒满整个车厢,她的身影在车厢中央快速走过,一个迈步一个转身一个入座,地面上有她快速转身的影子,发梢尖上闪着光,空气里一阵香气,她坐下的同时,手中的豆浆液面轻微晃荡,董西的脑袋稳稳当当地落到她肩头,这一切都悄无声息,唯独心口轻微起伏。 列车外楼宇间有万丈斜阳,洒在她和董西的身上,凝成一道隐形的金边。 她侧头看她。 董西毫无察觉,轻缓的鼻息间,似有一股书香味。 龙七的指头在膝盖上点了点。 随后,董西在她的肩上睡了两站路。 龙七将手机摆到手臂旁,拍了两张她的照片,嘴角因她而轻轻地勾,只是按第三次快门时,董西睫毛轻颤。 地铁正好到达某一站,龙七收手机。 董西将醒的那一刻,列车门开启,龙七起身离座,董西扶额坐起,而龙七头也不回地往列车外走。 她不知道董西有没有从窗口看看她,也不知道她后来是否还记得某年四月清晨六点三刻的地铁上,曾经有人枕了她两站路,偷拍过她的两张照片。 她只知道那是她迈错的第二个步子,乃至在后来长久的时光和数次的情感博弈里,她始终思考着另外两个问题。 为什么她的人生要在遇到靳译肯之后遇到董西? 又为什么,在喜欢上董西之后。 还要爱上靳译肯。 第七十三章 一场空 投诉 周六。 本不该有多少学生的大学休息日,却因为八卦消息的流传而产生学生滞留的现象。 有小雨。 阳台的门开着,零星几丝细雨飘进宿舍,地板上一层薄薄的湿气,连带着画纸也变得些许软糯。 铅笔笔芯在纸上划过,没有脆感,没有声音,线条有些晕开,捏着指头大点儿的软橡皮擦拭,并不管用。 董西的手停搁在画纸上。 直到身后宿舍门开启,心思才回来,手腕也轻微地抖了一下,她没回头,舍友罗欣与隔壁宿舍的女生聊着天进门,女生正好问罗欣:“你也没回去?” “昨天玩得比较晚,就干脆这周不回家了,而且学校里突然涌进来好多记者,冷不丁就逮着你问问题,现在宿舍楼都不想出。” “我一早上都在跟宿舍讨论昨天的事,都快炸成烟花了!所以物理系的靳译肯跟龙七到底什……” 话没说完,因为胳膊间轻微推搡声而静止,身后一下子没了人声,只有那一点点尴尬的脚步声,董西起身,椅脚摩擦地面,吱吱嘎嘎地响,她将笔,纸和画板都收起,把准备归还给图书馆的书放进包里,戴上围巾,套上外套。 经过两人时,罗欣和那女生一言不发地靠着书桌边沿站着,直到董西出宿舍门,里头才重新传出那女生的一句:“她昨天真跟章穆一开……” 然后被罗欣重重的一声“嘘”压了下去。 降温了。 刚出宿舍楼,一阵迎面扑来的冷风将围巾璇起,台阶前有几个社会气息浓重的生人围着进进出出的女生询问问题,董西一言不发地绕过他们,风一阵比一阵凉,夹着点雨,打在围巾 分卷阅读148 上,湿湿冷冷。 学校里的人多得像平日里上课一般。 图书馆是唯一清净的地方。 从一楼升至五楼的电梯里,红色数字一层一层地跳,五六个人的呼吸夹着身后女生快速打字的手机键盘声,微信提示声一遍一遍地响,电梯升至四楼时,女生将提示声音调轻。 五楼,“叮”一声响。 可是董西没有动步。 连带着身后的人都没有一个越过她出电梯,因为就在刚才,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靳译肯的侧身正正好好经过她面前,董西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而靳译肯的手机搁在他耳边,声音隔着厚厚的口罩缓慢地发出:“在校内图书馆,你从东门进……” 鼻音明显,整个人也被一层淡淡的颓感笼罩着,“进”字音还没下来,也因为电梯的动静而朝这里扫一眼。 然后就与她对上了视线。 身后女生拇指按键音比刚才快了一倍,似乎抓住某个天大的八卦,在寂静的电梯里啪哒啪哒地响着,董西的手指贴在冰冷的书皮上,呼吸平稳,看着对面同样呼吸平稳的靳译肯。 浓的情,烈的妒。 却并没有发酵,也没有任何上脸的征兆,只在周遭人的围观下化作一秒的漠然,靳译肯的视线停留的时间不长,像是看了一个路人,懒淡地扫来,无谓地撤去,那时候董西的呼吸才稍微加快一些,靳译肯继续走他的路,说下半句:“……到了给我电话。” 这是他选择的处理方式。 身后的人像刚经历一场憋气比赛,现在此起彼伏地出着粗气,陆续走出电梯门,擦肩碰肘,而董西在原地不动,电梯在跟前徐徐地阖上。 即将闭拢的前一秒,才抬手“啪”地一声拦住门,前头的学生都回头,看着电梯门重新打开,看着里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她。 她走出电梯。 图书馆人多,但安静,日光不强,只在窗边的桌面上薄薄攀了一层,董西坐在那一长桌边上,玻璃板挡着雨却挡不住风声,在耳根旁呼呼地响,盖住周遭学生快速按着键盘的声音,她俯着身画着素描。 靳译肯坐在她斜跟前五排的空位上,一个人。 看到过他的状态,桌上没有书,口罩没有摘,沉默地坐在那一处地方,整个人被一层厚重的情绪压着,董西走过时的动静再没激起他丝毫注意力。 长久的时间流逝里,他只咳嗽了几声。 后来,跟前“啪”地一声响,书与桌面摩擦,她抬眼,看见林绘抽着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继续低头画绘本上的素描。 但笔下的素描本一下子被抽走,笔头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线,手停搁在桌面前5cm的位置,紧接着,林绘将一张折起的纸片滑到她跟前:“刚有一个男的要我捎给你。” 林绘的脸色并不好看,炯炯地盯着她,有气,有怨,但偏偏不靠嘴表达,只搅得气氛沉重,董西拿过纸片,展开。 薄薄的纸片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一行字,她静静地看完,折起,但林绘并不打算尊重她的隐私,立刻从她手里抽回纸片:“你可真行,这关口了都能男女通……” ——下回要想证明自己的性取向,欢迎找我开房,包满意……136XXXXXXXX。 …… 纸片上写着这么一行字和一串手机号码。 两三秒的沉寂之后,纸片在林绘手心揉作一团。而董西将素描本挪到跟前,继续画。 “你这人真就不会生气是吗?” 没有应答。 沉默,风声和雨声终于把林绘逼急,她上手抽董西手里的绘笔,而董西挪开手,林绘抓了个空。 “生气是想让对方察觉情绪反映的事态,由此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这种情况下对方的目的就是想看我的反应,所以生气对我没用。” 随后,看一眼林绘:“对你也没用。” 林绘盯着她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有些怔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抓不到笔就把桌上的素描本往旁一推,本子啪嗒一声滑至地上,周遭两排的学生循声往这儿瞅,林绘靠回椅背,一副破罐子破摔样:“有用啊,我心里很爽。” 董西的心口轻微起伏。 随后拉开椅子,蹲身捡素描本,林绘说:“卑鄙。” 她不回话,将从素描本中散落的一些画纸塞回原处。 “凭仗章穆一对你的好感做出这种事情,还以一副无辜者的姿态找龙七,搞得好像你是为了她而牺牲一样,道德捆绑。” 或许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林绘的气远远没有撒够,椅脚刺耳 分卷阅读149 地摩擦地面,她蹲下身再次将董西刚理好的本子打散:“现在好了,靠着这种愧疚感和你在一起是早晚的事了,开心吗?笑啊!” “你着急的样子真可怜。” 董西回。 看着林绘,把素描本从林绘手里硬生生地掰回来:“龙七不用负任何责任,也不会给我任何回应,现在为止你明明做什么都为时不晚,可你不做,就别因为你没法左右她的选择而把气撒我身上,先在她生活里待够三年再说话。” 林绘哑口在原地,董西把散落的纸一张一张叠好,收拾进包内,在周遭两排学生的灼灼目光下起身,林绘在她走时才恢复过来,冷笑着低声说:“所以当第三者还很骄傲咯?” 这句话让董西的头皮麻了一下。 视线不受控地向前五排的方向看去,靳译肯仍坐在那儿,一个人,颓败而落寞,没有因为这里的动静而施舍一分一秒的关注,她在停顿三四秒的时间后,继续走。 走。 无视身后林绘快烧起来的嫉妒与愤恨,绕过四排桌子,折进第五排桌子之间的过道,心跳渐渐盖过风声,雨声,周遭的议论声,她离靳译肯越来越近,靳译肯的口罩盖着他大半边脸,闭着眼,整个人懒意横生,周遭不安分的杂音在董西停到他身旁时逐渐压低,一双双眼睛灼热地盯着两人。 “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聊一下。” 她说。 靳译肯没回。 甚至没睁眼,没有任何要给她反应的迹象,董西耐心等了他五秒,提醒:“靳译肯。” 仍然没有搭理她。 而后,察觉一些不太对劲的状态,她的声音放缓,再喊一声:“靳译肯?” 手下意识地抬起来,缓缓覆到他的额头,冰凉的手心与滚烫的肌肤碰触,林绘在远处盯着她,学生都盯着她,她眉头轻皱。 而靳译肯的重心因这一轻微受力而朝另一边倾斜。 没给董西任何反应时间,手里的绘本掉落一地,她快速扶住靳译肯的肩膀,一手撑着桌面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回重心中央,紧接着抬头向周遭:“帮忙叫一下医务老师!” 四周立刻一片躁动,她腾出另一只手拿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到龙七的号码,但手指在“拨出”键即将按下时,又突然停顿,她呼吸着。 林绘的话历历在目,靳译肯的整个身子都发着烫,而她的手指因某一种预想得到的事态发展而轻微抖。 靳译肯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来电备注为“顾叔”,董西的一口气终究收住,手机页面从通讯录切换回主页,转而接靳译肯的电话:“喂您好?” “车停哪儿?” 几乎同一时间,对方发问,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对方紧跟着问:“你谁?” 声音很年轻,还稍许有些耳熟,董西顿了顿,但对方先于她认出声音来:“董西?” 来的是顾明栋。 偏偏是顾明栋。 高考之后再也没见过的人,听严妍说过没考上什么学校,被家里安排着去了某所私企工作,早同龄人一步做了社会人,仍是板寸头,较之前稍微高壮了一些,也黑了一些,穿着夹克大衣,衣皮上沾满雨水,双手插着裤兜,第一句话是:“你们学校就没个停车的地方?” 随后看向靳译肯:“操,老子风里雨里来接他,他搁这儿睡觉?” “我说过他发烧了,你不要选择性失聪,最近的医院在两条街外,快点送他别拖时间。” “半年不见你人设变化有点大啊,”顾明栋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愿意说带逗号的长句了。” “顾明栋。”她喊。 他终于开始上手,董西多问一句:“顾叔是谁?” “他给我爸备注的是“顾叔”?”顾明栋以问代答,“真难得。” 周遭一片喧嚣,董西看着顾明栋,等他走出第三步时,再问:“原本要来的是顾叔是吗?” “我爸刚做完手术在家休养,我替我爸来干活儿。”大概察觉到她语气里的警觉感,顾明栋不耐烦,“要不你跟着来?” 听出“顾叔”是靳家的司机,董西没再深询,只问:“……去医院要多久?” “去什么医院,”他回,“等着记者拍啊。” 后来,顾明栋开着车载着昏睡的靳译肯和董西去了一栋路程不远的小区,在路上联系了靳家的家庭医师,等到达小区地下停车场时,医生一行人已经带着医疗设备在电梯口候着了,靳译肯立刻被照顾得妥妥当当。 电梯直达二十六楼,是他现住的公寓。 分卷阅读150 很大的公寓。 医生在主卧忙着帮他输液打点滴,董西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她长久地看着龙七的手机号,指腹在机身边沿摩挲。 而顾明栋在客厅里晃来荡去。 他一会儿试打着散落在厨台上的火机,一会儿挑着果盘里的水果,把冰箱里倒腾出的几块进口巧克力也拆了吃了,而后又不知从哪个房间里翻出一瓶红酒,拔塞声“卟”地一响,董西看过去,他仰头咕咚咕咚地喝着,喝完又从玄関口的桌子抽屉中看见了什么,眯着眼将酒瓶放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整条外国烟,麻利地拆包装,掏出两盒塞自己口袋。 从抽屉拿出的第二条烟,是产自德国的女士烟,他还特意朝她看过来,董西别开视线。 茶几正对面的电视墙旁放着一副与墙几乎等高更宽的装饰板,用纸包着,占了半个过道,正待装修用,顾明栋之后的注意力果然到了这块装饰板上,他叼着根烟,“嚓”地一声撕开包装纸,龙七的大幅照随之显现眼前,他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回头瞥董西。 “咱们烧了它?” 烟头还真要往相纸上摁,董西站起身,顾明栋紧接着弹了一下烟,烟灰落地,相纸安然无恙,他一脸的坏意。 “你翻够没有?” “好不容易进一次靳译肯金屋藏龙的地方,我可稀罕着。”他一边说,一边蹲到茶几旁,茶几底下有一个抽屉,一抽,放的全是随意摆放的各式名表,顾明栋笑看董西一眼,抓着一块表就戴上腕,“啧。” 董西皱着眉绕过茶几,朝主卧走。 靳译肯睡着。 点滴差不多打完了,护士正在他手臂旁做收尾工作,董西抚着臂等候,视线渐渐移到床头柜,柜面上有几根女用的黑色皮筋和一支口红。 而床侧的一面墙壁有清理过的痕迹,中心留有一个孔,按格局原本该是挂壁灯的地方,现在,可能是为客厅那巨幅人像留出了空间。 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所以当第三者还很骄傲咯? …… 凝神间,医生打了一声招呼,董西回神,听医嘱,主卧外开始传来干扰对话的游戏声。顾明栋已经自来熟地开了电视调成游戏模式,他正躺在沙发上,握着游戏柄打丧尸游戏,音量巨响,爆头声溅血声尸吼声充斥整个客厅,还伴着他几句响亮的粗口,医生临走时朝那儿看了看,向董西又多嘱咐一句:“里头需要安静的休养。” 她点头。 送走医生团队,回到客厅,顾明栋还乐此不疲地爆着丧尸的头。 “该走了。” 伴着这句话,电视屏幕“呲”地一声暗下,董西将遥控器放回原处,顾明栋打到高处,半句粗口含在嘴里,游戏柄一下子往地毯上摔,他闪电般起身瞪向她。 董西神色不变,顾明栋的易怒在她看来就像一个小孩的过气招式,她将茶几下开着的抽屉关上,把一些果皮收拾进垃圾桶,眼里没有丝毫波澜。 “得,”顾明栋说,“原本只想来看看甩了龙七的男人过得怎么样,现在买一送一,还让我领教挖走靳译肯墙头的女人的厉害了。” 董西看他。 他往垃圾桶内吐一口唾沫:“我走。” 走到玄関口,顾明栋又突然回身:“哟,那你呢?准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你走后我就走。” “你们这圈儿真有意思,谁跟谁都能配对,”他接着讽刺,“什么时候让七儿跟白艾庭好一下,都说恨越深爱越深,这两人搞一块儿可能谱出个千年恋。” “你不是也挺爱靳译肯的。” 顾明栋冷笑。 随后回过身,穿鞋,董西在玄関后看着他,但他的鞋穿到一半,突然又把脚抽出来。 跟前已经开好的大门也被他抬手关上,震得鞋柜轻晃,顾明栋背对着她,抚了抚脖颈。 “我改主意了,我不想走了。” 董西轻怔。 “你说……假如我在靳译肯的房子里,当着他的面睡了你,龙七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反应?” 这句话以平淡的语气从顾明栋口中说出来,就像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可越轻描淡写越是逼真得可怕,空气里击响一声警鼓,董西的脖颈有些僵,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意思?” 公寓楼外大雨滂沱,客厅内针落有声。 顾明栋回身。 与此同时董西也回身,但他的动作太迅猛,一下子将 分卷阅读151 她抱腰往地上压,她的膝盖重重磕地,闷吭一声,那瞬间意识到顾明栋要动真格的,她要喊,后劲被他的掌心牢牢扣住,往地上重重一碰!额头眩晕,紧接着人就被扛起来,腹部抵着他的肩膀,她闷喘一口气。 顾明栋扛着她穿过客厅。 眼前视界一片模糊,低喃出一声“靳……”,可主卧的景象很快从眼前掠过,顾明栋扛着她进客卧,人被摔到床上,听到关门上锁的声音,她吃力地朝床头去,但腰部感受到顾明栋的拉扯与摸索,她一下子被拖回床尾,被他用膝盖压着,她喊:“你放开!” 一声衣服撕裂声,后背一凉,她闭紧眼,手被紧紧扼制着,痛的同时叫出来:“你会有报应的!” “我一个人的报应抵你们三个人的痛苦!” “我会报警的!” “你现在还是想着怎么让自己爽比较实际!” “靳译肯!!” 董西嘶喊,顾明栋说:“他现在自保都成问题!” 手慌乱地从衣袋里摸索手机,刚按到home键,顾明栋就把她的手机夺走,甩到床头,那一刻切实感受到绝望,顾明栋手脚麻利地抽她束在裙内的上衣,她被压得动弹不得,声音闷在床被中,夹着哭。 叮——! 顾明栋的手机响起的时候,如一声惊雷打碎董西的哭声。他改用胳膊按着她,另一只手从裤兜中掏手机,看一眼。 随后,劣笑一声。 董西被翻过身,她的眼睛通红,死死盯着顾明栋,顾明栋也盯着她,手机仍在响,他将手机屏幕对向她。 来电人:靳译肯。 董西看到的那瞬间,眼泪从眼角一路滑到被单上,她想起身,又被顾明栋重重按回去,他喘着气说:“这回,咱们可真当着他面了。” “无耻……” 顾明栋按下免提接电话,急促的铃声遏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屋子紧张的喘息。 “开不开门?” 靳译肯的声音带着一些虚疲和沙哑,从电波那一端沉沉地传过来。 此刻傍晚六点整,雨还在下,房间是暗的,董西在抖,他的出声像一柱光,生生散去整个空间的恐惧感,但也像一把火,烧起顾明栋这把干柴的逆反心。 “你爬得起来了啊?怎么,等着揍我?” “你数都数不尽的仇人名单里,唯独没有董西的名字,”他缓缓地回,“弄她干嘛。” “没理由,就想爽。”顾明栋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划拉着董西的衣领,董西要动,他按住她的肩膀,“想到你以后对着龙七拼命解释这件事的搞笑画面,我就爽。” 她咳嗽。 而他俯身贴着她的耳畔,呼出的热气滑进她的脖颈:“想到平时一个活得空谷幽兰的玉女被我压在下面任我摆布,我就爽。” 话音落,董西给了他狠狠的一耳光,顾明栋将她的手抓住,董西因受力而痛吭,顾明栋对着手机喊:“你不是精着吗!我这可是在直播帮你解决情敌,不兴奋点?” “那你是不打算开这扇门了。” “现在是谁威胁谁!”仿佛为了让门外听见,顾明栋故意那么粗鲁地扯开她的外衣,衣衫上的纽扣弹到门板上,董西闷吭,脖子被顾明栋掐住,“靳译肯,三百万!” “一百万买董西,一百万买龙七,另外一百万买你欠我的一句道歉,怎么样,这笔钱对你来说无所谓吧,它现在能买两条命和一笔账,就看你舍不舍得!” “什么道歉,”靳译肯问归问,更像陈述,“哦,你说的是高一那年因为敲诈勒索被退学想靠我家摆平时,我没有搭理你,这件事?” “顾明栋你……” 董西的嘴又被他摁住,声音发不出,眼泪一直掉,而且他开始扯她的裙子,董西的嘶喊揉在他的掌心里,头发粘着脖颈,颈内青筋突起。 “你这么狂,刚做完手术的顾叔知不知道?” 这时候,靳译肯在虚疲中,不慌不忙地带入这么一句话。 “扯什么我爸!” 顾明栋毫不犹豫地回击,而紧接着,电话里突然出现第三个人声,像在旁匍匐倾听了很久,乃至到可以发声的这一刻气到发抖,苍老粗矿,伴着那一端的拍桌声大骂:“畜牲!” 顾明栋的身子僵住。 整个客卧也陷入一种被震撼到的死寂,董西感觉到他的手掌抖了一下,她抓紧床单,噤若寒蝉。 “手机除了录视频威胁人,还有种功能叫多方通话,你知不知道?”伴着一声未痊愈的咳嗽,靳译肯说。 “老顾,你把电话 分卷阅读152 给我,我给儿子说,”手机那端插入一个略带方言的女声,一阵电话交接声后,慌张的女音切进来,“明栋,明栋啊听妈的话,快把门打开,让这个小姑娘走……你千万不能碰这个小姑娘啊,知不知道!你千万不能做傻事呀!” “畜牲……”强势的男声压住女声,“你怎么对得起译肯他爸供你工作,你这个白眼狼,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老顾!老顾你不要激动!老顾……明栋啊你快回来!你爸手术刀口还没愈合,经不起刺激的呀!” 那方急如乱锅,这方剑拔弩张,顾明栋抓着董西的手愈发用力,用力到发抖,靳译肯的声音再次切入:“顾明栋。” …… “本来能一对一解决的事,你要牵扯外人,那我只能牵扯你父母,这句话我也说给顾叔听,今天你要是碰董西,”他说,“我就让你死在这房子里。” 当着顾母和顾叔的面,徐徐地说出口,语气轻如鸿毛,含义狠厉煞人,董西在床上喘息,看着顾明栋瞪红的双眼。 这时,电话里传出顾母的大喊:“明栋啊!你爸出血了!快回来呀!快!” 顾明栋发了一下怔,董西趁这个间隙推他,他往旁撑身子,留出个空挡,她快速到门口解锁开门,门一打开,靳译肯的身影正在眼前,耳边搁着手机,抬眼看她。 跟电话里还显笃定沉稳的声音不同,靳译肯的状态远比听到的差,额头有汗,身上仍发着烫,根本没因输液而好多少,他的视线在她身上留了几秒,移到后方,顾明栋的手啪一声拍到门框上:“靳译肯!” “明栋!快呀!你爸得去医院!”顾母再次通过电话急喊出声。 “你就永远护着她们两个!否则董西和龙七我迟早弄垮一个给你看,你要一对一,我偏要她们俩!” “你这个畜牲!”顾叔怒吼。 靳译肯这个时候没有再说任何刺激性的话,即使顾明栋放的话再毒,他此刻照顾到顾叔,只回电话:“他马上就回来。” 这一句比顾明栋不知要成熟多少。 顾明栋甩手而去,人到玄关口时,靳译肯挂了电话,再说:“表留下。” 顾明栋的步子一顿,靳译肯将手放进裤兜:“你手上的表市价十五万,只要我报警,够你蹲十四年的牢,你是想报复我,还是想先进局里喝十四年的茶?” 顾明栋的手握成了拳,不久后,抬手解表,腕间一阵金属响,表被放到玄关柜上,他离开公寓,门“砰”地一声响!整个地板都在震。 等到客厅里只剩下敲击窗户的大雨之声,董西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下来,步子有点软,扶了一把墙,上衣领口被顾明栋撕出不小的口子,她抬手遮起。 “卧室衣帽间里有她的衣服,你穿走吧。” 她看向他。 靳译肯的视线没往她挪,前一刻放狠话的这个人现在已经用尽精力了,他说着话,步子往客厅缓缓地踱,雨光投进客厅,投在他的肩身上。 他在咳嗽。 经过茶几时,步子停了一下,他在那幅被顾明栋撕开了包装纸的巨幅人像前停留,凝视,董西回身进客卧。 惆。 在客卧停留了一刻钟之久,理好衣服,稳好情绪,拿好手机,出来时,靳译肯已经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傍晚七点的光景,楼外雨中华灯初上,室内无灯一片黯淡,他整个人沐浴在黑色里,头发垂在额前,手上打着烟,烟头一簇火星,烧着空气里潮湿的水汽。 他的手机在茶几上亮着,屏幕上是龙七的通讯页面,正在拨号状态。 扫到这一细节时,心没防备地沉一下,通话没有免提,但客厅太过安静,机身中传来的“嘟”声如此清晰,董西的耳根微微发热,细细地听。 第五次嘟声后,“通话正忙”的系统提示清晰地传了出来,靳译肯的脸上并没表情,任由拨号结束,他抽了一口烟。 这幅沉默的样子也维持了许久,董西在沙发旁停,将两盒药轻轻放上茶几:“医生嘱咐你吃的消炎片和退烧药,按照说明书吃,你别忘了。” …… “顾明栋的事……” “他是个垃圾,说不说出去,说给谁听,想怎么处理,都随你。”靳译肯缓缓地接。 指头弹烟,烟灰下落。 董西停顿了几秒,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不是要跟我聊一下。” 董西停住,侧头看他,他仍是前一刻阴郁寡言的样子,原来对他说的那句话是听见了的,原来做的一些事他都知道的,她站在原地,良久后:“下回再聊吧,现在不适合。” 分卷阅读153 br />“不要因为我救了你一次就开始关心我的处境,这种自以为谅解对方实则耗人时间的谈事方式,你和她都操作得挺烂。” 一字一字清晰出口的话钉入她的耳内,董西的手捏着衣袋里的手机:“高三你和我相处的那一段时间,不是真心的,对不对?” “对。”他答得毫不犹豫。 “你早在之前就和她在一起了,对不对?” “对。” “那么……你追我,是不是因为龙七那时候已经喜欢我了?” 靳译肯的烟烧着。 烟雾飘着。 董西问:“是不是?” …… …… “这是她在你家过夜的那天晚上,对你说的?”他抬眼。 答非答,又似答,董西在那一霎那低头,手心的汗湿了手机屏幕,她再抬头:“那么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所得所失,从来都是公平的。” …… “但我现在迟了,”她接着说,语气平稳,“因为之前不懂她,所以也没资格临时奢望她,她昨天不肯跟我走。” 靳译肯看向她。 “那幅画只是记录我的所见,没有任何含义,那天晚上班卫灌了她酒,我擅自带她回家,帮她脱衣换睡衣,她全程喝醉说胡话,有两次念的是我,是我们高中时候她曾想跟我说的话,但是另外十多次,念的都是你,是什么内容,我不会告诉你。” 一切都点到为止,像一场哑谜,也似一次摊牌,她拿沙发上的外套和包:“我走了。” …… “董西。” 靳译肯喊住她。 “把你的手机给我。” …… 30秒后,她的手机摆在茶几上,靳译肯从她的通讯录里找到龙七的号码,按下拨号键,再按“免提”。 “你要干嘛?” 靳译肯不答她。 仿佛已经完全撇去她的存在,只做当下想做的事,即使听了她刚才替龙七做的“辩解”,也非要证明某件事,全神贯注地等候着呼叫声,一声“嘟——”清晰地传出来,震荡着这个空间,第二声“嘟”跟着响起…… 随后。 “咔哒”一声。 拨叫成功,对方接听。 董西的指骨节僵了一下,靳译肯大概也没料到接得那么快,抬眼盯向手机屏幕,那方还没说话,客厅已经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两秒后,龙七的声音在一片风声呼啸里,稳稳地传过来:“喂?” 靳译肯无声地笑了笑。 然后按下挂断键,董西的身子还僵着,皱眉看他,龙七的这句回应带给他的影响是那么强烈,他一言不发地拿自己的手机,关机拔出SIM卡,磁卡“咔”地一下干脆利落地掰断,朝阳台一扔!直接投向窗外的雨幕,空气中有一股巨大的悲怆,抓得人心口难受,董西想说话,靳译肯说:“我受够了。” “龙七这个人,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她的任何事都和我无关,你们两个的关系我也不会再踏半脚掺和,她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从此都没老子屁点事,你们爱干嘛干嘛!” “靳译……” “你听懂没?”他强调,看向她,手指狠狠抵着桌面,眼睛泛红。 第七十四章 稀薄 投诉 酒后的这一觉,一直睡到隔天中午,老坪大力敲门后才醒。 那会儿网上关于她的信息已经爆炸了,她却浑浑噩噩着,才开门,就被老坪劈头盖脸地投来数个问句:“你今年几岁?一惹事就往家躲的习惯还用顺手了?真当全世界是你老爹?” 他来势汹汹,一边唠叨一边用力关门:“我告诉你,惹急了我就懒得管你,多少回了!对你的正面包装永远赶不上你自己的负面消息,再这样下去解约!” 老坪在身后这么一套套地凶着,龙七在前边充耳不闻地走,走到沙发边,屈膝躺下,扯毯子继续睡。 老坪的步子在茶几旁一顿,脸一沉:“你这什么意思?” 随后瞄到墙边的手机,接着问:“动真格的?” 老坪分明也是把那一个个爆料都看个遍了。 要说她和靳译肯闹掰这回事儿,倍感损失惨重的大概也能算老坪一个,他刚跟靳译肯谈成明的暗的若干个桌底交易,这会儿竹篮打水一场空,情节转折太快,他接受不来,他还补一刀:“不是前两天还准备收拾东西搬他那儿吗?” “我出轨,他发现了,把我踹了。”老坪问出下一个问题前,龙七语调平稳地述说,手 分卷阅读154 伸到沙发脚摸易拉罐,正要喝,老坪伸手拿走。 “跟谁出的轨?” 她不答,他紧跟着猜:“班卫?” …… “你俩这轨出到什么程度?” “班卫心该多寒,在你眼里就落个撬人墙角的印象。” 老坪仿佛松一口气:“你把手机砸了,叫人怎么联系你?有没有能用的旧手机先顶一顶。” 这会儿情商倒上线了,积极地转话题了,她拉开茶几抽屉,里头一堆从龙信义家拿回来的旧手机,老坪挑了个最新的,帮她换上SIM卡。 “我给你个建议,”他说,“这种时候我就不给你安排工作了,风口浪尖的你也不适合露脸,但你也别在家待着,你那戏,紧赶着进组了,这几天去上上培训课吧,同剧组的女演员武戏比你少都去得比你勤,别给人比下去。” 随后拍拍她的肩,把旧手机塞她手里,转头拨电话吩咐人来接。 手机刚开机,就窜出一堆信息提醒。那些存过的没存过的号码争先恐后地给她发着虚情或幸灾的慰问,有一条特别鹤立鸡群,就两字。 ——活该。 来自并没有存过的陌生号码。 看来她的大小八卦依旧源源不断地供养着北番高中几千学子的平庸生活,一点关于她和靳译肯的风吹草动就几乎让这些人炸开了锅,她说:“帮我换个号吧老坪。” 随后一键删除所有的信息,退出页面,手机壁纸紧接着出现在眼前,照亮脸颊。 她的手指顿在离屏幕半厘米的地方。 高三临毕业前拍的一张照片,傍晚沿海的灯塔,有对着镜头撑脸颊的她和……被她扬起的头发遮住一半脸,丝毫没有察觉镜头的靳译肯。 这是一张靳译肯一直问她要,而她嫌烦始终不肯传给他的照片,画面夹着当时海鸥的鸣叫,与咸湿的海风一起扑面而来,勾起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看两眼后按锁屏,手机咔擦一声黑屏。 “我不想出门。” “什么?不出门你想干嘛?” 摸到沙发底下藏着的烟盒,从烟盒里抽一根烟,老坪想上手干涉,她偏打火点烟,随后将火机啪嗒一声滑回沙发底。 “思考。” “思你……” 老坪摆明想粗口,龙七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随后貌似考虑到她刚被甩,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朝着她狠狠指了几下,挤出一句:“那就连楼都别下,底下多的是人等着你。” “他那儿呢?” “别问我。” 老坪顿了顿,还是不耐烦地说:“目前只被扒到富二代的身份,真实信息泄不了多少,你也知道他家的背景,他要不愿意露脸,这条八卦媒体不一定跟得了。” “比起他,”他接着问,“那女孩又是什么情况?视频里你俩说什么呢,聊得愁容满面的。” 屋内安静了那么两秒,老坪别头盯向她。 “别不会你的出轨对象是……” 龙七将烟灰弹进易拉罐内,看老坪,向着玄关口斜了斜额头。 老坪说:“好,我走。”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烟抽了两包,酒喝了五罐,拔了电话线拉了窗帘,她在没有杂音的客厅里坐着,盘着腿,夹着烟的手指垂在膝盖边儿上,看着缝隙里的日光由东边移到西边,周身的烟雾越聚越浓,满屋子寂寞萧索的味道。 下午两点时,班卫来了一通电话,她没接。 三点,林绘来了一个电话,她也没接。 龙信义打来一个电话。 郝帅打来两个电话。 学校的辅导员打来一个电话。 电影的制片人打来一个电话。 存过号码的记者打来五六个电话。 没存过的各种未知号码打来总共数十个电话。 她都没接。 过七点时,出了次门,在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塑料袋啤酒和几份素食餐,店里的悬挂式电视机正在播报有关于她的娱乐新闻,店外真有几个蹲守的家伙隔着玻璃朝她拍照,那会儿手机又在兜里震动,营业员闻着她身上的酒气,悄悄瞅着她,她懒洋洋地抬起眼,营业员才低头算账。 手机一直震着。 她将手伸进衣兜,按机身侧面的锁屏键,挂断来电。 “有凉茶吗?” 售货员往空空如也的饮料柜看一眼:“凉茶……哦凉茶今天卖完了,门口的自动售货机里有罐装的。” 分卷阅读155 />便利店的自动门在身后关上,夜里的寒风一阵阵地吹进她的脖子,她看着贩卖机里的饮料标价,从兜里掏硬币,只掏出一个一元和一张百钞,裸露在空气中的五指冻得发红,她看一眼透亮的玻璃,玻璃映出她的脸,也映出身旁蠢蠢欲动靠近的狗仔二人。 “嗨龙七,”狗仔举着摄像机,意有所图地向她打招呼,“下楼买饮料?你硬币好像不够哎,我们借你?” 她不搭理,视线扫到投币口下方的扫码支付区,从兜里掏手机。 “男朋友不在啊?说几句嘛,你看我们蹲你那么久,天这么冷。” 锁屏屏幕上有刚才那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她不看,滑开屏幕后直接进扫码页面,指纹支付,贩卖机随之而来“扑通”一声响,她从“出货口”拿凉茶罐,转身走。 两名狗仔还跟在她后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她低头滑着手机屏,这会儿才慢悠悠地点开来电记录,页面切换的一刹那,脚步在便利店门口顿住,夜风将头发吹得往一侧扬,手中的塑料袋淅淅沥沥地响,她看着未接来电列表最顶端的一个名字。 靳译肯。 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呼出来,凝成白雾,她停在原地,便利店的门因为她片刻的伫立而启合,柜台的员工向外张望,身后的狗仔摩拳擦掌地向她走近,而她在那么一秒的反应后,耳根热乎,拇指下意识地移向回拨键。 但正要按下的同时,另一通来电冲进来。 那么猝不及防,接近条件反射,拇指在红色挂断键与绿色接通键之间秒按后者,等电话接通后才看清顶端的“董西”两字,她愣了两秒,风呼呼地刮着,吹得她鼻尖透凉。 “喂?” 而后,问。 咔哒一声,那方挂断。 嘟—— 嘟—— 嘟—— …… 狗仔在身后拍照,她仍站在原地。 拇指在“董西”的回拨键上犹豫,但不过三秒,她切换回原来的页面,回拨靳译肯的号码。 手机搁到耳边,听到那端语音留言的系统提示声,打不通,她再拨一次,换来的是已关机的系统提示。 拨第三次的时候,回头看路口,抬手招住一辆正好经过的Texi,狗仔拍照的快门频率越来越快,她开门上车:“去颐明湾。“ ——HI,这里是机主的iphone语音信箱,机主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如需留言请按1…… 一路上,打了数十个电话,听了数十遍系统答话,她按“1”,留一句言:“你现在在不在颐明湾?我在来你这儿的路上,我们得再聊一次,你回我电话。” 但不管打过去多少回,靳译肯给她的永远是系统回复,她到后来有点火,给司机付完车费,关门下车的同时再留一句言:“我已经到你这儿楼下了,你要真想分手也得给我个整理东西的时间,大冬天的,我所有衣服都在你那儿,你房子的钥匙也得还你,我住处的钥匙你也得还我,免得以后还要换锁!” 挂了之后又有点后悔,她喘出口气,紧接着再拨过去一个:“靳译肯,这会儿下雨,天也挺冷的,我穿得也挺少的,我没你这儿门卡,进不去,你就看你什么时候想放我进来吧……” 停顿了一下,走着,呼吸着,雨也淋着,她接着说:“我认认真真想过一天了,现在就想跟你好好解释一下所有的事情,分手这事儿,咱们等全部聊完之后,再……” 话没说完,嘴巴突然被捂住,一股从身后突然袭来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后一抱,眼前小区门口的景象跌宕了一下,箍在双臂与腰上的力道紧得动弹不得,她的脚近乎离地,被身后那个人从监控死角一路抱到一辆车旁,叫声从指缝中传出来,被分割成断断续续的闷吭,周围人车稀少大雨倾盆,额头的冷汗被雨水稀释,那人把她往后车座上摔,手机掉座位底下,语音留言还没关,她立刻回头,看见重重关上的车门以及绕着车尾走向另一道门的顾明栋。 心内一惊。 下意识地开车门,身后顾明栋已经上车,一把将她往后扯,扯得毛衣领都发出撕裂声,车厢内传出上锁声,雨势猛烈,车前的雨刮器“卡擦卡擦”地运作,她回身给顾明栋一耳光:“干嘛啊变态!” 这一耳光的力道下得猛,把他嘴唇都打裂出一道血痕,顾明栋连一记发愣都没有,眼睛里透着寒光,将她的手往窗玻璃上摁:“本来想蹲董西,没想到蹲到你,更好!” 随后从裤腰间抽皮带,膝盖顶着她的腰腹,一下两下三下把她的双手紧紧捆一起,上身顺势往她身上压,龙七用手肘挡着他,叫:“神经病啊你!放开我!烂人!!” “你觉得靳译肯现在跟谁在一起 分卷阅读156 ?”顾明栋的视线往车窗外瞥一眼,把她的肩膀往上扯,龙七喘着气看外面,董西的身影正好从小区门口出来,她挣扎的力道霎地松懈,玻璃窗外攀满雨痕,玻璃窗内因两人的喘息而覆上一层薄雾,视界朦胧不清,顾明栋贴到她的耳朵狠狠落话,“你知道董西在他那儿待了多久吗?两人聊得那叫个合拍,都不想要你了知道吗?你这种贪心的女人,也只配跟我这种烂人在一起!” 顾明栋的最后一句话,狠厉,咬牙切齿,随后将她按下去,她费劲缓过来:“顾明栋我怎么样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谁给你的脸插手我的事!” “你要怪就怪靳译肯。”这句话,顾明栋死死压着她说给她听,随后一把拉扯她的毛衣领,那么大力,拉得她头发丝也断了几根,她痛吭,顾明栋紧接着就撩开她脸上的头发狠狠咬她嘴唇,他嘴上的血和她脸上的雨水混合,她用力别开脑袋,往他脸上吐唾沫,顾明栋擦也不擦,直接脱了上衣T恤往她嘴里塞。 滂沱的大雨猛烈敲打着车顶,窗玻璃一片水痕,温热车厢内,上身全裸的顾明栋压着衣衫凌乱的龙七,彼此瞪着对方,他的胸膛口大力地起伏。 “你要记住,今天这回事,是因为靳译肯惹了我,是他不肯用简单的方式了结我们仨之间的事,才导致你在他的车后座上,被我顾明栋上了。” 话音落下,天边一声滚雷,顾明栋的手撑在她的脖颈旁,另一手从下探进她的毛衣,手里有把薄如蝉翼的刀片,缓缓地滑过她的小腹,随后向下一划,毛衣下的短裤纽扣一下子松开,龙七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气若游丝。 车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第七十五章 阴招 投诉 天边第二道滚雷响起的时候,车厢内有一道光划过。 从后窗玻璃来,像是车前灯,随后一声巨响!车子被一股强劲的冲力撞击,龙七和顾明栋一起滚下座椅,她用手肘撑住身子,小腹一阵痛,而顾明栋的头撞到前座椅背,一时没缓过神。车窗玻璃裂了道缝。 外头传来关车门声。 合着雨声,有人从车尾绕到后座车窗,一肘!窗户“砰”地一声碎裂!渣子夹着大雨溅入后座,那人的手伸进车厢,解锁开门。 车门一开,顾明栋一下子被扯出去! 被人压制在地上,一拳揍在脸上,打得那么狠那么利落,感觉把鼻梁都打断了,龙七看过去时,看到的是毫不停顿给顾明栋第二拳的司柏林,雨势凶猛,司柏林的肩身湿了一半,三拳揍爽之后抓着顾明栋的手臂将人提起来,砰地一声撞车门上:“靳译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念着你爸不动你,我不用,你全家三口人的单位户籍甚至祖籍在我这儿一套不落地备着份,你再动一点歪心思,我连着你爸妈见一次打一次!” 嗓音低沉狠厉,一把公然明示的阴招。 顾明栋喘着带血的粗气,说不出话。 一松手,他整个人瘫坐下来,猛烈咳嗽,司柏林紧接着开车门,看向龙七时,龙七也看向他,她的手还被皮带捆着,捂在小腹处,额上发着冷汗,而腹部的血早已渗透毛衣,从指缝间漏出来,顾明栋那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沾满血,落在车座底,亮着屏幕的手机旁。 “……”司柏林顿了一下,问,“他捅的还是被我撞的?” “你。” 雨刮器左右运作,车前玻璃上的雨水一道一道地流过,视界一片朦胧,司柏林一手转方向盘,一手将龙七的肩膀按住,车头一个打拐驶向马路,却偏偏与一辆正要转道进来的商务车头对头,车前灯照出对方的驾驶座,副驾驶上的狗仔愣了一下,第二秒立刻举着相机对准这儿,司柏林虎得直接踩油门,商务车马上认怂往后退,龙七按着刺痛的腹部,额头的冷汗沾湿了头发,疼得一脚踩上他车头前台:“开快点!!” “开着呢老七。” “废什么话直接撞啊!” “这不撞着。” “操!” 从嘴巴里蹦出的最后一个字就是这么一句粗口,随后看到满手的血,一阵眩晕从心口涌到脑门,她连对司柏林交代一句的力气都没有,撅过去了。 ……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病房内。 雨还在下,深夜九点多的样子,躺在单人间病房里,吊着消炎水,穿着不合尺寸的病服,晕晕乎乎地往旁边看一眼,司柏林这肇事家伙算有良心,还在旁边沙发里以一副懒散至死的样子窝着,龙七将身子撑起来,发出了点动静,他刚好打一个哈欠,慢腾腾地往这里瞥一眼,手里的手机转了一圈。 他的手背上还留有打断顾明栋鼻梁时烙上的伤。 而病床对面有俩男的站着。 第一眼以为是护工,第二眼才认出是 分卷阅读157 俩跟拍她的狗仔,相机挂在他们脖子上,一副蔫头丧脑的样子靠墙站着,龙七又看司柏林,他眼皮都没抬一下:“罚站呢。” 真是跟靳译肯如出一辙的公子哥模样。 后来按照司柏林的说法,这俩在她下出租车的时候就已经跟到颐明湾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顾明栋那个垃圾掳上车,还以为能蹲什么桃色大新闻,全程都拍着,这就触到他这条“情报界霸王龙”的底线了,所以把龙七搞进医院后,他就去人新闻社把这俩正在加班排版的家伙从里到外“人道教育”了一通,又因为没吃宵夜,拉着人出来请小爷他吃了一顿好的,最后蹲这儿思考人生,顺便跟差不多到点儿醒过来的她道个歉。 睡一觉的功夫,做了挺多事,把人也教训了把晚饭也解决了,此刻他跟前茶几上还放着一个保温瓶,瓶里头是冒着温热气的补汤,一勺一勺地,正往他的嘴里进。 “我的呢?”她问。 “你说话中气挺足的喝什么汤,我刚才小魂魄都被你吓没了一半。” “倒是谁突然开着车往上撞,好声好气地敲个窗不就完了?” “谁知道你们进行到哪步了。” “司柏……”抓着床头柜的纸杯就想往他那儿扔,但腹部刺痛一下,拉扯住她的动作,她倒吸口气,摸到一层纱布。 “你让他们出去站!” 粗口转换成这句,司柏林喝着汤,抬眼向对墙,俩狗仔唯首是瞻,乖乖往房外走还随手带门。 “所以进行到哪步了?” “再烦我烧了你家。”顿了顿,她补充,“你是怕我给他戴绿帽?” “他绿帽多一顶不多,少一顶也不少。” 这句话真是里里外外多层意思,杀伤力也是满满当当,龙七一言不发地看他,他的眼皮仍懒洋洋地垂着,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着,他一边慢腾腾地喝汤,一边拨着某个号码,说:“跟你商量件事。” “顾明栋这个人我来收场,保证你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但今天的事,我不会跟靳译肯提,你也别让他知道。” …… “我说弄死顾明栋是狠话,但靳译肯要是知道,弄死顾明栋就不止是狠话了,他没必要把人生报废在这家伙身上,”说到这,司柏林瞅她一眼,“你懂了吗?” “你是怕他知道你弄伤我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去外头爆你高中和他鬼混在一起的料。”他秒回。 “你帮我联系到他就答应你保密。”她也秒回。 “哦?”司柏林脑子转得特别快,“看这情况你俩是要完了?那算了,你跟他说也没事。” 到了这一句,龙七没立刻回话,视线瞄到他正在拨号的手机上:“你打给谁?他?” “否则是你?” 龙七这回真把纸杯子扔过去,司柏林别了下脑袋,纸杯“噗”地一声落沙发垫上,而她趁这会儿下床,拉着输液架子两步到他跟前,拿了桌上的手机就往洗手间窜,司柏林立刻站起来:“龙七!” 不理他。 关门抵住,背靠着门板听手机,但手机那端的回应和两个小时前一模一样,不断重复的语音留言,腹部因剧烈运动有些小疼,她捂着,挂断电话,手速麻利地打开司柏林的微信找到靳译肯的账号,司柏林这会儿已经在敲门,她按着屏幕迅速说话:“靳译肯你别拒绝交流,把我从黑名单里移出来!“ “他两小时前就断连了。”司柏林在外说。 “你能联系到他的!” “我不能。” “我不信!” “我能也不会帮你。” 这句话音落下的没三秒,她转身开门。 门板撞出巨响声,冒着一阵火气和司柏林对视,司柏林不退不语,眼里的意思却直截了当,就是不帮,原则上的不帮,窗外雨势浩大,屋内凉意逼人,她瞪着人,再将手机抬到嘴边:“靳译肯,这是最后一条你可能收到的我的留言。”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反正站你这边儿的人都不会帮我,我也实在找不到别的方式联络你了,我只想把所有的事情和感情好好地摊开来说清楚,这是我第一次特别认真地想对一段感情负个责任,你哪天心情要是好了,给我回一个电话,我等你一周,这一周里我不会关机,你只要来电话,我就来找你。如果一周之后你还是没有联系我,我就算彻底明白你的心意,我也识相,以后再也不会……” “嘀。” 语音留言时间到达上限,自动发出。 龙七没有再发什么,没有续着刚才那句话接着说,她将手机锁屏,盯着司柏林,给他。 分卷阅读158 /> “我知道我有多差劲,但至少给我个机会弥补,他要是有回应,“她顿了顿,说,”求你告诉我。” …… …… …… 司柏林走了。 半个小时后,老坪的电话急吼吼地来了,她在病床上发着呆,好久才接,老坪开口就是一声心力交瘁的:“祖宗啊……” “我知道。”她淡淡回。 “这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进组了,所以你要怎么办啊,还能拍不能?” “能。”随后,问,“你怎么知道的?又有新闻出来了?” “新闻倒没有,你有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让人接你出院。” 司柏林。 她回:“伤口不深,拍戏你就别担心了,也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能收拾。” “行!”老坪显然忙得要死要活,也或许是被司柏林用什么理由搪塞了,对于受伤原因不细问,在喧嚣声中夹进一句收尾,“能进组我就放心了,前几次活动费代言费和这次电影的订金我已经给你结算了,你空了查收一下,该定定心了祖宗,早点走出来吧。” 挂电话。 又发呆了几分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脑袋里回忆起老坪交代的事,机械性地看手机,用银行客户端登陆账户后,一串数字跳到眼前。 …… 看了几秒后,关掉客户端。 又给班卫打过去一个电话,班卫在泡妞,周围一堆莺莺燕燕声儿,他的声音混合在电音里,大声回:“哟,七七!” “我记得你有个朋友特别爱玩车,你现在还跟他联络吗?” “联络啊,人特别喜欢你,但你不是不稀罕吗,怎么?” “如果我现在要一辆大牛,一周内提货,他有本事帮我搞定吗?” “你找肯肯啊,他不是也玩车吗,我那朋友可不一定精得过他。哎你有驾照没啊,小牛适合你,大牛你恐怕开不动吧。” 大概是盛典演出结束后就通宵泡在吧里,根本没收到关于她和靳译肯已分手的消息,她只说:“我就是送给靳译肯的。” “我去,你这手笔挺大,不是听老坪说你要买房吗?” “这事现在比买房要紧。” “……”班卫那儿喧嚣了一阵,声音又挤回来,“你确定你预算够?靳译肯这是要生日了?哎我说,这一笔下去,这心思,没几个男人扛得住。” “是吧,“她回,“多大的气也能稍微消一点吧。” “但一周内提车挺难的,除非有现货,哎,”班卫突然想到什么,兴起,“你最近那戏是不是跟邬嘉葵合作?” 隐约知道班卫要搞什么幺蛾子,她不应话,班卫接着说:“这妞特别难追,你要是能一周内搞到她的私人手机号给我,我这儿也保证帮你把车的事搞定,怎么样?” 第七十六章 妖气 投诉 高三有一阵,靳译肯曾经兴起要教她开车,但龙七不乐意。 那时候他弟沉迷于追星,她沉迷于一个特别弱智的赛车游戏,跟他话也说不上几句,所以他在三次说话都得不到家里大的小的回复,撂一眼她在玩的游戏后,直接开了车库的门拎着她进驾驶座,她的游戏被拖累得没法通关,气得不行,一脚蹬着油门往前冲,就实打实地撞上了停在车库的另一辆车。 那是靳译肯等了整两个月才提到的一辆顶配大牛,全新,路都没上过,直接被龙七撞得烂尾,她人倒没伤着,瞄了他一眼,靳译肯当时没什么表情,在副驾驶上沉默了五秒,说:“行,这辈子你就玩游戏吧。” 然后那一个下午都没搭理她,倒是开始玩她那游戏,回回都盯着她那区,每一轮都撞爆一辆她的“车”。 龙七临走前说我给你赔一辆呗。 他说不指望,慢慢肉偿吧。 “那我以后要真买得起那辆车,真送你呢?” 他一边笑嘻嘻地虐她的“车”,一边撂话:“你能记得这茬就不错了,真要是这么做,就算你杀了人放了火我也把你从牢里捞出来。” …… …… 所以就算在感情上犯了点错误也能被原谅吧。 班卫的电话还没挂,那方还在喧嚣,还有班卫隐约问人的声音,随后,他的声音再次回来:“那朋友认识一人有货,但也等了快两个月,不一定愿意让,不过那家伙正好是我歌迷,是我就说不定能谈成,哎,怎么样,刚才说的交易,嗯?” “你怂不怂?” “我哪里怂了?” 分卷阅读159 “要手机号就行了?”她慢慢回,“我直接带你去见真人呢?” 班卫卡壳了一下,然后应答声犹如捣蒜:“好好好好!行行行!靠谱靠谱靠谱!” 这个电话挂了之后,紧赶着第二天上午,班卫就亲自到医院接她来了,他从老坪那儿听到消息,要了地址就赶过来,这次八卦接收口也算更新了,知道她这儿正闹分手呢,来一句:“还闹进医院来了,你俩玩挺大啊。” 而老坪收到她准备进组的消息,原本说不来接的,也带着她的行李和换洗衣服跟着来了,郝帅帮她办出院手续,她在洗手间换衣服,老坪正向医生咨询她的情况,关于会不会留疤,怎么祛疤的问题上,都让助理记下了。 “前几天身体好好的都懒得去培训,今天有伤倒肯去了,也好,省得组里有意见,你就在那儿晃悠一圈成了。” 老坪说。 组里的培训就是针对主要角色的体能训练,因为是部警匪主题片,对部分主角有武打戏要求,龙七的角色就被划进了范围,邬嘉葵那边倒没听说,但她早龙七两周进组,各项培训一样不落,还经常在剧组所住酒店的健身房里出没,所以被老坪冠以“别人家的艺人”的称号天天拿来鞭挞她。 “你要不给我接那么多活动,我也能成天泡里头。” 在去酒店的车上,她窝在后座软椅内,连帽衫的帽子盖着半个额头,低着眉头一遍遍地更新手机消息,说。 而班卫不停地刷着邬嘉葵的微博,消息更新提示一遍遍地响,她烦:“你静个音行吗,吵着我肚子上的疤了。” “我了解一下她最新动态嘛。” 龙七瞥一眼,看见邬嘉葵微博页面的“已关注”字号,又懒洋洋地瞅他:“人家没回fo你。” “所以说难追嘛,我还给她发过私信呢。” “你发的什么?” “就喊她有空来看我的演唱会,给她留了票。” “回你了?” “回了啊,商业合作请联系经济人或发工作邮箱,”班卫退出微博页面,进入搜索页面,输入“约克夏梗犬”,按搜索,“然后发给我一串经纪人手机号和邮箱号。” 龙七想笑,但怕把肚子给笑裂了,憋着,前座的老坪回头:“邬嘉葵底子不错的,童星出身,家里父母亲都是圈里老前辈,年龄上比你小两个月,但资历可比你老,小戏精一个,有自己的工作室,经纪人是她姑妈,团队也全是自己人,现在全家人的资源都往她身上拱,势头不小,你注意点啊,你这部戏原定的大女主可是她。” “然后呢?”班卫竖着耳朵听八卦,“怎么换人了?” “戏路问题啊,她没过自己那关,童星最大的问题就是过早定型,她从小到大演惯了好角,国民印象太深刻,导演和制片都觉得她身上没那邪气,她倒也没争,退而求其次拿了现在的角色,大男主的妹妹。” 虽说是女二,但本就是部男人戏,龙七看过剧本,那个角色除了有一场因为男主因公殉职的重头哭戏之外,没有其他可发挥的余地。 “但是人家早你两周进组,里里外外早打点个通透了,又加上人努力,听说编剧那儿已经有加戏的念头,”老坪又回头,“七七啊,你和她都算新生代里出挑的小花,她的角色虽然吃亏,但一旦演得好,后续效应很可观,你的角色出彩,你就更要演得好,不然没有什么可以成为你的借口,这片子其他角儿都是国际奖上的重头客,片子一旦扑了,观众的枪口头一个对准你,怎么都轮不上她,懂吗?说简单点你和她都要靠这部作品打通电影市场,成了,你俩双赢,败了,你输得比较惨。” 她听着,不出声儿。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了剧组安排的酒店,老坪让助理领着房卡安置行李去了,而班卫猴急,催着龙七捎他去酒店二层的健身房,于是就去了。 一出电梯,班卫窜在前头,她懒洋洋地走在后头,到健身房门口时,看见休息区沙发旁围着三四个人,沙发中央放着一个桃红色爱马仕铂金包,包里是一只扎着丸子头的约克夏犬,丸子上系着大蝴蝶结,特小公举,从包里冒出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转,瞅着龙七,旁边有三四个人,一个给狗拍照片,一个冲狗喂着小零食,还有一个女人年纪稍大一些,微胖,穿着干练,挺严肃地在一旁抱臂翘脚坐着看手机。 老坪的手往龙七手肘带了一下,搞得她慢走一步,随后人越过她,直接朝沙发上的女人伸手:“邬姐!” 那女人抬头,看见老坪,原本板着的脸立刻松开,变得极其快,半起身接住老坪的手:“哟老坪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来啦?” “来了来了,今天进组,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家艺人,龙七。” “行 分卷阅读160 行,”这位邬姐朝她望一眼,笑笑,随后朝健身房探头,“咱们嘉葵在里头练着呢,我让她出来打个招呼……” “不用邬姐,要是忙就练着吧,我们也就来看一眼,七七啊前段时间出了个小车祸,受伤了,早该进组的日子拖到现在才来,特别不好意思,得赶快跟大家都打个照面。” “什么时候的事?伤哪儿了?” “一周前,哎哟,也是把我给急死了,幸好没伤到要紧的地方,就是需要修养几天,所以落了好几次培训。” “哦……” 老坪特意把受伤的时间提前,为她的缺席打了个马虎眼,真是睁眼说瞎话的好手。 “真辛苦啊,刚出完车祸就要走那盛典T台,也是特别敬业,辛苦了辛苦了。” 邬姐怜惜地回。 “早就定下来的活动,唉,推不了。” 龙七就站那儿看这两人打太极,后来听无聊了,视线旁移,看到健身房内一晃着的沙袋,班卫早就杵那沙袋旁,脑袋往里探,向着沙袋后头说话,沙袋往外极具力度地一甩,班卫朝后闪一步,嘴巴圆成“O”型,他注意到龙七的目光,挑着眉指指里头,特别兴奋。 与此同时,一女生走出来。 垂耳的短发,很瘦,锁骨上凝着汗,微喘着气,一边撕开拳套,一边绕过班卫朝门口来,龙七百无聊赖地看着,她也往这儿看,特别娇小的五官,特别细软的头发,视觉年龄就跟高中生差不多,眼间距较宽,有些精灵长相,倒很有辨识度,是上屏幕特别有优势的脸。 挺文静,也有点傲。 沙发旁剩下的人立刻围向她,一个递毛巾一个递水,邬姐的手伸向她,招着,看着老坪:“咱们嘉葵来了。” “坪叔,是你啊?” 邬姐还没介绍老坪,邬嘉葵先开口,气还没顺,胸口还稍喘,特自然地朝老坪伸手:“上回见您的时候是前年三月份那部戏了。” “是啊,长个儿了,越来越漂亮了。” “坪叔别瞎夸我,姑妈还嫌我胖。” “她瞎说,你哪儿胖。” 邬嘉葵的眼神飘向龙七:“今天姑妈看到您的艺人,估计回去又不准我吃晚饭。” 邬姐跟着笑了笑,龙七也不出声地勾了勾嘴角,邬姐说:“别着凉了。” “我还想练会儿,”邬嘉葵应着,视线再次轻飘飘地扫过龙七,“朋友都来了。” “先回去洗个澡暖和暖和,到三点你妈要跟你连视频。” “对了,晚上注意接收消息,”老坪适时开口,“我请组里大家伙儿吃顿饭,到时候好好聊好好聚。” “好的,您就发到我手机上吧。” 邬姐说着,在邬嘉葵的肩上拍了拍,将沙发上的包提起来,那小约克夏从包里窜出来,毛球一样滚进她怀里,往她脖子上蹭,尾巴上的铃铛叮铃咚咙地响。 龙七听着这声儿,看着这狗。 邬家的团队没走几步,有两位蹲了不少时间的女性住客出现,特激动地从电梯旁过来,拿着小本本索求签名与合照,邬姐摆手准备拒绝,邬嘉葵接过其中一个女孩的笔,低头签名。 班卫“啧啧啧”着到了龙七边上。 “你看她姑妈看我俩的眼神,就跟看废品回收站一样,急着让她宝贝走呢。” “一手见人一手交车,”她淡淡回,“记得啊。” “别急,我还没见着她本人呢。” 班卫抱着手臂,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 “人家私底下也辣得很,人前人后两个样,她现在这幅小模样,唬她姑妈和粉丝的。” 龙七看着正跟人合影的邬嘉葵,她站在那位女粉丝的身边,耐心对着镜头看,手垂在身侧,签名笔在两指间夹着,或是无聊,指头弹了一下笔头。 恍似弹烟灰,老道,熟练。 收视线,看班卫,班卫朝她嬉笑:“晚上的局你可得带我。” “真讨厌你们这些有恋爱可谈的人。” 她回。 而老坪没好气地指她:“你受伤这事儿我算放出风声了,晚上耍局可以,别喝酒啊,医生没准你喝。” 完了又朝班卫一指:“你别光笑,别唬她喝,出事我头一个找你。” 真是在一块儿玩多了,都把班卫当自个儿家艺人使唤了。 到了晚上,没到六点,老坪就把她赶出房间,他在酒店附近一家有名的日料店包了场,她没心情去,老坪偏不让她独处,早早将她带到店里一个榻榻米包厢候着,然后又出去招呼别人了。 分卷阅读161 /> 七点左右,人陆陆续续到,都在大厅聚着,而班卫从下午三点就不见人影了,只给龙七发来一条信息问:“老坪给你叫的是私人包间吧?” 回复后,他又发来:“行,我跟邬嘉葵来你那儿,她姑妈晚上有事,不来了。” 后头那句关于姑妈的解释别有用意,一股“时不待我”的浓浓暗示,她没回复,往嘴里放了颗冰番茄,一边划着屏幕,一边缓慢地嚼。 没有任何消息。 十分钟后,包厢的木门被拉开,看过去时,班卫俯身走进,一只约克夏紧跟着从他的脚后跟窜出,嗖地往桌底溜,原地打三圈儿,朝门口脆生生地叫唤。 “汪!” 邬嘉葵在班卫身后进门。 跟白日里的素面不同,带了妆,穿得很薄很精细,纤细的脖子上系着一串银链子,头发垂在耳根旁,露出一副挺大的耳环。 她俯身进门时,抬手遮着领口,身后还有一人,是中午时的助理,正准备脱鞋进来,她说:“关门。” 助理愣了一下。 班卫回身,朝她助理示意一眼,助理挠挠头:“那……你可别沾酒沾海鲜啊葵葵。” 还向班卫补充道:“葵葵吃不得海鱼……” 邬嘉葵没应人家,像根本没人说话似的,入席一坐,那小狗跳到她膝盖上,她顺着狗的毛,唇间“啧啧”地响,逗着。 随后抬头,对龙七笑:“我们跑儿向你问好。” 小约克夏立起身子,前爪扒拉在桌沿,瞅着龙七,尾巴使劲晃。 “可爱。”龙七慢悠悠地晃着杯子里的梅汁,回。 助理又探了几回头,直到门板被班卫拉上。 “喝点儿?” “不喝,”邬嘉葵应,“酒气臭。” 说是这么说,用眼神指了一下刺身旁的清酒。 龙七将清酒倒进杯子,班卫的手也刚好会意地伸过来,但慢她两秒,没拿着杯子,她瞥班卫,班卫龇了下牙,一股“你抢我妞”的敌意。 “行,”她放杯子,“你来,全你来。” 盘起腿来,往墙面一靠,抬了抬下巴,班卫立刻赔笑:“我这不要给你满上吗,能让您自己动手?” 一边说着一边把清酒给邬嘉葵,另一手替龙七倒着梅汁。 “咱跑儿喝点什么?”他又问。 “它吃过了,不用喂它。” “这就成了?我家那只一天五顿还不带饱。” 邬嘉葵对狗的话题感兴趣,注意力仍旧在约克夏身上,唇边带笑,随后往拉门处看一眼,助理的影子仍在门后伫立着。 “烦死人了。” 四个字,突兀地打断班卫的话题,不轻不响,语速适中,手温柔地抚着狗的脑袋,眼睛朝门口看着,外头的身影稍显踌躇地晃了晃,随后,走了。 邬嘉葵别回脑袋,看班卫,若无其事地笑,班卫顿了下,继续说话,她握着装满清酒的杯子,一边看着班卫的“演讲”,一边徐徐喝尽,一滴清液从唇角漏出。 顺着颈部,滑进衣领。 龙七撑着下巴,视线在她和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班卫之间睨来睨去,电灯泡做得可没意思,直至邬嘉葵放酒杯,两人的视线才对上,龙七的手指间捻着半片柠檬,被邬嘉葵看着,班卫正讲到兴起,邬嘉葵突然起身。 她腿上的约克夏“噗”地往榻榻米上窜,龙七看着她的手撑上桌子中央,抬起的膝盖抵着桌沿,身子越过半个桌子,压向她这儿。 “柠檬片是个好东西,我特别需要,”她说着,耳环晃荡着,叮叮当当响,“你要不用,我可打算强叼走了。” 班卫愣住。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他这会儿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出活色生香大戏,眼睛在邬嘉葵的腰部曲线上瞄,对着龙七偷比“OK”,迷得不得了,龙七仍捻着那柠檬片。 “班卫手上一整盘都给你。” 班卫立刻从桌上拿盛着柠檬片的碟子:“来,嘉葵我这儿多的是。” 这急切的口气,就差没说出“来叼”二字。 “就特别喜欢你手上这片。” 邬嘉葵巍然不动,盯着龙七,说。 话是话,听着总有别一层意思,龙七波澜不惊,突然,桌上的手机“哔——”地震动。 她低眼看,邬嘉葵跟着她的视线看去,震的是班卫的手机,班卫看一眼来电,直接锁屏。 邬嘉葵这会儿也坐回去了,柠檬片最终还是在龙七手里掉着汁,她笑嘻嘻的: 分卷阅读162 “你还没看剧本吗?这是你的词。” “是吗,”柠檬片丢进梅汁,“扑通”一声响,“没看到过。” “有这段,哦,”她应,“那可能是编剧新改的吧。” 龙七喝了口梅汁,淡笑了笑。 还真是被国民印象拖累了的演员,哪儿没有邪气。 分明妖气冲天。 而下一个话题还没起来,桌上的手机又震。又是班卫的,他又没接,些许不耐烦地锁屏,问龙七:“你最近是不是不接林绘电话?” “谁?”她随口应,蔫巴劲儿地刷一遍自个儿的手机信息,还是没有新消息。 “林绘啊,和你拍写真集那小模特,这几天老找我打听你。” 龙七还没回,邬嘉葵的指头叩了叩桌面。 她喝酒上脸,几杯下肚,脸颊已经微微泛红,但眼睛还很清澈,正捋着左耳后的头发,撑脸颊:“我听小道消息,你是个女同?” 直勾勾地望着她,话语毫不修饰,眼内盛满兴意盎然的笑意,班卫又不识相地挺起身板来凑热闹:“哈哈!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网上有个帖子专门研究这,转得可疯了。” “她有男朋友!”班卫二话不说抖她八卦,“闹分手呢最近还!” “因为那女孩?” “这我不知道,但我们七爷行动力可牛逼了,要买车送男……” 龙七往班卫腿上踹一脚,班卫身子一歪,收口,僵硬地转话题:“嘉葵,你挺有闲工夫的还看帖子。” “剧组家里学校三点一线,是挺闲的呢。” 班卫嗅出点苗头,追问:“你平常不爱玩儿?” “跟谁玩儿?” “男……”班卫问,“男朋友?或者追求者?” 邬嘉葵仍用左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看着用试探性语气问出问题的班卫,右手指伸进酒杯,搅着清酒:““我不交男朋友。” …… “我啊,心里有个未亡人。” 第七十七章 熹微 投诉 茶足饭饱,人心闲懒,班卫嘴边“啧啧啧”地作响,小约克夏静不住,又将前肢趴上桌沿,吐着舌头,左右摇晃尾巴,发出银铃响。 龙七看着这只狗。 老觉得眼熟。 “未亡人的意思是……”班卫将手肘摆上桌面,追问,“没在一起的可能?” “对方有在交往的人,我有感情洁癖。” 与此同时,手机在震,亮着的来电显示:董西。 当时心就悬了一下,龙七没接那个话题的茬,离开墙面,撑手起身,一言不发地绕过班卫,班卫抬头看她:“去哪儿啊?” 门“呲”一声拉开,邬嘉葵撑着下巴,弹着指头上的酒水,看她。 “接个电话。” 门“嚓”地关上。 日料店洗手间旁的盥洗台,一块门帘隔着外头的喧嚣,两边都没人,她靠在台沿,心脏处一阵一阵地抽紧,而后接上电话,搁到耳边。 “……喂?” 那方却沉默。 安静,很安静,心跳了五下后,董西的声音徐徐传来:“那天把你挂了之后,你就没有再打过来。” 想起那天在便利店门口接的电话。 “那一次……” “接错了是吗?” 董西问。 话语越是平静,愧意越是浓烈,她的一声“对”卡在喉咙口无法说出,像知道里头藏着一把刀子,能够刺穿电波伤人,她在盥洗台前徘徊着,皱着眉。 “董西……” “你没有接错,那个电话是靳译肯打的。” 刚酝酿完准备认“罪”,偏偏被打断,心脏处沉沉地抽了一下,缓慢徘徊的步子也停下来,她反问:“什……么?” “我说你可能接错了,否则一定会回电话,但是他不信。” “他不信然后呢?” 或许是反问得太快,董西的回应反而慢了些,沉默后,说:“他把电话卡折了。” 接着,再补充:“我走的时候,他在用笔记本。” “他用笔记本干嘛?” “好像,”董西说,“是看航班信息。” 脑袋渐渐发胀。 董西说:“还有,我和章穆一没有发生任何实质关系,你不要有心理上的负担。” …… 分卷阅读163 br /> “接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主动联系你。希望我再也不会碰到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你也不要再碰到第二个我。” 咔一声,这句话说完后,董西的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剥夺了龙七的“解释权”与“发问权”,她在原地发愣,听着那方的“嘟”声,整整五秒后才反应过来,唰地一下撩开门帘。 与此同时拨司柏林的电话。 经过包厢时,服务生正在送餐,门拉开着,班卫看见她快速走过的身影,探头:“哪儿去啊你?” 老坪在前方招呼人,看见她来,向她招手:“七七,来,姜老师是我们这部戏的生活制片,你和姜老师……” “司柏林!”那方一接通,她就问,“靳译肯根本收不到我的语音!他在哪里!” 人“唰”地从老坪与旁人的中间越过,脚步带风,出了店门后寒气席卷而来,路上的车呼啸而过,她的头发被吹得朝一侧扬,抬手拦出租。 身后,店内一片椅脚擦动声,班卫是第一个跟出来的人,在喊她,喊着什么她没听见,只听见电话那端反应几秒后,司柏林的声音缓慢地回她:“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辆出租车呼啸而过,没停,邬嘉葵在班卫后头出来,身上披着班卫的外套,垂耳的短发拂在脸上。 “你俩穿一条贼匪裤裆,靳译肯就是断了他爸妈的联系也不会断你的联系!我现在知道他想走,但要去哪儿,去多久,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有这么难?!” 司柏林不回她,她迎风拦第二辆车:“我已经做好让他消气的一切准备工作了,他是想见我的,他不可能有他表现得那么硬气,现在你是唯一可以改变这个局面的人,只要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去找他,这事儿就完了!” 说完这句话,腹部太过用力,一阵痛,一辆出租车正好在路边停,她撑住车顶,喘出一口气。 或许是听到了这声喘。 司柏林那儿传出一阵轻微的碗筷碰撞声,然后说:“他只是回英上课。” “已经订机票了?” “订了。” “什么时候的?” “今晚。” 司机鸣一声喇叭催促,司柏林接着说:“真巧,就这个点。” “从这儿去机场需要多久?”她立刻俯身问司机。 “哪个机场?江西机场的话离这儿远了,工桥国际机场过去一刻钟。” “工桥国际。”司柏林在电话里回。 她进出租车,刚关车门,门再“咔”一声开启,邬嘉葵一声不吭地坐进来,一阵冷香在空气中打着小卷回旋,班卫一看她进车,反应很快,窜上出租车前座:“去哪儿啊去哪儿!” “龙七!”老坪的嗓子里擦着火星,出了店门冲着车来。 “去工桥国际机场。” 老坪的手刚把住车门,邬嘉葵目不斜视地摇起车窗,老坪在外拍车窗,随后用手指着,说着狠话,她充耳不闻。 她也根本没空管班卫和邬嘉葵这两人。 一刻钟的路程在她强烈的催促下终于在十分钟内飙到了,她进航站楼,司柏林那会儿又给她打来一个电话,她赶在人来人往的大厅,想问候机口及航班号,司柏林先她开口:“你别赶了。” “什么叫别赶了?航班能那么准点吗不都要迟到一个半个小时吗!” “我联到他了。” 脚步放缓,她捋起额前头发,收着情绪说:“你把他的手机号发来,我这就打。” “不用。” 脚步彻底停下来,她的手颤着,问:“为什么?” “他留了句话,你想不想听?我建议你别听。” “什么话?” 司柏林是个什么丑话都说在前头的人,所以她问后,他就毫无保留:“他说他不见你的原因,不是在惩罚你。” …… “而是他不想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了,太没意思。” 心口起伏,人流涌动,班卫和邬嘉葵终于跟上她,周遭的行人一个两个三个陆陆续续往这儿打量。 她笑一声,呛着一声哽音:“你让他本人跟我说这句话。” “联不上,起飞了,关机了。” “他不可能这样对我,你让他亲口对我说这句话。” 周遭行人终于认出她以及身后的班卫和邬嘉葵来,拍照的议论的奔跑而来的,她在原地徘徊着,再对着司柏林狠狠发声:“分手让别人代办算什么本事,一周没满他凭什 分卷阅读164 么临阵逃脱!” 班卫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讲电话,顺着电话那头的意思踱向她,突然碰上她发作,僵在两步外:“老、老坪找你……” 她转手接过电话:“我要一张去伦敦的机票,今晚飞。” “你敢!”老坪砸回这两字,怒气冲天,“回来!” “还有六天才开拍,我一来一回才几天!” “六天要准备的事情多了!谁知道你在那一待还有没有心思回来,平时你闹腾可以,现在这关键口你一天都不许离开剧组!知道这戏多重要,多少大咖抢着上吗,开拍前临时换主角的事儿多了去了,你一新人你牛什么!我告诉你今天要敢走就玩蛋去!你整个人生也就这样了!完蛋!” 老坪挂电话的同时,她也把手机砸班卫身上,班卫闷吃痛,周遭行人的手机镜头冲着他俩拍,航班信息不停更新,邬嘉葵在三米开外,披着外套安静地注视,龙七的眼睛发酸,看一眼航班告示牌,满是恨,再将自己的手机搁到耳边,司柏林很有耐心,没挂线,她说:“好!那你也带句话给他,这事他妈的没完。” 咬着字,红着眼,说这句话。 …… 可是睡不着。 也想不通。 这一晚,烟抽了数根,酒喝了四罐,天冷啊,好冷,她坐在酒店房间窗口的沙发上,暖气开着,窗也开着,冷热交替,焐着,也醒着神,助理帮她收拾啤酒罐和烟头,轻声说:“坪叔那儿……还气着呢。” 她的指头间夹着半支烟,呼出的气化成一团白雾,无声地抬眼,助理低头清理烟灰缸,倒光烟灰,再不说话。 窗外的风一阵阵地进来,吹得她鼻尖泛红,眼角出湿气。 许久不用的校园网账号突然被多人AT,提示声在冷空气中一遍遍地响,白艾庭该是提前得知了些什么,在她空白多月的状态栏上,烙下四个字:倦鸟归巢。 但凡在这条状态底下留言的好事者,都心照不宣地AT了龙七的账号。 她将账号注销。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班卫打来一通电话慰问,随后,支支吾吾地问:“那辆车……其实昨天就帮你搞定了,你这边还用得着吗?” 她没回答。 班卫说:“我先帮你保留几天,你要是决定了,跟我说一声就行,失恋嘛……没事的,也就第一个星期有些难受……” 她挂掉电话。 随后,抽一下鼻子,冰冷的拇指划着通讯录,找着靳译肯的手机号,拨过去。 一如既往的语音信箱,她按照提示摁键,等到可以留言的时候,听着那方无边境的寂静。 “我到现在为止……”她说,“才知道你真的生气了。” 环着单膝,看着窗户外头的路灯,暗黄的灯光下有密集的细雨丝,她再抽一记鼻子:“你这一招,我是真没想到,动作挺快的,效果也挺强的。” 停了一会儿,长久地看着那洋洋洒洒的雨丝,后来一口气呼出来,眼泪也掉一颗:“总之,行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在我那儿的衣服,那套房子的钥匙,我都会给司柏林,你那儿的东西我不打算要了,你要嫌占地就丢……” 再噎住,情绪终于失控,问他:“给我一点时间有那么难,真要做到这个地步是吗?我这样的人还不是你爱了三年的人,你怎么说断就断得这么容易?你心不疼?” 吸一口气后,忍着想说出来的更多话,就说一句:“……我从前天就开始很想你。” 留言结束。 手机往茶几上滑,眼泪一颗两颗往膝盖上掉,她抽那剩下的半口烟,往窗外看,雨丝往她脸上飘,那路灯的黄色灯光微弱亮着,几分钟后,随着天色熹微,无声地熄灭。 第七十八章 独活 投诉 之后,戏就开拍了。 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能把一个全民热议的话题生生熬成冷门,能把一段摇摇欲坠的感情彻底打入死谷,也能把一个鲜活的人磨到没有脾气。 正值十二月初冬,媒体冲着几位大咖轰轰烈烈地来了一批,送到现场的贺礼、花篮也一堆,三分之二署着龙七的名,不知道都是哪路人,有粉丝有投资方,也有朋友的朋友,反正从媒体放出她“与初恋男友情断,单身黯淡开工”的消息后,这几日冒出来的男性“友人”比前半年认识的都多,都是有利益牵扯的人物,也都是老坪在周旋,不知道怎么周旋的,从开机仪式的声势来看,估计都“暧昧”着。 仪式过后直接开拍,所以一大早,她就被拉到化妆室里上造型,形如死尸地坐着,闭着眼,撑着额头,前一周白天忙碌晚上宿醉,不醉就失眠,后果在水肿的脸和 分卷阅读165 黑眼圈上昭然若揭。 旁边邬嘉葵的座位上没人,听化妆师们聊天说,是有个之前就定下的看秀行程,请假飞国外了。 “凭什么她能请假,我不能。” 死气沉沉地冒出话来,吓得后头的发型师手一停,老坪在旁边发信息,正眼都不瞧:“因为你的戏比她多出几十场,她不用耗在这儿,你得耗。” 还怄着气。 女助理到她身边,轻声问:“有例假吗?下午第一场戏是落海戏,沾凉水。” “没。” 一会儿后,眼睛徐徐地睁开。 …… 下午那场戏是在邻近的码头拍的,她扮演的“偷渡客”为躲避仇家追杀,在近海跳船,靠着一个废弃轮胎一路“漂”到码头。 正是涨潮的时候,气温低,海鸥一大片一大片地在码头盘旋,剧组各部门在做安全准备,她在船头甲板边上候着,披着一条毛毯,看着沿岸的灯塔,冷冬里的海风夹着咸味儿,吹得脸生疼,后来副导演一声催促,第一场也就开始了。 海内有专业人员待命,老坪也上船盯戏,她穿着单薄的脏衣服迎着风下海,摄像摇臂紧跟着拍,入水后一阵耳鸣,胸腔被海水挤得透不过气,隐约听船上一声“卡”,几双手才将她拖住,被捞出来的那一刻受海风吹着,更凉,刺骨的凉,助理用一条大毛毯将她围住,导演从监控器后撂她一眼,说:“下一场。” 下一场就完全泡在了海里头。 因涨潮凶险,拍摄有难度,单是从海里爬上码头这一场就重复了数条,到后来皮肤都发青了,腹部的伤口也开始作痛,她不敢用力咳嗽,老坪像是刻意磨炼她,就站在监控器后头看着,看她撑到什么时候给他服个软,似乎服完软他就能向导演打个招呼让这场戏尽快过去似的,这就让她更倔了,一句话也不跟老坪搭腔,后来这场戏在海里足足泡了两个钟头才过,她在保姆车里瑟瑟发抖地窝着,头发上的水一滴滴地往毛毯上落,助理帮她查看腹部的伤口。 “都发白了……我看还是跟坪叔说一声,等会儿去就近的医院看看吧,要是发炎就不好了。” “没事。” “我去跟坪叔说一声吧。” “附近有药店吗?”她看着手里冒热气的茶杯。 女助理悉悉索索地整理着杂物,想了想:“有,十字路口有一家。” “待会儿帮我去药店买样东西吧。” “什么?” 话音刚落,有人敲响车门,她没再说,车窗口是一名助理模样的女工作人员,助理下车与对方谈话,对方也没上车的意思,她在车内烘着暖气,不过半分钟,车门又拉开,助理提着保温瓶进来:“臧习浦先生那儿的助理,送了一壶黑枣姜茶过来,说是看你被海水泡得厉害,就想着送来了,喝它暖暖身。” 助理将瓶内的茶倒进杯子,又说:“我从小看臧习浦的电影长大,本来以为他本人跟戏里一样硬汉,没想到格外亲切,上回坪叔让我带十几人份的咖啡回酒店,在电梯碰上他,他还让他助理替我分担,看来圈内名声那么好是有道理的。” “你让我买什么?”助理倒完茶,抬头。 “验孕棒。” 龙七等了太久,等到助理抽回神,淡淡说。 助理一愣。 收工后的酒店房间,老坪去忙其他事儿了,助理在自个儿房间准备明天行程需要的东西,而她靠在纱帘半拉的窗台旁,窗台上放着烟灰缸,缸里头横竖六根烟头,第七根烟在指间弹着,烟灰徐徐往下落,手机屏幕亮着,备忘录里记录着上一回例假的日期,距今已有一个半月。 这期间,和靳译肯睡过数觉。 都是安全的,只有他刚回来请老坪吃饭又和班卫喝酒的那一次,酒后乱性,做没做措施,不记得了。 窗外的风吹着头发,她将烟头摁灭在缸里,拿过茶几上摆着的验孕棒,朝洗手间去。 等结果的时候,验孕棒放在洗手台上,她在洗手台旁缓慢地徘徊,想了几种可能,也已经打开了手机通讯录里司柏林的号码,想着要怎么劝动他联系靳译肯,想过以她那时为靳译肯打掉的第一个孩子为借口,又猜想靳译肯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为这件事回国,而一分钟过去后再看验孕棒。 …… 观察窗里只有一条线。 那时候,才轻轻地呵笑一声,捋起额前的头发。 “我在期待个什么……” 也算讽刺,也是活该。 后来在某一天的空闲日,趁着伤口复诊的机会顺便挂了妇科,医生说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让她别再酗酒要多休息 分卷阅读166 ,忌辛辣,忌生冷,千万不能熬夜,随后开了几味中药调理。 助理帮她取药,她在取药大厅的休息椅上坐着,带着口罩帽子,围着宽厚的围巾,将半张脸埋得严严实实,周遭人来来往往,她看着不停响着消息提示声的手机。 距离分手已经过去整整半个月了。 粉丝不追问了,群众不好奇了,媒体也懒得跟了。 本来以为终于没人可以揭伤疤,偏偏在话题热度掉下前十的时候,又因为一则“误打误撞”的留言冲上前三,而这回上了榜单的是“靳译肯”三字。 靳译肯,真实的,长着刺的三个字。 源于一名有百万粉丝的情感类博主发起一场活动,号召粉丝在评论区留下现实生活中所见到的高颜值男女照片,其中一个账号的评论上了热评第一,点赞数近万。 那个账号发的就是靳译肯的照片。 他在候机厅坐着,低着头,疲着脸。 取药大厅的系统叫号机械重复,她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地看着,手指又僵又冷,有股汹涌的情绪涌到心口,是想念还是怨,缠在一起无法分辨,而评论区一片热闹,所拍照片的账号“CC茶叶蛋”留言:候机厅见到的,潮帅潮帅的,但全程不讲话,很阴郁的样子大概心情不好,为了拍到正脸照坐他旁边半个钟,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心脏都炸裂了!!手都抖了以为被发现了于是只拍到这张……真是见过最带感的小哥哥了!!! 后头,紧跟着数条高点赞的回复,有一条回复涉及信息爆料,被顶到最高层。 K丸子头:靳译肯,北番高中前校草,中昱大学校草,现在英国留学,上过权威学术报的物理天才,富二代,前女友:龙七。 老娘是攻:层主没看最近的八卦吗,你拍到正主了! 婴儿肥不肥:卧槽好帅! 是圈圈啊:我好像收藏过当年的报纸,就因为有个得奖男生长得巨帅!我去好像就是他! Moyaziiiii:层主这照片清晰度秒杀多少狗仔照,之前看糊图就觉得应该挺帅,清晰了简直…… 一口糖醋一嘴花_KImooo:操,突然想站这对CP了,但是已经分了?妈呀这毒CP。 Fan小傲娇:各位老婆们别想了,人家高中就把龙七这种绝色给办了,想想这可怕的眼光吧。 桃木南:建议层主把这位哥哥的所有照片发出来福利大众,糊了也行,我慢慢舔。 Moos:求科普他俩高中的故事,求知欲简直爆炸! @龙七@龙七@龙七 召唤正主娘娘! 嗨呀吃不动好气呀:高冷绝色太妹x天才坏脾性少年,人设已经做出来了,乖巧坐收各位太太的同人文。 …… 后来,又出现很长的几段评论,她看着。 …… __coco夏:念过北番,唯一对他有深刻印象,很有意思的一个男生,家教很好,本人又很有主见有本事,不夸张讲学校过半女生都对他有点想法,但他身边一直都不缺女朋友,只是没想到最后和龙七在一起了,当时学校里闹得还挺大,都说是被仙人跳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生,现在看起来这么憔悴,完全想不到……龙七的话难以评价,风评不太好,但也没听说过什么具体事例,接触过本人,也没那么神魔,话很少,眼睛和鼻子很漂亮,对视起来真的要命,但也真的很难搭话,就算你抛给她一个话梗她也不会理你那种,确实有距离感,我的女性朋友不太喜欢她,但我认为是无端接受的恶意太多,对这个薄凉的环境不抱太大友善罢了。 lzzzzzzxj回复@__coco夏:排楼上,你是哪一届的?同为女生我还挺喜欢龙七,之前我们学校一女生在地铁被抢包,她二话不说就拦了那贼一脚,我全程目睹,风评差大概是指高中军训事件和后来的网聊事件,掰扯清楚了都是误会。 __coco夏回复@lzzzzzzxj:军训事件我知道是谣传,网聊事件耳闻过,也是误会? lzzzzzzxj回复@__coco夏:是啊,那是另一个女生干的,拿着龙七的照片骗网友的钱,结果人男网友追到学校发现本人跟照片不符,气得把教室都砸了,龙七躺枪而已,这都后来才掰扯清楚的,那女生还躲着不承认,学校把处分都往龙七身上砸,人言可畏风评也就差了,我觉得特别不公平,而且那男的也猥琐,后来见着龙七发现真有这么一号大美女,还特么蹲校门口守她呢,当时校里人当笑话看,没一个帮她,我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柴夫斯基回复@lzzzzzzxj:哥是同届的,告诉你怎么解决的,那人嘴皮子硬,说有后台报警也不怕,靳译肯直接 分卷阅读167 在校外联系人揍了顿狠的,原来那男的骚扰女学生不是一天两天了,联系的那帮人就跟这男的有仇,揍完人都跑路后,报警,警察来了一看这被揍的有过前科,直接拖走了,加上砸学校那笔账一起治了,知道这男的被揍的时候靳译肯在干嘛吗?就在对街汤包馆陪龙七吃馄饨,完事后问我借的手机,打的110,嗯,我就坐他们隔壁桌。 柴夫斯基回复@lzzzzzzxj:所以龙七和靳译肯这事,都说是妖女缠上富家公子,在哥看是龙七栽靳译肯手里了,论坏,真是靳道行深,能搞事还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给全北番留了三年的好印象,其实人路子野着呢,不屑着呢。 lzzzzzzxj回复@柴夫斯基:妈的,好浪漫。 …… 后面还有数条跟评,全部看完的时候,口罩已经被呼出的热气弄湿,女助理取了药回来,小心翼翼地催促她回剧组,她不动身。 网聊事件是她被全校言语讨伐最严重的时候,但她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是靳译肯经手解决的,靳译肯那时也抓着她躺枪这件事笑话过,吃馄饨时还上过论坛围观帖子,被她发现后踹了一脚,朝他扔过一屉汤包,那一脚害他落了两个星期的淤青,废了一件限量的外套。 她现在才知道。 而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多少。 憋了半个月的情绪终于崩溃,眼泪往屏幕上掉,女助理在她身旁不知所措,她的脑袋埋在围巾里,一滴一滴地掉着泪,而后给靳译肯的“废弃”号码打电话,还是语音留言,她说不出话,但不甘心,听着那方的寂静,哭。 半个小时后,情绪才稳定,女助理又提醒了一声,她仍不理,红着眼,给司柏林打去一通电话。 司柏林接后,她沙着音,问:“你救我的那天,为什么会刚好在颐明湾小区门口?” “……” 似是在回忆这件事,司柏林没有马上回复。 她抽一下鼻子:“靳译肯说过,你家一直不服他家抢先买到郎竹公馆68号门牌的别墅,他家又不让,所以后来每回他家在外购置房产,你家就买高一层,风水压制。” …… “他原来知道,聪明了。” “所以是真的,你也是颐眀湾的业主。” “你动什么脑筋呢?” “我今天在医院复诊,我肚子上那条疤,又发炎了。” “嗯。”他八风不动。 “这一刀,你可以还我了。”她回,“我要租你的房,月租多高我都给。” …… 挂了司柏林的电话后,她再给班卫发去一条信息。 ——那车我要。 第七十九章 硬菜 投诉 微博的热搜,隔天就被全面撤销了。 那时热度刚上榜单第二,一股半小时内就冲榜首的气势,连带着“龙七 靳译肯”的联名话题也上了前五,群众对于八卦的窥探欲是那么理直气壮,来势汹汹不见停,老坪也没降温的法子,本来想说算了,好在没有黑料,等自然消散再用其他话题顶上去,谁知道午夜十二点过后,微博所有与靳译肯有关的话题都被清零,撤榜,热度霎时消散。 不是老坪干的。 所以……真好。 至少说明他有关注。 他那些常年用于帮她“隐匿”于网络的手段,终有一天,是用到了自己身上。 而车也在与班卫联系后的第三天提到了,金属蓝色涂装,惹眼得很,那天阴天,正逢学校四六级考,她向剧组请了假,班卫人肉送车来,顺带送她去学校,一路上口罩墨镜戴得可严实,说这车停校门口就够扎眼,完了一看下车的是她,更扎眼,完了再一看主驾驶座的是他,下半年他的绯闻保准被她承包了。 他可是打算把空儿都腾给小妖女邬嘉葵的。 龙七在副驾驶背英语单词,嫌班卫在车上放的音乐吵(他自己的),关掉后又嫌班卫吵,重新把音乐开了,几番折腾后终于到达校门口,车刚停她就下车,懒得听他多讲一句。 真不知道这么话痨无节制的人怎么能在社交网络上有几千万粉。 考试时间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十点多她就交卷出考场,监考老师看她一眼,行经的周边也跟着众多视线,这群视线悄无声息地随着她出教室门,又如潮汐般褪去,她在长廊上走,与房东大妈聊着结算房租的事儿,一边又给司柏林的账号汇去半年的房租,最后查看账户余额。 回到解放前了。 眼不观路,气都没来得及叹一口,肩膀突然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上,力道有些冲,将她 分卷阅读168 手肘往后带,她顺势往后看,刚刚擦肩而过的人也在看她,长相挺好的一女生,脸部表情却犯冲,故意似的,两人的视线相交,距离拉远,龙七冷脸朝她看着,她才稍微怯了些,双目交汇三秒后收回,两人擦肩而过。 手机响,班卫来信息催她。 回去后,班卫已经在车里闷出一首歌来了,说是写给她的(之前欠的),算交作业了,又假惺惺关心她考得怎么样,以及同系的有没有颜值与邬嘉葵或董西比肩的清纯挂美女。 他还记得董西。 天落小雨,在车窗玻璃上淅淅沥沥地响,她看班卫,班卫也看她,随后他挑眉,换话题:“接下来去你租的那什么湖甯小区收拾行李,再去颐明湾是不是?我导个航。” “清纯挂的没有,像我这种一看就不像善茬的倒碰上几个。” “喔嚯,正常正常,”班卫转方向上路,笑嘻嘻地接话茬,“这圈儿本来就树大招风,你这年纪有那么多资源本来就招人恨,可别说学校里那些小嫩尖儿,光是我认识的女艺人里想掐死你的就有俩。” “我认识?” “你不认识,这就是这圈儿最神奇的地方,”班卫嘴边啧一声响,“嫉恨总空穴来风。” 随后像安慰似的,加一句:“想掐死邬嘉葵的有三个,你看她也活得挺乐。” “真被吃上了啊,三句里两句不离的。”她盘起膝盖,云淡风轻说一句。 “邬嘉葵这种型,面上纯,里子妖,有意思,人从小混圈,机灵话最会说,机灵事做得也不少,特清楚自己要什么,家世又靠谱,情感史干干净净,偏又撩,偏又难追,迷她迷得倾家荡产的可不比你少。” 班卫说着,车子正经过中煜大学的校区,在红绿灯口停下,跑车厚重的引擎声低鸣着,雨落着,校门口进出的学生往这儿看。 班卫在座位上回复响个不停的手机信息,雨刮器运作,她在副驾驶撑着额。 三三两两的人潮后,董西的身影出现。 班卫抬头瞅见,吹一声轻哨,龙七随他的视线看去。 车前玻璃水迹斑驳。 心上一苦。 董西的身子被前面的人遮了半个,站在一把透明的伞下,一身素色,徐徐地出校门,雨里的风吹着头发,她环着臂。 斑马线前的绿灯倒计时跳动。 班卫别过头看龙七,龙七无声地看着那儿。 空气里满是湿漉漉的孤寂感,风凉,雨冷。 随着校门口的人潮缓慢走动,董西整个人渐渐现于眼前,她头顶的伞由身边人撑着,而那身边人不是林绘,不是章穆一,也不是她的室友。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高个短发女生。 她即将收视线时,班卫偏偏踩油,车子猛地发出哮鸣,校门口一众人的视线都引过来,董西也淡淡地看过来,龙七回神,往班卫手臂敲了一记。 班卫笑着说:“脚滑。” 董西仍看着这儿。 身边那女生因为她的视线,也朝这儿远远地睨着,直到斑马线上的绿灯倒计时结束,十字路前的红灯切为绿灯。 龙七说:“开吧。” 引擎作响,车子哮鸣一声,提速过了十字路口,周边景物快速后移。 约莫半小时后,车子进了颐明湾地下停车场,刚找到司柏林那套房所属的停车位,就在隔壁看见靳译肯的停车位,位上停着一辆全黑的柯尼塞格,班卫的口哨又吹起来了,盯着那车:“祖宗,他都有这车,你还送大牛?” 停完后紧赶着下车,往靳译肯那车身上摸了一下,指腹一层灰,他回过身,满脸“令人发指”:“这种车他居然停在停车场吃灰?” “车钥匙落家了,”她在后备箱拿行李,“他次次回国都瞒着家里,怎么着,不吃灰给你开?” “开啊,我不介意啊!”班卫帮她提行李,“下次拍MV借我呗。” 龙七不搭理。 后备箱关上后,班卫又问:“你就这么点东西,搬一次就够了?” “我大部分衣服都锁在他那儿,早前早搬没了。” “靳译肯不厚道啊,也不给你留点儿过冬。” “他没烧就不错了。” 从电梯上27楼,用司柏林给的密码解锁进房,门一开,感应灯一一亮起,客厅一片亮堂。整套房的格局与楼下靳译肯那一套差不多,装修风格更北欧一些,色调上由白、木、黑三色组成,地毯很多,圆的,方的,羊毛的,鹅绒的,厨房客厅乃至落地窗前都铺了很多,整体感饱实温暖。 冰箱里除了几瓶矿泉 分卷阅读169 水外没有其他东西,看来也是久不居人,她把行李都放在该放的位置,在楼下便利店订了几箱饮料,在花店订了点干花,而班卫这一整天的任务算结束了,在沙发上躺尸,她将冰箱都储满后,拉开落地窗前的纱帘,雨刚好停,夕阳西下,天边一整团一整团橘红色的光,照得满地橘色。 “你见过双彩虹吗?” 胸口因短暂的休息而轻微起伏着,她问。 班卫在沙发上发信息:“没见过。” “那你的人生缺憾了。”回身经过班卫那沙发,往他腿那儿怼一脚,“再帮我个忙呗,晚上请你喝酒去。” “就冲我今天做你一天的司机你也得请我这顿酒,还得有妞。” 她往沙发上坐,打一支烟:“帮我找个靠谱的驾校师傅,我时间不多,最好能集中几天训练加考试,尽快拿驾照。” 班卫的眼皮抬起来:“行啊咱七,我都没答应呢,要求还挺多,您哪儿有车开?” “我不是刚买一辆。” 班卫乐呵呵地坐起身来:“那你不要送人吗?” “早晚也是我的。” “行!”班卫啧啧着鼓掌,“这自信大了去了!“ 随后作势翻通讯录:“你说的这师傅我是能找到,但我怕你酒不够。” “你要妞。”龙七瞅都不瞅他。 “趁着孤男寡女要不咱来一发?” 龙七往他看,指头的烟头烧着,班卫立马朝她抬手,指自个儿耳边的手机:“找着呢找着,马上办妥,酒就行,兄弟,没得说。” 紧接着就在那儿勤快地打电话,她则给司柏林发出一条信息。 ——我入住了。 车和房子花尽了她所有积蓄,所以安顿好后,她就安安分分回剧组拍戏,这段时间也是烟瘾最重的时候,老坪根本劝不了,被媒体拍了不少路透照,加上之前的泡夜店,火锅店冲突事件,性取向疑云以及一场分手大戏后爆出的学生时代花边料,她这“太妹”人设算是坐稳了,彻底把之前老坪妄想走的清冷文艺人设给崩得一塌糊涂,黑粉多了几个,但好在大部分粉丝接受度高,意外之喜是一家向来以跳脱循规蹈矩为理念的女士奢侈品牌发来合作意向,老坪尝到了人设转变的甜头,觉得自己之前瞎操心,管得也没那么严了。 班卫说到做到,很快搞定了考驾照的事儿。 白天够累晚上才睡得着,所以学车这回事儿正好挤走了本就所剩无几的休息时间,她天天拖着半条命上床,凌晨四五点又被叫起来,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那天起得比往常还早一些,看着老坪发来的通告单,素着颜,浑浑噩噩地在酒店长廊上走,准备去梳化组专用的化妆间上妆,刚到那房间门口,一只约克夏蹿出来,吓得她蹦了半个音节的粗口,被紧接着出来的邬嘉葵的身影堵住。 没骂出口。 邬嘉葵是上完造型的状态,演的是男主放心尖儿上疼着的小妹,所以头发特意蓄长了一些,细软黑,顺服地贴在耳后,一身淡色,乖而文静,抱起约克夏后往龙七这儿看,似笑又不笑:“早上好。” 化妆间门口放着两个行李箱,风尘仆仆,这半月多没见的人总算回来了。 “早好。”龙七绕过她往里折。 抽化妆镜前的椅子,开始上妆,她叠腿坐着,旁边儿是邬嘉葵的位置,小约克夏从她怀里窜到座位上,又窜到化妆台上,在一本杂志上蹭来蹭去,龙七看过去时,邬嘉葵的助理正好将杂志收起,杂志封面上赫然印着她分手大戏时的偷拍图,有她,有靳译肯模糊的影像。 晚了,助理没收完,龙七刷着手机,直接说:“你对八卦这么感兴趣啊。” “听说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很热闹,”邬嘉葵接腔,从助理手中接狗,“我们跑儿的尿垫正好用完了,情急,买了本杂志替代,我有吩咐我的助理事先把你的内容剪下来,不好意思,因为你前段时间太火了,机场的杂志没有一本不是你的内容,我总不能买本《时间简史》来垫。” 她说着,用食指逗着狗。 龙七从邬嘉葵的镜面上,看了眼正在逗狗的她,她也看镜子,朝龙七笑一笑。 恍似无害。 紧接着,她低头往包里拿出一个带着burberry纹样的小礼袋:“带了份小礼物给你,希望你喜欢。” 化妆镜前的光明晃晃地照着,她没接。 助理接的。 邬嘉葵的手也没有向前递,是她自己的助理接过,向着龙七的助理递。 “谢谢你。”龙七回。 “不客气。” 而话音 分卷阅读170 刚落,邬嘉葵又说:“对了,能不能向你拜托一件事情?我先直说了,是班卫的事。” 化妆师替龙七轻轻打着粉扑,剧本在膝盖上展开着,她目不斜视地看剧本:“什么事?” “帮我向班卫说一声,不要再约我,不要给我发与工作无关的信息,不要在朋友或者媒体面前提我,我本人跟他这么说好像没用,”她轻轻地笑,从镜子里看龙七,“所以希望你能转达一下我的态度,因为我现在有特别喜欢的人。” “是抓心挠肺全神贯注在追的人,”邬嘉葵仍从镜子里看着她,“班卫的行为,稍微影响到我了。” 龙七抬眼,从镜子里回她一眼。 “好啊。” 敷衍地应。 这时候,化妆间门被敲响,镜子里邬嘉葵与龙七的视线都往门口去。 门口是臧习浦身边的王助理,手提一堆餐盒进门:“早上好早上好,臧先生请大家吃早点了!” 她和邬嘉葵之间的话题就这么被冲淡,化妆间一阵此起彼伏的“谢谢臧先生”,都由助理代收,助理将早点摆上中央的大桌子,随后亲自替邬嘉葵与龙七端来,带上两人的尊称,将进门时说的话又说一遍。 “臧老师忙吗?我待会儿去拜访拜访?” “臧先生已经去场地了。” “我有一份给臧老师的小礼物,姐帮我带过去,说嘉葵向他问好。” “好嘞!” 助理接收完邬嘉葵的信息,把早点递上,顺口介绍:““尤记”的早点,臧先生请了师傅带着食材在酒店赶早做出来的,热乎!“ “尤记”是一家特别有名且一菜难求的粤式菜品牌。 一阵热闹之后,那位王助理走了,化妆间回归有序的工作,邬嘉葵没吃早点。 龙七在背词,而她在化妆镜前撑着脸颊,用筷子戳起一份晶莹剔透的虾饺,缓慢地转,安静地看。 三五分钟过后,她唤助理。 “去看看那位师傅还在不在,说我要请他去一个地方,做几道菜。” 这位助理刚要走,邬嘉葵又撑着下巴补充:“酬金先让师傅开,然后抬高一倍报价,告诉师傅那个地方有点远,需要赶航班,需要住酒店,酒店会提供厨房给他,食材应有尽有,师傅只需要赶在那个人起床之前,把早点送过去。” 她一边打量着,一边计算:“加上时差,飞行时间和准备时间,应该刚好能赶上,他肚子饿的点儿。” 第八十章 天雷 投诉 大约在十多天后,班卫给龙七来了一通电话,开门见山地问邬嘉葵的近况。 “她最近一颗心都扑在她那未亡人身上,不是讲过,忙,挂了。”龙七刚完成一场威亚戏,腰椎疼得厉害,两三人围着她解绳,助理在她耳边搁着手机跟她走,她一边说,一边将凌乱的长发扎成马尾,喘着气。 “靠,还真有未亡人?这不一借口吗演这么真,你看见本人了?” “班卫,是借口,不是借口,女生说这话,核心是不变的。” “什么核心?” “你没戏。” “不行,我得去查查,我有点儿慌。” “挂了。” “别,哎,我下午六点演唱会彩排结束,来你这儿探班。” “邬嘉葵在C组拍,我在A组,我俩一天除了凌晨五点在化妆间相互点个头,其余时间连双方助理都见不上面,你还来不来?” “不来了。”班卫回完,咔地挂她电话。 求偶期的男人真是简单粗暴毫无魅力,她斜了下额头,助理将手机收起。 紧接着的是一场倒吊戏。 龙七所饰演的主角被倒吊逼供,与她演对手戏的是一名刚进组的当红流量小生,暖帅型,叫周以聪,拍过几部戏,以“优质男友”路线走红,粉丝基础雄厚,也是男演员中唯一一名年轻鲜肉,长她三岁。 这回演的是个爱用严刑逼供的年轻狂妄警官。 拍戏前特地来打过招呼对过本子,他的台词挺长,大概是刚进组还没调整来状态,屡次忘词,致使龙七反复地处于倒吊状态,拍摄场地气氛闷热,她反绑手,封着嘴,胸口的汗珠子从颈部留到下巴口,在离地一米的半空中屡次重演,在周以聪第十次NG后,她也第十次被放下来缓劲儿,补造型,听着他对众人的抱歉。 后来干脆不下来,她提的,嫌麻烦,不想对方被她的休息打断情绪,能撑就撑,NG后调整几秒再继续。 这位“优质男友”总算在第十九条时念完他那四五段台词了。 分卷阅读171 />龙七落地,一堆人围上来帮解绳撕胶带,撕的时候可疼,她皱着眉头别脑袋,助理机灵啊,跟惯了她熟知她的脾气,趁人不注意抚着她的背低声说:“消消气消消气。” 哄小孩似的,怕她不给周以聪好脸色。 但她在这方面倒有觉悟,首先自己就是个半吊子演员,表演系都才读到一年级,对方论资历辈分都比她高,凭什么有脾气,再说谁还没个调整不来状态的时候,她厌的是不牛逼又指手画脚那一类,但这位周以聪过程中一直眼眉带歉,脸上又一副疲劳样儿,跟她当初刚被靳译肯甩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她那会儿幸运,多是与臧习浦对的戏,臧习浦这影帝真拿得名副其实,特别能带戏,也挺照顾人,戏内纵横黑白两道的枭雄气场,煞人得很,戏外却温和有耐心,这种反差惹得他即使眼眉带笑问人一声“饭吃了没?”,也吓得那被问的小场务拿盒饭的手都发抖。 现在臧习浦的戏多集中在C组,与她这儿交集少了。 而邬嘉葵也是老坪口中名副其实的小戏精。 这小妖女,追人归追人,本职工作专业精神一样不落,除了臧习浦外,她的戏是全组最少NG的,尤其是与臧习浦的几条对戏,几乎场场一条过,那天在场的剧组人员可高兴,史上最早收工,漏嘴说要是每个演员都能这样就好了。 老坪前天来电话,三言两语之间,透露编剧那儿觉得邬嘉葵的角色还有挖掘空间,又决定加戏。 都逼着龙七快速成长呢。 下午两点过后,时间空了,她联系教练来练车,去停车场的路上,又遇见这名拖累她不断NG的男演员周以聪。 不似刚进组时的大阵仗,他这会儿一个人靠在楼道口,嘴里叼着根烟,低着头摸自己的裤袋,许是没找着火,掏完裤子口袋又掏外衣口袋,皱着眉头,平日里的偶像脸面显得有些狼狈。 嚓—— 龙七从他身前经过,火机在手中开盖儿,火星上窜,他抬头,还没见着人,先见着火,再将视线移到后方的她脸上。 而后,将烟头凑到火上。 咔。 盖子合上,他说:“谢了。” “这儿来来往往人也不少,真要抽就回自个儿车上,别人就算了,对“禁烟大使”来说,烟毕竟不是想抽就能抽吧。” 周以聪前段时间刚担任他所在城市的“禁烟大使”,通稿发了不少,全网都是,又为他的“优质”路线添上一道履历,龙七那阵子老见这新闻,随口一提,他愣了愣。 她将火机放进衣兜,正要走,周以聪说:“刚才我没找准状态,拖累你了,我在片场说的那些不好意思都是真心的。” “没事,我知道。”她应,摆了摆手,没回头。 两点半与教练碰上头,练车练了一个半小时,而后让教练把车绕到“上誉中学”国际部,那是靳少暠在读的学校。 躲得了哥哥,躲不了弟弟。 十二月尾巴上的几天了,气侯一贯的阴沉寒冷,教练下车买水,为车内留出了私人空间,而靳少暠跟他哥一个德行,仗着学霸的名头无视学校条条框框,早在下课铃没响前就被一帮小兄弟前呼后拥着出校门,一颗篮球在众少年之间弹来弹去,弹到龙七车前时,她鸣一声车笛,靳少暠从众人间探头,看见兰博基尼里的她。 当下想窜走,她踩油,车头擦过靳少暠的身子后刹车,周边一阵小屁孩低嘘声,靳少暠叹口气,一副认栽模样。 然后乖乖上了车。 今年读初二的靳少暠,承了靳译肯三分之一的长相,另三分之二自由发展,更显得皮一些,也高也是个小帅坯子,脑袋随家族基因优势,尖子生,据说在初中里也是小霸王一个,但在他哥面前就怂成了乌龟,七岁的年龄差,从小被靳译肯智力及体力碾压,从那一次少不更事误闯“办事”现场,对着龙七喊出“hooker”字眼被他哥打服后,见龙七都当祖宗供着。 所以现在面对“虎落平阳”的龙七,大脑可能还没把辈分切换过来,不知道要以活祖宗待遇接待,还是切换回原始小霸王模式。 万一又复合了呢,那又要被家暴了呢。 “姐,”靳少暠说,“我……有球局呢。” “不着急,让你的朋友先去,我待会儿把你送过去。” “姐你有驾照吗?” “考着呢,科目二刚过。” 大概回忆起她曾经在他家车库创下一脚油门毁两车的壮举记录,靳少暠用食指挠了挠侧额,说:“不用了姐,你想问就问,完事我自己过去。” “乖。” 亏得靳译肯对小孩从来没什么耐心,平时心情好了教 分卷阅读172 他弟的全是成人世界的规则,所以现在靳少暠也是小人精一个,主动交代:“姐你也知道,我哥不爱带我玩,你俩的事我也是从新闻上看见的,我都不知道他回过国,你还指望我知道什么?” “没事,你什么都不用说,把手机拿来我看看。” “那你是抢我手机,我才给的。” “行。” 靳少暠将手机掏出来,递龙七手里,她滑开屏幕翻到通讯录,找到备注“哥”的那一栏,看了看,仍是靳译肯弃用的那个手机号。 无声地叹出一口气,抬眼向靳少暠:“你哥还真是不疼你。” 靳少暠撂一眼手机页面,才刚意识过来似的,反问:“我哥换手机号啦?!” 小可怜。 返回主页时,手快双击了home键,看到靳少暠浏览过的几个后台,大多是奢侈品官网,她随口一问:“交女朋友了?” “没啊,”他回,“送家人的,要不您帮我挑挑,这些女士的东西我都不懂。” “伯母过生日了?” 靳少暠挠了挠鼻梁:“不是,我妈三胎,是个妹妹,我想准备个小礼物。” 她顿了顿,问:“伯母和伯父,是经常在国外吗?” “嗯,在法国生的,下月月末带着妹妹回来。” …… 靳译肯居然,无声无息地添了个妹妹。 她家里的情况,包括龙信义在外做的每一笔勾当,靳译肯向来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连龙梓仪和同性伴侣那事儿也是他先知的情,但她从来没主动了解过他家里的任何动静,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多了个家庭成员,龙七勾了勾手指,靳少暠重新将手机交她手上,她说:“来,我帮你选。” …… 与靳少暠的谈话结束后也没什么心思练车了,在外吃过晚饭就回了剧组,一个人走在酒店长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转着食指上的车钥匙,脚步在厚地毯上没出一点儿声,经过某房间时,一声隐约的“龙七”打断钥匙扣旋转声。 她抬眼。 巧了,刚收工回酒店的臧习浦团队正从对面过来,共五六人,一身夹克装的臧习浦走在最前,他不苟言笑,挽到手肘的袖口底下露着大片花臂纹身,蓄长的头发在脑门后扎了个发髻,眉骨硬朗,像个闲云野鹤的涉黑大叔,由远及近见着龙七时,眉眼才愈渐温和,可这声儿“龙七”不是从他的团队传来的,而是她身旁,虚掩着房门的506号房间。 也不是叫唤她,像是某句不轻不响的长句中,一带而过她的名字,她停在原地,钥匙扣在手心轻轻地磨,侧头,看那房间。 臧习浦的助理原本要招呼她,被臧习浦抬手,止住了声响,那房间内正好又漏出一句:“我很累,没想那么多。” 周以聪的声音。 “你进组前我就提醒过,别跟龙七有一丁半点深交,看她才出道多久搞出多少名堂,炒作那是一手啊!她给你打火那阵周围有没有狗仔,你都注意了没有?!” “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 “这还真不是我想多的问题,你上回跟那什么高宁宁吃夜宵开房,被高宁宁的御用记者拍得一清二楚,连上两周头条!这负面影响害你丢了多少代言,粉丝寄来的血书都积了两大箱!现在龙七是什么角色,那是黑粉比高宁宁还多一倍的人,她性子野成那样连她团队都管不住,小小年纪抽个烟还带上你,昭然若揭好吗,你是不是想自毁前程?” 这句话就有些清晰了,连臧习浦也收到了动静,步子在离她五米的方位缓缓停下,手插兜,不动声色地看着。 周以聪并没有为那句“抽个烟还带上你”做必要的解释。 而那位情绪激动的女经纪人紧接着喊出一句:“离她远点,你现在是重塑形象关键时刻,好不容易把你搞进组就别瞎折腾,她是个劣迹艺人,现在不是迟早也是!” 啪! 龙七一声不吭地松手,原本在手指上稳稳挂着的钥匙往地上落,金属间的碰撞发出不小的声响,臧习浦看着,506房间里头一阵噤声,随后,脚步声朝着虚掩的门口来。 门一开,训周以聪训得面红耳赤的经纪人探出头,正好对上龙七的眼睛。 气氛霎时僵冷。 龙七没说话。 她不喜不怒,不烦不燥,盯着这名愣在原地的经纪人,蹲下身,将钥匙扣捡起。 起身后,钥匙扣在手心一抛一落,她接着往前走,像真是充耳不闻地路过,但偏要留个奇痒难耐的朱砂痣,弄得那经纪人哑口无言地怔在原地。 经过臧习浦,目不斜视地留一句“臧老师好” 分卷阅读173 ,臧习浦点了点头,随后,听见那名慌不择路的经纪人招呼道:“臧……臧先生啊,您好!” 一向亲和的臧习浦并没有回应。 很快,这件事就在剧组内不胫而走。 跨了年,又临近春节,事件在剧组内传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周以聪的经纪人和龙七结了梁子,但缘由经过四五次口语相传就开始牵强附会了,说她跟周以聪看对眼了,前者治疗情伤,后者放飞自我,周以聪经纪人当然不同意,在房间内指着她破口大骂,随后被暴脾气的她甩了脸色,吵得白热化时由路过的臧习浦进行了调节。 天呢,真是起承转合都齐全了。 这一天,下了大雪,全国各地人民群众都热热闹闹地齐聚一堂吃年夜饭,剧组不放假,但提早收工,在所住酒店的内部pub包了七点开始的场子,谁都去,去了都嗨。 离七点还差十分钟的时候,龙七还在自个儿房间泡澡躺尸,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搭在浴缸边上让按摩师敲打,这按摩师是臧习浦身边的王助理推荐的,说是手法特别牛逼,让敲一下整个身骨都通畅。 老坪说:“所以,这事你也别气太久,周以聪那边可给了不止一次台阶了。” “周以聪给台阶?”她慢慢回,“关周以聪什么事,人说我的时候,他在一边儿可连个腔都没搭。” “他那经纪人就这性格,怼天怼地在圈内出了名,管得又宽又严,但好歹也把周以聪带到这位置了,也是本事,就是之前被那十八线女明星高宁宁带沟里,搞得有点神经敏感,最近也往我这儿捎不少资源了,求好意图明显着。” “我不是她看不起的劣迹艺人吗,掰了也就掰了,还讨好干嘛。” “这不是全剧组都传开了吗,对她家周宝宝实在也不太好,人家走的可是双商高的优质偶像路线,能刚进剧组就数敌?而且臧习浦那儿也给压力了,啧,行啊你,能把这位老大哥拉到你一条阵线上去。” “所以没事揽什么力不从心的人设。”她徐徐说,挪起一点身子,让按摩师按肩膀。 “行了,周以聪那边捎话了,今晚Party上会正面跟你聊聊,道一歉,你到时别让人难堪就行,全剧组盯着看呢。” “还有,”他补充,“你也随随便便化个妆吧。” 进组以来,角色限制着她的形象永远脏乱扮丑,这回老坪总算忍不住让她拾掇干净,她让按摩师按爽后,吹了头发,上了淡妆,选了件黑色露背的吊带裙,佩戴颈环与耳环,随后再用梅子色涂了唇,捋了下松软的长卷发,一阵冷香四溢,按摩师盯着她看,在她瞥过来时又耳根通红地挪视线。 在酒店长廊走的时候,高跟陷在厚软的地毯中,没出声儿,而手腕上的细镯子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响,她用手机登校园网,原来的账号注销了,这会儿用的是游客身份进靳译肯的主页。 他的主页最新状态,依然是去年跨年时发给她的那一条新年祝福。 每看一次心就悬空一次,随后陷入无止尽的郁结,但明知道这样还是想看,想了解,她淡淡吸一口气,给靳译肯的废弃号码发去一条“新年快乐”的信息后,将手机锁屏,与手包放一起。 抬头时,正巧碰见迎面而来的邬嘉葵。 邬嘉葵这次没有随身带那只小约克夏,也穿得少,细带短裙,脖颈上系着银色的choker,细耳环在垂耳的发丝间晃来荡去,外披一件垮肩的羊羔毛外套,挺漂亮,是与白日里的乖巧成反差,泛着灵气的那种漂亮,两人迎面碰上,她晃着手包的链子,说:“提前祝你新春快乐啊,七七。” “同祝,”她闲淡回,“你要外出?” 邬嘉葵笑吟吟地答:“班卫有个局,邀我去。” “亲爱的,不是跟班卫避着嫌吗。” 邬嘉葵依旧笑吟吟的,并没回答这道随口拈来的问题,龙七也是没真想听答案的模样,两人客套完就散,邬嘉葵对她挥手“拜拜”,折过她,轻声说:“你今天真漂亮。” “你也是。” 酒店的PUB在顶层空中花园的玻璃房中,到的时候,氛围已经很热闹了,玻璃房外鹅毛大雪斜飞,玻璃房内暖气开足,烟嗓的女音吟唱像羽毛尖儿拂过耳畔,搔着痒,她心口的一股郁结还没消散,从手包中抽一支细烟,与此同时,班卫来电话,她将电话搁到耳边,另一手拿着手包垂在身旁,两指间夹着刚点着的烟。 “我这儿有局,你来不来!” 班卫一如往常地开门见山,声音也是从电音中挤出来的,她回:“女主都已经去你那儿了,没必要叫我了吧。” “啊?”他没听清,大声回,“你再说一遍!” “未亡人的事儿你查清楚了?” 分卷阅读174 /> 这句班卫倒听清了,回:“查着呢,今晚出结果,哎你到底来不来?” “我剧组有团建。” “剧组团建?铁定无聊啊,来我这儿!” “不来了,我这儿有个致歉之约。” “什么约?!” 班卫再次大声回,而她微微侧额,眼角余光撇到向这儿走近的周以聪。 周以聪穿得挺正式,一身深色西装系着领结,似乎刚从某颁奖礼上赶回来,她的身子缓缓向他转,视线对上,耳垂上的圆形大耳环轻微晃荡,周以聪的喉结动了动,握在身前的双手也动了动,随后朝吧台挪了眼视线,手也向吧台的方向作一记请。 “挂了。”她对班卫说。 随后,将两指间的烟投进服务生给的柠檬水中,烟头呲一声响,火星灭。 两人往吧台的暗处坐,要了几杯朗姆酒,周以聪摇着杯子,冰块碰撞,龙七则背对吧台,看着演唱台上的女性乐队,右肘懒洋洋地搭在台沿,手里握着已空了一半的酒杯子。 周以聪说:“我要是你,会非常看不起我这个人。” “没错。” 周以聪自嘲地笑了笑,别头看她:“只要我当时解释了抽烟的事,你对我的鄙视是不是就会少一点。” “并不会。” “为什么?” 龙七喝了剩下的半杯子,喉口轻微地动,一小块冰进了嘴,在舌尖含着,她慢条斯理地回:“你活得那么累,都是自找的。” 不说明白,周以聪也懂,无声地点了点头,两厢沉默的间隙,龙七又干掉了一杯酒,周以聪接着说:“我的经纪人从大学毕业那会儿就开始带我,跟我一起承受了很多,艺人这条路不好走,我们掉过太多陷阱。” “她为我挡了太多,习惯了谨慎,也习惯了以有色眼光看待每个人,这件事怪她太主观,但首先也怪我没说清,所以道歉这回事,就该我代她来。” “对不起,龙七,是我们的眼光太狭隘,对不起。” “你愿意接受吗?” 周以聪认真地问道。 龙七晃着杯子里的冰块,盯着这些渐渐融成水的冰,女音仍在耳畔搔着痒,她说:“你请我喝酒,我就接受。” 周以聪看着她。 她慢慢地别过头,眼睛已经蒙上一层浅浅的酒意:“你今天很幸运,有另一件特别烦心的事占了我现在整个脑袋,我过往不究,只要你请我喝酒。” …… …… 一小时后,数十杯酒下肚的她被周以聪禁止再喝。 她那个时候已经半醉状态,整个脑子里不可控地播放从前和靳译肯在酒后的接吻,整个人特别不爽,甩了周以聪的手。 周以聪想给老坪打电话。 她说:“你别烦人家,我都给他放假了,他要回家过年。” 周以聪显然不确定她说的是清醒话还是酒话,只能跟着她走,时不时搀扶她一把,她又要了两瓶红酒,让服务生送酒店房间去,这儿不让喝就回去喝,还负气地瞥周以聪一眼,周以聪无奈点头,没插手管,随后四处探头找她的女助理。 她往玻璃房外走。 途中撞了几个人,惹了几句抱怨。 等出门后,强大的温差惹得她一个寒噤,雪片刮到脸上,手臂上,裸露的肩上,但脸还泛红,身子还发热,长发在寒风中飘扬,她打了一支烟。 这雪夜,多像是靳译肯出国前的那一夜。 她给他留下深刻烙印的那一夜。 那会儿被爱得多无法无天,现在就有多恍然大悟,她往外走着,望着,城市的光害笼罩整片夜空,风声,雪片掉落声,车水马龙声,烟从唇间漫出的气体流动声,都在耳边响,她闭着眼,散着血液里的热,一口气呼出来,飘散在泛红的脸与冻红的鼻尖间。 在天台边缘滑了一脚。 整个世界跌宕了一下,双臂被一双手稳稳扶住,她的意识才稍微回来一点,看到扶住她的臧习浦,额头碰着他的下巴,被胡渣子扎得疼,而虚惊一场的周以聪在两米外喘气站着,臧习浦腾出一只手,朝后挥了挥,周以聪点头,离去。 她那时候才感觉冷了,头发在风里飘啊飘,老是拂到臧习浦的脸上,她站不稳,抓着人家的围巾,说:“帮我给老坪打个电话,让他送我回去吧,我想回家……” …… 后来,也记不清到底是坐着谁的车子回到颐眀湾的。 风雪还是很大,雨刮器咔咔咔地响,她在后座酣睡,身上盖着一件男式羊 分卷阅读175 毛大衣。 为避人耳目,车子停在了地下停车场,她下车后吐了一把,被人轻轻拍着背,还往她手里塞了一盒解酒护胃的酸奶,说了些什么,大意是反复确认她是否自己找得着家。 她这人牛就牛在明明已经烂醉,但人看上去倍儿清醒,第二天醒来把酒后行为忘得一干二净才算证明醉过,她反复地向那人比OK,说可以,让人回去,祝人家新春快乐恭喜发财早生贵子。 臧习浦应该是真的不便送她上楼,将外套留在她身上,放了手。 她走到十步外的时候,身后发出车子启动声,车灯晃过,朝着停车场出口去了。 臧习浦一行人离开了。 停车场剩她一个人。 高跟鞋声寂寞地回响,伴着一丝来自顶上地面的风雪呼啸。她头也不回地走,两步正,一步歪,踉踉跄跄,拆着吸管戳进酸奶盖,无意识地吸吮一口。 而后捋发,步子正好经过她的车位,看见车位上安静停着的兰博基尼,她吸着酸奶,看着,心里没来由地来劲儿,高兴,呵笑一声。 继续走,包在手里攥着,包链子在指缝间摇来晃去,发着金属光。 没走五步,步子渐渐停下。 酸奶刚滑下喉口,一阵冰酸,而心口开始起伏。 五秒前刚从眼角一划而过的画面从朦胧变得清晰,她的脑袋仿佛被一盆热水浇下,从头到尾地提神,下意识地按着原路往后退,看过去,看见她的兰博基尼旁,靳译肯的车位上,原该停着一辆全黑柯尼塞格的位置—— 此刻确实,空空荡荡。 停车场内万籁俱寂,包链子在指缝间晃着。 而她耳边听到了来自胸腔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声,一种强烈的暗示驱使她站在这一片空荡的车位前,酒开始醒,血液开始倒流,两种速度成正比,酸奶盒子啪嗒一声落地,一个电话急催到班卫那里。 “……你帮我查一下,现在市里哪些地方出现过一辆柯尼塞格,全黑,车牌号,车牌号我得想一下……车牌号我发你。” 班卫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在嘈杂电音中大声问她什么情况。 “我觉得……”她的嗓音发着抖。 …… “我觉得靳译肯回来了。” 第八十一 地火 投诉 此刻,夜里十一点整,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风雪飘扬,烟花高绽,全国人民合家团圆,而她在大马路上顶着寒风侯了一刻钟才等到一辆出租,打车去离这儿半个小时车程的昭华馆。 任何一个地方的倒数活动,都抵不过夜店成群的昭华馆,此刻这里比哪儿都热,她根据班卫的指引到达最有名的那家,门口豪车成排,圈内的眼熟脸进进出出,还限制客流不让进人,说是有包场,亏得龙七也是“眼熟脸”,经理冲她一个面子请她进了,场子内的电音震耳欲聋,频闪灯照得人脸模糊不清,她的手上挂着臧习浦的大衣与自己的手包,另一手拨开身前挡着的人,在攒动的人头间穿梭,衣着裸露的外国模特与她擦肩碰肘,那些香水味,朗姆酒味,爆珠烟味从鼻间呲溜跐溜地滑过。 …… 爆珠烟味儿。 脚步有意识地减缓,她因其中夹杂的熟悉味道而辗转视线,顶上的光快速切换,一紫一蓝,忽明忽暗,她的心如擂鼓,往左右巡视,再往前看,向着那烟味越来越浓的地方去,越是向着里圈走,擦肩而过的人里就越多熟脸,都是与靳译肯地下情那会儿被带着见过的狐朋狗友,是谁的场子,越来越昭然若揭,心也越来越燥,DJ打碟,电音突然变得刺耳绵长,她蹙眉,周遭的人都捂耳朵,与此同时,身前挡着的人终于挪开。 于是,五米之外。 内圈中心。 眼前的跌宕世界里。 她终于看见厚重红光里的靳译肯。 刺耳的电音依旧作响,旁边的人群依旧嗨得高举手,而她一个安静的个体,格格不入地站在狂欢的群体中,看着正在打烟的靳译肯,他的四周烟雾缭绕,她仿佛能听见他将万宝路叼在嘴边时,烟嘴爆珠被咬碎的“咔哒”声,能听见火机“嚓”一声响,烟草燃烧的声音,看着那烟夹在他的右手指间,随着他的手垂到身侧,火星亮着,烟雾冒着,从他的腰漫到他的手臂,肩身,他的另一手插在裤兜中,正背对她,正与他人说话,烟雾受空气细微的流动影响,飘着。 靳译肯,一个多月不见,却如同浴火再生,身段愈加挺拔的靳译肯。 他手臂上多出一片硕大纹身,纹着他养的阿拉斯加,他因身侧友人的玩笑勾着嘴,眼眉间是厌世的薄凉,下巴线条比之前更明显,即使不说话也一股冲天的“搞事”暗示,随时准备拉你 分卷阅读176 入地狱再推你入火牢,让你死又让你生。 是了,就是这个靳译肯。 手包里的手机在震动,她条件反射地搁到耳边,却听不进只言片语,只知道往前迈一步,他的身边却突然出现旁人。 不过一秒的时间。 细细的五指就握住他正插着裤兜的手,要与他讲话,暗示性地摇了摇,靳译肯的视线从原来的方位转移到这个方位,但刺耳电音不消停,他因听不清对方讲话而微微蹙眉,随后在对方勾食指的暗示下,拉低身高差,低下脑袋。 低头的一刹那,被邬嘉葵亲在脸上。 邬嘉葵脖颈间的银色短链闪闪发亮,就跟她眼睛里的光一样。 龙七那一瞬间分不清在耳朵里燥着的到底是电音还是耳鸣,还是班卫的一句陈述句,而靳译肯和邬嘉葵的反应都如同逢场做戏的老手。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只看到他将指上的烟摁进身旁桌子的酒杯中,拍拍邬嘉葵的肩膀,不是喜也不是排斥,是某种心知肚明习以为常的回应,随后暧昧不清地折过邬嘉葵,朝另一个方向去。邬嘉葵的五指滑过他纹身的手臂,没握住,握不住,由着他与自己擦肩,她撩发,就像偷喝了圣水的猫,恋食却冷静地留在原地,笑吟吟地目视他从人群里消失。 不是第一次了。 这两个人看上去,明显不是第一次这么搞在一起了。 电话里,班卫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比以往更大声一些,龙七没听清,无意识地回问一句什么,班卫重复:“我说邬嘉葵的未亡人是靳译肯,操,居然是靳译肯,她在英国追他追得整个留学圈都知道,这事你他妈竟然不知道?” 而邬嘉葵在第二次撩发时侧头,恰好看见五米外的龙七。 五米外,没有声响,却燃着火的龙七。 邬嘉葵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笑容缓慢地收起,龙七的耳边搁着手机,听着班卫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两人此刻的对视像一场无声的“抓奸”,在声色场地里沉默上演。 …… “留学圈逮着个人都知道,她报了那学校的课,之前说是看秀的那段时间天天在他课上泡着,都勾搭成这样了,我说龙七你干什么吃的?” 班卫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把情报延误的火悉数撒到她这“圈内人”身上,她一言不发地看着邬嘉葵,邬嘉葵在三四秒的短暂反应后,终于朝她笑了笑,就如同凌晨五点在剧组打照面的笑。 随后往厚重的红光里走。 “……那你知不知道,”龙七没有跟,不急不缓地问班卫,“他们到什么地步了?” “操,我怎么知道,”班卫很燥,“靳译肯喜欢的是你这一款,你觉得邬嘉葵从头到脚跟你是他妈同一类型吗,我怎么知道他吃不吃邬嘉葵这款,反正邬嘉葵是很吃他啊,反正我也他妈的很吃邬嘉葵啊!他俩到底怎么认识的啊操!” 头顶有股视线稍众即逝,好像有人在看她,她抬头往二楼回廊看,看到靳译肯从栏杆旁经过的侧影,但他又往深处走,身后跟着一名男性友人和两个高个女生,他的背影被三人说笑的身影遮挡,他走到哪儿,那两个女孩的视线就跟着他挪到哪儿。 龙七那时候才意识到,长久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件事。 靳译肯长得厉害,脑子聪明,有强大的独立人格,她一直都明白他这种人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有成排的姑娘倒追,在她不稀罕他的时候,也三番两次地以“预见得到的渣”为理由疏远过他,但是真正讲起来,从她高中与靳译肯建立关系以来,除了一个名存实亡的白艾庭和一个“因她而战”的董西,他这人就没惹过任何桃花。 对,没有莺莺燕燕,没有逢场作戏,他的社交账号内甚至没有与姑娘超过三句的闲聊,他身上自带一股“我有女朋友”的绝缘气场,把那些时刻准备爱上他的姑娘放在界限分明的分水岭外,他明明一身本事,却一颗心吊在龙七这颗树上,专心致志地吊了整整三年。 然而一旦他放弃这种意识,一旦他彻彻底底地恢复单身状态。 就,多的是森林等着为他焚起烈火。 因为毫不费力地拥有过,所以从来没有危机感,从来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在她那儿不曾得到任何优待的靳译肯,现在能没心没肺地做着旁人的心头尖儿,能够明明看见她了,却把她当作这庸俗莺燕中的一个,撂一眼也就撂一眼,不再关心,比生人还生。 …… 凭什么。 离午夜还有十分钟,她当即上了二楼看台,转了两圈都没找着人,反而在一处僻静的墙口发现邬嘉葵的姑妈与其助理,邬嘉葵的姑妈脸色不好,在训助理,一瞅她来了,先发制人地上前怼:“嘉葵呢?我们嘉 分卷阅读177 葵呢?你没事带她来这儿干嘛!玩好你自己就行了,牵连她干嘛!” 邬嘉葵的姑妈作为经纪人,凭着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对龙七不爽已久,面上笑吟吟,私底下可劲儿减少邬嘉葵与她的接触,老以为她会带坏邬嘉葵,保持得好好的脸皮今天说撕就撕,这锅也是毫无逻辑地往龙七脑袋上扣,龙七要去墙后的私人包厢区,被那姑妈拉着要人,她烦得不行,直接抽开手回复:“你问我要人?你的乖侄女耍了我个把月和我的前男友鬼混在一起,他在“带坏人”这点上比我驾轻就熟的多!与其缠着我不如尽早把人抓回来给我个交代,姑妈?!” 邬姐一愣,她身后一直打着电话的助理突然有了反应,捂着另一只耳朵大声问:“葵葵,葵葵邬姐来找你了,你在……” 龙七伸手掠过手机,刚搁耳边,听到邬嘉葵半句回应:“别让她过来。” 随后听到一阵“咔嗒”响,像是手机与某个平面碰触的声响,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杂音,听上去在某个隔音的私人包厢内,她快反应地进入墙后的长廊,邬姐及其助理喊着她的名字紧随其后。 然而邬嘉葵那端再没回应,也没有挂机,龙七铿锵有力地喊她一声,如同沉进无边无际的海里得不到回响,正要挂电话时,那端又突然传来一声低念,声音与手机有着距离,被机身收录地模糊不清,龙七的步子却缓下来,因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是来自邬嘉葵的一声:“靳译肯。” 不轻不响,夹杂着她难得的少女忧愁与心思,就仿佛靳译肯正与她同处一室一样。 龙七全身血液都倒流。 步子加快,迅速扫过每一间私人包厢,疯了一样,但是始终找不到,手机那端却无所干扰地继续:“我坦白过,我在来英国之前就看过你所有的新闻,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知道你正处于对女人对爱情最失望排斥的状态,我也说过,我无所谓,不管你要在这种状态里颓多久,我都陪。” …… “你不记得我,我就把我的故事一遍一遍地说给你听,我不与你爱过的人做比较,但我发誓我不会朝三暮四忘恩负义,你说我目的性太强,是,我的目的就是那么明确,我陪着你,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希望当有一天你愿意从这种低谷走出来时,眼里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只有我。” …… “老娘陪就够了,他眼睛要只看得见你那是得了眼疾!”哗地一下,闯进一间私厢打扰一群人的狂欢,龙七在一片面面相觑的脸孔里没找着靳译肯和邬嘉葵,返身去下一间,而电话那端,她的声音根本传不进那个空间,对话在继续,邬嘉葵说:“但是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一件需要强大抑制力的事。” “他特么知道!”龙七又燥,冲着电话怼,“他一身的泡妞本领,特么就是用你来搞我,用脚趾头都看得出来!” …… “很喜欢,但不能太喜欢,很想占有,但要循序渐进……我爸爸喜欢养鱼,他每次换新缸前都会先放一条鱼适应新的水质,一个月后如果鱼还活着,水就养成功了,新的鱼群可以入驻,如果鱼没活,他就只能继续养水,任何鱼群进去都会死,这种身先士卒的鱼,叫做闯缸鱼。” …… 邬嘉葵的这句话音落,离午夜还有半分钟,远处的大场子传来齐心协力的倒数声,龙七终于到达长廊最深处的一件私厢,跟其他几间房的喧燥不一样,这间房大门紧闭,灯光微弱,没有乐声,她的气还汹涌着,胸口起伏着走近,然后就从门中央的玻璃隔板……看见里头的靳译肯和邬嘉葵。 只有他们两个人。 靳译肯坐在沙发上,双肘抵着膝盖,手上夹着烟,低着脑袋,周身烟雾缭绕,而邬嘉葵跪在他的身前。 是,从来都自带一股傲气的邬嘉葵,正以一种卑微,虔诚的姿态跪在他跟前,身板挺直,握着他膝盖上的手,仰望他,像仰望着主,一字一句地说:“靳译肯,我就是那条闯缸鱼。” …… 龙七扭门把,门从里头上锁,还隔着音,她燥得锤了一记,里头毫无反应。 “靳译肯!”她又用力地锤一记。 邬嘉葵身后的矮桌上,手机正面朝上以“通话中”的形式亮着,而靳译肯始终低着脑袋,分不清是在看邬嘉葵还是地面,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情绪起伏,唯有指上的烟无声地燃着。 “在你的世界里,不管一个月还是一年,我都愿意熬,”邬嘉葵说,“但我今天想讨要一点暗示,也或许是奖励,让我知道我是否比其他人稍微特殊一点,让我明白你最终到底是会弄死我……还是让我活。” 她伸手抚到靳译肯脸上:“我也百分之百保证,你跟我在一起,会把龙七忘得干干净净。” 然后,身板比刚才挺得更直 分卷阅读178 ,与此同时拉住靳译肯的衣领,龙七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她亲上靳译肯,远处的大倒数结束,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叫,靳译肯指头上夹着的烟掉了一截烟灰,但他没有反应,也因为没有反应,邬嘉葵得寸进尺地将手臂环上他的脖子,蜻蜓点水的初次触碰后进入更深一层的辗转,龙七耳边的手机终于从手心滑落,无声地落在厚重的地板上。 这座城市烟花高绽,普天同庆,她在一个近乎疯狂的夜场里,看着安静包厢里沉默接吻的两人,每一秒都割着肉,淌着血,他们相叠在一起的身影让她想起高三那一个下雪日因为孤独而狼狈为奸的两人,与此同时也终于体会到,那时靳译肯看见董西的画时,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那是一种万念俱灰。 第八十二 随便 投诉 高二暑假龙七在靳译肯家长期留宿的那几天,他弟靳少暠爱上了一项追星的烧钱活动,倒不是说真饭上了某个爱豆,而是这小子那时在泡的一个姑娘,正好是一个明星。 到底是富裕家庭里养出来的小孩,小小年纪看中的妞都不一样,还兴姐弟恋,说对方是童星出身,也是高二在读生,虽然年龄上和靳少暠差了半轮,但他从小看着她的电视剧长大,简直是不得了的迷弟,碰巧人家把房子买进了朗竹公馆,前两天刚入住,靳少暠一打听完就在家里忙得连轴转,抓耳挠腮想方设法和人家搭上话。 那时候也是夏季里最热的伏天儿,靳译肯家院里的遮阳篷坏了,露天泳池简直是一锅沸水,她就成天和他弟窝在别墅里,靳译肯要带她去见朋友吃饭,她不乐意,要带她遛狗,她不乐意,要带她去凉快的省市玩几天她也不乐意,反正踏出这个冷气大别墅就不乐意(因为来他家之前被龙信义家的破空调吹得差点中暑,被靳译肯捞过来才捡了一条命),然后就迷上了那赛车游戏,天天玩,被好歹也打GTA的靳译肯鄙视了两天,后来他闲得无聊,随口问了靳少暠的泡妞进度。 靳少暠这小子贼机灵,立刻冲着他哥把局势一摆,说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傍晚五点准时遛两小时狗外根本见不着人,靳译肯问是什么狗,靳少暠说是约克夏。 靳译肯也没说什么,从网上找了种狗粮照片,给靳少暠一发,靳少暠就秒懂,第二天这附近宠物店囤积的这类牌子的狗粮就全运到了靳家,他还唆使他弟弄了只小型犬过来,每到五点带去遛,之后靳译肯就不管了,开始管怎么教龙七开车这事儿了。 也亏了靳少暠每天乖乖遛狗,每天五点到七点之间就是靳译肯跟她好好办点“正经事”的时候,龙七闲来没事问他打的什么算盘,他说就是把他弟支出去,她说:“不是,我说囤狗粮,你几个意思?” “那家子刚搬来,狗粮没带够,狗又专挑一种牌子吃,网上买不到,你说她能去哪里买。” “宠物店啊,”她又问,“那你怎么知道狗粮没带够?” “耳朵用来干嘛的?” “你这么牛逼,千里耳?” “宠物店打电话进货说情况的时候,这家伙,”那只傻阿拉斯加叼着龙七的文胸在床尾窜来窜去,靳译肯朝它“啧”一声,“正被我带着修毛。” “操!”龙七攥枕头扔向狗,阿拉斯加躲得极快,叼着文胸跐溜一下往门外窜。 而靳少暠果然也不负众望,三天之后,妞就上门了,靳少暠在那之前早把狗粮藏得严严实实,只在客厅放个半包,然后一副大义分享的样儿送人家,紧接着又说储物室里还有一包,恭恭敬敬地将她在客厅供着,自己去找。 龙七那个时候在楼上洗澡,靳译肯下楼去了趟厨房,等她洗完澡下楼的时候,那姑娘正在客厅的中央站着,怀里抱着一只约克夏,手轻轻地抚着,而视线,正投向开放厨房内的靳译肯。 靳译肯那会儿嘴里叼着半块切片面包。 他一手开冰箱,一手拿苏打汽水,饮料罐在他手心咔擦一声拉环,气泡上浮,把冰箱门合上的同时侧头,注意到客厅内站着的人,但没看第二眼,只往传出声响的储藏室撂了撂视线,继而专注自个儿手上的事,问:“等我弟?” 姑娘还没答,他又说:“吃过晚饭了?” “……晚饭?” “我弟还没吃过。” 龙七套着件白T恤下楼,头发半湿半干,发语音催促龙信义修空调,无前兆地打断两人的对话,靳译肯的注意力往她那儿挪,用下巴指了指锅子里滋滋响的煎蛋。 那女孩随之收了视线,手指在约克夏的嘴边逗了逗。 而龙七没来得及看客厅,就被楼梯口一阵巨响的下楼声转移注意力,阿拉斯加又叼着她的文胸窜下来“领赏”,她瞬间炸,返身就去追狗,这傻狗越跑越兴奋,哈赤哈赤地喘着气,她一路追到楼上,从阳台追到阁楼,又从阁楼追到卧室,最后 分卷阅读179 发飙:“靳译肯你给我弄它!” 那个时候,龙七不知道,靳译肯被这出“闹剧”惹得笑嘻嘻上楼的时候,客厅中央的那女孩依旧长久地看着他。 空调无声地出冷气,院子内蝉声高鸣,空气里冒着煎蛋的油焦味,她看着靳译肯从身前经行的样子,看着他的眼,他的眉,他勾着的嘴角,他拿着盘子的手,看着这个只与自己产生过一次对话的人,没有对视,没有任何精神上的相通,却就是有股燥热在两人之间流动,靳少暠兴高采烈地带着狗粮递到她跟前,她置若罔闻,任由怀里的约克夏咬她的手指头,那种细微的痒从指尖蔓到心头,调制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天雷勾地火般的初见钟情。 压也压不住。 邬嘉葵就是这样惦记上靳译肯的。 可怜的靳少暠,费尽心思弄来搭讪机会,却不知不觉为他哥铺好了另一张温床。 完完全全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龙七已经在颐明湾地下停车场,凌晨一点整,停车场万籁俱寂,一小时前从夜场大门出来时受的寒风早已将血液里的酒精消磨殆尽,此刻脑袋无比清醒,她坐在兰博基尼的主驾驶,车窗全开,左手伸在窗外,指头夹着烟,掸着烟灰。 车内浮满呛人的烟味儿。 约十分钟后,入口传来跑车厚重的低鸣声。她的指头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缓慢地叩,直到引擎声越驱越近,转进她所在的车道,看到标志性车头的刹那,她打开车前灯。 “啪”地一声。 明亮又刺眼,使靳译肯的车停顿了一下,副驾驶的邬嘉葵抬手遮额,两辆跑车一明一暗,一黑一蓝,猝不及防地在停车场的两端对峙,等到灯的刺激渐渐减小,邬嘉葵才放下手,看清远处车内的龙七。 之后的反应,是在当下侧头,看主驾驶的靳译肯。 靳译肯并没反应。 他原用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手拿着手机,正回着什么消息,因前方刺眼的光而抬眼,随后,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眯一下,就这么八风不动地看着几十米外“拦道”的龙七,慢悠悠地放下手机,也不鸣笛,不进不退。 龙七看着他们俩。 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他俩上楼后能做些什么,也仿佛听见邬嘉葵此刻如同擂鼓的心跳。 怨。 烟烧到了尾端,烟头掉到地上,窜起微小火星。 她踩油。 车胎与地面摩擦,仪表盘指数飙高,停车场内一阵啸鸣,车子直冲着靳译肯的方向去,她睁眼看着,看靳译肯到底给不给她反应,在两车距离只剩30m的时候仍不减速,油门踩得更重,副驾驶邬嘉葵的胸口起伏,没什么表露情绪的肢体动作,但一眼不眨,靳译肯的手搭着方向盘,安静地看着一个近乎发疯的她。 直到两车相距10m,近乎相撞的前一秒。 靳译肯的手部才有动作。 车子随之往后退,一个利落的大倒转,不偏不倚地转入一处空车位,邬嘉葵因惯性朝前倾身子,手撑住车子前台,柯尼塞格的车头与兰博基尼的车身近乎“摩擦”而过,他就这么为龙七的“同归于尽”让出了条道,龙七的油踩得更重,那一秒已经没什么理智,也根本不想在这个地方逗留,越过他,豪无减速地上坡出停车场。 引擎声从地下传到空旷的地表,除夕夜后凌晨一点十一分的马路没有第二辆车,寒风凛冽,她咬着下唇,看到路灯下的飘雪,看到颐明湾内万家灯火,却从后视镜看不到那辆本该跟上来的车,牙齿松开,尝到一丝血腥感,手指仍紧紧抠着方向盘,被一股根本无法松口的气死死缠着,指甲都快抠断。 靳译肯一直,始终,都没有跟上来。 回剧组酒店的时候,已经近乎行尸走肉。 身上仍挂着臧习浦的大衣,一步,一步,一步地走,曾在脑内导演过一万遍靳译肯回来时的场景,却根本没想到这一种,没想到有一天导演的画面内会出现另一个女人,靳译肯亲过她,开车载过她,带着她回颐明湾,回那幢连龙七的衣服都没搬完的房子,因为预想得到在那个房子里能发生的每一个画面,她全身都细微发抖。 怎么回事呢,怎么之前和董西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换位思考过靳译肯的感受呢。 所以,原来是这种感受。 就这么无意识地走,感觉不到零下的温度,还没到自己房间,经过的一间房正好开了门,暖光照亮一方地毯,她感到刺眼,朝另一边侧额,臧习浦的王助理带着一些外卖盒从那扇门出来,看见她,脱口而出:“咦? 随后返身进门,没过几秒,臧习浦的声音就从房内传出,龙七适应光亮看向他时,他正将门敞开,暖光罩着他半边脸,他穿着单件的高领毛衣,戴着副平时不 分卷阅读180 常见的眼镜,手持用不同颜色的笔做着记号的台本,似乎刚看到一半,问:“回来了?” 随后,视线扫过她身上的羊毛大衣,把在门把上的手插进裤兜,再轻问:“没回过家?” …… “没有。” 脑子昏昏沉沉的,低声回,但意识还是稍微有一点,她抬手到领口解衣扣:“臧老师,我把衣服还你……” 大衣褪到肩部,被臧习浦的手止住,王助理在一旁扒着门看着,龙七冰冷的手与他的手有一秒相触,他说:“明天再还。” 随后往一旁吩咐:“小王,陪她回房,照顾照顾。” 老坪和身边的助理都回家了,酒店房间的暖气刚开,也是冷飕飕,她又往窗边的沙发坐着,不肯挪位也懒得添衣,王助理往她的身上盖了条毛毯,随后看了看圆茶几上的两瓶红酒(之前让PUB的服务员送来的),最终没有多管闲事,把暖气开到最足后,走了。 一个人的胃里到底能消化多少酒精。 喝到多少的时候,能把脑袋里臆想的画面都散尽。 她不知道,她只近乎出神地望着酒店楼底,这个除夕夜的雪那么大,下不尽似的,在道路两边积起厚厚一层,她看到凌晨两点整的时候,在酒店门口吵架的周以聪与其经纪人,他们吵得那么激烈,仿佛积压了多年的情绪一并爆发,奔溃的经纪人被落在酒店门口,看着甩车门而去的周以聪。 冰块在杯底碰撞,晶莹剔透。 她看到凌晨两点一刻的时候,酒店门口徘徊着打电话的邬嘉葵姑妈,她在空气中比划着手,快速讲话不停嘴,看似强悍的脸上布满未老先衰的法令纹,她的助理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等着,坚守自己收入微薄的岗位。 ……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驻在酒店门口。 龙七在布满暖气的房间里看着,看到从车中下来的邬嘉葵,身侧没有旁人,垂颈的短发被吹得凌乱,她孤零零地迎向着急上前的助理,没说话,没有多余表情,只在姑妈试图拉住她手臂时不着痕迹地抽开,一行人沉默地进酒店。 相距几十米的楼上,龙七循环往复地喝酒,脑袋里迟钝地计算着颐明湾到这里的路程,以跑车的速度,约半个小时,以出租车的速度,大约一个小时,所以从一点十分到两点半,加上叫出租车的时间……邬嘉葵在那里待了十分钟不到。 靳译肯没有送她回来。 空酒杯放回桌面,杯底与玻璃面发出清脆碰撞声,那个时候肢体已稍许麻木,全身血管再次被酒精灌满,她看着楼下那辆出租车,大概除夕雪夜接不到乘客单子,司机仍将车停在门口,熄了火,静止不动。 …… 从衣柜拿一件外套,出房间,坐电梯,穿过大堂,扶着酒店旋转门走,下阶梯,到路口那辆出租车旁拉开后车门,驾驶座上正在听手机电台的司机吓了一跳,回头望她。 咔擦一声,车门闭拢。 “原路返回。”她说。 再次回到颐明湾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四点,那些恼人的烟花终于休停。她被那一股非要和靳译肯谈一谈的意念撑着,一直按门铃,靳译肯是在门铃响第五次时开的门。 应该是正要睡了,房内灯的光度被调到最弱,他穿着件黑色的卫衣,一手把着门把,一手插裤兜。 真是奇怪,明明才一个多月不见,怎么这个人就越来越帅了。 她那时候脑袋还昏沉,把着门框的手垂到身侧,但站不太稳,反手又扶了一把门板,另一手指房间里头:“行啊,回来了,咱俩的东西终于可以清一清了。” 靳译肯闻到她身上的酒气了。 但他没说什么,敞开门,转身进客厅,一副随便她怎么清算的态度,龙七进门时,他在厨房用杯子接热水,水汽往上升腾,她呵笑着说:“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也不好意思让人家进屋子,就等我来收拾咯?” “我叫了家政,你不来,这些东西明天也是要收走的,你来了正好。” 他说,眼睛都不往她这儿瞥一眼。 “那你那些东西我也丢了算了。” “行。” “在你家门口贴张“龙七勿入”的封条咯。” “也可以。” 她攥着桌上的花瓶往厨台的方向砸,花瓶粉碎,喊:“你干什么!给我看什么脸色!我不是知道错了吗你非要这样是几个意思?” 她这么一激动,靳译肯的脸上仍没什么情绪,也没看碎在脚边的花瓶,将接好水的杯子放厨台上,从烟盒内抽了根烟:“我几个意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你别装不懂。” 分卷阅读181 /> “我心甘情愿来认个错也不行?一点转圜余地都没有,就彻底当我是前任了?” 火机在他手中打出火:“龙七,你没错。” “你只是永远在喜欢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现在有情绪也只是认为我该欠你的,我该安慰你,该继续让你,挺正常,我以前也这样,但是你别误会。” 他掸了掸烟灰:“那不是什么爱。” “那咱把话说开了行吗。” 她点头说着,撩头发,嗓音里有一丝哽,抽了一下鼻子狠狠地压下去:“你不就觉得我不爱你吗?” …… “我告诉你!从你上一次回国的时候我就跟老坪说过要跟你公开,你走后我唯一一次和董西通电话是问了关于你的情况,我要等你,我把房子租在你楼上,我为你买车,我想了一万种方法来向你求好,我他妈这段日子为你喝了十几箱酒抽了十几条烟,我是没法定义这到底算不算爱,但我就是整晚都睡不着,我人都快死了你知道吗!” 靳译肯说:“我没有吗?” 四个字,安静的客厅,升腾着的热气,淡淡的烟味。 明明开着暖气,却冷得肌肤都发青,话都说开了,把最后的底牌也出了,他的眼睛内依然没有任何屈就迹象,龙七的背脊发冷,身上继续细微地发抖:“那你现在到底什么意思?” “要结束的意思,我跟你,算是年少轻狂。” 空气中有一声悲鸣,重重打击她的脊骨,他说得干脆,没有任何犹豫,她当下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反应,看着他,两人对视着。 五秒之后,抽一记鼻子,点头:“你想清楚了?” 眼睛酸红,一字一句地说:“我龙七今天在这里说过的话,向你表过的态,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今天的低声下气也只限在这一秒,过了这一秒我的骨头能比你还硬!你想清楚了?” 靳译肯将快燃尽的烟投进热水杯中,呲一声响。 好了,这就是他的回答,就像苟延残喘了三年的青春,死在一朝一夕之间,本该轰轰烈烈,却悄然无声息。 “好,”她也算悟透了,人也快抽干了,指着衣帽间说,“那么!这里的东西是我的我就要带走,带不走的你也不能给其他人用,要烧要扔都随你,明天找家政把这儿里里外外都处理干净了!你车子的副驾驶我坐过,挂在车头的那串平安符我摸过,把这些全部都换掉,我受不了别的女人再往里头坐,我有他妈的精神洁癖,你最好全部都换新,别有一样用剩!” “嗯。” “永远死在我的黑名单里不要出来,这辈子都别敲我家的门。” 他将双手插进裤兜,没点头,形如点头。 她返身走,走了两步后依旧悲愤,那些哽咽漫到了嗓子口,指尖抠得手心都快麻木,再次回头:“靳译肯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爱情了。” 光线微弱的房间,被厨台与十米的距离隔着的两人,她用这么一句类似诅咒的话与他道别,靳译肯看着她,慢慢应:“随便了。” …… …… “不是你,就都随便了。” 第八十三章 槁木 投诉 …… 大年初一,又是一走廊的新年问候声。 这种虚浮的喜庆一年一度地重复,因为带着一个“新”字,就仿佛真能洗尽凡尘脱胎换骨,连着平时那些有着细小嫌隙的人也试图借这种日子既往不咎,周以聪的经纪人早上不到六点敲过一次龙七的门,门没开,她就在外面诚诚恳恳地问了声好道了声歉,随后问龙七能不能联系到周以聪本人,她认为周以聪大概和她玩在一块儿。 龙七没答,就当自己根本不在这房间一样。 她也就走了。 六点多的时候,赶早来酒店的老坪及助理接她上戏,门一开,老坪从手机屏幕前抬眼瞅了瞅她的状态,面无表情地说:“嗬,亏了周以聪玩失踪,真是救你一命。” 走廊的光还是刺眼,女助理身上穿的白色滑雪衫的反光也刺眼,她的眼睛睁不全,还酸着,别着额头避了避,老坪又问:“这是熬了一整夜还是喝了一整夜还是哭了一整夜啊,还是都齐全了?” “齐全了。”她回。 这么一句老老实实的回复,倒让老坪的态度收了一点,他平时看她硬气看惯了,这会儿很吃软,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臂:“可以了,这都多少天了,看开点,你这么美,没必要。” “周以聪怎么了。”她没接老坪的话。 老坪让助理把房门关了,给她身上披一件外套,廊间做打扫的服务生推着小车走远,他边走边发工 分卷阅读182 作信息,说:“一早上没找着人,今天全是你和他的戏,刘碧快急疯了。” 刘碧是周以聪经纪人的本名。 “那我呢?” “先去上妆,然后在酒店等消息吧,他不回来你也拍不上,不过我看你这种状态也没法上镜,挺好,周以聪帮你背了口锅。” “我昨晚看见他俩在楼下吵。” “谁?” 龙七没精打采地看老坪一眼,老坪反应过来:“哦周以聪和刘碧啊?还被你瞅见了?那行,那铁定就是嫌经纪人手伸太长,你这种人也该丢刘碧那儿管两天,保管……” 龙七仍看着他。 “……保管她被你呛服。”老坪说。 到了电梯口,老坪按键,电梯门开,里头空无一人,她往里侧电梯壁的扶手上靠,女助理开始检查她的眼睛,呢喃:“要不敷点儿冰吧……” “明显吗?”老坪凑过来,“我看看。” 与此同时,电梯外传来另一波人的脚步声响,邬嘉葵细哑的说话声掺和其中,由远及近:“……我不管现在是大年初一还是初二,我只今天有空,办法你想。” 电梯门即将闭拢,对方助理下意识把住门,等到门再次开启,龙七刚好淡淡抬眼,而邬嘉葵在外头站着,右手握着手机,往左手心一下一下地拍打着,两人的视线无声无息地对上,邬嘉葵手上的小动作稍作停顿,她身边助理怀抱中的约克夏“汪”地叫一声,脆生生响。 不足两秒,邬嘉葵微微笑:“早上好,坪叔。” “早啊嘉葵,进来吧,空得很。”不明就里的老坪应。 电梯门合拢。 封闭的空间,五个人之间此起彼伏的细微呼吸,沉闷的氛围,龙七仍靠在电梯壁上,邬嘉葵背对她站她身前,两人之间差着15cm的距离,她专注地浏览着自个儿手机页面上的育婴网站,而她的助理在一旁怯生生地问:“葵葵……真约不着,再说纹身这事儿还得先问问邬姐……” 助理没说完,邬嘉葵看她一眼。 助理就收了口。 但是邬嘉葵紧接着转脑袋向老坪:“坪叔,你有没有靠谱的纹身师介绍给我?我原本约好的一位误了飞机来不了,我正头疼呢。” “哦?想纹什么?” “跑儿。”邬嘉葵的手指在约克夏的嘴边逗了逗。 “纹爱狗啊,哈哈,”老坪客套着,自然而然地把问题朝龙七这儿抛:“这方面七七熟,你不是有几个纹身师朋友……” “不认识。” 老坪被噎回去,有些尴尬,邬嘉葵笑了笑,两位助理面面相觑。 “没关系。”三秒过后,邬嘉葵说。 叮一声响,电梯到达底楼。 老坪与两位助理往外走,而龙七越过邬嘉葵,手指往闭门键上啪地一摁,老坪回头,邬嘉葵的助理一楞,怀中的约克夏往下跳,穿过门缝进电梯,门咔擦一声合拢,龙七回身走半步,邬嘉葵也不着痕迹地退半步,两人之间保持两步的距离,视线直直地对着,狗在两人脚边叫唤,扰得气氛燥郁。 邬嘉葵的助理在外头拍门,老坪到底还是自己人,当即睁眼说瞎话:“电梯故障了吧,怎么突然就关门了?” 里头,邬嘉葵依旧从容,眼睛里甚至还有光,龙七清清淡淡地撂一句“跟谁没关系呢”,她接着话茬就说:“跟你啊,你心情不好,我理解。” “再好好想想到底有关系还是没关系,要脸还是不要脸。” “是什么天大的问题牵扯到要不要脸了。” “你猜。” “我一没偷二没抢,在追的也是正正经经的单身,难道要我当着你的面说一声“我要开始追靳译肯了”,才算正大光明要着脸?” “喔嚯,”龙七点头,“说的是纹身师的事,你对号入座扯那家伙,真棒。” “倒是可以接着聊纹身师,但我担心你一身怨气没处使。” 一言一语一个步子,邬嘉葵被逼到电梯壁上,眼睛还灼灼地与龙七对视着,龙七说:“你不心虚,怕什么。” 约克夏对着龙七发出威胁低呜声,邬嘉葵的手往后把住栏杆:“我怕你说不过就动手啊,超级怕的。” 龙七的手也把上栏杆,将邬嘉葵围困在一个三角区内:“那我先告诉你,我这人就爱耍流氓,撕脸皮扯头发简直一把好手,有事没事少招惹我,我也好当你俩死了一样。” “那我也提醒你,先想一个全身而退的借口,因为我今晚就要去他妹妹的满月宴,到时候当众解释我身上抓痕啊伤疤的由来,多尴尬。” 分卷阅读183 r />“那更加好,”两人之间仅差半步的距离,呼吸相冲,“替我好好检查一下靳译肯的手机和电脑,看看我那些照片和视频都删干净没有,没有最好,要是找着了也别偷看,少儿不宜,对你刺激太大。” 邬嘉葵的鼻息仍旧平稳,还没回,电梯门又瞬间开,她的视线像门口挪。 “葵葵?” 邬嘉葵的姑妈一手摁着墙边的按钮,刚到,看到这副画面,冲她们一声质问:“你俩这什么阵势?聊什么?” 老坪在一旁焦虑样抱着手臂摸下巴,眼睛转得滴溜溜的,等邬姐话音一落,即刻危机公关:“是这样的邬姐,电梯坏了,怎么都开不了,咱七七抚慰葵葵呢。” 龙七放手,在老坪的解释下闲懒地后退,邬嘉葵的身子才算舒展,两人的视线仍对着,呲呲呲地窜着火星。 “坏了?”邬姐指向墙壁上的按键,“坏什么坏?我一按就能打开。” “哦?”老坪装模作样地按,“诶还真是,这电梯这样还怪渗人的啊,小吴啊去跟前台反映一下这个情况,这太危险了。” 女助理忙不迭点头,在邬姐半信半疑的视线下去了。 龙七走到电梯口,邬姐仍狐疑地打量她,她在原地停着,轻轻吸一口气,补充:“你不是想纹身吗?” “你想纹身?” 邬姐紧跟着盯向邬嘉葵,邬嘉葵没搭理,听着。 “去问靳译肯好了,纹我的那个纹身师就是他那儿的,他手臂那只阿拉斯加,我看风格,是同一人纹的,”龙七头也不回,慢慢说,“那条狗,叫龙二,随我姓。” …… 这一句话撂下后,没再往邬嘉葵看,也没等身后任何反应,她离开电梯,老坪跟着她走两步,一副猜到个大概的样子,等彻底转进一处走廊,咳嗽一声:“感情的事啊,尽量别带到工作上。” 算是提醒,也不干涉。 后来的一整天,没再与邬嘉葵有交集,她既然晚上有靳译肯那边的约,就根本没有心思再往这儿招惹。周以聪也没出现,剧组进度被耽误,制作组颇有微辞,而龙七权当放了一天假,在酒店房间里背剧本,窗外头的雪夹雨依旧断断续续,寒风从窗缝隙里挤进来,往单薄衣衫里窜,她只要稍微有一点儿停顿,脑子就开始循环往复地重播靳译肯在凌晨对她说的话,一边背词,眼睛一边酸,手心抚过额头,撑着额头继续背,一直背。 晚上八点多时,酒店房门被敲响,门一开,终于看见消失了一整天的周以聪。 周以聪的外衣淋满雨,看上去比她还颓,问:“想喝酒吗?我请你。” “我不跟你喝。”她要关门,周以聪将手挡在门板上,动作幅度带出一股酒气。 “那你知道大年初一晚上,哪儿的酒馆还开业吗?” 她叹一口气。 半小时后,离酒店半条街的烧烤店包厢内,店员将一箱酒搬到桌脚旁,从中拿出两瓶放桌面上开盖儿,转手再将凉菜与烧烤都端上桌。 周以聪倒满酒,第一口就喝了整杯,龙七靠墙壁坐着,里头穿得少,外头裹着一件厚实大码的外衣,外衣两袖口空落落地垂着,她将吃完的毛豆壳对准桌子对面的垃圾桶,一个一个慢悠悠地扔,垃圾桶正上方的电视正在播一些年庆节目,转了几个台,就看见周以聪那条和十八线小艺人开房的“桃色”娱乐新闻,当初这条新闻横空出世,把龙七那场热了几周还消不干净的分手大戏全方位压倒,到现在还余烬未灭,可让老坪睡了不少宿好觉。 她再调台。 周以聪说:“这行当,我不想干了。” 她不瞅他。 周以聪接着说:“她那几天,连手机都不敢打开。” 那时候才稍微瞅他一眼,往盘里拿一颗毛豆:“你经纪人?” “宁宁。” 豆子进了嘴,壳又往垃圾桶丢:“高宁宁?” 周以聪点头。 这家伙来之前就喝了一点儿,眼睛不太清澈,这会儿无声无息地抛出一个大八卦出来,龙七继续慢条斯理地挑着毛豆:“不是她弄出的新闻吗?” “刘碧逼她认的,为了保我。” 龙七懒得再搅他那儿的浑水,回一声“噢”,这个话题算是由她单方面不清不楚地结束,但周以聪不想结束,他就是找她喝酒唠嗑来的,但他这人又习惯式地谨慎,倒满一杯,继续欲言又止:“我挺欣赏你,小小年纪敢做自己。” “你都说了小小年纪,也就初生牛犊不怕虎了,我到老坪那年纪讲不定比他还怂,”龙七摁着遥控器调频道,“所以你今天搞失踪,是给刘碧脸色?” “ 分卷阅读184 我去找宁宁了。” “喔嚯。”又是个她丝毫不感兴趣的大八卦。 高宁宁这位女艺人,一年前还是龙七的竞争对手之一。 只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何况变化多端的娱乐圈,龙七这会儿扛的是电影大女主,高宁宁则依然混迹在嫩模圈,走宅男女神路线,年轻性感,人气平平,但论男女关系在圈内是一级的混得开,在龙七还得候着她到场才能开拍的时候,她就与老坪手底下某位男艺人有过一段,可惜为人太张扬,早年又拍过太多露骨照,恋情最终被粉丝群嘲“门不当户不对”后以分手告终。 一般人这会儿铁定黯然神伤,就她越挫越勇,紧接着陆续传出绯闻的“男友”名气一个比一个大,到了周以聪这儿算是巅峰,虽然没有一任公开承认过她,但她的事业也靠着这些绯闻风生水起,因此被男星粉丝们联合贴上了“蹭星”的标签,各家避之唯恐不及。 蹭星——靠“碰瓷”当红男星蹭资源的女明星。 那些绯闻们也有个共通点——全是从她的渠道传播出去的。 就连老坪手上也存了一撂她的黑历史,专防她勾搭自家艺人,后来想了想他手下最炙手可热的就是龙七,女的,就疏忽了,后来董西那事儿一出来,他又未雨绸缪地把高宁宁的黑档案重新调出来了。 然而真正人品怎样又有谁知道,指不定又是一起靠着道听途说造就的“冤案”。 “宁宁挺单纯的,”周以聪作为最亲近的人,评价,“我俩是认真的,但谁都不信。” 手机叮一声响。 龙七一边听,一边从兜里掏手机,她在出门前给司柏林发过一条信息,说要撤租他那儿的房子,一手交房一手还租金,原因是她和靳译肯彻底掰了,自个儿的经济链也断了,留那儿既糟心又没必要,这会儿信息来了,司柏林回她两条信息,每一条不超过四个字。 ——不行。 ——我花完了。 “靠。”她低念一声。 周以聪没察觉,他整个情绪还沉在里头,说:“我和她的事刚出来没半天,她的手机就开不了机。” “为什么?”她抬眼,将手机丢回口袋。 “有人黑她的icloud,拿她的生活照和家庭住址要挟她分手,”他苦笑,“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理解我的那些人,也在一夜之间亲手刷出十几万条骂我的言论,我看过,看了一个晚上,我只是喜欢上一个女人,却像杀了她们的父母。” “还有这个圈子,”他揉了揉脸,眼睛因酒精上脑而泛红,“这个圈太认势了,一方有难八方落井下石,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忙着替这条新闻造势,为什么?因为我一旦倒下后释出的利益,那些代言,那些广告,那些剧,迟早有一个会落进他们的兜子,他们舔都想舔两口,这圈子没真心的。” “所以只有刘碧是真心对你的。” 龙七一针见血地回,周以聪用手指叩响桌面,眯着眼说:“刘碧?拿合约和我说事,不分手就算作违约让我当场拿出三千万的人,是真心对我?” 毛豆见底了,盘子里的卤水被节能灯照得发出反光,明晃晃地亮着。 “所以我,今天和高宁宁分手了。” …… …… 龙七看着说这句话的周以聪,这个人前面再多的多愁善感,到了这一刻反而收尽,面无表情,像被提走了七情六欲,说完这句话,背往座椅上沉沉地靠了一下,而她的手指在膝盖旁垂着,点头:“所以你们男人的爱情,是真的说停就能停的。” …… “然后呢,”又问,“你既然喜欢她,又不跟她在一起,还能接受其他人?” “我能吗?”周以聪反问。 是啊,他不能,他的恋爱是有罪的。 可是靳译肯她就不懂了。 一句“不是你,就都随便了”让她整一天都活在阴霾里看不见路,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为什么明明也承认跟她才有爱情,还要拒绝她,想得脑袋都疼,喝一口酒后,将手臂伸进外衣的袖子中:“半斤八两的人没法互相安慰,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正是半斤八两,才以为你能听懂。” 周以聪在她穿衣时淡淡说一句,她回:“那你真是高估我,我连我自己都不懂。” …… 出了店门,一口冷空气呛得她咳嗽两声,雨夹雪下得一点都不唬人,下水道口的水流卷起了漩涡,她撩头发,红着眼看橘黄路灯下垂直的雨幕,凌晨向靳译肯放过的狠话让她爽了一个白日,临到黑夜却重新丢盔卸甲,有些事是怎么都预知不来的,就像高三那年他追董西时在篮球场说的 分卷阅读185 那段话,一语成谶,她当时推走的果真成了她现在为之肝肠寸断的,她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走出来,怎么走出来,是真正尝过一场活生生血淋淋的爱情,心,肉体,魂魄都与彼此交缠过,所以其他怎样都索然无味了。 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店门口的台阶上,她给老坪打一个电话,老坪问她在哪儿,她回:“最近有什么追我的人吗?” “什么?” “胖的矮的,高的瘦的,富的穷的,一个都没有吗?” “……圈里圈外想搞定你的多的是,但你先告诉我你想干嘛?” “我想谈恋爱啊老坪,我才多大呢,为什么要在这个年纪心如槁木呢。” 她用没有起伏的语气,慢慢地回。 第八十四章 左轮 投诉 年关一过,气温才渐渐没那么冷,正月初七时,国假结束,各行业基本都恢复了运作,首当其冲的是媒体界,刚上班就砸一记重磅八卦出来。 ——周以聪秒甩高宁宁,与龙七雨夜暧昧喂食。 连着标题放出七八张她和周以聪同进烧烤店的照片,她走在前,周以聪举着伞跟在后头,身旁没有闲杂人等,两人之间的距离每张都少于半米。 这八卦一出来,效应空前,两人本来就是之前热搜上的常客,就像打破了次元壁,两路粉丝汇合,还吸引一批围观群众,评价正负两极,正面的占一小部分,由大部分路人与少部分周粉组成,大概是被前一任高宁宁给虐坏了,反而接受现实,发表“虽然心碎成渣,但龙七的颜值是服气的”、“两人配一脸”、“果然高宁宁是碰瓷惯犯,一看就是正牌示威,散了吧之前的开房照是P的”、“七神撕高宁宁都不用动手的咯”……之类看法;而负面攻击大多聚焦在龙七前一个月才跟富二代男朋友分手,后脚就搭上周以聪,“也太滥交了”、“私生活一看就不干净”、“很会挑男人啊只看钱或名气吧”“跟班卫也不清不楚的”……这一类,以周粉为主,又带着她去热搜遛了一遭;这就遭到她那儿的粉丝不满了,口舌战一触即发,以看不惯周粉捧自家主子踩龙七为由,用“一看就不是对方的菜,只是同剧组喝个酒别上纲上线带节奏”、“想洗白开房事件拉我七躺枪,我七真是哪儿缺往哪儿搬,讲真我耿直七还看不上你家周虚伪”、“周以聪的菜是高宁宁这路野模,七神倒贴周以聪?麻烦看一下七神前男友,眼光摆在这儿,需要倒贴?”、“单拼前任都算你们输哦嘻嘻”这类观点反击。 反正,社交账号底下的评论没法看。 她那几天又把APP给删除了,让老坪去跟刘碧商量着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耽误她谈新恋爱。 老坪说她傻。 “周以聪能不知道他自己是狗仔年假都能不休,没日没夜死盯着的主儿,深更半夜约你喝酒还不带助理,他防偷拍的功夫那么深,出道这么久也就栽了高宁宁那么一回,你怎么不想想?” “我名气没他高,他跟我炒什么?” “你说他喜欢高宁宁是吧。”老坪滑着手机屏幕,唰地一下丢龙七这儿,“你看看你自己账号底下的评论,再看看人高宁宁底下的评论,哪个人还记得她,都转移战场追着你咬呢。” “周以聪那天跟我讲的话题,还真没办法带助理。” 她不看手机,翻着助理给她整理的追求者名单,回老坪这么一句,老坪不耐烦地甩手:“算了!跟他炒一下也不吃亏。” 而撒手不管的结果就是,剧组里也出了人向媒体爆料,以匿名工作人员“目睹”的视角,把发生在龙七和刘碧之间的过节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对,就是那个起承转合都齐全了的故事,相当于给了一记“实锤”,最后还高深莫测地补一句:组内的年轻演员都是当下火热的那几位,年轻气盛,没有感情擦碰不可能,有些人的表面关系虽然和气,其实也有暗流,比如某当红歌手正在猛追某位清纯机灵的国民小花,探班都来了好几次,而这位小花却一心扑在某大美女的前男友身上。 点到为止,又昭然若揭。 一开始,由于第二个爆料没有指明,邬嘉葵又世外闲人的态度,戏照拍,日常状态照发,平日里偶遇粉丝照微笑照签名,面对媒体也娴熟配合打话术,自然没有引火烧身,直到半个月后,龙七和周以聪的传闻因双方团队一致否认而渐渐消散时,当初跟拍周以聪的那家工作室又爆出了新料,这回针对的是邬嘉葵。 ——白日凌晨随叫随到,豪车出入夜店常客,国民小花痴恋富二代为爱堕落。 从跟拍视频来看,狗仔从过年前就盯上她了,也是英国留学圈那儿耳闻的消息,跟了她整一个月,本以为只会拍到这位“绯闻绝缘体小花”的第一段恋情,万没想到,她寥寥几次从剧组请假后急匆匆去见的人,都是同一个顶有名的人。 靳 分卷阅读186 译肯。 出入夜店赴他的场子,出入郎竹公馆遛他的狗,出入停车场坐他的副驾驶,出入商场为他买饮料,甚至,有一次,她还出入了一家创意产业园。 龙七没有去看这些东西,老坪也特有眼力见,提前撂话身边的人谁要提起就递辞呈,后来是一名群众演员在午饭时间支着手机公放声音看,她就真的眼睁睁看到了记者所持的镜头里,邬嘉葵带着团队内两三人,进了靳译肯购置的办公单位所在的大楼,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出来后,还在楼底抽了根烟。 而靳译肯在约莫五分钟后从楼里出来,单插着裤兜,旁边跟着个室内装潢师(龙七之前见过),在聊事儿,靳译肯只管说,那人只管点头,出大楼后看见邬嘉葵,又与邬嘉葵身后的团队人员聊了一两句握了个手,最后与邬嘉葵单独上了他的跑车。 狗仔还拍到那天晚上,靳译肯又赶了一个场子,场子里都是圈内举足轻重的人,是邬嘉葵甚至邬嘉葵父辈的大佬级朋友,那天狗仔一直蹲到凌晨三点才侯着靳译肯,曲未终人未散,他在夜场的后巷吐,镜头拍到了他单手撑墙的模糊背影,这个背影很快被跟出来的邬嘉葵挡住一半,邬嘉葵一手抚拍他的背,一手递水,而靳译肯用另一只手挡了邬嘉葵,手势示意她回场子,等邬嘉葵走后,他也吐舒服后,点了一支烟。 没有旁人,没有浮躁,他一个人在巷子内缓慢地抽着,插着裤兜,不声不响。 随后灭了烟头,重新进场子。 之后,跟拍就结束了。 并没有拍到什么亲密举动,但数次拍到两人出入同一个场合,家也住在一处,根据以往邬嘉葵处理男女关系时的高冷态度,反观这次,案子就定了。 是追求关系。 至此,局面又悄无声息地形成了一个新的圈子,周以聪和高宁宁,她和周以聪,她和班卫,班卫和邬嘉葵,邬嘉葵和靳译肯……而靳译肯再次站在了这个圈内食物链的最顶端,以一种不显山露水的作势。 这个人怎么在任何地方都有本事把自己变成主角呢? 甚至在她黯然神伤的那段日子,这个人也根本没闲着,他哪有什么功夫伤春悲秋,他的生活状态连轴转,几乎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新公司的创立与人际交往上,他多精啊,办公地都买下了怎么可能闲置,即使诱因没了,买卖仍要做,他又是多叛逆的人,正处于一个迫切向父母证明自己的年龄段,他欠着他爸一笔投资的债,也欠自己的过去一个交代,他在龙七身上走了三年的歪路,如今及时收手,又势不可挡,而邬嘉葵偏偏就聪明在这一点,她靠着从小混圈的本事,把自己的资源与靳译肯的事业捆绑在一起,她要做与靳译肯有深切利益关系的人,她也深刻明白着,只有这样靳译肯才不会将她当作一个普通的,追求他的女人。 这就是邬嘉葵比白艾庭,甚至比龙七聪明的地方。 没有一味地贪恋,做没有价值的付出,也没有恃宠而骄,只顾索取耗人耐心。 后来,在那几个谣言漫天的深夜,龙七再次看这段视频,在靳译肯独自吐独自抽烟的那一段,看了很多次……他到底拼到了什么程度呢,他明明是一个千杯都不醉的人。 想着,思考着的时候,陷在床尾的手机叮一声响,屏幕亮,老坪来信息:明天我要用车,没法送你,你如果要按原计划去购物的话,窦浚云送你怎么样?“ …… 隔日,她在地下停车场插着衣兜闲等。 柳丁靴的靴底在地上闲来没事地磨着,露腿,卷发松软散在潮牌外套的衣肩,含着颗糖,助理在一边拿着她的行头,周以聪出发去片场时还对她吹了声口哨。 这个人自从绯闻事件后反倒跟她有了革命情谊,就冲着她相信他没炒,整个天性都在她面前解放了,在片场没少插科打诨。 十分钟有余,一辆卡宴进了停车场,终于绕到龙七所在的车道,车门开,一米八的男生下车,快速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门:“路上堵车,等我了?” 龙七没动,看他,他也看她,看得耳根有一点红。 窦浚云是老坪手底下一名男艺人的铁杆兄弟,也是个二代,长得小帅。 据说是读书时就听说过她,青睐她好久,这会儿碰上她单身的好时候,凭着近水楼台几次进出剧组,有回被老坪安排着一起和团队吃过夜宵,就与龙七认识接触起来,他话不多,不抽烟不贪酒,是个有礼貌的乖宝宝,倒是有点符合龙七之前对“好男生”的定义,老坪看她没反感,就经常给他一些由头做事,自个儿也落个轻松。 三秒后她才动身,抬靴上车,入座后撩头发,系安全带,手上的细链子与外衣上的纽扣相碰,发出叮叮呖呖响,散出一股淡香。 窦浚云关上副驾驶门,替助理打开后座的门。 分卷阅读187 br /> 叩好安全带的同时,看见他放在座位中央的手机屏幕在亮,等窦浚云上车,她提醒:“你有消息。” “哦。”他拿过手机查看,在键盘上无声地打字,随口说,“兄弟群消息,他们比较吵,所以静音了。” 随后将手机放回座位旁,背面朝上。 接着开始转方向盘,车子绕向停车场出口,途中又经过了周以聪他们,窦浚云往那儿瞥一眼,看回正前方,没过会儿,又往副驾驶短暂地看一眼:“我之前看到你跟周以聪的新闻,还真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他有主。” “噢。”他点头,转话题,“只听老坪说你想购物,具体想买什么?这儿我熟,我给你推荐好地方。” “衣服。”她靠着窗,用手撑侧额,看向他的方向,“想换新款了。” 窦浚云再点头,耳根又有一点红,龙七慢慢说:“我昨天没睡好,想先睡会儿。” “好,好。”他应着,将车内音乐调轻,“你睡吧。” …… 半小时后,窦浚云送她到了市内某个高端消费的商场。 一开始陪着逛了小半天,也积极帮她买单,但都被拒了,到后期就成了帮拎购物袋的功能性存在,窦浚云也能聊天,但聊的大多是他兴趣领域那些曲高和寡的东西(他读天文学专业),龙七两次没搭腔后,他话就少了。 逛得差不多时,在商场中心的自动扶梯上,龙七突然被匍匐许久的狗仔逮住。 一共四个,两前两后地夹击,抓得助理也猝不及防,还假惺惺地问她在做什么,窦浚云没见过这阵仗,显然也是肖像保护意识挺严的人,当下就避镜头,龙七回狗仔:“逛街咯。” 给助理不着痕迹地摆了摆手,等扶梯到达某一楼,助理就与窦浚云抄另一条道走了,造成他俩才是一路的假象,她继续下扶梯,狗仔不舍得放过,跟着问邬嘉葵的事儿,非要她发表一个看法出来。 她懒洋洋地靠着扶手,插着外套衣兜。 老坪早吃准了现在媒体最感兴趣的点,千叮咛万嘱咐她对这类敏感问题要么沉默,要么装不知情,她的国民好感度本就比邬嘉葵低,这回事儿一出,怎么着也能在全国群众面前捞着个大气形象,现在狗仔的几个镜头对准她,假如老坪在场的话,应该还能感觉到他悬到嗓子眼的心跳,可惜老坪不在。 所以她在三秒的沉默对峙后,呵笑了一声。 淡薄,浅嘲。 这就是她的看法了。 好了,她和邬嘉葵之间的火药味,全国群众都闻着了,滋滋滋地起着花儿。 …… 乘坐电梯甩掉狗仔后,窦浚云的车已经停在电梯出口处接她,助理与购物袋都在后座了,她坐进副驾驶,窦浚云刚想说去哪儿吃个晚饭,被她堵:“直接回去。” 安全带咔一声扣好,抬起膝盖抵着车子前台,她从兜里掏手机,低头刷社交账号消息。 窦浚云在车外摇头“啧”一声:“行吧。” 车子上马路,提速行驶,车内的蓝牙音乐播的仍是小提琴乐,她问:“你手机里有别的歌吗?” 他拿自个儿的手机,给她之前,用指纹解了锁。 龙七划着他歌单里的音乐,没找着什么能听的,于是在搜索栏搜歌,打完歌名准备按“搜索”的同时,屏幕上方突然闪出一条微信消息提醒,刚好遮住搜索栏,又刚好被她点开。 窦浚云的微信页面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跳出来,直接进了一个女孩的聊天框,龙七的另一只手仍撑着侧额,聊天框背景里,窦浚云和一个女孩似是情侣的亲脸合照安静地入了她的眼。 ——宝贝你到家了吗?医生怎么说? 这是聊天框内,最新发来的消息。 而前几个小时寥寥几句的聊天内容全在一个页面里。 在窦浚云刚接上龙七时,对方曾发过一句:宝贝,我的提琴课结束了,我下午想看电影啦~ 窦浚云回:宝宝我今天不太舒服,正在医院。 对方:又偏头痛啦?你在哪家医院?我去找你~~ 窦浚云:嗯,但马上要结束了,下午想好好休息……要来接你吗? 对方:不用咯,你好好休息吧。 窦浚云:行,医生要跟我聊聊,先不聊了。 对方:【爱心】【爱心】【爱心】 对方:宝贝你到家了吗?医生怎么说? …… 怪不得对镜头那么敏感。 “没喜欢的?”窦浚云看着方向盘前, 分卷阅读188 问,龙七侧头看他。 因为听不到回答,窦浚云也侧头往她看,随后视线下移,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手中的手机屏幕。 “你的宝宝问你偏头痛怎么样了。” 她徐徐地说。 窦浚云的视线随之上移,两人对视,他的呼吸里都噙着汗的味道,还没开口,助理突然尖叫猛拍前座:“看前……” 话音未落,窦浚云正视前方,刚才的出神使车子不知不觉变道逆行,他一紧张又错将刹车踩油门,一辆货车正面呼啸而过,助理魂都没回来,迎面又来一辆速度极快的跑车,窦浚云这下没躲过,右边车道又有一辆与他并行的巴士堵着,他在两边夹击下往左抡方向盘,龙七的副驾驶这下正对对方车头,好在对方反应也快,及时利落地做预警措施,方向转得极麻利,从巴士与卡宴中间秒速相错而过,龙七听到卡宴车头刮擦对方车门的刺耳金属声,路面被车胎磨得冒烟,车内也一阵强大惯性,她的额头磕到车窗,半个甩尾后,车子终于停稳,后座的助理大喘气,车内漫进一股子机油味。 两旁街道上的行人倒吸气声陆续起来。 窦浚云还没缓过神,手腕发抖,半晌后回头看后方的事故状况,听到他教养之外的一声本能低咒:“靠。” 助理上来问她有没有事,看见她额上一块红肿血迹,吓一跳,龙七看向后视镜。 弥漫着一层烟雾的几米外路面上,那辆柯尼塞格的车门旋转上升,车门上有一片醒目刮痕,龙七看着那车的颜色,心在擂鼓,呼吸潮热,觉得这世上该不会有那么天杀的巧事,可是靳译肯下着车的身影偏偏来了,偏偏这么清晰而又缓慢地冲过来,不带一丝预警,机油味刺鼻,路面的烟雾消不尽,他的头发被迎面的风吹得微微动,一手插兜,一手又关车门,眯着撂一眼门上的刮擦,而她在几米外的车厢内盯着他,明明没有撞得太严重,却像得了后遗症,背脊僵硬,口齿干燥,窦浚云的一声“靠”是指“为什么偏偏撞了这种难以理赔的车”,而龙七在之后收回视线,潮湿的食指指腹抚过额头,低声说另一句:“……靠。” 才刚在狗仔镜头前无声地怼过他,就来了现世报。 窦浚云下车朝后方去。 龙七又看着。 两人很快对上话,这事儿窦浚云不占理,窦浚云乖乖认,似乎协商了私了,靳译肯正低头拨手机交换联系方式,之后他闲来无事地往这儿看一眼,视线正好扫过后视镜,龙七将车窗玻璃上摇。 之后就没往后视镜看,抬着手臂,咬着指骨节,杀千刀的车后头偏偏传来往这儿走的步子,她从座位中央往后看,没看到来者,但看到还站在原处记赔偿的窦浚云。 近乎想死。 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她撑着额头,指头不间断地敲着眉心。 五秒后,步子终于到达她的副驾驶车窗旁,旁侧的阳光被遮挡,她侧头,看到靳译肯那件熟悉的限量潮牌外衣与腕上的手表,他的手背虎口处又多了一处坐标式的纹身,抬着那手,食指与中指弹了弹车窗玻璃。 …… 第八十五章 欲擒 投诉 这一记弹窗,云淡风轻,助理在后座一声不响,她吸一口气。 车窗下降。 一直降。 龙七的头发挡着额头,看他时,靳译肯俯身,手肘搭上车窗台,双眼对视,开门见山:“他说车里有我认识的人,这事他占全责,但我有保险,你说我冲着你的面子,应该大事化小,还是让他赔到怀疑人生?” 这个贱人。 靳译肯的视线又百无聊赖地下移,看到她手里的手机屏,让窦浚云闯祸的那段聊天记录还亮着,他之后又徐徐看她,看她头发后隐约的血迹,龙七说:“赔死他啊,跟我又没关系。” 靳译肯的手探到她额头旁,拨开头发,龙七别开脑袋,他的拇指指腹沾到了血。 随后他起了身,也没说什么,懒得跟她沟通,又重新走回与窦浚云的协商地,插着兜,说着话,往她的方向扫淡淡一眼。 靳译肯狮子大开口,让窦浚云赔了个底朝天。 临走前,又到卡宴的副驾驶旁,直接拉车门,龙七的肩膀靠着门,猝不及防地斜了一下,听他说:“我要去医院接人,你去不去? “去个屁。” “随你。” 门又被顺上,靳译肯真就干脆利落地走了,他的车停在十米外的马路牙子旁,正被一些围观路人举着手机录视频,豪车级的事故总是会上社会新闻,他这种社交账号都懒得注册的人,遛得比窦浚云这肇事者还快,他主驾驶的门缓缓闭拢,龙七别着脑袋避开助理前来照顾的手:“你坐出租车回去。” 分卷阅读189 br />卡宴主驾驶的门咔哒一声开,窦浚云刚脸色铁青地上车,龙七就推门下车,受不了跟这个人再待同一空间里,头发随着步子的幅度扬,周围路人一股“是龙七是龙七”的低呼,窦浚云反应也快,下车跟到车尾处,刚要挽留,她直接抬了手臂防止他碰上自个儿,靳译肯副驾驶的门还没关,他坐在里头发信息,拇指摁着手机键盘,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 龙七上副驾驶后,他头也没抬一个,只往窗外掸了掸烟灰,随着副驾驶门关拢,他将手机咔哒一声滑进座位中央的置物槽:“系安全带。” 接着,踩油上路,车内一股子惯性影响,窦浚云的脸和车都从旁疾风般划过。 从除夕夜放过狠话划清界限后,两人就没再有任何接触,距今已过去半个月,无话可说,车在疾驰,她的手肘搭在车窗旁,指骨节仍抵着嘴唇,靳译肯将烟摁灭在车载烟灰缸内,开了音乐,是正播到一半的Simon Curtis的《D.T.M》。 满车厢的 “you’re dead to me”立体环绕,她听了半分钟,一声不吭地切歌,切了同样是Simon Curtis的《Super Psycho Love》,又是满车厢的“Say that you want me”立体环绕,靳译肯没反应,只将车内音量调高,一股要听就让她听个够的作势,高到震耳欲聋时,她啪地一下将音乐关掉。 喧嚣过后的对比,车内万籁俱寂,她仍看窗外,靳译肯单手控着方向盘。 他那只手的食指戴着一枚纯银戒指。 他以前去英国前专门买过一对情侣戒,男戒他经常戴在中指,女戒龙七很少戴,老坪当时看着她,不让她戴有任何透露恋爱关系的首饰,后来搬家的时候也没注意找。 现在他手上这枚不是之前那枚。 在相互都不说话的时刻里,龙七甚至已经断定自己上车的举动是错误而弱势的,这就相当于把自己放在他的砧板上待宰,情绪,呼吸都在密闭的空间里暴露得一览无遗,他的漠视与寡言都是对她的一种凌迟,但这种自知错误的情绪里没有后悔,是痒,某种掺杂了恨与欲的痒,相互不搭理却连呼吸都在拼命倾听的痒,一举一动都想干扰他注意的痒。什么时候靳译肯的本事开始变得这么大了呢,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不受控了。 “所以这就是白艾庭一直看到的你。”她仍看着窗外,说。 靳译肯终于往她的方向瞥一眼。 她没看他。 他转方向盘,车子的速度慢下来,转入医院后门的小道,她说:“我这儿下。” 车内一记开锁声,副驾驶门升起,她下了车,风把她的头发吹起,额头的伤口受凉,她绕过车头,头也不回地进了医院。 后来,在医院三楼诊室内接受包扎处理的时候,她从诊室窗户看见后门的景象,靳译肯接到了他要接的人,是婴儿,他单手抱着他妹下医院台阶,身后跟着年纪稍大的月嫂,到车子副驾驶时,月嫂从他怀里接过婴儿坐进车,动作小心,他绕到主驾驶,那时候才朝医院楼的方向眯一眼,又短暂收回,上车走人。 她想起靳译肯曾经想留下的那个孩子。 如果当初做了不一样的决定,现在也该是这嗷嗷待哺又嗜睡的样子,她也想起靳译肯出国前醉酒时说过的话,他说那是他最想娶她的时候,而此刻跑车厚重的引擎声呼啸而过,护士往她额头上药,她“嘶”地倒吸口气。 烟消云散。 …… 靳译肯与窦浚云的豪车事故,最终还是上了门户网站的新闻专栏。 至此,他这“知名富二代“的头衔算是扎扎实实落下了,而龙七撇开窦浚云,上靳译肯车的那段视频则上了热搜,靳译肯显然也是被媒体跟烦了,降热度的速度永远赶不上制造新闻的速度,干脆任由信息爆炸,反正他没有社交账号,没人骚扰得到他。 可是龙七有,邬嘉葵也有。 自作聪明的网友把局势一分析,觉得真的是特别明朗了,就是些女明星你争我夺的三角恋关系,加上之前就有传闻质疑龙七刚出道就拿到重量级电影的女主,水很深,邬嘉葵可能被抢角,现在跟靳译肯牵扯上也是很耐人寻味,而靳译肯家世牛,自个儿牛,长得还牛,现在又准备开公司带资进圈儿捧人玩儿,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能搞事,哪个女明星不喜欢,前后任争风吃醋也是有可能的了,所以龙七和靳译肯作为前任男女朋友,正在藕断丝连,而家世与靳译 分卷阅读190 肯相匹配的邬嘉葵则处于暧昧期,外圈还牵扯班卫,周以聪,高宁宁一系列红人……反正这一场大戏网友们是看定了,还齐心协力搞了个评分表。 目前龙七得一分,压平邬嘉葵呢。 粉丝也很入戏。 两位正主一个没说话,双方的粉丝已经被带节奏,怼得不可开交。一边说邬嘉葵小小年纪心机深沉,明明是个老烟民夜店咖还恬不知耻走清纯乖女儿路线;一边说龙七恃靓行凶潜规则抢角色,靠太妹人设坑蒙拐骗实则黑历史一堆……各有各的黑点,各有各的cp党,倒是电影的宣传方省事了,戏都没拍完呢,已经成为本年度最受关注的剧组。 没过一天,她在电动扶梯上被狗仔采访的那段视频也曝光了。 这段采访上电视后,老坪几次重看,看得唉声叹气的,龙七那会儿在剧组更衣室换衣,服装师手工做了件特别好看但特别复杂的胸衣让她穿,类似二十世纪中叶的束腰,她拿着剧本看戏,两名服装师唰地拉紧胸衣,把她勒得咳嗽一声,手把住墙壁,本子往地上掉,整个身段也出来了,一股子情欲气息,服装师接着在她背后系带子,穿来绕去,打了好几个结,老坪又想给她讲道理,她说没心思听。 她现在的心思都扑在一场即将开拍的激情戏上。 之前接戏的时候老坪提过,但当时她忙着掺和董西的事,没听进去,直到前几天才开始正视起来。 这场戏是作为凶杀案关键人证的她在出租屋内与追查她的侦探产生情愫,侦探明知她邪而不祥,却对她产生超脱道德的占有欲,从一开始的排拒,到后来夹带着暴力的性爱,最后露出马脚,使他的真凶身份在周以聪饰演的轻狂警察前暴露。 而饰演暴敛侦探的是影帝臧习浦。 两个月的戏对下来,她和藏习浦的角色之间确实有一股亦师亦爱侣的火花,加上双方角色的社会地位与年龄差(她饰演的偷渡客20岁,臧习浦饰演的中年危机侦探与他本人的年龄一样,36岁),使得道德,破案,欲望三线并行,这场戏很重头,导演很重视,所以专门让她和臧习浦先磨了两个多月,彼此入戏了才敢拍。 可她那两个月光使劲儿跟靳译肯去磨了。 裹完胸衣,服装师给她穿一件有撕扯感的吊带裙,在她的头发,脖颈,锁骨处喷了点东西制造出汗效果,情欲感更浓烈,外头再套一件男款的夹克(侦探的衣服),造型算上完了。 戏中的出租屋是在棚内搭的景,没有屋顶,从棚(仓库)的二楼回廊能看到整个布局,她在助理身旁走着,专注发信息,班卫最近忙自己的演唱会,有段时间没追踪邬嘉葵的消息了,这会儿又向她打探内部情报,她回到一半,窦浚云发来消息。 ——最近怎样? 这个人居然还有脸来找她。 她在页面里找“加入黑名单”的按钮,窦浚云紧接着又发一条。 ——我分手了,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和她分手了,我理解你生气的点,是我混蛋,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从哪儿删人?”她侧头问助理。 而后摁住语音键回复:“可别自作多情,您有没有女朋友跟我都没半毛钱关系,自我认知倒清晰,可这分手的锅你别往我这儿……” 话没说完,看到五米之外的邬嘉葵,指腹突然出了汗,与屏幕分离,没有说完的语音“嗖”地一下发送出。 邬嘉葵正在与演员对戏。 她站着,环着手臂,卷起的剧本攥在手中,身边簇拥着两名助理与一名造型师,一边专注地听着眼前人讲话,一边垂下左手,抚了抚身后休憩椅上坐着的人。 而龙七的视线在那休憩椅上。 他的身子被邬嘉葵挡住了大半,但耐不住转着手机的手部动作眼熟,翘着二郎腿,膝盖边转悠着一条紫貂色被毛的阿拉斯加,他纹了身的那只手悬在扶手边上,食指慢悠悠地动着,引弄着阿拉,邬嘉葵的手始终在他肩上轻轻抚着,似要抚平他因长久等待而升起的燥郁,直到邬嘉葵稍微挪动身子,靳译肯的侧脸才露出来,懒着,无趣着,左前方的训犬师一声吹哨,拍手喊“龙二”,阿拉一个机警起身竖耳朵,朝着训犬师方向“嗖”地窜去。 她的步子因这一幕慢下来,身后的老坪走得比她快了,回头看她,又顺着她的视线看狗,咳一声,注意着她的脸色。 “拍戏需要这种毛色的阿拉,邬嘉葵……邬嘉葵帮剧组借来了。” 邬嘉葵去向靳译肯借来了“龙二”。 与此同时,导演向龙七方向招手打响指。 这声音响亮,导演周身一圈的人都看过来,刚与导演讲完戏的臧习浦抱着手臂看过来,在对戏的邬嘉葵看过来,在椅子上坐得倍觉人生无趣的靳译肯同样看过 分卷阅读191 来,龙七将手机慢慢放进夹克的衣兜,单插着手,而靳译肯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随后下移,慢条斯理地落在她泛着湿的发梢,锁骨上。 棚里的温度,真是闷热得犹如三伏天。 这撂过来的眼神并没有超过三秒。 靳译肯在第四秒收了视线,就跟看了个普通女明星一样,臧习浦在第五秒唤一声她的名字,靳译肯的侧脸被邬嘉葵的身子挡住,他的手机仍在那儿慢悠悠地转着,龙七朝导演的方向走,臧习浦正靠在出租屋景内的木桌边沿,穿一件白衬衫,领口的领带半扯,等她到,拿桌上的威士忌,朝酒杯里倒小半杯。 “不紧张啊。”导演是个年过半百的文艺老汉,平时不苟言笑的,这会儿来这么一句,也没往龙七的方向看,安慰得一点都不走心,臧习浦摇着头笑了笑,递给她酒。 “过会儿冷,先喝点儿。” 她虽然接杯子,另一只手却往臧习浦手里拿过威士忌酒瓶,往里头接着倒,导演这时候让身边的人退了退,语气仍没情绪起伏,问:“有经验吗?“ 龙七对着空气呵笑了一下,酒的液面到达杯口,臧习浦摁着她的手腕止了一下,她挪开手,使臧习浦的手落空,面向靳译肯的方向:“有啊。” 靳译肯仍在那儿懒洋洋地坐,邬嘉葵蹲下了身,把着他的座椅扶手说话。 导演或许没料到这个干脆利落的回答,看她一眼,但反应也不大,接着问:“要清场吗?” “不用。” “我倒紧张了。” 臧习浦似玩笑似认真,看着她手里半空的威士忌酒瓶,淡淡说。 出租屋景外,靳译肯的手肘缓慢地搭在了双膝上,手机垂在半空着,邬嘉葵笑吟吟地说着不知内容的话,而他的视线因为她对他长久的注意,而干脆反过来,灼灼地落到她身上。 落到一口将威士忌饮尽,酒液从嘴角滑到锁骨处,肌肤湿腻的龙七身上。 …… 场记一声打板,她的后腰撞桌沿。 臧习浦开拍前说,就把他当成她爱过的人,如果没有,就恨过。 又凭着她承认的一句“有过经验”,告诉她拍戏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所有情况,他可能会弄伤她,作为正常的男人可能会起反应,但他也会尽力保护她,如果他有了反应,他表示抱歉,而如果他没有反应。 他说:“那我也表示抱歉。” 镜头在半米外跟着,强光冲着眼睛打,臧习浦的手握在她的后颈处,捏得她肌肤泛白,纹着身的手臂处青筋暴起,又刷啦一下将她的夹克往外扯,裸肩外露,她的手抓着他的衣领,抬膝顶在他腹部,双眼对视,要他克制又要他狂魔,烧着火又淌着水,臧习浦又抱过她按到床上,整个木床吱嘎响,要裂了一样,龙七后退,脚踝被他抓着,喘息,心口起伏,额头沁汗,眼里藏着嗜血的欲望,再咻地被他拉扯回来,他的手臂撑在她身子两边,身子压下来,龙七再往后退,而靳译肯那时候打了根烟。 这儿有多燥热,他那儿就有多沉静,烟灰在两指间缓慢地掸下,一切都仿佛是慢动作,白色烟雾从他嘴边漫出,他按兵不动地望着她,而他现在的这张脸,就成了臧习浦的脸。 成了龙七眼里,臧习浦这张步步逼近的脸,就像之前每一回在两人世界里的厮磨,臧习浦的掌心按在她的脖颈处,像之前掐着她的脖颈咬她的靳译肯,她的眼里有恨有欲,有臧习浦紧接着一记假装性动作后的入情,她的汗散着香气,眼睛勾魂摄魄,不服,仍近距离盯着臧习浦,藏着股“来啊,原形毕露啊”的挑衅,镜头紧紧地跟着,靳译肯的双肘沉沉地抵着膝盖,烟的味道一路飘到了她的鼻间,臧习浦的额头抵着她,压她。 工作人员口干舌燥,听着摄影棚传来的木头“吱嘎”声与布料撕裂声,龙七的丝袜被扯空一大块,“嘶”地一响,臧习浦用力摁着她的膝盖,开始双唇的咬磨,他的身子也热,呼吸也沉,龙七因他一记过于用力的摁压而沉吟,臧习浦的手从底下顺到上身,在她脖颈着力,开始掐她,她即使被掐得脸部泛红,也瞪着他,类似“你就这点本事”地瞪着,他额头的汗滴落到她眉间,再压下身吻她,这时候,原本说好的贴唇亲吻因为双方的过于入戏产生变化。 臧习浦往深吻了。 那瞬间,她有所反应地松开与臧习浦紧扣的十指,心口起伏,摄影没发现,导演没发现,但靳译肯发现了,他看着她和臧习浦之间“顺其自然”若隐若现的舌吻,面无表情,开着盖的火机在他垂着的五指间一下一下地转着圈,像一簇腾空的火苗,也像即将走火的枪。 臧习浦掐她的力道更重了,龙七的后脑撞木板,吭出声。 他知道她这时候该演出绝望与悲愤,正用极端的方式拉回她的状态,导演一言 分卷阅读192 不发抿紧唇盯着监视器,全场万籁俱寂,她盯着臧习浦,却仿佛看见了靳译肯。 看见了红着眼掐她脖子的靳译肯,年少轻狂,仿佛要她为他死去的爱情殉葬。 脑袋里走马观花地掠过与他的数次肌肤之亲,想起她的指甲在他肩胛骨留下的抓痕,想起他砸在她跟前的烟灰缸,想起他丢在水杯里的烟头,脑部缺氧的这一刻,什么都突然想通了,是数次幼稚的感情博弈与命定般的错过造就了今天的局面,还有她不认输的倔脾气,她自以为是的硬气,她自认为只要低头了就理所应当获得原谅的自私想法,是这一切毁了靳译肯的尊严,毁了他三年的坚持和爱情,让他溃不成军,以至于他说出“不是你,就都随便了”的话,是她亲手把他这个人弄死,还不自知。 而那个爱她的靳译肯再也活不起来了。 悔恨,悲愤,无边无际的绝望,眼泪从眼角滑到耳根,她看着刺眼的白光与背光的臧习浦,臧习浦朝着她抬手臂,手握成拳,青筋暴起,对着她的脑袋猛地砸落! 咚——! “卡!” 导演鼓掌,全场鼓掌,老坪高举手竖大拇指,而龙七侧着身咳嗽。 头发散在杂乱的床单上,脑袋旁的位置被砸出一个坑,手臂与小腿处都落了红通通的抓痕,臧习浦出戏后的第一动作是将她捞起来,拥她入怀给她添外衣,拍着她的背教她顺气的方法,专业地安抚她的情绪,在她耳边说三句话:“你做到了,你很棒,对不起。” 她的长发湿腻地黏在肩头,眼睛还红着,额头与臧习浦相抵一会儿后再次被他环抱住,下巴抵着他的肩,朝靳译肯原来坐着的方向看去。 那把椅子已经空了。 邬嘉葵也不在了,只有扶手上还摆着一个开着盖的火机,火苗因空气的流动一下一下地窜着,没有声音。 …… 这场戏结束后的三个小时,她抽烟时,手还是会抖。 情绪迟迟没有回来,睫毛仍然湿腻,臧习浦差助理往她的套房送了一瓶红酒,摆在满是冰块的容器里,瓶上贴着一张纸条,写着一段英文。 ——All this time is passing by. Good night, my heroine. 第八十六章 故纵 投诉 可是她今晚无法如臧习浦说的好梦。 微信一直响,导演在剧组群里公开点名她突破自我,一个两个三个的剧组人员跟着夸,老坪成了她的发言人,一一谦虚回应,还私聊她进群里回句话,没见她有反应,就远程差助理过来拿着她的手机“代回”。 那时,臧习浦送来的红酒已经被她喝了一半,她的耳根微红,对助理说:“帮我叫辆车。” 车子将她载回了颐明湾。 但靳译肯的车位上没停车,人也不在家,她在电梯内上下徘徊犹豫一刻钟后才按下他那一层的按键,却在三声叩门后听不到任何回响,空空落落。 而后回了自个儿那一层,看见走廊中堆放的三四个纸箱子,之前和靳译肯拉扯清楚后整理出来的衣物,还真被楼下的家政送了上来,她半个月没回来,这些装满旧物的纸箱子就在这走廊里寂寞地待了半个月,她按着密码解锁开门,门咔哒一声响,客厅的声效感应灯一片片地亮起,手刚摸上门把,想起件事,回头看地上的箱子。 三分钟后,三个纸箱子依次拖进了客厅,她扎起头发,把箱子里的细碎物品倾倒到地毯上,从一堆耳环项链手镯里找戒指,找之前靳译肯送她的那款女戒,搜完一个箱子搜第二个,搜到第三个仍没找到,就去衣物间把里头一些还没整理的衣物翻出来,把每一件的口袋都摸了个遍,还是没有,不停不歇一刻钟后喘了口气,开始回想最后一次戴那个戒指的时间,指骨节敲着额头,在衣物间徘徊,终于想起这戒指压根就没从丝绒盒里拿出来过,立刻返身找之前从旧宅带过来的首饰盒,但没看路,绊倒其中一个箱子,里头的东西哗啦一下倒地,一个深蓝色的丝绒方盒从中滚出,一溜烟进了五斗柜底部。 她俯下身,伸手进柜底。 把方盒摸了出来,但看见里头还躺着一枚圆环状的东西,以为掉了出来,把那个金属圆环也摸了出来,但在灯光底下发现是一枚嵌着钻石的铂金戒,内侧刻着英文“Ture Love”,环上还有一些灰尘,像在柜底搁置很久了,她想着可能是司柏林落这儿的,暂且将这个戒指放一边,把方盒打开,靳译肯送的那枚女戒在里头安然无恙地立着。 分卷阅读193 br /> 衣兜里的手机“叮”一声响。 她在指头上试戴女戒,尺寸正好,仍坐在地毯上,往衣兜里掏出手机,看到班卫发来的一张图片,是一张屏幕截图,截的是高宁宁微博主页发出的一张照片,发布时间45分钟前,配文一个爱心表情,而照片内容是…… 照片内容是一个男生的膝盖和玩着手机的左手,挨着高宁宁坐,与高宁宁本人的膝盖相差不足5cm距离,环境看上去像夜场某一角落,男生的左手腕上有常戴的那款黑金色宇舶表,虎口处有她几天前刚见过的坐标式纹身…… 是靳译肯。 头皮起麻。 当下第一反应是高宁宁什么时候混进靳译肯的圈子了,而班卫的电话紧接着打过来了,仿佛截图只是一个预告,她刚接起,班卫就问:“你最近和靳译肯有联系吗?” 语气正经又快速,她反问:“高宁宁什么意思?” “高宁宁这张图发出来十分钟就删了,我知道的情况是她正好在靳译肯那个场子,靳译肯不认识她,但高宁宁想搞周以聪,也想蹭你和邬嘉葵的热度,就在所有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拍了照片上传。” “然后呢?”她稍微缓了缓,“那你找我干嘛?” “我给你发的是静态截图,但高宁宁发上微博的是动态live照片,你再回去看看靳译肯的手机。” 她切回微信页面,将班卫发给她的图片放大,照片中靳译肯的左手拇指正在键盘上按字,而手机页面是icloud密码输入页面。 靠。 当下就明白了什么,立刻切回通话,班卫果然告诉她:“靳译肯的icloud账号被盗了,在高宁宁发照片的十分钟后。” 身子一下子有些软。 班卫接着说:“高宁宁现在被靳译肯扣在夜场,icloud的事情正在解决,现在高宁宁往外到处打电话找人救,有个朋友得了消息找到我这儿,龙七我问你,icloud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想衡量事情严重性再决定要不要帮忙。” 当然重要啊,如果他没删的话。 但龙七嘴上没答,这时候又有来电插过来,是周以聪,她起身接,周以聪的声音特别冲,上来就问:“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干嘛接我?” “我需要你龙七,”听到那边一声暴躁的车鸣,周以聪像在开车,喊,“我需要你去帮我捞个人!” 周以聪的车速很快,十点半接到龙七,十点五十分到达昭华馆的夜场,也根本不管有没有狗仔盯梢,一下车就进场子,龙七关上副驾驶车门,给窦浚云拨去一个电话,一通就问: “你之前和靳译肯协商赔偿的时候是不是留了他的手机号码?” 可是回她的是个女生:“你是谁?” “你是谁?” 她反问回去,进场子后发现周以聪没影了,激光灯扫过眼前,刺得眼睛都睁不开,那方回:“我是这个手机主人的女朋友,你是谁?龙七?” 窦浚云这个满口谎言的伪君子,说话永远没半句真。 她在喧嚣的人群里擦肩磨肘,还没说话,女生接着说:“龙七你有意思吗?你颜正条顺又有钱当什么不好当小三,窦浚云这个人渣有这么好?” “我颜正条顺我疯了吧当窦浚云的小三?”她折过前边儿的人,“不是有事的话这人都被我吐一百次唾沫了,栽赃也用点逻辑行吗看看他那德行。” 女生顿了顿,说:“这个人渣现在求我原谅。” “给他两耳光让他滚!” “好!” 这女生还真“咔”一下就挂了,龙七就懵了,正要回拨的时候抬了下眼,看见主桌卡座的人,那儿被一层红光笼罩着,宽阔的椭圆形沙发上坐着若干男生和女生,周遭哄闹狂欢,唯独这桌气氛沉重压抑,她再没心思找窦浚云,挂上电话。 女生里有几个眼熟的年轻艺人但没有高宁宁,男生她扫了一眼都认识,是市内一支职业橄榄队的成员,靳译肯的爸爸喜欢看橄榄球,靳译肯读高一时他爸就买下了这儿最有名的一支橄榄球队,他算是这支球队的少老板,没事干的时候会带她去看比赛,偶尔组局的场合也喜欢让球队成员过来,都玩儿得开,几回下来她和他们都熟。 而现在靳译肯正坐在沙发的中央,他的身上压着红光,压着一层薄薄的愠怒气,手肘抵着膝盖,耳边搁着手机,在说话,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等着他,面面相觑,没多会儿,靳译肯结束通话,手机“咔”一下滑到玻璃茶几上,愠气没有消,与此同时看到她,她在他面前的舞池里站着,插着衣兜,呼吸着。 但是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没落几秒 分卷阅读194 ,就缓缓后移,龙七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眼睛里几乎快磨出火来的周以聪。 周以聪越过龙七,一接近主桌就将手机往桌面掷,手机正面朝上“啪”地一下往靳译肯的方向滑,桌上琳琅满目的洋酒鸡尾酒像保龄球甁一样往四周倒,球队成员们被激起几声兴意盎然的“Wu~”,其中两个高大的“噌”地站了起来,剑拔弩张,靳译肯的手肘仍纹丝不动地抵着膝盖,只抬了眉,看周以聪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冲动出头的人,像看着一只已经被瞄上靶心的枪头鸟。 “宁宁呢?” 周以聪问。 他的手机屏幕上是高宁宁发给他的求救信息,但靳译肯看也没看。 他缓缓往后坐,背部倚上沙发。 靳译肯这个人的脾气跟龙七差不多,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好好讲道理他都能听,但这种上来就暴脾气怼的,他能添油加料十倍的劲儿怼回去,他这人私底下就是个痞子,还是个有钱造作人脉硬也乐于耍阴招的痞子,而周以聪这人空有偶像名声没什么后台,招惹不起,所以龙七当下就压了一把周以聪的手臂,侧头问:“高宁宁在不在你这儿?” 靳译肯转而注视向她,仍没给面子开口。是他身边的球员说:“那个小明星?她三刻钟前就溜了。” “三刻钟?”周以聪俯身指向手机屏幕,低沉说,“她十分钟前还发信息让我速来,我信你还是信她?” “她说她负全责,”这时候,靳译肯的话终于从嘴里低低地炸出来,“我因为这件破事被勒索七百万,你说我要信了她的鬼话,这七百万是该找你要,还是找她要?” 龙七看向他。 周以聪蹙眉。 而靳译肯看着他一秒犹豫的脸色,接着说:“你们都不能负责,那么我扣她有屁用。” 靳译肯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他真不是一个会为了无结果的事干扰自己做事节奏的人,所以周以聪当下也哑口,靳译肯身边球员的电话响,找他的,他接过电话听,沙发边上一名女生思量着开口:“高宁宁应该是跟邬嘉葵走了。” 周以聪看向女生,女生指了指二楼:“嘉葵和她的朋友在楼上开了个私厢。” “邬嘉葵的朋友……” 周以聪低念一声,立刻往二楼去,这时候靳译肯的电话也打完了,龙七留着没走,在他挂完电话后开门见山地问:“我的那些视频在不在icloud里?” 他撂她一眼。 手机搁回桌上,往杯子里倒酒,但偏偏不正面回答:“已经解决了。” “你打款了?” “没花钱。” 那就是用歪门邪道解决了。 龙七没再说话,紧接着跟到二楼,跟在横冲直撞的周以聪后面,等他终于找到房间准备推门前,按住他的手臂:“你五分钟后再进来,我先进去。” “为什么!” 他问得暴躁,她毫不犹豫地回:“周以聪我帮你捞人可不代表你的女人就没做错事,你知道我跟楼下那人什么关系吗?高宁宁首先居心不良其次做事不过脑,她蠢!也是靳译肯有本事不然真赔出去了她要怎么补这洞?靳译肯有钱就该他吃亏?!” 吸了口气,再说:“我给你个面子,不当着你的面说她,所以这个台阶你下不下,在外面待个五分钟能怎么你了?” 周以聪到底还是明事理的,压了口气:“邬嘉葵的朋友方璇以前跟我交往过,她和宁宁不对头。” 怪不得高宁宁被扣在这儿这么久。 也怪不得他跟邬嘉葵在片场零交流,邬嘉葵这小人精跟全组人要好,偏偏不太搭理周以聪。 龙七没理睬他,动了动下巴让他后退。 随后推门而入。 私厢内只开了一个旋转灯,满室的五光十色在开门那瞬间落她身上,她反手关门,砰一声响,在沙发上发着抖的高宁宁看过来,高宁宁面前穿机车外套的女生也别过头。 那女生反坐凳子,单眼皮女模长相,眉骨上有眉钉,眼睛里的桀骜没收尽,直直地刺过来,一副被打扰审问节奏的不耐烦样子,而邬嘉葵坐在私厢另一边。 任高宁宁一副强装镇定的狼狈模样,她这小人精就坐在高脚椅上吸着饮料刷手机,手肘往后搭着高脚桌沿,视线也随着声响缓慢地挪了过来,她身后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谈笑的姑娘,都是圈里的眼熟人,一个是和邬嘉葵从小一起出道的童星,一个是最近火起来的电视剧女主,而坐高宁宁面前那个就是方璇,不是艺人,是星二代,玩时装那块儿,龙七之前在某个时装周的后台见过她。 也是个暴脾气的人 分卷阅读195 。 她的手里拿着手机,正录着高宁宁此刻瞪着她的愤恨眼神儿,高宁宁的背脊挺直,胸口上下起伏,额头因长久的扣留而出汗,妆面花了不少,看见门口来的不是周以聪就更加撑不住了,语带抖音,咬牙切齿:“该认的错我都认了,还想要我怎么样?大家都是有脸有面的人。” “别扯话题啊,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周以聪的故事才说到一半,继续啊,做得出来怎么说不出来?” 方璇说,毫不客气地往沙发踹一脚,堵得高宁宁一个哆嗦,回应:“你跟周以聪的关系又没公开谁知道你们是一对儿!” “所以现在又想如法炮制给嘉葵下套咯?” 方璇紧跟着逼问,嗓门儿比高宁宁有劲,随后起身将椅子往旁边一撇,指着高宁宁,回身面向龙七:“你说她贱不贱?” 龙七不说她贱不贱,龙七只看着方璇,慢条斯理地说另一句:“周以聪到了。” 但高宁宁不识相,还真冲着门口大叫“以聪!”,龙七回身将差点推开的门按回去,周以聪被挡在外面,叫着她名儿捶一记门!她不搭理,上手反锁,反捶回去:“女孩儿的事你急着掺和什么!” “方璇我警告你!高宁宁少一根头发我都算在你头上!龙七你他妈给我开门!” 这句话把方璇惹炸了,起身就往门走,沙发上坐着的两女生好言相劝拦她,她喊:“你有种就进来啊怂货!你让他进来!” 邬嘉葵在高脚桌上撑着脸颊看着。 两女生拉不住方璇,她杀到门口,龙七还真没挡,插着衣兜往侧边挪一步,方璇让她有本事给周以聪开门,她回:“你有本事自己开门。” 语速快而轻,没让外头的周以聪听见,方璇胸口起伏着看她,没有动作,直到她真把锁咔哒一下解开,方璇又迅速把锁旋上,反应之快,龙七嘲笑一声,心知肚明。 邬嘉葵这时候下了椅子。 她似乎终于编辑完手机上的一长段话,到高宁宁沙发前,膝盖顶上反置的椅子,手肘搭在椅背上,将手机屏幕对向她:“宁宁姐,我不为难你,但你在我之前就把我心上人的照片公布出去,总归让我尴尬,道歉声明我帮你写好了,你只要发出去我俩这事就结束了,你检查一遍?” 邬嘉葵这话真是绵里藏针。 “你要不要给我检查一遍?” 龙七说。 “跟你有什么事儿?”方璇别头。 “周以聪以外的人跟你有什么事儿?”龙七秒回。 随后折过方璇这人,折过两女生,停在邬嘉葵的隔壁,当着高宁宁的面俯下身,拇指抚过高宁宁的右眼角,擦拭她晕开的眼妆:“我来帮你理理逻辑。” …… “今天你第一个要道歉的人,是靳译肯,你上传了一张谁都猜得到是他的照片,让大众误解他的感情状态,虽然他这人感情状态本来就乱,但不厚道,你又害他icloud被盗差点破财,这事儿他没追究你责任,是他有教养,但如果你心安理得受着,就是你没教养。” “而你第二个要道歉的人是我,”龙七接着说,“靳译肯这个男人,是我的,icloud被盗,事儿大的也是我,他被勒索的那七百万跟邬嘉葵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要发道歉声明也得指着我来,其他任何人让你发,都是跳梁小丑。当然邬嘉葵也有资格生气,她等靳译肯单身就苦等了两年,现在被你不声不响地截胡,早她一步把人公开出去了,多没面子,勉强算是你第三个要道歉的人。” “不过你口头道歉就行了。”龙七看着高宁宁,这么告诉她。 紧接着的是邬嘉葵挪开椅子时的椅脚摩擦声,椅背“咔擦”一声撞旁边的桌沿,龙七也起身,两人正面对视,邬嘉葵的面色与在剧组时如同二人,风雨欲来:“是不是不把话说开就真当我软柿子?” “原形毕露多棒,免得我每次都砸在棉花上一样不爽不快。” “安安分分当你的前任,过去的就别死缠着不放,毕竟还在一个圈里混别把局面搞得太尴尬。” “偏偏你的位置比我尴尬,快到你妈跟你视频连线的时间了,这环境合适吗?” 邬嘉葵的每一句都带着寒飕飕的笑意,龙七的语气一直懒散,邬嘉葵看着她的眼睛,接着说:“你做什么都晚了,龙七。” 龙七没回这句话。 邬嘉葵一副笃定的样子:“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最可悲的是你自己也知道。” 继续说着,慢慢接近她,视线紧贴,语气压低:“我一开始喜欢靳译肯,是结合了他的长相,家世和个人能力,我把身家人脉都投进去帮他扩圈,是因为我能获得巨大的资金回流,我从他那儿换到的人 分卷阅读196 脉资源比我投入的高数倍,跟靳译肯这种上道的人做生意我不亏,跟靳译肯这种人结婚是从利益角度来看的最优选择,就算没有和他在一起,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比如我个人的事业自由,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 “跟他结婚,会是我人生的唯一选择,”邬嘉葵说,“靳译肯这种人,有本事有野心,专情又靠谱,越跟他一起久待,就越被吸魂勾魄,比嗑药都爽,他看我一眼,这辈子我跟别的男人再没可能,他让一个人心服口服的速度比我眨眼的速度还快,瞎了眼的你把他当废铁,还好,我发现了他,论身家我和他足以相配,论努力我比你绰绰有余,论感情你已经在终点,而我正在起点,等着枪响。这些你都知道,你比我还明白。” 两相对视,空气里都快摩擦出火星。 砰——! 偏偏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私厢门被推开,服务生拿着钥匙在前,周以聪的手掌狠狠拍在门上,龙七和她的视线都挪过去,周以聪近乎吼出声:“闹够了没?我可以带人走了吗?” “以聪!” 高宁宁的眼泪说掉就掉,周以聪想过来,方璇挡着,在他落狠话前开口:“在我跟前装什么大男人,当初提分手时的孬样去哪儿了?” “方璇你别欺人太甚!” “我今天就欺人了!”方璇也是烈,指着高宁宁看他,“想带人走是吗,行啊!老规矩喝!把我喝倒了你想带谁走就带谁走,没喝倒你一根头发丝也别想带出这场子!” “再加一注,”邬嘉葵悠悠缓缓地补刀,“喝倒了带人走,今天的事我们绝口不提,反之喝不倒,高宁宁就要在微博发道歉声明,给我的那一则。” 说完,看龙七。 邬嘉葵这是要强行逼她参与。 但是干她屁事。 她出私厢后被周以聪拉了一把,整个人都被拉回大队伍,朝着底下的场子走,她让周以聪放,周以聪不放:“临阵逃脱不像你会干的事,我听班卫说过你酒量好。” “鸡蛋撞石头才不像我会干的事,我酒量好也是被另一个人带出来的。” 但周以聪就是抓得紧,几步就进入底下场子的中心,场子内一片刺眼激光灯,龙七看见邬嘉葵轻快地进入主桌区域,靳译肯正站在面向DJ的方向发着信息,单手插兜,身姿与万丈光芒同在,而邬嘉葵到他身侧,拉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笑吟吟地说话,手又指向周以聪这边,他边听,边心不在焉地看过来。 龙七将手臂从周以聪那儿抽出。 靳译肯仍在听邬嘉葵说话,听了会儿,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侧头到另一个球员耳边说话,他的眼睛进入阴影,只看见他侧着的下巴,球员笑嘻嘻地点头,又招来一个夜场公关,比划几下,公关点着头用对讲器下单,没半分钟,琳琅满目的各类洋酒全摆上桌,还送来两个用来兑酒的巨型酒壶和几排“深水炸弹”。 但尽管靳译肯开始安排,却看上去兴不在此,他懒得掺和这档子事,只问了两句:“几对几?想怎么喝?” 球员们可嗨了,几个人冲着龙七的面子自动归入高宁宁一队,剩下的在方璇一队,形成六对六局势,龙七坐在沙发中央区域,撑着额头坐着,懒得搭理跟她打招呼的球员,左手边依序是高宁宁,周以聪和三名球员,右手边是邬嘉葵方璇和另两名女生两名球员,靳译肯站在桌前调酒,给女孩子调了几杯莫吉托,男孩子喝纯的。 方璇说:“最简单,转酒瓶,转到谁谁喝。” “这样喝太快了吧。” 方璇侧头看出声的球员:“我乐意。” 球员又笑嘻嘻地出主意:“我看这样,我们几个呢,都比女孩子能喝,我们几个又都想喝,女孩子可以有一次用游戏替代喝酒的机会,让游戏输家帮喝三轮,行吧?” “如果游戏输家仍是女孩子呢?” “那就她倒霉,赖不了,还得帮别人喝三轮。” “烦死了快点开始。”方璇摆手。 靳译肯的两指间夹了一根烟,他的眼睛在缭绕的烟雾中微眯,提一个空酒瓶上来,摆桌子中央,瓶口对在周以聪与高宁宁之间,瓶尾对着DJ区,开转的一刹那,龙七说:“等下。” 靳译肯抬眼。 两人的视线在氤氲雾气间对上,她撑着下巴:“我知道你那些转瓶子的把戏,这活儿不能由你干,否则算老千。” 球员们一阵“欲看好戏”的低嘘,靳译肯的手离了酒瓶,缓缓站起来,那烟在他指头间若明若暗,随后,食指一动,弹落一簇烟灰。 “那换人,我喝。” 方璇闻声,朝旁边的女生抬了抬下巴,女生起身到桌前拿酒 分卷阅读197 瓶,靳译肯与女生折过,邬嘉葵望着他,他进入沙发区,经过旁观者,经过参赛的球员,经过方璇与邬嘉葵,在龙七面前目标明确地停,龙七仍撑着下巴,而邬嘉葵往旁空出位置,他坐下,沙发随着他入座轻微弹动,龙七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与他肩头相碰,邬嘉葵耳垂上的耳环晃了晃,他在两人的中间点第二根烟,手肘抵着膝盖,朝对面的女生撂一眼,女生开始转瓶。 第一轮就狠,周以聪喝。 女生一杯算六口,男生一杯算三口,每中一次喝三口,所以周以聪上来就喝一整杯,轮到他转,转到了方璇那边的一名球员。 而那名球员转到了龙七。 她不喝靳译肯调的鸡尾酒,就喝纯的伏特加,半杯下去后喉咙以下部位火烧一样,撩头发,转酒瓶,转到了方璇。 方璇真是个喝酒的好手。 她也喝纯,喝得比龙七还快,紧接着转瓶的动作也很快,仿佛迫不及待要置周以聪高宁宁这对狗男女于死地,却偏偏又转回了龙七这儿,场内一阵“WU~”声,龙七上一阵的酒还没缓过来,没犹豫,喝完那半杯,杯口朝下一滴不剩。 然后将空杯“砰”一声搁桌上,声音有些响,靳译肯看了过去,视线在她的手指间停留几秒。 龙七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自个儿中指的戒指。 心内一悬。 耳根随之有些发烫,但她若无其事地摘戒指,做得好像“就是随便戴戴”的样子,攥着戒指的右手缩进衣兜,左手再次撩发,不避嫌地回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不足10cm的距离短暂对视,他百无聊赖地别开,龙七转而往酒瓶的方向去,转瓶子。 转到了自个儿队的球员。 球员转到邬嘉葵。 而邬嘉葵又转到龙七。 场内再次一阵别有深意的“WU~”,撑着额的龙七看往邬嘉葵,邬嘉葵晃了晃手里的鸡尾:“要换酒吗?” 邬嘉葵话音落,龙七就往杯内倒满伏特加,酒入了口,没下肚就接着转,转到方璇那队的另一名女生。 那女生转到了靳译肯。 …… 所以,终于轮到靳译肯转。 他刚被龙七堵了一发,慢慢地坐起身,全场人进入看好戏的状态,球员吹哨,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手指碰到瓶身,同时往周以聪睨一眼。 随后放手,酒瓶旋转。 五六个轻快的打转后,瓶口对准周以聪方向缓慢地停下。 “啧啧啧……”球员们笑。 周以聪罚酒的同时,靳译肯也给自己倒一杯,喝了游戏外的一杯,龙七哼笑一声。 他现在就是一副要开始玩周以聪的样子了。 紧接着的半个多小时,酒瓶转了数次,只要是靳译肯转,就必定是周以聪喝,周以聪也硬,喝就喝,也不换座位,但龙七也惨,她命里犯冲一样,周以聪前面喝得最多的就是她,方璇是最常转到她的(估计是想学着靳译肯转指定的人,但功力不深老误伤),总场下来她喝最多,周以聪第二,靳译肯第三。 因为靳译肯老是喝额外的酒,他不像玩游戏,更像以游戏之名喝酒。 到了后半场,龙七已经有些反应了。 而这一轮的酒瓶转到了邬嘉葵队的女生,那女生喝得也不少,抚着脸说:“我……玩游戏吧。” “想玩什么玩什么?”纯喝酒让人烦躁,早拼得没劲的球员兴奋地坐起来。 “我只会逛三园儿。” 球员说可以,紧接着说规则:“逛三园都会吧,要说规则吗?哎我还是说吧,比如我起头说“动物园”,那么在场的人一个一个轮下去说动物园里有什么,熊狼虎狮都行只要是动物园里有的,每一个人说的不能重复,要是重复或者犹豫都算淘汰,懂了吧?除了动物园起头也可以别的园起头,只要你能想。” “行了都会玩。”方璇又不耐烦。 出题的女生笑了笑:“我最近在拍一部科幻片,演一名物理学家,所以我出题:物理园里有什么?” “相对论。”方璇接。 “电磁场。”球员接。 “法拉第,”另一名球员举着手机,“我查的啊,物理学家也算的啊。” “布拉维点阵。”邬嘉葵从容地接上。 而龙七那时候脑子是混的。 她根本没听清前面的人都说了什么,高中物理几乎次次飘红的她回忆不起任何一个跟物理有关的词汇,当下的身体只能撑着额头,接龙很快接到她前面,靳译肯成为她的上家,他当时游刃有余地靠着沙发背, 分卷阅读198 抬着二郎腿。 邬嘉葵说完,看向他。 但他没接龙,他顿了一秒,说:“算了。” 同时起身,肩膀轻轻摩擦龙七的肩:“我喝吧。” 他自罚一杯,认领之后帮罚的三杯,场内的人相互对看,邬嘉葵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仍撑着下巴,那一声“算了”指意性强烈,毫不掩饰地护着下家,或许是来自某种绅士的照顾,或许是来自前男友的道义关怀,或许就是他自己想喝,反正龙七没看他,在杯子里满上酒。 三轮之后,酒瓶转到了高宁宁。 高宁宁已经喝大了,周以聪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指示着她什么,高宁宁在周以聪的眼神示意下,说:“我……想玩游戏。” “什么游戏?” “我想对在场的人提个问题,如果那个人没法回答,就帮我喝,答了……我自罚三轮。” 高宁宁说完,在周以聪的注目下,视线小心翼翼地探向龙七:“龙七,我要问你问题。” 她侧头。 高宁宁吸一口气,问她:“在你试过的人当中,你觉得谁的吻技最好?” 这句话音落后,场子内瞬间喧嚣,几个球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指吹响哨,靳译肯也懒洋洋地看过来,龙七看着高宁宁,看着高宁宁身后的周以聪:“你再说一遍。” 压着一层薄薄的,被戏谑的气。 周以聪明知道她今天刚和臧习浦拍完激情戏,这个问题的矛头直直冲着怼了他整场的靳译肯,为此不惜拉她下场,高宁宁在周以聪的提醒下,再说:“你不回答也行,你可以当场吻那个……你觉得吻技差的人。” 龙七冷笑一声。 紧接着就将杯子往桌上撂,一排“深水炸弹”被砸倒,桌旁的女生猝不及防地惊叫,靳译肯八风不动地坐着,龙七起身冲着高宁宁:“你起来。” 高宁宁往后缩,周以聪起身,龙七说:“起开!” “龙七你冷静点,只是个游戏。” “游戏?”她二话不说将桌子中央的酒瓶砸粉碎,“这整场局干我屁事!要不是帮你捞人,现在你搞我?!” 四溅的玻璃划破高宁宁的手臂,高宁宁痛得叫一声,周以聪条件反射地攥龙七手腕,靳译肯这会儿起身,将她手臂往后拉,没被周以聪攥到,人也一下子被靳译肯往后挪一步,两人前后位置一换,周以聪迎面正对靳译肯,旁侧的球员都站起来,整个儿紧张局面一触即发,女生们一言不发地坐着,望着。 周以聪看着这阵仗,气焰收了收,而龙七因为突然的起立产生酒精反应,没心思再顾这个局,折开身后的球员,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一进洗手间就冲着盥洗台吐。 鼓点震人的电音被墙壁隔着,遥遥传来,脑袋一片晕乎,听见四下隐约的低嘘声,而后被盥洗台的冲水声盖住,那时候撑起身子,从镜子里看到身后墙边提裤链的男士,也看见有着明显男士标志的洗手间门,但是肢体麻木,走不动了,直到洗手间门又被叩了叩,靳译肯不动声色地来了,在那儿看她,三两男士从他身前经过,出了这地方。 洗手间就剩他们两人。 水柱哗啦啦地冲着盥洗台,她用手臂撑着自己,看着一言不发的靳译肯,头发从她的肩头垂落,发梢被水花溅到,半湿半干。 “我帮你叫了车,你吐完,直接回去,不用回场了。” 他说。 “吻技差的那个人是你。” 龙七回他。 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盥洗台前,保持着这个谁也不上前的距离,她呼吸着,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内没有情绪起伏。 “哦。” 唯一应的是这么一句,平静,透彻,一股“随你,不想陪你玩了”的态度。 龙七说:“你别赖皮。” “赖什么?” 外头灯红酒绿,隐隐照在他的脸上,而她当下往他的方向走,扯着他的衣领朝自己拉,眼里一股“别赖高宁宁那赌约”的无声提示,随着外头电音一声震撼人心的鼓点,龙七的手臂搭住他的脖颈,嘴唇瞬间与他紧贴在一起,他的手下意识就把住她的腰。 但她不放,推着他一起撞墙,下巴与他的相叠,一个辗转后再紧紧勾住脖子,就像一年前那个风雪跨年夜靳译肯对她做的一样,他那时候才终于被她激起脾气来,洗手间外突然传来方璇的一声:“我操你们在干嘛!” 但靳译肯充耳不闻,他整个人的爷们气都上来了,按着龙七的脖颈弄得她后退,同时右手把住洗手间门,龙七背靠门的同时,门在方璇眼皮子底下“砰”一声关!震耳欲聋,方璇 分卷阅读199 在外头捶门,而靳译肯看着门板上的龙七,她在喘气,他的手用力地摁在她脑袋旁的门上,红色的光与蓝色的光交织,在两人之间晃荡,整个空间都跌跌宕宕,白日里与臧习浦激情戏的情节也袭上心头,那些肢体动作,那些眼神对视与呼吸相冲,都成了现在靳译肯怒视她的某一种原因,他伸手掐在她的脖颈处。 她被这一举动弄得闭眼的同时,嘴唇突然受到压力,靳译肯斜着脑袋吻她,局势一下子扭转,她从强吻变成被强吻,且攻势猛烈,一下子进入深吻,紧接着听到“咔擦”一声锁门响,她突地被抱起来,背部摩擦门板,手下意识扶住他脖颈,又忽的转身,背部再次撞击隔间的门,靳译肯把她弄进了空间更狭窄的隔间。 方璇仍在不停歇地捶门,骂靳译肯骂她,而龙七的外衣被他刷啦一记扯开,再激吻,被他抱起来靠着隔板,手臂上原本被臧习浦捏出红痕的地方再次承受着他的力气,她呼吸都成困难,嘴唇却分不开,唯一一次分开是脱了她最贴身的一件T恤,龙七的身子火热,心跳如雷,甚至已经做好一种“就在这里被他办了”的心理准备,靳译肯的手驾轻就熟地伸到她背后解文胸扣子,但那偏偏是拍戏时的手工胸衣,解半天没解开,到最后又来脾气,干脆将她反过身,用力地拉扯一记,弄得她低吭一声,仍没扯掉,靳译肯这时候停缓了下来。 外头的电音与方璇的骂声还遥遥响着,他在她颈边呼吸,大概开始思考WTF怎么跟以前的不一样,整个身子的热度也降了下去,龙七的背贴着他的胸膛,额头抵着隔板。 这样相互沉默换气五秒后,他突然又把她箍紧。 同时捂紧她的嘴,在她的左肩靠近脖颈处狠狠咬一口,像某种发泄,毫无怜惜,咬得越是狠就箍得越紧,她痛得闭紧眼,声音从他五指间挤出来,等靳译肯一下子放开她,她整个人都往下倒,而他后退,红着眼睛退到隔间外,龙七捂着辣疼的肩膀,眼睛同样红着,看他。 看着一个仿佛刚被她扒了一层保护铠甲的靳译肯,他像是重新捡回某种理智与原则,压着情绪,说了一句:“没那么容易。” 第八十七章 层次 投诉 隔间的门用力关上,她的身子因巨大的声响抖了一下,等门反方向弹开,洗手间的大门已经打开,靳译肯走了。 龙七的手扶上门板。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外套拿在手中,慢慢地走,本来想指着她鼻子骂的方璇愣了一下,急着上洗手间的男士一个一个擦过她的肩膀,她捋头发,眼泪无声地掉了一颗,落在地上。 后来,叫了出租车回酒店。 车窗开了一半,吹着她额旁的头发,她环着双臂看着沿途橘黄的路灯,单薄的T恤挡不住寒气,受着凉,但肌肤还留存之前的触感,像一张记忆卡被激活,以往那些摩擦和亲吻都如走马观花接踵而至,她想起北番高中教师办公室隔壁的“小黑屋”,那间用来感化顽固学生的所谓“心理咨询室”曾是靳译肯最爱蹲点她的地方,每回她被班主任勒令去反思的时候,里头总有一个抬着二郎腿候了她半节课的他,明明是全校最不可能进这间小黑屋的人,偏成了对这个小黑屋一桌一椅四墙一门最熟悉的人,靳译肯在里头抱过她,解过她的校衣纽扣,亲过她的后颈,也在她被班主任训得满肚子火后,悠哉地帮她补过作业,那使他翘了一整节主课。 她那个时候,喜欢着董西,嫌弃着他,从来没有思考过“他会离开”这件事,仿佛他对她的纵容是天经地义永垂不朽,她没有要好的女性朋友,没有打心底关怀她的亲人,没有什么精神导师,高中三年却从来不觉寂寞,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靳译肯无声无息地包办了这些角色,以至于他瞬间抽离之后,她才发觉接下来的人生有多没劲。 但现在没那么容易了。 咬她又是什么意思呢。 抚着肩部,发着呆。 出租车到达酒店,午夜十二点出头,路上无行人,她从衣兜掏了半晌没找着一张现金,想用转账工具,手机偏也没电,让司机先等着,准备去前台借一点,刚进酒店大门碰巧遇上臧习浦身边的王助理,王助理却冲着她来,手里揣着两张现金说:“愁钱了吧,姐在楼上都看见了,来救你了。” “臧老师没休息呢?”等王助理付完车钱回来,她淡问一句。 王助理顿了顿,说:“休息了。” 话音刚落,酒店门外又传来车声,她侧头,看见周以聪载着高宁宁回来,高宁宁没下车,周以聪下了主驾驶,一边关车门一边向她看过来,一副意欲谈话的企图样儿。 靳译肯还是放他们一马了。 而她连反应都懒得给,别头往电梯走,周以聪几步跨上台阶,进大堂,喊一声她的名字,她照走不误,又疲又累。 周以聪在后头摊了手。 分卷阅读200 像是无声告别,针对一场本就不牢固,现在更被他彻底搞砸的薄弱关系。 隔天,龙七得到一个消息,靳译肯又回英上课了。 昨晚本就是他在国内待的最后一天,赶的是凌晨两点的飞机,所以周以聪和高宁宁被放过一马是有原因的,他确实没时间作弄这两人了,她得到消息的那个早上,在镜子前坐了很久,抽着烟,看着靳译肯在她肩膀上咬出的那块齿印,红彤彤的一块,无比清晰,到现在都有痛感。 她刚洗完澡。 皮肤上腾着热汽,头发在脑后扎成个髻,漏下几缕贴着后颈,沾着水,湿嗒嗒的,腿架在梳妆桌桌沿,脚踝处有不知拍戏还是与靳译肯差点“苟合”时落下的淤青,这个时候靳译肯应该在飞机上补觉了,不知他睡不睡得着,不知他心里有她没她。 反正她睡不着。 明明前几天还是一团死灰的地方,现在有簇火苗在窜,烧得她心口又痒又麻。 烟燃到尾端,熏得她两指都有了焦油味,她又给窦浚云发去一条消息,让他把靳译肯的手机号发来,约莫五分钟后,窦浚云回:你忘不了他? 关他什么事。 但龙七没呛,她打字:对,我忘不了他。 窦浚云的聊天框显示正在输入中,十几秒后,甩来一个问题:你知道前女友身上什么道最好走吗? …… 窦浚云:阴道。 拇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看着窦浚云紧接着发来的一条信息:如果是他要分手,那么以男人的角度告诉你,他就算回头,也只是因为睡你不用负责任,绝不是因为重新爱上你。你要犯贱,随便。 随后发来了一串手机号。 龙七心口有一股郁结难舒的气。 窦浚云这玉石俱焚的话术效用挺大,得不到她也不让她好过,所以拇指在这串号码旁踌躇半晌,还是没摁下保存键,而后将手机“啪”地一下往梳妆台上滑,抚额头,把扎在脑后的皮筋也轻轻拉扯了下来,长发四散。 玄关传来叩门声。 她出神地望着镜子。 玄关传来第二声叩门,她才起身,往猫眼看,看见大队伍:老坪,女助理,臧习浦与他的王助理。 老坪对臧习浦恭恭敬敬的,叩了门后,还朝着臧习浦略带歉意地笑笑,王助理怀内抱着一叠杂志,龙七说:“等一下。” 换了T恤,套了外衣,将门打开,臧习浦的视线落在她颈部那几根没收干净的头发上,随后可能是感受到了从她房间冒出的水汽,在老坪习惯性地进门前,说:“正好是早餐的时间,酒店二楼的咖啡厅新进了正宗的蓝山咖啡豆,我看,我们去那儿谈?” 龙七看老坪,一股“谈什么”的问号脸,老坪不敢耽搁,立刻搭腔:“行,行,那儿好。” “那么,”臧习浦努了努嘴,“半个小时后咖啡厅见,时间够吗?” 问的是她化妆及换衣的时间。 老坪替她点头:“行,够。” 等臧习浦走后,老坪心情甚好,上手就往她脑门上捋一记:“你撞大运了。” 门关上,女助理替她整衣服,她抬膝往床尾坐着,老坪将一本杂志递她跟前:“《Frago》,国内四大时尚杂志之首,你是吃这饭的,你知道这杂志门槛有多高,那可是焉文菁这种层次的封神级影后才露脸的杂志,哪怕现在最红的周以聪,刘碧帮他搞了一年半的门路都上不了!臧习浦今早给我打了电话,他想带你上封面。” 老坪说完这话,还处于又激动又自觉牛逼的状态,叉着腰,鼻子哼哼地出着气,好像即将上封面的是他自己一样,伸出手指补充:“而且是《Frago》意大利版的封面,最正统的那一版,你上完这封面简直跟贴过金一样。” 龙七用手肘撑着身子:“为什么?” “所以说你撞大运了!”老坪又用指头点了点杂志封面,“原本臧习浦要和焉文菁搭档,封面主题是“双皇”,但焉文菁这几年一直是半息影状态,《Frago》那儿敲了她半年都敲不下来,好不容易答应,临到关口又因为私事推了,这不就被你捡漏了,臧习浦推了你一把,焉文菁与臧习浦关系好,也顺嘴推了你,这就把你定下了!“ 臧习浦这老大哥真够仗义的。 “那我能见到焉文菁吗?”龙七问。 焉文菁是一个特别有风情的女演员,美得不行,要命得不行,地位都称皇了,龙七初中那会儿就爱看她的系列电影,老坪说:“我倒也想见,但人家现在闲云野鹤着呢,《Frago》都没请动人家出山,你一小毛丫头你觉得呢?所以努力吧拼吧,想见哪个层次的人就先杀到哪个层 分卷阅读201 次,别瞎浪了。“ 老坪说的这话虽然糙,但有道理,她接着说:“知道你跟臧习浦的层次差在哪儿吗老坪?” “哪儿?” “就是他在门口看一眼,就知道一个刚洗完澡的女演员的房间不能随便进,但是你,我都快换衣服了,都不好意思接着脱了,你还在这儿给我瞎叨叨。” 老坪指了一把她,但说不出什么话来,随后摆手往门外走。 换完衣服后,在酒店二楼的咖啡厅见了臧习浦,空气里都是咖啡豆的幽香。 老坪说这儿的蓝山咖啡果然比别家的正宗一些,但是龙七喝了半杯子都没喝出差别,冷笑说你可别不懂装懂,但只说到“不”字,后面的“懂装懂”没说出口,就被老坪在桌底下狠狠撞一记膝盖,她撑着额头,在桌底下对老坪竖中指,坐在对面的臧习浦笑了笑。 他说:“你乐意拍吗,龙七?” 之前的话题正聊到《Frago》的拍摄行程。 臧习浦的语气里完全没有一点“我带给你这个机会,你要感谢我”的意思,反倒有一层“如果不乐意就不拍了,开心最好”的潜意思,他靠着椅背,双手闲闲地插着裤兜,折起的衣袖下露着显眼的花臂,龙七撑着脸颊,老坪盯着她。 “乐意啊,很荣幸。”她也靠上椅背,说。 “那就好。” 臧习浦应。 而那天,她得到的第二个消息是,邬嘉葵被正式提名国内“亚美奖”最佳女演员候选名单,凭借去年出演的一部公路文艺片。 “亚美奖”作为国内最具权威的电影大奖,一点儿不掺水分,这个消息传来剧组的当天,导演在休息间隙替邬嘉葵开了一瓶香槟提前预祝,而这天也正要拍邬嘉葵的最后一场戏,化妆师在替龙七遮肩膀上的齿印时,邬嘉葵在隔壁,堂而皇之地吩咐助理买飞伦敦的机票。 龙七合上剧本,声音响,比遮雨棚顶部噼里啪啦的雨声还响,周遭忙碌的人手滞了半秒,朝她偷偷打量几眼,继续忙自己的事情,她叠着腿坐在遮雨棚下,膝盖与肩膀都盖着大衣,邬嘉葵坐在她隔壁,身上同样裹着大衣,撑着额头,笑吟吟地向助理吩咐着事儿。 遮雨棚前是正在布景的道具组,这一场拍的是邬嘉葵在雨中的重头哭戏,拍完这场她就杀青了。 而龙七还得连轴转半个月才能杀青。 邬嘉葵演这场戏的时候,她也看着,前一刻还满面笑容的人,戏一开场,情绪就整个儿出来了,从浅层次的悲到深层次的怨,从眼眶泛红到眼泪砸落,从压抑发抖到悲愤尖叫,邬嘉葵是天生演员那块料,演得出神入化,导演喊卡之后,再次出现全场鼓掌的现象,邬嘉葵的姑妈亲自上前裹外套,邬嘉葵的眼睛还红着,情绪倒出得挺快,笑着向周围的工作人员鞠躬致谢,老坪在旁边抱着手臂努着嘴,朝龙七打量一眼。 要她好好学学这未来最大的竞争对手。 而后,又与她促膝长谈了一场,问她是否准备好承受接下来的工作量,臧习浦那儿的拍摄行程定了,之前一直在接洽的某女士奢侈品牌代言也同期敲下来了,如果龙七接了这个代言,她一结束剧组工作就要飞夏威夷拍这个品牌的春夏季度广告,如果她不接受,就能有半个月的假。 老坪知道半个月的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当时坐在休憩椅上,曲着膝,窝在厚实的空调毯中,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再划,刷新着本地到伦敦的航班信息,老坪搬了个椅子坐在她跟前,打量她。 她的脑海里循环往复地转着靳译肯说的那句“没那么容易。” 也被窦浚云那句近乎撕破脸皮的话扰着心神。 脑袋靠着椅背,手机在手心缓慢地转,每在心里默念一声“靳译肯”三个字,心口就悬一下,像坐过山车到达顶端又急速下降的那种悬,直到手机在手中黑屏,沉默第五分钟后,她终于吸一口气,看老坪。 …… “我接代言。” 第八十八章 狼牙 投诉 人总要长大,腰杆总要直起来,靳译肯这次回英只给她撂一句“没那么容易”,那么就算她找去英国也讨不了什么好,他这人她明白,一个心眼死到底,自己认定的事儿除非过了自己心理防御那关才有转圜余地,与其花那些时间吃力不讨好,不如等这阵风头过了。 太多人盯着这圈子了。 邬嘉葵杀青临走前,往龙七的方向好好地看了一眼,两人没打任何招呼,邬嘉葵的手臂中环抱着她的约克夏,另一只手端着手机打字,她的姑妈与助理都围绕着她,副导演与组内演员也围绕着她,她与这些人谈笑道别间,往龙七这儿带一眼,一股“再也不见”的晦涩笑意,随后,走了。 分卷阅读202 br /> 与此同时,一个新的关注消息冲到了龙七的INS账号上。 与关注消息一起来的,是这个账号给龙七发来的一条视频私信,一打开就是她和靳译肯昨晚在夜场男厕接吻的画面,但这画面没持续两秒就被靳译肯关了门阻挡,与此同时响起的是持镜人的一声:“我操……” 视频结束。 账号ID是一连串F开头的英文字母,头像是穿着橘红色比基尼与夸张的部落首饰,以海为背景对着镜头比中指的女孩形象,没有脸,但龙七猜到是谁了,因为这个账号紧接着发来一句:厉害,跟高宁宁真是一丘之貉啊您。 方璇。 方璇发来第二句:离有主的男人远一点,否则撕到你混不了圈。 龙七打字。 不超两秒,唰地一下发送:来撕。 方璇回:哇。 随后又来一句:很牛咯你。 接着:与Fire&Gun的代言合同签字了没有啊就这么牛气?知道人家的大客户谁吗?知道品牌定位的消费者阶层是哪些吗,信不信搞个零销售额给你作为开年礼啊。 Fire&Gun是龙七即将签下的奢侈女装品牌,专走离经叛道风,消费者定位的正好是方璇这种圈内出挑的名媛阶层。 龙七嘴边叼着芒果干。 回她:行,最好,免了我夏威夷的行程,多出半个月飞伦敦,帮你向邬嘉葵问问好。 方璇:你脑子里都是屎吗? 她:我脑子里都是你。 五分钟过去后,方璇没回复,她将手机搁一边拍戏去,等一场结束后,助理说她手机有过消息提示,看了眼,是方璇反应过来后气急败坏砸来的一句:you damned bitch! 龙七让助理退出INS,没再搭理她了。 而邬嘉葵飞往伦敦的那一天,龙七与臧习浦的《Frago》棚内拍摄也开始了。 她那天穿一身Fire&Gun的高定女装,扎高马尾, 抹胸,大纱袖,纤细的脖子上系着丝绒短链,高冷又叛逆,反骨未清,还带一丝禁欲感,臧习浦的造型遵循他一贯风格,从容简单,藏青色的衬衫,袖口半折露出花臂,偏偏又架着副金丝眼镜,一派黑手党大佬弃武从文的归隐感,斯文,冷静,沉着,不着痕迹地镇着龙七身上的戾气与妖艳。 拍摄现场也确实如此。 摄影师知道这对组合的火花在哪儿,镜头毫不掩饰地抓着龙七的眼神,把她身上那股跳脱出衣装的倨傲劲儿一概捕获,一个都不想漏,而臧习浦始终侧对镜头,他对镜头是没有贪恋的,将正面都留给龙七,看她傲,看她睥睨,多的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 封面主题是:时代信仰。 老坪对这个主题满意得不得了,这简直就是接班人的意思了,臧习浦带她,真靠谱。 休息间隙,主编与臧习浦讨论拍摄效果,龙七一边吃东西一边刷手机,老坪为了让她上镜显瘦从昨晚就不让她进食,饿得快发虚了,好在臧习浦身边的王助理订了附近的鼎泰丰外卖,这家的小笼包和红油抄手巨好吃,填饥又不占肚子,说到底是臧习浦给她投的食,老坪管不了,放她吃,他正忙着订餐馆,打算拍摄结束后要与臧习浦的团队一同吃个晚饭。 而她边夹着小笼包,边看INS上方璇发给她的东西。 这姐们自从上次被噎到之后一直不服,隔段时间就发来几句粗话招惹她一下,龙七一次都没回应,这回她发了个改过的视频过来,原视频是Rihanna的《Bitch better have my money》MV,是以Rihanna为首的姐妹帮对欠债人“施虐”的内容,方璇把自个儿的头像贴到Rihanna脸上,把龙七的头像贴到受虐方脸上,形成一个搞笑又诡异的鬼畜视频,仿佛通过这玩意儿完成了对她的“吊打”,可逗死她了,看得小笼都没夹住,光笑,顺手从桌子旁不知谁的烟盒里抽一根烟,还没打上,臧习浦的声音过来:“在笑什么?” 龙七抬眼,还没说话,臧习浦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到她指间的烟上。 旁边儿的老坪觉得她这举止十分不妥,马不停蹄地过来妄图掐掉烟,臧习浦则从她两手间抽走烟:“你别抽这种。” 随后,从另一烟盒中抽了根细长的烟,火机“嚓”一声响,烟在他嘴边点燃,龙七看到他那挡住下半边脸的花臂,眼睛被烟熏得眯了一下,臧习浦用两指夹着烟,烟身反转,烟嘴对向龙七,放入她两指间:“抽这种。” 分卷阅读203 他说着,烟在他肩侧漫着,没多做停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但还是少抽,对皮肤不好。” 等老坪过来,臧习浦已经越过她往另一处去了,仿佛他就过来看她一眼,也不细究关于“笑什么”这个问题,龙七的两指间夹着他刚帮她点的烟,回头望他,长发在肩后跳跃,接着又转回头看气喘吁吁的老坪,问:“干什么?想来一口?” 老坪叉着腰,在原地大出气,看了看臧习浦的方向,又看龙七,随后摆手:“算了算了,算你牛。” 老坪这句“算你牛”,真是别有深意。 但龙七喊住他,问:“你认不认识会做视频的那种人才?” 老坪很快帮她搜罗来一个。 于是一整个下午的拍摄过后,对方的视频也按照龙七的要求紧锣密鼓地做好了,她让人把恶搞MV中的头像都对调,她变成施虐者,方璇变成受虐者,那头像还是动态的,按照状态换成了好几个相应的表情,做得可比方璇发的那个精细,拍摄结束收工,去餐厅吃饭的时候龙七就把这MV发给了方璇,老坪点单的时候她还重复看了一遍这MV,特别满意,而方璇的反应如愿以偿,又给她发来一连串带着Fxxk,Sxxt,Bxxxh的句子。 她退出INS。 老坪选的餐厅是一家吃西班牙菜的,订了包厢,明亮的色彩,圆拱形窗户,螺旋形柱子,刚好还靠海,特别有风情,阳台的门开了点缝隙,吹得脑后长发轻轻扬,冷飕飕的,她抬头的时候,臧习浦正好与王助理说完话,王助理点着头将阳台门关上,而臧习浦的眼神跟着王助理走了几步后,落到她这边。 “现在能说说笑什么了?” 臧习浦这么开口一问,她的手指头原本在手机屏幕上点着,应声停下来,周遭人都看过来,她靠上椅背:“这圈儿好玩的人太多,我正一个一个认识呢臧老师。” “那想从我这边认识几个吗?” 他也靠着椅背。 “谁?” 臧习浦笑了笑。 又侧头对王助理说几句话,王助理起身往包厢外去,臧习浦说:“我有几个老朋友,正巧也在这里吃饭。” 这儿附近本身就是各大影视公司和出版社的聚集地,名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说这话,老坪真信,半分钟不到,包厢门就被叩开,臧习浦从容起身,与此同时龙七也被老坪拱手臂,他认出进门的那人,生怕她动作慢,将她连拉带提起来,她的手机哗啦一下掉桌面上,而对方首先看向臧习浦,招呼还没打,笑脸先漫出来:“哎呀习浦,真巧啊真巧。” “邵导。” 老坪紧赶着在龙七耳边低声科普:“邵国桉,名导,京圈里说话的主儿,现在手上有一部剧情电影在选角,底下演员只用大牌,客气点,人是笑面虎,看你不顺眼有你受的,看你顺眼也有你的好。” 龙七被老坪一路拱到臧习浦身边,而邵国桉身后也跟着大批人马,除开助理与制片,挨着他最近的是一名女星,也是名号靠前的小花,文艺电影咖,瘦而白皙,非常有特征的清冷挂长相,纯素颜,穿着极其简单的芭蕾衣与黑裙,满身禁欲气息,见到臧习浦后首先鞠了个躬,特别谦卑,声音也特别柔:“臧老师您好。” “奚静。”老坪又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但龙七知道奚静,就跟知道邬嘉葵一样。 这姑娘是国内为数不多有演艺实力的年轻女星,去年戏剧学院刚毕业,资源无限好,今年亚美奖提名也有她一份,与邬嘉葵并列两大热门,但为人低调不太出席活动,老坪又用肘击了一下她的腰,催促她问好,臧习浦这边则应了奚静的问好,手放到龙七腰后,将她往前带一步,老坪想往她腰上击第二下,没击着。 “邵导您好。”龙七顺势说。 奚静朝她看一眼,不着痕迹地收回。 “小王说你和小朋友在这吃饭,想咱俩也一年没见了,来看看你,最近忙吴导那戏呢?” 邵国桉这话里的“小朋友”三字真有意思,沉甸甸的,他的视线往龙七这儿落了落,又注意回臧习浦这儿:“戏快杀青了吧,接下来的档期肯不肯留给我?阿樊发你的剧本,你觉得怎么样?” “剧本有意思,但档期真是个难题,吴导太喜欢这位小朋友,接下来一部戏,也想与我敲档期。”臧习浦的手心,在龙七肩上稍微拍了拍,“我们改天细聊?今天先陪这位小朋友吃饭。” “行,能细聊就成,”邵国桉又往龙七这儿看第二眼,伸手与臧习浦握了握,“这家店啊,火腿正,但做海鲜不成,别点海鲜。” 臧习浦笑,手松开,这两大人物就算打完了招呼,邵国桉朝门外去,而奚静再次向他低额:“臧老师再见。” 分卷阅读204 /> 他点了点头。 奚静的视线从臧习浦这儿挪开时,再往龙七望一眼,龙七的手往衣兜里放着,也看她,她朝龙七淡淡笑了笑,却没给龙七什么回应她的时间,别头而去。 哟,也挺带劲的。 完事后看臧习浦,臧习浦单手抽椅:“邵导认人,一回生二回熟,他下次再见你,会与你聊戏,你要感兴趣,听听。” 老坪的手又暗戳戳往她腰上顶,这人精早听出来臧习浦话里的意思了,要龙七“谢恩”呢,她却将手撑椅背上,拦住抽出一半的椅子,仰看他:“臧老师,说是见朋友,我还以为真是寻常朋友,这突然来这么大个人物我哪接得住,您老这么关照我,我这小朋友多不好意思。” 老坪一脸哭相。 可偏偏臧习浦的另一只手也放到椅背上,龙七在整个包厢数十双眼睛之下,毫无预兆地被他圈在一个极私密的范围内,她的背抵着椅背,听他说:“这倒没关系,你聪明,我乐意关照你。” 椅背缓缓地朝外抽,臧习浦看着她的眼睛,她被顶得往前靠,额头快碰着他的下巴,往后退一点,但被椅背结实地顶着,手往后一扶,再看臧习浦,臧习浦这会儿松开手,她折身往旁边去,看臧习浦替她抽开的座位,他正耐心地等着她入座。 她都听见老坪剧烈扑通的心跳声了,仿佛在说“祖宗啊求你别造了”,满包厢两个团队的人也盯着她,1.5秒过后,龙七说:“我可不聪明,我这是虎,容易引火烧身那种,您可当心点别被我烧了。” 臧习浦没应她,只拍了拍她的肩,当真像是面对“小朋友”一样,笑了笑:“开饭吧。” 老坪算是看清楚了。 这顿饭结束后,送龙七回去的路上,他就说:“你听懂臧习浦那句话没有?” “关照?” “说给邵导听的那句。” “哪句?” 老坪从前座回来看她一眼,一种“这块朽木算是完了”的表情,说:“你没听懂,邵导可听懂了。” 龙七这会儿才把耳机摘下来,懒洋洋地坐起一点身:“哦,扯吴导的那句啊。” ——吴导太喜欢这位小朋友,接下来一部戏,也想与我敲档期。 吴导是龙七目前这部戏的导演,确实听说有戏要与臧习浦敲档期,但有没有她的份就不知道了,老坪说:“臧习浦这话是在暗示邵导,你是他带的人,单独与他谈戏不成,但要是与你谈戏,他就能跟着上戏带你一路,说真的,臧习浦这话要是出去了,你以后的路可不是一般的好走,多少名导想用他,看奚静的反应没有?眼里都没光了,是知道那角色恐怕没她份了。” “可我不想被关照。” “成熟点,别幼稚,在这圈儿不被关照想明哲保身?”老坪说出的话与高三那年雾子在药店说的近乎一样,“你可比奚静好,知道她为什么一毕业资源就那么好吗?” 龙七瞅他一眼。 老坪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她演技好有实力?我告诉你龙七,不出名的人里会演戏的多了去了,凭什么就她出来了,邬嘉葵自带灵气,但也有全家资源往她身上砸才到今天这一步,奚静跟你一样单打独斗穷学生,同年戏剧学院毕业比她优秀的能组一个连,但是和邵国桉有暧昧的,可就只她一个。” 邵国桉的孩子都跟龙七一样大了。 她想起奚静纯素颜的样子,是与不设防的人在一起才可能有的样子,老坪接着说:“而和邵国桉有暧昧的女星不止她一个。不是人人都是邬嘉葵,就算是邬嘉葵还得找靳译肯来为她后台加码,这俩二世祖要真搞一起去,搞个联动效应,邬嘉葵圈内这路可是谁都挡不了,你真不打算……” “算”字戛然而止,老坪从后视镜瞄她一眼,她也透过后视镜灼灼地盯着他,看他还打算怎么说,他咳嗽一声:“你现在,就缺那么个贵人提携。” “我不用。”龙七仍看着后视镜,与老坪对视,“我就是我自己的贵人。” 老坪翻了个白眼。 那顿饭后不久,龙七那部戏就杀青了。 她紧赶着飞夏威夷,在那儿待了半个月拍春夏广告及品牌纪录片,紧接着又飞泰国待了半个月,有一个美食节目和一个旅游网站的广告在那儿拍,老坪将这俩行程凑一起了;与此同时Fire&Gun的官网公布了她成为新一季代言人的消息,新广告上架,机场的Fire&Gun广告位也换成了龙七的大幅海报,那么大那么高,被打着光,一出机场就能看到;意大利版《Frago》的封面也紧锣密鼓地上了,全都凑在一个好时候,消息传进国内激起一片热议,在时尚圈的涟漪更大,秀场的邀约一个接一个地来,年中还没过,她已经成为某权威 分卷阅读205 网站评选的年度人物。 四月的晚风比前几个月柔和,带着点夏天海里的味道,她这会儿在航站楼外,倚着28寸的行李箱,给老坪发定位消息,让司机照着地址接。 老坪比她早一天回国,她独身一人回来的。 在泰国录节目的时候招惹上了一朵缠人的桃花,一赞助商老总的儿子,特别喜欢她,追她追得都成当地谈资了,一会儿包岛给她放烟花,一会儿包酒店玩“灯闪”告白,连她的航班号都给摸清了,买光了同排的座位要“陪飞”,要是帅也就算了,偏偏长得巨像当年从龙信义那儿买她洗澡视频的死胖子,个头还没她高,浑身土大款气质,她为躲这人专门买了迟一天的机票,用大队伍打掩护,把他骗回国后才登机飞回来。 而提前查到航班信息的粉丝大部分也被昨天的行程忽悠了,全扑了空,现在凌晨一点的航站楼清净得很,她穿着简单的黑吊带与仔裤,外头套一件长及脚踝的粗线针织外套,长发扎成个松垮的髻,背一个Fire&Gun的包,坐在行李箱上刷INS。 方璇又给她发视频了。 方璇这姑娘贼有意思。 自从上回被龙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后,发视频更加勤快,而且都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破坏性视频,比如“二十七种毁掉一条高定礼裙的方法”及“三十秒教你砸烂一辆车”,那些被毁掉的东西都被标上了龙七的名字与颜表情……反正她爽就对了,最近还迷上了一种玩动力沙的视频,号称“治愈强迫症”,发得最勤快,龙七没事儿时看看,后来看上瘾了,从网上找了个集合给方璇回过去,方璇一边骂她一边问她要视频链接。 …… 现在方璇一找到新的动力沙视频就往她这儿怼。 这次她还打串字过来:你这个SB,我他妈关注了你这么久,你不回关我,很好意思咯? 龙七回:我移除你。 方璇的信息秒回过来:你他妈敢?? 之后又回:哟今天倒是在线啊,终于闲着了,来,把脸伸过来,让奶奶我撕一撕。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 在热带国家待了半个月,身体还没适应本地的阴冷,她抚臂,马路上的车一辆辆地过,就是没有老坪派来的那辆,手机又响,方璇随口似的问了一句:又逃了?敢不敢告诉奶奶你在哪儿啊,奶奶来撕你。 龙七发了一张此刻的定位截图给她。 方璇那边默了半分钟。 随后发来:你在机场呢? 她打字:不敢来撕我了? 方璇回:别走,等着,奶奶一刻钟就飞过来。 之后就没再发什么消息了,龙七没回她,退出了私信页面,再切入微信页面,找到窦浚云的消息栏,两个月前他发来的靳译肯的手机号还在里头醒目地亮着,她的指头在拨号键徘徊。 深夜总让人思愁,让人寂寞与空虚。 后来被冷风吹醒后,还是退出了微信页面,重新进入INS,找到邬嘉葵的账号。 邬嘉葵这两个月在INS上更新的全是私人行程。 任国内大肆炒作着她与奚静角逐亚美奖的新闻,她丝毫不受影响,发的照片都是玩乐,要么海边,要么沙漠,要么雪山,永远好友成群,永远笑颜明艳,唯独两张是没有好友的。 一张是在敞篷越野车上的照片。 入镜的是控着方向盘的半个男生的手腕,没有配文。 而另一张是来自她某处的纹身位置,一行显眼的英文配一个渐变状的爱心,爱心由浅粉变深玫。 ——Just Keen on You. …… 一颗心只为你跳动。 J,K,Y三个大写,正着念,JK——嘉葵。 倒着念。 YK——译肯。 …… 秒读出来的同时,手腕力道有些虚浮,风吹啊吹,吹着她后颈的头发丝,脚踝边的外套衣边也晃着,随后听到一声鸣笛。 她抬头。 一辆路虎在她跟前的马路上停着,主驾驶门咔一声开,有人下车,但被路虎庞大的车身挡着身子,几乎看不见人,只从车底看到对方那满是柳钉尖珠的夸张靴子,她看着,随后又听到咔一声响,人还从车里拖了个东西下来,钢的,挺重,她依然在行李箱上坐着,直到看见方璇拖着根类似狼牙棒的东西绕过车头,她穿着一大牌破洞毛衫与皮裤,大中分浓烟熏妆,一手撑车头,喘着气,又压着气,看龙七。 分卷阅读206 br />四月晚风丝丝凉。 “操”,方璇说,“还真没走。” 随后又说:“在老子允许你上老子车前,先坦白从宽,你这小贱人,有没有替靳译肯生过孩子?” 第八十九章 影后 投诉 凌晨一点半,航站楼上空有飞机低飞的巨大引擎声,龙七看着对面的人,某根神经敏感反应,后颈僵硬,慢慢反问:“什么?” …… 五分钟后,她坐在路虎的副驾驶上,看着方璇的手机页面,方璇在开车,狼牙棒在后座躺着,额头一片红肿。 而手机页面上是一则论坛讨论帖,热度十分高,已经被顶到首页,贴主贴出了一张龙七在夏威夷拍广告时的高清路透照,她当时穿着非常轻薄的高腰T恤,露着纤细的腰身,在海滩边与助理说话,但图片放大了她腹部一块隐约的横向伤疤,又在二楼贴出之前被记者拍到的靳译肯,他抱着婴儿下医院台阶,身后跟着月嫂。 标题:有没有人觉得蹊跷?龙七腹部有疤,靳家又多了个婴儿,我妈说龙七那疤一看就是做过剖腹产…… “有病。”龙七当下就念出口。 方璇往她撂一眼:“真跟你没关系?” “那是他妹,邬嘉葵没跟你说?”她继续往下滑。 “我还没问她呢。” 而帖子里的跟帖多数是震惊中带着对贴主的认可,跟楼说:之前听她家粉说过,不管是拍MV还是拍新戏探班的时候都很少见到真人,每回都是助理招待……这样想想确实不便见人…… 另一楼说:是今年年初“卸货”的?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龙七的曝光度也是从今年年初才逐渐高的。 有反驳的楼:真怀孕了不会完全看不出来吧,记得去年十二月的盛典走秀吗?真生过孩子的能那样?麻烦黑也要带脑! 逆向反驳的楼:有些人的体质就是不会显肚子,我姐就是,龙七的微博有一阵没更新状态和照片,就算是被拍到的路透图也是穿着大码的外套,应该就是有了。 嘴贱的楼:邬嘉葵要做小妈了? 以及“假装自己是知情人”的楼:从朋友那儿听来的,龙七为了进靳家打算奉子成婚后退圈当富太太,结果靳家只要小的不认大的,她想跟靳译肯复合,使了阴招损了夫人又折兵,这事儿在圈内是公开秘密。 手指在滑到回复数量最高的一条回帖时,慢慢停住。 贴主:真料,我一闺蜜认识一个北番高中的男生,那男生说亲眼目睹过靳和龙七谈孩子的事情,但当时被靳发现威胁了,这事儿只在追我闺蜜时跟闺蜜说过,算算时间要是那时候就有了的话,确实差不多…… 她想起那会儿和靳译肯吃饭聊事时偷听的男生。 心口平缓起伏着,继续点击下一页,之后的讨论渐渐歪了,各种道听途说都出来了,最最显眼的一条是:你们真信龙七和靳是男女朋友关系?她高中是校JI你们信不信? 跟帖:真假??? 回帖:靠谱渠道消息保真,靳是她的大金主,后来玩腻了,现在和邬嘉葵才是正经谈恋爱,龙七和靳的关系在公子哥圈儿里也是公开秘密,当时想包龙七的还不少,但人家攀上靳,飞上枝头了看不起别人,呵呵,她的粉丝真可怜,神颜又怎么样,还不是明码标价,刚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男方的,抱走小的是要做DNA鉴定,要不能分?以为靳家那么容易进? 她算知道“造谣”这两个字能恶心到什么地步了。 看完回帖的那一秒倏地把手机摔向车头,方璇近乎尖叫:“这是我的手机!!” 叫归叫,方向盘一点儿不歪,方璇紧接着吼她:“你不会建个小号骂回去啊干嘛摔手机!人家知道你生气吗?只有我手机知道你生气!但他妈的这事儿关我手机什么事!” “你再烦。”龙七瞪她。 “还凶我?!”方璇腾出手往她肩膀推一记,“凶我!” 龙七起身往后座拖狼牙棒,方璇的方向盘这时候歪了,腾着右手拼命拉住她:“消消气消消气,我给你小号,我把我小号给你!” 后来往副驾驶上坐着,方璇的方向盘也掰正回来了,惊魂未定地看她,她从微信列表里找着窦浚云聊天框,提出靳译肯的手机号直接拨打,方璇问:“你打给谁?” “别烦!” “你他妈……” 方璇的粗话冒出个头的同时,那端在两记呼叫声后“咔”一响,对方接了,她的声音压住方璇的声音,排山倒海地怼过去:“分手三个月还能跟你牵扯上我也是服了,靳译肯你要跟邬嘉葵谈恋爱,可以!先把你那些身后事收拾干净!别动不动就让人把脏水泼到 分卷阅读207 我……” “疤是怎么来的?” 靳译肯的声音不疾不徐,在她的排山倒海之后镇定地反问,时隔两个月,没有杂音,没有风声,她的火气还没发完,暂停一秒。 “我后天回国。”他接着说。 …… 咔。 在龙七恍神的那一下,他就挂了,火气还在喉咙口酿着,方璇又推她一把:“他说什么?” “我不知道!”她心烦意乱看方璇,“你烦死了!” “嗨呀,把你丢马路中央信不信!” 但方璇最后没把她丢马路中央,怕高速停车扣分,这姑娘永远嘴巴比行动硬,后来还是把龙七送回颐明湾了,她下车的时候仍没消气,拖着行李箱就走,方璇开着主驾驶门,半个身子露出车顶喊她:“你脸可真大,你不请我吃一顿小龙虾啊?我油费不要钱的啊!” “下回。” “你说什么??”方璇没听清,拉高着嗓子喊。 她猛回身:“我说下回!!” 回了公寓,行李箱在客厅滑行,她往沙发上躺,老坪给她发消息来了,原来网上那些消息从一周前就有苗头了,原本只是几个人在回帖,后来被一营销大V关注发博,星火燎原,今天晚上才开始爆的,他调查了,围绕怀孕话题讨论的大多是实名ID,注水成分不大,属于正常八卦,只是后来歪楼将话题引导到“校妓”上的几个ID,被查出来都是邬嘉葵那边的狂热粉。 这些狂热粉从她与邬嘉葵同剧组开始就盯她很久了,认定她抢了主子角色,一副要替主子讨回公道的架势,这回不知道从什么“靠谱渠道”挖来的消息,看见对她不利的帖子就去跟楼煽风点火,造得不要不要的。 “这事儿也没法和邬嘉葵那边沟通,个别粉丝单方面行为,人家不认,”老坪说,“真要追究就应了外界贴的“炒作”标签,只能先不理睬,况且现在咱这边的粉丝也在炸,两波人正骂得口沫飞扬的,你要有回应,在外界看来可就是“正主下场撕人”,关注度更高更广不说,升级成另一个性质的事件了,难看。” 说完后,又给她发了一个微博链接,她点进去,是邬嘉葵团队的官微。 人家机灵着呢。 事件还没发酵之间,团队微博就po了张她从英返国参加亚美奖的登机照,所以事情闹再大,邬嘉葵这会儿也在飞机上关着手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任何帐都算不到她头上,航班时长十三个小时,多的是时间给她的团队做充足的危机公关,还顺带提醒了吃瓜群众关注最新一届的亚美奖,她邬嘉葵可是年纪最轻的影后候选人。 反正就是死活不揽这事儿。 “这局就没法破了?”她问老坪,“我这就变成生过孩子的校园交际花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应。” 老坪答。 可是这局当晚就被破了。 破局的是靳译肯。 老坪还没想好采取什么措施,靳译肯的措施就来了,简单粗暴。 凌晨四点,国内最牛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官微发出了针对营销大V与造谣ID的律师函, 律师函开头明晃晃地挂着“受靳译肯先生之委托”的字眼,那些造谣他和龙七高中往事的ID通通在列,大小号一个不漏,因为“上述侵权行为人散布的关于靳译肯先生与龙七小姐怀孕生子包养等信息完全是虚假的,恶意的”,且“该行为已严重侵犯了靳译肯先生与龙七小姐的合法人身权益”,所以“我律师事务所已接受委托,对相关侵权行为进行了证据保全,如侵权行为人未能停止侵权或致侵权损害后果扩大,则本律师事务所将接受权利人的进一步委托,通过法律途径追究所有侵权行为人的全部法律责任”。 这些被提名言论中,还包括一条造谣他和邬嘉葵已有恋爱事实的言论。 没有花哨的公关,没有九十九道弯的话术,一纸法律公文,客观冷静的黑纸白字,把当晚浮躁的社交网络都镇住了,营销大V删了博,论坛贴主也删了帖子,形势微妙反转,之前嚣嚣叫嚷的邬嘉葵粉丝被无形打脸,正主邬嘉葵至此仍在飞机上“毫不知情”。 是他的作风。 律师事务所九点才上班,这篇律师函在凌晨发出,及时有效,大部队群众起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话题只有营销号的道歉,而他做这些事的同时,没有与她有任何商量。 早上五点,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被撤下热搜榜的造谣话题,每刷一次,话题的热度就下降一名,而“龙七 靳译肯”的话题取而代之上了前五,老生常谈。但她知道这不是靳译肯的什么“留情”,恰恰只是这事儿牵扯到他了,他给自己撇脏水,顺便捞一 分卷阅读208 把她而已。 也是他的作风。 老坪发来信息,让她上午九点来工作室试衣服,Fire&Gun送来了她今晚出席亚美奖的礼服。 “这场风波没有完全过,你今晚还得和邬嘉葵同场,网络上的战争打完了,纸媒那儿可都虎视眈眈着,充分休息,好好准备。” 龙七回:你这个废经纪人。 老坪:……好了知道了祖宗。 随后,又切回手机的通话记录,手指在凌晨一点多打出的那通号码前停顿几秒——在靳译肯的号码前停顿。 英国这会儿应该是夜里十一点左右。 天外白肚微显,晨光与早风漫进阳台,她在沙发上坐着,按下拨出键。 放到耳边。 从拨出号到等待呼叫的这短短几秒内,手机那端无声,她呼吸着,指头在膝盖上一下,一下,一下缓慢地点动。 点动到第四下时突然掐断电话,拨叫都没成功,就被她连着手机往茶几上滑,她仍往沙发上靠着,抚了抚额头,叹出一口气。 考虑到昨晚的一场风波,Fire&Gun送来的礼服临时做了调整。 原本是一条中规中矩的希腊风拖地裙,但现在从连体长裙换成两件套,上身是白色的细吊带,露背,吊带由钻连成,在背后交叉装饰,下身黑色女神裙,开叉露长腿,腰部做镂空设计,露出平滑的腹部,气场逼人。 露出腹部才是重点。 这品牌真会随机应变的。 老坪对这安排也满意,她腰本来就细,不怕露,也好借这破一破怀孕生子的鬼话。 颁奖礼八点开幕,红毯六点开始,五点时直播就开启了,现场有各家粉丝与数百家媒体驻守,主持人阵容严阵以待,来自地面的光亮足以照亮夜色,照得每个人肤色都亮晶晶的,四月微风游走,她在进场车的后厢坐着,手肘抵着车窗,打手机游戏。 今晚她只是作为邀请嘉宾走个形式,无作品无提名,在席内当四个小时的观众,还得看着邬嘉葵提名,本来就不想来了,但臧习浦很早就邀她做自己的女伴,她因此沾光,能走个红毯压轴,老坪冲这非赶鸭子赶她上架。 玩着的仍旧是那个DoodleJump的app游戏,她到现在也没玩过靳译肯在里头留的战绩,好不容易接近了,后座的车窗突然往上升,手肘被带了一下,游戏里的小怪物一下子跳空,“咻”地往下掉,她脱口而出:“靠。” 副驾驶的老坪倏地回头望她,臧习浦笑了笑。 她抬眼看老坪,老坪的眼睛往臧习浦那边斜,她这才慢悠悠退出游戏,然而臧习浦说:“我试试?” 她看去。 臧习浦向她伸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地勾了勾,她将手机放他掌心,老坪安心地回过头去。 “以前看我侄子玩过这。”他拿着,上手操作。 “臧老师的侄子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大。” “那他还玩这?”她叠着腿,手肘撑着膝盖,手背抵着下巴,“光我玩,就没少被嫌弃。” 臧习浦往她看一眼:“他追女孩,那女孩爱玩这。” “那他追到了吗?” “他现在的女朋友不喜欢打游戏,我想,可能没追到。” 话音里带着笑。 那小怪物带着“duang”的音效不断往上跳,龙七撑着下巴看,车子缓缓行进,窗外华灯初上,隐隐传来红毯处的粉丝尖叫与司仪主持声。 “臧老师好像是这次亚美奖的评委会成员之一?”她随口问。 副驾驶的老坪抬眼,透过后视镜往她这儿望着。 “嗯。” “那这一届亚美奖的获奖者名单您都知道了?” 老坪在前座假咳一声。 “你想知道吗?”臧习浦反问,这么一问老坪就真咳了,在前座狂拍胸脯。 龙七不搭理。 “没有保密协议这种东西吗?告诉我,会不会不符合规矩?” 小怪物仍往上跳着,臧习浦的注意力看似全神贯注在手机上,回她:“你在我这里可以没有规矩,七七。” 龙七的眼神接着往老坪那儿飘,肩头轻轻地耸一下,一副“你看,人家非要告诉我”的意思,老坪在嘴上做拉链状,警示她别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最佳女主角是谁?”她别头问。 老坪翻白眼。 臧习浦操作着游戏,温和地应:“你有人选吗?” 分卷阅读209 >“大热门就那两位咯。” “的确在那两位中。” 她的指头抵着下巴,看着臧习浦,老坪又在前座假咳,妄图打断她的追问,反而臧习浦毫不避讳地说:“是嘉葵。” 指头与下巴轻轻地分开,她往椅背靠了靠,脸上没表情变化,臧习浦问:“失望了?” “没有。” “评审作业分三个阶段进行,涵盖幕前幕后专业人士,嘉葵的表现确实比以往亮眼,尤其是一场哑戏,有突破级表现,她的未来不可度量,奚静虽然也好,缺少了点灵气。” …… “不过。” 龙七看着他。 “你去年才出道,今年没有你的作品,但明年有。我希望明年是你。” 他这么说着,终于也看向她,两人的视线在安静的车厢内对上,没过两秒,她立刻指手机:“盯着您那游戏。” 小怪物“咻”地一下往下坠,但他笑笑,将手机递回她手上:“上周和邵导吃过一次饭,他提到你。” 老坪的视线又从后视镜飘过来,龙七看着游戏页面的数据,靳译肯的记录被臧习浦刷新,到达一个新高分。 她的手指在机身边缘敲了敲。 “他说上个月的《边境》试镜,你没有去。” “我之后一直在国外,昨天才回来。” “可惜了,邵导那部戏很好。” “邵导给我的试镜角色是女二号,”她慢慢地讲,“那个角色很边缘,我不喜欢。” “你喜欢哪个角?” “我要是喜欢,我会去争。” 龙七回。 车子缓缓停下,车窗外是数百米长的红毯与各家媒体的闪光灯,臧习浦开门前落一句:“七七,圈子比咖位重要,邵导的片子,角逐的都是国际奖。” 随后,一片铺天盖地的掌声透过门缝涌进车厢,臧习浦下车后,弯腰向车内的她伸手。 数百米的红毯,镁光灯无数,现场都是记者提问与粉丝尖叫声,她还没挽上臧习浦的手臂,手就被他牵住,挺有力的,在她整理裙摆的时候,他特稳地搀着她。 到了签名墙前,记者蜂拥拍照,镜头都下意识地往她的腹部扫,臧习浦的手摆放在她后腰处,等差不多时候,向记者们做了个按压手势。 闪光灯渐渐减弱,主持人上前作简短访问。 访问快结束的时候,按流程红毯部分就收尾结束了,但是红毯入口处又驶来一辆黑色林肯,龙七向那儿看,看到车门一开后,在上部合作的电影导演牵引下,下车的邬嘉葵。 “邬嘉葵小姐飞机晚点,红毯顺序临时调整了。”主持人摁住麦克风,在两人之间轻声提醒,眉宇间也挺尴尬的,又像臧习浦连说几声,“不好意思臧老师,不好意思。” “没事。” 臧习浦对年轻辈永远是照顾式口吻。 但是记者们就没这么好心了,一个个地等着“两花针锋相对”的戏码,呼唤龙七,用再拍几张照的借口留她。 邬嘉葵正从入口处来,她穿一件裸纱的礼服,肩部纤细,肌肤遐白,挺仙的少女感,平时垂耳的短发松松束起,脖颈旁的耳环被风吹拂着,轻微晃荡,天真有邪。 眼睛很亮,嘴角含笑。 她的粉丝尖叫。 龙七随着臧习浦上阶梯,两方的距离拉开,记者仍在后方呼唤她,她充耳不闻。 但是进了会场就由不得了,臧习浦作为颁奖礼引言人先往后台去了,而龙七在席位中间的过道停步,往后转身,正好碰到往她这儿下阶梯的邬嘉葵,邬嘉葵慢慢地往下走着,两边席位满人,颁奖礼即将开幕,两人狭路相逢,颇有耐心地对看一眼,随后龙七别过她,往标有自己名字的席位去,邬嘉葵则轻轻地晃着手包的链子:“我昨天没睡好。” “可我懒得和你讨论睡眠问题。” “你猜是因为颁奖礼,还是因为某些谣言?” “大概是某人打了你的脸吧。” “你的谣言一个晚上就破了,而我还被人追着扣帽子,”她淡淡笑,“人都觉得是我在阴你。” “哦所以不是你在阴我,你跟朵白莲花似的无辜。” 龙七走上一个台阶,两人并肩,邬嘉葵的手这时握住龙七的手臂,使她步子一顿。 “对,”她说,“不是我在阴你,是有人在阴我。” 双眼对视,说得平稳又简短,随后手臂上的力道消失,邬嘉葵往下一个台阶,与她交错而过,与前方的长者俯身微笑互相招呼,陪同入 分卷阅读210 席。 龙七在原地看了她一眼。 而后的颁奖礼,她在席内坐着,手机静音玩游戏,玩到兴高时收到老坪的一条短信,让她把手机放下去,刚刚网络直播的镜头扫到她了,还把她游戏页面上的ID号给抓得一清二楚,上热搜话题了,她抚着额头退出游戏,前边儿大屏幕正好在播电影届前辈对此届亚美奖的祝语,正好切到焉文菁。 场内一阵热烈掌声, 焉文菁真是特别美了。 作为蝉联三届亚美奖的影后,以及国际三大电影节大满贯得主,她虽然是电影前辈中年纪最轻的女星,但独独担得起这地位,背景是在一阳光明媚的白墙前,说了一句简单的“大家好”,就又引起场内一片掌声,笑颜温婉,黑发轻束,轻妆,因为久不面对镜头,脸上一丝日常化的笑意,有阳光与树影相衬,一点看不出35的年龄痕迹。 龙七对她是服气的。 这种又美又有才情的女人,在最年轻的时候最努力,什么都玩过,什么都演过,把想做的事全部做完后,即使在事业高峰也逐渐淡出专心另一份人生爱好,活得潇洒自如随自己,不曾留恋任何名和利。 真棒。 祝语环节结束后颁了“最佳摄影”、“最佳音乐”、“最佳服装设计”、“最佳剧本”等若干奖项,邬嘉葵那部公路文艺片的剧组已经分走三个奖项,属于年度佳片,另外几个奖项由其他几部热门片包揽,其中包括奚静所在的《春冬》剧组。 到了中间环节,主持人向众位嘉宾介绍此届亚美奖的评审团,邵国桉作为这次评审团主席,发表了十分钟左右的言论。 龙七扣着额头,想打哈欠。 晚间十点三刻时,终于到末尾环节公布最佳男女主的时刻。 …… 臧习浦作为最佳女主的颁奖嘉宾,手中拿着装有获奖人名单的信封上台,光打在他的丝绒礼服肩身上,他独独站在那儿就像是一部电影了,台下掌声雷动,龙七别头,看向不远处的邬嘉葵,她也轻轻地鼓着掌,沉静地看着前方,脖颈旁的耳环无声晃着。 龙七看着这个即将成为亚美奖史上最年轻影后的人。 看着这个放下事业,在英国陪靳译肯玩了两个月的女人。 心口轻微起伏后,淡淡地收回视线,拿着手包起身,旁座嘉宾抬头往她看,她进入镜头扫不到的过道。 镜头现在正忙着切给五位提名候选女星,臧习浦从信封中抽出名单,低头看。 龙七抬额看一眼。 臧习浦低头凝望名单的时间似乎长了一点,略有皱眉,龙七收视线,继续上台阶,往看台出口处去。 大屏幕上,邬嘉葵安静地注视前方。 另四位候选女星,或微笑或宁静等待,心口轻轻起伏,各有姿态,场内万籁俱寂。 …… “第57届,亚美奖,最佳女主角获得者是——” 声音在身后响着,龙七走到出口处,工作人员为她开门,一片光亮投来。 臧习浦抬头,对向话筒,沉沉道:“奚静。” 场内掌声雷鸣般起的同时,龙七在光亮中回身,长发从肩后跃到肩前,奚静的镜头迅速在屏幕内放大,她起身接受《春冬》导演的拥抱与旁人祝福,但是龙七皱眉,再看向台上的臧习浦。 臧习浦身边的主持人热情鼓掌,他本人只微笑,不鼓掌。 镜头跟着奚静上台,途中扫过前排的评委会主席邵国桉,那一刻回想起两个月前偶遇的奚静与邵国桉那一场饭局,龙七看着这一切,感受着全场的狂欢,奚静穿一袭碧色拖地礼裙,上台接过奖杯,朝着臧习浦轻轻俯身道谢。 镜头扫回观众席,邬嘉葵在原位坐着,随着众人鼓掌,嘴角微笑,不漏情绪。 她又想起邬嘉葵开场前抓着她的手臂说的一句“不是我在阴你,是有人在阴我”。 和臧习浦的一句“圈子比咖位重要”。 心口轻微地起伏,提着裙的手轻轻松开,裙摆及地,家世显赫的邬嘉葵都护不住的奖杯,晦涩不明的所谓圈子,明明都不干她的事,却似乎敲打痛了某根神经,台上的臧习浦遥遥望着她,因为这个圈的暗黑一角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而略带担忧地凝视她,而她在出口处短时间驻足后,在奚静开口致谢前,别头离开。 …… 与此同时,夜间十一点整,一架来自英国伦敦的航班在国际机场落地。 她不知道靳译肯到底是为了她的谣言还是邬嘉葵的惜败而回国,还是他正好拥有近一个月的复活节假期,她只知道那将是她人生起起伏伏最剧烈的一个月,如履薄冰,又如烈火 分卷阅读211 烧干柴。那些爱恨与妒欲在这个越来越大的圈子内,伴随着干柴崩裂声,燃得越来越旺,每一个人都逃不开。 第九十章 不服 投诉 当晚十二点时,网络爆了,奚静得影后的消息占据热搜第一位,而“邬嘉葵 失望”的话题占据第二位。 首先,她的粉丝泼龙七脏水的这回事被“个别网友”翻旧账,又以星火燎原之势遍布全网,引发路人站队,与此同时,她的粉丝内部也出现了严重分歧,一部分事业粉恨铁不成钢,她们以从小看着邬嘉葵长大为名,见不得她“放浪形骸堕落自我”的样子,从她混夜店及抽烟的事件爆出来时就颇有微词,连续忍耐半年,忍了她浪费两个月黄金上升期跑去伦敦做“陪读”,忍了她不顾形象在ins放置文身照的过火行为,忍了她长期搅合在富二代圈子的“倒贴”行为,但在今晚惜败亚美奖后终于爆发,细数邬嘉葵的不努力不作为与有恃无恐,前有奚静拿奖警醒,后有龙七拿下Fire&Gun代言,不甘心啊,觉得粉她很不值啊,在微博评论区逐个发表长文“脱粉”,怪她拿不到奖,怪她辜负了家人与粉丝的期待,怪她违背了初心,怪她恋爱大过天。 都怪她。 一场粉丝diss自家爱豆的战争就这么无炊烟地打响,浩浩荡荡,满屏“失望”字眼,看得路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可怜的邬嘉葵。 本身就是这么个人,本性里就有放浪形骸的特点,所谓的“倒贴”富二代圈子,也不过是自小生长环境中的正常交友,但由于偏离了粉丝们长期接触的人设,而遭到近乎病态的抵制,希望她赶快拾起“初心”,回归“自我”,但她拾哪门子的初心,回归哪门子的自我。 终究爱的还是她的皮囊,否则也不会拒绝接受真实的她,偏偏很多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任何人都走不出这个怪圈。 龙七事后没参加颁奖礼后的明星晚宴,她十二点整到家,累得不想卸妆,瘫在客厅沙发上躺尸,一个瞌睡过去后就是两个小时,要不是被楼下传来的嘈杂噪音弄醒,应该会一觉睡到隔天早。 一开始没弄清来源,烦躁地打了物业投诉,后来物业回电话,说是楼下在办派对,脑内听到“楼下”两字,心就钝了一下,反问:“26层的业主回来了?” 物业不便回答,只说,将阳台的门关上可以起到隔音效果。 整个脑子都清醒了。 想起前天靳译肯电话里的一句“我后天回国”,她呼气时,都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湿气,而后进房换衣服,开门往电梯去。 电梯到达26楼。 梯厢缓缓停稳,上下浮动,等门开启,这一层震耳欲聋的派对音与游戏玩闹声就涌进来,分贝比在楼上听的大了好几倍。 她刚要出,电梯门就被一男生的手拦上,一身的酒味漫过来,这男生眼熟,是以前靳译肯圈里一个二代,人胳膊底下还揽着一姑娘,也喝大了,龙七往旁折出电梯,当这俩透明人,人进了电梯就拥吻,她接着往外走,看到开着的公寓门。 里头放着震荡整个空间的音乐,隐约听出Bryce Fox的《Horns》,与此同时,从开着的门一角看到灯红酒绿中走动的人堆,她抚着臂走近,里头碰杯声,游戏声,女孩盈盈笑语声,男生巨吼猜拳声都越来越近,酒瓶子在地上滚动,烟圈缓慢漂浮在半空,冰块在杯子内撞击,听到飞镖刺破靶子的声音,也听到泡腾片在水中反应的“呲”声。 等踏入门内,乐声更剧烈。 鼓点震着空气,里面的人往外去,外面的人往里进,一个个与她擦肩而过,她看着满公寓的狂欢,看着这幢她住过的房子此刻成为一堆年轻的二代和模特艺人们“搞趴”的地方,灯在晃,餐桌上摆满酒水,副厅有一块巨型的“亚美奖”奖杯立牌,大部分人聚在那儿。 他们正在用飞镖射击那块已经满目疮痍的立牌,每射中一回,就传出一阵叫好鼓掌。 纸醉金迷。 她轻轻呼吸,往主厅看,还没看到要找的人,肩部就突然被一揽,脚一晃,还没站稳,班卫的声音从她边儿上大声窜出来:“你也来了咯?你俩复合了?孩子她妈?” 随之闻到不小的酒味,她别头,看着已经喝得眼睛都迷糊的班卫,这人最近都在忙巡演,时隔几个月不见还那么自来熟,她反问:“孩子她妈什么意思?” “不是说你俩有一私生子……” 龙七往班卫膝盖就是一脚,他五官扭曲,俯身捂膝盖,活生生皱出了双眼皮褶子,她又问:“靳译肯不是你情敌吗你来这儿干嘛?” “这儿有酒有邬嘉葵啊……我靠你这脚真有点重,我缓缓……我靠……”他直不起身来,她懒得搭理,继续往四周环视 分卷阅读212 ,没看见靳译肯。 却看见在阳台上抽烟的邬嘉葵。 她也没参加颁奖礼后的明星晚宴。 龙七将手放进衣兜,遥遥看她,任满屋子的狂欢气氛,一堆人聚在一起为她报“惜败”的仇,阳台却像一个私人世界,她的裸纱礼裙换成了人鱼姬色吊带连身裙,腰抵着阳台栏杆,双肘搭着栏杆,指头间夹着烟,夜风刮得她脖颈边的短发凌乱,白色的烟从她嘴边缓缓地吐出,又瞬间被风刮散。 龙七往那儿走。 邬嘉葵的思绪并不沉,随着声响缓缓望一眼,烟气儿在嘴边漫着,笑一笑:“吵着你了?” 这个点应该是她在网络上被讨伐得最严重的时候,龙七往另一边的阳台栏杆靠着,看对楼:“你不怕对面有狗仔?” “这个地段的房狗仔租不起,成本太大。”她说着,抖了抖烟灰,“你走得比我早。” “我知道结果。” 邬嘉葵的嘴边依旧笑吟吟的:“结果让你满意了?” “得了,你也早知道结果,演得跟什么一样。” “从奚静那儿的人放料给我粉丝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想干嘛了。”邬嘉葵转过身,面朝阳台外的夜风,头却转回来,仍看她,“你知道是哪些料吧?编得跟八点档似的,” 高楼风寒,大半座灯火通明的城市俯瞰眼下,远处有江与游轮,邬嘉葵说:“颁奖后还来这么一遭,看来是想趁热打铁彻底弄垮我。” 手臂悬空在阳台外,烟头在风中忽明忽暗。 龙七看着她此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没以前那么伶俐了,有那么一刹那的念头想把臧习浦在车上对她的认可说出来,可在她开口前,邬嘉葵又迎风吐出一口烟:“但是我也把她从《边境》女一号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 “就在她拿走我奖杯的前三分钟。” 那句话卡在喉口。 冷风刮过耳畔,垂在衣兜中的力道也变沉了一些,龙七看着她的背:“你们做了交换?” “不是交换,是博弈。” 邬嘉葵说着,终于回过身,烟气在周身漫着,她没多说什么,龙七这刹那,却通过“博弈”两字清晰地看见掩藏在这场颁奖礼背后的层层操作,邵国桉的圈子,邬家的圈子,圈与圈之间的碰撞与融合,明枪与暗箭的交手,风多凉,她无话可说。 前一刻对这个人丝微的同情全部收回来了。 也是这一刻起,才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多精通门道的小狐狸,波谲云诡的娱乐圈对她来说就像是自家后院的花园,而这只小狐狸接着说:“你知道我纹了身吧。” 龙七淡呵一声。 “靳译肯没关注我的ins,他还不知道。你看得出我的文身在什么地方吗?” 她的双臂与双肩光滑,裸露的小腿部分也没有痕迹,龙七想走前,她轻轻地抬起右膝,手往裙内挪,慢慢地撩开裙摆,龙七就看见那行纹在她右腿内侧,接近根部的“Just Keen on You”。 “他马上就会知道了。”她说着,手盖住裙摆,文身转瞬即逝,离开栏杆,夹着烟经过龙七,“我今天被人阴走了奖杯,又被全民黑,那么失落。” 房子内的音乐到达一波高昂的鼓点,邬嘉葵进屋,龙七看着她的背影,她懒洋洋地高举起夹烟的手,笑着对屋内人喊:“影后算个屁!” 有人吹哨,有人大声喊“Wu~”。 还有一个人,在人头攒动之间慢慢地走,摇着杯内的酒,冰块轻微撞击,搅着一颗小药丸。 而龙七在原地冷笑。 看上去最无辜的人偏偏最胸有成竹,一层一层的罗生门毫不疲倦地演着,她别头看阳台外高层大厦,受着一记凉风吹,长发扬起,再回头往屋内看时,那个摇着冰酒的人也慢慢从人群中走出。 邬嘉葵向他走,众人向他看,龙七的视线渐渐落他身上,看见他摇着酒杯的手腕,看见他插着兜的右臂,看见冰块在灯光下的晶莹反光,也看见那些红色绿色的光从他的手臂扫过时一明一暗的纹身,心因为看到他的脸而刺了一下,下一秒,他的脖子被邬嘉葵的双手揽上。 邬嘉葵的指间还夹着烟,揽着他,到他耳边低语。 而他一边听着,视线一边落到数米之外的阳台,孤身而站的龙七身上,两人越过狂欢的主厅安静地对视,她看着时隔两个月不见的靳译肯,他则慢慢悠悠地喝一口酒,那颗几近融化的药丸顺着杯沿入口。 而后,他打断邬嘉葵在他身侧的耳语。 手 分卷阅读213 在肩头轻拍一下,在她耳边回一句话,邬嘉葵放下揽着的手,他将杯子放到一边柜台上,从果盘拿一颗苹果,这会儿终于正式看龙七,食指朝她一点,额头朝书房倾了倾。 指完她,自个儿就先往书房走,邬嘉葵在原地抱手臂,往阳台方向淡薄看过来。 龙七又在冷风中叹一口气。 他这一副,“进去跟老子算账”的架势。 往书房去的时候,副厅的“亚美奖”立牌正好被打烂,外头一派狂欢气氛,属私人区域的书房,主卧,客卧等房间倒安静,靳译肯这人还挺主次分明的。 龙七进门,他正坐在书桌边沿,苹果咬了一口,在他手中转悠着,他朝她腹部抬了抬下巴,开门见山:“怎么来的?”· 门没关,她这会儿不像两个月前说“干你屁事”这类的话,她只说:“你现在又要对我人道主义关心吗?” “我好歹要知道我背的这口锅怎么来的。” 他指网络造谣事件。 龙七看着他,两秒后返身关门,门板一闭拢,外头的嘈杂声就隔了遥遥一层,她接着脱衣,当着他的面解外套,将T恤也从腰间提着脱下,靳译肯的苹果在手掌心转着,不动声色地看她,书房的灯光呈暗黄色,她的长发落回肩头,T恤落地板上,仅剩一件细带背心,她撩着背心衣边,指着腹部的疤说:“这条啊,陪了我快四个月,来历还真跟你有关,但你准备好听没有?” 靳译肯没说话,但他此刻的眼神很有劲,就是“看你还要造出什么次”的样子。她往他走:“那么我先把话说这儿,靳译肯,你还真是个厉害的人,你够能的。” “跟你分手这几个月是我最难熬的一段日子,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没有一天是他妈甘心的,随便见一个男人都忍不住和你作比较,妈的没有一个比得过你,我脸也打够了,这一身硬骨头也塌得差不多了,你要真对我没什么意思,我这辈子也就这样凑合着过了,你今天想知道这疤怎么来的,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如果前天被造谣的是白艾庭或者邬嘉葵,你会做相同的事吗?” 这口气说完,已经站在他身前两步的距离,灯光幽暗,房间外的鼓点一声声地打进来,靳译肯看着她,不回答,而她抬手,揪起他的衣领:“因为我现在对你一点招架力都没有,所以别乱关心我,要么麻利地跟我复合,要么丁点儿甜头都别给我,别弄疯我。” “我弄疯你。” 靳译肯独独重复这一句,两人的双眼灼灼对视,龙七说:“是啊,你看我一眼,我就想把你睡了。” 话音落后三秒,一眼不眨地瞪着他,外头的音乐一层一层地传进来,喧嚣声消去,仿佛只剩音乐里男音的低唱,随后,靳译肯起身。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逼近,感受到他的呼吸与衣服上的香味,有意识地后退四五步,背部砰一声抵靠墙,靳译肯仍站在她半个指节的距离内,高她一个头,压制性地堵着她。 “我忘不了你,”她定锤似的,又趁热打铁似的,问,“你还爱不爱我?” 他偏偏就是不回答。 她的话他听着,她这颗火热跳动的心他也看着,但仿佛把自己藏在了太过深的茧内,就算听到这样直白露骨的告白,也照例需要判断的时间,直到三秒过后,右手手心才突然感受到他手指的触碰。 那一刻心内微妙地悬了一下,她没有低头,看着视线前方他的下巴,两人都沉沉地呼吸着,他像是试探,指头在她的手心缓缓划着,指腹与肌肤摩擦,往上,划到手腕处。 痒。 好像要握住。 随着手心接触面的扩大,心跳渐快,就像是背着大脑偷情的举动,又像某种昭然若揭的前兆,在狭窄的空间里剥夺她的理智与自控力,她的头皮有点儿发麻。 门口传来短促的敲门。 那一刻,靳译肯往门看,她看到他侧颈耳根处新的字符纹身,外头传来一男生叫喊:“译肯!酒没了,你这儿送酒的外卖电话给一个!” 他的手又逐渐离开她的手心,前面那阵呼之欲出的暧昧戛然而止,龙七当时没什么好说的,无声地笑了笑,抚着臂捋起额前的头发。 真是有本事的人,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她,反过来弄得她丢盔卸甲。 靳译肯看上去恢复常态了。 火机“嚓”一声响,他还打了根烟,而她捡起地上的衣服,他眯眼看着,她打开书房的门,关门前留一句:“混蛋。” 砰! 她关门的声音巨响。 主厅的邬嘉葵与周身友人都看过来,副厅聚众的人也往这儿看,看着独独穿着一件吊衫的龙七,她快速越过她们,人群中突然窜出方璇的一声叫喊:“咦你干 分卷阅读214 嘛去?” 等她出了门,方璇又改口:“操不对,你来干嘛?小贱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电梯门隔开方璇呼之欲出的粗话。 一进自个儿公寓就将衣服都扔地板,扔得特别重,发泄着一股气,对靳译肯的表白就像扒光了她自己,弄得她浑身都不逮劲儿,而多次质问都收不到的回应更像火炉一样烤着她,恼羞得不行,在地毯上徘徊来徘徊去都压不住,最后克制不住,尖叫一声。 死靳译肯。 尴尬死了。 然后睡不着了。 楼下还在“搞趴”,响得震耳欲聋,她往物业狠狠投诉了三回,都因为“她是租客而楼下是业主”的原因被冷淡处理,又气了她一回,往冰箱拿酒喝,发现酒也没了,水也没了。 好他妈气。 气得胃都疼了。 凌晨三点的光景,她套着连帽衫,在小区楼下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进口超市饮品区,往购物车内放成堆的碳酸饮料与啤酒,而后在零食区逗留,拿着一包巧克力豆看生产日期。 100克的巧克力豆,热量是498大卡,她在脑子里换算需要做多久运动抵消,那会儿才好不容易把靳译肯三个字从脑内挤走,但肩膀处突然承受重量,有人把下巴压在她肩上,同时说:“这个点你吃……” 吓得龙七粗话都快骂出来了,巧克力豆整个儿往购物车里掉,立刻回身,方璇因为她过激的反应往后退一步,脑袋和双手缩在宽大的潮帽衫里,懒洋洋睨她:“吓死我了。” “你有病没有?” “作什么呀反应这么大。” “我就问你有病没有!” “你这个点吃巧克力很有问题好不好,赖我那顿小龙虾又不请。” 她指龙七,比了中指,但袖子太长,出不来手指头,龙七反问:“你这个点在这里跟个鬼一样的干嘛?” “买酒。” “就你一个?” “我们两个。”循声往后看,看到零食区入口推着购物车的邬嘉葵,她也穿着件有帽子的外套,双手搭在购物车扶手上,撑着下巴,“原来你们两个也熟啊。” 龙七一句话都懒得给这两人。 拉着购物车就走,但是在柜台结账的时候又碰上了,邬嘉葵要的全是酒,柜员又只有一个,结账的速度奇慢,龙七抱着手臂靠在柜台边等,邬嘉葵也在等,突然说一句:“你那套房,租期是半年对吧?” “关你什么事。” “就随口问问咯。” “你随口管的事挺多。”结账完了,她提着塑料袋走。 但邬嘉葵那句话她记着了。 回楼上后,之前的胃疼隐隐加重,她喝了一杯温水,往药箱里搜了一遍没找着胃药,无可奈何地给楼下物业前台打电话,问人家那儿有没有备胃药。 高端小区的服务就是好,前台小姐说替她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开着的药店,找着了就送上来,之前被区别对待的气稍微下去了一点。 但巧克力豆吃不了了,把剩下半杯子温水喝完后,她往沙发上躺着,开着电视,盖住楼下的声响,胃疼因为温水稍微缓和一点,好不容易要睡着的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 班卫的来电。 情绪又上来了,没好气地接,班卫那儿一股子嘈杂音,问她:“七七,靳译肯在不在你那儿?” “不在。” “哦。” 班卫挂前,她反问一句:“怎么了?” “没事儿,他刚才喝了挺多的,这会儿人不见了,车钥匙也不见了,怕他这个状态去开车,真不在你这儿?” 玄関口门铃响。 “怕他开车你往停车场找,我这儿是停车场吗让你一下两下问的。” “你那儿来人了?” “楼下物业,给我送药的。” 到玄関口,将门打开,她将这句话说给班卫的同时,看见门廊外站着的靳译肯,廊口的光安静地覆在他肩上,他的右手在身侧垂着,拿着一串车钥匙和一板药片,抬眼看她,她把着门的力道一虚。 班卫的电话被方璇抢过,方璇问:“到底在不在你那儿啊?” “我问了没在。”班卫的声音。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真不在,”龙七打断,看着廊口的他,一字一字,回方璇,“别烦我了。” 这句话落的同时,靳译肯进门。 她手下的门在他的力道下关闭,砰一声响,龙七的 分卷阅读215 后腰撞到五斗柜,手机啪一下落地毯,她想过无数次他回来后的景象,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楼下的乐声遥遥传来,摩擦空气,她迅速说:“你今天要是对我耍了流氓不负责,我弄死你全家。” “你先弄死我。” 靳译肯这句话落得掷地有声,下一秒就把她嘴亲住了,很利落,之前对他说那些话的化学反应全在此刻发作,拇指紧接着摁她下巴要她张嘴,她节节后退,跟着他撞到副厅的餐桌,桌旁椅子咚一记倒地,她终于被摁得张嘴,靳译肯的手撑着餐桌将她整个儿圈住,一点儿都不客气,近乎激吻,她心口起伏得厉害,后来人被他提起来,手刚扶稳他的脖子,又被他霎地放主厅沙发上。 散落的头发被他的手臂压着,整个身子也被他压着,楼下的喧闹不停,热吻也不停,时隔太久了,从没这么久过,乃至这火一点即着,两人都是被引诱的那一方,他的手探进她腰间,将她连帽衫脱掉,紧接着脱自个儿的上衣,龙七解他裤子拉链。 与此同时,门外又传来方璇恼人的叩门:“龙七你给我出来!我又找到个动力沙视频了!这次的巨牛!” 靳译肯抱着她的肩,她因他突然施加的力道而闷吟一声,极具占有欲,方璇仍然叩门,靳译肯的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她抓着他手臂处的纹身,在他撑起身子时盯着他的眼睛,眉头轻蹙,一直盯着,后来额头又碰到他的肩膀,闷吭一声,他进得很深,方璇捶一记:“靠你睡了啊?不是刚还接电话吗!” 她继续充耳不闻,继续抓着他的手臂,抓得通红,就跟自己滚烫的耳根一样,而后被靳译肯压制性地抵着额头,听他低沉问:“你服不服?” 第九十一章 淤青 投诉 他问她服不服。 在此刻热烈交融的时候,在背着楼下满屋子的狐朋狗友来占她便宜的时候,在门外方璇不屈不挠叩门的时候。她在他手臂抓下的力道更加深,额头紧紧抵着,脖颈出汗,在他再一次的使劲下喘出一口气,脑后的长发晃荡。 但是心口很烫,极其烫,是一种与朝思暮想之人结合霎那迸发出的激烈情绪,从胸腔蔓延到小腹,全身都被烫得发麻,前所未有,难以抵抗,随后给了靳译肯一记耳光,他侧了一秒下巴,下一秒就把她双手都扣紧,摁沙发上,门外的方璇终于偃旗息鼓,留最后一句:“发你ins了啊!” 方璇走了,靳译肯没有走,他看上去整个晚上都不打算走。 楼下那个缺失了主人的派对开不停,嘈杂声不间断,而龙七接下来的时间都和他腻在这套房子,他们在没有开灯的主卧里毫无羞耻心地“苟合”,月光孱弱,晒在靳译肯的后肩肌肉与手臂上,他这次比以往都狠,很会折腾,而她的头发湿腻,粘着侧颈,看着黑暗里的他,当下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可能会和他死在这床上,喘声中渐渐漏出哽音,又瞬间被他的手臂压住。 她被堵得呼吸不过来。 扶着他的胸膛,彼此肌肤都烫得异常,说胡乱的情话,又激烈地热吻,后来被他抱紧肩膀,她人都快不行了,念他名字,抓他脖子,而后被楼下遥遥的嘈杂音埋住,被床头柜持续震动的手机呼叫盖住,长发散乱,湿了枕头一大片。 这一场突然而至的性爱,在这座城市迎来破晓时才结束。 靳译肯这祖宗睡着了。 浴室的水汽漫到主卧,搅得空气半冷半热,她坐在飘窗台边上,头发没干透,滴着水,手架在膝盖上,夹着支烟,抽到一半。 手臂,肩膀,大腿,都有若干淤青,也没让他好过,他脖子耳根那儿被她抓出了一道血痕,但总的来说还是她吃亏,她的双腿到现在还满是虚劲儿,还睡不着。 这种疯狂到差点搞死她的做法以前有过一次。 他一哥们有嗑某种“药丸”的习惯,那种啃食意志,麻痹神经,假造虚浮快感的东西,越是嗨的场合就越有人用它火上浇油,靳译肯以前没什么兴趣,他玩归玩,主次分得清,底线是要的,唯一一次是和她吵了一架,心情烦躁,在一个地下趴碰了那玩意。 就是他把她带到外省过生日的那次。 之后就没碰过了,龙七用拉黑他一周换来了他手写的道歉书和保证书,五千多字,那时也不是关心他的身体,只讨厌他吃完这东西就特别来精神,会折腾,下手不分轻重,她受不了。 而现在他似乎又在国外沾染上这种东西了,他昨天对她的所作所为都像是药效,这种念头一出来就收不住,窦浚云那句“你知道前任身上什么道最好走”的答案在她脑海里飘,慢慢地掸着烟灰。 到底是来跟她复合的,还是着了前任那条道? 可是悲哀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隐隐地意识到,即便是后者,她也没法那么干脆地拒绝靳译肯的下一次,她是真喜欢他。 分卷阅读216 /> 手机屏幕亮着,有航空公司发来的登机提示短信,还有老坪凌晨五点发来的一条信息,提醒她别睡过头。今天得在一座海岛城市录一个户外综艺,订了早上七点的飞机,在那儿待五天。 楼下已经没了声响,从破晓那会儿无声无息消停的,靳译肯这人精来的时候拿着车钥匙,大多人以为他出去了。 少奸巨滑。 她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下巴抵着膝盖,出神,沉思,随后又捋了捋头发,将缠在身上的浴巾脱了,去了衣物间。 走的时候没叫醒靳译肯,行李箱从地板滚过,门咔一声关,这么些声响也没吵醒那家伙,她途径26层时停了一下。 他家门还开着,人去楼空了,满桌的酒瓶子满地狼藉,本来只想过来关门,但在客厅看见独坐在沙发上的邬嘉葵,她撑着额头,头发遮住了侧脸,脑子还清醒着,循声慢慢往门口看,眼睛微眯,有一丝酗酒过后的迷糊,看见龙七,无声地笑了笑。 随后从沙发上起身,三步一歪地朝她的方向走,身上还是有傲气的,比以往更浓烈,眼睛分明微红,偏偏冷笑,龙七说话不拐弯,插着衣兜:“你别等了,他在楼上。” “那么你们复合了没有?” 龙七不答她这句话。 洗浴间传出一声响,一副断片儿样的班卫从里头缓慢地挪出来,挂钟的时针指向六,龙七准备走,身后一声响,邬嘉葵把玄関口斗柜上摆着的陶瓷拨地上了,碎一地。 吓得班卫清醒了一半 邬嘉葵身上的酒气不浅,单手撑着斗柜,班卫问啥状况啊,她充耳不闻,说:“你告诉他,我生气了。” …… “我就不。”龙七回。 搞得好像她被抓奸了一样。 后来掐着点赶到机场,在飞机上补了三个小时的觉。 这期间老坪话很多,他可是睡了个好觉,精神充足地不得了,非要给她说说这回在海岛城市的几个行程,她不行,她整个人还没从整宿的熬夜中缓过来,听不了一点叨叨,让他等飞机落地了再喊她。 老坪放过她一马前,问她膝盖处的淤青:“你这块怎么弄的?” 别头嘱咐女助理:“下机了给她盖点儿粉,免得又被人捕风捉影的。” 龙七撑着额头没说话,懒洋洋地朝机舱外看着,关了机的手机在毛毯上一下一下地转,老坪还推一下她的脑袋:“让你早点睡你不听,焉了吧唧的。” “我有性生活不行?” 老坪指她一记,往她扔了个眼罩。 下机后,开了机,仍没收到什么新消息。这会儿是上午十点半,她坐着车去下榻酒店,一路上都半睡半醒,三个小时的补眠后全身肢体更加酸,透支了一样,虚得不行,但满脑子还是靳译肯当时在她耳边落的那些情话,记起他说话时喘着气的语调,心口又痒,烦死人了,干脆坐起身滑开手机屏。 “现在我们这关系你有什么打算”这句话打完问号,又整句删除,她的指头在屏幕前犹豫了几秒,换另一句:醒没? 再删除。 车子平稳行驶,微微晃荡,她打第三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找我,真要是那样,你别再…… “再”后面的话没打出来,仍旧整句删除,抚了抚额头,最后噼里啪啦打两字:人渣。 一键发送。 退出信息页面,将手机锁屏,她喊老坪:“你不是要给我说行程吗?” 下午的行程是在当地大学的一场综艺录制,这综艺是当下正火的大型户外竞技真人秀,请的都是有话题或宣传期的艺人,每一期都有七八名嘉宾参与,而她是这一期唯一一名女嘉宾。 大学学生多,有课的没课的都跑来围观,还有众多从校外赶来的各家艺人后援站,她的车子从进校门就开始被围追堵截,下车走到录制现场的这段路也困难重重,被四五名节目组人员护着,实时的消息与视频一个个儿上传到微博,闻声而来的人越来越多,整个现场嗨得不行。 录制现场是搭建在校园操场上的一个临时场地,四周用隔离栏围着,摄影师与导演组统一站在场地前三四米的位置,她穿着特简单的白T与牛仔裤,长卷发披在肩头,出场前和几位艺人前辈都打过招呼了,出场后,几位男嘉宾都鼓掌,一个个都比单独打招呼时兴奋,调侃这个时候字幕组应该在她身后做特效,四个大字:盛世美颜。 还说这节目录不下去了,只想和她逛校园兜马路。 她笑。 这个节目有很多游戏关卡,大学是第一站,录制过程中有固定的节目组团队单独跟着她,摄像机二十四小时跟拍,所有嘉宾被下任务找一 分卷阅读217 个卡牌之类的玩意儿,不找着吃不上饭。 偏偏龙七不是肯认真守规则做游戏的那一挂。 她整个人虚得跟什么一样,还满校园找卡牌,哪儿来的力气,所以整个录制过程她都懒出水了,老坪特意嘱咐她在这里得表现得特别卖力,她没有,她专坑那些找着卡牌的老大哥,在旁边瞅着人家鹬蚌相争再明着渔翁得利,贼机灵,很快就攒到足够吃上饭的卡牌数,但是她找不着指定的吃饭地方,游戏赢了都没找着。 也是有点气。 但一路追着她跑的粉丝们倒贴心,专门带了汤包来,躺在外卖盒子里,还是热乎的,在她经过时大喊她名字,向她递,要她带走,那会儿录制接近尾声,她正跟节目组人员返回主场地,天也黑了,大学林荫道上亮着灯,她循声往妹子们的方向看一眼。 老坪暗戳戳推着她,她回:“我录着呢,没法拿。” 姑娘们没想到她真隔空回复,激动,反应也很快,把筷子都拿出来了,此起彼伏地喊:“就在这儿吃一个吧七七,吃一个,别饿着了!” 这可馋到她了。 步子一转,真朝着她们去,妹子们扬起一阵欣喜的叫,随着她接近,直白地夸着“好美啊好美啊真人好美啊”,在她到之前就把筷子拆好了,她说谢谢啊,一堆人说不用谢不用谢,戴着口罩捧着外卖盒子的女粉丝激动地脸通红,夹汤包的手都抖。她说:“没事,悠着。” 边说边抬手扎头发,妹子们抢着说“七七加油噢”“辛苦了七七”“多吃点呀七七”,用手机录她,一边录还一边捂着嘴小声说“噢靠真的好美啊真人怎么这么白”…… “有醋吗?” “有有有有!七七更喜欢吃蟹粉汤包还是无锡小笼啊?” “无锡小笼吧。” 但汤包才咬了半个就被老坪拉一把,笑着对姑娘们说:“谢谢啊,录节目呢。” 随后拉着她走,瞬间就离了人家五步远,说:“都晚上了吃什么吃,明天还得上镜,还有粉丝带什么来你就说喜欢吃什么,人带的是蟹粉汤包。” “烦死了。” 她挣开手。 后来她吃汤包的这小段视频被贴上了粉丝后援团的官微。 在场的妹子留言:龙七真人真的美!很震撼很妖冶的那种,近距离面对你讲话的声音也棒哭了!高冷和慵懒的结合啊啊啊超级有感觉,被经纪大叔抓现行那里也很好笑!虽然忙着录节目还是记得对我们说谢谢,这辈子都栽我七神这儿了! 她在回酒店的车上被女助理递手机看到了这些留言。 而自个儿的手机仍在手中缓慢地转着,至今为止的几条未读消息没有一条是来自靳译肯的,心情烦闷,对老坪说:“想吃无锡小笼。” “不成。” 她往老坪的后座报复性顶一脚,老坪仍不搭理,后来想起方璇要给她发的视频,登录ins,刚进主页,正巧刷到一个女生的照片更新。 这女生是靳译肯那圈儿一哥们的女朋友。 以前在局上说过几句话,性格不错的白富美,不矫情,所以早前互关了ins账号,她五分钟前刚上传状态,是她男朋友打夜场篮球的三张照片,瞅着像颐明湾内的露天篮球场。 龙七看着,撑着额头,指腹划过前两张图,都是在场子内打球的男生照,划到第三张图时,果然在里头看见一身运动装备的靳译肯,是个背面,但从后脑勺和那身高就一眼认出是他。 他TM在打篮球。 连那条骂他的信息都没回,TM约了人在打夜场篮球。 而且已经打一会儿了,背心领被后背的汗沁湿,耳根处的纹身很显眼,旁边站着那女生的男朋友,两人都高,正一前一后走向球架,那男生倒着走,面向他,笑嘻嘻地对他说话,灯光斜过靳译肯的肩膀,在场地内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行啊,体力够足的。 连邬嘉葵的生气都没影响到他,照样吃香喝辣玩刺激的,也没有要给她一个交代的意思,就好像今儿凌晨那一场真是双方心知肚明的“约炮”,她把这张照片看了足足三十秒,而后用力地锁屏,老坪正好看见沿街的一家汤包馆,问:“诺,你还要不要……” “吃个屁。” 老坪和女助理同时回头朝她看,她再说:“看个屁。” …… 可靳译肯在灯下的那张背影一直在脑子里晃。 回了酒店洗完热水澡还是没法干干净净地撇去那张照片,晚上九点,老坪和一名节目女编导留在她房里沟通明日事项,小圆桌上放着一叠节目流程表,老坪与对方喋喋不休地聊着,龙七在一边儿沙发上闲来无事地 分卷阅读218 听,盘着左腿,腿上的淤青比早上更明显,青一块紫一块。 刷朋友圈的时候刷到臧习浦身边王助理的状态,发的是与工作有关的内容,定位竟然也在这座海岛城市,再往下滑一点,发现老坪已经在留言区跟人家狗腿上了,嚷嚷着要聚聚,后来又滑了会儿,仍旧没有能够吸引她注意力的人事物,退出微信页面后,再次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女生的ins。 靳译肯的照片仍挂在上面。 这个背影真是…… 前一阵心浮气躁,这会儿降下来后,又生出一股子欲说还休的痒,套房内飘着淡淡的烟味,她的指腹长久地摸索着机身边缘,与此同时,老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 老坪看也没看,接到耳边,嘴边正聊着的话题停下。 龙七的注意力仍在手机上。 老坪听了几秒后,向女编导示意了一下,起身去套房外讲电话,时间不长,半分钟左右就回来了,又与女编导聊了几句,说流程都没问题之类的将对方打发走了,十分刻意,龙七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着,瞅老坪一眼,等女编导关上房门,老坪立刻伸出食指在她头顶点动:“你昨天干嘛去了?” “什么?” “打算瞒着我是吧,”老坪继续在半空中晃着食指,另一手拿手机,切到通话记录,给她看最新来电,“这号码认不认识?” 上面是一串没有备注姓名的手机号,但是她特别敏感,一眼认出是靳译肯新换的手机号,老坪问:“你俩这什么情况?” 而她的胸腔口瞬间七上八下,懒散的状态收起来,身子都不由自主坐起来一点:“他干嘛打你电话?” “你俩是不是又好了?” “他说什么?” “……他问你住的酒店名和房间号,让我发个定位过去。” “你发了吗?” “发了,我听他语气不是想来打你。” …… “然后呢?”三秒的反应后,口干舌燥,问,“还说什么?” 老坪斜她:“你不是嚷了一天想吃无锡小笼吗?他说给你订了两笼,大概一刻钟送到,让我查收。” 看着老坪,没作响,老坪还在叨叨,但她内心那一阵压抑着的痒此刻破笼而出,脑子里有点闷,有点热,而后,手机又叮一声响,她看过去,靳译肯并没有针对她那条“人渣”的短信进行回复,他直接跳过步骤,给她发来了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第九十二章 不睡 投诉 不行了。 看到好友申请的那一刻,心里就腾出这三个字。 仍坐在沙发上,淡淡的烟丝儿在周身漂浮,她一动不动地靠着沙发背,眼睛里盛着手机屏幕的光,靳译肯发来的这个申请没有任何信息备注,“来源”那一栏显示来自通讯录,地区一栏空白,账号名是他的姓,头像全黑,朋友圈由于隐私设置而看不到,也或许根本懒得发,这号一看就是分手后换了手机号新建的,没有一点之前的痕迹。 手指在“通过验证”一栏停顿着,细细地呼吸,良久,移到上方的“回复”栏。 先不通过验证,先问他:你凌晨,是不是嗑过药? 发送过去。 这个非好友页面的聊天是没有对话框和声音的,她将手机摆在茶几上,老坪还在旁边踱来踱去地叨叨,嘱咐她明天的若干事项,也撬了两回关于靳译肯和她之间关系的进展,她都不搭理。 她自己也不知道。 两方都不明说,顶多算是“解冻”,好歹他愿意跟她交流了,但是“嗑药”的猜测一直扰着她,发送过去的信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她重新将手机拿着,手指在扶手上点动,对老坪说:“哎我先把你微信删了,你加我好友,我回你个信息,你看你那儿能不能收到。” “你什么毛病?” “手机给我,我自己弄。”她伸手,老坪不给,她干脆从他兜里“咻”一下抽过来,利落地进行操作。 可以啊,行的,即使还没通过好友验证,她发过去的信息对方还是能即时收到的。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走,靳译肯的好友验证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是不是懒得搭理她,好不容易撂下的脸就这么被她按回去,干脆不加这好友了?不能啊,靳译肯脾气没这么大。 她脑子一刻不停地转,后来小笼外卖也来了,人服务特别好,没把小笼粗糙地塞在外卖盒子里,是连着蒸笼一起送过来了,另外还来了一家外卖,送的就多了,十斤香辣小龙虾,十斤椒盐皮皮虾,若干素菜,海鲜烧烤和一箱啤酒,她闻着味儿,回头看,老坪喜滋滋地在那儿收货,扛着说:“我去隔壁了啊。” 分卷阅读219 > 隔壁是这档综艺的节目制片人,人家也在那儿开小会,龙七问:“平时不抠得要死吗怎么还请人吃上了?” 老坪的嘴朝着小笼的方向努了努:“诺,给你订外卖的时候顺口问我要点什么,那既然请客,就请团队呗。” 他这话一落,她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起来,瞄到外卖袋上出了名好吃又贵的那家小龙虾店名,又回头看搁在茶几上孤零零的两屉小笼:“你要不要脸?” “这不就问你俩现在什么情况,我好掂量这一顿是不是蹭得狠了点。” 说归说,语气里一点没有不好意思,他撂一句“吃你那小笼吧”,门就“砰”一声关上,他找隔壁制片哥们喝酒去了,这架势没得说,真有当年龙信义的风采,噎得龙七三秒没想出骂他的话,而后手机“叮”一声响,她回头。 时隔一刻钟,靳译肯的回复姗姗来迟。 三个字:那是糖。 不是药,是糖。 还在回忆那一瞥而过的杯子里究竟是药丸还是没看清的糖粒时,靳译肯的第二条信息发过来:我就算嗑药,找你那会儿也过了药效。我没嗑。 紧接着来第三条:刚在洗澡。 第四条:你通不通过? 真把好友验证当聊天框聊起来了,而且最后一句话照着他的口气一念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明晃晃的“你再拖爷就撤了”的意思,她的右手拇指移到“通过验证”一栏。 左手食指抵着下唇。 摁键。 页面瞬间跳入对话框,顶部出现一条确定好友关系的系统提示,而就在她和靳译肯建立完好友的第二秒,他的视频通话就透过这个页面连过来了,刀切斧砍那么快,提示铃很响,弄得她手腕都抖了一下。 接起后,靳译肯这人就这么在她眼前出现了。 那边儿的灯光亮度调得很低,暗黄色,他穿着件背心,不是打球那件,正坐在沙发上,手机被他放在茶几的位置对着他的上半身,视频通上的时候,他正好从桌上拿碳酸饮料,易拉罐呲一声开环,客厅内的大屏电视在放球赛,屏幕光照在沙发顶部的壁画上,也照在他的身上,龙七听到一阵足球解说声,他正往电视瞟一眼。 “小笼到了吗?” “到了。”她回。 他喝了口饮料,视线还在球赛上,等龙七听到一阵进球欢呼声,他的注意力终于挪回手机,将饮料搁桌面:“那可以跟我聊聊疤了。”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她反问。 靳译肯看她,她说:“男女朋友关系吗?还是性伴侣?” “哪个关系可以让你简单点说疤的事情?” “我要你说。” “你非要这语气就没意思了。” “我没意思?”这话就让她听不顺耳了,“靳译肯,我在你半夜三更来我家把我睡了之后向你确认一个关系,你反过来觉得我没意思?那我要一声不吭让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才算……” “我说的没意思不是针对事件本身,”他打断,“是你的语气。” 龙七一身与他辩驳的劲儿,还没开口,他接着说:“半夜三更你不爽?” 这就把她给堵懵了,靳译肯的肘抵着膝盖:“你别装弱势,龙七,你别在我面前装,到底谁睡谁。” 气焰收了一下。 “那你现在一边关心我一边又拖着我是什么意思?” …… 依旧没有回应,她放话:“靳译肯我告诉你,我最不喜欢模棱两可,一还是二我必须得确定了,你要有想让我做备胎的心理,不如现在就跟我断了,我说走就走不带一丝后悔留恋的,我过几年还能祝你新婚快乐!” “你想象力真丰富。”他回。 “我执行力也很高。” “你再说一遍。” 他在屏幕对面抬眼看她,前一句给她的面子因为她后一句的得寸进尺而“撤销”,要她有胆子再“大放厥词”试试,她回:“我不想说了。” 而后靳译肯叹了口气。 他略带疲惫地揉了揉脸,又拿饮料,龙七从沙发起身,往床上去,他这会儿喝完,思考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四天后。” “那等你回来再聊。” 他的手伸向屏幕:“我睡了。” 她的话止在喉口,而靳译肯在关视频前又顿了顿:“你对我告白的那些话,挺不像你的。” 她听着,手肘撑着枕头,盯着屏幕。 分卷阅读220 r />“但我有点喜欢。” 视频“叮“一声切断,画面消失,静态的聊天框重新跳出来,她的脸被屏幕光照亮,那一刹那耳根有点红,而后放开手机转身躺着,没两秒又转回身,长发从肩头漏到脸旁,看着靳译肯的头像,他说那话的声音一遍两遍地在耳边重播,从那个昏暗的灯光里,带着睡前的疲惫,又夹带着某种安抚与暗示,低音,顺耳,像情话。 完了。 她想。 没睡着。 第二天整个人的状态比昨天还懒,录制间隙在车上休息的时候,回想,觉得靳译肯这招真是厉害了,先抑后扬,嘴上说放养她又招手给她吃颗糖,拨得满池子水都不安分,但她偏偏很吃这种手法,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这个人弄到手,好胜欲到达顶峰,整个人焦躁得都关不住,开了一天他的聊天框,但他一条信息都没发。 他这人以前就这样。 能嘴上说的事情从来懒得发文字,除非调戏,白艾庭和他的聊天记录相敬如宾,他和龙七除开酒店房间号就是黄暴互怼,后来进他的朋友圈,内容更少,还难懂,寥寥几条都和物理有关,唯一能看懂的是他上个月转发的一条电影公众号的影单,她点进去,老坪正好上车,说:“明天晚上有活动啊,臧老师那儿邀我们看话剧。” 影单罗列的是四月份在国内即将上映的几部电影,她往下滑着,老坪挺高兴,通知车里其他两名助理和一名造型师:“都没事吧明晚,都去,留了一整排座位给我们。” “什么话剧啊坪叔?” “《镜内乌托邦》,黄宇澎导演的那版。” “这话剧不是巡演结束了吗?”造型师大姐回了下脑袋,手下的梳子扯着龙七一撮头发,她的脑袋跟着偏了一下,没作声,忙着看影单,大姐说,“票可难买,我当时托内部关系都拿不着票。” “加演一场,正好在这儿,”老坪说,“高兴吧,对你们好吧?成,明天晚上自个儿好好准备,也别谢我,牛的是臧老师。” 龙七的肩被老坪拍一下:“和这小祖宗。” “行了工作吧。”他说完,回头下车了,龙七往他看一眼,再看女助理。 “他说什么?” “坪叔说明晚看话剧。” “什么话剧?” “《镜内乌托邦》。” “好看吗?” “很经典啊,有不同版本,得看黄导的那版,之前全国巡演评价很高……”女助理介绍的时候,她重新看回影单,滑到一部四月上映的好莱坞片,一部系列电影的新作,《绝崖5》。 她想起上一部在国内上映的时候是和靳译肯看的,前几部也是在靳译肯家阁楼小影厅里看的,当时他非带她看零点首映,她说没看过前作没兴趣,就被他锁在影厅里连续看了一下午的片,把前1~3部全看了,又气又发现是有点好看,后来又被带出去吃了顿好的伺候着,才陪他把首映给看了。 这部电影的新作,第五部,明天夜里12点首映。 再退回聊天框,她打断女助理:“你追过人吗?” “你没追过吗?” 龙七看她,面色不改,女助理反应过来:“哦,天生自带系统不一样,你没追过……正常。” “都怎么追?” “先摸清对方的爱好对症下药咯,聊聊音乐或体育,请对方吃饭,看感兴趣的电影或者话……” “是吧,”她回,“我要是请他看感兴趣的电影,就特别明显是我在追他,特别给人面子对不对?” “对,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正常男人顺着杆儿就往下爬。”造型师大姐搭腔。 女助理瞅造型师一眼,龙七定锤:“帮我买两张《绝崖5》电影票,零点首映那场。” 随后,用手机查看明天的航班,看靳译肯那儿到这儿的机票,她等不了了,她明天就想见他。 复合这回事必须趁热打铁争分夺秒,她得把靳译肯拐到这儿来,事后什么都能好好商量。 当天晚上结束录制回酒店后,又联系了跟他打球那哥们的女朋友,一个电话过去,打探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好像在忙公司,”女生说,“装修得差不多了,彭子带我去看过,挺不错的。” “哦,他不用盯装修吧?” “倒不用盯,但打球的时候听他们随口聊了几个项目,要投几部电影,没细说,看上去挺忙的,彭子家想买个酒庄,靳译肯他爸不是有一个吗,想找他聊聊取个经,约都约不到。我哥那儿约他试驾一辆新跑,也没空。” “哦……” 分卷阅读221 她抚着手臂,那女生问她:“你们俩,怎么样啊?” 她知道她一旦把话说给这女生,这女生转头就能告诉彭子,彭子转头就能把话传遍这圈儿,所以她说:“我俩怎么样,全看他。” 真是给足面子了。 而后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针对那部电影的观影指南,屏蔽了不相干人等,只对他可见。又从手机相册里找到很久之前靳译肯发给她的身份证截图,记着身份证号,准备买机票。 但是选登机时间时,想到那女生说他很忙,手底下的操作有点犹豫,退出APP进入微信,朋友圈并没有任何动静,靳译肯的聊天框也安安静静,她在床上躺着。 她决定还是先等他主动找她。 但是一个晚上过去,靳译肯真没联系她,录制第三天的天气也不好,开始下雨,虽然这儿温度高,不冷,但也经不起录一整天外景,她收工时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半湿不干的,回酒店的车上开足了暖空调,还是感觉不舒服,手机在扶手边上转啊转,看着雨幕外的街景,助理帮她擦着头发。 四点了。 路边上好多椰树和棕榈树。 就在她思考椰树上的椰子会不会砸死途径的路人时,老坪说:“六点开场的话剧,回了酒店别磨蹭,换套衣服咱就出发。” “什么话剧?” 老坪从前座回头,她懒意横生地窝在车座里,真没想起来,老坪又看向助理,助理立刻应:“我告诉了,我昨天跟她说了。” “得,什么话剧不重要,”老坪回过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重要的是臧习浦,他请你看的。” 她继续看窗外:“不去,我不太舒服。” “这可是应好了的。” “那你们去。” 老坪回头:“小祖宗,我们去?人家臧习浦想见的是我这张老脸吗?是小徐那张大圆脸吗?是阿方那张月球脸吗?我们去?去干嘛?” “哎坪叔,”造型师大姐举着眼线笔指过去,“喷人可别拉着我们吃子弹。” “那他想看我这张憋了一肚子呕吐物的脸吗?”龙七回,“我不舒服,头疼,胃里翻着呢,而且你怎么好意思蹭了靳译肯一顿后,再蹭臧老师那儿的话剧票?你高兴了我尴尬。” “那大祖宗是自己人。臧习浦是正常社交,礼尚往来,我已经说好明天一起聚餐了,你不尴尬。” 龙七更加无话可说,翻了个白眼,翻得太过用力晕着自己了,胃里果然翻滚,差点吐,老坪看她这样,说:“行行行,我给王助理打个电话。” …… 王助理那儿很好说话,即使龙七不去,也特别热情地邀老坪的团队去,还转了臧习浦的口信,让她在酒店好好休息。 这不就简单多了。 女助理原本要留在酒店照顾,龙七说不用,她洗个热水澡就睡,让人跟着老坪看话剧去,女助理临走前说:“电影票买好了七七,取票码发到你手机上了,你今晚去看吗?” 她没应,女助理说:“那我们走啦。” 都走。 都走吧。 傍晚五点,酒店外的雨势有变小的趋势,但天黑得像晚间十点一样,她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往床上躺着,头重,鼻塞,刷了刷手机,房间里安静得只有首页刷新时的“嗖”声,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切进靳译肯的聊天框。 五点一刻了。 手指在键盘边缘滑着,踌躇几分钟后,终于打字:在干嘛? 发送过去。 足足盯了聊天框五分钟,终于看到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她撑起身子来,手机“哔”一声震动,他回:开会。 龙七的指头敲击着机身。 而不过半分钟,聊天框上方再次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字样,她盯着,心口痒,很快,消息发送过来:我俩怎么样,全看我? 哟,挺快啊,这话传得。 她拿着手机仰躺,不回他这句,回另一句:我感冒了。 咻。 发送出去后,聊天框安静了三分钟,她的手举着手机,举酸了,正要放下时,靳译肯的视频连线过来了,每次都猝不及防,每次都震得她手腕一抖,她转回身,手肘压着枕头,接起后,看到靳译肯坐在椅上的模样。 他的二郎腿抬着,穿着件轻正装风的衬衫,看得出来在偏正式的场合,但还是潮,这次是用笔记本连的视频,手机在他的手里翻转着,他本人懒洋洋地坐在转椅上,在一个会议室里,但没人,椅子后头是开会用的幕布墙,隐约见着旁边的玻璃墙,外头是晚暮下的重重楼宇,夜景璀璨。 分卷阅读222 br /> “不是说在开会吗?” “散会了。” “说散就散?” “我是老板。” 他说话的时候,转椅慢慢地晃着,滑着手机屏,“咔擦”一记开锁声,他问:“老坪给你吃药了没?” “睡觉比吃药管用,你要不打过来,我准备睡了。” “这么早。” “我难受一天了,你又放养我。” 靳译肯朝镜头看过来,她撑着下巴,看他的眼睛,他也看着她的,随后她问:“你明天打算干嘛?” “明天早上见几个制片,开几个项目会。” “哦。” 他在看手机。 套房里没有声响,五点半,她低着脑袋,指头在枕头上划拉。 “你想看《绝崖5》?”突然,靳译肯出声。 抬眼看过去,他的手机页面正显示朋友圈内容,回:“才看到啊。” 滚轮转动声,椅子朝着镜头挪近了一些,他仍看着手机:“可以看了,快上映了。” “嗯,今晚首映,我买了票。” 靳译肯看向她的时候,她说:“两张,本来还想买你的机票,但是听说你很忙,不敢耽误你的事,免得你又觉得我以自我为中心,没意思。” 这话之后,靳译肯没有很快回话,而龙七看着那方的他,视线丁点儿都没挪,指头在枕头上划拉,“嘶嘶”地响着,他仍抬着二郎腿,这么看着她,双方安静地对视,套房外,服务生操作吸尘器的声音隐隐传来,与枕声一起,磨着这一阵微妙的凝视。 有些灼,有些烫。 椅下的滚轮再次转动,局面终于在六秒之后打破,他往前靠了那么一点点,低头看回手机。 “你别管机票了,”他说,“我买吧。” 吸尘器的声音接近她的套房门口,呼出的气有一些热,原本的头痛和鼻塞突然通透,靳译肯的手臂搭上桌沿,手机光照着他的领口脖颈处:“只能买到八点的,不延误的话十一点到你这儿,机场到酒店要多久?” “……二十分钟左右。” “那十一点半在你酒店的大堂碰,我来接你。” 第九十三章 可爱 投诉 吸尘器声音还在响着,龙七撑着下巴,看着说完这话的靳译肯:“那你……明早还开不开会?” “我把会议时间往后挪一个小时,买七点的早班机,一场电影两小时,看完还能陪你吃个宵夜,你觉得呢?” “妥。”她秒回。 靳译肯的眼睛还在他自个儿的手机屏幕上,嘴角分明也勾了勾,特别浅,手势操作看着像输入身份证号码,屏幕光照着他这张脸,照着他脖颈口微开的衬衫领,他说:“你先睡一觉,到了给你消息。” …… 怎么可能睡得着。 感冒都瞬间好了,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和靳译肯的视频连接挂断后,人还在床上躺着,但心已经燥得不行了,直到八点时收到他发来的登机消息才定下来,觉得这个人没得跑了,与此同时收到老坪的消息,说他们看完话剧九点到达酒店,问要不要捎点什么回来,她没回。 没心思搭理别人了。 十点时女助理敲她房门,她也没理,外头一行人真以为她睡了,各回各房,而她在沙发上刷手机,刷靳译肯那趟航班的实时动态,彼时酒店外还在下雨,不大,但挺密,在窗玻璃上滴滴叮叮地响,像羽毛挠在耳根皮肤上,凉丝丝的。 靳译肯昨天这个时候打球的照片还在彭子女朋友的ins上挂着。 她点了个红心。 指腹继续滑着屏幕,这期间还有一个陌生电话拨进来,以为是骚扰来电,没接,后来又拨来两次三次,每回她都拒接,大概是收不到她这儿的回应,对方的来电行为改成了发信息,手机叮一声响,屏幕上方跳出横幅内容:大美女,知道你状态不好马上就飞来了,刚落地,带了点礼物,现在在你酒店门口了,接哥哥电话。 ? What? 当下就从沙发上坐起来,重新看了一遍短信,看着开头“大美女”的称呼,看着尾处“哥哥”的自称,看着这字里行间的谄媚劲儿,脑袋里窜出个身宽体胖的形象,下意识“靠”一声。 是之前在泰国追她那胖子。 总算发现她给的手机号是假的了,这回不知从哪儿撬到的真号,好像还买通了她团队里的人,把她的状态和住址掌握得一清二楚,尘土飞扬地杀过来了,还赶在这个时候,偏偏就这个时候,这话都有着 分卷阅读223 两百斤的重量,她往“最近通话”里找老坪。 一个电话拨过去,开门见山地提:“泰国包岛那姓庄的你还记得吧?把你哄得乐呵呵那个。” “哦……”老坪反应,“怎么?你不是睡了吗?” “人都堵酒店门口来了,往我这儿四五个电话都拨了,你能不能跟这人说清楚我的态度?” “什么态度?” “你说呢?” “你就睡你的,”老坪回,“手机静音不就行了,你晚上又不出去。” “之前念着赞助商面子你不让我回绝,这回你还不管?” “我说是一回事,他听不听是另一回事,这边只能帮你把意思转达了,真想让他走还得你亲自说,你在泰国也见识过人家那意志力。” “是,照着那意志力,今晚你要不让人死心他能把这酒店包了,就跟他把话说绝,他在我这儿没机会,快去说,我头痛得睡不着了。” “你怎么这么着急……” “快点!”她叫,“头快裂了!” “行行行行……”老坪应,“你睡吧,睡吧,交给我。” 挂完电话,隔了一分钟又给老坪拨过去,他那儿已经是“正在通话”状态了,行,不错,正在解决事情了,随后又给靳译肯那儿去一个电话,关机状态,还在飞机上。 五分钟后,老坪发来一信息:你安心睡吧,姓庄的那儿我顶着。 她问:走了吗? 老坪:走了。 胖子那边没再来电话。 这会儿才重新躺回沙发,心定下来,酒店外的雨仍在下,她的手机在小腹上慢慢地转,膝盖被空调气吹得凉飕飕的,耐心地等。 临近十一点半时,手机叮一声响。 切开微信页面,这回终于是靳译肯的了,她坐起身,他到酒店了,发来的信息很大爷,一个实时定位,后附两字:下来。 这个得寸进尺的浑球。 喜欢死了。 从换衣到出门仅花了五分钟,龙七一点妆都没上,薄的黑色连帽衫配黑色热裤,抱着手臂在电梯里站着,一边看着红色的楼层数往下跳,手指一边在手臂上点动,这个时间没有其他房客出入,电梯从十楼到底楼的过程顺畅无阻,呼吸在密闭的空间里起伏,耳畔都听得到胸腔搏动声,随着电梯门“叮”一声开,往外走。 大堂的西南向,夜间十一点半廖无人烟的沙发区域,靳译肯正坐在那儿。 …… 前三天还朝思暮想挠心挠肺的这个人,现在活生生地坐在那儿。 他的手肘顶着膝盖,手机抵在嘴边,在发语音。 跟聊天框里的浑球样儿不同,像在交代某些工作层面的事务,神情挺正经的,没注意她这儿,一副边忙事儿边候人的姿态,衣服倒是换了,没视频里那么正式,换了件黑T,挺低调,挺休闲,还是个少年,挺帅。 她朝他走,前台值夜班的几位服务小姐朝她望,又顺着她的视线望回沙发区域,私底下有些交谈。 但是,没几步,注意到沙发区域坐着的另一个人。 就刚好坐在靳译肯对面的沙发座上,背对她,圆头肥脑的背影,越看越眼熟,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她的手垂在衣兜中,懒洋洋地打量,最后在距对方仅三米时终于认出人,脑袋一沉,步子一顿。 心内一声“操”。 紧赶着转身,胖子这会儿听到点动静了,扭头往这儿看,龙七在他的视线挪过来之前闪到一堵屏风后,特麻溜,屏风被震得晃动,她用手把住,心里把办事不利的老坪活剐了千万遍,对面的前台小姐盯向她,而靳译肯浑然不觉,他正全神贯注在语音交流上,与胖子隔着一个大理石茶几,压根没往对面带一眼。 她从兜里掏手机,发微信:我在后门等你。 随着发送成功,那儿传来“叮”一声响,她看过去,靳译肯的背靠向沙发,看上去像在读消息了,拇指在键盘上慢悠悠地动。 她这儿即刻收到消息:太远了,正门等。 死靳译肯。 她打字回复的时候,对面的电梯突然“叮”一声响,她看见老坪从里头出来,好!来得正好,想叫他,但老坪根本没空朝这儿瞅一眼,直接往沙发区域:“哎呀庄公子,久等久等了……” ?? 这么一喊,靳译肯抬眼,那胖子也回头。 但老坪眼神不差,步子很快就缓下来,靳译肯这尊大佛就在胖子的对面明晃晃地坐着,毫不避讳地与他对上眼,老坪没什么心理准备,愣了下,反应也快,回头扫视大厅, 分卷阅读224 看能不能抓到试图玩“暗渡陈仓”的龙七,还真在前台隔壁的屏风后看见冒出一个脑袋的她,那瞬间脸上表情极度丰富,像要抓包她,又像被她抓包,龙七一声不吭地瞅着他。 靳译肯又往对面的胖子懒洋洋看一眼。 得。 他在研究这TM什么情况了。 偏偏胖子这时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儿来,手掌往扶手一拍:“不是说今天能见到吗?怎么回事啊?” 老坪回头。 “噢……咱七七她突然感冒了,状态不佳,真不佳。” 估计在“迎驾靳译肯”和“稳住庄公子”之间选了随时会失控的后者,老坪的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还往靳译肯偷偷瞅一眼。 靳译肯没说话。 他不但没说话,还慢条斯理地抬起二郎腿。 是了,龙七看出来了。 这人的坏德性又出来了,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他知道又有笑话看了,而且这回他不但要看龙七的笑话,还要连着老坪的笑话一起看,她太熟悉他这眼神了,就跟当初在卓清面前看她跟白艾庭唇枪舌战似的,胖子说:“所以这不是来看她了吗?哎坪叔先前说的可不是这样的啊。” “先前说的我记着,记着。”老坪的掌心在半空压了一下,“只是咱七七啊,她今天真不方便,录外景淋了一整天雨,萎靡不振的,您也知道她那小暴脾气,这时候去,说不定适得其反。” 为增加可信度,又补一句:“今儿臧习浦臧老师那儿请她看黄导的话剧,都没请动。” “不是,”胖子红光满面,皱着眉摆手,“坪啊,现在不是谁请不请得动她的问题,你别拿糊弄外人的一套堵我,成吧?我是收了……” 老坪再次往下压掌心:“庄公子,咱……” “收了你的风声专门来这儿的,”胖子偏说,“你不能让我白来吧?之前的交易白做……” “庄公子,这些咱们找地儿……” “你就说之前的交易是不是白做了?” 老坪和胖子言语拉锯的同时,一条微信冲到龙七的手机上,她低头看。 ——你在没我的日子里,都招惹了多少人? 靳译肯。 行,看戏的同时还往她这儿开小差,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打字:是他们招惹我的好吧。 发送完又打一句:我就招惹你一个。 而后看时间,十一点三刻,倒吸一口气,再往那儿看,老坪又想稳住那庄公子又想在靳译肯面前表现自己没有“舍本逐末”,还在劝,靳译肯这会儿正看着她的回复,在打字。 她收到回信:但我看你老少胖瘦通吃。 她回:那你是老少胖瘦里哪一个? 靳译肯:帅。 她:哪儿他妈有帅? 靳译肯一个电话冲过来,手机猛地震动,她紧握住,拒接,再从屏风的空隙处往外看,胖子被老坪缠着,没注意过来,但靳译肯注意过来了。 他的手机在扶手边转着,正看着她的方向。 与此同时,胖子的手掌往茶几一拍:“我可不管啊,坪叔!” 震得她这儿都有回声,前台的小姐稍微站起身来,独独靳译肯八风不动地看着她这儿。 “你工作室姓徐的小艺人,那电影的女二角色我是费不少口舌帮你拿下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龙七她见我一回跟我吃顿饭,简单吧?不过分吧?可你呢?这么简单你都做不到!龙七她到底想不想提携什么师弟师妹!” 这话撂完,龙七可算听明白了。 姓徐的艺人是老坪工作室最近新签的一个新人。 行啊老坪,玩得挺溜,之前想着怎么胖子还搞到了她的手机号,搞半天奸细就是他。 两人对话前后一联系,事儿从头到尾就是老坪在利用胖子对她的好感给手底下新人做嫁衣,刚才说人走了也多半唬她,可能想趁这茬和对方谈谈资源互换的事,还有靳译肯臧习浦,各方好处都捞着,平衡着,一个儿都不说绝,以她为中心,把各方资源穿针引线福利整个工作室艺人,精透透的呀,还真不是个傻老爷们。 结果被她和靳译肯当场抓包。 老坪扶了一把老腰,他那些私底下的勾当被胖子抖得干干净净,还生气不得,说:“是这么个理,您说得对,但龙七她现在睡……” 靳译肯又给她发来一句:你说我要不要给老坪面子? 她回:给屁啊。 她感觉他在笑。 而后收到一句:我给吧。 分卷阅读225 r />这么一句就来得奇怪了,她往屏风外看去时,他已经起身了,老坪和胖子的纷争对他来说就像俩陌生人,他低着头,还在手机上打字,若无其事地越过两人,往酒店的门口走。 她的手机震动:出来,在外面的车里等你。 胖子和老坪缠得太热乎,龙七从大堂一侧经过的时候,没惹这两人注意。 酒店外的细雨还飘着。 车门砰一声开,衣肩上落了点夜雨,凉飕飕的,往里一坐,拂开头顶的衣帽侧过脑袋,顺着胸腔口的呼吸看他,靳译肯的手肘搭在车窗旁,撑着脑袋,就像龙七第一次上他车时的模样,“渣”得不行,门一关她就问:“看不上人胖子?追我都追成这样了,你没点反应?” “看不上。” 这一句简单粗暴,她噎了一下,他接着说:“你看上了?” 车内密闭式氛围,细雨敲击车窗,三秒过后,她回:“我看上谁你还不知道吗?” …… “你啊,不但看上你,还上过你。” 前座的司机瞥一眼后视镜,靳译肯没笑,但眼神就透着“有意思了”四个大字,抚了抚额头,龙七向司机撂一句:“商川路海禾影都。” 再怼回靳译肯这儿:“我这么带劲的人,喜欢我的男女老少胖瘦都排着队,你没点想法?” 他坐正了些,背靠椅背,两人肩膀碰着,他说:“我以前也很带劲。” 这句话挺多层意思的。 龙七没回话,车子启动,往大路驶,车厢内静了一会儿,雨刮器一下一下地打着,“现在你到底什么想法”这句话在她的喉口两三下冲撞着,最终还是忍住,没说,她往窗外看,四五分钟后,想起一件事:“对了。” 从兜里掏手机:“之前在司柏林家柜底下找到一戒指,看着挺贵重的,忘跟他说了,你帮我问问他要不要带走,照片在这儿。” 靳译肯往她的手机屏看一眼。 戒指上的钻是蓝色的,她随口说:“诺,蓝钻。” “蓝锥石。” “什么石?” 她问,靳译肯拿过她手机看第二眼:“司柏林家密码是多少?我回去帮他拿。” “你这么热心?”她的掌心撑着下巴,“别不是骗了密码准备随时登堂入室吧。” 靳译肯看她。 她本来笑嘻嘻的,被他一看,眼睛里的光收了一下,但紧接着心里就窜起一股火,觉得“凭什么这浑球现在一个眼神都能让她瞬间孬”,往他的肚子就是一肘,打得他猝不及防地俯身,掌心撑住前座,咳嗽,司机正好说:“到了。” 龙七在他之前下车,他在车内看她,眼睛里也有火。 电影院在五楼,靳译肯一路上没搭理她,这会儿零点过三分钟,电影早开场了,但晚到也有晚到的好处,休憩厅内除了影院工作人员外别无他人,人在卖饮料时认出龙七了,但不声张,只往靳译肯八卦地瞄两眼,靳译肯付完两杯饮品的钱,她刚好倚着柜台喝她那杯,觉得难喝,看台面上他那杯:“我觉得你的看上去比较好喝。” 靳译肯仍懒得搭理她,从她手头抽走她那杯,把桌上那杯留给她,她喝了,是比较好喝,没还给他。 IMAX巨幕影厅内,电影已经开场,里头乌压压地坐满人,助理给龙七订的座位视野最好,在倒数第四排中央的两座,大银幕的光一闪一闪,照得人脸忽明忽暗。 午夜场几乎都是年轻情侣,一对对儿的,她跟在他后头走,环着手臂,吸着饮料,进座位时,同排的人收脚收身子,黑暗的光线下都没认出她来,但靳译肯显眼,他高,侧身惹眼,有几个途径的女孩子仰头望他,龙七走到一半被其中一人落在座椅旁的饮料瓶拌了一下,差点崴,被他及时扶了一把,而后他的手就没放了,顺着手肘滑到手腕处,牵着她走。 入座后,手才松开,龙七隔壁是一对同龄的情侣,女生侧头朝她望一眼,她正好撩发,大银幕的光亮着,照着她,隐约听见隔壁倒吸一口气,她不动声色地拉起衣领后的帽子,叠腿而坐,身子往靳译肯那儿倾了一些。 那女生没声张。 饮料摆在扶手上的置物槽里。 电影到一半时,靳译肯那杯饮料也被她喝了一半,她咬着吸管,而前座的一对小情侣开始接吻。 也没演到什么浪漫情节,男主角还在灵魂黑夜挣扎呢,这儿还亲上了,她换了个叠腿的姿势,捏饮料杯,塑料吱嘎声轻微地发出来,前座的男女忽地分开,特羞涩。 她继续咬吸管。 靳译肯以前也是这方面的老手。 以前学校组织看电影的时候, 分卷阅读226 他老喜欢摸黑找到她隔壁入座,动手动脚的,就没一场电影认真看完过,这会儿倒认真了,全程手就没往她这儿来,还真是安安分分陪她看首映的,她觉得失策,不该买他喜欢的电影。 影厅里的冷气很大。 膝盖露着,有点受凉,但没有可披盖的东西,手下意识往腿上抚了抚,靳译肯这时朝她看过来,等她看过去,他的注意力已经回去了。 但是他的手突然过来,掌心覆到她的膝盖上。 热了一下。 她往他看,他仍看着银幕,手倒是移到她的大腿侧,往自己的方向推了一点,龙七的腿一下子与他的相贴,感觉到他身上的热乎气,而膝盖被他的掌心包着,特别暖,肾上腺素分泌,耳根热乎,手里的饮料杯吱嘎一声响。 完了,现在就想把他睡了。 周遭一两排的观众若有似无地往这儿落几眼。 …… 而后整场电影结束,那杯饮料被她喝空了,她的腿也被靳译肯焐暖了,伴着结尾曲,影厅内的灯亮起,前后左右的人陆续站起,旁边的女生再次朝她看,好像确认了是她,紧赶着拍身边男友的臂膀。 前后座里也有三两拨人注意过来,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看她,看她身边的靳译肯,周身略微嘈杂,但好在都是围观群众,没有胆敢来打扰的。 她和靳译肯是最后两个出影厅的。 外头的雨还下着。 五楼的电梯旁是一个大露台,她边走边打了一根烟,烟雾从嘴边飘过,散在凉丝丝的空气里,帽檐旁的长发随风扬,电梯旁仍聚着一堆还没等到电梯的情侣,蠢蠢欲动地往她这儿打量,而她抱着手臂,站在靳译肯的跟前。 他在叫车,也打了一根烟。 但是手机信号差,龙七和他交换手机,这期间,问一句:“所以直接去机场?” 他的眼睛在烟雾中微眯着,点头。 她看他手臂,虎口和耳根的文身:“你纹的这些都什么意思?除了龙二。” “没事干。” “啊?” “你疤怎么来的?” 因为她提出了疑问,终于被他反过来倒问一耙,他将自个儿的手机放兜里,手插裤兜,龙七呵笑一声。 “你走后我自残的。” “你猜我信不信?” “那你先说文身什么意思啊。” 抬着额,两相对视着一问一答,距离很近,垂着的手指能感受到对方烟头的热度,细雨飘着,靳译肯说:“你走后我自残的。” 龙七眼里的痞气收了一下。 明明一样的话,但偏偏感觉得到他这句是真的,像身子滚过玻璃渣子,刺刺地疼,她跟着问:“那为什么不让我回来?” 靳译肯没有答,她朝他走近一步,身子相贴,他没后退,两人夹着烟的手指都垂在身侧,烟雾在空气里安静地燃着,她继续问:“那现在想不想我回来?” 依旧没有答,所以她的烟落到地上,手心主动与他相贴,五指相扣,他没排斥,而她抬额望着他,再问:“我能不能回来?” 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诚恳地问出这样一句话过。 眼里含光,细雨斜打,一直望着他,靳译肯也低额注视她,但是手机“叮”一声响,语音提示叫车成功,没有情调地打断这种要紧的氛围,五指相扣的手离开,靳译肯从兜里拿手机,她看着他侧过身时耳后显眼的文身,像无声而漠然的回答。 那瞬间有些悲凉。 电梯口也“叮”地一声响,门开了,情侣们一对对地往里进。 雨打得她半个肩身潮湿,她捋了一下头发,也往那儿走。 但靳译肯没走。 他不但没走,还拉了一把她的手肘,弄得她整个人步子挪回原处,后腰碰上露台栏杆,听他说:“待会儿下去。” “你车都要来了。” “我取消了。” “为什么?” 几乎是问出口的同时,他说:“你觉得我坐三小时的飞机过来,真就只打算陪你看场电影?” 这句话出口,某个地方的火苗忽得上蹿,她问:“那你还想要干嘛?” “我想干的事你让不让我干?” “让啊。”秒回。 “我坐飞机的时候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有你的梦,”他突然转话题,重新打一根烟,“你结婚了,我是伴郎。” “那新郎呢?” “谁知道。”他说,“我眼睁睁看着你结婚 分卷阅读227 。” 他说“我”的时候,近乎一股说“老子”的气势,她问:“然后呢?” “我被气醒了。” “……” “我他妈被你活生生气醒,你还能嫁除我以外的人,还敢让我看全程。” 哦,所以刚到酒店的时候气势汹汹地发“下来”俩字,她回:“可是靳译肯,不要我的是你。” “你是不是要把话题绕回去?” 听他这句话,在脑子里重播他上一句话,想研究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话题性的差别,之后终于捕捉到“你还能嫁除我以外的人”这句话,心口轻微震一下,皱着的眉舒展开,看他。 呼吸都变烫了。 靳译肯的烟在手指间燃着,他说话的过程里,已经站在她咫尺之间,再朝她走一步,她面前的压迫感更强烈,背后是露台边缘的栏杆,栏杆外是这座海岛城市凌晨三点的夜景,细雨缥缈,烟气儿撩人。 “这场电影我没什么心思看,你这个人这几天的表现太可爱,你觉得我还能想对你做什么?” 她呼吸着。 而后他低下脑袋。 龙七的连衣帽往后脱落,长发飘扬,手往后扶住栏杆,身子被他压着,嘴唇也猝不及防地被压住,紧密相贴,他这个老手越来越擅长吃豆腐,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心一下子就麻掉,腰紧接着就被他搂怀里,和他在风里接吻,热吻,堵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别开脑袋,微喘气,问一句:“你对你说的话负责任吗靳译肯?” “负。” “那你再说一遍。” “你朝我勾勾手我就来了,被你招惹成这样,我不跟你复合,我还能怎么办?” 他反问。 第九十四章 反V 投诉 靳译肯这句话说得昭然若揭,不能再白了。 龙七看着他,耳边有风声在响,有雨,头发丝在眼角旁飘。 两人的距离依然很近,鼻尖碰着,呼吸交错,胸口轻微起伏,与他体肤接触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比这次的心跳更快,腰身被他的手臂圈紧的感觉活生生存在着,他这个人也在她面前实实在在地站着,她盯着他的眼睛,当下,说:“还能怎么办,那就回酒店啊。” …… 但靳译肯没跟她回酒店。 他把她带到了影城附近的烧烤排档,这个点,也只有夜市大排档还风雨无阻地开着火,他饿,没吃晚饭就飞来了,饿得不行,说她这个人现在满脑子只有睡觉,思想不正,然后就来这里点了一堆冒着热气儿撒着孜然的海鲜烧烤。 龙七坐在塑料椅子上。 桌上摆着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整个人缩在连帽衫里,风吹着她帽子外的头发丝,脸上没什么情绪,吸着椰汁,他在桌子的对面玩她的手机,手肘驾着椅子扶手抬着腿,又帅又混蛋,隔壁坐着一桌附近大学城“约在网吧彻夜开黑”的学生,撞着酒瓶子说年少轻狂的话,男生堆里也有几个女孩子,脸上带着浓却略微晕开的妆,脆生生地笑着。 经营大排挡的小哥咔地端来一盘子刚烤好的,转身就去忙别桌的活儿,靳译肯不忙着吃,问一句: “你这记录谁帮你玩的?” 她看过去,他在玩那个DoodleJump的游戏。 “我自己。” “不可能。” “嘿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凭什么我就玩不出这个记录。” “你左右平衡差,盯这玩十分钟是极限,结果不是你“自杀”就是谁一碰你game over,我超你分分钟,你超我没可能。” 她突然想起上回的游戏记录是臧习浦留在里头的,往后坐了坐,靠上椅背:“我妈的俩儿子,小学生,超你分分钟。” 他自个儿的手机放在桌沿边上,屏幕上有两道明显的裂痕,她转移话题问:“怎么裂了?” 他看一眼。 “和邬嘉葵吵了一架。” “她摔的?” “嗯。” 慢悠悠地答,口气就跟提醒老板“加孜然不加辣”一样,她再问:“我走的那天早上?” “不然呢?” 哟。 邬嘉葵对他痴恋归痴恋,小爆脾气还是挺烈的,真不是白艾庭那一类逆来顺受的,她顺便也想起后者这个被遗忘在异国的人,问一句:“白艾庭这次放假回来了吗?” “没有。” “她还算你在英国的女朋友?” 他玩得挺 分卷阅读228 专注,“duang”的声效音不停响着,头也不抬地回:“你这么形容她,那你算什么?” “我不知道啊,你来说说,国内的女朋友?” 靳译肯笑。 他每次笑都要人命,明明低着脑袋专注着自个儿的事,却好像留了个神在她身上,就这么一小点神就让人特别亢奋了,她用手撑着下巴:“那我就好奇,邬嘉葵在英国那段时间,白艾庭在干嘛?” “她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在干嘛我没了解。”而后,问,“董西最近在干吗你了解吗?” 后颈僵了一下。 面上仍若无其事地坐着,看着他,他则往她这儿撂一眼,挺短促,但也挺意味深长的,视线又回手机屏幕,龙七则说:“我没去了解,但我想问问你,这个坎儿你过了吗?” “没有。” 他答得没有犹豫。 她往后坐,靠上椅背,大排档遮雨棚顶有细密雨声,风吹头发。 “那为什么愿意跟我复合?” “我还喜欢你,我自作自受。” 这句话回得也没有犹豫,他一直在玩游戏,龙七的食指与拇指轻轻磨着,看着他。 三秒后,吸一口气,转头喊:“老板,来两听啤酒!” 隔壁桌的大学生往这儿看,小哥又很快将啤酒哐一记送上桌,她开易拉罐,拉环叮一声落桌面,一罐推他跟前,一罐往自个儿手边一摆,说:“靳译肯,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不好,没什么道德底线,但原来不是,不好的是我,我向你要求的那些,最后没做到的都是我,精神出轨那个错,我认,我请你喝酒,你心里能不能好过一点?“ 他没应话,也没抬头。 而她提起易拉罐就喝,一口一口地灌,没有停顿,旁边桌的喧闹受影响,默契般安静,一双两双眼睛都往这里盯。 喝完了。 空罐子咔一声碰桌,但靳译肯完全没动他那灌,所以她接下来就拿他那罐,接着喝,他终于慢悠悠地往她看,等龙七喝完,第二个空罐子往桌上碰,最后一口酒往下咽,往椅背一靠,心口起伏看着他。 …… “这事翻篇了。” 他终于开口。 顿两秒后,她说:“我再给你坦白件事儿,我游戏里那个记录是臧习浦留的,亚美奖那天我和他同车,他看我玩不过就帮了一把手。” “哦。” 安静。 “没了,我这个人在你面前是全透明的了。“ …… 风吹着,靳译肯说:“那记录被我覆盖了。” …… …… 她问:“那吃完回酒店?” “不。” 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他收腿,没踹着,回得挺直白:“想睡我咯?” “对,”她回,“我为了你高兴自罚两罐酒,现在满脑子只想回床上躺着,没心思在这儿吹冷风吃串,你对我没半点想法?” 他终于又笑。 “我对你有想法,七,但我重质量,现在凌晨三点三刻,在这吃完起码四点半,七点的飞机,六点到机场,从这儿回机场的车程二十分钟,也就是我五点四十就得走,一个多小时我宁愿跟你聊聊人生规划。” 靳译肯这一套时间算得滴水不漏,龙七在脑子里迅速过一遍,觉得他在吃上花的时间太多,要回他,突然听见隔壁桌传来的手机快门声。 侧头看。 靳译肯也在游戏间隙往声源处过一眼,隔壁桌的男生们立刻一脸“装作没事”的表情转移视线,其中一个的手机收得特别快,另几个女生推搡他,龙七的反应很快,撩帽子:“几个意思啊?” 靳译肯的注意力回她身上,男生堆中的两个赔笑着举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也是粉丝,就拍张照……” “发不发微博?” 男生愣了愣,另一个赶紧回:“不发不发不发。” “没事。”靳译肯打一圆场,龙七看他,他已经看回游戏,她又看回那桌子人。 “怎么就没事,都不知道你拍得好不好看,开美颜了没?过来我给你合照。” 男生一愣,女生们轻轻叫一声,男生又看靳译肯这儿,龙七说:“来啊。” 靳译肯抬眼,看她朝向男生们勾起的食指。 随着她起身,隔壁桌的男女生都来了,一边走一边开手机相机,半抬着手臂到她身侧,女生们嘀咕着“好白好瘦”,又瞄着桌对面的靳译肯,男生们喝嗨了,兴奋得不行 分卷阅读229 ,手臂贴着她的肩膀,她偏又撩头发,靳译肯在座位上看着,她不看他,对着镜头笑。 而后听见手机碰桌面的声响。 他总算在她拍第三张合照的时候来了,若无其事地穿过合影的人,到她身侧时被男生连拍了几张入镜头的照片,底下的手被他握住,他对老板说:“买单。” 随后手上有拉力,她受着力往他那儿挪一步,偏偏男生们拍高兴了,跟着她挪,快门还在按,她说:“你还没吃呢。” “不吃了。” “能不能一起合影呀?”女生趁机问。 “一起咯。”龙七说。 靳译肯这会儿没说一句话,他侧对着镜头,看她,两秒对视后抬手臂,向着镜头手心朝内手背朝外比了一个标准的“反V”手势,与此同时看她隔壁的男生,那男生一下子看懂了,瞬间识相,悻悻然地收手机,周围的聒噪也瞬间消去。 靳译肯牵着她从人堆里走。 大排档架在一个十字路口边上,龙七跟他过了马路,身后的喧闹和烟火气变淡,她回身对那堆学生挥手,而他走在前头,头也不回一个,在手机上叫车回酒店。 到马路斜对面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后,周身氛围才彻底静寂,微黄的路灯打在两人肩上,她问车什么时候到,靳译肯不答她,背影特高冷,她又问一遍,他终于回身。 但换来的不是回答,是他向她走五步,将她硬生生逼到公交站广告牌边上,说“我算知道你平时都怎么招惹人了”,龙七的眼睛亮,始终插着衣兜,始终盯他,但整个眼里的辛灾乐祸还没出来,他的脑袋就斜下来,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嘴唇贴紧,一个还嘴的机会都不给她,她前两秒被亲懵,步子崴了一下,后背磕到广告牌面,睁着眼承受力道,而后又被他握着手肘往怀里抱,那会儿才反应过来,回应给得算快,从单方面的被强吻变成毫不矫情的索吻,他又一记辗转与箍腰,一股非常强烈的占有欲,她的身子被提起来一些,脑后的长发轻微晃荡,彻底没招了,耳根手心都热,凌晨四点的海岛城市街道,细雨在橘黄灯光下斜飘,一个穿着单薄连帽卫衣的她,就这么被他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秋后算账”,便宜占尽,抓心挠肺,心跳快得要死。 …… …… 如愿以偿,那个凌晨靳译肯跟她回了酒店。 但他在那方面的质量上真是异常执着,事先说好了只打算陪她补一个小时的觉,五点一刻就得叫车去机场,为此闹钟都定好了。 然而怎么可能。 他在五点的时候反悔了。 那个时候窗帘半拉,这座城市还没苏醒,昏暗的房间游走着两人的呼吸声,和他做的时候正是闹钟响的时刻,龙七的额头磨过他的下巴,头发缠住指缝,鼻息相互交错,她说你不是该走了吗,靳译肯说不管了。 而后,枕边还响着铃的手机被他关机,拇指抚过她沁汗的额头,看着她的眼睛,一直看,在她越是皱眉时越是用力,她说你别走了,你永远都别走,他说好。 …… 但是这个骗子。 离七点差二十五分钟的时候还是走了,弄得她既没过瘾又睡不着,整个人特别空虚,于是早起给老坪发昨天那件事的问责信息,老坪估计也一晚没睡,回得很快,龙七问他下回还这样不,他答下回不这样了。 然后问:你俩这次的关系确定了? 她反问:节目录制今天就结束了吧,提早结束行程回去呗。 老坪:不行,明晚约了臧习浦那儿聚餐,聊电影合作的事儿,不能推。 手指在机身旁轻缓敲了两下,打字:他知道我这边的感情状态吗? 老坪回:臧习浦知不知道我不确定,但全微博已经知道了。 …… 她看着这句话,从床头柜拿水喝,一边下床一边退微信,进微博,这会儿的网上,她和靳译肯的名字已经上热搜前五了,首先是一拨电影院的观众在凌晨三点发状态,接着是烧烤摊的学生凌晨四点po合照,有的是侧面偷拍,有的是从背后跟拍,反正都挺模糊,唯一清晰的是配合那帮男生拍的那几张,他们还专门挑了她和靳译肯的合影上传,配文:坐等头条。 这条状态被不少营销大V转了。 还有一个微博ID看上去是当初电影院内坐她隔壁的女生,发了一张她和靳译肯坐在影院内的模糊侧面照,配文:就坐在我隔壁,我能说龙七超漂亮吗?我一个女的都被她看酥了!靳译肯也是太帅了吧,十万分肯定这两个人复合了,别问我为什么,就没见过有哪对前男女朋友暧昧成这样的【摊手】。 底下有人问:暧昧成什么样? 博主回复:中途好 分卷阅读230 像是龙七冷了还是怎么的,靳全程护她膝盖,你就说暧不暧昧? 对方回复:看来PO主这趟电影没看好啊~ 博主:全程斜眼睛【摊手】。 …… 她将这些照片中,看着还算清晰的几张保存进相册。 刷完牙漱口的同时,班卫的一通电话call进来,她接,免提,班卫头一句就是:“哎哟,两位吃饱喝足睡醒了?” 她吐漱口水。 “不会吧,”班卫说,“这么快就怀了?” 她抽毛巾擦嘴,将手机接到耳边:“被你欠吐的。” “所以您两位复合了?“ “大早上的你就想确认一下八卦消息?” “我这边可是通宵彩排,凌晨四点就看到的消息,憋到这会儿打给你可算人道主义了,龙七,你要把肯收了,我这儿欠你一个人情啊。” “你还惦记邬嘉葵呢。” “惦记呀!” 她往客厅沙发上坐,班卫这会儿转话题:“哎,你最近小心点,据我所知有家工作室现在盯你和靳译肯盯得蛮紧的,我给你打电话主要说这,我真没那么八。” “多紧?” “不知道,说是拍到什么了,你俩最近反正没干什么坏事吧,那边的头儿正忙着和靳那边搭上关系,派线人往我这儿放风了。” “搭什么关系?”她问,“你这话我没听懂。” “狗仔工作室和艺人公关团队那方面的事儿,老坪懂,狗仔盯艺人,拍料,与艺人私下交易,艺人花钱买自己的料,狗仔拿钱闭嘴,艺人要不买,狗仔就放料,记得周以聪那事儿吗,本来能压住的,就是先前钱没到位造成的,要是对方黑心想多赚点,就会采取先放料后交易的方法,现在他们就在前期放风声阶段,要是你俩没反应,他们会接着慢慢放料,直到把你俩逼上门,到时候就是临到崖边狮子大开口了。” “这样啊,”她听完,回,“我最近跟他干的坏事可多了。” 第九十五章 骗子 投诉 “听你这口气挺有底气的?” “能有什么事儿。“ “没事就行,那我也不跟他们胡扯了。” 班卫说,而后又扯几句别的,挂了,老坪这会儿也发来消息,催她上工,她一边起身一边打开靳译肯的微信,从相册里找出很久之前与他在灯塔的合影,点击发送。 之后就收心了。 好像一直飘着的三魂六魄这时候才真正归位了,觉得是该好好工作,而老坪这天挺忙,之前与胖子针对徐姓艺人的电影合作告吹,他忙着善后,在保姆车上的一路都在打电话,龙七在看剧本,昨天话剧结束后老坪从王助理那儿收的,他说昨天也就王助理来了,臧习浦没来。 她边看剧本边嚼着糖。 剧本内容讲的是一座偏远小城内发生的故事。 不似之前那一部需要打打杀杀,也不似《边境》主题宏大,这故事挺平淡的,女主角出身于传统的工薪家庭,但生来抗拒小城中的人际关系以及循规蹈矩的日子,整个青春期都在与命运捉迷藏,自我与亲情的拉锯战,欲望与人性的观察窗,从头到尾都是个小人物,但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张力感,她原本不爱看剧本,这一本子倒是逐页看完了,看完还有点儿惆怅,老坪说:“臧习浦那边的意思是,你要对这本子感兴趣,就吃顿饭聊聊,不感兴趣就当看了本,不用在意。” “不是说约了明晚聚餐吗?” “我怕你跑啊,”老坪回,“我怕你一头热就跟着人飞回去,那我这边的行程怎么办,那只能先搞点事情出来拖着你。” 龙七看他,腮帮子缓慢地动着。 老坪说:“那你感不感兴趣?” “那到底约了晚饭没有?” “还没。” “那就约今晚。”她说,“我感兴趣。” 老坪很快去联系了。 可能是她在工作上首次展现出的积极性让他倍感欣慰,这一次安排得很利索,约的地点在一所五星级酒店的餐厅,没带团队,就和她两人,人少,换了一辆节目赞助的越野车,综艺节目录制收尾后就亲自开车送她去,那会儿傍晚五点一刻,正好接近吃晚饭的点,老坪一年到头都有司机开车,这会儿手生,在地下停车场倒车倒了十分钟还进不了车位,龙七在副驾驶赖着,说他逊,没技术就别手痒非要开新车。 “少点儿话。”老坪说。 “帮你倒呗,我上个月刚拿驾照。” “少点儿话龙七。” “ 分卷阅读231 我兰博基尼都开得飞起来。” 老坪大声“啧”一声,特烦她,紧接着车尾“砰”一声响,整个车身受到阻力摇晃,他立刻看后视镜,龙七仍在副驾驶赖着,她刚拆的一包巧克力豆因为晃动掉了几颗,正低头往衣服上拾巧克力豆,老坪急吼吼地开车门,下车查看,她闲坐着,看车窗外的后视镜。 老坪撞隔壁车位的车身了。 约十分钟后,车主收到消息来了。 是个高高瘦瘦的短发女人,二十五上下的样子,T恤工装裤人字拖,穿得挺随意,老坪在人家来之前绕到副驾驶,让龙七把车窗关上,别下车,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上升的车窗挡住脸,她在里头坐着,一副摆在脸上的“你自个儿谈吧不关我事”,危机公关做得比老坪还溜,老坪挺气的,想想又没什么不对的地方,狠狠敲了一记车窗,紧赶着去处理事故。 但对方一来,看了眼车,又看老坪,开口就说:“哎?您是坪叔吧?” 老坪看她,副驾驶的龙七也瞅她。 “哟,也挺巧,”这女人又看了一眼车,笑意吟吟,不像要追究,反过来向老坪伸手,“您好坪叔,我叫吴尔,我和臧老师正在酒店五楼的餐厅等您呢。” 吴尔。 龙七从后座拿老坪的公事包,往里头找剧本,抽出来后翻到封面,底下一行五号字体。 ——编剧:吴尔。 她又看向外头,老坪仿若松一口气,指向后方说车的问题,吴尔摆手:“没事坪叔,我刚看了,就小擦碰不碍事儿,我这车本来就挺旧。” “老坪。” 这时候,又来人。 抬眼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过道处闲庭漫步来的臧习浦,看到的是侧影,他的手插着裤兜,挺显眼的花臂,像是随着吴尔来的,仍是不苟言笑的模样,说了与吴尔类似的话:“这么巧。” 而后看向副驾驶:“人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吴尔答话,“就车尾碰了一下,倒车问题。” 老坪尬笑。 臧习浦又看一眼车位:“换车了?” “没有,在这地儿录节目呢,赞助车,我这也两年多没碰过方向盘了确实手生。” 老坪这么说的时候,臧习浦微微笑,朝他的手臂拍了拍。 “我倒吧。” 这句话落下,他走入车位间的过道,龙七在副驾驶看着,随着车门咔一记开,巧克力豆的塑料包装纸在手中“淅沥”一声响,她收回抬着的膝盖,坐正一些,臧习浦入座,车内轻微晃动,又很快平稳,门又砰一声关,车厢密闭式安静,她往驾驶座看,呼吸,臧习浦同样往她落一眼,她说:“臧老师好。” “好久不见。” “才四天。” “挺久了。” 车子启动,朝前挪动,龙七肩头的长发轻微动,老坪在外头目不转睛地打量他们,臧习浦说:“颁奖礼之后走得挺早的。” 他指四天前邬嘉葵“惜败”的亚美奖。 “哦,”她回,“突然懂了臧老师说的一些话的含义,觉得挺没劲的。” 方向盘在他手中转,车子缓缓往后退。 “再多看看,龙七,避免以偏概全。” “臧老师这次又想给我介绍什么圈子?” 他笑笑:“偏的那个。” 又补一句:“身体好多了吗?” 想反问自个儿身体怎么了,马上想起昨天为和靳译肯“鬼混”而用这借口推了他的邀约,话到嘴边噎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接上:“好多了。” “是感冒?” “嗯。” “这里虽然是热带城市,但最近来台风,气候转凉,晚上出行要注意保暖,感冒最容易在快痊愈的时候复发。” 他说。 “晚上出行”四个字挺有意思的。 随后,车子顺畅地进入车位,熄火,拉手刹解安全带,他顺手帮她按副驾驶的安全带按钮,与龙七同样这么操作的手碰一起,咔一声响,安全带往上弹。 她没看臧习浦。 收手后就开副驾驶的门,下车,臧习浦将主驾驶的门关上,老坪接住他抛来的车钥匙:“得,谢谢您了臧老师。” 吴尔朝龙七看。 臧习浦正好说:“上楼吧,餐桌上介绍。” 吴尔曾经是国内一所著名医科大学的学生。 读了三年肄业,选择留学海外进修电影相关专业,拍过不少有意思的小短片,见过不少有故事的人,龙 分卷阅读232 七手头上的剧本是她写的,故事是她本人的,这剧本唯一指定的导演也是她,臧习浦在介绍她时没怎么花笔墨。但吴尔这个人很有意思,和臧习浦没什么辈分顾虑,老插嘴,于是龙七很快就把她的故事听完整了,问:“所以这是你本人的亲身经历?” “经过艺术加工。”吴尔回。 “你这结局女主角最后看上去摆脱了她的原生家庭,但她过得还是挺糟的,”龙七用指头划拉着筷子,“太绝望了,我不是很喜欢。” 吴尔这人笑起来有虎牙,龙七被老坪推了一把手肘:“咱这位女同志没什么文化素养,不好意思,我看这结局就挺有艺术性的。” “坪叔,”吴尔说,“您倒是我见过第二个夸这结局的人。” “啊?” “我这剧本,在各大影视公司文学部里兜转,次次都是一审都过不了的废稿,大多数人连个开头都看不下去,看过开头的觉得故事太平淡,看完故事的又觉得结局太扯淡,您真行,眼光和臧老师一样高,第一个夸这结局的人,是他。” “哦……”老坪其实没掂量出吴尔是夸他,还是看出他连剧本都没看,在嘲他,应得挺小心,龙七搭腔。 “还行啊,没到看不下去开头的程度。” 臧习浦朝她看着:“对演戏还感兴趣吗,龙七?” “我对这角色感兴趣。” “感兴趣哪儿?”吴尔问。 “跟我像。”她的指头往剧本上叩,干脆利落直达其意。 “但是你太好看,”吴尔说,“这戏可没法让你化妆。” “你是没见过我不化妆的样子,比化妆还好看。” 老坪觉得她这答话的方向不太对,又往底下踹她一脚,补:“这点倒是放心,我们对镜头要求不高,艺人要求不会凌驾于剧本之上,一切为情节服务。” “演技方面你也可以放心。”臧习浦朝吴尔侧额。 “这戏也没法让你拿工资。”吴尔接着说。 老坪这下没急着替龙七答话,龙七手底下的筷子戳着一块牛肉,臧习浦看过来:“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三秒后,老坪问,“意思是……?” “这不是一部能帮人赚票房的电影,我手头有五十万,臧老师友情赞助我五十万,能拉到的投资只有一百万,两百万用来凑一个剧组拍一部电影已经够呛,没有多余的钱支付演员足够的工资,目前组内已确定的演员都是新人,薪酬都低于行业标准百分之五十,本来我想自个儿扛主角,自导自编自演,省钱,所以根本没留多余的资金,但臧老师不同意,“吴尔耸肩,“他说主角得有魂,妈的我就不懂,我演我自己他还嫌我没魂,然后他给我推荐了你。” “简单来说就是我很不靠谱,你愿不愿意跟着我玩?” 吴尔自若地陈述完情况,老坪没说话,龙七手里的筷子左右晃着,臧习浦说:“吴尔的本子很好,任何上升期且还没被定位的演员要是能演好这戏,对后期发展与定位益处很大。” 看得出来他挺喜欢吴尔的本子,而且话术上向着老坪的商业思维方面靠,老坪开口:“是的臧老师,本子确实很好,我觉得还是有可商谈空间的,薪酬方面的问题不大,但我比较看重后期回报。” 吴尔听懂了。 “你要跟我签合同的话,薪酬方面,我这边只能许诺你一个后期分成,除去投资商的大头就是你,但现钱,我拿不出来。” 很耿直。 老坪还想说,龙七打断会话节奏:“我能让另一个人看看这剧本吗?” “谁?” 一个手头有钱但没处花的人。 五分钟后,吴尔这剧本的电子版发到了靳译肯的邮箱里,给靳译肯发去了一段语音,简单介绍目前的情况,让他看看本子,是不是感兴趣。 做这些的时候是在包厢外的走道中,早上发给靳译肯的照片还没收到回复,估计是坐了三个钟的飞机就紧赶着开会,这会儿正补觉,她推门回包厢,老坪已经跟吴尔聊到别的话题去了,两人前阵还根据薪酬问题你一刀我一箭的,现在聊到她念书时候的事了,笑得吴尔拍桌。 龙七坐下。 “原来你真是个这么带劲的人啊。”吴尔用小指擦笑出眼泪的眼角,“我还以为这是你走的路线呢,臧老师说你个小朋友以前在剧组的时候跟谁都正面刚,特别有意思,我还不信。” 她往臧习浦看,他闲坐着,淡淡回看她。 “我那时候跟另一个带劲的人混一起咯。”回。 “我就说嘛,”吴尔顺话就接,“说你真一出道就这个脾性,两种可能,要不 分卷阅读233 家里有钱有势随时打道回府没在怕,要不就是被一个身在高位又比你更带劲的人惯出来的,这人不是爸就是男朋友。” “瞎说,她天生就这臭脾气。”老坪回。 服务生叩门而进,上新一轮菜,这一家的牛肉还挺好吃,老坪又跟吴尔聊回电影话题了,而她的手机叮一声响,以为是靳译肯回消息了,低头看,是班卫发给她的一条微博链接。 后附文字信息:你知道这事儿吗? 什么事? 她点进去。 页面转入微博的同时,消息栏跳出积累的上万条AT与评论信息,盛况就跟之前她被诬陷未婚生子时一样,明明早上已经清空过一次消息栏了,这时候老坪的电话也响,女助理打来的,他出门接电话。 班卫发给她的这条链接转进了一个狗仔工作室的微博主页,是一条发布于二十分钟前,时长一分钟的视频信息。 臧习浦正与吴尔聊剧本方面的细节,龙七放筷子,点击视频,看。 视频开头是背景介绍。 记者自称执行常规任务跟拍一位大佛级人物,跟着大佛的行程远赴法国,从十月份蹲到十二月份都没拍到什么动静,正要惨淡收工之际,却收获“意外之喜”,联系起今年四月初传出的一则谣言,觉得颇有意思。 随着背景阐述完毕,镜头里出现法国某医院院门,隔着远距离拍的,挺晃,镜头内是一穿一身高级时装的女士,看不出年龄,身材与气质都很好,走得步履生风,一眨眼就进了医院大门,消失在镜头内,视频左下角出现字幕:此为11月份所摄画面,记者在执行任务途中偶遇连芍姿女士。 科普:连芍姿,曾任著名金融杂志《杰》中国版总编,八十年代著名传媒人,现任华革集团总经理,生有两子,长子靳译肯。 轻怔。 倒退回去重看一遍,是,视频里的人确实是靳译肯的妈妈,龙七看过照片,而去年十一月份他妈妈也确实在法国。 但是拍他妈妈做什么? 不对。 她往后靠一些。 靳译肯的妹妹是去年十二月末出生的,那么十一月份他妈妈应该还在养胎才对,但是视频里…… 不显肚。 想起班卫早上所提及的那个料,本来以为是高中时候的事儿又被人翻出来,偏偏没想到这回是冲着靳译肯的家事去的,臧习浦与吴尔的对话渐渐消淡,视频接着播,左下角字幕切换:12月末,记者准备收工时再次在同家医院偶遇连女士。 这一次的镜头稳多了,拍到的是通过自动感应门走出医院的靳母,她的身材依旧如前,还穿了双显眼的蓝色高跟,身姿笔挺,戴着墨镜,手中提包,身边跟着一个女生,女生怀中环抱婴儿。 龙七看着这一秒的视频画面。 记者放大了女生的脸,但即使不放大,她也认出来了,她对这人的脸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白艾庭。 销声匿迹在异国他乡数月,爱靳译肯爱得死去活来,承包了她半个青春的怨恨的白艾庭,现如今抱着一个婴儿,身材略显浮肿,在靳译肯他母亲的陪伴下出入法国医院。 视频介绍,这家医院是法国当地的妇产科医院。 手指力道有些虚。 画面很快切换,记者又扯回四月初的私生子疑云事件,没定性,没下结论,但并排放出她和白艾庭的照片,在中间“孩子生母”的字幕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指意性极其强烈,荒谬得不行,她看不下去了,老坪这时候推门而入,她正好烦躁得撩头发,在通讯录里找靳译肯的手机号。 没有掩饰的动作幅度惹来臧习浦的注意,他看她,老坪朝着臧习浦歉意点了点额,到龙七耳边说:“待会儿要有记者打你电话,你都别接。 吴尔这会儿在看手机。 而龙七根本没心思搭理老坪,靳译肯的手机是忙音状态,连打了三个都是这样,她拨第四回时,起身拨开椅子在包厢内走动,吴尔盯着手机说:“咦,你怎么又被挂热搜上了。” 臧习浦接过吴尔的手机。 还是打不通! 手机离开耳边时夹带着一股气,脖颈边的头发被拉扯,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让靳译肯回电话,与此同时,臧习浦看完了视频内容,老坪正欲拉她,他用手势止了止,龙七紧接着翻手机通讯录,本来想找司柏林,但是手指滑到“白”的备注时,一顿。 之前为了防范她搞事情,特意存过她的号码,方便拒接。 而此刻,她的手指在这个号码前停着,眼睛盯着,轻缓呼吸,臧习浦正朝她走,她按下拨号键,搁到耳边。 分卷阅读234 /> …… 嘟—— 是通的。 白艾庭还在用这个号码。 而后那方每响一次,她的血液就沸腾一下,脑子很热,踌躇等待对方接电话,但又有一种背着靳译肯自顾自做事的负罪感,缠绕着越来越强烈的求知欲,终究变成一个没法熄灭的火球,老坪再次为龙七的失态向臧习浦致歉,他回:“没关系,她的事要紧。” 咔。 白艾庭接了。 接的下一秒,龙七就单刀直入地问:“你在哪里?“ “哪位?” 白艾庭明知故问!她百分之一百背得出她的手机号,龙七推开一脸想让她冷静的老坪:”你姑奶奶!” 吴尔啧嘴,臧习浦往桌沿靠着,她接着问:“你在法国干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白艾庭进入她的话题,顿了一顿,慢悠悠地回,“他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是吗?” “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 “你到底在法国干什么!” “你问这个想知道什么?” 龙七捋头发,在桌边走着,徘徊着,那句话在心里早已形成,冲撞叫嚣,但就是迟迟问不出口,服务生再次叩门送餐,刚进半个身子,就在臧习浦打手势的示意下退出,将门关好。 “靳译肯的妹妹跟你有没有关系?” 终于,她甩下手,问出口。 白艾庭那边很安静。 包厢内也很安静。 空调冷风咝咝地打着,手机麦克风收着对方的呼吸声,她像等待一份判决书一般,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僵硬,五秒后,白艾庭说:“有。” …… “什么关系?” “我生的。” …… …… “靳译肯的妈妈,”她一字一字,继续问,“带你去法国生的?” “对。” “为什么?” “他妈妈陪着我在法国生产,又把孩子带回靳家,你觉得,是为什么?” …… 对啊,为什么呢。 昭然若揭,显而易见啊。 “什么时候的事?”先前的戾气仿佛瞬间没了,被抽干了,但即使气若游丝,即使根本不想听,她还是问,“你们两个。” “你往前推算啊。” “我要你说!”她回一记身,老坪被她突然其来的情绪震得后退一步,“把起源过程细枝末节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信!” “我会在乎你信不信?” 白艾庭回这一句,而龙七紧接着回:“往前推算任何时间都不可能有这事,他他妈不喜欢你!” “我无所谓。” 她说着,缓慢地补:“或者,你去问他试试,听听他提起这孩子时的口气,是光明正大,还是避重就轻。” …… 白艾庭话落的时候,手机有来电插播。 靳译肯回过来的。 龙七的手指轻微发抖,有点儿低低的耳鸣,接了来电搁到耳边,他还没说话,她就问:“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妈妈亲生的?” 他那方有多人嘈杂音,顿了一下,回:“你也知道了,不是。” 呼吸着。 再问:“孩子是不是白艾庭的?” 靳译肯这次回得快:“没她的事,你跟她通过电话?” “那么孩子是谁的?你不说她一直在英国吗?那她在法国干什么?你妈为什么陪着她!” 一连几个问句砸过去后,臧习浦扶住她的手肘,靳译肯在那端听完,说:“你等一下,我有个电话,待会儿再回你。” …… …… 接连几日的小雨终于在此刻酝酿成一场暴雨,跟着台风一起降临这座热带岛屿城市,空调的冷风吹着脖子后颈,包厢窗玻璃噼噼啪啪地响,龙七听着他这句“避重就轻”的回应,没有表情,眼内无光。 “骗子。” 在他的电话还没挂之前,她说。 而靳译肯的动作明显暂停了一下,他没挂,他就听着这两个字,隔着两千多公里的电波,安静地听着这两个字,仿佛能感觉到他这一秒的皱眉,感觉到他悬在半空的手,但是她也在燃烧,烧得脑内砰砰咔咔响,反身将手边的餐盘甩到地上,对面的吴尔起身,老坪喊一 分卷阅读235 声她的名字,她揪着餐布,压着哽音,用力地说:“骗子!” 第九十六章 绝崖 投诉 暴雨如注。 车子驶过沿海公路,油门紧踩不放,仪表盘指数飙高,指甲紧紧抠着方向盘,全身都发冷,副驾驶没人,整部车就她一个人开着,用最快的速度开,左侧车道的车呼啸而过,手机在后座哔哔震动,老坪的电话一个两个三个打进来。 半个小时前,她拿走老坪车钥匙时,老坪没注意。 满脑子都是白艾庭轻描淡写吐出的那些话,想去年一整年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点,想靳译肯和她孤男寡女的异国留学生活,想他刚出国时经常打不通的电话和延时回复的短信,想那个某一日被她发现却从未提及的腰部咬痕! 这一切关联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情绪网,卡在喉咙口,堵在胸腔里,积酿成一股需要即刻发泄的气,油门踩得很紧,越来越紧!后头紧跟的车辆在雨雾中闪灯,像在警示她的失控,但她不管,没法管,血液里的冲动盖过理智,降都降不下来。 …… 所幸没死。 后来整整飚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因为油耗而偃旗息鼓,在临海的荒芜码头旁停下,雨刮器还在左右打着,她卧着方向盘,后头的车辆也缓缓停下,车门砰一声关,臧习浦冒着雨到她的车门旁,指骨节叩了叩窗玻璃。 她在出神。 臧习浦用力叩第二次,才三心二意地侧头。 车外的雨势极大,有风的呼啸声,码头的海浪一浪高一浪,臧习浦眯着眼弯着腰,短短几秒的功夫就被打得肩身湿透,龙七开车锁。 臧习浦打开车门,俯下身问:“没油了?” “……” 他接着说:“上我车。” 她没做动作,臧习浦又说:“等一下。” 车门关上,车厢内再次安静,他返身到后头那辆车拿伞,淋得都湿透了,还想起拿伞,龙七从后视镜看着他,他来到车旁,车门再次开,外头一阵凉意,雨打在小腿上,但很快被撑起的伞挡住,他说:“出来吧。” 可能因为她仍旧没反应,他再说:“现在是台风期,逗留码头不安全,你先出来,我们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的视线在她手上,她松开方向盘,盘上有一道血印子,手掌心轻微裂疼,刚才甩餐盘时刮着的。 对于她飙车这回事,臧习浦没说什么。 对于餐桌上情绪失控这回事,臧习浦也没说什么。 他开的是吴尔的车,一辆旧SUV,五分钟后,龙七坐在了副驾驶,车内开着暖气,她的手掌朝上放在膝盖上,臧习浦则撑着伞在后备箱找医医药箱,一边找,一边给吴尔打电话。 吴尔说她车上没有医药箱。 等到他再上车,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了,一边看路一边倒车,龙七说:“算了,没什么疼的。” “不行,手掌心还有碎渣,不处理很麻烦。”车头右拐上马路,导航显示离这儿最近的医院需要半小时车程,雨势凶猛,道路前方被水雾覆盖,几乎看不清来往车辆,臧习浦朝着另一个方向看,码头不远处有一座看得见招牌的度假酒店,不多时的考虑后,车头朝着酒店的方向转。 酒店总算有基础用的医药箱。 臧习浦在大堂休息区域帮她挑手掌心内碎渣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小姐与大门处的门童都在看,眼眉斜着,都不做声,玻璃墙外的棕榈树叶在风中狂摆,他往外望一眼,不稍两秒,注意力回到她的手掌心:“痛不痛?” 她不作声。 “我跟老坪说过你在我这儿,他放心了,已经回酒店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又一股强风刮来,酒店的玻璃大门随风摇摆,发出吱嘎响,被门童及时按住,但摆门口的几盆迎宾盆景一并歪倒,龙七循着声,看外头磅礴的雨势与越来越暗的天色,臧习浦瞅她一眼,从她手掌心挑出第三片碎渣,说:“如果你不太信任我的车技,怕死的话,我们可以在这个酒店住一晚,等明早台风走了再回去。” …… 良久,她说:“我不想回去见老坪。” “好。” 低头应着,他从她掌心挑出第四片碎渣。 开了两间房。 臧习浦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他在这件事上几乎没发什么言,一心一意地替她做包扎,只在临走的时候看她一直不出声儿,才留一句:“别瞎想,别去看网上的东西,事情刚刚发生,对谁都是措手不及,我建议你给他一点时间,他在意你,就会在可控范围内尽力联系你。” …… 分卷阅读236 r />而后的长久时光里,龙七独自在窗户前坐着,看酒店前的海,但夜色浓重,除了航标灯与靠码头的渔船灯还能依稀勾勒出这片海的模样外,一片暗色。 怎么回事呢,明明臧习浦的话是倾向靳译肯的安慰,但并没有多好受。 纱布裹着手掌心一道道疼,出神半晌后,她提手机,网上的视频还在,没有像靳译肯以往处理任何一次网络舆论那样迅速被删,而破万的评论里,有一条留言被顶上了热评。 用户58241693578:孩子不是靳家老幺这一点已经确定了,我觉得也不是视频里这女生的,而是龙七的。龙七有个哥哥叫龙信义,以前专门做他这个明星妹妹的生意,只要给够钱就能去他家参观龙七的房间,我朋友去过,结果在人书桌抽屉里发现一张B超单,嗯,几个月我就不说了。而且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让靳家放烟雾弹,否则闲的没事干把孙女认成女儿? …… 不可能。 早就从龙信义家里搬出来了,那里不可能留关于那件事的任何纸质信息,这账号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摆明着是临时挂皮睁眼说瞎话博关注,但龙信义做她生意这回事儿在粉圈人尽皆知,真里掺假就变成了全真,很多围观的人顺着瞎掰的线索就往上爬,再次把这锅往她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扣。 但是还没有捋清楚,微博就提示账号异常,她被迫下线,再登,登不上,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老坪采取了措施,他没法远程控制她又怕她瞎冲动,抢登账号改密码,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果然,半分钟都不到,他的电话就往龙七这边打。 她拒接。 而后,拨靳译肯的号码。 …… ——HI,这里是机主的iphone语音信箱,机主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如需留言请…… 没听完,挂了。 半个小时前一场以“骗子”为结束语的声讨电话后,靳译肯向她回拨总共八个电话,但她那时候在气头上,来一个拒接一个,靳译肯的第八个电话打来时,她刚发动老坪那辆车,接了电话让他去死。 去死。 掺着浓重的哽音,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而后他就真没再打来。 此刻深夜十点稍微冷静后向他拨去的第一个电话,又回到了让人厌烦的语音信箱,她已经很累了,没力气再拨第二个,也没力气给他发去什么信息,在沙发椅上出神地坐着,眼睛酸红,看着落地窗外一片漆黑的海。 甚至开始想,靳译肯要是真的给不出什么解释,她要怎么办? 不是生气,是一种微妙的恐慌,就好像信仰崩塌,当年能够二话不说陪着她下地狱的那个人,怎么就能瞒着她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全身心都该是她的才对,不可能有一刻允许给其他人,这一点他恪守得明明比她还严格。 却偏有万条线索指向他。 这一刻挺孤独的。 老坪的电话再次打进来,在膝盖上不停震动,她抚着额头,按机身右侧关机键。 黑屏。 下了一夜的暴雨。 凌晨五点的时候,这场台风才有撤退的迹象,她还在沙发上坐着,身上披着薄毯子,脑子清醒,眼睛还红,看着渐渐呈深蓝色的天际,也稍微能看到海的颜色了,那时候,房门被叩响,两记,很轻。 “谁?” “看你这儿的灯一直亮着,”臧习浦的声音隔着门板,徐徐传来,“你要是睡不着,去看看日出怎么样?” …… 之前隔着玻璃感受不到海风,现在脚踩上湿腻细软的沙子,听到厚重的海浪声,才真正感受到这片海的分量,长发在腥咸的风里扬着,肩头的毯子往下落,她抱着臂,慢慢走在臧习浦后头。 海滩上就他们两人。 远处海面上有一艘缓慢行驶的游轮。 关机一晚后的手机终于重新开机,放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沙滩椅上,她迎风走,没出声,臧习浦的袖口也被风吹得往后斜,说:“来了这里就想看看日出,之前行程忙,一直没时间,现在突然有这么个机会,挺好。” 海平面处,云层深处有红光,渐渐渲染开来,她望着,说:“不好意思臧老师,浪费了你一天行程。” 臧习浦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眯着眼看海平面,淡淡的光照在他的肩身上。 “他给你回电话了吗?” “没有。” 抚着手臂,没什么情绪起伏,眼睛内没有波澜,安静地看着金光缓慢穿透云层,臧习浦顿了几秒,迎着风,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来这里的行程,不花在你身上的 分卷阅读237 每一天,才是浪费。” …… 龙七看他。 他在前方侧着身,步子没有停,按原来的节奏走着:“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点,龙七,你想听听吗?” 她不想问,臧习浦的双手插兜。 “日出之前,如果你和你的男朋友重修于好,那我就会收起心思,依旧把你当晚辈,而如果日出之前他依然没给你任何电话,那么……” 红色的朝霞逐渐被日出的金光覆盖,一束一束地穿透云层,龙七看着臧习浦,听他说:“那么我就要没那么客气地追求你了。” 海风吹着耳根的发丝,心口平缓地起伏一下。 “我对你的心思,你也早就知道,对不对?” 或许是早就熟悉她直来直去的性格,臧习浦谈情谈得也特别直,三秒后,她回:“我知道。” …… “但是臧老师,”她慢慢说,“我现在整个人,所有的心思都在我的男朋友身上,我花了四个月才跟他复合,没有他的那四个月,我每一天都过得很不开心,所以……” 他接话:“我在这里的四天行程,每一天都是冲你而来,你这个小朋友把我弄得很没有办法,你说什么我都听,唯独追求你这件事,你不用有任何压力,你只是多了一个爱慕者,再说,我告诉过你,不要以偏概全,多看看。” 她顿了顿。 而日出的光束越发耀眼,照在她和臧习浦的肩身上,海面金光粼粼,长发与披肩在风里狂扬,他朝她注视着。 风越来越大。 披肩差点随风飘那一刻,他突然出手揽住她的腰,留住披风,步子紧接着因他施加的力道往前挪半步,两人的身子在海风里贴近,额头碰到他的下巴,接着碰到他的嘴唇,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臧习浦亲到额头,她继而抬头,与他对视的同时往后退半步,贴近的身子瞬间松开,肩头的披风一路滑到手臂。 遥遥十几米外,传来她的手机来电声。 就是这么“应景”与“扫兴”,两人间的对视不过五秒,她再往沙滩椅的方向退一步:“我去接电话……” …… 遮阳伞下的风比海边稍温和一些,从沙滩椅上拿手机,头发一直在脸颊旁飞,她捋发,看到屏幕上靳译肯的来电。 轻轻呼吸。 但先不接,先退出这个页面,而后果然在短信箱看到运营商发来的未接电话记录,靳译肯从凌晨一点开始,往她的手机前后打过十五通电话,每二十多分钟一通,现在正是第十六通,她又看一眼海滩处的臧习浦,切到来电页面,按绿色接听键,搁耳边:“喂?” …… 但是靳译肯那边没有说话。 隐约有海浪声,但又像是十几米外遥遥传来的,她抚着臂,淡淡问:“靳译肯?” 海面处的游轮“笛——”一声长鸣。 循声回头,看船,与此同时,电话里也传出同样的声音,伴着海浪与呼啸的风声,她捋发的手指头一顿,再念一句:“靳译肯?” 沙滩椅后成排的棕榈树随风而动,相互交错的叶片散开又合拢,淅淅沥沥响,她看过去。 一边看,一边下意识地朝里走,穿过三四层树干,到达最里一层靠近酒店楼时,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轻微抖,听着海声,受着风吹,看着面前靠墙的白色铁艺椅上,一个安安静静坐着的靳译肯。 一个凌晨之前还在两千公里外,凌晨之后却随着台风一起出现在这座海岛城市的,靳译肯。 他就像垮过一次。 手肘抵着膝盖,肩身上留有淋过一夜雨的水渍,拿着与她通话的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但眼睛分明是红的,就跟她凌晨那会儿一样红,无声地对视着,爱,恨,妒交杂,想说什么,但好像说什么都是浪费,最后只揉成一句:“到头来,你还是老样子。” 握着手机的手渐渐从她耳边垂到身下。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 “icloud账号密码,查找iphone功能。” 他慢慢往后靠椅背,说完这两串词,脸色已经换一副,眼睛还红,但偏偏无声地笑笑:“我到底还要原谅你多少次?“ 这句话里,是含有“准备原谅她”的意思的。 他这么问,她就听出来了,是只要她稍微道歉他就能再次妥协的意思,是他现在很生气,但因为太喜欢她所以还要继续自作自受,给他一个台阶就依旧能原谅她的意思,她都听出来了。 但是她说:“你别原谅我了,永远恨我吧。” 分卷阅读238 r />靳译肯看着她。 转身走的时候,他果然起了身,手腕一下子被拽着往后,人回到他面前,力气特别大,完全没有挣开的可能性,他这时候的表情是真的阴沉,也是真的不太信她能说出刚才的话,问她想干嘛。 “想杀人!”她大声回。 甩开手,瞪着他的眼睛说:“该你解释的时候你不解释,现在后院都摆平了才找我,谁知道你嘴里几句真!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和白艾庭就想杀人,不管你和她到底有没有事都气得想杀你!” “我跟她没有半点事,”脸被靳译肯猛地捏住,他一手直指向海滩,“那你他妈的跟那个人有没有事!” “那白艾庭的孩子是谁的?” “孩子不是她的!” “那么是谁的!” 眼睛仍死死地瞪着他,偏要问出来,而靳译肯一步步逼近她:“你说我是不是被你耍得跟个弱智一样,两天坐三次飞机,一次陪你看电影一次为了当面和你解释事情,你在电话里喊我骗子让我去死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要来找你,三个小时的飞机我就像坐了三天三夜!结果你在干吗?” 他大声问:“你在干嘛!” “扯平了啊!” 海滩处,臧习浦循声看过来。 而她此刻的眼里都是火,心口起伏,靳译肯听完这句话,手从她的脸捏到她颈部,扣着她的后颈,两人通红着眼对视。 “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要这样?” “靳译肯,你明明白白告诉我关于白艾庭的事。” “每一次都要在我以为能和你好好过的时候给我一耳光,凭仗我喜欢你,一次次做底线外的事情,有恃无恐,死脾气永远改不了,永远朝三暮四。” “孩子是谁的?” “你到底是学不会爱人还是根本不爱我!”靳译肯吼出这句话的同时,一拳击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她的背紧紧抵着墙,肩膀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暴力而一颤,眼睛仍盯着他,呼吸潮湿。 “靳译肯,我爱你的前提基于你是不是对我坦诚,你明知道我现在最想知道什么,凭什么不告诉我,我被你逼得拔了身上一层层皮,把一个全透明的自己送到你面前,你凭什么就可以有秘密?” “你现在一心想知道这个,是不是?” “是。” “就懒得想我的感受,是不是?” …… “我现在就可以一五一十告诉你,但你听完我跟你就结束了,你还听不听?” 双眼在10cm不到的距离对视,她不答,他此刻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往日那些冷静和成熟都崩裂了,带着一份赌气,瞪着她,她的颈部略微发抖,回:“听。” 放出的话如刀子,一刀往她身上扎,两刀往他心上扎。 他缓慢点头。 后颈猛地受力,被拉得近他一步,额头相抵,他斜到她耳边说:“你住的那套房子不是司柏林的,是司柏林他姐,我住的那套房子是我爸的,你想想,为什么那么巧就是上下楼?” 侧头,看他。 仿佛看到她眼里的疑问,他紧跟着说:“你真以为是我跟你说的那理由?哪门子的风水压制是这么算的,你在那房子里找到的钻戒,我妈也有一个。” “司柏林有个姐姐?” “司柏林有个姐姐,七年前因为和我爸的事情被她家发配到法国,就像我因为你被我家发配到英国一样,你想想,七年前,有谁在这个圈里位处巅峰,然后突然退圈销声匿迹。” “司柏林的姐姐是圈里人?” “狗仔要跟拍的大佛不是我妈,是他姐姐,要生子的也不是我妈,是他姐姐,白艾庭刚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方,她在英国闹得整个留学圈都以为你是小三,被看不下去的我妈接到法国日夜看护。狗仔放视频是为了像司柏林的姐姐勒索一千万,你和我都是这场勒索案里的烟雾弹,现在司家要护女儿,我家要护股市,孩子的生母一旦泄露出去两败俱伤,我没在手机里告诉你是因为我的手机已经被窃听,我也是个受害者,而你呢?” …… “你只会一味发泄情绪,没有一刻愿意停下来想一想所有的事情,白艾庭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信过我没有?” “龙七。”这个时候,旁侧突然出声,臧习浦穿过棕榈树林,来到两人三米外的距离。 她侧头,靳译肯也侧头。 但情绪还没稳下来,还没回话,就被靳译肯拽住手臂,背后一个推力,他做这些的动作和反应那么快,几乎没有考虑,生生地把她“扔”到臧习浦身侧,伴着一句万 分卷阅读239 念俱灰的:“你就这样跟别人活一辈子吧。” 臧习浦快手扶住她,龙七忍了许久的眼泪掉两颗,上一秒的力道还在手臂隐隐作痛,被他推走的那一霎那整个脑袋是空的,臧习浦马上出声:“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对她来说意味什么?” “不要了,给你了。” 靳译肯回得很快。 他往后退,转身走,龙七马上冲着他喊:“我活成这样怎么了!” “龙七。” 她不管臧习浦,甩他手,全身发抖情绪炸裂:“就你的付出是付出,就你他妈的高风亮节!我爱你爱得跟个傻逼一样结果你说不算就不算!稍微有一点不对就被你全盘否定,你除了会玩消失还会什么!你当初有本事就别招惹我,我按照我的活法能比你好过一辈子!” 靳译肯在五米外通红着眼回:“那你最好当心点,因为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会竭尽所能地弄你,烧钱也好烧人脉也好,你别想过得比我好!” “人渣!!” 最后一句话喊得撕心裂肺,臧习浦把她紧抱住才没让她往下瘫,从没吵过这么厉害的一架,整个人像脱水一样虚,但骨子里还想杀人,最后变成郁结难舒的一口气,在靳译肯彻底走后,抓着铁艺椅的扶手悲怆地哭一声,日出,金光穿过棕榈树叶,零零落落洒在她和臧习浦的身上。 朝阳了。 第九十七章 论燥 投诉 台风离岛了。 臧习浦把她送去老坪那儿的时候,网上的视频已经删除了,或许是某些幕后的谈判有了结果,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操作,龙七不知道。 她现在整个人处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老坪那边订了回程机票,急着找她,所以臧习浦直接送她去的机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唯独下车的时候,他突然握住她的手,龙七的身子刚出车厢一半,回头看他。 “吴尔那个本子,你要是有意向了,就联系我。”他说,“我早上对你说的话,想你现在也没什么心思考虑,但是龙七,有件事你得知道。” “一个人过得好坏,是由自己而非他人定义的,你以前是什么样,之后大可以照着那样活,要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行。” …… 宁静的两秒后,她开口:“臧老师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去年十二月份,开机仪式。” 手轻轻地从他手心抽开,她缓慢地捋头发:“我高中时候为了赚生活费做过不少按时薪算的商业活动,那时候缺钱,什么活动都跑,其中有一场是一个车展,一整天不吃东西从早站到晚,临下班前还被一个小老板摸了一把,我把人车划了。” “当时车展上挺多记者的,我真要闹起来,对方也不占理,但是记者不是冲我来的,是冲一大牌代言人来的,主办方怕那种小事扰乱秩序惹大牌团队不高兴,把我炒了,钱也没结,重点就是钱没结,我觉得凭什么,但人保安不让我说理,当时您被我吵到,还看了我一眼。” 臧习浦听到这,看她。 龙七也看他:“那个大牌就是你,臧老师,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您是见过我以前什么样子的,您那时候没有看我第二眼。” 臧习浦的回应还没出口,她低了低额:“后会有期臧老师。” 车门“咔”一声关上,她转身朝电梯口走,走挺快,没回头,臧习浦从始至终在驾驶座安静地看她,目送她进电梯。 飞机启程,轰鸣作响。 三个小时的航程,老坪喋喋不休地给她说接下来的行程,他向来知道她的鬼德行,情场上越失意就越要用商场上的事情堵她,绝对不能让她反应过来,一反应过来又颓,所以他就跟啥事儿没发生一样,语速跟子弹一样快,说有两个综艺要敲,有一部电影和一部电视剧需要试镜,还有两场秀和一个广告要拍,她听半天,淡淡问一句:“我有多久没去学校了?” 老坪看她,用眼神询问她怎么着,没得回复,就问:“累了?要不电视剧的试镜就推了?但是其他的没法推。” “看着点时间吧,我六月份要准备考试了。” 话到嘴边,她说。 老坪点头。 下机后,记者与接机的粉丝数量相当,她在人潮中走,喧喧嚷嚷中一个问题都没回。之后老坪打算送她回颐眀湾的,她指了另一个路,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在一小区前停,老坪问这哪儿,她说:“拜了。” 然后下车了。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学校刚放课的点儿,小区里有饭菜香,绿化带中央沙地健身区域有玩闹奔走的小孩儿,夕阳西下,半道斜阳中,龙梓仪的两双胞胎儿子在沙地滑梯旁打架,龙七边走近,边插着 分卷阅读240 衣兜看,而龙梓仪本人正倚着隔壁的健身器材打电话,说得挺火热的,右手在半空一笔一划,说半晌,听着电话那端的回应,无声地捋头发,而后双胞胎里那小的把大的给打哭了,小胖墩子往地上一瘫,一嗓子嚎出声,龙梓仪才回过头,与此同时,对上她的视线。 …… “你怎么往这儿来了?” “你不是周二周四都来这儿吗。”她回。 今天周四。 十分钟后,电梯门无声地开,俩小胖子猛头朝外冲,还在闹,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打到公寓门那儿使劲地拍门,龙梓仪掏着钥匙在前头走,龙七在后面慢慢跟。 “又是跟信义吵架了?怎么着,这回谁打赢谁了?” “我高三那会儿就搬出去了。” 钥匙插进锁芯:“哦,房租多少?够不够?” “以前住的地方三千一月,现在住的地方是朋友的,五万一月。” “什么鬼地方。” “颐眀湾。”龙七的肩膀抵着门,“三四百个坪的房,价格打过折。” “哦,”她继续扭钥匙,“住那片儿去干嘛?” 龙七不答。 门咔一声开,俩小胖子往里溜,龙梓仪吼一声:“换鞋!” 随后将钥匙放鞋柜上头,往最底下找出新的拖鞋,往后放玄关口:“你穿这。” 她换鞋的时候,龙梓仪又朝里屋喊一声:“子牧我们回来了!” “你平时也带他俩过来吗?”龙七问。 “带,他们现在跟我住这儿。” “那你老公呢?” “办离婚呢,原来的房子归他。” 话落,里屋书房门咔一声开,龙梓仪的伴侣,卢子牧提着半壶茶悠悠走出来,穿一身棉麻条纹的家居服,人字拖,挠着脑袋,头发略乱,看见玄关口的她,一愣。 “我女儿,过来吃个晚饭,就不去外头吃了吧咱,就订三黄鸡那家外卖。”龙梓仪这么一通安排着,回头确认,“你是只吃个晚饭对吧?” “我还想睡几觉。” 龙梓仪看她几眼,又看向卢子牧。 “哦,”卢子牧反应不慢,“那我,我睡沙发。” “你是来干嘛的?”龙梓仪再回头,问龙七。 半小时后,龙梓仪叫的那家三黄鸡外卖到了,俩双胞胎坐在客厅沙发前边看片边吃,嚼得酱油香都溢出来,龙七在餐桌边坐着,右手握啤酒罐,罐底在桌面缓慢地划着圈儿,龙梓仪在对桌撑着额头,捋头发,卢子牧在吃鸡。 “所以你是还没明白你们这回,算吵了一架还是彻底掰了?” “不止这。” “想不想联系他?” 她没答,淡淡地看龙梓仪,龙梓仪再问:“网上那B超单真的假的?” “假的。” “那么真的呢?” “哪里有真的。” “你别骗我龙七,要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你不联系他,我掘地三尺也能挖他出来给老娘一个说法。” “真没有。” 默了一会儿,又问:“第一次是和他吗?” “嗯。” “什么时候?” “这年纪正常。”卢子牧往她碗里放一鸡腿,云淡风轻插嘴,“不比你妈早。” 龙梓仪没搭理人:“平时做措施了没?” …… 没叹气,但形似叹气,龙七往后朝椅背靠着,卢子牧朝龙梓仪嘘一声,龙梓仪的筷子往桌面一点:“避孕药那种东西无论短期还是长期都对激素有影响,必须戴套,一年让你吃一回以上药的男人,分,没得商量。” “他不是。” “不是就好,有照片吗?” “网上有。”卢子牧拿着手机,龙梓仪别头往那儿搁一眼,看了三秒,收回眼色,看龙七。 “行啊这长相,可以啊,他多高?” “186,你问完没?” “他这外形招女孩儿,你这外形又招男孩儿,年纪轻,相互祸害,挺行。”龙梓仪终于开始抬饭碗,用筷子推一口饭入口,咀嚼完,继续说,“你们吵架那个点就不在一条线上,一个非得求真相,一个非得看态度,说到底都自私,但是人顶着台风在你酒店楼下蹲一整晚,当场又有外人在,你还逞一时口快激他,换位思考你急不急?” “所以说我这人是不是真挺燥的?” “不是 分卷阅读241 你燥,是你俩燥,你燥在不该一时嘴快,但他燥在把真相和分手等同之,你要说听,他就跟你掰,你要说不听,那不摆明这里头有猫腻,他爽了,你心里有疙瘩,这关系能好才怪。” …… “我跟你妈每天都吵架。”卢子牧补一句。 “爱情是不分对错的,女儿,爱情很没有道理,有的架,隔顿饭就好,有的架,隔一辈子都不好,你们到最后都记得对方说狠话的样子,但真要你回忆说了什么狠话,”龙梓仪挥手,“不可能的,哪还有人记得,堵的就一口气,幼稚死了。” “有时候吵高了顺不过这口气,就想想,你愿不愿意和别人过这一辈子。”卢子牧说。 一人一句,连珠炮挂,她想起靳译肯说的那句“你还敢嫁除我以外的人”,这一瞬间还真思考了自己和除他以外的人共度一生的画面,两指间捻着糟毛豆,龙梓仪吩咐卢子牧:“你再搜搜其他照片,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他妈应该长得好看。” “为什么,你见过?” “女儿随爸儿子随妈。” “哟可以啊,都能顺着人家儿子的脸看妞了。” “唉我得回去写结尾了,主编催得厉害。” 她起身,龙梓仪举鸡腿指着她:“你给我回来,你坐一小时能憋出几个字,你那破稿费值几个钱啊,卢子牧!” “憋灵感。” 她反手关书房门。 “贱格。”龙梓仪骂。 俩双胞胎在沙发边儿笑,指着对方学舌:“贱格。”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龙七轻轻开口,“把我养成这样还不够,看你俩儿子都熊成什么样。” 龙梓仪的筷子往桌面打响,朝双胞胎瞪去,等那边安静,回:“是啊,他们爸也是这么想的,要跟我打官司呢。” 这话之后,龙七没应,龙梓仪起身收碗筷,也没再说话。 之后的几天都在卢子牧家住着。 原本是龙梓仪和她睡主卧,双胞胎睡客卧,卢子牧睡客厅沙发,但龙七说不用,她睡沙发,晚上要看剧本,亮着灯影响人,不如一个人睡沙发,之后就照着这样安排了。 她知道靳译肯跟她掰扯那一架后不会再往颐眀湾住,但她就是想住这里。 而网上的舆论也是有一定发酵的,出乎意料的是发酵源不是从她这儿出来的,而是邬嘉葵。 由于视频删得突然,一堆爱好探人隐私的网友更加断定她有鬼,看戏的也形成了一套流程,邬嘉葵的微博必不可少,照着她的性格从来是闲云野鹤屁事不沾,但这回偏偏回了几条网友的评论,回得还不少。 留言1:还是觉得你好,龙七说穿了就是个低素质低教养三流模特,里外能看的也就不过一张脸,张开腿就有戏拍,吃顿饭就有节目上,谁不知道圈里属她最公交,还处处压你,过分。 回复:你又是第几流的人物这么敢编? 留言2:葵葵,真性情没错,但是龙七的事情最好不要参与,两边都不落好。 回复:我高兴就好。 留言3:好自为之吧邬嘉葵,怼粉的艺人都没好下场,本来你有同情票,现在好了,一丘之貉,就等你和龙七一起flop到底了哈哈哈哈哈,怼粉姐妹花【呸】 回复:没flop的话你都不准老死喔。 …… 看来是上回一拨大规模的粉丝内部动荡后就憋着一股气,这会儿又被她和靳译肯的事分流了一堆关注度,也燥着,来一怼一来二怼双,人设崩塌什么的也无所谓,一副“我就这样儿你爱粉不粉”的架势,龙七和靳译肯吵的那一架耗光了自己的所有自信和精力,而邬嘉葵和靳译肯吵的那一架,反而让她更豁出去了。 人真是不同的。 晚上,所有人都睡熟的时候,她戴着副眼镜,开着盏小台灯,开始研究吴尔的剧本,边看,边提笔划线,把每一个场次都吃透,也把关于情节的问题集中写在段落旁边,一页一页地翻,一行一行地细究,头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到了第二个星期五,终于把剧本都研究完,她给老坪去了一个电话,让他联系吴尔。 “……吴尔那边出了点问题,电影的事可能要搁一段时间。”老坪说。 “是什么问题?” “资金不够,原来的投资人撤了。” “……”默了一会儿,她说,“那没事,我等她就好了。” 老坪顿了顿。 “其实立刻开拍也是可以的,吴尔手头有另一笔一千万的投资,随时能进账。” 龙七听着,老坪 分卷阅读242 果然说:“但是那笔投资,是有内定角色要求的。” 她说:“你等一下。” 挂断电话。 切换到邮箱页面,从已发信件中查看一周前发给靳译肯的那个剧本,状态栏显示已读,吸一口气,情绪稳定,再给老坪发信息,让他发吴尔的联系方式过来。 而后一个电话拨给吴尔,吴尔接了,她说:“剧本我看完了,老坪也告诉我你那边的情况了,说实话我对剧本真的挺感兴趣,你方便告诉我新的投资人是谁吗?内定的人是谁?我想再争取一下。” “……” 吴尔反应的两三秒内,龙七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点动:“你不方便说的话我就主动问了,对方是不是姓靳?” “额,是。” “全名靳译肯?” “是。” “内定的人姓邬,邬嘉葵?” “这倒不是,”吴尔纠正,“不是邬嘉葵,是另外一个。” 膝盖上点动着的手指无声地停。 问:“哪一个?” “姓徐的,徐一苼,好像也是坪叔工作室的艺人。” …… 挂了吴尔的电话后,她在沙发上坐着,握着手机的手垂在膝盖旁,阳台处的半道斜阳撇进来,寂静,无声,脑子里回忆起上一次听到“徐”这个姓时的画面,那是靳译肯也在的一个场合,海岛城市,深夜十一点,“姓徐的小艺人”六个字,从胖子的口中略带抱怨地蹦出来,同时还牵扯着老坪并不公平的资源互换手段,与靳译肯似听非听的神色。 那是老坪近期刚签尽心尽力在捧的人。 靳译肯真是聪明绝顶。 换别人还好,老坪怎么都是她的人,撕也能替她撕回来,但偏偏是老坪自己的人,坐山观虎斗这一套,总是他玩最溜。 倒也说话算话,说弄她就真的开始弄她,出手麻利不带预告。 夕阳西下后,她在手机上拨号,再次打给老坪,老坪接,她说:“徐一苼这事,我听吴尔说了。” “刚才正要跟你说,”老坪摆态度,“我知道消息当天就问过了,一苼没跟那大祖宗接触过,姑娘比我还莫名,你放心,我找个时间安排你俩谈谈,只要她不签合同,那边也没法硬让她演,后头的事儿都好办,慢慢拉锯慢慢磨。” “今天就见吧,”她回,“我有空。” 约的地点在老坪公司附近的咖啡馆,晚间七点的光景,人不多的角落,松香燃着,她架着一副带框眼镜,没着妆,靠着椅背看手机,老坪来得早,在边儿上坐,开门见山地问:“你们俩祖宗现在又搞什么?” 龙七没答,她在百度徐一苼的资料。 这女孩虽然跟她同属老坪工作室,但是见面的次数不多,隐约记得是个挺文艺的姑娘,话不多,爱写小文章,拍了挺多胶片写真,虽然乖静但也有一套自我想法,长相属于不漂亮但很舒服的那一挂,挺像日本治愈系的女星,被老坪挖掘的契机也是因为这,他说手底下已经有龙七这么一个极度外放攻击型的美人,那么徐一苼就负责往里收,两相平衡。 但是徐一苼这类型的,捧起来需要时间,目前吃的都是龙七留下来的周边资源。 十分钟过后,咖啡店门口一辆车子停,徐一苼下车,身影穿过店门口的篱笆,龙七往那儿撂一眼。 不到半分钟,人就到了桌前,穿一袭复古连衣裙,略带自然卷的黑长发,皮肤挺白的,唇膏也挺红,除此以外没任何妆,朝龙七这边鞠躬,朝老坪也鞠了一个,腰特别细,龙七没起身,老坪让她坐。 “不好意思坪叔,不好意思……” 视线看向龙七,老坪说:“叫七七。” “不好意思七七,迟到了一会儿。” 声音很糯。 “没事。” 徐一苼坐下后,再朝她淡淡笑一笑,而后看向老坪,显然跟老坪是另一套不同于她的相处模式,眼神里有一些面对长辈的尊敬与小心,但同时也亮,有神,是个有意思的矛盾体,老坪说:“是这样的一苼,现在有个事情。” “嗯。”她点头,表示听。 “七七这儿有一部片子,已经定了,女主是她,但现在这片子突然换投资人了,这位投资人跟我们有一点……”老坪比划了几下手,“跟我们有一点情感纠纷,于是这片子的主角名额随机一落,落到了你的头上,可是七七已经为这部片子准备了挺久,和导演也洽谈过,剧本也跟着顺过好几回……” 服务员上来送饮品单,打断老坪的说话节奏,徐一苼摆手,龙七说:“喝点吧,慢慢聊。” 分卷阅读243 />“好……”于是,她说,“伯爵红茶,谢谢。” 服务员收单回前台。 注意力收回来,老坪说:“所以现在就先跟一苼你来聊聊,你是什么想法?” “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一点,坪叔,就是说,”她总结,“现在有一部电影,原定的主角是七七,现在是我,而七七想继续演这部电影。” “对。” “投资人知道我吗?” “投资人应该只知道你的名字。” 她慢慢点头:“这样啊。” “所以?” “但是我说不演的话,七七就能拿回这个角吗?会有别的人选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看……看那俩祖宗磨合吧。” “祖宗?” “就是投资人。” 徐一苼再看向龙七,龙七的手插着衣兜,一直懒,一直安静,徐一苼再看向她手边的本子:“那是剧本吗?” “是。” “坪叔,”她答,“您的意思我大概了解了,七七这边平时也给我挺多帮助的,我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处理,但我对电影挺好奇的,我想先看一下剧本,可以吗?” “拿回去看吧。”老坪说。 而后再聊了一些闲的,聊了真要拒绝出演的话,应该准备怎样一套说辞,徐一苼在这过程中都应得挺爽快,想得也很细,对龙七始终有礼貌有规矩,龙七话不多,聊半小时后,徐一苼因为其他行程提前走了,把剧本也带走了,等人一出咖啡馆,老坪马上说她:“不是说你俩聊吗,怎么都不出气儿,之前那咋呼样儿呢?” “被人批评太燥,反思人生,决定少说多做,看看你们这些聪明人都怎么处理事情的。” “谁说你燥?” “我妈。” 本来想脱口而出“听她丫放屁”的老坪,收住了“丫”字后头的粗话,回她:“你平时是有点燥,但也别矫枉过正,人还收拾不了自个儿的日子呢。” 第九十八章 竖心 投诉 老坪这么说,是因为老坪看中的就是她身子里那股“燥”,她知道。 所以话只听进一半,而徐一苼的事,老坪向她打包票能搞定,说人家姑娘懂事,这种摆明了小两口窝里斗的情况,不会瞎掺和。 散了后,八点整,回卢子牧的小区,边走边看老坪发的行程表,两个秀和一个试镜都排在了下周,她计算着这学期的学分和这几个活动能进账的钱,在脑袋里取舍,想得挺入神,一路没抬头,到一楼的电子门前插钥匙拉开门,身后有一拎着两袋子饭菜的外卖员跟着,估计要送餐上楼,那会儿才侧头看一眼,外卖员也看她,两个人的视线相距不足半米,短暂对视,而后,马上,龙七手中拉开一半的门迅速推上,砰一声响,顾明栋的脚步一顿,被结结实实挡门口,再次看她。 “阴魂不散。” “操。” 前一句她说的,后一句顾明栋骂的,他额头的汗往下巴处滑,抬手擦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淅沥淅沥响。 “司柏林没把你弄死啊?” 她紧接着说,顾明栋笑了一下,有点儿鄙夷又有一点儿不服,抬下巴:“还活着,怎么了?” “逞什么强。” 而后视线下移,看他身上的外卖制服,顾明栋也扫她:“你才阴魂不散,我跑这么偏的地方都能跟你碰一路,怎么,靳译肯那别墅区你不住了?” “别急着问我啊,靳译肯家给你找的工作你不做了?” “关你屁事。” “那我在这儿关你屁事。” “我的屁不想管你的事,但你现在挡着大爷我的路了。“ “是我挡你路还是你使了花招又跟踪我。” “谁他妈闲的还跟踪你,躲还来不及行了吧,开门!” 龙七就不开,就插着衣兜跟他一同靠着门,顾明栋后来烦了,按电子门上的门牌号,对方有回应,问谁,他说:“外卖到了。” 门“咔”一声开。 顾明栋用肩膀撬开门,提着两袋子饭菜进去。 …… 五分钟后,他下来了,龙七依旧在门口候着,他说:“哟,还等我呢?” “等你啊,得看着你走才放心呐,谁知道你会不会变态在里头蹲一整晚,毕竟您向来都喜欢蹲人。” “龙七,”他边走向电车,边回头说,“行了吧,你们这圈儿的人我这辈子都不想沾,我现在只想挣钱,跟你们这帮二代明星我玩不起。” 分卷阅读244 > 他抬腿上电车,戴头盔。 继续说:“以前是我傻,不自量力硬要进圈,学司柏林搞什么校内生意,差点把自己搞牢里,靳译肯虽说把我逐圈,也算是拉了我一把,我都想开了,你也别追着我咬了,以前的事我是做得有点磕碜,向你道个歉。” 龙七听完这话,揣摩他话里的真心度,没急着回,顾明栋把着车头,看向她:“咱俩好歹也相互喜欢过,好聚好散吧。” “谁喜欢过你,自个儿单恋别赖我头上。” “还别说,我以后可就没交过比你还漂亮的女朋友。” “性骚扰你还当玩笑开了是吧。” 顾明栋扭把手,电车一溜朝前开,龙七白一眼,回身进楼,但顾明栋想起什么事儿,又刹车,回头喊:“对了!” 她不耐烦地往外看。 “白艾庭回来了,我看她这几天老往靳译肯家住,你们仨还没掰扯清楚呢?” …… 这根搅屎棍,唯恐天下不乱,又丢了颗手榴弹给她。 原本被龙梓仪的分析与一周的缓冲时间稍微软化的心,此刻又窜起一道呲呲响的电流,以前从没放在眼里的人,现在偏偏就听不得一丁点儿她跟靳译肯有牵扯的事,她问:“朗竹公馆那个家?” “嗯。” “你现在还去那儿?” “不信我咯?”他的手肘往车头摆,“我天天给我爸送午饭,我还碰见过董西,她不像你,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心口轻微起伏后,她回:“那你如果见到靳译肯,带我的话给他,说我祝他和白艾庭早日成婚,早生贵子,性福美满,他妈竖心旁那个性。” 顾明栋的效率很高,显然当天就把话传达到了,那天晚上十点多,靳译肯终于打破一周沉默,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你还知道竖心旁。 就像高中有一回批她的物理试卷,批到整张卷面飘红,还故意招惹她似的划上一个标粗的零,她在屏幕上打字,满腹的粗话要对他喷,但是打到最后一个感叹号时,胸口一股气舒出来,觉得凭什么他一发消息就要被搭理,删除所有打出来的字,退出聊天框。 而她的这一冷藏行为,很快就招致靳译肯更加强烈的打击报复,她的一个广告换人了,两个秀的开场模特名额也被撤下来了,不知道哪来的本事,或许还真是烧钱烧人脉,而且顶上去的人依旧是:徐一苼。 老坪不知道该哭该笑,但也急死了,网上有小范围的讨论,粉圈也有点燥,怎么自家主子的资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咖位不够的小新人占据,原本订好的追星行程也受到干扰,因此组团在老坪的微博底下长评抗议。 都以为她是遭生子风波影响,被自家工作室区别对待了。 老坪来电话,让她和靳译肯好好聊聊,她回:“你就当放我几天假,反正肥水也没流外人田。” “您这是要打长期战的意思?” “没有,我正想回学校上几天课,不是还有一个电影和一个电视剧试镜吗,我这几天看看剧本。” “噢……”老坪欲言又止,但还是说,“这两个试镜,你也不用去了,那边演员已经敲定了。” 她在厨房倒水:“徐一苼?” “是。” 不说话,水咕噜咕噜地往杯子里倒,老坪接着说:“反正你想想,这么下去也不好,量变会引发质变,我这几天要去日本出差谈个项目,在我回来前能搞定就快搞定吧,祖宗们。” “好。” 应完,挂电话,窗口传来遥遥马路上的车鸣,手机跐溜一记往厨台上滑,手撑向桌沿,长发从肩部溜下,垂着。 呼吸。 这么沉默了三四秒后,起身,拿着茶杯进客厅。 行,就继续硬碰硬,就不信他的钱烧不干。 但靳译肯真的是很有精力的一个人,盯她盯得很紧,接下去的半个月,新接的一个综艺黄了,一个音乐节的演出也撤了,还有几个代言,原本都谈得好好的那些个代言,合作方都突然变得闪烁其词,合同一拖再拖,她这段时间要么在学校晃悠,要么在卢子牧家晃悠,龙梓仪嘲她:“你这行情真付得起五万一月的房租?” 俩双胞胎被她锁在书房做作业,卢子牧揣着笔记本在一边打字,龙七坐在靠近阳台的懒人椅上,冰激凌吃到一半,奶油往下掉,她才从手机屏幕收回视线,舔一口,龙梓仪在拖地,拖到她脚边,喊她抬腿。 “每天上完班给你们大的小的做菜洗衣烧饭,养到这么大一点家务不会做,行,就耗死我。” “不是你养大的,我是舅妈看大的。” 分卷阅读245 “生活费不是我给的?吃我的用我的。” “高中之后就没用过。” “那你这张挣钱的脸也是我生的,吃了我子宫十个月的营养液出来的!” “你怎么看上这种泼妇的?” 龙七转头问卢子牧,被龙梓仪一掌削后脑勺,她往旁撑住椅把手:“干什么!” 卢子牧看也不看她们,笑,噼里啪啦地打字。这会儿手机响,龙梓仪还想打她,她拿着手机就往客厅去,反手关阳台的门,接:“喂?” “龙七。” 吴尔。 她顺了顺气,不搭理龙梓仪,往茶几方向踱:“吴尔,你的电影怎么样了?” “我是找你说这事儿,你知道徐一苼准备签合同了吗?” 步子一停,睫毛微微抬。 手指顺进头顶的发丝,捋发,听吴尔继续说:“她是前天打电话来确定的,合同下个星期签,但臧老师建议我事先问问你的想法。” …… “你等等,我待会儿打给你。” 她说。 挂了电话立刻给老坪打过去,老坪接,她开门见山:“你安排徐一苼跟我见面,我有事跟她谈。” “怎么了?” “她接吴尔那部片了。” “什么?”老坪没听清。 加大嗓音:“她接我那部片了!” 特别响,夹着些许压抑着的情绪,卢子牧和阳台口的龙梓仪都看她,她继续在茶几前走着,老坪回:“不会吧?” 随后听他在那方远远喊:“一苼!一苼,你过来。” 龙七抱臂,足足等五分钟,那方终于切换接听对象,徐一苼糯糯的嗓音浮出来:“七七?” 她问:“你怎么想的?吴尔的本子。” 徐一苼没有立刻接话,但显然听出她的意思来了,龙七接着说:“要演也跟我说一声,闷声不响地去签合同你觉得厚道吗?我等你回复等了那么久。” “我,”终于回话,“就是怕你有想法,可能是我们处理事情的思维方式不一样。” “你说我听。” “我之前没有明确许诺过什么,我说了,要先看看剧本。” “你喜欢?” “我很喜欢,我想拍。” “你喜欢你就拍,那你觉得我之前找你是为了聊什么,签完又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这部片子,按情说我应该让给你,但是按理说我没有这个义务的。” “你说什么?” 不敢相信听到这样一个理由,是近乎冷笑着发问,徐一苼说:“你是初定的女主角,但也确实没有到签合同的那一步,在那之前,任何对这个本子有兴趣的人都有争取的权利。我也很难遇到一个这么喜欢的本子,从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事先没通知是有点过分,但是机遇对我来说只有一次,因为是随机砸落的,所以更想努力试试。” “那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随机砸落的机遇未免有点多,你是打算一口吞,一个都不还给我?” “我不接,就是工作室以外的人接,我接,才是比较止损的结果。” …… 从前面对白艾庭,面对高宁宁甚至面对邬嘉葵,再怎么样有性格的人她都有本事把话一套一套往外喷,但这会儿偏偏被噎得说不出话,三秒后,压着气:“把电话给老坪。” 徐一苼顿了顿。 而后,照做了,老坪接到电话,问:“聊得怎么样?” “老坪。” “嗯?” 她淡淡问:“你不是说你在日本出差吗?” 那边一静。 “徐一苼一个一个吃掉我这些资源的时候,都是你在带,对吗?” “七七……” “我没生气,我之前就知道,就是没说,你这么做我理解,也就告诉你一声,我知道了,你以后光明正大带她吧,别偷摸着,别有愧疚。” 说完,挂电话。 再拨到吴尔那边,吴尔接,她问:“臧老师让你问我想法,那我的想法能干涉结果吗?” 吴尔想了想,回:“臧老师最近在帮忙拉投资,虽然还不确定能不能拉到,但可以先说说你的想法。” “正常流程不都有试镜会吗?” “嗯。” “好歹也让我试一场,把人都叫齐了,把砸钱的那个也叫过来,看 分卷阅读246 谁服谁。” 吴尔又想了一会儿,说:“也可以,但我马上要出国,大概五月中回来,排到那个时候吧,徐一苼的合同我先压下。” 在脑子里迅速过一遍仅有的几个商业活动,回:“五月中,我和臧老师去年拍的《冷蝉》正好进入前期宣传。” “没关系,可以配合你那边的时间,我也不想贸然定演员。” 第九十九章 骚动 投诉 和吴尔交流完,挂电话,卢子牧听完了所有对话,问:“那个徐一苼漂亮吗?” 龙七这会儿没心思搭理这个问题,在手机上找剧本的电子档,等找着,才回:“还行。” “你又关心这个了?” 龙梓仪从阳台进客厅,嘲一句,卢子牧说:“我看过那个本子,主角是个平凡人,很平凡,有些戏的创作出发点都是基于她的平凡,家庭背景,成长经历,相貌。” 龙七看她。 她说归说,仍在打字,眼睛专注盯着屏幕,一心两用挺厉害的,龙七一声不吭走过去,抽她桌对面的椅子,坐好,手肘搭桌沿:“你平时都在写些什么啊?” “。” “什么,我看过吗?” “你不爱看,严肃文学。” “她倒是写过几个剧本,”龙梓仪在说话,龙七回头听,“剧本多赚钱,她又有能力,偏要回来写,好在我不残,一个月挣的够她吃半年,否则这么点稿酬啃书皮去。” “写过什么剧,我看过吗?” “早了,你那会儿还念初中呢。” 龙七仍看着龙梓仪,挺执着,她才说:“有部叫荒什么的卖得还挺好。” “《荒而匪至》,”卢子牧终于接话,“卖得好是因为演员,不干本子的事,那本来就是一个废稿。” “焉文菁演的那部?”龙七回头,“成名作那部?” “哎哟女儿,你还会看那种怪腔调的文艺片。” 龙梓仪这句话真是不知道嘲她还是嘲卢子牧,一边说一边在阳台上晒衣服,头也不回,但卢子牧习惯了,云淡风轻回一句:“是那部,是挺早的,那时候焉文菁还没改名,还姓司。” 姓司。 龙七往椅背靠。 不知道是因为突然发现卢子牧的形象高大,还是因为她这一句无意间包含了众多信息的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串联起了某些事,客厅的立式空调咝咝作响,靳译肯第一次带她去颐眀湾的房子时,说的一句“女明星喜欢”后知后觉地窜进脑海,而高中某次因为审美问题和司柏林打嘴仗,他压倒性回的一句“我姐比你漂亮”,也跟着冷气一起,嘶溜溜地从记忆里滑过。 所以。 兜兜转转,都是这个圈子的。 而后,没继续这个话题,又将手搭上桌沿:“那以创作者的角度,吴尔这个本子的主角,你觉得我适合吗?” “你不适合。” “我哪里不适合?” “你太漂亮。” “吴尔也这么说,但我可以不上妆。” “我女儿长得好看怪我咯?” 龙梓仪偏在这个时候插嘴,龙七回头:“妈,这个真怪不上你。” 那边立刻砸来一件淌着水滴的胸衣,她往旁挪,没砸着,卢子牧接着说:“不是表象的问题。不管男女,条件出众的人与天生平平的人面对的社会众相是不同的,形成的成长经历也就不同,我问你,你结识朋友是不是特别快?” 龙七还在消化她上一句话。 “换句话说,”她再问,“你从小到大,有过主动与别人交朋友的经历吗?” “很少。” “反过来?” “挺多。” “对,正因为别人想先结识你,所以你很少有主动与他人结识的需求,也就没有那些心理过程,一般人会经历的忐忑,局促,你感受不到,本子里有一场戏,主角刚进大学与同学交流,都是天南地北来的人,一言一语看上去挺随意吧,其实都是根据对方的反应给回馈,下意识地在对方心里留好的形象,这是主角第一次脱离小镇生活面对小型社会,眼神,面部表情,语气,看似没意思,实则必须很有意思。” …… 三秒后,她回:“那一场是这个意思啊?” “你以为呢小宝贝?” “挺有意思。” “你虽然不适合,但可以磨合。” 她的两只手都撑起下巴:“怎么磨啊?” 分卷阅读247 >“忘记你的漂亮,比如现在,”卢子牧的视线终于从笔记本屏幕前挪开,扫她一眼,“你现在就在无意识地卖弄你的漂亮,想让我再多教你一点。” 龙七回头,看向龙梓仪,龙梓仪这会儿谁也不嘲了,坐在沙发上叠衣服,一副“我看中的人挺牛逼吧”的表情,她没再说话了。 服气。 之后的日子就安安分分在卢子牧家住着。 靳译肯把她的工作都断绝了,她心里再不爽,也硬抗着没往那儿招惹,半个反应都不给他,连着老坪那边都不露情绪,几乎所有的精力全放在学校的课上,那会儿也是比较忙的时候,她不是住宿生,日出晚归,渐渐就回归了学生生活。至于颐明湾,虽然没回去,但叫了阿姨每周三打扫一次,顺便帮她带回一些衣服。 四月末的时候,从班卫那儿听来的消息,靳译肯回英国了。 这祖宗总算回英国了。 天高皇帝远,他终于没有打《冷蝉》电影宣传行程的主意,而老坪为了平衡粉圈的心态,开始加强力度预告她这行程,徐一苼的名气靠着她那些聚焦度极高的资源渐渐上去了,老坪公关做得好,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她呕心沥血提携新人,总之粉圈和媒体信了,暂时没出什么乱子。 那些幼稚又张狂的小心思,爱与怨与某些心底深处的想念,都随着四月份最后一波冷空气的撤离越埋越深,可越是无人问津,就越是心痒难耐。 熬过半个月后,五月中终于到了。 电影宣传的第一站仍是那个海岛城市,剩下几个城市的行程,根据演员档期分别集中敲定在六月与七月。 剧组重组,免不了遇到周以聪邬嘉葵这些人,邬嘉葵最近正在拍《边境》,整个人比《冷蝉》拍摄期还瘦一圈,挺拼,她和靳译肯吵的那一架最后有没有什么转折,龙七不知道,反正她嘴还是欠,即使在网上帮她说过话,见面的第一句话仍旧是:“你来啦?好久不见啊,以为你退圈了。” 周以聪站在她的后头,也听到邬嘉葵这么一句挺有意思的调侃,手指挠了挠鼻尖,不打算淌她俩这浑水,往旁边挪几步,假意与经纪人聊事,龙七抱着臂站在前头,头也不回:“你去山里拍戏了吧。” 发布会被安排在一座海湾艺术馆的大堂,导演与大男主臧习浦已经在台上,底下媒体与粉丝坐满整个观众席,她穿着件冰蓝色的吊带礼裙候场,邬嘉葵穿着浅绿色的一字肩礼裙,脖颈上系着银色短链,笑一笑:“对啊,终于出山了,那么你在忙什么?深度的学习交流吗?” 这句话笑吟吟地落,龙七别头看她,台上的主持人正好迎她出场,台下一片掌声雷动,邬嘉葵松开环着的手臂,假模假式跟着鼓掌,与她对视着,一股“来啊,有本事现在就收拾我”的架势。 她没收拾她。 也懒得回话,在后台人员的作请下上场,从幕后走到台前,光线在身上游移,表情也从清冷到略略淡笑,媒体拍照,观众鼓掌,坐在主创席的导演喝了口水,臧习浦则朝她的方向看着。 方璇也来了,捧邬嘉葵的场,在观众席第一排百无聊赖候着,这会儿看她上来,勉强赏光跟着鼓掌。 而后,发布会就这么在一套流水线的模式下有序进行,主演陆续出场。全场小高潮应该是在片方放出预告片的时候,龙七和臧习浦的一场激情戏在里头占两秒,一闪而过,但镜头切换极其带感,惹一片低呼,她个人的镜头也很燃,在渡船上抢食,在后巷偷窥杀人现场,被审问,被拷打,在车流中奔逃,最后绝地反击烧脑对决,预告片结束时的最后一个镜头也是她的大特写,寒冬的码头下,孤身的她背向波涛汹涌的大海,睁着眼,呼吸着,镜头迅速切远放大,戛然而止。 现场一片掌声雷动。 挺成功的。 那天下午,记者访问结束后,她去了下榻酒店前的海滩边上,换了件白色的沙滩裙,坐在棕榈树旁遮阳伞下喝下午茶,发布会为期一天,剩下的多是针对个人的采访,剧组人员回程的回程,赶场子的赶场子,她没什么工作安排,老坪正给她发消息,向她确定吴尔那边的试镜安排,她看完,没回,退出聊天框的时候,又收到班卫一条信息,问邬嘉葵还在不在她那儿,让她发个定位。 她问他是不是要过来。 班卫回:她最近拍那戏一头扎山里去了,好不容易出山一回,拼了命我也得见一面。 她打字:发布会地址在官博上挂着,下榻酒店地址粉丝圈里有,自个儿弄。 发完这一段,对面空着的木椅刚好被抽开,循声抬头,臧习浦在她面前坐下。 王助理没有跟在身边。 她坐在原处不动,懒洋洋地转着手机,臧习浦虽然坐下,目光还游移在不远处的记者采访区域,随着坐定,才 分卷阅读248 移回她这儿:“最近没休息好?” “嗯?” 问归问,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桌上的浓咖啡,他用下巴指了指:“你平时不太喝咖啡。” “提神,一到夏天就容易困,尤其这几天。” 深蓝色海平面被阳光照得晶亮,她的肩膀与锁骨近乎发着光,穿着荷叶边的抹胸,随海风飘,沙滩边上有人在打排球,近海处有三四座游艇,也有海上摩托飞驰而过的浪花声,臧习浦看着她。 “臧老师也想来问我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的眼里像写着这句话?” 她笑一笑。 他说:“我是有问题要问你,但不是这一句。” “什么问题?” “你高中参加的那一次车展,最后拿到工资了没有?” 手肘驾着椅子的把手,听完,约三秒不着痕迹的回想后,说:“后来又参加了别的活动,同时段进了挺多笔钱,不记得了。” “我记得。” …… “你那天穿一套黑色的裙子,染过头发,偏青一点,在会展的西南角和人起的冲突,女孩子一个,下风一点都不占,推卸责任的话术被你一针见血说破,也不让人碰,谁动你就报警,占你便宜的那个小老板更狼狈,说不过也打不过你,话都不敢吭一句。” “我看你的一眼,主持人刚好问我问题,想看你第二眼,你已经走了,事后了解过你的事,欠你的那份工资应该当天晚上就打到了你的卡上,开机那天也认出了你,之所以没有提,”他的手肘抵上桌沿,说,“是因为不确定你乐不乐意接受这样的初次见面。” 龙七的指头在裙上轻轻地点动。 阳光灿烂,臧习浦与这么一个她对视着,眼神里的情一点儿都不掩饰,遮阳伞随风晃荡,淅淅漱漱地响,她还没开口,他再说:“但是龙七,我传输给你的任何信息,你只管听就好,别记进心里,也别做出反馈,我挺乐意陪你成长,我也有耐心陪你成长。” 这话出来,她真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后成为一口气,缓缓地往肺部吸,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吴尔最近联系你了吗?” 话题切得恰到好处。 “没有,”她接,“投钱那混蛋……“ 顿一下,重新说:“投钱那人在英国上课,没时间回来,试镜会被他压着,人不到没法展开。” “我手头有一笔投资,吴尔这个本子我也欣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干涉一下。” 臧习浦这么说。 但她知道这话不该接,海风吹着,有一点儿晒,捋了捋额旁的长发,周旁传来一声:“叔?” 挺突然的。 她别头,臧习浦也循声往旁看。 但是双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心里条件反射冒出一声“这圈子能不能再他妈小一点”的感慨,她在原处坐着,而臧思明这人在五米外的沙滩上站着,一米八出头的身高,穿背心与沙滩裤,旁边跟着一腰细肤白的女孩儿,视线从臧习浦那儿移到她这儿,也很快认出她,估计有同样的感慨,冷笑,一声“呵”,肩膀与胳膊动了动。 “龙七啊。” 一边说,一边不请自来地向这儿走,她收回注意力看向臧习浦,臧习浦介绍:“我侄子,藏思明。” …… “我刚还说这是谁呢,背影这么熟。”臧思明则一点儿不客气,抽着椅子就坐,又向那女孩儿抬抬下巴,女生就在龙七旁边的位置入座,龙七的手轻轻揉额头,与他隔着一个桌子对视。 如果说顾明栋是靳译肯圈子里的黑点,那么换言之,臧思明就是司柏林圈内的毒瘤。 他也是位爷,却偏偏是纨绔子弟那类,一身烂毛病,长得还行,却长期私生活混乱导致一脸肾虚模样,他对雾子有想法很久了,他甚至也想搞龙七,但靳译肯和司柏林在的时候,他两边都捞不着好,曾经有次嘴上占她便宜被靳译肯收拾过一次,也因为私下约雾子而被司柏林人道教育过一回,但次次不长记性,后来不知怎么换口味爱招惹些小演员了,就从这个圈渐渐淡去,但他这个人还活着。 是,就这么得得瑟瑟地活到了现在,顶着影帝侄子的名头,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出现在她面前。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但也有迹可循,如果说臧习浦和焉文菁交好,焉文菁又确实是司柏林的姐姐,那么司柏林和藏思明自然而然能接触到一起,自然而然就是一个圈的人。 “所以这就是臧老师提过的,玩游戏追女孩的侄子?”问。 藏思明还在熟门 分卷阅读249 熟路地喊服务生点饮料,臧习浦说:“认识?” 臧思明这人虽然贱,情商还是在线,抢话回:“朋友的朋友,聚会见过,挺巧啊这会儿,叔,聊什么呢?什么成长?” 他是听见那段话了。 “在这儿度假?”臧习浦没有正面回。 “是,度假,”他紧接着又转头向龙七,“靳译肯呢?我上回见你,你还坐他腿上呢。” 去他的狗屁情商。 “是吗?我怎么记得是你天天给我发游戏记录截图,被拉黑名单后还气急败坏来我家堵人,那才是我俩最后一次见面吧。” 身旁的女生没说话,但心口有起伏,龙七没往后说,臧习浦往她看着,臧思明指龙七:“叔,您可不是看上她了吧。” “手。” 他收回手,但模样还贱,笑了几下,王助理正好来了,俯身在臧习浦身边说话,要赴之前定好的一次周刊采访,臧习浦起身时,看臧思明:“你跟我过来。” 哟,要被训了。 龙七撑着额头,看着臧思明跟臧习浦走,挺得意,旁边的姑娘这时向她说一句:“你好。” 她侧头。 姑娘长得挺好看,挺性感,穿着浅蓝色的比基尼,披着件长款针织开衫,龙七随便点一点额:“你是他女朋友?” “朋友吧。” 要回“朋友”就还真可能是朋友,但后面偏跟了一个“吧”,照着臧思明的品行就大约猜出是什么关系,她没说什么,女生问:“你是他的前女友?” “不是。” “他之前跟我提起过你。” “大概就是在电视上看见我的时候说我几句坏话那种提起吧。” 女生立刻说不是,但也解释不出什么,这会儿桌上的手机响,吴尔打来的,女生抚了抚额头回避,龙七接电话,吴尔开口第一句就是:“你在岩吉海湾这一片吗?” “在。” “哦,英国那位有时间了,明晚落地,订了岩吉海湾1006号一套别墅,试镜会在里头办,徐一苼那边我也通知坪叔了,你准备好了吗龙七?” 心头悬了一下,问:“这么突然?” “我也是刚收到的信息,他说人可以先过去,你反正也在这片儿就先过去吧,我得后天才到。” “……好。” “行啊你,”后头有声音窜过来,臧思明被训完回来了,她回头看,臧习浦走了,挂电话的同时,臧思明椅子一抽,屁股一落,二郎腿一翘,真面目露出来,“我叔你都能勾搭上。” 但她这会儿没心思和他共处一个空间,起身就走,他在后头加大嗓音喊:“这就走了?也不谢谢我?我要不说那些话,我叔可不会尴尬提前走人啊。” “你要不想我以后当你的姨天天对你喝来唤去就别激我,我为了弄你宁愿牺牲自己在所不惜的。” “这么说你跟靳译肯是彻底分了?” 她不答,臧思明啧一声:“也就是我可以重新追你了?” 刚走五步,因这句话回身,视线下意识落他对面的女孩身上,那女生仍在那边安安静静坐着,没什么反应,她回臧思明:“你别犯病。” 臧思明哈哈哈笑。 而那天下午心神不宁,回客房后,老坪还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最近都在带徐一苼,听到消息后问她下榻的酒店还有没有房源,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他订不着房。 “试镜会后天啊,今晚过来干嘛?” “反正现在也在周边城市,过来就一个多小时,省得一天内奔波了。” 原本想脱口而出“谁要帮她看房源”,但顺了顺气,回:“不是说1006已经能入住了吗,找什么酒店。” “今晚就能住?没听说啊,不是明天吗?” “她爱住不住。” 挂电话,又收到来电,班卫的,烦躁地接起来,班卫兴致很高:“YO!你的房间号多少?我快到了!” “到哪儿?” “你住的酒店啊。” “你真来了?” 房间门被叩响,还真以为是班卫,但一打开看见的是穿一朋克破洞T恤的方璇,人可自来熟啊,啃着个苹果不请就进:“哎我想好了龙七,咱今天晚上去吃小龙虾吧,这地儿做小龙虾可赞了。” 走到玄关口看见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一边嚼一边问:“你要走了啊?” “待会儿再跟你说,”回完班卫,回方璇,“下回再跟你吃。” “还下回,不会 分卷阅读250 吧小贱人你够能赖啊,你跟谁打电话呢?” 因为没理方璇,跟前的路就被她抬脚拦着,她靠着墙啃着苹果,一派非要问个清楚的女流氓样,班卫也在那头吵,龙七按免提,班卫的声音就冲出来:“你现在就告诉我咯,真急着见嘉葵呢我,想死她了!” 方璇这下听见了。 三秒后,一声“我去”,收回脚就朝房间外赶:“汇报去了我,再见啊。” 她关房门,班卫在那儿问:“谁?” “方璇,给邬嘉葵汇报去了,邬嘉葵的房间号1201,人还没走,好了仁至义尽了。” 挂电话。 一小时后,退完房,穿着件清凉的吊带裙,拉着行李箱在大厅走,边走边在手机上搜索岩吉海湾1006号,离这儿不远,在海湾的另一头,车程十五分钟。 但是这儿的车子挺难打,等了半天没等到车,却硬生生把老坪等来了,他的保姆车在跟前停下的时候,看到徐一苼在车内坐着的侧影,心内无声地叹一口气,老坪则降下副驾驶的窗:“怎么给你发微信不回啊?上车吧祖宗,咱得一起去啊。” 没回话,在行李箱旁一言不发站着,老坪下车准备劝她,紧跟着保姆车的门就开,徐一苼穿一套复古的一字肩长裙,捂着领口下车,到她面前,老坪还没开口,就先规规矩矩地低了低额:“七七。” 黑亮的长发从肩口一溜往下垂,酒店门口的门童往这儿瞄,龙七看着这么一个她,仍在原处站着,这会儿跟旁又上来一辆路虎,随着一声车鸣,主驾驶的车窗降下,她和老坪看过去,方璇往外探头:“哎,你要走了?你在这儿站多久了,看见过班卫没?” 方璇身旁,能看见坐在副驾驶的邬嘉葵,人没往这儿看,抬起的膝盖抵着车子前台,正专注地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玩躲猫猫呢?” 她这么一句调侃,邬嘉葵侧过头来,看她,又看她跟前的人,而后仿佛认出长发及腰的徐一苼,嘴上又开始笑吟吟:“我听说了一件好玩的事,一直想参与,但又一直不知道日期,今天好像就这么巧被我撞上了。” “什么好玩的事?”方璇回头问。 “你想看吗?” “想啊。” 邬嘉葵笑着出声:“坪叔。” “哎?” 老坪立刻应,听邬嘉葵说:“我向剧组请了三天假,接下来几天闲得很,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试镜会,导演吴尔我也认识,我跟她说一声,她要同意了,你可以让我跟着看吗?” 龙七视线往老坪那边阴了一下,但老坪这个八面玲珑的人,面对邬嘉葵的巧舌如簧,几乎是立刻应:“可以啊。” “那我们的车就跟着咯?” “跟吧。” …… 老坪应和完邬嘉葵那边,又啧着声看向她,徐一苼始终在她面前低着额,不远处的门童一直在瞅,老坪使眼色,龙七这会儿无话可说,淡淡呵一声,将行李箱往他一推,折过徐一苼,抱着臂上车。 车内,徐一苼倒是把她之前坐的主位给留着了,她坐上后就开始戴耳机,对老坪说:“别跟我说话了,我挺困的现在。” …… 之后,一路上,车内果然没有交流,但那个1006号别墅在山上,山路绕弯,弄得她有点儿晕车反应,一直想吐,没怎么睡着,方璇车技倒是稳,也可能被一股强大的凑热闹心态支撑着,跟得很紧,有时开得比老坪的车还快,熬一刻钟后终于到了,车子穿进一条林荫道,在一座大别墅前停。 这房子坐落在山腰上,三层高,托斯卡纳风格,背山靠海,景致特别好,下车的时候是傍晚六点整,站在第一层台阶上就能看见山下整片海湾,也看到夏日黄昏的海平面,金光灿灿的。 但是别墅门紧闭。 原本吴尔说能提前入住还以为是有管家服务,结果门铃按了数十下都没反应,老坪问她:“吴尔真跟你说了能提前入住?你没听错?” “我没听错。” “那她没跟我说啊,这房子看上去也不像办理好入住手续了。 她问:“吴尔怎么跟你说的?” “明明白白说的是后天。” 邬嘉葵和方璇机灵得很,这会儿是最晒的时候,门没开之前就在车里吹空调,龙七在门上靠着,听完老坪的话,百分之七十确定是靳译肯在玩她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回:“那怎么解决,来都来了,山下的房也退了。” “这样吧,山下有个管家服务中心,我去那里看看,你去不去?” “不去,晕车,开方璇那辆吧,你那车开山路费劲。” 分卷阅读251 /> “行。” 老坪过去说了几句,方璇那大嗓门就出来:“哎坪叔就你那车技得了吧,我送你去,不然等你回来天都黑了!” 邬嘉葵始终没下车,老坪上了后座,和龙七这边招了个手,就跟着方璇的车去了。 徐一苼留在保姆车里看剧本。 门庭旁有一个木制的秋千,觉得上车没意思,就在秋千上坐着,山野里有空灵的海风穿叶声,右脚垂着,左膝盘着,她靠着秋千看班卫发来的新信息,他扑人扑了个空,现在急得不得了,一直试图得到邬嘉葵的新定位,龙七回:我要发你定位,你就得有本事把她弄走。 ——那必须啊。 班卫回。 她发了个实时定位给他。 而后,又觉得困。 往保姆车看,徐一苼挺认真的,还在钻研剧本,没往这儿注意,她侧过身靠上秋千的椅背,开手机,找卢子牧全文备注过后发给她的那一稿电子剧本。 但没看几分钟还是熬不住,干脆撑着额头小眯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夕阳西下,天色变暗,她被蚊子咬醒,那会儿耐心完全磨没了,捋头发,与此同时,林荫道处终于有车灯照来,从她的肩身一扫而过。 眯眼看过去,发现不是方璇那辆路虎,不耐烦等级又上升,在心里嘲讽了一遍方璇的车技,仍懒洋洋地在秋千上靠着。 但是那辆车在别墅前停,她撑着额头,疲惫地看,随着车门咔一声开,穿着一套黑T的靳译肯下车。 林中树叶响,海风吹,他的T恤领口微微摆着,反手关门,又是“砰”一声响,龙七看着,缓慢放开撑着额头的手,而他的身上有晚霞镀出的一层金光,视线落她这儿,没有什么不期而遇,像早知道她在这儿,绕过车头就朝她走,左手插着兜,纹着身的右手拿着串钥匙,随着上楼梯,叮叮咚咚响,弄得她整颗心也越来越漂浮,脱口问:“你不是明晚才到吗?” 但靳译肯这个混蛋好像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什么事儿,从下车到上阶梯,始终看她,杀千刀的好像又更帅了,直到离她仅剩三个台阶时,门庭处忽然扫来第二道车灯,他的步子才稍微停。 侧头。 “YO!”人未到声先出,林荫道上,班卫的头探出主驾驶,开着辆越野车,高举手往这儿打招呼,龙七怔了下,而他的车后紧跟着方璇那辆路虎,最神奇的是路虎后头还他妈紧跟着一辆连她都不知道是谁的车,这么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来,车灯也一道道地扫过来,商量好了似的把门庭处照得昼亮,打断靳译肯要给她的回答,也打断了上一秒排山倒海式的暧昧。 第一百章 WTF 投诉 在这么强烈的车灯下,靳译肯收回视线,看她。 她也看他,好像在某一瞬间看见他眼里类似“WTF”的潜台词,但转眼就没了,班卫的车很快到门庭前,笑嘻嘻地下车,驾轻就熟上台阶,靳译肯转身应付人之前的最后一秒,眼睛还以一种服了她的架势盯她身上,但转身后又一副浑然天成的社交圈扛把子样,肩膀懒洋洋地与班卫的相碰,两人的手心交错,随便击着打了个招呼,班卫抬头看别墅:“牛啊!这有几个房间?” “还没进去,”顺着话看别墅,视线又若有似无地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回班卫,“你到这有事?” “没,龙七给我发的定位,山下酒店满房了。” 靳译肯没答话,插着兜,而路虎的车门也开,方璇和老坪下车,邬嘉葵没下来,仍抬着膝盖在副驾驶坐着,视线透过车头玻璃稳稳地落靳译肯身上,好像看出什么,偏又不打算说,眼睛里的情绪挺耐人寻味。 保姆车的车门也开了。 徐一苼捂着胸口的衣领俯身下车,跟在老坪后头,老坪上来与靳译肯握了个手,马上往后介绍:”一苼,徐一苼。” 徐一苼站在台阶下,得仰头看他,看一眼后又平视前方,有点儿拘谨,看来跟她这个砸钱跟开玩笑一样的“大金主”真没有过什么联络,还没开口,后头方璇的大嗓门窜出来:“欸这房子车库在哪儿,晚上好像要下雨,我那车得停库里。” 他的下巴往右侧一指。 而后才往徐一苼这儿看一眼,没产生什么对话,都是老坪在说,班卫这会儿一屁股往秋千上坐,弄得秋千晃荡,龙七皱眉,班卫问:“你俩刚干嘛?约好的?” “谁跟我保证的把邬嘉葵弄走?” “改主意了啊,我觉得这边意境好,更适合我跟她谈情说爱,而且这不是山下没房了吗靳译肯都同意了,哎对,在山下服务中心碰到你一个朋友。” “谁?” 砰——! 话音落,林 分卷阅读252 荫道上又一声车门响。 其实班卫说的时候已经想到是哪个闲着没事干的了,看过去,果然看到下了车张开双臂的臧思明,他大声“喔嚯”一记,浮夸地要死,冲着她和靳译肯喊:“我来这里两天才知道还有这么块好地方,玩还是你们会玩!” 靳译肯认出臧思明,没什么反应,仍在原处插兜站着,臧思明指着二楼一个带阳台的房间:“小爷住那儿。” 神经病。 他带的那女生也在,从副驾驶下来,经过晒,皮肤比白天见的时候更小麦色一点,穿着件清凉背心配波西米亚短裤,在臧思明的身侧抚着手臂打量周围的环境。天色越来越暗,林荫道上的路灯亮起,方璇大喊大叫着研究怎么开车库门,老坪在喋喋不休,本来恬静的山间别墅变得呱噪无比,邬嘉葵终于下车。 咔——砰。 穿的是件吊颈的短连衣裙,披着件流苏披肩,半露肩,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抱着臂就上台阶,臧思明的眼睛马上就盯着她看,嘴里啧啧啧地响。 而靳译肯这会儿也终于踱上门庭,中途目不斜视地朝车库方位按了下遥控钥匙,车库门这才兹兹往上卷,方璇蹲那儿研究半晌,起身就喊:“靠啊,你早给我开呀,我谢谢你大发慈悲啊。” 主门钥匙插进锁芯,他低头开门,肩身上覆盖着一层摸不清楚的阴郁情绪,跟刚下车时完全两个样,龙七问出的那个问题看来也是没打算回答,门咔一声开,班卫先进去,声音在里头回响:“不错哥们儿!客厅挺大。” 等龙七进去的时候,班卫已经去楼上浪了,老坪搬着她和徐一苼的行李箱,邬嘉葵在客厅布艺沙发上先入为主地坐,沙发区域挺大,环着茶几与壁炉,看着就是给友人开茶话会用的,壁炉上头是大英寸的挂壁电视,下头是一大块羊毛地毯,这房子从里到外都是托斯卡纳风格,几道门廊都是拱形的,放眼过去空间阔达,层次繁复,度假气息还挺浓。 靳译肯在客厅一侧调中央空调与灯光亮度。 班卫又在楼上喊:“咱要不订个管家服务?专人伺候起居做饭那种,我在服务中心看见了。” “我们这群人不合适。” 对。 班卫也总算想起他的艺人身份,窜下楼回“有道理”,臧思明一进门就长驱直入厨房方位,问有没有酒,班卫秒答:“都得事先订哥们儿,你拨服务中心电话,他们送酒很快。” 随后面向客厅:“我看了,二楼三楼都能住人,二楼四个卧室,三楼三个卧室,今晚上咱们多少人留宿?” 方璇举了把手:“我跟葵葵,我俩一个房间就成。” “不是……”龙七这会儿脑子终于转过弯,出声,“试镜会好吗,不是联谊会,干嘛呢这阵仗。” “坪叔说能来的啊,”邬嘉葵也总算出声,“我们山下房间都退了。” “我也退了。”臧思明唯恐不乱,从厨房飘来一句。 “我压根订不上。”班卫说。 “分配房间吧。” 靳译肯云淡风轻地结束话题,仍背着所有人,屋内的空调风量随着他的操作产生变化,班卫立刻跟上:“好!咱们四男五女,二楼房间多,住女生,三楼住男生怎么样?我跟坪叔凑一间。” 而龙七往他看着,他没参与班卫的话题,弄完空调又拿手机,拨号后搁耳边,已经在向服务中心点单,臧思明从厨房出来,拿着罐碳酸饮料:“这就没意思了吧,混住啊,分什么男女,你当宿舍呢,谁爱跟谁睡一道就一起住。” 说这话时朝她这儿看:“三人睡一床我也不介意,来者不拒。” 她没应话,白了一眼。 臧思明带的那女生又抚了抚手臂,靳译肯挂完电话,再次慢条斯理进话题:“反过来,男生住二楼,三楼隐私性好,女生住三楼。” “对!”方璇立刻拍膝,“我刚想说。” “也行,但三楼房间少,方璇跟嘉葵一间,还有龙七,一苼和……” 班卫眼睛看向始终不怎么说话的臧思明女友,她回:“我叫陈姗。” “她跟我一个房。”臧思明说。 “那这就成……” “其实,”陈姗却打断决策,“我跟女生合睡一个房间,住三楼也可以。” 臧思明往她的方向看,龙七也看了一眼,接话:“那你就跟我睡一间吧。” 陈姗侧头,而龙七收回视线看臧思明,臧思明“呵”一声,手中的易拉罐“噗”一声开。 “二楼朝南带阳台的房间是我的,其他你们选,晚饭已经订了,半小时后送来,我去睡一觉,倒时差,别喊我。” 靳 分卷阅读253 译肯身上始终一股懒意,腔调慢吞吞的,吩咐完这些就往二楼去,一眼都没往他人身上停留,臧思明喊:“那房间不是我的吗!” “谁付的钱?” 臧思明噎了那么几秒,等说“这账单老子也能签”的时候,靳译肯已经关上二楼房间门了。 …… 一句话都没跟她交流,一眼都没往她身上落。 随他便。 那天晚上也没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要减肥,靳译肯上楼后的十分钟她也回三楼休息了,选的是朝西的一个大床房,要给陈姗留房,就没锁门,但有班卫的场子总是很吵,何况这次又多了个嗓门比谁都大的方璇,她就算戴耳塞,从一楼传过来的嬉笑声还是很大,最后起来准备来支烟的时候,门开,陈姗来了。 正好因为找不到火机而翻箱倒柜,视线对上后,这姑娘转头就从包里拿火机,嚓一声响,火苗上窜,到床头给她递火,烟点着后抽了一口,龙七往后坐一些,床面弹动,往后撑着手,T恤领往肩侧滑,陈姗说:“你真人真的比电视杂志还漂亮 。” “你不跟臧思明玩儿?”她回。 “楼下有个叫徐一苼的女孩,他爱盯着她玩。” “老德性。” “刚刚谢谢你啊。” “没事,跟他这种人出来,中途认清面目撒手不玩很正常。” 陈姗听完,欲言又止,龙七看她的第二眼,她轻轻回:“我是他花了钱的。” 耳朵里进了这句话,手部动作慢一拍,烟头的烟灰往下落,刺辣辣地一下烫伤腿,她立刻拍掉,倒吸气,陈姗反应也快,抽纸巾,拿过床头一杯水往她腿上敷,龙七说:“没事我自己来。” “我去问人找点药,烫伤留疤很麻烦的。” “不用,也就一个点儿,过三四天就能结痂。” 说着看陈姗一眼:“真不用。” “真对不起。” “真没事。” 用完凉水的杯子往床头柜搁,手头的烟还剩三分之二根,陈姗说:“我……和他事先说好了只陪一天,不过夜,但他把我带出省临时加钱加要求,我……” 视线在龙七身上晃了晃,收回去:“我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回二楼睡。” “没有,你就睡这吧。” 加一句:“以后都跟我一个房。” 陈珊的眼睛抬了抬:“他脾气挺大的。” “他脾气没我大。” 才好像安心了一些,手再次抚了抚手臂:“本来以为你们这个圈子的人挺难相处的,刚刚还紧张,总之谢谢你。” “什么圈子?”往床头柜的杯子掸了掸烟灰,龙七随口问,陈姗看她。 “哦……就是以你,靳译肯,司柏林为轴心的友圈,雾子,彭子,加上现在的邬嘉葵,班卫……其实我也只是听说,先开始听朋友说,后来听臧思明说。” “那臧思明是怎么说我的?” “……” 烟在指间燃,龙七说:“没事啊,他说什么你就告诉我什么,我就算寻他仇也会等你走后。” 陈姗挺为难地笑了笑:“其实一听就是吹的。” “你说。” 大概是听出她话语里“全部说给老娘听”的威胁式口气,陈姗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两秒后开口:“他,他就提到过你和雾子,说这圈里的女生都有性格,漂亮也是真漂亮,但……” 龙七看着她。 “……但就是……活儿不好。” “活儿。”她重复。 “他说每一个他都睡过。”陈姗说。 …… 陈姗紧接着转头往洗手间指:“那我,我先去洗澡。” “小心地滑。” “嗯。” 洗手间的门咔地一声关上,指间的烟烧到末端,龙七在原位坐着,烟在周身漫。 …… 五分钟后,唰地一下掀开被子,穿着拖鞋就往门外走,从三楼到二楼,再从二楼去一楼,从客厅传来的噪音越来越响,是齿锯声,这群人正窝在沙发区看《惊声尖叫2》,灯都灭得跟断电一样,臧思明站在沙发边缘,她上去就往他后腰踹一脚,臧思明个儿高,往前磕了一步,没摔,方璇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到嚎叫,手里的爆米花洒一沙发,吓得班卫也跟着抖,嘴里连续喊三声:“我去!我去!我去!” “干什么!” 后两个字咬了重音 分卷阅读254 ,臧思明回头认出人,甩手就往她指,她秒回:“从中午就看你不顺眼。” “那你特么也挑时间,这种时候你踹我一脚我告你蓄意谋杀!” “你鼠胆咯?” 臧思明被这话激得往前一步,刚接近一米之内就被班卫拉着说:“哎没事没事,有话好说吃个宵夜咱慢慢聊。” 茶几上摆着一大盆子小龙虾,味儿很重, 邬嘉葵和方璇同时往边缘挪一个位子远离“肇事现场”,老坪倒上来劝,臧思明朝着她喊:“不是!我今天招惹你什么了请问?” “臧思明我先跟你说好,从今天开始你要住这儿可以,但乌七八糟的事乌七八糟的话你都别想做别想说!这房子里的每一个女孩你都别打狗屁主意,我盯着你呢!” 臧思明的眼睛还真下意识往徐一苼那儿撂一眼,指过去:“哦你想泡她啊?” 这回话战术就绝了,搞得班卫一愣,在旁边卡带,臧思明笑:“你想泡她你早说啊,你就喜欢这种菜嘛,理解你!但你三楼床上还躺着一个呢你是想通吃?” 班卫立马按着龙七的肩膀防止她出手,她没出手,出的脚,往他膝盖就是一记,痛得臧思明扶住沙发捂膝盖,抬手臂指:“龙七我告诉你!这房子还轮不上你说话!以前我是给靳译肯面子,搁现在我……” 他兜里的手机响。 仍捂着膝盖,皱着眉头倒吸三声气后,抽手机撂一眼,倒是没拒接,搁耳边:“喂!” “你接着说,别怂。” 她激,班卫又过来压她的肩膀,劝架劝得特别尽责,臧思明往她那边指一把,一声不吭地听了三秒后回手机:“不是我起的头吧!冤有头债有主,再不济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龙七先踹的我,你……” 话被堵住,他又听手机那端的讲话,不知道讲了什么,脸部戾气开始收,左右几步徘徊着听了半分钟后,往龙七看一眼,低低回一句:“行。” 挂完电话又往龙七这边指了两三下,然后,说:“咱小点声吵。” 方璇看得还挺起劲,这会儿被喝着的可乐呛到喉咙,龙七这就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了,干架的兴致骤减百分之八十,让班卫把挡着的手拿开:“没得聊。” “聊啊,我跟你聊得挺开心的啊我,聊,打我啊宝贝。” 这人又开始不要脸,真没得聊,准备打道回三楼,老坪问了一声还吃不吃夜宵,她往茶几看一眼,除了小龙虾外还有一大筐零食在桌上摆着。 “这都跟晚饭一起送来的?” “是。” 里头有两包巧克力豆。 邬嘉葵和徐一苼的手上都没拿零食,都是要控食量的主,方璇手里一大把的全是膨化食品,她朝巧克力豆看一眼,老坪就懂,立刻拿来,臧思明还想拉着她掰扯,她甩了把手:“少动手动脚,告你性骚扰。” 转头问老坪:“有冰块吗?” …… 五分钟后,拿着巧克力豆与冰块回到三楼,陈姗还在洗澡,她坐回床头,抽了块毛巾,把冰块包住,找准刚才腿上被烫伤的那块肌肤,敷上去,刺烫的肌肤受到冰块缓和,她“咝”地一声倒吸气。 本来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过了。 但是隔天早上臧思明还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三楼,那会儿是早上八点,空调好像坏了,龙七被活生生热醒,满身汗,睡得极度不爽,准备开窗开门来通风,但门一开就特么看到臧思明这个人,吓得她骂出半声粗话,满头的热被一层冷汗覆盖,条件反射往他肩膀揍一记:“干什么!毛病啊!” 臧思明特别受用。 他靠着门框站着,手中支着一个迷你电风扇,说:“给你送风,赔礼道歉。” 眼睛也技术流得很,说着就往她半湿的低领口扫一眼,后头的陈姗也醒了,臧思明说:“三楼空调出了点问题,二楼没事,我就想着你会被热醒,这不一大早邀请你去我那儿睡,龙七,你最怕热。” “醒透了,不睡了。” 回洗手间简单洗漱,扎着头发折过臧思明,邬嘉葵倒是起得比她早,也耐热,在三楼阳台口的瑜伽垫上练瑜伽,很能静心,线条在晨光中挺优雅,也就怪不得臧思明能耐着心思等在门口,眼睛就没放过假,她头也不回地下楼。 二楼果然比三楼凉快,空调冷气整得整个人都舒爽,放眼望去的几个房间门都开着,再一路下到一楼客厅,晨早的光线非常明亮,照得她抬手挡了挡额头,别墅一处的窗外,山下海景一览无遗,天也万里晴空,客厅电视还开着,方璇估计根本没上过楼,身上盖着毯子,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在沙发上瘫着,而靠窗的长方形实木餐桌前,靳译肯坐在那儿。 分卷阅读255 br /> 他起了。 穿着件背心和沙滩裤,搁着二郎腿,腿上架着一本本子,正翻着看,走近几步后看清是徐一苼拿走的剧本,她抽椅子,靳译肯循声抬了个眼,龙七没往他看。 他坐在餐桌靠东第一个位置,而她坐在对面靠西第一个,斜对角,桌上有早餐,煎蛋培根三明治,泡芙和一些蔬菜水果沙拉,挺丰富。 “热醒的?” 视线从她汗湿的颈部收回,他问。 她没搭理。 往杯子内倒水。 因为没收到回应,靳译肯往她看第二眼。 正好身旁有人递一杯牛奶和一盘新做好的三明治,顺着牛奶看一眼来人,本来以为是山下请的管家服务之类,结果是徐一苼,龙七反应过来:“你做的?” 徐一苼的动作缓了一下:“哦,早上起来看见冰箱里只有蛋,坪叔又正好要下山,就搭他的车买了些食材和日用品,想着大家的早餐还是吃现做的比较健康。” “老坪下山干嘛?” “工作室有点事儿要处理。” …… 哪儿是有事要处理,根本就是夹在她和徐一苼两尊小佛之间难以做人,也自觉与别墅里的一群年轻人格格不入,溜了。 靳译肯已经不往这儿搭理了,翻着剧本,脸颊慢悠悠地动着,桌前的早餐已经吃了一半。 “那你起得挺早。”她随口回。 “习惯了,住单身公寓的时候也有自己做早餐的习惯。” “单身公寓?”就算徐一苼随口带过,后头下楼的班卫耳朵尖的跟什么似的,挺会抓重点,调侃,“一苼,单身喔,听见了喔~” “七七你平时早饭都吃些什么?”徐一苼转移话题。 “她都不吃。” 这一句还没回,靳译肯头也不抬,从斜对面撂一句过来。 第一百零一章 TMD 投诉 靳译肯这句话落后,又加一句:“所以用不着给她准备。” 徐一苼听出这话里的情绪,默不作声往他看,龙七的叉子“嚓”一声从手间松开,背往后靠,如果刚才不搭理他是针对昨天他不搭理她的报复,那么现在他这一句插嘴就是针对刚才受冷的报复,他紧接着合上剧本起身,看班卫一眼:“去不去冲浪?” “山下?” “开车。” “去啊!” 这两个人就这么没心没肺地达成一个娱乐行程,他拿桌上的车钥匙,而龙七将面前的三明治一推,同样抽椅起身,徐一苼问她怎么了,她回一句:“我早上只喝水。” 靳译肯的车发动驶离的时候,她拿着水头也不回地上台阶,与做完瑜伽下楼的邬嘉葵擦肩而过,邬嘉葵也挺傲,长桌上的早餐看都没看一眼,徐一苼还没开口就被回一句“我不吃谢谢”,与此同时,客厅左侧小吧台传出一记玻璃碎裂声,陈姗的尖叫紧接着就传出来。 邬嘉葵和徐一苼都往那儿看,龙七的步子也在阶梯口顿了一下。 陈姗和臧思明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在那儿的,也不知道在拉扯什么,碎了个高脚杯,臧思明的手流了血,表情挺懊恼,嘴里骂着“shit”,甩一记手,血往四周溅,陈姗整个人一抖,也就这个反应惹怒他,将陈姗手臂猛地一扯:“你他妈还金贵上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方璇被吵醒,从沙发边上探头,脱口问:“这人有什么毛病?” “他一直都有神经病。” 龙七说,刚下一步台阶,陈姗唰地一下把手臂抽出,脸色像被吓的,惨白:“我受够了,我要回家……” “不想待这儿滚!” 臧思明这一声吼得巨响,脖子都粗了,陈姗转头就走,抹着脸拿过吧台上的包,龙七在她经过阶梯时拉了把手,感觉她整个人都在抖,皮肤湿冷,手也很快从龙七手中抽开,低声说一句:“他有病。” “你说什么?” “滚!”臧思明又吼一声。 她再将陈姗拉住:“你要下山的话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他不会让你送我的,我自己走,求你了我真没事。” 话里都是颤着的哽音,陈姗看上去就希望能立刻消失一样,手一松开,她就马上往大门口去,头也不回,臧思明扯了几张纸巾往手心出血口擦,嘴里还低低骂着,龙七拿着手机划通讯录,在靳译肯的号码上停留几秒,没拨,转而拨班卫的号码,等班卫接,问:“你们的车下山了吗?” “没呢,这不才走一分钟,”班卫那端有很响的车内音乐,“ 分卷阅读256 怎么了?你要来?” “不是,陈姗准备下山,你们要方便就在路口停一下,捎着她送她下山。” “她怎么了?” “和臧思明出了点矛盾,等她上车你也别问了,她想去哪儿就送她去哪儿吧。” “车子肯肯在开,他要冲浪。” 然后听到手机交接声,听到靳译肯的一句:“喂?” “我跟班卫说过了。” 咔地一下,迅速挂机。 …… 约两小时后,收到班卫一条姗姗来迟的信息,说捎上陈姗已经送去机场了,他们现在照原计划冲浪去了,那时候她已经在三楼房间内,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给吴尔发信息,确定她是不是明天就能到别墅展开试镜工作,因为满大房子的人和坏掉的空调让她一点儿待下去的心思都没有,与吴尔交流的过程中,人在房间内慢慢地走,接近正午,外头夏蝉高鸣,阳光毒辣,她听得烦躁,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干脆进浴室洗了个凉水澡。 洗完澡,全身筋骨又生出一股懒惰感,又想睡,房间闷热得待不了人,她抱着手臂下楼,二楼中央有张台球桌,臧思明这神经病刚还怒发冲冠,现在包扎完手,又勾搭上方旋打台球,但也有可能是方旋想打台球找不到搭子,逼着臧思明跟她打,因为邬嘉葵正埋在台球桌旁的软沙发中听音乐,闲归闲,对台球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儿,龙七问:“三楼空调有人修吗?” “打过电话了,说下午一点之前来人修。”方璇回,一杆击球,进洞。 “我们这儿没人能修吗?” “有啊,早上跟靳译肯说过之后,他说会去三楼看看,现在人嗖地一下去海边爽了。” …… 靳译肯这个贱人。 她叹一口气,有点儿疲,臧思明用砂纸磨着台球杆:“想午睡了?不跟你说了我的房间随时为你准备,诺。” 他的杆头往东边的房间一指,笑嘻嘻的,龙七白一眼,回身朝反方向去,进了朝南一间光线最敞亮的大床房,反手关门。 臧思明啧啧啧叹,沙发上的邬嘉葵起身:“我也去睡一觉。” 看也不看臧思明再次为她指出的方向,同样向反方向走,进另一间房,他的视线还没回来,被方旋甩杆子打腰:“快点呀到你了。” 靳译肯是在两个小时后回来的。 班卫走在他后头,全身湿得跟什么一样,他还好,半湿半干,手臂上沾着点沙子,上二楼后径直朝房间走,方璇磨着杆子头,抽空看一眼:“你俩活着回来啦。” “洗个澡。”班卫说。 但他的步子在关着的房门前停住,班卫撞上他,他懒洋洋回身:“我房间是不是有人?” “哦,忘跟你说,”方璇探头看一眼,“嘉葵在你房间睡觉,因为三楼空调还没修。” 这么一来,他直接朝老坪空出来的房间走,班卫也在自个儿房前停步,门把刚扭一半,收住,指:“那我房间是不是也有人?” “对,”方璇答完,眉头一皱,拍桌,“哦不对,你那个房间睡的才是嘉葵,龙七在靳译肯房里。” 他又回身,到房门前二话不说扭门把,班卫:“她会把你打出来吧。” “她才会把你打出来。” 进房,关门。 …… 那个时候龙七已经睡熟了。 凉丝丝的空调与轻滑的蚕丝被褥特别催化睡意,她觉得这间房是整座房子里最舒服的一间,窗帘拉一半,手机搁在枕头边上,空调开到十九度那么低,半个脸都埋在被里,隐约听见房门开的声音,但那个时候睡得接近昏迷,就算有感知也懒得睁眼,只咳嗽一声,脸往被子里再埋了一点。 听到调空调的声音。 响了四声“嘀”。 随后,脚步声往床头接近,枕头边上一轻,原本压着的手机被搁到离床头远一点的柜子上,听到手机碰桌面的“嗒”一声响,很轻,然后,床头柜抽屉又轻轻拉开。 拿了点什么,关上,脚步又朝右手边的浴室去,“嚓”一声拉门的声音,再徐徐关上。 隐约的水声。 之后,意识越来越沉,这些声音全都在耳边消散,马上又昏睡过去,做了几个碎碎的梦,一会儿在云上钓龙虾,一会儿在台球馆打保龄球,后来不知从哪儿响起一阵防空警报,吵得她不舒爽,烦着烦着就渐渐醒了,防空警报转化为近在耳边的手机铃,手在枕头边摸,没摸着,皱着眉睁眼,终于看到摆在床头柜边缘的手机,拿过来,搁耳边。 “干嘛呢你们,给你打俩电话了。”老坪 分卷阅读257 。 “午睡……” “集体午睡?一苼那儿三个电话不接。” “可能在做午饭吧……”她翻身,整个身子往被子里埋更深,“你找她还是找我……” “都有事,下个月的行程表发你微信了你收一下,一苼有个线上访谈要做,我需要她把账号密码给我,这边好替她操作。” “嗯。” “嗯什么嗯,我找不到她,这不求你帮我找找吗。” “我现在还成跑腿的了。” “祖宗,你知道我没这意思,没到紧要关头也不敢差你啊,你坪叔求你呢。” “知道了……知道。” “五分钟内啊。” “嗯。” 挂电话,手往枕头上滑,半分钟没动作,又渐渐睡过去,十分钟后又被一声铃震响,她一搁耳边就回:“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就挂,都知道老坪会甩哪些废话过来,一个手机拨到班卫那儿,班卫接,她打着哈欠问:“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啊。” “徐一苼在房子里吗?” “在厨房吧,你找她?” “让她给老坪回个电话。”——“一苼,龙七找,二楼!” 她的回话和班卫的喊叫同时响起,心里暗自一声“妈的”,班卫还自觉效率高:“诺,帮你叫了啊,上来了。” “好。” 挂电话,埋在被中重重叹一口起床气,听见门外班卫的引路声:“诺,她在里头午睡。” 而后,在徐一苼开门进来的同时,她从床头撑起身子,肌肤滑过蚕丝被,与徐一苼的视线对上,懒意浓重地撩了一把头发:“你的手机是不是没带在身边?” 她一顿,也才想起来,眉头舒展:“坪叔找我是吗?我在做甜点,一下子忘记了。” 点头。 但是她没回身,她手下的门仍轻轻地关上,房间静谧,龙七看她,她说:“我等一下就给坪叔回电话。” 但明显还有话要说的意思,看她的手在身前并不那么自然地握了握后,龙七终于问:“怎么了?” 徐一苼往她看:“坪叔应该费了挺大口舌让你找我的,他知道你不喜欢我。” 龙七没应话。 “坪叔这段日子挺操心你的事儿,一直怕你不高兴,所以好多行程操作起来都小心翼翼的,我看他近期精神状态不太好。” “是吗。”淡淡应。 “我也知道我在剧本这件事上做得不太厚道,对你一直有很深的歉意,唔,你的性格脾气我也清楚,反正这段日子主要还是考虑你的心情,你怎么舒服怎么来,我都没有关系,主要还是,我是说……” “你说。” 一苼抬头,注视她:“以后,在坪叔面前的时候,我们两个可不可以表现得稍微和睦一点,这样坪叔的负担可能就没那么重。” “你的意思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已经造成老坪的精神压力了?” “我绝对不是说全是你的错的意思,是我一开始就没有处理好,我……” “好。” 龙七果断地应,额头朝门口倾了倾,请客意思明显,但徐一苼还是没走,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想提前说好。” 心口轻微地起伏,眼神示意她开口。 她说:“这一次的试镜会,主角肯定会在你我之间产生,我希望最后结果不管是你还是我,我们双方的关系和心情都不受此影响,毕竟还是同一家工作室,坪叔希望我们风雨同舟,而且大家也都是成年人了,有些情绪是能够自己调节好的,我能,所以我希望七七也能。” 这是胸有成竹,事先给她挑明态度呢,但这个人又把话说得太漂亮,房间窗帘半拉,一半阳光一半阴影,龙七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好。” “假设,我是说假设最后是我拿了这个角色,可是投资人依旧点名你出演,那么你是心服口服拒绝参与,还是迫于形势继续接演?你得说实话。” “我会心服口服的。” “好,那么徐一苼我告诉你,试镜会本身就是一个公平的竞争,最后的结果取决于谁能者上位,而不是谁背后有人,所以我不会有情绪落差,你的担心很多余,但是既然你提出来了,那我们就干脆摊开了说,希望我们双方都能做到理智与服气,该自己的就拿,不该自己的,就算背后十八双手推着你,也别拿。” 徐一苼的心口有起伏。 “咱们要 分卷阅读258 不立个字据?”龙七说。 她向床头看过来。 “立字据,就不必了吧,没必要弄得这么严肃。” “没有,我觉得你提出来这点挺好的,约束我也约束你啊。” 徐一苼的手又在身前握了握,龙七看着,而就在气氛挺僵的这一刻,浴室门突然开,吓了龙七一大跳,肩膀抖了一下,上一秒的气势全部气球一样漏掉,眼睛火爆撇过去的时候正好跟靳译肯的对上,这祖宗上身裸,只一条沙滩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里面的,这会儿从水汽氤氲中出来,一看就刚洗完澡,手臂和颈部的纹身有水珠滑过,衬托地还TM挺带感,和她对上一眼,反手关浴室门,一股“爷就这么在了,身材好让你们看,也不打算回去”的意思,又波澜不惊地扫过门口的徐一苼,徐一苼的脸秒红,明显到快滴血,他的视线再挪回来,右手插进裤兜:“干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王炸 投诉 他还问干什么??? “你干什么?”她几乎秒回。 而靳译肯也在她问出口后撂一句:“我的房间。” 一团气在龙七的心里呼啸着刮过,她当下简直没话讲了,靳译肯的眼睛还特地瞄了一眼她这会儿正睡着的床,意思就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枕头我的被子”,全部都是他的,徐一苼往他看,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转移视线到龙七这里,脸一直红,他说:“挺香的。” “哦……”徐一苼答,“我在做蛋挞,正好午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开饭了。” 她一讲话龙七就看过去,讲完又麻溜地看回靳译肯那儿,他说:“你今早做那顿挺好吃的,辛苦。” “没事,反正做菜正好是我的爱好,做给自己吃和做给大家吃都一样。”徐一苼说着,身子朝门口倾,指着,“那……我先下楼,蛋挞快好了。” 视线一直不敢往他的身上带,已经从耳根红到脖颈,龙七都盯着,靳译肯又慢条斯理加一句:“明天试镜会加油。” 这一句来自金主的鼓励下来,终于惹得徐一苼抬眼,往他看,而龙七在那瞬间没法控制表情管理,他真的是,这种官方话真的是,徐一苼是没见过他以前那副混世皮囊,现在还真当他是个绅士有礼好金主,话儿全往心里记,当场就回了一声轻轻的“嗯”,但她看靳译肯那副腔调就知道他脑子里使什么坏水,那口气在心间冲撞,然后“哗啦”一声响,被子用力掀开,下了床就折过徐一苼往门外走,走得步履生风,靳译肯就那么插着裤兜看着她走,班卫在外迎面站着,看她这股气势汹汹的样子立刻往旁撤,说开饭了,她回:“不吃!” “你修仙呢,早饭就没吃。” “减肥!” …… 可下午三点的时候饿到不行,还是下楼了。 到一楼客厅的时候看见陷在沙发里打电玩的方璇,臧思明又不知从哪儿招惹来两个妞,小网红的模样,正坐在沙发上玩自拍,不时有笑声,餐桌处有切好的水果和甜点,龙七从冰箱里拿果汁,给自个儿倒一杯,出来后往外头的院子瞄一眼,也没看见车,问:“班卫他们呢?” 俩女生循声往她看,有些激动,但眼里怯怯的,仍在沙发上坐着,方璇躺得东倒西歪,回一声:“码头去了。” “下山了?” “对啊,那边有个海鲜集市,渔船现捕现卖的可新鲜了,咱晚上吃海鲜,他们挑去了,哎对了,咱傍晚都得下山,班卫说冲浪的时候发现一块人少的海滩,正适合扎营吃烧烤。” 这群人还真是有活力。 杯子在手里晃了晃,果汁在杯口晃荡,再问:“都去了?” “靳译肯开车,嘉葵要逛集市,一苼说要买点素菜,反正去了四个人。” “什么时候去的?” “半小时前吧。” “你怎么不去?” “嗨呀,四人行,我当什么发光体。” 毫无声息,就这么又赴了另一个行程,连方璇都察觉出多加一个人就是多余,她听完,默不作声地拆了茶几上一包巧克力豆,撕开的包装袋在手里淅淅沥沥响,看见方璇脚边的垃圾桶:“你要够得着的话把那垃圾桶拿过来。” “够不着。”眼都不瞄。 “够不着就走过去拿过来!我说得很委婉你倒很不客气。” 方璇这才挪脚把垃圾桶往她这边移,五秒后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弹起来:“不是!你自己也够得着啊!小贱人挺会使唤我!” 龙七把包装袋扔垃圾桶里头,没搭理她,拿着果汁想上楼,沙发上坐着的俩女孩子轻轻问一声:“龙七我们可以跟你合影吗?” … 分卷阅读259 … 和女孩子们合完影,继续上楼待着,得亏三楼的空调修好了,她坐着,发呆,开始不由自主地想那四人行,想他们在车内会聊什么,想他们在集市内挑海鲜的画面。 靳译肯对海鲜特别挑嘴,他是这方面一半的行家,以前每次回国都要带她吃上一两回,每回都是她在包厢玩着手机等上菜,而他在厨房挑每一条鱼每一只扇贝,他在吃东西上讲究,她住朗竹公馆的那几天,也经常被他带着逛各种集市,他一旦挑起食材来,就特别认真特别乐在其中。 夕阳起,云烧得通红,她坐在窗边的沙发,跟前小圆桌上放着从冰箱提出来的啤酒。 房间内细小浮尘飘。 屈着左膝,手指磨着易拉罐罐口,长久出神,也不知道做什么,从没这么无聊孤寂,就好像突然成了一个圈外人,没惹谁注意,也惹不起谁在意。 叹一口气。 …… 接近五点的时候,楼下总算传来车引擎声。 她那时候已经喝了一罐啤酒,抽掉两根烟,“嗵嗵嗵”的脚步声从楼底急匆匆地冲上来,火急火燎,半晌才反应对方是冲着这个房间来的,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咔”一声推门闯进来的班卫,径直朝她这个方位冲:“来来来借窗口一看!” 茶几和沙发被他抬手一挪,龙七的身子差点倒,扶住把手,皱眉往他腰上去一脚:“投胎啊。” “嘉葵单约肯肯了。” “……”没听清,眯眼问,“什么?” “这俩人在车里就不对劲,全程不交流,我刚下车听见嘉葵约他私聊,他同意了。” 一边听,一边顺着班卫的视线瞥一眼过去,三楼的视角非常好,楼下院子与林荫道一览无余,而邬嘉葵和靳译肯正在院子的入口处。他面向邬嘉葵,左手插裤兜,垂着的右手夹着烟,在听人讲话,边听边眯眼朝南面的海平面处看几眼,看上去心不在焉,但也确实耐心在听。傍晚微风徐徐,邬嘉葵说着话,手臂环着腰,支着另一只夹着烟的手,表情挺淡的,龙七怎么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班卫半个身子都快往外头掏了,也听不见,急得念:“靠,到底聊什么?” 邬嘉葵像是终于说完的样子,抽一口烟,掸了掸烟灰。 靳译肯也终于开口。 同样淡淡地回了几句,话不多,而后,两相沉默几秒后,邬嘉葵点头,又说一句话,靳译肯往她看。 邬嘉葵朝他走近一步,踮脚,双臂环上他的身子抱了抱,班卫这会儿可激动,嘴里低念“操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靳译肯的手先开始仍放在沙滩裤兜中,约三秒后,终于伸出来,在她的背上拍了拍,而邬嘉葵的拥抱收得很快,干净利落,放了手就转身朝别墅走,风在吹,吹起她的披肩,吹得她耳边的长耳坠叮叮当当响,龙七撑额看着。 而这时候,靳译肯百无聊赖地朝三楼眯过来。 云淡风轻那么一瞥,她立刻收视线往后移,班卫不行,班卫身子太过往外探了,这么一下子把他吓得不轻,人差点往外摔,幸好被她抓了一把上衣才抓回来,丢人得不行,班卫淌着一身冷汗往屋子里躺的时候,邬嘉葵上楼了。 班卫又满血复活,往外头赶,等邬嘉葵上三楼,贱兮兮喊一句:“葵葵~” 龙七到房门口时,邬嘉葵也正好被班卫叫着回身,眼神挺淡漠,班卫问:“你跟肯肯聊什么呢?” 邬嘉葵出乎意料的直爽。 “单向分手,我现在只想赚他的钱,不想要他的人了。” 说完,又说一句:“班卫,你喜欢青色的比基尼还是淡蓝色的比基尼?” 班卫愣了两三秒,马上回:“都喜欢!都喜欢!青色和淡蓝色正好是我最喜欢的两种颜色,哪个我都喜欢!” “那幸好我没有带那两件,”邬嘉葵回着,朝房间走,“我的是白色的。” 龙七都能听见班卫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化成石头稀拉拉碎掉的声音,想笑,没好意思,同情心生,转移话题问一句:“什么时候下山?” “你饿吗?”他焉了吧唧回身,“要饿的话现在就可以下去,分三批车,你坐谁的车?” “你的。”——“我的。” 她的回应和来自阳台的一声回应同时响起,别头看过去,臧思明这个神经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那儿,刚才被墙壁挡着都没看见人,这会儿打着哈欠走来,像刚在阳台沙发睡完一觉,指着她说:“她我负责。” “你问过靳译肯了?” 班卫回。 但是班卫回的这句就有意思了,她紧跟着回:“不是,我这大活人关靳译肯什么事,我还成他负责的了,干什么事还得先过问?” 分卷阅读260 “就是。”臧思明跟风。 班卫“喔嚯”一记:“那我不参与啊,我不参与,这事儿随你随你。” “你跑这干嘛?”她甩臧思明一句。 “俩妞太辣,不知道先泡谁,想思考思考,完了你们阳台又太舒服。”他回得一本正经,还耸肩,当真是世纪难题一样没法解决,龙七回他一句“low”,看回班卫那儿,“我不坐这头种马的车,我坐你车。” 这个决定当下就这么做好了。 六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班卫的副驾驶,换了件露背的小黑裙,内搭荧光色比基尼,比基尼带子在后背与脖颈上细细地系着,长发披肩,蓬松微卷,化过淡妆,人鱼姬色的口红,班卫还没上车,还在整理BBQ需要的食材,她抬着膝盖窝在座位里,在玩游戏,后头臧思明那辆车,俩女孩吱吱喳喳地聊天讨论着是谁该坐副驾驶,而靳译肯那辆车,后车厢“砰”一声响,他装备完东西,径直朝班卫这辆车来。 也是正好抬眼,从后视镜看到他朝这来,还没反应,下一秒人就到了,中指与食指雷厉风行地叩了两下车窗,她侧头看一眼,他没俯身,她就没降车窗,所以靳译肯紧接着拉开车门,挺利落的一记,手撑上车顶,问:“你坐班卫的车?” “我不是已经坐他车上了吗?” “你确定?”他再问。 声音挺沉,直直看着她,而后视镜,套着件薄开衫的徐一苼正朝靳译肯的车走,龙七看着,没再回他,低头给手机匹配蓝牙,连上班卫的车载音响,这么一下靳译肯就懂了,他关了车门,挺用力,声音挺响,一言不发地朝自个儿的车走,经过车头时给徐一苼撂一句话,龙七这边听不到,而徐一苼听到后,收了原本要开后车厢车门的手,转而打开副驾驶车门。 …… 班卫上车后,车子缓慢启动,在林荫道上调头,前头靳译肯和臧思明的车都已经拐进主路,她问一句:“你们之前去码头的时候,谁坐副驾驶?” “我啊。”班卫回。 然后摇头:“哇刚才肯肯看我的眼神真是,刀一样,我心好虚啊。” “你们……”她再问,“逛集市的时候,各逛各吗,还是……” “啧啧啧,”班卫精,知道她想打听什么,笑得贼贱,转着方向盘拐进主路,“我当然是赖着嘉葵,还真没注意他那边,但他挑食材很仔细,一家家挑,一苼倒也行,也挺会看海鲜,主要她会做,有些我都没见过的家伙,她一看见就能科普做法,所以这回买了不少。” “你是说徐一苼挺有耐心的。” “就肯肯走哪儿她跟哪儿啊,你难道不是?” 龙七撑额头:“我都在门口的鱼疗馆泡脚等他,心情极度好了才跟着走几段。” 班卫哈哈哈哈哈笑,再问一句:“你俩现在到底什么状况?上回不是刚破冰吗?” “不要问我我好烦。” “好好好好。” “也好饿。” “好好好,我开快点,超过他们。” …… 但是班卫这车技到底还是超不过靳译肯和臧思明,龙七到的时候,烧烤架已经支起来了,在棕榈树下,四周的棕榈树之间系着秋千,沙滩往外延伸五十多米就是海了,海浪声澎湃,与暗蓝色的天练成一线,海边面出隐约几道晚霞红光,风很大,她套着班卫车上拿的一件男式棒球外套,慢慢地下台阶,长发迎风扬,耳环跟着发丝一起晃。 这片海滩风景特别好,很有感觉,人也不似公共海滩那么多,偶有几个,也是年轻的男女,穿着颜色鲜艳的比基尼或者沙滩裤,在闹在笑,在踩着海浪徐徐散步,离烧烤架不远的沙滩上还支着一簇篝火,深蓝晚暮的时候,火光把沙滩照得通红,海风里夹着孜然烤香,美好的女孩,年少的男孩,这突如其来的宁静终于让她浮躁两天的心稍稍沉淀下来,迎风看着海,不说话。 靳译肯已经烤上了。 烧烤架上一排生蚝和扇贝,班卫要加调料,他不让,每一勺不经他手的调料都不许别人加,他吃海鲜早就吃出门道来了,知道怎么烹调最好吃,班卫只能跑去隔壁臧思明的烧烤架上看皮皮虾,顺便和臧思明带的俩女孩插科打诨,笑嘻嘻地参与她们的合照。 接着方璇又试图往靳译肯的海带子里加辣。 也被靳译肯三言两语骗到臧思明那边去了。 “他真帅。” 也不知道邬嘉葵什么时候在身边,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说一句,龙七侧头,她穿着件荷叶边的吊带上衣,配印花短裙,表情挺淡的,凝视着烧烤架后的靳译肯:“低头的样子帅,认真做事也帅,不认真也帅,但眼光也就这样,爱吊在 分卷阅读261 一棵树上的死脾气,怎么哄也哄不听,怎么拉也拉不回,幸好我不是那个脾气。” 这话真是很有意思,听上去释然,偏又习惯性嘲她一嘴,龙七回:“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消文身的地方?无痛?” “消什么消,我那文身对谁都生效,谁看了都销魂。” 不置可否地笑一笑,而后发现团队里少一人,问:“徐一苼呢?” “买椰子去了,”邬嘉葵回,意味深长,“人家自告奋勇。” “椰子那么重,她就一个人去?” “都说了是自告奋勇。” 盐焗秋刀鱼烤好了,班卫迫不及待地就来向邬嘉葵进贡,但没走几步,视线突然越过她俩往后注视,嘴巴不自觉呈“O”形。龙七那会儿没注意,还在跟邬嘉葵聊天,风挺大的,吹得发丝乱舞,她将头发都撩拨到耳后,而班卫不着痕迹地退后几步拍了拍臧思明的肩,臧思明看过去一眼,接着眼睛也像被钉住一样,眯眼,啧啧出声,还吹低哨,这会儿才跟邬嘉葵注意到他俩,她顺着视线回头。 靳译肯听到对面的动静,同样顺着两人目光看过去。 所以当龙七看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看过去了,背后十米不到的距离,徐一苼正沿着阶梯下到沙滩,身后跟着帮她提椰子的小哥,她手头也提了两个,但重点不是这,重点是她摒弃之前一贯复古的打扮,穿了一件跟龙七差不多的连衣裙,正红色,刚才出门时套的薄开衫也脱了,然后…… 然后她竟然,出人意外地有料。 远远的也看见胸口那一道明显的事业线,随着步子自然浮动,特别显眼特别激发雄性荷尔蒙,配着自然卷的长发,极度风情,怪不得平时下车老是习惯性捂领口,班卫的反馈很快,轻声啧嘴:“D吧。” “恐怕E了。”臧思明。 “深藏不露啊。”班卫。 “尤物。”臧思明 而龙七当下立刻回过头看靳译肯,视线简直是杀过去的,他的注意力刚从徐一苼那边收回,正好跟她的对上,就那么半秒的电光火石,好像看到他的视线自然下移到她的胸口,妈的,在比较,还笑,但也就那么半秒,他继续低头烤他的生蚝,臧思明和班卫这会儿根本移不开眼睛,随着徐一苼将椰子放到棕榈树根旁,她俯身的时候,两人都向着同一个方位歪脑袋,瞅,就连十多米外和女朋友海边散步的年轻小哥也不安分地朝这看过来,方璇也在看,一边看一边低头观察自己,后来邬嘉葵往班卫的腰戳了一指头。 班卫才回神。 “放这儿吧,都放这边。”指导小哥将椰子都放在指定位置后,徐一苼若无其事,问,“我一共买了十个,够吗?” “够,”臧思明秒回,“别买了,没你的事了,后面我负责,你负责享受。” 这嘴脸。 徐一苼笑笑,拿其中一个开了口的椰子:“那我分一下。” “不用分了,”邬嘉葵淡淡出声,“就放那儿吧,谁要谁拿,我看谁也没空捧椰子。” 边说边往休憩区的沙滩椅上坐,方璇握着烤鱿鱼串,立刻附和她的葵葵:“对,自己拿就行,你坐那儿休息吧。” 徐一苼手部的动作顿了顿:“那我……” 生蚝熟了,特别香。 靳译肯往里头挤完柠檬汁,夹进盘子,一人份,试口味,提着筷子夹口中,尝过后,再夹一个放进盘子,柠檬汁比上一个多挤了几滴,脸颊缓慢地上下动着,调完味,抬眼往龙七这边瞥过来,话还没说出口,徐一苼说:“那我把烤好的端到那边的木桌上吧。” 但偏偏靳译肯手里还拿着烧烤专用的钳子,他的左手插兜,右手拿钳,垂下手的时候正好碰上徐一苼过来端盘子,反应再快也抵不住她突如其来的接近,滚烫的钳头与她的侧腿碰了一下,徐一苼立刻俯身,没叫出声,但皱眉轻吭,他知道,他也察觉了,循声侧头,本来想去休憩区的龙七也回头,班卫和臧思明更加夸张,一看见,嘴里立刻“哦哟哦哟”地怜香惜玉,手里家伙一放,全朝徐一苼走。 她雪白的腿上出现指头大的一块通红烫伤。 “怎么啦?” 方璇比龙七先凑过去,哪儿都是她最快,徐一苼回:“没事……” 但嘴上说没事,耳根挺红,眼睛也有点红,手一直紧紧捂着烫伤处,看来真挺疼,完了,靳译肯的锅,所以他观察了两秒后,放钳子:“你跟我来。” 说着朝班卫看一眼,来接他这儿的摊,徐一苼跟在他后头走,与龙七擦肩而过,而龙七刚想说的一句“我带她去冲凉水”也因为靳译肯过于快速的应急处理而止于喉口,就这么看着他带徐一苼走,朝岸上的冲水区去。 道 分卷阅读262 理是没错,这事儿也该他干。 但海风吹得人有点燥,心头闷一口气,五秒的沉淀后转成一记无声的呼吸,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什么反应也没给,她用手指顺了顺头发。 “啧。” 臧思明突然朝她这边出一声。 慢悠悠回头,看见他把盛着烤鱿鱼的盘子往这边送:“首份,特制,你的。” 话还没回,闻到偏重的鲜辣粉味,咳嗽一声,紧接着差点反胃,手背捂了一下嘴,臧思明转手就把鱿鱼送另一边的姑娘:“龙七你的回馈真是,标新立异。” 第一百零三章 绯红 投诉 沙滩岸上有海鲜店,允许客人自带海鲜,只收加工费,所以一些适合烹炒的海味都送去那家店做处理了,等一盘盘完整处理过的海味送来的时候,徐一苼已经处理完烫伤问题了。 人跟在靳译肯的身后下阶梯,好像还去了趟药店,手腕上提着有药店标识的塑料袋,腿侧红红的那一片涂了药膏。 那会儿龙七在跟班卫插科打诨。 班卫聊他那新专辑,非要让她继续包办MV女主,她说你价钱得上去,班卫后来话锋一转,又问邬嘉葵感不感兴趣,龙七说算了,友情价吧,班卫说行啊说定了,龙七看他,看三秒,班卫说开玩笑开玩笑,消消气消消气。 然后方璇吃饱喝足,说要裸泳。 姑娘是真豪爽,原本是激邬嘉葵,说她不是老想裸泳吗,把闺蜜话给漏出来了,邬嘉葵反激你先裸啊,方璇说我下水你下不下,邬嘉葵下巴一抬:“去,拦着你了?” 班卫吹一声响哨,大力拍手,方璇朝着海面就走,头也不回,脱了上衣高举起:“别怂啊,我要下了你们都得下!” 然后在入水的时候反手解开比基尼的带子,一边解一边扭几下腰,邬嘉葵这时候也笑,在沙滩椅上懒洋洋撑着手,说:“疯子。” 然后方璇真背对着所有人将比基尼文胸脱掉,一甩,畅快大叫一声,往水里扎,臧思明的口哨吹得又亮又响,不差三秒,方璇的头从白色浪花里冒出来,脖子以下都在水中,指着这儿喊:“来啊怂包!” 龙七当时也在遮阳伞下坐着,伞边儿被海风吹得扑哧扑哧响,靳译肯正插着兜朝这儿来,徐一苼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头,特别乖,臧思明在激邬嘉葵,邬嘉葵不应,而龙七看着方璇在海里大喊大笑的模样,看了许久,跟着他们淡淡笑过后,将手机放上桌面。 班卫和臧思明都听到苗头,往她看。 她绕过木桌朝海面走,踩着湿腻而细软的沙子,边走边撩拨后颈的长发,指头勾起肩头细细的裙带,往旁轻拉,黑色的裙子就顺着身子与腿一溜滑下,落沙滩上,继续走,方璇看见了,指着她说“龙七我就服你”,而靳译肯慢慢进入烧烤区,慢慢朝这儿看,她继续解开系在背后的比基尼带子,臧思明的口哨比前几次都响,兴奋地猛鼓掌,她走着,海水漫过小腿,长发落回肩后,比基尼文胸穿过脖颈,后背裸了,方璇一边在水里游,一边喊喜欢她,文胸落到海面上,她进入水里,温温的海水浸过全身。 游了两下后探出水面,呼吸,远处的灯塔一闪一闪,看不清沙滩上靳译肯的表情,海水面在鼻口起伏,他就在原处站着,而紧接着方璇从后搂住她:“哈哈看到你胸了!” 手特不安分,抓得她差点呛水,说你变态啊,方璇说:“哎呀好软,你真香。” “我喜欢过女人的啊。” 这话一出来,方璇立刻收手,龙七往她那儿弹一指头水花,弹了她一脸。 …… 拉开易拉罐拉环,呲一声响,气泡上冒。 傍晚六点,深蓝晚暮,海风清凉透爽,篝火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裸泳结束,比基尼重新穿上身,围着浴巾,头发半湿半干地散在肩后,她在篝火前屈膝坐着,喝啤酒,旁边一盘海瓜子被扫剩三分之一。 班卫从车上拿了把吉他,难得不唱rap,开始清唱他未出名前写的小情歌,远处有收网回码头的渔船,也有灯火通明的游艇,海风徐徐吹,暮色由蓝变暗,她在邬嘉葵的身边坐着,邬嘉葵在班卫对面坐着,发丝在风里扬。 靳译肯仍在烧烤架前站着,在烤大虾,背心领口被风吹着,懒懒的。 方璇在讲只逗得了她自己的冷笑话。 臧思明在唬妹子晚上留宿别墅。 另一个妹子用手机录现场视频,穿的长裙在风里飘。 海浪声入耳,那一瞬间有一种青春挺好,年轻挺好的感慨,问班卫刚刚清唱完的歌曲名叫什么,他回:“还没起名,要不就叫《五月二十六日六点整,我爱的姑娘在我对面》?” 此时,此刻,此人。 分卷阅读263 也挺会撩,邬嘉葵淡淡“嘁”一声,龙七觉得这牛逼了,马上跟班卫碰了个杯,笑,邬嘉葵往她这里扔一把沙,完后又帮她拍掉,班卫说:“我这歌不是白唱啊,我这价位一首歌,你们也懂,不便宜啊,来,别白听,拿一句真心话跟我换呗。” 邬嘉葵喝啤酒。 班卫闹了她很久,半晌后,终于妥协的样子,啤酒罐往身边放,说一句:“我很不甘心。” 慢慢地朝着低头烧烤的靳译肯看一眼,再收回视线,歪了歪额,好了,这就是她的真心话,班卫撇着嘴点头,看向龙七这儿。 她盘着膝,喝着啤酒。 良久,说:“以前以为大了就能做想做的事,等长大才发现不是,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只有一些能做的事,也没有什么想爱的人,只有一些能过日子的人,爱是件,”咬字,又咬得很轻,“很没规矩的事,两个有规矩的人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变得没规矩,感到快乐,那就是爱产生了。” 正在分椰子的徐一苼往这儿看过来。 靳译肯也抬眼。 一半的长发夹在耳后,一半的长发漏在脸颊旁,龙七用易拉罐底轻轻磨着沙子:“是很不甘心,活了二十年的规矩人生,凭什么说不守就不守,但是没办法,就是喜欢他。” 班卫安静地看着她,没有之前的搅场样子,不久后又感悟颇深地朝靳译肯的方向看,龙七这时捋头发:“吴尔那本子的词,刚听她说甘心不甘心的就记起来了,我讲得怎么样?” 班卫的酒噗一声喷出来。 而靳译肯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揉了揉脸。 她往班卫肩膀打一拳:“说啊,感染力怎么样?” 但是班卫还没回,就被方璇的一句“我靠”打断,她看过去,方璇起了身往不远处的礁石堆指过去:“忘记要拍合照了,趁现在天还没黑去那边拍几张呗,正好背景有灯塔,快点快点。” “这会儿涨潮呢。”邬嘉葵说。 “没,还没涨到那儿,哎呀快一点,姑奶奶们求你们了动起来,龙七!” 边说边拉她手臂,拽着就往礁石处走,她刚喝三罐啤酒,被这么一拉有点儿上脑,晕乎乎的,喊方璇慢点,邬嘉葵也起身,还有徐一苼和那两个妹子都被方璇赶着往礁石处去了,班卫被方璇指定为摄影师。 礁石常年被海浪打着,挺滑,赤脚走上去有点儿险。 正是涨潮时候,方璇拉着她站到稍微高处的地方,然后就完了,就开始进入拍照模式,那是不拍个三四十张不罢休,方璇一会儿觉得腿没显长,一会儿觉得头发没飘逸,一会儿又觉得表情没摆好,邬嘉葵习惯了,抱着手臂全程一个表情,龙七的白眼快翻到脑后去,拍了整一刻钟后,靳译肯也来了。 这会儿潮已经涨到脚边,他沿着岸边走,经过忙着拍照的班卫身后时,瞥一眼相机屏幕,又看一眼海面线,说:“我来拍。” 班卫回头,如释重负似的将相机移交给他,他单手举,另一手插兜,方璇急忙说:“等等我理个头发,靳译肯等等,等等!” “不等。” “等等呀!” “三,二,一。” 方璇迅速摆姿势,咔嚓一声响,这照就这么雷厉风行地定格了,拍完后他说:“下来,完美了。” “我怎么那么不信。” “不信你下来看。” “我看!” 方璇马上就被骗下去,抓着班卫的手臂跳到沙滩上,而那两个妹子也陆续朝前走,下礁石,都由班卫扶了一把,这会儿最高处的礁石已经被海浪打得湿透,她让邬嘉葵和徐一苼走前头,靳译肯在岸上等着,等邬嘉葵下来后,他看着她的方向,往礁石上走。 徐一苼还在她前头。 “慢点,脚别急。” 但是刚听他说完这句,距他还有一步的时候,一股大浪突然打上礁石,冰凉的海水哗啦一记涌上来,石面变得巨滑,本来人不惊的,但徐一苼吓一大跳,几乎瞬间往下摔,下意识应急反应,手又是抓靳译肯又是抓她,靳译肯反应快,从手臂处迅速稳稳扶住,徐一苼膝盖没着地,但龙七就很惨,她整个儿没反应过来,被徐一苼一抓后也摔,下意识朝靳译肯伸手的时候他先捞了徐一苼,膝盖与手掌前后磕地,礁石面凹凸不平,皮肤磨破,紧接着又差点往海里滑,这会儿才被靳译肯拉住手腕,但那个时候受摩擦力,小腿和手臂擦掉一大块皮,她闷吭一声,痛到脑子都差点懵掉,原本还吱吱喳喳的方璇立刻没了声儿,捂着嘴朝这儿看,而她站不起来。 徐一苼吓得脸都发白:“没事吧七七?” 邬嘉葵和班卫都围过来,没上礁石,礁石上就她和 分卷阅读264 靳译肯,靳译肯的后续反应算快的,她的小腿被他握着,半个身子被他抱着,他一边托着她防止伤口与海水二次接触,一边叫班卫去岸上找药店,感受到他手心的湿度,但马上又被破皮和伤筋的剧痛盖过,出着血的手心撑着礁石面,三罐啤酒积酿的醉意也在这一刻消散干净,所有人都在问她有没有事,但她这会儿脑子里偏偏没有别的,全TM是刚才他扶徐一苼的画面。 还有他给徐一苼上药,他跟徐一苼下山,他让徐一苼坐副驾驶,他对徐一苼说加油,一个一个过山车式播放,甚至也想起一个半月前他对她放过的狠话,储蓄了整整两天的负能量值在这一刻积满,达到极限,指骨节发抖,靳译肯忙着做她的伤后处理,以为她摔懵了,抚她的额头和脸,她说:“我没事。” 咬着牙,说这话。 但是被情绪逼出来的眼泪开始掉,无声地往礁石上掉,他看见了,围在周围的人都看见了,甚至班卫也暂停要去找药店的脚步,第一次看到她哭,拍拍方璇的肩觉得事儿大了,靳译肯叫她:“七。” 听到这个字后更激动,磕破皮的手心直接往他肩膀上打:“别叫我!!” 徐一苼的身子抖了一下。 靳译肯没躲,握在她的手肘部位,她的手仍往他肩膀推,瞪他:“不是要弄我吗!满意了没!再接着弄啊!!” 眼睛很红很红,鼻子也红,心态和情绪完全崩溃,往靳译肯身上打的每一记都很用力,他默不作声地受力,龙七紧接着将手挣开,蹒跚地站起来,靳译肯还是扶她,手一刻不离,她暴躁地喊:“放开!” 下到沙滩,脚踝又钻心地疼,方璇也被她的反应吓得懵了,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安慰话,小心翼翼地跟着,问要不要开车送她去医院,她不听不闻,一瘸一拐地往码头走,靳译肯紧跟她后头,说一句:“都别跟上来。” 都还不由自主地跟,三步后他也直接飙,回身撂话:“我说都他妈别跟!聋了?!” 他们都在原地止住。 …… 她现在就想回去,试镜也不想试了,角色也不想要了,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想掺和,恨死靳译肯,知道他跟在后面,不回头,但仍旧在上阶梯时被他抱起来,不打商量的拦腰抱,腿一下子悬空,长发缠着他的手臂,立刻往他的肩膀抠,但他就是不放。 “你死开!” 他话都不回一句。 很快就被他带到码头停车处,副驾驶门开,人被放座位上,而她趁他起身的时候用力关车门,从里上锁,他反应也快,当下就按车钥匙解锁,准备拉车门时她又迅速上锁。 这下子,顿了两三秒,两人隔着车窗对视,她眼里是要杀人一样的倔,而他慢慢点头,也缓了一口气,低头提手机拨号,搁耳边。 她兜里手机响。 接到耳边,他说:“开个门,我要送你回去。” “让班卫开车,不想看见你,不想跟你待一辆车。” “班卫开车没我快。” “那就让臧思明上来,反正我不想看见你。” 隔着车窗对峙着,抛这些话,靳译肯的头发被海风吹着,而后视线短暂移开,眯眼看了眼别处,也就在这一刻心神稍微放松,但TM车内紧接着一声解锁,他这次拉车门的速度极快,龙七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接俯身入车内,两人嘴唇直接碰,亲得猝不及防,就是没有道理的强吻,弄得她懵了,后脑勺紧紧抵着座椅靠背,手不知道往哪儿抓,眼都来不及眨,然后耳边听到唰啦一记拉安全带的声音,再听一声“咯”,腹部一紧,成功被安全带套牢,完事后他就抽身关车门,她还因为突如其来的被占便宜蔫儿在座位上,靳译肯三两步绕过车头到主驾驶,开门,上车,关门后发动车子,一套流程麻溜得跟事先演练过一样。 远处,班卫和方璇等人刚走上码头,一边朝这里张望一边陆陆续续上各自的车,她下一个想法还没出来,膝上的左手就被他握住,手心贴得很紧,不放,她问干嘛,他回:“防跳车。” 同时,另一手转方向盘,踩油。 回去的山路上,全程都单手开车,手一直被他握着,分秒不离,握得都出汗了,但即使这样她的心情也没平复,甚至说丁点儿都没平复,路上靳译肯对她说什么她都不搭腔,很痛,胳膊小腿膝盖都刺辣辣地疼,不看伤口还好,看了那些皮肉粘连的部位就更痛,就开始想留疤的事情,想着想着又想到和他纠纠缠缠这么些破事,就特别累,眼泪无声地掉,靳译肯不时往她看,说:“我错了。” “你别哭了,全是我错,都我不对。 “你别哭了,七。” 他一直说。 她听不进去。 到达别墅后,挣开手下 分卷阅读265 车,班卫臧思明他们的车也陆陆续续到了,靳译肯仍跟她后头,她说你别跟,他置若罔闻,所以上楼梯的时候直接回身:“你别上楼!说了不想看见你!” 扶着栏杆走两步后又回头:“你今天敢上楼我就立刻订机票走。” …… …… 那句话撂下后,靳译肯真的没有再上来。 是方璇和邬嘉葵提着医药箱上来给她涂的药,邬嘉葵拍过医疗剧,对伤后处理还算有经验,她坐在沙发边上出神,纱布一圈圈地往小腿上包,方璇在旁边百度一些关于伤后不留疤的注意事项,时不时念给她听,念完的空档,邬嘉葵开口:“他没说什么,但我想替他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上楼睡觉?” 这会儿是深夜十一点。 窗外微风徐徐,夏蝉低鸣,也隐约听见楼下臧思明和妞们打趣的玩笑声,她慢悠悠地抬眼。 “你不让他上楼,他就连二楼都没上,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一楼沙发坐着,班卫给他拿了毯子,他也不睡,看样子是等着你发话。” …… “药水,纱布,全是他重新下山去买的,以为我不懂,还专门教我怎么帮你处理,让我耐心点,让我顺着你。” 她说到这,看龙七:“你知道我现在心情多复杂吗,我可以撂担子不干,但我要不干,方璇手笨,班卫傻,臧思明居心不良,徐一苼上来又能直接把你气死,我不干谁干,我不干,谁又来告诉你靳译肯现在紧张成什么样,怕你真的订机票走,一步都不敢上楼,真没见过他怂成这个样子。” 龙七听着,一言不发地捋了捋头发。 邬嘉葵开始收手边的药水瓶,再说一句:“你俩真够腻歪的。” 她还是没回话。 门轻轻地关上。 之后的夜晚,细细地感受着身上些微的疼痛,吹着晚风,在房间里待着,发呆,事情刚发生时的情绪经过时间的沉淀,平复不少,邬嘉葵的话其实也起了稍许作用,她撑着额,手指轻轻地拉开易拉罐的拉环。 喝一口。 一楼的唱片机一直自动播音乐,靳译肯应该是没有关掉它,音乐隐隐地传上来,Kingsfoil的《Grapevine Valentine》,在循环,不知道为什么越听越有一种命定的应景感,她听着主唱沙而不哑的嗓音,喝第二口。 二楼的喧闹随着夜深渐渐变轻,而后,灯也关上了,她喝第三口,连续喝完。 又拉开第二罐啤酒的拉环。 …… 等打开房门的时候,是约莫凌晨两点。 整座别墅只响着从一楼传来的音乐,窗口边的桌子上已经躺了四个啤酒罐,她喝得脸颊和脖子都有点红,耳根很烫,扶着栏杆下楼梯,那会儿对房的门也恰好开,徐一苼听见动静,朝楼梯来,看到她,轻轻喊一声:“七七?” 她不理。 也没有心思回头看徐一苼有没有跟她,脑袋挺晕乎的,接近她断片儿的那个点了,当下也不太确定自己在做什么,酒精操控理智,一门心思地往下走,而后,到达一楼客厅时,真的看到还待在沙发区域的靳译肯。 他没睡,他就那么坐着。 茶几上有酒有烟灰缸,他的手肘抵着膝盖,手头夹着一根抽到一半的烟,客厅微弱的夜灯照在他的肩身上,他好像在思考什么,思考得很认真,但偏偏看上去安静又孤单,直到听到她下楼的声响,侧过头。 两人的视线隔着一处沙发,在孤寂的夜里,一言不发地对上。 一个冷静的他。 一个喝得浑身酒气的她。 烟雾在四周漫着,他说:“谁给你的酒?” …… “自己买的,在楼上放了一箱。” “你还痛不痛?” “痛。” 轻轻打了个嗝。 那个时候已经坐在沙发上,和他隔着一个位置的距离,身子是软的,侧着靠在沙发上,两相对视,目光有点散焦。 她看着他抽一口烟。 “我知道你现在这状态已经断片了,你一断片就想不起事,跟你说什么都白费。” …… “但是七,”他仍旧说,“你今天哭的时候,我想把我的全部身家,我的命都给你。” …… “上回是我错,这回也是我错,你别再跟我赌气,我很想跟你在一起。” 掸了掸烟灰,他说完,看她。 “我也想跟 分卷阅读266 你在一起。” 她轻轻回。 “我听到了,但你明天就不会记得了。” 靳译肯说。 …… …… 薄薄的T恤斜在肩口,长发零零落落搭在裸露的半肩上,她说:“那就让我记得。” 靳译肯侧头看她。 看她因为醉意而绯红的脸,散焦的眼神,和骨架几乎软掉的身子,收回视线,最后一口烟在周身漫着,他将烟头摁进烟灰缸。 “好。” 第一百零四章 酥麻 投诉 被靳译肯带去二楼的时候,脑袋已经昏沉地不像自己的。 她没法记住半分钟之前说过的话,也没法认真地看眼前的人,靳译肯将她的T恤脱下来的时候,她没有声响,将她的头发撩拨到肩前,亲她的后颈时,也没有声响,脸色绯红,全身滚烫,麻,只知道说一声“把空调打开”,只知道躺在床上,跟他接了很久的,很温柔的吻,文胸是他解的,短裤的拉绳也是他解的,而后在空调出冷气的一霎那感受到下身的酸与胀,嘴唇短暂分离,看着他在淡黄的灯光下脱背心领,看着他撑起的手臂和近在咫尺的下巴,有撑起过手肘,有与他额头相抵过,低喃问他在干什么,问他空调开了多少度,问他有没有戴套。 “戴了。” 然后肩身就被他的手臂护住,又重新睡下去,被他箍着,被他在亲的同时用一记力,膝盖贴着他的侧腰,背部与床面轻微摩擦,一声气音不由自主喘出来,神志不清地看向床头的灯,又被他的拇指抚着额头,两人的额间都凝着细细的汗。 靳译肯以前从来不会在她断片的时候跟她上床。 他喜欢有配合度,他说她每回喝多都跟融在床上的一滩泥一样,沉得不行,他顶多占个抱着她睡的便宜,而他这回说:“你记不记得高中我们亲过几次?“ “……?” “三次。”他说,“你总共让我亲过你三次。” “但其实不是。”又一记使力,她的气音慢慢变成有实声的呻吟,他说,“我在你断片的时候亲过你很多次,你都不记得。” “头发……” 他的手臂穿过她的后颈,将压在身下的头发顺到枕头上,背部与床面的摩擦加快,她听到他的呼吸,听到两人碰触的声音,在循环往复的受力后,额头突然碰到他的下巴,两人的汗相粘连,而后又被他捞起来。 坐在他身上,长发落到他的手臂上,脸很红,靳译肯一边看她,手一边从她的膝盖握到小腿,妥善摆放,再箍住她的后背不让她倒,将她垂在脸颊旁的头发都顺到耳后,鼻尖碰着,不出声响地热吻,也不出声响地在他身上起伏着,听他说情话,说她脸红的样子太可爱,说她喝多的样子太乖,说以后再也不跟她吵,说这几天多么想要她,说爱她。 龙七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汗从侧颈流到锁骨,气音缓缓地喘着,让他慢点,让他轻点,再而念他的名字,环着他的脖颈,身子越来越软,但被他抱得越来越紧。 …… 这晚上是她第一次在断片状态下有高潮。 说过的话都忘了,听过的话也都忘了,但唯有这个感觉忘不了,像是浮在暖暖的海水中,四肢没有气力,突然被他抓一把手,驱散血液里的麻,全身酥,指头抠过他的肩胛骨,身子发抖,睫毛尖上凝了汗,脸颊上粘了头发,而后长久地伏在他的肩上,随着心口的起伏渐渐变缓,沉沉地睡过去。 就像靳译肯第一次飞英国前的那一晚一样,他也给了她难以忘怀的一晚。 所以就算是早上被手机铃震醒的第一秒,脑子里也秒想起凌晨两点之后发生的事,整根神经崩了那么一下,觉得怎么就跟他睡了,但是眼睛还因为困意睁不开,全身都酥懒,隐约还听到方璇在楼下敲着盘子喊吃午饭的声响,吵,燥,脸往被子里埋了埋,碰到搁在脖子底下的靳译肯的手。 他那时候正稍稍起身,腾出另一只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拿手机,也刚醒,声音有点儿疲:“喂?” 空调徐徐地出着冷气,她仍旧闭眼睡着。 那端在讲话,听着像是吴尔的声,靳译肯听了会儿,问:“哪个机场?” …… “几点?” …… “……好,”他说,“到点我接你,路上聊点事儿。” 通话结束,手机落到枕间,感受到震感,与此同时,放她脖子底下的手使力,慢慢地将她捞过去,床太滑,背部很快贴到他的胸膛,她的脸仍往被子里埋,他的另一只手也伸进被子,将她重新圈住,就这么贪睡了一会儿后,他的手又开始动,龙七睁眼,往 分卷阅读267 里缩的同时回他:“……你别摸。” 但TM的自个儿身上就是什么都没穿,靳译肯这油揩得特别顺手,而后他撑起手臂,搞得她后背一凉,完了,准备全神贯注吃她豆腐的样子,偏偏门外又响起方璇敲盘子的声音,她上了楼,像是喊三楼的邬嘉葵,紧接着又往门口一催:“里头两位睡醒了没啊,早饭缺席午饭也不打算吃了?不给留饭了啊。” 靳译肯是在这个时候进她身体的。 就在刚醒的这个时候,就在她猝不及防的这个时候,被他箍着,没出声儿,因为方璇在外头,闷吃瘪,紧接着受第二记力,鼻息紧凑,听他在耳边说:“还是想让你配合一下。” 然后受了第三记,那个时候反应和状态都稍微有了,手攥住枕头边,倦声回:“你等方璇走……” …… 洗漱完下楼的时候是十二点出头,距离刚刚方璇喊吃饭过去了一小时,客厅实木长桌上摆着七八盘快被扫荡一空的菜,人倒是都齐整,一个一个儿都在边上坐着,举着筷子在收尾,龙七在靳译肯后头走,和他相差两个阶梯的距离,人刚进客厅,长桌上这堆人模狗样的果然开始浮夸地长吁短叹,臧思明吹了声响哨,方璇说:“某人不是说不让某人上楼吗?” “某人不是要在客厅躺一晚上吗?”班卫也说。 “怎么一早上就没人影了呢?”方璇说。 “怎么躺一个房间去了呢?”班卫说。 “激情四射啊。”方璇说。 “春光满面啊。”班卫说。 反正全来打趣,靳译肯半搭不理,话懒得回,只慢悠悠地笑一声,单插着兜到桌边,替她抽出一把空椅,她落座时,帮她倒茶,落座后,把茶摆她跟前,盘子,叉子都摆她跟前,还顺手把她脸颊旁的长发夹到耳后,反正就没让她动过手,全程跟太奶奶似的坐着,这么几下,方璇立刻:“哎哟哟,看得我这把老牙酸的。” 她冷兮兮地瞅方璇一眼,方璇才“算了算了饶过你们”的样子收嘴。 今天这一桌菜像是山下订的餐。 但徐一苼却依然在厨房里忙活,背对着所有人,像在切水果,刀起刀落,动作缓慢,靳译肯那习惯又上来了,要去厨房给她煎两个蛋,他开冰箱门时,徐一苼说:“我来吧。” “不用。”他回,关冰箱门。 这些声音龙七都一字不落地听着,没回头,安静地喝一口茶。 吃完午饭,在别墅门庭处的秋千上坐着,小腿搁在他膝盖上,他在帮她换药,挺认真的,她静静地看着,良久,问:“你昨天认的那些错算不算数?” 靳译肯看她一眼。 “算数。” “不是看我摔得这么惨,哄哄的?” “你以为我是你?”他回,“我有自我调节系统,也会反省,我跟你较劲没用,七,我的原始本能是跟你在一起,较劲是反向操作,所以跟你吵完第三天我就后悔了,否则为什么提前一天约你来这里?你懂不懂?“ 还没答,他说:“算了,你不懂。” 这话就说得很有引战意味了,想抽回小腿,被他握着,没抽成,他笑得挺无赖,涂完药,起身将手臂撑到她身子的两侧,稳住轻微晃荡的秋千:“等他们都走后我再续订一周别墅,你留下来,我们好好度个假,你不是要买房子吗?这里冬暖夏凉房价合理,我知道一些不错的房源,这周我们去看看房子。” 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和几乎贴在耳边的话语,觉得靳译肯这一刻还挺帅的,还会悄咪咪安排行程了,她回:“那你快点把吴尔接过来啊。” 也是到接吴尔的点了。 他临走时在她侧额亲了一下,本来还想接个吻,但听到方璇吵闹到门口的声音了,所以转成在嘴角的蜻蜓点水,他起身进屋拿车钥匙,而后,停在林荫道上的车响起解锁声。 他走了。 车子驶远的时候,龙七在秋千上坐着,目视他走。 微风徐徐。 “七七。” 徐一苼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心里轻轻地叹一口气,侧头,看到正站在门廊口的她,秋千轻轻地晃,龙七靠着椅背坐,没出声,而她说:“我想跟你聊聊。” …… 五分钟后,让班卫从屋里搬了个小圆桌和藤椅出来,圆桌上放一盘水果,她在秋千上坐着,而徐一苼在对面的藤椅上坐着,双手握在身前,肩膀挺紧的,看着有点拘谨,说:“先是昨天的事情……” “昨天你的情绪太激动,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向你正式道个歉,你还痛吗?“ “还好。”龙七回。 分卷阅读268 /> “我当时太害怕,下意识本能反应……对不起,我后来挺后悔的,一晚没睡着,宁愿摔跤的是我自己。” “嗯。” 她应。 可能是应得太简单,有一点点冷场,沉默三四秒后,徐一苼接着说:“还有就是……有些事我想说明白,我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对我有一点误解。” “哪些方面?”龙七看她。 徐一苼说:“男女关系方面。” “……” “我也是昨天通过你摔跤后的情绪才察觉到的,你对我好像有一点那方面的敌意,你觉得我在掺和你跟靳译肯,是不是?龙七。” 她反过来问她。 反过来询问这一招就让聊天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说是也怪,说不是也怪,怎么着都被动,所以她没张口出声,徐一苼接着说:“其实我没有。” “而且,”她说,“其实你客观地看一下,把靳译肯换成班卫或者臧思明来看一下,其实是没有区别的,我跟他的接触都是基于我待人的礼貌与原则,往私了说,是,因为他是投资人,又是点名我的人,我的确有一点点感恩心理,想要多照顾他一点,我觉得这个是人之常情,换位思考你也会这样,但这个恰恰跟男女之情是无关的,所以是不是你有一点敏感?七七。” …… 每次听徐一苼讲话就有一种被洗脑的感觉,好像她有一套非常强大的自我逻辑,温柔地砸过来,不动声色地将人绕进去,跟着走了七八里路才发现哪里好像不对,龙七安静地听她说完,看着她摆在桌上的相握着的食指,坐正一些,说:“我没有觉得你对他有意思啊。” “没有吗?” “没有,我只是纯粹地不太喜欢你。” 徐一苼怔了一下。 “我不太喜欢你老是一副拿了我的还要我配合你粉饰太平的样子,凭什么,我还不喜欢你成天对我道歉,因为我该听到的不是对不起,而是谢谢,你要谢谢我让出来的资源,谢谢我配合老坪的公关,谢谢我对你的忍让,谢谢我给你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不是对不起我拿了你的,对不起我让你不爽,对不起我让你误会,你懂不懂?” 徐一苼还没答,她说:“算了,你不懂。” …… …… 看着她的脸有一点点发红,好像有被反向洗脑的效果,两三秒后,终于听到她说:“谢谢。” 然后抽开椅子起身,看样子是谈完准备走了,但是没走三步,再次回过身。 “我这一次来,是很单纯地喜欢一部戏,全身心地想要争取一个适合我的角色,而戏以外的人事物都不在我的名单内,我不想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甚至连一个理由都不给,一个连证明自己努力过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刷下来,”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居然开始有眼泪,声音也哽咽,“我也想问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变成你们两个资本家闹脾气的牺牲品,凭什么给我机会又拿走,整栋别墅的人就我是全心全意来试镜的,这里每个人都比我有条件有背景有家世,每个人都看不起我,我是图什么在这儿像个佣人一样照顾你们吃喝,小心翼翼看你们脸色,我从始至终就只是想要一个试镜机会!” 说得太过激动,声音有一点提高,班卫探了个头朝这儿注意,龙七仍在秋千上坐着,心口轻微起伏一下后,说:”这里没有人要求你做佣人,吃的我们山下订,用的我们山下买,是你习惯性地认为有舍才有得,是你先把自己套进一个阶级圈,把自己放在最底层,是你看不起你自己,论家世全场我最差,我逼着自己去做佣人了吗?“ “还有,”她起身,从手边抽一张纸巾,“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怕试镜会取消吗,急什么?车子已经去接吴尔了,不要每次都一副我打压你的样子好不好,我剥夺你机会了吗,我明明给你那么多机会你还哭。” 但是徐一苼的眼泪就那么往下掉,情绪崩溃,就真的好像一副被龙七欺负哭的样子,方璇的脑袋在班卫后头探出来,往这儿凑热闹,那会儿真不知道说什么,纸巾塞到徐一苼手里,她也不擦,就一直哭,听得有点烦躁,正好这个时候臧思明转着车钥匙出门,林荫道上,他的车“嘀嘀”两声解锁。 “你去哪儿?” 龙七问。 “下山,见几个朋友。” 她马上朝臧思明那儿走:“我去海边散个心,你顺路带我。” 臧思明听闻,顿了一下,车钥匙在指头上一下一下地转着,看向秋千旁还在哭的徐一苼,吹一声低哨,而后脑袋朝车子歪了歪,示意她上车。 第一百零五章 不怕 投诉 十五分钟车程后,车子到达山下一处公 分卷阅读269 共沙滩海域,正是风和日丽好时候,湛蓝的海面上有帆船有游艇,有海上摩托驰骋而过时卷起的白浪,沙滩上挺多人,或打排球或晒日光浴,架着墨镜穿着比基尼,海风吹拂,水光斑驳,棕榈树成排列,看着心情就好,但臧思明偏不在海滩口放她下来,他说要去码头停车,她安全带都解了,这么一听,回:“这儿又不是不允许靠边停,你码头停完车我还得自己走过来。” “那就别过来了,上我游艇玩儿。” 说完加油门,笑着:“散心嘛,就要这样散。” 这个神经病,随意改变别人行程。 所以就算后来车子在码头停靠,龙七也没跟他走,下车后仍然往海滩的方向走,边走边给靳译肯发信息,让他回程路上往公共沙滩绕一下,接她。 码头边上除了成排停靠的游艇外,还有三两位支着长杆钓鱼的老伯。 靳译肯这种夜店扛把子偏偏对钓鱼这种修身养性的大爷类娱乐活动也感兴趣,他以前闲着没事干专门跟司柏林组团,带她和雾子去过一片野湖垂钓,可那儿蚊子多,半小时内给她腿上叮出好几个蚊子块,当下就不爽得往靳译肯手上抠了四五个指甲印,看得司柏林啧啧称叹,所以之后他就乖了,钓鱼不带她,带她不钓鱼,每回都寂寞来寂寞去,现在想想也挺可怜的,所以经过老伯时脚步缓了缓,想问问这儿都能钓到什么鱼,想着接下来反正有空,找一天陪靳译肯垂钓。 手机上的信息还没编辑完,她的手指打着字,打完最后一个句号后按发送,准备开口问老伯,而臧思明的手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伸过,唰地一下顺走手机。 龙七立刻侧头,手机在他手心一转,顺溜滑进沙滩裤兜,他头也不回地朝游艇走。 “你有病?”她跟着就说,“还回来。” “散心还玩什么手机,我那儿有妞有酒,跟我上船有的你爽。” “我不去,我马上要试镜了。” “那你就更该去,那种摆明了内定的流程就该缺席,你看那祖宗敢不敢选徐一苼。” “去你的狗屁道理。”龙七回,跟着他的步子加快了一点,烦躁,“臧思明!还手机!” 但臧思明这腿大跨步地走,很快就悠悠哉哉地到了游艇靠岸处,是艘上下三层的中型游艇,甲板上走动的人还挺多,有男有女,只靠近船尾就听见震耳欲聋的电音声,那个时候没多想,跟着臧思明上船后的第三步终于用脚踹着他腿,他笑嘻嘻地将手机递她,与此同时吹一声响哨,甲板一阵晃,龙七心里一声“妈的”,一手扶栏杆,另一手被臧思明扶住,眼睁睁地看着码头离自己两米远,而且越来越远,底下海水呼啦啦冒着白水泡,她回身就用手肘击他胸膛:“你耳朵是不是聋了啊!我说了我要试镜的!” “没事,到点送你回去呗。” 他口气轻松,一脸得逞的坏样,紧接着回头吹哨招呼全船,这一层包括上头两层的男男女女都探出头来,他抬着手臂,浮夸地往她指:“看这是谁上了我的船!” 女孩子都是些年轻热辣的小模特,不乏脸熟的,男的都是臧思明的狐朋狗友,视线往她这儿一看,哥几个立刻欢呼鼓掌,二楼还有人开了个香槟,酒沫子往她这儿洒,她别过头用手挡了挡,一男的喊:“牛逼啊臧少,这大佛都请得动!” “是不是欠我三支拉菲?” 臧思明指那男的。 这就知道他事先在跟人打赌了,怪不得死活拉她上船,可给他长了不少脸面,但他对靳译肯的忌惮还是在的,后头紧赶着跟一句:“搭讪可以,别泡!我兄弟的妞,我叔也惦记。” 凭着最后一句话又往他腰上打了一肘,他嬉笑,而这会儿二楼露台走出一个人,抱着手臂缓慢地靠到栏杆上,边上的女孩子都往一边让,男生也靠边去,还专门有一人提醒臧思明,龙七跟着他一起抬头看,阳光灼烈,她用手挡额头,半晌才从强烈的光晕中看清二楼站着的那个人,那一秒,内心一声无言的冷笑,臧思明对那人喊:“今儿玩得开不开心啊姐姐,让你久等了?” 二楼,简宜臻撑着手,半搭不理地回:“我看你玩得也挺自在的。” 而臧思明收回视线后,就跟龙七对上眼,龙七眼里默默一句“你别不是在泡她?”,臧思明歪头,一副“对,这还真就是我的菜”的意思。 这个圈子真是玄幻。 上了二楼发现这还不是最玄幻的,最玄幻的是卢峰也在,就之前在夜店企图骚扰董西的那家伙。 二楼是个配有吧台的KTV包厢,中心圆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冰镇洋酒,他正阖着双腿坐在曲线型的牛皮沙发上,身旁坐俩穿比基尼的女孩,喝得正嗨,他抬额跟臧思明打一个眼神上的招呼,简宜臻则在露台处靠着,似笑不笑,慵懒且傲慢,看着在臧思明身后 分卷阅读270 抱臂上楼的龙七。 嗬,还真是把她各个时期的仇人都齐聚一堂了。 龙七往牛皮沙发上入座后,简宜臻也坐到对面主位,臧思明立刻往她那边黏,一口一个姐姐,给她倒酒端水果,一副小忠犬的模样,恐怕是不知道简宜臻倒贴过靳译肯的爸,但龙七觉得依臧思明的德行,他就算知道也照样泡得起劲,还可能比现在更起劲。 他觉得四舍五入他不就是靳译肯的后爸了。 而自从上回MV抢戏事件后,她就没再去打听简宜臻和范米那些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八卦,只知道年初的时候有杂志社抖漏她和班卫公司老总的那些事儿了,但也没激起多大水花,也就这样了,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开始搭上臧思明这种年轻二代的圈子。 可想想臧思明身后的臧习浦,又觉得没错,简宜臻也确实是这样的人,循着阴凉找大树而已。 龙七没有和她产生任何对话。 眼神上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没打招呼,臧思明闻着这火花,觉得有意思了,立马倒酒准备搅场子,这时候又从游艇三层露台那儿下来一个人,男生,留辫子头,二十出头的样子,一米八的身高,瘦,肤色偏黑,倦眯着眼往这儿来,单手插兜,边走边打哈欠,像刚睡完一觉,臧思明抬手朝他招呼一声“YO”,他只用鼻孔应了应,也挺傲慢的,视线扫过沙发上一溜姑娘,往龙七这儿定一眼,但是奇怪,边上一排姑娘突然都有些晦涩不明的样子,连带着简宜臻的脸色也变了变,听到她问臧思明一句:“怎么让他来了?” 龙七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前一秒还忠犬样的臧思明,听到这一句,看简宜臻,脸上还笑着,眼睛里藏刀:“姐姐,这是我的船,那是我哥们,我爱谁来就谁来,我爱谁滚就谁滚。” 简宜臻的脸阵白阵红,臧思明用瑞士刀扎一块蜜瓜,笑着递过去。 简宜臻吃了。 臧思明紧接着又扎一块,递龙七这儿的时候,她淡淡说一声:“滚。” 臧思明有一点跟靳译肯一样,就爱听她讲粗话。 他笑得比刚才还欢,扎的蜜瓜自个儿吃了,那男生刚好入座,就坐臧思明隔壁,简宜臻不着痕迹地往旁挪了一些,臧思明则用瑞士刀尖指着龙七,像男生介绍:“龙七,大明星,我朋友。” 而后反向指着男生,朝她介绍:“虞朋,我发小,刚从加拿大辍学回来,把人教授揍了,遣送回的国,终身禁止入境。” 他这么几句介绍的口气就跟夸人似的,在场妹子没有一个出声,面面相觑,连着卢峰也没多说话,沉默喝酒,虞朋的眼神挺锐的,一直往龙七身上盯,等臧思明介绍完,打着哈欠问一句:“多少钱?” “什么?”臧思明侧头。 “我睡她一次多少钱?”他抬手,往龙七这里指。 咔哒一声。 龙七的手心一松,握着的手机就这么落玻璃桌上,捋发,抱臂,往沙发背上靠,看虞朋,摆在脸上的风雨欲来的架势,臧思明立刻O着嘴起身:“哟哟哟哟,哎这开场白可以,龙七你也别,你别气,他开玩笑……” “我一年赚的钱够你爸妈送你出国留学到老,让你混个覆盖全球的禁止入境VIP,但就怕花完一年的钱也教不会你做人说话,拿物化女性开玩笑,你认为在场人的思想有多低等才会觉得好笑?” 龙七说。 臧思明往她这边看。 顿了那么两秒后,立刻假模假式鼓掌,夸她说得对说得有意思,拍着虞朋的肩让他好好听龙老师上课,紧接着周围的狐朋狗友都被带动地鼓起掌来,从一开始的稀稀落落到后来爆发式的狂欢,虚假而夸张,但架不住现场气氛还是僵,女孩们看的看,听的听,倒酒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个声响吸引注意力,虞朋则从始至终翘着二郎腿,被臧思明反复拍肩后,不置可否地笑一声。 龙七起身。 臧思明跟她后头走,问她去哪儿,她头也不回地上游艇的第三层:“你那些狗肉朋友我一个都不想认识,我要去睡觉。” “这么嗨,你睡觉?” “臧思明我先给你把话放这儿,”她把着扶手回身,“一小时后船必须靠岸,否则我就让靳译肯来接我,到时候解释的活儿你来干,我不介意把今天听到的话都告诉他,而我现在要去三楼睡觉,所以从现在开始任何一个人都别打扰我,尤其那个姓虞的,你让他离我一层楼远。” “好霸道哦。”臧思明双手插兜,淡淡笑。 她甩手上楼。 烦死了。 三楼是一个有遮阳层的露台,摆着两张牛皮躺椅和一个露天小水池。 游艇已经离岸数千米远 分卷阅读271 ,公共沙滩成了远处的一道线,游玩的人也成了一团团黑点,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洋面,闪着光,亮得灼眼,一楼甲板上的男女伴着电音嬉闹,二楼臧思明那一堆在碰杯,浮躁吵闹,她上三楼后,解锁手机,往通讯录里翻存的陈姗的号码。 两天前,这女孩跟臧思明吵的那一架,以及那一架之后脱口而出的“他有病”,在刚才与那伙人不愉快的交流后悄无声息进入脑袋,有点下意识,也有点警惕,反正就是想问问,她找着陈姗的号码,发去一条信息。 ——你之前说臧思明有病,是气话,还是有什么事? 发出后的五分钟,没有得到陈姗的回信。 想着可能这女孩给她的不是常用的手机号,手机在手心转了十多下后,又觉得可能想多了,没继续放心上,在躺椅上躺了十多分钟,之后真的开始困倦,耳边的电音随着倦意浓重,越来越往下沉,越来越轻,快接近睡着的时候,楼梯处哒一声响,有人上楼,把她吵醒。 回头看,和虞朋的视线水火交融地对上,内心叹一口气,向臧思明撂过的话果然就跟放屁一样,撑着身子坐起来,而虞朋的手中提着一壶茶和两个盛了茶的杯子,龙七看他第二眼的时候,他的视线朝另一张躺椅上移,她看过去,躺椅角落处有一个手机,所以他是来拿落下的手机的,游艇平稳地在海面行驶,他落座到隔壁的躺椅上,将茶壶和杯子放中间的小桌上,一杯给自个儿,一杯挪向她,然后抬眼盯她。 “我之前真不认识你,真以为你是挂个明星头衔的那种女孩,以茶代酒,我来道个歉,对不起,你赏我个脸?” 他说。 一边说,手一边往两边撑,歪着脑袋。 …… 意思就是要她喝茶。 龙七撑着脸:“茶就不用喝了,我接受,我现在要休息,要不你赏我个脸,给我点私人空间?” “那不行,你得喝。” 虞朋说,努了努嘴。 “我不想喝。” 虞朋的表情也没怎么变,说:“那我喝。” 说完还真端起茶,先是把他那杯三口喝完,再抬起她那杯,喝的时候嘴没碰杯沿,就这么举着往嘴里灌,也是三口灌完后,杯子放回桌面,给她的杯子重新满上,作请。 “你们女生警惕性高,不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现在放心了?” 他说。 龙七一言不发地看他。 “也就求个心安理得,我这人就这样,特别形式化,喝完我就下楼。” …… “好,”良久,她终于说,“但我不要喝这一壶,我要喝桃汁。” 虞朋还没有动作,她就按躺椅旁的服务铃:“不用你动,我让人送。” 不差三分钟,游艇上配的服务生很快就把桃汁送上来了。 等服务生走后,也没等虞朋邀,拿着杯子就喝,整杯喝完,而后倒扣在桌面上,手背擦嘴,额头朝楼梯口一倾:“诺,赏脸了,我可以休息了?” 虞朋的脑袋仍歪着,笑。 “你有没有男朋友?” “有。”她秒回,“长得比你帅脑子还比你聪明。” 虞朋“O”着嘴笑。 起身时说:“你不送送我?” 背对着他白一眼,但人还是起来了,想赶快把他弄走,虞朋插着兜走她前面,送到梯口时,他偏偏又回身:“真可惜,我挺喜欢你的,你男朋友介不介意你多个追求者?” 觉得烦。 “我男朋友介不介意是一回事,我介……” 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脑袋突然泛晕,嘴边的话一顿。 有问题。 与此同时,心跳加速,耳根烫,跟着腿也突如其来软了一下,虞朋都看着,就在她下意识扶栏杆的同时,虞朋轻轻伸手臂,悄无声息地顺着她倒的方向将她横抱起来,长发在他手臂下垂着,眼前天旋地转,那个时候心口很紧,被一种心理的慌和药物导致的“热”填满,像哮喘一样,急促地发出喘息声,抓着虞朋的衣领想问他动了什么手脚,但嘴里就是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他把她放到躺椅上的同时,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热气呼在她的脸上:“那些警惕性高的女孩后来都喝了我的水,你知道一个服务员用多少钱就可以买通吗?” 边说,手边往下滑,探入她的腰间,摸进她的文胸底下,另一只手“呲啦”一声解开自己的皮带,又压在她耳边说:“告诉你男朋友,我很喜欢你的小脾气,和你内衣上的香味。” 这个畜牲! 但是全身软得像被打了麻醉剂一样 分卷阅读272 ,手臂就算挡在两人之间也丝毫没有用得上的力气,“臧思明”三个字在喉口摩擦着,叫不出来,求救信息没法发出,大海一望无际,她在游艇的第三层,在近海中央,在一百多号人狂欢碰杯的头顶,就这样被虞朋压在身下,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绝望,就连被顾明栋欺负的时候都没有过这种恐惧感,她听到楼下臧思明一声声殷勤的“姐姐”,而楼上,虞朋在她脖颈处吸吮出一个个红痕,一路吸,一路往下亲,“撕啦”一声扯开她的外衣,手法驾轻就熟,还颇有癖好性地用右手按着她的脖颈,含着一股浓烈的掌控欲,就在他低头研究如何解她的热裤扣子时,她终于缓过一个劲儿,咳嗽,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别头,在他疏忽的一霎那低头咬住他的虎口。 死咬。 瞬间就把他的虎口咬出血,虞朋居然没叫,触电一般地缩回手,但紧接着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畜牲,他说“操”,往虎口出血处看一眼后,反手就往她脸上打。 很重,嘴里一下子就有血腥味,身子被他打得侧了过去,头发遮盖住脸颊,但这个畜牲还不觉得泄气,抓着她的肩膀,膝盖往她的腹部猛力一顶:“你TM敢咬老子!” 她闷吭。 虞朋还不泄气,还想掐她。 这个时候手抓着桌上的杯子,胡乱地往前砸,玻璃在她的手心和他的额头之间碎裂,两边都出血,虞朋捂着额头往后退,龙七则从躺椅摔到甲板上,她用仅剩的三分力气撑着身子站起来,抓着桌上的手机,踉踉跄跄朝梯口走。 虞朋从后面跟上来。 脚崴了一下,没扶住把手,人直接从三楼摔到二楼,肩膀碰地,嗵一声响,二楼正在拼酒的一堆男男女女终于被打断,往这里看,马上有女生叫出声,并且随着额头和手部流血的虞朋走下来后,尖叫声更加响,但没有一个人上来扶她,全部往后退,涟漪状往后退,简宜臻也起身往后缩,而龙七全身都痛。 脸疼,肩膀疼,被虞朋踹过的腹部也疼,越来越疼,疼到站不起来,蜷曲起膝盖,虞朋到她身后,视若无睹这一层几十号人,蹲下,拽着她的手臂搂起她的上身,低声说:“你看谁敢碰你?” “臧思……” 她用最后一声哑音,喊。 一侧的洗手间门“咔”一声开,臧思明从里头出来,单插着兜,顺着众人视线往这儿看。 然后龙七听见他低低骂一声:“我操。” “你搞谁不好,搞她?!” 他的话朝虞朋砸过来,虞朋仍旧不动声色,而臧思明下一个举动是瞪向另一边涟漪状散开的人群,低声吼:“你们都给我去楼下甲板上待着!” 一群人看着龙七,又看向对方,臧思明不给人反应,吼第二声:“我说下去!” 很响,吼得几个女生肩膀一抖,人群一个一个往通往一楼甲板的阶梯走,简宜臻也是,她临走的时候一直往这儿看,龙七那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向她求救了,虞朋一边箍着她,一边玩似的掐她的脖子,一会儿使力一会儿又不使力,她循环往复地呼吸,喘气,咳嗽。等人全部走后,臧思明朝这儿走,低低砸一句:“她不能在我的船上出事,操!我跟你说过整艘船就她不能动!起码在我的船上你不能动!” “你别管。” 龙七的手臂受到向上的拉力,虞朋起身,粗暴地将她往三楼拉:“搞都搞了,搞完再说。” “你知道我下了船要跟谁交代吗!” 臧思明一拳往虞朋肩上揍,虞朋脱手,龙七的身子再次撞地,手机从手心滑开,正面朝上,滴一声响,陈姗的信息此时间隔二十多分钟,跳进屏幕。 她气若游丝。 …… ——是气话,也不全是。臧思明有没有病我不确定,他圈子里有个跟他玩得很好的朋友,姓虞,听说这个人是HIV感染者。 看过去的时候,手心正无声地出着血,机身也沾着血,紧接着,陈姗的第二条信息又以补充的口吻接着发来。 ——也就是艾滋。 …… 盯着这第二条信息,在呼吸,眼睛被手机光照亮,头皮阵阵发麻,牙齿轻微地发抖,游艇随着海面轻微的浮沉,而她的心直接沉到最深最寒的海底,脖颈都发僵,头顶,臧思明低声问:“你刚弄她到什么程度?” 虞朋抬手,指向自个儿流血的额头,再指向她的手心。 “没差。” 她捂住越来越疼的小腹,与此同时,将手机也藏到身子底下。 臧思明听完,没说话,也没再揍虞朋,往后退了几步,捂着脸在包厢内来回徘徊,像在思考什么,快速地思考,但大脑高速运作后还是爆发,猛踹一脚茶几:“操!!他妈的不行!” 分卷阅读273 她悄无声息地按下手机上的语音备忘录功能,全身阵阵疼,轻微吭一声。 臧思明怒视虞朋:“她背后有人的!她是我哥们的女人!那人我他妈弄不过!我现在他妈的也交代不了!” “那就别交代。” 虞朋说。 很平静很老练的声音,打火机嚓一声响,他面不改色地点烟,吸一口,手插兜。 “她上船后就不见了,船上一百多号人,你一个个看得过来?而且有人看见她上船了没有,她可能根本没上船。” 龙七听着,心在寒。 “你什么意思?”臧思明问。 “知不知道这片海域一年会淹死多少人?” 虞朋这么一句,臧思明就懂了,脸发白:“你要做到这地步?” “我看你先下楼,跟底下的交代一声。” 虞朋极度冷静,抽完第二口,补充:“还有,我要在三楼搞她,别让人上来烦我,之后我自己处理。” 这句话,云淡风轻,又石破天惊。 随着话落,虞鹏朝这里走,龙七的左手臂再次受到拉力,他现在根本不把她当一个活人,就这么拖着她朝楼梯走,右手在地板上摩擦,经过茶几桌脚,无力地拉住,他蹲身搂住她的上身,捏着她的手腕硬生生掰开,她在虞朋的怀里没有力气地靠着,只希望臧思明还有哪怕一点点良知,但是臧思明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就这么深眉紧锁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掰开的手往地上落,在地毯上落一道痕。 …… 上阶梯时,她又拽住栏杆,闷声痛吟,有哽音,虞鹏干脆将她整个扛起来,腹部抵住他的肩膀,咳嗽,手臂与长发软软地垂下,哑声念:“靳译……” “那是你男朋友的名字吗?” 虞鹏淡淡地跟着念:“靳译?怎么写?” “人渣……” 上三楼,噗地一声躺倒在躺椅上,小腹撕裂般地痛,盖住此刻绝望与恐惧,她侧着身,紧紧捂腹部,痛得脸部发白,唇色全失,虞鹏说:“装什么,你不很牛逼么。” 手移到她下方,但是在解扣子的时候,突然一顿,他盯着她的下身,再抬头看她。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臧思明终于在这会儿上楼。 虞鹏抬头,而他往躺椅上看,从龙七的上身看到下身,一愣,虞鹏起身,臧思明紧接着来了反应,一拳往他下巴处揍:“你他妈畜牲!她红灯你都闯!你还是不是人!” “我他妈还没碰她!” 这两人纠缠在一起互打的时候,龙七痛得从躺椅滚落到地上,额头发冷汗,头发粘着侧颈,咬得下唇都出血,往下看时,已经认不出地上的几滩血迹是身下流的还是手心流的,这时候,看到躺椅底下一个被人落下的防水通用手机套。 伸出手臂,费劲地拿到,将手机从兜里掏出来,塞进防水套。 再攀着桌子站起来,臧思明和虞鹏在身后滚打,而她的身子像一根枯木,在海风中摇摇欲坠,视界模糊,一步一崴,面无表情地朝游艇边缘走。 身子坐上边缘栏杆,背靠大海的时候,臧思明正好瞥一眼过来,猛一把推开虞鹏:“龙七你要干嘛?” 她那个时候看不到臧思明,也看不到虞鹏。 她看到的只有两个小时前,用手扶着她的秋千,额头抵着额头,双眼对视,笑着对她说话的靳译肯。 ——等他们都走后我再续订一周别墅,你留下来,我们好好度个假,你不是要买房子吗?这里冬暖夏凉房价合理,我知道一些不错的房源,这周我们去看看房子。 好想跟他去看房子。 …… 防水套的绳子一下一下地往手臂上缠着,打死结,手机屏幕显示还在录音中,臧思明看见了,脸色煞白,虞鹏也看见了,擦着嘴角的血站起来。 “龙七你别……”臧思明朝她伸手,“我保证带你靠岸,我不会让他动你,你别……我靠你别往上坐了!你想干嘛龙七!” 她的头发一半粘着身子,一半在海风中孱弱地扬着,继续往游艇的边缘靠着,轻声说:“我不信你。” “那你想干嘛!下来!” 臧思明吼。 她握手机,放到嘴边。 “……靳译肯。”念着,因为全身的疼痛顿一下,轻咳一声。 …… “逼死我的那个人,叫虞鹏。” …… “臧思明,是帮凶。” …… 分卷阅读274 /> “我爱你,但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手心的血沾满防水套,她瞪着眼,眼泪无声落下来。 然后看向面前的臧思明和虞鹏:“你们两个……” …… “背着我这条人命过一辈子吧。” 话音落,按下锁屏,放弃脚下着力点,身体无重心往后仰,海风逆风吹,长发从脸颊边拂过,听见甲板上一群人的尖叫,臧思明几乎在她轻生的一瞬间念一句“操”,奋力伸长的手臂抓不住她的肢体,随后撑起身子越过船沿栏杆,紧随其后跳入海! 第一百零六章 潮湿 投诉 ——我下山了,你经过公共海滩的时候停一下,我在那儿等你,跟你一起回去。 …… 海平面上有三两艘或近或远的游艇,除此以外一望无际,下午三点的阳光有点晒,脖颈酸,轻轻敲侧颈的时候,班卫紧赶着上来帮她捶背,经过两三个沙滩椅,方璇在第四个沙滩椅上躺着,膝上摆一macbook,盯着屏幕看,手指在键盘边上闲着没事敲来敲去,她说你不是没带笔记本吗,方璇抬头:“啊?我问龙七借的。” “你跟她什么时候这么要好?“ “就昨晚从她房间拿的,她网页微信还挂上面呢。” 邬嘉葵在方璇隔壁的沙滩椅入座,顺着她所指看一眼,看见龙七的微信聊天页面,也看见一个多小时前,她在靳译肯所属的聊天框中发的文字,没多看,说一句:“退了,不想看,不要看。” “嘻,”方璇笑,“就不,我要看。” 她没搭理,戴着墨镜躺下,班卫在她另一边的躺椅上坐,撑着双臂,翘着腿,说着“我的小葵葵怎么做什么都这么好看”,她吸一口气,目不斜视地戴耳塞,但只戴完左耳,手部动作缓缓地停:“海上怎么了?” 班卫侧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远处,近海,一艘游艇原地不动,周边有两艘快艇接近游艇,在周围海域徘徊着,三四圈后停下,聚在船头不知做些什么,良久没有动静,班卫眯着眼,而后因为阳光刺眼收回视线,说:“抛锚了吧,或者有人溺水了。” “班卫。” 有喊声,跟着班卫一起往声源处看过去,看见十多米外的靳译肯,他走在吴尔前头,刚停完车,单手插兜,沿着躺椅区走来,也正眯眼往海面上的游艇处看,看了三四秒后收回视线,海风吹着他的T恤袖口,而吴尔穿着件花衬衫背着个包,在他后头张手喊一句:“小美女们!迎接姐姐来了!” “哈喽!”方璇自来熟,立刻大声回,“吴尔!你给我也留个角色呗!你看我都候了你三天!” 吴尔笑哈哈地指着她,但半天没念出名字来,邬嘉葵补一句:“方璇。” “对对对对,方璇,哈哈哈哈,我记得……” “不演了。”方璇甩手。 “别!你再给姐一秒钟,姐就记起来了,咱俩facebook还是互关的呢,对不?” “取关!” 这两人打哈哈的时候,靳译肯已经到班卫跟前,往沙滩上看着,问一句:“看见我老婆没?” “没,我们也才下山。” 他听着,从兜里拿手机,滑锁进微信,抵嘴边:“发一个你那儿的定位,我到了,来接你。” 语音发送后,又扫一眼周围百米的沙滩区域,问班卫:“她跟谁下山的?” “臧思明。” 点头。 先打她的电话,没人接,又转拨臧思明的号,搁耳边,与此同时,岸边有救护车声响,邬嘉葵转头往岸上看,凝思一会儿,又往海面看去,原本在游艇旁聚集的快艇这会儿正极速朝沙滩这儿开,船上的身影由模糊变清晰,有三四个人围在一起。 “是有人溺水了。” 她从刚才班卫的两个可能性中,提取正确的那个。 由岸边进沙滩的入口,也有数名海滩安全管理员经过的身影,他们朝海岸处奔跑,靳译肯边听电话边撂眼看,随着远处快艇靠岸,周遭有不小的骚动,正在进行的沙滩排球赛暂停,被干扰注意力的游客们三三两两往那儿看去,快艇上的人被抱下来,管理人员聚集,有人抱着孩子迅速离开,有女孩子抓着男朋友的胳膊往后退,也有人指指点点着上前,他的电话没有打通,挂机后,重新拨龙七的手机号,向班卫留一句:“看见我老婆让她等这儿。” “你去哪里?” 班卫先开始这么问,后来看着他走的方向,又看见邬嘉葵跟着他走,于是自个儿也跟上,轮到方璇问:“你们都去哪里啊?” “你在这 分卷阅读275 里等龙七。”班卫回头喊。 拨出去的电话始终没人接。 第三个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机后,他将手机放兜里,那个时候离管理人员聚集的事发地数十步远,人头攒动,中央的溺水者被频繁来去的身影遮掩,迟迟看不清正身,只看到软软搭在沙滩上的一截右手腕,本身就白,又被海水泡得没有血色,手指自然地曲起,瘦,指骨节根根分明,随着医务人员对其做的心肺复苏术轻轻地颤动,他边走,边看着那截手,邬嘉葵也看着,周围游客有认出她的,也好像认出靳译肯,又有一遭小的骚动,而这时,全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臧思明突然从人群中跌出来。 邬嘉葵的步子一顿,班卫也停住。 臧思明看上去疲累至极,正瘫坐在沙地上喘气咳嗽,剧烈地呼吸,一两秒的反应后才别头看到他们,管理人员在里圈争分夺秒救人,他的视线从班卫邬嘉葵移到最前的靳译肯身上,那个瞬间,脸色霎白,撑着手站起身。 张嘴,想说话,说不出,往里圈迅速瞟一眼,又看向他们,手足无措。 “出什么事?” 是靳译肯首先问。 语气挺淡,由上至下地打量他,看着他僵住的脖颈与发抖的嘴唇,像是下意识,在前一个问题落下三秒后,缓缓跟一句:“我老婆呢?” “这是个意外……” 他嘶哑地回。 几乎是在落话的同一秒,靳译肯的视线往里圈挪,刚做完一轮心肺复苏的管理人员疲惫地挪开身子,龙七的侧脸粘着头发,就那么安静地躺在湿腻的沙滩上,没有声息,另一名管理人员紧跟上,继续一下下地按她的胸腔,臧思明摊手试图解释,而靳译肯整个懒散的身子骨在那一刻发生变化,邬嘉葵抬手掩嘴,班卫一声沉如低鸣的“我靠”,他当下立刻上前,闪电那么快,蹲身握她的手估摸温度,冰冷得几乎失去了体温!继而抚开黏在她额头与侧颈的长发,管理人员问他是谁,臧思明颤着嗓音补充:“她玩嗨了,真的,我让她别爬船舷,别爬船舷!可是我也喝多了,我看不住她,我对不住你,真的,我……” “家属。” 他回对方,反应迅速,声音沙哑,但是侧颈的发撩开后,马上看见三到四个一路衍伸至胸口的红色吮痕,在她苍白潮湿的肌肤上,像烙过的火印子一样鲜艳,视线下移,又看到她下身裤子上的血红色,看到她手臂上打了死结的手机套,臧思明指着:“她,她跟一姑娘玩,我也记不清是哪个,我们都喝太多酒了,她非跟人家打赌,我操我当时没看着她,我就知道我的视线不能离开一秒!你也知道她疯起来……” “闭嘴。” 他没抬头。 整个视线和注意力都钉在她身上,反复地握她的手,拇指抚过她的眼睛和没有鼻息的唇口,她太安静了,两个小时前还生龙活虎坐在秋千上对他笑的人,现在怎么叫都没有反应,没有心跳,全身低温,管理人员做CPR时的汗往她身上落,她也没有反应,她以前最嫌弃沾到汗,现在连个眼都不睁,他俯身将额头抵着她的,手心紧紧贴着,整整三秒才迫使自己缓过神,那会儿终于起身对人说:“让!” 管理人员一松手,他就立马给她做高效率CPR,一下一下用力按压,再给她做人工呼吸,汗也在出,冷的,往下滴,从她的脖颈流至沙地,同时吼管理人员:“救护车呢!” “还在岸上的街口堵着,被一辆违章停的大卡堵住了!” 他再做CPR,拼命地做,数次给她人工呼吸,拍她的脸希望她清醒,再次吼:“不去疏通交通在这愣着干嘛!” “咳!” 就在管理人员紧张得一头汗跑开的同时,手底下终于有反应!她终于往外吐水,水里有血丝,臧思明看着,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邬嘉葵盯着他看,而靳译肯将她的上身抱怀里,她太虚弱,醒来的第一反应仍是按下腹,屈膝,气若游丝,而退后两步的臧思明又猛地上前蹲身,抓住她手:“龙七你感觉怎么样,嗯?能不能说话?” 她说不出话,她好像有话要说,但就是说不出,脸色白得可怕,但是她费劲地抓着靳译肯的手,再吃力也抓着,装在防水袋内的手机在手臂旁晃荡,指甲抠着他的虎口,靳译肯看着她的举动,低头望她的眼睛,她也望着他的,眼睛通红,而臧思明又抓住她:“这事都我错!我不该拉你上游艇,龙七你千万别有事,你……“ “你别碰她!” 他猛地朝臧思明发脾气,而龙七咳嗽,身子又开始发软,抓着他虎口的手无力地下垂,抵在他胸膛口的脑袋也往下落,他立刻将她横抱起,岸上的救护车终于驶到沙地入口,救护人员抬着担架下车,他起身的同时喊:“班卫!” “在!” “你别跟,留这,那艘游艇上的人一个都不 分卷阅读276 能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是在船上的都给我盯着!监控取下来,我回来看。” 紧接着又吼:“臧思明!” 臧思明看他,肩部一抖。 “你跟我走,”靳译肯的嗓音低沉炸裂,“她醒之前你一秒都别想脱身,船上的人你一面都别想见。” 龙七的手臂垂着,长发也缠在他的手臂上,防水袋的扣子已经滑开,走路的时候,手机往沙地上落,臧思明不动声色地看着,喘着气,心口起伏,正要蹲身捡,邬嘉葵的手先一步握住手机,两人双目相对一秒,她拿着手机起身,紧跟向靳译肯去。 将龙七送进救护车后厢的同时,邬嘉葵跟上来,将落下的手机放进他兜里,他那个时候所有心神都在龙七身上,顺着动静看她一眼,邬嘉葵说一句:“你要冷静,你要撑着。” 而车厢内,医务人员看一眼龙七下身血迹,脱口问:“伤者有孕吗?” 邬嘉葵侧头。 靳译肯的视线本在她身上,听到这句,也盯向提问的医务人员,有那么两三秒没有出声,再凝视向医用担架上被罩上呼吸机的她,她的手垂着,指头滴着水,多像高三那一年刚打掉他俩第一个孩子的她,虚弱得好像快死去,医护人员看着他,而他在原地站着,当下没回一句话,但是肩身在垮,因为意识到自己在上一秒失去了什么,也隐隐意识到下一秒紧接着会失去什么,几近无法承受,只沉沉地,沙哑地问一句:“她怎么了?” 第一百零七章 母亲 投诉 流产。 失血性休克。 垂危,持续抢救。 急救室的灯亮着,亮了快三个小时,长廊充斥消毒药水味,他在休憩区长久地坐着,白色光线下,手肘沉沉抵着膝盖,脑袋低垂,一手握着龙七的手机,另一手握着自己的,贴着耳,听班卫说:“都回避。” “警察来问过情况,都说事发时在底层甲板,至于玩闹的事情,倒有人说是那么回事,说确实跟着喝大玩大了,但龙七上三楼后发生什么就不清楚了,都是臧思明在陪着,其余的,那人口述基本跟臧思明说的属实。” “谁?” 他低哑问,声音没有朝气。 “简宜臻。” 方璇在长廊中徘徊。 一个小时前到的徐一苼也在徘徊。 邬嘉葵从护士台接了一杯温水,朝这儿走,他慢慢回:“班卫,你帮我观察一下。” “什么?” “观察船上的人,看他们的手,看虎口有问题的人。” “虎口?” “文身,伤口,或者别的标志,你仔细看看。” 对面,臧思明默不作声地抬头,往这儿看。 而后,视线下移,盯向靳译肯手中转动着的手机,邬嘉葵端着杯子经过,问一句:“你要喝水吗?” 他收视线,抬眼看邬嘉葵。 她将手中那杯搁到靳译肯的身旁椅子上,安静地打量他,他摇头。 而靳译肯一边听着班卫的电话,一边翻过龙七的手机,按Home键,屏幕亮起。 臧思明盯向他的手部。 滑屏,屏幕跳出六位密码栏。 “行,我看看,”班卫说,“至于监控,只有一楼甲板装了监控,二楼和三楼都没有,我拷了一份,回头带给你。” “好。” 他在屏幕上按键,输入她的生日。 “龙七现在状况怎么样?” 屏幕震动,显示密码错误。 “还没出来。” 他轻声回。 对面,臧思明缓缓呼出气体,低头,继续揉脸,半分钟酝酿后:“我真的对不起你。” 靳译肯并没往他看。 他继续说:“原本带她上船是怕她一个人无聊,我说了,一上船我就说了这是我哥们女朋友,都别肖想,你可以让班卫去问,在场人都听见了,然后上二楼介绍朋友给她,喝酒,玩骰子……她说她肚子疼,一个人去三楼了,等我上去的时候她已经在船弦上了……我操要是知道她怀孕了,当初就不会让她喝那么多……” 电话又响。 臧思明的话停住,靳译肯一声不吭地将手机重新搁回耳边,班卫的声音夹在喧嚣中,大声喊:“我帮你细细看过了,没有虎口有问题的人!” 臧思明的身子稍微往后靠,听着。 “知道了。” 他低着头,回。 “搞到了一份在场人的名单,待会 分卷阅读277 儿发给你!” “好。” 挂了电话,与龙七的手机叠在一起,两个手机在手掌心中缓慢地转着,转了两下后,他重新滑屏,龙七的手机屏幕亮起。 再次在密码栏按六位数字,一个一个,输入自己的生日。 臧思明揉着额头,盯着。 机身震动,密码二次错误。 手机又在手中缓慢地转一圈,臧思明无声无息收视线的同时,他开口:“你们玩什么骰?” “……古惑骰,就输的喝酒。” “她输几轮?” “这,”他回,“这没注意,太乱了当时。” “她肚子疼的状况下,喝了多少酒?” “……”臧思明揉着鼻梁,叹气回,“三杯左右吧,没多注意。” “她很会玩古惑骰,跟我玩,没输过。” 靳译肯徐徐地说。 臧思明抬眼。 邬嘉葵也抬眼,与靳译肯并排坐着,往臧思明看。 顿三四秒后,臧思明说:“她当时也没心思玩,光喊着肚子疼了,挺没耐心的,我就该早发现……” “她没玩过古惑骰。” 把话打断。 平静地抬眼看向臧思明,臧思明在呼吸,他继续说:“要叫数,她觉得像做数学一样,不肯学,你怎么说得顺其自然,连个教她的过程都没有?” …… “她可能看几眼就会了,我看她跟别人交流过。” “她死也不会玩这个。” 臧思明的双手握在膝盖前,听完这句,手指略微发着抖,摊开来:“你怀疑我?话里下套?我把我知道的事实陈述给你而已,你就那么肯定龙七不玩?那她怀孕你知道吗?” 话落,连十步之外的方璇都以为一场干架一触即发,马上循声看这儿,邬嘉葵低言一句“臧思明你想干嘛”,而靳译肯没炸。 他看着臧思明。 看着他的眼睛,和他发抖的指头,一字一句地说:“你也知道我怀疑你,所以,好好对一下你心里的口供,接下来只要她没醒,我就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你,对清楚了,前后别有矛盾,别有纰漏,别丢逻辑,或者现在就把用不着编的那个版本告诉我,她没醒之前,还来得及。” 语气低沉,藏着威胁。 臧思明粗声呼吸着,两人对视。 但就在这个时候,宁静而微妙的剑拔弩张时刻,廊道口突然传出动静,邬嘉葵侧头看,吴尔一直在廊道口打电话,这会儿突然朝转角口招手,臧习浦的身影紧接着过来,吴尔问一句怎么才到,臧习浦朝这儿揪眉探一眼,嘴型似说“去了趟机场”,随后回身朝转角口看,手朝里作请,似在接人,臧思明起身喊一声“叔”,靳译肯侧头。 与此同时,老坪紧跟着臧习浦出现在转角口,也与臧习浦一样朝后接人,俩女士的身影紧随其后,龙梓仪与卢子牧,龙梓仪步伐迅速,走路带风,满额的汗与风雨欲来的面部表情,他认出人的下一秒,立刻起身。 “拉我女儿上船的那人呢?那个男孩子呢!” 她边走边质问,完全不顾卢子牧与老坪,邬嘉葵跟着起身,叫一声“阿姨”,龙梓仪没搭理,唯有经过靳译肯时快速撂他一眼,近乎瞪目,他无声受着,视线相交不过一秒后,龙梓仪转而直指向臧思明:“是不是你?你拉我女儿上船的?” “梓仪!也是他救的七七,他是藏先生的侄子。” 卢子牧拉了一把手,劝,但很快被龙梓仪甩,她揪臧思明的领口:“你在船上对我女儿做了什么?啊?把她弄成那个样子!你们都在船上干什么!” “阿姨我什么都没干!她喝多了跳海,我救的她!” “她喝多能跳海?当她三岁孩子?我女儿脾气冲但不傻!你们这群小兔崽子都在船上干什么勾当!” “阿姨我真是……我真的没骗……” “您先冷静,这事儿我们慢慢盘。” 臧习浦赶上,及时在两人中间调节,龙梓仪不听,在众人规劝之下仍抬手指着臧思明,非要他给一个说法,直到手术室门咔一声开,才稍微止住她近乎爆发的情绪,靳译肯立刻看过去,医生问一声家属在否,龙梓仪先于他应:“在!” 他慢一步,走在龙梓仪后头。 “您是?” “我是她妈妈,我女儿情况怎么样大夫?她刚才溺水不是抢救过来了吗,为什么还要抢救这么久?” “您先冷静,听我慢慢说。”医生抬手压了压空气,与龙梓仪往僻静处走 分卷阅读278 一步,“溺水问题不大,但您的女儿外伤性流产,失血过多,目前虽然已经脱险,但生命体征微弱,需要……” “她怀孕了?” 龙梓仪反问。 医生顿了顿,回过头,视线透过龙梓仪看向原本做过家属登记的靳译肯,他也听见那段话,在半垮的边缘,抓着重点词,反问一句:“外伤性流产?” 随后看向臧思明,手快揪到臧思明衣领的同时,胳臂突然被回过身的龙梓仪一拉,狠厉的视线来不及与臧思明对上,肩身受龙梓仪的包一记甩:“你怎么能让她怀孕!” 包上的金属链子刮到他,他别头,侧颈处一道红痕,邬嘉葵上前,卢子牧也立刻扯着她的手臂,按下她抓包的手:“冷静点,梓仪。” “她才多大,自己都顾不好!原来跟我说好一天的行程,为什么在这鬼地方待了三天!你拐她到这儿的?“ “阿姨。” 但是龙梓仪不听劝,不听他此刻比谁都疲惫的嗓音,用力地往他身上推:“她今天要是有半点事,你和那群小兔崽子都给她陪葬!” …… 这话撂下了。 声嘶力竭的半小时后,身心交瘁。 他在长廊转角的椅子上独身坐着,低着头,听医生说她身上每一处外伤,听医生说她接下来可能会度过三天的昏迷期,也可能度不过,度不过是什么意思,医生没说,他全都听着,一言不发。 斜对的ICU病房内,隔着墙玻璃,龙七在里头睡。 她从出手术室的时候,手腕上就扎着各种管子,脸上无血色,也无唇色,闭着眼,罩着呼吸机,保持深度睡眠的状态孱弱地呼吸,但他偏知道“睡”这个字用得太好听,她更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精气神,剩下一副壳子在病床上残喘,他的虎口还有被她的指甲抠痛的触感,他还记得她瞪红的眼睛,记得她肌肤上冰冰冷冷的潮湿,那些残留的感觉与画面在脑袋里轮番回放,他看长廊的另一处,臧习浦正扣着臧思明了解情况,臧思明感受到注视,透过臧习浦朝他这儿看,看了一秒,躲闪,臧习浦随之回头,视线隔着冗长的医院长廊,与靳译肯无声地对上。 十来岁的年龄差距,一处沉敛一处轻狂,像不怒自威的狮对上年轻嗜血的狼,要绞杀的猎物在眼里清清楚楚地摆着,臧思明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臧习浦则收回注意力。 他往臧思明肩部沉沉拍两下后,走向隔壁座的龙梓仪。龙梓仪一声不吭地守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撑着额头,头发往下垂,遮住半张脸,半小时前针对靳译肯的一场发飙耗光了她的力气,臧习浦俯身说话,劝慰,她没反应,身旁的卢子牧替她点头及回应。 此刻夜里八点。 龙七的手机在手心转,只剩百分之二十电量,良久,他低头滑锁,继续执着地在密码栏按数字,输入她的身份证后六位。 机身震动。 密码错误。 输入她的银行账户密码。 震动,密码错误。 单手揉脸,回想她之前开机时的手势,输入计算得出的数字。 震动,仍旧错误。 密码多次错误,iphone停用一分钟。 用力反握住手机,背往后靠,邬嘉葵这时拎着医院楼外买的速食餐走来,还没开口,听到前头十米外的动静,看过去,靳译肯也眯眼看过去,龙梓仪打破长久的消沉,终于朝靠近这儿的水房走。 他反应快,在龙梓仪到达之前就起身到水箱处接温水,等龙梓仪到,刚好递。 但是她视若无睹。 低头拿了新的杯子,接新的水,他在旁侧耐心添一句:“阿姨,我帮你们订了酒店,就在医院旁边,你们晚饭吃点……” “不用,那位臧先生安排好了。” 声音无起伏,走了两步,又回身。 看他。 说:“要是没出这茬,你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但就是出了这茬。” 后面没说,心知肚明,龙梓仪往病房看,看躺在床上的龙七,捋一把头发,再看向他:“摊开了说吧,我女儿这回要是度过了,你俩我不会管,该领证去领证,该结婚就结婚,但她要是度不过……” 靳译肯看着她。 龙梓仪也盯着他,嗓音带哽,慢慢说:“那你就别想再见她,她的骨灰你都分不到一分一毫。” …… 他当时没应话。 但是龙梓仪走后的长达五分钟,他都伫立在病房门口,邬嘉葵轻轻地喊一声他,他不应,整整站了十分钟,看病房内的龙七看了十分钟,第十一分钟才低头,无 分卷阅读279 声地拨电话,搁耳边,等对方接通,压着嗓子喊一声:“爸。” …… “我想跟你那边的医生朋友聊聊,林叔,江叔他们……我女朋友出了点事。” …… “我在岩吉海湾。” …… “是,”他低声应,“我回国了。” …… “江叔带团队明早班机到?今晚行不行?“ …… “好,谢爸。” …… 挂电话。 往休憩椅上坐着,撑额头,良久后,滑开龙七的手机,密码栏已更新,他的手机再次搁到耳边,拨第二个电话。 嘟—— 嘟—— 嘟—— …… 咔。 对方接,轻轻一声:“喂?” “喂,”他低着头,“董西。” …… 接近五秒的沉静后,似是听出他声音,董西说:“我看见新闻了,她现在怎么样?” “还没醒。”他回,拇指指腹摩挲着龙七手机的机身一侧,“我想问问,你的生日是多少?” “……三月十七。” “九八?” “嗯。” 在屏幕上输入“980317”,但是机身依然震动,密码错误,iphone停用五分钟。 “还有其他数字吗?和龙七有关的。”他轻声说,“一些纪念日,一些时间点,或者门牌号,或者学号。” “我能来看看她吗?” 董西问。 …… 像询问又像乞求,淌着水,潮湿地问出口,重复一句:“可以吗?” …… 第一百零八章 野狼 投诉 买不到当晚的机票,赶最早一趟航班,上午九点到医院,越过医院门口候满的记者车,进5号楼的二楼,到那里的时候,长廊内的光线半明半暗,有人在靠墙的休憩椅上睡着,有人在重症监护病房的窗口旁靠着,有人在中央缓慢地踱步,董西的外衣因快速行走而滑肩一半,心口起伏,长发微凌,看ICU病房的牌子,再看十步之外的人。 靳译肯在那儿。 在三四名白发苍苍的白褂医生中央站着,在看资料,听分析,看到他强撑了一天一夜的身板,也看到他近乎消沉的精神状态,始终半低头,看不清阴影之下的表情。 医生在空气中比划医学手势。 他听不完整句话,提一个又一个问题,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拍肩,他每次被拍肩的时候,那股沉沉的力道,就好像感同身受地拍在她的肩上。 钝痛。 她往ICU病房的窗口走。 班卫在,班卫就靠在窗口旁,循着动静看见她,不确认是她,喊一声:“董西?” 靠墙休憩椅上,撑着额头的女人轻轻地抬额。而她不闻不应,手慢慢地覆上玻璃,看着躺在里头的人,没有声响地咬住下嘴唇,心口一下,一下地起伏,玻璃面上捂出一片雾气,无息消散。 龙七的床被三名穿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围着。 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床侧,她那只被数根管子缠着的手腕。 那截手腕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截手腕以前搭过她的手腕,校服的白衬衫总是挽到中间,系着每周都不重复的绳链;那截手腕还帮她戴过围巾,碰触过她的耳根与颈部。 不是现在这样。 眼睛酸,听见旁侧淡淡一声:“你是我女儿的同学吗?” 侧头,与刚刚站起身的女人对上眼,她的身上围着一条薄毯子,握着保温瓶走到窗玻璃旁,发丝不甚整齐,眼内有轻微血丝,打量她,平和地问:“还是朋友?同事?” 董西不答,董西的眼睛很红。 班卫说:“这是……龙七的妈妈,龙阿姨。” “……阿姨好。” “应该是朋友了,”龙梓仪说,往病房内没有力度地一指,“我这女儿跟我一样,认脸,就爱跟长得好看的交朋友……你来看她?” 点头。 “你……是本地人吗?” 摇头:“今早的飞机。” “赶航班来的啊,”龙梓仪应,又往病房内看,等收回视线,眼内也红,沙着嗓子笑一声,“她这德行还能交到这样的朋友,我真没想到。” 分卷阅读280 /> 是这句话崩了心态,摧了一早赶路的疲惫,与半个青春的坚强。 眼眶红,眼泪无声地往外落,龙梓仪看着,说:“没事的没事……她没事。” …… “你在念书,给学校请假过来的吧。她脾气大,你能忍,你能想到来看看她,阿姨挺欣慰。” …… “阿姨平时挺少管她的,什么也不知道。” …… “来回的机票多少?给你报销吧,你给阿姨说……” 一下子上前抱住她的妈妈,龙梓仪的步子猝不及防地往后退半步,董西的下巴埋在她的肩上,轻哽一声,一句也没回答,龙梓仪的肢体顿半秒后,将手中的保温瓶递向班卫,而后轻轻抚她的后肩:“没事,她就动个小手术。” 不应声,心内的情绪涌得越来越厉害,咬着下唇压着哽咽,无怨,无恨,只揽紧她妈妈的肩膀,紧紧揽着,眼泪在掉,龙梓仪徐徐地拍着她的肩,真当她是自己女儿的朋友,反复地安慰与抚拍,最后,像是透彻,也像随口,叹一声:“看来我女儿,没少让人受委屈。” …… 局内的人,局外的人。 …… 良久,收拾情绪,在休憩椅上坐,围着披肩低着头,长发夹在耳后,盖住半边脸。 龙七的妈妈留守一夜,被身旁的人劝着回酒店休息了。 一罐温的奶咖递到手上,抬头看的时候,靳译肯落座在隔壁,手中拿着另一罐咖啡,在场的人都疲惫,他恰恰是最不打算休息的人,还有精神,但精神也所剩无几,他坐下的同时,往对面座椅上的班卫递一句:“你别守了,回去休息吧。” 班卫看他,他斜了斜额,言语之外又给了班卫一个肢体上的劝告,班卫原本不动,后来轻微点头:“那行……嘉葵说她十点来轮班,等她到了你回酒店休息休息,至少睡一会儿,没人撑得过几个日夜的。” 他不应声。 班卫接着同他一样,手肘抵向膝盖,身子朝这边倾,眼睛则警觉地朝长廊另一侧探去,董西顺着视线看,看见东边长廊转角处站着的几个人,一个精神萎靡的男生,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认出前者是新闻视频画面中救起龙七的人,后者是与龙七有电影合作的臧习浦,男生的对面又站着两个正在问话做笔录的人,像警察,班卫的视线探回来,看靳译肯:“他怎么办?让他留这?还是我带着回酒店继续盯着?我觉得他叔迟早管这事。” “他叔不走,他就不敢走。” 没回关于留不留的问题,他淡淡说这句,班卫沉思两三秒,点头:“我照你说的,已经找人把监控里出现过的人脸和在场人员名单对应,那个监控器的角度其实有死角,不一定录了每个人,但,反正,试试。” 顿了顿,又说:“按照目前几个人的供词和监控里的情况,差不多和臧思明说的属实,但有一个时间点有些奇怪,出事前十分钟,本来一楼还算空旷,但突然之间好像所有人都聚到甲板,很拥挤,我问了,简宜臻说那个时候看见了海豚,所以大家才会下来,她手机里还录了当时拍的海豚……” “你在场的时候,”他打断,“有没有看见游艇上的服务生?” 班卫一怔:“游艇上有服务生?” “查没查过海上急救的快艇派了几艘?” 班卫没答上来。 靳译肯看着他的反应,没再说别的,斜额:“你别想这些了,回去睡一觉。” 班卫收神,点头,起身,向董西眼神告别了一下,董西目视他走,等人折过转弯口后,她的手心抚着温热的奶咖罐,轻问:“怎么回事?” 他的手肘撑着膝盖,食指与拇指摁着眉心处的鼻梁,闭着眼。 “在查。” “密码,你试出来了吗?” “没有。” “手机里有什么东西吗?” 朝东边长廊处看几眼,而后,手中的咖啡拉环“咔哒”一声起:“我不确定。” 两秒后,再说:“她经常换密码,密码多数跟重要日子有关,你想一想。” “那,”她再徐徐地问,“指纹解锁呢?” “取消了,她高中有一年午睡被她哥解锁盗过照片。” 点头。 拇指碰上奶咖的拉环,环很硬,没拉动,靳译肯的手过来,“恪”一声响,拉环起,董西看着,出声:“不太可能是跟我有关的数字,她跟我,我们已经谈过了。” “在你去英国的那天。”补。 靳译肯侧头。 “我在你 分卷阅读281 家的那天,你用我的手机给龙七打的那一通电话……其实是误接。”董西说。 …… “她想接的是你的电话,靳译肯。” 他不作响,喝一口咖啡。 “其实很明显,但是我们都忽视了。如果她要接的真是我,就会回拨,但她没有,她回拨的是你,而你把电话卡折了……你去英国的那天我问过,她亲口承认的。” …… “我不知道龙七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过我,她或许确实用我设过密码,”顿了一顿,因某些回忆,某些一闪而过的教室内的喧闹画面,眉头轻皱,声音降低一些,指腹摩挲易拉罐罐身,“……确实是在读书的时候,用密码来暗示过我,但没有理由现在还是我。” “她那时候有过你。” 靳译肯听着,说,后背往座椅靠,无声地抬腿,脚踝搁膝盖,低头看龙七的手机,屏幕电量只剩百分之二。 “她现在很喜欢你。”董西回。 略微停顿后,低声讲:“来的时候我想过,如果当初发现你发烧时,第一时间给龙七打电话,而不是坚持自己解决,你们两个会不会,就没有后头那么多的事,也没有今天的事。” “不要想蝴蝶效应那套,就事论事,怎么都赖不着你,董西。” “我那时候自私了。” “都自私。” 靳译肯仍抬腿坐着,嗓音提了一些,主动性截断她的自责,手中的手机又切换回自己的,在查医院附近的通信营业厅,董西刚注意到,他就锁屏,手机在掌心转一圈,问她:“带充电宝了吗?” 低头,往身边的包内拿充电宝,而后接过龙七的手机,充上电,靳译肯则起身,朝东边走廊睨着:“我去一下营业厅,半小时左右,你帮我收着她的手机,有什么状况打电话。” “你要去补办卡?” “对。” 想起身,但是靳译肯的手很快在她的左肩按下:“你别起来,有人问,就说我在医生办公室,然后给我打电话。” 她看他。 他仍看着东边走廊处,眼神始终像狼一样,一两秒后,收回,说一句:“你来我就放心了,董西。” 然后靳译肯就走了。 挨过良久冰冷而无望的时光后,挨不住,重新回到icu窗口前站着,透过玻璃,看里头的龙七。 在场还有一个女人,短发,二十五六岁上下,时常与臧习浦短暂交谈,也与靠着墙面,精神萎靡的男生打几句交道,一问一答,董西听到那男生的名字叫臧思明,听到大致的事情经过,那男生的语气越来越显燥时,董西包里的手机响。 章穆一的一条微信在屏幕上亮,问她是否平安落地。 ——到医院了。 “那就好,龙七情况怎么样?” 章穆一发语音问。 董西没回。 视线还在手机屏幕上停留的同时,身旁的质问声停了,随后有人出声,徐徐一句:“你就是董西吗?” 别过头,与身侧短发的女人对上视线,像认识自己,在打量,一边以询问的眼神看她,一边因为董西的反向打量,伸手指向病房内:“我是龙七在试的一部戏的导演,我叫吴尔,我认识龙七之前,在网上搜索过她,所以,对你有印象。” 大致知道搜索里都是些什么话题,也大致知道是什么印象,董西点头,不回话。 “那是臧思明,”她指那男生,“龙七的朋友,和她一块儿在游艇上……” “我知道,我看新闻了。”董西轻轻应。 吴尔确认身份之后,也没说话,干咳一声。 五秒后,董西再侧头:“如果。” “嗯?” “龙七醒了的话,不要跟她提我来过。” “你不等她醒了再走?” “我会,但是不要提。” “……”顿了几秒,吴尔说,“你很温柔。” 董西平静地听,抚臂,额头的发梢与睫毛轻轻碰触,回一声谢谢。 没有在病房前候着了。 回到休憩区,再次拿手机,仍旧没回章穆一的消息,切进校园网,从好友列表里找龙七的账户,但点击时,显示账户已注销,指头在已注销页面停顿两秒后,退出页面,回到自己的主页,点击相册,再点击其中的“上锁”相册。 页面内,陆陆续续转出数张高三给龙七补习时,男生们拍的合照。 一张,一张地往后滑。 是高三的后半 分卷阅读282 学期,初秋,图书馆晕开的光线内,龙七在她身侧坐着,靠着椅背,穿着粗针毛衣,扎着松垮发髻,有点懒,有点男孩子气,笔在手头夹着,从先开始的做题,到发现镜头后的撑脸颊,到慢慢笑开来,脑袋逐渐向她的肩头倚,手臂搭到她的身后,在当时自己专注批她试卷的时候,她却面对镜头,用搭着肩膀的那只手,比出半个,并没有被董西发现的桃心。 一共十二张照片,促成这一场隐晦的表白。 也像高中那年被质问手机密码而没有给予回答时,赌气般在自己手机上输出前两个密码数字的她。那头两个数字,是自己的生日日期。 董西看着。 一次又一次或悄声或侵略性的暗示,一次一次遭到漠视,来得太早的喜欢,到得太迟的欢喜,终究变成一场遗憾的错过,湿嗒嗒,凉丝丝,抽一口气,抿唇。 …… 病房处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那时已在休憩区坐半刻钟,原本撑着额头,缓慢地从手机屏幕上抽回注意力,循着声响别头看,看到贴向窗户的吴尔与倏地从墙上弹起身子的臧思明,两人的目光都盯向病房内,意识到什么,心内咯噔一声响。 起身。 朝那边走,越走越快,到窗口,顺着他们的视线看里头的人。 龙七好像产生了那么一点意识,她那截手腕不再死气沉沉耷拉着,却偏偏被握在一个男人手中,臧习浦不知什么时候进去的,穿着医用防护服,由两名医护人员照看着,正俯身在她耳边听什么,握着她的手又抚着她的额头,龙七的脸被挡着,董西甚至看不到她整个上半身,立刻侧头问:“为什么可以进人?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但被她问的臧思明脸色比龙七的手腕还白,额头沁汗,嘴唇微张,吴尔解释:“可以进人的,现在正好是探视时间,一次只能进一人。” 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臧习浦握着的那截手又软软垂下来,臧习浦在她耳边喊几声,无反应,医护人员走动,长廊一处也紧赶着来了闻讯的医生团队,浩浩荡荡一行,病房内的臧习浦被医护人员劝告着离开。 她立刻低头从通讯录找靳译肯,但章穆一的来电偏偏这时候对撞上,她接,章穆一问:“怎么不回消息?情况有什么变化吗?” …… 不稍几分钟,脱了防护服的臧习浦从病房内出来,董西那时刚与章穆一简单说完,挂了电话就上去问:“她情况怎么样,她说了什么?” “叔。”身后的臧思明紧跟着叫。 臧习浦抬眼,看了眼她,看了眼身后的臧思明,回一句:“她没力气说话。” 而后看吴尔:“照顾一下她。” 这里的“她”明着指董西,紧接着的下一句针对臧思明:“跟我过来,你妈有事。” 臧思明一抖,叔侄俩紧跟着就朝廊口去,吴尔明显懂,董西想跟的时候,手肘被她一抓,董西回头,两人无声无息地对上眼,吴尔耸肩:“应该……就是聊家事。” 却偏偏也夹着一股连自己都在思想战斗的自圆其说,董西什么话也不说,深深看着她,皱着眉头凝着水,四五秒后,思想争斗失败,吴尔叹一口气,放手,董西立刻朝叔侄俩走的地方去,看见他们进楼梯口,隔着一道门在里头谈事,于是回到走廊按电梯。 到达上一层楼后,轻悄推开逃生楼梯处的门,进入楼梯口,隔着一层楼,正好听到楼下臧思明略显焦躁的一句:“她到底说什么了叔?” 果然不是家事。 沿着扶手往下走一两步,在不被人察觉的位置靠着,听到臧习浦回一句:“你先说,你们到底在船上干什么?” 有呼吸声,臧思明不说话,臧习浦沉稳出一句:“你想连我都瞒?” “叔,她怎么跟你说的?” “我先听听你怎么说。” “操……”听到一句低咒,董西靠着扶手,心口轻微起伏,臧思明讲出略带哭腔的一句:“不关我事,真不关我事,叔,但靳译肯会弄死我的,他不会管我为了救龙七做了什么,他只会听龙七说的,但真他妈不关我事,我压根没碰她一根头发!” “关谁的事?” “我不知道,”臧思明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我真的冤,叔,我已经够配合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让我救你的机会。” 臧习浦的这一句,没有情绪起伏,稳得可怕。 臧思明顿了顿。 一阵接近死寂的沉默后,臧思明的哭腔消失,反问:“叔,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得说真话,我才知道怎么处理。” 安静。 分卷阅读283 董西摒着呼吸。 “她在手机里录了一段音,那手机在靳译肯那儿,现在在那女孩包里。” 说完,臧思明立刻补:“问题就是那段录音,叔,胡说八道的,她当时情绪上头逮着谁说谁,都不是真的!我就怕有人拿那段录音搞事!” “船上什么情况?” “我真的绝对无辜,叔,我发誓,龙七她现在意识不清,她自己怀了个孩子都不知道,整条船上的人都能替我作证,龙七就一疯子,喝多了撒酒疯,现在事儿闹大了,她醒来绝对赖我头上!” “外伤性流产怎么解释?” “她跳船的时候撞船舷上了,我估计是那时候。” 一阵微妙的沉默,臧思明的声音放低一些:“叔,龙七可不止跟靳译肯搞一块儿,我熟她,她读书时私生活比谁都乱,跟圈里人什么事都干过,光是约过她的我这儿认识的就这个数。” 像是比了一个数字,接着说:“现在肚子里还死了人,还撒谎,我知道叔你欣赏她,但这女的,不值得。” …… 董西听着这一切,看着他们 而臧习浦看着臧思明。 不声响,无动作,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的侄子,像一头默狮,什么都听在耳里,偏偏不给一个回应与态度,在阴暗的楼道内站着,插着兜,眯着眼。 良久,开口:“思明,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身上有一堆什么烂账,我都清楚,有的话别说绝,是真是假心里都清楚,别把叔当傻子,烂泥还能扶上墙,但要是发臭,这块泥就没得用。我最后问一次,船上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 …… “没有。”臧思明凿凿答。 “好,”臧习浦应,“那我们就先去解决手机的问题。” 臧习浦话落的那一刻,董西想起自己的包还放在楼下休憩区的座椅上,而龙七的手机正在里面充电。 那瞬间起身,“悉索”一记声响,臧习浦与臧思明同时抬头,董西不顾声响推门赶向电梯的同时,臧思明一声“操”,也猛地推开他那一层的楼梯门! 手心冒汗,额头出冷汗,电梯从上一层到下一层的过程像过了一个春秋,电梯叮一声开,她一边往外跑一边给靳译肯打电话,医院的走廊多个转角,手机那端迟迟没有信号回应!跑得外衣滑肩,终于折过最后一个转弯口往ICU病房休憩区看去的时候—— 她步子一停。 中央空荡的走廊,吴尔靠墙看着现在的情况,又顺着声响朝董西处看过来。 臧思明在喘气,在离休憩椅前三米处的地方戛然而止般站着,而臧习浦在他之后稳如泰山地插着兜,他们对面,三米之外的休憩区。 靳译肯坐在那儿。 已经回来了。 董西看见他侧脸的那一秒,看见自己的包完好无损在他隔壁椅子上时,一口气险险地呼出来,腿刹那有点软,扶一把墙,而靳译肯没有注意这里。 他坐着,低着脑袋,耳边搁着自己的手机,在认真地听什么,眉头细微地皱,医院窗外在下雨,雨光覆在他的肩身上,他的表情像个错过挚爱的孩子,一丝悔,一丝憾,一丝对爱人的浓烈心疼与不舍,无法言说,巨大的悲怆。 董西绕过臧习浦与臧思明,接近靳译肯的时候没站住脚,往座椅上瘫,当着那叔侄俩的面说:“靳译肯……她的手机里有录音……” 他的左手抵着膝盖,正拿着龙七的手机。 董西扶着椅背。 靳译肯没看她,他此刻也看着手机。 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手机,挂了已经听完的语音留言箱,思绪像完全沉在另一个世界,看着龙七手机的页面。 然后,视线缓缓移到左手的虎口。 虎口。 被龙七紧紧抠过的地方,触感还在文身处的肌肤上留存,在那一串环形的数字文身的尾端,留着一道指甲印。 不是暗示虎口有伤的人……不只是暗示虎口有伤的人。 环形数字文身,当初为纪念灯塔而纹下的坐标数值,121为开头,403395为尾,正好六位数。 按下home键,龙七的手机屏亮,进入密码栏,他一言不发,手指按“4”。 董西在呼吸。 0……3…… 臧习浦看着。 3……9…… 长廊转角处,轮班的邬嘉葵正好到,远远走来,朝这儿观察。 ……5. 分卷阅读284 咔嚓—— 清脆一声响。 手机解锁,自动跳入锁屏前的录音界面,一段来自二十多个小时前的录音在里头安稳地躺着,屏幕光照着靳译肯的下巴。 那一刻。 龙七的脸,笑,捋发时的眼神,在手机屏上滑着的手指,咬着他耳边说的一句“我也想跟你在一起”,流动在语音留言箱里的寂寞哽咽,都在此刻排山倒海地来,后颈僵冷。 而臧思明青着脸,逐步往后退。 边往后退,边盯着三米外的人,盯着此刻终于视界清明,摸通路数,看清仇杀猎物,如一头野狼归原的靳译肯,他长久蓄着的一股力,因为理不清线索而压着的一口气,都在手机解锁清脆响起的这一刻,无声无息地酿成强大到令人惧怕的气场。越退越快,越退脸色越难看,而后干脆转身狼狈地逃,撞开吴尔与邬嘉葵,往逃生楼道内跑,拨通虞朋的手机,抖着嗓说一句:“罩不住你了……” …… “……录音出来了,出国躲一段日子,去他妈哪里都行……能藏多深藏多深,别出来玩,还有,把事儿告诉家里,让长辈介入,千万别他妈自己扛!虞朋,这事到这程度必须得靠你爸妈那辈儿解决!” 第一百零九章 凶手 投诉 地下停车场,楼梯处的门砰一声撞开,手机还在通话中,臧思明边走边掏兜,脸色铁青,额头冒汗,刚摸到手心的车钥匙滑地上,他踉跄地蹲下身,捡起。 …… …… “她背后有人的,她是我哥们的女人!那人我他妈弄不过!我现在他妈的也交代不了!” “那就别交代,她上船后就不见了,船上一百多号人,你一个个看得过来?而且有人看见她上船了没有,她可能根本没上船。” “你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这片海域一年会淹死多少人?” “你要做到这地步?” “我看你先下楼,跟底下的交代一声。还有,我要在三楼搞她,别让人上来烦我,之后我自己处理。” …… …… 在停车场紊乱地狂奔,探头往后看,又四下张望找车位,随后按车钥匙,遥远车位处响起一声解锁,慌里慌张地往那方走,压低声回手机:“我跟你说过了!你不止是搞了龙七这么简单,你弄没了她一个孩子,这孩子是我兄弟的!特么是靳译肯的!” …… …… “靳译……” “那是你男朋友的名字吗?靳译?怎么写?” “人渣……” “装什么,你不很牛逼么。” “我觉得没必要这样……” “你他妈畜牲!她红灯你都闯!你还是不是人!” “我他妈还没碰她!” …… …… “我叔已经知道这事了,他还能帮我顶一阵,但也撑不了多久,我还是得躲,我要去新加坡找我妈,至少躲过这阵子……妈的,我说了你也得出国!出国然后让长辈来处理,你们家在这方面不是有人脉吗!我?我他妈当然要躲,留在国内替你背锅?!” …… …… “龙七你要干嘛?龙七你别……我保证带你靠岸,我不会让他动你,你别……我靠你别往上坐了!你想干嘛龙七!” “我不信你。” “那你想干嘛!下来!” “……靳译肯,逼死我的那个人,叫虞鹏。” …… “臧思明,是帮凶。” …… “我爱你,但是……” …… …… “我过来你这里?你现在在哪里……”打开车门,猫腰一溜烟钻进驾驶座,慌张地启动车子,“不行,不行算了,我俩别见面,我怕有人跟梢我,近期你也别联系我,我得把你的联系方式暂时删了,到新加坡再联……” 车门刚刚扣上,窗口压来一阵阴影。 吓得当下就条件反射想挂断电话,但再快的反应也来不及,刚关上的车门“咔”地一声拉开,臧思明整个人被拽出驾驶座,脸色煞白,因心虚而一声不吭,闷头往地上载,还没撑起身就猛地挨一拳!整个脑袋往一边甩,口沫缠着血丝往地上啐,紧跟着抬起双臂捂住脑袋,在第二拳落下来前大喊:“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冷静点!冷静点!” 但是这也没挡住靳译肯朝他揍来的第二拳!颧骨处 分卷阅读285 立刻显出一大块血红的淤青,衣领被提起,又猛地往下摁!后脑勺砸地,这一记直接将他砸得奄奄一息没脾气,手臂软绵绵地往地上摊,含着一嘴的血腥咳嗽,而靳译肯拿落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正在通话的对方还在电波那端候着线,他一手摁着臧思明,另一手慢慢将手机搁到耳边:“叫虞鹏,是不是?” 臧思明痛吟,竖耳听。 电话那端,死寂般沉默,但只维持四五秒,突然笑出声。 “对不住了啊,兄弟,这要早知道是自己人,就不打她主意了,真对不住,我真的是个畜生,这样吧,我们协商一下,我给你姑娘赔个两百万,再给你赔个三百万,这事咱私下就了了,成不?” 臧思明的眉头深皱,从嘴内含糊吐出一声:“操……” “五百万?”他低低回。 “兄弟,要不你说个价,这事咱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还要出来玩的,别闹得不愉快,我说真的,真要打起官司,凭个录音,兄弟你不一定弄得了我。” “那试试。” 虞鹏那边顿了一下。 靳译肯接着说:“不是不会写我的名字吗?加拿大待久不认识汉字了?等着,我来教你写。” “有必要吗兄弟?” “你不牛逼么。” 虞鹏一声气音式的笑:“怎么着,你是要拿走我一只手,还是一条腿?” “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最后五个字说出口,臧思明额头的冷汗流到颧骨伤口处,刺辣辣地一记倒吸气,虞鹏听着,没说话,靳译肯接着说:“这圈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要抓条虫不难,你好好地在你那洞里钻着,耐心等着,我先教你兄弟做人,再来找你。” 咔。 话落,电话挂断,手机往地上滑,擦过臧思明的脑门,臧思明整个人一抖,而后衣领再被拽起,一拳如疾风般呼来!他痛得大喊:“你想怎么样我都配合!我给龙七道歉!我给她道歉!” 而第四拳再呼下去的时候,停车场一侧传来脚步声,循着声响奔到这儿,迅速大喊一声:“靳译肯!” 第五拳! “你别管他了!”邬嘉葵喊,“龙七有反应了!” 第六记,握紧的拳头悬在半空,臧思明颤颤发抖,一手挡脸,一手捂着半肿的眼睛朝他惊恐地盯。 …… …… 意识从模糊到清醒有一个过程。 前段时候混混沌沌,只听得到自己的鼻息,在脑内晃荡着,飘着,像一团随时都会消了的弱风,而后听到金属的碰撞声,听到护士低声的耳语,听到深海的声音,醒了几秒,没说出话,又失去意识,真正清醒过来,已是凌晨两点。 那时候,一系列基础检查后,护士将她的病床小心地升起,她虚弱地躺在枕上,视线随着病床的上升移到前头隔离窗处,玻璃另一面,龙梓仪,卢子牧,吴尔,老坪,班卫,邬嘉葵,方璇都在那儿候着,乌压压一群,龙梓仪抚着心口,舒出长长一口气,卢子牧拍着龙梓怡的肩,她也看着她们,面目虚白,嘴唇干淡,而后稍微侧了侧额。 龙梓仪知道她想看谁。 脸上有点情绪,但身子总归还是朝旁边偏了偏,随后,她才看见靳译肯。 玻璃窗外,众人的背后,墙边的长椅上,他坐在那儿。 没有跟她们一样,第一时间围在窗口,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地透过人群缝隙凝视着她。 俯着身,手肘抵着膝盖,目光隔开人群与她对视的时候,一声不吭,一步不动,但眼睛是红的,看着她,看良久后,揉了揉脸,是一种强撑了一天一夜后的失而复得,一种强烈却无声的情绪释放,太难以承受,直到此刻才真正放松下来,看着鬼门关遛过一圈回来的她,就像看着同样度过了一趟生死劫的自己,疲累却欣慰,终于没有失去,终于还活着。 太好了。 …… 那个时候龙七不知道。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玻璃窗旁,靳译肯的斜对面,还有一个人背靠着墙站着。 董西。 手指轻轻地攥着包带,抿着唇,低垂着眼,听龙梓仪的舒气,听方璇的低语,良久才抬眼,看对面红着眼的靳译肯,从他的眼睛里真切地看到龙七,而后一言不发地侧身,往走廊一处走。 人群之中,只有吴尔注意到,侧头朝她看。 龙七看见吴尔的侧头。 只是五六秒后,吴尔的视线收回来,对上龙七,恢复刚才的欣慰模样,朝她笑笑。 …… 分卷阅读286 />…… 隔日中午,身体状况稳定,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但是还无法下床,腰腹部总是有一种牵引全身的酸痛感,两天过去,也只能靠着床头稍微撑起一点点的身子,龙梓仪贤惠得不得了,居然乐意煲汤了,昨儿晚上还陪床留夜,但她不让靳译肯留,就突然成了龙七最看不顺眼的那种家长,多有权威似的,靳译肯扶一下自己的胳膊她都有意见,也不给两个人单独处,靳译肯平时没人管得住,这个时候居然乖,龙梓仪说一他不说二,龙梓仪让他倒水他倒两杯还加茶包,但不让陪夜这事儿,龙七知道,龙梓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是想让他休息。 她说他之前两天两夜没合眼。 而她这几天也没怎么说话。 口腔内有伤口,膝盖,脚踝,手肘各个关节部位缠着薄薄的纱布,新伤旧伤,大伤小伤,还有一层死难过后的抑郁情绪,压得她眼眉淡泊,就靠着床头看龙梓仪和卢子牧忙前忙后,然后吃各种药,输各种液,每回护士拿来时都是已经拆好的几粒配一杯温水,也没说是针对什么的,她问自个儿身体怎么样的时候,护士往龙梓仪那儿看一眼,就说在恢复,挺好的。 外面的世界如何,她没去关注,老坪把她手机里的社交软件都删了。 邬嘉葵和方旋来看她的时候,带了堆满半个病房的水果和保养品,她说:“你是指望我在这儿住十天半个月?” “一半是徐一苼的,她知道你看她碍眼,没来。” “我记得你只给剧组请了三天假。” 方璇在研究怎么使水果刀,邬嘉葵搬了个椅子在床边靠着,曲着膝盖,撑着额头:“出这么大的事,我要回剧组也太不懂人情世道了点,这事至今为止还没人摸准脉络,人人都在瞎猜,守这儿好歹有关注度,知道现在每天有多少人在我微博打卡等着我发状态吗?” “多少?” 她比出两指头。 “二十万?” “两百万。” “哎,我要比你先发呢?”方璇问。 “那就绝交咯。” “我靠?” 回的不是方璇,是刚到门口的班卫,龙七看过去,他瞪着俩单眼皮儿,听见邬嘉葵这么一说,“唰”地就从兜里摸手机,邬嘉葵也看过去,班卫一手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一手指向这儿:“我这就删,这就删啊,诺,诺删了!才发出去半分钟!” 方璇来劲儿,指着班卫就让邬嘉葵绝交,后来被邬嘉葵嘘一声,才收口,换成低声的笑,龙七叫一声:“班卫。” 班卫看过来,她问:“靳译肯呢?” “在走廊陪阿姨呢。” “我妈又找他了?”她轻轻问,“听见谈什么了吗?” “这我哪敢听,龙阿姨啊,”班卫竖了个拇指,表情晦涩,方璇接上三字,“特别彪。” “反正你没醒之前,他是任打任骂任差遣。” “为什么?”问,“不关他的事啊。” “哪儿不关,是个妈都会发飙,当场听到自己女儿流……” 邬嘉葵挪椅子,椅脚摩擦地板,吱嘎一声响,方璇的嘴又收住,望着输液袋,晃着手上的水果刀,邬嘉葵朝她包着纱布的手心示意一眼,懒洋洋说:“某人当时流了很多血。” 用玻璃杯砸虞朋导致自己手心被割破的画面无声地冲进脑子里。 指头动了一下,没回话,没动声色,三四秒过去后,说:“听说救我的是臧思明。” “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拼命把自己摘干净的人也是他。” “他人呢?” “躲他叔那儿去了,”邬嘉葵说着,补一句,“他叔不放人。” 还想往下问,但门口咔哒一声响,抬眼过去,龙梓仪进门。 随着这一记,方璇放水果刀,班卫往旁边让出道,邬嘉葵也起身,三人都叫一声“龙阿姨”,龙梓仪看着情绪不太好,头发扎得有点松,有疲态,抱着手臂,夹着根女士烟,从鼻子里“嗯”一声,班卫讨好提一句:“阿姨,医院禁烟……” 龙梓仪没应,只把烟头往垃圾桶里丢,旋开保温杯瓶盖,往桶内浇水,烟头呲一声灭,她接着喝剩下的半杯水,同时用眼睛瞅在场的人,喝完水,说:“都来看她呢?” “差不多了龙阿姨……我们准备走了,龙七你好好休息啊。”方璇回得尤其快,给班卫使眼色,一副对龙梓仪怕得不行的样子,等人都走后,病房的门关上,龙七问,“他人呢?” “下楼给我买午饭去了。” “你不是在医院食堂吃过了?” 分卷阅读287 “我喜欢外头的蔬菜沙拉,怎么了?这我都不能差遣?”龙梓仪说着,从床头柜的包里拿一串钥匙,拣出其中的指甲钳,拉来椅子坐床边,把她的手腕拉来。 “干嘛?” “给你剪个指甲。” “我指甲挺好的。” “大难不死得剪指甲去晦气。” 一剪子这就毫不留情下去了,咔哒一声响,龙梓仪低着脑袋,接着说:“我跟你那个叫老坪的经纪人谈过了,他跟你签了五年的经纪约对吧?你要不想继续做艺人,这约他愿意无偿作废,其实我再养你几年也没事,学费,生活费,没有你要担心的地方。” 龙梓仪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 “我想想。”龙七说,顿了一会儿,问,“老坪挺精一人,你怎么跟他谈的?” “他再精也怕一个哭天抢地的娘,我说我女儿要死了你得赔我钱。” 好了。 瞬间明白方璇说的“特别彪”三字什么意思了,那个时候无奈地翻一白眼,再问龙梓仪:“那你找靳译肯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谈谈约他爸妈吃饭的事儿。” 立马就想抽手,但被龙梓仪用力抓住,一剪子又“咔哒”下去,龙七说:“吃什么饭啊?你约人爸妈干嘛?” “噢,”龙梓仪头也不抬,“他们家儿子一声不吭把我女儿拐到这破海湾弄出这么趟事,醒了就完事儿了?就算你俩是普通朋友关系,那家长好歹也知道打个电话嘘寒问暖一下,你俩现在什么关系?还不准我吃他们一顿饭听听好话了?我告诉你,没劈头盖脸骂一顿算好的!” “我本来就在这儿有活动,再说把我弄成这样的也不是他,你这间接责任推得也有点远。” “你别管,这事你没发言权。” “我凭什么没发言权。” “就凭你瞒我这么多事儿。” “什么叫我瞒你,我请问你之前管过我吗?嘘寒问暖过我一日三餐吗?现在我命都没半条你才给我煮一回汤,就觉得对我的感情事有发言权了是吧?” 龙梓仪伸手就往她胳膊上拧一记,痛得她抽手,又偏偏抽不开,叫:“干嘛!我病号!” “知道自己是病号就省省力气。” 床头柜包里的手机响。 龙梓仪这会儿终于收钳子,把钥匙串放一旁,用食指指了她一下,一股“老娘待会儿收拾你”的气势,随后压一压语气,将电话搁耳边:“喂?” 龙七懒得搭理她。 稍微撑起一点身子,拿另一边柜子上的水喝,电话对方的人好像在报龙梓仪的职业,龙梓仪听着,回:“嗯,是我,您哪位?” “你连自己顾客手机号都不记。” 念这么一句,又被龙梓仪隔着被子打膝盖,痛得她倒抽一口气,龙梓仪起身到窗口听电话。 而就在她缓着气的时候,龙梓仪突然提高声音:“噢,你就那小兔崽子的律师是吧?” 她抬头。 “怎么着,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就先查我职业,人身威胁是吧?”因对方的回话而顿了一下,但又立马抢话,“那你说,你说这上来就报我家门什么意思?还诚心交流,你听着,诚心交流就是你报完我家门,再把那小兔崽子的生辰八字坐标地点报给我等价代换!不然就没法交流,你告诉那兔崽子,要交流上法庭找我去!” 龙梓仪口沫横飞说完,手插兜,一边听对方回话一边在窗口走,龙七看着的时候,门口“哒哒”两声响,靳译肯提着一袋子餐厅打包盒进门,龙梓仪没注意。 他也正忙事儿,正单手拿着手机发信息,但进门的第三步就忙完,一边将手机放兜里,一边抬头往龙梓仪的背影看一眼,把塑料袋内的几个便当盒放病房会客区的桌子上,这时候,龙梓仪对着电话嘲讽笑出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靳译肯正在摆筷子和叉子。 摆得特别认真,伺候龙七都没这么认真过,把便当盒的盖子一个个拆开,把温热的保健茶饮也拿出来,插上吸管,然后往龙梓仪的方向关注一眼,龙梓仪正好说:“我女儿缺你这几个破钱了?” 太忙了,龙七看完靳译肯这儿,又顺着吵架声看回龙梓仪那,一个都不想落下,靳译肯这时候起身,龙梓仪激动着呢,脖子粗着,对着电话怒声讲:“告诉那兔崽子一家,别想跟老娘使这套,就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他告到牢底坐穿!” “阿姨。”他出声。 龙梓仪这边还没发完火呢,还要讲,他朝她伸了伸手,随后经过同意拿过手机,搁耳边听三秒,平静地打断:“你先停,你记一个手机号。” 分卷阅读288 br />那边愣了一下。 靳译肯没等人,单手插兜,开口就报十一位手机号,是他自个儿的,龙七听着,龙梓仪一边叉腰一边用手扇风消气,他报完,说:“以后这件事的对接人就是我,你的委托人想使什么招全说我听,别打错电话,交流出问题算你头上,私下和解这个主意收回去,给虞……” “兔崽子。”龙梓仪撂一句。 “朋那个兔崽子带句话,别着急露财,把钱都留着兜自己,这件事他既然做了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把牢底坐穿,要么倾家荡产把牢底坐穿,他看着办。” 说完,挂电话,低头在手机上操作几下,还手机时说:“阿姨,这段时间的陌生来电你都别接,号码我拉黑名单了,这事你别操心。” 特别沉稳靠谱,还接上梗了,龙七马上就打量龙梓仪看靳译肯的眼神儿,但龙梓仪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又朝她看过来了,劈头盖脸地就骂:“我听说你以前跟那兔崽子还是朋友?看都交的什么朋友!都什么眼力见,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一家子人!” “朋友是那个姓臧的,不是这个姓虞的。” “那姓臧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哒—— 门廊处一声叩门响。 是护士。 护士叩完门朝着身后点一点头,像替某人做完了引路工作,转身离开,龙七的脑袋侧一侧,才看到在门廊处站着的臧习浦,臧习浦带了一束探病的花来,还有一人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地站着。 尴尬了。 龙梓仪知道刚才说话声大了点,抱手臂,没出声,只敷衍地点点头,臧习浦回了她,她的下巴朝会客区一指:“臧先生,坐。” 随后眼睛就盯着他身后那人看,那人没进门,在门外候着,只露出半截身子,靳译肯也搁那儿淡淡撂一眼。 “臧老师好。”龙七说。 臧习浦没往会客区坐,将送的花束摆上桌面:“身体状态怎么样?” “在恢复,好多了。” 病床靠窗的一侧“咔哒”一声响,靳译肯抽了张椅子,坐她床边上。 一坐就抬二郎腿,正面对向臧习浦,没说话,但面儿上的公子哥脾气明晃晃摆着,眼睛里一股年少阴沉,挺犀利地看着,龙梓仪在倒水,动作懒洋洋的,没有要招待客人的样子。 臧习浦没坐。 他在她病床的另一侧站着,开门见山:“我是来表态的,龙七,你告虞朋和思明的事,我支持。” 知道在场的人性格都直,没有过多的嘘寒问暖,一句问好后,就这么说出口,臧习浦随后又说:“但这是一场持久战。” “你要面对的不只是公安和法院,还有媒体和观众,你的案子小到细枝末节都会世人皆知,会被来路不明的报社和自媒体一遍遍公示与剖析,你现在手上所持的合约都有可能因为稍有偏差的社会影响被撤销……”到这儿,他问,“你有这个准备吗?” “受害的我,很见不得人吗?” 臧习浦无声地点头,努了努嘴:“我有一些媒体朋友,可以帮你适当发声,其他的,除了把思明带过来,我没法再参与。” “谢谢你臧老师,你没法参与的原因我理解。” “我也替你请了一位口碑不错的心理咨询师,你要不排斥的话,现在就把电话留给你,你可以从今天开始做心理建设……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挺大。” “不用麻烦了,”她回,手心抚了抚被面,“我听说前两天臧老师不肯放人?” 臧习浦看向靳译肯。 靳译肯也抬着眼,回看。 “我不放人的原因,你看到人,就明白了。” 这句话说得不带温度。 随后,他侧头叫一声臧思明,门外徘徊许久的人就战战兢兢走了进来,靳译肯的右脚踝在左膝盖上泰然不动地抵着,视线往门口盯,一副等待自个儿“杰作”的模样,很快,龙七就看见了那个被打得快认不出来的臧思明。 鼻青脸肿,意志消沉,全身上下都是不甘心的怯,她侧头看靳译肯,他正慢悠悠地摇着椅子,沉着,不出声儿,而龙梓仪在臧思明身后的柜子旁靠着,旋开保温杯盖子,边睨,边喝。 靳译肯这方面就很直了,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这一套,实行得特别彻底。 “我还得提醒你一句,龙七,”臧习浦的双手缓慢地插兜,发声,“我从思明那里了解到,虞朋家是做航运业买卖,八十年代开始发家的,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很宠,他有一个姨……” 看向靳译肯。 “据思明所知,和你男朋友的 分卷阅读289 母亲是校友,很久不联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联系,除此以外,你男朋友家子产业的一部分业务也与虞家有些交集。” 这话的意思就明显了。 明着说虞朋家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儿子受折腾,暗着说靳译肯有家庭关系牵绊不可靠,第一个有反应的是龙梓仪,暂停喝水,凝神想事儿,靳译肯却像早知道,终于回一句:“我谢谢你提醒她,但我也定一定你的神,我家在这件事上态度跟我一致,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绝对给他弄全套。” 臧习浦到此已经表完了态度。 听着靳译肯的话,以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站着,看上去退了,却远远没有消去针锋相对的气场。 而龙七一直往床前的臧思明看。 他不敢跟她对视,始终低垂眼,不久,她说:“我想跟他单独聊聊,你们都出去一下行吗?” …… 等人全部离开,病房门关上后,臧思明才稍许放松,往后退几步,颓靡地坐上椅子,病房内的窗帘半拉半开,龙七平静地开口:“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虞朋有没有感染?” 臧思明抬了一下眼皮。 又往门口看了看,回:“靳译肯知不知道?” “答案不会因为有没有人知道而改变,你只管回答我,他有没有?“ 臧思明挠发,低低问:“你当时跟他有没有血液接触?” “我不确定。” 他往椅背靠着,侧着脸,思考多大的问题似的,随后懊恼表情看向她:“龙七,你就饶了我们这一回,虞朋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就犯了事从加拿大回来才开始破罐破摔,我求你给我们一次机会,这案子你一旦报案就是公诉案,撤诉很麻烦的。” “我在船上求你的时候你听了吗?” “我后来后悔了,我跳海救你了。” “但你后来还想污蔑我。” “龙七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慌了那时候,口不择言,我错了。”低垂脑袋连道几声歉后,他抽一记鼻子,突然抬头看她,“我跟虞朋商量了,他家愿意赔偿你一千万,你再要别的补偿你跟我说,他爸妈现在想保他,好说话。而且说实话,船上一伙人都撒了谎,他们要是肯帮你作证,那他们一开始的口供就是伪证,也要定罪,你只有录音,光凭录音没法定案。” 拿着床头柜的花束就朝他掷,臧思明躲了一下,她喊:“敢做那事就别怕报应!” “龙七,你好歹也权衡利弊一下,你要是告他,你未婚流产的事情肯定也一起被捅出去!靳家要让你进门还好,靳家万一不要你,你看圈里谁还敢娶你?你看你这条艺人的路还走不得下去!实情我也告诉你,虞朋他姨已经联系上靳译肯他母亲了,妈的愿意花五千万顺靳译肯的毛!我也才知道他们两家有业务合作,这面子你看他母亲接不接!到时候靳译肯一旦被家里收权,就你们家那小破家庭拿什么跟虞家打官司?!” 臧思明这一长串话激情昂扬,她偏偏只听进“未婚流产”四个字,脑子里刺裂般想起游艇上的下身出血,想起护士每回送药时的晦涩不语,想起方璇的口快,想起龙梓仪的义愤填膺,手下意识捂腹部,这两日时不时发作的酸疼此刻尤其强烈,头皮有点麻,天旋地转,气若游丝问一句:“你说谁流产……” 臧思明的情绪一压,表情一变:“你还不知道?“ 口快说出后又脸色煞白。 那个时候龙七没法控制自己。 嘴唇咬得发白,眼睛巨红,转头就握住床头柜的水果刀,掀被子下床,臧思明吓得往门廊处退:“龙七……龙七我本来也不知道!” 一趔趄往地上倒,她跟着蹲身,臧思明低咒一声,牢牢握住她攥着刀刺过来的手腕,病房门此时开,靳译肯的反应很快,第二个抓住她的手腕,扶着她的肩膀往怀里搂,臧思明被臧习浦扯着肩膀往一米外拖,龙梓仪和一些护士紧跟着护住她的手臂,想收她的水果刀,她紧握不放,瞪着臧思明喊:“我要血债血偿!” “宝贝你先松手,让他们慢慢偿!”龙梓仪一边劝一边拽刀,拉锯几回后终于一个用力,刀唰地从龙七掌心抽出来,但过于快的刀刃也划伤她手心,血往地上溅出一条线,溅到臧思明的鞋尖上,他的反应很强烈,抓着墙壁猛往后退,狼狈不堪,龙七看见了,红着眼睛看见了,护士们围着她给手做急救处理,靳译肯抱她,龙梓仪摸她的脑袋,她偏偏执着地看着一脸惊慌样的臧思明,顺着他的表情猜测到什么,心口起伏了一下,良久后低头闭眼,掉泪的同时,一声浓重的哽咽。 …… …… 下午四点,阳光不烈不毒。 她没在床上躺着。 围 分卷阅读290 了个毯子在窗口沙发上坐着,望着窗外楼下玩闹的小朋友,撑着额,红着鼻子。 靳译肯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 因为之前肚子疼,就一直帮她耐心地揉着,揉了快一小时,挨着她,观察她的情绪,在她耳边说安慰的话,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特别入心,但越是入心就越心酸,她反过来去握他的手,但酝酿半天,说不出话。 靳译肯知道她想说什么。 手抚到她的后颈,挨近自己:“别想了,等你恢复了我们两家一起吃顿饭,然后正式订个婚,你只管想以后的事情,只管想我要娶你的事。” “……你家里知道我的事吗?” “我爸妈都知道我跟你的事。” 但她知道靳译肯说的和她问的是两回事,没纠正,再轻轻问:“虞朋那儿已经联系上你家了,是不是?” “你别管他。” 就像高三那年“舞弊”事件,帮董西转移舆论炮口之后,下巴带伤,孤零零坐在下着雪的操场看台,被问起“你家里最后知道了吗”后,对她说“你不用管”的他。 阳光落在两个人的颈口,穿过她的发丝,落在他虎口的文身上,她在极近的距离间看着他的眼睛,越看越红,他斜脑袋要亲她的时候,她别了别额。 抽了一记鼻子。 随后夹着一声浓重哽咽,问:“你看过我的手机吗?” “?” “之前不是在你那儿吗,看过吗?” “听了录音,看过相册。” “短信箱你看了吗?” 他摇头。 再抽一记鼻子,低了会儿脑袋,膝盖上掉了颗眼泪,从病服衣兜里拿手机,翻到信箱,打开陈姗发给她的短信。 想给他看。 但腕部迟迟没动作,靳译肯坐在椅子上盯着她,两三秒后,眼泪又在屏幕上掉了一颗,终于做好觉悟,捋起额前的头发,伸长手臂将手机屏幕对向他。 他仍在那边坐着。 视线慢条斯理地从她那儿移到近在咫尺的屏幕上,眼瞳细微地动,看里头的字,而她的手轻微发抖,因为某种害怕,又因为一种几乎看不到未来的绝望,在半崩溃的边缘看着靳译肯:“我跟虞朋,可能有血液接触。” 然后他眼睛里的情绪开始变。 往她看。 刚才的阳光触手可及,突然就微凉泛黄,椅脚在地上缓慢地摩擦,看着他一声不吭地站起来,从平视他,到抬头望他,眼泪从眼角一路滑到脖颈,哽咽越来越重,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能感觉到此刻他身上渐渐炸开的毛,和张开的刺,她下意识握他的手:“靳译肯……” “虞朋本人知不知道?” …… ……点头。 再将他的手握紧一点,可手心仅仅贴住一秒后落空。 他转了身。 拿沙发边的手机,没留一句话,朝门廊走,她的哽咽收了一下,捂着腹部起来:“靳译肯你去哪里……” 一路跟到门口,但完全没法拉住他,他整个人身上燃着火,头也不回地穿进长廊里,就连迎面而来的邬嘉葵和班卫都被他无视,他边走边往手机上拨电话,搁耳边,她把着门连喊两三声,喊得肚子痛,捂肚子,缓过来后朝邬嘉葵喊:“你们跟着他!” 邬嘉葵反应快,转头就朝他的方向快步走,班卫也转方向,一边走一边回头喊着问:“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他干嘛去?” 龙七一句都没回,背靠门,吃力地用手机拨司柏林的号,但是天杀的果然占线!肚子偏又作疼,最后承受不住,皱着眉撑住地板,喊一声:“妈!” 第一百一十章 二代 投诉 邬嘉葵也没拦住人。 和班卫紧跟着靳译肯的车行了一个多小时路,靳译肯车速太快,中途跟丢,班卫打电话联系人找车,她转上另一辆出租车分两路找,得到靳译肯位置信息时已经是晚上八点,班卫的联系人回他:“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你们火急火燎找靳译肯,靳译肯也在找一个姓虞的,一条线索一百万,连人扣住两百万!圈里现在都燥起来了,朋友几个都坐不住了。” “要出事。”班卫回。 而邬嘉葵找到靳译肯时,是在夜场的场子中心。 虞朋看来是早听到风声,溜了,靳译肯就只顾听电话,边听边朝出口走,邬嘉葵喊他数十下,都被震耳欲聋的电音盖住,一路跟到停车场,拉着他的手臂喊:“靳译肯你到底想干嘛?” 他把手抽开,充耳不闻,继续看手机上的信息,微信一刻不停地响,一 分卷阅读291 股强大的阴沉气场覆在他肩身上,根本听不进话,前头班卫停完车过来了,跟着几辆车都下来一些兄弟,班卫用眼神问她情况如何,她反问:“你带这么多人干嘛?!” “万一干起来,咱这儿不吃亏啊。” 除了班卫这儿,跟着靳译肯出场子的也有一些人,脸熟的脸生的,圈内的圈外的,全都有身份那一票,有的劝他,有的实时听电话报线索,一个人说:“出口监控没拍到那丫,估计还躲场子里。” 靳译肯转头走,邬嘉葵拉住:“龙七让我找你的!她希望你这样吗!” 没拉住,她的手不放,一直跟着走:“她给我和班卫打了几十个电话,她现在慌得要死,这个时候你该在她旁边陪着!靳译肯?你听我说了吗!” 快他一步到他前面,环住他腰身,用整个身子拖住他的步伐,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依那件事的性质!虞朋横竖都会坐牢,龙七想讨的也就这个公道,靳译肯你别去,你做什么都没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但可能影响之后的事!你想让她的案子更加波折吗?” 他的动作这时候才因为她的劝说稍微迟缓一些,但停车场的电梯口处,正好有一波人出来,伴着放浪形骸的笑声,笑声中夹着一话:“牛X啊虞哥,前两天还听说你在船上玩了个小明星?事儿好像挺大。” 邬嘉葵一怔。 靳译肯抬眼,周遭人陆续往声源处看。 “大吗?我感觉不到。” 一个散漫,傲怠的声音缓缓回。 “没人找事吧?那小明星后台来头不小。” “不知道,”又缓慢回道,“钱能解决的事算事儿?就是小明星太不经玩。” “靳译肯,龙七在等你回去,她的官司还得你帮着她打。”那边话落,邬嘉葵的上身紧紧埋在他胸膛口,发着抖快速讲。 然而他把她硬生生地从身边挪开。 她抓着他的衣服不放,他的眼睛却牢牢钉在电梯口处,杀人的气势,班卫将她的手肘拉住,她叫:“靳译肯你别做傻事!” 电梯口处,虞朋从众人中回头,步伐警惕停住,但是邬嘉葵紧接着就看不到了,班卫拉着她一路往车子走,拉车门,将她猛往里按,车门关上后一声锁,她用拳锤窗,要他开门,班卫摇头,往后退,一脸严峻往虞朋处看,她红着眼睛用力讲:“真为他好就去把他拉回来!!” …… …… …… 输着液,龙七一直在病房里等。 一直紧紧握着手机,守着电话,给靳译肯打了数十个通通不接,给班卫和邬嘉葵打的前段时间还接,后头就没回音了,手脚冰凉,越来越慌,老坪已经帮她了解情况去了,但三四个小时都不来一个消息,根本无法想象靳译肯这炸脾气会去做什么,早知道就什么都不告诉他,被一股自身的抑郁拖着,又被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折磨,龙梓仪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担忧,恐慌,直到深夜十一点,手机终于来电,她霎地接耳边,还没问出口,老坪首先压低声儿问一句:“虞朋他家里人有没有来过电话?” “什么?来什么电话?” “我知道了,没有就好。” 老坪要挂,她追问:“现在什么情况?靳译肯呢?在哪儿?出什么事?” “我待会儿回你。” 她发脾气喊:“你现在就告诉我!” 隐约听到那方的嘈杂声,老坪语焉不详,不久后重新将电话搁回来:“谈判着呢,虞朋现在半死不活在医院里躺着,要不是邬嘉葵报警快,人都活不过今晚……” 听到“报警”两字。 心一抽:“那他呢?” 老坪不回答,像在原地徘徊,三四秒过后,低声说:“进去了,连同班卫,在场半个圈儿有头有脸的都进去了,但是你放心,”他接得很快,“嘉葵报完警就紧接着通知各家了,靳家速度最快,没关一小时就连人带伙捞出来了,现在我们还在等手续。” “他有没有受伤,身上有没有伤口?” “这你放心,他安然无恙,但是虞朋就生死未卜了,那一拳拳可都是戴着铁刺套揍下去的,虞家现在抓着这档口要反击。” “……”心沉沉颤了两下,问:“他们想干嘛?” “他们想报案提告,但靳家捞人都这么快,显然不吃素的,已经在谈判了,虞家退了一步,说他们这儿子已经被打废了,不想再惹官司,如果把游艇的事情销了就扯平,只是赔偿也不会给你了,不接受的话……就一码归一码,我们告我们的,他们也要往死了告靳译肯。” 她听着,低着脑袋屈着膝,手掌心撑着额头,老坪再说一句: 分卷阅读292 “我之所以知道这么多,是因为靳家传消息要听听靳译肯的想法,他家人还在往这儿赶的飞机上,联系的我。” “他什么态度?” “他显然不答应,虞朋他弄定了。” “你跟他家说我答应,你别管他!”迅速讲完,再问,“现在你们人都在当地的局子?” “龙七你可别过来,你好好在医院休息,这儿都没问……” 老坪话没说完,她挂断,拔掉输液管,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一推门看见挨着墙听电话的龙梓仪,龙梓仪正环着手臂抚着额头,一副极度烦恼的模样,这大概就知道电话那端是哪一家来游说的人,龙梓仪抬头瞅见她,脱口问:“你干嘛去?” 她不应,掉头就往走廊一处走,龙梓仪跟着上来,随着走速加快嗓门也提高:“龙七你这身子骨你想干嘛去?你要敢出院门我把你的腿打断!” …… “龙七!” 她比龙梓仪快五步,电梯门在她冲过来前关闭。 到当地的局子了。 从出租车出来,夜风有点凉,有点细雨。一进大厅就看见围成圈儿的老坪,班卫经纪人和邬嘉葵的姑妈,邬嘉葵正坐在一侧的休憩椅上,低着脑袋撑着额头,龙七的发梢尖上带着一路奔波而来时的凉风,朝她走,老坪回头注意过来,看到她外套下的病服,眼睛都瞪圆了,但没声张,而邬嘉葵随着跟前的影子抬头。 龙七看她。 看到她明显哭过而红肿的眼。 邬嘉葵的姑妈显然对把宝贝侄女卷进这件事的她有话要说,作势就要过来,被老坪好声拦住,邬嘉葵慢慢说:“我不想他把人打死,我只能报警,虞朋死不足惜,但他不能为那种人摊上劣迹。” 抽了一下鼻子,看着龙七的眼睛:“但我不知道虞家会拿你的案子要挟,所以我要是不报警,他们就不会有把柄。” …… “对不起,龙七。” “没关系,你做得很对。” 说前面三句话时的邬嘉葵无比平静,坚强。 然而龙七回了这句话后,她马上低头看地面,久久没说话,而后手指抹了一下眼角,突然起身将她抱住,她因冲力往后退一步,邬嘉葵的身子在抖,下巴埋在她的肩颈里:“我很慌,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事,报警是我唯一能想到可以阻止他的办法,我担心死了,他要是有事,我不会比你少难过的。” 紧紧抱着她,抱着曾经讨厌得要死的情敌,变成唯一的精神倾诉对象,龙七的手抚到她肩上:“我知道的,是我也会那样的。” 眼睛也稍许有点酸,而后听到大厅门外一声车子引擎响。 回头,看到前后两辆车停在局子门口,情绪下意识地收住,后一辆门开,下来三四个中年律师模样的男人,一人到前一辆车旁开副驾驶门,然后,龙七就看到了无数次在靳译肯家相框,以及白艾庭的校园网相册里看到的人。 她提着包,高跟,立领白衬衫与柔软高级的阔腿裤,下车后,抬手将随风扬的黑色卷发往后捋,五指穿过发丝,细细的手表与手镯挂垂到手腕的中段,光滑亮丽的这么一个人,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往厅里淡淡落一眼,随后从车里拿出一件男式的潮外套,挂手臂上,在三四人陪同下,目不斜视地往厅内来。 那件外套是靳译肯的。 一行人走得不快,但偏偏像带了风,他妈妈像是八十年代电影屏幕里走出来的人,温柔却强势地来,将龙七的精气神牢牢钉在原地,无所遁形,直到经过她面前,视线落她身上,步子放缓,一行人也才停下,她轻轻叫一声:“阿姨您好。” “伯母。”邬嘉葵说。 在邬嘉葵身上停留半秒,他妈妈的视线仍旧回到她身上,从她的病服打量到她的脸,闲庭信步地走近。 …… “没想到,这是你跟我第一次见的方式。” 第一句话。 “虞家和我沟通过了,关于他们家那孩子的伤,以及那孩子的病。” 在龙七回话前,打断,说的第二句话,尾音加重“病”一字。 “今天时间不宽裕,改天,阿姨再找你细聊聊。” 他妈妈说的第三句话,随着语调,下巴朝她抬了抬。 这三句话里,什么态度,什么情势,什么结果,都摆得清清楚楚了,呼吸,连芍姿女士已经往该去的地方去了,而龙七在原地站着。 心口发虚。 这一阵虚一直持续到靳译肯被带出来。 队伍庞大的一群人,班卫跟在他身后,班卫的经纪人立刻就拥过去了 分卷阅读293 ,而他在他妈妈的身旁,原本挂在他妈妈手臂上的外套现在穿在了他身上,他下巴口有伤,正皱着眉头碰,被他妈妈拖住手,从包内拿创口贴,正要帮他贴,他抬眼看见龙七。 走得比他妈快,一过来就牵住她手,但龙七先问:“你下巴什么时候伤的,有没有被虞朋碰到?” “你站风口不怕冷? 说着就要脱自己的外衣,他妈妈不带情绪起伏地唤三字:“靳译肯。” 就像高三那一次因为楚曜志的档案闯进他家的私人派对,大闹一通后,阻止他跟着她追门而出的那一声叫唤。 龙七也把他的手按住。 班卫这时候说:“对不住啊七七,他下巴那块儿我给打的,后来止不住了都,我想让他冷静冷静。” 连芍姿往班卫看。 班卫立刻缩脑袋,低声:“对不起,伯母,谢谢您把我们一伙都保释出来,要不我非得被媒体写死,不好意思,我不该打您儿子,情势所迫,情势所迫……” “你也没受伤吧?”邬嘉葵问。 “没,没。” “龙七,”这个时候,靳译肯的手臂被他妈妈轻轻往后拉,“我们要去医院急诊处理一下伤口,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今天就别跟了。” 说着的同时,手心又在靳译肯的后背抚了抚,他偏偏不领暗示,回:“去她那医院挂急诊,我送她回去。” “我们去近的医院。” 手心又在背上拍了一下。 但靳译肯还是不接腔,拉着她准备走,连芍姿将他的手臂拉得很牢,语气不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回局子关一礼拜。” 他回头。 “报警,说他偷我戒指。”转头就吩咐律师,没带表情,拔指上戒指,往她儿子这儿一扔,一整套行云流水,靳译肯这就要炸了,龙七说一声,“你快去近的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吧,明天再来看我,你快去。” 然后连芍姿没有给靳译肯反应的时间,一言不发地出大厅,下阶梯往车内去,靳译肯这会儿有脾气,朝老坪那边招呼一声让他照顾,斜过肩身到她耳旁留话:“我今晚跟我妈聊一下。” “你别急着聊,回去先休息。” 但他只拍了拍她的肩,沉着脸往车上去。 他们家的车门“咔”一声关上的时候,龙七走出大厅,走下台阶。 两辆车启动,缓缓向前行驶,她跟着站到马路牙子旁的路灯下,看着车子闪烁的尾灯,老坪在厅内找伞,还没跟过来。 凌晨,飘着细雨。 身后另有车辆停靠。 回头,看见千里迢迢追来的龙梓仪以及卢子牧从出租车上下来,龙梓仪真的一副要打断她腿的架势。 没搭理,继续看前头渐行渐远的车,靳译肯他妈妈的话在脑子里一遍遍徘徊,每重放一遍就加深一次印象,凉风往发间拂过,心口起伏,眼睛轻微地红,无意识地朝车子的方向跟一步。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原本未来的轨迹都好像这两辆车一样,一走可能再也不回来,里面的人可能再也见不到。 “龙七?”卢子牧喊她。 而这个念头刚刚出来,两座路灯外,已经行驶了十几米的车子突然停下。 她抽一记鼻子。 咔——砰。 靳译肯在细雨中开门下车,他妈妈跟着在另一边下车,好像在叫他,他充耳不闻地往这儿来。 “龙七!”龙梓仪紧接着在她身后喊,“穿这么少你想感染并发死掉是不是?死过来!” 卢子牧在劝龙梓仪。 靳译肯已经走到一个路灯外。 她红着眼看。 出租车的前车灯一闪一闪,照着她的周身。 他走到三步外的时候,头发已经略湿,伸手拉她的手肘,她被往前拉一步,眼角的眼泪往下滑一行,他的另一手握到她后颈,斜下脑袋就吻,细雨,昏黄光晕,闪烁的车灯,龙梓仪的骂声,猝不及防地揉在一起,头晕目眩,和他双唇紧贴,温热地环住,仰着头,他斜着脑袋,刚才的念头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抑郁都消弭,悬着的小石头都往下落,心剧烈跳。 长长十秒后才离开,温热的呼吸散在两人咫尺鼻间,这一下不管是给她的定心,还是做给他妈妈看的决心,都彻底把她给捂热了,靳译肯接着脱外套,往她身上披:“我明天一定来看你。” 刚披完,她的手臂倏的被人往后一扯,龙梓仪终于杀来了。 手没抓住他的,龙梓仪一边喊卢子牧扣牢她,一边从钱夹子扯出一张名片往他肩 分卷阅读294 身上重重拍,直指:“给你妈,告诉她,改天约谈。” 拉着她的手臂往出租车去,又回头,再狠狠指一记:“必须谈!” 第一百一十一章 芍姿 投诉 龙梓仪的气势很足。 拉着她进后座,大声喊司机开车,车门也关得很响,靳译肯还在路灯下,龙七透过窗户看,但车头调转,很快就丢了视野,转头发脾气:“你干嘛!他还在那儿!” “他妈走的时候有没有念你在那儿?可真好意思你!给他家什么脸啊!” “你别老迁怒到他身上行吧?” “噢,我女儿现在为救她家儿子,弄出人命的官司说不打就不打!我一点儿气都不能有是吧?龙七你就让你老娘这么憋着是吧?我压箱底的存折都拿出来准备请律师团了现在就白白吃一亏!要么你什么都别让我管!” “那你别管。” “行我不管!” 说完就扯胳膊,龙梓仪也猛地放开,车已经开出百米远,后视镜中的派出所变成一个小点儿,两人在后座空开一人的位置,胸口都起伏,龙梓仪还把随身带的毛毯扔她膝上,她又扔回空位上,黄色的路灯光一阵一阵地掠过车厢,前座的卢子牧回头:“好了,都消消气,跟小孩似的。” “谁跟小孩似的?现在这车上谁脑子伶不清!” “你。”龙七回。 “你!” 龙梓仪更大声。 “七七你别回她话,”卢子牧努一嘴,“现在开始谁先说话谁小孩儿。” 龙梓仪猛地往前座踹一脚,座位动弹,卢子牧头也不回,驾驶座司机回头:“哎,可别对我车动脚啊!” …… 这一路车程就这么吵着闹着过了。 回去后,还跟靳译肯发了几条信息,他真被他妈妈拉着去医院了,视讯连不了,只能打字交流,他让她早点睡。 还让她不要销虞朋的案子。 “这个明天再谈。”她回复过去,“下巴怎么样?创伤大吗?” 但是这个问题,直到第二天,靳译肯也没回复她。 没来电话,也没来信息,像沉入大海,没有声息。 下午六点,医院玻璃窗外一片橘色黄昏,她靠着沙发坐,手机放在扶手上,撑着额,看着屏幕,指腹在手机边缘一下一下地敲击,龙梓仪提着晚饭进来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放回病服衣兜。 龙梓仪把保温瓶打开,盛汤放桌上,瞅她一眼:“哟,还等呢,再晚是准备来吃宵夜啊?” 她没搭理。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要像你这么天真单纯,说不定还给你多添几个兄弟姐妹。” …… “人家是家底硬,仇人说打就打,你搁这儿瞎操心,你说那种家庭能看着自己孩子被告吗,噢,爸妈还没发话呢,你自个儿就义勇牺牲,真以为人家念你好,我告诉你,你就算死咬不放,靳译肯也不会有半点事,那里头门道深着呢。” 龙梓仪碎碎念。 “也别对他抱太大指望,他那底子那条件,真要吊在你一棵树上,你顶多占了个高中就认识的便宜,知道吧?情窦初开,初恋滤镜,才觉得你最好,要再晚个五六年认识,啧,”摇头,“倒贴人都看不上你,所以脑袋拎拎清楚,他现在肯为了真爱跟家里吵,过个两三年擦亮眼睛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噢,把你青春耗光,转头再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你说你到时候剩什么?要我才不会傻到连扎扎实实占理的公道都不讨。” “你这话我高中就跟他说过了。” 龙梓仪往她这儿抬一眼。 “你生一对双胞胎不够?”她接着反怼龙梓仪前一句话,“抚养权官司打赢了?” 龙梓仪拿在手上的汤勺悬半空中不动,两秒后,手叉腰,回一句:“老娘有你就够受了。” 那就是输了。 没再说话。 龙梓仪把汤勺一扔:“趁热喝赶紧的,人还等着饭后见你。” “谁?” 吴尔。 吴尔带着《小镇》的签约合同来,专门等到她饭后才进病房,仍坐沙发上,合同放茶几上,黑纸白字被黄昏洒得一片金色。 “徐一苼单独找我试镜过,说实在话,表现挺好的,你身体状况不太好,工作全面暂停,徐一苼又说她愿意无偿出演,我本来还真犹豫了,”吴尔的食指挠着前额,“但是方璇给我看了你在海边念台词的一段视频,我觉得……我还是愿意等等你。” 她听着,拨弄着笔,吴尔接着说:“ 分卷阅读295 按照流程我应该先找老坪对合同,但老坪说你有解约退圈的心思,所以,我来问问你的想法。” “是有那个想法,”回,“我想好好学表演,把那些挂了的课补回来。” “去年你确实一直在拍戏,唔,如果我只在你双休日和寒暑假开工,不影响你正常上课时间呢?” 盘起单膝,身体的一侧受黄昏光照:“但这样耗费你不少时间和人力吧,我是喜欢这本子,但如果让整个团队都围着我转,代价有点大。”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龙七,其他的你别考虑,本来我拍这就没考虑收益,只想拍好,所以我得选我真正要的人。” 静了一会儿。 “我再考虑考虑吧。” “……行,我等你。”吴尔应。 前几个月一直想方设法要的东西,就这么在送到眼前的时候压了下去,吴尔走后,晚上八点,她在床边坐着,拨靳译肯的电话,病房外的护士来来去去,输着液的手在床单上打着圈,两三秒寂静后,那端传来已关机的语音提示,病房口,龙梓仪正好进门,她马上挂电话。 “要不要我跟护士长支会一声啊?八点过后可不让探视了。”往转弯的墙口一靠,龙梓仪削着个苹果,说。 …… “你如果做不到在我成长的时候陪着看着,起码别在我伤口上撒盐看我笑话。” 没看龙梓仪,掀被子睡上床,主动关病房的灯:“别陪夜了今晚,怕被你烦死,幸好我成年了,抚养权不归你。” 背光中,龙梓仪仍悠哉地站着,“咔嚓”一声咬苹果,准备走,她终于再喊一声:“妈。” “干嘛?” 她在暗暗的病房里,龙梓仪依着走廊的光,回头应她,一副等着接她下一句嘲讽的样子,她靠着床头坐,浅慢呼吸:“他今天不来见我,顶多是被家里拦着,而他家里这么做,不是你说的那个原因,不关门当户对的事。” “哦,那嫌你不够漂亮?” 再一次平缓呼吸。 “虞朋是HIV携带者。” 清脆的苹果咀嚼声停止。 “我跟他有过不确定的血液接触,靳译肯疯了一样打虞朋,也是因为这个。” 走廊外,护士推车经过。 龙梓仪仍在原地站着,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一条,龙七靠在床头,看着她:“谁家会允许自己的孩子跟一个可能感染艾滋的人交往呢,换你你会吗?” …… …… 隔天早。 窗帘拉开时,一道光,然后几乎是被龙梓仪拍醒的,她翻身到另一边,又被龙梓仪猛地扯回来,把她眼皮撑开,这下倏地从枕边撑起身,捂眼睛:“干什么!” “来,女儿,我给你查过,你听着,”一笔记本直接撂枕边,龙梓仪的头发半扎半放,皮筋都快掉了,蹲在床边指着屏幕说,“那兔崽子是HIV携带者是吧,携带者和艾滋是不同的,携带者体内有病毒,但没爆发,一般都有个潜伏期,这潜伏期可长可短,有的人活到正常寿命都没爆发过,这日子过得跟普通人一样,然后啊,你看,”鼠标切到另一个科普页面,“艾滋的传播途径三种,母婴,血液,性接触,好,我们是血液接触,但是你自己也不确定你有没有和那兔崽子有血液接触对不对,当时你咬他虎口,他打你,弄得你口腔出血是吧,你看,”龙梓仪伸手背,“人的皮下组织脂肪层是有弹性的,不可能你一口咬下去瞬间就出血,诺,昨天我试过,先开始是发青,然后这血才慢慢渗出来,所以他的血不一定进你嘴巴,就算进了嘴……” “你昨天一晚没睡?”龙七打断,握龙梓仪的手腕,”你咬自个儿了?” 但是龙梓仪的手背一片光滑。 “我咬自个儿干嘛,我拿子牧手做的实验。” 叹一口无声的气,龙梓仪精神很足,继续给她科普,她问现在几点,龙梓仪完全不搭理,于是从枕下拿手机看,屏幕亮,看到时间的同时,一条今早七点发在她手机上的信息也映入眼帘,眼瞳细微动,看完后,看向龙梓仪:“……妈。” “?” “子牧说她头晕。” “头晕?她不在酒店睡觉吗。” “可能昨天被你咬的,要不你去看看她?” 龙梓仪开始满嘴嫌弃卢子牧,收拾包收拾笔记本就往病房外去,等人一走,龙七就下床,从柜子里拿衣服。 …… 连芍姿说的“改天细聊聊”,果然不是随口说说的。 约在医院附近的中式茶馆,三楼靠窗的独立间,四周用屏风挡着,服 分卷阅读296 务员引着她过去时,连芍姿已经在了,利落地挽着发,全白色的西服套装,桌上放着办公用的笔记本,隔壁椅放着她的铂金包,她正看着屏幕,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搭着黄梨木椅的把手,像在细究某个项目合同,戴着翡翠戒指的食指在把手上一下一下轻微点动,刚柔并济。 桌上的茶泛着香气,腾腾而上。 ……这就是白艾庭一直在打交道的“伯母”,这就是靳译肯的妈妈。 从收到会面短信,而不是由靳译肯亲口通知她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他妈妈想跟她谈什么,也没指望能在这儿看见靳译肯,屏风后头一桌坐着两名背对这儿的一男一女,白领装,看上去像等候的秘书。连芍姿抬眼见着她,眼下正看着的笔记本就合上了,嘴角有笑,笑起来像钟楚红和黎姿的结合体,特别大气,龙七打声招呼的同时,她手下的笔记本摩擦桌面,被移到左手边。 “坐吧,龙七。” 坐下后,服务员斟茶。 一片茶香水汽中,连芍姿看着她的脸,看了两三秒,直到龙七看她,她才浅慢抚着耳后:“你留在我儿子房间的东西不少,帮佣每周都能收拾出一两件,你用的香水我挺喜欢的,你有段时间把头发染成了青色吧?卫生间的盥洗台边落了几根。” “……对不起,阿姨。” “说这没别的意思,况且你送的护肤品和包我也挺喜欢的。”连芍姿说着,手搭上隔壁椅黑白色的Hermes Birkin,龙七看过去,一下子没理解,但也没回话,这么一两秒过后,连芍姿笑了笑,“所以果然你也不知道。” “什么?” 连芍姿朝椅背轻轻靠了靠。 “龙七你可能对我不太熟,但我对你很熟,我儿子每次见我,手边总有一件以你的名义送我的礼物,包,保养品,首饰,你送我的Birkin系列已经有三个了,硬生生把对你没什么接触兴趣的我贿赂得服服帖帖,艾庭在英国言语中伤你时,我还有点心疼你,把艾庭接去了法国。” …… 靳译肯这个少奸巨滑。 自己脑子转得溜行动得神不知鬼不觉就算了,居然完全不找她事先对词,善意谎言当场败露,她的手指在膝上点了几下,看到笔记本旁边摆的一盒女士烟:“烟倒是我送的,我听他说阿姨也抽……” 但是没说完,自己都觉得埋汰,连芍姿自然地切话题:“你是混血?” “我爸是德国人,但我没见过他。” 手指在桌面又敲了一下:“我看了你母亲的名片,中外合资企业的高管,单亲带你还能把事业发展成这样,很了不起,她为给你优良的教育环境一定付出了很多,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念小学。” “我也有个小儿子,在念初中,你应该见过他。” “嗯,见过。” “我还有个女儿,少暠的满月礼物,听说是你给挑的。” 连芍姿这句里头的“女儿”,说的应该就是焉文菁的女儿,龙七点头,没应她的话题,而在连芍姿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时,她直接坦白一声:“阿姨。” “……?” “我妈妈虽然厉害,但从小到大我都是由在塑料厂做三班制工人的舅妈一手带大的,没什么良好的教育环境,没学过乐器,没发展过什么特长,我的知识水平比您念初中的小儿子还差,亏了靳译肯天天给我补课,加上艺术生特长才让我捞着一个本科,我这高中要是没碰上您儿子,学历可能也就封顶了,我跟您原本的儿媳妇特别熟,特别特别熟,您从她那儿能了解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我,我这人我也认,跟优良完全不搭边,跟靳译肯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现在还搭上虞朋那事儿,您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您说就成了。” 一长段话,一口气说完。 连芍姿听完,戴着翡翠戒的食指仍在桌面上缓缓点动。 “还有就是,”龙七补,“虞朋的案子我打算销了,不追究了,靳译肯把人打成重伤,真要判起来也不轻,即使您和伯父能想办法让他全身而退,那他肯定也有一阵子出不了国,这样他国外的学业就废了,什么都白费了,我都清楚,所以您这边希望我做什么我都配合,我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我还能不能见他?” …… “虞家想销案子,又想撤赔偿,这么捡便宜的事情就算你想大事化小,我都觉得你受委屈,那孩子的伤情报告已经出来了,重伤加携带HIV,看来即使想告他,他家也能想办法让他在医院躺过后半生,起诉确实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我打算在赔偿这一块尽力补偿你,你不用操心,全部由我出面,五千万,一分都不会让虞家欠你。”连芍姿说到这儿,顿一顿,接 分卷阅读297 着,“谢谢你肯为我儿子主动让步,也谢谢你主动告知自己可能受感染,非常难得。” “那我,”她回,“到底还能不能见他?” “不能,他已经在英国了。” 回得干脆利落,直接整得龙七怔了一下:“什么?” 铂金包内,手机响。 连芍姿伸手拿,看着腕表时间,短促笑一笑:“正好,总算醒了,接下来的话,我要你们两个同时听。” 铃声是iphone自带的视讯请求,连芍姿接通,放到一侧的玻璃壁上,画面很快跳了出来,英国这会儿凌晨三点,卧室的灯昏黄,照着靳译肯此刻刚睡醒的脸,他正坐沙发上,一边揉脸一边叹气,带着股少年愠气,前三四秒甚至都不看镜头,就问一句:“你怎么让我睡成猪然后把我运到英国的妈?” “就是给你打了一针镇静剂。” 他点头,仍带着情绪看着侧方。 随后突然伸手,屏幕一阵抖,视讯画面切到房间另一角,那儿有俩壮实大叔正挨着茶几喝啤酒磕花生,靳译肯:“那往我房间安俩男人什么意思?” “为了让你听完我接下来要跟你和龙七说的话。” 手机的画面很快切回来:“你找她了?” 等到视线看向屏幕,也终于看到在一侧坐着的她,那个时候他的眼神看着像差点脱口而出什么了,但半秒内压住,额头一倾,一股彻彻底底对他妈的“叹服”,点着头往后靠,:“妈你想干嘛?”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连芍姿吹了吹茶面,“你们两个在一起多久了?” 龙七掰着手指头算年日的时候,靳译肯秒答:“三年。” “在她之前你有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 “没有。” “在她之后呢?” “没有。” “未来五六年?” “不可能。” “等到你三四十岁?” “也不可能。” “要是龙七跟别人结婚了呢?”连芍姿放茶杯。 “那她会离婚,她的再婚对象会是我,我的户口本上要没她的名字,结一次我弄黄一次。”靳译肯的表情不变,像快问快答一样,毫无道德感,搞得她听着有点生气又觉得有点刺激,连芍姿边听,边抬起中指抚着茶杯杯沿。 然后,收手指。 “那我就让你们结婚。” “?” 她这下又怔。 而靳译肯这会儿淡定着,八风不动在沙发上坐着,像摸透他妈妈的套路,眼神锐利,安安静静等下一句话,连芍姿果然说:“但是你们半年不能见面,你在英国安安份份念书,六个月内不准回国半步,龙七也是,在我没拿到你的HIV检测结果之前,不准见他。” “为什么半年?” “HIV能被检测出来的窗口期是六周,也有个别达到六个月,你们可以保持联系,只要本人不相见,而这期间龙七的检查结果只要呈阴性,我就立刻同意你们在一起,从此再也不干涉,而如果呈阳性,也就是中了,”话说到此,龙七看连芍姿,连芍姿也看她,“我想就算我不说什么,龙七也不会让你有任何想法。” 靳译肯正要开口,连芍姿这个时候食指骨节一扣桌面,语调放厉:“我放心龙七,但是靳译肯我不放心你,你这期间要是敢像以前瞒着我回国半步!我就把龙七安排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半年的约也作废!” 下最后通牒了。 龙七往椅背上靠。 “你同意吗?”连芍姿抬眼问她。 “妈,我们先单独聊聊。”靳译肯的语气压着,插话。 “我今天就是来敲定这件事的,晚会儿我还得忙你爸的一堆糟烂事。” 连芍姿嘴上回靳译肯,眼睛仍灼灼看着龙七。 “我保证我们两个之间不发生亲密行为,但是我得陪在她身边,妈,我这段时间必须陪着她。”他的手指抵着桌面,不听劝,继续说。 龙七呼吸着,心口起伏。 连芍姿这会儿突然把手机往下一盖。 收音口也遮住,靳译肯的视野和声源都被挡住,她紧接着松开脑后挽着的发,发夹往桌上一掷,长发披散,这瞬间消了利气,看上去像一个独立坚强许久终于显出无尽疲惫的女人,叹出沉沉一口气:“我现在真的很累,家里老的小的一个都不让我省心,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对不对?你跟我儿子见面,能保证杜绝任何传染风险?换位思考你放心吗?龙七?靳译肯是我亲儿子,我养了他二十 分卷阅读298 年都管束不住他的思想和行为,但我至少想保证他的健康。” …… “就半年,好不好?” …… 像坦白,像恳求。 呼吸在颤,没说话,没点头,但连芍姿好像已经从她眼睛里看出什么,重新将手机立起来,靳译肯马上来一句:“你们刚才聊什么?” “如果龙七答应,是不是你就听话?” 他仍问:“你刚跟她说了什么,妈?” 连芍姿注视她,殷殷切切。 “阿姨的提议可行,”她终于回,“我……” 哔—— “答应”两字还没说出口,衣袋内的手机突然响。 屏幕上明晃晃亮着“龙梓仪”的来电,还没决定要接还是要挂,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来。 噔噔噔噔,特别迅速,像准备来打仗一样,打断龙七的话,也打断连芍姿灼热而专注的眼神输出,随着声源回头的那一秒,攥着手机和包的龙梓仪“唰”地一下就杀了进来,那瞬间心内一记“靠”,呆在原座,两名女服务员拦都拦不住她,龙梓仪一来就反客为主地将包往桌面一摆,将椅子一抽,入座。 “可行什么?”又接着手肘往扶手一搁,女士二郎腿一跷,正面刚,“什么东西可行?交易什么呢,不知道龙家谁做主?” 完了。 气势特别强,连芍姿边打量,手肘也往扶手上搁,慢条斯理巍然不动的架势,屏风后的两名助理站了起来,靳译肯这时候反应最快,隔着九千多公里,对着屏幕就喊一声姨,亲得跟亲儿子似的,连芍姿正要开口,龙梓仪紧接着加把火,把手机往桌面一掷,砰一声响!连着龙七的肩膀都抖一下。 “我女儿这张脸,这身段,小小年纪这赚钱能力,也就你儿子高中认识我女儿,情窦初开!初恋滤镜才觉得你儿子好!要再晚个五六年认识,我女儿这功成名就,您家儿子想追都追不上,知道吧?我女儿什么都靠自己,从小就培养独立生活能力!您家儿子能弄出点什么来?“ 靳译肯的一大堆学术成绩单和一间公司仅仅半年的投资盈利在嘴边打转,但是完全不敢打断龙梓仪,龙梓仪的手心再往桌面重重一拍:”现在我女儿是为了真爱什么都不管,扎扎实实占理的官司说不打就不打,过个两三年擦亮眼睛知道自己要什么了,不用你们家说半句话,行吧,就怕你儿子纠缠!所以现在别偷摸着欺负我女儿,咱眼光放平一点,话也往实诚了说,你现在是不是要跟她做交易?” 连芍姿的额头倾了倾:“是,您是龙七的母亲吧?” “好,那我们就做交易,”龙梓仪那是完全不管客套,直奔主题,“我女儿为你儿子怀过一个孩子,她现在不算一线那也是当红,你家的孙辈就算没出身那血缘也金贵,那这肚子你出个价,来,先把精神损失费出了,后面我们再慢慢谈。” “妈你别说了……” “是两个。”靳译肯在视频里,补。 龙梓仪反应一大,侧头,连芍姿也跟着看视频,靳译肯正视镜头:“所以我非她不娶。” “两个?!” 龙梓仪转头要炸过来的时候,龙七马上转移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连芍姿看上去脑袋有点疼。 面上没表露,侧额的筋看着有些明显,与视频内的靳译肯对视,右手垂在把手上,拇指与中指摩挲着,一言不发。 龙梓仪压着气撂一句:“没用“查找iphone”抓过奸是吧?!” 又是这个功能。 她是没用这功能抓过奸,但她被靳译肯用这功能抓过“奸”,而现在连龙梓仪都知道她的icould账号密码,也生气,也要炸的时候,连芍姿终于缓过神,徐徐回应过来一句:“这位,龙七的妈妈,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事,我跟龙七在谈的并不是我要给她多少钱,让她离开我儿子的交易,虽然你没有说,但是我从你的情绪感受到,你是这么误会的,我跟她谈的是结婚的事。” “结婚?”龙梓仪一点都不好糊弄,“什么条件?” “查艾滋,”连芍姿也直接,“半年不见。” “你儿子对我女儿的责任是付定了,但我女儿也不是非你儿子不嫁,你说结婚就结婚?这种事随口一说得了?” “那我们现在就定礼金和日期,只要龙七的结果没有问题,并且她愿意,马上按规格办事。” 连芍姿特别上道。 龙梓仪话锋一转:“不用,我只要一样东西,放在我这儿半年。” “您说。” “你儿子的户口本。” 分卷阅读299 r />…… 龙梓仪这招厉害了。 刚才一派泼妇作风,现在抱着手臂,镇定从容地在椅上坐着:“这样,这个条件才是可信的,公平的。” 而这个条件也有一点诱惑到靳译肯了,他在沙发上换坐姿,眼睛滴溜溜转,明显着脑子里又开始打什么鬼算盘,连芍姿沉默五六秒后,回:“可以。” 接着补:“但我得听龙七给我表个态。” …… “我答应。” 在她开口之前,靳译肯像已经考虑完全部利弊,首先定锤。 她看过去。 连芍姿的神色放柔,招手,两名助理越过屏风帮她收拾东西,目的性强,一得到肯定答案就准备结束会谈的样子,意味深长地往龙梓仪落一眼:“好,那这半年里,我也会花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我未来的亲家。” 关视讯前,靳译肯出声:“我还有话说。” 他的手肘抵在膝盖上,隔着屏幕朝她看:“龙七。” …… “我不管这半年你遇到什么波折,也不管你会有什么想法,你最后查出来的结果是阳是阴。我对你就一个要求。”他的眼神浓烈,直勾勾盯她,“反正你别不要我。” ……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初吻 投诉 靳译肯说完后,空气在烧,呼吸温热,在场都挺安静的。 …… “我的icloud密码是不是你跟我妈说的。”她回这句话。 旁边儿上,龙梓仪马上来反应,一肘往她手臂上击,靳译肯面上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右手手指则在左手手背上弹了两下,好,这心虚的标志性动作没谁了,龙梓仪紧接着说一句:“那谈完了,散了吧,亲家。” 叫唤地贼顺溜。 但龙七知道,她是忙着兴师问罪关于两个孩子的事。 连芍姿倾了一下额,她的助理将单买了。 …… 回去的出租车上,龙梓仪第一个动作就是往她脑门上狠戳一食指,轰炸一句:“会不会谈判?你也是我生的,你说你怎么就能傻成这个样子,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是吧?要不是你妈,你能被人家当猴子耍半年!” 她没还嘴。 就往窗口边上靠,一眼都没往龙梓仪那儿瞅,前座有司机师傅,龙梓仪暂时没轰炸两个孩子的事,只揪着上一件事情说个不停,间隙咽个口水的空挡,龙七终于插上一句:“好了,我知道了。” “傻我也犯了,错我也认了,你念着我这回身心损失惨重,放过我一会儿行吗,我现在连个陪在身边的男朋友都没有。” 这样子,龙梓仪才消停一会儿。 车子在开,她的额头靠着冰凉的窗玻璃,往窗外出神,龙梓仪环着手臂,一起一伏缓半天呼吸后,啧一声:“就是包拿错了,败阵了。” 她在回味和连芍姿的“对战”。 龙七别头,看龙梓仪摆在座位中央的漆皮包,收回视线,额头继续抵着窗玻璃:“我给你买一个。” “我有!放家里了,没拿过来,哎呀这次急,卢子牧给我拿的包。” “我知道,但你不是只有一个吗,再给你买一个。” “留着你那钱过日子吧。”龙梓仪挥手。 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前座司机突然操着海岛本地方言问一句:“后头那车是不是跟你们的啊?” 先开始没听懂,司机朝后视镜指了,才回头看后方,正好看见后方一辆SUV窗口探出的镜头,紧跟着的两三辆好像也是,跟得特别紧,人为了拍她半个身子都往外探了,特别危险,全是揪着这次事件紧盯着她的记者,叹一口气,她回头,拿手机给老坪打电话。 老坪这次憋了很久。 媒体那儿等了太久了,外头也众说纷纭的,加上靳译肯收拾虞朋那次一晚上进去了半个圈儿有名的演艺人士和公子哥,虽然事情解决得快,但风声或多或少也漏出来了一些,有人信有人不信,事件越传越离谱,邬嘉葵和班卫那边已经分别出了应对的公关方案,就龙七这儿,由于老坪始终照顾着她的情绪,一直没找她商量如何表态。 媒体镜头前总归是要站一站的,不用解释什么,但总得有个状态。 而且如果确定不告虞朋了的话,老坪建议,为了以后的演艺事业和个人名誉,游艇事件能解释地多简单就多简单。 失足,落海。 邬嘉葵和班卫那边能帮忙辟谣进局子的事,只要不承认这件事的存在,媒体就不敢循着线索妄加揣测游艇上发生了什么。 分卷阅读300 br /> “因为,”他说,“不管游艇上的真相是什么,你是不是受害者,只要有这么一个谈资在,总有人会往里头填故事,想把事儿说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我知道你脾气,你是可以无所谓,但是久而久之会影响大众印象,有一些商业合作对咱就有限制了。” 她知道,但她对这一套已经有些厌倦了。 她还知道网上甚至有传她在船上参加“毒趴”的。 医院退房的那一天,龙梓仪风风火火地使唤着卢子牧收拾她的行李,她在窗口的沙发上屈膝坐着,听完老坪一大段公关应对方案后,回:“《冷蝉》的宣传期还有两个月结束,我把这个活动做了,也算在媒体面前露脸,其余还没敲下来的活儿你都帮我推了吧,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老坪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沉吟一会儿后,说:“只不过,我们已经签的一些品牌代言,对你的出镜率有硬性规定。” “那我给他们赔钱。” 这句话后,老坪就知道她的态度了,倒吸一口气,点点头:“那你打算休息多久?” “可能,”手指在膝盖上敲击,她回,“读完大学吧。” 吓死老坪了。 但老坪当着龙梓仪的面不敢说什么,也知道她一旦做好的决定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得苦巴巴地进行公关应对,对外说是落海事故,为休养身体,近期一个月的媒体活动都将暂停,《冷蝉》的宣传也不能马上参加。 这段期间龙七就住在龙梓仪那儿。 龙梓仪自个儿工作忙,卢子牧又不会做家务,就雇了个阿姨天天给她煲汤喝,卢子牧跟着蹭吃蹭喝,才十天过去整个人就圆润了一大圈,而她身上始终被一层淡淡的抑郁覆盖着,想游艇的事,想可能染上的病,想那个没了的孩子,想连芍姿说的话,每到夜晚,各个画面和关于未来的想法就在脑子里轮番着转,十多天下来,整个人状态跟刚出院时没什么两样,肌白,眼眉淡薄,话少。 龙梓仪没察觉这些。 她算了日子,这会儿是游艇事件后的第三周,已经可以检测出是否中招,急吼吼地就要安排去医院检测,龙七当时在阳台的摇椅上坐着,没搭理,是卢子牧扯了一下龙梓仪,她才收口。 而靳译肯察觉了。 每天晚上八九点就是和他视频连线的时候,他那边是大中午,倒是真的很安分,每次不是在住所公寓就是在学校,肘边摆着书册电脑或者饮料午餐,她在沙发上吃蓝莓,他则在那边翘着二郎腿看膝上的笔记本,问她:“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每年你都事先问,很没创意,再说明天就是,现在才问,非常没诚意。” “因为每年你都不满意。” “去年就还好,你不是给我看了双彩虹吗?” “我给你看的是房子,双彩虹是凑巧。” “那我去年也挺不满意的。” 他从笔记本前抬头看她一眼,她在沙发上坐着,挑着碗里的蓝莓。 “你还吃水果代餐?别减了,可以了。” “没有,吃过晚饭了,饭后水果。” 他收回视线,笑笑,龙七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他下巴微斜的角度,所以说最见不得他在视讯里的笑,好看得要死,却亲不着摸不到,她往沙发背上靠:“靳译肯,如果我真跟别人结婚,你真会等我离婚再娶我?” 他努着嘴点头。 “你都不介意我跟别人有过一段?换我是介意死了。” “你跟你那臧老师亲成那样我说什么了没?” 好,他开始扯以前的事了。 笑一声:“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当时脸黑成什么样?” “那你就错了,你这辈子也就跟我接过吻,趁着拍戏好好体验一下别人,才更加知道我的区别在哪儿,你以为我格局那么小?” “谁说我只亲过你。” 脱口回。 仍挑着碗里的蓝莓,低着眼,直到三四秒都没听回应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屏幕,靳译肯已经看她看到现在了,然后,膝上的笔记本往旁边的椅上一搁,底下椅脚一摩擦,瞬间离屏幕近了一步,一副“爷倒要洗耳恭听”的样子,她气音式地笑一声,回:“得了吧,你在我之前跟白艾庭腻歪我说什么了没?” 他没说话。 “怎么着,”接着打趣,“你还有初吻情结了?” 他仍没说话。 拨蓝莓的手指慢了一点,换语气:“你别说你没亲过白艾庭。” “我跟她是结婚的关系,不是谈恋爱的关系,这点我跟她聊过 分卷阅读301 ,她很清楚。” 往后坐了一点,龙七非常不相信:“白艾庭发了那么多跟你有关的约会状态,你就从来没亲过她?” “她发状态是她的事,我不亲她是我的事,你当我多饥渴?” “你亲过董西吗?” 靳译肯前一秒眼神锐锐的,这会儿猝不及防地一敛,龙七紧接着就往屏幕砸过去一颗蓝莓,他还真的下意识侧了一下脑袋,她伸食指:“你白艾庭不亲,你亲董西?!” 书房那边,戴着近视镜的龙梓仪“咔”地开门探脑袋:“发什么神经?小点声,子牧写东西呢。” 咔——门关。 “你吃董西的醋还是吃我的醋?”他立刻在那儿操着一颗“狼心狗肺”回。 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往屏幕狠砸第二颗蓝莓,靳译肯这下乖了,脑袋没动,她紧接着逼问:“邬嘉葵亲你的时候你也特别享受对吧,还亲谁了!” “你倒说说除我之外你亲谁了?那窦浚云?”他的脑袋斜着,“他还欠着我车钱呢,你帮我去催催?” “谁亲那种渣男!” “顾明栋?” “没那么不挑好吧,再说顾明栋的真爱是你好了吧。” “卓清?” “卓清要能亲我能让你在眼皮底下睡我?” 靳译肯的拇指不动,四根手指在桌上哗啦点动:“更早?” 她没说话。 “厉害,你,”他极具嘲讽地甩来七字,“初中,早恋。” “所以你的初吻居然是我?”她抓话题主动权。 “那么你的初吻是谁?” 靳译肯偏不放。 拇指挠了挠额头,啧一声, “说说。”他紧抓。 “我都不记得人家长什么样了,说这多没意思。” “我也就随便听听,你这暴脾气除我之外还有人当宝。” 这句话她就不服了。 把蓝莓罐一放,摊手,大声回:“靳译肯,我高中没遇到你那碎嘴皮子媳妇儿白艾庭之前,在学校也是人见人爱的小花骨朵好吧,放学抢着送我的男生在校门口乌压压一群像打群架一样,都得出动班主任来疏解,我是校花!我还是女生投票的班长!就白艾庭跟绿头苍蝇一样盯着我嗡嗡嗡嘴碎,我这高中三年过成这样真是万分感谢她的特别关注!” “白艾庭是绿头苍蝇你是什么?” 靳译肯回这一句,不差半秒她就反应过来了,往屏幕砸第三颗蓝莓,要骂出口,这会儿,门铃响,靳译肯在那儿笑得没心没肺,还斜了斜额让她去开。 “妈!”她往书房喊。 “给你的。”他说,“你去开吧。” 向他看,他又斜了斜额,催她去。 搞什么名堂。 开门,门前站着快递员,怀里抱着两个大礼盒,一蓝一白,礼盒边上有透气孔,见着她,让她签单,她问是什么,快递员耸耸肩没说,而后因为认出她,有点儿兴奋又不好意思地问她要一个私人签名,她签完,快递员离开,她关门。 还挺重,晃来晃去的。 把俩盒子抱沙发上,靳译肯在屏幕里看着她,还不打算告诉她是什么,努了努嘴让她先拆蓝色那个,她用手腕上的皮筋将长发扎在脑后,用鲜少的耐心拆丝绳,结果盒子一掀开就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咪叫,眼睛瞬间亮,盒子里两只奶白奶白的小家伙探出脑袋,都伸出小肉爪瞅着她叫,那瞬间巨可爱,烦躁被压下来,她整个人也软下来了,立刻看靳译肯,而他透过屏幕都能看见她眼睛里的光,也笑。 她把其中一只猫咪抱出来,很小,一只手就能握住,软白毛,蓝色眼睛,耳朵尾巴都是灰色,眼皮那块儿浅灰色,她问:“这是司柏林家那种猫吗?这么可爱。” “布偶猫,特别像你。” 而后又看盒子内另一只小家伙,那是只小奶狗,出不来盒子,小肉爪攀着盒沿,脆生生地叫,尾巴摇得可勤快,眼睛像葡萄一样大,她看着就想笑:“这只呢?” “法斗,也像你。” “它哪儿像我,它像只小猪,它像你,死缠烂打的样儿。” “那你养,养着就知道了。” 他在那儿说。 一猫一狗,一娇一憨,这家里瞬间就热闹了,所以说可爱的小生命真的有治愈效果,前段时间拂不去的阴霾消了,眼前也一片亮堂,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小家伙,另一个白色盒子里放的是猫粮狗粮,猫窝狗窝,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小零食,她这兴趣大得不得了,回头 分卷阅读302 表扬:“今年的礼物我超级满意。” 之后,事情就多了。 光研究这两个小家伙吃什么喝什么就可以花掉她半天的时间,还有名字,靳译肯坚持布偶猫的名字里得有个“七”,于是她五分钟之内就给起了,小法斗叫“悟空”,布偶猫叫“七戒”,靳译肯得知时这俩已经认名字满地跑了,他没话说,龙七挺乐呵,还问他:“龙二和悟空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七戒。” “七戒又没掉水里。” “我怕它溅着水沫子。”他说。 偏颇的心真是很明显,他甚至还留出了另一个手臂文身位置给长大后的七戒。 而随着气温闷热,知了声越来越燥,今年的盛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大学暑假的第一个月她仍在家里躺,很久没过这样不用工作不用满天飞的日子,她把之前该看的电影和表演专业类的书都看了,还加回了之前的班群,开始清算自己落下的课程,顺便眼熟眼熟这些跟自己同班了一年却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同学。 班长是一个叫葛因泞,长相非常清冷挂的女孩子。 看群成员头像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胶片照,很立体的五官,黑发,冷白肌,眼神寡欲,一看就是挺难追那一挂,而且越看越眼熟,不止是在校内见过,好像,想半天,在脑子里洗牌,终于想起来上半年有一部口碑过得去的怀旧青春剧,她在里头担了女二的角。 所以也是一边上课一边拍戏的半出道年轻艺人。 倒不太像是做班长那块料。 正看着,手机“叮”一声响,老坪的信息来了,提醒她记得试Fire&Gun送来的礼服,《冷蝉》的最后一场宣传就在一周后。 亏了悟空和七戒,这几天她的精神特别好,被阿姨的汤养得气色红润,而且龙梓仪是老年人作息,每天不到十点逼她睡觉,六点就拉她晨练,过了连续半个月不熬夜不喝酒不抽烟的日子后,到出席宣传的那天,她的活动照在全网爆了。 实时热搜第一。 也有Fire&Gun一半的功劳,老坪说这品牌简直把她当亲女儿宠,送来的是还没展出的超季礼服,高级又叛逆的淡橘色抹胸配大开叉白裙,露小腹,长卷发高扎起,真钻颈链,满满的夏日风与少女超模感,颜值又上一个高峰,那些时尚号博主都转疯了。 当晚还有一个实时热度挺高的话题,是关于她和臧习浦的全场零交流。 真没什么可聊的,臧习浦在她身上停留的眼神再多,她也完全不接,总看着导演,或主持人,或席下观众,所以臧习浦从始至终也没往她抛什么话茬,活动临结束时,他还提早退场了。 邬嘉葵由于忙着拍邵导的戏,没出席这最后一波宣传。 所以班卫又扑了个空。 他开着他那超跑来的,专门在后台等到活动结束,特别没劲,说本来不是发了活动通告吗,龙七在更衣室换衣服,隔着门回他:“你到现在还只能靠官方通告来追她的行程?看不出来啊,你追人这么逊的?” “这不是早跟你说过邬嘉葵难追。”说完,还补杀一句,“能像你吗,窦浚云都能把你约出去。” 门咔一声开,她换完了灰T与牛仔裤,松着脑后扎得特别紧的高马尾,淡淡回:“可不是,窦浚云都能把我约出去,你当初追我时,一杯茶我都不愿意喝你的。” 班卫身子一挺,这就想起自个儿以前也被她迷得要死要活过,摇头啧一声,像回忆黑历史一样,龙七把摘下的皮筋往他那儿扔,捋长发,他抬头扯话题:“你是不是要开学了?” “还有一周。” “你那校区也在昭华馆那块儿对吧。” “想干嘛?” “今晚去那儿喝酒呗。” “不喝,”她往手上涂水乳,“校区有什么好去的,我最近戒酒。” “我去,你们这种戏剧学院的晚间活动最有意思了,开学前一周那附近的小酒吧热闹得,”班卫抬着腿,刷着手机,“得去得去,反正靳译肯也没管着你,找个清吧,你喝茶我喝酒。” 还是冲着戏剧学院漂亮女大学生去的。 桌上的手机有几条未读信息,龙梓仪发来的,说她和卢子牧要过一下二人生活,让她识相点晚一点回来,悟空和七戒她都已经喂了。 这妈当得还真是直接且不害臊,叹一口气,回班卫:“你明明是想找免费代驾,自个儿喝大酒舒坦了,让我把你连人带车送回去。” “唉,兄弟一场。” 班卫往她手臂上送一肘,她白眼。 最终还是去了。 热闹是真热闹,就算是清吧, 分卷阅读303 来来往往的男女也很多,而且班卫挑的这家恰好有一伙学生在举行学前派对,各个都很熟的样子,凑在一起举杯交盏的,衣着风格各异,妆发精致有个性,应该都是戏剧学院的没跑了,她戴了个压得很低的棒球帽,环着臂,跟在班卫的身后,坐到清吧靠角落的一张圆桌边。 班卫也压着帽子,他的人气在大学生间可比她要火得多,昭华馆一条街上十间酒吧有九间都放他的音乐,班卫做音乐是真牛,就连现在台上那支乐队也正唱一首班卫今年的新单。 主唱是个男生。 玩得也挺嗨,穿着背心与黑破洞裤,肩颈上已经布满了汗,一手握立式麦克风,一手举着喝到一半的啤酒瓶,挺帅,唱起歌来居然比班卫的原唱还带感,台下半数女生疯了一样跟着他唱,班卫也跟着音乐的节奏抖腿,龙七说:“你要那个长相,铁定比现在红。” “唱得是挺好,”班卫说,“但我比他帅多了。” 她嗤笑。 “这能比得过肯肯?”班卫又说。 “你别拉战友,我一句都没扯他。” 但班卫打趣归打趣,一点儿都不恃才傲物,人家唱得好他是认的,原本是来看姑娘的,这会儿愿意为了这乐队多坐一会儿,他又点了酒,继续叨逼他追邬嘉葵那事儿,龙七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了,这时候,那主唱兴致正高,举着的半瓶酒突然往场内一洒,她原本还跟班卫打嘴皮子,眼角边突然一凉,被泼到了。 班卫翘着脚大笑,她摘帽子,拿纸巾擦。 顺着笑声,台上那主唱男生看过来,正唱完一曲,气喘吁吁的,拿着队员递过来的水喝,又用毛巾擦了擦满是汗的脸,看这儿两三秒后,他别头到调音师那儿说话。 原本切好的一首摇滚曲前奏暂停,四五秒准备后,切入一首美式乡村乐。 吧内灯光流转,曲调怀旧,风格变化那么大,像特意点给某人听的,她把棒球帽戴上,班卫的酒来了,他正讲到第四次邀邬嘉葵看自己演唱会被拒的事,右手手肘搭着椅背,左手在空中习惯性地比划来比划去。 那主唱站在白光下,嘴抵着立式麦克风,踩着点进入节奏。 …… Every time we have to say goodbye (每当我们不得不再见之时) I'm ting down until we say hello (我就已经为下一次重逢开始了倒计时) Every touch is like the stro drug (每一次爱抚都像是最猛烈的一剂强药) I don't know how much longer I go (不知道我们这份爱情我还可以延续多久) …… 怪好听的。 她在被班卫言语轰炸的同时,像台上看一眼,而那一眼,偏偏对上主唱灼灼盯着她的视线。 …… I never had something that I 't walk away from (从未有这样一份情愫让我难以放手) But, girl, my self-trol's so paralyzed (我的自制力已为你溃败 情难自控) When it es 分卷阅读304 br /> to you, no, I ain't got no patience (每当我慢慢靠近 我已经迫不及待) There's something 'bout yirl I just 't fight (关于你的一切都让我如此难以抗拒) …… 本来以为是恰巧。 但这主唱一直不收视线,歌词里的情感强烈,唱得也强烈,一直盯着这儿,浓厚而狂热,像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或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缠绵的旧情人,奇了怪,久而久之,班卫也随她的视线看过去。 立刻就笑:“你认识他?” “不认识。” “他盯着你呢。” “他盯着你,不是我。” 班卫抖着下巴,跟着节奏听歌,不过五秒又忍不住说:“眼神这么强烈,这是认出你,要泡你。” “少扯。” 班卫靠着椅背坐一会儿后,从兜里掏手机。 “你干嘛?” “发给肯肯,让他知道你在国内这行情多好。” “你神经病啊。”拿着菜单往班卫身上拍一下,班卫嬉皮笑脸躲闪,与此同时,曲子进入高潮部分,这男生唱得弯腰。 You're like that cigarette (你正是香烟的瘾) That shot of 100 proof (或一杯五十度的烈酒) No matter how much I get (无论我得到了多少) I'm always craving (都还是渴望更多) That feeling when we kiss (彼此亲吻的那种奇妙感觉) The way your body moves (互相缠绵缱绻的那副模样) No matter how much I get (无论我已经得到了多少) I'm always craving you (都还是渴望着你) Craving you (渴望着你) …… 唱得那么动情,又是那么怀旧的曲风,让人忍不住就回想起一些青涩的成长经历,但这些经历被靳译肯占据得满满当当,满脑子都是他的眼睛和他笑起来的嘴角,还有他喝酒的喉结和夹烟的手指,他吊儿郎当抬着二郎腿盯着她时的眼眉,他批改得一片通红的物理试卷,以及他每一次从后进入她身体时,压在她耳边的低语情话。 完了,才两个月,已经从精神上想那混蛋,发展为生理上想那混蛋,心口燥燥的。 这会儿,主唱松开麦克风下台,朝这个方向来。 班卫吹一声哨,龙七烦他,白他一眼。 “冲你来的。”他打包票。 而就在班卫这句话落的同时,那男主唱已经非常不给面儿地越过他们这一桌,出着汗的手臂与龙七的肩膀轻轻相碰,摩擦,他俯身到后头一 分卷阅读305 桌,直接亲上那一桌其中一个女孩儿。 这瞬间,音乐还没停,吧内气氛极其高昂,那一桌的女生也笑着叫着鼓掌,其中一姑娘嗓音高亮:“直接嫁吧!葛因泞!” …… 葛因泞。 名字耳熟,龙七凑热闹回头看,一轮热吻刚结束,那主唱直起身,宠爱地抚女生耳后的长发,纵使现场再火热,那女生眼里也只是淡淡欣悦,微直起身,在他耳根边从容地说话,旁边一嗓门大的女生继续打趣:“哎哟这私底下约什么呢!” 看周围人的反应也都熟悉两人的关系,那看来就是热恋中的情侣,龙七往班卫那儿撇头:“你刚才让我很尴尬。” 班卫斜斜坐着,态度一点儿不变:“那首歌十句里至少有八句是唱给你听的,我看得出来,你别不信。” 话落,嗓门高亮的女生又蹦来一句:“这不龙七吗?” 突然被cue,她不凑热闹了,转回身子,那女生紧接着看见她身边的人,尖叫就跟杀猪一样:“班卫!!” 周围桌的人陆陆续续看过来,骚动有点大,她看时间不早,跟班卫商量准备走,起身时,大部分人都认出她和班卫了,气氛重新热闹起来,班卫到后面干脆摘帽子,场内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向他举酒杯,他举着棒球帽喊一句:“大家继续玩!这场我请!” 欢呼雀跃的鼓掌叫好声与手机闪光灯下,她环着臂,在班卫的护送下走出清吧。 “刚才那姑娘叫葛因泞是吧?”前脚刚出,他就问。 “看上人家了?这可是有男朋友的。” “不是,”俩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班卫手插兜,“你不知道?她是邵国桉的外甥女。” 步子稍微缓了一下。 邵国桉,邵导,臧习浦曾经引荐她见的人,京圈内说话的主儿,奚静的后台。 “嘉葵最近不是在拍邵导那片子吗,这姑娘在里头也有角儿,戏份不多,我上回探班见过她,实打实的关系户。” 到停车场了,一声解锁,龙七开主驾驶车门:“那你专门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让你知道一下,圈里的人际关系说到底就那样,也不是说要维护,就是别有矛盾。” “那没后台的人,我就能闹矛盾了?” “哎,这不怕你性格太冲吗。” 关门,发车,龙七回:“知道了,谢谢你,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说不定我还挺喜欢她。” 班卫耸肩。 到家了。 送班卫花了她一个小时,这会儿十二点整,想着也够晚的了,她用钥匙开门,门刚开一个缝儿,悟空已经摇着尾巴在缝儿里头探头,可爱死了,而客厅的灯开着,亮堂堂的,她将悟空抱起,关完门,转头就看见在餐桌边上坐着的卢子牧。 …… 她的手被皮带圈着,反绑在椅背上。 “……”当下心内就爆一声粗口,嘴上问,“你们玩这么浮夸?” 而卢子牧本来半睡半醒,听见动静转头,马上气若游丝出声:“哎七七,你回来了,赶紧,你赶紧给我喂几口。” 桌上有一桌烧好的饭菜,一筷没动,都凉了,七戒正窝在卢子牧的棉拖鞋旁,龙七有点警觉,蹲身把七戒也抱起来,两手各抱一个:“家里进贼了?” “不是,”卢子牧马上摇头,“先别说,你快给我喂几口,我没劲儿说话。” 桌沿边上放着卢子牧的手机。 “我妈呢?” “她在房间里。” “那我先给你松绑呗。” “别,她还在气头上,晚点儿更炸,你喂我就成。” “我妈绑的你?” “嗯,对。” “她气什么?”把一猫一狗放回地板,往桌上拿筷子,她问。 卢子牧叹口气:“出版社女主编约我吃饭聊书,我跟人多聊了几句。” “就这啊?” 卢子牧撇嘴点头,龙七又问:“我妈控制欲这么强的?” 再次撇嘴,把头点得很重,怨气真的很重,而一勺子汤刚要喂到嘴边,卧室的门咔一声巨响,吓了她一大跳,手抖,汤漏到卢子牧脖子里,龙梓仪的脑袋探出来:“龙七!敢!” 七戒都炸毛了,喵呜一声叫,窜上沙发,龙梓仪紧接着说:“进来!给你收拾开学的行李呢,少搭理她,让她饿着!” 门砰一声关。 但龙七没听。 分卷阅读306 她动作快,迅速把汤倒饭里,卢子牧也配合着赶紧张嘴,喂两口后,龙梓仪的火山嗓又爆发:“龙七!!!!还想不想去上学了!” 放碗,她拍卢子牧两下肩膀后,朝卧室赶。 第一百一十三章 虚欢 投诉 而后的一个星期,龙梓仪和卢子牧吵得天翻地覆。 主要是龙梓仪在发力。 精神足得很,还自导自演了一出搬家戏份,把龙七,悟空,七戒的行李也打包带走,跑到酒店住了几宿,直到卢子牧收到龙七的定位信息,半夜三更自带键盘来敲门赔罪,抛出“删除通讯录所有无工作关联的女性联系人”这一大招,龙梓仪整个儿火才算发泄完,乐意打道回府。 把龙七折腾死了。 开始庆幸从小没跟着这女人长大,就这一言不合闹搬家的脾气,她宁愿在龙信义家不足80平的三居室里紧巴巴又安稳地过着,也不要一天换一次酒店标房。 而司柏林那套房子她最近没回去。 狗仔早挖出了那个地址,每天都有人在小区门口蹲守,她的八卦从前滋养着北番学子,现在又成了全国人民津津乐道的谈资,可没意思,但想想也无可厚非,从前靳译肯还在国内的时候,他那堆牛鬼蛇神的朋友里,她也就对司柏林和雾子之间的八卦特别感兴趣,他俩之间的分分合合要有狗仔追,她绝壁订阅那家狗仔工作室的公众号天天跟,她觉得雾子太漂亮了,但司柏林偏偏不放心上,不仅如此,司柏林还觉得龙七是他的审美盲点。 …… 算了,他姐姐是焉文菁,原谅他。 而在她觉得可没意思的这段时期内,又有两张照片成为无聊媒体与网名的新话题,惹了一波轰轰烈烈的热度。 一张是她被班卫叫着参加乐队成员的生日趴时,在派对中途与一名女摄影师拍的照,胶片感,靠墙,被香槟酒沫子泼得微湿的头发,玩笑似的夹在耳廓上的烟,丝绒裙的吊带滑了肩,耳环掉了一只,斜着脑袋,额头抵着墙面,颈部绯红,酒兴正高。 另一张,则是靳译肯的。 为数不多被媒体挖到的清晰正面照,以维多利亚式的大学建筑楼为背景,阳光,绿地,梧桐树,他单插着裤兜,站在三四名不同肤色的校友中间,他穿的那件立领衬衫是龙七高中逛街时顺手给他买的,遮得住他一身的狂,遮不住脖颈与手腕部的文身,额边头发被风吹得有点翘,他正勾着嘴,整个人看着又干净又邪气。 她那张照片,女摄影师拍下后发在了个人账号上,当天就被网友认出来。 而靳译肯那张,是小组交流时拍的团体照,被当时小组中同样来自中国的一个女孩发在个人Facebook账号上,一天后就被媒体发到了国内网络上。 单看没什么,放在一起就成了话题。 首先被各式营销号转了一波,标题为:感受一下龙七前男友的正面颜值…… 然后在微博热搜上爆了一次,落海事件后一堆人忙着追所谓真相的同时,仍不忘操一颗亲妈心关心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龙邬靳三角恋,于是媒体瞎编乱造的功夫就非常应时应需地出来了,把龙七那张沉迷“酒色”照给拎出来,与靳译肯的生活状态一对比,敲章盖板说两人已经分干净了,说她落海事件后精神状态不佳,活动减少不说,还放飞了自我,而男方由于家规甚严,家族早已看不惯龙七的作风,借着这次落海事件彻底将龙七打入黑名单,证据是之前拍到龙七与连芍姿见面喝茶的照片,以及“喝茶”后,乖乖待在英国念书,两个月下来与龙七没有丝毫互动的靳译肯的表现,甚至“据知情人透露,龙七对靳译肯一直抱有复合之心,但龙七又收不住爱玩的心,私人生活过于混乱,屡听不改,小情侣就此分道扬镳。” 编得有板有眼的。 两人的路人CP粉倒是又涨了一波,嚷嚷着为了颜值正义复合,说两人之间还是有爱的,因为照片中靳译肯的右手戴着情侣戒。 龙七才发现。 开学的那一天晚上和他通视频,他没课,起得晚,在沙发上看球赛吃早午餐,手机被放在茶几上,端牛奶的时候就看见他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真是之前出国前送她的那一款,但她那枚之前找出来后又不知落哪儿去了,所以没敢提,就问:“你知道你的照片漏出去了吗?” “刚知道,”他的眼睛盯着电视,全神贯注,端到嘴边的牛奶也暂时不喝,“那女孩找我道歉了,没事,我改天找空撤了。” “哦,她那边还有库存吗?我还想看。” 进球了。 靳译肯喝了牛奶,完后笑:“你看什么?” “看你。” 画面一阵抖,他把手机拿了起来,看上去像在翻通讯录,就看到近 分卷阅读307 距离的他的脸,刚起床,没醒透,他的声音听上去要比正常的沙哑一点:“我把她微信发你。” “你别发我,有点奇怪,你直接问她呗。” “我直接问她不奇怪吗?” 靳译肯这么一回,就觉得好像也是,回:“那她会不会误会我是为了侧面监视你在伦敦的日常。” “你难道不是。” 他说,说得笃笃定定,还往她撂一眼。 于是整个儿小九九都在他眼里彻底穿了。 指头在枕面上轻轻地划,听靳译肯接着说:“这女孩这学期跟我都是同一个小组,她男朋友跟我同个球队,十个活动八个都是跟我一起,他俩组合起来就是带监视功能的实时GPRS,而且那女孩是你半个粉,你要加她,她乐不思蜀,对你绝对毫无保留,我在英国吃什么东西,交什么朋友,跟长什么样的女孩说过什么话,对过几次眼,她事无巨细都能汇报给你,你真不想加?” …… “你求求我。”她回。 “我求你快监视我。” 悟空在床脚边哼唧着要上床,她笑:“那你发过来。” 叮一声响,靳译肯把那女孩的微信名片发了过来,而后,问:“你今天开学?” “嗯。” “去了?” “没有,本来要去,但我妈不是和卢子牧吵翻了吗,我才从酒店搬回来,来不及整东西,对了,这学期我决定住宿,我妈这儿到底还是不方便。” “哦,”他揉了揉脸,“我也看你那张照片了。” “哪张?” 刚问出口,自个儿意识过来,调侃:“哦,酒池肉林那张。” 她在枕上撑着下巴:“怎么,也想跟着一起说教我?拍我的是个女摄影师,人在业界可有名了,被人说成沉迷酒色,那姐姐比我还气。” “我不想说教你。” “那你想干嘛?” “想把你接过来,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三天三夜。” 话落,抬眼,看视频里的靳译肯,耳根不自觉地发烫,他这会儿也没看球赛,就在看她,继续说两字:“想你。” 也想他,想冲着这句话直接飞到伦敦去。 但是忍住了,没崩,回两字:“流氓。” …… 而后的那天晚上,和靳译肯聊到很晚。 他没课,反正一直开着视频,直到她睡着了都没有关,悟空始终爬不上床,七戒一窜就窜上来了,窝到她枕边睡觉,直到晨早靳译肯都没关视频,结果还是他把她喊醒的,他那边已经深夜了,在打游戏,她一睁眼被阳光一晒就察觉不对,猛地窜起来,看时间上午九点整,再大喊一声龙梓仪,压根儿没人回她,上班去了!她迅速穿衣服,靳译肯仍悠哉打着游戏,她问:“你就看我睡觉看了一晚上?” “你最好充着电。”他回。 手机只剩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当下就燥得尖叫一声,七戒窜下床,而后她就挂了视讯电话,算龙梓仪有良心,电话在十分钟后打了过来,一问她起了没,二问她还敢不敢不设闹钟,三问她洗漱好没有,五分钟后下楼等车,她回家拿文件,正好能顺路送龙七去学校。 她觉得龙梓仪压根儿就是忘拿文件,又怕回家被怼,才装模作样事先打电话的。 二十分钟后,学校宿舍楼到了。 腰酸背疼,坐在行李箱上揉腰,龙梓仪送完她要去另一家公司开会,随身带着男助,助理帮她搬另一个小行李箱,周边有三两学生经过,都往她看,轻声地讨论,等东西搬完,她无精打采地起身,正要拖箱子进楼,龙梓仪问一句:“下周六没活动吧?” “?” “周五回家吃饭,周六我给你预约了医院,差不多是时候去……” “到时再说吧。”她打断。 龙梓仪在车旁抱着臂,没往下说,但她想说什么龙七都知道,拉着行李返身走,挥了挥手。 …… 宿舍这会儿没人。 都去上课了,走廊也空空的,她用钥匙开门,行李箱往里推,大一时候学校强制住宿,她在这儿一直有床位,但忙于拍戏从来没住过,跟另外三名室友也一面没见过,宿舍环境挺好,宽阔,床也不是老式铁床,是白色木制的,地上铺了挺多暖色系的地毯,宿舍中央放了一张公用的原木长桌,摆着一些绿植与茶杯,茶杯放得很整齐,每一个杯身上都贴着名字。 她把行李箱挪到一个空的床位前,那床位上放着这学期发的新教材,循着课表找出正在上的一节课,电影理论基础,再 分卷阅读308 看时间,叹一口气,将行李箱踢到角落,拿教材出宿舍。 这节课她没上过,花了一刻钟找教室。 进门时已经上一半了,一间多媒体教室,幕布上播着电影素材PPT,讲师是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往她看一眼,没说什么,朝座位指了指手,但是底下不安静,马上就有细微的话语交叠声,随着她往过道走,周边的动静就越大,远远近近的视线都往这盯,她正找座位,教室坐了三十多人,空位有是有,要么得越过一长排的膝盖,要么就极其靠角落,她觉得怎么着也得找个偏中央一点儿的,而后看中第五个台阶过道边上的一个空位。 但刚踏上第三个台阶,空位就被“占座”,旁边一个低头记着笔记的女生把一本棕红牛皮笔记本慢慢挪到右手边的空桌上,不动声色,不着痕迹,像暗示有人,龙七接着上第四处台阶,没再往那儿看,去了第七排靠角落的位置。 刚落座,夹在书内的手机响,前后左右的同学往她看,她往椅背靠,左手转着笔,右手拿着手机到桌底下,看到彭子女朋友发来的消息。 彭子是靳译肯的固定球伴和酒友,彭子他女朋友是个特有意思的白富美,一米七的高挑个儿,叫舒萌,她俩各个社交账号都互关,交情缘于靳译肯和彭子约酒局时第一次被带着碰面,龙七恰巧背了个她预定三个月都没买着的包,人打探时,她一句别买了我有两个送你一个,姑娘服得五体投地,审美达到一致,革命友谊火速建成,也就导致后期靳译肯见彭子时只带龙七,舒萌见不得白艾庭,据说更早之前两人就有一些过节,具体没提,于是这方面又有了一个共点,两人很聊得开。 舒萌这次发消息约她晚上一起吃饭,好久没见,要聚聚。 她打字,回“好”。 舒萌发来时间地点,是离她学校不远的一家高人气火锅店,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后,她切页面到龙梓仪家的实时监控,监控是最近才装的,为了能让她在学校的时候也看见悟空和七戒,这会儿讲师在台上讲课,她在底下看俩小家伙,七戒在立式空调口趴着,悟空在阳台边上晒太阳。 特别可爱。 抬头时,视线瞥到第五排,那个原本被她看中的座位仍空着,牛皮笔记本还摆在那儿。 没怎么在意。 只是后来临近下课时又看了一眼,笔记本已经被旁座的女生收起来,座位依旧空着,龙七的笔在手上转,撑着额头看那女生的背影,两三秒后,浅淡地收回来。 铃响。 下课。 走的人都三五成群,都是相互熟识了一年的同学,交友结构稳固,边走边聊着午饭吃什么,也有一些仍往她这儿注意的,到底还是没来打扰,龙七在原位坐着,膝盖抵着桌沿,忙着回吴尔发来的消息,吴尔仍在等她,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无声地打着字,等结束时教室已经空了。 收书走人。 回到宿舍,门半虚掩,里侧独立卫生间有水洗声,好像回来了一人,但也就一人,宿舍内仍旧空落落的,她到床位边上整理行李,把之前顺手准备的三件小礼盒拿出来,放原木桌上,回身继续整理衣服,但是步子走了没两步,停顿,重新回头往桌上看,三件小礼盒的左手边,放着刚回来的室友随身的笔记本电脑与书册,书册的最顶上,有一本棕红色的牛皮笔记本。 …… 当时面上没表情。 慢慢地往卫生间走,里头亮着灯,水声淋漓,隐约见一个人影,等她到门口时,里头的人好像也察觉,说一句:“依珊,帮我递一下浴巾。” 门口的一排挂钩上挂着三条不同花色的浴巾,浴巾一角绣着不同的名字,一条叫“那林”,一条叫“伍依珊”,还有一条…… 葛因泞。 龙七的肩膀抵着墙,因为无动作,里头的人再问一句:“那林?” 好了,知道了。 她拿那条葛因泞的浴巾。 与此同时,里头的人开门,暖光与水汽漫出来,葛因泞倾出半个肩膀的同时,龙七抬眼,湿的锁骨,白的肌,冷的眉,无声对上的视线,相互没说话,没打招呼,葛因泞的下巴微微抬,龙七抱着臂,抬着手,慢条斯理递浴巾。 四五秒后,葛因泞接过。 关门,人影在里头有一些动作,龙七没等,留一句:“我带了些礼物放在桌上,不知道合不合心意,谢谢你们帮我领书,这学期我开始住宿,打扰咯。” 然后就走,身后的门开,葛因泞接一句:“书是伍依珊领的。” 水汽跟着漫出来,一股樱花沐浴露的香味,人裹了浴巾,头发半挽,漏的几根黏在后颈,越过她,走到床位边拿衣服:“你要送礼就送她,我无功不受禄。” …… 分卷阅读309 龙七这小暴脾气。 心内倒吸一口气,指骨节蓄着劲儿,蓄了足足三四秒,最后念着老坪那张老父亲一样的脸和班卫早一周前给她的“殷切忠告”,终究把这股劲儿收回,回:“哦。” 而后问:“你朋友没来上课?” 葛因泞侧头,龙七的下巴往笔记本淡淡一指:“这不是占着座吗?” “哦,”她收回视线,往身上套长裙,抽开浴巾,“就是不喜欢旁边坐人,你别介意,她们都知道我这习惯。” 尾音收得特别快,一副摆在脸上谢绝交流的样子,偏偏龙七记得当时她的左手边坐满了人,心内一声笑,宿舍门突然开,打断一触即发的冰冻氛围,那女生还没进宿舍,一嗓子就亮出来了,跟一周前在清吧听到的一模一样:“哎?这不龙七吗!” 葛因泞到桌边,把桌上三个礼盒往门口一推:“依珊,她送你的。” 三个礼盒往桌面一滑,相互碰撞,次序都打乱,其中一个悬到桌沿边上,伍依珊手快,按住,齐肩短发,原宿打扮,一看就性格挺爽朗那种女孩,嘴和眼睛都大,笑起来牙齿特别白:“三个全我的?” “全你的。” 龙七还没说,葛因泞把话回了,把洗完的内衣晾架子上。 到此为止,龙七的火都没有冒出来。 手心在桌面上撑着,转了身,从上至下地看葛因泞一眼,而后被形成强烈反差的伍依珊热情拉住手:“谢谢你啊,你这学期搬来住了?” …… 下午的课恍恍惚惚地过了。 伍依珊是真的热情,拉着她尬聊了大半天,回过神人葛因泞已经走了,下午的课她没来,伍依珊说她见男朋友去了。 关于葛因泞的话题,龙七没表现出很想听的样子,所以姑娘后来也没多说,听课的听课,玩手机的玩手机。 六点多,到了跟舒萌约的时间,出教学楼的时候就远远看见人开着她那辆保时捷来了,专门来接的,特别惹眼,龙七插着衣兜在过道上候着,周边放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往这儿看,她把帽衫的帽子往头上撂,等车到跟前,在车窗边上俯身,舒萌把副驾驶窗降下:“上车啊宝宝。” “怎么进来的?学校里不能进学生的车。” “我说我教务处的。” 可嘚瑟死她了。 上了副驾驶,拉安全带,舒萌的车里放着一首小语种歌,一脚油门就往校外开:“这你都嫌,那靳译肯送你上课不更惹眼?” “他回国那会儿我没上过课,你怎么想着吃火锅了?” “我都减肥半个月了,今天特别想吃。” “彭子呢?” “廖寺彭在他爸公司实习,加班,得晚点儿来,他妈妈老拿靳译肯鞭策他,他正一头烂呢,你说你家那位怎么能把玩儿和做正经事平衡得这么好?” 开到十字路口,一辆车闯红灯横穿马路,舒萌因此踩了一脚急刹,路怒症犯:“开车不要命啊!” 龙七最近听不得高分贝噪音,扯话题:“我最近认识一朋友,跟你应该有聊头,她某些方面跟你特别像。” “哦,”舒萌顺完气,“改天介绍我认识呗,叫什么,指不定我见过?” “方璇。” “好像听过她名字。” “这圈儿不大。” 调转方向拐进一条小道,舒萌接着说:“司柏林也来,他校区在附近。” 说到司柏林龙七就来精神,坐起身一点:“你叫雾子了吗?” “对啊,”舒萌立刻回,“我也想问你呢,他俩现在什么情况啊,雾子跟蒸发了一样,我之前还听廖寺彭说,司柏林在弄雾子。” “什么意思?” “就是,弄啊,不念旧情那种弄,说是雾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雾子自己也认。” “能是什么事。”雾子那么爱司柏林。 “也是前段时间的事了,你那时候自己不也泥菩萨过河吗,我就没烦你,免得你触景生情,事情已经翻篇儿了,而且,”舒萌的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他现在有新女朋友了。” 龙七侧头。 “那他这次带吗?” “不带。” “不是一个校区的?” 舒萌笑:“他现在把那女孩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说怕你惦记上。” “怕我惦记上?!” “消消气宝宝。”舒萌一边这么说,一边继续笑,明摆站司柏林那边,紧接着又说,“我给你讲个笑话, 分卷阅读310 前段时间你们不是在海岛吗?” 对那个时间点有些敏感,她的情绪平下来,往椅背一靠,膝盖一抬,听戏的模样:“嗯。” “就靳译肯弄姓虞的那晚上,不事先在圈子里放风声了吗,司柏林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他知道虞朋在哪儿,没说,叫着彭子直接打飞的去你们那儿了,海岛不是我们常玩的地儿,他俩怕你们吃亏。” “?”,龙七看向她,“那晚没见他们。” “我告诉你,他俩当晚下机之后,在路上看见一家当地什么特色面馆,就特么去排了个队,等吃完面一看,事情已经结束了。”说到这里的舒萌已经忍不住笑到狂拍方向盘,“哎笑死我了,他俩后来嫌丢脸没跟靳译肯说,我还以为彭子背着我去海岛干嘛,后来他把司柏林搬出来我就信了。” 想笑,但龙七还没发表听后感,车子突然又一个小急刹,到火锅店外停车场了,舒萌刚刚顾着说话开得慢,后面一辆车估摸着等不耐烦,一个超车就踩油挺进入口,弄得舒萌措手不及,车子引擎声低沉,是辆超跑,龙七瞅着那车牌号眼熟,舒萌眼尖,使劲摁一记车喇叭,直接喊名儿:“司柏林!是不是男人你!” 路怒症又犯了。 司柏林还就偏偏开她前头了,而且随着舒萌狂鸣笛,他那儿的车窗降下,将一只手臂懒洋洋地搭到窗沿,掸了掸烟灰。 舒萌当即气到尖叫,转头就喊着问:“靳译肯什么时候回来啊!没人治他了还!” “靳译肯要在,你更巴着他赶紧滚伦敦。”龙七回。 舒萌从小跟彭子他们一起长大,以前逗她的主力军就是靳译肯和司柏林,现在好不容易走了靳译肯这个混世皮囊,还剩个司柏林大魔王。 “消消气宝宝。”龙七安慰。 …… 后来等舒萌找完车位停好车,怨气满满进火锅店的时候,司柏林已经在包厢点上菜了,而且彭子居然也到了,俩哥们已经聊上了,酒叫上了,代驾也预约了,一副不醉不休的鬼德行,司柏林这人跟靳译肯一样,有越长越帅的趋势,以前靳译肯带着龙七跟他吃火锅的时候,他吃过一次龙七调的酱料的亏,这次不用说,所有的酱料都他亲自调,他一根筷子都不让龙七碰。 这人在吃上有强迫症。 而彭子这平时酷爱穿得潮爆玩哈雷的人,今天乖乖穿着西装与西装裤,插着裤兜笑嘻嘻问:“我兄弟这回真得大半年不回来?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这一句“身体怎么样”问候地别有深意,司柏林叼着根筷子,笑,笑过后一本正经看向廖寺彭,帮龙七回:“他能照顾好自己。” 然后廖寺彭又爆笑。 这他妈两个低级恶趣味的男人,龙七往他们俩身上一人赐一颗香菇:“海岛的面好吃吗?” 彭子笑意一收,司柏林拿筷的手一顿,反应比彭子快:“咱俩商量件事儿龙七。” 然后这俩终于乖了,一顿饭始终好声好气,龙七没怎么吃火锅,她用筷子将菜夹进碗里,又转用另一双筷子吃,舒萌看到,调侃她洁癖严重,她笑了笑,没说话。 后来又来了些人,彭子特别坏,还打电话骚扰在英国时差下睡觉的靳译肯,给他发数张聚会图,靳译肯没怎么搭理他们,电话接了半分钟就挂了,后面怎么打都不接了,直到彭子拍了正跟舒萌聊天的龙七,电话才回过来,给面儿跟彭子聊几句后,使唤彭子把手机递龙七,她接,靳译肯昨天熬夜打游戏,这会儿声音还倦着,问:“你宿舍有没有门禁?” …… 她想起来了。 十点的门禁。 现在九点三刻分。 立刻起身,司柏林正啃着个苹果,看她那样,拿过手机听,边听,视线边往彭子那儿扫一眼:“舒萌没法送你老婆,彭子断片了。” 而后说:“我送她回去,放心。” 司柏林没喝酒。 “彭子不是要跟你刚酒吗,怎么结果你一滴不沾。”在车上,龙七往副驾驶坐着,自个儿喝得有点多,犯晕,司柏林刚好上车,把从便利店买的解酒牛奶放她手边上,启车转方向盘,“送完你要接女朋友,她十点结束活动。” 要不是喝了那么多酒,她还真的很有精力去撬关于他那新女朋友的消息,但偏偏晕得话都懒得回,神经也不敏感,只顾把额头抵着车窗:“到了叫我一声……” …… 十五分钟后,学校到了。 门卫刚好不在,司柏林一路开进校区,把她送到了宿舍楼附近,她下车后首先吐了一轮,夜风凉,吹得脑袋疼,但还记得让司柏林走,不用管她,别让女朋友等,司柏林走后,她的脑袋才稍微清醒过来,校园道上亮着橘 分卷阅读311 黄色的灯,夜风徐徐吹,吹着她的头发和T恤的袖口,这才想起外穿的帽衫落司柏林车上了,有点儿冷,抚手臂,拿手机,屏幕光照着脸颊,慢慢地打字,给靳译肯发去四字:我好想你。 只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在发出消息后,终于结束一天的强撑,自动关机,黑屏。 最怕狂欢过后的独处。 最怕陪伴过后的寂寞。 捋头发,继续走,朝宿舍楼大门去,但上了阶梯才发现生活还可以更加操蛋一点,十点零一分,眼前的铁门已经锁上了,宿管阿姨不在。 叹一口气。 敲了一分钟的门,在风口站了四五分钟,始终没人开门,没辙,她下阶梯,准备去学校附近的酒店过一夜,缓慢走着的时候,身后一声男生的叫唤:“你想进去?” 闻声,回头,头发随着夜风扬。 把头发捋到耳后,才看清五六米之外站在橘黄路灯下的男生,他穿一身夜跑运动衫,胸口起伏,正缓着呼吸,摘下耳机挂在脖上,一半阴影一半光,抹一把下巴处的汗,像老友一般叫她名字:“龙七。” 她仍在灯下站着,望着略微有点眼熟的这个人,没回话。 他的脑袋往宿舍楼一偏:“后门开着。” …… 但是女生宿舍楼并没有后门。 没搭理,继续走,男生好像知道她想什么,笑一声,声音提高一些:“我管那儿叫后门,靠南的墙,从西数起第三个窗户,上回来台风时碎了还没修,你从那儿能进去,比风餐露宿好。” 脚步停顿。 回头,男生朝那处方向再次偏了偏脑袋:“我跟你同班。” …… “你讲左右,别讲东西,”她终于出声,“我现在分不清西是哪边。” 男生笑。 五分钟后,带着她找到那个地方,果然有那么一扇窗,用黑布罩着,窗沿边上有碎玻璃渣,他把布扯开,清理掉边上的玻璃渣,向她伸手:“我借你力,你踩着我膝盖上去,别跳,里面放了把椅子,你踩着椅子下去。” 说完,加一句解释:“椅子是我女朋友放的,她每次错过门禁,就从这儿进。” 龙七的手搭到墙上。 就不搭他的手,踩着膝盖站上窗沿,随后看到房间里头的椅子,她握着窗框往下踩,男生扶了一把她的手肘,她头也不回:“不用。” 他放手。 就这么进入了房间,肩头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跃起,终于不受夜风吹了,情绪稍微好一点,说一声谢谢。 说完就要走,男生叫她:“龙七。” 放缓步子,再回头,走廊上有光,她背光而站,他看着,平静问:“你真没认出我?” …… 眼睛斜了斜,抱起臂,还真认真扫了一下他的脸,看着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眉,他的发型,他的眼睛里某种灼热的情感,三秒后:“哦。” …… “你是一周前唱歌的那乐队主唱?”对陌生人的警觉,因为有过一面之缘而稍微松懈,“原来你也念这学校的?” 男生没回,低头,从兜里拿手机,开屏幕光,他的脸一下子被照亮,随之抬眼:“那现在呢?” 这男生的五官轮廓一下子清晰。 有别于灯光流转的清吧,有别于橘黄色路灯之下,有别于昏暗光线,随着他如此刻意的人工提醒,终于带着一些久远的泛黄记忆劈头盖脸地朝她冲过来,垂着的手指尖细微抖了那么一下,一颗心上下一悬,但很快平静,面上没表露,眼神也没变,只有嗓子略微干痒,脱口而出两字:“……你啊。” …… 傅宇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宇敖 投诉 初中时候龙七鲜少有印象的男生就两个,一个是对她死缠烂打的同桌方杨,虽然高中不同校,虽然压根就没怎么搭理,但这人就像间歇性牛皮糖综合症,就算她跟靳译肯开始勾搭那会儿,依然不折不挠地远程短信骚扰她,总是在她差不多把人忘干净的时候又冒出来蹦跶几下,烦得不行;而还有一个,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连消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手机号都来不及存,社交账号都没互关,脸和名字都快忘得彻底,但偏偏总有些一碰就绽的回忆时刻待机中,激活只需一秒,醍醐灌顶与久别重逢倍尴尬的切换,也只需一秒。 龙七的那种心理变化没有在脸上表现,清醒三四秒后,酒精的余劲儿还在,微眯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点,傅宇敖插着兜:“你这几年交了多少新朋友?忘记一个旧同学,居然可以这么快。” …… 分卷阅读312 r /> “哦……”终于回,“上高中后,初中同学办过几次聚会,没见过你来。” “我被通知得比较晚,来不及过去,但我后来打听了,你也没来。” 没回话,夜风吹得咝咝响,转话题:“那你女朋友是不是叫葛因泞?” “你们认识了?” “我跟她同宿舍。” 傅宇敖笑:“这么巧的。” “是挺巧的。” 走廊的声控灯因长期无声响而暗下,房间内又一片黑,她正转头的间隙,傅宇敖打开手机照明,照亮她身后的路:“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早课。” “好,”她不客气,“再见。” 才走一步时,傅宇敖又说:“可别再逃这个学期的课了,你明天一定要去上课,我们课上再聊,我挺想知道你这几年的近况。” …… 但是傅宇敖这句话,以及他这个人,只在她当时充斥酒精的脑海留下了十分钟的印象。 后来的记忆就差不多被天旋地转的困意覆盖了,回宿舍的时候差点打翻门口的雨伞架,没弄醒什么人,然后很棒,一觉睡到隔日下午,又成了恶意缺课的一天。 手机没电,闹钟就没响,加上宿醉,真没什么说的了,醒来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再也不跟舒萌吃火锅,第二想法是给手机充电,第三想法是洗澡,头发上都是残留的火锅味儿,闻得整个人不舒爽。 宿舍人都走了,进洗手间,里头洗漱用品都分三份整齐摆着,她在等水热的时候刷牙,刷牙的时候看着盥洗台上的瓶瓶罐罐,小到粉刺针,卸妆棉,大到脸盆,瘦脸仪,所有东西几乎都贴着个人名字的标签,贴不了的就绑不同颜色的皮筋以分辨,昨天吃火锅时还问舒萌这算不算宿舍文化,舒萌说她们宿舍肯定有个洁癖。 然后看见龙七吃火锅那样,说:“那洁癖怕是你了。” 水热了,帘子后升腾起水汽,她吐掉漱口水,松开绑发的皮筋。 …… 洗完澡换完衣服,手机的电已充满二十,可以开机,而此刻下午的表演课也已经上了快二十分钟,找半天找不到充电宝,硬是把她憋到练习室才开机,练习室很大,有墙镜,空间开阔,她折着身进门时发现老师并不在,整个练习室都是“散养”的学生,也或许是前二十分钟就给了表演剧本,这会儿都五六人一个小组排练着。 关门的时候发出声响,三三两两的学生看过来,讨论声轻了一点,几个围坐在一起的交头接耳,她的长发松松扎在脑后,脸庞素净,一眼瞥见练习室西南角的葛因泞与伍依珊,这会儿手机完成开机程序,“叮”一声响,电量不足20%的提示跳了出来,她低头朝包里拿充电线,往四周的墙面找插座。 “龙七。” 正找得全神贯注呢,有人叫,回头的时候人已经到跟前,搞得她吓一小跳,傅宇敖却因为她这种反应笑起来,而后说:“我有充电宝,你要不要?” 靠。 心内这么来一声儿。 然后脑子里头哗啦哗啦地就来记忆了,想起昨儿个晚上碰见他这回事了,还真不是做梦,还真是个大活人,初中那会儿跟他有关的记忆也全体激活,跟昨天反应一样,手指尖僵了那么一秒,但脑子还在运转,透过他手臂与T恤的缝隙看到西南角的葛因泞,葛因泞正往这边看过来,龙七的视线又转移回傅宇敖这儿:“我得问一声,你女朋友知道我跟你是初中同学吗?” “你可真能睡,”傅宇敖偏偏不答,跟着她一起蹲下身来,“晚饭有着落没?一起吃?反正你们都熟。” “不,”马上回,“我跟你女朋友还不熟。” 转头继续找插座,不到两秒又忍不住,转向傅宇敖:“那你女朋友知道什么?” “什么?”他反问。 这人跟她打心知肚明的哑谜。 看着她,眼里装着她,笑吟吟的,好像特别享受她此刻的困惑,这间隙,葛因泞从西南角走来,她穿着形体鞋,一路没有声响,直到在傅宇敖身后一米半的距离,才轻轻说一声:“Hi。” 傅宇敖回头,葛因泞先往教室一边的置物柜内拿东西,随后跟着一起盘腿坐下,将手里东西递出来:“给你的,早上你睡得太熟,没能叫醒你,也没法跟你说,这是给你做的姓名牌,我们宿舍用得到。” 她手里是一叠印了“龙七”两字的标签贴,龙七接过后,她又指向置物柜:“包和鞋子都放那边,我们上课要穿形体鞋。” “你带了吗?”傅宇敖插嘴。 “我当然带了。”龙七回。 “哟,你那会儿隔三差五问我借主课课 分卷阅读313 本,现在记忆长进了?” “那是龙信义把他的搞丢了,他抢的我课本。” “对了,你哥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儿读?” “嚏。”傅宇敖兴致正高的时候,葛因泞因为教室内过冷的空调气,打一记轻轻的喷嚏,龙七看过去,傅宇敖反应还挺快,拉外套拉链,“你穿我衣服。” 这儿也正是空调口,葛因泞起身:“没事,你们聊吧,这儿太冷了,我回那边排练。” “你跟谁一组?”傅宇敖接着问龙七,她一懵,没听懂,傅宇敖却搞懂了状况,转手牵住葛因泞,两人的手心贴一起,“我们组是不是多一个角色?龙七来得晚,还没分组,让她跟我们一起。” “不用,”龙七情商在线,连拒五声,“我自己安排。” “你自己怎么安排?其他组饱和了,下星期就要排练给老师看,就我们组多一个角色,不然你排独角戏?” “我们组少人是有原因的,”葛因泞淡淡插话,“你先问问龙七愿不愿意排我们的剧本。” 哟,这么一句就来意思了,龙七反问:“什么剧本?” 但是十分钟后她就后悔问出那句话了。 葛因泞交到她手里的剧本居然特么是全法文的,说是老师最近读的一本法文经典,市面上还没有译本,突然来的兴致派给学生演,之所以派到葛因泞这组,是因为葛因泞修过法文。 “但我时间精力有限,只能翻五分之四的内容,你那个角色台词太多,我们讨论过,决定适当改编进行删除,你要是跟我们一组的话,你那份台词的翻译活儿只能自己揽了,本来这就是些个人工作。” 葛因泞说得很清楚,龙七也听得很明白,而且葛因泞此刻抱着手臂淡淡说话的腔调,让她莫名想起当年的白艾庭,傅宇敖问一句:“你行吗?” 鬼知道她要是按着真实情况说不行,傅宇敖紧接着为她争取些什么,避免事儿多,秒回:“好,没问题。” 葛因泞看她一眼。 伍依珊靠上来:“得了,别操心了,龙七就长着张精通八国语言的脸。” 这话简直给她推上高墙了。 伍依珊紧接着要跟龙七合张照,之前不知道哪路媒体把她的舍友及同学信息捅到网上,班内好多学生的微博都被挖出来,涨了一波粉丝关注,伍依珊又是个特别热衷于玩微博的女孩儿,龙七这边的粉丝为了得到爱豆消息,这每天给她吹啊捧的,特别受用,所以现在想要几张照发微博,龙七不反感,跟她合了几张,没想到多米诺骨牌效应来了,先前一直摒着劲儿不跟她交流的同学们,这会儿都挨个凑过来,西南角立马成了一个小型合影角落,气氛高了一点,那些一直不敢与她搭话的人,现在也都开始有的没的问一句有关她演的戏,合作过的演员的事儿。 原来这个班没那么高冷的。 是因为她们以为她很高冷。 而傅宇敖始终在众人中间站着,插着兜,看着她,视线直白而长久,等合影的同学渐渐少后,才来一句:“跟老同学要不要来一张?” “我帮你们拍?”葛因泞出声。 这个时候伍依珊就发挥作用了,她嗓门大归大,察言观色倒挺行,神经不粗:“我来,我拍我拍,因泞你也站过去呀,到时候我一起发。” 龙七往旁腾一步,给葛因泞让出中间的位儿,但葛因泞说:“我不拍,你给他俩拍吧,他俩老同学,我不是。” 得,龙七听出来了,葛因泞这姑娘什么都知道,傅宇敖什么都交代了,之前从葛因泞那儿受的冷遇也总算知道原因了,行,还真是送了个开学大礼给她,心胸那一刻也开了,面上没表情,只是傅宇敖靠近她,手臂挨着她肩口时,她默不作声地瞪他一眼。 傅宇敖反而把手臂搭到她肩膀上,搞得龙七一下子往他那儿靠,他对着镜头勾嘴笑,伍依珊正在定焦,他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讲一句:“因泞知道我以前的事时,我还没开始追她,我也不知道你之后会红,更加不知道你会跟我们同班。” 话里意思就是不怪他。 手机咔嚓一声响,合影结束,龙七往旁挪两步,吸一口气,看他,也看另一边的葛因泞,葛因泞已经转移注意力去排剧本了,她跟一女生挽着手,那女生就是同宿舍的另一个同学那林,一看就是葛因泞的好闺蜜,身高着装都差不多,正在葛因泞耳边说些什么,一边说,视线一边朝这边飘几眼。 “方杨跟你还有联系吗?”傅宇敖又突然问。 “方杨?”念一声,反应过来,“哦,那块牛皮糖。” “他还没放弃你?” “不知道,很久没听他消息了。”顿几秒,说,“我觉得你现在挺好的, 分卷阅读314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组乐队吗,现在也组了,跟你女朋友感情状态也挺好的。” 傅宇敖回头往葛因泞处看了看。 回过头:“嗯,有空给你唱我写的歌。” 龙七没接话,直到傅宇敖补一句:“我是说,我经常在昭华馆的酒吧驻唱,有空来捧我的场。” “……哦,好。” 两人站在窗口的光里,傅宇敖又问一句:“那你呢?” “还行。” “昨天有辆车送你到楼下,是你男朋友?” “哦,那个是朋友。” “我看过一些你的新闻,”像是解释,他又补一句,“那个时候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你和……” 龙七看他。 傅宇敖笑了笑,没往下讲:“你现在变化挺大的。” “哪方面?” “不知道,性格,脾气,”他耸肩,像在历数,又像反问,“交友圈?我本来以为,你不太会和那种圈子的人交集。” 那种圈子。 龙七在他的话里提取出四个字,在脑子里研磨着,看着傅宇敖,傅宇敖接着问:“那你现在单身?” “没有啊。” 他插兜:“我是看新闻。” “那个说我沉迷酒色被甩了的新闻?” 他笑,龙七环起手臂:“我男朋友也觉得那个新闻很有意思。” 终于聊到这个话题,傅宇敖点头:“那,你跟他,挺好的?” “挺好。” “你们高中开始谈?” “那你跟葛因泞呢?” “跟你们一样,高中开始,她从小就要考表演,我想考音乐,但是我们市没有特别好的音乐学院,她又不想去外地,所以。” 他耸肩,龙七点头:“能进一所学校,又进一个班,多好。” “他对你好吗?” 这个问题从傅宇敖的嘴里淡淡出来,显得有一点敏感,龙七抚了抚环着的手臂:“你想说什么?” “就随口一问,挺好就好,我只是想到这些年你过得也挺精彩的,有一种没有参与的失落感。” 傅宇敖这人说话直中带绕,龙七把这句话磨了四五秒后,回一句:“其实初中时候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那个时候挺无忧无虑就是了,大家还都是小孩子,没什么心思。” “跟你有关的事我都记得。” “哦,”她秒回,“那你记忆力挺好,我就不行了。” 他笑一声:“既然我们都同班了,有空可以跟以前的同学一起聚聚。” “我随意,你组织就好了。” 说完,视线往他身后去,葛因泞在那林的耳语下,终于别过头淡淡看过来,龙七没再继续谈话,拿剧本:“我去读一下本子。” 情势明朗。 傅宇敖不太拘泥于男女关系的态度导致了宿舍三人对龙七不同的态度,葛因泞是傅宇敖的女朋友,那是摆在明面上的有芥蒂,那林是葛因泞的好闺蜜,一天下来也几乎不与龙七说话,伍依珊性格外向,与谁都好,也因此,谁主动找她,她就跟谁近。 晚上八点,手机在充电,龙七在宿舍坐着,叼根棒棒糖,像叼根烟似的,一手转着笔,曲着膝,一手对照着剧本,在网上搜索翻译软件。 宿舍三人和傅宇敖出去吃完饭了,傅宇敖也邀请了她,她有脑子,回绝了。 笔记本登着微信,靳译肯的视频连线在这个点准时来了,从昨天发完信息关机为止,他被她晾了快二十多个小时,这会儿坐在户外阳台的沙发椅上,桌上有杯喝到一半的咖啡,穿着件条纹衫,膝上驾着书,坐得特爷们,问她现在这是想造什么反。 “怎么说话呢,给你几天好脸色就翻身当地主爷了?也没见你给我回电话。” “昨天有个重要的报告写。”两秒后,补,“要不是那破报告,现在爷已经在你宿舍楼下了。” 她抬头看视频。 把棒棒糖从口中拿出来,椅脚摩擦,离屏幕近一些,撑脸颊:“靳译肯,脑子拎拎清楚,前功尽弃的事情少给我做。” “那你少给我发含有强烈诱惑性的信息。” “我就发了四个字。” “我已经想好了跟你的七十二式。” 捻着糖纸就往屏幕扔,他在那边转着椅子笑得没心没肺,她指着屏幕就说:“你少耍流氓!” “今天跟同学相处起来了?” 他这边转话题 分卷阅读315 了,龙七靠上椅背:“怎么,你又在哪儿有线人了?” “全网都是你跟同学的合照。” 伍依珊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把照片上传了,现在估计一边吃饭一边喜滋滋地数着赞,靳译肯则转着椅子看手机上的照片,划到某一张时,转的幅度减慢。 “这也是你同学?” “嗯?” 原本懒洋洋,随后看到他手机里正划到的照片,心内一声惊叹号,伍依珊够可以的,居然把傅宇敖搭着她肩膀的那张也传上去了,身子又往后瘫了一些,指腹抚额头:“对,就同班,他女朋友是我的舍友。” 照片往下滑,靳译肯没往那一张上追究了,龙七喝一口水,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靳译肯看完所有照片后,将手机锁屏,看上去像结束了,温水滑过喉咙,她收回视线,但是紧接着下一秒,手机又咔嚓一声解锁,他雷厉风行地点开之前那张合照,水呛进鼻口,她咳嗽,靳译肯被打断,别头,看她。 她连抽四张纸巾擦桌子,咳嗽不停。 “啧。” 他就出这么一声。 眼神也很带劲,一副“看出你有事瞒着我了,说吧”的爷样儿,还一副掩盖不住的聪明劲儿:“我就说一句,我第一次搭你肩的时候,手都快被你拧断。” 咳得肺都快吐出来了,才缓过来一口气,水杯往旁一推:“好了,以前就认识,是老同学,我也没想到这么巧跟他同班。” “老同学。”他念,手指在手机屏上敲。 摆在脸上的“看你还想瞒什么”,她不行了,终于被他搞得笑出来,指腹再次抚额头,耳根微微红:“那我先说清楚,是有那么一点故事,但那会儿是初中时候,特别久远特别幼稚,我只说一次,你听听可以,以后别跟我提起。” 他的身子摆正,抬起二郎腿,洗耳恭听。 “的确是初中时候的老同学,我那时是我们班的班长,他是副班长……” “那我这水平去你们班能当班主任。” “靳译肯你要插话我就不说了,我初中成绩真挺好的,要不然能考上北番?” “老婆我信,你继续。” 她再次顺一口气:“就,那时候男生女生之间不像现在介意这么多,都是小孩子,谁管那么多情情爱爱,也没什么人讲小话,也没什么莫名其妙的针对,大家那个时候连初恋是什么都不知道,整个风气都挺好,我不是班长吗?负责的事情就多,傅宇敖……他名字叫傅宇敖,他当时就经常留堂陪我,他体育很好,篮球打得特别棒……” 说到这里,靳译肯又有话要插的样子,龙七睨一眼,他憋着了,她继续:“男孩子那个年纪都爱玩,但他特别有耐心,久而久之对他印象就比一般男生好一点,那时候暑假有分学习小组,他和另外几个住得近的同学跟我一组,我们经常聚在龙信义家写作业,他会带吉他来,那时候我们也不喝啤酒,喝可乐,听他唱歌,但是龙信义这个害人精,偏要装大人从超市买一箱啤酒,结果完了,啤酒开到一半舅妈回来了。” 靳译肯低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划着手机屏。 “大家都不想被告家长,就想把啤酒藏起来,我让傅宇敖把箱子搬到我的衣柜,但是舅妈进门的速度太快,我俩来不及出来,大家干脆把我们锁衣柜里,龙信义撒谎说我去了超市,舅妈没起疑,但她也没立刻走,然后……” 视屏另一头,他抬眼,盯向她。 “就,第一次喝酒,不太适应酒精的感觉,衣柜挺闷的,傅宇敖也上脑了。”说到这里为止,没继续往下,轻轻耸一下肩,尽在不言中,靳译肯笑一记,脑袋斜着,特不屑的样子:“亲你了?” “就那一次。” “你初中这么好追的?” 又往屏幕扔一纸巾团:“苦着你了是吧。” “你知不知道你老公初中牛逼成什么样?你在那儿那么轻易就被一个小毛孩亲了。” “我还真不知道,你的初中我没参与也不感兴趣。” 顿了顿,他问:“亲你哪儿了?” “当然是嘴。” 他的胸膛口起伏了一下。 “亲多久?” “哪还记得。” “伸舌头没?” “没,”她重新拆一根棒棒糖,“你以为谁都是你,第一次就占女孩儿那么大便宜。” “这就你初吻,你房间的衣柜?” “你初吻还在漏水的宾馆房间了,谁比谁高贵了?” 这么一句反呛,把靳译肯呛服,他笑嘻嘻,她白一眼:“那还是我初夜,相比 分卷阅读316 较还不如我房间的衣柜。” “之后呢?谈了?” “没,我们从衣柜出来后,谁也没提这件事,我还真等他等了三天,想着怎么着也给我一个解释吧,谁知道三天后他突然不来上学了。” “为什么?” “老师说他转学了,好像他本来就是借读生,临近中考,回原籍所在地的学校备考了,好,这段故事结束了,之后跟他再没联系,我接下来的青春就全部由你搅和了。” “所以人亲完你一句都没说,拍屁股走人,还害你巴巴等了三天。” “对,他刚转学那段时间,我还以为他是为了躲我。”棒棒糖在指间晃,她看靳译肯,“满意了?一点暧昧都没有,一点旧情都不可能复燃,我还有点想打他。” 他这会儿不说话,翘着二郎腿,安静看着她,良久,说:“我当时要是在就好了。” 指间晃着的棒棒糖缓缓停下来,她看屏幕,靳译肯凝视她,眼神有点浓烈,搞得她心跳得有些快:“你当时要是在,想改变些什么?” “算了,你那学校太普通,装不下我这尊大佛。” 真的是正经不过三秒,好好的煽情一秒破功,她拍桌:“烦死了!” 把视频页面往一边搁,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打字,他问:“你这又忙什么呢?” “不关你事。” 大概是手边剧本的原著被他看见了,他说:“还开始看法语了?” 键盘上的手指一停。 靳译肯仍在那边悠哉坐着,一副特别闲的样子。 “你一眼就认出是法文了?” “你当我文盲?” “北番没有开法语课。” “末班的学生才只学北番教的东西。” 往椅背一靠,龙七这会儿都能看见靳译肯身上散发的尖子生光芒,特别亮,特别耀眼,他还来一句:“我高中以前的暑假都是在法国过的,我外婆是半个法国人,法语是我的第三母语,你还想听多少证据?” “那你最近忙吗?” 一直慢悠悠转着的椅子停下,他手头动作一顿,抬眼看她,她接着说:“我这儿有一段法文剧本,你不忙就帮我翻一下嘛。” 酥得不行。 他不回话,盯着她,保持坐姿,连人带沙发缓缓地往后退,一副打量她满脑子什么坏水的样子,三秒后,她等够了,捋头发换语气:“靳译肯你干不干?” “你急着要?” “就说你干不干,一句话,不干我就挂了,忙着呢。” 他开始笑,笑得特别帅。 又连人带沙发靠近屏幕,手肘缓缓搭上桌沿,低低的嗓音漫出来:“干。” 而后,与她对视,一秒都不放:“但有个要求,限你三天找到我送你的情侣戒,给我天天戴着,我才干。”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完了 投诉 完了。 她真的不记得那个戒指被搁哪儿去了,以为靳译肯不在意,谁知道他一直记着这茬。 这事儿马上就悬了,靳译肯的作风她知道,前提条件摆好了那是一定得履行完了才肯把事情接着往下做,他那公司大到项目合同,小到招聘员工的劳务合同还都是他一遍遍亲自盯的,所以之后那几天觉着没戏了,又不敢说戒指丢了的事,就憋着,憋到周五回龙梓仪家,开动脑筋两个多小时,登上ins查找方璇给她发过的视频,从视频里找到N个月前和靳译肯闹分手时,和他在夜店厮混穿的衣服,那是最后一次携带那枚戒指的时候,然后把颐明湾搬回来的行李都捞一遍,捞到一半的时候记起来,那件衣服被落在拍《冷蝉》时的酒店了。 凉了。 靳译肯知道后,果然脾气来了,一晚上没搭理她。 周六下午一点,祖宗气还没消,龙七的手机摆在茶几上,拨着往他那儿去的视频连接,人坐沙发上,叼着块饼干,膝上摆着剧本和笔记本,开着冷空调,头发高高扎着,自食其力地用翻译软件译着台词。 七戒窝在她膝盖旁,悟空撅着屁股把头埋在狗粮盆里,死掉了一样,半天不起来,只有吭哧吭哧的咀嚼声,约莫三分钟,手机来信息,叮一声响,悟空才回过脑袋来。 以为是靳译肯,她往茶几拿手机,消息来自邮箱,是一份邮件,打开看,邮件内带着一份pdf文件,附一行留言:法语我也学过一点,你试着参考参考。 PDF文件名称为“苏索-台词”。 苏索是龙七领到的角色。 再看发件人,邮箱账号很简洁明了,就是傅宇敖 分卷阅读317 名字的拼音缩写,傅宇敖这人还是像初中时候一样“乐于助人”,她的拇指指腹离屏幕1cm,移到文件下载处,没去点,这么悬空着思考三四秒后,将手机锁屏,放回茶几。 把额头边漏下的长发捋到耳根处,继续查询关于那本的信息。 网上关于这本的资料极其少,15年出版的,距今也不过两年,显然不是经典名著,而是本极其小众的文学读物,在豆瓣,知乎之类的网站也搜索不到关于这本的讨论栏,龙七连它讲什么的都不知道,除了佩服表演课老师量丰富外,没别的法子了。 正考虑要怎么拍表演课老师的马屁时,手机又叮一声响。 是微信,仍是傅宇敖发来的,之前他上课时从系内班级群加了她,好友验证通过后一直没聊过,这会儿发来六字:查收一下邮件。 半天没想出该怎么回复。 而后干脆将傅宇敖发来的信息截图,再截邮件信息,打开微信,找着靳译肯的聊天框,发送。 盯着屏幕看,果然,五秒钟都不到,聊天框顶部就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字样,那边几乎是风驰电掣发来三字。 ——你等着。 显然不止是字面上“你等等”的意思,而是“你敢下载就给爷等着”的意思,不容易啊,英国那边早上五点,终于把这装死一晚上的祖宗给刺激醒了,她打字:等多久? 刚发送,再打一句:要不我自食其力也挺好的,正好来这么份参考。 顶部正在输入。 靳译肯回:邮件转给我。 她切回邮箱界面,把邮件转发到靳译肯的邮箱,再切回微信:你别不是想参考参考人家的? 邮箱系统提示邮件已送达,约莫五分钟后,靳译肯回她微信:检查完了。 她吃着饼干,拇指缓慢打字:还真当上班主任了? 话才发出去半分钟不到,饼干都还没嚼完,靳译肯通过微信给她发来一个pdf文件,不是傅宇敖那个,她接收完,打开,首页赫然出现一行书名:《灰烬》 是译名。 往下滑,前言,目录,章节简介,居然都已经按照法语原意翻译成中文,还经过了文学修饰,她边看边坐起身,饼干也放到一边,共十二章节,第一章至第四章的内容已经译完了,葛因泞她们组选择表演的情节发生在第六章,所以她们的剧本只翻了第六章,傅宇敖给她的也只是第六章节“苏索”这个角色的台词翻译,而靳译肯……居然把全书都给她翻译了? 虽然还没译到那部分,但已经服得五体投地,pdf里还加了每个人物的介绍和性格分析,简洁明了,就算她来不及看完全文也大致掌握了演绎风格,紧跟着,靳译肯的消息就来了。 ——想要班主任的备课笔记,还是副班长的? 这个优秀的混蛋。 笑,打字:不是生着气吗?一个人偷摸着译多久了? 他没说什么,直接怼来一屏幕截图,撤回文件的操作,意思“再不说点好听的爷就继续闹脾气”,急得她连发三四个表情包,再补一字:要。 手机又震,但不是靳译肯回的,她退出聊天框,龙梓仪正巧发来两条语音信息。 第一条:干嘛呢?打你电话占线,快收拾收拾把衣服穿起来,咱去医院把检查做了,我送完弟弟们上辅导班就来接你,麻利点。 第二条:别躲啊,这检查早晚都得做,早没事儿就不用悬着一颗心了,今儿必须得去,快点,我马上到。 …… 挺高兴的情绪,像突然洒下一盆冷水,脑子空了一下,原本准备打给靳译肯的话也在一闪一闪的打字符后停滞不前,三四秒后,删除原本要发出去的表扬,打字:我下午去验血。 但没发,拇指在发送键上悬着,吸一口气,又将话删除,重新把前一句表扬原话不动地打进去,发送后,再补一句:快睡个回笼觉吧。 毕竟他那儿才早上五点。 下午两点,坐在龙梓仪的车上,副座,卢子牧非要陪着,随行坐在后座,这会儿正跟龙梓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晚饭吃什么,车里放着给小孩补听力用的英语教材,大概是上午放给双胞胎的,龙梓仪还朝后座解释一句:“楚曜志没空,我去他爸妈家接的儿子,我俩没见着面。” “谁问你了。”卢子牧的嘴还没开,龙七淡淡撩一句。 龙梓仪往她那儿斜一白眼,卢子牧笑几声,没顺着那话往下接,但龙梓仪不够解气似的,训过来:“今天胆儿挺肥是呢吧,到了医院门口别缩,保持骨气,看着你呢啊。” 龙七没搭理。 开了一刻钟后,车子速度减慢 分卷阅读318 ,转入通往医院停车场的小道,她百无聊赖地看窗外,马路牙子边靠着几辆SUV,挡道,龙梓仪摁喇叭:“诶你说这什么素质,停成这样叫人怎么拐弯儿。” 但没人出来挪车。 路的另一边也有几辆车停靠着,龙梓仪一边从后视镜看路,一边不服气地拐车头,这会儿天气不算好,阴沉沉,龙七看着鲜少有人进出的医院后门,呼吸声与龙梓仪不休停的嘀咕声夹杂在一块儿,握着手机的拇指与屏幕的接触面悄无声息地出了湿气,等松开,一手的薄汗,又在龙梓仪注意过来时擦开雾气,面上没什么情绪。 “紧张呢?”但龙梓仪还是看出来了。 “车里热。” 摁副驾驶车窗,窗玻璃往下降,凉风佛进来,额旁的头发轻微动。 把车停完,龙梓仪和卢子牧都下车,但她迟迟没动,龙梓仪回头看,叫她一声儿,额头朝院门口一倾:“下来啊。” 她在里头坐着,看她们。 龙梓仪回过步子,手臂搭上车窗,车钥匙在指上垂着:“咱家这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这会儿骨气呢?” 话刚落,咔哒一声。 龙梓仪低头,看突然在指上消失的钥匙,紧接着车窗往上升,她的手臂被往上顶,整个人渐渐瞪圆眼:“龙……” 但大名还没来得及喊出来,龙七已经从副驾驶挪到主驾,钥匙一插,车子一启,龙梓仪的手掌往窗玻璃重重一拍:“龙七!你敢!” 但她就是风驰电擎地敢了,没什么表情,也没留话,掉转车头方向往院门去,龙梓仪拉不住,跟着车跑,使劲锤车门:“我就把你生得这么胆小,啊?!下来龙七!你给我下来!” 车子加速摆脱掉龙梓仪的一刹那,后视镜被龙梓仪的包砸歪:“有本事你别回家!别让我逮住你!” 厉声刺耳,划破天穹。 所以之后,她直接去了学校。 葛因泞,那林,伍依珊她们周末都回家了,她在宿舍住了一晚,白日里一招临阵逃脱是真把龙梓仪气着了,她一个电话都没打来,清净,但是心里总有块泥泞湿哒哒地拖着情绪,也没爽到哪里去,周日傍晚的黄昏,操场上零零散散坐着些提早归校的学生,知了声相比盛夏没那么燥了,晚风轻拂,T恤袖口轻轻地晃荡,脚踝旁放着两三罐啤酒,手臂搭在膝盖上,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抽到半的烟,掸了掸,烟蒂落在看台地板上,她捋头发,头发随风扬。 有点凉,抽了一下鼻子。 从游艇事件到现在已过去三个月,其实她知道,龙梓仪在等,靳译肯在等,老坪在等,吴尔在等,大家都在等,只是除了龙梓仪外没有一个人摆在明面上催她,大家都够有耐心,但血检这回事,还是排斥,心里知道不管中没中招,越早检查总是越好,但就是做不到,半年的期限没有成为她的禁锢,反而成了她的安全期。 至少在没拿到结果之前,还可以谈恋爱,还可以视频通话,还可以去遥想一些关于未来的事,还可以气势如虹地拥有靳译肯。 因为连芍姿说得没有错,假如结果并不好,她比他更知道应该怎么做。 喝了口啤酒,凉凉下肚。 然后咳嗽。 然后身边咔一声响,有一杯果茶摆到她身边的看台座椅上。 循声侧头,傅宇敖的脚紧接着就从上一层看台踩下来了,抬额看时,他坐下来,把果茶递向她,努了努嘴:“看你很丧的样子,诺,热的,买给你的。” 这会儿傍晚五点,薄淡的云,橘色黄昏,她又往后看了看,就他一人,葛因泞不在,淡声回:“你周末没回去?” “跟酒吧签了几场表演,留校住了,你不也没回去么,一个人在这儿丧什么呢?” 龙七没回。 傅宇敖就好像懂了,挪话题:“发给你的邮件收到了吗?给你微信一直没回,可真让我失落的。” “收到了,谢谢。” “能用吗?” “……我还没下载。” 傅宇敖点头,懒洋洋地靠上椅背:“你现在对我真生疏。” 龙七看他,对视一眼后,他从脚边拿啤酒,呲一声拉环:“我也丧了,陪我喝会儿。” “酒是我买的。” 从他手里拿回啤酒,放回脚边,又被他重新拿起:“大不了唱歌给你听,你这明星怎么做得这么抠。” 猛地灌一口后,他的腮帮子鼓鼓的,手肘搭着膝盖,啤酒罐在两膝之间垂着,眯着眼看着操场跑道,龙七将烟摁灭在瓶口,抬起膝盖,靠着椅背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 沉静了将近一分钟,他喝啤酒, 分卷阅读319 她看着操场上谈恋爱的大一学弟妹。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问。 “上高中之后吧,”心不在焉,“不太记得了。” “那还记不记得,第一根烟因为什么?” “……在宿舍,跟一个做班干的女孩吵了架,心烦,就抽了。” “不怎么愉快啊。” “有谁的第一根烟是愉快的?” 她又喝一口酒,含在嘴里,慢慢往喉咙里滑。 傅宇敖淡淡笑一笑:“我就很愉快,因泞答应做我女朋友的那天,我高兴得连抽三根烟,但是抽烟对声带不好,我之后不太碰了。” “你那天在酒吧唱的歌叫什么名字?”换她问,随口提道。 “《Craving You》,乡村乐。” “你唱得很好听。” “你要喜欢,我录下来拷给你。” “别了,不用了。” 连回两声,或许是拒绝得有些快,傅宇敖的手肘搭上椅背:“是不是因为因泞,你才跟我这么生疏?” “生疏吗?” “生疏得都快叩头鞠躬了。” 听得她笑了笑,傅宇敖也笑,笑完,说:“因泞性格有点儿轴,她对我以前的事很介意,尤其你现在还这么红,她虽然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其实特别容易敏感,翻译剧本那事儿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聊,你别往心里去,别丧了。” 听前头还好,听到最后一句,摇了摇啤酒罐:“搞半天你买热茶给我,是以为我在丧翻译的事儿?” “照这口气你还嫌这丧的等级不够?贵人多丧事啊,大明星。” 她笑。 “我的生活虽然一团糟,但翻译这事儿真没什么,本来就是我自己该做的准备工作,放心吧,我跟葛因泞之间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我跟你那档子事本来就是非常久远的小误会,不作数的。” 傅宇敖听着,点头,喝一口酒:“我还一直担心你记恨我,毕竟占了你便宜。” “这你也放心吧,之后有个人占了我更大的便宜,我的记恨黑名单全被他占了。” 顿一会儿后,又补:“但我俩真不能有太多联系,女生心思和男生不一样,女生容易有不安全感,保持距离,对你对我都好。” “龙七,你真的成熟很多。”傅宇敖说。 她的长发零零落落地搭在白T上,随风轻扬,听着他说这句话,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有回什么,手腕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很瘦,很白,戴着的钉子手镯滑到手肘中部,傅宇敖看着。 “其实有句话你说错了,初中时候那件事。” 龙七看他。 两人在晚风里对视 “那件事对你来说是小误会,但对我来说,”他凝视她,“是小美好。” “但我们现在都有各自的美好。” 气氛稍微沉静一些,傅宇敖低下了脑袋,啤酒罐在两手之间缓慢地转着:“那要是我当初没有走,是不是就可能拥有你?” …… 问句后的沉默没有维持住三秒,也没来得及等龙七说出近在喉口的答案,傅宇敖就突然转向她,额前的晚风被挡住,他斜着下巴过来,一记吻在她嘴角边上。 有酒味,情难自制,仿佛仍是五六年前那个空间逼仄的衣柜,那个被女孩衣物包围着的初吻,带着一种幡然醒悟的迷恋,一种令血液沸腾却不得不压制着的瘾,很带劲很鲜活,但是他妈的龙七不乐意。 被亲上的那一秒脑内就爆炸了。 猛地醒酒,平和的黄昏静谈气氛也被打碎,没过一秒就立刻抽身站起来,反应如闪电那么快,脚踝边的啤酒罐被踢翻两个,咕噜咕噜滚,这声音也才“唤回”傅宇敖的“理智”,他站起来,她紧接着就往周边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而后瞪着傅宇敖低声撂一句:“干什么你!” 傅宇敖的解释在她质问的同时发出:“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儿恍惚……” 他边说边低头,重重撑额头,好像真酒精上脑了的样子,很快又抬头:“别告诉因泞。” “你当我傻吗拿这事跟她说?不是,仗着我不找你麻烦你想亲就亲?!”攥着果茶就往他那儿掷,但动静声始终不敢弄太大,傅宇敖在原地任她发泄,她气得额头青筋都快爆出来了,迎风捋一把头发,四五步左右徘徊着,傅宇敖继续重复上一句,“龙七,你想我怎么赔礼道歉都行,真的,我刚真他妈脑抽了。” “我不要你赔礼道歉!我要你把刚才的事烂在肚子里,傅宇敖!” 分卷阅读320 “行!”他秒回。 但他妈的真的很亏,真的很气,她把最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话说出后,心里还是郁结一口气,恨不得让靳译肯今晚就从英国滚回来,死咬嘴唇,俯身从看台拿手机和外衣,转身走,走两步后忍不住回身,再次往傅宇敖肩上重重推一把:“葛因泞介意之前的事儿不是因为她轴,傅宇敖,是他妈的你有问题!今天以后别找我说话,别给我发信息,我的事你半点都别掺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脑 投诉 好气。 回宿舍后,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又想起初中那会儿刚得知傅宇敖一声不吭转学时的失落,与刚才的黄昏“脑抽”之吻碰上,变成一股被二次戏弄的羞愤,坐在宿舍中央的桌前缓了半天都觉得亏,十分钟后,微信叮一声响,傅宇敖还是给她发来了一条道歉的信息,三字儿:对不起。 正准备回复一顿骂的时候,靳译肯的视频连线来了,她手快摁下接通,那端,靳译肯正坐桌前,可能也没想她会这么快接视频,这会儿脑袋还垂着,在用螺丝刀拆一个小物件,她手一抖,脱口低声而出:“靠。” 靳译肯抬头。 小螺丝刀在手里转了一圈,问她:“干嘛呢?” 她不着痕迹地吸一口气。 “准备洗澡。” 说着,把手机摆到桌前,用杯子抵着,靳译肯的螺丝刀又在手中转一圈:“哦,发你的翻译看过没?” “你都翻好了?” “帮你翻到了第六章,反正往后你也懒得看。” “哦,等下我看一下。” 低着额应着,视线没往视频那边挪,靳译肯又抬头看她一眼,手上继续拆着物件:“谁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 “跟老公说说。” “真没,你拆什么呢?” “八音盒。” “你哪里来的八音盒?哪个女生给你的?你收了?” 三连问,靳译肯边拧着螺丝刀边笑:“我做的。” “你做的?”龙七终于抬眼,往视频看一眼,“靳译肯,我什么时候表现得像个喜欢八音盒的小姑娘了?” “我给我俩以后孩子做的。” “……” “反正我在这儿也不忙,”他说,“做点玩具打发时间。” “那你,就是做给女儿的咯,”语气放缓,问,“万一是个儿子呢?” 好像终于问到他的点,他说:“这就是牛逼的地方了。” 螺丝刀一放,他摆弄八音盒,龙七就看着本来还在放音乐的木盒子,在他手指几下拨弄和旋转间,很快变成一个立起来的“人形战士”,巨神奇,像变形金刚一样,中间的发条还能动,一拧,换了个激情昂扬的音乐,她笑:“两用咯?” “牛不牛逼?” “给你个A,那你都做完了,还拆什么呢?” “有些小机关还不灵活,我修正一下。” “我都看不出来。” “那以后我儿子肯定看得出来,我得给他个最牛逼的玩具。” 她笑半天,随后,看着他认真拧螺丝刀的模样,慢慢安静下来,偏偏这时他又问:“那现在能跟我说说哪儿不开心了?” “真没有,不骗你,也就跟我妈闹了点儿小矛盾,我跟她天天吵架的嘛。” 他在视频对面抬眉瞅她一眼,随后继续拧螺丝刀:“噢。” 手指在膝盖上缓慢地敲着,沉默五六秒后,她把头发顺到耳后:“有一件事我不太理解,我想问问你。” “你说。” “就是……一个男生,有女朋友,挺爱他女朋友,但是在这个情况下他又去亲另外一个女生,完了又后悔,他这个行为是什么……” “他想泡那妞,又不想跟女朋友分手免得下家落空,四个字就是骑驴找马。” 靳译肯很快答,仍低着脑袋。 龙七无声地点头。 但是两秒后,他手头的动作一顿,眉毛松了一下,龙七看他,紧接着螺丝刀一放,咔哒一声往桌上滚,龙七这就知道他听出来了,抚额倒吸一口气,靳译肯则抬起二郎腿往沙发背上一靠,脑袋斜着,一副标准大爷样儿:“那姓傅的?” “就一下,一秒都不到,我说过他了。” “什么时候?” “……刚刚。” “什么状况?” “我在操场散心,他找我聊的时候。” 分卷阅读321 br /> “他知不知道你跟我了?” “知道,他女朋友还跟我同宿舍。” 靳译肯侧了头,一股盛气,紧接着就拿着手机起身,椅子霎地往后滑半米,她看到他的手机屏切进了一个购机票的页面,立刻讲:“靳译肯你别急躁,他跟我道过歉,我也跟他划清界限了,你别订票,你要是回来你妈肯定知道。” “他泡我妞我不回来?” “他泡着了吗?他又没泡着。” “亲着了!” “那我也已经跟他摊牌说清楚了,现在他比我还尴尬,你不准订票,从那个网站退出去!” 在她连珠炮挂的一串回怼下,靳译肯终于退出购票网站,但紧接着又一声不吭地切进通讯录:“全名傅宇敖?” “你要干嘛?” 他不吭声,手机屏已经是拨通键了,龙七紧接着喊:“你也不要去联系司柏林!我跟他一个班,他女朋友跟我一个宿舍,我现在只想小事化了,跟你说是不想对你有隐瞒,靳译肯你不要让司柏林插手这事儿让我尴尬!” 龙七话落的时候,手机也已经接通,搁在靳译肯耳边了,他侧站着,胸膛口起伏着,她不知道她那些话到底能进他耳朵几句,半晌后,许是司柏林问了,他的下巴与侧额处分明还带着股愠气,但压住了,嘴上回:“吃饭没?” 司柏林回了他几句。 他说:“没,就关心你的饮食,吃吧,没事,挂了。” 龙七松一口气。 挂了手机往桌上滑,靳译肯坐回沙发椅,明显还有情绪,落座的声音特别重,也不说话。 “你别气了,我都没放心上,之后也不会跟他有任何联系,一切等你回来再说,好了,真别气了。” 往屏幕稍微近一些,她轻轻捋着发,这么说着,哄了五分钟才把他哄得没有愠色,龙七这时候笑:“你刚让我想起个事儿。” “什么?” “就高三那会儿,”她往后坐,屈起膝,靠椅背,“我们班有群男生特无聊特猥琐,那时候不是有擦黑板的值日吗,男生高,一般都是男生负责,有次我没交作业,班干把名儿记黑板上了,我看着碍眼就去擦,结果有个男生以为我是他兄弟,上来就从后头抱我,这事后来传你那儿去了,你记不记得?” “记得。”靳译肯说。 “那时候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还幸灾乐祸开玩笑,怎么现在就跟里外裹了一层醋一样?” “那是你没见着我有反应的时候,抱你那男的姓李,坐你后排,爱打球,是你们班篮球中锋,对不对?”他懒洋洋侧坐着,没等她应,接着讲,“不经打,球场上输了半场就虚得腿发抖。” “什么?”她本来要拿喝水的杯,一顿,“你当时找他打球了?他是把我认错了,我当时也揍过他一顿,你还找他打什么球?” “他说认错你真信?他体育课上跟他兄弟说你胸软,说被揍也值,传你爷耳朵里了。” “……”缓两秒,问,“你就揍他了?” “跟揍差不多了。” “那你一字儿不跟我说。” “我犯得着让你不开心吗,你那时一放学就变得可爱得不行,我只想睡你。” 龙七马上扔了个揉起来的纸巾团过去,靳译肯这次又没反应过来,脑袋又下意识侧了一下,结果椅把手碰到桌沿,把他桌上的饮料打翻,哗地一下就把他的裤子和衣服弄湿,他起身,抽纸,椅子往后滑,龙七说他该的。 擦了几下不管用后,他直接脱掉湿的T恤,到衣柜处拿新的衣服,她在视频这端看他裸着的上身,看他身上各处的文身,脑袋里突然冒出以前跟他折腾时的画面,那种他在上头的画面,耳根悄无声息地热,靳译肯没察觉,正套上新的T恤,龙七看着他的后脑勺。 咔地一声!宿舍门突然开。 把龙七给吓一大跳,伍依珊拎着行李箱回来了,一进门就特别浮夸喊她七七,她跟靳译肯道别都来不及,手忙脚乱切断视频,刚才燃起的一股子暧昧也霎地浇灭,伍依珊凑到她跟前问她怎么这么早就到了,她硬掰理由:“多点时间跟你们排戏,我们几个不是一组戏么。” “哎呀龙七,那你早点跟我说,我好提醒你,因泞周日不来宿舍的,她要跟傅宇敖在外头住,周一才来上课。”伍依珊说。 这时,宿舍门又开,另一名舍友那林也到了,而龙七的手机响,伍依珊跟那林寒暄的时候,她开手机,司柏林给她发了条信息。 “你多找靳译肯说说话,他最近闲出点精神问题了。” …… 这个人在她跟靳译肯之间互 分卷阅读322 打小报告总是最积极。 “都快十月份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热。”那林开了浴室的水,准备洗澡,人进去没多久,声音又传出来,“依姗,我的卸妆水不好用,借一下你的,你的放在哪个角落?” 龙七回司柏林的消息。 …… “依姗,你的放在哪儿啊?” 那林又问了一声。 她抬头。 伍依珊不知什么时候出宿舍了,估计隔壁串门去了,她拉桌底下抽屉,从里拿一瓶卸妆水和几片化妆棉,一边回着司柏林的消息,一边用瓶身敲了敲卫生间门,那林正好喊第三声:“伍依珊!” 门开。 “伍依珊串门去了,你用我的。”龙七头也不抬,把水递着,说。 但是三四秒后,人没接,也没说话,龙七才抬眼:“你不说你的不好用么?” 手上,信息编辑完毕,摁了“发送”键,她把手机放进兜里,看那林,那林这妹子也挺漂亮,和葛因泞一个类型,但五官比葛因泞单薄一些,眼眉倒更甜一些,演过一些小网剧,在微博上也是名小有人气的美妆博主,龙七之前以为个人物品贴标签这事儿是她主张的,因为光她一个人的化妆用品就占了整个洗手台,不贴名字还真容易被顺手用。 但这会儿她又觉得不像,这妹子主动打破了不用他人东西的规则。 “嗯?你喊我?”身后,伍依珊探头进门。 那林的视线立即越过龙七,往门口看:“你的卸妆水放哪儿?我想试试。” “洗手台啊,放在你的晚安霜后面,我用的是卡尼尔。” 那林再看回龙七这儿:“你这瓶我用过,我想试试她那瓶。” 砰地一声,门就关上了。 “你用的是什么牌子?”伍依珊上来问,龙七的手举半天,一言不发地放下来,看伍依珊,伍依珊瞬间就读懂她脸上“这人什么毛病”的表情,马上缓和,“她就这样,对美妆类东西比较敏感,哎你用的是fire&gun的呀,它家彩妆好用吗?我一直觉得价格有点小贵。” “还行,”她递,“要试吗?” “不用不用,我今天没化妆。” “那你想试的时候直接到我桌上拿就行。” 她把卸妆水放原处,伍依珊泡了茶,跟她一起坐下来:“龙七,你不是fire&gun代言人吗,那是不是它家出的彩妆你都随便用?有全套口红吗?” “没有,那是我掏钱买的。” “你还得掏钱买?” “我代言的是Fire&gun高级成衣,又不是Fire&gun彩妆。” “噢,还这样分的?” “对啊。” 或许是觉得打开了一个聊天的话题,关系更近了一步一样,伍依珊又坐得稍微离龙七近一点:“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你要不想回答也可以,你就先听听。” “问啊。” “你现在,单身还是?” 龙七抬头:“你会发到你那微博上吗?” “我不发不发。” “就纯好奇我感情状况?” “想知道一下嘛,前段时间你和那谁,邬嘉葵,我的天,轰轰烈烈的三角恋,我看热搜能看一节课,精彩死了,还有高宁宁,哎高宁宁和周以聪是真的吗?我到现在都不信,她当时还插足你们那三角恋。” “我没有单身。”在伍依珊抛来的众多问题中,龙七回了最简单那个。 伍依珊的眼睛唰的亮:“你男朋友,就是在英国念书那个,对吧?” “还有哪个?” “不然,是开演唱会那个?或,影帝?还是说,跟高宁宁传绯闻那个?” “你说班卫?”她侧头,“你还信我跟班卫的绯闻?影帝是臧习浦?第三个是谁?周以聪?” 总算知道为什么大众认为她私生活混乱了。 “难道是还没被媒体曝光出来的人?”伍依珊的眼睛更亮,“圈外人?” 想说班卫在追邬嘉葵,周以聪一心泡高宁宁,而臧习浦更爱他的侄子臧思明,但嘴终究还是牢,她回:“我男朋友就那一个。” “那女朋友呢?”伍依珊嘴快。 龙七一声不吭看她。 她捂嘴:“不好意思,问过界了。”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呗,”她用下巴指向伍依珊手中杯子上的姓名贴,“你们宿舍一直都这样子贴标签的?” “没有,”伍依珊看了 分卷阅读323 眼,“这学期才开始的。” “谁主张的?” “因泞,她说大家的物件分开用比较好,因泞有一些小洁癖。” “那大一时候呢?她忍过来了?” “可能吧,我也是这学期才知道她洁癖的。” 龙七点头:“你们的剧本怎么样了?” “嗯,”伍依珊急于说话,咽下刚喝的一口水,“我也想问你来着,你的剧本搞定没有?因泞把台词发我们了,就等排了。” “我好了。” “你好了?” “我把文件发你一份吧,”龙七下载了靳译肯给她发的翻译,转发给伍依珊,“一到五章都有,你们可以看一下自己的人物。” “这么好的啊。” …… …… 和伍依珊的关系稍微近一些后,周一到周五有课时,终于有人充当人体闹钟喊她起床了。 表演课是在周五,在这之前的几堂形体与文化课上,龙七都挑着靠角落的位置窝着,龙梓仪这回真能憋,一句骂她的都没有,但龙梓仪手段也黑,把家里的监控给关了,手机连不上监控,看不了七戒和悟空,搞得她郁闷一整节课,临下课抬头时,发现傅宇敖来上课了。 他和葛因泞坐在靠前排的位置。 这几天都是这样,他要么不来上课,要么就跟葛因泞粘在一块儿,那一条道歉信息之后也没再发什么信息,周日傍晚那个吻也没被什么人察觉,不然风声早就传出来,如果就这样归为平静的话也挺好,她没再玩手机,开始研究《灰烬》这本。 苏索这个人物,靳译肯给的翻译里已经非常详细地概括了前五章里的遭遇,是主角家族的帮佣,一个有点儿精神分裂的中年女人,白日里泼辣精明,夜里则神神叨叨,挑战性有点大,她那一礼拜每天都去离学校三条街远的菜市场门口坐着,观察一些年近四十女人的走姿,神态,又看了好些表演书籍和相关电影,算是把这个人物吃透了,而当初把文件给伍依珊的时候,就知道伍依珊能代替她把翻译都转给各个人,省心,所以大家的配合度都很好,每到晚上八点就是四个女孩在宿舍集合排练的时候,葛因泞的内心戏与眼神戏比较好,以静制动,非常有感染力,这点龙七承认她比较牛,她还“屈尊降贵”给邬嘉葵发过信息,“请”演技登峰造极的她指导自己如何饰演一个精神分裂的女人而不过于夸张,结果人邬嘉葵以为她账号被盗了,把她拉黑了,一个小时后通过方璇确认身份后才加回来,发来一句:演你自己。 …… 所以说这辈子跟邬嘉葵也就互撕的情谊了,没法好,真没法交朋友。 龙七后来就按照自己的方式演了。 所幸演得也没错,周五的表演课呈现出来的效果挺好,老师给了个好分数,也重点表扬了她们这一组事前准备工作充足,临下课时,老师还点了龙七的名,问她的作品是不是这几天上映。 老师指的是她和臧习浦拍的《冷蝉》。 龙七说对。 老师说行,冲她今天表现,改天去影院捧个场。 伍依珊马上顶她手臂:“夸你呢。”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那天晚上,葛因泞破天荒地喊她参加班内组织的周五派对。 听说是每周都有,地点在昭华馆的清吧,傅宇敖驻场的地方,之前没喊是因为跟她还不熟,龙七是从伍依珊口中收到这个邀约的,那会儿在宿舍,葛因泞已经在清吧了,那林还在浴室化妆,伍依珊在收拾回家的东西,龙七避嫌,不打算去,正拿着手机忙着向卢子牧打探龙梓仪现在的状态,她怕自己一回家门就被打死。 “你真不去?”伍依珊问。 她说她真不去。 浴室门开,那林听到了龙七给伍依珊的回应,从衣柜内挑外套穿上后,说:“依姗能帮我个忙吗,去隔壁问颜颜借一下卷发棒。” 龙七微微抬眼。 等伍依珊出门,那林果然靠上她身边的桌沿:“龙七。” “嗯。” “我跟你直说好了,因泞一直介意你跟傅宇敖之前的事,但是这次排演之后,她对你有改观,今天晚上她想把事情都谈清楚,毕竟还要同窗三年,大家都不想不爽快,我请你还是去吧。” 心内烦躁地倒吸一口气。 她抬额:“几点结束?我这周住宿舍,不想错过门禁。” 傍晚六点,到达昭华馆的清吧了。 之前次次来昭华馆都直捣夜场,现在恢复大学生活,反而来清吧的次数增多,场内挺热闹,傅宇敖已经在台上了,包 分卷阅读324 桌的都是自己系里的同学,正兴致高昂地谈天说地碰酒杯,葛因泞在上回初见时的老位置坐着,那林和伍依珊也已经在那桌聊上了,伍依珊朝她挥手,龙七绕过人群,抽椅坐下的时候,葛因泞在对桌安静地看着她。 台上,一曲刚毕,傅宇敖的头顶打着光,眼睛,唇下,衣服褶皱处皆是背光的阴影,场内音乐由燥转静,切进一首莫文蔚的《外面的世界》。 龙七叫了杯凉茶。 伍依珊首先开口破的气氛,说:“龙七你不够意思啊,《冷蝉》这都快上了,都等着你给我们电影票呢,得去影院给你捧场去呀。” “还以为你们没兴趣看。” “咱老师都发话要捧场了,那我不得观摩一下。”伍依珊是真的会找话题,循序渐进顺杆上爬,“说起来这回排演多亏你给的那套剧本,可真牛,对吧因泞。” 话茬丢了过去。 “是,有团队的人就是不一样。” 葛因泞这么接。 然后伍依珊也没话应了,龙七开始觉得那林那套说辞纯粹是骗她来这儿挨讽的,短促地笑一声,拿手机准备起身,葛因泞这时又说:“所以正式排演前,我以为你是靠团队的那种人。” …… 缓住。 或许是因为此刻灯光昏暗,或许是曲调悠扬,或许是傅宇敖正在唱的歌,也或许是葛因泞在事前喝过三两杯小酒,状态微醺,显得此时此刻有点感性,状态无比清醒的龙七看着她,听她说:“我从小最看不起一种人,有条件却不努力,不努力却还能有机会,有机会又糟蹋,龙七,我之前认为你就是这种人。” …… “我也确实一直对你有芥蒂,但不是因为傅宇敖,不是那种喜欢来喜欢去的小家子气原因,我对你最大的不理解,就是为什么像你这样不努力的人偏偏有一大堆机会,一大堆别人梦寐以求,你却嗤之以鼻的机会。” 葛因泞的脖颈因为酒精原因泛红,看来是真喝多了,把真心话都吐出来了,那林和伍依珊都看着她俩,龙七不出声。 她想起班卫说葛因泞是邵国桉的侄女这回事,又想起班卫说葛因泞在《边境》里也有一个小角色。 小角色,小角色。 之前在臧习浦的推荐下,邵国桉在《边境》中给龙七留过一个女二的角色,但当时她因为不喜欢剧本而拒绝了。 于是就听懂了葛因泞这句话背后的抱怨,龙七的手指在桌面点动了一下:“机会也分好坏,也讲究合不合适,你在这个位置不理解我,也有大把人在她们的位置不理解你,你的底子条件那么好,厚积薄发,谁知道将来谁比谁牛。” 葛因泞笑一声,挺短促,带着酒劲:“说官方话我说不过你。” 这一瞬间让龙七想起那个高中时候的自己。 骄傲,孤独,倔强。 “总之,龙七,”她起身,“从现在开始,就当我们重新认识,我为之前对你的错误偏见道声歉,我不能再多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她把龙七还没喝的凉茶拨一半到自己的杯子内,这行为一看就是喝多了的人干出来的,葛因泞的手腕看着也有点飘,龙七甚至觉得这姑娘跟她一样,此刻感性,到了明天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又把她当仇人似的。 这么想着。 但葛因泞撑着桌子,将杯子碰向她的时候,她还是一言不发地将茶喝了。 台上,傅宇敖那首歌唱到了副歌部分,略显悲戚的调子中响起鼓点,葛因泞在灯红酒绿中喝掉茶,随后这个谈话就好像结束了一样,她捋起自己额前的发,略显疲惫地拨开人群,也不管这桌的人了,朝着前边的唱台走。 “葛因泞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她来亲戚了?”龙七放了杯子就问。 “我不知道,但我也觉得她今天看上去不太正常。” 伍依珊说着,看那林。 那林对着手机自拍,半晌,应:“傅宇敖跟她吵架了。” 说这话的功夫,葛因泞已经走上台,打断了正在唱歌的傅宇敖,像是晕乎了,抱着他的肩,将脑袋靠在他的脖颈边,傅宇敖起身扶住她,四周桌的同学都起哄,傅宇敖对着话筒说:“你们先玩。” 然后扶着葛因泞下台,两人往清吧的二楼去了。 “他俩最近动不动就因为大小事情吵架,傅宇敖以前都让着,现在越来越不让了,你来之前他们还吵了一架,”那林说,“特别小的事情,越吵越大,他觉得因泞敏感,无理取闹,因泞觉得他为吵而吵,在她身上找茬” 说完,顿两秒,那林看着龙七,补:“因泞知道他俩之间感情出问题了。” 分卷阅读325 /> 这一眼挺有指向性的,龙七沉默看着桌上空了的凉茶杯,就这么坐了十多分钟后,差不多到和靳译肯视频通话的点了,她招服务员,场内太吵,她拿着包和手机起身,到服务员耳边讲:“这一场我买单。” “这一场是包场。”服务员提醒。 她点头:“我买。” “好,这边买单。”服务员作请,带路,龙七跟伍依珊和那林道别,跟着人穿过场中央,手机作响,靳译肯的视频准点打过来了,她从包内拿手机。 但就在这时候,手臂被人拉住。 特别强劲而突兀的一股力道,指甲细薄,抠得她胳膊疼,人一下子被往回拉,随后是一声刺破场内音乐声响的怒喊:“龙七!” 砰! 手机也被这股力道甩得脱手,滑到两三米远的地板上,拥挤的人群瞬间往旁边四散,又火速在她周边围成一个圈,她平生头一次被人这么截路,那火瞬间就冒起来了,面前站的是脸上挂着泪痕,脖子内因酒精过敏而泛红的葛因泞,刚刚还一派示好态度的她现在一掌就往她肩上推:“你有没有跟傅宇敖上床!” 劈头盖脸的质问,懵了一秒,把葛因泞死死扣着的手甩开:“你是有什么毛病啊!” 外头,傅宇敖赶到了,拨开人群朝这边走,龙七指他:“傅宇敖你又跟她……” 但话没说完,人又被葛因泞拉回来,她一副当场就要把事情摊牌清楚的强硬态度:“上个双休日,你们两个都留校了,对不对?” 龙七看回她。 人挨着人,眼睛看着眼睛,一个通红一个皱着眉,在直射的灯光底下对视,呼吸对冲,胸膛起伏,周围的人压着呼吸盯着。 “周日晚上,你们在学校操场看台接吻,对不对?” 葛因泞接着质问,眼泪掉了一颗,滑到她本就湿漉漉的脸颊上,周围一片嘘声,龙七的肩身被灯照得发烫,慢慢瞪向傅宇敖。 他的胸膛口也在起伏,额头是汗,回视着龙七。 “你不敢说话?”葛因泞的嘴角勾起来,带着点凄惨的苦意,抬着手臂指向傅宇敖,“可他承认了。” “你承认什么了?”龙七再瞪向傅宇敖。 “他承认他爱你啊,”葛因泞回,咬牙说出三个重点词,“又!重新!彻底!” “什么重新什么彻底?你们俩在搞什么鬼?” “我们俩正在分手!”葛因泞喊。 周旁人群中,那林喊向傅宇敖:“你也太渣了吧!因泞跟你三年了!” 傅宇敖就这么被葛因泞当众曝光,已经是一副彻底放弃的姿态,面色青白,沉默地站在人群中,龙七压着一股腾腾而起的气,缓慢地点头,视线对着葛因泞的:“他怎么样是他的事,我没做任何放不上台面的事,你跑来要我负责之前,先搞清楚事情本末。” “你就说你们有没有上床。” “你问这种问题有根据性吗?” “亲都亲了不上一下?嗯?” “我为什么要跟他上床?” “那你们确实是亲了对不对?” “那是他脑抽!”龙七瞪着葛因泞,抬臂直指傅宇敖,两个人一下子挨近,火星子燃着。 “那你不是来者不拒嘛!”葛因泞也狠,“跟谁都玩一下嘛,看对眼就睡一下嘛!你不就是这样的人!” 龙七伸手就揪葛因泞衣领:“我没抽你是因为你现在喝上脑,你再对我侮辱一句,大学这三年我特么跟你这种嘴巴不上把的人玩儿到底!” “所以你才会得艾滋。” 葛因泞就这么瞪着她,一字一句,咬着口齿,说出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流浪 投诉 葛因泞咬完最后一个字音节的霎那,龙七的手腕力道一松,满目发狠的劲儿也松懈,周围一片强烈的躁动声,傅宇敖皱眉:“因泞,你说什么胡话?” “胡话?!”葛因泞的反应大,冷笑着看向他,“你忘了我舅舅是谁?龙七三个月前在游艇上干的勾当,沾的病,圈内早传得人尽皆知!不然我干嘛把宿舍里的东西分得那么清!” 最后一句话,葛因泞转回头来,冲着龙七说的,一副“看我做的好事”的模样,伍依珊手中的杯子掉了,在地上砰地一声碎响,显得十分慌张。 那是龙七刚喝过的凉茶杯。 头顶的灯晒得她全身烫,她缓缓松开葛因泞的衣领,她没想到葛因泞会知道,葛因泞,一个半圈内人,会知道,她也听到上一句里头的“人尽皆知”四个字,指头有点抖,葛因泞反过来挨近她一步:“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问你有没有跟傅宇 分卷阅读326 敖上床了?” “因泞,”傅宇敖看着龙七此刻的样子,胸膛口的起伏越来越明显,“你不要再瞎说。” “怕了?”葛因泞擦一把脸上的泪痕,一副报复成功,痛苦而又爽快的样子,“那你问问她,为什么她那个男朋友丢下她去英国念书,一去不回?” “嗯?”再回头,看向龙七,要她亲口回应似的,然后猛地又推她一把,“因为他怕你的脏病沾到他身上去!我也怕!” 被推得往后的时候,周边的人马上紧张地四散,一个都没碰到她,没有一个扶她一把,她撑住一张桌子,桌边的人也马上站起身,脸上都一副不想被沾染的惊恐样,那一刻才是对她真正的精神凌迟,想过这一刻迟早会遇上,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凶,底气被抽走,她对葛因泞变本加厉的质问与指责毫无办法。 而后,五六秒近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在直射光下,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到地上捡起刚刚掉的手机。 一声不吭。 只有一个人朝她走,是傅宇敖,他准备说话,但龙七在他开口前一巴掌打他脸上去,啪一声,很响,傅宇敖猛地侧过头,步子也退了一步,满目惊诧,葛因泞盯着她。 周遭的人絮絮叨叨,气氛压抑,龙七的头发与脖颈出的冷汗粘在一起,光晕,耳鸣,发汗。 “曾经有一个人毁了我的高中,让我整整三年活在别人的口舌中,”低低说,“现在你是第二个,傅宇敖,用你自以为是的爱。” 转身走,与葛因泞的肩重重擦碰,周边的人忙不迭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走到一半,她又停下来,站在光下,缓着呼吸,心口起伏,人人都盯着她。 她从包里抽卡:“服务生,买单。” 出了清吧,打车,回宿舍,收拾行李。 一直咬着一口气,一声不吭地收拾着,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干净,等行李都打包完,准备离开宿舍时,兜里手机响。 是靳译肯。 刚才的视频连线没接通之后,已经是接连拨来的第三个电话,这一刻靠着宿舍的门,眼睛酸红得不行,但硬憋着,不出眼泪,也把心口那阵浓重的憋屈用力压着,干抽泣两声彻底发泄后,缓呼吸,压气息,接通电话。 搁耳边。 “你前面干嘛呢?”他的声线低低的,懒淡。 “手机充电了……没看见。” “你声音怎么了?” “这两天换季,有点凉,感冒了。” “吃药了吗?接个视频?” “吃了,晚会儿吧,我刚到家,我跟我妈谈点事儿,之前不是跟她闹别扭来着吗,哄她呢。” “……”,他考虑了一下,“那行,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行,不饿着就放心了,你要搞不定就给我打电话,我跟阿姨说,”他说到这,笑的声音,“我觉得阿姨还是喜欢我的。” “嗯,那我挂了,我妈喊我,又得有一波。” “行。” “拜。” 等靳译肯也说了“拜”后,挂掉电话,眼泪与此同时往下掉,但不出声音,就这么靠着门默默地哭了五六分钟后,她抹眼泪。 抽一记鼻子,用手机叫了辆出租车,把宿舍钥匙扔到桌旁垃圾桶内,推门走。 但是在上出租车的时候又碰上傅宇敖这个杀千刀的。 他坐车赶了回来,正好看她拎着行李开门,一上来就把她刚拉开的车门摁上,拽着龙七手臂:“你男朋友就是因为那个原因把你留在国内的?” “你是不记打还是不记骂?离我远点!” 猛地甩脱手臂,但开了的车门再次被傅宇敖的手挡上:“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就不能放着你不管。” “关你屁事!” “对!就是因为关我屁事,这就是我这几年一直在后悔的事,今天不问清楚我不会放你走!” “不是!”龙七的火把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推开傅宇敖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他去英国是上课!而且他前几天还想回国抽你!是我劝的他!所以好自为之傅宇敖,我脑子进了水才让初中的你亲我!孽债!” 话都落得很狠,她开门上车,砰一声,车门巨响地关上,尖叫:“快开车!” 气到爆炸。 但脑子还算清楚,知道这个状态回龙梓仪那儿太丢人了,她让司机把车开到龙信义家的小区,戴着低檐帽,一个人,提拉着行李上六楼。 她的钥匙串上还有这个家的钥匙,算了算这天舅妈正好上夜班,龙信义从学校回来了的话 分卷阅读327 ,家里应该就他一人。 开门进去后,闻到一股堆积了一天的外卖味道,差点吐,用脚关门,开客厅的灯,行李箱在地上滑,看到她原本那小房间的门缝底下有亮光,下意识就是龙信义又偷摸带人去她房间参观了,碰她枪口上了,她开门:“龙信义!” 但是扑面而来一股女孩子刚洗完澡的沐浴露味道,橘黄灯光下,女生正在床边反手戴胸衣,龙七看到裸背的那瞬间就懵了,女生头也不回地叫出声,人一下子钻到床边毯子里。 “谁!谁!”另一边,靠南的大卧室,龙信义穿着短袖大裤衩子冲出来,“怎么的!” 靠。 十分钟后,家门口楼道里,顶上的声控灯每隔一分钟就暗,靴子往箱身一撞,才随着声响重新亮,龙七就这么无所事事地坐在行李箱上,等到声控灯第十一次暗下的时候,门开,她侧头,龙信义却没开第二层铁门,他的手扒着铁门栏杆,在里说:“哎,穿完了,你进来坐会儿?” “你能再假客气一点吗?” 龙信义随着她下巴的指向看了看没有开的铁门,才笑嘻嘻:“不是,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我这好不容易等到我妈上夜班,你要回来也提前几天跟你哥说一声,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头一次带回家?”她不接腔那些有的没的。 他点头。 “女朋友?” “不是,”他摇头,“人跟男朋友闹分手呢,她那男朋友,控制狂,动不动就去她宿舍蹲点,所以她暂时往我这儿躲一阵。” 龙七还没表态,他紧接着说:“哎对,你俩也认识啊!高中那会儿你见过她,就离家出走那个。” 呵出一声来。 “所以从高三到大二,你追人两年,追得人家都有男朋友了,然后这女孩跟男朋友吵完架还往你这儿住。” “嗯啊。” “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龙七也不等龙信义表态,接上就答,“备胎,还是米其林那种全身褶子的。” “被你说得,男女之间还能不能有点纯友谊了?” “纯个头,你要纯你干嘛趁舅妈上夜班带她回来住。” 龙信义这人也不装,又一副被她揭穿后喜滋滋的表情:“不是夜班,我妈她单位组织旅游去了,去一礼拜呢。” “我跟那女孩儿聊聊。” 她起身,龙信义紧接着炸了毛一样,把住铁门:“我跟你讲龙七,上回就特么是被你搅合我才没追着她,说什么跟了我人生就完蛋,你就这么喜欢给人定性,我是个烂人就不能有追求真爱的资格了还是怎么的,好为人师什么呢你,就你牛!你牛你那靳译肯倒是回国陪你啊!” 就这么十句顶一句地砸过来,前几句听进去了,还觉得可能真的对龙信义太过刻薄,听到最后一句猛地来火,往铁门踹一脚:“神经病吧你!当心人男朋友找上门揍你!” “嗨我这一身肉可不是吃出来的,承蒙您关心嘞,我看你还是先处理好自个儿的事,否则也不会跑这儿,我龙信义可是你人生中的末等选项。” “你要真像你说的身子骨硬就别靠我挣外快,缺钱别找我惹事儿别找我,还有带妞回来也别睡我的床!” 再往铁门上狠狠踹一脚,她拉着行李走,龙信义嘴硬心怂,抓着铁门栏杆喊:“这房子我的,可不是你的!” 惹得龙七再转身,再往铁门踹第三脚:“月供我妈出的!” 吵完今晚第二架,浑身燥热。 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罐矿泉水,在柜台付完钱就开瓶喝,锁骨处有汗,头发粘在侧颈,咕嘟咕嘟,把一整瓶喝完,空的瓶子放回柜台,把最后一口咽下后,整个人才算舒爽,撑着桌沿呼一口气,柜台后的员工怔怔看着她。 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跟她因为空调冷气吵得不可开交的女员工了。 出了便利店打上车,她对司机说:“颐明湾。” 司柏林那套房子已经过了租期,但她的个人物品和门禁卡还在,一直没时间去收。 电梯上升过程中,还想过要不就住靳译肯那套房,但想想觉得不行,这样就该向他解释为什么搬出龙梓仪家,这么思考的过程中,就到了司柏林那一层,她拉着行李箱出。 到门口,摁门锁密码。 滴滴。 环着手臂等门开,却响两声,提示密码错误,她俯身,重新摁一遍密码。 滴滴。 仍旧错。 觉着司柏林这人效率也太高,她的东西还没收,就已经把密码给换了,叹一口气,龙七从包里掏钥匙,插进门锁,但就在扭动的那一下时 分卷阅读328 ,喀一声,门突然开,被人从里头扭开。 怔一下。 抬额看,恰恰好好对上里头人的视线,门折开一个角度,白白的手腕搭到门框边上,女人穿着丝质的家居衣,高挑纤瘦,黑色的,柔软的发垂在肩头,也带着一丝疑惑的表情,当双目对上时,龙七的腿差点软,往旁边扶了一下行李箱,焉文菁美得像天神一样,疑惑从她的眼里转换成见到老朋友一般的淡笑,念出她名字:“龙七?” 靠 他 妈 的 司 柏 林 从初中开始就看着作品长大的电影女神,还学过人家拍文艺照的背景和角度,后来又因为靳译肯的关系知道了一系列三观崩塌的事,现在真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仍旧被她的气质冲击到,强烈得有点不真实,但龙七Hold住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就扶了一下自己的腰,稍微后退半步:“姐姐您好……” “你好,龙七。” 她的淡笑又因为听到“姐姐”二字,转换为像见亲生小妹妹一样的和蔼笑,再次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这居然是一个刚生过孩子的女人的体态与气质。 龙七的后颈刚要酥,又因为想起靳译肯而僵,尴尬,紧张,不知道要释放初中时候那个自己,还是该跟靳译肯同仇敌忾,矛盾到舌头都快打结的时候,门廊内,又有高跟鞋声,正从客厅不紧不慢地走来,她透过焉文菁的肩身看过去,看到了……连芍姿。 靳译肯的亲妈,相比较三个月前的喝茶会谈,更显得英姿优雅的连芍姿女士。 ……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因何聚在一起。 这下完蛋了,两个女人的谈判就这么被她一个小屁孩闯进,觉着自己冲到火山口了,比刚才不知道怎么摆态度还尴尬,她的后颈僵得更加厉害。 焉文菁穿着软拖鞋,所以连芍姿女士慢慢走来时,高跟鞋与大理石地面碰触的响声,格外清脆,格外醍醐灌顶,像柔情的战鼓,她身上那套全灰色高质感的套装裙,裙口刚过膝,随着走路的步子,面料线条在两膝间流动,惬意,规整,焉文菁侧过身,回过头,龙七拉着箱子不着痕迹地往墙边挪。 “来了?龙七。” 就像提前说好了来串门一样,长辈对亲戚家小孩的亲切问候。 “阿姨您好……” 一个姐姐一个阿姨的称呼区别有点尴尬,面上的气氛没有改变什么,连芍姿点了点额,龙七紧接着说:“我之前向司柏林租了这所房子,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今天过来收拾一下个人物品。” “但是,”紧接着补,“我刚收到剧组消息,要马上赶回去补场戏,所以……” “没关系,我这一个月都在这儿,你随时可以来,龙七。”焉文菁打断她。 “……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已经回来了,司柏林没有通知我。” 说完,又看一眼连芍姿,时刻观察脸色,连芍姿正抬手看腕表的时间,焉文菁笑了笑,柔柔的五指握住龙七的手臂:“没关系,能见到你,我很意外也很高兴,习浦之前向我提过你,我前段日子也看过你的《冷蝉》,非常棒,找机会,我们好好聊一聊。” 焉文菁说到这里,嘴角的笑意没有收,转头看向连芍姿:“她真的很好。” 连芍姿淡笑。 她们的关系就像跳脱年龄限制的闺蜜一样。 “十点我有个商务会议。”连芍姿提道。 “好,那我不留你了,我们下次再约时间吧。” 连芍姿点额,红底高跟踏出门槛,清脆一声响,龙七跟着说:“我也到时间回剧组了,我约的车到了。” “龙七。” 被焉文菁叫住。 连芍姿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龙七留住,回头看,焉文菁把着门,额头微微抵着门框:“此前,我的孩子出生时,因为我的无法承认,让你替我背负了一些流言,我很抱歉,我一直觉得,对你有愧。” 焉文菁居然知道她知道。 这样看来,现在的局面就更加匪夷所思了,龙七缓两秒,回:“……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留个联系方式?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可以让我帮到的,尽管找我。” “……” 电梯正在上来。 “之前柏林跟我提到一件事,说你在这里找到一样我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给他,”留联系方式的过程里,焉文菁又提道,“是什么?” 龙七回头。 分卷阅读329 电梯已经快到这层了,连芍姿女士正站着,挂在臂上的包纹丝不动地倚在她的腰间,她的指上戴着一枚蓝锥石戒,中指与拇指指腹正慢条斯理地磨着。 靳译肯说过,焉文菁的蓝锥石戒指,他妈那儿也有一枚。 于是,回头看焉文菁:“没有,其实是我落的东西,是剧组道具,我弄错了。” 焉文菁点头。 电梯开,连芍姿进去了。 …… 留完联系方式,龙七要走,焉文菁在与她挥别后,却又一次唤她名。 步子又顿下,看着焉文菁,焉文菁环着手臂,顺了额前漏下的几丝发:“靳家的小女儿……你去看过她吗?” 龙七轻轻摇头:“还没有。” “这样啊。” “但我给她选过礼物,一件小裙子,和一本早教书,裙子是粉蓝色的。” 焉文菁点头:“谢谢你。” 这个时候的焉文菁又跟前一刻的焉文菁有些许不同了,依然温柔,依然高雅,却从她的眼神,她的手腕动作里感知出一丝凄,一丝潜藏极深的自卑,转瞬即逝,龙七说:“再见。” “再见,龙七。” 今晚第三处借宿计划,失败。 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精疲力尽地叹一口气,开始后悔当初用买房的钱买了一辆车,现在她也只剩下这辆在停车场积灰的兰博基尼,慢悠悠地拉着行李去车位,她边走,边用手机查附近的酒店房间。 西边过道处,有辆车正缓缓驶向出口,经过她这儿,车灯光照着她的身子。 她专注地对比着附近酒店房的环境。 哔—— 一声车鸣。 循声回头,是辆保时捷,正对着她的副驾驶车窗缓缓下降,龙七稍微弯身,看到驾驶座上的连芍姿。 一怔。 “你喝酒了吗?” 连芍姿问她。 “……没有。” “有驾照吗?” “有。” 连芍姿的额头一斜,示意她上车:“我喝酒了,麻烦你,做一下我的小司机吧。” “阿姨,我……”想起刚才扯的去剧组那个谎,想说话,但连芍姿已经开门下车,绕过车头,朝着副驾驶来,高跟鞋在停车场内的声响清脆撩耳。 “这附近的酒店,没有一家的床,是能睡舒服的。”她用下巴指了龙七手机屏上的页面,俯身坐进副驾驶,“我儿子的房间空着,他那张床是我挑的,很舒服。” 车门关,连芍姿的手臂搭上车窗,看着龙七,中指与拇指指腹细细磨着:“郎竹公馆68号别墅,不需要帮你开导航吧?” …… …… …… “不需要,”三秒后,龙七终于回,“我认识,阿姨。”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甜枣 投诉 车子拐进郎竹公馆68号别墅,在没有撞着车库里其他车辆的前提下停稳,那个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半,连芍姿一直在路上用手机开着电话会议,而龙七这辈子就没开过这么稳的车了,简直想给自己的驾照贴一层金箔,停车时也是,把靳译肯那辆停在车库的柯尼塞格当祖宗一样供着,保持安全距离,技术满分。 别墅一楼灯火通明,有个穿着帮佣服,年龄四十多的阿姨从前院的花坛小道穿到车库,不是之前的Donna了,连芍姿仍在用法语交流电话,提包下车,直接走向车库内另一辆宝马,阿姨欲言又止,连芍姿让电话那端稍等了一下,阿姨说:“太太,我以为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做了晚饭,正热乎呢,要不吃点再走?” “我不吃了吴姨,老顾今天在吗?” “老顾在,先生这几天出国,不用车,老顾正吃晚饭呢,太太你要用车的话,我这就催他一声?” “行,你先让老顾吃完晚饭,告诉他我在车上等他。” “好嘞太太。” 龙七下车,正好连芍姿又说:“吴姨,帮忙把后车厢的行李搬到译肯的房里,上回澳洲来的芒果也拿出来切了,江总上午送过来的鱼胶做了吗?” “那个鱼胶我做了,煲汤了,江总说他从印尼弄的白花鱼胶,催我必须今天给太太喝到,我怎么敢不做的呀,”吴姨顿了顿,看龙七,龙七正侧着身子偷偷检查车轮胎有没有过线,吴姨又看回连芍姿,“太太,客房还有的,干净的。” 连芍姿刚打开宝马的后车门:“译肯的房间没打扫吗?” “噢,小林天天打扫,也 分卷阅读330 很干净的。” “那能住,龙七,”连芍姿看向她,“你让吴姨帮你放行李,进屋吃个晚饭,早点休息,帮我多喝点鱼汤。” 而后,再向吴姨说:“不用帮我留菜了,今晚十二点以前我不会回来,你也早点休息,别替我留门。” 下巴指向龙七:“好好招待这个小姑娘。” “哎,好的,太太。” 吴姨应。 “谢谢阿姨。”龙七赶在车门关上前说一声,连芍姿耳边始终搁着电话,向她应了一下额头。 今晚第四次非计划性借宿,就这么误打误撞成功了。 虽然轻车熟路,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吴姨后头,吴姨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吴姨,但她知道连芍姿刚刚提到的老顾是顾明栋的爸爸,进门的时候,就跟顾明栋爸爸擦肩而过,吴姨叫住他,赶紧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擦他的下巴:“多大人了吃饭还漏嘴,让太太看见你这样可怎么说好。” “差不多得了。” “行行,好了,快去吧太太等你呢。” 这么一看,龙七心头有那么一点儿数,老顾走后,她跟着吴姨进客厅,行李箱轮子在大理石地板上滚,灯光亮堂,菜饭香扑面而来,别墅里的家具摆设,地上铺的大羊毛地毯,外头院儿里泛着水波纹的泳池都像她初来时一样,真是神奇,之前在这儿加起来也顶多待过两周,现在再来却有一种归家的感觉,不过靳少暠好像不在,龙七问:“弟弟呢?” “噢,弟弟参加国际夏令营去了,再过一周才回来。” 吴姨跟着她的称呼回答,正将行李搬上楼,龙七扶一把:“我自己来,阿姨。” “不不不不,你坐着,我来就好,你快去吃饭,趁热。” 还在推脱,咚咚咚咚,突然就有巨响的脚步从三楼传来,像是什么庞然大物正顺着楼梯冲下来,巨耳熟,龙七抬额听,但没过两秒就反应过来了,箱子都来不及脱手,就被楼梯拐角处冲下来的龙二整个儿扑住!这疯狗巨兴奋!眼睛放光,俩前爪按住她肩膀哈赤哈赤地喘气,像见着大媳妇一样,那尾巴摇得,一下一下哐哐哐地拍打在后头吴姨的身上,差点没把吴姨打下楼,后来好不容易把它拽住,龙七差点要往它脑袋揍一拳,吴姨拦着:“使不得使不得,这狗我们家哥哥很宝贝的。” 手在半空收住,憋着了。 把龙二关到前院任它撒野后,吴姨把行李搬到了靳译肯的房,开灯,拉窗帘,整着床,说:“这家的哥哥去英国念书了,半年才回来一趟,这房间我们每天都会打扫一遍,换花换空气的。” 靳译肯的卧室比龙信义家的客厅还大两三倍,屋内整体色调是木色与灰色,阳台处泛着楼下泳池照过来的水光,她以前在那阳台和靳译肯激情四射过。 想起读书时每次进他房间都会升起的一股“仇富感”,一看就是从小被照顾在特别优渥的环境里,自身优等,又无忧无虑长大的那类人,嫉妒得要死,所以每次住这儿时,想打他的欲望比平时都要高三四倍,现在的感觉倒又不一样了,舒适,安心,不浮躁。 进浴室,摆设基本没变,少了一些她之前留的化妆品,看来分手那段时间那祖宗还真做得挺绝,龙七觉得肉疼,回床边转悠一会儿后,又开床头柜的抽屉,想看以前留的首饰还在不在,吴姨咳嗽一声,她回头。 “小姑娘,你是……我们太太的亲戚吗?” 吴姨这个岁数的人平时不看杂志,也不上网,彻彻底底不认识她,她回:“不是。” 连芍姿走前没明着介绍她,觉得没必要把关系向吴姨解释得太明白,她说:“算……她儿子的同学吧。” “噢,同学啊。” 吴姨继续套枕套,套完一个,说:“如果不是特别熟的朋友,阿姨先跟你说一声啊,这家的大儿子脾气比较说不准,平时特别好,特别有礼貌,但上回太太也带了一个朋友回来住,住的客房,那个朋友啊进这房不小心摔了一个盒子,这家的大儿子就发了大脾气,凶得很,那女孩都哭了。” 哟,靳译肯还会凶女孩儿呢。 龙七知道吴姨这是提醒她不要乱翻这房里的东西,但说得太入神,最后一句时把那所谓“太太朋友”的性别暴露了出来,她将抽屉合上:“阿姨,那个盒子是不是白色,长方形,木头的?” “哎,”吴姨抬头,“……对。” 那是她之前放耳环项链的盒子。 “太太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姓白?” 吴姨手中的动作慢慢顿了下来。 行了,这话跟之前偶遇顾明栋时,被告知白艾庭那几天住在靳家的事合上了,那会儿她跟靳译肯刚经历一场大动肝火的吵架,那会儿连芍姿还 分卷阅读331 没放弃白艾庭,那会儿白艾庭也还没停止恨她。 “那女孩是我以前的同学,我们一个学校的。” 吴姨听完,点头,手头的工作效率跟上来:“……原来你们一个学校的呀。” “哎,”吴姨马上又抬头,“那你也认识明栋的是不是呀,明栋以前经常跟太太的大儿子一起玩的。” 果然。 “我认识。” 但是吴姨是个热情的人,有这一层关系在,立马把龙七当自己人了,好像也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出房间时就说:“但是你一定不喜欢他,我们家明栋学不出什么好东西,也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喜欢,不像太太的大儿子,我们家明栋要有人四分之一本事,我就烧高香了。” 龙七笑,在夸顾明栋这点上还真客套不出什么话来,只听,不讲,走到楼梯处,突然听西南角另一屋传来一声婴儿的奶音,她看过去,吴姨说:“太太的小女儿,奶妈正在喂奶。” 点点头。 她并没往那里走。 到了楼下餐桌,看到一桌做好的菜,吴姨把覆在菜上的保温盖一个个提了起来,给龙七抽椅子,抽的是正对院子的主位,也是以前住这儿时靳译肯一直坐的位置,但前头刚经历一场剥皮刮身的风波,又接连被龙信义气着,被连芍姿和焉文菁吓着,胃口真不大,她在桌旁站着,手在衣兜内垂着,想找借口说吃过了之类的话,但吴姨看她不动,直接拉她:“小姑娘你都尝尝呀,我做的菜还可以的,这家两个儿子都很喜欢的。” 很热情。 一共七个菜,三荤三素一汤,摆盘讲究,色泽搭配让人看着垂涎欲滴,还真来点胃口了,吴姨等着她当点评家似的候在旁,她提筷:“ 那阿姨你不吃?” “这个点了呀,阿姨老早吃过了,本来是做给太太吃的,太太忙得嘞,每天都很晚回来的。” “每天啊?” “每天都是呀,先生更加厉害了,一两个月回不了一次家的,就前段时间太太小女儿出生,家里才热闹一点,现在哥哥也去国外念书了,平时这个桌上就我跟奶妈和弟弟,都吃不完,你多吃点啊,别客气。” 可怜的靳少暠。 但又想了想,这小子大概巴不得家里一个人都没,他觊觎死他哥那些游戏和家当了,他还一直巴望着靳译肯把之前被龙七撞烂的那辆兰博基尼给他,谁知道靳译肯烂了辆兰博后,直接换了辆柯尼塞格,靳译肯说他提车回家的那晚上,靳少暠把自己关在房里抑郁了一个双休日。 现在好不容易哥哥走了,弟弟爽翻了才对。 不可怜。 尝了一筷子菜。 是炒鲜菇,很下饭,几口下去后,胃口彻底开了,她叫:“阿姨。” “嗯?” “你刚说这家两个儿子都特别喜欢你做的菜?” “是呀,以前太太先生忙的时候,老顾都直接把大儿子接到我家吃午饭的,哦,老顾是先生的司机,就是我丈夫。” 点头:“那大儿子最喜欢吃什么菜?” 靳译肯对她的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而她连他爱吃什么都没仔细研究过,随口这么一问,吴姨就来精神了:“小姑娘你问对人了呀,你要问太太,太太只知道他爱吃芒果。” “芒果?” “对呀,读书时候天天都要拿两三个澳芒去学校,现在家里都长期从澳洲采购芒果了。” 可总算知道读书时候老出现在她课桌的芒果是怎么来的了。 但那时候还以为是白艾庭准备毒死她,全部给龙信义吃了,她撑脸颊:“那实际呢?” “海鲜,他特别爱吃海鲜做的菜,还有蛋羹,只浇点酱油那种,知不知道超市卖的那种绢豆腐?白白的一整块,放盘子里,浇点酱油浇点麻油,那孩子也可爱吃了。” “海鲜,蛋羹,酱油豆腐。” “对,噢,还有红烧狮子头,其实那孩子不太爱吃大荤大肉,但有一回专门给我打电话,问怎么把红烧狮子头做好,我估计他也爱吃这。” 红烧狮子头是龙七爱吃的,她每进饭店都必点。 心情好,往椅背上靠,吴姨看出点苗头来,给她倒茶:“小姑娘,你是我们太太大儿子的同学啊?哪种同学关系啊?怎么会住到这里来的呀?” “我遇到了点事,太太收留我。” “噢,太太大儿子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 吴姨点头,用食指指向上方:“那你真的要注意一点呀小姑娘,这家大儿子对房间有点洁癖的,脾气不好说。” 分卷阅读332 br /> “他还有洁癖呢?” “也还好,注意点就是了。” 吃完几口饭菜,喝着茶,看着低头切水果的吴姨,龙七又叫:“阿姨。” “嗯?” “这家的大儿子,女性朋友多吗?” “这个阿姨可不能多说。” “您这红烧肉怎么炖的?特别入味,特酥。” 这下吴姨被逗得笑咪咪,心领神会,替她加茶水:“钟意了?” 龙七没答,撑着脸颊,眼睛亮晶晶的。 “不过这孩子好像有女朋友,我听太太说,去国外念书也是为了那个女孩,那女孩没来家里走动过。” “噢,这样。” 觉得吴姨知道的真的不多,没再往下问,吴姨大概以为她失落,紧接着说:“但被太太安排着睡主卧的客人可就你一个,所以阿姨这不就好奇,你俩是什么同学关系。” 上过床的同学关系。 然而手机铃响,打断呼之欲出的对话,是老坪,松懈的一颗心突然又提了起来,觉得老坪的电话就不是什么好事,四个小时前和葛因泞大吵的一场架历历在目,那些被扒开的血肉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坐在椅上,放手上的筷子,抽一口气。 吴姨盛汤:“你先吃啊,我上楼给奶妈送汤去。” “嗯。” …… 吴姨走后,电话接到耳边,老坪开口一句:“你在哪儿?” “出什么事了。” 老坪因为听出她语气里的命定感,吸一口气,缓两秒,问:“七七啊,你的血检结果出来没?” “我还没做。” “你还……”老坪那是满口的恨铁不成钢,忍着了,马上接后一句,“你的大学舍友知道你这事儿?” “她们闹大了是吗。”淡淡回。 “是有这么个消息,今晚八点的时候有几个账号提了,但我动作快,给封了,”老坪说,叹一口气,“你这血检既然之前没做,近段日子也最好不要去医院,免得被人看到猜忌,然后今晚早点睡,别接电话,有事儿我给你看着,那什么,把网也断了吧。” 凭着老坪最后一句“把网也断了”,龙七打断他:“老坪。” “怎么?” “其实你没封住对不对?” “……” “你要不说的话我就自己上网了。” “封住了,”老坪立刻接,“一开始是封住了,没多少人看见,但谁知道奚静的团队现在掺合进来了,疯了一样,买你的热搜买得比自个儿都凶,拦不住,现正奔着热搜前十去。” 奚静,邵国桉的人,邬嘉葵的圈内头敌,几个月前亚美奖一战牵扯出来的激烈博弈龙七都还记得,她整个儿萎靡的精神被一击,反而稍微抖擞起来,声调提高:“她?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她拍电影我当模特,利益都扯不到一起去,她团队惹我干嘛?之前她搞邬嘉葵拿我当枪使的事儿我都没找她算账。” “我的傻大妹子,”老坪叹,“要说你是真没心眼,她搞邬嘉葵那会儿是误伤你吗?她是想一石二鸟了!她家团队在圈内出了名修罗场,那时候我们没那人气基础和财力跟她斗,我也就没给你提醒免得你生闷气,结果你还真当人纯善了,奚静那伙儿从你接上fire&gun代言就开始盯上你了知道吧,明枪暗箭那是不知道来了多少回,你所有负面新闻秒上热搜都有她家一份力!” ????? “不是,”龙七说,“由头是什么?她斗邬嘉葵我还能理解,我跟她交集在哪儿?一个代言?之前跟我竞争的代言候选人名单里也没她啊。” “邬嘉葵跟她定位相同,戏路相同,那是世仇,两人斗这么几年谁都没落下风过,地盘也渐渐划分明确了,邬嘉葵攻电影,奚静吃代言,你没见邬嘉葵的电影资源那是一步一步往上走,邵国桉的《边境》都被她拿下了,而奚静呢,手里头的代言也越来越向着国际方向走,你是没招惹她,但是这回她想吃的代言,可是Vango。” Vango,国际级的顶奢品牌,消费定位是连芍姿这种高阶层精英女性,也是焉文菁这种天神级咖位的人长期握着的代言,龙七是想都不敢想,她回:“有病吧,Vango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Fire&gun是Vango的旗下子品牌。” 她一顿。 “它的上任代言人焉文菁一直以来都处于半息影状态,这次有内部消息说不续约,而Vango这一季打算注入更多年轻元素,所以正在国内几个形象符合的大花中挑人呢,奚静 分卷阅读333 出道多年,作品稳定,气质符合,一直在往这块儿攻,咬得很紧,你呢,虽说花边新闻多,但模特身份贴金,国内几个大的时装杂志你都上过封,加上手里的Fire&gun代言,那是比奚静多了一条捷径,更容易被Vango总部关注,这牌子向来注重质感多于人气,不是我胳膊肘往里拐,奚静虽然长了张高级脸,但关于她被邵国桉包养的黑料锤子可是一直在她脖子上悬着,人家一宣扬女性独立的大品牌能让一个小情儿代言?那还不如你这雄赳赳气昂昂大杀四方片甲不留的形象呢。” 老坪成语还用得挺溜,也听得出来完全不知道焉文菁那些料。 “所以她打算把我搞臭?” “这招阴啊,圈内普遍闻艾色变,奚静这是抓住你的小辫子了,我倒不担心Vango什么看法,本来咱们也没那奢望,我现在担心的是还攥在我们手里的Fire&gun会出问题,还有其他几个代言,唉,”老坪对奚静那边来势凶猛的暗箭暂时想不出应对方法,“要不,跟你那祖宗……” “不行,他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上课不会看手机,你不准给他打电话。” “这也拖不了多久啊,一旦上前十,就算他不看手机,他那圈儿的人也看手机,他现在要知道,咱们至少还能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之前想想周旋办法。” “就是不行!” 她仍拒绝,然后,电话突然被切断,班卫的来电插进来了,挂掉后又来了一个之前保存的记者电话,再切断,看到方璇发来的信息:“你没事吧?????” 看来已经上前十了。 切回通话,给老坪撂一句“反正你别找他”之后,挂电话,手机啪嗒一下往桌面碰,屏幕上有一层薄薄的手汗,但是来电响不停,廖寺彭的电话来了,舒萌的电话来了,还来了好多没记过号码的陌生来电,劈天盖地的问号让她觉得胸口闷,喘不过气,拇指摁住机身旁的键。 关机。 她真没想到事态能发展地这么快,令人措手不及。 后来在靳译肯房间床脚边的地毯上坐着,没开灯,因为仿佛能想象到此刻网上是一副多么热火朝天的景象,人们围观她,复制她,转载她,用语言堆砌起来的城墙压碾她,越想,脖颈越僵硬,皮肤越泛冷。 还想起葛因泞,想起白艾庭,想起简宜臻,想起郁井莉,想起那些久远记忆中和她结下梁子的人,她们是否在笑,想起那三年孤单面对满校流言的日子,是否又会被打回原形,三个月的担惊受怕达到高潮,临近崩溃。 睡不着。 呆坐了不知道多久后,隐约听到铃声。 下意识看手机,手机还是关机状态,铃声从楼下传来,像是座机,但也像门铃,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吴姨或许已经休息,响了许久,迟迟没有人应。 胃有点疼。 那顿晚饭被老坪打扰,吃了也不过几口,她从床角边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小腿,想起连芍姿临走前嘱咐吴姨不要留门。 她循着铃声朝房外走。 …… 客厅没开灯。 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来到沙发边,发现响的是座机,她叫一声吴姨,没人应,她挨着沙发扶手颓靡地坐,想接,手指在空中悬了两三秒,又收回。 差点忘记这不是她的家。 座机铃声这会儿也消停了。 客厅陷入一片万籁俱寂,抚了抚手臂,把垂在额边的头发往后撩,准备上楼,这时听到一声碰杯响。 玻璃与玻璃相碰,像是高脚杯的杯托与玻璃桌面的碰触,她回头,才发现客厅外头的后院,面向泳池的茶几座旁,坐着人。 别墅内没开灯,但院内泳池旁的灯都亮着,水光照耀,波光粼粼,连芍姿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坐在藤椅上的背影十分安静,才使龙七一直都没察觉,旁边的圆形茶几上放着一瓶红酒,一盏高脚杯,几分文件,全都沉溺在水波纹中。 看了看沙发旁的落地钟,现在凌晨一点。 她往那边走。 玻璃门咔呲一声拉开,初秋夜晚,丝丝凉风,龙七穿着t恤与短裤,走近后,准备打招呼,但无意往茶几上瞥一眼,看到最上头一份文件,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书”五字。 正要叫出口的“阿姨”堵在喉咙口。 连芍姿仍穿着白日里的一身套装,唯有红底高跟换成了拖鞋,看上去有一些难得的家居感,她正扣着额头,叠着腿,面向泳池闭目养神着。 第一反应就是现在不适合产生任何谈话,想趁着没被察觉,撤,但身子刚转一半,连芍姿开口:“失眠了?” 头也没回。 分卷阅读334 >龙七的身子顿一下后,又缓缓转回来:“阿姨……还没睡啊。” “床不舒服吗?还是电话吵醒你了?” “床很舒服,我,”龙七说,“睡得比较浅,听到铃声,就下来看看。” 连芍姿缓缓睁了眼,侧额,和龙七的视线对上。 “喝点?” …… …… 肩上围了一条毯子,坐在茶几的另一边,看着高脚杯内晃荡着的葡萄酒液体,“离婚协议书”的文件仍旧毫不避讳地在桌面摊着,甚至成了杯垫般的存在,可能因为龙七又多看了几眼,连芍姿倒完酒,以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姿态靠上椅背:“等他回国签完字,程序就差不多走完了。” 龙七收目光。 半晌,问:“……靳译肯知道吗?” “他知道,他支持。” 但是靳译肯没跟她说过。 一句都没说过,一点情绪都没露过,像个没事人一样,加上之前以她的名义给连芍姿送礼物,小女儿的事,焉文菁的事,等等等等,觉得靳译肯这个人太擅于自我消化这一招,免去了让她动脑筋这一过程,也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她会有心思去搭理这些,所以从来不跟她透露。 “阿姨,路上你忙,一直没找着机会跟你说,真的特别抱歉,你跟焉,”顿了顿,还是念了全名,“焉文菁的约,被我打断。” “没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也就是让她劝老靳回国,协议早签也是签,晚签也是签。” 龙七在心内倒吸一口气。 连芍姿这一招听上去又柔又妥协,但搁当事人眼里那是妥妥的尊严稳赢,脑子转过来后,她佩服得简直想鼓掌,但连芍姿没给她时间,紧接着说:“其实你送的烟我挺喜欢的。” 愣三秒。 “其实阿姨,我真没想到他会拿去送您,我当时开玩笑的。” 连芍姿笑笑:“译肯他烟抽得凶,你平时多说说他,我说的他不听。” “但在我印象里,从他的言语表现里,他很听您的话。” “表面听而已,当妈和当女朋友不一样,你啊,根本不知道这孩子心思有多活络,他要想做一件事,绝不会逆着我们来,他把我们泡在甜蜜罐儿里,该做什么仍做什么,然后不知不觉的,他这事就做成了。” 对,龙七觉得这形容太对了。 “但唯独你这件事上,”连芍姿慢悠悠地补,“他把他那浑身叛逆劲儿都抖搂出来了,他爸都没办法。” …… 沉默一阵。 “阿姨对不……” “你别道歉。”连芍姿抿一口红酒,语调平缓,“我知道我儿子和你之间,是他比较要你,他缠着你不放,你是个女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无言了一会儿后,点头。 要是龙梓仪也这么开明有逻辑就好了。 也算知道她和靳译肯的差别在哪儿,还真是从小教育的天壤之别,微风吹拂,吹动她挽在脑后的发丝,连芍姿放酒杯:“我和虞家也谈判到尾声了,那一份赔偿你的钱,改天会以房子的形式转到你的名下,我会帮你运营出一个好价格,你不用操心。” 说起这,龙七侧头:“今晚吃饭时的碗筷,我额外放在碗柜的第二层了。” “我看见了,我放回去了。” “……阿姨我还没做血检,还不确定自己是阴性还是阳性。” “我有常识,龙七,我只是担心译肯跟你的接触太过亲密,但我不会介意我本人和你相处,简而言之,我想管的,只是我儿子的下半身。” 还真是直白。 而后,连芍姿的额头又侧了侧:“也谢谢你,帮我留住了我的体面。” 茶几上的红酒瓶旁,她所指的位置,放着一枚从指上摘除的蓝锥石戒。 龙七没说别的。 也没多问,沉静一阵后,喝一口红酒,等酒下肚,本就空虚的胃里头又有一阵抽痛感,她面上没作声,手往肚子摁了一下。 “吴姨做的鱼胶汤,你尝了吗?”连芍姿问。 龙七侧头。 “嗯,很好喝。” 连芍姿的指头扣着侧额:“自从小女儿出生后,老靳的那些朋友天天往这送东西,这个厨房都快有鱼腥味了。” “吴姨做的一点鱼腥都没有,很鲜。” “是吗?” 连芍姿这么问着,放高脚杯,撩开膝盖上的毯子:“那我准备尝一下了。” 龙七 分卷阅读335 看着她进屋,自个儿也放下酒杯起身,客厅与厨房的灯陆续开,一片亮堂,照着她的脸,连芍姿走到厨房门口时又留话:“你也来一碗吧,龙七,吴姨还做剩半锅,我一起热了。” “好……” 她应。 汤很浓,很香。 没坐餐桌上,连芍姿将汤盛进小碗,递给龙七,她靠着厨台,用温热的碗身暖着手,连芍姿也往厨台靠,尝一口后,说:“吴姨口味重,做咸了,下回我给你做,我的手艺比吴姨好。” 龙七笑。 也跟着喝一口,温热的汤下肚,总算把空虚的胃整舒服了一点,连芍姿看着她喝,缓缓说:“我的手机,被推送了关于你的新闻。” 抬起的汤勺在半空一顿,一滴汤汁往碗里落。 一两秒后,继续喝汤,眼内没有情绪,没应话,连芍姿也继续盛汤,说:“我刚进职场时,遇到过一些不如意的事,艰难程度不亚于你现在,孩子,你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渡过的吗?” “喝红酒吗?” 连芍姿笑:“相比当时,我现在的日子好太多了。” 龙七往她看。 “我当时只做了一件事,就把所有情绪都整理完毕了,”她也看龙七,额头朝楼上一指,“在我喜欢的人的房间,泡一场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电闪 投诉 …… 浴室水气氤氲。 彻彻底底地放空大脑,泡了二十分钟,睫毛湿,鼻息湿,头发也湿,她闻着水汽中男士沐浴露的味道,胸口轻微起伏,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有点效果。 连芍姿不骗小孩。 泡到指腹发皱,觉着差不多得了,就让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心理建设做完,围上浴巾出浴室,她边擦着半湿半干的头发,边用脚挪开靳译肯的衣物间门,往里挑晚上睡觉穿的t恤。 她懒得开行李箱。 挑着挑着,就这件也想要,那件也想要,靳译肯的衣服穿她身上是oversize,不少牌子的男款设计感强,所以从高中时候就是她动不动就“收为己用”的重灾区,她把看中的都挑出来,然后又去巡视他那些排了满满一墙的鞋,还真是从高中时候就每天一双不重样穿的潮boy,要不是码不一样,一墙半数的潮鞋也能被她搜罗走,看着看着就想起这个时间点靳译肯下课了,也该开机了。 靠着衣物间中央的柜子,手机刚开机,老坪的数通未接来电就跳出来了,还有班卫的,方璇的舒萌的,震个不停,心里头反倒暖,然后准点准时,靳译肯的视频连线也杀过来了。 铁定都知道了。 接,在他说话之前,首先堵一句:“好了我没事。” 然后将镜头一转,转向放在柜子上的那些个衣服,说第二句:“这些我想要。” 这样子靳译肯就懵住了。 他坐着,问:“这哪儿?” 再问:“这什么?” “你的房间,你的衣服。”镜头再转回来,她撑脸,“你的女朋友。” 靳译肯又静了两三秒,但她都能透过他的眼睛看见那正高速运转的大脑,主动说:“别瞎想了,我被你妈收留了。” “你再说一遍?” 她再次转镜头,拍向他的卧室,跟着人也坐到床上:“我这还是头一回一个人睡这张床,你有什么经验给我?” 但靳译肯却一脸“落招”的样子,他的左手手指在右手手背上敲了一下,像在思考,龙七就反应过来,把镜头拿近一点,听到他那边略微嘈杂的机场音:“你在哪里来着?” “机场。” “哪国的?” “还没飞。” “你别回来,”立刻说,“国内这点小事我解决得了,再说我这会儿在你家扣着呢,你要是回来,既见不着人也回不了家,惨不惨。” “这样,”他改主意,“你现在就收拾,我帮你买票,你来我这儿。” “为什么,我在你家有吃有喝的。” “你来我这儿也有吃有喝。” “英国没有鱼胶汤,也没红烧狮子头。” “我家就有了?” “你家好东西多着呢。” 这对话把靳译肯绕蒙圈了,紧接着撂一句:“我妈这是治我,你别落招。” “挺好啊给了我一避风港。” “爷才是你的避风港。” “我觉得你妈比较有安全感。” 分卷阅读336 br />屏幕一阵晃,他把手机滑到了桌上,带着一股子气劲儿,不差三秒又拿回来,揉着脸,服输似的:“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身子一下子软,她往枕头上躺,星火燎原。 “我也想你,靳译肯,但你妈妈收留我,对我来说是一次挺有意义的相处,别太急,再等我几周,等我拿到血检报告。” 他看她。 “考虑好了?” “嗯,”她回,“你快回去,太晚了,我想睡觉了,明天还要跟老坪商量事情,你好好上课,我的事都有老坪呢,他才是我正经经纪人。” 他一副“你看我听不听你”的表情,就猜不着又在打什么鬼点子,龙七在枕上撑着脸:“你妈妈够心累的了,我们就少让她操心,她说要煲汤给我喝呢。” “她说的?”他的注意力回来。 “她说的。” 靳译肯的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撑着脸,半晌,回:“早点睡,衣服都是你的。” “行,你也别背着我做事。”她指了一下他。 他敷衍地点头。 好在网上消息只说了她得艾滋这事儿,没说她跟葛因泞那茬,但挂了电话,隐隐觉得靳译肯仍旧会淌这趟浑水,而且会淌得神不知鬼不觉,让她只看结果看不到过程,葛因泞好歹也是邵国桉的“皇亲国戚”,她就怕两个圈子碰撞,对靳译肯日后事业发展不利,于是又回拨电话,想再跟他好好聊聊。 语音提示,他正在通话中。 …… 算了。 然后一睡,直接睡到隔天下午三点。 卧室的遮光太好,要不是看了手机上的时间,还以为是早上六点天没亮,手机临睡前搁的静音,所以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电话都没有打扰到睡眠,她的下巴埋在被子里,开微博,热搜第一是两个关键词:龙七 艾滋。 看来老坪还是抵不住奚静团队的砸钱攻势,经过一个日夜,发酵得越来越厉害,此刻的网上一片热血沸腾,和她有合作关系的男艺人都殃及池鱼地跟着上了热搜,三个月前的游艇事件也被顶了上去,像一场病态的舆论大狂欢,几家坐不住的工作室紧赶着发了声明,周以聪的经纪人反应最快,《冷蝉》电影还没上呢,已经把和她的关系否认了一波,还带了把节奏,一句“周以聪先生向来不喜捆绑作品行炒作之事”,把舆论朝着“炒作”的方向引,对比原来的“艾滋”话题,真不知道是落井下石还是捞了她一把,藏习浦的工作室没回应,班卫排在热搜第三,因为他在风尖浪口专门点赞了一条她的日常微博,靳译肯没有社交账号,但他那些旧照又被轮了一波,日常上热搜。 班内人恐怕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这种“名人效应”带来的负影响她们第一次见识,辅导员在班群内发消息警告不准参与散播舆论之事,她们一个一个说着网络暴力太可怕,但谁又知道那些在网上说得眉飞色舞的id是否也在这个班群中,换副面孔应和着这一切。 不过龙七知道葛因泞确实没有参与“散播”。 准确来说,葛因泞只负责在一个人多的地方扒下她的脸皮,然后就退得销声匿迹,她也有一条演艺路要走,她还是个半出道的艺人,知道所谓“黑点”的可怕,龙七已经跟“艾滋”粘上关系了,葛因泞要是再把傅宇敖那些破事情放大化,迟早会被舆论反噬,葛因泞在这方面还算有点脑子。 她代言的那些品牌官博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围观洗礼。 对老坪来说,这才是最严重的事。 信息发来了,说各个品牌商都非常重视这次的形象受损问题,他已经向他们严词否认了有关艾滋的传闻,让她最近不要去医院,以防任何人捕风捉影。 现在倒是她想血检,却被拦着了,窗帘遮得严实,房内只有手机上的屏幕光微弱亮着,她锁屏,无声叹出一口气。 洗漱完出房间,环着手臂没精打采地走,正要下楼梯时听到一声奶音,朝不远处的婴儿房看去,停顿两秒,龙七慢慢朝那儿走。 房内,奶妈坐在婴儿床边,正轻轻抚拍着睁着眼睛扑蹬着小腿的婴儿,闻声看到她来,想起身,她作了声嘘,与奶妈打招呼般笑了笑,往床边走近,探眼看里头躺着的小婴儿。 穿着粉蓝色的小衣服,眼睛很大,很可爱,特别亮,看她时,她的大眼睛也看过来,小嘴巴一张一合,小腿蹬着。 “太太在楼下。”奶妈轻声说。 “嗯。” 龙七收视线,点头。 下了楼,没见吴姨,但闻到一丝奶香,下午三点,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客厅的餐桌上摆着新鲜的花,花上的露水闪着光。 分卷阅读337 她顺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看见连芍姿从烤箱中拿出刚烤好的方形蛋糕坯,一股巧克力香散开来,奶香则是厨台上正煮着的一锅牛奶发出来的,厨台上规规整整摆放着各式的甜点模具,原材料,连芍姿挽着头发系着围裙,看见她,不疾不徐地摘防烫手套:“起来了七七?” 说着到厨台旁,开另一个锅子:“先喝点海鲜粥暖暖胃,晚上尝尝慕斯蛋糕。” 接过:“谢谢阿姨,我起晚了。” “昨天夜里让你喝酒了,是该好好休息,何况昨天译肯还拉着你连视频。” 心里小小地波动一下,觉得连芍姿这都知道,但很快又听连芍姿头也不抬地补一句:“一开始打不进电话,接通后跟我说的,我批评他了,怎么能在深夜美容觉的时候做一些让女孩子操心的事情。” “……” “帮我把冰箱里的蛋拿来。” 龙七回身拿蛋,连芍姿接过,敲碎,在碗中挑出蛋黄,加入牛奶中。 “去餐厅吧孩子,把粥慢慢喝了,别让胃空着。” 但龙七仍靠在厨台旁,用勺子舀着粥:“没事阿姨,我就在这儿,我想看你做蛋糕,我不会。” 连芍姿笑,很淡:“那你看着吧。” 海鲜粥特别鲜,她喝了一口,瞬间开胃,问一声:“吴姨呢?” “她去买菜了。” 点头,看着连芍姿煮牛奶的样子:“以前我来这儿的时候,吃过一次冰箱里的草莓蛋糕,那时候是大夏天,那块蛋糕冰丝丝甜津津的,靳译肯说,那是你临走前做给他和弟弟当下午茶的,我一直记得,特别好吃。” “草莓蛋糕……”连芍姿抬了抬额,“译肯高二暑假的时候,对吗?” “嗯。” “那一年暑假他不肯跟我去法国,原本每年夏天都去。” 龙七又喝一勺粥,连芍姿摇头:“那阵跟他视频,看他脖子上手臂上老有一道道痕,问他,他说捡到了一只小野猫,很有脾气,给吃的才收爪,他想养那只猫。” “他什么时候捡到过猫?” 脱口而出,但没差两秒反应过来。 “我说这爪子太利了,养着怕伤人,不准养,他说猫是流浪惯了才这样,给个家就很粘人,我随他,后来一个暑假过去,我回国,问他猫呢,他说养肥了,跑了。” 耳根烫。 连芍姿笑出声:“他那阵为了找猫,瘦了不少。” 烤箱轻微作响,默了几秒,龙七说:“不是有意抓他的,他老招我,手就从来没闲下来过,谁喜欢吃饭的时候突然被摸下巴。” 但说完就想给自己的一张剪刀嘴黏上强力胶,连芍姿什么都知道,正将蛋奶糊倒进巧克力酱中,似笑非笑。 龙二过来了。 大概是闻着海鲜粥的味道,蹬蹬蹬蹬跑到她身边,两只前爪哗地一下搭到龙七腰上讨吃的,连芍姿叫一声“Hans”,龙二才收爪坐下,哈着气看着龙七,一副忠厚老实模样。 原来龙二原名叫“Hans”,怪不得以前怎么训它都皮,它还没把改的名给认住,她问:“Hans今年多大?” “快九岁,老狗了,译肯初中时养的。”说到这,连芍姿的食指往半空点了一下,解下围裙往外走,“有照片,Hans小时候很可爱。” 不差两分钟,一本相册就被连芍姿拿来放到厨房中央的置物柜上,龙七将粥放一边,跟着看,相册翻到中间部分,果然有Hans刚到家,在庭院内蹒跚学步的小奶狗模样,对比现在,可爱死了,再往后翻一页,就看到了初中时的靳译肯。 想起他之前说的一句“知不知道你老公初中牛逼成什么样”。 所以现在就真的看到他那时候的照片,刚放学的晚暮时候,他跟他弟都穿着私立学校的校服,他是初中的,他弟是幼儿园,他插着兜,牵着龙二的项圈绳,他弟啃着一块小面包,根本没在看镜头,那会儿他就已经挺高了,特别俊,身段挺,嘴却笑得斜斜的,一副智优生小坏蛋模样,庭院里有晚暮光,照在他的肩身上,还有点风,吹着他额前的头发和Hans的被毛。 还真跟傅宇敖有着质感上的差距,傅宇敖已经算是她初中时候最帅气的小男生了。 盯着这张看了半天,连芍姿从柜下拿朗姆酒,回身继续做蛋糕,龙七将相册往前翻,看到他那阶段的很多日常照,看来资优小坏蛋的人设那会儿就很讨女孩喜欢了,有一张班集体的野营活动照,他低着脑袋研究帐篷,后头半数或远或近的女同学都在悄摸看他。 再往前,看到岁数更小的照片,说一句:“他小时候太可爱了。” “他还有 分卷阅读338 掉牙期的照片呢。” “我看过,”龙七立刻笑,抬头,“以前司柏林发在校园网上,把他给气得,不过前提是他先发了一张司柏林十岁被剃头的照片。” “柏林的照片也不少,他俩一道玩到大,你往前翻。” 照着做,果然看到很多靳译肯,司柏林,彭子和舒萌的玩闹合照,说起来他们四个算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关系,舒萌那会儿穿得像个小公主,玩得比他们仨男孩还投入,那动作幅度压根不在乎走光,笑死她了,后来还翻到一张靳译肯,司柏林,彭子呈一排靠墙罚站的照片,彭子可逗,站着哭。 “他们小时候皮,不爱跟女孩玩,萌萌又爱跟着,他们就用水枪打萌萌,被家里发现,挨了一顿揍。”连芍姿将用好的朗姆酒放入柜中时,给龙七说一句。 “太皮了。” “译肯直到高中以前都不爱跟女孩玩,我还担心他不解风情,以后不交女朋友。” “怎么可能阿姨,您儿子招女孩儿这方面厉害着呢。” 连芍姿又笑,龙七再往后翻一页,看到他小学时候的小模样,紧跟着就看到他跟另一个女孩的合照。 和前面青梅竹马四个孩子不同,这张照片里,连芍姿和那女孩的妈妈也入境了,靳译肯没看镜头,被连芍姿牵着手,百无聊赖的模样,那女孩坐在她妈妈腿上,四人像在一场老友叙旧的茶会上。 动作有一两秒的停顿,连芍姿看一眼:“这是艾庭。” 想起来了,白艾庭跟靳译肯也算是青梅竹马,也想起来连芍姿以前很喜欢白艾庭,龙七的手在桌面上局促地点了点:“……白艾庭好像不太跟彭子他们一块玩。” “这孩子比较文静,不爱跟男孩一起玩,她经常跟在译肯后面看着,俩孩子的性格不太合。” 连芍姿背着身,在模具中缓缓倒入调好的慕斯糊。 手下的相册继续翻页,然后,居然看到一张他在沙发边痛哭的照片,三四岁的模样,眼角边有道抓痕,哭得满脸通红汗津津的,她还专门问一句:“这是哥哥还是弟弟?” 连芍姿探一眼:“哥哥。” “他还会哭成这样呢。” 龙七撑着脸颊看,拿手机准备拍,连芍姿把做好的慕斯蛋糕放入冰箱保鲜:“少见吧。” “有生之年都见不到一次。” “他被幼儿园的一个女孩打了,老师说他做了个小玩具,那女孩觉得厉害,跟着看,他不让,跟对待萌萌一样,结果就挨了一下,把他打懵了。” “那小姑娘这么彪啊。” “对方妈妈也厉害,觉得女儿做得完全正确,还把因为这事就叫家长的老师训了一顿,隔礼拜就找了新学校,带着女儿转幼儿园了,那个小姑娘长得很可爱,我印象深。” 听到这,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莫名熟悉,连芍姿口中那彪妈的做法也尤其亲切,指腹无声地在相册上磨着,龙七问:“阿姨,那个幼儿园叫什么名字?” “伊竹私立幼儿……”连芍姿抬额说到一半,顿了顿,“那小女孩也是个小混血。” …… …… …… 这种天杀的巧合,龙七心里简直日了鬼。 幼儿园的回忆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一片模糊画面,但被这张相片和连芍姿的回忆提醒,还真想起有那么一件事存在,当初龙梓怡在外护着她,回去却饿了她狠狠两顿,之后转到了一所公立幼儿园,把她丢在龙信义家让舅妈照看,这样对比,靳译肯惨不过她。 但真没想到她跟靳译肯曾经同所幼儿园,连芍姿看着她,额头斜了一下,龙七将刚刚拍的照片从手机里删除。 这时,厨房窗口处有车灯闪过,有辆车穿过前院往车库去,连芍姿的注意力被挪走:“吴姨回来了。” “我去帮吴姨拿东西。”转话题。 然后立刻朝外去,往门廊走,刚要开门时,门也咔擦一声从外头开,她的手把上门框,但紧接着入眼的不是吴姨,一片阴影罩在她的肩身上,挡住玄関口的灯光,来者明显比她高,她抬额,就这么近在咫尺地对上对方的视线。 一下子就认出他是谁,往后退半步,也正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会面,胸腔里的心抖了一下,紧接着循着厨房的声响回头,连芍姿也出来了,环着臂在走廊站着,看着来人,淡淡说一句:“回来了。” 龙七再回头。 靳译肯的爸爸在看她。 她也望着他,从前在白艾庭的相册里也看过一两张与靳父的合照,这回第一次见到真人,总算知道靳译肯为什么顶天叛逆,却仍屈从家里大部分安排,老爷子气场太强大,如 分卷阅读339 果说藏习浦是那种闲云野鹤的涉黑大哥气场,靳译肯他爸就是安如泰山深不可测的白道大佬气场,他以前老说娶她回家会被他爸扒皮。 “这是龙七,译肯的女朋友,来这住几天。” 连芍姿接着说。 “伯父您好。” “哦,龙七啊。”他徐徐接话。 像早熟知她,将手插进西装裤的兜,没进门:“饭吃了吗?” “……” “吴姨在买菜,还没回来。”龙七还没答,连芍姿说。 “跟吴姨说别做了,儿子女朋友第一次来家里,这顿晚饭出去吃吧。” 靳爸这么说着,侧头,朝向车库方向:“老顾,车子不用停了,开出来吧,去餐厅。” 龙七后颈一僵。 她真没准备好独身赴一场和靳译肯爸妈共进晚餐的聚会,话都说不利索,又不好拒绝,回头看连芍姿时,连芍姿松开挽着的头发,继续不紧不慢地抱起臂:“那七七,你去楼上换身衣服,我们出去吃晚饭。” …… 一上楼,她就火速连靳译肯的视频,靳译肯一接,她由不得他正在干嘛,低声而快速地砸话:“你爸回来了,要叫我出去吃饭,我第一次见你爸妈就要一个人跟他俩吃饭,有这样的初次会面吗?我要疯了!” “你这么牛?” 靳译肯居然听完就笑,斜斜坐在桌前。 “我牛个头,我怕死了,你爸不厉害着吗,三秒钟看穿我不学无术。” “我爸对女孩子很温柔的。” “你想办法把我支走,我不想吃晚饭。” “没事,你不说挺有意义的。” 简直崩溃,但虽说一边抓狂,一边还不由自主地换着衣服,靳译肯坐正,终于正经地说一句:“别紧张,我爸刚回来,第一顿晚饭叫你出去吃,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冲我妈来的,你就在那儿顾着吃就成,谈话的事交给他俩。” 想起来他俩在闹离婚。 靳译肯云淡风轻的口气像是在说别人的家事一般,龙七换好衣服,拿手机:“你昨天还跟你妈打电话了?” “嗯,聊了点你的事。” “你安定了,不着急回来了?” “你有福气了。” 靳译肯偏偏只说这么一句,随后靠向屏幕:“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出门,你去吃顿好的,我爸口味跟你挺像,他挑的餐厅你一定喜欢,还有,他要是送你见面礼,你别客气,收,全收,他好东西多着,你拿一样是一样。” 龙七分明听出这话后头“反正快分家了”的潜意思,白靳译肯一眼,他笑嘻嘻地挂了视频。 此刻的网上应该还在针对她的艾滋话题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着,而她在靳译肯的房间里忙碌地梳妆打扮,连芍姿与靳爸在楼下客厅等待,她迅速地穿衣服,顺头发,戴耳环。 同样的电闪雷鸣,同样焦心难耐。 第一百二十章 疾风 投诉 晚餐是法国菜。 就餐地选在了市中心僻静处的一座老洋房中,人不多,位置很大,靠窗的一处,窗外是大片的法国梧桐,窗内光线幽而不暗,位置周围有纱幔做遮挡,隔出私人空间,氛围静谧。 餐前的肉桂吐司已经抹着黄油吃了一片,前菜的碳烤牛舌特别嫩,主菜M8澳牛是靳译肯的爸爸点给她的,连芍姿帮她点了一份低温三文鱼和一份柑橘奶乳冻,剩下的沙拉,辅菜等,都是按照龙七的想法点的。 她吃到第一口食物的时候,紧张到快抽筋的胃绽放第一朵烟花,连芍姿和靳爸分别坐在桌子两头,顶上的低光照在她动着刀叉的小臂上,她往嘴内递进第三口牛舌的时候,两人仍旧没说一句话,小提琴乐缓缓流淌在餐盘刀叉之间。 龙七也不说话。 就这么维持了十分钟的默不语,连芍姿准备往牛排撒盐粒,但盐瓶已见底,她别头正要唤服务生,龙七准备把自己的盐瓶递过去,而另一边桌头“咔”一声响,靳爸抽开椅子,服务生走进纱幔,也被他一记压在空气中的手掌提示着停步,他拿着盐瓶站到连芍姿的椅旁,单手插着兜,食指在瓶身上敲击两下,白色细小的盐粒无声地落到牛排上,量,力道,都好像是夫妻间的默契一般,龙七看着这幕,嚼牛肉的劲儿都放缓了,连芍姿抵着额看着,叉柄在她另一手的食指与中指间摩挲着。 完事,靳爸将盐瓶放到盘子跟前,拿走空的那瓶,回身递给服务声,抬了一记额,服务生点头退出,去换了。 龙七咽牛肉,切第二块,递进嘴。 “龙七今年大二?” 分卷阅读340 />第一个问题就在这时候猝不及防地来,刀尖划过牛肉,在盘面上“兹”了一声,她放刀叉:“嗯,我跟靳译肯同级。” “她跟译肯小时候还读同一间幼儿园。” 连芍姿搭腔。 连芍姿居然看出来了。 龙七的那块牛肉还在嘴里,很慢很小幅度地嚼,靳爸已经入座,看过来,不苟言笑的脸上有一丝感兴趣的表情:“这么有缘分?” “七七今年是二十……” 连芍姿边说边看过来,龙七接:“20整。” “译肯21。”靳爸说。 “我比同龄人早一年入学,我妈当时比较忙,没空带我。” 靳爸低头切牛肉,递进嘴后,说:“那译肯离法定还差一岁。” 随后抬头,连芍姿正好也看他,两夫妻就这么笑一记,好像在打趣儿子一样,压根儿不像什么在闹离婚的人,龙七的奶乳冻上来了,连芍姿说:“你尝尝,这个口味女孩儿都喜欢。” “经过她肯定的甜品可不多。” 靳爸喝一口红酒。 龙七尝完,点头:“特别好吃。” “那么,现在的规划是做艺人?” 一句话又回到主线,她回:“工作这方面今年放下了,想把书念好,我读的是表演系,想做演员。” “专心学业很好,很多事,成在基础硬,厚积薄发。” “天赋和运气也很重要,七七能吃这碗饭。” “还得有一定的推动力与保护罩,”靳爸接,看龙七,“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三个月前译肯打电话时,你的情况听着很严重。” …… 叉子在空中顿了一下,回:“好了叔叔,我完全好了,一直没机会向叔叔致谢,特别感谢叔叔对我及时的帮助。” “他也就一句话的事,儿子从小到大开过几回口,难得有忙可帮,何况是性命攸关的时刻。” 连芍姿这么缓缓地说着,看过来:“所以七七,别放心上。” 正要应的时候,连芍姿的目光却折过她,好像看到了纱幔外的什么人,额头轻轻地撇了撇,打一声响指:“Galina?” 纱幔外正流动着的高跟鞋声戛然而止,干练短发,提着大牌手包的女人循声探头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跳出红唇的一句大惊喜:“Eine!你怎么也在这儿用餐呢,真巧。” 龙七放刀叉,跟着连芍姿一起站起来,连芍姿很轻松,与对方握臂寒暄,看上去像打过许久交道的好友兼生意伙伴,龙七估摸着自己要叫人一声阿姨,但对方穿得又实在时髦,一看就是有特大来头的职场老妖精,正寻思时,Galina也看到她,而且认出她来了,那手朝她这边抬了一下:“哎……” 然后又看到桌子另一头的靳爸。 “哟,”手又放了下去,“这,打扰你们用餐啦,看我这一下见你给激动的,本来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呢。” “一个人?”连芍姿问。 “不,约了客户,约的八点。” “你在这坐下跟我们一块吃会儿,这才七点半,我们刚好聊聊。” 连芍姿吩咐服务生加座,Galina先开始有迟疑,往靳爸的方向看,连芍姿又不急不徐地劝几句,她终于就着座坐下了。 连芍姿回座时,朝龙七抬一手:“龙七,我儿子的女朋友。” 而后又指向女人:“Galina,以前跟我共事的好朋友,现在是Vango大中华区的品牌运营副总监。” 耳朵捕捉到Vango这个名,风驰电擎地想到昨天老坪给她打的那个电话,她可算知道是什么来头的人了。以前就算代言Fire&Gun的时候,人高层也不是她想见就见,Vango这种顶奢品牌,奚静铆足劲儿攒了两三年的血都还没跟人搭上线,她不动声色地打一声招呼,Galina笑着点头,和连芍姿关系是真的近,眼神挺八卦:“这是……家庭聚餐呢?哎,儿子没回来?” “他学校有课。” Galina点头,又赶紧向靳爸打一声照面:“老靳啊好久不见,上次的公益拍卖多亏你慷慨救急,你看这事我一直也没隆重感谢你,愧疚愧疚。” “有意义的事,该帮的。” 靳爸一带而过地回,连芍姿向她递菜单:“这两天特别忙?” “明晚大秀,忙疯了,一堆事。” “还在敲嘉宾名单?” “名单定了,位置还在排,位置是个麻烦事。”Galina抬额向服务员,“一份蔬菜沙拉。 分卷阅读341 ” 合上菜单:“可别说我了,说说你吧,这几个星期是不是忙着合家欢忘记正事了,我们总部的聘书你考虑得怎么样?” 龙七正往嘴里递第四叉牛肉,抬眼看,同时她感觉到靳爸也抬眼了,连芍姿没应话,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一记,Galina观察一眼:“你还没跟老靳说呢?” “什么聘书?” “Vango亚太区市场总监的职位聘书啊,”Galina回头,“老靳我说我可真佩服你的,敢放芍姿出去单干,我们总裁一听说她递交了华革总经理的辞呈,立刻千万年薪下聘书,芍姿这都晾人半月了,你说你怎么能把这种女强人放走,简直放虎归山呐。” “老靳和我正在协商离婚。”连芍姿接话,淡淡地,如常般温柔地说道,“公司一部分股权是夫妻共有财产,递辞呈后,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还没来得及抽出时间为日后做规划。” Galina的满脸笑一僵。 “不过你放心,我向Vango提的一些就职要求,Vango都给了积极反馈,所以我已经在郑重考虑这件事,很快会有结果。” 龙七无声缓慢地嚼着牛肉。 连芍姿又看向靳爸:“刚才你们聊的公益拍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向来做好事都不匿名,怎么这个我不知道?” “我拍下了一张非常难得的设计手稿,你喜欢收集这些东西,我本来打算,作为你生日时的惊喜送给你。” 连芍姿笑:“那真是难得,你以前都送我有价的东西,很少送这类收藏品,老靳,谢谢你,设计手稿我年轻时确实喜欢,只是时光在走,年龄在长,年轻时喜欢的都已经不作数了,我现在,自己会画设计稿了。” 这话真是层层叠叠各种含义,龙七那块牛肉过于韧,嚼不烂,脸颊子都快酸了,她在心里默默觉得靳译肯从小耳濡目染的学习环境可太棒了,单是连芍姿这套话就够她学三年的,紧接着,连芍姿又看向Galina:“下周的秀,我是不是还有一个男伴名额?” “是,你身边还有一个看秀位,我本以为你跟老靳一起……” “老靳对秀场不感兴趣,我带七七。” 好不容易要咽下的牛肉,就在这么一招刺激下干巴巴地返回嘴里来了,她差点干呕,看向Galina,Galina也看她,明显知道她此刻在网上的糟烂名声,毫不掩饰:“Eine,我觉得龙七现在的形象……当然话说在前,这种事我一定会帮你安排,只不过这一次她身上这个新闻跟秀的时间太接近,恐怕到时还没冷却……” “那张设计手稿,最后的成交价是多少?” Galina一愣。 半晌,回:“五百万。” “此外,从华革的资金走向里,我知道老靳每年都会在Vango营销项目里注入一笔大头,Vango的几项活动资金都是从这笔大头中抽取的,比如,一些高价代言费。” 靳爸默不作声地坐着,看着。 “今年这笔钱华革依旧会出,用这些换龙七一张邀请函,Galina,足够吗?” 而后,在Galina面露心动的时候,笑看靳爸:“你会出的对吗?” 气氛沉寂三秒钟,叉柄在靳爸的手中握着,拇指指腹磨着。 “就当送龙七的见面礼。” 他回。 …… 而龙七到此刻才终于理解靳译肯电话里跟她说的话。 所谓有福气,所谓见面礼,全被说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处一场多高端的话术权谋交流中,血液简直倒流,那块嚼不烂的牛肉终于咽下去,Galina应:“小事,芍姿,我帮你安排。”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雷鸣 投诉 …… 这顿饭过后,回去的路上, 车速平稳,靳爸开的车,连芍姿在副驾驶,龙七在后座,一路都特别安静,没谈话。 但回到朗竹公馆,房间门一关上,她就把手机搁耳边,响两声,靳译肯一接她就问:“今天晚饭的事你是不是提前知道?” “什么?”他头两字回这,秒懂,说,“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我爸今天回来。” 从阳台能看到正趴在泳池边乘凉的龙二,院子的另一处有个小池塘,里头养着鱼,吴姨在撒鱼食,她把窗帘拉上:“那你说我有福气?” “福气来了?” “你妈妈说要带我看Vango的秀。” “那你心情好了?”他的声音放低放哑一些,像进入了某种轻松状态,充满少年感 分卷阅读342 。 “这别是你替我要求的吧?” “显然不是,我还真没法左右我妈的行事。” “那你怎么早知道的样子。” “你老公爸妈向来慷慨。”跟着又问,“吃饱了吗?” “我后半场光顾着消化他们的对话了,”她往床尾坐,“靳译肯,你这段时间多听你妈的话,她这会儿应该挺需要人支持的。” “什么支持?” “各种支持啊,知不知道你妈连公司的职位都辞了,这得多大的打击和决心,烟也少抽点,你妈说了你抽得凶。” 他笑,笑半天,说:“七。” “干嘛?” “我妈可是那种能带着一屋子董事逼宫我爸的人,她在递辞呈之前早把该拿的都拿了,现在巴不得我爸签完字,开辟新天地找第二春去,追她的钻石王老五不比你少,我爸和我妈之间,更需要所谓支持的,应该是我爸。” “……” “这顿饭,不管早吃晚吃,她都要从我爸那边捞最后一笔投资到你身上的,省时省力还解气。” “这么牛?”回这三字,半天,发觉重点,“投资我?” “她想带你。” “什么?” “我妈相夫教子够了,现在准备复出。” 反应了会儿,回:“我的合约还在老坪那里。” “没关系,我把老坪签了。” “老坪要出道?” “意思是我把老坪的工作室收购了。” 她坐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你去吃饭的时候,老坪来我这儿,刚签完的合同,你最近不工作,他工作室就没钱,危机处理效益太慢,我把他那团队三分之二人开了,换我妈手下的人。” “你收购老坪的工作室不就是把徐一苼也签了?” 关注点偏偏是这个,靳译肯在那儿笑:“老坪可以继续带他的艺人,只有你归我。” “……你花了多少钱买我?老坪这人谈生意特别精,你别被他敲一笔。” “但你现在可是烫手山芋。” 想起来了,她身上那一堆烂新闻。 靳译肯这会儿去谈这个生意,也是鬼灵精得很,他说:“我现在不止是你男朋友,还是你法律意义上的老板,这种有合同约束的关系,好像比夫妻关系更爽一点。” 这话就有点意思了,听得她有点不爽,又有点爽,环着手臂在房间里徘徊来徘徊去:“那现在,怎么个情况?” “书你照念,觉你照睡,事我安排,你管看秀买房开心就好。” 说到这,听到他那儿转椅子的声音:“后不后悔没把初吻给你这么牛逼的老公?” 都能脑补到他现在抬着二郎腿撑着脸颊一副“老子最厉害”的小爷模样,她说靳译肯你人生这么顺,多点遗憾怎么了。 是他喜欢的龙七了。 而网上,舆论并没有因为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而有所缓解。 老坪团队“失联”零回应的状态造成越来越多猜测与“推理”,之前那些嘲她是小太妹的所谓爆料黑贴也轮番上热搜,这其中竟然还扒出了当年北番校园论坛内的投票帖子,大众疯了一样,用这些风言风语重新堆砌着她的形象,大一因为拍戏经常缺课到这时也成了一项莫大的罪名,任何不认识的id都能出来说上一两句关于她的事儿,于是,葛因泞傅宇敖那档子事就被揉在这些众多的“一两句”中被匿名摊牌了出来,详的没说,只来一句:龙七惯三啊,之前的富二代前男友就是从邬嘉葵那儿抢的,进了大学又跟我们系系草搞上了,床都上了,结果系草女朋友是某名导侄女,惯三的报应就是演艺路完蛋呗。 煞有其事。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伍依珊的微博突然有了动态,之前她时不时发合照,涨的粉几乎都是龙粉,这次事件中她的微博也理所当然成为“吃瓜”打卡地,评论数不说上万也接近九千,她的最新一条动态,是点赞了那条说龙七是惯三的微博。 …… 但是伍依珊也很快在一刻钟后取消了赞,同时给龙七发微信,说她的手机被那林用过,微博的赞是那林点的,她在发现的第一时刻就取消了,向她道歉。 在这场极其故意的舆论引导过后,到下半夜,几乎所有的网民开始将注意力从“艾滋”转向“惯三”,全民搜索事件主人公,傅宇敖虽然还没被扒出来,但可能是扛不住压力,凌晨三点时删除了社交软件上的个人生活照片,但是凌晨四点,他又上传了一首自己的原创音乐链接,和一张现场表演照。 分卷阅读343 葛因泞取消了和傅宇敖之间的互相关联。 这一整个晚上,都让人他妈的睡不好觉。 隔天中午才醒,头重脚轻地下楼,没看见靳父,好像没在家里留夜,但连芍姿在。 与此同时还在进客厅时看见三个正在忙碌的陌生面孔,两女一男,穿着时髦,客厅沙发上堆了好几套用防尘套罩着的礼服,庭院内摆着一些美容护理仪器,她们看到她来,笑眯眯地点头打招呼,手上活都没停,快速地来来往往,这架势一看就是造型团队了,连芍姿正在切昨天做的慕斯蛋糕,她穿着干练,像刚从公司回来,吴姨在旁边分盘装蛋糕,看见龙七来,说哎呀正好,来吃蛋糕。 连芍姿才看过来一眼,低头继续切:“下午好。” “下午好,阿姨。” 这声招呼回得还挺虚,吴姨分蛋糕,连芍姿倒一杯温茶水:“起来先喝点水,七七。” 接过杯子,喝水的空档,她瞅了瞅沙发上的衣服,连芍姿头也不抬地问她喜欢哪套。 “嗯?” “我上午帮你选的,晚上看秀穿,我记得你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说到这,连芍姿抬头,看她第二眼,随即对造型师说,“孩子昨晚上没睡好,眼圈重了点,待会儿好好做个护理,消消肿。” 造型师效率高,一边应一边过来把她手里的茶水换成蜂蜜水,龙七继续喝,心里有话,在众人忙碌的间隙酝酿,半晌,终于开口,但一个“我”字刚出来,连芍姿打断:“帮我回一封邮件吧七七,电脑在外面,内容已经撰写好了,你发送一下就行,我抽不出手。” “好。” 往外走,笔记本电脑就放在庭院内藤椅旁的茶几上,她打开,回头问:“哪一封?” “草稿箱里头第一封。” 第一封是一封全英文的邮件,第一行字就看见Vango的品牌名,她滑到底部,鼠标在点击发送前,顿了顿,指头没落,又滑上去扫内容,发现是一封回给对方总部高层的信件,连芍姿接受了亚太区市场总监的职位。 “你刚才想说什么,七七?” 点击发送的同时回头,连芍姿正专注地看造型师为每一套礼服做出的饰品搭配,往这儿闲闲落这么一句,龙七回:“我觉得我现在不太适合参加有媒体的活动。” “谁说的?” 回这么三字,她把其中一件的钻石项链换成了更衬个性的铂金颈链。 “没人当面对我说,但人人都。”没往下说,手臂搭上椅背。 连芍姿看过来。 “这些人人里,你见过面的有几个?” “全部?” “全部。” 排除网民,她数班里头的眼熟人:“估摸着十几个。” “说过话的有几个?” “七八个。” “能影响你日常喜怒哀乐的有几个?” “四五个。” “影响你升迁动土的呢?” 顿了顿,她的下巴抵在手臂上。 “一个都没有,她们碍不着我。” “那些没有包括在这十几个里头的人,碍得着你吗?” “碍不着。” 连芍姿抬一眼:“那你在为谁收手缩脚?” 有道理,觉得脑子稍微转过弯来了,连芍姿又说一句:“孩子,昨天一个晚上有关你的热词翻了几轮,你知道吗?” “你也看微博啊阿姨?” 连芍姿将一个没看上的手镯掷一边,在首饰柜里挑新的,徐徐地讲:“艾滋,太妹,缺课,惯三……每出一个新的热点,上一个热点的关注度就减少百分之十九点六,人的大脑在收取娱乐信息时是会自动更新覆盖的,我不想用一些类似“遇到挫折站起来”,“女人要有事业”的虚话替你打气,我只用真实的数据问你一句,你希望人们接收到的,有关于你的最后一项信息,是什么?” …… “反正不是惯三。” 连芍姿终于从首饰盒里挑出满意的手环,笑了笑:“那你想看秀吗?” 这句话有魔力。 夏天的傍晚来得晚,六点时天还霎亮,Vango大秀八点整开幕。 举办地点在市中心腹地一处艺术馆,七点不到就已经通过直播看到现场星光荟萃,除了圈内著名的几位时尚魔头,超模名媛外,眼熟大咖也来了不少,奚静就是当晚看秀的明星嘉宾之一,她的团队这会儿正在网上如火如荼地买龙七的黑稿,她本人倒不沾世俗的仙子模样,一袭白色衣裙,裸妆淡唇 分卷阅读344 ,眼里头一点儿欲都抓摸不到,掩藏自我的演技比邬嘉葵还如火纯青,龙七觉得这人真牛逼。 焉文菁也来了。 她的出席应该是本场Vango大秀最重量级的明星嘉宾,在媒体镜头前至少也有三年没有活动,走的是大气的简约风,气质超群,很淡然,很稳,那会儿龙七正在车子的后座撑着下巴看直播,车子已经在红毯的入口等候区了,她在嚼糖,而连芍姿在旁边坐着,叠着腿,穿着套极简的Vango裸色西服套装,玩着她手机上DoodleJump的app游戏,从容又妩媚,强势又温柔。 二十分钟前聊天说是她以前和靳译肯最爱玩的小游戏,连芍姿就说要玩一玩,结果居然玩到现在都没输,靳译肯那记录离被他的亲妈破除只差四个字:岌岌可危。 网上这会儿也热闹着,Vango这场大秀的热词穿插在龙七那几个负面热词之间,关注度越升越高,关于Vango新任亚太区市场总监是华籍女性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官宣会在七点三十分发出,那个点,正好就是连芍姿的红毯时间,明明白白告示这一场秀,她是以主人的身份到场巡视的。 华灯初上,亮如白昼。 车门开的时候,镁光灯成片成片地闪,连芍姿正好在那一关键点赶超靳译肯的记录,笑着把手机给龙七后,俯身下车。 与此同时,Vango的官宣掐点发出了,秀场负责人Galina迎着连芍姿来,龙七跟在后头下车,她穿的是件丝绒的收腰裹身裙,肩带很细,高跟也很细,长卷发,裙不过膝,瘦而瑰丽,现场跟拍记者那是压根儿没想到有她,拍照声霎那间疯了一样地响,她和连芍姿停留在Vango签名板前的时候,镁光灯照得她肤色剔透。 那时晚风徐拂,她的卷发轻轻扬动,表情冷情,一身呼之欲出的叛逆感,而连芍姿没有压着她这一身反骨,她提着方形金属手包,一手放在龙七腰后,淡淡一笑,两个年龄层,两种全然不同的精神气质,形成一种极其互补的画面感,就像是一个尝尽世间冷暖的没落千金,被叱咤江湖圈的大家长照顾呵护,带她看一遍未来将属于她的江山,所有流言蜚语,都在那一刻碾成灰。 八点整,Vango大秀开场。 她和连芍姿的位置在首排,T台对面,奚静被安排在焉文菁的旁边,同样坐于首排。 模特纱裙拂动,灯光流转之间,龙七的眼神有两三次都跟对面的奚静碰撞,而姜到底是老的辣,焉文菁和连芍姿就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作为全场地位最高的两位女性,全然像陌路人,专心致志地欣赏大秀。 奚静起初应该是冲着焉文菁来的。 看得出来她俩不熟,虽然同座,咖位悬殊很明显,奚静那么寡欲少话一人,整场秀下来与焉文菁主动搭话超过五次,四次都被焉文菁一声简单的眼神应和打发,根本不像前几天主动向龙七示好那个她,第五次才稍微聊了两三句,龙七时不时就在看,后来奚静可能是被看烦了,干脆对视过来,龙七依旧看着她,“老子脾气很坏”的潜台词明晃晃地摆在脸上,奚静收视线,没再搭理过来。 相比之下邬嘉葵真是可爱多了。 Show结束后,焉文菁秉持一贯低调的风格,早早撤了,连芍姿在后台与总设计师交流,龙七沾光跟着陪了会儿,奚静在场外和一些明星嘉宾接受媒体采访,后来她和连芍姿走的时候,媒体一窝蜂围过来,他们憋了一整场秀的时间,开始追着问风尖浪口的那些问题,连芍姿先在保镖保护下上了车,龙七上车前稍微慢了一点,摄像机的大炮头就几乎砸到肩膀上,她叹着气用五指拨了一把长发,看向冲在最前,提问嗓门最大的一个记者。 他在问她有没有感染艾滋。 “七七。”连芍姿在车内平静叫她一声。 她反手关车门,砰一声响,朝那个记者走一步,前一刻还剑拔弩张的一伙人这会儿纷纷往后退一步,她说你过来,录音开好,我准备回答你了。 不远处品牌墙那儿,本来还流连在奚静采访环节的记者,看到这儿的架势,陆陆续续都转移阵地过来,没几秒她这就被围成一个大圈,连芍姿没阻止,一言不发地在车内等着。 龙七的一肚子气憋够了。 那小辫子也被落井下石的人拽够了,看一眼远处的奚静,看一眼仿佛此刻正在直播镜头后盯着的葛因泞,那林,傅宇敖那群人,在数道镜头光中站着,迎着风,冷静讲:“传闻没错,我是有感染HIV的可能性,我曾经跟HIV感染者发生过血液接触。” 周边立刻一阵倒吸气声。 …… “但它对我来说不算一件多大的事,我不害人,不传播,我在这段时间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过分妄自菲薄,我这堂堂正正的受害者,现在倒变成受最大 分卷阅读345 舆论谴责的人,普通人也好,掌握传播资源的你们也好,在下一些不知轻重的定论之前,麻烦先去了解常识,出口成脏的嘴脸还挺难看的,真的,HIV这个群体也没道理被以一概全地妖魔化,血检我很快就会去做,不管结果如何都接受,你们要想关注就尽管关注,没在怕的,也奉劝这个档口紧咬着我不放的那些人。” 她看向奚静的方向。 “脾气差的传闻也是真的,但我这人义气重,你再搞我,我连着之前我朋友那份一起还给你。” 奚静伫立在品牌墙前,看着她。 “说完了,发稿去吧。” 车门砰一声响,隔绝喧嚣与霎亮的光,她对连芍姿说一声对不起,说:“阿姨,我没忍住,打乱你的计划了。” 连芍姿的手指在膝盖上点着,侧头看她。 “没关系,你为一场漂亮的公关战开了个好头。” 车子穿过镁光灯群,缓缓前行。 “计划没有打乱一说,曲线和直线,归属都是一个点。” 一个小时后,龙七才理解她这两句话。 今晚这场Vango大秀,她的出席以及秀后的一场“摊牌”在网上引起海啸般的讨论,关于HIV的科普话题一时之间也盖过众多八卦热词跃上热搜榜,但跟以往躺在砧板上任由言论爆炸的场面不同,许多曾经老坪捧着钱都搭不上关系的主流媒体权威大V,这会儿居然前后脚参与进来,各个角度各个层次夸赞龙七的文章雨后春笋般出现,不过两小时就完全把控住舆论走向,连芍姿的公关资源绝了,不过晚十点的时候,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焉文菁也参与进来,没开过微博的她居然开了博,发的第一条微博内容,就是一张大秀后台被媒体抓拍的两人影子交叠的合照,一端庄,一孤傲, 极其强烈的接班人感,配文:幸得识卿,小女孩。 另一个话题参与度很高的女星,是邬嘉葵。 在大山里拍戏的孩子连上网了,不容易,秉着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定律,傲得要死的人,突然就打破一向不站队的闲云野鹤观戏姿态,连着点赞了三条和龙七有关的状态,葵七cp粉狂欢,奚静可能要气哭。 当天晚上的第二个沸腾点出现在十一点。 两件事,第一,傅宇敖的个人账号和照片被扒出来了。 靳译肯被拍了。 他被拍了足足九张照片,凑成一组九宫格,由一名海外留学生发上网,午后的私人球场,他的背心领沁着汗,在跟友人打球,手部线条清晰,身段带感地要命,其中一张背影照清晰可见后颈处的一道新文身,龙七放大图片,看到他流着汗的后脑勺下,一枚青色的汉字:七。 特别撩。 配合当晚被轮了十几万转发龙七连芍姿的合照,热评第一,一句强烈的问号:这一家人我特么到底该嫁谁????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孤星 投诉 网上闹腾成那样的时候,连芍姿正在庭院的藤椅上,一边喝茶,一边打着那些运筹帷幄的电话,而龙七拿着做多了的巧克力慕斯,在她吩咐下送到隔壁司柏林家,按门铃后,就在大门边上靠着,边刷手机边等。 吴妈说隔壁这家子出游去了,就留了个看家的司柏林,司柏林不爱吃外卖,嘴又叼,所以这几天做的饭菜,连芍姿都会让吴妈打包送过去一份。 这会儿晚上十一点,夜风清凉,她还没换衣服,只在裙子外套了一件垮肩的皮衣,高跟鞋换成平底的马丁靴,放着蛋糕的盒子夹在左手臂和腰间,随着刷机的细小动作,手腕上的手环和吊在耳垂的耳饰叮叮当当地响,不久,听到铁艺门开的声音,她收手机抬眼看,但身子刚立稳,整个后颈就一僵,风在吹,发梢扬,董西的手刚将司柏林家的前院大门阖上,门锁咔擦一声响,她垂着的左手中拎着一个便当袋,黑发素裙,立在夜风中,也望着龙七。 …… 脚踝一下子有点麻。 这两人怎么熟上了,以及为什么这个点从司柏林家出来,两个问题电光火石间在脑子里绕,舌头打结,说不出话,完全安静又尴尬的五秒钟后,第一句话倒是董西说的,她的视线移到龙七手臂边的蛋糕盒,看了眼,随即晃一晃自己手里的便当袋,极小幅度:“家里腌了点醉蟹,让我给司柏林送来。” ……到吃螃蟹的季节了。 点头,龙七说:“我,也给他送点东西。” 董西低头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便当盒,递过来:“正好,这盒是给靳译肯的。” 轻轻接。 “他最近一直在国外上课。” “我知道,你吃吧。” 龙七立刻下意识看 分卷阅读346 自个儿带着的蛋糕,董西说:“傍晚你们家的阿姨送过蛋糕了,我吃过了。” “……这样啊。” 对话欲言又止,两人立在夜灯下,风声太过柔和,情绪太投入,好像都在绞尽脑汁又不着痕迹地想着下一个话题,以至于没有听见大门内的懒散踱步声,司柏林插着兜站在两人中间的时候,正啃着梨,隔着一道铁门,也不知打量了她俩多久,打量够了,才说一句毫无起伏的:“YO。” 龙七肩膀一抖。 瞪眼杀过去,董西没有侧眼,步子自然地往后退:“我回去了。” “好。” “谢谢你的蟹。”司柏林在铁门里说,声线懒洋洋的。 而董西前脚刚离开过道拐角处,龙七就紧赶着用胳膊肘顶一记铁门:“你吃百家饭长大的?” 司柏林啃着梨瞅着她,八风不动:“虚什么。” “谁嘘你了?” “做贼心,虚。” 他重点念响最后一个字,贱得要死,给靳译肯戴绿帽这个梗在他这儿是过不去了,龙七提起蛋糕盒:“巧克力慕斯,你要不开门我扔了。” 咔哒一声,锁芯立刻响,铁门自动弹出来,龙七白他狠狠一大眼,拉着门要进,司柏林的肩膀往墙边一抵:“今天我家就我一人,孤男寡女的你进来合适么,我兄弟还在伦敦喘着气。” “司柏林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说给谁听,搞得像把我当过女人一样,起开,有事儿问。” “站这儿问。”他又啃一口梨。 龙七把董西给的便当盒夹在手臂与腰腹间:“行,我就特别好奇一件事,你姐姐,焉文菁……” “不聊。” 直接打断,司柏林的眼睛往那个便当盒瞅着。 “怎么你这盒子比我的大。” “大什么?”她低头。 这个手贱的人,伸过来就要拆,她反应也快,把盒子一溜往腰后放:“干什么,这给我的。” “给你还是给靳译肯的?” “有什么区别?” “给靳译肯的你就不好奇为什么董西给他的便当多出一层,给你的我就要替我兄弟看看董西送你什么好东西得多装一层。” “瞎扯,你这小气鬼就是想检查有没有少给你吃的。” “看看,看看。” 司柏林跨出自家门,一路往她走,手往她腰后伸,把她整个儿逼得往后退,这时庭院内的别墅门开了,隐约看见一个女生的身影,龙七眼睛尖,忙里偷闲斜额头看,司柏林也听见这声儿,回头往自家门看,但紧接着龙七的眼睛就被他一掌捂住,整个脑袋都特么被他的手臂圈住,发型乱掉,她抓着他的衣领叫:“神经病,你不是说你家就你一个……” “我姐的事晚点手机上回你。” 便当他不抢了,手里头的蛋糕盒被他顺走,他松手臂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在过道上花式转了一圈,扶住石墙才站稳,那边司柏林关上门进院了,当下她内心就大写的“TMD”三字经,回到铁门那儿时他已经拉着那女孩的手进屋了,一眼都没被她捞着,气得要死,大力地从兜里掏手机,给靳译肯噼里啪啦地告一通状,趁着信息量还热乎,又打开舒萌的聊天框啪啪啪地说一通,舒萌在那儿炸开一朵八卦的大花,连回她数条消息。 就这么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临走还往楼上窗口望几眼,不甘心地打道回府,后来想起董西那多一层的便当,她边走边打开看,第一层是腌的醉蟹,很香,打开第二层看时,步子稍微顿了顿,她在过道上停住。 第二层是冒着热气儿的红烧狮子头。 …… 心口轻微起伏时,手机哔一声响。 收回思绪,不是一直在聊的舒萌,是学校里的班级群,葛因泞作为班长,在群内发了一张有关下周校外社会实践活动的通知。 以十人为一小组展开的活动,任务是拍摄自拟主题的微电影,在市周边任意挑一拍摄地,产生的住宿经费由校方出,拍摄成果计入学分。 之前龙七压根不知道有这回事,而班内人早已趁这几天抱好团,一个一个小组的人员名单都交了上去,搞得她明晃晃地落单,辅导员在群内AT她,提醒她虽然工作繁忙,但应重视学业,尽早确定小组。 哪儿来的小组让她确定? 要说一人成组也就算了,她往老坪那儿借几个人就能组成一个导演编剧演员齐全的小型剧组,现在是跟同学合作,互帮互助,她这刚向大众表明可能感染HIV,外头的风向再包容再理解也好,真搁到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学身上,一关系到自身安全利益,该避讳照 分卷阅读347 样避讳,该躲照样躲,群里没一人搭理辅导员,她从外套的兜里掏出一根偷摸从连芍姿的烟盒里顺的女士烟,打火,抽一口,垂下手掸烟灰,烟气迎风散在长发间。 群消息又一声响。 辅导员在群里问,哪个小组还缺人? 她“呵”一声笑。 正要打字,又一声震动,傅宇敖:我们组。 拇指在键盘上一顿,她掸第二记烟灰。 群内无人应话,气氛僵硬,但估摸着人人都在同一时刻截屏发往自个儿的小团体说私话,她没出声,往前滑傅宇敖的小组人员名单。 傅宇敖, 吉峻伟, 谷丽茜, 伍依姗, 戴冒波, 那林, 葛因泞…… …… 吸一口气,她在过道上徘徊着捋一把头发,不久,手机又震动。 辅导员AT小组组长葛因泞,问她意见。 还用得着问什么意见,龙七再往上滑,看有没有其他缺人的小组,滑没两下,手机振动,因为出现新的信息,聊天框自动弹回到最新记录,发完通知后再没说话的葛因泞,此刻居然回复:同意。 搞什么这两个人。 她打字:我不同意。 噼啪一声发进群里,足足五分钟,一根烟都抽完了,群内都无人回话,等到第六分钟,辅导员敲她的私人聊天框,给她发了其他几个满员的小组名单:都满员了,龙七。 意思很明显。 烦躁,从兜里抽第二根烟来,打火点的时候,靳译肯家大门咔得一声开,连芍姿出来了,把她吓一大跳,手抖,火机和烟都窜了一下,抓着藏到身后,两指掐灭刚点燃的烟,连芍姿已经换了套居家服,随着声响看过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没有,阿姨……我在回班级消息,”她把董西送的便当递过去,“邻居送的醉蟹。” 连芍姿接过便当盒看一眼:“10号宅的董家。” “嗯。” “学校有什么消息吗?” 连芍姿抬头回院子时,话题挪回来,龙七将手插兜内,跟后头:“有个拍摄微电影的外出实践活动。” “是吗?什么时候?” “下个周二。” “后天?” “嗯,可能来不及做血检了。” “没事,这个不急,等你做完实践也不迟,”连芍姿走在庭院过道中,“去哪里?” 她想起葛因泞那一组交上去的实践申请表格,地点是市周边三线小城市的一座景区山:“旬曲山。” “那我给你做点吃的吧,”进了房子,经过厨房,连芍姿回身子,“去旬曲山需要一个上午的车程,外头的店用油不健康,高铁餐也不好吃,我给你做个便当,放点水果,你路上吃,别吃外头的。” …… …… 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有妈的孩子是个宝”,但居然是从靳译肯的妈妈这儿感受到的,瞬间觉着那混蛋过去二十年可过得太舒服了,而从龙梓仪那里吃了二十年的孤儿式教育的她,这一刻反而无所适从,她正换着拖鞋,动作顿了顿,看连芍姿,连芍姿在厨房门口环着臂。 “好……谢谢阿姨。” 应。 很暖,所以之后对分组的事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没让辅导员为难,私聊答应了,辅导员就在群内发通告,把她分进了葛因泞那一组,然后继续跟舒萌八卦司柏林那档子事,司柏林没有给她回关于焉文菁的消息,她早意料到了,就是要把她支走才撂下那话,更何况他这会儿铁定正“忙”着,懒得搭理她。 本来也就是好奇为什么焉文菁和靳父出了那档子事,司靳两家却好像不受影响一样继续交往,但跟连芍姿相处这两天已经有点懂了,成年人的圈子不像小孩子那样玩不好就绝交,不开心就闭门,成年人都留有余地,不管是给自己的还是给别人的,就像焉文菁发了那条倾向龙七的微博,龙七却心里敞亮儿,那不过是托了她的女儿养在这儿的福。 跟靳译肯说了实践拍摄活动的事后,他让她把活动的具体时间和地址都发过去,她发了。 周一没去学校,开始把吴尔那个剧本重新捡起来看,这一天还发生了个事,伍依姗给她发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是一个约莫六人的姐妹群,囊括了参加实践小组的那几个女生,一看就是葛因泞那一圈的,时间是昨天辅导员在群内发话的时候,原来葛因泞一边干脆利 分卷阅读348 落地在群内同意龙七参与,另一边又在跟群内五人聊天,几个女生都在劝葛因泞别收龙七,别当好人,别给傅宇敖机会,那林甚至说何必这么做,这对狗男女眼不见心不烦。 葛因泞回:我就是想看他们在我面前能做出什么事来。 伍依姗发来截图后,劝龙七去跟辅导员协商换组,不然怕到时候很尴尬。 说起来伍依姗这个人也挺有意思的。 身在葛因泞的姐妹群,却偷偷跟认识不到一个月的她通风报信这些事儿,相比较那林虽然嘴像抹了蛤蟆汁一样臭,但这人至少还有一个爱憎分明,立场坚定的可取之处,姐们恨的人就是她的敌人,所以她对龙七狗嘴吐不出象牙,龙七能理解,而伍依姗这个女孩子,两边都讨好,挺会做人,但龙七不打算跟她深交。 那会儿是晚上八点,吃过饭了,她坐在客厅的餐桌前看着剧本,吃着吴妈给她切的澳芒,连芍姿正在厨房里忙,做一些需要提前烹饪的菜,明天给她做便当用的。 她没有回伍依姗。 她正忙着给靳译肯炫耀他亲妈给她做便当这事儿。 他说他不羡慕,他妈有阵天天给他和靳少暠做,他出门后都把他那份塞靳少暠包里,龙七问为什么。 他说带着便当上学很娘。 钢铁直男。 “你给我吃啊,我爱吃。” 他说不,那会儿正追她,天天中午拿个便当去找她是卓清的路子,他能干出这种档次的事? 把她给笑得,笑完心情好,给龙二喂了一根狗咬胶,然后才开始回复伍依姗,四个字。 ——随她们便。 第一百二十三章 皂白 投诉 定的计划是周二上午十点出发。 因为龙七和那林,葛因泞,傅宇敖他们都已经双向或单向拉黑,伍依姗起头拉了一个小组的群,协商关于集合的具体方式及时间,如果坐高铁的话只需两个小时就到达,但考虑到要带一堆服装和器材,他们租了两辆七座商务车,一辆载人,另一辆载道具,全程五个小时车程开去旬曲镇,剧本是由组内其中两个女生负责的,目前为止还在写,其他人各有分工,角色会在路上讨论分配。 司机是其中两个会开车的男生,傅宇敖是其中之一。 龙七提前跟伍依姗打了招呼,不要把她分到傅宇敖那辆车上,伍依姗说放心,傅宇敖开的是道具车,只有两个因为写剧本需要安静环境的女生跟他同车。 周二早上十点一刻时,龙七在朗竹公馆一公里外的公交站上等,总共去五天,所以她行李带得不多,就一个中型的行李箱,吴姨帮她提着连芍姿准备的便当,有两袋子,一袋是个三层的保温盒,一袋是切好的水果和解馋的小甜点,和冰袋放在一起保鲜。 车子到后,开车的男生帮她把行李放到后车厢,她跟吴姨告别,提着两个袋子上车,车内包括司机在内三男三女,两个男生坐第一排,中间排是葛因泞和那林,葛因泞穿着件遮着脸的帽衫外套,戴着耳塞看着车窗外,正眼不瞧龙七,伍依姗坐在最后排的左车窗,小幅度地向龙七招了招手。 她坐到最后排右车窗,跟窗外目送的吴姨挥手。 然后就出发了。 定好要讨论角色,但其实一路上前面几个都在干自己的事儿,俩男生在吹牛逼打游戏,葛因泞戴着耳塞看书,那林的闲情逸致绝了,居然在颠簸的车上直播化妆,一边化一边给粉丝讲述化妆心得,推荐好用单品,时不时还跟前头的男生插科打诨几句,伍依姗则充当了那林的助手前后递东西,一路上车内尽是她俩直播的声音。 龙七戴耳机,放了高中时最常听的一首歌,开大音量,环着手臂往座椅内靠,朝着窗外出神。 市内还好,车子一出市外,就开始有点儿小雨,天色灰蒙蒙的,穿过一段高速路后,沿途也渐渐从高楼林立变成田野与民宅,玻璃壁上有细密的雨痕,肩膀随着车速微小地颠簸,冷气从头顶打着,她轻轻打一声喷嚏。 车内突然一静,那林回头看过来。 前排也传出声响,听到葛因泞在包里掏东西的声音,像拿出了什么给自己戴上,那林看着葛因泞的方向,伸手说:“给我一个。” 葛因泞的手出现在视野内,递给那林一个口罩。 龙七看着。 没说话,互相之间都没搭理,继续各做各的。 两个小时后,终于经过一个服务区。 里头有几家小饭店,他们几个都决定停车休息吃个午饭,葛因泞和那林直接就走了,头都没回,伍依姗可能在犹豫要不要叫她一起吃,龙七在伍依姗开口之前抽出便当盒子,她也就懂了,说:“我跟她们说你吃便当, 分卷阅读349 那我吃饭去啦。” “嗯。” 他们几个进了一家面馆儿,谈笑打闹,龙七从车内看着,将便当盒子打开。 连芍姿给她做的午饭很好看。 有厚蛋烧,白灼西兰花,奶油蘑菇,牛排和虾仁饼,牛排是一块块儿切好的,没有米饭,没有汤,却刚好都是方便在车上吃的东西,水果也成块切好,苹果块还切成了五角星形状,特别有趣。 这一刻有点明白连芍姿给她做便当的另一层意思,就像那枚蓝锥石戒指一样,她也替龙七留住了她的体面。 …… 只是吃到半当中时,傅宇敖上来了。 那时她正在看这次拍摄任务的未完成剧本,慢慢吃着芒果,傅宇敖的出现让人忍不住叹一口气,车窗外,其他几人仍在店内吃面,而他一上车就径直走向她,手中提着一件外套:“我听他们说你在打喷嚏。” “商量件事儿吧傅宇敖。” 在衣服即将落到她肩身上时,这么一句,傅宇敖的动作停下来,她继续说:“你告诉我,到底要听我说多绝的话,你才肯相信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机会,才不会来骚扰我?” 他缓缓收起衣服,在那林的原座位坐下。 “我不想让你落单。” “跟你的女朋友,和你女朋友那些闺蜜同车同组,不比落单好多少。” “我跟因泞分干净了,这次的小组名单是事前排的,她现在不是我……” “我他妈不在乎这个,傅宇敖。” 车厢内的冷气倏倏地打着,傅宇敖的手肘抵着膝盖,垂着脑袋,没声响,龙七心口略微起伏后,接着说:“而且你把这件事情处理地很难看,你压根就没有去说清我跟你的事,你压根就想让别人误会。” “我们确实亲了。” 傅宇敖微微抬起额,沉声说。 “那又怎样?” 他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腕。 “算了,你别生气,我不再提了,所有人那边我去解释,只要你别生气。” 她无奈地把手挣开。 “傅宇敖,你态度错了,你这种态度去对葛因泞使,行不行?该对我使这种态度的人在另一个时差里上课,他的活轮不着你撂。” 傅宇敖听着,缓慢地点头,情绪好像也被激起来:“你说得他很在乎你,那我问你,前些天事儿闹最大的时候,他人在哪?” “操什么心?” “你别掩耳盗铃了。” 把水果盒子一放:“我掩耳盗什么铃,我的生活你过得比我清楚还是怎么的?” “那我就说实话,以男人角度来说,他喜欢的更像是一个女艺人,女模特,而不是你这个人。” “那你呢?” 傅宇敖没说话。 龙七准备一大长句回驳他,车门却咻一声开,那林忙着回车里继续直播,第一个吃完午饭回来了,迎面看见傅宇敖,傅宇敖收回手,那林没说话,往车门边靠着,好像当场撞破什么奸情似的,眼神掩不住的轻视。 “还有两小时,你休息休息吧。”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起身下车。 那林上了车,坐到位上,摆弄着缠成一团的耳机线,轻声说:“明目张胆啊。” 龙七抬眼。 “你的嘴会说点人话吗?” “人话是对人说的,”那林回头,“不是贼。” 而后像掐准了时间一样,回头打开直播间,一副“拒绝交流拒绝反驳”的德行,对着镜头撩头发:“Hi,大家下午好。” 机灵得很。 龙七在位上冷笑一声。 接下来的两小时车程,一直绵延不绝地下着小雨。 路面潮湿,山路更难行,但好歹也按时到达旬曲山了,十月份是淡季,葛因泞一行人订的是山腰上的一间木屋民宿,经费有限,六女四男,总共要了五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三人间,独独给龙七留了个单人间。 不是不知道用意,但是也好,清静,她核对完身份证信息就拉着行李上楼了,没心思参与她们在民宿门前的合照。 雨天的山区,是一大片深沉的绿色与晕开的白雾,气温比外面还低几度,空气中夹着雨丝,体感是凉的,像提前进入了初秋,但她徒手搬完行李就觉得热了。 民宿只有木结构的楼梯,行李箱又重,她在房门口喘了两口气,楼下依旧是那几个女生的笑闹聊天声,所谓拍摄,估计早抛诸脑后了。 …… 分卷阅读350 br />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课外活动。 所以傍晚她就几乎没出房门。 那两个女孩还没写完剧本,舟车劳顿,伍依姗就提议今天先落脚休息,明天再正式进入拍摄,总共也就十五分钟的短片,四天时间拍得完,大家都在群内应声叫好,然后开始商量民宿周围还有什么好去处,有什么当地特色美食。 学生跟专业剧组人员,到底还是有区别。 龙七把那两个女孩写的剧本嚼遍了,所有角色的台词都几乎背下来了,她们几个去玩儿的时候,她就在房间的阳台坐着,披件外套,扎着头发,啃着苹果,看吴尔给她新发来的分场剧本。 她昨天跟吴尔联系上了,表达了想重新进组拍戏的意愿,吴尔很高兴,连夜给她发来了详细的剧本,让先看起来,自己这就去安排开机的事儿。 这天靳译肯倒是没来烦她。 昨天提醒过要花心思读剧本背台词,让他不要来打扰,但难得这个人这么听话,居然真的一条信息一个视频也没发过来,她看了看时间,傍晚五点,对应英国是上午。 可能在睡觉,也可能在上课。 没多想,她继续磨剧本。 六点的时候看到群内互相发晚饭照片,看来是吃上了,她继续啃苹果,傅宇敖敲过她的房门,给她带了晚饭,她没搭理。 后来听到吱嘎一声响, 以为傅宇敖仍在外头没有走,她烦躁地往后看,门缝外头没有人影,吱嘎声再次传来,这回听清楚了,天花板里头传来的,她抬头盯着。 …… 盯了很久,没声响。 回头看剧本。 没看五分钟,又听到吱嘎吱嘎的声音,从天花板的左端一路溜到右端,非常清晰灌耳,这回意识到了,她整个儿脖颈嗖地一凉,从椅子上跳起身来。 这民宿,别他妈,是有老鼠吧。 当下就给前台拨了电话说情况,万万没想到前台承认地很爽快,说山里湿气重,房间又是木屋结构,有老鼠避免不了,但老鼠只会在天花板夹层活动,不会进房间,让她放心。 “换房呢?”她问。 “今天是没有房间了,如果您实在介意,可以跟朋友合拼一间,我们退您房费,这样您看可以吗?” 显然行不通。 她说算了,挂了电话,用手机查附近其他旅馆,但似乎山腰上只有这一家民宿,最近的酒店都在山脚那片儿,她没车,下不去。 天花板又吱嘎一声作响。 一整条手臂上的汗毛竖起来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膈应老鼠这玩意儿,抬头死盯着,手机一声响的时候,震得她手一抖,那几个女生这会儿在群里发聚餐时拍的合照,一发就发数十张,拍得还几乎一样,震得手麻,她把手机静音。 刚静音,靳译肯的电话就来了。 接到耳边,她到阳台的藤椅上坐着,山谷间起着雾,把外套披好,听他问:“活动怎么样?” “还没展开,刚到呢。” “住哪儿?” “一间民宿,在半山腰上,视野挺好,就是,”顿了顿,她没往下说,反问,“我接吴尔那戏,你知道了吧?” “吴尔跟我说了,”他说,“你应该先找我,我是你老板。” 人都没见着呢,架势倒起来了,她呵一声:“你再说一遍。” “你开心就行。” 他在那儿笑嘻嘻,而后又问:“带外套没有?冷不冷?” “还好,不……”手指正百无聊赖地在茶几上滑来滑去,突然停下来,她抬眼,“你怎么知道我这儿冷?” 山谷间淅淅沥沥下着雨,靳译肯没答。 她从藤椅上起身,回屋,把阳台门一关,捂住左耳凝神听手机那端的环境声,听到一样的杀千刀的雨声。 “你那儿也下雨了?” …… …… 听到他一声笑。 完了,就这么一声又浅又低的笑,她就知道靳译肯这闲不住的人干大事儿了,心一下子就噼里啪啦地烧起来,脱口而出:“你回来了?” “地址发给我。”简单粗暴。 “……你妈知道这事儿吗?” “瞒着。” “瞒得过?” “我这么有本事。” “你现在在哪儿?” “山脚。” …… …… 分卷阅读351 r />又缓了五秒钟后,脸开始从脖颈烧起来,但靳译肯看不见这些,她抚着额头,等到他第二次问地址,她把电话啪嗒一声挂掉。 他很快打来。 又挂掉。 然后打字,让他回去,趁着他妈妈还没察觉。 靳译肯的消息回过来,气定神闲的两字:等你。 搞得她指腹出汗,回不出话。 而后就压根看不进剧本了,也一下子不冷了,穿着短袖还是热,一层薄薄的汗附着在手臂皮肤上,阳台门一打开,受一股山风吹,冷热交替,她心不在焉地坐在藤椅上。 靳译肯没再给她发消息,没打电话,像是专门留给她一个考虑的空间,她也不找他。 群里一直在聊天。 八点的时候开始听到外头走廊上的热闹走动声,都回来了,开始洗漱了,一会儿借面霜,一会儿借直板夹,一会儿又喊着楼下民宿主人送啤酒,夹杂着天花板时不时传出的吱嘎声,像聒噪的集市。 十一点的时候最热闹,他们聚集在不知道哪个房间打牌,笑声隐隐传来,她一个人坐在没有开灯的阳台藤椅内,轻轻咬着拇指指节。 十二点,闹声减弱,走廊传出走动,他们陆续回房休息了,但她的门前有脚步声停留,与此同时,傅宇敖给她发来一条短信:睡了吗? 没回。 他又发一句:刚刚大家商议明天早上八点开始拍摄,记得定好闹钟。 门前的脚步走了。 十二点半,声响都安静下来,就连一些隔墙的讲话声都渐渐减弱,山谷内飘着雨,天花板上仍有吱嘎声。 她坐得身子僵冷,顶着一头皮的麻,去房间的浴室洗澡。 本来以为至少浴室的天花板没有老鼠,但是洗完擦头发时,忽地听到头顶老鼠爪子剧烈刨洞的声响,怵得她浴巾都抖到地上,受不了,心态崩了,拿着手机到阳台,给靳译肯拨电话。 他秒接。 “睡着没?”她环着臂问。 “没。” “我住的房间有老鼠。” 他听了,说:“等一下。” 没过三四秒,微信就接连收到他发来的几张照片,是他住的酒店套房环境照,妈的,住得还挺好,那床看着就软,像专门发给她检阅似的,手机重新搁回耳边,想问他有没有开车,一个“你”字刚出口,靳译肯就回:“我来接你。” …… 下雨天,山脚到山腰的车程要半小时。 这半小时,她在房间内整行李,随后在床尾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看一眼靳译肯给她发的共享位置,看他这会儿开到哪儿了,心很痒,一直痒到肚脐眼,完全坐不下来。 一点零五分,信息来了,四个字:到了,下来。 这会儿,该睡的都睡了,走廊很静,她顺着楼梯下去。 到前厅,一眼就看见在前台帮她办退房手续的他。 他穿件帽衫,插着兜,低着脑袋在看台子上的旅游导引单,高,身段挺,侧颈和虎口的文身若隐若现,前台是两个临时穿衣起床待客的姑娘,但对着他一点起床气都没有,边帮他办手续,边在电脑前窃窃私语,偷打量他。 大门外停着一辆路虎,没熄火,车头灯开着,细雨斜飘,把前厅照得昼亮。 “不用退房,”到前台,龙七说,“先留着。” 靳译肯听到声,侧头。 视线对上,时隔将近四个月,无声,但心擂得像鼓一样,俩姑娘盯着他俩看,而后,他的视线下移,问:“有行李吗?” “在楼上。” “你去坐着,我拿。” “205房,就一个白色的箱子。” …… 他去拿行李的时候,她依着前厅的门,等着。 前台两个姑娘没急着回屋,在台子后坐着,那行李箱对靳译肯来说轻得很,他提下来,直接放到外头路虎的后备箱,再打着伞回来把她接到副驾驶,车门关上后,他绕过车头向主驾驶走,前车灯照得他周身发光,她看到他后颈那道显眼的“七”字文身。 撩得很。 上车,关门,细雨敲玻璃,启车。 “开慢点,路滑。” “好。” 十月初的课外活动,旬曲山半山腰,众人狂欢后偃旗息鼓的凌晨一点一刻,她就这么被靳译肯接走了。 这个点的山间公路很少有车,车内的音乐声调低后,两人都没说话,她的肩膀抵在车窗边上,看着外头,一直没往他 分卷阅读352 那边看,他看着山路,把着方向盘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男戒。 “你订的房有几张床?” 良久,问。 “一张。” …… …… “我明天八点要回山上。” “好。”他答应。 “六点就得起来。” “好。”仍旧答应。 “那儿还有房吗?” “没了。” “你订的房有沙发吗?” “有。” “多大?” “一米七。” 食指抵着嘴唇,良久,都没好意思说出“那你睡沙发”五个字,她就这么盯着窗,看窗玻璃上靳译肯的侧影,他这会儿已经单手控方向盘了,另一手也搁在车窗边,撑着额头。 “那你……” 终于准备说,但话刚出口,他就把方向盘一转,整个车头大转向,往公路边的林子里窜,她差点没坐稳,扶住车窗,就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你干……” 停稳,开车门,砰一声,门在她眼前关,靳译肯把她留在车里,自个儿快速绕过车头,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然后,龙七这边的车门“咔”一声拉开。 她人被他拉下去。 车门关上的同时,她的背也抵在门上,细雨飘零,雨刷器“呲呲”响,靳译肯就这么毫不客气地亲她,像从看她的第一眼就克制到现在的一件事,终于在此刻为所欲为般放肆出来,后脑勺撞到窗玻璃,又很快被他的手掌圈住,后头受力,就这么紧密地跟他接吻了,呼吸和心跳都很近,近得她整个人都快炸,起初两秒还躲,越躲越被抓得牢,他把她的腰圈着,十指交缠握着,下巴紧叠,一阵一阵地吻,这种时隔多月干柴烈火般的情,弄得她嘴唇都发麻。 足足五分钟,淋得肩身湿透,亲够了占够便宜了,也实在说不出话使不出劲儿了,才被实实在在的圈进他怀里,听他在耳边轻轻地喘着气,说:“我一米八六,一米七的沙发,我睡不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红 投诉 还能怎么样呢。 靳译肯这个人卖起可怜来是一把好手,亲完她,回去的路上好说歹说,终于让龙七暂时打消了让他睡沙发的念头。 对于会不会被连芍姿发现的担心,也渐渐被近在咫尺的陪伴盖过,开始跟靳译肯聊些有的没的,聊他在英国吃什么玩什么,喝过多少酒泡过多少妞。 他很识相,聊到最后那个话题时就把手机交出来,说那几个月跟所有人的聊天记录都在这里头原封不动地留着,随便看,敞开了看,发现一个猫腻算他输。 “你这么开心干嘛,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没,”他刚好停完车,“就喜欢看你查岗的样子。” 真欠虐。 订的是山脚的一家景区酒店,这个点没有人走动,从停车场到前厅到酒店长廊的路程都很安静。 雨淋得身上黏乎乎的。 所以回房间后又重新洗了个热水澡,同意跟他同床了,但多的不能有,她现在困得只想睡觉,就算不想睡觉,去检查之前他也不能有什么想法,给她安安分分地在左手边躺着,碰都不要碰她。 靳译肯不服。 趁她洗澡的时候就开始一套一套地甩一些关于hiv传播方式及保护措施的长篇大论,插着兜,靠着门,慢悠悠地讲,给她听得烦了,开玻璃门砸了个浴球,他的脑袋一斜就躲过,身子纹丝不动,不受干扰地继续叨叨。 吹完头发上床,靳译肯又以她又滑又香抱着舒服为由,圈着不放,挣得她都热了,然后听他说情话,本来就怪喜欢他的,这种任性又有界限的肌肤接触快要了她的命,手往他身体哪儿放都烫,后来干脆被握着放在他的胸膛口,他把上衣脱了,撑着手臂到她身上,抵着额头,鼻息挨着鼻息,她说她想睡觉,靳译肯说你睡。 说完就压在她嘴唇上,还偏偏伸舌头,就好像她是他养的小兔子,只要压得住就使劲欺负,就那么缠了很久,长时间的,短时间的,激烈的,蜻蜓点水的,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样,一直不肯消停,但好在他还算听话,没有脱她的衣服,他的身上再燥热,也终究放她一马。 折腾到最后,真正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定的是六点的闹钟。 只睡三个小时,导致吃早饭的时候,整个人反应迟钝,动不动就发呆出神,这个时候就觉得靳译肯厉害了,她洗漱的时候,他已经找好了这片区域最好吃的早餐店,她穿衣服的时候,他已经在沙发上抬着二郎腿打游戏,他很在意那游 分卷阅读353 戏被他亲妈破了记录,等她梳妆那会儿一直在打,最后还是因为被她催着出门而自动放弃。 这一片的当地特色是一种牛肉粉,他选的早餐店也是一家粉店,这家牛肉粉分两种口味,经典的和香辣的,龙七两种都想尝,靳译肯就给她点了两碗。 上来后,用筷子各卷一根粉,被其中一份辣得皱眉头。 “喜欢哪碗?” 她用纸巾擦筷头,用眼神指一下经典口味那碗。 他就把那碗移到她跟前,把辣的那碗挪自个儿跟前,抽着筷子笑:“跟你说你吃不了重口的。” “你不是也吃不了辣,别吃了靳译肯,再点一碗。” “在外头呆久就什么都吃了。” 这话听得还怪心酸,她看他一眼,他低头夹粉。 但下一秒就被吃到牛肉粉的满足给盖过,胃口很好,平时只肯吃一个牛角面包的她,这一回把一整碗连着汤都喝完了,小镇的早晨比大城市醒得更晚一些,空气里残留着隔夜雨的充沛湿气,穿着初中校服的孩子独自吃粉,斜背着小包的上班女生一边往粉汤里加醋,一边看桌上的手机,对面的男友在打游戏,还有一桌赶早务工的中年男子,吸汤声呲溜呲溜地响,她戴着压很低的帽子,说这是最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我回去给你做。”靳译肯说。 “你还会做这了?” “我现在什么都会做。” “那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不嫌弃你。” 桌下的脚往他那儿一踹,他动了一下,椅脚摩擦地面,改口:“养你。” “觉得好吃不是粉的原因,”她说,“是因为你陪我吃的。” 这句话听着就舒服了,靳译肯抬额看她一眼,就好像从来没听过一句来得这么容易的“表白”,有点心疼她,又有点得意,她桌底下的腿刚好碰着他的小腿,穿的是九分的牛仔裤,露出的脚踝那块儿凉,他正慢悠悠吃凉菜,右手夹筷子,闲着的左手则到桌底,一言不发地把她的脚踝捞起来,握在手心。 捂暖了。 再晚一些的时候,店里的食客渐渐从当地的小镇居民转变成旅客,虽然是淡季,年轻情侣还是挺多的,这家门面店没有包厢,好在她和靳译肯这桌在二楼回廊,一楼没坐满,抬头往上找位儿的人少之又少,环境挺安全的。 一碗粉不够靳译肯吃的,他又点了些蒸糕。 龙七用筷子捣着凉菜盘,七点半了,说好八点集合拍摄,群里到现在仍旧一点儿动静没有,像个个都没醒,她说:“待会儿送我回民宿后你就回酒店,外头人多眼杂的,你这戴罪之身,就少在这种遍地都是wifi的地方晃悠,知不知道。” 他没应,吃蒸糕,一副“你看爷听不听你”的德行,龙七的脚踝往后一抽,他握紧,没让得逞:“吃完再说。” “你怎么一副司柏林的样子?” “什么叫司柏林的样子?” “饿死鬼。” 他笑,就在这时候,一楼有响动,又进来了一拨食客,人声喧杂,嗓音年轻,龙七一下子就听出其中伍依珊的大嗓门,侧头望,正好听见伍依珊的一句:“哎就这儿!” “我查的就这家最好吃,评分最高!” ?? 回看微信群,仍旧没有任何消息,但这堆人就跟约好了似的,包括傅宇敖,陆陆续续,一个不少地进这家店,合拼了一个大桌后就开始点单,其中傅宇敖还是跟葛因泞保持了距离,两人离得最远,半句不搭腔。 店老板养了只猫,在靳译肯脚边转悠求食,他正闲着没事逗着,龙七则一言不发地看着楼下,他逗完,看她,而后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 “你同学?” 她没应,刚好其中一个负责剧本的女生点完单,说:“哎我把写好的文档发群里,你们先讨论一下领一下角色。” 那一桌的手机陆陆续续发出群消息提示声。 二楼,她的手机一片安静。 懂了。 假设说昨天他们玩牌的时候约好了这个点集体出来吃早饭,那能理解,偏偏现在摆明就是撇开她另建了一个群,事无巨细总归先在那个群讨论商量好,再把一个结果抛向她,不管她有何反应,得到的永远不是第一反应的回复,这么一层盖一层的,挺无聊,也挺难看,她夹一筷子凉菜,低头吃,然后再倒一杯热茶:“等她们吃完再走吧,免得看见你。” 靳译肯看她,脸颊徐徐地动着。 楼下,粉都上了,傅宇敖对老板说:“经典牛肉粉和蒸糕再加单一份,打包。” 分卷阅读354 葛因泞没说话。 那林帮腔:“等送上去汤都收干了傅宇敖。” “那你们让她一个人在半山腰吃什么?” “关我们什么事,民宿不是有早餐吗。” “晚点再说晚点再说,我们先讨论剧本吧。”伍依珊挪话题。 茶没了,老板拎了壶刚煮好的热茶上二楼,靳译肯倒茶,往她的杯里也加一点,茶水很香,热腾腾。 …… 楼下,他们闲聊着吃上了。 葛因泞没动筷,一直看着手机里的文档,等其他几人领角色领得差不多,把女一角色让给她的时候,她开口:“那个角色给龙七吧。” “为什么给她?”那林有点反应。 “有没有不需要和男一对戏的角色,我演那就行。” 男一是傅宇敖。 “那就是女三了。”写剧本的女生说。 “就女三吧。”她接着说,“最后一场,男女主感情升华,我觉得少了点东西。” “有吗?那需要加点什么?” 葛因泞看了看那林,再看傅宇敖:“加场吻戏吧。” 傅宇敖抬眼。 那林也看向葛因泞,伍依珊也是,他们都看向葛因泞,二楼,龙七呵笑一声。 “额……这个要问一下龙七同不同意。” “好啊,去问她。” “不用问,”傅宇敖打断,“没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葛因泞接得很快。 “你想干嘛?” 傅宇敖这一记有点无奈,压低着声,斜着额,直视葛因泞。 “我很认真地在提我的意见,难道你以为我带着私人感情?”葛因泞从容地回,“别幼稚了傅宇敖。” “我不觉得一场吻戏那么有必要。” “那你自己看啊,结尾很突兀。” “那就加别的内容,或者改结尾。” “你以为这真的是在玩,你以后进组拍戏也这样?不喜欢就让编剧改戏,让导演陪着你重拍?你书白念了?” 话语很严厉,傅宇敖听着,无可奈何地摇头,往椅背上靠,眼神像看着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葛因泞话锋一转:“还是你自己带着私人感情,怕龙七万一真的有hiv,被传染?” 楼上,靳译肯放了筷,咔哒一声响,脸色有一点沉,但好歹总算吃饱的样子,龙七的脚往他那边儿靠,没让他动身。 “你要是这样事事针对她,何必同意她进组?” 傅宇敖问。 那林不满:“等一下,因泞事事针对?” “好了那林你少说两句……”伍依珊插话。 “不是,这话我不同意啊,因泞从头至尾都在讲专业好吗,是你另有心思吧傅宇敖,因泞都没有追究昨晚上你跟龙七干嘛了。” 伍依珊耳朵尖,一愣:“昨晚上?什么事?” 傅宇敖同样也问:“我跟她干嘛了?” 全桌人都不知不觉间停筷,专注看这一场戏,葛因泞这会儿不说话,那林成了主要话语人,帮她闺蜜嗤笑一声:“别装蒜了傅宇敖,龙七昨晚上根本就不在她房里,我五点起过一回,她房间门开着,阿姨在清扫,你倒是说说早上五点的时候你在干嘛?” “我在晨跑,你说她不在房里?” “也就是说你也不在房里,你和龙七都不在房里。”那林总结,轻笑,“那么巧的啊。” 楼上,拦不住靳译肯了,他打一响指,前台的老板听到,上来结账,靳译肯的下巴往底下一指:“那桌一起结了。” “你要干嘛?”龙七问。 他没说话,嚼着颗用来解腻的薄荷糖,结完账,拿了小票收据,额头一斜,一副“爷此刻就想走人”的样儿,她被牵着手腕起身。 “你觉得我跟她在一起?”傅宇敖问。 龙七跟着他下楼梯。 “你们来的路上就在车里你侬我侬了啊,其实傅宇敖,好歹也等到活动结束,你俩自个儿爱开房开房去,没必要非赶这趟,有点难看了啊。” “我真他妈在晨跑!” “也别假惺惺地说不拍吻戏,你俩什么程度了自己清楚。” “她没……” 啪一声。 穿过走廊,经过这一桌的时候,靳译肯就那么目不斜视地将收据小票按在这一桌面上,响而利落,毫不客气地打断傅宇敖费力的否认,背靠走廊的伍依珊和一 分卷阅读355 男生都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肩膀,回头望,那林和葛因泞也抬头,整一桌都抬头,靳译肯继续慢悠悠地走,边走边看了这桌一眼,话也懒得说一句,反正见上了,也记着了,一个个的帐他都结上了,日子那么长,悠着慢慢过,那眼里暗沉沉都是这么一个意思。 龙七插着外衣兜,被牵在身侧。 那一桌还没人反应过来,前一刻的剑拔弩张瞬间偃旗息鼓,仿佛通通陷在背人说小话被抓包的刹那坐立不安中,鸦雀无声,葛因泞的心口起伏,而那林盯着靳译肯的背影看,傅宇敖起了身,老板说打包的牛肉粉和蒸糕好了,他盯着龙七走的门口,半晌没回话。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潮凉 投诉 所以说,靳译肯给人添堵的本事还真是一绝。 什么话都没说,但那么一下,把什么都给掰扯清楚了,还在每个人心里留下味儿特重一碗粉,吃不下又挥之不去,难受得很,而且他还干脆把酒店的房退了,连车带行李一起跟她往半山腰民宿住去,挡都挡不住,后来龙七就觉得算了,反正这堆人都知道了,早发现晚发现都是发现,随他。 到民宿的时候正碰上一对小情侣在前台办退房手续,靳译肯就帮她把房换到那一屋去,补了差价,搬了行李,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天花板,全程龙七都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刷手机,他的步子在楼上楼下忙碌地走,还顺便帮她买了饮料和水果上来。 八点整,写剧本那姑娘在群里重新发了文档。 然后AT她,问她的意见以及角色属意。 她没回。 九点的时候,伍依珊被派上来,敲了龙七的门,那会儿她在屋内的沙发上跟吴尔语音交流剧本问题,而靳译肯在阳台的藤椅上坐着,也在听一些公事电话,穿着T恤,右臂的大片文身露着,左手戴着表和男戒,闲得无聊摆弄着前台送的扑克牌,虎口的坐标文身清晰可见。 她让吴尔稍等一会儿,挂着半个耳机,开门。 伍依珊的表情有一点干,带着点尴尬,本来在门框边靠着,门一开就挺身站好,叫一声:“龙七……” 靳译肯仍在阳台听电话,没往这搭理,伍依珊往里斜一眼,看见了,又收回视线:“唔,群里发的剧本,你看见了吗?” “收到了。” “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在问我意见?” 她淡淡答。 “因为你是我们之间拍戏经验最丰富的人,大家都觉得要问问你的意见。” 龙七环着臂,看着伍依珊。 伍依珊也忐忑地看着她。 五秒后,她悠悠地笑出来,顺一把漏到脸颊旁的头发,五指穿过发丝,分开几缕缠在一起的发梢尖:“你们到底是想捧杀我,还是准备道个歉,直接点,大家都不要浪费时间。” “龙七你别误会,”伍依珊表情摆正,手往下边一指,指“楼下那堆人”,“咱们那个群,是昨天玩牌的时候要发红包才临时组建的,你早休息了嘛,那个群消息太频繁了,就不想吵到你,然后早上我来敲过你门,你不是不在吗,所以大家都以为你还没起,才先去山下吃早饭了,我们准备帮你带早饭的,这不弄巧成拙了,一个误会呀。” 顿了会儿,伍依珊又说:“那个,因泞和那林,说得是有点过了,也是因为傅宇敖那档子事没处理好,但是她们早上错了,她俩认,也让我捎了一声道歉过来,龙七你……嗯,对不起,总之我们都不该那样议论你。” 从“说得是有点过了”开始,后头的话水分挺大,是知道伍依珊是和事佬性格,骨头软,所以才会被派出来跟她和解,龙七听半句撇半句,最后都没回应,反问:“几点出发开拍?” …… “挪到十一点了,大家现在等你领个角色,剩下的各自分配……唔……一个小时梳妆打扮,然后就出发。” “知道了,我要女一。” 说完,斜了斜额头,一副“还有什么事?”的态度,伍依珊反应迟钝地点头,表示清楚了,龙七利落地将门关上。 “喔嚯。”耳机那边,听了全程对话的吴尔笑说,“这是哪些个倒霉姑娘在咱们小姑奶奶头上动土了。” “课外活动真无聊。”她回。 十点的时候,群里发消息,让她去二楼205房间换服装,女生都在那儿集合。 到的时候,葛因泞已经做好造型了,那林正在给另外两个女孩上妆,几个人也就在龙七进门的时候对视一眼,没打招呼,没说多的,就好像是彼此眼里的透明人,所以说直觉是对的,这对好姐妹的骨头绝对没那么软,龙七拿了属于女一的一套裙子,回自个儿房间换。 分卷阅读356 /> 经过走廊的时候碰到了候着的傅宇敖。 他也算识相,没领男一的角色,自动退出演员表做一些拍摄类的活儿,人坐在过道的沙发上,看见她就站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龙七没停留,反身往另一处楼梯走。 态度很绝了。 不过靳译肯是总算见到傅宇敖真人了。 本来还因为异国距离有一点危机感的他,这会儿轻松得不得了,就好像男生间也有一条鄙视链,而他身姿挺拔地站在了上端,龙七怕他像以前夜场调戏周以聪一样去作弄傅宇敖,也怕景区人多眼杂把他给捅到网络上去,费了大口舌,搬了一堆有的没的任务把他留在民宿里,走的时候他还有点小脾气了,坐在阳台埋着头抽烟,龙七出发后的一路上给他发了不少消息保持联络,才把人给哄好。 下午的拍摄还算顺利,没有人作妖,平平稳稳地完成了这天的任务量。 傍晚五点,拍摄结束,收工,靳译肯答应了不陪她拍戏,但没答应不来接她,准点到,车就停在两辆商务车的旁边,他下车的时候,正收拾着一堆服装道具的女生都往那儿看,特高特帅一人,插着兜,夹着烟,体正魂痞,龙七正挨着一棵树背明天的台词,看见他,环着手臂朝他去,上了车。 他把她带到了当地有名的一条小夜市街,吃了顿特丰盛的晚饭。 但是晚上就难熬了。 她心里有想法,所以特意晃悠到很晚,十一点多的时候才回民宿,方便倒头就睡,但靳译肯这个人精神很足,识破她了,偏要在睡前抱着她聊天,抱着抱着身体又烫了,被龙七赶去阳台待了一根烟的时间。 他说没办法,都快第四年了,对她还是满腔热恋感,永远有欲望,她就是动一下手指,他都觉得性感得不得了。 龙七说那她万一确诊了他该怎么办。 他说他本来就只打算活到四十九,怎么活都是活。 龙七没懂这句话。 他说没懂就没懂吧,不需要懂。 山里的夜风凉得很,阳台橘黄色的微光照在他裸着的肩身上,他夹着烟,右臂垂在身侧,烟雾随着风飘散,他耳后根有个文身是锁芯的形状,分手那段时间纹的,后颈最新的“七”字文身,“七”字里的一横,却被设计成了钥匙的形状,龙七在屋里头看着,而他就那么一边冷着身体,一边独自沉思一些事情,大概又是些人生哲理之类无聊又虚无的东西,后来她玩手机玩到没劲,终于开始考虑他会不会着凉,下床,拉开门准备叫他。 但步子走出阳台的同时,眼角瞥到左侧不远处另一阳台的灯光,侧头看,刚好看见隔壁再隔壁的阳台,那林反身回屋,门“嚓”一声关。 靳译肯后知后觉,循声看过去,而后回头看龙七。 “怎么办,你老公这么带感的身材被别的妞偷看到了。” 贱死,她往他腿踹一脚:“进屋!” 看他这天这么孤单又听话的份上,第二天的拍摄,龙七同意他跟了。 他起得比谁都早。 可能是因为有老鼠的原因,这个小镇的店家都爱养猫,民宿老板也养了一只,龙七下楼的时候,靳译肯正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跟那只猫懒洋洋地对视,他昨天作死,今天果然着凉了,换了身行头,T恤外加了件带帽外套,一双潮鞋,平时露着的脚踝那段儿也捂得严严实实,抬着二郎腿,帅得不行,爷们得不行,但她没想到的是,那林也在。 那林也起得很早,蹲着身,正用手机拍那只猫,一头黑发披在肩身上,整个人的打扮看上去比以往柔和多了,笑意盈盈的,后来抬头看见她,才收起笑,收起手机起身,破天荒跟她说一句:“八点整205房间集合哦。” 说完,跟前台的小姑娘又聊了几句后,上楼了。 龙七插着外衣兜,晃悠到靳译肯那儿,拿一个茶几水果盘里的橘子,边剥,边用膝盖碰一下他的膝盖:“跟你聊天了?” “谁?” “装什么。” 他别头,往上楼的那林看一眼,带着厚重鼻音回一句:“聊猫,她说她也养猫,五六只流浪猫。” 剥完,往他嘴里塞一瓣,他慢悠悠地动着脸颊,她问:“酸不酸?” “甜。” 她才把第二瓣塞自个儿嘴里,但一咬就被酸到牙龈都疼,立刻抽纸吐出来,靳译肯才跟着吐嘴里的橘子瓣儿,笑,边笑边挨她打,打到他咳嗽。 吐完,也打爽了,她抽第二张纸巾,往楼上淡定地一指:“那女孩喜欢你了。” 他看她一眼,一副“还用说,早就看穿人家小九九”的混世皮囊模样,龙七回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分卷阅读357 上楼去205。 到了205,葛因泞和几个女生都开始做造型了,那林正在阳台,将一堆化妆品分门别类好。 她们这剧本主题是“拐卖”,龙七演的女一是一个小时候受到拐卖人口组织荼毒的女孩,那林和葛因泞是从城市来到山区旅游的年轻漂亮大学生,女一虽然身在堕落之窟,却对生活,对那些年轻而美好的东西始终抱有一丝憧憬,在两个女大学生成为拐卖组织锁定的新目标后,女一与当地村民男一倾力相助,四人展开一段惊险的逃亡经历。 这天龙七主要的造型就是把自己扮土。 穿的是特别过时的那种素色T恤衫,用露出黄色皮筋的黑线绳扎马尾,涂了色号偏深的粉底液,把整张脸弄得黄咂砸,外头又套一件肥厚的格纹衬衫,她注意到剧本里写那女孩初出场就在干农活,就弄了点泥土,把指甲缝填得灰不溜秋的,相较之下,葛因泞和那林就是怎么漂亮怎么来了,她俩就跟平时一样化日常妆,文艺打扮,那林拿着卷发棒,帮葛因泞卷头发的时候,伍依珊问一句:“龙七,你男朋友等会儿去吗?” 葛因泞和她并排坐在梳妆台前,她正研究要穿的一双帆布鞋,觉得鞋太干净,不像干活人穿的,心不在焉回:“他去。” “那你们的车子可以帮忙放一些道具吗,咱们有辆车刹车有点问题,喊了师傅来修,只一辆车就塞不下道具了。” “可以。” “谢谢啊,跟你男朋友搭话我还压力很大呢,你同意就太好了。” 她抬眼。 葛因泞正低头看着剧本,那林站在葛因泞椅子后,慢悠悠地卷着一撮撮头发,看了眼镜子,不着痕迹地收回,轻慢地接伍依珊的话:“还好啊,我觉得龙七的男朋友,人挺好的。” 话题就顺其自然开始了,那林接着目不斜视地问龙七:“你们两个是异地吧?” 就好像前段时间的尖酸刻薄都收起来了一样,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龙七继续研究鞋子,没搭理她,伍依珊这个和事佬又极其自觉地接话题:“是呀,那段时间的八卦我都跟了。” “谈异地很辛苦的。”那林讲。 …… …… “你会担心他吗?”良久,那林再次问,这一回,视线看向龙七跟前的镜子,和她对上了眼。 “担心什么?”龙七回。 “那个啊,异地最怕的不就那个。” “哪个?” 那林放开一撮卷好的头发,吹一吹,回:“女人。” …… “他去见朋友的时候,你不确定他见的是什么朋友,可能是他说的朋友,也可能不是,他说去吃饭的时候,也无法保证他是不是真的去吃饭……有魅力的男生,女生是很愿意跟着他的,而男生某些时候,对主动追求的女生都是来者不拒的。” “你好像很有异地经验。” 那林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 葛因泞终于从剧本中抬起头,看镜子:“她前任在澳洲念书。” 前任。 就这一称呼,就都清楚了,龙七决定把鞋子弄得脏一些,没心思跟她俩聊了,做完造型,走人。 上午的拍摄在深山处。 车子只能停到一个山道口,剩下的得徒步走,傅宇敖他们提前踩点,租了深山一户当地村民的祖宅进行拍摄,离停车地大概一刻钟的路程。 山路泥泞,她总算把鞋子如愿以偿弄脏了,靳译肯一路送她到拍摄地,他的感冒相比早上有点加重,开拍半个小时,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后,他吃了片随身带的感冒药,药有点儿安眠效果,他回车上休息了。 祖宅附近有一条山泉,水流还行,不急,她们在泉边上拍了一场逃生戏,拍得每个人身上都湿漉漉的,那林穿着件白色的棉麻长裙,湿得最彻底,剩下几场戏没有她的份了,她跟葛因泞说了几句后,叫一声伍依珊:“衣服太湿了,不舒服,我去换套衣服再回来,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带过来的?” “没有没有,你回去吧。” 龙七那会儿正在拍一场洗衣戏。 那林独自走的时候,男生喊“卡”,她出镜头,用纸巾擦着手,看了一眼。 她其实知道那林性格刺头,行事大胆。 葛因泞看上去把她认作头号仇人,但到底还有个傅宇敖的诱因在,充其量就是被爱冲昏了头脑,而跟葛因泞姐妹情深同仇敌忾,在网上拥着一堆美妆粉丝,家境优秀,成绩优良,该出头时出头,不该出头时也乱出头的娇小姐那林,才是整个女生宿舍最难和她相处的人。 但她没想到那林能大胆到那个程 分卷阅读358 度,能够操着一种理所应当的心态来到山道口,绕过商务车,拉开路虎的车门,坐上副驾驶,任由长裙那一层薄薄的棉麻布料湿漉漉地贴在胸口,撑着手靠近主驾驶,一边拨开靳译肯戴着的耳机,一边将手心的一片避.孕.套塞到他的口袋,嘴唇凑近颈边,在睡着的他的耳畔边,吹着气,轻轻问一句:“你和龙七,多久没做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迷人 投诉 那林是一个小时后回来的。 换回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回来后就到葛因泞那边补妆去了,没和龙七有什么正面的眼神交流,但心情看上去挺好,龙七喝完水,看时间,再看剧本,后头都不是自个儿的戏,她跟负责拍的男生说了一声,往回走。 到山道口时,两辆车老位置停着,没动过,但靳译肯不在车上,接近马路边缘时才看到正在路栏边听电话的他,精神比之前好一些了,插着兜,一边看山下风景一边讲着话,龙七没叫他,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从后座拿自个儿的衣服,把湿漉漉的上衣脱掉,刚脱到手臂,车门咔一声响,靳译肯无声无息地回来了,搞得她条件反射就把上衣甩那儿,结结实实打到他胸膛口,甩了他一脸水,他眯着眼脑袋一侧,她喊:“换衣服呢!” 他啧一声。 龙七叫他外头等,他一副不肯从命的老夫老妻样儿,车门虚掩着,身子挡着那个空儿,说:“你放我进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长你身上的?” “你想看?现在?”他这老手顺着她的车就往下开,反应速度一流还不羞不燥,龙七白一眼。 “吃药了吗?”问。 “吃过。” “一日三顿,你吃的是早上那顿。”她从后座拿包,里头有保温杯和药盒,一边拆药片,一边朝他勾勾手指头,他上车,砰一记关车门。 然后车厢内就安静地不得了,连风里倏倏响的树叶声都被窗玻璃隔绝开,她递药之前停搁了一下,看盒侧的说明,确定是不是一日三次一次两片,这药还是连芍姿给她准备的,他说:“我记得你上一回重感冒,药还是我喂的。” “什么时候?” “高三,跨年夜。” 这一关键词上来,很快就想起来,那会儿她跟董西第一次摊牌,整个人浑浑噩噩重感冒,被他以“出国留学心情奇差”的借口强硬占了一次便宜,完了就把感冒传给他了,隔天早上吃她药就算了,还嫌弃她买错了药,被一顿说,最后那重感冒是在他的料理下好起来的。 那会儿她还是个自理能力奇差,却偏偏自以为成熟得不行的女高中生,能不缺手脚地活下来算是万幸,她侧头,看靳译肯:“那你吃不吃?” 他吃。 吃完药,看时间,离收工还有半个钟,她不打算回祖宅了,问:“好东西呢?” 靳译肯正戴耳机,一副又准备睡一觉的架势,开音乐,开空调,随后朝她勾勾手,她把手递过去,他握着她手腕,放进自己的衣兜。 在里头摸到一个东西。 拿出来,一眼认出来后,又往他身上丢,还没拆的“冈本”弹到他手臂上,她说:“你换口味了?” “怎么说?” “你以前不嫌这size紧?” “你抓重点的能力真的绝了。” “所以好东西就是这?干嘛还让我拿?” “我不想留我的指纹。” 龙七看他,他继续懒洋洋地拆下车顶的行车记录仪,放她膝上:“存了段录像。” “什么东西?” “你先看。” 然后调整座椅往后靠,天子就寝的腔调摆好了,不打算再跟她多说半句的样子,她又白一记眼,研究半天记录仪,调出一段一小时前的录像,角度问题,画面仍是车头,只听到车门开关的声儿,她曲起膝盖,环着手臂,挨着窗玻璃看,然后听到一女生的低语。 ——你和龙七,多久没做了? …… 手臂上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 一下就听出来是那林的声音,紧跟着头颈都有点僵硬,这人为什么上车,以及哪来的资格询问别人的私生活,两个问题凝聚成一股火气,瞬间就从腹部直升到头顶,侧头看靳译肯,他悠悠哉哉睡大觉,她继续听,听到那林紧接着含着笑的一句:“你的感冒,是装的。” “你装的?” 手啪地一下打在靳译肯肩膀上,他咳嗽,撂过来一眼,是“安安静静看完整段录像再来找爷”的一眼,她心口起伏着继续看,画面一直是不动的车头,听到一些呼吸声,一些皮肤与布料的摩擦声, 分卷阅读359 暧昧得令人火冒三丈,就在她快按耐不住的时候,总算听到“啪”地一小声,衣料摩擦声瞬间停止,像是谁做出了反应,听到靳译肯明显刚睡醒,含着起床气的一句:“你把我弄醒了。” “醒了,为什么还闭着眼?”那林问,很轻很轻的一句,龙七都能看到两人挨得很近的画面感,她揪住靳译肯的手,用指甲使劲抠他手心,他没缩,任由她抠。 录像里,听到他慢条斯理回一句:“第一,我还想睡。” “第二,我不关心你是谁,现在下车,五秒内,我就给你留点起码的面子,你把我弄醒的事,我不追究。” “你一定要这么严格吗,我昨天,看到你在阳台上,一个人,和现在很不一样。” 那林跟靳译肯说话的语调还真不像平时说话那腔调,特别慢,但确实酥,强烈的“来睡我”的性暗示,但靳译肯明显也是个老手,五秒过去,可能睁眼了,看那林了,因为听到一句:“你还把我车弄湿了。” 屏幕有点抖,那林像是换了坐姿,后背靠上副驾驶的靠背,才使车身微微抖动,伴着一声笑:“我以为你是很老手的那种类型,能把事做得心照不宣。” “哪种事?”他徐徐问。 “我都上你车了,难道你以为我是来试驾的?” “我要是没记错,你是姓葛那女孩的朋友。” “恭喜你,记性很好,但是所有的社交关系都不重要,从我上你车的那一秒开始,到我下车,这中间发生的所有事,我都不会记得,这是游戏规则,你说,我还要把话说得多直接,才能打动你这种男生呢?”而后,像是又凑近了靳译肯的耳边,压低声,“说实话,我真的不信你没有偷吃过。” …… 那林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龙七边听边忍不住摇头,那团火在心头窜来窜去,旺得很,胆子居然这么肥,居然这么露骨地暗示要跟别人的男朋友约,她吸一口气压着自己,听见录像里,靳译肯慢条斯理回一句:“你要在车上,不怕人看见?” “那多刺激。” 听见靳译肯的一声笑。 然后说:“我跟你这种女孩子打过交道。” …… “是吗?”就好像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样,那林的声音有一丝愉悦,“我想听。” 靳译肯也是一点都不含糊,紧着就说:“一身优越感,逢人就起的好胜心,觉得挨着耳朵说几句话人就得硬,话术一甩就会和你约,自认为眼光犀利,对男人一撩一个准,实际没遇见过半个有营养的异性,挺可悲,不可怜,有句话你说挺对,我不算正道上的人,所以这种女孩子在我周围遍地都是,你不是里头最正的一个,也不算最骚的一个,我要是真想偷,为什么要选你,因为你最好上?” …… 车内寂静,那林没说话。 靳译肯没说完,这次像是他挨近了那林,声线低沉。 “你和我调情的方式,我追龙七的第一个月她就会,我从她身上脱过的衣服比你见过的劣质异性还多,我和她的私生活只会让你这种人嫉妒到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你真聪明就不要问,不要试图从我这里找切入口,打开车门,下车,给自己留点面子,别再活成一个廉价的飞机杯。” 最后一句话真是杀伤力满满。 龙七听着都觉得心口颤,靳译肯的嘴可太毒了,头一次见识他对一个女孩子放这种话,简直太清楚怎么打击这种登堂入室者的信心,摄魂穿骨,录像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那林安静地像哑巴,然后听到开门声,再是“砰”一记,很重的关门声。 从车头的录像画面里,看到那林以环臂状走向跟前的七座商务车,上了那车。 “可她是一个小时后回来的。”龙七的重点又抓到时间点上去。 “她哭了半小时。” “你怎么知道?” “她下过车。” “你居然把一个女孩说哭,”她把录像快进,“她还有没有找你?” 靳译肯没应,反正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模样,还挺坏的,龙七又问:“不是说要给她留面子,为什么还给我看?” “你知道我擦了多久副驾驶?”他这句话里有脾气。 “你这么严格?” “我超严格。” 随后龙七就想起那林回来时情绪很好的样子,觉得这人可太能演了,两面三刀啊,又一股脑想起之前因为葛因泞傅宇敖那档子事憋的一肚子气,攥着记录仪就准备下车算账,手臂被靳译肯一拉:“午饭吃什么?” “你先让我找她盘盘。” “吃完 分卷阅读360 午饭再说。” “她动我男人跟我约过时间没!” “吃完午饭有力气。” 他这时候倒是脾气收起来了,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龙七的火压不住,偏要下车,这时候, 说曹操曹操到,她跟靳译肯拉锯这会儿,那伙人收工了。 一个两个,都陆陆续续地从林子里出来,那林那小碧池挨着葛因泞走,身旁还跟着两个聊得很开的女生,小团体模式非常稳固,靳译肯终于说:“我刚吃药,药效刚来一半,你要挑这会儿跟她掰扯,我怎么拉偏架?” 这话才劝住她。 觉得以她一个敌众确实有点落下风,没再那么燥,用力地拉副驾驶的安全带,一边盯着上了商务车的那林,她一边说:“好!回去再说。” 车子一路开,人一直闷着一口气。 车窗敞开着,靳译肯一手搭在窗口,边开,边时不时观察她,偶尔笑一记,她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一路都没搭理他。 下车后,不知情的伍依珊还想叫上她和靳译肯一起吃午饭,那林跟没事人似的,跟葛因泞她们聚在一起唠嗑,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装腔作势的一群人,龙七不想多看一眼,说头疼,犯恶心,上楼了。 靳译肯在她后头走的时候,那林又从人群中别过头来,三眼中,有两眼都放在靳译肯的身上,就好像为他哭过一次,就有了某种特别的联系一样,龙七看过去,她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眼色。 回房后,他撑不住,要睡午觉。 而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一个一个都在发上午拍摄时的花絮照片和视频,几个女生聊得很开心,合照也几乎都是以那林和葛因泞为中心的小团体合照,没一张跟龙七有关,她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把群消息设置成免打扰后,研究怎么把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导到手机里。 快搞定的时候,微信叮一声响。 收到一条验证信息,她打开看,葛因泞破天荒向她发送了好友验证。 但显然不是真的要加她好友,只是用验证留言发来一段信息。 ——三楼露台,我们两个,单独聊聊。 …… 到达三楼的公共露台时,葛因泞已经在那边候着,没带她的连体姐妹那林。 山里仍飘着小雨,湿气浓重,人正靠在露台进口的门框边,龙七披着件薄毯,环着手臂,慢慢过去,葛因泞循声抬头时,她靠到正对葛因泞的另一边门框上,两人的身影相对称,浸在雨光中。 “又想往我头上按什么罪名?” …… 葛因泞的头发被风吹呀吹。 虽然主动约人,却仍一张冰山脸,看着问出这句话的龙七,也直接,淡淡回一句:“傅宇敖在你这里已经没机会了,对不对?” 龙七呵笑一声。 “他到底给你塑造了什么假象,让你这么固执地以为我真和他有什么瓜葛?” “你想听吗?” 她抬眼。 露台的地面湿哒哒的,细雨丝打在没有被薄毯盖住的膝盖上,葛因泞纹丝不动地环着手臂,说:“他在跟我睡觉的时候,喊了你的名字。” …… “他把那一刻的我,想象成你,你说,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恶心的一件事。” …… 好,到这一刻,也算明白葛因泞为什么这么歇斯底里,傅宇敖确实做得足够过分,足够自私,龙七松开环着的手臂,靠近她:“那我错在哪里?从始至终都在和他划清界限的我,错在哪里?需要受到比他还过的苛责?” “你没错,但你也不无辜。” “我不无辜?你根本就不讲道理是不是。” “你没经历过一段三年的恋爱里,无时无刻不在跟一个活在记忆里的人比较的感觉。” “那就跟他分手啊,不要干了啊,你自己忍气吞声要跳的火坑到头来怪到我头上?知不知道同样的三年里,你在比较的那个人过得比你惨百倍,惨到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也是个有正常人缘,能正常交友的人,而且你多优秀你自己不清楚?” 葛因泞没回,看着她,呼吸着。 龙七轻微点头:“如果你叫我来就是为聊这些,那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奚静,让我捎句话给你。” 临走时,葛因泞终于说。 奚静。 胆子真大,身为邵国桉的小情,居然跟邵国桉的亲外甥女熟络上了,但也不意外,指不定葛因泞知道得比她还少,连 分卷阅读361 芍姿带龙七打的Vango大秀那一役还历历在目,关于奚静被艳压的通稿到现在还飞得全网都是,龙七停住步子,回头,听葛因泞说:“她有个本子想给你看,你要感兴趣,就告诉你的经纪人,你的经纪人知道怎么联系她。” 像示好。 但是这套路,不太符合奚静闷声做大事的风格,龙七有点不懂。 没正面回葛因泞,听进去,走了两步后,又回头:“那我也捎句话给你好了。” “我。” “对,你。你要防范的那个人不是我,对我上思想教育课之前,先注意注意你那爱撬人墙根的闺蜜,她那副贼喊捉贼的套路,可不像个新手。” 话音落,葛因泞立刻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你开始干挑拨离间这种low事了吗龙七?” “如果讲真话也算挑拨离间的话,那就是吧。” 葛因泞点头:“那我知道你高中三年为什么过得那么惨了。” …… 她挨近龙七。 “你这种人,哪值得有什么交心的朋友,过得怎么样都是自食其果,不要成天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找找自己的原因吧龙七,一个人讨厌你可以找理由,但一个年级都讨厌你,可不常见。” 雨丝飘着。 和葛因泞对视着,冰凉的话和阴冷的态度都摆出来了,而后,在剑拔弩张的这一刻,有阵喧嚣从楼底下隐隐传来,堵住龙七要回的一句话。 手机也响。 偏偏这时候响,打断她的气势,有点烦闷地看,是吴尔。 葛因泞大概觉得自己讲赢了,一副自在的模样,楼底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大得她都别头看了一眼,谈话氛围彻底打破,龙七倒吸一口气,将手机搁到耳边,听到吴尔一句:“你在哪里?” “怎么?” 一边听,一边到露台栏杆边,看到聚在楼底的一堆人,是民宿的工作人员以及若干游客,她们好像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正在底下兴奋地讨论与拍照,吴尔说:“我们到你这儿来了,你在哪儿啊?” 轻怔。 “你们?” 往下看第二眼,这就看到了正在门前阶梯上打电话的吴尔,穿一夹克衫背一牛皮包,女导演架势足得不得了,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而且明显不止是她,看第三眼的时候,龙七的手机差点滑掉。 邬嘉葵,这个鬼灵精也来了。 挎着铂金包,戴着黑墨镜,一身金贵得不能再金贵的度假裙,全脸“大明星式”漠然,龙七都不知道她是来干嘛的,但是她就以一副“格格出山”的气场在门廊口那么站着了,一个人活得像一支皇家队伍,满身掩盖不住的“搞事”味儿,吴尔手里两个大行李箱都是她的,后头还跟着一个哪儿热闹就往哪儿凑的大小姐方璇,方璇穿得那叫时髦,刚停完车,是三人中第一个抬眼看到三楼的,招手,大嗓门喊:“你怎么在那儿干看着,下来迎接你姑奶奶们啊!” 邬嘉葵慢悠悠地抬头,拉墨镜,那眼睛往上瞧着她,嚼着糖,脸颊一动一动。 …… ?? 周围的喧嚣都是因为民宿员工遇到邬嘉葵这样的活体明星而起,她的粉丝不少,围着人要签名,伍依珊那伙人也下楼了,围在门廊口“见世面”,吴尔朝三楼招手,解释道:“靳译肯跟我说这儿环境好,我来这里踩点,方璇说你还欠她一顿小龙虾,非跟着来!” ……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炒 投诉 方璇对小龙虾的执念,真的是很深。 …… 靳译肯是一刻钟后起的,吴尔给他打的电话。 他下来的时候,穿件T恤,一条棉麻黑裤,没睡够,整个人很佛,插着兜,边走楼梯边咳嗽,经过前台时顺了条毯子,往肩上围,慢悠悠地踱过来。 那会儿龙七已经陪着邬嘉葵和方璇坐一会儿了,真难以想象吴尔这一路是怎么伺候过来的,她忙前忙后地搬行李办手续,俩大小姐从始至终都悠哉地在沙发上坐着,一人一座,跟龙七隔着一个茶几,一个喝茶,一个刷手机,邬嘉葵的墨镜一直不摘,腔调硬得不得了,那只养着的约克夏从她的铂金包里探出脑袋和爪子,身子小,气势凶,冲着店主的猫脆生生地叫,脑袋上扎着的小辫随着吠叫一晃一晃。 所以这边不出声,伍依姗那伙人就不好意思来打招呼。 直到靳译肯落座的时候,邬嘉葵才把墨镜稍稍拉下来一点,架在鼻梁上,看他。 他从烟盒里抽烟,一支给吴尔,一支自个儿点上,邬嘉葵的 分卷阅读362 食指勾了勾,他把烟盒朝着邬嘉葵方向滑过去,随后让民宿服务员重新煮一壶热茶过来。 他往龙七的杯里倒热茶。 龙七的食指在空中挥了一下,挥开烟气,他就把刚点不久的烟摁进烟灰缸,整个人重新回到病弱少年状态,裹着毯子,往椅背靠:“我只给吴尔打了电话。” “我不想当着你女朋友的面这么说,但是你明知道我最近天天跟吴尔黏在一起。” 邬嘉葵轻悠悠开口,棉里藏刀的德性一点不改,龙七屈膝坐,握着热茶:“你什么时候跟吴尔这么要好了?” “晚点告诉你好不好,我怕现在讲的话,你那茶就往我身上泼了。” “随便,我今天没心思跟你打嘴仗。” “哎,那些都你同学?”方璇的眉毛抬了一下,下巴指向大堂另一处围在一起的伍依姗那伙人,他们正聚在一块儿讨论下午的拍摄流程,“是不是在开会啊,你要不要去的?” “不用。” “你刚在哪儿?”靳译肯侧头,跟着问。 “和葛因泞聊了会儿。 “饿不饿?” 她摇头,他随即看向邬嘉葵她们:“吃过饭?” “早尝过这儿的牛肉粉了。”方璇应。 但是靳译肯饿。 民宿供应餐点,他从茶几底下找出个菜单来,点了一堆,龙七问:“有小龙虾吗?” “你干嘛?”方璇特敏感,立刻说,“就这儿的小龙虾你就想打发我?没门儿龙七,这一带我都搜罗好了,最好吃的小龙虾在山下呢,而且不超过晚上八点我不吃的,你别打主意。” “你怎么这么作。” “你怎么这么赖呀。” “那提前跟我约啊,现在是我的课外作业时间,我有事干的,像你这么闲?” “我是陪葵葵办正事,顺便吃小龙虾的好吧。” “什么正事,”这么一说,她就看向邬嘉葵,“你杀青了?” 而后再补一句:“你们来这儿干嘛呢?” 彼时龙七杯里的热茶喝得差不多了。 邬嘉葵的手肘搭在沙发扶手,食指逗着约克夏:“吴尔那戏,我要分一杯羹。” …… …… “你再说一遍。” 邬嘉葵终于舍得摘墨镜,眼睛亮晶晶,没受威胁,慢悠悠,回三字:“我有钱。” 龙七仍保持原样撑着脸颊。 也没泼热茶,只是侧头看靳译肯,要他给个解释。 他显然早知道,云淡风轻说:“合同还没签。” “但谈得差不多了,反正《小镇》这电影我看好,我要参与投资,这是我和吴尔的事,除非你再砸一笔钱买断她的版权。” 邬嘉葵说。 这招精。 大导的资源拿得差不多了,小野心开始往制片人方向靠,脑筋动得特灵活,知道靳译肯的后盾比谁都硬,连芍姿的资源又是圈内少有,但凡有龙七参与的作品绝对往好的方向使劲儿做,只要剧本不出问题,未来口碑和票房都不可能少,现成的绩优股一枚,这钱她要赚,这头衔和名声她也要分一口,不嫌膈应就是了,门儿清就是了。 泡不了靳译肯,就跟靳译肯平起平坐,做龙七的老板。 然后就一副“头衔压你一级好爽”的样子,抵着下巴在沙发上坐着,看着龙七,方璇觉得她的好闺蜜牛得不得了,在旁边作鼓掌样,三秒后,龙七说:“好啊。” “你咬着牙呢。”方璇说。 额头一斜,方璇就不敢说第二句话,她继续讲:“我不爽归不爽,但你是资深演员,吴尔是新苗导演,投了钱,占了股,这电影你就能用心监制,只要能做出好东西,我觉得可以。” “你觉得可以就可以。”靳译肯点的素鸡面上来了,他这人乖得很,分得清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这会儿是女人谈话的时候,他低着脑袋拆筷子,不引话题不占主导,和邬嘉葵不产生一对一的谈话,吃他的。 而邬嘉葵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就好像才刚占优势的一局瞬间回到打平状态,这话题聊完了,不想多谈了。 楼道口,那林和葛因泞下楼,走路的动静声引得靳译肯看一眼,看不过半秒,随即又低头吃面,龙七也看过去,葛因泞没往这里看,下巴抬得高着呢,但那林往这儿轻飘飘地落了两眼,看的都是靳译肯。 龙七就没忍住,翻一白眼,方璇随着她的视线往后看,那林已经坐进小团体中,方璇的肘子碰一下 分卷阅读363 邬嘉葵:“那女孩跟你搭过戏。” “谁?” “葛因泞,”龙七接,手往衣兜里放着,“她演过《边境》。” “哦,”邬嘉葵这人精对这种关系户有印象,轻轻带过,“奚静的小妹妹。” “她和奚静确实关系不错,还帮传话。” “传什么话?” 邬嘉葵对奚静的料总是感兴趣,回得快,龙七的眼睛朝茶几的果盘一睨:“剥个橘子,就告诉你。” “刚做的指甲没干透,你不介意致癌我就剥。” 然后方璇就很有眼力见地拿一橘子:“我剥,哎呀,我剥你们吃,小奶奶们。” “也没什么大内容,就有个本子,想给我看看。” 邬嘉葵的手肘在扶手上搁着,食指与拇指细细地捻着,没应话,看着龙七,但龙七已经从那些小动作里看出端倪来了:“你俩好歹也交手十几回了,说说,葫芦里都卖什么药呢?” 她笑。 “你还真不傻,我要没猜错,她这招玩的是声东击西,她的拿手好招。” “怎么讲?” “奚静要给你看的本子,我手里也有一份,双女主悬疑片,本子完成度不高,但两个女主人设雏形已经足够预定后年的票房和热度,问题是,我跟奚静的戏路是一样的。” “你俩争的是同一角。” 龙七秒懂,就像《边境》,奚静败过一仗。 “然而奚静知道我跟你不合,你想打死我,我也想弄死你。” “你想弄死我吗?” “无时不刻。”邬嘉葵回。 “所以她认为我们待不了同一个剧组。” “我们确实待不了一个剧组,我看你演戏就烦。” “巧了,你也就入戏时候不招人厌。” “偏偏那个角色跟你的戏路特别合,你百分之八十能拿到那个角。” “剩下的就是你的心理素质,你要接,我们就要互相碍眼半个年头。” “所以她宁愿煽起你的兴趣,把另一个角色推到你手里,送你一年光明前程,也不愿意我拿下那部戏,”邬嘉葵说到这儿,眼睛格外亮,慢条斯理摇头,“我现在更想赢她了。” …… 神奇的脑回路。 而龙七的思路彻底清晰,心内有数,收话题,转而问:“那你熟葛因泞吗?” “邵导的外甥女嘛。”就很别有深意了,邬嘉葵吃了一瓣方璇给她剥的橘子,“演技一般。” 其实龙七觉得葛因泞私仇归私仇,演技还是同龄人中上乘的,但被邬嘉葵这种实力派的一评价,有点服又有点不服,没应话,也吃一瓣橘子,方璇仍往那边闲闲地看着,然后一指,指向那林:“好巧,她跟我一个高中。” “加份凉拌莲藕。”靳译肯没吃饱,对服务员说。 龙七的咀嚼一停,看向那方向:“你说那林?” “对吧,我记得她叫那林。”方璇确定,“早前给我跑腿买过奶茶呢。” “她是我舍友。”龙七喝茶,温热的杯子在手心里转着,暖手,“你还兴使唤人呢。” “诶,还真不是,人爱往我这边靠,可不是我要求的。” “那你也熟葛因泞?” “那我不认识,不是一个学校的。” 哦,原来葛因泞和那林不是一个高中的。 看她们要好的程度以及那林那打抱不平的架势,搞得她以为这俩是从高中到大学的姐妹花,龙七继续喝茶,杯底在手心磨着,半晌,终于问:“她是不是有个澳洲留学的男朋友……但被劈腿了。” 方璇嚼着橘子,笑,觉得荒唐那种:“这八卦怎么传着传着,还倒过来传,谁说的这啊?” “?” “是有劈腿这事儿,但不是男的劈,是女的。” 龙七那根八卦神经被方璇挑起来:“你是说其实是那林劈腿?” “对啊,她浪得人尽皆知好吗,那男孩真可怜,专门飞回来看她,结果直接在她家抓的现行,后来酗酒酗得人都快废了,”方璇再往后看一眼,“她倒过得挺好。” 倒吸一口气。 那林这个人,真是越了解越有意思,龙七觉得自个儿算是遇上黑名单地位超过白艾庭的人了,讲:“你记不记得之前网上传我是惯三?” “嗯,”方璇拆筷子,妄图从靳译肯碗里夹一片莲藕,“我看了,我都看了,那实际你跟那个傅什么的上床了没?” 分卷阅读364 />方璇的筷子被靳译肯一筷子夹住,动不了,她急:“就吃片藕呀我。” “你觉得可能吗?” 他慢悠悠说。 “不可能不可能。” “老坪帮我查过,有关惯三的第一条爆料ID,诺,”龙七的下巴往那边儿一指,“就是那林的小号。” 邬嘉葵兴意索然地听半天,听到这,才终于对这个奇女子感兴趣,回头看一眼,方璇表情浮夸,哈一声:“她说你惯三?” …… “哇,我还以为她低调做人了呢,原来这么活跃啊,我还真头一次见到这么双标的人,我还有料没跟你说呢,她高中那会儿周旋的可个个都是有主的人,她就好这口,她现在还有资格说你惯三了,她真说你惯三?她别不是有病吧。” 从话语的多次重复就看出方璇的震惊程度,龙七说:“她做的事不止这。” 从兜里掏那片安全套,往茶几上一滑,邬嘉葵和方璇都看着,龙七额头朝靳译肯一指:“趁我不在,上他车,给他的。” 靳译肯别头叫老板:“加份蛋炒饭。” 邬嘉葵和方璇都看着桌上的“证物”。 方璇的嘴仍张着,左眉一挑,邬嘉葵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有嘴角勾了一下,极小幅度的嘲笑,两秒后,看靳译肯:“你要是敢给那种货色一点点机会,我今天就手刃你,血我当年没泡上你的耻。” 他笑。 但他笑的是这会儿,这个沙发座里无端凝聚起来的一股气场,用筷子夹着花生米,边吃边摇头笑。 “你是不是还挺得意?”龙七侧头。 “没有。” 他秒回,又面无表情低头吃面。 好东西还在后头,龙七把压箱底的记录仪视频也拿出来了,往桌上一摆,一播放,邬嘉葵和方璇都看,办完手续回来的吴尔大概是被这里的气场惊到了,说:“怎么你们个个头顶都像窜着一簇火。” “女孩之间的事。”靳译肯说。 而视频里的他说到“我跟你这种女孩子打过交道”时,龙七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掌就往他的肩膀削过去:“你还跟谁打过这种交道?” 把他刚勺起的一匙蛋炒饭打翻了。 他的手肘搭在膝盖上,别头,看她。 但是方璇这猪队友第一反应是看邬嘉葵,邬嘉葵的脸唰地冷下来:“我很高级。” “我信你,葵葵。” “那就把头别回去。” “噢。” 而龙七仍看着靳译肯。 他说:“多了。” “你倒是说。” “要不你先猜,我考考你观察力。” 然后肩膀又挨了龙七一记削,他笑得坏,而后招惹得差不多了才说:“你老公受的诱惑力不比你少,但你老公牛逼,只爱你一个。” “有本事举点例子出来。” 他放筷子:“高三那会儿有个实习的美术老师,姓蒋,个高,腰细,半个学校男老师追,教数学的老郑和教体育的老段为她拼过一场酒,但她没三个月就辞职了,你记不记得?” …… 点头。 “记得,挺漂亮。” “她每周给我发短信,关心尺度绝对超过师生范围,动不动就叫我去画室搬石膏像,电脑隔三岔五就坏,有次我帮她修的时候,她挨着我的背睡觉,她辞职是因为我把你带去画室亲热,她幻想破灭,受不了。” 龙七听得脖颈硬。 “有阵你拍杂志,结识了几个杂志社的社员,有个对你很热情的行政总监,姓甘,你记不记得?”他继续讲。 沉默半晌。 “那姐姐也勾搭你?” “她的意图明显到恐怕只有你看不出,说是帮你忙,却问我要手机号,扫个二维码已经把我的手摸了三次,从加上好友那天起连续一个礼拜发社交自拍照,但对你是屏蔽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部跟我说,还要我叫她姐姐,要不是关系你的社交圈,我跟她讲话超不过两句。” “你还挺招姐姐疼。”她说。 “同龄人更多,你还想不想听?你老公能讲三天三夜。” “不想。” Over,他重新拿汤匙,低头吃一口蛋炒饭。 “你们高中玩得还挺大啊。”方璇讲。 “个高,腰细,”邬嘉葵重复靳译肯的形容词,“你搂老师腰了?” “我有眼睛,”他抬眼,额 分卷阅读365 头朝龙七一撇,“她全身数据我都知道,你信不信?” “那我搂着细还是她搂着细?”龙七问。 “说了我没搂她。” “葵葵腰也可细了。”方璇插话。 “你搂过吧?”龙七再问。 “我跟你男朋友亲都亲过,说起来还真是刺激。”邬嘉葵讲。 “都过去了。”他回。 “你俩亲过几回?”龙七问邬嘉葵。 “就一回。”靳译肯答得快。 “天呐,”邬嘉葵讲,“酒后那些都不算吗?” 靳译肯往她那儿指了一记,拒绝开玩笑,方璇拍膝:“什么,他在你这儿喝倒过?” “晚上咱喝一场呗。”吴尔说。 这话题是一人一个往外无限延伸,靳译肯答了三个回合后算看透了,彻底放筷,揉脸,疲惫样:”我感觉我在跟五百个人说话。” …… 彼时,伍依姗那堆人开好小会了。 伍依姗拿着小本子过来,因为龙七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她做了个“有空吗”的手势,食指朝门外指指,暗示下午的拍摄要开始了。 那人堆里,葛因泞,那林都陆陆续续起身,那林朝这里看着,可能是认出老同学方璇了,难得看她抚了抚手臂,有点虚的样子,径直朝外头走。 “你们的戏有看头吗?”而这会儿,邬嘉葵抵着额,看也不看后头那群人,抚着约克夏,说,“我刚好闲。” 第一百二十八章 油爆 投诉 下午的拍摄,靳译肯没有去,他见识过四个女人五百张嘴的厉害了,情愿待在民宿睡觉养身体。 吴尔跟着队伍上了山,但没跟拍摄,她去山林踩点探险去了,而邬嘉葵和方璇一人一把休憩椅,支着伞,戴着墨镜,叠着腿,拍摄开始的时候,她俩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在旁,像坐镇观音似的,让龙七想起当年这对姐妹花撕高宁宁时的阵仗,邬嘉葵爱看戏,看戏时候特安静,自带一股科班生的气场,可能是被这股气场影响,伍依姗她们不再像上午时一边拍摄一边插科打诨,就好像被监考,突然认真起来了,那林更缄口不言,低调得不行,因为方璇俩眼睛几乎时时刻刻盯着她。 负责导演工作的男生也特有意思,每拍完一条,都会征求意见似的看一看邬嘉葵,邬嘉葵这“指导老师”当得一点不害臊,每到龙七的戏份就说“过”,每到那林的戏份就笑一笑。 带着一声儿非常轻的“呵”音。 休息时间她侧着头,墨镜遮着眼,轻悠悠地讲:“我以为你已经演得够烂了,真没想到山外有山。” 龙七正好打上一根烟,方璇给她递的火,她说那可说不准,人那林演得最好的是自个儿,影后级。 然后往邬嘉葵的休憩椅踢一脚,弄得邬嘉葵发尾边的大耳环一晃:“我给你三秒,你重新组织组织前半句话。” “你好歹也接受一下真实的自己。” “那怎么全国观众对我在《冷蝉》里的评价比你高。” “怎么可能。” “多久没上网了?” 《冷蝉》上映已经三天,之前那事闹腾的,龙七连首映礼都没出席,但是老坪有替她关注观众影评,她胜就胜在角色张力够足,人设出彩,那么狠的一个角色她罩住了,张弛有度,满目灵气,从前期观影反应来看,可以说给出了足够惊喜的一张成绩单,而邬嘉葵演技好归好,败在角色戏份普通,虽然一场雨中哭戏非常精彩,但后续的讨论重点依旧放在了龙七的表现上。 邬嘉葵没有回话。 照着她骨子里那副傲劲儿,是根本不信,慢悠悠地朝方璇挪一眼,但方璇不替她的好闺蜜出声儿,眼神还稍微有点躲闪,邬嘉葵这就懂了,起身一步,霎时跟龙七挨得近,烟头都差点碰着她手臂,龙七掸着烟,被邬嘉葵目不斜视地盯着。 盯了三秒。 “镇上有没有电影院?” “有!”一直在受指教的导演男生,听邬嘉葵一问,忙不迭地举手抢答,“山脚有一家,但比较旧。” “好,今晚看《冷蝉》,我请客。” …… “全部人。”末了,邬嘉葵补。 那边在换服装的伍依姗,改剧本的女生,补妆的葛因泞和那林,扛着道具的男生,还有低头挑着摄影设备的傅宇敖,听到这话,都陆陆续续地抬头,朝火药味浓重的这一方,看过来。 记得原本是要撕那林来着的。 …… 下午的拍摄收后,邬嘉葵兴许上网查过影评了,整张脸 分卷阅读366 就没放过晴,一回民宿就噔噔噔地上楼回房,龙七觉着她可算摸到邬嘉葵的死穴了,打这么久交道,从来就是脑袋机灵嘴巴溜的笑面小娇虎,斗嘴输了没发过飙,感情输了没发过飙,说她演技不如人,发飙了。 还偏偏执着地要去影院“挨打”。 而这件事靳译肯也很快知道了。 他是傍晚五点醒的,订的票是晚上七点,睡过一觉后咳嗽算好了点,洗过澡,换了身衣服,龙七在阳台的沙发椅上啃苹果,和方璇发消息,方璇和邬嘉葵住的房恰好就是她之前腾出去的那间,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们有关老鼠的事。 靳译肯拿了壶茶出来,从起床到洗澡他就没讲过话,像没从那一觉中抽出神似的,她问怎么,他说做了个梦。 “什么梦?” 他没讲,揉了揉脸,垂着脑袋看了手机半晌。 “你倒是说。” “你跟了司柏林,完事儿被我撬了,我俩暗度陈仓去了日本,我睡了你一礼拜。” 苹果皮朝他子弹一样地射,他一折身子避过,龙七说:“我发现你老惦记着我跟司柏林有点什么事儿,以前也是,我就奇怪了我喜欢他这好吃鬼干嘛,好吃好喝的从来不分我半个。” “事实证明你俩就是有事儿也能被我黄了。” “重点是这个吗?” “但我觉得梦里那妞又不是你。” “就因为我看上司柏林了?” “因为那妞能跟我正常聊天,聊得还挺好。” 苹果皮又要飞,他的身子往后条件反射地挪了一点儿,龙七最后没弹出去,收着了,换话题:“晚上电影你别去看了,也没什么意思。” “要去。” “那你看到有些情节别有反应。” 他知道“有些情节”指哪些,撂她一眼,从果盘里拿个苹果,啃在嘴里,进屋看电视去,而龙七继续跟方璇扯皮一些关于小龙虾的事情,伍依姗正在大群里发这几天拍摄的视频素材,这边方璇也把龙七,邬嘉葵和吴尔拉了个群,在里头狂发有关小龙虾的吃法链接,微信响声像是机关枪一样,发到一半把靳译肯也拉进了群,但他的手机没响两下就没声了,她看群成员,靳译肯秒速退群了。 方璇怼出一个问号表情包。 邬嘉葵:璇。 这俩人在同一房间还用微信聊,也是有意思,方璇回一问号,邬嘉葵:安静点,吵死了。 于是微信安静如鸡,取而代之的是楼下方璇和邬嘉葵房间,传来一阵轰动的打闹声。 …… 六点五十,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龙七已经跟邬嘉葵坐影院里了。 两人一人比一人帽檐压得低,靳译肯在她右手边,抬着二郎腿,撑着脸,方璇在邬嘉葵的左手边拉着吴尔打游戏,屏幕光照在那两人脸上,打得热火朝天的。 葛因泞她们稍晚一些到,虽然没凑上同一拨路程,但到底还是来了,邬嘉葵给她们买的位置在前排,和最后一排的她们隔了两三排,就显得两拨人完全没关系似的,她们入了座,其他观众也陆陆续续进了影院,兴许是后排一拨人都太惹眼了些,他们找着座位,时不时往后看过来,又觉得不大可能是她们以为的人,所以就只是多看几眼,没惹出太大动静。 一阵悉悉索索的入座躁动后,电影开场了。 开头便是香港九龙夜市,风情的老板娘在店子后巷遭钝器击打致死,被警方推断为意外事故,中年侦探臧习浦受老板娘弟弟委托接下案件,从现场的蛛丝马迹推究,最大嫌疑人是曾在现场逗留乞讨食物的某个女人,龙七。 她的第一个镜头出现在老板娘弟弟的闪现回忆中,胡乱扎着的头发,穿着不合身的,过大的衣服,在店门口直直站立着,盯着食客筷下的食物,胖乎乎的秃头老板招呼她进店,给她 一碟烧肉的同时摸她的腿,她只顾低头把肉塞进嘴里,连筷子都不用,吃得嘴和手都油滋滋的,直到被老板娘发现,用锅勺捻她出去,她抓紧碗,在扯打下塞完一整碟烧肉,塞满嘴了,才折回店里狠踹老板一脚,再被老板娘揪着头发轰出店,狼狈而逃,逃走时一个回眸的眼神,像吃饱了的小野狼,锱铢必报,满目的恶。 影评说,这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一个镜头。 从这个镜头后方璇就没玩手机了,看得挺认真,屏幕的光照在影院每一个人脸上,龙七的手指轻轻搅着纸盒里的爆米花,靳译肯也撑着脸,安静看,手肘碰着她的手臂。 而后的情节展开扑朔迷离,一环套一环,她从先开始被怀疑的暴力击杀者变为唯一目击人,从拾荒者变为逃命者,脏乱差的环境她都钻,任何动静她都惊颤警觉,和侦探玩 分卷阅读367 罗生门,和真正的凶手躲猫猫,衣衫褴褛跳过海,不要命地奔过车流,也在渡船上与狗抢过食,从一起夜市老板娘的凶杀案,牵引到高官情妇的连环谋杀案,再探到顶上高 层的权谋涌动尘封密事,案情越查越惊心,她的身份也越来越深,看似轻狂暴敛,善用手段的警察周以聪反而是救命稻草,看似忠良正直,始终陪伴的侦探臧习浦反而是催命符,看似无辜牵扯入案,肮脏的偷渡客龙七,在多次被怀疑,被信任,再被怀疑的反转中,终露最后一层面目。 全片最后一个镜头,开放式结局,戛然而止的背景音乐,寒冬的码头下,孤身的她背向波涛汹涌的大海,从脸到眼的大特写,散着血腥味儿的一呼一吸,整个影院都沉在她迷雾未散的眼睛里。 野狼苟活,锱铢必报。 好到什么程度,就是臧习浦和她的激情戏出现时,是投身高潮点时的紧张,与情色无关,与个人感情也无关,就是她已经忘记这个角色是她演的,就是邬嘉葵在片尾幕后人员名单放映时,不那么甘心,但又基于对专业的尊重,轻轻鼓了一记掌。 然后,整个影院被带动,掌声陆陆续续地响,连着前排那一拨,也无所适从地看着周遭,跟着鼓了几声。 那一刻也算有点觉悟。 为什么向来劣迹斑斑,不受公众口舌照顾的她,在摊牌了HIV的事情之后,反而受到了大量理解和宽容,不全是因为连芍姿的公关运作,不全是怜悯,是因为正巧赶上这时期她有作品,她给大众交出了一张及格的成绩单,证明她这个人不是一副空壳,她的落难交织在成功的如潮好评中来,才有了重新起立的底气,才有资格在处于弱势时接受自我的宽容,失败者的落难才会万箭穿心,成功者的落难只是人生一道“小坎儿”。 残酷,又实用。 她算明明白白了。 而邬嘉葵请所有人看《冷蝉》这一招她也看出来了,不是来挨打的,下午轻得跟挠痒似的撕法她不尽兴,这会儿才算邬嘉葵式的,真正的,精神上的撕,不服是吗,觉着自己牛逼坏了是吗,心比天高是吗,好,都给我来把这电影看了,拉片儿都来一遍,别真把大前辈当空降生处了,圈儿都没进,社会都没入,一个个的抱团霸凌先使上了,年少轻狂又牛逼的一群人活生生在你后头坐着,哪个不是经了风霜雨露一路杀过来的,人惦记你这点小情小爱?小屁孩儿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在对手拿手的领域最大化碾压对手,实现精神凌迟,这一招,当初邬嘉葵追靳译肯的时候就把龙七这么按在地上摩擦过,现在又驾轻就熟地套用在葛因泞这一拨人身上,使得炉火纯青,要不是结束后特意给那拨人留了个“回去给这片做个拉片”的作业,龙七真没察觉出来,完事儿,方璇又朝着那林貌似随口地补一句:“诶那林,你真不记我这高中同学了?我很记得你呢。” 那林在葛因泞和另一女孩的身后,一愣。 “看你现在过得不错,你还记得张杨吗?就你那前男友,他现在也有女朋友了,唉,总算是走出来了,想当初你劈腿,劈的还是张杨亲妹妹,你最好闺蜜的男朋友,这俩兄妹可不好过,现在总算彼此都有新出路了,你放心啊,我今天看见你,也会把你的事儿跟他俩汇报一声的,让他俩也放心。” 止都止不住,任凭那林脸青一阵白一阵,方璇就这么跟笑面佛似的,连珠炮挂地怼出口了,长进了,语言组织上比当年对待龙七时文明多了,听得旁边几个女生也面面相觑。 葛因泞没出声。 就这么和邬嘉葵一严一松,一唱一和,把人里里外外的火星儿都灭了。 …… 夜里九点,空气里飘着细雨丝,靳译肯去提车,吴尔意犹未尽地刷着《冷蝉》的影评,她对《小镇》的前景很有信心,对着方璇叽叽呱呱说不停,方璇一头热也要跟着投资,服装赞助那块儿她家包了,而龙七和邬嘉葵分别靠在影院偏门的两侧,邬嘉葵给她递了烟,她给邬嘉葵打了火,停车场的光照出身线,烟气漫在削瘦的下巴边,两人聊着天,邬嘉葵说别急,明年《边境》一上,碾压稿名单的头一号人就是龙七。 龙七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觉得我可爱有什么用,你男朋友不觉得。” 烟气一阵漫开,龙七问:“奚静看中的那剧本,你有多想要?” “本来一般般想要,但她搞了那点儿小动作后,超想要。” “双女主悬疑戏?” “嗯。” “人设大概什么样?” “不想告诉你,你听了一定感兴趣。” 但是三秒后,邬嘉葵用手指拨着头发丝,仍旧说:“一个是全家灭门案的生还者,芭蕾舞者,理智,悲观,一个是泡在少管所长大的未成年少女, 分卷阅读368 暴力,病态。” “你和奚静抢的是芭蕾?” “嗯。” “给我留的那个还真挺适合。” “其实奚静比我有胜算,”邬嘉葵说,“舞者更年长一些,是个单亲妈妈,我的脸不像是个成人,但我这世仇不死,她奚静做任何事都不会那么容易。” “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一听。” 邬嘉葵看她。 指头掸了一记烟,龙七说:“少管所给你,芭蕾给我,你需要转戏路,我不想被固定戏路,你跟奚静争芭蕾不一定能赢,但是你跟别人争少管所一定可以,奚静阴我太多次,还打着让我帮她数钱的主意,我不乐意,你俩的仇多的是机会慢慢交手,这一次我帮你铺路,我先上,你垫后。”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恶女 投诉 129 凉风阵阵的十月,山镇的夜晚,邬嘉葵听完她说的话,抽了口烟。 车子的前车灯照到这边,给两人镀上一层光圈,车鸣“嘀”一声响,龙七将烟头摁进门边的垃圾桶,邬嘉葵说:“有点意思。” 那天晚上,方璇终于吃到了一顿深夜十点的小龙虾。 吃得她满手油汤,酣畅淋漓,而靳译肯的效率极其高,知道龙七冒出的这个想法后,一顿小龙虾的功夫,几通电话,就打听清楚了奚静手头那本子的情况,本子原著是业内一篇口碑极高的短篇,名儿就俩字,《恶女》,八千字的篇幅,构思巧妙,峰回路转,人设饱满出彩,在网路上有一定的传播力和经年的讨论度,不少公司有投拍计划,但具体版权花落谁家不甚清楚,原著作者是当代作家鲍德民先生,特顽固的一位老先生,得奖无数,但笔下众多经典著作都被按着,不曾有启动影视化的先例,说是“不喜欢一些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清楚的年轻人改动笔下任何一个字”,就连所出版的作品都是通篇原稿,但既然奚静和邬嘉葵这边都收到了选角风声,看来幕后是有公司已经得到花魁,或者,正在抢花魁中。 邬嘉葵说是邵国桉出的手。 她拍《边境》的时候,就听邵国桉的团队谈论过此事,拿下《恶女》是个开始,邵国桉的目的是要以此为突破口,吃下鲍老先生笔下统一世界观中的多部经典巨作,挺可观的一个IP,如果成功,足够为华语影史开创一个至少为期十年的丰收期,可惜鲍老先生难搞得很,就算是邵国桉这样的名导也兜转得挺吃力,谈没谈下来不确定,风声倒先放出来了,难怪奚静是圈内最先嗅到味儿的一批,《边境》已经被邬嘉葵吃了,紧接着这块大蛋糕,奚静是绝对不肯放了。 靳译肯把这些事里里外外打听清楚后,说四字:“我也要吃。” 邬嘉葵抬眼。 方璇推着小龙虾说你吃,没拦着你。 “他说《恶女》。”龙七说。 而靳译肯说完前一句,一个决定仿佛就这么做下了,眼也没抬,直起身子摆起二郎腿,在手机上飞快打字,吴尔问给谁发消息,邬嘉葵说你胆儿真肥,邵国桉的胡都敢截。 “你做事的时候还挑对手?”他先抬了记眼,回邬嘉葵,再回吴尔,“我妈,日常问安。” “邵导是圈里的老炮,就算我爸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恶女》他盯很久了,那一辈儿的门道有多深你比我懂,你确定要动他的蛋糕?” 他没回话,仍低眼发着消息,笑了笑,仿佛是听进邬嘉葵的话了,又仿佛没听进,一副“随你跟不跟我玩儿”的态度,发完消息,手机又在手心里头一转,他别头:“买单。” 龙七的身上披着他的外套,长发披肩,他去柜台付款的时候,她的手肘抵着膝盖,慢悠悠地挑着冷盘里的醉蟹钳。 邬嘉葵的指头在桌面上点着,默不作声盯着靳译肯那边,小狐狸计算着得失,脑筋动得正快呢,不差半分钟,似乎终于在脑内过完一遍邵国桉和靳译肯所代表的两大后台风起云涌的交手,她看龙七:“好,你俩这条贼船我今天算是上了,我和你搞定戏,他去搞定戏以外的东西,我那么诚心做生意,你可别让我亏啊。” 啤酒罐的拉环在食指下“呲”一声响,龙七的手臂抵着曲起的膝盖,和邬嘉葵手边的玻璃杯轻声碰一下。 凉酒下肚,一言为定。 一群小野狼,终于在寒冬压境之前抱上团,整装待发,准备去捕猎那只真正狡猾的山老虎。 旬曲山四天三夜的拍摄完成后,她不带一丝留恋,连伍依珊专门安排的所谓“杀青宴”也没搭理,直接上路回程。 如果说吴尔的《小镇》是一部文艺片,给龙七磨演技攒口碑用,那么鲍老先生的《恶女》则是一部实打实的商业片,冲票房打市场,这两种类型一手抓,成绩单同期上交,未来三年的辉煌 分卷阅读369 路恐怕都提前铺定,如果这两部片又同时被靳译肯吃到嘴里……他野心大,龙七胆子也不小,吓得不轻的是老坪,他从新任老板那儿收到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跟邵国桉抢食,连发了几个问号加以确认,问无可问后,苦哈哈地替她排上了芭蕾的课程,再找人脉去跟鲍老搭线了。 那会儿靳译肯已经送她回市内。 没往朗竹公馆送,车子直接停到了金融腹地一办公楼的地下停车场,彼时傍晚六点,电梯直达十五楼,到了之前他带龙七视察过的地方,上一次来还是他回国做学术交流生的时候,那会儿还是个空单位,只有满地斜阳与一个年少轻狂的他,这会儿整修完毕,玻璃墙外夜景璀璨,墙内是一个还没结束工作时段的娱乐公司,仍有七八人在亮堂的会议室内聊PPT,她跟着靳译肯从偏门进,避开大办公区,进入CEO办公室,没开灯,墙外夜景更加好看。 靳译肯在这里打完了一通给他妈的电话,过几天就是连芍姿的生日,他以一颗赤诚孝心为由头,拿到了准许回国的母上令牌,过一小时,又用龙七手机向连芍姿发了道别的信息:荀曲山之行后,学校课业忙碌,决定搬回龙梓仪家。 坏事做得贼顺手,毫无羞愧心,龙七说他不厚道,龙梓仪脾气大,自从上回被她逃了血液检测后到现在没消气,本来她还有个朗竹公馆的后路,现在好了,后路断尽,他这是为了一己私欲置她于险境。 但是话才说完,她就把事儿想起来了,转话题:“我明天去做检查。” 靳译肯笑嘻嘻地在玻璃墙边倚着,话一出,抬了眼,龙七的手头转着暖手的咖啡杯:“我不想再拖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是死是活,我要个答案。” …… 十秒后,他点头。 “明天我送你去。” “老坪陪我去,现在跟拍我的人太多,你别送,听你妈的话,别让她发现你骗她,女人很不喜欢被骗。” “你自己行?” “只是验个血,结果又不是当天出来,拿报告那天你再陪我就行了。” 他面上没变化,但顿了几秒,不知道又在动什么脑筋,而后说:“行,那我不去,但你帮我做个事。” “什么?” “我的户口本在你妈那儿,你去帮我拿回来。” …… …… “你要干嘛?” “把你的也拿过来。” “拿”这个字眼太好听,这种类似契约性质的交换物品,摆明了是唆使她“偷”,她又问一遍:“你想干嘛?” “搁我这儿我开心。” 她没回话,坐在办公桌前的沙发椅上,椅子缓慢地转着,盯着靳译肯,他才说:“我在给我自己安全感。” 她没回话,五秒后,他接着说:“既然你决定要去检查了,有些话你得听着。” “你讲。” “我是喜欢跟你上床,龙七。” …… 咖啡冒着热气,他背后是万栋像星光一样绮丽的楼宇,话说得很直接,没有看她,话落两秒的停顿后,才看她。 “我喜欢晚上的你,也喜欢白天的你,我喜欢你抽烟骂人,也喜欢你熬夜读本,你发个脾气我喜欢,你讲个烂笑话我喜欢,你不穿衣服我喜欢,你裹成个粽子我喜欢,我喜欢你耳垂上那颗小痣,也喜欢你宿醉后起的红疹,我喜欢你无所事事,也喜欢你踌躇满志,从头到脚,你这个人,我都喜欢,我这辈子就指着你过,怎么个过法都是过,你现在不用多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就记着,记着了没?” …… 没开灯的办公室内,玻璃墙外的城市光照着两人,这么一段告白,冗长却好听,她点头。 他收视线,低下脑袋,也点了点头。 …… “所以我笑话讲得很烂是吗?” 第一百三十章 先生 投诉 130 不是没想象过去医院做血检的画面,但每次想个开头就不敢再想下去,被一些未知的恐惧拖着,但当这个时刻真的来临,当针尖儿真的刺进血管,就像小时候不敢看的惊悚片剧情,突然看到了幕后制作流程,觉得不过如此,也或许是昨晚上靳译肯的情话起了作用,使她的肾上腺素分泌到现在,她感觉不到什么。 就像个简单体检一样。 取报告的事儿交给老坪,之后两天,她就窝在学校宿舍照常上下课,靳译肯光明正大回他家了,班卫那边一听到风声就开始浪,催着人攒局,但靳译肯忙着当大孝子,去的电话五个有三个是没空,搞得班卫又骚扰到龙七这边,她更忙,上芭蕾课 分卷阅读370 呢,全部回绝了。 连芍姿新官上任Vango,正是意气风发万人朝贺的时候,又逢离婚分割财产的关口,靳译肯说他爸那边动作大得很,不知道是本着最后一餐去的,还是留有旧情准备翻盘,亲自揽了庆生会的操办权不说,还召集了大半个董事会参加当晚的家宴,搁往年他回国吃顿团圆饭都算给足面子,而靳译肯那天晚上一个电话就轻松拿到了连芍姿的准许回国“通行证”,也跟这有关。 他是这么说的,龙七没听懂,他没多解释,她也没追问。 吴尔的戏进入了筹备末期,十一月就开拍,她一手抓《小镇》一手抓《恶女》还要顾学校课程,忙得焦头烂额,靳家的家宴阵仗再大,传得再沸沸扬扬,她都不是座上宾,检查报告没拿到,她就仍然处于与靳译肯的禁止接触期,她只顾得上自己了。 天越来越冷。 龙梓仪给七戒和悟空换上了秋冬用的毛窝。 通过监控看到的。 可能是她老人家气消了,也可能是卢子牧暗中搭了把手,自从上回逃血检惹怒龙梓仪后关了一周的监控,这几天兴起瞅了眼,竟然又开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昼夜温差已经大得离谱,寒风夹着小雨丝,多数人回寝保暖加衣,而龙七叫了辆车,打到龙梓仪家的小区门口。 上楼,关门,关监控。 几周不见,七戒大了不少,认生了,匐在沙发角落,一双蓝眼睛眯成一条线,听到动静身子都懒得动一下,悟空越来越像猪,她走到哪儿就噗嗤噗嗤跟到哪儿,她一路进龙梓仪的主卧,捋着长发,将两边的床头柜抽屉都翻了一番。 没找着户口本。 又进衣物间,在一些小抽屉里扫一遍,之后又去储物间,去书房,去犄角旮旯的地方,一边找一边注意时间,龙梓仪通常七点下班,八点到家,这会儿七点一刻,离她到家还有三刻钟,卢子牧这个时间点不在家的话要么帮龙梓仪送双胞胎上辅导班,要么就是有私人约会,时间点抓不准,但卢子牧不算个威胁。 找得正忙,手机突然响,吓得她一哆嗦,正在开的一个柜门一滑,整箱的书都掉出来,来电是班卫,她将手机免提,放柜上,把成箱翻倒出来的书一册册放进去,班卫那儿特嘈杂,一听就是泡在夜场,说话也一股酒气:“在哪儿啊七七?” “家里。” “不忙陪我喝两口。” “忙着。” “哎这都好久没见了,我正伤心着呢,想跟你聊两句。” “你伤心无非两件事,一写不出歌,二泡不到邬嘉葵,你新歌前天刚上线就榜上第一,而邬嘉葵的话题我都快听出茧子了,明明我的伤心事比你还多。” 箱子里的书应该都是卢子牧的,高深得很,她边说边瞅着,班卫一听邬嘉葵的名儿,话匣子就被激活了,完全不管她的前后语,围绕这三个字又开始喋喋不休,最后还问一句:“你作为女人,你说说,你们都喜欢靳译肯什么?” “话少还骚不缠人。” 秒回。 班卫噎了一下,她已经将书册都放进箱子,就剩一些用黄色信封纸包着的相册,其中一本摔地上时呈打开状态,她看到一张自己的童年照,像是周岁之前的模样,穿着连体的紫色婴儿服,被龙梓仪抱在膝上,这么一下才想起来龙梓仪好像从没给她看过什么童年照,说是那会儿不兴拍照,但明明别家别户的小朋友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录一箩筐,尤其靳译肯这种家境优越的,光是五岁之前的成长纪录片都能看一整天,她也就上初中拥有了第一台自个儿的手机后才开始有照片。 龙梓仪这个老骗子。 她拿起相册,看。 小时候也太可爱了。 这么小一个,白白嫩嫩的,可爱到不行,班卫开始了第二波喋喋不休,她靠着柜门坐,将相册翻页,后头是一张周岁照,她被龙梓仪抱在桌前,桌上有个小蛋糕,龙梓仪抱着她吹蜡烛。 真意外,龙梓仪居然为她办过生日。 拍了张照片发给靳译肯,继续往后翻,都是周岁照的照片,那天龙梓仪心情很好,抱着她举着她,一直笑,她觉得靳译肯可太赚了,找着她这么个从小五官就绝顶美的姑娘,将来的孩子生一个赚一个。 …… 但是拍照片的人是谁? 照舅妈的说法,龙梓仪是一夜情怀上的她,在她五岁之前都是单身状态,五岁之后才和楚曜志重组家庭生的双胞胎,但是司柏林曾查出龙梓仪和楚曜志是形式婚姻,在龙梓仪那五年的单身生活里,也听舅妈说,是短暂交往过一两个男朋友,那么卢子牧应该出现在两三男友之后,楚曜志之前,所以这些照片应该是当时的男友…… 不能吧。 分卷阅读371 /> 产后刚一年怎么可能交男朋友,孩子都带得焦头烂额,照片里头龙梓仪身材都没恢复。 继续翻页,但凡是龙梓仪和她的合照都是在家里头拍的,帮她换衣,帮她剃头,拖着她的后脑勺洗澡,甚至还有衣衫半解的哺乳照,掌镜人可以说是24小时跟拍,不太像是女友人,也不像男友,龙梓仪的性格不会允许自己还没恢复的身材暴露在交往对象面前,她跟楚曜志同居了这么些年,仍旧保持着提前半小时早起化妆冒充素颜的习惯。 她靠上柜门。 好像……只有可能。 班卫叨叨的声音从耳边逐渐隐去,她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一件龙梓仪从小摊在台面上直白说给她听,却翻来覆去那几个词,从来懒得再补细节的事。 可能。 龙梓仪不是一夜情。 可能她还是跟那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的。 可能那个人是打算留下来陪她成长的。 可能…… 拍照片的就是。 …… 但是念想在翻到接近封底的一张照片时戛然而止,始终处于镜头之后的人终于露面,搭着龙梓仪的肩膀,贴着脸庞笑看镜头,婴儿期的她在龙梓仪的怀里酣睡,龙梓仪也笑着。 ……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天使 投诉 131 天使 卢子牧。 仍然是卢子牧。 是还年轻的她,和年轻的龙梓仪,依旧是她们两个人,就像如今恩爱的模样,悬在当空的心就这么往下飘,带着一种非常直接的怅然若失感,班卫的声音又开始在耳旁清晰,她随口应一声。 她俩认识的时间点,比她以为的早。 是了,也只有卢子牧能不在乎单身却有孩子的龙梓仪,与她维持一段纯粹的恋爱关系,有时候男人就是毫无意外地令人失望,她换掉相册,抽出另一封黄信封里的新相册,这么多好照片要不是今天翻到,龙梓仪是打算一辈子压箱底不给她看,新一本相册的时间点更靠前一点,打开封面的第一张就看到怀孕中期的龙梓仪,她抽了沙发上一个靠垫抵在腰后,准备一心一意地看,但是刚静下心来又觉得不对,这张里仍然有卢子牧。 坐在龙梓仪的身边,穿着和龙梓仪的孕妇裙颜色相搭的T恤,搞怪表情指着龙梓仪的肚子,龙梓仪扶着腰笑,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六个月,我们的Angel。 …… 再往后翻,早期的都有,龙梓仪孕期反应严重,还没显怀,却孕吐到哭时,卢子牧仍然在旁边,举着相机,抚着龙梓仪的背。 ——孕育生命辛苦又伟大,我们的Angel,长大要听妈妈的话。 肚子微显时在旁,低身替龙梓仪穿袜子。 ——肚子大得惊人,弯不下腰了,真担心你是个小胖子。 肚子圆滚时在旁,帮龙梓仪准备产包。 ——比要生的人还紧张。 甚至生产时都在旁,拍了一张产后与她的小拳头相击的手部合照。 ——6.21,天使降于人间,以七为名。 一开始想的是龙梓仪挺牛,孕期还能泡到卢子牧这样有趣又专情的人,但是越看越觉得这关系开始得过于早了些,过于亲密了些,楼栋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她再换一本相册,打开后第一张就在她心上敲了一记,把内心存疑的那件事又敲出了胸膛。 怎么龙梓仪没怀孕前,也已经有和卢子牧的合照了。 那。 卢子牧是怎么忍受龙梓仪一夜情,还能做到事无巨细记录整个孕期? 然后,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往后又翻到一张照片,阳光明媚,年轻的龙梓仪和卢子牧站在一幢美式风格的建筑前,卢子牧搭着龙梓仪的肩,龙梓仪抱着手臂回头看着建筑的大门,两人面部表情像期待着什么,挺开心的,照片背面,一行有些模糊的钢笔字迹:97年2月,加州。 班卫高中是在加州念的。 “我发你张照片。” 突然打断,那边叨叨不停的班卫顿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已经收到照片了,他回:“什么?这什么?谁?诶这不你妈吗?你妈年轻……” “你知不知道照片里这是什么地方?” “这地儿?” “嗯,你认认,说是加州的。” “我一下认不出,这事儿你着急吗,不着急我发我妈看,她老加州了,五分钟?” 分卷阅读372 “行,帮我问候你妈一声。” “行嘞。” 边说着继续翻,但是后头的照片开始变得奇奇怪怪,都被刻意剪过,原本像是合照的一些照片都变成了卢子牧的单人照,更有几张是被撕开后重新粘上的,是卢子牧和龙梓仪年少时的合影。 两人高中时期就认识了。 捏着相纸的手指腹有点冷,她呼吸着,睫毛徐徐地上下动,直到班卫的电话重新打来,她接起的同时,玄关口也有开门声,她抬眼。 “California Cryobank,”班卫效率很高,接通就答,“加州的精子库,特有名一地儿,我妈有一对同性夫妇朋友想要孩子就在那儿做的试管,龙姨倒是很洋气啊这么早就……” 后面怕是也察觉到了什么,班卫的话越说越慢,到最后干脆不出声儿了,回一句后知后觉的“呃”,而龙七也看到房门口的卢子牧了,她穿着软拖,端着壶茶寻常入书房,是压根没想到里头有人,结结实实地被坐在柜旁的龙七吓一跳,门框还没扶稳,又看到她手里的照片,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原本想如平常般打个没有代沟的招呼,却卡在喉口似的,拖沓地停下步子,只有茶杯里的水面晃着。 “好的,我知道了,”她慢慢回班卫的话,“原来是精子库。” …… …… 所以卢子牧也懂了。 挂掉电话。 低着头,抚着照片,没说话,卢子牧也不说话,中央空调嘀一声延时开,暖流挤进空气,轻飘飘地聚集在天花板,天花板往下仍旧是还没有暖的,刺进骨子的阴冷,她就在这股阴冷里头和卢子牧僵持,僵持十秒后,开口:“所以就像你跟我妈的事一样,我不发现,就永远不说是吗?” “……” “为什么要拿一夜情来骗个小孩呢?” …… 腿都快坐僵了,卢子牧才说:“你妈不让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比起一夜情,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后一句重复的反问比前一句的音调稍高,她看卢子牧,“她觉得好玩?就想给自己设立一个潇洒浪荡不负责任的母亲形象?从我连一夜情三个字都不会写的时候就编故事骗我,幼儿园第一堂课画我的一家,别的小孩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我照着外国电影画的外国爸爸,她非得用红笔划烂说他不要我,她觉得特别好玩是不是?” “梓仪那时候心情不好。” “我心情就有好过吗?” …… 这一句反问让卢子牧稍稍沉默,龙七直直盯着她,眼睛轻微红。 咔—— 玄关口再有开门声。 卢子牧就算不回头也知道谁回来了,龙梓仪先放的包,换拖鞋,再慢悠悠过来,撂一句“杵那儿干嘛呢”,抱着手臂的身影到了房间口,随着卢子牧的视线一看,看到龙七的刹那,脸上的懒散一收,迅速进来,那手风驰电擎地举起就准备削过来,掌心落到额头之时,看清她瞪过来的红眼睛,也看清她手里的照片。 在她两步之前停下。 “你翻我箱子龙七?” 问出口的第一句话。 她冷笑,龙梓仪才刚停住的步子又猛地往前,唰一记抽走她手里的照片:“让你瞎翻了!” “我就翻怎么了!”大叫回驳。 龙梓仪紧接着就往她额头拍一掌:“跟着人家的妈混了两天不认人了是吧!智商不涨脾气还涨了,有点教养没有?” “从小有人教我了吗!” “梓仪是不想让你恨我。” 她朝出声的卢子牧看过去,龙梓仪迅速回身:“你还杵那儿干嘛,把这大明星请走,小屋子装不下她了,请她吃别家米喝别家水认别家女人做妈去!” “梓仪是不想让你恨我。” “卢子牧!” “当初是我不要你的。”卢子牧说。 她仍坐在地上,龙梓仪的心口起伏着,屋子里终于暂得几秒的安静,卢子牧说:“有了你后的生活变化太大了,你每天都在长大,你的眼睛每天都在问问题,我应付不过来,要怎么教你,要植入什么样的人生观给你,你哭的时候怎么哄,你问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的时候怎么回答,你上幼儿园第一堂课的时候要怎么画自己的一家,我那时太年轻,想法太多,太害怕了,我那时还想多写几个好剧本,天天带你让我没有精力放在创作上,是我深思熟虑后决定跟梓仪要个孩子,也是我思考半年后向梓仪提出分手,那时你两岁。” …… “以前每个月给我 分卷阅读373 汇钱……” “对,是愧疚。” 顿了好一会儿,抽一记鼻子,瞪龙梓仪:“然后呢,你也养不起我了,就把我丢舅妈那儿了是不是。” “不,我养得起你。” 龙梓仪没看她。 “梓仪。” “闭嘴。” 龙梓仪直直地看着卢子牧,好像因她前一刻过于耿直的坦白而生气,也因为这,干脆自个儿也破罐子破摔:“17岁一夜情生你,只是为了让你以为我是经济困难才将你放你表哥那儿,其实我生你那年23,经济富足,我和卢子牧是在能够为你保证精良教育与优越环境的情况下要你的,但我还想再往上,带着你,我在公司的职位到个小项目经理就结束了,我要更好的生活,我要没有负担地去争,我要跟优秀的人谈新的恋爱去冲淡上一段怯懦的感情带给我的伤害,”直到这最后一句话,龙梓仪才转过头,看着龙七的眼睛,“所以我不能要你,我给你钱,但没法陪你。” “你不能陪我,却不能错过接送双胞胎的每一次上下学。” “在你这我当不了好母亲了。” 龙七缓慢地点头。 “所以,你们热恋时要了我,像过家家一样地策划我的人生,烦恼时说丢就丢,让我在没爸养没妈教的环境里滚打,还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我,让我错以为总有一天能知道亲生父亲是谁,我以为我至少是在一夜的真情中孕育的,但他妈的到头来我连这都没有。” 龙梓仪和卢子牧都不说话,沉重地呼吸着,她通红着眼说完,觉得够了,没什么意思了,点头,起身,发抖的手指尖捋起额前的头发,拭掉紧接着滑下来的两颗泪,抽一记鼻子。 …… “我宁愿我是一夜情。” 撞过龙梓仪的肩,折过卢子牧,她拿了客厅沙发上的围巾,开门离开。 初冬,下雪了。 竟然下雪了。 连续两天的超低温,终于爆发在这一小粒冰结中,卷在风里,落在发上,她穿得不多,一件单的,吹得进风的毛衣,围巾攥在手里,红着眼走在飘雪的小区道路上,身后的感应门咔擦一声关上,再没有打开的声音,没有人跟过来。 傍晚六点,深蓝夜幕,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车鸣声,细碎飘雪声,行人擦肩时的羽绒服摩擦声,那些认出她的人不时回头的低语声,然后是出租车的电台声,轮胎压雪声,最后是遥远的欢声笑语,以及近在耳旁的寒风声。 彻底清净下来的时候,是夜里八点,朗竹公馆。 她坐在路灯下的木椅上。 橘色的光披在肩身上,隔着两户就是正在家宴中的68号别墅,远有乐声,她低着头垂着发,亮着屏幕的手机握在手心,靳译肯的号码在通讯录里躺着,迟迟不拨。 已经这么坐了半小时。 衣衫单薄,手指僵硬,鼻尖冻红,发上覆了薄薄一层雪,想见他,但不能见他,知道打了电话他一定会来,但是不能打这个电话,心里难过,眼睛湿润,受着一拨一拨的寒风,皮肤冷得麻木。 这个冬天来得太早,太凶。 ……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没了落雪声。 光也稀少了一点,路面积起的雪被踩出两行脚印,橘黄的灯下多出一个撑着伞的人影,她缓缓抬头,脖子因长久的静态而有些僵,对上董西的眼睛,她穿着雾蓝色毛衣,围着白色厚围巾,长长的黑发散在围巾间,撑着一把透明伞,雪落在伞面上,淅淅响。 夜色浓重。 一时之间有千愁万绪,但最后也只是红着眼看着她,董西也不说话,握着凉凉的伞柄,不问她为什么来,不问她怎么了,手里提着一袋子猫粮,应是刚去过公馆附近的宠物店,回程路上的悄然偶遇,便一语不发地来到她的面前。 她的身子细微地抖。 而董西留的时间不长。 俯身将伞柄递到她手心内,身子往伞外退去。 便走了。 走的时候,装着猫粮的纸袋子轻微地响,合着踩雪的嘎吱声,渐行渐远,龙七始终没说话,冻僵的手不太能握住伞,任它飘飘然地倚到肩上。 手心在膝盖上轻轻地摩挲。 再听到一些离近的踩雪声时,是五分钟之后,侧头,隔着透明的伞面,雪粒间隙,她看见靳译肯。 穿着单件的灰白色毛衣,从他家的别墅过道拐出来,走得很快,走在董西前面,董西在后头跟着,因靳译肯过快的速度小跑几步,长发和围巾在风雪中散开,然后在龙七前头五米的距离减速,与一直很快的靳译肯不 分卷阅读374 一样,她喘着气,停在路灯另一侧的亮光边缘。 而靳译肯直接到伞下,蹲身,握龙七的手,特别暖的手心,一下子把她整个儿冻红的手都包住,把她的整颗心也在那一秒轰然捂住了,干涸的眼眶瞬间发酸,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对上他眼睛的那一秒,面对龙梓仪时的怨怒,倔强,委屈,才一股脑彻底崩塌,她哭出来。 不讲话,就是哭。 不受控地掉眼泪,靳译肯也不说话,他同董西一样不过问不多语,拉着她的手扶她起身。 “你爸妈在……” “别管这。” 问出前半句话,就被打断。 脚僵得没知觉,走时趔趄了一下,被他抱得牢,没跌,董西看着他们,低头将手伸进衣袋。 三人擦肩时,董西拉住靳译肯的毛衣袖子,把口袋里的暖手袋拿出来,他接,塞到龙七手心,说了声谢,说得很快,董西看着他们走。 始终没再跟上一步。 他从后门带她进别墅。 一进屋子就是地暖和满屋运行的中央空调,暖意包裹全身,客人聚集在前厅,欢声笑语隔着一堵墙和门栏此起彼伏地响着,许是听到关门声,有叔伯喊他的名字,他没回,径直牵着她上楼梯。 没有谁发现她进来了。 唯一一个人,是在二楼楼梯口碰上的。 刚做完作业的靳少暠,甩着副耳机正要下楼,就这么跟两人迎面碰上,一愣,靳译肯的步伐没停,食指抵嘴边,给了他弟一记安静又直白的噤声暗示,靳少暠半句声没不敢出,他拉着她继续上三楼。 在阁楼的浴缸内放满热水。 让她泡了个彻底的热水澡,大脑那个时候才稍微回了点反应,水汽氤氲下,她断断续续地讲龙梓仪的事。 然后讲了点卢子牧的事。 最后,开始讲血检的事,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颈边,她在浴缸内曲着膝,哽着音,真真正正地将心里话说出来,说她害怕,特别害怕。 “被人在意这么难,随便一点事就能让一个人动摇信念,本来就没多少人爱我,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幸福,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考验,让我亲眼看身边剩下的人还有几个,为什么要让我过得这么苦,我前二十年已经活得够孤独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能好好地陪着我。” 边说,边掉眼泪,眼睛哭红,语无伦次。 靳译肯一直听着。 坐在外头的沙发上,手肘抵着膝盖,间隙时不时地望她,阁楼的壁炉烧上了火,柴声噼呖响,他多数时候在思考。 哭累了,才泡完澡。 阁楼小窗口外的雪无声地飘着,他没让她走。 本来以为要等她情绪稳定后带她下楼,但他没有,在她的睫毛还湿着的时候,他说晚会儿,然后在她面前脱了上衣。 火光照在他的肩身上,照在他被毛衣领口磨过后稍微凌乱的头发上,他亲她的脸,慢慢到嘴唇,然后,两人在沙发上接吻。 下巴相叠,紧密地吻,没有一丝情欲,但很温热,她的大脑因为过久的泡澡变得迟钝,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他的手探到她的毛衣内,解了文胸的扣子,而后直起身子,脱下最贴身的一件T恤。 裸着上身,俯到她身前,额头抵着额头,两人鼻息间呼出的气成一团白雾,黏在颈边的发丝被他的手指拨开,她始终看着他的眼睛,直到曲起的膝盖贴到他腰侧的时候,大脑才短暂恢复一丝丝理智。 皱眉心。 但靳译肯的决定做得太快,太势不可挡,阻挡的手被他交握着十指相扣,摁在沙发上,她的肩身颤了一下,额头挨住他的侧脸。 此刻深夜九点。 这套别墅的一楼,高朋满堂,笙歌鼎沸,推杯换盏,暗潮涌动。 阁楼,烘炉点雪,呼吸交错。 他的汗落在她的锁骨内,两人就这么挨着彼此发生了关系,时隔四个月的禁欲让这场计划之外的接触变得格外浪漫,龙七从红着眼,变为红着脸,流的泪,都慢慢与颈下的汗交汇。 …… 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能好好地陪着我,这个问题,靳译肯给了她一个没有后路的答案。 这个寒夜很伤人,这个寒夜又很迷人。 有些人亲密如间,有些人再不相见,一粒雪消融的时间能催化多少浓情蜜意,就能催生多少悲的离合,董西仍在路灯下,坐在积了雪的长方形木椅上,家里来的发信息第二次催她回家吃晚饭,她回信说猫粮没货,要稍许等一会儿; 在剧组排夜戏的邬嘉葵,三个小时都没候到一场戏,缩在宽大的 分卷阅读375 羽绒服内,逗着膝上小小一只约克夏,助理对着雪景兴奋拍照,她无动于衷地看着; 还在夜场买醉的班卫,身边的模特偷偷从经纪人那儿扫了他的微信二维码,消息响起,他立刻看,而后失望地“靠”,不顾模特霎红的耳根,抬额猛灌一杯酒。 方璇终于脱离父母荫庇,跟吴尔谈成自己的第一笔买卖,大笑着要请吴尔吃香辣蟹; 葛因泞将傅宇敖送过的东西全数丢进宿舍楼下的垃圾桶; 龙梓仪在和她的双胞胎吃晚饭,双胞胎用筷子打闹,咋呼刺耳,她拍桌,说再不吃饭就送到爸爸那边去永远别来了。 卢子牧关了手机,屏蔽所有催稿的信息,独自在书房待着,看龙七儿时的照片。 …… 靳译肯在出汗。 龙七的呼吸被他的动作磨得细碎,闷响在两人相贴的脸侧。 而这套别墅的二楼。 一样安静到只剩落雪声的书房,一妻一夫,一坐一站,酒杯轻碰,酒液涩而醉人,陪伴了半辈子的人,最后一记吻手礼后,终于把握在身后的协议书摆上案,签好了字,盖好了章。 楼下的董事会笑语交谈,书房的夫妻平和对望。 “谢谢。” 她说。 她的前夫不作声。 只在离开时,用粗厚的指头敲了敲纸页,两声重,一声轻。 “生日快乐。” ……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清火 投诉 不敢下楼。 上午九点一刻,太阳光照到沙发脚地毯上的内衣,靳译肯的游戏赢了两拨,赢掉了司柏林的一支表,而她早上洗过的头发也快干了,在手指上慢悠悠地卷着,卷半天了,还是没下楼。 套着单件的松软毛衣,把腿架在他膝上,他坐沙发边上,手肘抵着膝盖,跟司柏林开了第三轮局,这一局的奖品是彭子的限量球衣,还没归他俩任何一个人,但就是理所当然成了游戏筹码,这人一大早手气好得不行,这会儿一心乘胜追击打垮他隔壁邻居,司柏林也不服气,说昨儿睡得晚,这会儿半个人在梦里,让着他一手呢。 “睡得晚?” “睡得晚。” 他俩这一问一答,明明同样三个字,却好像打了只有男人间才懂的暗号,龙七往那儿抬一眼,正好靳译肯盯着屏幕回一句:“你爸爸我一晚没睡,让你两手了。” 她抽小腿,往他腰踹一下,他的身子一晃,往她看,她白一眼,他继续打游戏。 她也继续刷手机,瞎看微博。 正想着要不永远别下楼,让靳译肯每天给她送饭上来也不错的时候,手机叮一声响,信息提示横幅出现在屏幕上空,存过号码的连芍姿给她发了条信息,七个字。 ——下来吃早饭,孩子。 ……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自个儿以为昨晚这一趟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有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得一清二楚,靳译肯经过二楼的时候去他弟的书房溜达了一圈,空手进,满手出,带走了靳少暠的一箱游戏碟和靳少暠的灵魂。 而龙七有点怵。 靳译肯昨晚上和她做的没脸没皮那点事,怎么着都没法当着他亲妈的面说出口,想来想去都觉得对连芍姿是个打击,她在廊口走两步退一步,他却走得坦坦荡荡,插个兜,提着盒游戏碟,速度一点儿不停,路过她跟路过吴姨似的,反正坏事他做了,后路没有了,这辈子只能跟她相依为命了,没什么毛病,等他进了客厅拿上果盘里一个苹果吃了,她才进客厅。 过去就看见满厅阳光的沙发上,在喝早茶的连芍姿。 穿着白色毛衣,灰色柔软的羊毛长裤,坐在光中,翻着书页,金色高脚的小茶几上摆着新鲜的玫瑰,沙发另一边是三四个Vango的方形大行李箱,厅里除了吴姨外还有两个匆忙走动的人,龙七见过,是上回第一次和连芍姿喝茶时跟着她的两名贴身大助,一男一女,戴白手套,楼上楼下地走,正细心搬运一些套着防尘袋的昂贵大衣。 小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夹。 “阿姨。” “太太,”她的招呼和吴姨的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分不清是谁打断谁,吴姨捧着一束白玫瑰步履匆忙地进来,和龙七对上一眼,龙七没继续讲话,吴姨才转向连芍姿继续说,“又收到一束。” …… 指的是花。 客厅一边的餐桌上已经放满多束不同规格的白玫瑰,连芍姿没抬眼:“知道了。” 端着茶 分卷阅读376 杯的手短暂停顿在小桌上方10公分的距离,从容得像收到份报纸一样寻常的事,等她看完书页上一段长句,才喝一口温茶,说:“插上吧。” “哎,好。” 靳译肯对那玫瑰花没感兴趣。 但龙七的兴趣大了去了,对边上的行李箱也感兴趣,她研究这些的时候,靳译肯在研究小桌子上的文件夹,她给他打眼色,他没注意,啃着苹果盯着那儿,脸颊缓慢地动,两人没对上眼,连芍姿开口问:“喝粥还是烤面包啊七七?” “粥,”回,两秒后大脑反应过来重读了一遍问题,改,“烤面包。” “盛半碗粥,烤三片面包做两个煎蛋,把桌上其他的都热一下。”连芍姿吩咐,依然没抬眼,三秒后改一句,“四个煎蛋吧,孩子昨晚累着了。” ……………… ……………… 靳译肯是亲儿子了,深受连女士二十多年的套路熏陶,到这昭然若揭的程度仍旧耐着性子一句话不说,该吃吃该喝喝,一副被放养惯了的纨绔子弟模样,喝粥时的勺碟碰撞声轻微地响,但他的眼睛不闲着,仍往他妈手底下的文件袋子盯着,每半分钟就看一眼,半屋子的玫瑰和行李箱没吸引他,这么一个小玩意儿让他在意得很,十分钟嚼之无味的用餐时间后,他终于出一声:“妈。” “嗯。” “老坪来过?” “来过。” “东西他留的?” “嗯。” “你看过?” “看过。” …… “老坪为什么要过……” 龙七的疑点还处于第一个问题,要问,靳译肯已经“咻”地起身往那边去,抽过文件夹就打开,从里抽出一张纸,龙七这会儿有印象了,终于记起最近一次和老坪打的交道就是托他拿个报告,拿个报告……对。 对。 靠。 血检报告。 全身的懒散一收,有一种又惊又冷的感觉,怎么这报告出得这么快,怎么还直接到这儿了,杀她个猝不及防,她还准备上柱香再去取报告来的,心理建设都没做好,铺垫都没铺上,就这么来了,在满客厅的阳光下硬生生砸过来了,靳译肯低头看的时候,她僵在椅子上,脚麻,真吓着了,起不来身,但连芍姿已经喝完茶起来了,拿上手包说一声:“吃完早餐换上衣服跟我出门。” 走了两步又回身,用手包抵住靳译肯的手臂:“昨晚忙着离婚才由着你去,楼顶的沙发是我从你法国祖母家带来的嫁妆,老化了,噪音响,但我依然喜欢,你,不准在那里过夜,原话等你弟十八周岁也照抄他一份,另外,不要再抱着什么都能瞒住我的心态做事,你妈之所以是你妈,是因为她对她儿子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是不说。” “何况那毛皮子扎人得很,”连芍姿放下手包,走着,眼神仍指着靳译肯,“我向来不喜欢在那上面,你女朋友也不会喜欢,只是她惯着你,不说。” 他看完报告了,也听完训了,看他妈一眼,再朝龙七看过来。 连芍姿出门了。 但她可全部把连芍姿的话听进去了。 重点太多,信息量太大,一时都不知道先研究哪个,但最显而易见的一层意思她听出来了,接着看靳译肯,看着阳光中薄如蝉翼的那张纸,看他将手插进裤兜里,朝她斜斜额。 “你要不要看?” …… …… HIV。 阴性。 排除感染可能。 悬了大半年的石头,就这么随着这张报告的盖章敲定悄无声息地去了,她在桌边挨着,看着报告上的白底黑字,松松扎着的头发在脸颊旁落了一半发丝,晨早的阳光太好看,让人淡忘昨晚寒雪的刺骨,突然就没有什么假设,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事,煎蛋很好吃,面包烤得金黄,清火白粥稠度正好,花沁甜,茶清香,时钟滴答走的声音也悦耳,这一瞬间的心情起伏没有很大,但却实实在在是她近半年最开心的一刻,而后把纸放下,她看靳译肯,说:“组局,喝酒。” 局是组起来了,正经事儿还得先办完。 连芍姿有行程,在车里一直等他们到早餐结束,随后行车上路,靳译肯开的车,龙七副座,连芍姿在后座红唇礼帽配白西装,叠着腿看着膝上几页薄薄的A4纸,等车子开了半程,才像终于研读完纸上一行行的黑字,抬头说了一句话,说鲍德明的作品她向来喜欢看,鲍家太太煮的茶她也喜欢喝。 ……? 邵导搭了半个圈子的人脉都没有和鲍老爷子喝上一杯的茶,到连芍姿这边 分卷阅读377 仿佛又像是老友问候般信手拈来的事,龙七这就察觉到这趟车的目的地是何方了,也想起之前说的“连芍姿要带她”这一茬,靳译肯没接茬,连芍姿接着说:“我们这代人,读书时没碰上互联网发展的时候,喜欢什么就钻着研究什么,那时候爱看鲍德民的,课余时间就画画,把他里八个字描述的意境用七八天的时间画下来,寄给他当时在做美术编辑的夫人,没回音,就一直画,画了两年后,高中毕业那一年,就收到了他夫人寄来的信,让我在一周内交出一版鲍德明新作封面的初稿……那是我第一份零工。” “那时候我妈一个月的工资是她零花钱的十分之一,”靳译肯补充,“但她入圈了。” 龙七想起曽任《杰》杂志总编辑的连芍姿在相夫教子之前是多么厉害的女魔头级人物,她一手创办的包含金融,时尚,互联网,娱乐圈等各大领域的顶级大刊,龙七高中时都在靳译肯的书房翻过,那会儿觉得他妈妈简直人生赢家,标准的名牌大学+家族铺路+丈夫辅助的事业模式,直到今天才知道她的第一份工,也是靠自己坚持画两年画得到的。 就跟她被老坪签下前做过两年礼仪模特一样,什么杂乱商业活动都接,踩十公分高跟鞋一站站一天,商演最忙那会儿靳译肯心疼过她,研究了脚部按摩自信满满帮她按过一次,结果用力不当让她的腿跛了三天不说,还害她失去一周的商业入账,最后在她的黑名单列表里喜躺了半个月,直到他借用舒萌的微信号,给她转账了本该入账金额的三倍“赔偿数目”。 …… 想想还有点生气,撇靳译肯一眼,他是压根不知道她会联想到这么久远的事,专心开车,她的视线上移,看后视镜:“那我们现在是去见鲍老先生吗?” 连芍姿笑一笑。 “去见他做什么,顽固老头,我就是捧着一个亿到他跟前,他也不愿意把版权给我。” “?” “我与鲍太喝茶的那么多年,一直都知道一件事,她的先生非常爱看电影,不排斥边缘文化,什么电影都看,并且有一个人的电影,她的先生场场不落。” “谁?” “焉文菁。” 连芍姿一点哑谜都不打,龙七想知道就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语气一点没变,龙七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内心有颗原子弹炸了,觉得这什么情况,这什么心态,这什么境界,简直是她几辈子都修不来的,足足两分钟后才缓缓问:“那我们,是去见焉文菁?” 车子仍在平稳开,靳译肯单手控方向盘。 连芍姿说:“不是。” 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听连芍姿说:“我们去见卢子牧。”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神 投诉 前一晚才近乎“断绝关系”的人,伤心画面历历在目,心里头的冰都没化,隔了一天就又要见,她在副座上无言以对的时候,车子已经拐入熟悉的主干道,她的手肘搭到车窗边上,指骨节扣住额头,没说话。 在小区内找着车位,停,下车的时候,看见在老地方抽烟的龙梓仪。 俩双胞胎也在。 周六,一夜雪霜后的阳光明媚天,别儿个家里头经过的,都攥着小孩的手生怕孩子一个脚滑,就俩小胖子依然在健身区追闹着打雪仗,龙梓仪背过他们,抱着手臂打电话,两指间夹着的烟不停抖烟灰,看上去又像跟楚曜志关于抚养双胞胎的话题吵着架,很燥,皱眉头,不分场合地快嘴说着话,龙七这边关车门,她才因声响瞥一眼,吵架声儿没见轻,但慢了,而后看到主驾下车的靳译肯,抽了一口烟,最终看到后座下车的连芍姿后,龙梓仪才彻底暂停和电话那端的架,抽到半截的烟在空中顿两秒,随即摁进身旁的立式烟灰桶内,她将电话挂上。 右手往侧腰一叉,一副应战的架势。 卢子牧在家。 一张长桌对排坐,连芍姿的包摆在空置的椅子上,龙七一声不吭插着衣兜,卢子牧照常家居服运动裤加棉拖,但没睡好,右侧的头发半翘不翘,还有点虚的样子,从始至终没敢和她对上面,偶尔短促打量一眼,龙七一抬眼,她就挪开视线喝水,就这么五分钟不到,卢子牧已经把一整杯水喝完了。 龙梓怡说别光喝水,补点维C,随即从房间里头提一包出来,往桌上“砰”一声一摆,e,鳄鱼皮,csp款,专门对着椅子上连芍姿的爱马仕铂金包,面不改色地从里头掏出一盒泡腾片,卢子牧说泡腾片怎么在这包里,龙梓怡秒回:“我上班随身带。” “你不说泡腾片得固定放在书房抽屉吗?” 龙梓怡看卢子牧一眼,泛着寒光,卢子牧就没说话了,而靳译肯这会儿当上二十四孝乖儿子(女婿)了,尽管龙七跟这龙梓怡闹掰了,但 分卷阅读378 他脑子清晰得很,该讨好的照旧讨好,杯子他来摆,茶水他来倒,一口一个阿姨您喝茶,卢子牧没跟靳译肯正经对过话,茶摆到她手边时,她主动说:“你叫我子牧就行。” “你好,子牧,久仰。” 连芍姿截了靳译肯,接上话,话音含笑,大气又酥,龙梓怡仍在边上站着,没入座,叉着腰握着杯,茶水液面在玻璃杯里轻微晃动,卢子牧还没应,她这边截住,紧赶着回连芍姿:“你好啊亲家,吃饭了吗?” “这个点可能没吃吗。” 龙七截话,和龙梓怡对视一眼,而后两人都瞥到一边,像相互给了个白眼似的,连芍姿在之后慢慢接上:“我们吃过brunch出门的。” 说完,从包里拿出放着血检报告的文件袋,没有直接摆桌上,交到了桌下龙七的手里:“这次来,主要为三件事,第一件,七七的血检做完了。” 龙梓怡和卢子牧的注意力一致回过神,连芍姿在桌底轻轻拍抚龙七的手,把话语主动权交给她,她才把文件袋放上桌,淡淡说四字:“阴性,没病。” 椅脚摩擦地面,龙梓怡终于肯抽着椅背坐下,把水一放,拿过文件袋就拆开取报告看,卢子牧跟着盯过去,两人的眼珠子从纸张上方看到下方,肩身同时细微地放松下来,紧接着卢子牧没看完,龙梓怡就把报告往桌上一拍,一副“关老娘屁事”的架势,拨头发,轻描淡写回四字:“挺好,省事。” 龙七朝上翻一记白眼,连芍姿没看见。 靳译肯在她的右手边抬着二郎腿坐,连芍姿说话的时候他不说话,女性长辈的局,他把自个儿的位置摆得特别好,茶水少了他就加,话头给他他就接,没提着他的时候他就察言观色,看看龙梓怡的脸又看看连芍姿的眼,龙七不爽时又在桌底下把她的手拉到自个儿膝盖上,面上不改色,坐如一座钟,其实忙得很。 “是啊,尘埃落定,好事,第二件事,七七和……” “哎我好像有点饿了,”连芍姿话没讲完,龙梓怡又开始作,皱着眉头硬生生地截话题,朝卢子牧看,“我今天都没吃早饭,你这不刚起吗,你不饿?” 卢子牧一愣,龙梓怡自己接上话:“咱们今天仍旧点那家三黄鸡吧,正好你也尝尝呀亲家,这家三黄鸡很有名的,平常都要排队买,你吃不吃啊?” 最后一句话,话头对着龙七。 龙七还没答,龙梓怡就皱着眉对连芍姿说:“现在的孩子啊都不会做饭的,天天吃外卖,吃惯了外面的就开始嫌自家的米糙了,难养得不得了。” 连芍姿笑笑。 所谓第二件事,就悄无声息地掐了话头。 等龙梓怡点好外卖,连芍姿问:“子牧的新书进度怎么样了?” “你看我书?” 卢子牧抬头。 连芍姿笑。 “你去年那本散文集特别有意思,我在回国的航程上一口气看完了,我喜欢第五篇关于牛角扣与自由的讨论。” “牛角扣和自由有什么关系?”龙梓怡插嘴。 “你去看啊。”龙七回。 “……”卢子牧耸肩,点头,“我挺意外的,那本书销量很差,谢谢。” “销量差是发行渠道的事,不是作品的事,市面上内容空乏却销量百万的书我能挑出一摞,一张白纸我也能将它炒出千万的价格,但是我拿千万的价格,却很难找到真正值价的对象,所以七七难得,你也难得。” 连芍姿这最后一句话是盯着卢子牧的眼睛说出口的,卢子牧到底见过大世面了,沉着点头,缓慢地喝一口水,龙梓怡这边立刻就把眼神刺过来了,连芍姿趁热打铁:“你当年的《荒而匪至》,尤其惊艳。” “哦……陈年旧事了。” “在业界仍有地位。” “其实是演员的功劳。” “当年的亚美奖最佳女主不是焉文菁,最佳剧本却是《荒而匪至》,是剧本成就演员还是演员成就剧本,显而易见。” “导演也有功劳。” “导演没进提名。” “……” “怎么之后再没写剧本了?” 连芍姿发问,卢子牧顿三秒,再耸肩:“我不太擅长团队合作的模式,做一个剧本太磨人了,相比之下在家独自创作的环境更适合我。” “很可惜,那么好的基底。” “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不可惜。” 连芍姿稍稍往后靠,手腕放上桌面,仍盯着卢子牧,指头轻轻地在桌面上点动,四个指骨节流畅地上下,发出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就四声儿,夏然而止,连芍姿接着 分卷阅读379 说:“我认识一位老先生,心态和你有点像,比你还极端一些,不喜欢作品被改动,甚至不允许编辑在校对时改动一个错别字。” “写作者都这样,只是有些人有本事保留住自己笔下每一个字,有些人却没有,脱离了初衷的作品即使事后获得如潮美评,对创作者来说也跟废稿差不多,我挺理解你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一定会喜欢你。” “但是这样的人一般都不讨编辑喜欢。” “如果那个编辑是我呢?” …… …… 一场快速对话后的餐桌,面目相对的五人,短暂的安静,而后由连芍姿手下一封文件袋与桌面碰触的声响划破:“第三件事,卢子牧,我要向你约稿。” …… “我?” “她?”龙梓怡问。 连芍姿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叠纸:“长话短说,鲍德明的短篇《恶女》,启动影视化后对七七而言会是一部非常有利的商业代表作,原著作为一篇水准高超,但问题是它通篇只有八千字,的叙事手法也不适合作为剧本直接使用,我这边最大限度能争取一个月时间,请你尽可能快的,将这本改编成适用且优秀的剧本。 “……优秀编剧有很多。” “优秀编剧是很多,但鲍德明看得上的编剧只有你一个,《荒而匪至》在他最欣赏的电影名单中排前十,你来改编,是加分项。” “加分项?” “我的公司在和圈内另一家公司竞争鲍德明的作品版权。”靳译肯出声,他察言观色够了,慢悠悠说。 “等会儿,”卢子牧抬手在空中按压,“等会儿等会儿,如果你们还没拿到版权,那我根本就没有改编资格。” “规矩是定给守规矩的人,你看我像吗,我妈像吗?” “我有一个亿可以用来给鲍德明画蓝图,”连芍姿接,“但我选择给他一个完整的剧本,由他欣赏的年轻人执笔,相信我,他更有耐心和后者打交道。” “如果我拿下这个版权,就方便我拿下他所有作品的版权。”靳译肯。 连芍姿:“就方便七七成为这个系列的绝对主角,她是够格,但凡事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而你就是她的万全准备。” “不行。”卢子牧摇头。 安静。 龙梓怡这会儿也不出声了,握着杯子喝水,卢子牧看着连芍姿,良久,说:“我写不了。” …… “哪种写不了?” “我不穷。” …… …… “我不是那个意思。” “等等,误会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穷,我不够穷。” 连芍姿的拇指指腹与食指指侧细细磨着,盯着说这句话的卢子牧,卢子牧耸肩:“你们都不是外人,我把话剖开了讲,意思我都懂,既能挣钱挣名利,又能替七七锦上添花,这事儿我要能做肯定做,但问题是,”她指自己,“我知道我现在的能力在哪儿。” “《荒而匪至》当年为什么能成,因为我当年缺钱,我够穷,人穷才有理想有野心,我成天想着要写一个他妈的比别人牛逼的作品然后过上牛逼的生活,再为了那么点稿酬,让那些制片,导演,口袋里稍微有点儿钱就以为可以掌控故事走向的,来一遍一遍轮.奸我的作品,我当年熬下来了,因为穷,然后把该得的都得了,但成功得太早,丧失了目标,那之后我再也没能写好一本满意的,我自己的东西都尚且顾不全,怎么去控制别人的作品,更何况是鲍德明这种大家之作。” …… “你再也没能写好一本满意的。” 连芍姿全部听完,单单重复这一句话。 龙梓仪这会儿大气不出,盯着两人看。 “那你有没有想过,”连芍姿说,“或许你就是做剧本那块料。” …… 叮——电话响。 龙梓仪的,铃声一下子划破对话的氛围,但她这会儿不想走,嘴里一声“烦人”,看了来电后搁到耳边,估摸着是客户,抽椅起身,走几步往回盯,恨不得按个场内暂停键,龙七知道她这会儿站哪边,卢子牧要能被说动重操旧业写剧本,龙梓仪必须得请连芍姿吃顿好的。 连芍姿也看着龙梓仪。 手指再次往桌面点动,四声流畅的“嗒”声,等龙梓仪一进里屋,她看回卢子牧,抬手将盘在脑后的发髻一松,发夹咔哒一声滑到桌面上,长发就这么散下来,和一身干练的白色丝绸套装 分卷阅读380 形成反差,再用五指顺头发,前一秒大气而得体的笑转成下一秒人后的疲惫与郁愁,说四字:“我离婚了。” 龙七脖子一凉,觉得此情此景特熟悉,看靳译肯,他没反应,八风不动,眼睛里头波澜都没有。 而卢子牧没见过这场面,一怔。 “辞了任职十多年的高管层,搬离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为了争取未成年孩子的抚养权放弃大部分共同财产,从共进退的两个人变成单打独斗的一个人,但我没有时间神伤,我的丈夫带着协议书向他的婚外情人邀功时,我必须争分夺秒地捡起老本行投入旧战场,一个一个地从那些山头虎嘴里抢肉吃,是我自己想过这样的生活吗?我大可以放弃一个儿子,拿着充足的生活费去国外度假,但那样我这辈子都不会过得比前夫好,我的下属不再敬重我,孩子不再依赖我,甚至我的财产都无法牢牢拿在手里,鲍德明的改编对你来说只是一次挑战,对我来说却是孤注一掷,我把我的事业连同下半辈子拱手给你,你却连一次文档都没开就拒绝我,是,你大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尽管浇灭一个可怜女人仅剩不多的斗志,你也可以不对龙七的事业负责,就像从来没对她的人生负过责任一样,你尽管守好你那三亩田地的舒适圈,我们这对可怜母子,这俩可怜孩子,都与你无关。” 食指点着桌面,连芍姿这么说。 …… 卢子牧听懵了。 靳译肯的膝盖往龙七这儿一靠,碰上,她看他,又在他稍一撇头的肢体暗示下往连芍姿看,连芍姿对着卢子牧一副疲惫模样,转脸对着龙七就挑右眉。 秒懂。 在卢子牧没反应过来时,她添一句:“你欠我的。” …… 这一句就戳心骨了。 卢子牧的防线彻底坍塌,叹气,垂脑袋揉揉脸,抬头后说:“行,我写。” 房门咔一声关,龙梓仪终于打发完电话杀过来了,这会儿连芍姿已经“收工”了,盘好发,收好签完的合同,拿着墨镜抽椅起身,镜架还没搭上鼻梁,对卢子牧落一句:“给我备一份你家钥匙,未来一个月内我会不定时上门拜访,催稿。” 龙梓仪椅子都还没坐热,一脸呼之欲出的“你们两个打什么鬼暗号”,而卢子牧看向始终翘着二郎腿的靳译肯,稍微缓过来了,用口型说四字: 你妈,超辣。 所以靳译肯的“少奸巨滑”,多半也是遗传的了。 搞定卢子牧就相当于搞定了一半的《恶女》,连芍姿没耽搁,马不停蹄地带着他俩去了第二个场——颐明湾。 这次没让她和靳译肯跟着,龙七知道她的谈话对象是谁,但不知道谈什么,在连芍姿上楼的第二十五分钟后,吴尔的电话来了。 那会儿她正跟靳译肯聊他妈妈对卢子牧使的那一招,她说那一招她也吃过,当年连芍姿第一次找她喝茶,她差点就因为这一招答应和他断关系。 他说那你还嫩,他吃过二十多回了,从小到大。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开文字会议,手肘抵着膝盖,看着手机里老坪发来的例行报告。 顿三秒又补充:“少暠,一百多回。” “那说明他挺乖,次次服软。” “那说明他傻,我妈使这一招时说出来的话多半是反的,你真信她为了少暠的抚养权放弃财产分割?” “?” “这婚一离,我爸半壁江山都没了。” 她来了劲,正要听听这牛逼过程的时候,吴尔的电话就来了,以为是《小镇》的景布好了,催她排档期开拍,刚接起,就听吴尔劈头盖脸问:“龙七你告诉我,你这是哪儿来的神仙资源?” “什么?”没听懂,坐在颐明湾1楼的大厅沙发上,她的注意力还在靳译肯的上句话,散漫回。 “刚刚,焉文菁的经纪人给我打电话,问我要《小镇》的剧本。” 懒态略收,她抬眼。 “她要跟我抢女主?” “她要跟你抢女主也就正常了,关键是,她居然要给你做配,焉文菁,焉文菁!”吴尔特地念两遍名字,带着夸张的惊叹,“焉文菁要演我的剧本,还甘心给你做配,我的剧本这么好??” “告诉吴尔别太激动,没她剧本的事,是她的老板牛逼。”电话里头声音太大,靳译肯听见了,和老坪语音交流的时候斜过额头,到龙七耳边撂这么一句。 “什么!”吴尔没听见,还在兴奋,大声问。 “你知道?”龙七问。 靳译肯没答,在听语音,但嘴角勾一勾,一脸“瞧我这个小天才”的公子哥样儿。 而后, 分卷阅读381 他的视线移了移,从她脸上到后头的电梯口,她看过去,连芍姿下来了。 墨镜礼帽提着包,挺拔的羊毛大衣披在肩头,慢条斯理地戴着皮手套,这场仗似乎打得比卢子牧那场还成功,她出了电梯,走得步履生风,龙七挂电话,随机被靳译肯牵起手走,跟连芍姿并上后,连芍姿问:“接到电话了吗?” “嗯。” “很好,《恶女》只要拿下版权,口碑和票房都不是问题,卢子牧是最好的担保人。《小镇》剧本虽好配置太弱,焉文菁多年不演戏,复出只做配,她是最好的担保人,译肯你让老坪做好协调准备,这两部片必须同年上,对打擂台上只有我们的人才是最好看的仗,七七,听好。” 连芍姿目不斜视地走着,食指一抬。 “接下去你还会接到很多电话,焉文菁的那些资源在往后的日子会一点一点全数交接到你手上,她合作的导演,看中的剧本,她社交圈内那些真正难搞的地头蛇人物,你要花十年才能得到的东西,接下去的一年焉文菁全部会给你,别客气,七七,全收下。” 走出楼外,已是下午五点,冬日斜阳削过连芍姿的肩膀,她转身,红底的高跟鞋在地上两声清脆的“嗒”。 “让她亲手把你送上她曾踏过的神坛,看你吃掉她打拼的江山。”连芍姿抚了抚她的脸,“让这个江山姓龙。” …… 话在耳边绕,龙七心口轻微地起伏,看着她。 好像这才是一位原配,对情人和前夫,真正的报复。 这也是遭受苦难,接收苦难,吃下苦难,再利用苦难,将其实现利益最大化的最漂亮一招。 她被好好地教了一课。 与此同时,楼外过道处有辆黑色豪车缓缓驶来,在边上停,主驾驶座的人下车,远看就是个特别帅的大叔,看着连芍姿的方向,绕过车头开副驾驶的门。 “好了,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连芍姿收手,笑,“晚上尽兴喝场酒,过十点不要打我电话,我有约会。” 龙七看着她朝那辆车走,金色夕阳光晕正好,她轻轻抚手臂,有种戳心窝的感慨。 …… 离婚真好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冬蝉 投诉 她和靳译肯的第三个场,是夜晚十点的昭华馆。 成排豪车,包场夜店,数百好友,电音震耳欲聋,频闪灯扫全场,眼熟的人们擦肩接踵在厚重的蓝光中,这一趴几乎囊括了靳译肯的整个友圈,大大小小的艺人朋友也来了很多,彭子和班卫喝上酒了,司柏林和邬嘉葵聊上天了,刚到的舒萌抱着她喊宝宝,在喧杂火热的氛围下和方璇大声嘴对耳聊天,聊不过五分钟就姐儿俩好,一个拉着龙七要“喝到黄泉”,一个抵着龙七的肩膀推方璇手:“哎呀你干嘛对我宝宝这么凶的。” 手机不停震,来了好多人,拥抱好多次,喝了好多酒,也在微醺的状态下被靳译肯搂着腰亲了几次脖子,那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不再招待朋友,也不听耳边响不停的叫唤,耳根烧红,和一个同样被酒精熬得身肢柔软的她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说骚话,而后在临近十二点时带她提前退场,弃了跑车,在出租车的后座和她接吻,两人都喝了不少,她下车时非要跟司机合影,还跟司机的老婆女儿七大姑八大姨视频连线祝她们福如东海,而后又被稍微清醒些的靳译肯带去了一个地方,什么地方她没管,做了什么她也没管,完事儿后跟他回颐明湾,被他解了外套,在客厅沙发旁的地毯上占了一次水乳交融式的便宜。 第一次憋坏了,被压断了好几根头发。 第二次在主卧的床上,他叫了很多次“老婆”,她又一次有了要跟他死在这床上的感觉。 …… 酒后乱性的后果就是瘫到隔天中午才去学校。 那个时候,关于昨晚那场聚会的消息已经爬升到热搜前三,前十榜一半是熟人,网上很久没有这么大规模地热闹过,各媒体号把各渠道泄漏出来的聚会照都转疯了,各种小视频也是传得到处都是,她的手机有无数通未接来电,而老坪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在食堂醒神,点了碗汤面,扣额头,戴着耳机闭着眼,还没睡透,脑袋涨得很,靳译肯比她厉害,他昨晚喝得比她猛玩得比她狠不说,当晚的商业合作还被他暗戳戳谈成几个,一大中午的把她送学校后就回公司跟进度去了,他国外的课程还没结束,在这儿干的事就得争分夺秒着来,整个儿一年轻有为工作狂,而她在食堂浑浑噩噩,一边听老坪说这说那,一边转着桌面上的苏打水罐头,打量手指上的新文身。 他干的。 趁她酒醉,拉着她到纹身店连哄带骗下的手,一看就是蓄谋已久的一件事,样式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纹在两人的无名指上,她的是他姓氏 分卷阅读382 的首字母 “J”,大写,“J”上的横线延长将无名指圈起,形成指环的样子,J的尾勾处又有箭头的细微设计,像船锚的一半,而靳译肯无名指上是她名字的汉字“七”,与J一样,被设计成了另一半船锚的指环样式,圈着他的无名指。 疼死了。 后来早上两人做的时候,他多次十指交扣着握她的手,文身就合成完整的船锚,他说行了,这辈子他就交代在这儿了,没得商量了,从此以后他身上每一块部位都与她有关,她身上也总算有了他的标记,那会儿握得很紧,她出了很多汗,他要她叫他名字。 有点流氓,有点霸道,但又很聪明。 喜欢死了。 拍了张照片发给舒萌,舒萌已经醒了,消息三秒不到就回过来,五个字:我靠,求婚了? 她说没。 舒萌:这TM还不算?? 她打字:你要说这算,那我俩之间这种勾当还多的是,他早算求了。 舒萌:就酸死我吧,疼吗这文身?我也想给彭子弄一个,这傻狗出去玩老摘对戒。 回:特别疼,酒都醒了。 舒萌:靳译肯也真艺高胆大,你经纪人不管? 回:我经纪人工资还得他管发。 舒萌连打一串“哈哈哈哈哈哈”,随后说一句:真不容易,你们这么几年。 她回一字:嗯。 而后,舒萌那边长达十秒钟的“正在输入”,她听着耳机里老坪的絮絮叨叨,拉环喝一口苏打水,周遭的学生来回走,微信叮一声响:所以你俩真的只睡过对方而且是彼此的初恋? …… 她打一个问号。 舒萌:你昨天自己喝多了说的,你跟方璇比经验呢。 “我跟方璇比经验??” “对不起姐妹,要不是你自爆,我以为你之前那些绯闻都是真的……我也一直以为小葵葵和靳译肯有过……英国那会儿我跟她不熟,我听彭子说的都以为他俩正式交往了。” 小葵葵是舒萌对邬嘉葵的爱称,舒萌只要认准了自己人,跟谁都能玩得热络,龙七还没想好回什么,舒萌又打来一句:你跟小葵葵联络没有啊,快对她负起责任呀。 “什么责任?” 与此同时老坪一句“今天别接班卫电话”蹦进来,她前头刚应了那些繁忙但充实的行程表,问为什么,她昨儿个闹事了?老坪一听就知道她还没上网,砸一句:“你本事大得很,我老板就开半天小差谈个生意,你这小祖宗就怼着邬嘉葵亲,拉也拉不动。” “你说我亲谁?” “你亲谁?你现在知道问亲谁了?说你逮谁不好,逮邬嘉葵,关键这位主也喝大了,跟你那是热火朝天又抱又哭的,现在照片全网爆了,你俩粉丝被整懵,你俩cp粉普天同庆,话题都快冲上榜首了,人班卫昨晚上不清醒,今早清醒,恨得跟你划了他车一样,急着找账算呢这会儿,他要来电你别接,一接准又拉你出去喝,你给我定心上芭蕾课,接下去三个月都没你放纵的份。” “不是,靳译肯没拦我?” “可别说了,你俩那手握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邬嘉葵说她就没那么死磕过一人,你说你也是,完了还给互相抹眼泪说你俩过日子得了男人都边上待着去,可给我笑死了,我跟你说,你先亲人家的,人邬嘉葵现在是还没醒,等醒了也得疯,你这喝场酒结不少仇……” 说到这,来电被截,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邬嘉葵这鬼灵精的电话杀来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另一边被吃了豆腐的冲天怒气值,她挂掉,切回老坪的来电:“我亲她她不亏吧?” “你重点是这?” “她姨妈知道吗?” “邬姐给她下禁足令了,托你的福。” “太好了。” 她回。 完了要挂,老坪话没说完,急着讲:“还有个郝帅那边的事儿,你听完。” “郝帅又回来当你助理了?” “你的高中是不是叫北番?” …… “对。” “你昨天不没接电话吗,说是你那高中下月举办五十周年的校庆,行政部老师打了你留在校园簿上的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只好联系郝帅这边通知你回校参加。” …… 食堂熙熙攘攘,微信里头的舒萌还在跟她一来一回地聊,发来一堆她跟邬嘉葵“热火朝天”的照片,她回老坪:“我不去。” “你怎么不去啊?人以荣誉校友的名义邀请你的,多光荣,多拉路人 分卷阅读383 缘,正好杀杀以前那些老爱嘲你是小太妹的言论,去呗。” “人说得不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以前什么样儿。” “那你不去我老板也得去啊,你俩可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老坪一语成谶,靳译肯的通知收到得比龙七还早。 也是“荣誉校友”,但这含金量比她那四个字要沉甸甸得多,他这三年金字塔顶尖上的主,老师校长捧在手心里的全能优等生,每逢重大场合都是必须被拎回去“谈谈心”的,但她知道要回北番的话都会遇着些什么人,那些受过的冷落,遭过的排挤,扛过的谣言和吃过的言语攻击都活生生在那儿摆着,她最黑暗也最浓烈的一段青春也在那儿野蛮生长过,曾经不是没收到过班级聚会的邀请消息,那会儿忙着拍戏以及与靳译肯分分合合的纠缠,觉得无趣,她理都没理,这会儿官方邀请倒是来了。 手指轻轻地敲桌面,她靠着椅背。 思考。 下午的课不多,结束后,靳译肯来接她。 来的路上把龙二,悟空和七戒都接上了,开了辆SUV,两傻狗在后座探着脑袋吐舌哈气,他在驾驶座俯身开副驾驶的门,把副驾驶上待着的七戒单手抱到后座。 那时候邬嘉葵和班卫的电话杀来了一通又一通,网上盛大狂欢着,周遭学生来往注目,远处停着三两辆狗仔车,她拨着头发上车,置物槽里放着他给买的酸奶,关门后拆吸管,尖头“噗呲”一声戳破酸奶盖,抬膝坐:“今天都忙什么了?” 车子上路,下午四点,天边渐现金色。 “帮我妈搬家,和老坪确认了你年尾的行程表,回了趟你家看剧本进度,和法务拟了几个合同,签了几个新人,想你。” 因为最后两个字笑,靳译肯反问:“你今天忙什么了?” “和学校协调换了宿舍,醒酒,止疼,缓神,想你。” 车子行驶着,窗户开了小半截,晚风佛进,和车里的暖空气交汇,形成一道特别舒服的“自然风”,她的长发轻轻扬,后座龙二的毛也被吹起。 “你签的谁?” “都是男生,我这儿只签男生。”他回重点。 “帅不帅?” “总归比你老公差点。” 她嘁一声,笑过后,徐徐问:“你还记得以前北番那间小黑屋吗,在三楼教师办公室旁边,我老在里头思过补作业,你老在里头等我。” “你想回去看?” 他一下就懂,回她话,她接着说:“你还记得以前那些人吗,卓清,蒋禀,郁井莉,顾明栋,我表哥,白艾庭……” 顿两秒。 “董西。”他帮她补。 而后问:“郁井莉是谁?” “普通班的,给你发过性骚扰短信,在校门口堵过我。” “她堵过你?”他侧头,“我不知道,你不找我?” “那会儿跟你闹矛盾呢,你跟白艾庭好去了,懒得搭理我,我找司柏林摆平的,没让他跟你说。” 他回忆起来那一段被她甩的悲惨时光了,车子仍在行驶,车速没变,回:“跟我闹矛盾你亏不亏?” “亏。” “还闹不闹了?” “看心情吧。”而后问,“你说神不神奇,我在北番高中,三年,攒了三年的仇,咽了三年的这么一口气,现在有一个特别好的机会让我扬眉吐这口气,搁以前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大杀四方,但现在我境界好像不同了,那些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想我,搁今天都特别不重要。” “但有个事儿特别重要。” “什么?”她侧头。 “学校这次五十周年庆的座位是按毕业时的班级分的,你老公在尖子班,你在差生班,你就算风风光光去了,仍旧要被我碾压。” …… …… “都特么荣誉校友了还给我分差班??”嗓门一下子大。 “你毕业前在差班是不是事实?” 她没回话,两秒后说:“你带我去尖子班坐呗。” “你凭什么名目?” “亲眷啊,带我去尖子班坐着呗靳译肯,我不想坐差班,老坪那会儿肯定喊媒体来,我这就太丢脸了我。” “你顶多算我法律上的员工,还不是我法律上的家眷。” 那会儿车子已经不知不觉从熙攘的市区马路开进宽敞僻静的环山公路,她问去哪儿,他说兜风,还问:“想不想看双彩虹?” “没下雨哪来的彩虹。” 他一开始 分卷阅读384 没答,方向盘正转着一个弯,车速变缓,等过这个弯,他才慢条斯理说八字:“今天市里局部有雨。” 与此同时,山外,天边,城市边际,一片直照而来的灿灿金光灌进整个车厢,她本来用手机跟舒萌聊着天,被照得眯眼,侧头,自个儿的头发,肩身,他的手臂都被镀上一层金线,而此刻天际线处两道清晰的彩虹,一道深一道浅,横跨半座城市,气势如虹,触目惊心的壮美,车子在开,风舒缓地吹拂,龙二和悟空趴到后座的窗口,在金光中吠叫,她看着,听他说:“牛不牛逼?” “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 心情好得不行。 靳译肯回:“梦里。” “你尽管蒙我。” “这地方到了晚上还能看星星,你要不信就留下来。” “大冬天哪来的星星。” “有,梦里我用这招泡的你。” 她没再理,笑,车子后来停到一处观景台,能俯瞰整座金色黄昏下的城市,风还挺大,他从后座拿了条围巾给她披,下车前,问她最喜欢听什么歌,还强调得是最喜欢的。 行,这会儿的氛围还真挺适合放首歌,她想了几秒,说:“《see you again》吧。” 他正切歌的手顿了一下:“《速7》的?你确定?” “放。” “这么伤感。” “我最近喜欢看呢,放呀。” 说着下车了,风把围巾刮起,缠着头发朝后扬,靳译肯切了歌,前奏响,氛围和情绪都刚刚好,她还在车门边对着双彩虹出神的时候,靳译肯的食指节叩了叩车头。 看他,他一米八六的身高,插兜站在金光中,短发在风中微凌,帅得无法无天,叩完车头的手朝她伸,勾了勾食指,示意她过来。 “干嘛?” 到跟前,牵起手,他又指指车玻璃:“看一下那儿。” “什么?” 看了半天,除了车窗内两狗一猫的傻脸实在也没看出别的,她收视线,看靳译肯,他高她一头,她的围巾被风吹得扬在他肩身上。 他从兜里掏东西。 …… “音乐你选的,地方你喜欢的,观众你养的,行车记录仪会帮你记录,虽然我们也不差这步,但仪式感这东西,我的妞必须有。” 顺着他讲的低头看,看着他打开手上那个丝绒的小盒子,打开的前一秒已经意识到这会儿是个什么局面了,但当看到那枚硕大璀璨的钻戒时真的不行了,刚刚还泰然处之,这会儿一股热流在心中涌,长发轻扬,她往后退一步,被他牵回来,她马上问:“现在切歌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我这都开始了。” “神经病你不早说。”嘴上怪人,话音里漏了点儿哽音,她指记录仪,“那个东西拍出来显瘦吗?” “显,我找好角度了。” 话说完,他往后退半步,笑,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是笑,一副“爷要干大事”的得意又紧张模样,她红着眼睛看,而后在他单膝慢慢着地的时候,车内的歌恰好到达副歌高潮点,龙二叫了一声,黄昏金光贯穿双彩虹,睥睨城市楼宇,斜落到他的肩身处,她背光站,他迎光笑,拿着戒盒的手晃了晃,外套衣领,头发,她的围巾,都在风中扬着,他斜了斜额头,等她伸手。 搞得她笑着流眼泪,拨了一把长发,伸手后,他从盒里拿钻戒:“想戴哪只手指?” “尺寸对不对?” “你全身上下的数据我都摸清楚了。” 伸着的手打了一下他的手,打得钻戒都差点掉,他抓得牢,她动了动左手的无名指,他戴上。 行了,套牢了。 左手戴着钻戒,右手纹着指环,她说:“恭喜你靳译肯,年纪轻轻就把我骗到手了。” 而后被起身的他抱怀里,揽着脖子在车前接了个吻,冬日暖风飘,金光灿灿,她挨着他的额头问:“那我现在能坐尖子班了吗?” “我陪你坐差班。” 靳译肯回。 笑出来。 是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 …… …… …… …… 我一直是个不擅长且不喜欢做结尾的人。 结点选择在这儿,看上去好像还有些事情没交代清楚,《恶女》的版权拿到没有,龙七的事业发展如何,《小镇》成功开拍了没,奚 分卷阅读385 静和邬嘉葵谁斗赢了谁,她们的大学生活是否还有曲折……仅能说,女校这个世界依旧在运行,龙信义依然四处搜集龙七遗留在舅妈家的用品倒卖给粉丝,郝帅的志向依然是做最牛逼的经纪人,老坪依然精明盘算着如何将小祖宗的资源雨露均沾给工作室所有的艺人,班卫依然满世界追着邬嘉葵,邬嘉葵依然是被家族捧着又时刻盘算着独立的小人精,方璇依然爱吃小龙虾,吴尔依然想拍一部好电影,卢子牧在被连芍姿催稿,龙梓怡还是跟楚曜志打着双胞胎的官司,顾明栋在送外卖,但他的奶茶店快开了,卓清依然在大学努力拓展着人脉圈,他总是对外称靳译肯是他高中最铁的哥们,白艾庭交的新男友和靳译肯在同一所大学留学,打球输过靳译肯,虞鹏还在病床上,永远都无法祸害下一个女孩,臧思明被禁足在新加坡他父母的家里,臧习浦仍会对前来献剧本的制片推荐龙七这样的新人演员,焉文菁忙着交接资源,以此来向连芍姿换取一次次见女儿的机会,舒萌吵着彭子在无名指纹身,司柏林收到了关于他兄弟求婚成功的情报,撺掇人组火锅局,窦浚云还在想方设法赖掉靳译肯的车款赔偿,周以聪正全力以赴拯救优质偶像人设,高宁宁决定关掉icloud功能,简宜甄还是不肯放弃让自己翻红的每一个机会,范米还是很讨厌只靠脸就敢出道的丫头片子毛头小子,那林还经营着自己的美妆博主账号,最近给葛因泞发的消息越来越少得到回复,伍依珊忙着打听龙七换到了哪间寝室,葛因泞隐瞒自己身为邵国宁侄女的身份,终于收到了下一部网大戏约,傅宇敖还在酒吧驻场,林绘仍旧神伤着上一段无疾而终的单恋,章穆一仍然喜欢董西。 董西收到了国外艺术殿堂级学院的录取通知,理行李时,没有漏掉系着木桃的红绳手链。 靳译肯仍旧是痞话一箩筐的二十四孝体正少年,有一家公司,养两条狗一只猫,喜欢纹身爱抽烟,愿意为一个人死,也愿意为一个人活到九十八,他现在要活到九十八。 龙七有很多戏要拍,被很多人爱,被很多人恨,皮肤还是很白,眼睛还是很好看,对视起来要人命,漂亮高冷也难泡,她还有一场旧日同学的聚会要参加。 北番论坛重新活跃,学子沸腾,千百账号翘首以盼回归日。 冬日的蝉仍在鸣叫,这些你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未来可期。 而我停止记录了。 ————————2014.2.22~2019.2.3———————— 《女校》,又名《仲冬有蝉》,完结,感谢五年陪伴。 (北番高中五十周年校庆会以旁观者角度的番外形式在“孩子帮-阿随”微博放出,陆续也会有一些小剧场扩写的番外放出,都是一些没有写进正文的琐碎小事,但什么时候放,我也说不准,都五年了,你们也知道这个拖更无赖作者的德行,都到这程度了想弃文也亏了,小年夜快乐,过了明天,你们将迎来第一个不用再被龙七烦的新年,祝贺你长大了。) 古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