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来吻你》 第1节 《等光来吻你》 作者:工里 文案 在晟中,追人难度分为: 简单,一般,困难,地狱,阗禹 某天盛静鸣忽然心血来潮, 想去挑战一下最高级别的年级神话…… ps:男主的姓念甜的音 女主表里不一心机girl 男主表里如一后期变质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主角:盛静鸣,阗禹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夏日炎炎,新学期的高二分班。 桌椅相互摩擦,发出刺啦的响声。 盛静鸣扫一眼手上显示分到的班级。 205,理科平行班。 还行,她不挑。 晟中是广东某重点高中,爬一只脚进来已经胜券在握冲一本。 这儿按成绩分三等级,实验、重点、平行依次往下。 数量呈金字塔趋势,基数平行班多,顶尖只有一个实验班。 盛静鸣的目光巡视,推着书箱找教室。 走廊上人群来回走动,她注意地躲过,避开身体接触。 高一同班的男生正好搬完箱子返程,目光撞到她,出声:“用不用我帮你搬?” 盛静鸣抱着书,瞄他一眼,“谢谢,不用。” 中间停顿慢,对方一时手快,按在书箱准备搬才接收到后两字。 然后有些尴尬,男生收手离开。 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呆了半学期的插班生性格成谜。 到了新班级。 盛静鸣慢条斯理地,将书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桌上。 有意识地搭积木似的,书错落相加。 周围噪音吵杂,她不跟人交谈,安静呆在自己的座位。 直至一把细柔的女声打断。 “我可以坐这里吗?” 盛静鸣拿数学必修五的手一顿,“随便。” 那女生抱了一沓书过来,随后友好地自我介绍:“我叫洛星。” “嗯。”她冷淡地应。 同桌对于她的意义并不大。 不一会儿。 盛静鸣忘拿耳机,趁班主任还未到,上楼回高一那边。 将沉甸甸的耳机拎稳,她往高二走廊转,经过饮水间。 打水的几个女生在闲谈。 “唉,我没被分到实验班。” “重点班也挺好的。” “不是,我想跟阗禹一个班。” 盛静鸣脚步稍停,将那个名字听进去。 有点耳熟。 行至楼梯口,她慢慢踱步,下到三楼,一把男声喊人:“喂阗禹,这边。” 盛静鸣循声望去,只见到转瞬即逝的背影。 穿着蓝白校服,高高瘦瘦的。 第二次听见。留了个念想。 盛静鸣回二楼的新教室,班主任比她晚一秒,从前门进,拾起粉笔敲黑板。 班里顿时立静。 晟中里来混日子的毕竟占少数,大多是乖仔乖女,再不济也是磨过一年的老油条,自然懂得老师前一套老师后一套。 所以在刘真刚进门口时,班里音量已经自动减低一半。 在黑板敲响之后,大家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前排的男生躁,见班主任一走,忙指某杂志上的心理测试,嚷:“阿浩来测下,看是不是反社会人格。” “屁,你性格缺陷吧。” 两个本身熟的男生打闹起来。 时不时撞到后桌,盛静鸣扶正桌面,淡漠地打量他们。 “……我们换个地方打吧。”其中一个突然败下阵,要求撤离阵地。 两人勾肩搭背地,杂志没带走。 盛静鸣扫过一眼,“缺陷”豆大的字。 所谓缺陷人格。 即是不知感恩,不知好歹。 像她这样。 * 步入高二的第一天晚修下课铃,喇叭响了快一分钟。 班上还未熟的同学之间无话,前身同班的几个男生大嗓门,渐渐热闹。 开始人声鼎沸。 盛静鸣搁下笔,暂停练字。 漂亮的同桌一直向她示好,周围同学很快混脸熟一圈,剩她一人无动于衷。 洛星仍不气馁,像统领者忍下了没臣服的下属,继续对她润物细无声。 很久没跟人打交道,盛静鸣升起一股烦闷。 正想着,班上的吵闹戛然而止。 仿佛蝴蝶效应。 一个人噤声,另一个人紧跟着安静,然后一大片压倒性的鸦雀无声。 盛静鸣抬眸。 洛星走至前门,跟外班男生聊得投机。 透过没有窗帘的窗口望,门框刚好挡住了那人的脸。 能窥见他被风吹鼓的校服,飘起来又服帖地落下,勾勒出宽厚的肩背。 知道是那位人物,是听班里的讨论得出: “这不是常年第一的阗禹么,他跟我们平行班的女生认识?” “傻了吧阿浩你,洛星我高一就认识了,她实验班的,高一跟阗禹同班。” “他们有过一段?” “怎么可能,人家学霸没这意思。” 心思活络的纪莹莹插话:“洛星跟阗禹挺配哒。” “明人不说暗话,我希望他们发生关系。” “噫。” 讨论声在正主回来就已降低,洛星有些怅然若失,手里捏一本物理选修。 第2节 几个偷偷关注的男生跟着脸色一滞。 洛星是温柔讨喜的款,从来不缺男生追求。 盛静鸣转移视线。 前门那儿,阗禹朝相反方向走,她坐后门附近,堪堪遥望他的背影。 夏夜的风徐徐吹来。 没开空调的教室此时突然凉爽,风扇转到了她这边。 第三次看见。背影好看。 人逐渐走远,她仍在淡淡地望。 阗禹到楼梯口被叫住,侧脸一闪而过。 教室嘈杂,前桌的男生插耳机,没插准漏出一首歌。 “卧槽吓我一跳。”旁边同学投诉。 她慢慢闭上眼,耳朵自动剔除杂音。 仅一个侧面也足够惊艳。 悠柔婉约的粤语,似萦绕于他,像深海中的静谧。 一片珊瑚忽地摇曳,划过来。挠人心神。 想操他。 * 当晚,盛静鸣通过新宿舍,了解到阗禹广为流传的段子。 几乎全校知闻的程度。 “全晟中都晓得,追人难度分为:简单,一般,困难,地狱,阗禹。” “很奇怪,明明阗禹人很好,对大家都无差别对待。” “但他偏偏是最难追的那个。” 同时知悉了洛星的来头。 她成绩不逊,高二应分重点班行列打上。 但平行班的头衔在,学校还是装模作样地调了几个成绩拔尖的学生放普通班,增加平行班的真实性。 班级的区别在高一不太体现,到了分文理的高二格外明显。 强的人越强,弱的人则越颓。 阗禹是前者,在尖子生挤头也突出的实验班。 盛静鸣听着,终于记起耳熟感从何而来。 她新生第二个学期才插班到晟中,一次级会上,级长谈及过他。 貌似获得了奥数的全国一等奖,级长对他赞不绝口,却迟迟不见真人上来领表扬。 都说阗禹的长相属于万里挑一,可以把文理两边的女孩子迷得魂牵梦萦。 一夜宿舍谈话,全围绕这方面叽喳了。 第2章 晟中的教学楼翻新过,厚重感掩盖不少。清晨,走廊上巡查的老师时不时飘过,朗读声依稀。 “大家都听得懂白话吧,我不是很习惯普通话讲课啊,大家体谅一下我。”寸头的物理老师,个儿高戴眼镜。年纪轻,衣着也年轻,穿着灰卫衣挠头笑。 同学们都很配合,点着头。 第一节物理课嘛。 确实基本都会说白话,外地人就一两个,能在这里上学也听得懂白话了,不然怎么混。 前排的金利说:“那个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听说脑子转得特别快,讲题方法也讲得新颖,很厉害的。” “对对对,我知道他,卡博罗,重点三班直接叫他菠萝啦。”纪莹莹无缝配合后桌的八卦风向。 “哎呀,那我惨了,我高一物理最差了。”纪莹莹的同桌何青垂头丧气。 “那你还选理科。”纪莹莹问她。 “比起物理,我地理更差……”何青小声说,她偏科偏得比较严重。 盛静鸣旁听,眼内波澜不惊,手里转着笔,余光在观察洛星。 明明高二一开始上力学,洛星却拿出了热学的课本,盛静鸣借着笔掉落桌面拾起的一秒,看清了课本最底下的那行小字。 人教版。 不是学校发的版本。 盛静鸣大概能猜到是昨晚阗禹给她的。 转笔的动作蓦地停了,她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一个想法。 前面的金利因为笔掉的声响转头,做贼心虚地瞅一眼她。 台上的卡博罗已经开始授课,金利回过身,拿书挡着,暗暗玩手机。 静音又关了震动,童浩一条消息发过来:【坐你后面的女生,长得挺好看的,你跟她说过话吗】 金利关了游戏界面,秒回:【没,她跟洛星也不怎么讲话】 【傻逼浩:哇,好有个性】 金利:【好就好在了他妈了个蛋.jpg】 【傻逼浩:……】 【傻逼浩:八卦大佬,你有她的料吗】 金利想了想,手指飞快敲:【别说,还真有,昨晚我们宿舍聊了下班里女生排名,混合宿舍嘛,其中有个认识她的,说她高一下学期才转来,成绩不错,还说……】 【傻逼浩:卡八卦短叽叽。】 【球星金:…………那男的有点猥琐。】 接着发猥琐男评价:【看起来清纯,实际嗲得不行,换个差点的高中早被日了】 【傻逼浩:………………确实恶心,你们孤立他吧】 连堂的两节物理课结束,九点五十分,该下去跑操了,听了一年的跑步进行曲聒噪地播着。 “好烦啊,又去跑步。” “不想跑诶。” “快点吧,听说班主任会点名。” 女生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走出教室。 洛星永远在女生群体中心,即使她只是笑着,不说话也无法忽略的存在感。 盛静鸣搁下笔,成为最后一个出教室的人,将门窗关好。 她有意逃过跑操,而且她知道高二第一次跑操班主任没那么闲去查人。 之所以下去,是想找找人。 盛静鸣躲在树荫下,跟其他不跑操的高二生远远地望着跑动的班级,一拨又一拨,像晃动的色块。 全级各班的课程表钉在后黑板,只标亮了本班的课程,但不阻碍她看见实验班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跑完操就是体育课,大家一般不会再回教室了,干脆在操场上等到体育老师来。 男生们爱篮球,自然而然地在空旷的篮球场上打着球,边打边等教练来了才集队。 十分钟后,八百米操场上轮完了两圈,实验班的色块最先解散,纷纷涌向西侧的篮球场。 意料之中,盛静鸣眯起眼,仔细认真地辨别着那群套着蓝天白云校服的男生,到底谁是目标人物。 然后发现实验班的女生寥寥无几这个事实。 挺正常,理科强班的标配。 还未没看清,实验班打球的人里,有个人不小心手滑将球摔出去了。 砸到一个女生的腿边,手滑的男生出列去捡球。 那个女生有些恼怒,她被砸到以后想踢走这个球,却一脚踏空,被砸伤的腿更疼了。 目睹这一切的实验班男生,嗤笑,本就成绩好自傲的脾气,心里一点儿也瞧不上除了实验班以外的人,眼睛长到天上去。 “那个谁,帮忙捡下球,谢了。” 语气带有蔑视。 女生憋住一股气,没有道歉就算了还得帮他忙? “喂,帮忙捡下球这么难吗,我又不是故意砸你的。”男生又走近了些,有点受不了女生的婆妈。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阿树,说话别那么冲。” 那把清润嗓音响起时,人也一并出现在她的视线。 她正好走到了另一处树荫下,看得更清晰。 “对不住,你的腿怎么样,很疼?” 被砸伤的女生突然失去了呼吸,眼睛定住在柔声问的男生上。 一时说不出话。 盛静鸣在看,一动不动地盯着弯腰半蹲的男生,蓝白校服贴合着力量恰好的躯体,阳光覆在侧脸,嘴角平抚,神态温和,礼貌得体。 原来是这样的人。 第3节 没有一丝傲气,不以成绩好为荣,不以个人过错为难,他一伸手,呈现给人感觉就是自身精神力饱满,物质与知识的富足让他本就出类拔萃的外表更加吸引目光。 一看就知道出身好。 什么都不缺的目标人物,望着他能预见未来二十年后的模板。仿佛比洛星更胜一筹的性转版。 看愣眼的女生回过神,连忙说没事没事,一边说一边将篮球拾起递给他。 盛静鸣借着树下的阴影后退,见他抬脚走往卫生间的趋势。 跟了一小会儿,衣摆轻轻晃动,他走路的姿势格外平稳。 迎面经过的男生朝阗禹打招呼,“早晨(早上好)。” 阗禹轻应一声,好人缘的魅力十足。 她相隔两米距离,跟了几分钟停了。在对方察觉到她之前。 阗禹洗着手,感知到什么,转过头,只见到一个女生瘦削的背影。 “肯定又是暗恋你的小女生,啧啧。”随后跟来的球友调侃,笑他。 他没当真,轻轻泼一把水,“别乱讲。” 周身溢出的亲和感,同学随即跟他玩闹。 盛静鸣走错路了,调头返程,经过洗手池,装迷路寻找教学楼的样子,扫一眼。 校园树枝罅隙透下的光,掉他身上。 任由别人报复地泼回水珠,他俨然不动,抿唇笑。 随意散发的荷尔蒙淡然又致命。 * 阳光刺眼,二楼的葱绿叶子从上一年冬天起就没褪过色,依旧鲜活得像在春季。 盛静鸣走回教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想数学题,想他,想着他又不像数学题,没有一劳永逸的解法。 “快开空调,遥控器在哪儿?” “风扇也开啊,热死了。” 刚跑完步的男生们一进教室说着,撩起校服抹汗。 自备干粮的女生早坐到自己座位上,捡起箱盖上放着的红豆面包、提子吐司。 一些没吃早餐的男生抓紧时间冲泡面吃,或是狼吞虎咽着走读生帮忙带的肠粉。 洛星正跟一个女生聊得很开,看样子是找到了共同话题。 “我同你讲,阗禹现在的同桌之前跟我一个班,我们很friend,他说阗禹平时什么都玩的,书看的也杂,没有什么确定的爱好。” 盛静鸣的听力好,声音这么小也被她捕捉到了。 “他高一也是这个样子,什么运动都会接触一点,他还进了选考严格的围棋社,我被刷下来了。”洛星的声音带了点执念。 “你提到这个我就想起来,今年围棋社好像降低要求了,可以接受新手进去。” “这样啊,我再去试试。”洛星的情绪上扬。 上课铃响,洛星归位,她自从知道同桌只接受一定程度的来往之后,很快找到了相处合适的点。 “静鸣,你有多一支红笔吗,我的红笔芯用完了。”洛星见老师还未到,问起盛静鸣。 盛静鸣没看她,从笔袋拿出一只红笔芯,不说话,径直放在桌面。 “谢谢静鸣。”洛星诚挚地回。 随后老师仍未到的十几秒里。 盛静鸣摆出草稿本,乱涂鸦几笔,潦草随性。 读书的日子总是枯燥无聊的。 撩不到想日的人更无聊。 * 围棋社在教学楼顶层招新,时间规定在下午放学四点九开始到六点结束。 顶楼在七楼。 “沈子科,你把登名表弄一下。”高一的简茜说。 “快六点了吧,可以统计报名的人数了。”沈子科回答。 剩余的人和阗禹在收拾器材。 “请问,还招新吗?” 沈子科坐在位置上抬头,眼睛没仔细看来人,用普通话回:“招,还没到六点。” 然后他喊阗禹,“最后一个报名的新人。” 放下手头的用具,阗禹拿调查表过来。 “高一的?”阗禹坐下,先问。 沈子科这才望了一眼站着的女生,原本打算看一眼就收目光却又不由看多几眼。 嗯,长得好纯。齐刘海长直发,细致偏小的五官,瓷玉般的皮肤,眼睑低垂,根根分明又浓密,像涂了眼线,直男沈子科陷入沉思。 盯着很让人起歹念啊。 阗禹不像沈子科反应这么大,公事公办,见对方迟迟不回答,才抬眼轻声问多一遍: “还是高二的?” 第3章 “高二。”她小声答。 阗禹收回视线,一边记一边问,“学过围棋吗?” 从她的角度看下去,近距离看他的鼻梁,眼睫毛垂落,适合戴眼镜,无论哪个角度都赏心悦目。 沈子科想,反应好慢啊。 阗禹比一般人有耐心,他没听见回复,又抬眼去看对方的现状,然后正正好好对上女生在观察他的视线。 短短对视一秒,阗禹将目光转到她的校服衣摆,“没有学过围棋?” 他迅速挪开眼的样子有点甜。 “嗯。”她应了一声。 “为什么想来围棋社?” 因为想接近你。 这次她答得很快,“喜欢围棋。” 阗禹写下英文like,“之前有参加过其他社团吗?” 她摇头,沈子科替她说:“没有。” 阗禹:“哪个班的?” 她又不说话了。 沈子科瞄了瞄表,已经六点了,深蓝的夜色降临,教学楼盖上一层薄纱。 “是没听清吗?”阗禹不看她,笔尖暂时离开纸面,压低音量问。 几秒后,她说:“五班。” 沈子科重复一遍,心里想,哦,平行班。 围棋社里的人囊括高一高二的实验班和重点班,平行班的没几个。 阗禹点头,写下数字5,表情没怎么变化,“叫什么名字?” “我自己来写。”她说,声音稍微提高。 本来名字都是报名人写的,因为高峰期报名人数过多,阗禹和沈子科分别负责两条队,问完一些基本问题,就由新人自己写班级和姓名。 阗禹说好,这个小要求他没必要执着,将水性笔反戴笔帽的那一头递给她。 之前报名的时候,来报名的女生远远多于男生,沈子科调侃说是他魅力太大,他没放在心上,笑过之后就当没提,然后报名时女生们眼里闪动着未知名的光芒,接过笔时有意无意碰到他的指尖,他才正视起来。 名单得重新筛选。 眼前的女生,他能感觉到一点,对方看自己像看实验室里的白鼠。 没夹杂什么爱慕的感情。 她接过笔,细瘦的食指和拇指占据笔帽的一小块面积,轻轻从他的手里提出去。 完全刻意避开与他的手指接触。 纸张也推移过去,她按住a4纸,垂下眼睑一笔一划地写上名字。 盛静鸣。 尽管字对阗禹的方向是倒着写,但不影响,他以前做过这方面的读写训练,所以只扫了一眼就知道了女生的名字。 沈子科是等她写完,捏起纸才念出名字,“盛静鸣,挺好听的,白话不好读。” 说着沈子科真用白话试念一遍。 阗禹坐着,收起桌面的东西,说:“你可以回去了,入选的名单会到各班通知。” 盛静鸣略微点头,沈子科对她的兴趣盎然,她似乎全然不知,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走了。 简茜这才走到两人中间,拍沈子科的肩,“沈二,回神了,人家在这儿多久你就盯了多久,糗死了。” “好看啊,好看不能多看几眼吗。” 简茜咦了一声,将话题自然地转到阗禹上,“你看阗禹,下午那阵子这么多小靓女来也没盯着人看啊。” 第4节 “我怎么敢跟他比,学神又不食人间烟火。” 阗禹带了点笑,不接话茬,静静地听着别人讨论自己,坦然而不介怀的态度。 说是七点晚修,其实六点五十分就得人齐,实验班和重点班更是严格规定六点半就得全班到齐。 盛静鸣为了避开洛星,才特意最后一个去报名。 现在她回到八人宿舍,六点十分,何青在阳台上洗衣服,浴室里有沥水声。 她不得不问何青,“谁在冲凉?” 何青是第一次听她主动问话,愣了一下,答:“洛星。” 盛静鸣记得洛星五点半就离开围棋社了。 她嗯一声,听见答案的那一刻已经心里有了主意,倒返宿舍自己的床位拿起蓝色的桶,打算接水去厕所洗冷水澡。 九月初,还算热,她能承受。 冷水从头浇到底,手扶着墙,她听着相隔一道墙的洛星在轻轻地哼着歌。 听得出心情很好。 盛静鸣在这头神色冷淡。 今天出师不利,目标人物并没有对她印象很深,进围棋社的几率不高。 洗完澡出来,何青已经走了,洛星在柜子前擦头发,围着浴巾,露出白又细的脖颈,见到她,自然地笑了笑,“静鸣,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有事耽搁了。” 洛星没再问,她识眼色,就此打住。 盛静鸣的床位是三号,在下铺,她坐到床上,头发干得差不多,她一边梳头一边看手机的时间。 六点二十五了。 这时实验班里的人估计也齐了,不知道他来不来得及。 “静鸣,可以一起走吗?”没几分钟就整理妥当的洛星问她。 盛静鸣在绑鞋带,手指停了一秒,“不用,你先走。” “好吧。”洛星轻盈地推开宿舍门。 没多久盛静鸣也下去了,离开宿舍的大门,她往小卖部的方向走。 没吃晚饭的她,得买蛋糕应付一下肚子。 却在小卖部里撞见了洛星,以及阗禹。 “今天是因为忙社团的事老师特地允许你七点才上晚修?”洛星边问边挑了白巧克力。 阗禹应该也没吃饭,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半湿,估计洗得有点急,校服下摆还藏着深色的水迹。 隐约的水痕贴紧了他几处的皮肤,腰窄,肩背生得好,不像这个年纪大多数的个子高总会驼背的通病,他的体态仿佛被人精心调整过,难得高也不驼背。 整个人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感,小卖部的学生不多,却也纷纷侧目。 “嗯。”他从架子上挑了咸方包,跟洛星一起去小卖部阿姨那儿刷卡付账。 他让她先刷卡,不料洛星的卡显示余额不足,七块的德芙巧克力,余额只有六块。 洛星不好意思,一脸懊悔,“我忘了充卡。” 阗禹将自己的面包放上去,对阿姨说:“一起算。” “多谢你了,阗禹。”洛星的脸颊微红,“我充完卡请回你吃饭。” “没关系,不用。”阗禹刷完卡,一齐拿好东西,把巧克力递给她。 盛静鸣旁观完一切,将自己的抹茶蛋糕刷卡,离他们相隔十米的距离走着。 本来洛星就比她有早就相识的优势,两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洛星很聪明,没有去表白打破这个界限。 他们上到二楼分开了。 阗禹的十一班实验班在四楼,洛星的五班在二楼。 回到教室,百分之七十的学生到齐了,洛星坐在座位上,邻桌的杨丽正一脸羡慕: “既然不是自己买的,那就是男神送的咯?” 洛星低头,脸颊的红未褪去,嘴角不自觉地带着笑意。 “算是吧。” 偶尔允许自己的小放肆。 “德芙哎!大家都懂的吧。”纪莹莹闻风而来。 洛星就坐在那儿,任由女生小范围地起哄,也不反驳,只有嘴角微甜的笑一直挂着。 第4章 晚修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一些男生飞快跑出教室,奔向饭堂吃宵夜。 “饭堂的宵夜有没有人?” “有!等我一下。” “快点啦,金哥。” 女生们则文静得多,呆在教室或整理桌子或请教学霸自己不会的难题。 洛星慢条斯理地理着手头的本子,仿佛雕刻精细物件的艺术家,不紧不慢。 盛静鸣坐在座位上支手检查做完的数学题,垂眼在想事情。 “星星,有人找~”坐前门第一位靠窗的纪莹莹喊,故意拉长的尾音。 不仅男生喜欢起哄,女生有时候也忍不住。 洛星抬头往窗外一望。 椅子随即被拉开,洛星的眉梢隐约透露出喜悦,加快步子走出教室。 盛静鸣的余光在跟踪,追到看不见了,她才抬眼望洛星门口的身影。 果然是阗禹,这次站在走廊边沿,脸看得很清楚,校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粒,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身体,短发吹干了有些乱,架着无框眼镜,像是从题海赶过来,斯文男性的气质已经初显。 戴了眼镜更显他的脸五官长得有多好。 两人谈了什么依旧听不清。 班里的女生除了问问题的,剩余的都在小声讨论外边年级神话的阗禹和能与他比肩的洛星。 盛静鸣扔了笔,心底的烦躁感升上来。 大概几分钟的光景,两人交谈结束。洛星挥手与他告别,而阗禹低声说了句什么,耳朵灵敏的纪莹莹瞪大眼,洛星的眼神里是些许讶异。 “盛,盛静鸣,有人找你。”纪莹莹整个身子大幅度转动,声音意味不明。 她抬头,见教室里未走的人都朝她望过来。 前门的阗禹的视线第一次向她投来,洛星在前门停住脚步。 她起身,从离自己最近的后门出去。 阗禹看着她慢慢走过来,先露出一个陌生人之间友好的笑容,“今年围棋社的人入选比往年高,恭喜你,已经是围棋社的成员了。” 夜色暗不见底,走廊的灯光清浅,他站在黑夜与亮光的交界处,得天独厚,朝她微笑的模样耀眼得不能再耀眼。 他随后又补充,“洛星也是,你们刚好同班,挺巧的。” 盛静鸣:“是吗。” 阗禹没在意,笑着,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阗禹,高二的十一班,现任的围棋社社长。” 她点着头,只有这个时候会抬头望他,“我知道。” 高二级有谁不认识你呢。 不自知魅力的男生往往最迷人。 阗禹仍是保持着礼貌的态度,“本周五下午会有围棋社的培训,地点依旧在教学楼的顶层。” 盛静鸣点了点头。 阗禹觉得眼前这个长相精致的女生莫名给他一种奇异的矛盾感。 话少,反应迟钝,但性格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 他知道为人处事的分寸,所以没有在并不相熟的同学前说出来,他微微颔头,没再说什么,往楼梯口走上去,通知完一批又去通知下一批。 已经坐到社长的位置了。 应该是众望所归吧。他身上没有压迫性的领导强势气场,但是看周围的男生对他的态度,他们都挺服他的,而不是单单靠成绩就能称霸全级的那种,更接近于以理服人。 和他成为朋友不难,这点很明确。 难的是走进他的心。 回到教室,靠窗的座位上,洛星低头仍像之前那样整理着东西,见她回来了,状似不经意地问:“静鸣,没想到你对围棋感兴趣?” 盛静鸣:“嗯。” “挺好的。”洛星笑,真诚为她高兴的笑。 盛静鸣转过头去,也开始收拾着自己的书包。 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明明是情敌却得假惺惺地哄她。 面具什么时候才会崩不住? 盛静鸣等同桌走了,若有若无地显露一点笑意。 是挺好的。她享受这种过程。 班里的人在静悄悄地议论着什么,不管闲话还是其他,她不是很在意。 第5节 在十点半之前,盛静鸣又是最后一个人走,整栋教学楼的灯黑了一半,几个巡查的保安拿着电筒照一间间教室,赶着学生回宿舍。 “别学了,快快快,回宿舍去。” “还那么多人讨论呢,够钟回去了!” 盛静鸣不急,她在二十五分出教室,一路上快步压着时间走,在二十九分零六秒进了宿舍即将关阖的大门。 上到三楼,她推门进去,宿舍里有些热闹的气氛了。 之前不怎么吵是因为还没熟。 “星星,你这个是面膜还是面霜啊?”纪莹莹大大咧咧地问,毫不掩饰自己对洛星那些精致的护肤品的好奇。 洛星很有耐心地解释,神情温柔。 盛静鸣放下书包,上铺的女生已经搞定了一切在玩着手机。 叫什么来着,她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叫关琪馨。 平时沉默寡言,专注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人。 不是跟她同一类人。 四十五分就要熄灯了,女生宿舍算比较安静的,在这儿还能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的男生那边群魔乱舞的喧闹。 她突然想到,他在男生宿舍那边又是什么样子? 想着,她推开阳台的门,何青刚洗完脸从洗漱台离开,她避开视线接触,踮起脚在架子第四排拿下刷牙用具。 晚回宿舍的好处是,洗漱台可以由她独占。 几分钟后,就在她刚放好杯子时,铃声伴随着熄灯的信号一起到来。 盛静鸣顿了顿,光线黯淡不影响她进宿舍。 “宿舍人齐了没?”宿管敲门进来问。 纪莹莹秒答:“齐了!” “七号床的人呢?”宿管的电灯筒照到一个空着没人的床位。 何青替下铺回答:“在厕所。” 宿管在纪勤表上打勾,“行,你们早点休息。” “好的。” “好,宿管慢走。”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是懂讨长辈欢心的。 等宿管一走。 “星星,”纪莹莹暧昧地叫着,“今天晚修的巧克力是不是阗禹送的~” 女生宿舍总是离不开八卦和奇奇怪怪的话题。 洛星还未回答,杨丽按耐不住,跟纪莹莹一唱一和,“男生送女生巧克力啊。” 洛星的声音姗姗来迟,无奈地:“这没什么的,你们别乱想。” “先把宿舍每天搞卫生的任务分配一下吧。”洛星有意转移话题。 纪莹莹也配合:“好哒听舍长的。” 洛星是一号床,如果不另选舍长的话一号床默认为舍长。 盛静鸣盖好薄被,靠着墙滑着手机页面,忽地听见上铺的关琪馨第一个应:“我搞浴室。” 纪莹莹连忙跟上抢:“我选阳台地面。” 何青:“那我扫地好了。” 一轮抢完下来,还剩倒垃圾、拖地、搞厕所卫生这三项比较累的选项。 刚好对应还未选的三个人。 洛星说:“我拖地吧。”大多数人都不愿意选这类比扫地累多了的粗活。 盛静鸣这才出声:“倒垃圾。”她高一就已经倒了半年的垃圾。 洛星:“那就这么定下了,你们如果有想改的,协商好了找我说一声。” “嗯。”宿舍一半的女生都服洛星。 上完厕所的终于回来,弱弱在空气中问:“我有错过什么吗?” 纪莹莹:“你错过了世纪性大讨论,就是,”进一步加强语气,“星星的巧克力到底是不是阗禹男神送的呀?” 明知故问,仍不忘这个点,热衷于拉cp的十七岁少女心。 第5章 盛静鸣将手机的亮度调到最低,淡淡的光线从夏被中漏出来一些。 她安静地听着宿舍内的讨论。 洛星说:“好了是他。”即使看不见脸也能听出害羞的意味。 纪莹莹迅速回应:“我就说嘛。” 杨丽:“星星之前跟阗禹一个班的时候就很好吧。” 何青呢喃:“实验班哎,里面都是能进年级前五十的大佬。”学渣对学霸无意识流露出来的可望不可及的语气。 “搞不好实验班的男生同一个宿舍,每天在宿舍互相督促学习这样?”纪莹莹说。 关琪馨突然插入她们的话题,来了一句,“阗禹是走读生。” 洛星肯定了关琪馨的说法,“没错,”她有些意外,“琪馨认识他么?” 能在短时间跟女生打好关系的人总有两把刷子的,比如关琪馨很少在他人面前说话,洛星却在黑暗中一下子辨认出是她的嗓音。 被他人重视的感觉,关琪馨挺受用,说:“我之前走读过一段时间,有一次早读早来了,刚好见到阗禹从校门外进来。” 何青接话:“羡慕走读生,可以天天回家。” “看能不能自律吧,阗禹高一不上晚修,但人家照样能拿全级第一。”关琪馨淡淡说。 一谈到每个人都兴趣盎然的话题,比如阗禹,话匣子就管不住了,宿舍逐渐兴奋吵杂起来,七个人全参与进来,将自己一知半解得到的信息滔滔不绝地讲出来,盛静鸣则一直沉默。 她说不出来也不想说。 就在兴奋高潮处,一记敲窗声伴随着宿管有些尖的声音:“还在吵?” 放肆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宿舍立刻恢复到之前万般寂静的氛围。 宿管又透过窗看了几眼,直照宿舍内的电筒好一会儿才离开。 等窗外的人终于走了,纪莹莹小声说:“这次惨了,不知会扣多少分。” 她用白话讲的。 洛星嘘了一声,“我们也该睡了。” 于是宿舍再无人声,只剩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盛静鸣闭上眼,调好闹钟之后就关机了。 阗禹不是住宿生,她也就没有了早起去食堂守株待兔的必要。 她这晚睡得不是很安详,上铺一直辗转反侧,间接导致了她的睡眠质量下降。 凌晨六点朦胧之间,她的眼睛未睁开,意识却已经清醒,听着宿舍内早起洗漱的水声。 “嘘,别吵醒了人。”洛星用气音说着,白话说得温柔至极,提醒着把柜子关合的声响弄得有点大的那个人 然后,洛星路过她的床边,似乎见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画面,笑出极轻的气音。 “这么大的人了。”洛星的气息一下靠近,将她疑似掉落的被子捡起来,动作轻柔地盖好。 她闻到洛星身上长期用护肤品杂糅出的清香。 六点二十分一过,盛静鸣才起床,宿舍的人走了大半,阳台外的天色蒙蒙亮。 她垂眼发呆了几秒。 在想自己需不需要补一句谢谢。 “老师说早读背《寡人之于国也》里标重点的词义,周五测验。”语文科代表杨丽在黑板上写完早读内容,顺带附加说明。 盛静鸣前桌的金利,对学习不是很上心的男生,正吃着香肠面包吃得投入,囫囵说:“我不会读啊,怎么办。” 杨丽瞪了捣乱的他一眼,掷了粉笔就开始在讲台带读开头。 班长张贤运起来拿着书巡逻,到金利这儿无奈地敲了一下桌子,“认真点啦你。” 金利吞完最后一口香肠,嬉皮笑脸地比了个ok的手势。 班长这才离开,板着脸故作老成的模样,却在洛星那儿露出了马脚。 盛静鸣跟洛星同时从抽屉中抽出语文必修四的课本,她比洛星的动作快,正好见到班长偷看洛星的目光。 等人抬起头又连忙闪躲开视线。 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班上的男生对洛星有好感很正常。 盛静鸣将注意力放到翻开的语文书上。 * 星期四、五的课程格外沉重,犹如放假前的压迫。数学、生物比较严的课以及班主任的化学,全都挤压在一起,连堂或上午一节下午一节这样的模式换着花样折磨他们。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上午,纪莹莹趴倒在桌子,“脑壳疼,不想跑步。” 杨丽催她,“别这样啦,班主任这次真的点名。” “帮我向班长请假吧。”纪莹莹干脆闭上眼睛。 洛星摸摸她的头,说:“请假也得下去做操啊。” 闭着眼皱鼻子,纪莹莹哀叹。 最后磨了几分钟,在进行曲的背景音下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 第6节 跑完回来之后,盛静鸣的胃痛犯了,一路上慢慢踱着步子,内里翻腾倒海,面上仍是没表情。 甚至她上楼梯时,被一个聊嗨的男生撞了一下,对方随意说了句sorry,继续跟同伴畅谈游戏。 而她才偃旗息鼓的胃痛马上剧烈反弹。 终于撑到二楼教室,她坐下,一只手用力握拳,借此转移痛觉。 洛星还是在跟隔壁宿舍的女生说说笑笑。 铃声响,生物老师准时踩点进来,在教室外边桌子吃东西的几个男生错愕了一秒。 金利首先反应,瞬间出现在前门,右手弯着举过头顶,“报告,老师我胃痛刚从医务室回来。”说着左手捂住肚子某个部位。 才开学一个星期大家都知道了生物老师陈梅不好惹的性格。 陈梅轻轻撇了一眼。 “你捂的是肾,不是胃。” 班里顿时一片大笑。 洛星用手掩着嘴,眉眼弯得很美,像经过精密计算好的弧度。 真胃痛的盛静鸣笑不出来。 不过坐着缓了几分钟,总算稍有好转。 但隐约的胃痛如影随形直至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也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 她不太好受。 可偏偏今天放学之后还得去围棋社培训。 还得动脑子想怎么跟阗禹的关系进一步发展。 * “静鸣,要一起去围棋社吗?”同是围棋社成员,洛星收拾好书包,开口问她。 盛静鸣的眼帘半垂,没有立刻回话。 “可以。”盛静鸣随后说。 洛星倒是有些意外之喜,唇角溢出笑,“那走吧。” 穿过高一高二的连接走廊,直奔顶层,教学楼没有电梯,只能缓慢一层层地爬着楼梯。 来到七楼,围棋社的专用活动室,相邻全是国际班的空教室。 没进活动室就先听见了一连串的说笑声。 “我叼,你们玩我?” “哈哈哈他真吃下去了。” “挤了那么大的一坨芥末哎。” 沈子科捂住嘴口胡地骂脏话,三三两两拼在一起的桌面上是叠放的海草寿司,简茜和另一个露出牙齿大笑的男生手持筷子,明显整蛊完人的得意洋洋。 阗禹不在,或者说,还没来。 “正经点,新成员来了。”蜜色皮肤、洋娃娃般可爱的简茜眼色一敛,收起笑。 洛星清楚这种本身就打成一片的社团不好贸然插入,她的嘴角噙着笑意,只观望不评价。 盛静鸣在洛星的身后,背着书包,习惯性地低头垂眼。 胃痛稍有减轻。 不一会儿,身后突然毫无预兆地传来他的声音: “人齐了吗?”宛如清透的钟鸣,蓦地敲中听者的心房。 第6章 “早齐人啦,就等你一个。”沈子科呛完以后,扯着嗓子喊,音色破得很。 教室内除了玩闹恶作剧的三人,还有七、八个认真搬桌椅和摆棋盘的,一位短马尾无刘海、额头光亮的平凡女生,其余的全是清一色的眼镜仔,或高或瘦。 洛星先转头看阗禹,盛静鸣没动,盯着地板上细微的灰尘。 阗禹忽然弯腰拾起地上不远处的一支黑笔,转而目光对上盛静鸣的,他说:“是你掉的笔吗?” 盛静鸣稍微抬了一下眼,碰到他的目光之后马上别开视线,沉默地摇头。 阗禹:“你盯着那儿看了挺久,我以为是在找什么。” 所以才捡起一支笔来问吗。 不足为道的小举动能看出他家里培养的方向有多么精明,他的观察力厉害,也懂得照顾人。 智商高固然令人钦佩,但情商也高就更让人无法抗拒了。 他知悉所有好感暴涨的捷径。 接下里的半个小时培训里,阗禹的一举一动充分侧面印证了她的猜想。 在此之前,关于这个难进的围棋社里的成员。 沈子科所在的八班属于重点班行列,他的性格开朗阳光,但也容易被惹怒,像被女生投怀送抱喂寿司却是整他的时候,他心有不甘,盘算着在结束培训后再坑多几个苦逼鬼。 而在培训期间,洛星吸引了围棋社除了阗禹以外的目光,雌性也不例外,尤其像简茜这种外貌受男生欢迎也跟男生玩得来的大众情人型,眼内妒意谈不上,倒是不满的神色显露一点。 简茜没有洛星的定力好,她在阗禹去教洛星下棋的那几分钟内,摆弄围棋的指尖莫名有些烦闷。 与她对棋的沈子科撑着下巴,说:“你这一步下得不是很妙。” 简茜:“还行吧,让你了,免得你自尊心作怪。” “用不用啊,我有那么渣吗?”沈子科不轻不重地开玩笑。 “社长,别只宠爱新人啊,旧人呢?”沈子科喊,纯粹是无聊了去挑动一下万年不生气的阗禹。 听说永远微笑着脾气好得不得了的人,一旦恼怒了会格外可怕。 阗禹并没有因沈子科小小的言语而难堪,抬起头扫了邻桌的棋盘,笑着点通他:“阿科你前后路都被封住了。” 沈子科不信邪,低头看回棋盘,专心致志起来。 阗禹教给洛星基本的围棋规则,讲述的过程不止洛星一人在听,还有同期进来的盛静鸣、短马尾女生袁颖以及四个高一的实验班男生。 这么一数就能知道当初一百多人的报名里只有七个人进了,录取率低得像假的。 阗禹讲规则的方式对刚入门的新人友好,他不像沈子科那样教了新人几下嫌笨就撒手不管了,而是每一个关键点尽量讲得平易近人,让他们都能听懂。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不会因为成绩好就自觉高人一等,而是能够平等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不管是丑或美,抑或是蠢笨或聪明。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心胸宽广的男生类型,比起同龄的有些仍处于小孩子心性不服输的脾气,不怪女生们迷他。 “该你下了。”之后的两人一组培训,对桌的男生推了推眼镜,提醒她。 盛静鸣收回自己游离的思绪,落下一子。 “你之前学过围棋吗?”男生不由问。 她摇头,继续落白子。 “感觉你下得挺好的,不像新手。”男生夸。 她不接话。 其实她学过围棋一阵子,不过没坚持到最后,半途而废了。 “我不知道教你什么好,你的水平不比我低。”男生有点为难,他想了想,干脆叫来阗禹。 “社长,你来培训这个新人吧,我跟你换一下。” 阗禹的目光循声望过来,见到是性格有些怪的她,也没拒绝,点头答应了。 “好,你过来教袁颖。” 浅蓝色的椅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开,紧接着是他校服领口往上的喉结,表情管理得当又无懈可击的脸庞,空气中的微光照落,他用礼貌而不疏离的语气,开口问: “刚才我讲的规则够清晰吗?” 如果换一个情商低的来问,可能会说刚才讲的规则听明白了吗。 前者会把公平不偏不倚的问题引向自己,后者则为怪罪别人埋下伏笔。 盛静鸣轻轻点头。 “我们先来一局。”他说,声音放轻,像在配合她做什么都轻若无力的动作。 阗禹自觉地收拾起上一局的残局,几分钟后收齐数粒白子递给她。 盛静鸣张开手掌,等着他放落棋子。 第二次了,阗禹回放着招新时递过笔她怎么接的画面,同样不与人有任何接触,严防的戒备心。 对比起同是新人的袁颖,对方局促不安到直接抓住他的手,冷汗腻蹭过光滑的棋子。 他受到的家教自然让他不会去鄙夷女孩子那些藏着小心思的揣摩举动,毕竟从小到大也习惯了,他不介意这些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因此动心。 阗禹明白她的意思,将白子一粒粒松落,不碰到她白皙得几乎无血色的掌心。 交递结束,双方开始正式下棋。 一局过后,阗禹有些意外,她的棋技居然差到黑白不分的地步。 阗禹当然不会当面说出评估打击对方的话,他一边重新收拾棋盘,一边思量着如何开口指导她。 捡落白子到一半,先听她出声了:“沈子科有喜欢的人吗?” 阗禹眉目一顿,面色不改,“不清楚。” “会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吗?” 阗禹:“为什么不问跟他更熟的简茜?” “我只认识你啊。”她轻声说。 阗禹发觉她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第7节 那一句话包含了些许亲昵的意味。 还未等他想好合理不触犯的回答,简茜突然夹着寿司出现,趁自己一时不备将整个寿司塞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夹杂着芥末的呛鼻味,他撑着桌子剧烈咳嗽起来。 他记得自己说过对芥末过敏。 沈子科原以为只是开玩笑说说而已,没预料到简茜来真的。 “卧槽阗禹不能碰那个玩意儿,他过敏啊你还真喂?” 简茜恶作剧完得意的笑立刻在那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攥着筷子不知所措。 阗禹皱眉闭眼,并没有因为痛苦迁怒于简茜,塞进喉咙的饭团早已吞下去,他硬撑着,说:“今天的培训差不多了,你们可以走了,我去厕所一趟。” 然后在扶桌要走之际,阗禹仍是支撑不住倒地,只有离他最近又维持着镇定的盛静鸣接住了他,慢慢将他放落地面,这时周围的社团成员也一个个迅速靠过来。 盛静鸣破天荒地跟一个男生距离那么近,在众人混乱出主意的吵杂声之中,她本想收回垫着他脑袋的手,另一只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他苏醒过来张口想说话的嘴。 冰凉细长的食指被他柔软湿热的舌头触到,他猛地睁眼,彻底清醒,一眼望进她正垂眸看他的目光里。 第7章 指尖湿黏的触感瞬间通过神经末梢传到大脑皮层,她也预料不及,眉眼跟着一颤,迅速将食指曲起,沾了唾沫的手指收拢,维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阗禹没有她处理得快,刚清醒的两三秒里似乎大脑未启动,眼眸就这么直直望着她,眼神暂愣,露出不易窥见的懵懂少年感。 这样的状态也只持续了几秒,阗禹随即眨眼,眼神恢复清明,下颌线绷紧。 盛静鸣不动声色地后退,成功地把手收回,由洛星和其他人接过去,将他上半身扶起。 “阗禹你还好吗?” “社长,没事吧?” “你的头还晕不晕。” “要不要去医院?” 众人将他包围,急迫又关切地问着。 阗禹的脸色略微转缓,但应该还是不好受,即使如此,他依旧言简意赅地回着话。 不得不说,有时候阗禹的表情管理甚至比一些涉世的成年人更为厉害,那种随时紧扣自己不失态的约束力很强,刚才他难得一见的失神就让她有些心神不稳。 她貌似太高估自己的控制力了。 “对不起,对不起,社长对不起。”简茜紧抓着筷子,低头道歉。 原以为借无关紧要的恶作剧能更亲近些,却弄巧成拙,害得他身体不适。 阗禹已经能忍住肚子里那股反胃的痛苦了,他佯装无事,脸上的微表情控制得一丝不苟,说:“嗯,我知你不是故意的,不用太自责。” 简茜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他,“社长,要不我留下来照顾你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洛星:“这样的情况,大家肯定得一起留下来照顾。” 沈子科点头赞同:“对,社长你真的没事了?” “嗯,我的过敏不是太严重,你们不用担心,早点回家。” 阗禹一边起身一边理性地说,表情严密不漏。 社员又好一阵关心慰问,这才念念不舍地人走群散。 “社长,你行吧,怕你走不动。” “哪有这么弱。” “社长,真的很对不起。” “过去了,没事的。” “社长一起走吧,我搭128,你呢?” “不好意思,我需要收拾一下社团的东西,你找别人一起吧。” 阗禹礼貌地回绝。 十几分钟后。 盛静鸣最后一个走,特意去了趟卫生间避开高峰回来,这期间已经将自己的心态重新整顿了下,打算乘胜追击。 回到活动室早关了门,阗禹拎着她暗红色的书包在等。 阗禹滑动手机看完信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 “活动室需要锁门,我想你应该没走,就帮你把书包拿出来了。” 盛静鸣盯着他深蓝的运动鞋,接过书包,说:“谢谢。” “不用谢。”说完他就准备走了,并无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之前有点晦涩的亲密接触,他这么知分寸的人,是绝对不会翻出来炒冷饭的。 “社长。”她叫住他的脚步。 阗禹闻言停下,“怎么了?” “那时我把手指蹭在你的校服擦干净了。”她说。 其实没有,仍是去洗手洗干净了。 阗禹那一瞬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感觉自己好像遇上了不懂圆滑的对手。 他看眼前这个眉眼安静的女生,因为想打破固有规则才招进来的社员。 终究是什么都没说,阗禹迈开步子,往走廊楼梯拐角走。 盛静鸣也没指望他怎么回应,过了一会儿,她单肩背着书包,在栏杆处往下俯视,透过重重绿叶,没见到他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一部雪白的轿车靠近,车门打开,他背对着她的视线坐了进去。 * “哎呀盛盛回来了,怎么样,在学校学得开不开心?”挑染过酒红色卷发的明艳女人倚着门框,三十多岁,一见如模子刻出来的心爱女儿,眉开眼笑,顾不上跟邻居妇女用蹩脚白话聊的琐碎八卦。 伏盛嘴歪着,一脸嫌弃,用明知女人听不懂的白话回:“你好烦,整天问来问去。” 女人一惊一乍地,“呀,盛盛学得好快,讲白话真好听。” 伏盛懒得跟她废话,推开门进去,脱鞋踢掉,拿起手机玩。 “喂,盛静鸣,帮我倒杯橙汁。”伏盛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叫唤沙发另一侧的二妹。 还用脚踹了踹,伏盛不满地催,“死懒鬼,快点。” 盛静鸣没什么表情,关了电视,起身走到冰箱前,开了冰箱门只见到透明的空瓶子。 “橙汁喝完了。” “喝完了去买啊。” 盛静鸣关了冰箱门。 楼下的超市起码得走十分钟的路,而且,她没有零花钱。 “妈,我想喝橙汁。”她穿好鞋,开口。 女人跟邻居聊得正欢,仿佛没听见她说话。 她换了种说法,“妈,姐姐想喝橙汁,我去给她买。” 满脸油光的邻居注意到她,说:“怪瘦的,阿黎你怎么不理自己女儿?” 伏黎说笑着,从钱包掏了几个硬币扔给她,眼睛没看过她一眼,“别让盛盛等久了。” 第8章 盛静鸣穿着刚回家还没换的校服,脚上踩着一双学校要求买的回力鞋,宽大未改窄的浅蓝色校裤,她揣着三个硬币,花了十五分钟才走到小型超市。 “大罐装的果粒橙可不可以便点。”盛静鸣用白话问。 一点也听不出外地的口音。 方脸的老板,摸着头发还算浓密的后脑勺,笑:“小靓女,生意不能这么做的。” “不过算了,你都帮衬(光顾)我那么多次了,便宜点就便宜点,叔叔话你听(叔叔告诉你),我睇你得意噶(我看你可爱而已),如果换个男仔来,我先不睬距(我才不理他)。” “橙汁就三蚊卑你(就三块给你了),原价五蚊。” 老板爽朗地笑着,接过她的三枚硬币,将500毫升的果粒橙用塑料袋装好,给她。 盛静鸣:“唔该噻老板(多谢老板)。” “下次再来帮衬啊。” 她点点头,转头钻进下一个路口。 回小区时刚好见到妹妹伏露回来了,正上初中的小身板,颠着书包戴耳机摇头晃脑的,一路上嘴甜喊了不少声阿姨阿伯好。 盛静鸣拎着袋子慢走,特意等过一轮电梯才搭。 回到家门,袋子转挂在她的手腕上,她侧头摸寻着钥匙开门。 “点解橙汁仲没到(为什么橙汁还没到)。”开门进去听见的就是姐姐抱怨的话。 女人想摸姐姐的头顺毛一下,被躲开了。 妹妹倒是随地扔了没装几本书的书包,光着脚晃腿,已经在桌子抓起鸡腿吃了。 “露露别吃太急,会噎住的。”女人还是讲回普通话,带点江南的软糯。 伏盛玩着手机,听见关门声,没好气地抬头,说:“我的橙汁终于到了。” 盛静鸣的嘴抿成一条直线,从塑料袋剥开的橙汁掏出来,走到餐桌上放好。 她们先开吃了,没等她。 盛静鸣先去厨房洗净手,还滴着水珠的手紧接着去拿消毒柜里的碗筷,她翻开电饭煲,饭勺又没摆放好,被随意扔到饭煲里加热,她的手继续动,仿佛没知觉一般地用着滚烫的饭勺,盛了一小勺,她将勺子倒挂在饭煲一侧,合上盖子。 女人煮的菜偏清淡,肉类又会做得很咸,而做卤水鸡腿或鸡翅时才好一点。 第8节 餐桌上的菜解决了一半,鸡中翅的小鸡腿早就瓜分干净了。 她缓慢地扒拉着饭粒,坐在离她们相隔一个凳子的位置,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 女人就算离婚了,也还保持着少女带点迷糊的性格,手持一笔巨额赡养费,独自带着三个女儿,换了无数任男朋友,做着一些针线活谋点小钱,日子也算混得过去。 她跟爸爸姓,那位从未见过面的生父,排行第二,上不及母亲器重,下不够母亲疼爱。 换而言之,她总是被忽略掉的那个。 “盛盛,多吃点肉,看你瘦得。”女人边讲边不由分说地夹了猪肉条给伏盛。 伏盛厌恶地挑出来,“我说了多少遍不吃肥猪肉你还夹。” 被挑出来的猪肉甩到盛静鸣这一桌沿,她想了想,夹起来放到碗里。 三秒内夹起来就不脏了,这是女人夹给她的。 女人好脾气地笑,又转去哄小女儿,“露露,好吃吗,下次妈妈多做点。” 伏露忙着吞咽肉,敷衍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电视里的青春剧看。 盛静鸣也点头,轻轻用气音说:“好吃。” 女人继续多愁善感又絮絮叨叨的,抚着大女儿的背,讲一些都听腻的人生大道理,“盛盛呀,虽然是职中,也读好一点,以后好找工作,别等到将来就后悔了。” 伏盛利落地翻了个白眼,没应她。 盛静鸣小声说:“嗯,我会好好读高中的。” “露露你也是,别整天让妈担心,要乖一点。”女人叹息着摸了摸伏露营养不良的黄毛。 盛静鸣吃完那块肉了,是有点肥,不过还是好吃的,她小声应:“我会乖一点的。” 只是声音太小了,小得马上被电视的音效盖过,仿佛不存在过。 一顿饭后,她买来的橙汁自己一口没喝,全落入姐妹的肚子,饭桌由她收拾,她借此跟女人搭话,问了几遍:“我帮你洗碗好不好。” 大概问了七八遍,但女人仍嘴里念叨着其他事,没回复她。 她特意叠成一摞的碗,展示自己的勤劳,“我可以帮你洗碗。” 女人抬眼望了一眼,本以为成功的盛静鸣正调整表情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下一秒女人就越过她朝伏盛走去,“盛盛在看什么呀,枕头都快掉下去了。” 盛静鸣垂眸,眨眼的频率升高,无处安放的目光不知往哪儿看。 最后她一百零三次放弃挣扎,乖乖地将桌面清理整洁,然后去洗碗,洗完又用干布擦干净,一只只数着碗卡放在消毒柜内。 照往常的规律,九月烦躁的温度,差不多可以开空调了。 这套暂租的房子,两房一厅,面积不大,房内都装有空调,伏露年纪小,可以跟女人睡,她则跟伏盛挤同一间房。 “我要开空调,你懂的吧。”盛静鸣冲完澡出来,伏盛正玩着电脑游戏,只比她大两岁的侧脸被屏幕的蓝光照得妩媚动人。 盛静鸣的视线随即转到地上被踢下来的枕头和薄被。 她不说话,弯腰抱起枕被,一声不吭地离开房间。 房门立刻被关牢。 夏夜空气燥热,偏偏湿度不低,惹来不少蚊子。盛静鸣窝在沙发上睡得不安稳,脖子被咬了好几个红肿的包。 * “大佬,物理做了没?”金利问前桌的纪莹莹。 纪莹莹在看白皮包着的言情,眼睛没空理他,从抽屉抽出写满答案的练习纸,“先说好啊,我物理差,全是乱做的。” 金利如获珍宝:“没事,有得抄就行。” 他转身的动作大了点,带着椅子往后一撞,盛静鸣在练字的手被撞得一震,临摹的字迹立刻歪了。 盛静鸣突然没心情练字了,轻轻合上帖子。 第一节晚修下课,盛静鸣出去打水,穿过扎堆聚集在走廊上的学生们,她却在拐角处见到了一闪而过阗禹的背影。 阗禹手里拿着一叠练习纸,另一只手抬起来看表。 奇怪,周日的晚自习,走读生完全可以不用回来,能在家多呆一个小时就多呆点总是爽的,比如他们五班,就有十个请假了,排除一些真有事如洛星需要上补习班的人,其他的是真是假就不可得知了。 她装好冷水,想了想,先把水瓶放到饮水池的空旷处,把口袋里折叠着还未来得及交的物理练习纸摊展开来,她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往高二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走。 方才阗禹应该是去办公室交作业了。 她先在窗口的缝隙里见到他在前门物理老师那儿记录着什么名单。 刚好是卡菠萝,记得金利说过他是高二级物理科长,整个级理科班的作业都由他来收。 盛静鸣不再犹豫,拿着作业敲门,说:“报告。” 办公室内来问老师的学生挺多的,本身有点吵杂,阗禹压着纸写得专注,不受外界的影响。 她迈步走进去,来到卡菠萝的面前,正好菠萝抬头扫了一下,然后就见到了预备问问题的女学生,他说:“有什么事呢?”带着很重的白话口音。 盛静鸣微微俯身,略过阗禹占据的一块写字面积,她把纸摊开给卡菠萝,悄无声息地占了办公桌的另一块空旷余地,勤学好问的学生模样,手指指着那道她确实有疑惑的题目: “老师,这道题需要算库仑力吗?” 这次她略带沙砾感的嗓音清晰地传过来,阗禹听得耳熟,与这把声音对应的女生浮现立刻在他的脑海。 他微微抬眼,像是证实猜想一般,望见立在老师身旁一侧的直发女生,因为俯头的缘故,露出白皙脆弱的脖子,只是突兀地留着几个鲜红的印记,更显得皮肤弱白。 果然是她。 第9章 阗禹垂落视线,扫到她压在练习纸上的白净手指。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的记忆力理所当然地帮他回忆起起几天前意外碰到的触感。 阗禹及时制止念头,转回自己还差最后一笔的记录名单。 卡菠萝临时被级长叫过去,不好意思地对答疑到一半的学生说抱歉。 “老师,这是理科重点班和实验班的上交情况,我写好了。”阗禹恰好在这时伸手递过纸张,与目光接触的盛静鸣微笑了下,算是友好地打了招呼。 卡菠萝急中生智,拍了拍手,对阗禹说:“实验班的,练习纸的题你应该全都会吧,跟这位同学讲解一下最后一道大题的附加题,我有事先离开一阵。” 阗禹略微一怔,应诺下来,“好的。” 他感冒犯了,喉咙不知是因为过敏遗落还是感冒有些痛。 但讲题还是可以的。 “你哪里不懂?”他稍微靠近女生那儿,眼睛在望向练习纸上的题之前,先看到了她脖子露出的一截皮肤。 很白,蚊子叮咬的肿包粉红,让他瞬间联想到半切开的无籽草莓。 应该是易留疤痕的体质。 这时候蛮乖的,不知不觉就想靠近她多一些。 盛静鸣有些不适,因为阗禹调整完位置之后,离得太近,感知到的声音告诉她阗禹在身后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未知的异性气息逐渐蔓延。 她说了一个难明的点,阗禹耐心地给她讲解了一遍,从头到尾地完整讲清楚,或许同是学生的缘故,他深知难点在哪,比老师讲得更浅显易懂。 “这道附加题不容易,如果你还不懂的话,我写一份图解。”阗禹切换到为人师表的角色,见她没反应,把之前刚用完的笔拿过来,弯指握成写字的手势,却不小心碰到女生准备收回的手背。 肌肤接触一秒,她先缩手,“我懂的,只是还没消化过来,所以反应慢了点。” 阗禹嗯了声,应声收笔。 不知是不是他感冒体温太高,那一秒里他第一感觉是她的手很凉。 “谢谢你。”盛静鸣无所适从地开口。 她总觉得,他越靠越近了,刚才伸手要写题的时候,她被困在他的臂弯和老师办公桌上那块窄小的空间内,逼仄得仿佛他下一秒会伸手将自己圈围住。 优渥家庭成长起来的都这样吗,喜欢与人亲近? 她不习惯跟人近,刚刚请教问题时也跟老师拉开了一个头的距离。 所幸这样的情况只维持了几秒,他完成任务便移动让出空位,礼节性地回应:“不用客气。” 之后便自然地一起并肩走回教室。 晚风习习,远处的树传来蝉鸣。 盛静鸣维持着合适的间距,自在了些。 阗禹突然低头挡嘴,咳嗽了一声,她找到了话题: “你感冒了吗?” 非分之想快压不住,喂药,生病的甜甜py…… 异常带感。 阗禹的嗓子因咳嗽剧烈地疼着,他勉强地嗯了一声。 她静默了几秒,不是很有经验地关心问:“那你吃感冒药了吗?” 出口之后,才发现像讲废话。 出乎意料,阗禹低声说:“没吃,待会儿有晚课,我需要保持清醒,吃了药会有瞌睡的副作用。” 盛静鸣点点头。 过了会儿她又问:“你喉咙不舒服吗?” 阗禹发现她观察力不亚于自己,鼻音和嗓子沙哑不算明显,她却能察觉到。 “有点。”他回。 然后见她立刻从裤袋里摸出一整片西瓜霜,她说:“给你,喉咙痛很难受的,含一下这个会好点。” 锡纸裹住的西瓜霜只剩最后一粒,从撕开磨破的包装纸来看,她放兜里放了挺久。 与方才班里的同学一听他感冒忙不迭地塞过来不是一整盒就是一整袋、完全没开封的感冒药相比,她手里的西瓜片显得微不足道。 但有些人本身是富足有余的状态,给予对自身来说不值一提的帮助,而有一些人是竭尽所能地拿出自己身上最后一片西瓜霜。 第17节 刚刚她抬头的时候,他正好注意到她之前被遮住、松开的衣领。 “不需要,谢谢。”她稍后才回话。 阗禹这时却说:“你这里。” 盛静鸣正花心思谋划着怎么吃他的子,听见这句,没多想就整个脑袋抬起来。 疑惑的眼神流露出问号的意思。 阗禹忍不住伸出左手,跨过一张桌子的距离,替她扣牢了第二颗扣子。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没扣好。”单手扣完之后补完话尾。 大约三四秒的间隔,盛静鸣怔住,眼睫毛轻颤,右手下意识握拳,微凉的棋子陷入掌心。 阗禹没觉得不妥,自己帮人扣好扣子,还笑了一下,像帮自家的宠物梳好了毛的些许满足。 他顺手摸了摸她扎着马尾的头,见她没躲,不知为何心情更佳。 第二扣子她一向都扣紧的,估计是打扫时动作牵扯得松开了。 他那样的动作仿佛照顾家里的女儿。 “……谢谢你。”她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干脆低头,小声地道谢。 阗禹已经坐好,目光最后停留在她因为翘所以错觉短的睫毛上。 “嗯,不用谢。” 下完一局,阗禹险胜。 她的下法是激进型的,剑走偏锋,每一步都直截了当、不顾一切地吃子。 阻断了一条路又立刻开辟出另一条路。 他知道她外表和一些行为有矛盾之处,但还是没料到棋技能偏差得这么大。 “你比第一回下得好很多。”阗禹不评价她的走法。 盛静鸣慢慢地拾着棋子,“我为了你特地回去学了好久。” 这种毫无所知对他的亲近口吻。 他的眼皮突突地跳,近视不深却不自觉地推了推鼻梁,“你进步得非常快,如果之前没有学过的话。” “是吗,我以前不会围棋的时候,以为围棋就是,黑吃白,白吃黑,只要连通了首尾,就能吃子。” 这种说法挺神奇,他第一次听。 “某种程度上来讲,你说的没错。”他调整好状态。 十几分钟后,相邻的两桌开始重新随机组合。 本来阗禹是和沈子科换,但对方坚持要跟他下。 “我不想跟女生下了。”沈子科回想起小靓女凶残的下法就摇头,嘴里则不屑孤高的语气。 还是社长好,社长会让他。 于是不再是男女生混组,到他们就是纯男生组和女生组。 社长允许的话,其他的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沈子科怕抢不到似的,赶紧坐下阗禹对面的座位。 安心了嘴又按捺不住,“社长,我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感觉。” “想说什么?”阗禹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讲。 沈子科趴下桌子,眼珠子往上飘,他叨叨:“我也想摸猫猫的头。” 阗禹没懂他的意思,“学校养的猫不是都被你摸遍了?” 沈子科:“不,我想摸那只会呜呜叫的。” 当时大家都在专心下棋,这人却盯着他们看。 阗禹说他一句:“不正经。” 沈子科:“!” 社长怎么这样啊,他能摸就算了,自己想摸还没摸到怎么就被说不正经呢。 沈子科不爽中。 然后下棋的时候被虐得体无完肤,一下子让他打消了以后再来找社长对弈的念头。 * 实验班周二的早上第一节是英语课。 他们班的英语老师苏晴同时也教五班。 在高二开课之前,级长就已经跟科任老师们商量过,为了合理安排高二的课程,做到有松有弛,让莘莘学子最大量化地吸收知识。 级长决定,语文和英语不能紧密攻击。 意思就是,有英语课的那天是语文早读,反之亦然。 但学生们不一定体谅,尤其实验班,大部份是直来直往的惯性思维,语文早读完上语文课正好,瞬时记忆背完的文言文正好派上用场,顺利又流畅地默写出来。 如果刚读完文绉绉的古诗词而是去上英语。 梁树:“吾之不幸,唔,sorry,我单词昨晚又忘了背啊shit。” 早读老师巡逻得那么严,让他想偷瞄英语一秒都不行。 阗禹好心提醒:“今天不用测单词。” 梁树正要扒拉小纸条抄单词的手立刻停下来,“我就说嘛……” “不过要默写练习册的作文模板。” 梁树神色一顿,改拿练习册快速飞快翻开。 十分钟后,上课铃声响。 梁树抄到一半突然发现这篇作文挺简单,背比抄更快,于是丢了笔就念念有词地背了起来。 阗禹早在课间预先把需背的作文顺畅地默了一遍。 “来来来,默写了,大家自觉合上练习册。”苏晴拿着手提电脑进了十一班,通知大家要默写这个事实。 默完差不多三分钟,苏晴正好趁这个时间弄投影仪,连接电脑投放本节课的课件。 插好电线之后,她又发现电源忘带了,落在办公室里。 “各位,”苏晴露齿笑,右手食指连带整只手点在额头,“要不,你们再读一下作文,我回去拿一下东西。” 实验班齐齐点头:“好的。” 苏晴即刻遁走,快步从四楼实验班奔到二楼的办公室。 这正合梁树的意,还未背熟的作文又反复念读。 最后终于正式默写时,苏晴不到两分钟弄好了电脑,准备往讲台下的学生们中挑一个模板。 默得太快的阗禹不行,本身不背熟默得磕磕绊绊的梁树更不行。 那就任齐明吧,对英语很上心却迟迟得不到提高的英语课代表。 他似乎对英语有抗拒感,即使背得滚瓜烂熟速度还是稍慢。 见他停了笔,同时大部分的学生也差不多默完了,苏晴喊:“好了大家停笔,每组的最后一个同学帮忙收起来。” 梁树奋笔疾书,这时坐中后排的劣势来了,同组坐最后的任齐明猛地抽走他的英语本。 还差最后一句就默完了…… “操。”梁树只压着声音骂,懒得看那个眦睚必报的英语课代表。 同桌的阗禹听进去,没有表态。 收齐每组的本子,苏晴叠好放到一边,先问:“大家昨晚预习了unti 6没?” “预习了。” “没啊。” “嗯。” 不管是什么班,老师问问题,大声回答的学生总是那么几个,不会说因为实验班大家就会扯着嗓子热情高涨地回应她。 而且这届实验班,格外闷骚。 苏晴:“哇,你们实验班居然也有不预习的,大开眼界。” 说完她自己也笑,点开ppt,“不管有没有预习,你们接下来认真听就是。” 投影仪有些反光,苏晴别过头试看扫了一眼,观感不太好。 “靠窗的同学,麻烦拉一下窗帘,谢谢啊。” 等拉好了窗帘,投影仪果然亮了不少,没再反光,色彩也更明显突出。 “后面的同学看得清吗?看不清的可以站起来,靠边边站。” 第16章 苏晴用流利的美音讲课,手握着遥控器时不时翻页ppt,从讲台下来,掌控着整堂课的节奏。 “romantic,你们一见到这个单词首先脑海里闪过的念头是什么?” 苏晴的资质虽浅,因教学方法生动有趣,能带动起课堂活跃的氛围,连续几年被评为区级最佳讲师。 “大家不说话,”苏晴故作神秘,狡黠地笑,“但你们肯定在想爱情对不对,这样吧,满足你们,谁来说一下未来对另一半的要求,用一个单词来形容。” “any volunteers?有没有先自告奋勇的?”苏晴想借此活跃一下气氛,实验班虽然不像五班那群人打瞌睡,但太闷了也不好玩。 “喔,没有人?”苏晴瞄瞄手表,笑着,“那就人人有份,第一组的同学准备,从你开始轮流答。” 其实这是个容易兴奋的话题,不知为何实验班的孩子犹如一潭死水。 第18节 “呃,easygoing……”第一排的男同学有些措手不及,站起来随便说了个。 苏晴满意地点头,这比五班第一个说good简单词汇的男同学好很多了。 接着轮了两组,其中不乏说了三个高级词汇以上的,班里的气氛总算调动得活泼了。 苏晴脸上的笑未消过,每一位同学她都给予了点评,充分肯定或是调侃。 这样才对嘛,青春期这么内敛憋着干嘛。 轮到第三组后排的梁树时,他清了清嗓子,说:“beautiful,good looking,lovely,嗯cute。” 苏晴忍俊不禁,“看得出mr.tree很注重外表美,不像其他男同学那么虚伪只注重心灵美。” 梁树深以为然,点头,“那当然。” “好,梁树同学可以坐下了, one。” 下一位是阗禹。 苏晴颇为期待这位远比同龄人出色的学生对伴侣的想法,办公室里的老师也不少点评过这位三好学生。 数学科长可是非常心水班里成绩好,长相好,家世好的阗禹,把他当成教学生涯里罕见的荣耀光辉。 “到阗同学了,”苏晴说,“女同学们赶快竖好耳朵,记好笔记。” 阗禹带了点笑,根据提前预习单元的印象,不假思索讲出一个词:“unfailingly。” 副词词性,可以翻译为永恒的意思。 大多数同学基本是用形容词,唯独他与众不同,苏晴当他是展示词汇量,赞叹:“超纲词汇了,不建议大家记住,有兴趣的同学下课找阗禹问,继续,到三组的st one了。” 一节课结束,苏晴在课间放英文歌,一般是欧美流行曲,让学生们放松些。 任齐明早读时因为在背单词没去打水,现在下了课,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空水瓶打满水。 “同学。” 打完水走回教室门,就被一个女生叫住,任齐明的耳朵微动,回头,见到女生的模样愣了愣神。 纯净的长相,如清晨树梢上第一朵绽放的栀子花,清澈的眼眸正定定望着他。 “有……有什么事?”任齐明有点找不到北,带些紧张。 他以为自己早对面容姣好的女生免疫,没想到原来是没遇到戳中他心的样貌。 “请你把这本书给阗禹,谢谢。”盛静鸣接着说,并不打算自己亲手给他。 她刚下课就被洛星委任去把物理选修课本还给阗禹,她原本想拒绝,后来转念又想到这是一个机会。 洛星似乎对她很放心,忙着检查小组作业交齐没,拜托完她后又重新低头数作业本。 盛静鸣悄悄带了一只笔和便利贴,走出五班教室,上到三楼的楼梯拐角,在瓷砖凹凸不平的墙上贴着,把便利贴拿出来,拔开笔盖,随意写下四个字。 练了五年字帖,她能模仿无数个人截然不同的字迹。 收好作案工具,盛静鸣将便利贴贴在阗禹人教版物理书的扉页。 她无聊,还多看了几眼阗禹的字迹。 都说字如其人,阗禹的字倒是比一般男生粗犷潦草的字要整齐,方正中有劲道。 放在女生的字里来比较,其实挺普通的。 “同学?”她偏了偏头看那个实验班的男生,对方愣着有一会儿了。 任齐明才意识到自己出丑了,暗自懊恼。 方才他在听见阗禹的名字的一瞬间,心凉了半刻,平日被压在后头的不甘感又涌上心头。 不管多么努力,甚至好几次拿到全级的单科第一,甚至全级第一,被同学老师广为称道的,永远不是他,而是看上去没多用功的阗禹,轻而易举地就抢去了所有人的关注点。 任齐明自己拿第一,别人只会说,“哦,肯定啦,人家可是每天五点三出,五点半回的大学霸。” 对他吃饭赶时间的暗讽。 连梁树那种靠小聪明排在他后头的人,也瞧不起他。 现在面前一见钟情的女生,叫住他,嘴里拜托他递书的人还是阗禹。 阗禹阗禹阗禹,如果他没长那一张脸,大家还会这么关注他? “好的,那个……”任齐明的视线盯着女生,想问她的名字。 盛静鸣怕停留太久被阗禹发现,所以假装没听见男生接下来的话。 任齐明握着水瓶,心里第一次不是因学习而情绪波动,落空空的。 “这是别的班的女生给你的。”进教室,任齐明经过阗禹的桌面,把书撂下。 走路带风,没有停留超过一秒。 梁树不屑地嗤一声。 那书呆子有什么好拽的,比聪明又比不过他,比成绩又比不过阗禹。 阗禹对待任何人都有礼貌,从桌面掀起那本物理书,微笑着道了声谢谢。 他随意翻开物理书扫了扫,书页翻动,一抹亮黄色闪过。 最常见的便利贴颜色。 但他记得洛星不是喜欢用便利贴的人。 第17章 阗禹伸手将便利贴撕下来,极具侵略性的四个字跃然入目:【我想日你】 “i want to know that i'm all yours”同时讲台上播放的英文歌中的歌词一并跳入他的思绪。 也是那一瞬间,能写出这样话的人,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而且,她是洛星的同桌。 阗禹微抬眼睑,随后捻着便利贴的指尖碰到那四个字。 沾到了些签字笔残留的笔水,字迹即刻模糊,说明才刚写完没多久。 他抬头,钟表的指针转过一分钟。 从四楼教室下楼梯到二楼需要多长时间,他曾经计算过,根据一般人的正常步伐,近两分钟。 阗禹立刻起身,动作快地拉开椅子。 梁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三步并两步走出教室。 他下楼梯,没多久落到二楼区间。 清晨第一节课,除了出来接水的学生,在走廊或是楼梯走动的人寥寥几无,所以在楼梯间他轻而易举地看见只有一个小步走的女生正下着楼梯。 “盛静鸣。” 她正要走出二楼拐角,陡然听到有人叫她。 这算不算他第一次这么咬字清晰地喊她的名字? 她镇定地回过头,眼眸恰好地睁开疑惑的弧度。 阗禹:“上次谁说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她一秒破功,低下头,嘴角呈现自然下垂的曲线。 仿佛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女孩,委屈得很。 阗禹慢慢走下来,一步又一步慢踱,他想教育她的念头中又带了点难言的想笑。 语气不能太重,还得先安抚她。 “说的出得做的到啊。”他站在相隔一个阶梯,见着她的头顶旋,轻轻地抚了一下。 地上忽地多了几滴水,化开。 阗禹怔了一怔。 真是奇怪,明明是犯错的人,却在受害者前哭了起来。 “哭什么。”阗禹摸她的头,另一只手轻轻揩去她的眼泪。 沾过黑色笔迹的手指又混合她落下的泪,揩出了一道黑痕。 一只黑眼圈无意被他画出来。 阗禹轻笑。 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反复摩擦她的眼窝下处,更为细嫩的皮肤没多久就红了。 她低低嘤咛:“呜。” 阗禹这才惊觉,手指合拢收敛。 她仿佛有魔力,指引着他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着。 他仍是摸着她的头,顺滑的刘海在他的掌心中飘动。 “你再这样我就当真的了。”像是玩笑话,他说得语气轻巧。 盛静鸣没接话,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爱哭包的样子就好了。 她当然不是爱哭的人,但这招显然对阗禹很管用。 还得多谢自己的汗腺,跟痛觉联系得紧密,一痛就会掉眼泪。 他的周围或许都没有那种默默无声受委屈的女生吧。 “嗯……”她保持低头的姿势,眼睛悄悄往上瞟他。 一下子撞到他正盯着自己沉思的目光。 含着泪的眼眸想偷看他,没想到被抓包了。 阗禹被她小心翼翼想暗中观看的神情萌到了,无声地露齿笑,唇角的弯度加深。 他微微拨弄了她的刘海,露出精致的眉眼,他继续抚慰一句:“别搞得像我欺负你一样,明明困扰的是我啊。” 第19节 阗禹轻声说,“你就是欺负我不会哭对不对。”换了种调侃的语调来开导她。 她的嘴唇两边略微下扯了一点。 有点难哄。 阗禹无奈又心揪,他最后轻轻拍了她的脑袋,从裤袋拿出小包的纸巾,抽了一张递给她,“快上课了。” 她不接,眼睛还撇到另一边。 阗禹只好帮她擦净了眼窝的泪痕和晕染的黑痕。 擦的时候她的眼睫毛很不安分,颤动个不停,一下又一下地扫到他的手指。 她快坚持不住了,排斥别人接触的非条件反射此时涌动。 他耐心又注意地放缓动作,预备铃在这时响起。 “拜拜。”她突然说。 抢了阗禹刚想说的告别语,不过他不恼,很快回:“嗯。” 之后望着她急忙下完最后的一层台阶,往五班教室门口走去。 * 九月尾,夏雨一般捎来的不是凉爽,而是闷热。 “班级篮球赛开始了啊,第一组有实验班对重点三班,还有理科班对文科班的。” “那我们班什么时候?” “不知道,周五吧,第二组我们对重点七班。” 张贤运正愁凑不齐篮球队的人,转头问童浩:“金利呢?” “又穿反裤子了,在厕所换着。” 张贤运皱眉,“六个班是周四打,今天周三他们会占场地训练,周四就到我们了,如果在之前没找齐人,就视为自动放弃比赛。” 童浩小心翼翼地:“只是高二级增进感情的友谊赛,不用太在意?” 张贤运无力:“老师不会这样想,她只会认为我们没有班级荣誉感。” 班干部童浩忧愁地拉下脸。 关于篮球赛的消息传到女生这边则完全是另一状况。 “想去看十一班对三班的篮球赛哎。” “自己班貌似没什么看点。” “需要去加加油吗?” 洛星劝那些满怀小心思的女生:“还是给自己班加油一下吧。” 盛静鸣练字的手顿了顿,分心听着。 “好的吧,我们尽量。”小女生团体还是比较服洛星的。 “到时候周四我们去看一下班里的比赛吧。” “嗯。” 周三早上下了一场小雨,毛毛细雨,所以高二级的跑操,还有其他级的早操也免了。 级长扯着嗓子在广播里轮播:“通知,今天的跑操暂停,大家课间自己安排。” 纪莹莹饿了,过来找杨丽要东西吃。 杨丽:“我的面包刚刚吃完啦。” 纪莹莹的眼睛四处乱飘,最后停在了关馨琪那儿。 关馨琪的书箱上总有各种各样的干粮,每到课间就一点点地解决。 纪莹莹可怜巴巴地看向洛星。 洛星抿嘴笑,“你自己想吃,就去问她,看我干什么。” “星星——” “好啦。” 洛星拿她没辙,起来去关馨琪那儿,讨了一片提子吐司回来。 “谢谢星星!”纪莹莹忙不迭地接过道谢。 杨丽这时突然指指后门,叫洛星,“哎星星,你回头看看。” 洛星依言转头看,不远处的后门,阗禹站在走廊。 纪莹莹吃得腮帮子鼓鼓,即使这样还口齿不清地起哄: “哇阗禹又来找咳……” 盛静鸣停了动作,笔尖抵在纸面上点出一个浓重的点。 洛星唇角带笑,食指抵在唇边,嘘了声。 没想到阗禹直接走了进来。 “高一时的班长打算约我们以前班的一起聚。” 洛星的眼神有些失落,但只是一瞬,马上就被她掩盖下去了。 “好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应该能去聚会。” 阗禹通知到位了,最后扫了一眼端坐安静的女生背影,打算离开。 “阗禹,等一下。” 他的脚步停了,略带疑惑地回过身,“怎么了?” 洛星想到一个话题,明知故问:“你们什么时候打班赛?” 阗禹:“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 盛静鸣用力握了握笔,烦躁他对洛星有问必答的态度。 也烦他并不挑明的心知肚明。 “那……是对三班?”洛星假装不知几分钟前得来的讯息。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吵闹。 女生小团体密切关注后门男神和女神的交谈,男生们趁着难得的大课间打王者,一圈又一圈地围满了整张桌子。 第18章 没人留意到盛静鸣是什么状况。 “嗯,我们对三班。”他应。 “这样啊。”洛星纯粹是没话找话,掌握了丰富的聊天技巧,却在喜欢的人面前使不出来。 “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阗禹说。 洛星恰好这时想到另一个话题,“对了,校运会的进场仪式,你们班打算怎么弄?我听简茜说高一的实验班打算效仿我们去年全体装扮的风格。” 显然这是只关于她和阗禹之间的共鸣回忆。 阗禹转念想了想,回想到班里商量的情况,“不清楚他们,似乎想把我推出来当台柱子。” 后排的女生小团体扑哧地笑。 洛星忍不住展开笑容,“正常啊,而且你会很多乐器不是吗?” 聊到这个话题的兴头,一只红笔突然滚落到洛星的脚边。 但是洛星没发现,她正和阗禹聊着:“我还记得去年梁树扮演的那个小丑,那时一出来全校轰动……” 阗禹不知何时注意力撤离了,没接她的话茬,而是半蹲下,捡起那只笔。 洛星的声音戛然而止,男生突然半蹲在她脚边,校服裹住的身体呈现雕像般的线条。 心在怦怦直跳,阗禹的体魄好,即使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动作也做得魅力非凡。 等阗禹重新站起来,离得她格外近,洛星心跳不稳地帮忙问:“这是谁的笔?” 阗禹则径直看向她的同桌,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带着笑意靠近,摸了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女生,摸着女生披落直发的后脑勺,将笔还给她。 好像散下头发更好摸。 “谢谢你。”盛静鸣放好笔,每次来来去去只有这干巴巴的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在阗禹听来,算是她哼哼唧唧的个人特色。 阗禹摸她的头摸得越来越顺手了。 盛静鸣有一点点不满。 他就是把她当小妹妹对待了。 洛星上一秒的笑容正亮,下一秒黯淡下去。 这是洛星第一次见到阗禹去摸女生的头,高一同窗一年,多少女生远观或是藏着小心思跟他相处,也有大胆的女生向他告白,换来果然是婉拒的得体话,他这么温文尔雅,却无人能驻进他的心。 洛星记得高一时,就数她自己和阗禹处得好,难得异性的好朋友,跟普通女生稍微区别开了一点。 现在这种努力了一年的区别在他亲昵摸了其他女生的头面前,不值一提。 洛星不可能不懂阗禹跟她的同桌这样的身体接触说明了什么。 后排的纪莹莹和杨丽睁大了眼睛。 羡、羡慕…… 做梦也想被男神摸一次头,要是成真一定每天都洗头。 何青小声呢喃:“感觉她在阗禹面前好乖啊。” 第20节 洛星不动声色地瞟了同桌一眼,唇边扬起弧度优美的笑,跟阗禹说:“静鸣总是这样,掉笔掉橡皮的。” 阗禹明显表现出比上一个话题更感兴趣,“她经常这样吗?” 洛星微笑着点头。 阗禹的脸上若有若无地携着笑意,从同桌那儿抬起眼,一举一动斯文讲究,眼眸里盛满了难以描绘的温柔。 洛星的心咯噔一下,沉下去。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呢,才开学一个月不到。 她的同桌轻而易举用一个月打败了她花费了一年的努力。 “快上课了,我先走了,拜。”阗禹没有留太久,见教室内男生堆里谈游戏聊得热火朝天,他笑了笑,安静地从后门离开。 洛星心一紧,跟了出去。 “对了阗禹,”洛星又叫住他,“我正好要上去四楼找人。” 他微微侧头,眼内已经显示出了她今天的举动频繁了些的意思。 洛星的目光依旧坦荡,笑容甜美,“顺路,一起走吧。” 他没拒绝,还是像当初那样尊重所有女生的意见。 如果几分钟前她没见到他摸另一个女生的头的话。 “阗禹,你似乎跟静鸣很熟的样子,不过她在我们班很少跟女生玩。”洛星装作不经意地打探。 这倒勾起了阗禹想了解盛静鸣平日的表现,像一位操心的家长向老师询问,“她是不是平时有些孤僻,不怎么跟人讲话?” “是的,除了做作业,课间总是在练字帖。” 阗禹又想起第一次的卡片,第二次的便利贴,字迹百变,唯一不变的是强权霸道的宣言。 要是换成男生给女生写这些话,不被当成二流子也被当成变态。 她呀。 阗禹又笑又叹,“她其实挺可爱的。” 洛星抬眼去瞄身穿校服穿得整洁干净的男生,他低笑,显而易见边说边陷入了形容别人的回忆中。 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除了无可奈何还夹杂了一丝无意识流露的宠溺。 洛星菱角唇形的笑渐渐隐去。 * 在校运会来之前,额外加了一个篮球班赛。 张贤运好不容易凑齐了六个人,上场五个人,替补一个。 “今天我们去占十二号场,前四个场肯定在比赛,金利!”童浩叫他的难兄难弟。 金利趴在桌子上:“哎。” “占场地的任务交给你了,自习课一下课就去。”童浩的眼睛闪着光。 金利闭上一只眼,“好吧,要是没抢到……” “爸爸信任你。” 金利嗤了一声,“叼你啊爸。” 盛静鸣万年不动在课桌上练着字,每天的作业被她做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练字。 高二开学不久,作业的繁重程度在她应付的程度范围。 抽屉里累计的几本字帖被她以一天两页的速度写着,估计撑不过一个月。 前排的何青趁着课间过来请教洛星数学问题。 “这个数列求和怎么算啊?” 洛星伸手撩了撩耳边漏出的长发,拢在耳后,手指耐心地指着题,柔声贴心地讲解。 盛静鸣写完一页放回抽屉的时候,眼眸若有若无地扫了她几下。 从昨天阗禹过来摸了她的头开始,洛星跟着出去了,回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有微妙的不同了。 减少了跟她说话的聊天次数,本来以前还会问她一些作业或是平常的一些闲聊,现在则变得公事公办了似的,没再用那种对待妹妹的态度来对她。 这对盛静鸣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好事了。 算不算从侧面印证,她从阗禹的方向去努力是正确途径,从而使得洛星的面具脱落。 面具快戴不住了吧。 盛静鸣在草稿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两个点当眼睛。 做这种事情真有快感,好像伏盛在她面前吃瘪一样爽。 她欺负不了伏盛,还不能欺负一个戴面具的洛星吗。 预备铃响,刚好洛星讲完最后一个步骤,何青感激地说谢谢星星,抱着练习册和草稿纸回自己的座位。 周四最后一节自习课。 金利心系待会儿抢球场的事,无心做作业,从班长那儿抢来的杂志也被童浩顺走了,他百般无聊地转着笔,抬额望着黑板写满一半的作业在发呆。 啪地一声,笔掉落在地。 金利弯腰去捡,视线不自觉扫到后桌女生的白鞋上。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手痒,伸出手去扯女生的鞋带。 鞋带被他一拉就松,金利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 然后他抬头,想去看女生的反应。 第19章 洛星自习课不在,物理课代表兼学习委员的她,跟班长一齐去找班主任谈话了。 所以后桌只剩盛静鸣在着做练习册。 她安静做自己的事,却也会被人挑动,金利扯松她的鞋带,抱着恶作剧的心态。 小学初中才玩这种把戏。 盛静鸣脸上无表情,垂眼不偏不倚地望向他。 冷漠如冰。 金利滞了一下,惊觉后桌总是不说话的女生并不是他想象中会因为男生调戏就急哭的性子。 呃……这个玩不起…… “对不起啊,要不我帮你绑回去?”金利最大的优点大概是知错能改。 在金利想伸手帮她系鞋带时,盛静鸣立刻缩脚,冷淡地说:“不用。” 金利喔了一声,摸摸鼻子,直起腰,摆出正经脸。 以后还是别逗别人家的好学生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盛静鸣立着脚,踮起脚尖,脚跟撑在凳子脚,她快手系好鞋带。 对付金利这种本身就爱玩的男生,一开始就不能让他得了兴趣,不然会一直烦她。 教室里钟面的指针不是传统型的嗒嗒嗒地每秒一动,而是一圈圈地旋转。 离四点九放学还有两刻钟,金利盯着时间转笔越转越快,如同患了多动症,腿抖个不停。 洛星早在四点半前回来了,张贤运跟她一同进教室,目光全放她身上。 不过洛星似乎浑然不觉,班长也沉浸在自己暗恋的小世界里。 稍后张贤运稳住心神,走上讲台。 “最后还有十分钟,我们来商量一下校运会的班服和报名吧。” 由于时间有限,张贤运开投影仪,只投影几张初定、店家给的班服模板,三种方案,他采取投票的方式来定。 其实图案相差不大,主要区别在颜色,黑白色是经典,第三种则是偏女性的粉色。 金利小声嘀咕:“骚粉?” 同桌损他:“多适合你。” “不,老子的本命色是荧光绿。” 两分钟后,张贤运根据三回举手的人数,在黑板上写下好几个正字,统计完毕,不用他说大家一目了然结果。 “居然是粉色票数最多?” “有没有搞错啊,女生全投了也不会是这样的票数。” “……我觉得粉色的版式确实挺好看。” 盛静鸣没举手投票,清楚地看见金利重投了两次黑白色的票。 旁边的洛星则投了白色的。 不管全班怎么冒出异议声,张贤运摆出无奈脸:“这是你们自己投票投出来的结果,最公正了,还想怎样。” “再投一次呗。” “对啊,重投。” 张贤运:“没时间了,待会儿打班赛的男生还得去训练默契度,班服就这么定下来;关于校运会报名的事,报名表在洛星和体委那儿,到下星期三之前截至报名,大家踊跃点啊,校运会参加比赛赢名次的话,最后总分前十以内有奖金。” 离自习课下课仅剩一分钟了。 金利本来就不是拿包的那种人,瞄好时间,准备一下课就冲出去。 这时教室外的走廊有一些学生已经开溜了。 肯定是竞争对手。 金利等不及了,下课铃还没响他就从后门逃出去,然后跟其他班的男生一起拼速度。 第21节 下课铃不一会儿就响了,不用打班赛的男生扔了书就跑出教室,张贤运和童浩则带上篮球,叫齐人去球场。 紧接着,金利慢吞吞地从教室前门踏进来,童浩刚想问他怎么回来了,随后眼光见到了押着金利回来的班主任。 此时留在教室的同学嬉笑打骂立静,鸦雀无声。 “连半分钟都等不了吗?”刘真训斥顽皮捣乱的金利,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金利低头不吭声。 刘真没他高,但气势不减,随便找了个班里的好学生吩咐,“留到五点半的同学,帮我盯一下金利,罚他留到五点半才能离开教室,让他下次还敢提前偷溜。” 一位平常作息到五点九才去吃饭的男同学应了,点头说好。 等班主任终于走了,童浩唉一声。 这下好了,场没占到,连队友也缺了一个。 张贤运仍不放弃,说:“你们现在下去看看还能不能占一个球场,替补的才走没多久,我去追他回来。” 四个男生点点头,童浩也没怪金利,只感概:“今天算我们倒霉吧。” 金利闭眼趴桌子,书垫了厚厚一层,他说:“三十秒!老子就早走了三十秒唉。” 这他妈也能撞到班主任,又不是早了半节课,早了半节课还没这么不爽。 * 晟中难得在近郊区的地皮找了一片好地,周围其中也不乏开发商在周围开发新建筑。 夕阳未褪去,橙黄色的太阳在西侧,在高楼大厦投下光,刻画阴影。 一号篮球场周围里里外外围满了三四层的学生。 高三级的裁判吹哨,举起手宣判红队队员犯规,黄牌第一次警告。 身套了件红色背心的梁树暗骂着,右手重重扔了球出去。 他太过争强好胜,耐力倒是其次,光是心沉不住气这点就不行。 班长一意识到这点,到裁判吹哨,马上把梁树换了下来,让阗禹顶替上去。 阗禹的实力不算强,但胜在各方面没有短缺,本来他们实验班打算让阗禹当最后的王牌,杀三班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因为梁树的冲动犯规,把王牌提前用上了。 梁树愤愤不懑地脱了背心,走到班里的休息区,同班的蔡兰犹豫地递给他一瓶水。 “哼。”梁树从鼻孔哼出一个音节,接了过来。 蔡兰刚把水给他,自己就后悔了。 干嘛要心软。 阗禹套上代表队服的红色背心,一上场就引发一阵浪潮。 其中以女生居多,尖叫倒不至于,狂热是有一点。 “快看,那个就是高二实验班里男神级别的学霸,脸长得好,成绩也高。” “看到了看到了!我们就是冲着他来看啊。” “长得不是一般的帅哎,真靓仔,有谁能要到他的微信啊?想泡。” “想泡也得考虑下实际吧,你以为高二级学霸班没美女吗,有好几个呢,不比高一的级花差。” “追不到追不到的,听说他挺好相处,要到他联系方式也不难,就是能聊成好朋友还不好说,你想进一步发展也得看看他会不会理睬你。” “对啊,人家可是心系学习的学神,没放心思在谈恋爱上的。” “啊这样,”女生被同伴说得自信心全无,泄气了,“那我还是安静地吸颜吧,远观而不亵玩。” “嗯,带了手机吗,拍几张。” “有有有,等一下。” “我发现三班有个也长得不错,好像还跟实验班的男神认识。” “你说的是姓沈的那个吗,他跟阗禹一个社团的,认识正常。” “怪不得,说起这个我还想起高一重点班的班花也进了围棋社,不过没掀起什么浪花。” “啊,什么意思?” 掌握到一定细节的女生神秘兮兮,压低声音讲:“就是,你想做的事,班花也在想,但是并没有成功,跟实验班的男神也只是社团社员的普通关系,你说这说明什么?” 同伴踌躇地喃喃:“说明……男神对长得漂亮的女生免疫?” “……去掉前缀就差不多了,别说,人家学霸的自控力不是一般强,那么多女孩子去勾引他居然都不为所动哎。” “不见得是勾引吧,也有一些女孩子以朋友相处的啊。” 女生突然笑了起来,似乎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别人是不是在相处中认透了学霸不受撩的事实,被逼无奈只能转而当好朋友?” 盛静鸣在后头听了有好一会儿,前面的几个女生一边盯着球场里的男生,一边议论着他的八卦。 阗禹是挺好相处的,她们这点没说错,至于不受撩这个事,就见仁见智了。 他确实对洛星没有半点意思,洛星就是认清了这点,才会以朋友的名义在他周围转悠。 思及此处,盛静鸣的心情稍微升扬。 阗禹把她当小孩子来看待也好,总好过当朋友,眼巴巴地望着却吃不着。 自己班的训练虽然因为金利出了些意外,班长随后替补,总算抢到了一个场,不过想玩篮球的高一级怨声挺大,篮球赛一来,所有打球的人都得给它让道。 班里的几个女生仍是结伴去看实验班的篮球赛了,纪莹莹特地跟金利补充: “金哥,等你们明天比赛,我们女生一定到场,现在我们就先去给明天的对手加加油~” 金利:“哦。” 纪莹莹拍拍他的脑袋,哄:“乖,别哭,五点半可能球场还没散,你还赶得及。” 金利半死不活地躺平在桌,“哦。” 于是平时几个本身就玩得好的女生欢欢喜喜地结伴同行,下楼去欣赏篮球赛。 不过也有意外,比如洛星拒绝了她们,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说想回宿舍。 “星星,你没事吧?” 洛星脸色有些差,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气息不足地说:“我先回去歇会儿。” 盛静鸣坐着,顺着目光望过去,洛星柔美的五官皱在一起,似乎很不好受的样子。 是真的吗。 还是心情郁结,遇到了挫败,暂时没心情去维持和发展与阗禹的关系? 盛静鸣猜不到,就这样望着洛星形影单只地走出教室,跟小团体往反方向走。 女生们赞叹的高音传来,掌声只多不少。 “哇真厉害,三分球。” “我看不懂他们那些走位的规则,就知道进球得鼓掌……” “哈哈哈我也差不多,不过还得看清有没有进错球框。” 纪莹莹为首的小团体其实没看比赛多久,主要因为阗禹迟迟未上场,后来她们就改去十二号球场找本班的男生加油打气了。 盛静鸣沿着前面女生们的视线去观察,阗禹快速跑过敌方的球场,灵活运用假动作,左手一揽,球从对方队员的防御漏洞出掷出,看弧线貌似是准备投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扎堆的女生们已经准备好赞美和欢呼了,附近的男生旁观已久,突然冒出一句预言:“他不是要投三分球,而是要传给队友。” 像是印证男生的话似的,果然,球掉落人均海拔时,被同是红衣的高个子稳当接住,然后一举投进距离极近的球框。 裁判吹哨,举起右臂,一分球判给实验班。 记分牌处的学生翻过一页,比分由3:4更替为3:5。 目前实验班占优势。 红色背心的男生们举起两根手指,比了个v。 第20章 “为什么不投三分球呢,不是能拿分更多吗。”没达到心理预期的女生自言自语。 旁边的男生听见了,回:“看人吧,或许他没把握投中那个三分球,才传给队友。” “有点可惜……” 梁树坐在场地外的书包堆里,斜眼睨着,“技术不够果然就投不了三分球。” 蔡兰发现他的嘴真是讨厌,反驳,“你不给阗禹为了队友关系和谐才传给体委,不像你,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不顾集体利益。” 梁树被戳中心里的痛意,“关你屁事。” 蔡兰转过头去不理他,细小的眼睛只盯球场上同班的男生的表现。 “切。”梁树假装不在意,一只手撑地,跃起来,往体育馆卫生间的方向走。 梁树刚走没多久,裁判宣布中场休息,此时比分快追平。 阗禹的额头淌着汗,校服连带红背心半湿,跟敌方的沈子科碰了碰肩,伸手错位相握。 “加油。”他笑着打气。 沈子科笑出大白牙,同样短发湿透,嘴上回:“社长你也是,到时候别输得太惨。” 阗禹宽宏大量地笑笑。 跟队友一起走回自己班级场地的时候,班长过来勾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啊咧,好多女孩子争着要给你送水。” 说着眼睛瞟向目的地终点。 阗禹收起一点笑,没有不知所措,只是有点疲倦,“我接过来然后派给你们?” “猴猴猴。”班长咧嘴。 阗禹仍是挂着笑,没有露出任何一丝倦意,汗水淋漓的五官,帅得叫人离不开眼。 “学长学长,这是我帮你买的脉动,方便给下微信吗?” 第22节 “哎哎让一下,我是隔壁班的xxx,冰红茶给你。” “阗禹,矿泉水你需要吗……” 稍有姿色的女生接二连三在实验班的休息地里出现,眼花缭乱地拿出各式各样的饮料。 蔡兰发觉自己在其中根本毫不起眼,说是被遗忘到角落也不为过。 其实不止她,盛静鸣也是,拎了一瓶怡宝的矿泉水,却挤不进去。 太多人了。 盛静鸣伸着手举,紧紧握着矿泉水瓶,等待着人流散去。 阗禹的脸上没见到不耐烦,微笑着道谢,一瓶瓶饮料或矿泉水接过去。 仿佛瓶子收割机,后面只能拿自己水杯喝水的同班男生叹为观止。 “壮观,我总算见识到物理课代表的魅力了。” 班长鄙夷对方的迟钝,“你才知道。” “讲真,这么多美女献殷勤,阗禹就没有一个动心?” “我怎么知道,你帮谁问的?” 平头男生举手投降,“班长你也太聪明了,好吧是这样,我有个表妹也考进了晟中,在重点班,梦想就是……” 盛静鸣的手一直向前举着,附近实验班的女生也是,不过她比盛静鸣好运,成功挤了进去。 好慢啊。 左手累得不行,酸痛感袭来,盛静鸣因此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就好像曾经,她在家不得重视,举着双手等待女人宠幸,举到肌肉抽筋也没等来女人哪怕一丝的关注。 要不算了吧。 反正不缺她一个送水的。 阗禹生来就不缺物质和关爱,这种事情她做了也没多大意义。 就在她打消这个念头,想收回拿矿泉水的手臂的时候,掌心突然一空。 手里承担的重量顿时轻下来,她抬头,因为回忆扰乱的思绪,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如果当初的女人能理理她,她大概脱口而出的也是谢谢吧。 阗禹好不容易见着她,还以为是眼花看错,特地上前了几步,等看清了是她以后,嘴角的笑更深,迅速接过她为自己准备的水。 然后听到她有些怔愣地道谢时,他略感匪夷所思,同时被她逗到了,露出牙齿,笑着伸掌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要说谢谢,送东西给我的人是你啊,我说谢谢才对。” 拥有好皮囊的少年笑起来摸头的样子如此致命。 呼吸一窒。 周围的女生们见状,此起彼伏地说起了同一句谢谢。 “学长多谢啦。” “谢谢谢谢……” 后边的实验班队友们笑,“哈哈哈好搞笑啊。” 原来女孩子趋利避害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盛静鸣低头不语,见水送到人手了,沉默地走开。 蔡兰的水虽然被接过了,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去,见到阗禹对外班的女生格外关注。 脸色有些微变。 几分钟前还在聊的女生们没过去送水,还拉住了蠢蠢欲动的一个同伴。 “你傻呀,那么多人,哪轮的上你。” “可、可是他每个都会接过去道谢啊。” “就算是这样,他又不记得你,别做没意义的事了。” “好吧……” 不一会儿。 “卧槽……” “男神摸头杀了。” “让你们不给我过去送水,不然我可能也有这个机会呢。” “……呃,你们发现了吗,他跟那个女生认识的啊。” “好像是围棋社新进的成员。” “真的吗,隔得有点远,长什么样?” “似乎挺好看的,我踮脚也看不清,怪男神太高挡住她了。” 阗禹抱了一堆的水和饮料,尤其收到她的矿泉水的时候,笑容真实了点。 他没摸太久,望着她递完水就迈步离开人群,其他女生不停地说谢谢让他觉得有点好笑。 “非常感谢你们给我送的水,中场休息快结束了,我们还得继续上场。” 女生们这才念念不舍地离去。 回到休息场地,同班的男生一边调侃他,一边接过他手里解渴的饮料和水。 阗禹只是微笑,明白现在什么话都别说比较好。 盛静鸣走远了,还听得见另一个篮球场上人群堆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 正巧这时经过三班的休息场。 沈子科身边也有几个女生献水,他一如既往地露着牙齿,接过去随意说了句谢谢,勾着一个男生在聊。 他们似乎在讨论同班的另一个人。 盛静鸣不用怎么费力就看见了坐地上面无表情喝水的男生,瘦削俊秀的脸庞滴着汗,附近的女生递给他饮料,他置若罔闻,眼皮也不舍得掀一下。 泄气的女生们终是放弃,垂头丧气地跑开了。 这时后边传来一些似是知情的学生在讨论。 “三班那个夏杉长得最帅,但性格一言难尽。” “安啦,反正他又没有实验班的阗禹帅,也不知道整天冷着一张脸给谁看。” “对啊他真的对女孩子爱理不理的,听说他们班的女生都孤立他了,被他那种不理人的冷漠给气到。” “不过脸还是可以的,所以他才有资本拽啊,瞧瞧不知情的高一学妹,还不是没尝到苦头,傻傻去讨好他。” “哈哈哈持续不了多久的,听说他高一跟阗禹同班,一直被阗禹压在后头,没有高二现在这么拽。” “啊那他真是……话说回来,阗禹尽管帅,但人家懂礼貌,对女孩子也很好,告白拒绝也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推,这样的男生,谁不喜欢啊,非要找一个冷面男来受虐。” “有理有据,你讲得有道理。” 盛静鸣缓慢地走着,将后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 * 盛静鸣没回宿舍洗澡,今天去看篮球赛的女生基本都是同宿舍的,她要么早回去还能抢到洗澡的位置,但这会撞到洛星,推迟回去,就会撞上几个人一起争浴室的修罗场。 所以她选择晚修之后再洗澡,先回教室呆会儿。 金利不是个乖乖听话的,贿赂那位好学生不成,又连哄带骗地说自己肚子疼去厕所,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然而班主任闲得无聊来教室检查了。 “金利人呢?不是让他留到五点半吗。” 认真念书的学霸犹豫了几秒,如实回答:“他去厕所了。” “去了多久?” “半个小时……” 刘真拍桌,“分明是逃了,唉。” 后来走的时候,嘱咐一句:“今晚我值晚修,见到他,让他今晚第一节晚修来找我。” 学霸点头说好。 五点九了。 盛静鸣做作业做得无事可做,省饭钱买的杂志也翻了好几遍,字帖不能练了,再练就撑不过这个学期了。 她起身出教室,去卫生间的路上经过走廊,恰好通过高大的乔木叶子缝隙瞅见实验班一行人结束了比赛,正拎着衣服和篮球、饮料瓶往某个方向走。 他们现在肯定是要去食堂吃饭。 盛静鸣一想到这点,疾步从高一那边的楼梯下楼,没折回高二这边的楼梯走。 她心想着不能慢,不然去到食堂就把握不好碰巧撞见的度。 光顾着想一会儿实行的计划,她不小心一脚踏空,差了三个台阶就摔了下去。 感知到痛觉时,眼泪也掉了下来。 盛静鸣顾不得擦脸上的液体,扶着墙站起来,脚崴到了,散发并蔓延开疼意。 勉强撑到了食堂的西北门,他们是从正门进去的。 先去洗干净手,本来她是打算今天不吃晚饭,现在要因他而改。 “刚才的比赛多亏了三班那个不配合的队友,我们才能赢。” “不要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能赢也是有实力的好不好。” “好吧,今天赢了,明天我们还得跟五班打。” 一群刚运动完的男生坐在一楼饭堂的南区,打好饭就开始边大口吃饭边聊,在闹闹哄哄的饭堂无疑招眼,更别说他们之中还有一个换下湿校服的阗禹。 穿着白t好像在发光呀。 还在排队的女生们偷偷瞄。 第23节 “阗禹,你在看什么?” 班长发觉他除了夹菜吃,就是盯着打汤的那个窗口望。 在班长想回头顺着他目光找的时候,阗禹收回目光,“我在看汤一般什么时候没了。” “哦你说这个,”班长高一就已经摸透了规律,停住转头的动作,将自己观察到的规律毫无保留地讲出来:“饭堂最多开到六点半,超过六点一般就没汤喝了,你看现在,已经六点整了,我们刚刚打饭的时候也没汤了。” 阗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班长揶揄,“一看就知道你第一次迟来饭堂吃饭。” 阗禹笑着不说话。 视线却还时不时望向那个窗口,以及站在那里有一段时间的女生。 她应该和自己一样不知道汤已经没了,无措地手托餐盘站在窗口前,等饭堂阿姨递新的汤出来,似乎快急哭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这么容易哭。 阗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第21章 “哇你也吃太快了,哎你这么急赶着去哪儿?” 阗禹拿起餐盘,不好意思地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实验班的男生们至少还有一半的饭菜没解决点,班长顺便捎了一眼阗禹的餐盘。 也没吃多少啊。 才刚打完球赛,他们还想着待会儿再打一份饭。 阗禹出力挺多的,怎么吃那么少。 无解,想不通的班长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 她大概站了三分钟,然后认清了没汤这个事实,眼眸的泪所剩无几,好像是抹干净眼泪重新振作,没汤喝没什么大不了。 她选的位置正好离倒饭口挺近。 阗禹起身去倒饭,单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空出来拿校服,经过她就餐的桌子。 但她专心吃自己的菜,像罩一层隔离的结界,饭堂的纷扰影响不了她。 所以并没有抬眼注意每一个经过桌前的人。 阗禹笑一笑,也没有心情不佳和郁闷,倒了饭放好餐具,洗干净手往饭堂门口附近的小卖部走去。 在他走后没多久,盛静鸣转头往他离开的方向望,如期见到他俊拔的背影。 所以他只是经过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低回头,手抓着勺子不自觉地戳起青菜。 脚还在痛,都不知道赶那么急过来饭堂吃一顿有营养但索然无味的饭有什么用。 而且,她本身没什么胃口。 无聊归无聊,下次还是不要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了,脚伤了走路不好看。 戳着深绿的青菜,她的嘴习惯性地往下弯,饭没吃几口就有了想倒饭的念头。 倒了吧,就当这顿作为撩人失败的代价好了。 正要准备起身拿餐盘走人,一盒黄澄澄的牛奶掉落她的桌面。 “你吃这么少?”阗禹站在她背后说。 包装是明亮的奶黄色,她两秒后看清了盒子上的字。 香蕉牛奶。 在进口架上见过,不便宜。 “……没胃口。”她回,想走的脚暂时停住,因为他恰好堵住了那条路。 “没胃口也要吃多点啊,不然对胃不好。”阗禹抬低下巴,凝视她。 盛静鸣:“你是不是很喜欢跟人讲道理。” 阗禹讶异一瞬,而后反应过来,微笑,“当然不是。” “那你是不是很喜欢哭?”他有意逗她。 盛静鸣:“是啊。” 阗禹无声地笑了,在吵杂的饭堂里,拎着衣服坐下,因为知道衣服带有些许汗臭味,他把校服堆到身后。 他用沉淀笑意的眼眸看她,笑着,然后撇开这个话题,“我刚刚看见你想喝汤没喝到,所以给你买了香蕉牛奶。” 盛静鸣的口确实有点渴,至于站那儿只是引起他的注意而已。 她迟来饭堂吃饭那么多次,当然知道饭堂什么时候拿汤的窗口关闭。 “谢谢你啊。”她罕见地抬眼说话。 她的眼眸里倒映他的脸和食堂顶上的灯光,仿佛藏了三两颗最亮的星。 阗禹不免盯多了几眼,随后稍微控制了下面部表情,将视线转到她的餐盘,没勉强,“吃不下的话,可以去小卖部买点其他吃的。” 盛静鸣点头:“嗯。” 他这才离开,并没有留太久。 盛静鸣垂下眸,目光停顿在香蕉牛奶的盒子上十几秒。 拿起来,放裤兜里,之后干净利落地把餐盘的饭全倒了。 她去了小卖部,买了一盒抹茶红豆蛋卷。 当晚晚修前,阗禹预先带了换洗的衣物,借同班男生宿舍的浴室冲澡,回到教室的时候,离班里开始晚修还有几分钟,他意外地看见桌上放了一盒抹茶绿的点心。 “谁给的?”他问。 梁树在做题,头也不抬地答:“我回座位时已经在了。” 阗禹嗯了一声,坐下,见到贴在蛋卷透明包装上的便利贴,心中顿时了然。 如果没记错,蛋卷的价钱跟香蕉牛奶差不多。 与上次同款的便利贴画了一张笑脸。 阗禹弯着眉眼,想起她似乎很少笑。 不过画的笑脸很可爱。 * 周五下午的篮球赛继续。 阗禹特意通知社团成员,周五的社聚取消,就当是休息一天。 然而比赛大家都自作主张地聚到了篮球场找社长,如同幼崽找妈妈。 “你们干什么,都来找我,”阗禹站在球场外哭笑不得,“不是让你们今天早点回家吗。” 沈子科亮出牙:“我们来帮社长加油啊,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阗禹偏了偏头,拿自己的社员没辙。 “好吧。”他笑着接受。 目光跟着搜寻另外的人,他问沈子科,“全部人都来了?” 沈子科正把中午借卡偷溜买的奶茶递给洛星,暂时屏蔽了社长的话,等洛星接过去道了声谢,他傻乐一秒,旋即才反应过来,“啊?”他随口回阗禹:“人齐了吧,就男生的话。” 女生呢。 阗禹在这儿站了有一段时间,五班准备上场的男生在套着蓝背心,五班的女生则远远地占据一块地,视线几次跟他的撞上,洛星不一会儿就过来聊,而他没看见盛静鸣。 怎么一到周五就不见人影。 除了第一次培训。 阗禹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想得太过认真而有人叫他不自知。 “今天你什么时候上场?嗯?阗禹……” 他很快收敛思绪,应:“可能我不会上场。” 洛星微微扬眉,“为什么?” 阗禹:“昨天打得有点过激,左手伤了。” 话音刚落,洛星面露心疼,“涂过药了吗?” “涂了,不用担心。”他微微笑,一副没事的神色。 洛星闻言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想再跟他聊多点,却从他的脸上找出无心说话的意思。 “社长,我听说你今天不打算上场?”简茜突然蹦过来,若有若无地挡在洛星前边,咬着奶茶吸管问。 阗禹:“看情况,没什么意外我就不上了。” 简茜拍他的肩,女汉子式地豪迈笑,“兄弟,不会昨天打残了吧?” 第22章 阗禹配合她笑了笑,“没这么夸张。” 简茜:“我还是很期待社长上去打的,毕竟昨天我临时被老师叫过去,没看到你打比赛的英姿。” 洛星微笑着旁观,面上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搭了一句:“如果弄伤了手硬要上场的话,可能会留后遗症。” 言语间明里暗里地道明了受伤上场的严重性。 隐隐有谴责简茜只顾自己不顾当事人的不成熟念头。 第24节 简茜心里白了那个岸然道貌的洛星一眼,脸上则露出不谙世事的神色,“啊对不起,我没考虑到这点。” 阗禹的关注力渐渐从她们讨论的话题中抽身。 沈子科闲闲站着没事干,吸着奶茶才想起好像缺了什么好玩的。 对了。 盛静鸣没来。 沈子科环视一圈,五班的区域他扫了好几眼,忽略其中一个面色泛红的女生,真没找到人。 啊。沈子科意识到了,刚才社长问他人到齐没他还觉得有些突兀。 不是没想他们过来凑热闹吗,怎么转眼又问人到齐没。 噫,有内情。 除此之外,他还见到同班的夏杉。 白瞎了那个灿烂的好名字。 沈子科不待见他,班上的同学从一开始的友好相处到后来集体忽视他,活该。 班里有几个女生跟沈子科玩得比较好的过来诉苦,抱怨夏杉摆着臭脸就算了,还冷不防地吐嘴刀子,跟谁都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沈子科高一就无语他,昨天的比赛也因为他输了,烦躁得很,要不是班里会打篮球的人少,大家都不想找他来打班赛。 现在这厮莫名其妙地下来看不是自己班赛的球赛,闲得慌? 沈子科对这个人讨厌得不行,转身找社长聊聊天舒缓,顺便解救一下社长身陷修罗场的困境。 “社长,你要喝奶茶咩,我那儿还有一杯,荔枝味的。”沈子科凑过去插话。 本来是准备给社团里的女孩子,她没来,那就给社长吧。 阗禹先谢过他的好意,“不用啦,我不怎么喝这个。” 洛星:“嗯,他确实不喝奶茶。” 简茜:“哎是吗,为什么上次我买的奶茶社长你喝了?” 沈子科立刻觉得—— 唔,好像不是困境,他才是多余的那个…… 女神貌似拿了他的奶茶也没对他另眼相看。 沈子科有些委屈,想着哪次把社长拖出去,他就是当之无愧最惹眼的那个了。 * 盛静鸣本来想早点回家,却还是忍不住下到一楼去观望篮球场那边的比赛。 星期五是放学高峰期,学校采取分级分时段放学,高三党这时候最占便宜,第一批先放,第二批是高二,高一由于资质浅比较衰。 她只是站在教学楼的卫生间附近望了几下,阗禹和社团里的人正好背对着她的视线。 洛星在跟他聊,似乎聊得很投机。 原以为无所谓的,现在发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盛静鸣站在那儿盯了一会儿,发现阗禹似乎没有打算上场的准备。 因为她注意到他不像昨天那样手臂上戴了护带。 忽然之间,阗禹好似感知到什么,摆动脖颈,不像活动筋骨,倒像……即将转过来的预备动作。 盛静鸣马上躲进卫生间,恰恰好好是篮球场上的人的视线盲区。 “怎么了?”洛星对于阗禹突然回头望有些疑惑。 阗禹的眼眸微动,牵动了下嘴角,“没事。” 他没有像往常的习惯那样去解释。 简茜喝完了奶茶,耸肩,笑着像在笑她的大惊小怪。 相比简茜性格里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因素,洛星显然想东西会想到更深层次的方面。 或许她跟阗禹朝夕相处了一年,摸透了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理由,不会随心而动、无缘无故。 换而言之,他的所有举动都能找到一个确切的目标或是念头,犹如上了发条的钟表。 洛星至今记得数学课上,高一级出了名臭脾气的老教师,当着全班的面训斥实验班这次的成绩不理想。 “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么简单的送分题也做不对,还过来问我为什么会错是不是改错了;我从高一第一节课就告诉你们了,上我的课做笔记,一节不落,该做的作业也做好,即使是脑子不聪明的学生,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在呢,看看你们的数学成绩,平均分居然只跟重点班拉开了两分这么小的差距,而且这道题我在课堂讲过!” 头发已显花白的数学老师走下讲台,将攥着的卷子重重打在前排第一个梁树的桌面上。 梁树吓一跳,气都不敢喘。 “梁树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后面的难题附加题是做完拿到分了,前面的呢,因为粗心错了两题,立刻没了第一的优势,你们就该学学阗禹,他最后一道大题不会做,写了一些基本的思路,没拿多少分,但他前面做了的题全对,他上我的课,从来没有哪一节课是松懈的,笔记写得满满一页!” 洛星当时深有体会,心有余悸,那是老师至今为止发怒最严重的一次,把高一级里成绩最拔尖的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有阗禹一人幸免。 一个后来选文科的女生曾跟她讨论过。 “有时候如果不看阗禹的为人处事,我真觉得他是机器人都不奇怪,为什么有人能把枯燥的事情做得这么认真啊,搞不懂但是又很佩服。” 每个学生,即使是成绩好的优等生,也总有想偷懒的时候,而且往往越聪明的人越容易投机取巧,因为聪明帮其免了大部分的辛苦脑力。 洛星被家里人教导,即使是自小养成的念书习惯,在听见同龄的女生讨论假期去哪儿玩的时候,她仍是克制不住自童年压抑已久想放松的天性。 偶尔一次放松是有利的,也不会过于疲惫。 她会喜欢阗禹,大概是欣赏他这种坚韧不松懈的性格,而且他对待任何人都非常好,从不会因为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翻脸,更不会轻易动怒。 更因为,他有一次在学校灌木丛喂养小猫温柔的侧脸,日光倾斜下来,黄昏醉人,而他格外迷人。 这样的男生值得她去喜欢,并默默守候。 洛星想着过去的一些细节碎片,毫无预兆地撞见了夏杉直勾勾盯她的视线。 而不是夏杉这种,不懂得尊重的人。 洛星垂眼,躲开那道视线。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夏杉烦她有些时候了,每次都趁她独身一人来骚扰。 她受够了,想着干脆一了百了断个干脆。 思及此处,洛星悄无声息地慢慢后退,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洛星放慢脚步,快走到女卫生间门口时,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洛星。”夏杉处在变声期的嗓音叫住她。 洛星停住,并未回头。 “你为什么要接过沈子科的奶茶?” “同社团的成员好心好意给我的,为什么不能接?” 正准备走出卫生间门口听见对话声的盛静鸣,脚步一顿。 洛星跟别班男生在争执,似乎有恩怨。 夏杉:“你不是喜欢阗禹吗,干嘛接受其他男生的馈赠。” 洛星终于回头看他,看他与阗禹一般身高的骨架子,只不过面容远没有阗禹的柔和。 甚至还隐隐透着一股狠戾。 这个人,高一起就对同班同学爱理不理的,喜怒无常,然后某一天放学堵住她的路,像通知命令一样告诉她:“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洛星起初还好脾气地答复他,只是他听到拒绝后就翻脸无情,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开始每天送一些奇奇怪怪的礼物,趁无人时对自己动手动脚。 洛星回绝他的礼物,对于他那种毛躁占便宜的行为表现出排斥。 她被逼无奈,向老师举报了他这种烦人幼稚的行为,班主任找他谈过话,他才停歇了一阵。 后来,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讲自己和阗禹两情相悦,找到阗禹说要单挑。 阗禹一开始没防备,猝不及防被他揍了一拳。 “我不明白你,非要动手来证明自己的厉害?我对洛星没有任何同学以外的情谊,而且我觉得,高中还是读书要紧。” 第二拳揍落的时候,他们赶来了,阗禹正好接住那一拳,握住夏杉的左手不让他动弹。 夏杉收不住暴戾的眼神,“你装什么逼。” 阗禹没说话,右脸的颧骨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那时洛星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不止因为阗禹那句宣告与她没可能的话,还因为自己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 “我是喜欢他,夏杉你还没够吗,当时你去揍阗禹,他没告诉老师已经是宽容你,不然你就得通报批评甚至是留校查看,严重还可能处分警告。” 夏杉想起那件事,嗤之以鼻,“你以为我会感激他?” 洛星的声音平静,“我不指望你感激,我只希望你能懂得尊重别人的意愿。” 夏杉忽地嗅到一丝希望,眼睛亮了亮,“如果我为了你改掉自己的毛病,你会接受我吗?” “不会。”洛星几乎跟着他的话尾回。 夏杉唰地沉下脸。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么,”洛星本想一字一句地说清楚,见他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情,顿时没了劝诫的想法。 洛星顿了几秒,只说:“即使你长得再帅,人品不行,我对你就无感。” 夏杉深吸一股气,强忍着发怒的情绪,“如果我说……” 洛星没给他这个机会,“请你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谢谢。” 她说完随即转身离开,姿态优雅,浑身上下无不告诉他这么一个事实:她跟阗禹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三观契合无比,而他什么都不是。 夏杉猛地捶打旁边的柱子来泄恨,白柱子回应他沉闷的痛觉。 几分钟后,盛静鸣重新洗了洗手,走出卫生间。 但没料到那个夏杉一直呆在那儿没走。 盛静鸣见到他低头靠柱子的时候,眼睫毛颤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越过他。 第25节 这时夏杉蓦地抬头,意味不明的眼眸一下子盯紧她。 盛静鸣脚步未停,离他仅有几步距离。 夏杉半眯眼,嘴里突然蹦出四个字:“我记得你。” 昨天篮球赛跟阗禹很熟的女生。 第23章 盛静鸣不动声色地抬眸瞟了瞟, 并不打算搭理。 她没必要去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生,尤其是还听见他打过阗禹这样的话。 “长得挺漂亮,身材嘛……”夏杉眯着眼打量她, 肆无忌惮的视线往下移,语气轻佻。 盛静鸣停了停,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对方目光言语调戏的时候她也在端详,总体五官尚可, 眼睛盯人时流露的情绪太明显, 的确如昨天的女生所说的, 比不过阗禹的外貌。 而且这种流里流气的说话调子。 怪不得洛星不喜欢他。 可怜虫。 盛静鸣垂下眼睑, 收回视线,当对方的话是空气,继续迈步离开。 “喜欢阗禹吗。”夏杉看着她问。 盛静鸣毫不影响地继续走。 胳膊突然被强硬地拽住, 她微皱眉, 转头看夏杉。 “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夏杉才平息下去的怒气又被挑动上来。 盛静鸣的身体排斥反应开始, 她维持冷静地忍着,“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理你。” 用力抽手臂,抽不出来。 夏杉察觉到她的挣扎, 压制别人得来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想我放开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夏杉捕捉她脸上细微的表情。 “……没感觉。”她回。 夏杉了然地哦了一声,然后揪着她白皙细长的手臂, 偏高灼热的体温通过皮肤印在她的胳膊上,他感受着女生冰凉的手臂触感, 继续盘问:“真没感觉,还是追不到?我帮你啊,帮你把他追到手。” “以为这样你就能得到洛星?”她立马接话,反应快语速也快。 夏杉愣了一秒,随即眼神危险起来,发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不谙世事。 “刚才的话你听到多少?”夏杉缩紧了手上的力道。 盛静鸣越来越不适,未被抓住的手悄悄握成拳头,“我跟洛星同班。” 夏杉暗暗威胁:“so?” “我还是洛星的同桌,”盛静鸣再去挣扎,终于抽了出来,她松了松手腕骨,“你还是想追她对不对,今天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告诉洛星。” 夏杉果然还在意着洛星,在听见同桌时就已经卸了力道,尽管他在洛星那儿多半再无翻身的机会。 两三秒的沉默内,夏杉的目光一直望她。 “来合作,”夏杉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提建议,“我们合作,你帮我追洛星,我帮你追阗禹。” 盛静鸣忽地一笑,转瞬又即逝。 “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能帮得到我。”她第一次在外人这么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或许就因为对方跟她完全不熟,平时完全不会接触的那挂人吧。 一个性格有缺陷却还妄想喜欢的女生会爱上他的真实性格的可怜虫。 她至少从初中开始就知道自己原本的性格不讨喜,还会用淡漠伪装一下,在阗禹面前扮成弱点多多来博取同情,眼前这个男生连洛星的爱好还没摸透就贸然进攻,蠢得可爱。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嘲讽。 夏杉不傻,很快听得出来对方在嘲笑他没实力帮忙。 妈的。夏杉忍着怒气,“别给脸不要,我知道阗禹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能拉近你和阗禹的关系。” 盛静鸣总算来了点兴趣,眉毛挑起。 同时她视力极佳的目光注意到了远处篮球场上的动静,她往后挪了挪,正好夏杉挡住了她整个身体。 “不稀罕。”最后她这样回,话音一落她就抬脚走人。 夏杉神情晦暗,各种郁结和愤怒随之发酵。 * 周六下午,风和日丽,云少得像在衬托浅蓝色的天空。 “盛静鸣,”伏盛嗑瓜子嗑得兴起,使唤二妹,“给我再买两斤瓜子回来。” 盛静鸣坐在沙发上刚看进书几分钟。 吞声忍气地起身,拿过钱和钥匙,她走过女人哄伏露的房间。 伏露中午出去皮,把脚给皮伤了,疼得哇哇大哭,膝盖流血不止,涂了红药水也包扎过,伏露还咿呀叫着,到现在女人还在哄她。 “哎,露露别哭了,妈妈给你亲一下伤口就不疼了,别哭了啊。” 伏露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不忘嫌弃女人的封建套路,“……我才不信,你当我傻子么……” 盛静鸣经过房间的时候步伐不自觉地放慢,周四摔伤的脚痛从脚底蔓到头顶。 她的脚也受伤了,痛得周五花在路上的时间是往常的两倍。 然而等她一拐一瘸地走回家门时,门内无人在乎。 如果伏盛的嘲笑也算的话。 她单脚站着脱鞋,伏盛斜眼望过来:“哟,这次玩新花样啦,装脚疼?红肿画得很逼真嘛。”说着伏盛又撇开视线,再无兴趣逗她。 盛静鸣想着,早被磨平的情绪习以为常。 二十分钟后,她买了瓜子回来,伏盛不在沙发玩手机嗑瓜子,却走到阳台摆弄着什么。 “那谁,回来了帮我拿瓜子壳过来。”伏盛提高声音命令。 盛静鸣先放下装得鼓鼓囊囊的红袋子,然后端起盛瓜子壳的碟子,走到阳台。 阳光劲头不大,风带来几分凉爽,伏盛眼睛没看她,迅速接过碟子,直接一碟子倒扣,黑灰色的瓜子壳哗啦啦全掉下阳台栏杆。 盛静鸣稍微走近栏杆往下观察,见到一个穿橙色t恤拿书的男生被淋满了瓜壳子。 男生又气又莫名其妙地抬头仰视,露出一张清隽还未长开的脸庞。 是楼下三楼的单亲爸爸的儿子,读初二,刚才她进楼的时候对方在背英语单词。 伏盛掩着嘴偷笑,笑得不可抑制。 她还找盛静鸣来获得认同感,“你看他那个呆样,是不是很好玩。” * 阗禹在周六的下午去了一趟宠物店。 跟平时几个球友打完球回来,他换好衣服,受邻居家的阿姨之托,帮忙带她家暂受宠物店保管的法斗回来。 “小帅哥,想养猫还是狗?”一进门,老板娘就热情招待他。 “不是,我来取暂时保管的宠物。” 正抚摸着博美的头、长发披肩的女生听见熟悉的嗓音,抬头,眼睛有光滑过。 洛星惊喜不已,“阗禹,这么巧。” 阗禹朝她挥了挥手,微笑,“很巧,你打算养狗?” “算是吧,今天来这家挺出名的宠物店看看,没想到凑巧遇到你了。” 阗禹在等待店员取宠物的时间里,跟洛星聊了会儿。 “对了,你有想养宠物的念头吗?”洛星好奇地问他。 阗禹温柔地摸着雪白博美的小脑袋,想了想,答:“小时候有过。” “现在呢。” 洛星的目光暗含深情地望着他,借着小狗不着痕迹地拉近与他的距离。 阗禹的手仍在轻轻揉吐着舌头摇尾巴的博美,嘴角的笑似曾相识。 “还好,家里人对动物皮毛过敏,我想养也养不了。” 洛星轻轻应:“这样啊,那就得克制自己养宠物的心了。” 到底哪里似曾相识呢。 “是啊。”阗禹嘴上应着,见邻居家的法斗已经取出来,摸博美柔软的毛摸得有些不舍,最后又轻轻抱了一下它。 抱着温暖柔软的生物总是舒服的。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孤独的人类找宠物抚慰了。 洛星终于想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那天,阗禹摸静鸣的头也是这样,嘴角的笑温暖又体贴。 原来如此。洛星心底燃起熄灭了一半的火苗。 他可能对静鸣没有男女之情,或许是单纯地像圈养宠物那样,照顾着一个像宠物般的女生。 洛星思忖了片刻,想到这个猜测心底就一片欣喜。 * 九月底最后的一个周一略微有些不同。 晟中里,上午大家就隐隐收到风,学校可能会因为台风放假半天。 “天气预报预测台风这次准了一次。” 第26节 “刚来上学就放假,爽。” “我得提前发好信息给我爸,让他来接我。” 盛静鸣听到最后一句,心头微动。 上到第四节课的体育课时,她照例躲在羽毛球馆。 试着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女人。 打了五次,关机。 盛静鸣的烦闷从拿手机的指尖升腾上来,忍住了那股想扔手机的冲动。 这种疑似抛弃的感觉,让她的坏心情持续到体育课下课,她连下课前的班集队也没去。 左脚还在疼,也不是特别疼,就是不舒服。 上到二楼,她回教室的路上一直面无表情。 阗禹从高二级办公室里走出,跟班长分抱两沓厚重的物理五三。 “我听说因为台风,下午四点九放学就可以回家了。” “嗯,刚刚老师也在讨论,可能下午才会通知。” 班长的身板偏弱,艰难地抱着紫红紫红的五三,吐槽:“肯定啦,老师都这样,像放假的好事情非得拖到最后来说,生怕我们提早知道然后上课分心。” 阗禹笑一笑,没有同仇敌忾地接过话茬。 快走到楼梯口,他的眉目微抬,视线扫到经过的盛静鸣,原本打算隐去的笑容又鲜活起来。 视线正面对上了,距离不算远,阗禹自然地问:“你刚上完体育课?” 她的眼眸似乎是望到了他,但眼内神色波澜不惊,像见到陌生人似的表情,直接忽略掉,看向五班的教室门口。 阗禹的神色一顿,心头浮上疑惑。 她进教室了。 班长奇怪地左右转头,“你在跟谁讲话?” 阗禹:“或许我看错了。” 当天下午。 一到放学铃声打响,仿佛放烟花爆竹的礼炮号角吹响,班里的人早提前收拾好书包,撒腿奔了出去。 干脆不拿书包的人更多,一身轻松地回去享受这意外的短命假。 女生们跟洛星互相告别回家。 盛静鸣拾笔拾到一半没了耐性。 “静鸣,你家里有人来接吗?”洛星随口问。 “不知道。”她也随便回。 星期天回来之后,洛星貌似又对她变回了以前的态度,那种丝毫不觉得她是威胁的态度。 “好吧,静鸣,记得早点回家。”洛星好心提醒她。 如果不是她冷淡处理回应,她丝毫不怀疑洛星会跟她来个吻别。 “嗯。”她答得很敷衍。 下午陆陆续续也打了五次电话,永远是正在通话中。 女人挂了她的电话,很明显。 第六次终于打通的时候,盛静鸣已经下到一楼的架空层,躲在边边角角里盯着灌木丛发呆。 台风迅猛无比,现在已经有点隐隐发威,直往脸上拍打的风劲头很大。 风里还杂了些水。 快下雨了。 “别老打电话来了你烦不烦,”是伏盛的声音,“她不想接才递给我手机,台风放假了是吧,就一天,自己留宿或者在教室凑合一晚,别回来了,碍地方。” 未等她回复就掐断了通话。 盛静鸣这回是真的难以忍受心底那股气,角落边有个生锈的易拉罐,她举好了动作想扔手机,想把手机往墙上扔个稀巴烂,终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改用易拉罐泄恨。 易拉罐啪地一声被捏扁,掌心深深陷进去,溢出暗红的血。 眼泪如期因为痛觉掉落,她这才狠狠把易拉罐扔进灌木丛,传来闷闷的一声响。 所以当阗禹跟着五班仅留一个同学的指示寻到架空层时,地上一块鲜血和眼泪混合的痕迹,她半蹲在地上攥紧手,触目惊心的血源源不断地滴落。 看起来就像是受伤痛到默默啜泣的难过模样。 第24章 阗禹慢慢靠近她, 脚步放轻。 “……你怎么了?”他跟着半蹲,皱眉看着她仿佛没了生气的木偶一动不动、恍若失神的样子。 令他皱眉的是她滴血不止的手。 盛静鸣听到他的声音了,内心死水平平, 并不打算理睬他。 她现在很心情差到想打人,打不了人就只能臆想一下。 阗禹见她恍如不闻, 想着还是她的伤要紧,于是从口袋摸出剩了一半的纸巾,抽了一张, 去包裹她握紧流血的左手。 然后她躲开, 左手立刻转移到背后, 像在耍脾气。 她说:“你走开。” 声音颤着压着什么, 听得他眼眸微动。 阗禹一边继续刚才失败的任务,一边回:“你上午不理人的事我还没说你。” 盛静鸣也继续躲,还往后挪了一下蹲着的位置, 重复:“你走开啊。” 阗禹有些好笑又好气, “手不疼吗, 眼泪都掉了。” 她一直目视前方,没转头望过他,听到这句回复,沉默了起来。 终于配合了。 阗禹稍微松了口气, 小心谨慎地帮她拭去血痕,抬起她总是冰凉的左手, 把瞅着刺眼的血迹擦干净。 没想到擦到一半她又缩回手,再次挪移方位。 “好了你走吧。”她假装镇定地说。 阗禹:“我还没擦完。” “你把纸巾留下。”她答得很快。 阗禹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因, 但又说不准,反正现在见到她受了伤推开自己的模样,有点心疼。 “我和纸巾一起留。”他又抽了一张纸巾,再次接近她受伤的左手。 盛静鸣的气其实扔完易拉罐就消了一半,在阗禹来关心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她又升起一股气。 阗禹为首的群体跟她从本质上就是不同的,他不用怎么费力就可以得到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比如亲情,比如家庭和睦。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往下沉了沉。 “你好烦,快走开,我现在不想理人。”她干脆把两只手揣自己怀里,背过身,背对着他讲类似赌气的话。 阗禹眉毛抬高了一点,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说他烦。 阗禹决定不说话了,安静执着地寻她的手。 只是她真的好拧,又是低着头叠着手的,只差没把自己弯卷成一只虾。 难哄的小孩子性子。 阗禹耐心此时好的不得了,脸上不见一丝烦,尽量在不碰到她的伤口的前提下拎她的手出来。 但他还是想得太理想化,她又格外脆弱,好不容易抓住她的手腕,纸巾还没碰到她的伤口,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掉到他抓她的手臂皮肤上。 阗禹随即抽另一张纸巾去擦她的眼泪,一边擦着一边说她:“不配合,弄疼了你又哭。” 她哭的样子挺特别,嘴唇抿着不动,眼睛眨一下就掉落透明的液体。 他擦得整张纸巾都渗进了水。 没纸巾了。 他无奈地改用手抹去她的泪珠,相比上一次动作更轻柔。 “有这么疼吗?”他认真的眼眸直定定地凝视她被眼泪润湿的眼睛,“怎么弄伤的?” 她像是终于妥协下来,抽泣着用哭腔回他:“痛到想打人。” 他闻言笑了出来,“想打我就直说啊。” 盛静鸣的眼睫毛抖动,避重就轻地只答了一个点,成功让他忽略伤口怎么来的这个问题。 她突然抬起自己受伤的手递到他面前。 阗禹停下手头的擦拭,稍稍垂眼望她,“嗯?” 她舒展开掌心,脑海里一闪而过女人哄伏露的画面。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她讲得十分正直。 第25章 阗禹停在她眼侧的手指曲起, 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着:“好的不学学坏的。” 她拉下脸,嘴角不自觉由直线变拱桥。 第27节 他没有为她轻易打破原则。 无来由地心情低落, 她把头扭到另一边,看架空层外越发阴沉的天色。 风刮着捣进来, 刘海被吹得全乱。 阗禹没有把她小孩子心性的玩笑话当真,擦完眼泪擦她的右手,慢慢摊开她的手, 掌纹分明, 偏偏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边缘角落的血迹稍有凝结。 他正要拿出随身带的创可贴暂时贴一下, 她又陡然将手缩回去。 紧接着她站起来,什么也不说,默不作声地抬起脚就走。 阗禹神色微愣, 起身跟住她。 没走几步, 他就发现她的脚似乎也有伤。 “你的脚怎么了?”他加快步子, 上前拉住她没受伤的手腕。 盛静鸣刚好走到架空层两条道的分叉口,本来想穿过高一级的区域拐高二那边回去,被他这么一拉住,身体重心不稳, 全压到脆弱的右脚上了。 她暗暗吸气,忍住了眼泪, 因为无心恋战,她现在只想回教室练字帖静一下心。 “没什么, 我还有事,得回家了。”她熟练地搬出万能借口。 未等阗禹反应,她快速挣开他,为了方便直接走出架空层,下了有一段时间的中雨在逐渐增大,而她一头扎进雨幕,像在怕他穷追不舍。 阗禹没有多想,迈开步伐跟着,把她拉回架空层的遮檐下。 “又在生什么闷气?”他真被激起一点为人父的忧虑感,望着这个被淋了半身湿的“女儿”,柔声哄。 盛静鸣抬起一张被雨水刷洗过的脸,眼眸里满是委屈与不忿。 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到嘴唇。 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接触到,失神了片刻,又很快收敛心神,帮她擦去脸庞的水迹。 “我们是好朋友吗。”她的视线盯紧他。 阗禹理了理她湿透的刘海,“是啊。” “是好朋友为什么不能排解一下我的痛苦。” “怎么排解?”他重新对上她的目光。 她理直气壮地拿出刚才没得到帮助的右手,摊开来伸到他面前。 阗禹被她的歪理折服,笑得无奈到极点:“哪有好朋友是这样的啊。” “小孩子才需要别人这样排解,你都快成年了,成熟一点。”他讲道理。 盛静鸣立刻甩开他摸在她头顶的手。 “你都快成年了,为什么还要摸别人的头。” 阗禹笑:“是谁哭个不停要人哄的?” “我叫你走开了。”她说着又掉眼泪,哭腔听起来根本没有赶人的气势。 阗禹自己身上也湿得半斤八两,见她湿了校服一边哭一边抖的可怜样子,觉得还是以哄她为重。 “你几点回家?”他伸手继续帮她分了分湿哒哒的刘海,抹去眉毛的水滴。 “不知道。”她一边掐着自己的手心,一边抽泣着说。 她都没有家回了。 阗禹把声音又放轻了点,“可是你刚刚说急着回家?” 得循循诱导她说出心结。 “……那你什么时候回?”她反问。 阗禹瞄了瞄表,说:“现在五点四,大概五点九吧。” 盛静鸣:“哦。” 阗禹抬头望了眼天色,“现在下雨,风又大,你如果晚走的话,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 她垂眸,若无其事地回:“不知道,可能明天吧。” “……你还没跟我说,手和脚是怎么弄伤。”阗禹抚着她的头,再次抛出方才的问题。 他终于诱导出她今天失常的一些端倪。 盛静鸣沉默,感受着他温暖手掌传来的暖意。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答复,他也没追根到底,想着陪她陪到自己走的时间点,但是又不太放心。 “你是不是没人来接?”他迟疑了下,问出来。 她摇头,“不是。” “是不确定时间吗,”他顺着她的思路,“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声音已经平静许多:“手机坏了。” “那我借手机给你。”说着他就从裤袋里拿出手机。 “不用了。”她偏了偏头。 阗禹摸着她脑袋的左手忽地落空。 “现在快五点半了,你先回教室收拾东西吧,我不想耽搁你。”她冷静地说,嗓音有点哑。 阗禹:“那你呢?” “你管我干什么,我没家回又不能跟着你回家。”她冲动地说出口,语速快得像在埋怨。 随即垂眼,假装刚才的话不存在,她马上覆盖前一秒的话:“我其实是真有事,父母说六点过后才来接,我还得回教室做一下试卷,拜拜。” 阗禹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 他拉住转身想走人的她,却使劲过度,不小心把她拉撞到自己胸膛前。 属于男生的体温透过半湿的布料贴紧她的脸和额头,耳畔是他跳动着的心跳声。 她没有推开,而他将错就错。 “我陪你等到六点。”他抱着她,轻声说。 她不说话,第一次被男生有力的手臂抱在怀里,她闭上眼,没受伤的手试着去环住他的腰。 这种拥抱的感觉很奇异,像伏露哀求着女人买的兔子抱枕,她偷偷抱过,给人满足的舒服感。 只不过,抱枕是伏露的,她没资格拥有。 盛静鸣又忍着疼抬起另一只手,跟右手在他的腰后汇合,终于紧紧把他抱了个满怀。 没关系,眼前这个人是她的。 阗禹回应她的举动,抱着她又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仿佛无声地配合。 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了,她家庭不是那么幸福,并且今晚她无家可归。 他就这么抱着她到六点,期间打电话让爸爸临时改路线回家。 “嗯,我自己打taxi回去,你不用来接我。” “好的,我应该能在七点半前回到家。” 他通电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因为她在他怀里睡着了,他动作缓慢地把手机拿出又放回,整个过程他站直的姿势没有动过一寸。 六点三的时候,她好像醒过来一点,阗禹搂住她的腰,跟她说:“我跟你去女生宿舍一趟。” 她抬起头望他,“?” ps;女主动心了!男主没!嘻嘻 第26章 阗禹垂眼看着她笑, “我家刚好有个客房。” 意思是他可以收留她一晚。 “哦。”她的表情并无太大起伏,兴趣缺缺。 阗禹揉着她的头,“哦是什么意思?” 她从他怀里直起腰, 低声说:“随便。” 阗禹笑了笑,看透她假装不在意的表象, 没有揭穿。 “宿舍楼六点半就关了,我们动作快点。”阗禹随后又提醒。 “你不用收拾东西?”她像是意识到什么,问他。 阗禹:“明天早上就回来, 今晚不用带东西回去了。” “作业啊。”她接。 阗禹露齿, 修长的手指覆在她的头顶上, 给她解释, “不差这一晚的作业。” * 因台风来袭,公车早早停运,街道上仅留轿车和计程车, 路面上风猛烈得能把瘦子吹倒, 阗禹不忘回教室拿了一把伞, 打算撑伞陪她去女生宿舍。 而她像是听取了他的建议,没回教室,安安静静地在架空层等他回教室拿雨伞,然后再一同去女生宿舍楼。 男生和女生宿舍楼各两栋, 还有一栋是公共宿舍楼,听说里面多是单身的老师住。 阗禹没催她, 为了避嫌等在公共宿舍楼那儿,递伞给她以后就算着时间。 没想到她的速度比他预料中快, 本来他预计着她有伤不好收拾,再给家里打个电话推迟回去的时间。 “这么快?”他见着她,接过她手里装了衣服的小背包。 盛静鸣:“不想让人等太久。” “我本来已经算好你行动不便的速度了。”阗禹笑笑,撑伞提包。 这时校园空旷,除了他们再也找不到其他走动的学生。 伞挡不住随风飘进的雨水,不易透水的校服本来干了些,后来衣摆又被淋湿些许。 第28节 六点半的傍晚,雨势渐弱,但风浪骤大,阗禹等了几分钟才拦到一部空车。 他打开车门让她先上车,自己随后收伞放包坐进来,带进一阵风雨的气息,他合上车门,跟司机说:“南园小区。” 司机:“挺近的,靓仔你住得那么近其实完全可以走路,不过我也知道今天这天气不好行嗝哈哈。” 阗禹面对着司机的自说自话,露出微笑,客气礼貌地回了句:“的确,台风太猛。” 司机的话匣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撬开,正想抓紧时间聊完这一单最后的尽兴,透过后视镜发现人的注意力根本没放这儿。 高中的小情侣啧。司机笑着摇头,还是开回自己的车。 盛静鸣刚才就抱有好奇,现在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在近乎密闭的车厢里,她摸他的左裤袋,冰凉的手伸进去,掀出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小包纸巾,止血帖,眼药水,棉签,牙线? “……你的口袋好丰富,像哆啦a梦的肚子。”她语调平平地说。 阗禹从她手里一样样捡回来,坦然地:“也不算很多啦。” “有糖吗。”她抱着尝试的心态问。 阗禹从右裤袋掏出一条薄荷糖,薄荷原味的深蓝色。 她没接,“不懂买薄荷味的薄荷糖的人。” 阗禹笑了笑,沾了一点水没擦过的侧脸无懈可击,他转过头望她,“那你会买什么味的?” 盛静鸣想起洛星抽屉里长条的粉色包装。 “西柚。” 阗禹记得这个新颖的口味,“西柚味跟水果糖很像,我见挺多女孩子都买过。” “蓝莓也很多女生买。” 盛静鸣之前看到过关馨琪就是惯买这个口味的。 “不过蓝莓味像止咳水的味道。”她又补充。 阗禹认真地听她讲,接了一句:“止咳水味也不算太难吃。” “哦,”她难得聊一个话题超过三句,“止咳糖浆好喝。” 前面坐着的司机面色无法理解的郁闷。 心里在想,果然是小年轻啊,高中的青春啊,聊个口味都能聊得那么起劲。 他老了,不懂这有啥好聊。 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还不算路上的堵车时间,南园已经到了。 阗禹用手机支付了车钱,然后拎包出去开伞,等她下车。 “小心头。”他伸手替她挡在车顶,看得单身狗司机眼红直叹一口气。 “做完你们这一单我就收工了,哎小情侣。”司机摸摸鼻子说。 阗禹淡笑,依旧有礼貌地朝他挥手。 盛静鸣跟在阗禹的后边,风依旧大,她走路走得有点艰难,悄悄地拉住他拎着的背包带子,说:“我回去请你吃加餐。” 阗禹在带路,听到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不解:“为什么?” “还车钱。” 阗禹:“不用的。” “要的。”她坚持。 阗禹想起送牛奶还蛋卷的事,大概猜到她是什么都跟别人分得清清楚楚的个性。 “好吧,回去再说。” * 到家门的时候,阗禹仍在组织语言以及想得差不多的说辞。 让爸爸先回去是因为他那时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他带女生回家有点道不明说不清,但只要态度端正,家人都会理解他的。 进门的时候,阗禹收起伞放在玄关里,让她脱鞋,拿下鞋架上最高一层的备用拖鞋给她。 “待会儿你先去洗澡换衣服,我来跟他们说。” 她抬眼看他,“要不先躲你房间?” 阗禹:“不用这样,坦荡点,没什么的。” 她突然抱住他,声音从他的胸腔闷闷地传上来:“有点怕。” 阗禹出神一秒,不像之前朋友间的拥抱,她现在抱他身体完全贴得很紧,让他……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她似乎一下子就对他全然信任,划分为她自己边界里的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有些排斥。 “……那先去我的房间。”他谨慎地处理着,珍惜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信任。 “可以放开了吗?”他摸着她微湿的头发,进入到老父亲的角色。 其实躲不了,从玄关到自己的卧室,必定经过客厅,爸妈应该煮好晚餐在等他了。 盛静鸣依言松手,神色自若地低头,跟他一起穿好拖鞋慢慢拖着步子。 实在慢到一定程度,阗禹忍不住讲她,“真的怕成乌龟了?” 她很快地点一点头,快得仿佛那是他的错觉。 阗禹发现自己近来的情绪无奈又想笑的成分越来越多。 离客厅的距离不到一米距离,她仍是拖拖拉拉地跟在他后头。 阗禹的视线已经接触到灯光敞亮的客厅,他扫了一眼,觉得她的运气不错。 “快点走,客厅没人。”他压低声音告诉她,被她那种紧张的感觉传染了些。 盛静鸣立刻抬眸,脚上的速度快了起来。 阗禹忍了一下,才没笑出声。 先缓兵之计带她到房间吧,不然她走不动。 她真的挺好运,客厅餐桌饭菜冒着热气,妈妈应该在厨房煲着汤,爸爸可能在卧室弄工作的事,正好没有人。 到了他自己的卧室,他听她的话,把房门关上。 盛静鸣等他转头想说她的时候,抿嘴冲他笑,眼眸沉淀着开心。 然后又去抱他的腰,像找到了永逸的依靠。 阗禹的眼底同时浮上疑惑和怔愣,终是化为一句哭笑不得的话:“你是不是抱上瘾了?” 盛静鸣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一点儿也不觉得有问题:“对啊。” “好吧。”他莞尔,也不能说太重的话,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过几分钟,妈妈过来敲房门:“是不是阗禹回来了?可以出来洗手吃饭了。” 她正要松开的手又揽紧他,被吓到一点,身体抖了抖。 阗禹抚着她,嘴上回:“嗯,我等会儿就来。” 父母都比较尊重他的隐私,一般如果关上房门都不会贸然打开,即使没锁。 他抬手望表,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听见了吧,该出去吃饭了,现在也快七点半了。” 呆在他怀里不肯抬头的女生说:“不想出去。” 阗禹极有耐性地劝:“出去吧。” 她固执地摇头。 阗禹垂眸,又慢慢抬眼笑,有心吓她,半假半真地说:“你不出去,今晚就得睡我的床了,确定不出去?” 女生还是摇头,低声回:“睡就睡。” 阗禹那一瞬的表情杂糅了很多,最终又变成微表情汇合。 她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想着,他按着她的头,耳根有些发热,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吧,你在这里呆着,我看看能不能带点东西进来吃。” 至于洗澡的问题,他们身上淋湿的地方没多久就干了,所以一时倒不会感冒。 阗禹虽然嘴上答应她,但还在想迂回的办法。 总不能真跟一个女生睡。 或许他可以找找父母房间有没有打地铺的席子。 “阗禹,今天怎么临时让爸爸先回家呢?” 一出来,他十分有手尾地关好门,表情自然,听到妈妈问他今晚的事,他的脸上不见慌乱,回:“班里有个同学受伤了,我留下来帮她处理了一下伤口。” 第27章 阗母摆放着碗筷, 面上露出点担心,“你那位同学没事吧,伤筋动骨的事挺严重的, 送医院比较好。” “谁伤筋动骨了?”走出卧房的阗父接问。 阗禹正要去厨房洗手,匆匆回了句:“同学, 已经没大碍了。” 父母这才终止了话题。 餐桌上,爸爸例行询问他的学习情况,妈妈则负责问感情问题。 “跟同学没闹什么矛盾吧?或者女孩子为你争风吃醋之类的事有没有。” 阗禹吃饭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嚼完菜吞下去, 才正经地回:“没有, 妈, 她们不会这样的。” “居然不会,”阗母有些无法理解,“我家儿子这么帅, 怎么会没有女孩子喜欢?” 言语间满是对自家儿子的自豪。 第29节 阗父咳了咳嗓子, “阗禹现在高中就得好好念书, 想这些干嘛,到了大学再说。” 阗禹附和:“嗯。” “好哇你们父子俩一唱一和。”阗母佯凶,又笑着给儿子夹了一条鱿鱼。 客厅的餐桌在东北角的方位,正好爸妈背对着他的房间门口, 所以当房门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只有目光习惯性直视的阗禹望见了。 她伸了半个头出来, 眼眸稍微睁大,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仍在想怎么跟父母开口, 而她好像等不住饿了的样子。 盛静鸣做口型:不要告诉他们。 还拢着嘴做了个包子脸。 阗禹才发现她的表情其实挺丰富的。 他用汤勺盛了一碗汤,嘴角带了点笑意。 盛静鸣看他这个态度就明白他仍是没放弃告诉家里人的念头。 再做了个口型:你要是说我就走了! 感叹号是她皱眉的体现。 阗禹不由笑得更深,提出来,“我想回房喝汤,可以吗?” 家里的规矩是一家人得在餐桌上一起吃饭,不能随便缺席,但如果是汤或餐后水果就没多大讲究。 不过妈妈一直关心他的饭量:“你今天怎么只吃一碗,够饱吗?” 阗禹:“够啦,今天胃口不大。” 见父母点头同意了,他站起身,手端着汤,经过冰箱时打开悄无声息地拎了小蛋糕和卡士出来。 回到房间,阖上门,他先清理开书桌上的书册,空出位置给她吃晚饭。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芝士蛋糕和酸奶,这是我明天的早餐,先给你填饱肚子。” 盛静鸣尽管知道达到目的了,却还要确认一遍:“说话要算数,不能让你家里人知道我溜进来了。” 阗禹笑笑,嗯了一声。 她才听话开始进食,掀开蛋糕盖子,小口小口地勺起来吃。 有点像养了只不可告人的小宠物。 阗禹摸着她的头,垂眸若有所思地想。 没摸几下她又躲开,“吃东西不要摸头。” “好吧,对不住。”他认错收起手,端起汤饮完,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望着她吃蛋糕的表情。 他现在在想怎么哄她去客房睡。 爸妈的作息向来规律,有时比他的还早,等他们睡了,他或许可以让她到客房休息。 阗禹思忖几秒,试探地问:“你真的不介意跟我睡?” 盛静鸣:“还好。” “……我睡姿不是很好。”他支着手暴露自己鲜为人知的缺点。 盛静鸣抬起眼望他,“所以你会把我踹下床吗。” “这倒不会。” 她放下勺子,忽地笑开了,连牙龈都笑出来,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这就行了啦。” 阗禹一天之内看到了她两次的笑容,神色也跟着怔愣了两次。 她没有喝酸奶的打算,吃完小蛋糕又来防不胜防地抱他,这次坐着直接整个身子的重量倒在他身上。 “我们是好朋友,你别中途绝交啊。” 阗禹一时不知怎么回复,静静地被她抱着,在思量其他的问题。 “不会的。”良久,他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 在阗禹去洗澡的这段时间,盛静鸣细细地观察了一遍他的房间。 装修简洁风,雅致大方,书柜上琳琅满目一排排的书,他的房间跟他本人一样,挑不出什么毛病。 嗯,品味还算过关。 有时候感觉他的脾气好得就跟没脾气似的。 她想着自己的占有物不能这么好说话,不然还会有跟她一样狡猾表里不一的女生来勾引。 得旁敲侧击一下他有没有带过其他异性回过家。 她正盯着木质书柜上的书看,一层层扫下来,见到一本同款书。 是一位外国诗人的诗集,小众又冷门的那种。 当初她也是为了在伏盛面前装逼才在书城买下这本书,之后又好像在搬家的过程中弄丢了。 她想拿出来翻开对比一下是不是完全一样的版本,这时房门外阗禹和家人的对话声传进来。 “阗禹,你今天干什么都挺快的啊,我家一向训练有素不紧不慢的儿子去哪儿了?” “是吗,我没注意时间。” “这不挺好的,他就是有时性子跟你一样随和让我觉得他有些慢节奏。” “性子随和怎么啦,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好不好。” “妈,爸在嫉妒你人缘比他好。”阗禹带着笑意说。 盛静鸣顷刻间没了看书的欲望。 那种心底的自卑或者不忿感又来了。 虽然很早就知道阗禹的家庭算不上大富大贵,但能在靠学校一带的新开发商业区有一套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先前推门窥到客厅还有一台三角钢琴,墙壁挂着几幅名画,而他的父母明显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有能力并且懂得给予阗禹最好的物质和教育。 从他们的对话中能感觉得到整个家庭氛围开明又民主,相处模式轻松自由。 所以阗禹的性格自然被培养得独立坦荡,具有亲和力,待人不带有任何偏见的真诚。 这是相形见绌的她所不能够企及的。 维持好一会儿的自卑感慢慢升腾了上来,她坐在阗禹的椅子上低头调节。 阗禹擦着头发推开门就看见她乖坐在他的书桌前一动不动的模样。 橘黄色的台灯和房间的白炽灯将她棕黑色的头发晕开了一朵光圈,她低头被长发挡住的侧脸淡淡的,嘴不知不觉地下拉。 每次她露出这个似乎准备哭的表情,阗禹都反射性地预备好了手去安抚她。 有些甘之如饴又食髓知味的。 “待会儿就到你洗澡啦,我到时候在门外帮你看风。”他走到她跟前,半蹲下,几乎与低头的她平视。 她伸了一只手出来,阗禹看动作以为她又想抱腰,往前倾斜了下,稍微挺直脊梁。 白净的手却落到了他还残留水珠的短发上。 盛静鸣摸了一把他半湿的脑袋,评价:“并没有很好摸,不懂你。” 其实她想抱腰的,临时止住了动作,发现自己还未洗澡,有点不卫生。 阗禹眯起眼笑,“可能因人而异吧。” 她静静地又摸了几下。 眼前这个人是她的,属于她的所有物。 * 等她洗澡的过程有些煎熬,阗禹是第一次做这种类似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是很熟练,所幸爸妈休息得早,不然撞见了不好解释。 “我洗完啦。”她才刚出浴室又从他的背后偷袭,箍得很紧。 阗禹抓住她拉长到肚子前的手,无奈地笑:“先回房间再抱。” 她听话地松开,搂住他的一只左胳膊。 阗禹的神色微变。 他左手拉伤的筋还未痊愈。 同时让他想起了她手伤和脚伤。 盛静鸣察觉到什么,侧头望了下他的胳膊,手肘处有块淤青,她立刻松手。 阗禹:“怎么松开了?” “……掌心有点痛。” 阗禹哦了一声,“你的伤口刚刚沾水肯定不好受。”让她先回房间等着,自己去客厅的柜子里翻了翻医药箱。 几分钟后,她坐在椅子上,看到他不止拿了红药水和药雾剂,还提了个风筒。 “忘了说你晚上这么晚还洗头。” 盛静鸣:“不想吹,直接睡可以的。” “不行,”阗禹皱了皱眉,“你不会以前一直这样湿着头发就睡吧?” 她说:“不是啊。” 阗禹的眉刚松开来,听见她补充:“我又不是每天都洗头。” “你真是。”他有些受不了地摸她湿得掉水的头。 “这样对身体损伤很大的。”他语气较轻地讲。 接着他不听她狡辩,插了风筒插头就顺着她的头发吹起来。 他没开最大档,即使房间隔音效果不差,他也没有轻易冒险吵醒父母。 盛静鸣在学校从不吹头,反正晚修过后散着头发基本都干得差不多了,在家里就更不可能,她就算晚归或是早出女人都不会看她一眼,何况是湿着头发睡觉的小事,只有伏盛会嫌弃她弄湿了枕头赶她出房。 吹了没一会儿,她突然倒下来,叠着半湿的长发额头贴到他的手掌里。 第30节 第28章 “不想吹了。”她贴着他的手掌在风筒的嘈杂声中说。 像小猫蹭到他手里撒娇一样。 阗禹的心跳快了些, 指缝里滑过她的头发,轻声:“不吹会感冒的。” “不会的。”她在他手里挪了挪。 阗禹微微笑,继续不受影响地吹着她过肩的长发, “你低下头更好吹了。” 她侧过头,压着头发不让他摸自己的头发。 眼睛闭上装睡。 盛静鸣带了一套半衣服, 除了明天规定穿的校服,还带了件睡衣来换,宽大的纯棉短袖, 领口宽松。 她一侧头, 白皙紧致的皮肤露出一片, 锁骨到一点点圆肩。 这样在一个异性前毫无防备的信赖姿态。 其实不妥。 阗禹应该说她的, 但没有说。 只是替她拉好了衣服,轻轻摆正她的脑袋,“你装睡也没有用, 不吹干不能睡。” 她干脆将头往他怀里蹭, 细长的手又去抱他的腰身。 阗禹轻笑:“我哪里多了个粘人的女儿。” “我困了。”她在风筒冒出的热气下不适地开口。 他应好, 动作加快,掀起一把头发对准风筒口来吹。 头发吹干以后,临近十一点,阗禹还帮她上了药, 崴伤的脚也喷了药雾。 空气静得能听见闹钟嗒嗒的走动声响,她盯着他专注涂药的脸看。 这张稍显青涩的脸无疑十分耐看, 几乎没有死角,况且, 他的自制力稳如坚固的城池,对她真无非分之想。 他才十七岁,却已经有了成年人也难以匹及的沉稳心性。 为什么她感到一点挫败感。 她没有吸引力吗。 盛静鸣趁他给自己上药的时候,转头躺倒在他的床上,薄被和枕套皆是蓝白色,柔软中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 “我想听歌。”她自发地盖上薄被,蒙着被子开口。 为了配合手机坏了的谎言她特地把手机放宿舍了。 阗禹:“等一下。” 他用棉签抹匀药酒,弄妥一切,放好东西,开了台灯调亮度到最低一节,然后关灯拿起充满电的手机,从抽屉找了不常用的耳机出来。 “你睡进去一点。”阗禹掀起被子,垂眸见她紧闭眼有点害怕的神色。 知道怕了? 他意料之中,心里想着等她睡熟了抱她去客房。 “我想睡外边。”她睁眼望他,眸中有光。 “不行。”他却不同意。 盛静鸣翻身不理他,躺在床上俨然不动。 “睡外面我怕你掉下去。”他好声好气地劝。 但她明显软硬不吃,背着他身子微微地弓起来,又模仿起虾公,瘦得脊椎骨明显。 他无奈,先放好手机耳机,伸手抱她挪进去,手尽管有伤,但抱一个女生的重量绰绰有余。 “呜。”她不满,他一放下就开始往床里面钻。 阗禹望着她类似小动物的行为就想笑,坐在床沿,拿好手机和耳机才躺下,跟她隔了一定的距离。 她往里靠也好,至少不会睡得离他很近。 “还听歌吗?”阗禹在寂静的空气中出声。 “听。”她转过头来,在护眼的台灯光线下与他对视。 像是在隐忍着未知名的情绪。 阗禹随即别开视线,把耳机递过去。 “我要自己搜歌听。”她戴好耳塞又伸手。 正插好耳机口准备点开一首安眠曲的阗禹神色一顿,将手机也递给了她。 “先讲好,十一点半前得睡着......” 话还没说完右耳就被她塞进一只耳塞,音乐伴随着她的声音流淌。 “听一下这首歌,旋律很好听。” 阗禹没有睡前听歌的习惯,但既然别人盛情邀请听,他当然不会拒绝别人一番好意。 尤其对象是她。 一个家庭情况复杂的女生应该听不得重话。 英文歌,节奏轻快,歌手声线独特动听。 但是,阗禹听到中间副歌部分时,神色微怔。 “你给我听小黄歌?”他有点不敢置信地问出口。 英语废的盛静鸣:“?” 阗禹的脸有些发烫,这歌词跳入他的脑子自动被翻译为中文,露骨又热情。 血全涌上脑子。 他这下摘了耳机,敲她的额头,“看手机歌词翻译,你英语不好吗,歌词那么明显。” 盛静鸣:“不看,我英语是很差。” 她把耳塞又套回去,固执地:“你陪我一起听完。” 阗禹神色复杂,苦恼地笑,“你不能欺负英语听力好的人啊。” “不管。” * 不知是不是那首歌太催眠,阗禹没能坚持到半夜,自然也没有成功实施抱她去客房的计划。 调了五点的闹钟叫醒的时候,他抱着怀里的人睡意正浓。 之后是盛静鸣刚醒没多久,崴伤的那只脚被他压住了,尽管上过药但还是疼。 男生喉结滑动着,脖子血管脉搏跳动,怀抱温暖。 这一切都真切地告诉了她,真的克服了厌恶与人接触的反感症状。 不过前提下,对象是否只能是他。 盛静鸣试着抽脚出来,然后被压得更紧。 她有起床气。 于是马上毫不客气地咬了他一口。 疼痛唤醒了阗禹,他蓦地睁开眼,见到她黑乎乎的头贴着他的脖颈处,痛意正是从那儿传过来。 “……为什么要咬我?”他没怒,但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脚被你压得很疼。”她的声音委屈得很。 话音一落,阗禹立刻抬脚道歉,然后哄她,“对不起,我睡姿确实不妙。” 压得太久血液循环缓慢,脚上的重量一挪开,疼痛反倒加剧。 “呜。”她从喉咙发出一个音。 阗禹莫名想起昨晚小黄歌的记忆,喉咙一紧,只好揉着她的头说起其他:“我们现在早点起床,五点半出门,走到学校差不多就六点了,我爸妈六点多才起来,这样可以避开他们。” 脚没那么痛了,她终于抬起头望着他。 阗禹带着清晨朦胧的慵懒感,内双的眼皮变成了外双,样子略微不同了些,但一样帅气儒雅。 “有什么问题?”他对上她外双叠多一层的眼眸。 因痛意潋滟着水光的眼眸看着他,距离极近,跟他讲:“想吃马蹄糕。” 阗禹眨眼笑开,眼皮一眨眼恢复正常,顺着她的毛说好的。 * “看新闻了吧,台风就应该这样,来声势浩大地来,走悄无声息地走,最好让我们一接到放假的通知就撤走的那种!” 课间,金利笑嘻嘻地跟童浩吹水。 “虽然今天一早又得回来上学,但只要想到这周只需再上三天课就可以解放了,还是很爽。” 童浩难得不反驳他,托腮:“而且这周还有校运会,又磨去了两天的课,不然就得上五天课,听说周六一向都是补黑色星期五的课噢叼。” 纪莹莹幽幽地插话:“国庆放完假回来就得第一次段考了。” 金利和童浩神色一收,同时瞪她:“不用你讲!” 杨丽扑哧笑,跟洛星这组的男生玩得算比较熟了,也来调侃:“国庆好好复习吧,听老刘的。” 金利闻言痛心:“别说老刘了,我怀疑她没有男朋友,所以才会这么有空整天盯着我、教训我。” 纪莹莹:“活该,你自找的,谁让你老是捣乱课堂纪律。” 童浩觉得女生那方占理,说他:“哎是啊兄弟,你看老刘也不只针对你一个,上课总睡觉的那位仁兄也被老刘叫过进办公室啊。” 第31节 “他不认真听课,可我有认真听t_t。” 童浩:“对老刘来说没区别的。” 洛星浅笑着听他们聊,整理着桌面,抽出下节课要用到的书,顺便拿出橙子味的薄荷糖派发。 她依旧是第一个问盛静鸣,“静鸣,吃不吃这个味的?” 盛静鸣当她是按座位顺序发放,一如既往地摇头没接。 洛星习惯了同桌的拒绝,调位是在段考之后,没多长时间了。她一向喜欢跟自家妹妹类型相似的女孩子,所以开学选了静鸣做同桌。 至于对方不受她恩惠,没能跟她成为好朋友,洛星只觉得轻微可惜。 倒是阗禹能跟她玩得来,像照顾小猫小狗一样待她。 洛星派完糖,思忖了一会儿,改换战略。 她记得静鸣昨天上午上完体育课开始脸色就不太对,当时大家都洋溢在意外放假的惊喜中,她自己也没怎么注意同桌到底不对在哪儿。 盛静鸣练字练累了,大课间因阴雨天气暂停,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她慢慢从略微感到冷到脑子运转发热。 是时候把头发扎起来了。 盛静鸣将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脱下,拿起抽屉里的梳子梳好头发,花了十几秒简单扎了个马尾。 洛星时不时望她一眼,她没在意以为洛星在看窗外的天色,直到洛星的眼神露出讶异,压低声音问她: “静鸣……你脖子后面怎么会有吻痕……” * 实验班的大课间。 该做题的做题,该背书的背书,该聊天吹水的也不耽搁。 早上放完台风假回来的时候,梁树就对同桌破天荒的“惨相”进行了批评。 “阗禹你昨晚跟人打架了???” 来得最早的蔡兰立刻转头望后门不知何时提前在早读时间到的阗禹。 阗禹:“没,只是磕伤了而已。” 他不过是脖子跟肩膀交接处贴了条止血帖,左手贴了张药膏,又没有鼻青眼肿。 梁树质疑:“真的?可你怎么磕也不会磕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吧。” 阗禹不在意地笑,没多解释,找了另一个话题搪塞。 梁树却抓着他这点不放,一直到第二节课大课间还在纠问。 “阗禹,告诉我呗,还有你这创可贴干嘛贴两条交叉的,有点丑。” 默默观察的蔡兰心理活动:一点儿也不丑好么。 阗禹即使校服为了遮伤口扣紧了两颗扣子,像班里一些死板的同学保守的穿着,手臂上贴了张跟肤色相近的药膏,有些狼狈,依旧无损他笑起来的魅力,脖子那处时不时露出的创可贴还给他添了另一股热血漫里不羁的少年感。 瘦瘦高高,狼狈挡不住他骨子里的底蕴。 直看得她心跳不自觉加速。 第29章 早上她亲手帮他贴止血帖遮住牙印, 贴完一条又贴一条。 “这样贴不会很浪费吗?”他坐在椅子上歪头,露出脖子一处的肌肤,眼眸往上看她。 “不浪费啊。”她轻轻地回, 冰凉的手指捻了捻他温热的皮肤。 阗禹大概摸透她的回答方式了,脖子没动, 任由她摆弄。 她突然说:“我订书机也是这么订的,交叉订。” 阗禹笑:“知道了,我就是你订的书是吧。” 她颇为认同地点头, 末了, 抱了抱他的腰。 阗禹的手放在她的肩膀处, 轻轻捏着, “好啦,五点半了,该出发了。” “嗯, 我扎一下头发。”她从他身上起来。 他忽地握住她的手, “今天上午可能还会下雨, 气温会低,你扎头发脖子会冷的。” “哦。”她想了下觉得扎了又散下来有点麻烦,觉得建议正解,也就打消扎头的念头。 “你还需要贴药膏吗我帮你贴。”她带点期待的眼神看他。 阗禹只好伸出其实早已好得差不多的左手给她过瘾。 他就像被她打扮的公仔似的。 她有时可爱得让人……阗禹若有所思地想着和她相处的回忆, 旁边的梁树怎么刨根问底他都笑笑不正面回答。 “这有什么的告诉我啊,好奇心害死猫啊。” 阗禹:“你自己都说没什么了, 还问。” 梁树黑着脸:“……大佬,左手可以说拉伤筋了, 但脖子那处,怎么都像被人打伤了留疤,你还死都不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阗禹俨然不为所动,“随你怎么想,嗯,快上课了。” 梁树:“……”好气哦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揪住完美同桌的把柄了叼。 * 洛星为了保全同桌的面子才没有大声宣扬,把声音压到最低来询问。 盛静鸣想起蚊子印大概一天就消了,昨晚阗禹家又没有蚊子。 她暂停手头的练字,往脖子后摸了摸,确实摸到有微微肿起的凸起。 “可能是蚊子咬得太狠了,我是容易留痕的体质。”她随口回答洛星,心里在想昨晚她睡的时候是不是背对着阗禹好几次。 洛星又扫了几眼她的脖子后面,心中的猜测和证据盘旋了几圈,终究没说出来。 “可能吧,我有时候会看错,抱歉。”洛星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露出练过多次的微笑。 盛静鸣:“嗯。” 她还是忍着热感把头发又散下了。 等会儿去卫生间照一下镜子。 前方的何青在复习单词过去式和过去分词,见到一个特别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的hit,转身问后座的金利。 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出来,指着问:“突然忘了这个是什么意思。” 童浩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伸手打了一下金利的胳膊。 何青秒懂:“噢我知道了谢谢。” 金利无语,被他打完后忧愁感慨起这高二的苦逼日子,“唉,下一节是化学,老刘的课不好打瞌睡。” 童浩说是啊,跟金利聊到尽头了,突然来了句名人感叹。 “季羡林爷爷曾经说过,我将来要日很多很多的女人。” 正从后门进来找洛星商量校运会报名事宜的刘真:“……” 金利忘了自己的茬,挤眉弄眼起来。 刘真掩嘴咳了一声。 童浩的脸色骤白,眼神满是后悔。 后来刘真离开的时候叫走了童浩。 金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纪莹莹白了他一眼:“智障啊你笑成这个样子,老刘都说了童浩的作业有问题才叫走的。” 杨丽附和:“金哥你别得意太早,待会儿老刘肯定还会叫你的放心。” 金利合上大笑的嘴巴。 “我上课认真听讲还不行吗t_t。” 洛星虽然在想同桌的事,但嘴上顺口参与到话题中,“可以,但是老打岔班主任的话就不行了。” 金利对漂亮的女生总有种莫名的自来熟,见此忙不迭地跟洛星有意无意地搭话。 洛星客气地应对着,姿态大方得体。 上课铃响,四十分钟过去,下课铃声如期而来,课堂倒下半片,刘真暗暗叹了口气。 那群兔崽子昨晚肯定没少疯。 盛静鸣在手的遮掩下睡了五分钟,所以下课困意已经消散得所剩无几了。 一下课,她就起身去卫生间。 刚下课厕所里没什么人,盛静鸣进门时就已经撩起头发,走到镜子前背过身。 白得近乎无血色的肌肤,赫然印上了一枚淡粉拇指般大小的痕迹。 怎么看也不像蚊子咬出来的,倒像人咬的。 盛静鸣放下长发,回忆了一下昨晚的记忆。 睡得太熟了,真没什么印象。 她拧开水喉,习惯性地洗了洗手,低头注视水龙头流泻下的水柱,嘴角微微翘起。 这样今天多了个理由去找他。 * 中午放学后。 实验班不同于躁动的班级,大半学生都留下来自习一会儿,再去饭堂吃饭。 第32节 当然也有选择赶上吃早饭大部队,饭后又回来教室自习的。 基本跟高三党的作息无异,实验班已然提早进入高三稳如牛的作息状态。 梁树自诩为聪明仔,选择第二批去饭堂,吃完就回宿舍玩手机。 阗禹一般十二点三去食堂,中午留下来做当天已经上过课的作业。 有时也会去一趟卫生间。 阗禹走出教室抬手望表,算着时间偏差有几秒,目光再抬起直视前方时,见到她站在走廊上似守株待兔已久。 “来找我?”他下意识就扬起一抹笑。 盛静鸣点了点头,为掩人耳目,还拉他到开水房的凹角处。 “怎么啦。”他任由她牵着,迈着步伐降速配合她。 她站定后,抬眸望他,开口:“你的睡姿会不会差到梦游这样。” 阗禹敏锐地察觉到她这个问题背后的深意。 他摇了摇头。 盛静鸣:“哦,那我脖子后面是谁弄的杰作。” 阗禹的神色难明,缄默。 她像是揪到了不得了的把柄,向前逼近一步,“为什么不说话。” 阗禹不回避她的目光,但就是一言不发。 盛静鸣有些来气了。 但是不能露出真面目,人设不能崩。 她突然说:“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对我说谎。” “所以你不讲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阗禹安静地望着她,依旧不吭声。 操承认喜欢有这么难吗。 敢做不敢认。 “我好难受。”她改换方针,落在背后的手掐了一把大腿,眼里涌出眼泪看他。 阗禹保持缄默,但伸出手摸了她的头。 盛静鸣含泪说:“你蹲下来。” 他照办,沉默地半蹲。 盛静鸣一下子解开他的扣子,在阗禹伸手抓她之前,又俯身撕开脖子处的创可贴,看准咬痕,狠狠地再咬一遍,加深先前快消失的牙印。 阗禹抿嘴忍着,抓她留在扣子的手慢慢转而扣她的后脑勺,再顺着长发按到她脖子留下的红印摩挲着。 盛静鸣这一次咬得更狠,要不是牙不够尖,见血都不在话下。 她松开嘴,脑袋却被他摁住,听见他的声音近在咫尺。 “有这么气吗?” “不公平,我是留痕体质,你伤口好得比我快不公平。” 阗禹懂了,笑得拿她没辙,“那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要生气。” “我已经生气了。”她想起身,但是脖颈和脑袋都被他压住动不了,只能贴着他脖子脉搏跳动的那片皮肤。 阗禹笑笑,轻声说出事情原委。 “你脖子后面的印是压着耳机压出来的,我昨晚没收好耳机,其中一只被你压了一夜,早上起来发现压坏了,你的脖子更严重,还压肿了。” 盛静鸣:“……那我刚才问你的时候干嘛不说清楚。” 阗禹感受着她说话时喷到他脖子上的呼吸,有些痒,他讲实话:“我怕你硬是赔我耳机钱。” 盛静鸣眨眼,收眼泪,“……多少钱?” 他又不吭声了。 盛静鸣:“总不可能一万多吧。” 他摸着她的头,像安抚炸毛的家猫。 “这不重要。” 她很坚持,“不行,你快说。” 阗禹:“你就当是我弄的好了,别理耳机。” 话音刚落,她又贴紧着咬了他一口。 阗禹缓缓地吸气,听她在自己脖子处泄恨,“那你还说出来。” “要么就别说,说了又不讲到底,你这么人格分裂的吗。” 阗禹为她的说辞感到好笑,随后淡淡地应:“嗯。” 盛静鸣挣扎着要推开他,一时掐出的眼泪掉到他的领口处,她用力推搡着他。 阗禹放开她,扶她起来。 她没再说什么,把他的创可贴撕掉抢过来,转身快步走开。 阗禹眼带笑意望她这一系列举动,没告诉她自己口袋里还有备用的。 没过十几秒,她又原路返回,堵住他正准备进男厕所的路。 盛静鸣一言不发地搜他的裤袋,把创可贴、薄荷糖和纸巾以及棉签牙线全都搜罗走了。 她面色坦然地把这些东西放入自己口袋里,然后再次迈步离开。 * 梁树正无聊着,搜肠刮肚地找词损那个脸皮厚的学委。 然后视线瞟到从教室门口进来又换了副样子的阗禹。 “卧槽,你这是刚跟谁野合了?” 蔡兰瞪大眼,顾不上反驳挑起事端的梁树,盯着阗禹说不出话。 实验班一半没走的人也循声望过来。 平时整洁干净守规矩的级第一,领子全解开了,脖子上被校服遮挡着的两排牙印若隐若现,脸庞上沾了水珠,仿佛真如梁树说的做了什么不见得人的事。 阗禹单手扣好扣子,坐回自己的位置,没说话。 第30章 除去其他还好, 但牙印实在太有杀伤力。 蔡兰和班上另一个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阗禹望。 少数如任齐明一心只有读书的同学低回头,继续写作业。 剩下的持事情观展态度。 梁树猛瞧他脖子那儿令人浮想联翩的牙印,啧了声, “阗禹快从实招来跟谁野合了啊?” 阗禹脸上没什么表情,侧身从抽屉找备用的止血贴, “别用这词。” 梁树正得意,偏不听,上午一直没揪到的把柄不费吹灰之力自动跳到他跟前, 怎么会轻易放过。 “啧啧不说, 肯定心有鬼, 我猜是个女生咬的, 哇靠是不是洛星,毕竟她……” 阗禹找着止血贴了,抬眼望梁树, 不夹杂任何情绪的眼神, “你说够了吗?” 梁树:“当然没……” “再说下去饭堂就会排长队, 确定?” 梁树顿时醒悟,瞅了眼钟表,“这么快到点了……” 阗禹动作利落地把创可贴遮住牙印,想了想又贴多了一条。 一条不足以遮住她咬得红肿的牙印。 现在他懂她歪打正着的用意了。 目睹全程的梁树吐槽:“……不懂你审美, 浪费。” 要不是心系午饭,梁树绝对能问到同桌耳朵起茧子。 “先放过你, 下午等着啊。” 梁树拔腿就溜,在人流大之前赶去饭堂。 留在蔡兰此时犹豫不决, 想问阗禹那个牙印是怎么来的,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踌躇良久,蔡兰在隔壁桌的位置上出声,“阗禹,那个,我想问下……” 阗禹叠好创可贴褪下的垃圾,转头看她,“问什么?” 眼眸里堂堂正正的态度能让人瞬间退散半分旖旎的念头。 蔡兰临阵退缩,“呃没事,对不起打扰了。” 阗禹没在意她太多,嗯了声收回视线整理桌面的练习册,也准备去食堂吃饭了。 * 盛静鸣回到宿舍的时候,女生基本齐了。 何青在阳台垃圾桶旁削苹果,关馨琪洗完澡和衣服,一人独自捧着泡面吃。 纪莹莹和杨丽一如既往地跟洛星找话聊,边看手机边聊两不耽搁。 何青的下铺一本正经地在床上瞅高考作文辅导书。 盛静鸣的口袋里仍装着他的“家当”,想了想,先把东西拎出来放自己的柜子里,她扫了一眼阳台没套袋被扔得乱七八糟的垃圾桶,按下不爽,从新买的一卷垃圾袋里撕了一张下来,面无表情地到阳台套垃圾袋。 第33节 今天因为大家早上才回来,不像平常那样每天一早掀了旧垃圾就能套新垃圾袋。 盛静鸣弄完垃圾袋,在盥洗台上洗净手。 紧接着才回自己的床位脱下鞋子。 离午休打铃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她思考起阗禹有些奇怪的反应。 有点不对劲。 “哎我差点忘了家里带来的蔓越莓饼干,这个很好吃哒。” 说完纪莹莹趿着拖鞋走到自己柜门前,猛地打开柜子。 动静过大,牵连着一旁紧挨的柜子微微动了动,掉下零星散物。 纪莹莹立刻一边说对不起,一边蹲下捡起散落的小包牙线和棉签包装。 “棉签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是谁的柜子里的啊对不起。”纪莹莹在宿舍发问。 盛静鸣抬起头,轻声说:“我的,你放回去就行。” “哦哦好哒。”纪莹莹点点头把那些东西一股脑塞回柜子内,随口问:“浅绿色包装的是什么呀?” 洛星此时帮她回答:“是牙线。” “咦跟牙签一样咩?” 盛静鸣点头,并不想回答过多。 洛星笑了笑,“嗯,没差。” 几十秒前从东西掉下来的那一刻,洛星就开始注意了,眼神顿时微变。 未免太过凑巧了。 同桌跟阗禹的牙签是同一个牌子,这种罕见的散装也一模一样。 还是她看错了? 洛星趁着柜子门敞开的缝隙,视线往内扫视,见到蓝色原味包装的薄荷糖时心头一跳。 她喜欢买薄荷糖这个习惯是高一时跟着阗禹学的,暗戳戳地跟他买同一个牌子不同味的薄荷糖,原味几乎成了阗禹的标志。 现在…… 难不成平时沉默寡言的同桌也暗恋发现了阗禹的特征? 比她还狂热地买了所有同款放着? 洛星不敢想另一种可能。 就是,那些东西根本就是阗禹本人的。 * 阗禹晚上回到家的时候,药膏撕了,但脖子的创可贴仍是免不了被爸妈问一遍。 “这是怎么了,昨晚回来还好好的。” 阗禹露出一个无大碍的笑,“不小心磕门框上了,无事不用担心。” 阗母:“这么不好运?给妈望一眼,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不用啦,止血贴撕开了就没粘性了。” 阗父这时帮腔:“一点小事看把你急得,别老当阗禹是小孩子了,他这么大有分寸的。” 阗禹微笑点头。 “你们又联合起来欺负我,不煮饭了你们父子俩喝西北风吧。” 阗父无奈,严厉地瞪了笑得云淡风轻的儿子,“去哄一下你妈。” 阗禹从善如流,知道妈妈只要有人认可就很快消气,“妈,我想吃你煮的豆荚炒鱿鱼。” “孩子他爸呢。” 阗父笑,顺着她的意思回:“想吃你煮的所有菜。” 阗母这才满足地开冰箱拎食材去厨房准备晚餐。 “这么多年,她的性格没怎么变。”阗父低声感概,眼角的皱纹皱出幸福的味道。 阗禹依旧微笑,指尖触到创可贴包裹的皮肤,些许疼。 她咬的这个印短期内不容易消。 大概到校运会就看不出来了。 只是阗禹没料到她的……小孩子报复心这么强。 “为什么你的牙印好得这么快。” “为什么你裤袋里的创可贴永远没收不完。” “为什么你不生气。” 阗禹低笑,望着咬完人还反过头质问他的女生,“我生气你也照样咬我啊。” 连续两天中午时间她都来逮人,逮住人第一时间就关心他脖子处的牙印消了没。 接着趁他不备地重咬一口。 盛静鸣:“不会,你生气了我就不敢了。” 阗禹明显不信,揉着她散落长发的头,“我哪里敢生你的气啊,动不动就不理人。” 她不说话,拽着他的裤子,往自己兜里放满东西。 藏好赃物,她说:“不许贴创可贴。” 阗禹:“你有头发挡着,我没有,不贴创可贴别人就都看到牙印了。” 盛静鸣:“哦。” 他处于假意听从但就是忍不住逗她的情况,“简直没人权。” 她特别认真地点点头,“是啊。” 你是我的,不需要人权。 阗禹笑开,手从头顶揉到她的脖颈肩膀处,“要是你以后当法官,被告人就惨了。” 盛静鸣被他摸得有点软,伸手戳他红彤彤的牙印,“那个头饰太丑了,没兴趣。” 阗禹其实对那处的疼痛度麻木了,她戳下去跟挠痒痒似的,但还得配合她嘶了一声。 盛静鸣果然戳起劲了,眼眸明亮。 阗禹到最后扣住她的手腕,敲头,“很痛的。” 她这才乖下来,蹭到他怀里搂住腰。 阗禹的下巴抵着她的发丝,嘴角带笑。 * 周四下午。 夏末秋初交接的天气,湿度正好,蝉鸣减少,微风稍冷。 大概除了高三级其他级都开始放飞自我了。 维持两天的校运会,只要不参赛都基本相当于放养的绵羊,自由分配,更别说校运会完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国庆长假。 但进场仪式较为重要,这事在半个月前每个班就得定下来一个,然后反复训练整齐。 张贤运对进场仪式看得挺重,拿过几次自习课下操场练,还有一次体育课也挪用过。 最后效果尚可,班主任检验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五班得以在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松一口气。 放学后,男生们再无束缚地约打球,算定今晚舍了吃饭的时间,吃腻小卖部面包的已经开始叫外卖了。 女生们依旧以洗澡和吃饭为重。 晚上的晚修十分躁动,能坚持做作业的人不多,偷偷吃外卖的占一部分,聊明天怎么玩的占一大半。 盛静鸣是为数不多想把七天假期作业做完的人,比洛星更沉得住心写题。 洛星人缘好,已经不少同学找她聊校运会的安排。 第二节晚修下课后,留在教室里的人顿时消失一片。 何青呢喃:“这也太壮观了吧……” 晚修没结束就拿手机出来看的纪莹莹习以为常:“正常啦,高一更夸张,校运会哎。” 盛静鸣走得也早,她把理综作业做了一半,脑子消耗到一定程度就没再继续了,练了会儿字帖发觉不如早点回宿舍休息。 “阗禹,你今晚这么早走?”班长叫住他,还想再问一道题来着。 阗禹抱歉地笑,“对不住,家里人的车在等着了,我得快点。” 善解人意的班长:“好吧,明天我再问。” 阗禹嗯了声,拎着书包疾步走出教室。 梁树忍不住揣测:“平时也不见他这么赶啊。” * 恰恰相反,阗禹给爸爸定的时间在十点半以后。 他这么赶时间,是怕错过她回宿舍的时间点。 今天他一天都没正面碰到她。 下午去五班教室帮老师分派物理试卷的时候,只见到她低垂着眼帘练字帖。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目光,期间她抬起过头,视线对准过他一秒,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垂下。 阗禹略感奇怪的同时,心有不稳。 之前她的眼中还算热烈的情绪似乎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淡漠而不近人情。 第34节 第31章 周三傍晚, 行政楼处的灌木丛附近。 “喵~” 毛绒绒的小猫敞开肚皮,躺在地上打滚。 阗禹正和班长去吃饭,撞上这只半路卖萌的猫。 “学校养的橘猫又肥了。”班长先蹲下来摸肚皮。 挠得猫叫个不停。 阗禹半蹲:“它想吃东西了, 你有吃的吗?” 班长从裤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小饼干。 “猫吃这个咩?” 阗禹拆开来,放到手心递到小猫咪面前, “吃的,这只不怎么挑食,另一只瘦些, 挑嘴。” 小橘猫一嗅到食物的香气, 立刻滚到阗禹脚尖前, 伸出舌头舔他的手心。 班长:“怎么感觉你挺有经验的。” 阗禹专注望那只小猫脑袋摇动着, 另一只手摸着柔软细毛,微笑,“喂过几次。” 班长莫名其妙被闪了一下, 越看越觉得他周身散发着圣光。 路过的女生们不由交头接耳, 细细碎碎的议论声。 盛静鸣经过行政楼的时候, 见到的情景就是,阗禹喂食小猫,摸着圆滚滚的脑袋,嘴角带温柔笑意。 整个人散发着无可挑剔的致命温柔。 对一只猫。 不止她停住脚步盯着阗禹看, 周围三三两两有一定距离的女生也在偷偷摸摸地望。 “哇超级温柔的。” “主要还是人够帅。” “我觉得男神要是哪一天把流浪猫带回家养都不奇怪。” 盛静鸣的神色骤冷,左手握成拳头。 留了浅浅一道疤的掌心仍有些许疼意。 流浪猫, 带回家养。 她后退几步,退到拐角隐蔽处, 视线盯着他不断抚摸小猫的手。 多熟悉的动作。 怪不得。 妈的,她不就是他随便逗玩一下的猫,所谓的特殊对待不过是对畜生的差别。 盛静鸣转身改走另一条路,心情沉郁。 什么几把动心爱情。 滚他的。 垂眼走着路,却被不识相的人挡住了。 “真巧啊。”夏杉挡住她的去路,勾起邪气的笑。 盛静鸣没抬眼,“好狗不挡道。” 夏杉被惹怒,眼睛冒火地刚扬起手,她说:“洛星。” 如果他没放弃洛星这个念头的话。 夏杉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忍着,“我告诉你……” 盛静鸣打断:“下个月我们就调位了。 “但我现在对阗禹没兴趣了。” 话音一落,她迈步走开,根本没打算听他的答复。 操。夏杉觉得那女生性格讨厌得让他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阗禹很凑巧地见到她暗红色书包的背影。 快步下楼梯,跟上去。 他已经走到她跟前向她挥手,然而她视而不见,垂眸迈着步子不知在深思什么。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阗禹侧头望她,在放学的人流中与她并肩走着。 盛静鸣此时此刻并不想吭声。 还是来句声明吧。 她忽地停住脚步,阗禹正思考她的异样,跟着停下来。 像两根柱子伫立在人群如流淌小溪中。 盛静鸣终于抬起眼望他,将口袋充了四百块的校园卡递过去。 然后说:“绝交吧。” 阗禹:“……为什么?” 她连一句不为什么都不想多说,等他接了卡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自己的路程。 阗禹会接过她的卡,是想望一眼她高一照相留下来的模样,垂眸看着,刚过脖颈的中长发,刘海轻忽,她面对镜头露出冷淡的神色,一如方才她对他迥然不同的冷漠态度。 是在闹脾气吗? 他捏着卡,快步跟上她。 “怎么了?你把卡给我是绝交费吗?”他握住她的手腕,却被她很快甩掉。 “耳机钱。”她吐出三个字,由始至终地都没正眼看过他。 阗禹微皱起眉,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在短时间内换了另一种态度对他。 “你说过让我别中途绝交。”阗禹此时跟着她走出了教学楼,正经过饭堂前的小路。 说过的话当然可以随时反悔啊。 盛静鸣心底在笑,面上不表,依旧没回应他的话。 随便吧,反正知道洛星没可能就行了,等段考完调位就不用再跟她坐了。 阗禹心底升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他见到她很有防备地躲开每一个人的身体接触,将自己防护得滴水不漏,现在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 她不是在生气耍脾气,而是真的不想与他有任何不必要的牵连。 一旦意识到这点,阗禹就没再出声,安静地陪她走到女生宿舍门前。 女生宿舍们前多的是学生情侣之间念念不舍的温存。 阗禹突然发现他已经背离了原先的轨迹。 * 周五早上八点的校运会开幕式。 学校找了个艺术班里的扛把子主持人,激动高昂的声音对着麦克风,“现在向我们迎面走来的!是高一一班!他们气宇轩昂!雄姿英发!用积极向上的饱满精神去迎接……!” 开幕式按顺序进场,高一二十几个班依次轮,到高二,最后再到高三。 后头等得无聊、无所事事的高二重点三班里。 沈子科听了一会儿,脱下自己的头套,跟同伴吐槽:“形容词意思相近还不带重的,稿子牛逼牛逼。” “感觉下届实验班没有我们这届厉害哎。” 沈子科咦了声,把肥胖的爪子搭肩上问:“你高一实验班的?” 同伴诚实回答:“是啊。” “怪不得,阗禹niubility,一个人带起了整个实验班的gdp。” 同伴咧牙笑,“你这么说还真有点像,不过如果不计他,17届实验班的平均分也是晟中有史以来最高的一个,18届的生源质优,但平均分比不过我们这届的。” 沈子科惊讶地扬眉扬起额头纹,“你很有研究嘛兄弟,”随后又打起其他主意,“方便透露下阗禹高一跟洛星的关系咩。” 同伴认真地回想了下,“嗯……好像关系挺好的,外形很配,但阗禹没放心思在那上面。” 沈子科如愿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安心了,“那就好。” 高一重点十班。 平时跟简茜玩得比较好的女生:“貌似国际班有一个长得挺帅的。” 即使快上场了,简茜的视线不忘瞟高二那块:“看不上。” “啊?国际班里的都是富二代哎。” 简茜微笑,觉得她太肤浅,如果自己的目标这么简单,还用得着苦练围棋进围棋社吗。 阗禹一个顶十个了好不好。 “你看下高二实验班。” 同伴瘪嘴望了望,“你说阗禹啊,大家都窥伺他的,十全十美的男神,不过人家根本对女生的示好免疫,钓不到的,这辈子都钓不到的。” 简茜:“不一定。” 高二级实验班。 “阗禹,可以借一下相机吗?不是说肯定要借的,就是……”蔡兰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 第35节 阗禹将相机从前方身穿粉色班服的班级挪开,表情自然,露出有涵养的微笑,“可以的。” 调用按了几个键,把刚刚拍得不太好的粉色背影照片删除,他最后握着机身注意地递给蔡兰,顺口问:“你懂怎么用吧?” 蔡兰本来因为男神借相机雀跃不已,下一句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家境不算好,对相机只是见过,没真正接触过。 “呃……”蔡兰一时话塞。 阗禹不介意地笑,简单地教了她如何上手。 梁树环视一圈,见班主任没到,于是放心地大摇大摆玩起手机。 到他们正式进场还有很长长长的一段时间。 任齐明觉得此时傻站在这儿跟虚度光阴没什么区别,高一就吃过一次亏,第二次他学聪明了,带了本英语单词本下来背。 嘈杂的背景音刺耳。 任齐明心不定,渐渐升起烦躁。 他转了个方向背,尽量离班里聊嗨的人远点。 视线不经意见到沉静低头的女生,长发披肩,粉衣显白,仅有一个侧脸露出。 任齐明的眼睛亮了亮,目光盯着粉色班服上背面的伍字,以及配套同一个色系的班旗。 旗帜飘动,隐约可见“205”的哥特风字体。 高二五班,确定了。 任齐明珍惜这意外得来的惊喜,又观察了女生好一会儿。 “这娘娘腔的配色。”金利从早上换起就一直嫌弃着。 童浩:“留着你这口气去跑八百吧。” 纪莹莹觉得班服粉嫩好看得不行,跟童浩一齐损他:“是啊,开幕式结束后第三个比赛就是八百米,金哥好自为之哦。” 金利:“翘你们。” 这时高一级的艺术班热舞的动感鼓点响起,顿时吸引了一片目光,前排已站好的班级爆出一阵喝彩,金利伸长脖子瞧,无奈密不透风的人群挡住了。 童浩:“哇这届高一没让我失望。” 金利:“电音真好听啊t_t。” 纪莹莹跟金利一样望不见操场主席台那边是什么受欢迎情况。 不过她转头神秘兮兮地压声音讲:“等会儿我们班也会有惊喜哒。” 男生们饶有兴趣地凑头过来,忙追问。 纪莹莹开始卖关子,封住嘴不透露。 盛静鸣盯着一处发呆有一段时间了,她高一下学期才转学到晟中,不清楚原来这边的校运会办得这么隆重,进场仪式少不了数筒礼炮或是夺人眼球的玩偶套装,每一个经过的班级都拿出最好玩自信的一面,搏主席台上的学校领导一笑。 她大概能猜到纪莹莹说的惊喜。 洛星早上回教室的时候,拎了一袋裙子回来。 这事张贤运知情,之前找过洛星几次就是跟她商量独舞的事。 “轮到高二了,我们待会儿先排好队准备着。”张贤运握着班牌大声通知。 大家给面子地点点头,慢慢地排整齐四列方阵。 金利贪玩,这时还不忘跟站前面的童浩吐槽:“哇重点三班扮熊本熊,蹦蹦跳跳,滑稽感好强。” “那你是没看见高三有个班全部cos马里奥……” 金利大开眼界:“真会玩,我们就摆个数字5圆圈,好没意思啊。” * “在经过了高二四班的声声礼炮响后!我们迎来了下一个班!高二五班!他们整齐统一地走来!面目齐整!精神耀眼……!” 童浩:“……词穷了?” 张贤运使眼色暗示一位同学,那位同学点头,跑出去到主席台下的音频播放处,换好红裙的洛星正在那儿静候。 班里的人很快发现了洛星,尤其男同学,兴奋躁动着。 古典乐声一播出来之时,整个训练好的班级像为洛星做嫁衣。 洛星化了妆,红唇与贴身红裙相得益彰,她跳着西方古典舞蹈,裸露的手臂和脖子洁白,身体曲线优美,舞姿优雅动人,随着乐声一蹙一笑紧抓着每位观众的心弦。 一舞完毕,全校都知道了高二五班有个会跳舞的美人叫洛星。 关于洛星的信息在每一个知情人和有心了解的人中口口传递。 金利童浩被秒到说不出话。 纪莹莹捧着脸:“星星就像仙女一样~” 就在大家以为不会再有哪个班级里的人物比得过因人出彩的平行班时,高二实验班登场。 其实实验班一般没什么看头,因为学霸嘛,都比较注重内涵,关于娱乐的方面朴素是常态,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直到阗禹答应在开幕式上当台柱子。 拉小提琴。 十一班很实诚,整齐两边分开来,只突出阗禹一人的重点。 盛静鸣所在的五班刚站好确切位置,十一班正好齐步走到主席台。 她抬眼望过去,实验班已经分出一条道,阗禹在中央站定,手提着名贵红漆的琴身。 盛静鸣脑海里适时记起他房内的羽毛球拍和小提琴。 阗禹微微偏头,压着小提琴,修长的左手指尖按住琴弦,右手运弓一触琴弦便擦出一曲美妙弦乐。 地上铺满了一层薄薄的礼炮彩片,他垂眼拉着小提琴,身穿简单的黑色班服,明明只是安静地演奏一首耳熟能详的曲目,却能让先前全校骚动不已的氛围立静,出奇地沉浸在他一人独奏的琴音中。 一曲完毕,前排的班级才从怔愣中回神,忙噼里啪啦地鼓起雷鸣般的掌声。 全校本来就知道高二级的阗禹脸好分高家境佳,但没料到不显露则已,一显露大家都被震住了。 洛星能让人起勾搭之心,他让人浮起自卑之心。 盛静鸣不含感情的视线望着,仿佛在评价一个物件。 过去的,所有物。 * 十点半,操场上的比赛如火如荼中,主持人不停歇地播报着校运会的比赛进程。 操场上四周围都分配好了各级各班的大本营,除了参赛者和志愿者,人员随意走动着。 想回教室或是去图书馆自习的,早被阻断了路;教学楼定时有老师巡查揪人,图书馆校运会期间关闭。 金利坐在从教室辛苦搬来的椅子,指着场内草坪上的那只黑坨坨的公仔。 “为什么这么多女孩子围着那只熊转。” 童浩扫了扫:“哦,是这样,听说十一班的阗禹被问微信问到厌烦,干脆借熊本熊套着躲人。” 金利惊讶又兴奋,“真的???” 纪莹莹:“假的。” 杨丽解释真相:“明明是实验班班长想泡女孩子,自己套上熊本熊,放出这个消息借阗禹的名义拿女生们的微信号。” 金利down完又兴奋起来,“咦!看不出十一班班长原来这么闷骚逗比。” 何青弱弱地发声:“可我见到熊本熊从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换过人啊,里面一直都是三班的吧。” 纪莹莹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那个,姓沈的?开幕式的时候没在三班见到他哎。” 杨丽:“是是是,肯定是。” 远处从嘴里伸手机出来加微信的熊,“想加的扫一下码就行了哦~” 沈子科套着可爱玩偶的外衣,一路上被不少女生要求拍照留念不止,放出风以后找他微信的女孩子多得他合不拢嘴。 阗禹的名声不是一般好用! 哎嘿嘿嘿。 * 阗禹答应了学生会的会长帮忙拍校运会实记,拿着相机记录下运动员的参赛过程,以及和摄影社的成员一起拍下校运会中的精彩瞬间。 只是一路上不少人找他拿微信号。 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 “学长你好帅,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你好我是重点班的xx,方便给微信号么?” “啊我是来帮人问的,我们宿舍有个女生喜欢你,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基本是女孩子热情洋溢地开口。 阗禹提着相机,先道谢对方的称赞,然后微笑着婉拒。 “对不起,谢谢欣赏,我不能给。” 态度太好,失败而归的女生们虽然失望,但也没有过多纠缠。 尽管如此,来问的人的基数依旧大,他拒绝的次数多了,眼内有了疲倦。 某个瞬间,阗禹抬眸与人谈话,见到她抱着书从他面前走过,脚步轻巧。 她应该是看到他的,但假装没看到,视线垂落地表,心无旁骛地往教学楼方向走去。 阗禹神色自然地与围棋社的成员交谈,脸上挂着的笑意依旧。 简茜突然从背后搞偷袭,防不胜防地一把掀开他的止血贴。 阗禹立刻捂住脖子,按住简茜下一步想过分亲昵的手指,“冇整(别弄)。” 简茜被他稍显严厉的眼神震到,愣了愣,“……好的……对不起。” 第36节 他没再说什么,把创可贴粘回去,这个过程围棋社的高一生和简茜将他脖子上的牙印看得清清楚楚。 简茜的心凉了半截,一是因为他凶她,二是因为那牙印怎么看怎么像同龄人咬的。 小孩子和动物可以排除掉。 “我有事回教室一趟。”阗禹随后说,面色如常。 简茜经此一弄不敢轻举妄动,沉默点头,高一生则应:“好的社长。” * 牙印估计还有几天就可以消了。 阗禹碰了碰被她咬出的印痕。 而她开始不再搭理他,仿佛回到最初不相识的态度,甚至尤甚。 阗禹说没有情绪波动肯定是假的,他昨晚思考了一夜。 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他有时待她好得有些过,算喜欢吧,但他克制着自己不超过那条线。 现在高二,还有高三一整年,以及高考。 还不到时候。 其实他仍希望能跟她一直相处到高考结束。 “哎阗禹,这么巧。”高一同班的同学正好撞到,在楼梯口朝他打招呼。 阗禹微微笑,回应他。 “对了,高一同学聚会明天中午对吗?”对方想起这茬,确认一遍。 阗禹:“嗯,是明天中午,班长说十二点到。” “好的,到时见。”对方挥手道别。 楼梯口正好卡在二楼,阗禹点头说再见后,径直走向五班教室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都已经下完楼的那位同学,才恍然大悟发觉哪里不对。 十一班明明在四楼啊,阗禹怎么走二楼去了。 可能找老师吧。 人总能帮别人找个理由说服自己的。 五班教室空无一人。 除了她。 阗禹见到她站在讲台上掀着报纸翻阅,睫毛浓密的眼低垂着,嘴抿成一条直线。 前门没关紧,他一推就推开了。 盛静鸣精神集中地浏览报纸上边边角角的小广告,教室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她浑然不知。 一张卡蓦地放到报纸版面上。 她抬眼,对上阗禹盯她已久的目光。 他半张脸落在光线稍暗的阴影里,眉目鼻梁生得太好,勾得见者有些心痒。 这个人曾经是她的,现在不是了。 盛静鸣忍住那股心痒得想动手的欲望,当他如空气一般,垂眼继续速读报纸。 阗禹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不用给我卡。” 她置若罔闻。 “你总是这样不理人,想过别人的感受吗?”阗禹的语气不轻不重,又像无可奈何的长辈。 他要生气了吗。 竟然冒出了点期待。 盛静鸣不知为何心底生了股邪念,想着反正以后再无瓜葛了,不如惹恼一下他留作纪念。 毕竟他出了名的脾气好,惹恼他算一件有成就的事了。 “对不起。”她低声开口。 阗禹见她服软,表情不自觉柔和。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他问。 盛静鸣:“因为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啊。” 阗禹略微一怔,没有预料到她这种答复。 “所以为了不影响你,我们还是绝交吧,卡我已经重办了一张新的了。” 阗禹:“……卡你自己收着吧。” 脸上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 盛静鸣:“哦。” 她突然伸手拨弄他的嘴唇,相隔一张讲台,指尖按在他唇色有点淡的上唇瓣。 阗禹的神色一凛,眼眸定定望着她,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挠。 盛静鸣忽然心情变佳,揉弄着他的脸,把他的脸皮拉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他就这么由着她。 盛静鸣:“你不怕我对你干些什么吗?” 他向别处望了一眼,而后转回望她,似是在忍笑意,“你能干些什么呢。” 又是这种讨厌的哄小孩语调。 “我是认真的,绝交,退社,以后再也不见面。”盛静鸣愤愤然收回手。 阗禹抬手摸她的头,“嗯。” 她马上躲开,后退抵住黑板,“你还不快走。” 阗禹脸上还残留着被她捏弄的触感,又冰又热的。 他不说话,身形不动。 “我说过的,不会绝交。” 盛静鸣:“谁管你,你不走我走。” 太难了,他根本就是没脾气。 反倒是她,被他的态度搞得不知在气什么。 盛静鸣迈步就走,从讲台台阶跳下来,往前门走去。 “你怎么……”阗禹想拖住她没拉住,她顺利地推开前门准备下一个终点站是卫生间。 阗禹眼捷手快地推门关上,挡住她的出口,不料她的手更快,脚没迈出去手已经碰到门沿。 “呜……”她大概是演习惯了,手被沉重的门砸到的那一瞬,下意识就闷哼了出来。 几乎是神经反射一传输到大脑,她的泪水就迅速积聚眼眶,盈盈满贯地流下来。 阗禹暗自懊恼悔恨,立刻去看她被门夹的手指。 视线一触及她汹涌的眼泪,他硬生生停住了想要安抚她的动作。 “……还走吗?”他小心接过她三根红肿的手指,突兀地问。 盛静鸣痛得妈都不认得了,暂时无暇顾他。 阗禹轻轻捏住她受伤的尾指,这一捏她的泪掉落更加厉害,身体开始发抖。 “昨天到今天你说过的话就当没说过。”他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轻声说。 阗禹:“好不好?” 盛静鸣痛得想摇头说脏话,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捏着她的左手指力道加重了。 “……好。”她挨靠在他的怀里抽泣,把眼泪全擦他班服上。 等她不痛了再翻脸不认人。 阗禹这才松开她的弱点,搂住她的腰身,哄:“等会儿我拿药雾剂过来给你。” 她流着两行泪点头撞他的胸膛,他感觉到,嘴边弯起笑,轻轻地拍抚她的背。 “对了,你今天穿粉色很好看。” 盛静鸣顾着哭,没应他。 等到痛觉散了一半,她记起来,报复性地讲:“你们班黑色的班服超级丑。” 阗禹被她逗笑,说:“我也觉得。” * 校运会当晚。 刘真说给大家放电影看。 金利本来对此十分感动,直到得知其他班的班主任随学生爱看啥就看啥,自由民主,他们班的老刘依旧恪守学校规则,逼着他们看外国正能量文艺片《战马》。 童浩:“嗯……” 纪莹莹:“隔壁班说看憨豆先生哎,到时候我们偷溜过去看行不行?” 杨丽:“重点三班看最近很火的国产励志片,听说全班一起看有奇效。” 纪莹莹的耳朵飘过去,“其实我觉得憨豆先生也没有那么好看啦。” 何青:“我想做作业……” 金利鄙视:“你们这群没品的人,我想看的电影比你们的有趣多了。” 童浩不信他,撇成八字眉的迷之眼神,“你心目中的好电影是?” 第37节 金利:“名侦探柯南剧场版。” 毫无意外地引来大家的一声嗤。 当晚投影仪播放电影的时候,座位大家开始乱坐,尽量坐前的就坐前,找个离屏幕方向最佳的视角,一些同学看不惯投影仪些许失真的色调,会选择上讲台看小屏幕的电脑。 刘真贡献出自己的手提电脑,望着兔崽子专注看电影的样,心想他们上课能这么专心就棒了。 她见到少数几个同学仍在奋笔疾书,叹了口气,把灯全关了…… “这时候就不用写作业了,该尽兴的时候就尽兴。” 正在抄作业的童浩:“……” 等班主任离开了,童浩重新打开数学练习册,继续富有技巧地抄答案。 嘴上不忘吐槽:“真是搞笑,学生想做作业老师竟然不让做。” 金利玩着手机翻游戏视频,戴上耳机,问童浩:“充电宝带了吗?” 童浩从不是他的抽屉里非常顺手地拎出一只充电宝,“呐。” 金利想起这是同桌借他没还的充电宝,于是接过去,有预见地先插进去试了试,嗯,果然没电。 “……我问另一个人借吧。” 盛静鸣的位置靠窗,即使关了灯,走廊外的灯也能照顾到她的桌面。 今天上午要不是阗禹弄伤她的手,她可以把理科国庆长假的作业全做完。 脑海里浮现起他替她抹药时的温柔画面,又是借相机和小提琴让她玩的,只差没喊她一声祖宗了。 盛静鸣直到去吃午饭,才想起来忘了翻脸。 他的段位真高。 这么快她就没能撑住底线。 旁边的洛星没调位,依旧坐着这个投影仪基本看不清的座位。 盛静鸣的余光注意到她搁手机在桌上,用微信跟人聊着天。 柔和的光打在洛星嘴角带笑的侧脸,手机微微震动,她打字飞快。 盛静鸣只想到一种对方是阗禹的可能才会让洛星情不自禁面露微笑地聊天。 她扯下嘴,记忆重现他摸学校那只肥猫的情景。 这么胖也摸得下手。 * 实验班同样在播放《战马》。 梁树:“里面的男演员怎么都长一个样,是我脸盲?” 蔡兰本意是想离阗禹更近,没想到还是逃不过梁树的语言残害。 “是的你脸盲,就你一个笨蛋脸盲。” 梁树即刻一把眼刀对准她:“……你说谁笨蛋???” 蔡兰吐卷舌,转过头去不理他。 梁树:“……不行我心理不适有点反感。” 学委这是专门找他茬然后吸引他注意? 太几把可怕了。 梁树还是把注意力放同桌身上洗洗眼,却见到阗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对着投影仪上的跨栏跳跃的一匹马。 梁树一脸“你逗我玩?”的表情。 * 校运会第二天。 男子三千米、女子一千五的长跑,以及接力赛是最受瞩目的比赛。 洛星报了一千五长跑。 当时班长得知时十分讶异,再三确认她是否真报这个女生们都避而远之的项目。 洛星坚定地说是。 “我好佩服星星啊,说报一千五就报了一千五……”纪莹莹盯着操场上换好短裤短袖去等候区热身的洛星。 杨丽有些担心,“星星看起来好柔弱。” “我记得洛星高一报过二百米,拿了银牌。”关馨琪突然说。 她不吭声,女生们就几乎没怎么注意她的存在。 何青疑惑,“校运会参加比赛的人这么多,你怎么记得的?” 关馨琪:“我拿了二百米金牌。” 女生小团体立刻肃然起敬。 高二五班的大本营在赛道一侧。 天色灰蒙蒙,雨丝逐渐有变成雨滴的趋势。 “怎么每次校运会都下雨啊,去年也是。”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呃诅咒吧。” “有点冻,穿外套。” 盛静鸣听完讨论,视线扫到十一班大本营所在的位置。 正好对准了赛道终点,离得非常近。 她自然地顺着视线,遥望坐在椅子上看书的阗禹,他周身喧扰众多,却能静心读得进书。 默默地看多几眼。 她起身离开闹哄哄的班级,撑开伞,沿着人少的轨道走着,抵达主席台,上了一层楼梯,视野顿时开阔。 主席台是分配高三级的领地。 盛静鸣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一个不那么挤的位置。 “以下是高二级女子一千五百米的第一组,请无关人员尽快撤离赛道,比赛即将开始。” 持沉稳风的主持人播报通知着。 她往下扫视,第一组的一到十二班的运动员活动着腿脚上场,走到属于各自的赛道。 雨仍在下,只要不会大到影响赛道湿滑,校运会依旧雷打不动地继续。 洛星看上去胸有成竹,盛静鸣特别注意了下十一班的参赛者是谁。 比洛星高一点,小腿肌肉结实。 裁判举起右手,枪口朝上。 “砰——!” 枪声一落,洛星敏捷迈腿,没夺领先的优势,而是迅速维持中前方的位置。 即使盛静鸣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体力和策略搭配得当。 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第一了,况且她有短跑的优势。 高二级每个班的学生都有在赛道外加油助威。 盛静鸣从一片暗暗较劲的加油声中分辨出杀出重围的纪莹莹的声线。 “洛星加油!洛星最棒!洛星第一!”纪莹莹扶着杨丽的肩膀捂肚子、扯着嗓子呐喊。 一丢丢不知所措的何青:“……要不要这么拼。” 一千五需要跑三圈半。 第三圈的时候,洛星渐渐占上风,隐隐有最后半圈直道冲击的气势。 纪莹莹的嗓子喊哑了。 盛静鸣盯着,那半圈是前三的最后争夺之战。 十一班的女生跟洛星不相上下,距离咬得很紧。 终点的裁判掐着秒表算时间。 跑完那半圈只用了仅仅45秒,洛星迈先一步,比十一班的快了0.01秒。 运动员拿到前三的班级立马欢呼。 班里的三个女生马上撑伞去接运动完尽显惫态的洛星。 洛星摆了摆手,脸色潮红,嘴唇干涩,接了水喝,累得不想说话,却在见到阗禹赶来接十一班女生之际,晕倒在他附近。 时机倒得恰恰好好,阗禹随即扶她起来。 盛静鸣在他碰到洛星的肩膀的那一刻,目光已经挪开了。 * 校运会散场,落幕仪式比开幕式简单得多,听校长讲一番鸡汤教诲即可。 各班解散后,刘真让班里几个强壮的男生将桌椅搬回教室。 金利和童浩包含其中。 盛静鸣把七天的作业做到只剩语文古诗词背诵以及英语三篇作文了。 前者简单,后者烦。 操场草坪上还残留着雨水潮湿的气息,泥土味腥。 现在班里肯定多人又吵,她等半个小时以后再回吧。 坐在主席台霸占此时只有她的空旷。 第38节 只是没想到这也会被他逮到。 “我说……你在干什么。”阗禹一触及她手指上把玩的多用军刀,脸色顿变。 她居然用刀割自己的手指。 盛静鸣:“我试试刀锋不锋利。” 阗禹俯身捞走她手里的军刀,变了好几种表情。 “反正我的左手指痛得没知觉……”她说着说着陡然失声。 他低头吻住了她溢出一点血的尾指。 盛静鸣的心霎时变得柔软,未知奇妙的感觉沉浮。 那大概像,一只精致漂亮的蝴蝶翩翩而来,甘愿伫立于你的指尖。 第32章 “还疼吗?”阗禹抬起眸, 嘴唇拉开一点距离,眼尾微挑。 盛静鸣觉得他这个样子像在诱人犯罪。 “好吧,不绝交。”她勉为其难地说。 阗禹几秒后才懂她意指什么, 抿嘴笑了笑。 “昨天不是说好你讲的话都不算数吗。” 盛静鸣盯着他沾了血的唇瓣微微张合,盯得有些入神, 没回他。 阗禹见她心不在焉的,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回神啦, 在想什么?” 他终于为了她破了戒, 说明她之前所做的不是无用功。 盛静鸣此时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高中有个人陪她玩也不错。 “想你呀。”她软着语调说。 饶是阗禹表情管理强也顶不住她随意又亲昵的情话。 他将目光放到那把收叠的军刀上, “还没说你, 用刀割自己的手。” 盛静鸣:“主席台捡到的,试试能不能用。” 阗禹无法理解她,微微皱眉, “那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试。” “哦, 下次注意。” 阗禹握着她的手腕, 轻责:“没有下次了。” 她点头,反手扣住他透着青紫血管的手腕,阗禹眼神微愣,她解下马尾, 将橡皮筋慢慢套到他的手上。 女式配饰搭着男性骨节分明的手。 阗禹棕黑色的眼眸看着她的举动,等她给出解释。 “先放你这儿, 我到时候再找你拿。”她用橡皮筋套牢他。 主席台下的桌椅拉动声还残余着,陪同伴来寻水壶的简茜回头扫视了一眼阗禹背影消失的方向。 找到落下的水瓶的同伴:“行了我们可以回教室了。” 同伴挥了挥手, “怎么了盯主席台那儿盯得这么入迷。” 简茜的眼珠上下转动,“你先撑伞回去吧,我去找一下人。” 同伴应声说好的。 简茜撑起另一把伞,顶着毛毛细雨往主席台走去。 还未上楼,阗禹从东南角的楼梯走下来了,简茜眼睛一亮,忙挥手打招呼:“哎,阗禹。” 阗禹面露微笑,向她颔首。 他没记恨昨天上午偷袭的事。简茜见状松了口气,又极快地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 女生绑头发用的橡皮筋…… 仿佛在他身上宣示主权。 简茜瞳孔一瞬缩小,好不容易压下震惊的表情,却恍恍惚惚地借过位置让阗禹离开了。 * 国庆长假,小区里热闹非凡。 即使隔着十几层的海拔,依然能捕捉到楼下小孩们的嬉笑声。 盛静鸣特地趁伏盛出去逛街的时候,将房间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那本诗集估计真是搬家时掉了。 初中发生的事,应该不会那么巧。 家里电视机背景音开得过大,伏露爱煲剧,女人便陪她追,母女俩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里的人物开怀大笑。 盛静鸣淡淡地扫视,随后拿了钥匙出门。 晚上八点,路灯通明,正是小区里住户饭后散步的高峰期。 她下到一楼,住户楼大门外站着一个身形跟伏盛相近的女生。 走近了些,发现确实是刚疯完回来的伏盛。 “喂,你到底是背书还是偷瞧我?”伏盛穿一件棒球衣,反戴鸭舌帽,长卷发披落的背影很有味道。 伏盛在调戏楼下的初二生。 “……背书。”少年不敢直视她点烟的脸,视线乱瞟。 伏盛抽着烟,唇角翘起,“那干嘛不转过头直视我?心有鬼啊。” 盛静鸣想她最近可能太无聊了。 才会动心思去逗弄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 “哟,二妹下来了。”伏盛别过头,妩媚的丹凤眼盯住她。 盛静鸣无意配合她在外人面前客套寒暄,略微抬眼望了望算作回应。 “走这么快干嘛,难得姐姐我今天心情好,想告诉你一些过去的陈年老账。” 盛静鸣的脚步停顿。 伏盛得逞地笑,“怎么,想不想听?” “什么陈年老账。”她回头。 伏盛转眼望那个少年,吐出一个烟圈,“帮我买个忙呗。” 初二生稍微背过身,有些犹豫,“……什么忙?” “去小区外的超市买包七喜。”伏盛从钱包抽出一张纸币,脸上自信的笑像是认准了少年绝对会帮她。 她确实有这个魅力。 少年接过伏盛手里的十块钱,眼睛没停留过一秒,快步迈腿走。 盛静鸣:“说吧。” “记不记得我们几时搬过这边住的?” “11年。”盛静鸣当时正好初一。 伏盛手指夹着烟深吸一口,“那就是在我们搬来之前的事了,毛还没长齐,上幼儿园的时候。” “那时伏黎还没跟他离婚,家里有一个超级大的药箱,然后你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所以伏黎讨厌你到现在哈哈。” 说得太笼统。 盛静鸣皱眉回想了一下,并没有搜寻到相关的记忆。 “什么事?” 伏盛勾起一边嘴角,“哎呀,忘了。” 故意的。 盛静鸣冷着脸望她。 “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盛静鸣:“求你。”末了加多一句,“姐姐。” “哈你求我也想不起来了。”伏盛抽烟,吐一个浓重的烟圈砸她脸上。 盛静鸣转身就走。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即使预料到耍人的结果却仍抱有一丝希望。 这次伏盛给出了更确切一点的记忆线索。 药箱…… ——姐,这可以玩吗? ——可以的吧。 ——能吃吗? 努力逼迫自己去想,但如同潮汐退散,过去的碎片里存着些许只言片语,盛静鸣目前只想到那么多。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琳琅满目的药片几乎全被拆开的画面忽地一闪而过。 * 国庆回来第二天,就得开始第一次升高二以来的段考了。 学渣如金利,跟半吊子童浩同病相怜而惺惺相惜。 第39节 毕竟第一天得交齐的长假作业,他们拼了老命才赶完。 段考会打乱教室座位考,学生们需要提前把教室里的书箱抬出去,以及抽屉里的书整理好。 “抽屉里的书需要清空吗?不记得老刘怎么说的了。” “不用,可以放书,窗台就不能放杂物。” “行,谢啦。” 每个班做考场,前门都贴了打印好的考场座位表。 班内也会在后面蓝板钉上每个人应考的考场序号。 张贤运一通知大家可以看考号和安排好的考场,基本后排的男生们蜂拥而至。 女生们是等人散了才去瞧。 “星星,你在几班考?” “十一班。” “哎那我跟你同一层,我是十三班。” 盛静鸣是趁放学时无人时去看的。 座位号27,考场在03。 同一层的三班,不用走楼梯了。 她去饭堂吃饭的时候,走西侧的楼梯,经过三班门口,顺便看了下确切的座位在哪个方位。 从第一行每个名字扫起,还没见到自己的就先发现了阗禹的名字。 好巧,同一个考场,他是50号。 哦,童浩也在。 不知道他会不会提前来勘察考场。 今天是周日,明天的周一社团活动因为段考暂停了。 高一级基本跟高二级同步段考。 盛静鸣想着,手指点在他名字外的方框边缘。 * “平行班的教室布置有够无趣。”梁树坐在三班50号的座位,对着他班教室评判。 阗禹习惯他这种没意义的找茬行为,把一盒纸巾借给他抽几张。 “拿够就回自己的座位吧。”阗禹说。 梁树:“离考试时间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我又没带书来,这么早回座位很无聊。” “你出去透透风。” “思春一样呆在走廊栏杆透风太傻了。” 阗禹:“你这样没人会想跟你聊天的。” 同桌的脾气并没有好到海纳百川,梁树悻悻然回自己的31座位,挑起笔转着。 此时三班考场里的考生只到齐了一半。 五分钟后。 盛静鸣背着书包进来,第一科考物理,她带了两本练习册来复习。 梁树见到前排隔了两个座位的女生顿时被惊艳到了。 买噶,这种文静可爱的女生好对他口味。 虽然比不过洛星,但洛星那种太女神了他高攀不起。 梁树忽然冒出一股躁动,盯着女生瘦削的校服背影瞧了很久。 心算了下应该是27号,考完第一门就去瞅她座位贴着的名字和班级。 阗禹没有提前查看考场座位表的习惯,所以在对照着教室钟表和自己手表的分秒只差时,她一进来,他有些意想不到。 裤袋里装着她的橡皮筋,他打算在她面前再套手腕上。 那天她靠在他怀里礼尚往来,亲着他戴了橡皮筋的手背说以后就是她的人了。 第33章 “还疼吗?”阗禹抬起眸, 嘴唇拉开一点距离,眼尾微挑。 盛静鸣觉得他这个样子像在诱人犯罪。 “好吧,不绝交。”她勉为其难地说。 阗禹几秒后才懂她意指什么, 抿嘴笑了笑。 “昨天不是说好你讲的话都不算数吗。” 盛静鸣盯着他沾了血的唇瓣微微张合,盯得有些入神, 没回他。 阗禹见她心不在焉的,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回神啦, 在想什么?” 他终于为了她破了戒, 说明她之前所做的不是无用功。 盛静鸣此时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高中有个人陪她玩也不错。 “想你呀。”她软着语调说。 饶是阗禹表情管理强也顶不住她随意又亲昵的情话。 他将目光放到那把收叠的军刀上, “还没说你, 用刀割自己的手。” 盛静鸣:“主席台捡到的,试试能不能用。” 阗禹无法理解她,微微皱眉, “那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试。” “哦, 下次注意。” 阗禹握着她的手腕, 轻责:“没有下次了。” 她点头,反手扣住他透着青紫血管的手腕,阗禹眼神微愣,她解下马尾, 将橡皮筋慢慢套到他的手上。 女式配饰搭着男性骨节分明的手。 阗禹棕黑色的眼眸看着她的举动,等她给出解释。 “先放你这儿, 我到时候再找你拿。”她用橡皮筋套牢他。 主席台下的桌椅拉动声还残余着,陪同伴来寻水壶的简茜回头扫视了一眼阗禹背影消失的方向。 找到落下的水瓶的同伴:“行了我们可以回教室了。” 同伴挥了挥手, “怎么了盯主席台那儿盯得这么入迷。” 简茜的眼珠上下转动,“你先撑伞回去吧,我去找一下人。” 同伴应声说好的。 简茜撑起另一把伞,顶着毛毛细雨往主席台走去。 还未上楼,阗禹从东南角的楼梯走下来了,简茜眼睛一亮,忙挥手打招呼:“哎,阗禹。” 阗禹面露微笑,向她颔首。 他没记恨昨天上午偷袭的事。简茜见状松了口气,又极快地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 女生绑头发用的橡皮筋…… 仿佛在他身上宣示主权。 简茜瞳孔一瞬缩小,好不容易压下震惊的表情,却恍恍惚惚地借过位置让阗禹离开了。 * 国庆长假,小区里热闹非凡。 即使隔着十几层的海拔,依然能捕捉到楼下小孩们的嬉笑声。 盛静鸣特地趁伏盛出去逛街的时候,将房间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那本诗集估计真是搬家时掉了。 初中发生的事,应该不会那么巧。 家里电视机背景音开得过大,伏露爱煲剧,女人便陪她追,母女俩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里的人物开怀大笑。 盛静鸣淡淡地扫视,随后拿了钥匙出门。 晚上八点,路灯通明,正是小区里住户饭后散步的高峰期。 她下到一楼,住户楼大门外站着一个身形跟伏盛相近的女生。 走近了些,发现确实是刚疯完回来的伏盛。 “喂,你到底是背书还是偷瞧我?”伏盛穿一件棒球衣,反戴鸭舌帽,长卷发披落的背影很有味道。 伏盛在调戏楼下的初二生。 “……背书。”少年不敢直视她点烟的脸,视线乱瞟。 伏盛抽着烟,唇角翘起,“那干嘛不转过头直视我?心有鬼啊。” 盛静鸣想她最近可能太无聊了。 才会动心思去逗弄一个比自己小的男孩子。 “哟,二妹下来了。”伏盛别过头,妩媚的丹凤眼盯住她。 盛静鸣无意配合她在外人面前客套寒暄,略微抬眼望了望算作回应。 “走这么快干嘛,难得姐姐我今天心情好,想告诉你一些过去的陈年老账。” 第40节 盛静鸣的脚步停顿。 伏盛得逞地笑,“怎么,想不想听?” “什么陈年老账。”她回头。 伏盛转眼望那个少年,吐出一个烟圈,“帮我买个忙呗。” 初二生稍微背过身,有些犹豫,“……什么忙?” “去小区外的超市买包七喜。”伏盛从钱包抽出一张纸币,脸上自信的笑像是认准了少年绝对会帮她。 她确实有这个魅力。 少年接过伏盛手里的十块钱,眼睛没停留过一秒,快步迈腿走。 盛静鸣:“说吧。” “记不记得我们几时搬过这边住的?” “11年。”盛静鸣当时正好初一。 伏盛手指夹着烟深吸一口,“那就是在我们搬来之前的事了,毛还没长齐,上幼儿园的时候。” “那时伏黎还没跟他离婚,家里有一个超级大的药箱,然后你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所以伏黎讨厌你到现在哈哈。” 说得太笼统。 盛静鸣皱眉回想了一下,并没有搜寻到相关的记忆。 “什么事?” 伏盛勾起一边嘴角,“哎呀,忘了。” 故意的。 盛静鸣冷着脸望她。 “求我啊,求我就告诉你。” 盛静鸣:“求你。”末了加多一句,“姐姐。” “哈你求我也想不起来了。”伏盛抽烟,吐一个浓重的烟圈砸她脸上。 盛静鸣转身就走。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即使预料到耍人的结果却仍抱有一丝希望。 这次伏盛给出了更确切一点的记忆线索。 药箱…… ——姐,这可以玩吗? ——可以的吧。 ——能吃吗? 努力逼迫自己去想,但如同潮汐退散,过去的碎片里存着些许只言片语,盛静鸣目前只想到那么多。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琳琅满目的药片几乎全被拆开的画面忽地一闪而过。 * 国庆回来第二天,就得开始第一次升高二以来的段考了。 学渣如金利,跟半吊子童浩同病相怜而惺惺相惜。 毕竟第一天得交齐的长假作业,他们拼了老命才赶完。 段考会打乱教室座位考,学生们需要提前把教室里的书箱抬出去,以及抽屉里的书整理好。 “抽屉里的书需要清空吗?不记得老刘怎么说的了。” “不用,可以放书,窗台就不能放杂物。” “行,谢啦。” 每个班做考场,前门都贴了打印好的考场座位表。 班内也会在后面蓝板钉上每个人应考的考场序号。 张贤运一通知大家可以看考号和安排好的考场,基本后排的男生们蜂拥而至。 女生们是等人散了才去瞧。 “星星,你在几班考?” “十一班。” “哎那我跟你同一层,我是十三班。” 盛静鸣是趁放学时无人时去看的。 座位号27,考场在03。 同一层的三班,不用走楼梯了。 她去饭堂吃饭的时候,走西侧的楼梯,经过三班门口,顺便看了下确切的座位在哪个方位。 从第一行每个名字扫起,还没见到自己的就先发现了阗禹的名字。 好巧,同一个考场,他是50号。 哦,童浩也在。 不知道他会不会提前来勘察考场。 今天是周日,明天的周一社团活动因为段考暂停了。 高一级基本跟高二级同步段考。 盛静鸣想着,手指点在他名字外的方框边缘。 * “平行班的教室布置有够无趣。”梁树坐在三班50号的座位,对着他班教室评判。 阗禹习惯他这种没意义的找茬行为,把一盒纸巾借给他抽几张。 “拿够就回自己的座位吧。”阗禹说。 梁树:“离考试时间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我又没带书来,这么早回座位很无聊。” “你出去透透风。” “思春一样呆在走廊栏杆透风太傻了。” 阗禹:“你这样没人会想跟你聊天的。” 同桌的脾气并没有好到海纳百川,梁树悻悻然回自己的31座位,挑起笔转着。 此时三班考场里的考生只到齐了一半。 五分钟后。 盛静鸣背着书包进来,第一科考物理,她带了两本练习册来复习。 梁树见到前排隔了两个座位的女生顿时被惊艳到了。 买噶,这种文静可爱的女生好对他口味。 虽然比不过洛星,但洛星那种太女神了他高攀不起。 梁树忽然冒出一股躁动,盯着女生瘦削的校服背影瞧了很久。 心算了下应该是27号,考完第一门就去瞅她座位贴着的名字和班级。 阗禹没有提前查看考场座位表的习惯,所以在对照着教室钟表和自己手表的分秒只差时,她一进来,他有些意想不到。 裤袋里装着她的橡皮筋,他打算在她面前再套手腕上。 那天她靠在他怀里礼尚往来,亲着他戴了橡皮筋的手背说以后就是她的人了。 第34章 男生们:“哇——” 童浩紧接着又扫视了一遍, 惊讶佩服的眼神径直望着那个沉静练字的女生。 除了她一个90分以上,80分的一个没有,全跌到70这个区间, 班上公认几个做物理题又快又准的男生最高也就79。 童浩跟盛静鸣同一个考场,回想了下她当时安静复习的状态, 完全看不出一点儿能拿物理高分的气势。 金利:“……这个分数,拿物理全级第一也可以了吧,如果实验班没有更厉害的话。” 大家默默地点头, 假如换个男生拿了第一, 肯定起哄闹他, 现在是个班里从不吭声的女生, 五班的同学选择在心里膜拜大佬。 女生能拿理科中最偏理的物理第一,简直可以奉上神坛了。 就连脸盲的卡菠萝,上课前对比完各班物理平均分分差和级平均分的距离, 他还特地叫了盛静鸣起来, 让他认一下脸。 “是哪位同学呢, 看名字应该是女生吧,可以站起来让我看看是谁吗?”卡菠萝像孩子一样的期待目光。 几位同学不由自主地转头望洛星那块。 盛静鸣垂着眼,慢吞吞地起身。 卡菠萝:“哦哦,真是女生, 很棒,我看了你的答卷, 最后一道大题出了点瑕疵,不然可以拿更高的分。” 菠萝点头让她坐下, 一讲到物理解题方法就兴奋得手舞足蹈,“我也看了实验班前三的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第三小问是平行、重点班未强调过的难点,实验班讲了部分,所以他们班基本是用数学三角函数做的,第一的梁树和第二的阗禹过程写得最精简,我比较欣赏我们班盛静鸣同学的做法,她用了微积分,很巧妙地避开了组合磁场里易混淆的点,虽然最后答案没算对,但已经很出色了。” 洛星从听见分数开始就有些意外,她没料想到同桌的物理能厉害到赶超实验班的。 初分来这个平行班,洛星心里确实有点不甘,毕竟自己的成绩跟不了阗禹同班,去重点班也绰绰有余。 最终结果事与愿违,家里人和先前的朋友开导了她挺久,洛星才拾掇好情绪。 升到高二,所有班级会重新打散组合,由重点或是平行班升到实验班固然值得高兴,但由高处掉落一两级就不太好受了,洛星算是把这些慢慢看淡的人,而静鸣有这个成绩,不知她之前是否也是重点班里个中翘楚。 洛星忽然又对同桌生了一丝惺惺相惜。 “其实大范围来说,包括我教过竞赛的学生,高中真正能学懂物理的人不超过3%,大部分人仍处于入门阶段,靠大量的做题经验得分,学以致用的人少,看到盛同学试卷的那一刻,”卡菠萝的眼眸燃起学术之光,“我就知道她是那3%。” 第41节 盛静鸣对老师的赞美之词毫无反应。 她在想离阗禹的排名还差多少。 已经隐隐觉悟到物理可怕境界的几个男生,听着菠萝的谆谆教诲,心底更加佩服起物理拿第一的女生了。 卡菠萝见他们还未开窍的模样,笑着打气:“不管怎样,大家学好物理还是很有用的,开发思维以及训练逻辑都很有益。” 直至周五,随着改得最慢的语文出了成绩,每个人的总分排名也出来了。 深藏不露的盛静鸣除去物理,数化生同样高得令人咋舌,语文则稍弱,而英语刚过一百零几。 即使如此,她的分数仍是全班第一,级排46。 洛星的理科不差,英语尤为见长,排第二,级排名58。 之后的人全排在级百名以外。 纪莹莹盯着成绩表,小小声:“哇我觉得她英语再高点就能进级前十了。” 刘真在讲台上宣读成的时候,满意的目光不住望向那对同桌,尤其沉默寡言的女生,心觉她真是块学理科的好料子。 “先恭喜我们班两位能挤进级前百的盛静鸣和洛星,下周班会课将会对班前十的同学颁奖发小礼品,希望同学们再接再厉,继续加油。” * 下午放学后的围棋社。 换到第二组,阗禹选了跟她搭档。 两个人坐定下棋。 盛静鸣习惯了选白子,也是见到白棋,想起诗集的事,盘算着怎么开口。 他先翘着嘴角说:“物理科长今天在我们班赞了半节课平行班与梁树并排第一的女生,说看过试卷想从五班那里撬墙脚。” 盛静鸣:“梁树是谁?” 阗禹笑着,落下黑子,“不重要;你的名字我们全班都记住了。” “哦。”她并没有多大触动,过了几秒问他:“你英语多少分?” 阗禹:“141。” 她不说话了。 棋盘上的白子渐渐开始大杀四方,阗禹一步步应对着,转了几个念头,“你呢?” 盛静鸣低头盯他落子的手指,“不告诉你。” 阗禹唇角的弧度更深,“那我不说我真正的英语分数了。” 她稍微抬眸,瞟他一下,“哦,到时候我去荣耀榜看,反正你肯定在前十。” 阗禹:“你也太狡猾了吧。” 她落着棋子,趁他说话的一秒,把盯准很久的子吃掉。 阗禹眼捷手快地按她的手,眉梢上皆流淌着笑意,讲她:“你犯规。” 她才不管,手指捏着棋子一点点地挪出来,又被他缠住,五指灵活地从她手里拿回黑子。 盛静鸣:“小气。” 阗禹放好棋盘上的棋子,看着她露出类似于委屈的神色就越发想逗她。 等下完五局,沈子科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提议: “哎,待会儿大家如果有空的话,不如去校外那家新开的清吧玩玩?” 沈子科这回考得不错,考试的压力一结束,就忍不住想去浪。 简茜瞥一眼模棱两可的阗禹,附和:“可以啊。” “这个主意好。” “嗯,反正都考完试了。” “社长呢,去不去?” 阗禹见她没什么反应,说:“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 沈子科:“别啊,社长也去嘛,社团聚会没社长怎么行。” 阗禹正准备用另一套说辞婉拒时,盛静鸣突然出声:“是啊,社长为什么不去?” 阗禹的表情顿了顿,旋即恢复原样,像是认真量度了可行性。 “好,”他临时改念头,“我去。” 洛星眼内流露出一点不解。 对于别人第一遍问过的事情,他如果决定好回复的话,就不会再临时改口。 可是现在…… * 幽静淡雅的清吧,可能因为新开张,吧内只有零星几个顾客。 除了少数几个按时回家的人没来,围棋社过半的成员都到了,沈子科特地换了件t恤臭美。 “五杯蜂蜜柠檬茶,可乐橙汁的,还有谁需要点其他的?”沈子科十分有经验地做起东道主。 女生虽然只来了三个,但这三个也够质量了。 盛静鸣的视线落在木桌上的玻璃杯,玻璃杯里的假花栩栩如生。 “行了,点完喝的了,我们玩狼人杀还是天黑请闭眼?”简茜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问大家。 沈子科:“随便啦,轮着玩也行。” 简茜转而问社长,“社长你觉得呢?” 阗禹:“你们决定吧。” 他刚说完,脚尖被踩了踩。 阗禹面色不改,目光略微下移,她洁白的回力鞋正正中中地踩准他的运动鞋。 在社员们聊玩哪种桌游时,盛静鸣悄无声息地收回脚,起身,低声说:“……我去一趟卫生间。” 洛星好心帮她,“你知道在哪儿吗?” 盛静鸣点点头,“知道的,左拐第一间。” 沈子科马上纠正,“不是,那是男厕,第二间才是。” 盛静鸣:“好的谢谢。” 阗禹的视线一直注意着她,听着她每句话的咬字说辞。 是在暗示他吗? 她走后没多久,阗禹瞄着手表的时间。 “刚才搬完桌子忘了洗手,”他微笑着开口,“我去洗一下。” “社长用不用这么龟毛啊。”沈子科吐槽他。 阗禹笑了笑,没反驳,起身迈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一走到拐弯处——吧内的视角盲区,阗禹立刻被一只手拽住,拉到卫生间的长走廊。 “好无聊,我想走了。”她揪着他的胳膊,头轻轻靠过去。 阗禹的手是真脏了,没碰她,“那你得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盛静鸣:“不想说,那你呢?” “嗯,我可能还得留一会儿。” “不要陪他们,陪我,我们分两条路,我先在卫生间呆着,然后你回去骗他们身体不舒服然后溜走,最后到外面那条十字路口集合。” 阗禹听完她的计划,不由笑:“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她嗯一声,“一起走啊。” 阗禹背着手,笑着说好,“那我回去解释一下。” 她:“很快的吧。” 阗禹点点头。 * 五分钟后。 清吧外的十字路口,各色车辆来来往往。 盛静鸣站在这儿等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说先留在卫生间一会儿,其实一等阗禹回去她就从清吧的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等得有点累,她不喜欢等人。 然而她又没有他的号码。 又过了五分钟。 盛静鸣没再等了,对面有个奇怪的中年男人盯了她很久。 讨厌那种恶心黏糊的目光,所以她快步离开了,去公交车站那儿站着,想着等公交车的间隔再等他几分钟。 公交车站离十字路口挺近的。 十七分钟了,她错过一部公车,他还是没来。 第二部公车来的时候,盛静鸣终是上车了。 * 回到家,快七点了。 女人还未煮好饭,她习以为常,这周的作业不多,她就没拿书包回来。 其实有点晚,她走到阳台,深蓝色的天开始挂上了浅淡的月亮。 这时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第42节 盛静鸣滑动屏幕,显示出一个本地的陌生来电。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接了。 “您好,我是盛静鸣的同学,请问您是盛静鸣的家人吗?” 是阗禹的声音,有点急促又带了点疲倦。 与他平时镇定从容的说话语气相离甚远。 第35章 父母联系人一栏, 她一向填的是自己的号码。 盛静鸣压着嗓子,“是。” “我们今天跟她出去聚会失联了,找了很久, 我……们很担心,请问她现在回到家了么?” 盛静鸣捏着喉咙:“回了。” “……什么时候?” “刚刚。” 阗禹在电话那头静了静。 又过了几秒, 他说:“嗯,那我们放心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电话挂断, 传来嘟嘟声。 盛静鸣握着手机, 看着屏幕上通话已结束的界面。 * 阗禹放下手机, 手臂垂落, 上一秒焦急担忧的表情渐渐隐去。 他站在十字路口,垂眸郁郁寡欢的模样引来不少结伴而行的路人侧目。 不一会儿,家里打电话来。 “阗禹啊, 你同学找到了吗?” “找到了。” “没什么事吧, 五点半到现在人去哪儿……” “她回到家了。” 阗母心头冒出疑惑, “不是说约好地方一起聚吗,怎么失联是回家了?” 他接着电话,眼眸慢慢直视前面变幻色彩的霓虹灯,“人没事就好。” “哎不是, 你那同学该不会是一声不吭地就回家然后让你们傻傻等了一小时,又找她找到现在这个点。” 阗禹:“妈, 不讲了。” “……她是早早回家了,你们呢, 找了她这么久连累自己的家长跟着担心。” 他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阗母:“唉算了,你赶紧回来。” 他才应:“好。” 身体长时间站得有些劳累,这两个小时里,他先是被简茜弄脏了衣摆,跟社团的成员讲了理由,去卫生间清理完后还在女厕前等了她,掐着秒表未见到人,他五分钟后又去十字路口找。 依旧没见到她的身影。 如果走动继续找她的话,很可能会错过她,所以阗禹还是选择了在原地等待。 站在约定好的十字路口一直等着,一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心里开始慌。 他一边回清吧察看、去附近的街道来回寻找,一边设想了上百种她可能会出事的可能,担心她会出意外。 并打班主任电话要别班的学生号码,花了半小时才弄到她父母的联系号码。 最后得知,她在他这么心急如焚的两个小时里,失约坐往回家的车程。 像是忘了他的存在。 阗禹伸手拦了一部计程车,开车门的时候,中年司机驾轻就熟地问:“靓仔去边啊(帅哥去哪儿)?” 等了几秒没收到回复,司机觉不对劲,透过后视镜望了一眼。 “……靓仔你还好吗?”司机瞧见这么大个男孩子无声地掉着眼泪,惊得张嘴。 阗禹闭了闭眼,握着车把手,深呼吸两秒,然后坐进去,关车门。 “没事,去南院小区。” “好嘞。”司机应着,没多问,斜眼又瞅了会儿后视镜。 还穿着校服,高中生。 司机驶动车子,试着聊:“看你校服好像是晟中,厉害啊重点高中,相当于踏一只脚进大学了,靓仔你还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况且你生得这么靓仔。” 阗禹抹泪微笑:“多谢你的安慰。” 他仍未止住眼泪,一滴滴从眼角流下,他垂着头,抿嘴盯着黑屏的手机。 担忧了那么久,换来的结果却是他预料不及的伤人。 眼睛被泪水洗刷得越发酸涩。 司机颇有点手足无措,“哎……别哭啦,这么大个人了。” 阗禹抬手揉了揉眼角,嗓音微哑,“嗯。” 司机叹了一口气,干脆专心开车,视线挪回路况。 二十分钟后,阗禹除了校服衣摆留着橙色污渍,短发有些凌乱,其他的并无什么异常。 阗母开门迎接他,“儿子,有点久啊。” “因为路上堵车了。”阗禹微微笑,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了。 阗母拍拍他的肩,“好吧,换了鞋去洗手开饭。” 阗禹笑着点头,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润,“好的。” * 周一,气温稍低,阳光依旧明媚。 体育课如常。 “你们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这周四上午测长跑,女生八百,男生一千,别到时候第一次跑身体承受不住。” 班里懒懒散散地回:“知道啦老师。” 体育老师继续:“好了,照惯例大家跑两圈,然后就解散自由活动。” 五班齐声应好。 盛静鸣站着望篮球场没动,直到洛星叫她,“静鸣,开跑了。” 她回头,“我不跑了请假,痛经。” 洛星感同身受,嘱咐她:“那你好好休息。” 盛静鸣:“嗯。” 她随后去跟老师说,讲了痛经第一个字老师就摆手同意请假了。 他们班的体育课照常,实验班的似乎改了,正好又撞到同一节。 有看见实验班的面孔聚到一块打篮球。 一群奔跑跳跃的男生身影中,却唯独没见到阗禹。 刚刚集队时还看见他的。 是回教室还是去羽毛球馆馆打球了? 盛静鸣想着上周五傍晚的事,一些说不清的异样情绪浮上来。 总觉得没有他结束通话时讲得那么轻描淡写。 她先去羽毛球馆,推门进去扫视一圈,毫无所获;改路线回教学楼,爬了四层楼梯,十一班教室除了认真做作业的,也没发现他。 * 之后中午上楼守株待兔了二十分钟,等来他跟三四个同伴一起走的背影。 太多人了。 盛静鸣没有跟上去。 下午第一节下课课间,盛静鸣裤袋里装着便利贴,第三次上到四楼。 在窗台伫立了十几秒,实验班里的老师仍在讲课,大有拖堂到下一节课前之意。 他坐在后头,专心致志地做着笔记,笔尖飞快。 身边的微风正正好好,吹拂进去,他的额发微动,眼眸连带侧脸仿若蒙上一层薄光, 盛静鸣垂眸又抬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纸条是在临近下课的一分钟才交给实验班一个同学传进去的。 “请给阗禹,谢谢了。” 任齐明在见到女生时亮起的光又在女生说完话后暗下去。 “好……” 第二节课间,盛静鸣依旧第一个出教室,赶到三楼的饮水间。 阗禹比她早到,拿着纸条在看。 “我来了。”盛静鸣小声讲。 第43节 阗禹抬眸望她,眼神平和,露出微笑,“有什么事吗?” 盛静鸣思考了几秒,还是问出来了,“你那天怎么那么晚。” 阗禹:“你等了很久吗?”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在十字路口等了十分钟,公交车站等了二十分钟。” 阗禹听着,神情不变。 他问:“你真的等了十分钟?” 这一句蓦地让她有些不安。 现在想来,她不是很记得最初看定的确切时间了。 阗禹叠好便利贴,“公交车站那儿离十字路口再近也会有盲区,你说你会在卫生间呆一会儿,又去十字路口等我;结果是我在卫生间前等了你三分钟,在十字路口等了你一个小时。” 他讲着讲着,视线开始模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怕你出意外怕你遇到不测,最后我打你家里人的电话,才知道原来你已经回到家了。” 盛静鸣看着他,看着他说到末尾一句眼眸晶莹。 甜甜哭了。 因为是真心付出过,所以遭到不平等待遇时才会这么难过吗。 她别开眼不敢再望他,不管她怎么找理由借口,他心急担忧找自己的事实不会湮灭。 没什么经验哄人,但是他不哄就会哭,感觉比她还娇气。 “……对不起。”她低头盯着地板。 不管到底谁错了,她先道歉吧,让他好受一些。 饮水间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高二级的人显然认得阗禹这张脸,悄悄偷看他跟相熟的女生聊着什么。 阗禹闭眼的一瞬抑制住即将流出的眼泪,暗暗吸气,又无奈地叹气。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摸了摸她的头顶旋。 * 三班教室。 后排几张桌椅不整齐,桌面上都摆放着些厚重的书籍,女生们少得可怜,男生们吹水不断。 课间的嘈杂声不断,沈子科正跟别人聊lol聊得正嗨,视线倏地一转,看见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白肤文静的女生径直走进来,敲了敲班上最无人问津的单人桌,叫醒那个脾气恶劣的夏杉。 夏杉补觉补得正熟,被敲了一记桌子,桌面的震动将他震醒。 很久没人敢吵他了。 夏杉从手臂抬起头,被人吵醒的不耐,睁着眼看是哪个不识相的。 “出来一下。”盛静鸣认透对方的差人缘,干脆自己进来叫他。 哦,是她。 夏杉不以为然,“窜班来找我?” 盛静鸣:“洛星。” 夏杉一秒舌尖顶住后牙槽,“ok,出去就出去。” “第一次见到窜班现场。” “靓女哎。” “居然是来找夏杉的,没眼光。” 同伴拍沈子科,目光追着那个女生,“你是不是认识啊?” 沈子科正奇怪着,随口回了句“差不多。” 这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两个人沈子科都认识,在他看来完全没任何联系的居然能玩到一块,神奇。 第36章 走廊外人影走动, 夏杉单手插裤袋,没好气地看比他矮近半个头的女生,“有什么事, 快说,我还想回去再睡几分钟。” 盛静鸣没抬眼望他, 视线平放在他t恤领口的位置,“合作。” 和阗禹的相处似乎停在一个层面止步不前了。 她找夏杉是为了阗禹所谓的秘密,看是否能拉进一步关系。 夏杉:“不是说不稀罕吗, 最后还不是来求我了。” 盛静鸣:“洛星。” 夏杉握紧拳头, 做不到心平气和, 只能尽快转移话题, “你怎么帮我追?又说这个月调位。” 她安静地观察着他的言行举止,之后视线一掠回到栏杆外的植物。 “只要我跟她同班,就能帮你, 至于怎么帮, 取决于你给的秘密。” 夏杉有意无意地用身高压迫着, “你这口气还挺狂的,行,你先帮我在洛星博好感,我看看效果。” “你高一怎么追她?”她这时问了个关键问题。 夏杉:“送礼物呗, 找她聊天,放学堵她……” 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活该。” 夏杉:“……操。” 他再怎么破口大骂也不敢对她动手的,盛静鸣明白这个事实, 继续补充完整句:“活该你追不到。” 男生眯着眼瞪她。 “从刚才到现在你就被我惹怒了三次,不会收敛情绪,也不会表情管理,洛星那种从好家庭长大的女生根本不会青睐你这种款的,你是长得不错,但阗禹不仅外貌比你好,家世品行比你更优,你学学他。” 夏杉:“学他干……” 盛静鸣:“讲脏话影响印象分。” 夏杉:“……怎么学?” “要不你学我也行,”她估算着课间十分钟就快没了,言简意赅地说:“即使心里在骂对方是傻逼,脸上也能露出微笑夸对方。” 盛静鸣唇角微弯:“你挺帅的,嗯。” 夏杉:“……” 毕竟高一进过实验班,成绩排级前五十,夏杉不会蠢到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他暂时忍气吞声下来。 “我看过天气预报,周三会下雨,洛星五点半回宿舍,回去必经行政楼的架空层,教你,逮住猫抱着它淋雨,等她经过注意到你——” 盛静鸣眼里仿佛能遇见当时的情景,“装得逼真点,碰瓷别太明显,晕的时候干净利落别怕疼。” 夏杉刚张开嘴想反驳什么,她又说:“对了,抱着猫一起晕。” “你是活在偶像剧吗,一点儿也不实际。”夏杉终于冷冷地说了出来。 盛静鸣:“洛星那样的人不会对你熟视无睹,起码会扶一下你,趁机道歉表明以后跟她做朋友,顺便把自己的身世说得惨一点。” 夏杉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这么钓阗禹的?” 她抬眸,目光如炬,“你浑身都是缺点,又恶名昭彰,不用苦肉计刷存在感还想用脸刷存在感?到底是谁活在偶像剧。” 夏杉握紧的拳头攥着又松开,居高临下地看她,“……然后呢?晕倒之后。” “忍住你对她所有的躁动感情,忍住,减少你说话的句子长度。” 最好就别说了。 ——周三下午五点半。 磅礴大雨,盛静鸣挑了个三楼的窗口位置,望着行政楼下好不容易揪到猫的男生。 他站在那儿大概有两分钟了,周围经过的学生用怪异的目光盯他。 雨势渐大,男生被淋成一只落汤鸡,怀里护着的猫只湿了皮毛。 洛星的伞是紫色的,一点点地向雨中看起来宛若智障的男生靠近。 目标接近,目标成功蹲下来,目标接住了猫,目标扶了眼神迷离的男生起来。 夏杉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被梦中情人扶着,他气若游丝:“谢谢……” 洛星一手撑伞,一手抚了抚怀中受惊的橘猫,“你为什么要抱着猫淋雨?” 夏杉闭眼,痛苦难言的神色,“家里,出了点事。” 洛星有些无法理解,犹豫了几秒还是讲出来了:“这跟猫有关吗?” ——洛星很聪明,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就闭嘴吧。 夏杉沉默着,躲在她的伞下避雨。 …… 七点晚修开始前的半小时里,盛静鸣等着洛星回教室。 昨天中午折的纸鹤模仿笔迹写的东西准备派上用场了。 周一班会课的时候,刘真的确调位了,只不过没按抽签调位,是她按照平时上课观察的情况来调位的。 没有太多交谈的同桌不变,她和洛星依旧绑定在一起调到前排,而如金利爱聊天的学生全部打乱了重新组合,新的同桌多半换上了沉默寡言的学霸。 洛星在六点八回到教室,沐浴过的清香很快随之飘来。 盛静鸣缓慢地将抽屉里数十只的纸鹤捧出来,“洛星,这些好像是别人给你的,误放到我这儿了。” 洛星刚坐下,听见同桌罕见地唤她,惊讶之余,洛星看向那堆五颜六色的纸鹤,“嗯?确定给我的?” 盛静鸣点点头,拆了一只纸鹤给她看开头两个字,赫然是她的名字。 第44节 “应该是每天放一只吧,从上个星期开始塞我抽屉里,今天这只才标了名。” 洛星微扬眉,接过去望了望方正纸片上的内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不开心的,别不理我——夏】 洛星一怔。 随后又很快整理好表情,“这是以前同班男生的恶作剧。” 盛静鸣装作不在意说起,“是吗,可我觉得能坚持送了这么久,说明他很在乎你。” 女生向来是持之以恒就能感化的生物,除非铁石心肠,不然持久战总会有效果的。 洛星一瞬有所触动,但只是笑笑,“可能吧。” 男生湿身淋雨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盛静鸣没再出声,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 周四午休时间,阳光正旺。 空荡的五班教室此时只有盛静鸣一人。 夏杉没推门,径直从窗口跳进来,轻盈地落到她面前。 男生难得穿了件校服,蓝白的色调衬得他有那么一瞬像个斯文的乖学生。 她面色不改,没被他这个举动吓到,“你这样会让我想到动物园里的猴子。” 夏杉因为昨晚洛星主动来找他心情好得不行,现在越看她越觉得顺眼。 虽然只是来还一些写着肉麻言语、小女生才玩的纸鹤。 他坐上前桌,脚搭在凳腿,“发觉你还是有些能耐的。” 盛静鸣:“到你了。” 夏杉手撑着桌面,歪着嘴笑,“想知道的话,叫大佬。” 她停下练字的右手,轻轻抬眼直视他,“我可以帮你博得好感,也可以一句话毁掉全部。” 夏杉嗤了声,“吓我啊,阗禹的秘密不是这么好拿的, 盛静鸣:“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让你抱着猫吗。” 夏杉挑眉。 “你以为没有猫,洛星会过去扶你吗。”她说。 在洛星眼中,他绝对比自认为的魅力要小得多。 夏杉不正经的笑停滞,她看到满意的效果,继续说:“我已经让你得到好处了,现在该轮到你了,不然合作结束。” 他没有立刻回答。 盛静鸣不急,今天中午她早提前向宿管请好假,有一个中午的时间来等他兑现承诺。 良久,夏杉的目光兜回到她的脸上,“……跟我来。” 午后的各间教室关紧门,窗口偶有开的,往里一望基本都有人。 夏杉把她带到实验楼那边,穿过高三教学楼,到了四楼的化学实验室。 盛静鸣跟在他后面,“他在这儿?” 夏杉没回头,说:“我高一无意中发现的,阗禹中午其实不回走读生的午休房休息,他来实验室偷东西。” “偷”字带来的概念有点震撼,她顿了顿,说:“你怎么确定的,阗禹就算家庭贫困也犯不着偷学校的东西,更何况他家境优渥。” 夏杉哼笑着,“看来你很了解他嘛,还没见到事情真相就开始帮他说话了。” “他偷什么?” 夏杉正好走到楼梯尽头的一间实验室,转过身,眼睛瞄向被窗帘遮住一半的窗口,示意她,“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盛静鸣原地站了几秒,然后顺着他的方向走到窗口前,通过没被窗帘挡住的透明玻璃望过去。 第三后排的男生定定站直,从口袋里拎出一只干净剔透的试管,轻手轻脚地摆放整齐,又从架子上挑了因酒精灯烧黑的试管和玻璃器材,修长的手指捻着,胳膊垂下,握着试管的手没进裤袋里。 乍一看确实挺像偷东西的。 如果没见到他物归原主前一幕的话。 她在实验室内的阗禹有所察觉之前,及时收回视线,挪开步子。 夏杉估计是得意忘形,一见到阗禹去实验室鬼鬼祟祟的举动就心怀偏见,自以为是抓到了三好学生的把柄,殊不知完全是他没看清楚。 眼前的男生有些幸灾乐祸,“怎么样,幻灭了吗?不过你可以靠这个秘密去跟他找认同感,当他一条船上的人。” 盛静鸣:“傻逼。” 夏杉一愣,随即表情危险起来,“你说什么?” 她咬字清晰地重念一遍,“傻逼。”接着才给他随便讲明自己见到的情况。 在听完一番夹带讽刺私货的解释话后,夏杉先前对她升起的些许好感立马消失得无形无踪,以牙还牙地骂:“婊/子。” 第37章 盛静鸣的眼睫毛动了动, 脸色没怎么变。 这个词对她没杀伤力。 “操搞不懂阗禹看上你哪儿了,你在他面前也这样说话?”夏杉太阳穴处的青筋微突。 她忽地举起食指,压在鼻尖和唇中央, 眼神轻轻撇向他,透露出“你太吵了”的意思。 夏杉说话声音不算大, 但这么一个□□杵在这儿过于显眼。 “注意你的言辞,”盛静鸣开始赶客,“快走开, 我有空再找你。” 夏杉忍了忍, 默念三遍为了洛星, 带着一股怒气调头离开。 盛静鸣摸出裤袋里的手表, 离两点还有四十多分钟。 足够她找阗禹玩了。 其实夏杉告诉她这个“秘密”并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她知道了为什么之前体育课找不到阗禹。 原来是躲在实验室里。 她的嘴角翘起来,眼里闪着一点点光芒。 实验室内, 阗禹装了两根试管, 打算出去继续洗, 推开门,长发披肩的女生坐在地上。 阗禹很快认出来,心里的惊讶远比脸上的多。 “你怎么坐地上,裤子会脏的。”阗禹伸手去拉她。 她被拉起来后一个转身抱住他的腰。 搂得很紧。 少女温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 这周是她第一次抱他,似乎是因为上周五的事有些怕他。 阗禹神色微敛。 压得太紧, 她的性别特征隐隐触到他的胸膛。 “……我得去洗一下手。”他试着睁开她的怀抱,却被她抱得更紧。 盛静鸣:“一起去。” “好, 你先松开,不松开怎么走路。”阗禹笑着讲。 然后到了楼梯口拐角,她旁若无人地尾随他进了男卫生间的盥洗台前。 阗禹抬头从镜子瞄到她时,又惊又无奈地: “不是说好站外面等一下我吗?”他又不会在厕所里丢掉。 她低眉顺眼,拽住他的衣角,活像没断奶的小孩子。 阗禹没有继续责她,洗试管的任务暂时搁浅,只好洗净手带她出去。 所幸中午实验楼这边人烟稀少,除了他或是老师,一般没什么人过来,更不会到实验楼的卫生间。 * 那天阗禹陪她呆实验室呆了很久。 问她为什么过实验楼这边坐地上,她不讲;问她是因为家里事心情不佳吗,她透露出的信息非常有限。 家庭问题估计是她心里最不愿意面对和诉说的方面,他没过多强迫。 午后的日光细碎,初秋的风淡,她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是不是喜欢洗试管?” 阗禹的眼眸转了转,大概猜到她在窗外偷窥到了,微笑着承认,“嗯,这算是我的一种解压方式吧。” 对干净的试管有轻微的强迫症,享受烧黑的污点渐渐清洗掉的过程。 她倒是表现出认同感,“跟我一个初中同学挺像,一周六天在读书,周末花一天时间拆笔。” 其实就是她自己。 阗禹目视实验桌上的瓶瓶罐罐,“差不多就是实验班的现状了,不能有一丝松懈,大脑时刻绷紧。” “你的排名还不够高吗。”她说。 怎么会有人嫌分数高的。 阗禹笑了笑,想起没多久前见到她横扫各单科的前三,“我在荣耀榜看见你的排名了,除了英语和语文不在前十之外,你理科基本都上榜了,但你的总分排名没到前二十。” 她没懂他想说什么,蹭着他的肩膀,说:“所以呢。” 班排级排双第一的阗禹,左手轻抚她的发尾,试着用更为柔和的语气讲:“你偏科,比较严重的偏科,这会拉你总分的后腿。” 盛静鸣:“我班排第一。” 第45节 语气带了些求夸的期待。 阗禹左手的动作停了几秒,“班级不同,你偏科,只要强科分足够高,拿第一不成问题;但如果我偏科,我就会被其他人甩在十名开外,因为实验班最不缺理科尖子生,哪怕我单科排名只掉落一位,其他人也能马上赶越我。” 所以他一直保持排位坚持到现在,除非单科排名超过他,否则无人能撼动他级第一的位置。 “偏科就偏科。”她表现得满不在乎,但脑子里之前就已经有想提高英语的念头了。 她很清楚,不提高弱科,永远追不上他的步伐。 阗禹静静地思考着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侧头垂眸望她,眼底一片柔软。 “我帮你补英语好不好?” 盛静鸣:“好啊。” 阗禹预料不及她的反应速度这么快,怔住一秒,嘴角随即泛开笑意。 “你是不是等我自觉当你的免费补习老师?”他搂住她的肩膀,笑问。 她的脸颊贴着他宽厚的肩膀,毫不避嫌:“是啊。” * 往后的日子,在第二次段考来临之前,阗禹跟她约好了每周中午在实验室见。 阗禹有四层所有实验室的钥匙,而老师放心他,从不怕他做偷鸡摸狗的事。 初步的计划先定下来是,早点吃饭,一点整得到四楼汇合,补习半个小时,然后回教室补觉。 为此盛静鸣请了长期假条,而阗禹的走读生身份更加自由。 她有时会困得瞌睡,然后被阗老师摸头摸醒,继续上课。 一周下来,成效尚可。 盛静鸣仍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帮着夏杉刷洛星的好感。 只是洛星虽然对他观感好了些,但是并没有轻易被打动。 夏杉说她没用。她平静地用无可救药来形容他。 骂归骂,夏杉始终没跟她扯破脸皮,仍是来找她问讨洛星欢心的技巧。 盛静鸣看心情回复,有时是帮他,有时则是整他。 反正她除了念书以外,无聊得很。 第二周的时候,盛静鸣回到家的态度淡然居多。 可能有阗禹陪她玩,女人对她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紧接着,她打起阗禹的主意。 友情不可靠,不做好朋友,得突破朋友的瓶颈。 第二周的星期四。 补完习后,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拎书包离开。 “我们来做一个实验好不好。”盛静鸣坐得离他近些,侧过头,眼睛不眨。 阗禹改着英语老师托他改的本子,端正认真的侧脸,忙着没看她,但嘴上应:“什么实验?” “我想求证接吻的感觉。” 阗禹倏地笔尖一顿,他的表情也跟着顿了顿。 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话,他缄默,不发表意见。 这太过线了。 “只有你让我放心,毕竟你不会对别人动感情,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吗?”她察觉到他有点回避,给出了几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原以为关系能进一步了。 等了好一会儿,他少见地不理人,手上的动作却未停过,一直很有效率地提笔改着。 盛静鸣垂眸,发了一分钟的呆。 “好吧,”最后她这样说,用大不了的语气讲着,“总会有男生答应我这个荒唐实验的,我长得又不丑。” 说完她站起来,并不是回教室找男人,而是打算先回去小憩一下。 阗禹手上批改的速度加快。 心底蔓延开无法割舍又抑制着的情绪。 盛静鸣提着书包走,离门口仅有几步之遥。 阗禹改完小组最后一沓作业,叫住她,说: “好。” 她顿时停住即将迈出实验室的脚步,反折回来,“那我们去刷牙。” 然后阗禹盯着她从书包里捡出一样样一次性牙刷、洗漱杯子和牙膏。 很难不去想,她是不是吃准了自己一定会答应。 阗禹的面色平静中夹杂一丝复杂,只能中午放着觉不睡,陪她去饮水间的洗手池清理口腔。 正午的阳光灿烂,斑驳树影落在教学楼走廊上,属于闹腾学生们的休息时光,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午睡或学习的学生,四周围静悄悄的。 洗漱完,她还拿出一盒薄荷糖,西柚味的,粉色剔透的方块糖果,她放在手心递给他。 阗禹意味难明地望着她准备的这一套功夫,无话,修长的手指捻起薄荷糖,拆开糖纸含进去。 “在这里还是回实验室?”她仿佛在问去哪儿吃饭。 下一秒她又否决掉,“还是在这儿好了,实验室有摄像头。” 阗禹:“摄像头没插电。” “那回实验室。”她思忖说。 阗禹无异议,点了头。 重新回到实验室,因为关了总闸,所以室内光线昏暗,陡然营造出些许暧昧的氛围。 桌上红笔批改的作业整齐地叠放着,他坐在原先的位置,她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她说:“好了实验开始。” 不好直面他的目光,她选择闭上眼。 没了视觉,精力主要集中在捕捉脸上任何感受的触觉。 他独有的清爽气息在慢慢接近。 首先是他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她还未静静感受完带着他体温的唇瓣,他贴紧着,然后撬开她的一丝唇缝,彻彻底底地吻住她,不小心舔过她的牙槽,舌头与她的绞住。 青涩又处在探索阶段的吻法。 她闭着眼,试着动了动,配合他的吻。 他习惯了任何事都做得认真,连这个“实验”也不例外,一开头就吻得投入。 到后来,实验渐入佳境。 他很快把握到一定技巧,吸吮她的唇,湿润地交换着西柚的薄荷味,温柔中又带了点别的意味。 平和、张弛有度的一个缓缓的吻。 她在跟一个男性接吻。 意识到的事实蓦地跳进她的脑海。 心脏那块,似乎随之颤了颤。 实验做得成功,两个人吻到最后不约而同地停住了,他贴着她的上唇,近在咫尺地盯她微翘的眼睫毛,舌头还沾有她的唾液,彻底怔愣,他一瞬整理好表情,逐渐拉开距离。 不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 阗禹坐直身体。 感受完了,盛静鸣睁开眼,想说谢谢你,但又觉得有点尴尬。 他静坐了一会儿,收拾起桌面的东西,什么都没说。 她想也没什么好说的,不管说什么都有点奇怪的尴尬感。 不是情侣,却做了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她只留了几十秒,接着不打招呼地走了,她没忘带上书包走。 第38章 成功了吧?应该是成功了。 盛静鸣食指抹着唇瓣, 抹着抹着突然笑了。 她现在很清楚地感知到阗禹对她就是喜欢。 逃不掉了。 之后第二天,阗禹说有事,补习暂停一天。 而那天的晚上, 宿舍熄灯前,纪莹莹抽噎着哭哭啼啼地回到宿舍。 杨丽第一个发现, 上前问她怎么了。 纪莹莹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如果一个男生亲女生,是不是就代表喜欢了。” 杨丽:“……呃,不见得吧, 要是有血缘关系的话……” 纪莹莹哭丧着脸, “我见到了, 那个是高一的级花, 怎么可能这么巧是他妹。” 何青闻言震惊,盛静鸣坐在床上瞟了她一眼,洛星这时从阳台进来, “快熄灯……怎么哭了。” 纪莹莹像个终于找到舞台表演的演员, 哇地一声哭得更加汹涌, “我失恋啦——” 未等大家过来安慰她,楼下的闹铃催命似的地响起来,离开关最近的何青,一边打着电话, 一边抬手去关灯,宿舍里的灯霎时全灭了。 第46节 静了一瞬的女生宿舍还能听见对面男生宿舍扯着嗓子喊的“爱我请亮灯”。 宿舍长洛星:“莹莹你先小声点哭, 待会儿宿管还会来检查的。” “我、我还没脱鞋洗漱。” 盛静鸣开了手机,屏幕的光发散着, 上铺的关馨琪那处忽然冒出光线强烈的光亮。 纪莹莹愣住几秒,关馨琪将台灯推出来,“快点抓紧时间,宿管看到台灯肯定会没收的,这跟不按时关灯一样性质。” “……哦哦,谢谢你。”纪莹莹顿时忘了哭,眼泪挂在黑眼圈处。 等到真正弄完事情后,宿管检查过人齐没,纪莹莹将台灯还给关馨琪,才蹑手蹑脚地坐到洛星床上。 “星星,我失恋了。” 洛星在梳着头,做好聆听者的姿态,“嗯,然后呢。” “我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洛星失笑,“嗯。” “现在我发现,他长得也没有那么帅。” “嗯。” “……可是!他怎么可以亲别的女生,要是,要是被教导主任抓到怎么办?” 洛星:“你在担心他?” “没有!” 纪莹莹的声音分贝不低,宿舍里的其他女生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杨丽有意逗她,“是三班那个吗,亲了哪儿?” “……亲脸了,左脸!”纪莹莹只回答后面那个问题。 “没亲嘴?没打kiss就放心啦,你还有机会的。” 盛静鸣按了手机省电模式,躺在床上听着那处的讨论。 纪莹莹只是见到喜欢的人亲了别的女孩的脸就伤心得迟归大哭,如果换了洛星,她还能怡然自得,保持女神的风度吗。 盛静鸣不可得知。 渐渐的,她似乎不再像当初那样讨厌洛星了。 现在她脑海里,在意阗禹比在意洛星的比例大。 她听着宿舍内聊到同班的男生性格,思绪神游回周四阗禹答应她这个要求时的情景。 他说好,答应她这个越界的要求的时候,平时习惯做题的脑子在想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她又转到另一个念头,不管他在想什么,大概能预知到——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 周五,中午一点的实验室。 阗禹依旧坐在那儿等着,他很少拿书包,一般都是拎英语笔记本和当天的一些作业过来。 似是在思考着难题,眉目略微带了点严肃的认真,他垂着眸盯着桌前的笔记本看。 盛静鸣推开门,见到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我来啦。”她轻声讲完,抱着英语练习册走近。 阗禹眨了眨眼,眼神迅速褪去无意间流露的情绪,抬起头。 他展开笑,跟平常那样嗯了一声。 “今天学虚拟语句的几种时态吗?”她还记得一点点他前天说过的话。 阗禹:“嗯,坐好。” 他讲课真的是耐心到一定程度,不管盛静鸣怎么追问记了又忘的点,他都不厌其烦地解答。 她想,他肯定对每一科的记忆力都一样好。 像她天生对英语不感冒,背单词背三遍也记不牢,但如果是数学,她抄着公式做一遍题就能记住。 只是不管选文选理,她都得学英语。 “又走神了你,我讲得很差吗?”阗禹第三次唤她,手掌摊开在她眼前挥了挥。 盛静鸣重新集中精神,坐直,撑着下巴,病恹恹地:“老师你讲得很好,是学生我不好。” 阗禹总被她出其不意的话弄笑,现在也是,他嘴角的笑意深得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那学生就不要辜负老师的一片好意啊,还差一个点没讲,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他接话,握着笔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不太想听了,做理科题能做一天的脑子此时只听了二十分钟的英语就疲脑得不行。 “可以提前下课吗?”她抬眸望他,怯生生的眼神。 阗禹笑着,说:“不行。” 盛静鸣抿着嘴,表情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大字,突然揪住他碰在自己头顶的笔。 “怎么啦。”见她有心想抢笔的样子,阗禹松开手,由她拿过去。 但她并没有就此罢手,把笔放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后又坐到对面的他这儿,毫无预兆地倒头,睡到他的大腿上。 阗禹挡住她头的手不够快,就这么被她占用了大腿。 “你把我当人形靠枕了吗?”阗禹轻轻推了一下她,有些沉的脑袋不动。 仿佛从开始,他任由她,放纵她,于是被她一步步地占领身体各处的主权。 “嗯。”盛静鸣还松了马尾,解开发圈递给他。 这下是真的打算在他大腿上睡午觉了。 阗禹揉了揉眼睛,哭笑不得地接过发圈,套在手腕上。 所幸她躺下后不怎么乱动,最初的痒意过去之后,只剩她脑袋压着大腿的厚实感了。 阗禹:“有点沉。” 她刚闭上眼,眉毛皱起来,“不沉。” “看着瘦,没想到全身的重量一点儿也不轻。” 盛静鸣:“你才重。” 阗禹本来睡意就不浓,被她这么压着即使趴桌子也不好睡着,边整理着桌面的册子和本子,边逗着她。 “快睡吧,还理我。”最后他先撤退话茬。 不料她突然起身,阗禹一愣,随即扶住她的背,怕她身形不稳。 盛静鸣起来后就背对着他,像在生闷气。 阗禹觉得今天的她有点沉不住气,侧头低下来,“不睡了?” 她就在这时又转过身,正脸刚好对上他贴近的脸,鼻尖擦过他的嘴唇,带来微酥的痒感。 四目相对,她停顿的两三秒里飞快地掠过几个想法。 靠得好近。 适合趁机亲一口。 盛静鸣还未有所动作,他已经俯身吻住了她。 她眉眼一颤。 校服相隔的难耐暧昧气氛一触即发。 大概永远也料不到第二次主动的人是他。 阗禹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的吻掌握得更加到位,热烈又深情,他像不可抑制地投入无底的漩涡,唯有她的吻是窥得尽的终点。 他闭眼攫取她的气息,唇齿交缠得紧,仿佛浅步品尝又如不知足于此。 空气中静得能听见他们彼此之间的心跳声。 最后阗禹结束这个吻时,眼神深似海,又依旧平静。 说明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很清醒。 盛静鸣的心跳和呼吸还未调整好,忍不住出声:“是你先的。” “嗯,”他没否认,脱下纯黑的发圈,以手代梳子,帮她绑起披散的头发,“实验总是要重复做的,不然实验结果会有偶然误差。” 他嘴角留着笑,声音比她还轻,“你说是吧,盛同学。” 盛静鸣点头,很深以为然,“是这样没错。” 是你沦陷了没错。 * 当事情有了第二次,第三第四……甚至再有无数次,并不奇怪。 有时是她趁机偷亲,被他抓包笑着重亲,有时则是他按着她在无人的实验室吻得投入。 次数从一开始的一天一次到一天好几次,发展到他搬出第二节自习课的时间,找她去实验楼顶层补其他科目。 盛静鸣才了解到原来他跟自己做作业速度差不多快,一般第一节晚修前就完成好老师布置的全部作业。 她毫无疑问地答应了。 三个小时的晚修,第一节课有老师看守,第二节就没了,不够自律的班级往往这时候就开始吵了,所以借着说上厕所或是询问办公室老师的借口,离开教室不难。 那几个星期里她的情绪不由自主地上扬,因为他也因有人陪她了。 那种共同专心致志犹如打鸡血地朝着一个目标前进的感觉总是在不自觉间就心情澎湃起来。 不知这段关系能持续到多久,但起码,现在,他心甘情愿地陪着她做所有她想做的事。 一起学习,一起疯。 第47节 相处的小片段累积着。 “下周五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好,你想买什么?” “没想买的东西,就是想去逛逛。” 阗禹轻笑,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好。 “为什么你做笔记做得这么快?” “写习惯了就快了啊。”阗禹抚着她的头说。 “这道题我有更简单的解法。” “这样啊,”阗禹识破她的渴望,满足她,“你来教我。” 她端着架子握笔写下最简便的过程,正要捻起草稿纸递给他。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被他摁在椅子上吻。 他占完便宜才似笑非笑地告诉她,“这道题五种解法我都背下来了,你只会最快捷解出来的那种不行。” 第39章 周一上午的体育课, 体育老师留下了上次因身体缘故没测长跑的学生。 “还有谁不能跑的,可以留到这周四再测。”老师翻着记录册讲。 在场只有三个学生,一个脚伤刚痊愈的男生, 何青以及盛静鸣。 “没问题就开始测吧,女生跑两圈就行, ”老师瞥了一眼男生,指了指跑道上的起点,“你的话, 去二百米起点线开跑。” 等三个学生就好位。 老师看着秒表, 右手一砍, 吹哨。 开始一分钟, 盛静鸣算适应良好,视野的色调敞亮。 跑道上被太阳晒得发焦的塑料皮胶味冲进鼻腔。 何青领先她半圈。 第二分钟,体力逐渐供不应求。 视线所及之处有半边染了白, 她闭眼调整呼气频率, 脚上仍是机械地律动着。 好累。 为什么还没结束…… 不知不觉中, 她超过了力不从心的何青,班里的男生差最后几步跑完,而她还剩一个直道冲刺。 跑动的速度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即使她累得每分每秒都想放弃。 篮球场上等着何青的女生小团体。 “三分钟能跑完吧。” “盛静鸣好像体质很弱的样子……哎她超过何青了。” 洛星挂着浅淡的笑意, 眺望着跑动的人影,“她难能可贵的品质是坚持吧, 成绩好不奇怪。” “羡慕星星,她都不怎么跟班里人讲话, 性格冷冷的。” “你问她题目会理你的,别气馁。”洛星环臂笑着。 纪莹莹‘啊’了一声,“希望吧。”不太信的语调。 其实洛星也不太确定。 她的同桌究竟是高冷还是单纯地对外界不感兴趣。 如果单看她的长相,绝不会联想到性格冷到一定境界。 明明只要一笑就漫天灿烂的甜美脸蛋。 洛星莫名想到阗禹身上。 一些细枝末节及时闪现,洛星收起笑。 静鸣跟他同款的小东西,同意社团聚会的事…… 从几次观察来看,阗禹对她确实上心,感情止步于怜爱。 如此而已,洛星渐渐撇去心中的怀疑。 * 阳光普照,第四节课,实验班下楼去上体育课。 班主任临时叫了阗禹,留他在办公室谈了好一会儿。 内容是学校接到一档益智类节目比赛的邀请名额。 “学校的意思是,从高一高二之中挑一个出来,高二级这边找几个级长商量过了,几乎没有异议全选了你作代表。” 阗禹背手站着,眼眸沉静垂落,半阖的眼显示他在思量。 几秒后,他轻声问:“高一级呢?” 班主任没深究,直接回:“高一那边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 “如果你担心学业问题,”班主任考虑到他的学习,拍他的肩,“别担心,节目不会耽搁太长,经费他们出,到外地去录制节目只占一周时间,学校挺看重的。” 晟中建校以来培育出一位又一位拔尖的状元,却没碰上好时候,百年好校只在本地闻名,领导层那边显然不满足于此。现在机会来了,不指望节目带火,而是希望一位具有代表性的优生通过媒体宣传晟中——校长对此势在必得。 阗禹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抬眸微笑,“老师,可以让我回去问一下家里的意见再做决定吗?” 数学科长忙不迭点头,“行,你在这周前给我答复。” 出了办公室,阗禹抬手瞄表,还有两分钟就上课。 走廊上的学生快速锐减,阗禹行至楼梯口,正正好好瞥见沾了满脸水珠的她。 指尖也滴着水,扶着楼梯把手,一身运动完的隐隐热气,脸颊稍红,前额的发丝翘了几根,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盛静鸣故意留到最后几分钟才回教室,洗完脸,血液翻腾的感觉还残留着,偏偏这时候撞到他。 “甜甜,好累。”她需要平抚心情。 那就不客气了。 阗禹伸手揽她的腰身,嘴角翘起,想帮她理一下刘海,哪知她搂住脖子踮起脚就亲他的嘴唇。 没对准只碰到下巴,他脸上的笑意更甚,四周围扫视一眼,这才如她所愿。 简茜听老师的吩咐过来拎本子,抱了满满一沓,特意从高二级那边的楼梯走下。 一层一层梯阶走到二楼,简茜的目光毫无预兆地触及楼梯拐角口一对情侣拥吻的场面。 简茜一愕,差点松开怀里抱着的练习本。 男生熟悉的侧脸做着不可能的事给她的冲击力太大。 “呜……不亲了……”女生被男生搂得很紧,汗水浸湿了几处刘海,后悔的神色,胡乱推着他。 男生笑着拉开一点距离,又重重啄了几口。 简茜当机立断爬回三楼的楼层,内心那股难以置信久久不散。 怎么可能……怎么就……怎么会是阗禹? 上次清吧的事,那个盛静鸣前脚刚去卫生间,阗禹后脚也跟着去,简茜暗地里有在怀疑揣测,但没料到—— 没料到他们真有一腿,现在已经发展到这种关系了。 一思及对女生无差别对待的阗禹居然有一天会抛弃所有的原则,公然违反校规跟一个女生亲密,简茜的心情复杂又难过。 喜欢的人跟不如自己的女生在一起了…… 简茜肚子里又冒出一团火。 要是阗禹跟洛星打啵她都还没这么意难平。 * 下午围棋社的活动。 简茜留了个心眼,专门盯着那个只言片语少得可怜的女生。 坏心情暂时压了下去。 抽签无法选择搭档,简茜等到了第二次的换组,选了盛静鸣来对弈。 “你技术怎样?”简茜坐下她对面的座位,开口。 语气有点冲。 盛静鸣拣着棋子,没抬眼,回:“一般。” 简茜心底的气不知为何暴涨一尺。 “沈二说你很厉害,不知是真是假。”简茜来之前就跟沈子科打探过关于她的情况。 “下一盘就知道了。”她平淡无奇地说。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对方似乎在找茬,憋着一股难以缓解的气冲着她来。 但她并没有哪里得罪她。 “下就下,怕你输掉哭鼻子。”简茜暗讽。 盛静鸣:“哦。” 六周的时间里,她未跟简茜对过一次,不知是对方不屑跟她下棋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见过简茜跟沈子科下棋的情况,两人应该水准相近,简茜较优。 十分钟后,盛静鸣开始收拾棋盘。 简茜拧眉,捏着还没下落的黑子就已经输了,那股气越来越憋不住。 第48节 一开篇简茜就掉以轻心,被她凶残贪婪的下法死死压住,没撑多少步就跌到输的下场。 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简茜虽然棋技不算精,但评鉴他人的水平尚在。 眼前这个女生,扮猪吃老虎,装着一副可怜相骗掉每个跟她下棋的人,再趁着人不注意唰地一下吞完进攻的棋子。 这种水平。 除了社长稳固坚守型的没人能拼过她的棋法。 简茜随即立刻打住自己的念头。 靠他们一点儿也不配。 “你明明练过,干嘛一开始说没基础?”简茜拔高声音说。 活动室内寂静的氛围被打破。 阗禹在跟一位高一生下棋,听见略尖的女声,转过头。 盛静鸣轻轻抬眸望她,说:“我来围棋社之后开始练的。” 简茜:“骗谁啊,你以为围棋这么好速成?” 她垂下眼睑,神色淡然,“你不信不代表不存在。” 简茜怔愣一秒,被她的三个否定绕了绕,没能及时怼回去。 阗禹这时出言劝,“现在是对练时间,别发生不必要的口角,保持安静。” 简茜还想在阗禹那儿留个好形象,从善如流地默了。 盛静鸣盯着棋盘望,没理周围一些探究的视线。 * 傍晚五点九。 简茜仍未放过她,甚至约她去女卫生间摊牌。 “我就直说了,”简茜开门见山,“昨天我在楼梯口见到你亲阗禹。” 盛静鸣被简茜用余光打量着,脸上表情近乎无,她说:“所以?想打我?” “……原来你私下说话是这个德行。”简茜手指指她的鼻子。 盛静鸣不吭声,等对方讲出真正的用意。 “你跟阗禹什么关系?” “就是你见到的关系,问什么,还没死心吗?”盛静鸣微扬起一个笑。 “……你信不信我去德育处举报你们!”简茜怒了。 终于讲出来了。 想威胁她。 盛静鸣的目光坦然地落在盥洗池边的镜子,纹丝不动,不作反应。 就在简茜进一步打击时,她忽地轻轻回了一句:“举报啊。” “就怕你没这个胆,有本事去传遍全校,让晟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以自律出名的阗禹跟我谈恋爱,我巴不得。” 如此嚣张的言语。 简茜没预及这出乎意料的答案,一时站在那儿不知如何反击。 第40章 “……你给我等着。” 不, 不能像泼妇一样跟她争执。 简茜在最短的时间内寻回自己的理智,又撂话:“别以为我怕你。” “哦。”盛静鸣忽然觉得没趣,对方太快认怂。 说到底, 就是不够胆。 怎么还敢去举报她和阗禹的事。 简茜被她盯得有点犯怵,甩了手离开女卫生间。 盛静鸣猜她也不敢找阗禹说, 这种事除非当场逮到,不然说出来毫无说服力。 尤其当对象是学校高层重视的好苗子。 不管怎么秉持公平,师生对优等生总有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 简茜百思不得其解。阗禹到底看上了那个只会扮猪吃老虎的女生哪一点? 性格闷葫芦似的, 听说成绩不错, 超过了以前是实验班的洛星。 如果是按成绩找对象, 那阗禹干嘛不找自己班的恐龙, 简茜恶寒了一下。 “发什么呆?”同桌的女生朝她挥了挥手,“对了隔壁班有个男的想要你微信,你给不给?” 简茜回过神, “不给……等等, 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班草xx。” 简茜嗤笑, “班草就算了吧,当我没见过帅哥么,我认得他,还成。” “那你同意给微信号吗?” “给呗, ”简茜没所谓的态度,“反正, 又不会少一块肉。” “你不是要为ty守身如玉吗?”同桌记起这茬,调侃她。 简茜在同班女生群这儿一直只称心上人的拼音缩写。 “……你管我。”简茜敷衍着。 早被叼走了, 还有什么好守的。 再之后,简茜心知这个秘密,又见到她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好死不死又撞到那种场面,两个人在活动室亲得肆无忌惮。 简茜顿时没了拎东西的心情,心怀着不甘盯他们。 望着心上人亲一个女生像亲上瘾的模样,简茜胸前不断起伏。 看了十几秒就受不了,简茜正要扭身别开视线,眼神收回来之际,与盛静鸣睁开的眼眸不偏不倚地对上。 “……” 阗禹背对着教室窗口的方向,肩膀微缩,抱着女生,头交叠在一块。 而盛静鸣的目光盯了简茜好一会儿。 简茜揣测她又想耍什么花招,紧接着,她给出答案。 阗禹松开手没多久,她不依不饶地搂住脖子再来一次。 他怔了怔,依她,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有力地托着。 女生眼里沉淀的笑意仿佛在嘲笑。 简茜从她眼底读出失败者三个字的意思。 简茜头也不转地走了。 * 教室闹哄哄,中排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开黑。 “叼鸡公你也太水了,小学生都打不过。” “睇不下去,起来,这一把我帮你打。” “滚,不给。” 洛星跟几个女生结伴去厕所,留下的聊着娱乐圈八卦。 窗外凉风窜进来,秋意渐浓。 盛静鸣练着字帖听班里的各种吵闹声,分辨其中谁是谁的声音。 开学近两个月,她认全班的人脸快认全了。 她在班上不太活跃,但不影响她安静地观察别人的世界。 不融进去,她只需要当个旁观者就好了。 刘真课间过来找张贤运,未进教室就从窗户扫见那一堆男生圈,当下皱眉。 有个站外头的首先发现门口的班主任,立刻噤声戳拿手机的男生,“别玩了班主任……” 扎堆的圈子即散,岔开一条道,捧手机的男生手脚极快,咚地一声塞抽屉里。 可惜晚了。 刘真神色严肃地走至桌前,训斥他们一番,又望向坐着低头的男生,“把你手机拿出来。” “老师我没玩。”他心虚地狡辩。 刘真不听学生讲,“我都看见了,拿出手机。” 男生低着头垂死挣扎,坐着不动。 刘真见状也有治他的办法,“你不拿是吧,我搜抽屉。” 男生终于不情不愿地将手机上交。 盛静鸣听着声音,听到最后才稍稍注意一眼。 班主任让聚众打游戏的男生跟她去办公室写报告。 第49节 眸光一转,见到窗外走近的阗禹。 他借着看表的间隙,朝她做口型:出来。 盛静鸣合上笔盖,起身。 出来之后就一前一后,她跟在他身后,由他带着路。 期间她盯着他手里捏着的诗集。 昨晚她提过,让他今天带来。 抵达顶层楼梯拐角,阗禹停住,将有些年份的诗集递给她,“是这本没错吧。” 盛静鸣点点头,开始进入主题,“你初中买的?” “不是,一位朋友送的。”他说。 跟她预计的情况不一样。 “什么朋友?”她问到底。 阗禹背手想了想,“网友,我们在kgs对弈网站认识的。” kgs是网上一个较大的围棋爱好者聚集地。 盛静鸣表情微变。 三年前她就知道这个网站。 * 初一的暑假中旬,盛静鸣将全部作业做完就没事干了,日常讨好女人没有一丝效果,她找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不是说过在我回来之后,别碰我的电脑吗?” 伏盛见她沉迷围棋游戏到忘了时间,猛地拔掉插头。 盛静鸣抿着嘴,沉默不语地起身让位。 她就差一步就能下赢困难模式的电脑了。 第二天一早,她趁伏盛还睡懒觉,悄悄打开电脑继续登陆那个围棋游戏玩。 如此玩了两三天,挑战性没剩多少了。 这时盛静鸣到处浏览有关围棋的一切信息,最后在围棋论坛点开了一个有名的对弈服务器。 网站名为kgs。 需要下程序运行,她打开伏盛乱七八糟的文件,在里面开新建文件,下载完就拖进去,隐藏起来。 接下来长达一个月,盛静鸣从这个对弈网站中与各种棋手下着,棋技飞升。 她还认识了一个长期的水平相当的对手,并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方跟她年纪也差不多,盛静鸣后来被伏盛发现了偷占电脑的事,没再上过kgs,却能一直跟那个人在手机上保持联系。 她的头像一片空白,而那人的头像是一幅风景照。 像是自己拍下来的。 从聊天方式中明白他是男生,家境尚好,成绩不差,性格给人一种不急不躁的舒适感。 盛静鸣喜欢跟他聊天,但从不提自己家里的情况,只跟他聊围棋或是他生活的趣事。 而对方似乎把她当男的了。 或许是她的棋技不太像女生温和谨慎的风格。 盛静鸣唯一跟他提过有关自己的事,就是一本看不太懂的诗集,开玩笑说送给他好了。 那个人回可以啊,然后给出见面的提议。 盛静鸣愣神几秒,还没想好回应,伏盛突然喊她下楼买饮料。 她只好先搁下手机,照伏盛说的做。 * “你们见面了?”盛静鸣继续问下去。 阗禹点点头,“我们约了书城见面,她比我大两岁,是女生。” “之后呢,还有见过面吗?” “没了,”阗禹笑了下,“她后来约过我几次,我没答应。” 盛静鸣垂眸,“为什么不答应,她长得不好看?” “不是,”阗禹似乎察觉到她有些精神不振,松松握住她的手,将诗集放到她手里,“相反,她长得挺好的,只是对我有些狂热,我怕她多想,就没答应,渐渐的,她慢慢跟我断了联系。” 盛静鸣听完,对三年前的事能了解到一点。 她想着,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校服下摆那儿,忽地伸出食指去戳他的肚子,一边戳一边找他的肚脐。 阗禹被她袭击,眼神微讶,随即笑捉她的手指,“干嘛,你这是什么反应?” 盛静鸣越戳越大力,他没认真挡,只是后退,直至退到墙边。 “再这样我就不客气啦。”他抵住墙说。 盛静鸣有那么一瞬间犹豫了。 现在的他,今时不同往日,不再是以前会原谅会包容的好社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可以盯着她哭,然后欺负得她更狠,不会说因为她哭了就放过。 她思考最近的一些细节时,手指习惯性地动着。 结果食指再碰到他的肚子时,他按住她的后脑勺,用亲吻来限制她的行为。 预示上课的铃声传来。 阗禹的指腹擦她的眼角,笑着讲她:“骗我,假眼泪。” 盛静鸣撇过头。 * 三年前的事不难猜。 盛静鸣下楼时是否锁了手机不得而知,但她知道,从那天开始,自己手机惯登的号被盗了,密码显示被更改。 她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反正,一个虚拟网络的朋友,可有可无地用来打发时间用而已。 伏盛顶替了她去见阗禹,这件事本身的逻辑不奇怪。 只是事情经过不够清晰。 三年过去了,她现在心里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好像应了那句,该是我的,总会是我的。 盛静鸣思忖着再问些细节,阗禹松了手,告诉了她一件事: 第41章 “我下周会去一个比赛, 为期一周,暂时不能陪你了。” 盛静鸣本来抵在他肚子的右手收了回来。 唇抿着,后退一步。 阗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怎么了?” 已经上课了,他却浑然不知。 她慢慢地抬眸, 出声:“不要去。” 他眉目稍顿,“我跟家里商议过,已经答应学校了。” “……所以你最后才来问我, 不, 来通知我。”她退了两步。 阗禹听出她责怪的意味, 解释:“学校虽然说让我自己决定, 但其实是没有余地,如果我拒绝,他们应该会劝到我同意为止。” “你不答应谁都逼不了你。”她说。 他欲言又止, 她立刻转身下楼。 阗禹抓空的手定在半空, 眼眸追着她的背影。 正式铃打响, 窗户掉落的微光照他身上,久久不散。 * 回到教室,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里有些蠢蠢欲动, 一小簇骚动漾开来。 “这周作业挺多的,还去唱k吗?” “去啊, 离第二次段考还长着呢。” “诶不如去m记。” 盛静鸣眼光瞟过一圈,纪莹莹半蹲着, 鬼鬼祟祟,遁走到她这边。 “哎学霸,可以教我这道题吗?” 目光正好扫到,她又看了眼洛星的空座位。 不在,怪不得来找她。 盛静鸣收视线,平淡无奇的语调:“嗯。” 纪莹莹喜形于色,马上递出草稿纸和原题。 她轻轻略过下,这道题做过,阗禹还问过她。 笔戳着草稿纸,她思路顺畅地写完了过程,掀起草稿本还给纪莹莹。 “五种解法,你自己挑好理解的去理解。” 纪莹莹嘴巴张大,不住点头道谢。 第50节 怎么说来着,牛逼的一匹。 越到临近下课,班上的人越频频看表。 什么时候才放学哇。 四点九的铃一响起,归心似箭的学生嗖地起身,背包走人。 盛静鸣第一次成为其中的一员,没拎书包,悄无声息地从前门踏出。 她特意从高三那边的楼梯走,人少不挤,下到二楼时,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知为何,下意识她就加快步伐。 “盛静鸣,你等一下我。”阗禹叫她。 于是她走得更快了,头也不回地近乎小跑起来。 阗禹在后边望得无奈,想发笑。 学校大门早已敞开,警卫室里的保安时不时出来看守,盛静鸣走到校门口,瞥见一辆公交车正向车站驶来,她不停歇,赶上去。 车门即将关闭,戴着墨镜的司机瞧见她,摁下前门的按钮。 盛静鸣才上车没多久,关紧的车门被敲响。 现在已经离了车站,按规矩,司机禁止开门。 窗外车辆川流不息,高峰期正开始,车内的乘客只寥寥几人,阗禹很快寻到她的身影,面色有些担忧,司机摘墨镜瞟了瞟,通融地开启了车门。 盛静鸣刚坐下最后一排的座位,他随后跟来,拉住她的手。 公交猛地刹车,重心不稳,她握住椅背,趁机甩掉。 她面无表情地往里坐,垂头闭眼,一副打定入睡的样子。 阗禹坐下她旁边,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陪着她。 她没睡着,感受着他的存在。 到站,她不看他就下车,阗禹继续跟上。 他一直跟着她,保持两三步的距离。 繁华的夜市,人流极大,一个中年男人撞上她,出言辱骂。 “我叼你个扑街,哪个不撞非要撞你老子,是不是没死过。” 自己不长眼,还蹬鼻子上脸骂她的,明显是看她孤身一人,想欺负小姑娘。 盛静鸣烦得不行,虽然阗禹出来护在她身前,讲道理化解着,但她还是忍不住一把踹那男人的脚,男人跳脚,马上反手就是一巴掌。 阗禹怔了一瞬,没料到这么快打架。 局面越发不可收拾。 她捂着左脸,又去猛推那男人,背后正好一个丢弃的酒瓶,男人未来得及反击就踩中,摔倒头着地。 周围的人群侧目看热闹,盛静鸣无所谓,还想再补一脚,阗禹回过神,阻止她。 她气不顺,但仍是停脚了。 随后他俯身伸手给那男人,在对方以为又要以理服人的时候,打了一拳。 ……那一拳很狠。 不仅破口大骂的男人被揍得失声傻愣,她也是,愣了三秒。 路人们纷纷指点窃语,盛静鸣望他,紧接着换她主动牵手,拉他跑开。 夜风与灯光共聚,如鲜花绽放瞬间,他们一起牵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奔跑,时间不停流淌,路灯不断后移,阗禹紧紧抓着她的手,想起永恒这个单词。 之后过马路,阗禹接起电话,这时她好似反应过来,冷不防地甩手。 快步走到等红绿灯处,一个小女孩指着她,“妈咪你睇,姐姐在哭哎。” “对,我今天去同学家庆生——”阗禹编着慌话,听到女孩天真的话语,再次一怔。 他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回下一句:“嗯,今晚应该不回来了,留同学家过夜。” 掐断电话。 “哇,姐姐同叔叔在抱抱亲亲耶。”小女孩又惊呼。 母亲赶紧挡住女儿的眼睛,拉着过马路,“别看,绿灯亮了,喜欢绿萝卜吗?” “喜欢!”小女孩蹦蹦跳跳的。 阗禹吻住她,渐渐让她从暴躁中安静,又吻去她眼角的泪。 她静了之后又开始不安分,“别舔我眼睫毛。” 阗禹拉开距离,隐忍地说:“不要丢掉我好不好。” 可怜兮兮的调子,她垂下眸,“这么娘的话。” 阗禹:“哪有。” “就是,”她很不客气,低着头振振有词,“比我还娘。” 阗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盛静鸣记起那个女孩的话,糗他:“叔叔。” 阗禹没当一回事,“小孩子说的话有什么好计较的,”他的指腹沾到泪水,“再说,她都没看清我的脸,只是睇身高啦。” “神他妈看身高。”她说。 阗禹:“……” 她转头走,扔他在身后,穿过人山人海的场地,熟门熟路地来到地下广场的入口。 阗禹仍是跟她,寸步不离。 自动扶梯下去,抵达一家游戏城,盛静鸣进去,嘈杂的游戏声霎时放大,震耳欲聋。 念过太多书的人总有点不适应过吵环境的,阗禹微微皱眉,继续跟她到了换游戏币的服务台。 “换十块钱。” “好的,这是你的二十个币。” 阗禹注视她,看她去抓娃娃机那儿。 “你会夹吗?” 阗禹摇头,他没玩过。 “六个币,给你夹三次,夹到一个我就原谅你。” 他的眉骨微动,接过游戏币,尝试。 “我要那只小白兔。” “好。”他伸展一下筋骨。 第一次,钢爪还未下去,他因为操作不当就浪费了两个币。 再来,好不容易扎进公仔堆,没抓牢,爪合拢又升回去,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激他:“高分低能。” 阗禹眉毛皱着,生平有了紧张的情绪,之前他从未怯过场。 最后一次,他耐心地控制那只爪,左移上移,终于瞄准沉下,松松垮垮地抓了个白兔头。 没撑到出口,掉了。 阗禹有点沮丧,手停在花花绿绿的按钮上。 盛静鸣被他娱乐到了,心里小小地爽了一下,然后说:“让我来吧。” 他让出位置,眼神忧郁,她踮脚摸一把头,哄:“乖。” 一次性投下六枚硬币,她握住游戏杆,手法干脆利落,迅速抓了兔子就运到出口。 砰砰砰,三只小白兔滚出来,她接住抱了满怀,全给他了。 “很衬你。”她享受这种碾压学霸的感觉。 阗禹笑开,温暖治愈的模样跟怀里的小白兔萌得不分上下。 盛静鸣看得兴起,拉他到赛车座,“我们来比赛,你赢了我再原谅你。” 阗禹揣着兔子,说:“好啊。” 盛静鸣握紧方向盘,盯着屏幕上的车道,凭着方向感转,阗禹没她熟练,一开始就落后了半圈,磕磕绊绊地开着。 “这届对手不行。”她讲。 最后一个弯道时,阗禹忽然后来居上,弯道超了她,直逼终点。 三,二,一……他赢了,比她快了一秒钟。 阴沟里翻船。 记起一句玩笑话。 不要带学霸玩游戏,他上手之后分分钟虐惨你。 盛静鸣一言不发地抬脚走,阗禹自然地牵住她的手,温柔地问:“还生气吗?” “生气。” “啊,那怎么办,我都跟了你那么久。” “开房吧。” “好。”阗禹丝毫不觉有问题,拿出手机正要搜周围的酒店旅馆。 没噎到他反而噎着自己,她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甩手逃了。 * 晚上十一点,光线偏暗的小公园。 盛静鸣坐秋千上,揪着他的衣角。 第51节 “别去那个比赛行不行?”她不死心地又问。 阗禹抱着兔子有些困了,轻声:“为什么?” “不想更多的人看见你。”她顿了顿,改口,“女人。” 阗禹没吭声,她有点恼怒,踢他站立的小腿。 然后被她踢得差点前倾摔倒,所幸她揪着他的校服,拖他到秋千上坐着。 他困意浓,眼睛快睁不开了,内双又变成了外双。 “不准睡。”她捏他的脸,抢他的兔子。 阗禹啊了一声,清醒了些,“……对不住,你刚刚讲了什么?” “你说你答应我不去参加节目了。” 他笑笑,听出来她在乱扯,“肯定不是。” “你有那么困吗?”她没话找话。 “对啊。” “跟我聊天,多聊就不困了。” “好啊,”阗禹撑了撑眼皮,“你这么晚不回家父母不会担心吗?” 她回很快:“不会。” 阗禹慢慢地搂她的肩,“原因是什么?” 第42章 “不告诉你。”盛静鸣像赌气似的。 阗禹偏头, 下巴侧碰着她的太阳穴,细细摩挲,“我想知道。”想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一切。 “……”她沉默地扭头, 紧紧捏着玩偶的长耳朵。 他等了一会,没等到。 “睡着了吗?”他垂眼望下去, 盛静鸣赶紧闭眼。 她含糊地应一声:“嗯。” 现在两个人反过来,他不困了,而她开始有睡意。 阗禹倒没什么所谓, 不像她那样执意睡觉的问题。 公园偏僻, 入秋了, 夜晚气温降低, 他的手揽得更紧,尽量把她圈起来,不让她受凉。 “……难受。”她当然没睡, 只是他抱得太紧了, 她都快呼吸不了。 阗禹这才意识到, 松了一点力道,“抱歉。” 眼前黑漆漆一片,除了树叶就是夜晚的虫子叫,她挨着他, 安静听他的心跳声。 一跳又一跳,格外安心。 “好想将你……”她无意识用粤语呢喃。 阗禹听见了, 眼眸微动,接:“将我怎么?” 她熟练地改口, “没,我想起同学教的粤语了。” “那刚才那句是什么意思?” 盛静鸣:“你不是听得懂吗干嘛还问我。” 有一丢丢不爽。 阗禹:“我问你懂那句是什么意思吗?” 她不假思索:“好冷的意思。” 阗禹嘴角的笑意没停过,“你讲了四个字。” “真的好冷。” 阗禹露出牙齿,再偏过一点,半边嘴唇贴着她皮肤,吻热那块微凉的肌肤。 她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弄得他的唇落到耳垂,呼吸声近在咫尺。 他完全没睡意了,亲了一口,开了个话题:“我教你讲白话好不好?” 她秒答:“好。” “嗯,让我想想,教你读我的名……不过两个字太短了,教你的名字好了。”阗禹说着,清朗的嗓音在无边夜色下娓娓道来,“听好啦,你的名字这样读:鹅哦雷。” 他教读的是,我爱你的发音。 盛静鸣的眼神闪烁,所以才说两个字短吗。 随后她眨着眼,将错就错,磕磕绊绊地照念。 他带着笑意说:“不够熟练,再多读几遍。” “……鹅哦雷鹅哦雷鹅哦泥。”她张嘴连读,语调飘忽。 阗禹被她玩似的读音逗到,低笑起来,她头也不抬地伸手拍上边,拍他的脸。 “迟早有一天要操翻泥。”她嘟囔。 “嗯?”阗禹没听清,她讲得太快太小声。 “我说,你应该要睡觉了。”她放慢语速。 “这样。”阗禹应着,平时在家基本十一点就睡了,现在陪她在外,准点的困意一旦过去就不会再困了。 盛静鸣也想体贴一回,说:“你来我怀里,我抱着你睡。” “那你怎么睡?”他松开肩膀,对上她的目光。 “我不睡啊。”她说得理所当然。 阗禹:“一晚不睡怎么行?” “我行的,”她催,“你快睡。”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在她想动手摁他的脑袋时,他整理完思绪,说:“好。” 话音刚落,他缓缓倒头枕在她的大腿上,眼眸抬着,直直仰望她的脸。 盛静鸣不想被他看,拿过兔子挡他的视线。 一片毛绒绒白茫茫的,她沙沙的声音传下来,手拨弄着他的短发,“你睡觉吧,我有点失眠。” “嗯。”他没勉强她,大概知道摸透她固执没人能劝动的性子。 阗禹握住她的另一只手,闭上眼。 第一次被女孩子抱着睡。 新奇又心悸的感觉。 盛静鸣连着兔子和他一起抱,垂眸扫了一眼他的手表,快十二点了。 五个小时不睡,对她来说还好。 有时候失眠通宵,早上还能继续上课。 良久,她轻轻搬开兔子玩偶,发现阗禹果然睡着了,睡颜端正,呼吸清浅。 他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怀里。 就这么信任我啊。 她的嘴角翘着,手指固定好他的脑袋,她低头,将唇印在他的脸颊上。 唇瓣贴合两三秒,她重新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把兔子放回挡着。 就这样抱着他坐在秋千上,脚尖稍稍摇晃。 月色淡白,几颗星星缀在无边无际的黑夜。她望了一会儿又垂眸发呆。 枕着她睡的阗禹,嘴角悄悄上扬。 * 凌晨五点半的时候,天未亮,湿气有些重,公园弥漫着一阵雾气。 她抱他睡了一晚,而他陪了她一晚。 盛静鸣情绪升涨,见时间差不多了,唤醒他。 手指合拢遮住他的眼睛,“醒一下,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阗禹在恶劣的环境下依旧能睡沉,迷蒙地睁开眼。 “看什么?”他抬手摸索着,矮下身体,让她捂着眼领他走。 盛静鸣的兴致很高,两只手捂得严严实实,“不然你猜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偏僻的公园。” 引着他一步步,迈向公园外的拱桥处,来到冷清的马路边。 拱桥下有一条幽暗的江,视线再往上是一棵历史很久的榕树,挂满了鳞片一样的东西。 “好吧,现在几点了?”他说,时间观念挺强。 盛静鸣捂他的眼眸,睫毛煽动着她的掌心,痒痒的。 她说:“看时间就没意思了。” 阗禹由她,察觉到步伐已经停了,开口:“可以了吗?” “还没,待会儿我倒数给你听。” “好。”他微笑,清晨的空气萦绕于鼻腔。 没多久,盛静鸣注意到那棵树的变化。 “开始倒数,三,二,一。”她念到最后,开始拉下自己的手。 第52节 多年后,在某科研水平至高的平台上,有记者采访他: 请问你是否像外界说的那样全身心投入到项目实验中,对情爱无感呢? 他哑然失笑,说当然不是,我读高中时就已经遇到了那个想过一辈子的人。 台下观众惊叹,记者又问,那阗先生,你这一生中是否有过最难忘的时刻? 阗禹微怔,像是陷入回忆。 之后他慢慢点头,认真地回答。 从未想过。 黎明将破,沉睡中的城市尚未苏醒,那棵百年榕树上挂满的彩灯,亮得这么不可思议。 缤纷的色彩自树底渐变,延伸到枝桠上的熠熠生辉。 像要照亮整座城市。 她的手指一点点挪开,然后侧头冲他笑。 与那光一样眩目。 不是光,胜过光。 阗禹望着眼前灯光的炫景,怔了三四秒,才想起来睇表的时间。 而钟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 一生最难忘的时刻。 有的,2017十月十三号凌晨五点九,我永远记得那一刻的情景。 不仅秒表停在了那个时刻,我的心也是。 * 之后周六那天早上,阗禹先送她回自己的家,然后回校一趟。 高二的学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 昨晚为了陪她,他没带书包,自然作业也遗留在学校了。 到教室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外地的留宿生在自习,任齐明是其中一员。 “阗禹,”罕见的,一向不爱跟他说话的任齐明叫他,“我听说你下星期请假一周?” “嗯。”他叠齐课本,抬眸。 “难道你不怕成绩倒退吗?”对方一时脱口而出。 阗禹心性静,从容应对,“为什么这么问?” “先是晚修第二节不上,后来连课都不上了,阗禹,我对你很失望。”任齐明说,将这一个星期观察下来的结果用来提醒他。 同时也是警告他。 同班的几个人偷偷关注。 阗禹嚼了嚼他这句话,懂了点,“你把我当竞争对手?” 任齐明不吭声,他继续:“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看得出来,”在阗禹收拾好,准备离开之际,任齐明又说:“你的心已经不在学习上了。” 阗禹礼貌地微笑,“可是,成绩是我自己的。” 用不着一个外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 任齐明神色冷淡,见着他踏出教室,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 * 十月的第三周,学生们大多披上了冬装外套。 深蓝色打底加白边,内穿一件带帽卫衣会很好看。 班上活泼的女生爱这样穿,惹得手痒的男生去盖帽子捉弄。 中午,温度还暖,盛静鸣单穿一件白衬衫,咬着吸管喝牛奶,看着手机上的讯息。 “一个人啊?”窗被敲响,夏杉欠扁的语气。 她没理,接着滑动页面,翻看微博上的一条条评论。 夏杉径直走进来,一屁股坐下她前边的座位,说:“怎么,见到阗禹这么红不开心?” 盛静鸣:“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也不想的,”夏杉耸肩,“洛星对我一直就那样,不能突破就很让人烦躁。” 她按待机键,终于抬起头望他。 “自己没能力留住人怨谁?” 第43章 夏杉的脸色阴了阴, “靠。” 真话太难听,他踢了一脚她的桌子。 盛静鸣的手机差点被震掉,她按稳滑动的手机, 骂:“废物。” 正好把看评论吞来的气发泄下。 夏杉又用力踹桌腿,桌子摩擦过地面, 一下子将她卡得死死的。 她鼻腔倒吸一口气,被卡在前后桌逼仄的空间里,前桌撞到了胸骨。 捏桌沿捏得指尖发白, 盛静鸣秒闭眼。 晚了, 眼泪掉得比她想象中快。 冲动完的夏杉一时愣住, 没预料到桌子这么容易推动。 见着她的眼泪, 他愣得更厉害。 女生白净的脸颊滑落泪水,顺着流到线条绷紧的下颚,脆弱易碎。 夏杉好一会儿别过眼, 心底蔓延开怪异感。 操, 分明是鳄鱼的眼泪。 “你死定了。”盛静鸣睁眼, 冷冷地出声。 骨头那块撞得不是一般疼。 夏杉被她激到,回过头,想继续驳嘴,却在接触她的目光时, 奇怪地静了音。 湿漉漉的眼眸含水,看得人欲望横生。 “怕你啊。”夏杉不看她, 嗤一声,扫视一圈, 跳下桌子。 她由下向上睨着他,“你个傻逼,整天只会花痴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一包纸巾被粗鲁地扔到她桌前。 “喂,”夏杉突然学聪明了,“你哭成这个鬼样还骂什么人,听起来就像调情。” 盛静鸣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立刻转过头。 他哼笑,拆开那包从别人桌顺来的纸巾,抽一张递到她面前。 “不过你哭着时比平时顺眼。” 她没理,置若罔闻。 夏杉嘴角上扬,难得她露出拽不起来的弱样。 盛静鸣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内心全是阴暗的念头。 柔软的物件碰到她脸颊的一瞬,她反射性地躲开。 “智障吗。”她皱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本持好心的夏杉,见她不识好歹地避过,有些不爽。 “狼心狗肺。”夏杉把纸巾揉成一团,丢掉。 今天做到的语文选择题的词义简直为她贴身订做。 盛静鸣:“走开。” “你以为我很想在这儿。”他咬牙切齿地说。 夏杉已经忘了来找她的最初目的,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 * 这一周关于阗禹的讨论铺天盖地。 同宿舍一半的女生下晚修回来,就守着手机看节目新一期。 围棋社他临走前交代给沈子科和洛星,社团活动照常进行,不过没有社长在时的宁静,社员们下棋间会不自觉聊起阗禹又答对了多少题,拿到多少奖金,以及晋级多少关。 “这样下去,阗禹最后成为大赢家也不奇怪。”沈子科念叨。 “哦。”盛静鸣吃掉他的一颗子,没接话茬。 沈子科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话说你似乎跟社长关系挺好的,之前你周五老请假,他也没踢你出去。” 她默不作声。 棋盘上的厮杀没有因为沈子科说话停下半分。 沈子科嘴上继续:“哎简茜退社了,没人陪我聊天。”说出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第44章 第53节 “那就不要说话。”盛静鸣说。 沈子科:“不行啊, 不说话我会死的。” “你女朋友没少跟你聊吧。”她冷淡地讲,记起纪莹莹在宿舍哭的事。 沈子科的眼睛陡亮,贫嘴:“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是不是偷偷暗恋……” “幻想是快乐的, 随便你。” 沈子科露着大白牙笑,“哈哈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逗她, 每次逗都有新收获。 社团安静的氛围没维持多久,很快又掀起热议社长的风潮。 似乎去哪儿到逃不过他的存在感。 连周五放学回家,盛静鸣也没避过去。 从小跟她不亲的伏露破天荒来找她, “二姐, 电视上那个叫阗禹的, 是你们学校的吗?” 女人在厨房忙活, 她静了几秒,沉默地点头。 “我想要他的微信。” “没有,我不认识他。” “……哼。”伏露转头, 鼓着腮帮子坐下。 伏盛靠在沙发边玩手机, 抬头瞟了一眼电视, “那谁,长得挺像我当年见的网友啊。” 说完朝她望来,眼内满是挑衅。 “你是不是还挺以为荣。”盛静鸣丢了这句。 伏盛不生气,非但不气, 还最理会这种惹恼别人的反应,嚼着口香糖笑, 媚眼如丝。 本来这种程度是激不了她的,但是, 盛静鸣从阳台外瞄了瞄电视屏幕上的男生。 他自信面对镜头,与一位相同年龄的女选手并排站。 不爽就在那一瞬间自指尖升腾。 “鸠占鹊巢,无聊透顶。”她说。 伏盛起身,也走到阳台那儿,斜眼望楼下总站同一个位置的男生,说:“是挺无聊的,不像你重点高中,我就一个飞女,哪比得上你。” 自嘲的意思又带了讽刺意味。 她抿唇,揣测伏盛葫芦里卖什么药。 自己能转到晟中算是凭成绩转的,只是不知伏黎为何帮她挑了个好学校。 因为女人一直对她不上心,随便她读什么学校都无所谓。 而伏盛,心思不在读书那块,上职中混日子。 没人知道女人手里拽着多少钱,但都猜得出来,足够她们过上一般小康的生活。 伏黎的前夫应该不缺钱,但她们三个女儿,除了小时候的一些模糊记忆,其他对父亲的印象所剩无几。 * 阗禹毫无异议地火了,不管是上了年纪还是未成年的,像娱乐圈追星那样,热衷于讨论他的一举一动。 无数个称号头衔冒出来,什么晟中校草级的学神,百年一见的美少年,站在舞台中央答题时,耀眼的模样如同光。 节目因他小火了一把。 甚至微博上有粉为他建个人站,建贴吧。 被广为称道的一截节目片段,官博上转发过万。 节目里,轮到最后一位评委投票时,“如果我告诉你,你明天有一场重要的期末考,给你两个选项,你是明天去考试还是留在这儿晋级?注意,你的答案决定我手上这一票该不该投给你。” 阗禹笑,没有一丝犹豫,说:“我选择考试。” 评委先是故作严肃,引起紧张的氛围,随后露出赞许的笑意,“好,这一票是你的了。” 关于他的镜头有微博大v墙头整理了一组,配字:【这该死的致命吸引力[星星眼]】 热评皆是一群迷妹在嗷嗷叫。 关于他的一期比赛结束后,尽管他没赢,微博上却也涌出不少粉丝长评: 【像春天的煦风吻得湖波轻漾, 日色之外,你是第二种光。 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 他大多时候都是微笑着,但没有人觉得假。 跟他同期的选手输了,他去安慰,温柔至极的眉眼,只有他一人拥有。 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送到他面前啊。 私下访谈时,他笑着跟别人说自己就是个普通人。 殊不知,他在台上的样子多么灼眼,无人比得过他。 虽败犹荣,说的就是他。 如果你看见这样的他,请不要恶意揣测,他经得起我们给的一切赞美。 好了文艺完了,让我静静地啊啊啊啊啊一会儿[狗头]。】 盛静鸣翻完那条长评,夜晚客厅渐凉,她掀开被子去找纸笔,搬了一台灯,在茶几上挑灯写东西。 * 准备回程时,酒店大厅里,最后赢得比赛的宋敏邀请他吃饭。 “就我们几个选手一起,可以吗?” 头顶光线敞亮,阗禹拖着行李箱,礼貌地婉拒,“我赶今晚的飞机,来不及,谢谢你的好意。” “飞机可以改签啊,主要看你想不想留下来吃饭。”女生嘟嘴,五官有着古典美的气韵。 宋敏被媒体奉为才貌双全的才女,其实私底下有点以自我为中心。 阗禹道歉,“我和家人约好时间接机了。” 宋敏:“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来,那好,你的手机号给我。” “对不起,不能。”阗禹说,面容温和,话语坚决。 宋敏拉下脸,“难不成怕我吃了你?” 阗禹仍是不骄不躁,衬衫套圆领毛衣,一身书卷气。 两三秒后,他认真地讲:“我有女朋友的,她会生气。” 宋敏错愕,呆了好一会儿才收妥好面部表情,假装无所谓地:“哦,好吧,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没再纠缠,让他离开节目组安排的酒店。 * 新的一周回校,升旗仪式上,校长特地出面,并让阗禹当国旗下的讲话的演讲人。 说是讲话,也没讲多少,大家一听阗禹的声音由电视过渡到现实,止不住地沸腾。 盛静鸣一如既往地站后排,望不到升旗台的他,只望见女生们春心怒放的样子,像土拨鼠。 相比之下,洛星更像一位多年好友,由衷为他给学校带来的荣耀而高兴。 盛静鸣低头,做不到洛星那样的大度。 下午的社团活动她没去,也没请假,一下课就走了,不给洛星叫她的机会。 一直持续到周三,阗禹没见过她一面,中午的实验室如此,经过五班教室,她的座位总是空着。 “不知道,静鸣她最近似乎心情不好,有时甚至不理人。”洛星讲给阗禹听。 阗禹若有所思,眼睑一垂,盖住所有的情绪。 他微微笑,“你帮我传句话,说围棋社超过三次无故缺勤的,视为自动退社。” 洛星一愕,有些讶异,“如果她……” “不管什么理由,参加社团就得遵守社团的规矩。”阗禹平静地说。 洛星站在教室后门处,明白他想强调的点,探究的目光撤回,应:“好,我会转告静鸣。” 然后,当天晚修,洛星晚修前来找他。 梁树小心翼翼地喊他:“洛星找你。” “嗯。”阗禹点头表示知道,写完笔尖上的最后一字,起身出去。 洛星在前门走廊那儿等着,一见他,单刀直入,“静鸣她说,直接退社。” 第45章 阗禹始料不及, 眼眸眯了一秒又放开,“她现在在教室?” 洛星摇头,“她今晚请假了。” “走了多久?” 洛星愣了一秒, 不懂他这么问的目的,而后试探地问:“……你们闹矛盾了?” 阗禹神色淡淡, “她请假,回教室收拾书包,距离你到我这儿来, 过了多长时间?” 其他教室回荡着玩闹的噪音, 唯独实验班前悄无声息。 走廊的白炽灯亮着, 光线打转着落到他的脸庞, 眼睑刻下的阴影出奇的漂亮。 看得洛星心里一跳,低头望表,“……五分钟。” “好。”他应, 迈腿就走, 矫健的步伐。 第54节 洛星微微睁大眼, 皱起眉。 距离实验班的晚修开始没几分钟了,这个节骨眼阗禹却…… 洛星不由产生怀疑,他对静鸣的关系是否真的只是怜悯态度。 风声不绝于耳,阗禹用最快的速度奔跑, 心算着走路到校正门的距离,与回教室的人流错开逆行。 然而还是找不到她, 明明在人群可以一眼找到的身影,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阗禹找遍了学校三个门, 也没寻到她。 预备铃在校园里来回打响,传到他耳边。 孤寂又刺耳。 阗禹调整着呼吸,一步步走回高二教学楼。 晚修下课时他不自觉下到二楼,而抱有侥幸的念头很快被打消。 翌日,阗禹七点前回教室,实验班已经准备早读,他坐下,望了望黑板,从抽屉里拿出早读用到的书,一张明信片在这时飘出来。 一丝香味萦绕于鼻。 阗禹脸色镇静,拾起那张明信片,反过来,四行字跃入眼帘。 【致你的三行情书: 你在舞台上答题的样子 安慰别人时的温暖笑容 哪一面都想操】 阗禹不动声色地收好放回抽屉,在梁树靠过来偷瞄之前。 同时脑子在想有谁会写这种类型的明信片给他。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她才会这么做。 昨晚没发现这明信片,应该是今天一早放进去的。 阗禹思及此处,嘴角下意识扬起。 然后是周五的第二张明信片: 【我跟你讲, 再看别的女人一眼, 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直至周二,阗禹集齐了四张写满对他歹念的明信片。 星期三,早上六点的实验班,一点点光束照在窗口,教室内空无一人。 盛静鸣轻手轻脚地,推开没锁的窗,弯手进扣开门。 进了门,她找准第三排中间阗禹的座位,桌上仅有几本书,叠得整齐,桌面整洁如新。 她半蹲下,翻抽屉,挑起一本课本,将自己的明信片慢慢塞进去。 塞到一半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她的背瞬间僵硬。 被人捂住了眼睛,属于男生的手掌贴紧她的眼窝处,散发着热量。 静了一瞬。 她完全预料不到会有人守着偷袭自己。 试着动了动脑袋,柔软温热的触感旋即落在她颈后,她呼吸一滞。 “……阗禹?”她往外挣脱,后颈上的吮吻逐渐疯狂。 像是在发泄这些天无穷的思念。 吸吮从脖子延伸到耳垂,缓慢啃咬着,吻得她微微战栗。 “对不起……”她暂时服软。 呼吸停在她耳畔,带笑的气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生,一边躲着人,一边写东西骚扰人。” 盛静鸣受制于他,不好反驳,只说:“好黑啊。” 他终于肯松手。 盛静鸣头一转,手里的明信片被带丢,落入他手中。 阗禹顺势扫了扫,几个勾得心痒的词,之前些微的气闷全消了,他轻轻搂住她,“还记不记得我说过。” 前面就是他的椅子,她朝那儿靠,离身后的他远一些,“?” 阗禹渐渐收紧力道,笑着补充完:“再这样我就当真的了。” 话和笑皆在那一霎发生,他的吻也是,来势汹汹,不再温柔,含了浓烈的情感。 盛静鸣被他弄得失了分寸,怎么推都推不开。 “……有,有人。”她随便找了借口,趁机挣开。 阗禹慢条斯理地按她,眼眸不曾离开过一秒,“你骗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六点半没到,班里不会有人的。” 她假装很受伤的样子,唇角委屈。 这一套已经对阗禹没用了,他抱住她,紧紧抱着,“不要躲着我了,我受不住。”会发疯的。 讲受不住的时候,尾音有些颤。 “……好吧。”她垂眸,答得漫不经心。 其实心里还在气他那么多人窥伺着。 阗禹看着她,视线停留微红的唇瓣上,“你退社吧,我也退。” “为什么?”她反问。 “因为我想用更多时间陪你,社团我已经物色好新的接班人了。” 盛静鸣花了两秒的时间消化,然后展开笑容,“好啊。” 阗禹跟着她笑,摸着她梳整齐的马尾,手骨微突,克制着几欲喷薄的东西。 * 接下来,在第二次段考来临之前,阗禹说到做到,每天都陪她,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修的实验室。 他还装模作样地说对照实验,让她多上来四楼探望他。 “……为什么不是你下去看我。” 阗禹替她整理着校服衣领,正经地说:“实验班老是拖堂,我想算二楼到四楼你的速度每天有什么不同。” “不要,想见我就自己下来。” 他于是向她撒娇,略带忧郁无辜的眼神盯着她。 盛静鸣招架不住这种阵仗,有些不适地避开,又被他拉回来。 “……行吧。”她闭着眼答应。 他好像越来越黏自己了。 围棋社那边,洛星是新一任社长,沈子科则为副社长,社团对阗禹的让位表示无法理解。 袁颖脸上写满了不舍的两个大字,高一生们大多好奇阗禹退社的理由。 洛星大概是最纠结的人,得知这个消息时,阗禹没正面回答她,只说社团交给你了,沈子科可以辅助你。 “可是……”我就是为你而来,你不在,我留着有什么意义? 阗禹:“是不愿意担任这个职位吗?” “不是……”洛星露出苦涩的笑,顿了顿,说:“好,我尽自己的能力管理好围棋社。” * 或许因为洛星接手围棋社,夏杉找不到好时机套近乎,中午又来找她出主意。 “没有,滚蛋吧。”盛静鸣摆着书,下逐客令。 待会儿她还得去实验室。 “要不要这么绝情。”夏杉吊儿郎当地卡住她的路,开起玩笑。 “我跟你又没交情。” “都见过多少回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不认人。”夏杉居高临下地睨着。 盛静鸣踢了他一脚,然而他纹丝不动。 “今天不动嘴改动手了?”夏杉反常地没生气,笑得像被挠痒痒似的。 她看了一阵火大,“你是不是很久没女孩子关爱,来我这犯贱?” 夏杉不屑地哼,“怎么可能,你没男生追我都还有女生追好吗,我就是好奇,阗禹为什么对你这么着迷?” 他下一秒凑得极近,“亲你的时候,像在吸毒。” 第46章 “什么烂形容。”她皱眉。 夏杉得意地笑, 手一伸,撑在桌沿,“我就不懂了, 你对我这么凶,在阗禹面前又乖得像个鹌鹑, 不累吗?” 盛静鸣烦闷地抬眼,“你好烦,不去烦洛星来这儿烦我干什么?” “喜欢, ”夏杉欺身而近, 见她第一次落下风, 说完:“喜欢逗你呗。” 盛静鸣:“……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的傻逼。” 夏杉来劲儿了, “话别说得那么满啊,万一呢。” 第55节 她屏了屏气,明白越跟他斗嘴越没完没了, 干脆讲:“行啊, 其实我肖想你很久了, 强吻你可以吗。” “……”气氛暂时滞凝。 夏杉真的非常不要脸了,回她:“来啊。” 盛静鸣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怂了?”夏杉吓她,凑得更近。 她别过头,厌恶溢于言表。 阗禹就在这时, 到了五班教室一拐门的那处,透过窗口, 见到夏杉抓她的手,她眉头紧锁。 几乎是本能, 他冲过去,扯夏杉出来,给了一拳。 “嘶……”夏杉毫无防备,后退一步,颧骨生疼,然后心有不甘地想还那一拳,很快被他挡住。 夏杉瞄了她一眼,放弃还手,呲牙咧嘴:“操,阗禹你有毛病啊,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人。” 阗禹一声不吭,严肃考究的表情,略带冷意的视线直瞥着。 有意无意地护在她面前。 妈的搞得好像他才是动手揍人的那个。 夏杉怄了口气,无意中想到一年前的情形。 “阗禹,”夏杉仿佛报了仇似的神情,“高中还是念书要紧,别光顾着谈恋爱就忘了自己当初装过的逼。” * 一点半,阗禹留在五班教室安抚着她。 她只言片语,透露一点信息,营造出一种夏杉因他才来找麻烦的感觉。 又过了半响。 正午阳光烈,她突然说下去打篮球。 “你教我打吧。”盛静鸣将手覆在他的手背。 阗禹记起班里的篮球还在,“好,你多运动是好事。” 下到一楼,十几个篮球场空荡荡的。 她挺怕晒的,好不容易找了个有阴影的地方,站在篮球框下望他。 “怎么投篮?” 阗禹抬手臂,示范给她看,“手腕像这样,两只手一转。” 她并肩站,跟着学。 玩了十几分钟,他额头冒汗,而她脸颊有些红,领口的扣子松开了。 “投篮挺准的,就是不够力气。”他鼓励。 她碰碰头,坐在台阶上,伸掌给他。 白里透红的掌心被篮球的灰尘蹭脏了。 阗禹站直,同样脏的手去接她。 稍微用力拉了拉,没动。 他笑了笑,再使劲,见她暗自用力坐那儿不肯起。 还是没拉动她。 阗禹笑着俯头,吻住她,右手与她五指相扣,把她亲软了才拖得起来。 精致的锁骨被他印了朵草莓。 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去洗手池。 之后回到实验室,他好似精力充沛,她趴在实验桌上睡,侧着头,眼睫毛和脸颊一一被他吻过。 她闭着眼就伸手推他,“你不困吗。” “还好。”他轻声回,眸光落在她脸上,眼里是化不开的浓稠。 她敷衍地嗯了一下,睡意又袭过来,很快睡着。 阗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一直盯她睡熟的样子。 * 十月尾时,考虑到第二次月考即将来临,她向他提要求,“我这次要是能考进前十,你给什么奖励?” 阗禹替她涂印着红痕的脖子,回:“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盛静鸣:“你说的,别后悔。” 阗禹心甘情愿地点点头。 接着十一月初,秋高气爽,学生们的短袖校服纷纷换上长袖的常服。 考试一完,占半数的又开始没心没肺地商量去哪儿玩,盛静鸣则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去找阗禹。 “你多少分,级排多少?”她背手,先盘问他。 “总分不记得了,级排第一。”他模糊信息。 盛静鸣忍了一下,忽地抱住他,“我598分,级排第七。” 阗禹接住她,由衷为她高兴,“进步很大啊。” “我们去看演唱会吧。” 转折太大,阗禹有些意外,“你想要的奖励是这个?” 她点头,“对。” 未等他考虑可行性,她把计划说一遍:“我查过了,泰勒的演唱会在明天下午,我们坐飞机很快就能到,请假的办法我也想好了,你去把家里人的手机卡拿来,装我手机上,扮你的家长,请完假你再放回去。” 阗禹听得眉毛一挑,“……旷课去看演唱会?” “不,”她义正辞严地纠正,“我们是请假去看。” “好吧。”他没半点反对,俯身就要亲她。 她得逞了,自然愿意,搂住他的脖子配合。 脑海里却在想这一个星期里出了校门就跟踪她的车。 车窗拉下,三十左右的俊秀男人,脸上勾起笑: “静鸣,爸爸来接你了。” 她的警惕性强,抿着唇不出声。 “我叫盛连,是你的亲生父亲。”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 男人肤色偏白,笑起来的时候面若桃花,“还需要证据?你跟我如出一辙的长相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找我干嘛。” 盛连眯眼笑,眼中的锐利分毫不少,“上车,爸爸告诉你。” 她跑开了。 不知为什么,那个男人总给她一种不怀好意的错觉。 实验室的拐角处,隐蔽的角落,外边不时传来放学的欢呼吵闹。 她和阗禹吻得旁若无人。 “何青你等我几分钟,我去趟厕所。” “好,快点。” 纪莹莹应一声,快步走着。 正好有个偏角,纪莹莹猝不及防地撞见远处一对情侣在亲热。 八卦因子即刻燃起,她走近了几步观望。 ……等看清楚了当事人,纪莹莹惊得下巴脱臼。 * 周五的请假请得很顺利,甚至不需要打家长电话,数学科长一听阗禹说身体不适,二话不说就批假条。 反倒是盛静鸣,因为请假次数过多,刘真开始怀疑其真实性。 手机卡扮家长的任务最终由阗禹完成。 “喂,您好,是盛静鸣的父亲吗?” 阗禹在卫生间隔间沉声回:“是的,有什么事?” 盛静鸣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班主任。 “她说……哦是这样,好好好,既然你接她去医院,那我就给假条了。” 成功拿到假条后,阗禹在约好的地方等她。 “对了,你之前请假是不是也用手机卡假扮家长的方法,拿家长的号码给老师发短信?” 阗禹的心思缜密,一下子能联想到许多方面。 她静了几秒,踮脚亲他的嘴角。 阗禹顿了顿,加深这个吻,没再提这个话题。 他随后先回家一趟,妈妈最近休息,九点按时醒,这也是他能原封不动放回sim卡的前提。 再按照她的吩咐,把御寒的衣物捎上,一些散钱和耳机。 他出了小区才发现拿错了耳机。 回去再换已经过九点了,换不了。 坐飞机的时候,还是被她摸到了。 第56节 “怎么带了这双耳机,不是坏了吗?”她侧头,眼眸清澈纯净。 阗禹的脸有些烧,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说:“我带错了,回去换来不及了。” “哦。”盛静鸣理解地应了声,又说:“没关系,一只耳机也能听。” 他无声地点头。 起飞后没多久,她还是发现了。 “甜甜。”她唤他。 阗禹稍微别过目光,“嗯。” “你是不是很早就暗恋我了。”她挽着他的右手。 气息就喷在他耳侧,发热。 阗禹极快地点一点下巴。 她愉快地笑,虽然安全带扣得紧,不能弯过去抱他。 “我很开心。”她没讲什么,轻轻地说了这四个字。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如果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天就好了。 飞机在北京降落,他们没能买到霉霉的票,在体育馆前找黄牛买了最便宜的票,进去过了一把瘾。 还碰到其他的情侣。 “哇你们好年轻,还是学生吗?” 缭乱热闹的氛围,荧光棒到处挥舞,一个长卷发的女生惊讶地看着他们。 光线暗了些,盛静鸣难得性子热起来,答:“是啊,他叫甜甜,是我最近找的女朋友。” 女孩被她的话逗笑,闻言拉过旁边傲娇的男友,“这么巧,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处了很多年的男票娇娇。” 男孩瞪了女孩一眼,眉毛有些粗。 盛静鸣继续,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踮脚抱他的头,按他脑袋下来靠肩。 “可爱吗?”她玩得尽兴,露出牙龈笑。 女孩羡慕不已,见着那位长相一点儿也不逊色的男生,脸上挂着好脾气的笑,任由女友闹,配合得无怨无悔。 “可爱可爱,超级卡哇伊,不像我这位——”话没说完,傲娇的男友走开了。 女孩只好赔笑,说:“有缘再会啊,我要去哄娇娇了。” 演唱会仍在进行,阗禹陪她见到了那位外国女歌手一面,抱她起来瞧得更清楚。 她啊了一声,白净的脸陷在暗淡的光线中,转头问他不看吗? “我没戴眼镜看不清。”阗禹稳稳抱住她。 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阗禹正准备订返程的机票,页面一跳转,却显示银行卡已经被冻结。 第47章 这边晚风猛而干燥, 盛静鸣站在花坛的台阶上迎风吹了一会儿。 发觉他盯着手机操作了很久,她出声:“没机票了吗?” 阗禹敛去脸上的表情,按掉几个未接来电, 笑笑,“不是, 我卡里的钱不够了,订不了机票。” 她跳下来,“那用我的卡吧, 搭飞机太贵了, 我们还是搭火车吧, 就是会慢很多。” 阗禹算了算时间, “如果搭火车,我们星期六晚才能回到广东。” “你嫌慢?” 阗禹搂住她,“当然不是, 就怕你坐不住。” “我没那么弱。”她拍一下他。 夜风正好, 城市灯火通明, 阗禹眨了眨眼,托住她的手,忽然将她拦腰抱起,低头亲她。 她被亲得喘不过气, 捏他的脸。 等订好车票,离班次开始还有一点时间, 他们没去逛有名的风景点,而是在一条人烟稀少的街道从头走到尾。 气温十几度, 他把两件外套都给她穿了,将她裹得严实,散下长直发。 他本来揉着她的头,摸着摸着又忍不住亲她。 “……你不腻吗?”她推了一下,没能推开,小声抱怨。 阗禹垂眸望她,眉宇高挺,内双衬得眸光深邃又明亮。 一片浓郁的爱恋。 盛静鸣怔了怔,挪过视线,这时听见他答:“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腻吧。” 说着将她冰凉的手扣得更紧。 风忽然停了,耳边的声响只剩脚下踩到枯叶的吱呀声,一下又一下。 走了半响,她才重新开口:“我想听你唱歌。” “好啊。”他应得极快,清了清嗓子,开始唱起来。 他还未变声,或者说变得不明显,唱起歌来深情又动听。 粤语的腔调被他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息间你的吻幻化我的发肤。” “成就这一趟生命旅程不舍不弃。” “然后找一个境地跟你相伴一起,无惧这一切崩坏黑暗……” 盛静鸣心底某一块似坍陷下去,耳朵的风声再大,也掩不住他唱完最后一句的柔情:“今世因为你来。” 阗禹侧身,垂眼露齿笑,做这勾人的表情做得跟呼吸一样本能,“怎么样?” “听不懂。”她低头讲。 微风送来他的回话:“这首歌叫《关于我们》,没关系,我懂就行。” 火车鸣笛,从远处的轨道呼啸而过。 盛静鸣望着那处,轻轻应:“嗯。” 深夜凌晨十二点,火车车厢上聊天声源源不断,盛静鸣一直没睡,阗禹戴着口罩抵着椅背睡。 窗外黑乎乎,隐约辨别出树影和低矮的建筑物。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口罩,小心地将他的脑袋挪到自己这儿,肩膀陡然一沉。 四处望了望,对面座的人基本睡了,桌上尽是食物包装袋。 盛静鸣慢慢从他的口袋里摸出手机。 指纹开锁可以设两个人的,她摁下食指,顺利解开锁。 她浏览历史页面,将银行卡号的数字记下来。 电话通讯录里有十几个标为“d”“m”的未接来电。 她定了定神,没消除未读的红点。 到一点时分,火车途经上海。 阗禹是被她的亲吻叫醒的,还未睁眼,口罩就被摘下,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下半唇。 眼眸被她一并捂住。 他亲着笑起来,不满足浅浅的尝试,凭感觉反压,含住她的嘴唇啃咬舔舐。 男女力量悬殊,她没撑多久。 用最后的力气移开手掌,指给他看。 阗禹的视野豁然敞亮。 入目布满璀璨的星星点点,仿佛自她的指尖蔓延开一片浩瀚银河。 * 回到家门口,阗禹预想了一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管理好面部表情,他进门。 “这个时间才回来,你去哪儿了?”阗父指着腕表质问,语气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阗母坐在沙发,柔和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要不是我刚好去银行办事,调出你的银行卡查余额,我们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你星期五骗老师请假飞去北京了!” 他垂头,不吭声,一副任由打骂的模样。 阗母局促不安,试着问:“你跟谁一起去?是女孩子吗?” “阗禹,我们家一向开明,但是你这个月真的变得反常,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了,你排级第一,然而分差跟第二仅仅拉了几分距离,退步不少,再这样下去,你——” 他仍是保持缄默,不撒谎,也不说实话。 * 那辆车又在跟她了。 好像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盛静鸣跟阗禹分别后,没进小区,来到那辆低奢的轿车前。 “你想跟我说话是不是?”她对车内的男人讲。 盛连微笑,眼色示意,前座的司机立刻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她面无表情地站了几秒,然后才坐进车内,带进一阵冷风。 第57节 “这才是爸爸的乖女儿。”男人轻巧地夸一句。 盛静鸣坐在一侧,冷淡地:“想说什么直说。” “爸爸想带你回上海那儿,那里有更好的资源等着你。” 她目不斜视,没看他,“还有两个女儿呢,以及你前妻。” 盛连手指轻敲着膝盖,笑得云淡风轻,“她们?不,我只带你。” 她不接话茬,男人又继续说:“留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为那男生?他是挺不错,但不适合你,你跟他没结果的。” 沉默半响,她一字一句反驳,“为什么一定要有结果。” 盛连:“所以你想过家家?跟爸爸回去,想要什么类型的都满足你。” “……不知你哪里来的把握,认为我一定会跟你回去。” 男人斜睨她,恰到好处的笑容,与养尊处优的皮囊相得益彰,“伏黎十几年没理过你了,她的两个女儿又不喜欢你,留在这儿能开花吗?” 盛静鸣瞟着左边的后视镜,心渐沉。 他知悉她的处境,是最近调查,还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 她想套更多信息,反问:“难道那两个女儿不是你亲生的?” “是亲生的,”盛连支着下巴,嘴角的弧度弯着,“然而她们没继承到我的血统,性格跟伏黎一般没用。” “什么意思。”她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仿佛追求很久的真相即将破网而出。 盛连像只笑面虎,下一秒张开血盆大口:“你是三个女儿长得最像我,性格头脑随我的,伏黎恨我,所以连带也恨你。” 她默了默,“你干了什么事。” “没干什么,只不过伏黎认清了我的冷血而已,宝贝,你骨子里流的血跟我一模一样。” 男人笑着凑近,眼中的精明一闪而过,“还记得那个药箱吗,那时伏黎对你们一视同仁,自从你打开别墅的药箱,让伏露全拆开吃了去医院洗胃之后,伏黎再也没看过你一眼了。” 哐当一击,盛静鸣的心口像被开了一枪。 越是记忆中恐惧的事,越是被神经过度遗忘,那件关键又久远的事似乎就是如此。 犹如打开潘多拉之盒,记忆瞬间复原,如潮水升涨,全涌入她的脑海。 ——姐,这可以玩吗? ——可以的吧。 ——能吃吗? ——你试试。 伏露举手欢呼,“那我吃啦,姐别跟我抢。” “静鸣……露露你在干嘛?!” 所以。 所以当伏黎接完伏盛回来时,见到的就是她事不关己坐在旁边看故事书,伏露嘴边沾上不少药粉和药囊,傻傻地冲着人笑。 诺大的药箱全然混乱,药片被拆得杂烂。 她这时唯唯诺诺地站起来,说妹妹太调皮了,一直在捣乱,一点儿也不乖。 “伏黎骂我没人性,说你跟我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物,任由亲近的人一步步踩中陷阱不自知。”男人不以为意地笑。 盛静鸣现在才发现,他的笑冷得可怕,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记得了,那时我只是想,想让妈妈多注意我一点。”她苍白地辩解着。 回忆却及时显现女人指着她鼻子骂的情景。 ——妈妈,别、别不理我。 ——我没你这么恶毒的女儿。 对自己的认知好像在那一刻碎掉了。 她一直心存不甘,觉得女人是偏爱。 原来不是,是她太过狠毒,注定没人爱。 盛连毫不留情:“承认吧,你天生反骨,没有同理心,本该当藐视众生的角色,何必降低档次、愚蠢不讨好地去迎合别人。” 她脸色差到极点,恶狠狠地:“你闭嘴。” 不等盛连吐出下一句激怒的话,她开车门踏地,快步离开。 一边走一边颤着掏手机打给甜甜,冷冰冰的电磁音通知她:该用户已关机。 怎么办,她差点哭出来了。 第一次不是因为痛觉而掉眼泪。 * 盛静鸣去公园呆到周一早上,怔怔地望着江边的树灯按时亮。 然后脚步缓慢地回到晟中,不顾班上频频向她投来的奇怪目光。 终于熬到升旗仪式结束,她再也等不了,直接去实验班的方阵找他。 纪莹莹一注意到她的举动,立马拉住洛星跟上。 憋了几天的怪异感在叫嚣。 “星星,我跟你讲。” 洛星不解,眼睛在观察同桌的不对劲,“讲什么?” “那个,盛静鸣,她好像喜欢阗禹,还抱住阗禹强吻……真是缺爱到一定境界……” 女生尖细的声音不大,偏偏被盛静鸣捕捉到了。 她立刻转身,直冲纪莹莹而来。 纪莹莹措手不及,被她一把推到水泥地上,惊恐的眼珠乱转着。 第48章 盛静鸣两夜未睡, 精神强撑到极致,眼睛隐隐布着血丝。 校服也有些皱巴巴,头发显凌乱。 真是缺爱到一定境界。 缺爱。 注定没人爱。 她将手举到最高的时候, 纪莹莹怕得紧闭眼。 等了一会儿,预期的疼痛没来临。 纪莹莹小心翼翼地睁了眼。 近距离看见她另一手揪住自己的衣领, 眼神是被撕裂的痛。 纪莹莹一时忘了反抗。 语言伤害足够杀死一个人,悄无声息地。 缺爱,一言道破她接近阗禹的潜在目的, 可怜得要死。 原来自己这么可怜。 手迟迟未落, 她的眼眸一眨却蒙上了水汽。 事发突然, 大片未解散的学生们愣愣围观。 阗禹拨开一群人, 见是她,眼神微变,赶过去。 洛星回过神, 在老师还没注意之前, 与阗禹一起靠近劝解。 盛静鸣抿嘴松开了纪莹莹, 又猛地推走洛星。 像多年前看过的动画片那样,生错家庭的大坏蛋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好人的命。 随便吧,反正阗禹刚才也见到她隐藏许久的凶残一面了。从今以后,只有她一人孤军奋战,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管他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几个女生小团体倒吸气, 夏杉见到洛星趔趄时眼睛眯起来,好奇跟来的梁树受到不小刺激, 洛星被推撞到篮球杆上,脸上错愕交加。 盛静鸣终于露出真实面目,“你母性到底有多泛滥?整天一副圣母光环怜悯我,烦死人。” 说着她揪起阗禹的衣领,“你不是关心照顾我吗,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抢你喜欢的人。”踮脚咬住他的嘴唇,撬开牙关深吻,阗禹一碰她就反射性回吻,暂时忘却身外之事,在她几秒后抽身之际,舌尖仍留她口中。 完全是本能了。 周围的学生们第一次目睹越界的激吻。 心跳齐齐跳到嗓子眼。 闻讯而来的老师,吃力地挥开闹事的圈子。 洛星眉毛紧沉,不敢置信地望着阗禹没拒绝同桌如此亲密的举动。 “看清楚了吗,你对我还笑得出来吗。”盛静鸣冲洛星讲完,用力丢开他,如同丢掉厌倦的玩具。 在场的女生见梦中情人被捷足先登,心里皆不是滋味。 阗禹直觉要拉她,刚碰上她的手腕就被挣脱。 肩胛骨一扯,背上的皮带鞭痕在痛,他再次伸手,换来她无情的一句:“滚开。” 她用白话讲的,咬字清晰得犹如母语。 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用力扔的一张卡。 正是一个月前交换过的饭卡。 第58节 一时间,太多的未知性与忽略的细节席卷而来。 糟糕预感最后转化为戒不掉的瘾,他的眼神逐渐深。 空旷的场地,师生聚集,众目睽睽之下,她强吻完年级第一,像抛妻弃子似的,然后将所有人抛在脑后。 洛星即使过了很久,当时的情景仍记得清清楚楚—— 同桌亲阗禹时,他不是没感觉的。 老师没当场抓到证据,只听当事的学生胡说几句,不好轻易将三好学生定罪。 尤其是,当实验班出了名的阗禹,科长询问他细节,他只轻轻回话:“老师,没事,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没人发现,传闻脾气超赞的好学生,攥紧手骨,死死压住下一秒破壳而出的绮念。 嘴上有多轻描淡写,手上就有多情绪爆裂。 * 跑回教室的路上,手机打来一个陌生电话。 一接,果然是盛连。 “怎么样宝贝,想出来玩玩吗,爸爸帮你搞定一切。” 活像恶魔的诱惑。 盛静鸣不屑至极,而嘴上答:“好啊爸爸。” “乖女儿终于听话了,爸爸非常欣慰。”恶魔似乎早预料到结局。 盛连办事效率非常高,不等她回到班级,班主任就来找她,心有余悸地递给她请假条,让她好好休养。 她不吭声,接了请假条就离开学校,一出校门,盛连的车早在等她。 现在她处于失控与尚有理智的地带,对着男人的面孔可以笑得谄媚。 她选择最后回一次那个十几年如一日的家。 电梯维修中,她从楼梯跑上楼。 经过三楼听来惩罚的骂声。 中年男人恨铁不成钢的愤懑,“让你别去找那个女孩你还找!那女孩跟你不是一路人!再跟她来往只会害了你!” 是那个初二生。 上到自己楼层,盛静鸣扭开门锁,直接踹开门。 弄出巨大的声响。 伏黎正在看剧,歪在沙发上,一听如此暴力摔门声,有些无奈又宠溺的眼神望来。 然后瞬间消失殆尽。 “见到不是姐姐,让妈妈失望了对吗。”她开口,眉眼淡淡。 报复感在疯狂燃烧。 女人别过头,重新恢复到追剧的状态。 “盛连来找我,说带我走。” 伏黎纹丝不动,仿佛全身心投入电视中。 盛静鸣笑,真心实意的笑,“再见了妈妈,我拥抱未来,而你们这辈子只能停在这个层面,翻不了身。” 她说完就摔了平时女人最珍惜的那个花瓶,扔得毫不犹豫。 但即使如此,伏黎也不舍得施舍她一句话,哪怕一句。 没关系。 后来盛静鸣站在深夜街头想,没关系。 她向盛连拿钱,得到一张黑卡,下车随便找了间便利店,买了一大箱酒。 坐在街边,一瓶瓶地灌着喝。 身后的便利店播着节奏感强的英文歌。 她迷糊地听,经过阗禹教导过的英语听力提高不少。 听着听着,she换成he。 “他能拉小提琴,能教我英文,能唱粤语情歌,房间有品味,成绩运动样样比我好,长得帅气还钟情于我,会旁若无人地疯狂亲我,还会把我带回家。” 每听一句都是他,全是他的面容,模糊又清晰。 盛静鸣忽地摔烂酒瓶,刺耳的玻璃破碎声。 男人在车内谈着商务合同,扫了一眼窗外的动静,抬眼给兼保镖的司机一个眼色,“帮着点,别打残了。” 她挑动了一群混混,挥着酒瓶就干架,劣势那么明显不知死活。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盛连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一刻钟后,保镖架着鼻青脸肿的她回来。 盛连:“没有下次了,要么别出手,要么一出手就该确保让对方死无退路。” 她半边脸全是血,眼睛漏在刘海内,醉酒骂他:“妈的你以为你有多高尚,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故意让伏黎讨厌我,冷落我十几年,长成这种性格,然后你再装圣人假惺惺地出现,不是救赎拯救而是利用我!” 男人一字一句听入耳内,轻笑,“不错,有进步。” * 十一月中旬,即将入冬。 “阿禹,用不用我送你回校?”穿好警服的秦峰问,“我正好去上班,顺路。” 阗禹套好冬季校服,礼貌地回:“谢谢表姐夫,不用的,我自己可以搭公车。” 言语时神色清冷,寡淡到阴郁的模样。 “要不表姐送你?”正巧阗灵端了早餐出来,不死心,又再问。 阗禹沉默地摇头,心思全瞒得一滴不漏。 唉,这孩子。阗灵现在越来越觉得舅舅说得很对。 自小根正苗红的阗禹果然变了,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从某天起就从翩翩好少年变成了压抑安静的男生。 舅舅动怒到失望,打了儿子一顿,公司的事又无暇顾他,只好暂时将阗禹送到他们家管教。 冲着秦峰的警察身份,寄托于他们这儿。 不过并没有多大成效,阗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瘦削下去,脸庞的棱角过度清晰,嘴角再无笑容。 明明作息正常上着课,问过学校,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苦恼琢磨的阗灵却不知,阗禹向班主任要求过多次,请求调去五班。 “阗禹,你知不知道从实验班去平行班是个什么概念?”科长气恼着,觉得他在朝冥顽不灵的方向发展。 昔日的好学生似乎被什么勾去了魂儿,非要钻牛角尖。 他点头,“老师,我知道的,请你同意我的申请。” “不该啊阗禹,”科长叹气,满脸愁容,“你的成绩已经开始有倒退的趋势了,不该在这个节骨眼换班!” 阗禹不松口,眼神深藏着更为复杂的情绪,“求老师通过。” 他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了。 她好久好久没有跟他讲过话了,见她一面比登天还难,五班的人天天在传,她每天趴桌睡觉,戴着口罩,脸上似有伤,空肚酗酒。 他多次找她,没真正打过照面,思念和占有欲疯狂生长,越发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向来厉害的自制力在她面前,不起一丝作用。 尤其当他知道饭卡里的钱过了一个月,她半分没刷过的时候。 心如刀割。 那股求而不得的荒芜感将他逼疯,难以缓解。 几个星期以来的夜晚,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用那把军刀在手腕掌静脉侧,一笔一划刻下她的名字缩写。 血肉模糊,痛觉帮他麻痹。 第49章 那股求而不得的荒芜感将他逼疯, 难以缓解。 几个星期以来的夜晚,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用那把军刀在手腕掌静脉侧, 一笔一划刻下她的名字缩写。 血肉模糊,痛觉帮他麻痹。 掌静脉, 流经身体,最后通往心脏。 阗禹盯着伤疤逐渐凝固、闭合。 头仰起来贴墙,静静地感受着痛感。 ——还没说你, 用刀割自己的手。 ——主席台捡到的, 试试能不能用。 ——那也不需要用自己的身体来试。 ——哦, 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了。 脑海中浮现的她, 真实如梦,他不自觉抬手去碰触,一碰即碎。 慢慢地睁开眼, 他熟练地绕绷带, 掩住血痕。 周遭的血迹立刻处理干净, 拉下长袖棉杉,挡住伤口。 第59节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像只每晚舔舐伤口的兽,靠着记忆里的片段续命。 幻想她对自己笑,唤着甜甜。 阗禹掐住左手腕, 闭眼隐忍着,抑制着快要关不住的疯执念头。 关于她太多无解的谜题, 他可以不去深究。 她能再看他一眼,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在深夜中纯粹的念头渐渐变味。 有时候真的恨不得。 把她绑在身边, 让她永远都离开不了他。 * 周二下午去上机练英语口语,结束后,苏晴留了几位学生帮她统计成绩。 正好三班和十一班同一间电脑室。 过了会儿,苏晴出去接了个电话。 蔡兰掀起眼皮偷偷地瞄了瞄隔壁的男生,又悄悄挪开目光。 他越来越瘦了,眼底像蒙上一层淡淡的霾。 三班只有沈子科自愿留下,他当然是有企图的,心头嚼着近来的一些小道消息,试着去拍正在听录音的阗禹,“对了,你有见过盛静鸣吗?听说她准备休学。” 阗禹戴着耳机,眼睛鼻子的皮肤绷紧,说:“她一直迟到早退,我见不到她。” 沈子科:“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气氛陡然静谧。 蔡兰不自觉屏息竖着耳朵。 又过了几秒,沈子科等来他的回复,“没什么。” 沈子科不信,“没什么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给谁看,不用这么憔悴吧。” 阗禹分辨着耳机中的人机英文,嘴角抿成一条平淡的线。 摆明了拒绝回答这问题。 沈子科见状心情有些复杂,阗禹以前怎么待人接物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全晟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条件更优的人,更别说性格好得男女生为之钦佩。 阗禹最让人敬佩的一点,就是他明事理、自制力强的品格。 又有几个同龄人能达到他的高度。 现在这个广为称道的优等生竟然为了一个女生搞成这副鬼样。 沈子科没了以往的嬉皮笑脸,额头纹扬起,“给你个消息吧,盛静鸣有时会过来找夏杉,虽然不知道他们关系怎么好的……” 未说完被十一班那个女生打断,“阗禹,老师给我们听的口语录音听岔了。” 沈子科不得已,只好暂时闭上嘴。 阗禹从头到尾的表情没怎么变过,公事化地:“等老师回来说一声。” 沈子科瞧着,也不知道他听进那个消息没有。 蔡兰:“好像是五班的录音,有两个人的录音,进度条完全空白,不知是缺考还是没开口……” 阗禹握着鼠标没动,忽地抬眸,目光慢慢转向蔡兰,“你在电脑看得见名单对吗?” “对,金利和盛……”蔡兰讲到后面噤了声。 那个女生正是害阗禹变成如今这样的罪魁祸首。 “把盛静鸣的录音调出来,我帮她作答。”阗禹淡淡说。 蔡兰下意识就脱口回绝:“不行这违反规则。” 却败给他的一个眼神。 无欲无求似绝望的平静,阗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目光很轻,看得人却心里一沉。 沈子科插话:“调吧,趁老师还没回来,很快的,也不用做完,保证有分就行。” 蔡兰犹豫再三,终究按照做了。 随后,望着阗禹有条不紊地对准麦克风念英文,那副冷静又像处在崩溃濒临边界的模样,蔡兰不约而同地跟沈子科想到一块去了。 要是换作以前的阗禹,他再欠人恩情也好,都不会轻易打破原则。 * 周五上午的生物课。 未上课前教室就睡满一片,金利坐前排趴桌,新调的座位缺点在这时显现出来,他枕着胳膊喊:“叼哪个出去的不关门,风吹得冻死了。” 童浩被吵醒了,踹他一脚,起身将门关了。 正要关阖的门突然被顶住,童浩愣了愣,往贴门的手看过去。 是才来上学的盛静鸣,戴着口罩,细碎的刘海挡住眼角,眉毛下的红疤时隐时现。 自从升旗仪式那日的事发生后,童浩联想到近日她叛逆嚣张的举动,老刘貌似都不敢得罪她,加上她平时就不怎么理人,大家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不去招惹她就是。 只是他们五班的懂得趋利避害,老师却不能容忍这种毒瘤。 第三节生物课,同学们即使困得要死,逼于生物老师的恶势力,不得不战战兢兢地抬头盯投影仪。 除了一个人。 陈梅捏着生物书,锐利的眼光频频投向一处。 往常就算了,刘真事先打过招呼,陈梅没当一回事,今早心情差,心里不顺得很。 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陈梅狠敲黑板,“最后一排的,”她推了推眼镜,看向讲台的座位表,念出名字:“盛静鸣。” 忍这学生不是一天两天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哪里有当初生物拿第一的资本。 五班的人屏住呼吸,眼帘低垂,一片鸦雀无声,只能等待事态发展。 一个是严厉叫人不敢吭声的老师,一个是恣意有一段时日的学生。 身为班长的张贤运皱眉。 洛星终是过不起自己那关,伸手悄悄拉了拉同桌的衣摆。 淡淡的酒味围绕着。 盛静鸣低头没理,外套的帽子盖住她半张脸。 这么不听教。陈梅啪地重重拍讲台,台下的学生吓一跳。 “如果不想听课,就给我滚出去!” 洛星抿唇,又拉了拉她,示意让她听课。 盛静鸣无动于衷,即使她听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头发遮住的耳朵塞着耳机,她缓缓伸了个懒腰,摘下帽子。 躲在硕大口罩下的嘴角一挑,她直接踹开桌子,起身从后门离开,狠狠摔出声响。 陈梅气得不行,放了书,手捂着心口调整。 洛星没忽略她摔门时虚浮的脚步,心一紧,跟了上去。 因为无意中发现她患有酒瘾。 下到一楼,撞到了围着篮球场跑步的实验班。 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盛静鸣甩了甩头,有些头晕。 她走了几步,酒瘾发作上来四肢无力,就这么跌到地上,神志不清的。 十一班的学霸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上前。 任齐明认出她,犹豫着,而机会就摆在眼前。 梁树有些纠结,这个女生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感。 只有后面的阗禹,见到她倒地的第一秒开始,立刻弯腰去抱她。 跟着来的洛星怔然,片刻又收敛起表情。 她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阗禹爱惨了盛静鸣。 那种隐藏得极深,一个动作就露出些许端倪的情感。 洛星心头萦绕的失落在这一刻终于坠下。 * 阗禹压下终于抓实她的来之不易,抱着她去实验室,还未开门她就醒了过来。 戴着口罩也不说话,直接推他。 她抗拒所有人的接触,包括他。 阗禹想摘她口罩,控制着力道不伤到她。 “你……”他好不容易拉下她的口罩,很快又被她用手挡住。 他还是看见了。 脸颊肿起一块,眼角像被玻璃扎过留下的伤。 “丑吧,别再来烦我了。”她捂着脸说。 他不比她好多少,瘦削的轮廓,即使这样也无损他的魅力。 散发着要命、吸引人堕落的荷尔蒙。 “不丑,”阗禹伸手给她,话里有难言的悲伤,“别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盛静鸣松了手,像被迷惑,尝试着指尖去碰他的手心。 手指在碰到他之际,她停住,利落收回手,掩嘴笑起来,“阗禹我还真对你没感情,想要我回心转意,拿钱来换啊,没有一千万别想碰我一根头发。” 阗禹静静望她,不恼,“我去哪里找一千万给你。” 第60节 “抢银行啊。”她轻巧地回,眼里是玩弄他的戏谑。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好。” 盛静鸣笑着,当他夸下海口,讽刺:“劝你还是当回自己的好学生吧,别老是来烦我。” 阗禹垂了垂眸,眼睫动着,仿佛脆弱即将折翼的蝴蝶。 她看得一阵心痒,按住那股躁动,快步走开。 * 晚上八点,秦峰从警察局回来。 阗灵煮好饭菜,出厨房,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什么事这么高兴?”秦峰脱下警服,好奇问。 阗灵:“阿禹可算是长性,今天回来就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了,他刚刚还嘴甜夸我发型好看呢。” 秦峰没见过以前阗禹好好少年的模样,但不妨碍他跟着妻子一起感到高兴,“那就好,本来觉得他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好,久了会得心理疾病。” 阗禹这时从厨房端菜走出,露出温暖的笑容,“表姐夫,你回来啦。” 秦峰怔了一瞬,而后感叹起来。 不愧总被形容是如沐春风,文质彬彬又风度翩翩的男生多讨喜。 当晚,他们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餐,期间阗禹还对警察这个职业表现出不小的兴趣。 秦峰感到莫名的欣慰,提出邀请,“要是阿禹你明天有空的话,来表姐夫的局里,我请你参观。” 阗灵嗔怪,“别乱给口头承诺啊。” “当然不会。” 阗禹淡笑着,点头答应了。 * 新的一周,十二月的天气越来越迅猛,冷风冷雨一起侵袭。 阗禹找了她好几次,最后在洛星的帮助下,才在羽毛球馆观众席找到她。 盛静鸣坐着,挑着眼皮扫了他一下。“不是说没一千万别来找我……” “一千万就在我的书包里。” 她的眼神一凛,“……真的?” 阗禹温柔地盯她,说:“嗯,我放实验室了,可以带你去看。” 她微微眯起眼,视线由上到下扫视一遍,握紧拳头,“好。” 然后在抵达实验室,阗禹拉开书包拉链,让她真切见到白花花的钞票时,盛静鸣不自觉后退着。 复杂的目光对着他的,一直后退,直到无可退路,她转身跑开。 * 周四下午两点半零几秒,晟中有史以来发生最震惊的大新闻。 上过节目的三好生——高二级远近闻名的级第一阗禹,被警察带走了。 作为周六晚一起抢劫银行案的犯罪嫌疑人逮捕,并当场捕获赃物。 据说实验班的学霸们,好几天没缓过来。 每个人都说不可能。 因为阗禹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十一班的班主任,数学科长因此心脏病发,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 警察局里,灯筒直照过来,刺眼的光线。 听说强烈的光线会让罪犯丢失防线,容易逼出口供。 秦峰呼吸粗重,面对异常沉默的阗禹,一时找不到对策。 妻子和舅家的人正在赶来,拜托他先稳住情况。 没多久,同事过来通知他,有人请见阗禹。 秦峰循着目光望去审问室外的女生,觉着有些奇怪,但还是同意了,“行,让她进来吧。” 于是换了疑似同学的女生进来,秦峰揉着眉心,忧愁地出去先镇静一会儿。 阗禹微微抬眼,柔软、没有攻击性的眼神盯着她。 盛静鸣里穿白背心,外搭一件黑衣,拉链敞开,能看见漂亮白皙的锁骨。 依旧是戴着口罩。 过了几秒,她站起身,走到桌子他那侧,开口:“知道是谁举报你的吗?” 阗禹目不转睛地望她,不作声。 她揭开真相,“是我,你这辈子就这么完了你知道么,永远不能……”话说一半,用手加强厌恶感,她指指点点,离他一步距离,突然被抓住。 他就这么垂头吻住她的手指,细细密密地疯狂汲取她的气息。 ……没有预期中见到他心碎生气的样子,只有他咬得有点疼的亲吻。 “……这里是警察局。”她有些后怕,觉得他变了不少,不再是以前气度温和的甜甜,更像一个抑郁求不得的病患。 他咬得更疼了,吸吮越来越过界,顺着手指一直吻到她裸/露的肩膀。 现在盛静鸣才发现挣脱不开他。 整个身体被迫紧紧贴着他,燥热的体温,呼出的热气,他有力地钳住她,按着她的头压入怀里。 他将她完完整整地圈禁限制住了,低声说:“我好久没抱过你了。” 她静住没动,因为贴近了,感觉到他消瘦的躯体。 同时感到难受的逼仄感。 他抱得过紧,完全不给她喘气的机会。 她只要稍稍一动,他就用更紧的力道禁锢,占有欲强的吻随即落下,游走她露出的每一寸肌肤。 在公正廉明的警察局里,他对她做这种羞耻的事,白背心松了滑落,他顺势掀开,细细舔舐,她越是挣扎他留下的印痕越重。 “呜……甜甜……不要弄了。”她搬出以前的小伎俩,快没有力气抗争了。 话音刚落,他停了一瞬。 然后没过几秒,又以更疯狂的占有方式亲近她,他使劲握牢,“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兴奋。” 第50章 盛静鸣一时无话。 隔了几秒, 她反而轻抱他的腰,说:“你这样跟斯文败类有什么区别。” * 秦峰在看监控录像,实在想不通, “他有这心智干什么不好,非得犯罪。” 噪点不少的画面, 持枪的男人身形跟阗禹接近,露出的面部特征也像。 桌上摆着几袋赃物,其中强有力的证据是一把警枪, 印有阗禹的指纹。 同事姑且安慰, “会不会有误会, 银行里的犯罪嫌疑人目测不到一米八的身高。” 秦峰叹一口气, “据银行柜员的供词,还不够脱罪,怎么解释他书包里的钱?他没有不在场证据。” “清点过只有十万左右, 银行丢的是一百万。” “那也够判很久了。” 秦峰调头看回审讯室的录像。 “……真是不知臊。” 黑白录像里, 两个身影交叠, 不由让人老脸一红。 秦峰是真替阗禹可惜,大好前途,就这么毁了。 等阗灵他们赶来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走了。 悄无声息地, 像个幽灵。 “阗禹呢,让我见他!”阗父一来, 脸色被气得极差。 秦峰与妻子对了对眼色,得到示意, 他引路带他们过去。 审讯室仍是一处灯光敞亮,其他则光线暗淡。 阗禹坐在那儿,肩背直,脸上若有似无的表情,与过去的好学生形象相差无几。 阗母心疼地望着,阗父坐下来,还是冷静下来开口:“阗禹,你解释下。” 他一声不吭,微微低垂着眼睑。 “说话!” 他的喉结滑动,终于开腔:“我很喜欢她,喜欢到连命都不要。” 阗家一行人愣神。 他清醒地说着没理智的话。 从什么时候起他长歪,竟然是为了个女生。 秦峰回想起刚才纤细的女生,难道是她? 阗禹慢慢地抬眸,仍是模范生的样,眼里柔得坚决,“我可以没有前途,但我不能没有她。” 这个念头盘踞已久,并支配着他一步步做那些事。 第61节 周六清晨,表姐夫带他去警局,领他参观了一会儿。 然而他关注的,由始至终都是秦峰身上的警枪。 有枪,才能抢劫。 终于伺机到好时机,阗禹碰到那把冷冰冰的枪,只触一秒,他便联想到接下来的局面。 偷到枪,想抢银行子弹必须损失一发。 他可以先假装走火消掉一颗子弹,再去银行实施最后一步,拉安全栓,扣下扳机…… 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内。 晚上,阗禹又来警局,趁秦峰对他疏于防范,即将偷到那把武器—— 紧急关头,他停住了。 这可能会牵连到表姐夫。 他犯罪,最终还是抵不过人性。 阗禹临阵脱逃,找了个借口没跟秦峰一齐回去。 不知不觉走到市区的建行,他又望见附近的杂货店,生活刀具摆在外头,闪闪发亮。 他过马路,在那家杂货店前驻留。 一辆suv轿车跟了他许久,开了车门。 “您好,我家先生有请。” 上了车,阗禹坐驾驶邻位,只见到后座男人半边脸隐入阴影,面目有些模糊。 “我是盛静鸣的爸爸,你们俩的打赌我知道,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你一笔钱去哄她开心,要么帮你抢银行留住她的心。” 他一字不落地听完,“第一个条件有前提的,对吗?” “聪明,那笔钱是分手费,哄完就得甩掉她。” “……我不懂你这样做的意义。” “选吧,不用在乎什么意义。” “我只想要她。” 男人忽然笑了一声,“狡猾的孩子,行吧,给你钱,不用分手,你拿去试探她。” * 盛静鸣从警局出来后,坐回盛连的车。 良久。 她终于撑不住,转向男人那边磕头,重重砸到真皮坐垫。 “算我求你了爸爸,救他出来。” 盛连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地:“自作孽,不可活。” 她忍着烟味,脑袋不动,“你救他出来,我就跟你走。” 盛连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了,支下巴,掐灭烟头,“行。” 次日一早。 秦峰来警局值班,被告知抢劫犯自首了。 “什么时候?!” “就刚才不久,你表弟已经放了,碰警枪的嫌疑也被洗清了,子弹没少,在你桌内抽屉找着了。” “……那他昨晚怎么什么都不说?” “不清楚,心思藏得还挺深。” 警局外百米远的小街。 盛静鸣牵着他的手,视线内出现熟悉的车牌后,她亲了亲阗禹的手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不肯松手,尽管看上去乖乖的。 “很快,我保证。”盛静鸣一点点地掰他手指头。 阗禹刚经历完大落大起,好不容易握紧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压下旖念。 “好。”他沉静地答应。 她被松手,从车尾绕过走到另一侧,敲车窗。 窗缓缓摇下,盛连的声音传出来:“准备好了吗,到你兑现承诺了。” 盛静鸣望一眼那处站着的他,随后弯腰,对上车内男人的目光,“爸爸也太厉害了,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跟阗禹身形符合的人,还是刚刚好缺钱的绝症病人,真巧啊。” 巧得跟预先找好的一样。 盛连:“怎么,听着这意思,宝贝想反悔吗?” 她笑一下,天真又无辜地应:“是啊。” 话音一落,她迈腿奔向阗禹,拉住他的手,说:“跑。” 于是冬日凉凉,路边的树枝掉光叶子,刮过耳边的风频频,她带着他拐角朝另一条街跑。 清晨人烟稀少,雾气还未褪去,她呼出的热气,正好撩过他的鼻眼。 “我雇了车,在第二条街,还有租好的小房子,以后我们过一辈子。” 剩下那部孤零零的车,淡淡烟雾飘出。 司机踌躇几秒,说:“先生,我们不追吗?” “不用,迟早会回来的。” “先生,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帮他。”司机道出近日的疑惑。 盛连吐了口烟圈,露出老狐狸的笑,“不帮他,等着他抢劫抢我女儿的心吗,真进去了,她不死心塌地才怪了,等他出来,等到望眼欲穿、人老珠黄。” “先生你这样做,小姐还是识穿逃了。” 盛连:“识穿很正常,我的目的不在此,等着吧。” * 两人坐上计程车,盛静鸣吩咐:“去旧民区。” 然后责怪他,“之前为什么不说是他陷害你。” 阗禹下巴靠她的额头,“怕你不理我。” 说得太甜太诱人,她忍不住戳他肚皮。 阗禹收牢她的食指,掌心紧紧包裹。 她哼唱起小黄歌,在窗外跃进第一束斑驳日光下,与他接吻。 一开始,他们手机上有些零钱,盛静鸣临时决定得匆忙,只来得及转移部分存款。 过得还算有余。 之后,阗禹提自己出去打工,但不让她出去。 理由是她有酒瘾。 其实盛静鸣在戒,但阗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拿酒引诱她,像在纵容养她的坏毛病。 好几次,她躺在沙发上用意念抗衡,他就拎出啤酒,喝一口,喂她一口。 “……离我远点。” 阗禹没听,继续喂酒,勾得她主动去缠他的唇舌,虚弱又过瘾。 最后总是她喘着气,被他压着进一步索取。 很不健康。 但他们一起私奔,本身就不健康。 然后渡过几周。 慢慢演变为一种平淡温馨的生活模式。 阗禹找到份稳定的工作,盛静鸣始终没能干重活,只好每日煮饭给他吃。 他总念叨等到了岁数就去领证,办婚礼,生个可爱的女儿。 “为什么不生儿子?”她的脚伸他怀里。 阗禹轻松接住,握着她脚腕,“我喜欢女孩子啊。” “我不喜欢。”她跟他对着干,用力踩了踩。 最后玩得过激,就衣衫不整,廉价的衬衣敞开,他忍着扣回扣子,肌肉线条初现,盛静鸣习惯性地戳了戳。 阗禹捏住她,“别碰了,再碰我就忍不住了。” 她不服,又摸一下,直接被他按到地板。 “……我今天来月经。” 一句话打消所有。 再后来,她开始闷了,试着偷偷跟踪他。 也是那一天起,她懂得了柴米油盐。 阗禹骗她,根本不是轻松稳定的家教工作。 他一天打三份工才能维持日子下去。 真相太苦。 盛静鸣压着情绪回那间小出租屋,撞见邻居炫耀。 平凡的主妇脸上发光,自豪地夸:“别看我儿子长得普普通通,他做试卷可快了,年级次次前十。” 旁人羡慕,附和:“真厉害,肯定能上好大学。” 第62节 “初中是吧,以后绝对进晟中。” “等着你家儿子光宗耀祖。” 她关门,将噪音都关在身后。 炒菜时有些心不在焉,盐放多了一勺。 阗禹晚上回来,尝出来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她不解:“?” 他笑着搂她腰,“做菜咸了更好吃,感觉在奖励我。” 假装被逗笑,她反抱住他的头,试探:“觉得你不读书有点可惜,要不我供你读?” 没想到他表现出很强的排斥感,“不需要,我有你就够了。” 说着他的力道加大,“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呆一块?” 盛静鸣被抓疼,立刻改口:“没,我好奇问问。” “嗯。”他终于缓和了手劲,抿唇吻她。 现在似乎不是黏她的问题了,而是他一天天为了她什么原则也不要的严重问题。 盛静鸣仍是自私的,她破天荒地为他考虑了下。 不读书,他就出不了头,一生也就那样了。 做着辛苦没价值的工作,为生活奔波,蜗居在这小小的房子,与她相依为命。 未来的日子一下子能看到头。 可他甘愿成为这种人。 为了她。 * 几天后,盛静鸣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买了蜡烛来点。 “漂亮吗?”等到他回来,她指着桌上摇曳的火光。 阗禹有一瞬怔,接着笑,“漂亮,跟你在一起好像总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光线。” 蜡烛燃烧的光被摆出心形,齐齐随风飘,不是一般美。 “对了,我的时间宽松了,以后你不用煮饭,让我来。” 盛静鸣帮他倒果汁,有些不爽,“那我以后做什么。” “呆在我身边就够了,永远不要离开我。” 她倒完,睫毛低垂着,哦了一声。 听着很没诚意。 阗禹没介怀,接过橙汁,“还没到情人节吧?” 她知道他想问啥,回:“离我的生日快到了,先做个预备。” 阗禹笑开,眼尾的轮廓更瘦,却无形中生出艺术品的美感。 他即使堕落,也是上帝吻过的品种。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喝了一半果汁,自然地问。 盛静鸣歪头想了想,说:“要你就好。” “好啊。”他慢慢地圈住她,眷恋地闻着她的味道。 一刻钟后,阗禹倒在桌上。 盛静鸣扶稳他,想着安眠药的量有点少。 应该买多一点的。 不然越听他的情话越舍不得。 没多久,手机震动起来,她接听。 “嗯,你们可以上来了。” 阗家夫妇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们的儿子被女生抱得很紧,仿佛生离死别。 “对不起。”她不敢抬眼,只敢道歉。 站直身子,她吃力地抱他起来,一步步走到他的父母前。 而且越走越发现他原来这么瘦。 她差点抱不牢了。 “对不起,”她重复着,跪下来,拥着他磕头,“我把他还给你们。” 狠狠地脑袋碰地板,她一边磕一边掉眼泪。 因为被爱了,才懂得爱。 然后懂得放手。 * 一小时后。 “知道错了?”盛连开车窗,问她。 盛静鸣沉默地点头。 “上车。”盛连淡淡命令。 车门在她面前打开。 夜色沉静,她踏了一只脚进。 动作慢,说明还在犹豫。 盛连:“人都回家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一定。” 她抬头仰视那间小屋,光早暗下去,不会再亮起了。 许多相处的回忆这时绊住她的脚。 开始动摇,悄无声息地挪着腿要缩回。 盛连扫了一眼前视镜,司机与他对暗号。 不知哪里学来的忧柔寡断,抛弃了那男生又想反悔。 “爸爸,我留在这边读书好不好。”她将车门拉大些,背着一只手在按电话号码。 盛连早看透她的小把戏,将计就计:“其实爸爸,有意向这边发展。” “……真的?”她狐疑。 盛连摆手,“假的。” 她觉不对劲,立刻收腿逃跑,然而半路被早有预备的保镖逮住,打晕,扛了回去。 盛连接住她,替她捻了捻衣摆,嘴里吐出的话刻薄又通透:“蠢,想吃后悔药也得看看人家父母愿不愿意。” 车当晚就驶向了机场,换乘飞机。 第51章 六年后。 某物理研究所, 收到一家高新科技公司的邀请。 那公司有意发展科研前景,特地成立基地,提供资金, 全力培养国内的诺奖项目。 物理学这边投注精力尤其大。 杨教授负责物理凝聚态,手下好几个得意门生。 但名额只有两个。 和助理商量了会儿, 去实验室转悠两圈。 实验室里,学生们穿白大褂,高精器材琳琅满目, 支架上试管腾起热气。 杨教授踱着步, 背手往第一行列走。 “试试推导夫琅禾费衍射。” “光学基础?我只记得量子力学。” 阗禹戴上护目镜, 眼睫垂落, 不经意的动作生出一股优雅味道,他接过搭档的话,“你是工科转过来的, 需要尽快适应理科的思维。” “嗯。”搭档点头。 新搭档又想起什么, “你寝室的书架全是漫画书, 我一直搞不懂。” 铺满整个书架那种,密密麻麻地让人震惊。 阗禹没抬眼,淡淡地答:“喜欢就多收藏了。” 仿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杨教授站定,和蔼地叫他, “阗禹,你过来一下。” “好。” 杨教授笑眯眯, 望着心水的学生。 南方来的,性子不骄不躁, 成绩排第二,但综合素质当之无愧第一。 第63节 两年前实验室突发爆炸,就是他有条不紊地疏散,安排人过来处理。 杨教授先选定的是阗禹,询问他的意思。 “可以。”他不抗拒。 “老师看好你。”杨教授爽朗地笑,越瞧越喜欢。 就是模样长得太俊,会招小姑娘,生怕他被拐跑不做科研了。 所幸研究所的雌性生物不超十分之一,总体来讲,不担忧。 “还剩一个人选,”杨教授讲,扫视一圈,皱眉,“顾平那小子去哪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嘿嘿嘿前面的仁兄别关门,等我,就来!” 风风火火地窜进一个青年,一头乱毛,嚼着泡泡糖。要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实验室一半人注目,另一半见怪不怪了。 杨教授气结,“顾平!” 青年欢快地应:“哎。” 杨教授开始集中炮火,劈头盖脸一顿训。 顾平仍是嬉皮笑脸,脸上写满无所谓,站也没站姿。 阗禹瞟了他一眼,说:“站好。” 顾平瞬间挺直脊梁,拿出热血的精神气,乖乖挨骂。 全研究所都知道的,一生不羁放荡爱自由的顾平,只听阗禹的话。 有好事者问原因,顾平拿出了迷弟风范,“他是我偶像知道么,偶像!” 顾平是晟中低阗禹一届的学弟,一直默默关注着榜样。当晓得阗禹进局子时,顾平敬佩感油然而生。 那时他还残留着中二病,觉得这人帅到炸裂,虽然部分人群背地里换着花样嘲讽。 大概是因为阗禹承受过多少赞誉,就得承受多少诋毁。 再后来,阗禹爬起来了,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在大家以为他这辈子就这么完了的时候,他回归到正常的轨迹中。 所以他成为传奇。 任凭晟中往后再出多少学神与状元,没有一个像阗禹这样,经历过早恋私奔、成绩倒退后,还能攀升的学生。 * 杨教授深思熟虑后定下阗禹和顾平,前者基础知识稳妥,后者创新能力强,正好互补,就连他们站到一起,一动一静对比强烈。 嘱咐了注意事项,让他们回寝室楼收拾行李。 顾平满怀虔诚地跟进偶像寝室,忽然惊呆。 “你竟然……”顾平伸指头,颤抖着,“有这么多我女神的漫画!” 少男心暴露无疑。 阗禹开柜门,捡着衣物,在顾平的手快摸到漫画的时候,开口:“不准碰。” 顾平缩回去了,委屈吧唧的。 不是说偶像很好人的吗,怎么不给借。 “那是我的,想看自己买。” 顾平:“可是这是典藏版,有签名,我只有一本,你有上百本!”还都是重复的! 阗禹摇头,在这事上十分强硬。 顾平虎视眈眈,盯着书柜上粉红书封在作挣扎。 期期面的少女漫一开始在网上连载,就火得一塌糊涂,很快出版畅销,顾平怪癖很多,不差一项爱看少女漫,捧着漫画书能笑一天。 他超级喜欢期期面,觉得画风萌,情节好玩,还能猝不及防来一下煽情。 是校园少女漫的极致了。 可惜的是期期面从来不签售,微博上除了发漫画就没别的了,大家甚至在猜她是不是男的。 是否男的大家无从考证,但是粉丝都知道有位壕,一预售就抢光所有存货的。 顾平第一次入坑时就被吓到了。 情敌这么可怕的吗,没点财力都做不了期大大的粉了吗。 看见这一面书墙,顾平觉得,壕无人性是存在的。 “……偶像你也是期期面的粉吗,不如我们来交换书……”顾平追在阗禹后面骚扰,始终不放弃对典藏版的歹念。 * 班机误点延迟了,下飞机的时候,接待的车等候已久。 司机戴着墨镜,像黑社会。 行了两个小时的路程,车终于抵达建立初始的基地。 外表看起来是一座雍容华贵的别墅,灯火通明。 司机替他们提行李,大门前有工作人员指引。 进了别墅,侍者带他们就座,宴席在准备,受邀请的高材生们基本齐了,一眼望去,似乎全是杂志上见过的同僚。 顾平惊讶又兴奋,猜测主办方想干一票大的。 灯光高照,阗禹反应平常,礼貌客气地与人周旋。 “你们也来了?”曾经见过的香港研究生朝他们打招呼。 “是啊,真巧。”顾平应。 片刻,长方桌上的红酒香槟开启,被倒入高脚杯。 顾平喝了一口,见阗禹不动酒杯,调侃他:“喝呀,难得这公司厚道。” “不想碰酒。” “待会儿又不用开车,我们应该在这儿住下了,你喝点呗,让我看下千杯不醉的传说。” 顾平大力怂恿,还搬出一次聚会上的名号。 “夸大了。”阗禹的防御力强,表情也防得无可挑剔。 倒是旁边的香港仔感兴趣,“千杯不醉?让我见识一下,看不出啊阗禹,像你这么斯文的人居然很能喝。” 阗禹还未推脱,顾平越过他开了话匣,鼓吹:“那次聚会唯一没倒的人就是他了,深水□□都上了,也没撂倒他,可怕不?” 香港仔用蹩脚的普通话回:“厉害啊。” 一句话引来其他人的关注,问聊什么。 就在大家以酒水为话题聊开之后,主位上的东道主来了。 西装革履、保养得极好的男人,浑身散发着高位者的权力气息,野心信手拈来。 “欢迎大家加入立裔,我是盛连,这家公司的成立人。” 平时埋头做实验的学霸们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纷纷起身敬酒,以表敬意。 盛连维持着良好的风度,不紧不慢地一杯杯碰过去,到阗禹时,他特意滞留了几秒。 “年轻人长得蛮好,有女朋友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有些懵然。 这是相女婿的前奏? 顾平扬起眉。 唯有阗禹面色不改,大方回应:“有的,盛先生。” 盛连眯眼笑着饮酒,“正常,你长得不比明星差,要是没女朋友就怪了。” 气氛恢复,玩笑话一笑带过,阗禹颔首,碰杯后以茶代酒。 从听见盛连的名字开始,阗禹就感到一丝怪异。 声音似曾相识。 宴会进行到一半,墨镜保镖走近盛连身旁,附耳说了一句:“小姐发现了,正在赶过来。” 盛连笑容不减,“拦住她。” 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大家没在意。 直到,别墅大门被猛地推开。 宴客们闻声望去,盛连眼神微暗。 三个保镖似在挡人,手臂张着,畏手畏脚地不敢伤到对方。 风窜进一阵,带雨丝,高跟鞋踏地的声响,柔瘦的身影隐隐约约。 刺啦一声,布料撕碎的声音,女人终于突出重围。 在场的人皆愣住,顾平嘴张成“o”形。 盛静鸣干净利落地撕开被保镖踩住的裙摆,前面还有一个,她单脚脱高跟鞋,鞋跟当武器,砸向人形障碍物。 打湿的发丝沾在脸侧,黑发红唇,一袭抹胸短裙,肤白如凝脂,她谁也不看,赤脚自然拱成一个高度,脚步平稳地走向盛连。 “爸爸,怎么开宴会不叫我呢。”亲昵的怪罪口吻,她伸手挽到主位的男人,缓慢转过身,正式面对宴客们。 头顶光线散落,她齐耳短发,妆容精致,锁骨的项链闪烁,嘴角掀起的笑美得像个流落人间的精灵。 一举一动仿佛自带冷香。 阗禹只望了一眼,随即垂眸。 等众人回过神,盛连神色自然,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女儿,盛静鸣,让大家见笑了,她爱闹。” 大家艰难地收回目光,忙不迭地表示不介意。 第64节 “好了,宝贝闹够了就回去吧,集团的事这么快忙完了?”盛连抚着她的手,催促。 盛静鸣没理,径直勾起酒杯,抬脚走到一位宾客那儿。 “真是打扰了,给大家敬杯酒。”她抿了一小口,细白的手按在阗禹的椅背。 又不等他人回敬,她松了手,还剩大半酒的高脚杯放一旁,走了。 顾平叹为观止,那位大小姐进场的方式格外晃眼。 离去的背影又极其潇洒。 被中断的宴会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了。 显然不止顾平一人这样想,香港仔就全程走神。 顾平悄悄找阗禹聊,“有点巧啊,这富人家的小姐跟你那届的一个女生同名啊。” 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偶像都没啥表情。 “嗯。”阗禹拿起酒杯,对准某个位置喝完。 顾平发觉不对劲,指着那高脚杯,“有口红,这不是那……等下你不是说今晚不喝酒……” 阗禹嘘了一声,微笑:“我先去趟洗手间。” 顾平就这样看着他离开,椅子被拉开,椅面的垫子皱得很。 像被人用力扯攥过。 第52章 洗手池的水满溢, 阗禹捧一把水,泼脸上。 记忆总在最脆弱时涌来。 ——她呢,她在哪儿??? 17岁的他醒过来, 嘶哑地问。 家里人拖住他,不停地劝, 软硬皆施,在情绪尚未稳定之前,不让他出一步家门。 “阗禹……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因为那个女生吗……”妈妈眼中含泪, 苦涩地摸着他的头。 他跪在地上哀求, “妈, 你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我没有她会死的,我会死的。” 爸爸一掌拍过来, “胡说些什么!你的人生还长着。” “我不能没有她, 不能, 绝不能。”他魔怔地重复着,泪水无意识掉下。 18岁成人礼,学校举办高考宣誓,和成人礼一起进行。 他没去, 站在篮球场上,拍打着球。 好像一抬头, 她还会站在球框下接球,手脚并用地跟着学。 又经过实验楼, 记起与她拥吻的滋味,甜得发酸。 甚至第二天凌晨,他到公园附近,找那棵挂满灯的榕树。 想再经历一遍她带来的光,却只看见一个被砍的树墩。 末冬夜长,漆黑的天色,连月光都无。 他失魂落魄地呆在那儿,直至太阳东升。 应该很可怜吧。 给过希望又摧毁掉,就像去过天堂又被推下地狱,无疑是要他命。 * 高速公路上,行驶的轿车内,盛静鸣接通电话:“嗯,老狐狸开始忌惮了。” “我吞了太多股份,他心有芥蒂,悄悄投注了一间科研公司,不知打什么念头。” “杀过去扫了几眼,基本全是做科研的……”盛静鸣顿了顿,嘱咐秘书,“你去查一查近年来国内的重要科研成果和人员,整理发给我。” 林秘书应好,半个小时后整理妥当,发到她的邮箱。 盛静鸣回到暂住的房子,踢掉高跟鞋,坐到木椅上查阅。 拿着ipad一路滑,终于翻到了阗禹的资料界面。 照片大概是大学的寸照,简单却足够吸引人视线。别的男生一般变糙,他似乎越长眉眼越标致,偏向模特的高瘦,视线从容。 也没有多纯良,但就是勾得人心痒,想指染。 她盯着望了会儿,有点口渴,去酒柜拎出一瓶威士忌。 肚子灌进一半酒的时候,她的左手一阵发抖。 酒瘾发作了。 盛静鸣强忍着,用右手甩了自己一耳光,压下不受控制的颤抖。 等恢复正常之后,她立刻删除他的资料,反盖ipad。 还没到时候,盛连还没倒下,忍了这么多年没找他,不能崩溃在这一夜。 不能让盛连发现她的软肋。 * 那晚的宴会过去,顾平没问酒杯的事,只跟阗禹探讨财主的来头:“没见过哎,可能是低调的富商吧,平时不露脸的那种。” 阗禹喝着白开水听,面容沉静。 顾平:“大佬,你跟那盛小姐认识吗?” 阗禹揉着太阳穴,闭眼摇头。 基地在负二层,客房则在一楼,每人分配一间。顾平跟阗禹相邻,有次闯进了他的房间。 边准备敲门,边往内瞟一眼,然后镇静缩手,关门。 那一眼,瞧见阗禹捏着漫画书,脸颊贴着扉页,似乎在汲取什么养分。 顾平被默默萌到,飞快溜走,回房深思。 再见到那位大小姐,是一星期之后的事了。 盛老板不怎么来基地,除了第一回的设宴,后来都是雇了别人来检验。 做科研当然苦哈哈,顾平又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所以一见盛大小姐,他……少女心发作了。 双手捧脸地盯她,幻想有一天也会有像她这么帅的小姐姐来保护他。 盛静鸣依旧是抹胸黑裙,外穿白西装,遮住裸/露的胳膊,跟负责人商量事宜。 腿没挡住,又白又细。 阗禹似有若无地掠过一秒,想起漫画里的情节。 变态的想法一晃而过,能舔着这腿舔到她骨折。 跟外边人员的躁动不同,阗禹始终淡定,这几天做研究像不要命一样,熬夜熬得厉害。 顾平放开脸,忍不住戳偶像,“你觉得她怎么样?” 阗禹没吭声。 “像不像期期面漫画中的女主形象啊,除了不是长发,其他都挺像的。” 良久,久到顾平以为他不会回复的时候,他嗯了一声,极轻的音节。 第53章 “诶, 她过来了。”顾平一秒正经,熟练得很。 “多电子系统,加磁场, 量子霍尔效应。”顾平装逼在行,吐出一大串专有术语。 阗禹垂眼, 轻声纠正他的实操。 香港仔端着仪器经过,歪头不解:“港真,不是很懂你们两个广东人讲普通话的操作。” 顾平:“……” “……你不也讲普通话, 还没我们标准。”顾平斜眼糗他。 盛静鸣这时走到他们跟前, 身后是知性打扮的年轻秘书。 走近些看, 才发现她皮肤巨好, 似乎没涂多少粉,眼妆只上一丁点,唇上着色。 顾平忍住了问护肤品的冲动。 “你们的项目是哪方面的?”盛静鸣问, 公式化的语气。 嗓音有些沙, 听入耳中质感极好。 这个问题阗禹最有话语权, 顾平不敢造次,转头望偶像,等他开口。 香港仔语焉不详地留了下来。 空气突然安静几秒。 阗禹的目光没正视她,似在回忆思路。 过了会, 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讲:“物理凝聚态,没有确切的研究方向。” 顾平惊愕。 等等大佬, 你平常不是这样说话的啊。 作为物理研究所脾气排前三的人,从来没有人见过阗禹发火, 更别说他讲类似呛人的话。 顾平竖起耳朵,香港仔也察觉到一丝怪异气氛。 “哦。” 第65节 所幸盛大小姐没有怪罪,不介意,继续询问其他方面,态度挺好。 顾平竖起耳朵听,观察着不太对劲的阗禹。 发现了点端倪。 阗禹改了平时与人对视的习惯,视线略微下滑。 滑到盛小姐的嘴唇上。 …… 顾平看杂书多,心理学也翻过些,所以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 书上说,与人交谈,总盯着对方嘴唇,是无意识的性欲望流露。 是想跟那人发生性关系。 * 盛静鸣留了半个小时,将基地科研的人员全问了遍,林秘书负责帮她记录。 离开的时候,正好赶上他们午后休息时间了。 十几人搭同一班电梯,那些半大的青年见是她,客气地让出位置。 阗禹站得最里,盛静鸣以为他不在,就进去了。 林秘书抱着记录本,站好留空隙,替她隔开身后的异性。 电梯门关闭,密封的空间,顾平一行人在拿香港仔寻开心,开着无关大雅的玩笑。 “哇,这是真纹身吗,我以为是贴纸贴上去的。”顾平眯着眼盯,活像个调戏人的流氓。 香港仔拍胸,“当然是真的,怎么可能是假的!” 顾平笑嘻嘻地去摸,想试试蹭不蹭得掉。 阗禹平静地漠视他们的吵闹,目光落到她西装包裹的背影,脑海却浮现出她的裸背。 她纹过身的,和他一起纹了对方的名字缩写。 纹在只有他们才能看得见的部位。 当时在纹身店,他先纹,她呆在隔间外头,无聊,趁他忍痛说不了话,讲着黄段子骚扰他。 没影响到他半分,倒是纹身师红了脸,说他女朋友有点污。 “哪有,是你们男生太弱。”她闲闲坐着,反驳。 阗禹:“不是有点污,是真的很污。” 她轻微炸毛,合上嘴,好半天没理他。 “你为什么帮着外人说话。”她不爽地捏他脸。 阗禹笑,还未离开纹身店,享受哄她的过程。 她其实脾气很差,同时心思又很敏感,所以有一丝流露的情感不对路,她很快就能察觉得到。 不过有时也会无理取闹。 阗禹很早看透一切,但他不纠正她改,反而越来越纵容。 把她纵容到别人难以忍受的境界,她就是他的了,永远离不开他。 效果显著,答应她好几个不合理的要求,被她折磨一下身体,没多久她就消气了。 最后戳一把他腹部的纹身。 阗禹嘶一口气,假装疼得不行的样子。 这正合她意,对准那儿拼命戳。 “知道疼了吧,哼。”她甚至想撩衣服起来看。 阗禹压住她的手,“别耍流氓。” “女的对男的这样是合法的。” “我还没成年,你这是在犯罪。” “……谁成年了啊。”越不给她看越起劲,头向下弯,专往他的腹部钻。 场面有点色/情。 阗禹的喉咙滑动,压抑着,手掌挡她脑袋。 纹身师望得面赤,无奈提醒:“……美女你别这样,店门口有摄像头……” “有就有。”她揪着衣摆不放,咬他挡路的手。 不知是不是被她传染了,阗禹的思想有点变质,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按住她的动作,假言哄:“要是你也纹,我就给你看。” 她果然掉坑了,反射性回:“好啊。” 马上又理智回笼,“……不不不,我不纹,今晚偷看你洗澡就可以解决的事,干嘛要我付出代价。” 阗禹已经押着她返程,“说话算话。” 她怕疼,而且一疼就掉眼泪,他花了一些时间才识破,让她纹身,肯定会哭得不能自理。 “乖,浴室的锁我早换了,只要你纹身,我什么都答应你。”他加大剂量哄。 她半推半就地上去了,阗禹在一旁守着,要求她只能半褪背心,不许裸整个背部。 “你们这儿有女纹身师吗?”他随后又问。 …… 纹完以后,她一路都在骂他,怎么难听怎么骂,但是因为带着哭腔,听起来有些嗲。 “丢雷老母,顶泥个肺,”停住又抽泣一口,继续骂,“甜个屁甜。” 阗禹笑着,但是不敢笑得太明显,跟在她身后,时不时轻触她背部的纹身。 其实力道轻如羽毛,但不知为何她哭得更凶,浑水摸鱼地戳他腹部。 阗禹眼神渐深。 他真的已经很克制了,但她太容易让人产生施暴感。 由着她打,撇过眼不敢多看她的泪痕,怕失控。 怕收不住让她哭得更厉害的歹念。 才17岁,他就已懂得情欲的滋味。 电梯徐徐上升,显示屏的数字变动着。 阗禹从记忆中抽离,电梯突然哐当一声,霎那间,头顶的灯全灭。 还算宽敞的空间登时陷入黑暗。 众人滞了几秒,然后顾平先反应,“卧槽出故障了!” 话音一落,大家慌张起来,群魔乱舞。 盛静鸣正想出声,有人比她快一步:“先安静。” 是阗禹。 他在。 他居然在。 盛静鸣无来由地心慌,刚才在实验室公事公办的时候,她装出一副自持冷静的模样,以为这些年已经将脾气收敛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在近距离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刹不住情绪波动。 他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妥,见到她时表情如常,默契地跟她一样,摆出了陌生人的态度。 除了话语间有些不配合。 可以理解为他对她的厌恶,气她当年一走了之。 盛静鸣思及此处,有点犯头疼。 电梯的求救按钮早被按下,保安们接收,答应用最快的速度派人来营救,加上阗禹镇定的三言两语,其他人渐渐停止躁动,安静下来,等待救援。 顾平配合着阗禹,担任起平缓气氛的吉祥物。 “没事的,基地的设施一直精良,你们刚刚也听见了,他们就赶来了,顶多十几分钟。” 大家的心态慢慢安稳。 盛静鸣于是保持沉默,在顾平安慰她时,轻轻嗯了一声。 电梯内空气似乎有点稀薄,她也不清楚是否心理作用在作怪,头愈来愈疼了。 盛静鸣凭着方位感,朝秘书那边靠,低低地说:“帮我揉一下太阳穴。” 一只手随即按在她的后脑勺。 她刚想说放错位置了,突然脑神经惊觉,那不是女人的手。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 温热软绵的物体立刻贴紧她的太阳穴。 男人按牢她的后脑勺,唇瓣精确瞄准,疯了一样吻着她那块皮肤,唇舌顶弄她的太阳穴。 攻势太迅猛。 头疼伴着眼花。 盛静鸣一下子被制住,失神间,让人侵犯得越发过界。 回神过来想挣扎时,她已经被压到冰冷的钢铁墙壁,任由男人来回舔吻着。 青筋被吻得一突一突,鼻息充斥都是男人清浅的味道。 太阳穴被反复噬咬,太疼,她快要疯了,暴动,伸手推他,被亲得更狠。 她张口吸气,心如擂鼓。 林秘书此时仿佛死了一般。 盛静鸣又不敢叫,凭着感觉推搡,根本毫无作用。 第66节 这时听见他的气音:“怎么不哭。” 她气得牙痒,眼尾那处被他变态地亲吻,敢怒不敢言。 “我想舔你的眼泪。”他说,说出无辜又纯真的意味。 盛静鸣终于被激怒,把声音压得不能再低,“舔你几把。” 他顿了一秒,吮咬的举动稍有放慢,紧接着,她就听见他回:“好,我记下了。” …… 救援人员在二十分钟内赶到了,电梯门即刻被撬开。 光亮一散射进来,被困电梯的人不由眯着眼。 阗禹在前一刻正好松开她,恢复到人前的温和君子。 其余人根本没发现两人的异样。 盛静鸣这时才发现林秘书离她有一段距离。 林秘书的目光触及她,神色微变,过来替她拉好短发,挡住侧额,“小姐,你没事吧?” 盛静鸣闭上眼,轻轻摇头,“腿有点软,抱我回车里。” 林秘书点头,她力气比一般女生大,给过记录本,横腰抱起盛静鸣。 目睹此一幕的人皆傻眼,顾平的眼珠快瞪出来。 香港仔支起手肘,顶了顶顾平,“那个,我……” 顾平应:“嗯……” “不知该说啥……”吓得香港人憋出东北话。 “我也不造……”顾平台腔回他。 阗禹轻动舌尖,滑过牙槽,视线一路紧跟,眸色极深。 * 处理了一下午集团的事,晚十点,林秘书驾车送她回家。 “小姐,今天你眼角的吻痕,”停顿一下,林秘书把握分寸,斟酌语气,“是谁弄的?” 盛静鸣背靠座椅,假寐,随口说:“我不知道。” “……这也太大胆了。” “嗯。” “小姐,你就不生气?”林秘书蹙眉,替她不忿。 盛静鸣:“还好,当时想过掐死他。” “……为什么不揭发他?”林秘书大概嗅到那人是小姐认识的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睁开眼,眼内满是疲倦,“没那么多精力,盛连还等着我去对付。” 林秘书握方向盘,转过前方路口,提起另一件事:“小姐,出版社那边又来请求,让你答应签售的事,为了销量。” 她撇过脑袋,显然觉得烦,“销量还不够?你再买多几十万本,驳回。” 深夜,盛静鸣洗完澡,没开灯,就着暗淡的光线躺床上。 她滑开手机,看另一个帐号的微博,昨晚随手画的一条简漫被点了一万赞。 分镜很散,没涂色。 长发少女握住男生的手,被男生按在怀里。 俊美的男生红了脸,说:“再这样,我就来真的。” 少女的嘴角翘起,偷笑。 这条微博转发已经过五千。 摁着手机屏幕,她切换小号,给热评第一点了个赞。 【嘻嘻嘻:操!甜甜上啊!干她!别给老子留面子!】 【嘿嘿嘿:我不介意期期面由少女漫画手转型r18[哔——]】 【哈哈哈:开车啊!往城市边缘开!童车算个雕。】 盛静鸣又翻了会评论,最后湿着头发睡着了。 梦里是漫画中情侣相偎,美好而易碎。 第54章 再过一阵, 再等一会。 盛连在暗处潜伏。 还不能理他。 还不能。 盛静鸣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 可是自己又克制不住去见他。 昨天如果没见他,如果不搭电梯…… 盛静鸣起身,坐到梳妆台, 侧过脸,眼角的痕迹红红点点。 用粉也遮不了的预感。 莫名烦躁。 盛静鸣捏紧桌沿,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狠狠抽了一耳光。 太用力了,甩得头和湿发睡的后果一起袭来。 情绪在崩溃之前抑制了。 好想再抱一下他, 哪怕让他欺负。 连续好几个月只睡四个小时了, 大脑高强度工作, 大学开始学的漫画是她放松的唯一途径。 可是还不够, 她不仅是体力上的消耗殆尽,精神也快撑不住了。 明明就快打败盛连了,他却在这个节骨眼出现。 盛连搞这个公司出来, 这一周下来, 不管是林秘书暗地调查, 还是她亲自去摸情况,都了解得差不多。 答案是没什么猫腻。 正经公司,正经项目。 请来的人也没问题。 既然都不是,不排除他打主意到人的身上。 阗禹…… 对了, 那个顾平,同是晟中的毕业生, 跳级接近阗禹,是资料里说的偶像崇拜, 还是另有企图? 有待商榷。 * 先是天气晴朗,后来黄梅雨。 顾平患上热感冒,去地下基地时总得带一盒抽纸巾,撸着鼻涕做实验。 即使这样他也不忘贫嘴。 “阗禹,你是不是对那位盛小姐有意思?”顾平挤眉弄眼。 阗禹调整着仪器,没怎么搭理。 顾平就一直叨,碎碎念个不停。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阗禹面色平淡,反问。 顾平一下子来劲儿了,掰着手指数,“细节啊,还很多,比如你喝了人家的红酒啊,对她聊天的态度不是很好啊,又老盯着人家嘴唇看啊,不过这些细节都不算太确凿,最重要的一点——” 卖关子停下了。 阗禹微微垂着眼睑,明明没什么表情,却神奇地生出一股忍耐极致的感觉。 “说吧。”他随后抬眸,直视顾平。 顾平表演欲望得到满足,终于畅开话题,“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来这里第一天见到她第一面起,又恢复到那种一年前那种不要命的状态,熬夜熬得凶……” 阗禹:“巧合吧。” “……不是吧,你都这么明显了,是个瞎子都看出来,当我200iq是玩的吗。”顾平无法相信,都这样了,他居然不承认。 阗禹一派平静,护目镜阻碍了探查的视线,他说:“嗯。” “???”顾平疑惑的眼光。 “嗯,我对她有意思,你呢?” 顾平愣愣回答:“我觉得她长得像我女神漫画中的女主……” “想上她么?”阗禹继续问。 “……呃,如果是你意中人,我就……”突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你就什么?”阗禹仍是那副表情,眉目英挺。 顾平正胡乱想着怎么编造时,有人喊他,是那天来过的林秘书。 对话暂时终止。 * 出去后,顾平在别墅的后花园里看见盛大小姐。 第67节 脸蛋清灵,身材偏瘦,穿的色调不是黑就是白,脸上鲜少笑容。 仿佛玫瑰刺即将滴落的露水,危险又脆弱。 “来了,”盛静鸣回头,朝他笑,“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吗?” “知道的话,我就不来了。”顾平抖机灵。 盛静鸣挑挑嘴角,请他坐下。 “你跟阗禹同一所中学对吧,晟中?” 顾平只是多动症而已,平时有点白目,又不是真的蠢,“你不也是,盛小姐。” 根据阗禹的种种迹象,从高二那年开始就单身不跟女生亲近的人,在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各种异状;再加上高二时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晟中里只要关注阗禹,就会晓得连累他的女生的名字。 尽管除了同班同学,大家都从未见过她的样子。 顾平当时就想,对方是长天仙那样才能把偶像迷得神魂颠倒。 现在一见,果然漂亮,气质还很特别。 “跟聪明人聊天真省心,我就直说了吧,阗禹高二休学之后回来的状态怎么样?”盛静鸣拢腿并靠,文雅的坐姿。 “状态啊,”顾平搜索当年的记忆,重启中,“他再回来是高二上学期,期末考的时候了。” 考得非常差,对他来说。滑出年级前三,一下落到一百名开外。 阗禹的状态也差,过瘦,带憔悴,仿佛经历过噩梦。 再没有比尖子生堕落成鬼样、让人当茶后闲资的事了。 有人说心疼,但更多的人是说可惜。 大概又过了一两个月吧,他的状态越来越颓,上课难集中精神,成绩一落千丈,他的父母似乎打算办转学。 转机是那时开始。阗禹开始住校,之后一星期后,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段考,他考回了前三。 虽然他后来高考只考了第二,但也足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中途发生了什么?”盛静鸣发现缺失的片段,揪着不放。 顾平努力回想了下,实诚地:“唔知啊。” 见她脸色秒沉,顾平赶紧补充:“这都成为晟中未解十大之谜了,我不知道正常啊。” “不过有件事我记得,可能有点联系吧。” 盛静鸣:“继续。” 轮到顾平的班级值班了,他是负责高二楼检查卫生的,占了跑操的时间。 刚好巡过四楼,想目睹偶像真容一次。 虽然不抱希望,因为那个时间点,只要是稍乖一点的学生,都会下去跑操。 顾平扒拉起窗,实验班也没多神秘,教室中只有阗禹一人。 “你知道他当时怎么学习的吗,”顾平难得收敛神色,“他点了烟,没抽,右手在写练习册。” 左手……左手在烫烟头。 盛静鸣一瞬表情难明。 “他写几行就烫一下左手,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是对自己有多狠才会这样做。 或者说,对自己有多不在乎才会这样做。 * 盛静鸣和顾平一起回地下基地。 实验室突发事故,电梯打开,就见浓烟阵阵。 盛静鸣皱起眉,环视一圈,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不顾林秘书反对,快步冲进去。 捂着鼻咽,视线搜寻,没扫见熟悉的身影,她心越来越慌,抬手探寻着,开口唤:“阗……” 喉咙才刚出声,她的胳膊被抓住,力道很重。 模糊的人影显露一点,男人紧紧握她的手臂,一点一点收牢。 “……”盛静鸣别过眼,试着甩了甩,换来更强硬的禁锢。 一瞬恐惧陡生,她低声说:“放开。” 盛连为了治她一痛就哭的毛病,对她进行过地狱磨练。 至今难忘,骨子里刻下颤栗的阴影。 “实验没有爆炸。”清透的男声开腔,附在她耳边,呼出热气,“你这么着急进来干嘛。” “……”盛静鸣迅速冷静,心态放稳。 她不说话,就是不说,一言不发地挣脱他。 阗禹在跟她斗,斗谁先开口认栽。 男人另一只手扣她的手腕,反扣在她身后,使她整个身体挺向他,脆弱的脖子扬起。 盛静鸣越挣越烦躁,谁知他下一秒就咬住肩膀。 她闷哼一声,随之他越发失控地亲吻,她乱推着,不让他的唇瓣落到自己身上。 无声的抗争中,终究是她体力不支,败下阵,被他抱着沿脸舔吻。 在浓烟散去之前,他只停过一秒,问:“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我?” 盛静鸣像被他夺去呼吸,半天都没讲出一句话。 “……不爱了。” 才憋出三个字,背后的纹身被他摩挲起来。 “你再说一遍。”阗禹按压着纹身。 “……说多少遍,真相都不会变的。”她一咬牙,狠心说出来。 阗禹登时放开了她,烟雾散去,他站在那儿,无尽的落寞在他眼底。 林秘书这时赶过来,忙扶住她,“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盛静鸣背过身,不想再看他了。 林秘书脸上不表,心里不太信,接过小姐的手一睇,手腕都红了。 真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林秘书自此对阗禹有了偏见。 原以为他长得最好,脾性也佳,没想到都是假象,骨子里是欺侮人的坏东西。 “实验室问题不大,我们走吧。” 隔了几秒,盛静鸣整理好情绪,淡然跟秘书说。 其他人一并戴面罩进来时,林秘书已经护着她离开了。 顾平正巧与她撞目光,闲适地说:“你听见了吗?” 盛静鸣没吭声,只是眼眸显露情感。 “有人流血的声音。”顾平笑着揭开谜底。 心脏猛地紧缩,她睑下眼帘,面无表情地抬脚走。 * 当晚,不出所料地接到盛连的电话。 “宝贝,怎么不找爸爸共进晚餐呢。”盛连带着哀怨的口吻,语言措辞都是他惯用的。 盛静鸣陪他演,对着手机那头的人喊得亲热,“爸爸,女儿就来了,等我挑件漂亮的小裙子。” “嗯,等你,鼎座三层。” 挂断电话,盛静鸣攥紧手,酒瘾又卷土归来。 这几天没怎么喝了。 但和盛连吃饭,少不了喝酒。 上次陪他商会赴宴,喝到进医院洗胃,痛苦历历在目。 盛静鸣换上浅紫长裙,讨好盛连的审美,她拎包,拨通林秘书的号码。 “帮我盯着阗禹,一有情况向我汇报。” “好的。”林秘书似乎误认为她准备惩罚阗禹了。 不管了,目的达到就行。 盛连一定有在基地安插眼线,所以今天实验爆炸的事故一出,又让大部分人逮到他们同框,貌似暗藏情况的场景。盛连想不注意都难。 第55章 幽静昂贵的餐厅, 盛连包了整一层。 坠灯剔透,盛静鸣由侍者带到三楼,一路走来, 周围萦绕着暗香。 西餐厅中央,盛连交叠着手, 眼内深似海。 察觉到她的目光,盛连掀起眼皮,评价:“你这身不错。” 盛静鸣假笑, 端着文雅坐下, 立刻有服务生过来上菜。 “爸爸叫我来有事吧。”她开门见山。 “嗯。”盛连抿了口红酒。 静了片刻。 “我打算送你去国外。” 第68节 瓷盘上的牛排, 色香光泽, 她微眯眼,不着痕迹地:“你想干嘛。” “怎么不问你自己。”盛连似笑非笑,狡诈而阴险。 盛静鸣望他, 抿紧唇。 “我养你, 不是让你变成一个见了男人就走不动的废物, ”盛连字字戳心,男人深练多年的气场,西装暗纹平整,他屈指敲餐桌, “高中的过家家,还念念不忘起来了?” 夜时天色漆黑, 窗外高楼无数,霓虹灯闪耀。 西餐厅装饰典雅, 然而冰冷,冷得瘆人,跟盛连嘴边的笑如出一辙。 盛静鸣肩部裸露,肌肤微起疙瘩。 设想过上百遍结果。 这种猜到了。 “他影响我哪儿了?”盛静鸣语气平和,压住暴躁。 盛连听得嗤笑,“他哪里都影响你,吃得你死死的,早晚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玩玩而已。”她否认。 盛连笑:“那宝贝应该不介意我找个女人给他玩玩吧,让他试试别的女人,别老缠着你。” 操。 一想到阗禹染上别的臭女人香水味。 哐当一响。盛静鸣扔了刀叉,抽了旁的纸巾擦净手指。 “好呀,就怕你找的女人不够媚,勾不到他。”她扯了扯嘴皮,拉开椅子。 * 高二那年,春季,叶子鲜绿。 阗禹买了一整条烟,借烟消愁,和别人吸烟排忧不同的是,他用来烫手腕,灼烧疼痛感碾灭不该有的欲望。 一连烫好几道疤,他直接按在手腕上掐熄烟头,乌黑的疤子冒着烟。 阗禹呼吸着,处理好垃圾,起身去开窗通风。 午后的阳光淡,如画中的背景色,不浓烈。 他刚关了窗和灯,前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温热的身子突然抱住他后背。 阗禹明显一愣,脊梁僵直。 “……谁?”他掰开腹部勒紧的手指,排斥如此亲密的接触。 “甜甜。”身后的人软哼。 阗禹推脱的手慢下来,他扭身,见到她半伤的脸,病恹恹的。 她继而将他抱得更紧,“我被毁容了,你还要我吗?” 阗禹很久不说话,也不动,站在那儿像座雕像。 她渐渐心凉,一点点把手松了。 “好,我懂了,再见。”她顶着半边残容,脚步后退,碰过他的手指攥得死紧。 拉开门,正要迈腿跑,被他一把拽住。 阗禹一只手握紧她的胳膊,另一手砰地一声关紧门。 她转头,抬眼看进他深黑的眼眸。 阗禹半眯着睫毛,衬得眸色黑亮,“你哪也别想去。” 她穿了短裤长杉,锁骨的扣子没扣好,因为拉扯松垮,随着胸口起伏,雪白的肤色一大片。 阗禹拇指抚着她的左脸,仿佛品尝佳肴,动作轻柔。 她满足了,翘着嘴角,反蹭他的手背。 真乖。 就应该这么乖。 阗禹摸着,手下的力道不由加重,滑到她的唇,拨弄捻压。 后来他干脆用嘴堵上去,咬着她的唇瓣吮。 她承受不住仰头,被他一路顺着吻到脸侧。 吻到半边脸伤疤时,他仔细地嘬着,迷恋又珍重。 她终于被这种反复亲吻的折磨弄哭了,伸手要推他,连手指也遭殃,骨节被他含住深吻。 动弹不了。 唇齿间隙他停了几秒,嗅着她的气息,抬起细白的大腿,圈在他腰际,让她靠得自己更紧。 想把她揉进自己身体,无法分离。 阗禹吻得她瘫软,仍不知足,烫满烧痕的手游走,潜进她的大腿。 梦醒了。阗禹在客房床上睁开眼。 空气中全是分子游离的幻影。 她的样子虚幻如真,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高二那年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他拼命挽救在刻苦的边缘。 家里人跟他说,再以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去,不如休学在家,先调整几周。 阗禹恍若初醒。 他说什么也不肯,硬是强撑着衰弱的躯体,坚持去学校上课,甚至申请转住宿生。 不休学,不离开晟中,不能走开。 万一她回来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第56章 地下基地的项目完成度进展到一半, 阗禹和顾平陷入了瓶颈阶段。 “大佬我枯竭了。”顾平揪着自己的乱毛。 阗禹眉头紧锁,并不比他好多少。 香港仔被国语封印了,趁着实验室只有他们两人时, 才开始讲回粤语。 “凝聚态我不懂你们,谁来help help我的高分子材料。” 顾平:“确认过眼神, 大家都惨。” 外部的工作人员,向上级报告了这种情况。 得来盛总请他们聚餐的消息。 高档餐厅的包厢,盛连负责出钱。 实验室的人不好推脱, 也当放松心态, 整齐去了。 装修精良的隔间里, 古典的唐风, 随处可见考究的饰品,花木皆是当季的良品。 顾平趴在阗禹肩膀,用白话小声讲:“有没有觉得这里散发着一种‘我很贵’的味道。” 阗禹轻轻地撇开他的脑袋, 半阖眼, 仿佛对一切身外之物不感兴趣。 晚餐才摆满不久。 “我还有要事忙, 陪不了你们,由我女儿陪你们吧。”接完电话,盛连歉意一笑,起身准备离开。 一群不懂拒绝的学霸们愕然, 坐在那儿面面相觑。 要知道他们菜吃得差不多,准备开喝了啊。 阗禹的脑子仍在思考那个关键的瓶颈点, 直视桌上的碗碟若有所思。 顾平碰碰他,“那个, 她要来了诶。” 香港仔也是个人精,悄悄伸头过来,“阗禹是不是对盛小姐有意思啊。” “没。”阗禹回眸,嘴角只动一下。 八点四的时候,盛静鸣循着服务员的指引,拎包推开门。 包厢内气氛正常,斯文腼腆的青年们只是象征性斟了几杯酒。 见她进来,他们齐齐收敛,刚递出去的酒杯哐地放下,一副好学生被老师抓包的笨拙。 哪有盛连说的找女人消遣的放荡画面。 盛静鸣微笑,极有涵养地问:“没关系,你们喝吧,我一会就走。” 说着坐下来,离他们隔了距离,显出东道主的姿态。 她支起下巴,从包里拿手机,扮出处理公事的模样。 实际余光在关注一侧的阗禹。 晚上气温骤降,室温则暖和,别人基本褪了外套,他没脱外套,拉链敞着,里面穿了普通的衬衣,领口只解开一粒,恰到好处挡住了锁骨以上的皮肤。 刚刚那一眼,他没看她,手里轻轻摇着酒杯,侧脸线条如画,丰神俊朗。 前一秒肖想完他的肉体,下一秒警钟敲响。 盛连近来正悄无声息地收回股份,似乎有削弱她手中权力的打算。 没有权势,她就什么都不是。 盛静鸣凝视屏幕,点开涂鸦app,照着那一眼,食指滑动。 “……她穿那么少不冷吗?”顾平抖抖眉毛,跟阗禹咬耳朵。 第69节 阗禹果然中计,抬眸往她看去。 质地优良的黑色肩带,很好地包裹她的圆肩,视线下移,紧瘦的腰身被纯黑布料勾勒。白嫩的手臂完全裸着,屈着捧手机,认真工作的神态,没了当初的小孩样。 她没穿一件遮风的外衣,单这身,看着像在春季。 阗禹常态收回目光,顾平来了句:“不知道她能不能喝啊。” “千杯不醉在哪,来来来,十瓶见真章。”香港仔热爱酒精,但不经喝,就喜欢看人喝。 手搭在了阗禹肩上,递过来一杯倒满的洋酒,“怎么样,赏脸不?” 阗禹接过去,没有一丝犹豫,仰头就喝,喉结清晰地滑动。 那一杯是挺烈后劲大的酒。 大家被阗禹不废话上来就干的举动镇到。 等他干完,香港人惊叹几秒,带头起哄:“劲抽(厉害),继续喝啊。” 顾平凑热闹,附和着搞事情,“喝喝喝,不喝不是男人。我跟你们讲,能拼得过阗禹我砍下头给你们当凳子坐!” 没多久,包厢内的男人们变了个样,争相和阗禹拼酒,灌得面红耳赤。 顾平躲在阗禹身后嘻嘻笑,任凭其他人怎么骂他无耻也不接杯子。 盛静鸣旁观,收起手机,心头划过讶异。一动不动地望着不断接酒的他。 “盛小姐还不走吗,要不喝一杯再走?”顾平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转移焦点。 于是一些半醉的人含糊不清地应:“是啊,盛小姐也来一起喝嘛。” 盛静鸣顿了顿,见到他转过来,澄澈的眼神对上她,少年感满溢。 ……瞬间像回到高二当年他第一次望她的时候。 别人喝得脸脖子红,他则面色清淡,端杯子的手很稳。 对似醉非醉的他招架不住,她挪开视线,“谢过,抱歉,我等会要开车。” 香港仔:“哎,别啊,我觉得盛小姐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 “对。”阗禹自然接过话茬。 “对个屁。”她下意识回,忘了在场的观众。 大家皆愣,呆滞,目光轮流在两人之间打转。 顾平首先反应,立刻抢过香港仔的酒杯,一饮而尽,倒桌不起。 一杯倒的顾渣还临醉前梦呓:“快快快来不及了快装死啊。” ……戏剧性的发展,是从盛静鸣接过那杯酒开始,王不见王,她和阗禹杠上了。 不要命地喝完一杯杯,盛静鸣的脸色微红,淡淡的像腮红,眼眸含了拼劲,拗着不认输。 阗禹显得轻松很多,略带慵懒的眼神扫过,喝酒的动作不缓,神色清明。 给人一种不管喝多少都不会醉的惊恐感。 到最后,全部人先后被撂倒,唯剩盛静鸣撑着,右手握紧酒杯,左手藏到桌底,按压自己的胃。 餐桌倒了一大片,阗禹始终自持冷静,机械地保持着喝酒的动作。 她疲倦又震惊,因为阗禹的酒量完全超出她预料。 到底得经过多少酒精的洗刷,才达到他的可怕境界。 真,千杯不醉。 他明明是好学生,应该滴酒不沾才对。 “……我先去趟卫生间。”盛静鸣与他对视一秒,随便找了个借口。 “又想逃?”阗禹放酒杯,比她更快起身。 …… 朦朦胧胧中,顾平醒过来一次,刺激的画面直击眼球。 他偶像在吃盛小姐的口红。 阗禹衣物完好,她却肩带滑落,短发凌乱,被他捏着喉咙喂酒。 第57章 盛静鸣闭眼, 忍耐难受的神色,双手被他钳住。 近看她肤质极佳,磨砂的白, 光晕开似的,唇色润红。阗禹盯着她, 抿一口酒,对准她的唇蹂/躏。 终于唾手可得,而不是在记忆里反复嚼碎。 “……够了没。”盛静鸣吞咽不及酒水, 虚弱地吸气, 一边说一边再次挣扎。 她真不能再碰酒了, 胃里血液翻腾, 疼痛蔓延开来。 可是阗禹置若罔闻,只要她稍有挣离的动作,喉咙上的手立刻加紧, 按捏她细嫩的皮肤。 修长的手指来回摁实。 盛静鸣咳嗽起来, 气管被他捏得喘不过气。 “我们还是情侣, 没分过手。”阗禹这样说,近在咫尺,下巴磨着她的,卷去酒液, 碾着她的唇咬吮。 他的睫毛长直,不时碰到她的眼窝, 轻痒的痕迹,与掌心掐她的力道形成鲜明对比。 灯光是护眼的昏黄, 氛围暧昧。 顾平揉了下眼睛,继续闭眼,装死。 盛静鸣撑着,在还未完全沉溺之前,唇齿间隙挤出一句:“……可我他妈也没承认和你在一起。” 阗禹没停,不理那句气话,持续侵略性的深吻,大口含住她的唇,将她亲得无法呼吸。再无反抗能力。 酒香清冽,口红的玫瑰香,他好像越发精瘦了,肌肉有力,而她越来越弱,染上酒瘾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你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阗禹转到她耳畔留话,暂时抽身离开。 酒的后劲此时涌上,她神志不清,视野半是他,半是他脱下的外套,盖住她。 …… 阗禹单穿衬衫,唤醒顾平,“该醒了,再叫几个没喝那么醉的,负责送其他人回基地。” 顾平打了个哈欠,眼珠子往他身后掠,“那谁呢?” “我待会儿送她回家。”阗禹神色淡然,脸上不见一丝酒劲,有意无意地挡住视线。 “哦哦,我姿掉了。”顾平秒懂,故意发错音,然后才正经点,一个个拍醒趴桌的人。 十分钟后,阗禹送走一行人,返程包厢,掀起遮住她上身的衣服,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唇,他静静地望了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替她理好短发,缓慢帮她穿上外套。 理妥完,阗禹在她发丝落下一吻,将她拦腰抱起来。 一抱起她,发现手里的重量太过轻,阗禹掂了掂,她腰际的肉少得可怜。 走出餐厅,阗禹放她下去,伸臂拦计程车,她这时小声呢喃“头疼”,高跟鞋虚晃着地,整个人重量压到他身上。 阗禹牢抓她的腰,咬她的耳垂问:“你家住哪儿?” “……”她有意识地闭了嘴。 “说不说?”他重新吻她,绵长而折磨。 盛静鸣抿紧唇,跟他僵持了几秒,最后泄气,“你送我到公司就行,那里有临时休息室。” “车程多久?”他突然问。 盛静鸣睁眼,随口回:“个半小时吧。” “好,”阗禹应,覆上她的嘴,“一个半小时里,看你能撑多少分钟。” 她打他的脸,努力使劲捏着,惹来他更狂暴的亲吻,计程车到了,他抱她进去,还未坐稳就把她压到身下。 司机老脸一红,匆匆瞥了瞥,得到某公司地址后,驶动车子。 车内后座,阗禹制住她,唇狂风暴雨地吞噬她的呼吸,一股难舍难分的贪恋。 盛静鸣脑子里的酒浆都快倒出来了,被头疼和胃疼一起袭击,浑身无力,任由他侵犯。 司机忍不住偷瞧几下,男人欺压女人缠吻实在情/色,那小伙子想把人吞了似的。 “……阗禹我迟早有一天要操/死你。”盛静鸣艰难地拉开些许距离,无意中酒后吐真言。 “好啊。”他紧贴她的脸,眼底是毫不避讳的情/欲。 第58章 “……”盛静鸣虚弱无力地掐他脖子。 阗禹难得笑了一秒, 含吻她的手指。 仿佛她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属于他。 “你这样像个变态。”她困难地别过头,骂他。 阗禹随即又亲到她的脖子,呼吸急促地舔咬她的血管, 好像永远都吻不够。 “我们当初都没做过,现在补回遗憾好不好。”他意乱情迷中, 贴耳问出声。 盛静鸣被他亲密地压着,眼睛稍稍抬起,看车窗飞快闪过的路灯, “不好……我跟你没可能。” 盛连今晚叫她来肯定有坑, 要是和他发生了关系, 计划就会被影响, 甚至打破。 不知盛连暗地里打什么主意,只能平时多加提防。 他这时浮上一点醉意,微不可见, 吻重重落到越界的锁骨, “我想要你, 想了六年了。” “你怎么想关我屁……”她的嘴霎时被他捂住,听他略带委屈地讲:“你别讲脏话了,我每次听都想操/你,把你操哭那种。” 第70节 “……你也讲脏话好不好, 阗禹你装什么纯,高二是你先留吻痕的。”她翻旧账, 忽略让人心头一跳的后句。 车窗外树影瞬移,阗禹停在她唇边, 自带酒窝的微笑。与她相拥呼气,他稍微回忆了下。 那次,当年的自己更像是受了诱惑。 十七岁的她躺在他怀里,耳边仍遗留着浮想联翩的节奏,他揉着眉骨,睁开眼凝视她,正巧她翻身扭头,长发和衣领侧移,露出白皙的后颈。 阗禹盯着,觉着她的皮肤过白,像营养不够。 等意识过来时,他的嘴已经凑到那儿,咬住她一块皮肤忘我地吻着。 他瞬间清醒,怔然地撤离,不知自己怎么想的。 夜晚意志力比较薄弱吗。 眼见着她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红肿,阗禹移开眼,压下更离谱的念头。 …… “是你诱惑我。”他带了点怪罪,语气很轻。 盛静鸣拽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么流氓的样子了。”像在讲醉话,偷着一股嗔怪。 他淡笑着,察出她半醉状态,柔声问:“你住哪儿,告诉我好不好?” “就,住……”她刚讲两个字,胃的剧烈疼痛猛地从肚子升腾,疼得她说不出话。 紧接着,意识也不复存在,只知最后一句,是他慌得不行的声音:“司机麻烦转医院,开快一点。” * 深夜的医院静谧,阗禹坐在走廊的长椅,双手交叠,直直望着手术门闪烁的灯。 时间被拉长得仿佛停滞。 他捏着自己的手骨,青筋突起。 表面装得太好,克制不住的动作还是暴露了。 良久,手术门终于打开,阗禹眼神一愣,立刻走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再晚点送就酒精中毒了,你是病人家属吧,让她近期别再碰酒了。” 阗禹心头颤动,应允下来,“我知道的,劳累您了。” 医生连摆手,让护士推车送回病房。阗禹一路跟着,目光紧紧盯着白床上的她。 面色惨白,睫毛软蜷,短发衬得她下巴尖瘦。 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 抵达病房,护士嘱咐了他一些注意事项,他认认真真地听完,谢过护士小姐。 清俊明朗的颜值和气质,有些年纪的护士免不了心跳加快,暗暗羡慕着床上的病人。 护士没逗留多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离开了。 “……你怎么到处勾引女人。” 阗禹倒水洗着杯子,床边传来她虚弱的嗓音。 他侧眼望她,巴掌大的脸,口红擦得所剩无几,显出原本的唇色。 “我没有,”阗禹拎纸杯,温度偏烫,他温柔地哄:“我是你的,哪里都是。” 光线敞亮,他却轻松自然地讲出害臊的话,坐到她床沿,牵起她的手,轻吻一下。 先前的欲望褪得差不多,化为浓郁的迷恋,和不易察觉的偏执,他全神贯注地看她,淡淡的黑眼圈显现。 盛静鸣没忘自己的处境,盛连的用意她还在揣测。 可他看上去那么诱人,六年过去了,他长得越来越合她口味了。 网上流传过一个梗,是说,高二喜欢过的东西,几乎成为定向,你一生都不会忘掉它。 包括人。 “阗禹,”她点了点他的手背,他随叫随到,立刻应她一声,盛静鸣继续说完:“不如我们做炮/友吧。” 空气一瞬陷入凝滞。 他微微捏起纸杯,滚烫的开水直烫手心,他却恍若不觉,半响,回:“为什么。” 盛静鸣闭眼,“不做就算,我现在不想谈感情,只想找人消遣。” 手腕骤然受箍,他逼问:“你之前还找过谁?” 她紧皱眉,想缩回去被抓得更牢,“没谁,我第一次找炮/友,就你。” 等了很久,他不吭声。 盛静鸣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麻醉的劲头还未退去,脑袋昏昏沉沉,她没等到回复,就快昏睡。 他的气息就是在这时靠近,贴着她的唇,说:“好。” 在她彻底入眠之前,阗禹似乎抱了她挺久,注视的目光存在感挥之不去。 第二天,盛静鸣醒过来,见他趴在床边睡。手臂压被子,紧紧抓牢她没吊针的右手。 她想撑床起来坐,然而手一动,他就睁眼,明显没睡着的神色,散着寒意,“想去哪儿?” “……想坐起来。”她倒不怕他这副样子,就是他的力气总控制不好,弄疼她好几次了。 阗禹闻言隐去表情,面容柔和了些,起身扶她的肩。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她坐稳,问他。 “还有段时间。”阗禹淡淡地答,替她整理被子,碰到她的肌肤,抚了抚。 “给个确切的点,公司那边的事等着我处理。”她说着开手机,还没来得及查看消息,手机被他抢走了。 她奇怪地抬眼望他,“?” 迎面来的是他落在额头的吻,“乖,先安心养病。” 盛静鸣推他,“当我小孩哄吗,我最迟明天得出院,不然……” 阗禹垂眸,平静下似暗涌暴风,接她的话茬,“不然什么?” ……他在脱她的衣服,轻慢的动作,拉下外套,肩带也被他扯下。 额头还被他的下巴压着,胡渣有点扎。 直到她上衣背后的拉链被拉开,他碰到她的内衣带子,她终于暴动,“你在干什么,换病服?” “嗯。”他的手指继续游走。 “我自己可以换,不用你帮我。”她不配合,往枕头后缩,躲着他。 回答她的是阗禹将拉链拉到底的声响,春装上衣哗地松散。 刚想骂人,他单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下巴轻抬,“病服在床尾,你自己穿吧。” 盛静鸣跟着扫视一下,脚跟盖住的被子那儿,一叠整齐的条纹病服。 收敛视线,她讲:“款式好丑。” 阗禹没挡的嘴角弯起,“十分钟,你没穿好就我来帮你穿。” 早晨阳光如绸,光斑忽地跃过他指缝。停在线条优美的下颔。 她愣了愣,好像又回到了以前他们一起居住的相处模式。 罅隙间的光像潋滟过他的五官,渐渐移到床角的病服上。 等换好病服,她见着他掏手机出来,想抢不成,反倒被他拿到指纹解开锁。 于是昨晚随手画的小黄漫,无意中被他揪到。 活灵活现的几笔画,将他侧脸勾勒出来,半身像,没穿衣服。 阗禹盯了一会儿,脸慢慢地泛红。 “好看吧。”她趁机偷袭,搂他的腰,动作轻巧又敏捷,终于抢回手机。 捞过来才发现屏幕换了张图,是之前画的动作戏,柔弱的女生被男生摁在胯/下。 盛静鸣面无表情地秒删。 “你画这种漫画不会被说的吗。”阗禹调整好表情,转头问她。 脸上仍透着一丝红。 “不会啊。”她理所当然地回,病服松垮,领口滑出一片肌肤。 阗禹目不转睛地看她,因刚才一幕冲上头的血液在缓慢循环。 她浑然不觉这灼热的目光,向他勾勾食指,“过来一下,问你个问题。” 待他一近身,她立马伸右手,抱住他,脑袋埋进他衬衣。 感受他窄瘦的腰线,嗅着他衣物的肥皂香。 一瞬划过不当炮/友的纯真念头。 恍如隔世。他身上总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神奇地清除掉别人的歹念。 然后,冰凉的指尖碰她的脖子,肆意揉捏起来,她一软,他略沙的声音从头顶和胸腔传来,“医生说,如果身体恢复得好,三天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现在才讲。不是真心跟她讲,而是想早点跟她发生关系。 “……哦。”盛静鸣冷漠以对,注意地抬着胳膊,怕牵动手背的针口。 阗禹揉她的肩胛骨,手指从背滑落,摸到些微突起的纹身。 盛静鸣没挣扎,抱着他吸收宁静的心情。 静默良久,她开口:“顾平说你收藏了上百本期期面的少女漫,还抱着漫画睡觉,是真的吗?” 第59章 阗禹的手顿了顿, 嗯了一声,“我家里还有更多。” 第71节 “……你从哪里知道这种少女漫的,学术书还不够你看吗。”盛静鸣挨着他蹭了下。 他静了一瞬, 问起别的,“我账户里的钱是不是你转的?六年前。” 过去挺久的了, 她想了几秒,回:“嗯,分手费。” 纹身一被捏住, 她识时务为俊杰, 改口:“还给你的钱。” 阗禹:“太多了, 不用这么多的, 我没动过。” “随便吧,你拿去理财也好,反正不用还我了。” “好吧。”阗禹没跟她拗, 抚着她的背部。 “你还说不说自己存漫画的原因。”她揪着这点不放。 阗禹抿唇, 握她手, 说:“在书城逛的时候看见的,封面的女生□□像你,就拿起来翻了翻。” 轻描淡写的口吻,将当初的心脏被击中的感觉往浅里说。 她离开那么久, 他在那座城市任何一个地方都找不到她。 由痛苦到绝望。 直到无意中瞄到一本漫画封面。 熟悉的故事情节,和越来越多奇怪而贴切真实发展的, 让他立刻翻回扉页,看作者介绍。 寥寥几言介绍, 看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翻完以后我就知道是你。”阗禹摩挲着她的纹身。 盛静鸣达到目的了,情绪稍微上升,蹭完他肚皮,想抽身离开。 他却压着不给动。 “……我秘书待会儿就来了。”她放言威胁。 阗禹依旧不为所动,沉默,一手按她纹身,另一手环住她往怀里带,似乎想把她闷死。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疏于防范,毫无防备地让他一点点圈住自己。 他浅浅呼吸,感受着怀里人的挣扎。 似乎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她找回来的真切感。 “医生来了。”盛静鸣只动右手,一直掐他的肉。 本来只是骗他的话,没想到医生真来查房,阗禹恰好在这时挑开她的内衣扣子,畅通无阻,病服漏风进来,她缩着背挪,怎么都躲不掉。 他不动声色地搂紧,将她光滑的背摸得彻底。 尴尬的咳嗽,男医生拱嘴,眼睛不自然地转到别处。 他终于松开她了,但是没帮她扣回内衣,风一吹,松落的不踏实感袭来。 盛静鸣想自己动手扣,然而那个医生在,只能暂时端坐。 等医生询问完手术后的身体状况,关上门离开,她立刻抓起手机,扔他头上泄恨。 没想到他根本不避,直挺挺站着,让手机砸中发出一声闷响。 盛静鸣滞了一下,垂落视线不看他,右手折到身后扣内衣,“先申明一点,要是你再做越界的事,我们关系随时结束。” 等了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复,她低头扣弄了很久,使不上力。 “怎么才算越界?”他突然靠近,额头的红肿格外显眼,目光正正对上她,将摔碎的手机摆到她面前。 盛静鸣垂眉想了想,“未经允许碰我的都算。” “像这样吗?”他极快地接话,伸手盖住她的右手,不是帮她忙,反而将内衣挑得更开。 “……”盛静鸣顾不上吊针的那处,坐着想站起来打人,他俯下头,贴住她的唇。 有点始料不及。她静止几秒,阗禹碰到嘴后,又很快撤离,同时帮她扣好背后的扣子。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他回话,语调听不出喜怒。 * 手机她是故意摔的,里面太多不见得人的东西,反正有备用,盛静鸣发完给林秘书的信息,就随意处理了。 唯一的意外是,将砖头一样的手机砸他身上时,他的反应。 平静得过头,隐隐透着疯执的味道。 六年了,大脑记忆中过去的人总会有些偏差。 阗禹倒谈不上巨变,有时一声不吭地,专门盯着她看,跟以前注视她睡觉的举动相去无几。 “小姐,需要我帮你带公司的文件过来处理吗?”林玥穿着职业装,面对阗禹竖起敌意,对回盛静鸣仍是尊敬中带担忧。 未等盛静鸣考虑可行性,削着苹果的他出声否决,“身体为重,住院就休息吧。” 林玥的眼睛只向着她,“小姐,你的意思是?” “拿吧。”她没听进他的建议。 林玥仿佛打赢一场胜战,又听盛静鸣吩咐了其他的要求,递过备用的手机,拎着公文包走了。 阗禹静静地把着水果刀,细致地削皮,眼睫毛低垂,盖住眼内的情感流露。 瞄了他一眼,盛静鸣以为他会生气,谁知没有,只有他不小心割破了拇指,明显心不在焉。 “你没事吧,让我看下手指。”她唤他。 阗禹放下刀和沾血的苹果,坐到床沿,递手过去。 唇角闭合,他神色清淡,带上一种禁欲的色彩。 盛静鸣接住他骨节清晰的手,捏了捏拇指的伤口。 没反应,好像不怕疼。 她思虑间,忽地抬起那只手,嘴唇碰了碰,轻吻一个。 阗禹只讲:“有细菌的。” “……安慰你就别讲扫兴的话了。”她丢开他的手,正想睡下养神,嘴突然被他带血的指腹划过。 她扭过头,嘴角擦过一道血痕。 下巴即刻僵住,被他的手指恣意夹弄,不时有腥咸的味道溜进口中。 他没受伤的手早已经抓得她的下巴死死的,动弹不得。 “操……”她含糊不清地开口。 阗禹神色如常,这么冷静地玩着她的唇,像个潜伏已久的变态。 最后仍是抑制不住,他亲上去,攫取迷恋的气息。 * 三天内,阗禹中途只离开过一次,带了手提过来,平时除了照顾她,就是研究项目的瓶颈关卡。 他似乎不怎么睡,脑袋因为思考问题总是转得特别快,但脸上透着一股倦累。 盛静鸣看在眼内,开始缠着让他教自己简单的通俗理论,名义上用来催眠。 其实她听得认真,试着用另一种不同的思维助他。 同时也发现他其实适合教学职业。能把高深理论讲解到浅显易懂的方面,他的节奏永远不紧不慢。 她心里的野兽不是很关得住。 第60章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盛静鸣让他抱下病床, 搂他脖子问。 “比较感兴趣,”他答,随后想起了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教你的卡博罗吗?” 这个名字很有特色,她当然没忘, “物理老师是吧。” “嗯,”他抱稳她到椅子上,又把吊针的营养袋移过来, “他后来高三转教我们班, 谈及过一个物理方面极有天赋的学生。” 盛静鸣:“他是不是跟你们讲过不超3%能在高中物理入门的说法。” 阗禹点点头, 与她并肩坐到一起, 边打开手提电脑,边应:“我们实验班他说有一两个属于3%,但综合比较, 还是比不过他教过的那位学生。” “是我吗?”她直接求解。 “嗯, 卡博罗说可惜了。” 空气沉静了几秒。盛静鸣顿悟到, 又思虑片刻,没问出口。 没有问他是因为她才选物理专业吗。 有些事情不需要知道答案。 今天是第三天,她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没日没夜地看电脑屏幕, 虽然黑眼圈不明显,但是眼里血丝显而易见。 “这个地方, 可以转过来吧。”盛静鸣靠他胳膊上,歪着头望屏幕滑动的英文和图片。 英文被她自动忽略, 只仔细查看每一张实验概念图里的公式和思路。 阗禹先是摇头,“不行,我和顾平设想过,但……”停住了,返回刚才的页面重新端详。 她指着那儿,正想以拙见再讲一遍,他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眉头纾缓。 “是这个点,我们之前太惯性思维,逆向思维有用,但只关注瓶颈的地方,之前的反而忽视了。” 一旦主要思路顺畅了,接下来基本畅通无阻。 盛静鸣宠辱不惊:“我乱猜猜中了。” 难题因她解开头绪,他展颜笑,亲她的脸,牙齿轻轻噬咬。 “第二次警告,别越……”界字的音被他吞下去,亲吻很快变成啃咬。 林玥推门而进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小姐被那个斯文败类按在病床上轻薄。 第72节 “你干什么?” 林秘书尖叫,冲过去解救,生怕下一秒阗禹对人图谋不轨。 盛静鸣被亲得正舒服,见林玥打断,有些不满,“你先出去。” “……好的。”林秘书只得照办,兀地清醒,寻思着得重新定义他们的关系。 阗禹抵着她的下巴,难耐地吻过脆弱的皮肤,覆盖着留下的红肿,“我下午回基地一趟,大概傍晚就能突破那个点。到时候过来送你回家。” “不用,我有人送。”她下意识拒绝。 换来的是阗禹重重一咬,像是要取她命。 “第三次警告,你停不停嘴?”她拽他的短发,尽量让他拉开距离。 他终究唤回理智,燥热的气喷在她脖子,慢慢地撑床起来。 * 傍晚六点,阗禹回医院病房。 一入眼就是病床上空无一人的情况,被子已叠得整齐,关于她的个人物品全部清干净了。 霎那间,心头骤冷。 阗禹保持着握把手的动作许久,仿佛静止在时间对流口。 “可以走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他的背。 阗禹立刻转身,是穿戴整齐的她,化了淡妆,气色好很多。 “……你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通知我,你知不知道床上的人凭空不见这样很令人担心。”他训斥,嗓音些微沙哑。 她心一突,想摆回原先的相处模式,认个错,然后脑海不免闪过盛连的冷笑。 最后化为无所谓的一句,“警告牌,我们只是炮友,别管我太多。” 阗禹握起拳头,闭眼一瞬掩过痛楚。 “好。”半响,他回道。 之后上她的车,他开驾驶位,她坐副座,车内氛围异常安静。 一路无话,盛静鸣贴着椅背在计算29%股票怎么吞并,没一会儿她又打岔,猜想盛连到底是什么意思,前脚刚说完找女人试他,后脚却给她和阗禹创造机会,欲擒故纵吗。 这么一思忖,她又回到了当初的念头。 仍是时间太早,提前几年与他重逢,在还受制于盛连的情况下。 非常不利。 “我回家想休息一会儿,你不用在我哪儿过夜。”盛静鸣开口,眼睛直视玻璃窗前的大道。 隔了几秒,阗禹:“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我说了算。”她解锁手机,滑动界面,不着痕迹地勾勾画画起来。 这次他再也没有吭过声,沉默寡言地握方向盘,专注开车的侧脸,轮廓正正好好,不喧嚣的英俊。 到了家,盛静鸣站家门前挡门,“谢谢你送到这,下次见。” 阗禹垂眸望她,眼神清冷,不含有任何龊念,问她:“不请我进去喝一杯?” 她捏着钥匙,迟迟不开门,回:“不了,你挺忙的,休息一下吧。” 阗禹的视线从她头顶滑到白鞋上,考究而忍耐着。 她于心不忍,只好轻抱一下他,“你回去吧,有电话号码总能联系到的。” 然而就是这一抱,让他抢走了钥匙,她一惊,伸手要抢回来,被他压在门板上亲。 吻毫无节奏与章法,却让她越来越抓不住力气,身体毕竟是大病初愈。 他就这么一边吻一边插钥匙开门,进了去,反手带门,来不及扫视一圈,他凭直觉抱她踏进一间卧房,放她下床。 “我真的好累……”趁呼气的间隙还未讲完一句话,又被他重新堵住嘴,挣扎中她手机和外衣掉了,阗禹放开一秒,秒解锁看见屏幕的小黄图,忍不住笑,俯下身脱掉她的白鞋。 盛静鸣趁机踢他,企图踹走他,这时听见他说:“你不说谎就不是你了。” 昏暗光线里,他的眼睛尤唯亮,她以束缚的姿势躺床,凌乱美的短发,纯白的吊带裙,不知有多引诱人施暴。 再然后是解皮带的声响,他的衬衣扣子早被她扯掉了几粒,露出锁骨以下紧绷的肌肉,肤泽蛊惑人去摸一把。 盛静鸣没摸,碰了一下,猛地被他的力量按倒,雷雨般的吻随即落遍全身。 再后来,是他在耳边逼问:“你希望我用画里哪个姿势?” 第61章 次日回基地的时候, 路上顾平打电话来:“偶像,你昨晚提出的思路真牛逼,今早做第三次实验验证误差, 能够确认无误,接下来就好办很多了, ”顾平到此还停了停,暧昧地问:“你拍完拖没啊?” 阗禹坐出租车上,眼眸定定望着窗外的空气, 凉薄而清新。 “嗯, ”他难得认真回顾平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我想在这边找份稳定的工作。” 未等顾平回应, 阗禹又重申一遍:“思路不是我想的,是天分大于勤奋的人告诉我的。” “行啦,我知道的, 到时候我们得感恩接待她要不要?” 他记起昨晚的满足感, 嘴角不自觉带笑, “不用了,现在当前要务是,我们得尽快做完这个项目。” 顾平应好,终于舍得挂掉电话。 阗禹瞄了一眼手机的点, 之后陷入整片的意识抽离。 忍不住回味昨晚,空无虚无在那一刻填满。 不过有点真的遗憾, 她似乎克服了哭啼啼的毛病。 即使做得最激烈的时候,她也只是咬唇, 不吭声,默默地承受他。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而激烈的,她做到后面,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阗禹的指尖滑过她的背,唇对准,吻住她的纹身,她身体的一处纹着属于他名字的缩写。 脑海里已经闪过以后和她共度一生的日子。 苦涩感也是这时随之而来。 她现在似乎不想跟他谈感情。 不是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在暗暗忌讳着什么,所以干脆连带不想理他了。 * 纵欲伤身。 醒来动哪里都疼的盛静鸣,打了林玥的电话,“我起不来,你过来接我。” 林玥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无理要求,永远都对她言听计从。 半个小时后,林玥拿着她家的备份钥匙开了门。 “我的天。”这是处事不惊的林秘书开口的第一句话。 主卧不乱,但床上揉得很皱,最主要是,盛静鸣在床上盖着被子只露锁骨和肩膀,密布满全是吻痕。 触目惊心一片,漂亮的眼睛尾是细密的咬痕。 盛静鸣按摩着太阳穴,声音冷静地说:“先抱我去浴室,然后浴室给我找一件高领的衣服。” 林玥点头,卷着被子抱起她,平稳地走到浴室,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 “站得稳吗?”林玥低头问她。 盛静鸣突然陷入些微纠结,“他昨晚没带套。” 见过世面的林秘书憋了一口气,憋不住脸红,“……小姐,需要我给你去买药吗?” 她略一思考,“嗯,快点去。” 林玥在启程之前,给她放好衣物在坐椅上,犹豫三分,忍不住提醒一句:“如果他是只顾自己开心不顾你的人,这种关系不宜持久。” “我有分寸的,”盛静鸣攥紧被子,替他解释,“他本来要帮我沐浴的,是我催他快点走。” “为什么?”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她说,回想到他下巴被抓出的刮痕。 * 回基地,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大概清楚阗禹性格的大家,不禁多看几眼他。 顾平直接把他们疑惑道出:“卧槽你这明显女人指甲刮出的痕迹,怎么看怎么色/情啊。” 阗禹眉眼垂着,从客房抽屉里拿出止血贴,对着下巴贴好。 “实验完成到哪一步了?”他单刀直入,绝口不提自己下巴的事。 顾平掀一掀眼皮,还是很上道地:“根据那条清奇的思维逻辑,很顺利地渡过瓶颈阶段了。” “那就好。”阗禹微微笑,温暖春风的惬意。 分明是谈恋爱了啊。 香港人进来的时候,撞见他的笑,不由惊奇:“哇你这是热恋期的笑,昨晚发生了甚磨。” * 盛静鸣回公司,围着围巾挡住嘴,由林玥挡着,周围的员工不敢打量她。 毕竟她不近人情是出了名的。 所以未到冬季就这身捂得严严实实的打扮,无疑是奇怪又惹眼的。 她在管理经营公司这方面的能力中上,又因为仗着盛连女儿的身份,才坐到总经理的位置。 盛连是挂名股份占最多的掌权人之一,他背后的利益关系交织成一张网,而她是细枝末节的一条丝,除非利益关系倒塌,不然她永远逃离不了。 而且她需要赚够足够的钱。 刚坐下,林玥发了之前观察阗禹的活动踪迹给她。 第73节 盛静鸣扫一眼,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也就略过了,“继续观察,看看他有没有跟别的女人来往。” “好,”林玥记下一笔,随后又讲,“盛总帮你找过的未婚夫今年从法国回来了,传闻他是不婚主义者。” “那就好解决了,等他回来了通知他一声,婚约不作数。”盛静鸣对这事根本不上心,敷衍说。 当晚阗禹打电话给她,“七点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办公室里的百叶窗繁复,她站在窗前望夜色下的高楼大厦,回他:“我今晚要加班,明天吧。” “你要加到几点?我可以等你。” “不需要,可能通宵,你早点休息。”她没带什么感情地讲。 他在那头默了默,“你办公室在几楼?” 盛静鸣:“……什么意思,你到这儿了?”视线立刻从闪着夜灯的建筑收起。 与此同时,林玥的电话内线接进来,她走回桌前,按通,“小姐,那位阗先生来找你了。” 她始料不及,表情微怔,缓了会儿,回:“嗯,让他到我的办公室。” 又过了几分钟,门外传来敲门声,盛静鸣坐到皮椅上,应一声:“门没锁。” 他推门进,贴着止血贴的下巴是她最先关注到的。 “还挺好看的。”盛静鸣望他,露出笑。 阗禹与她对视,衣着单薄,额发还有些水珠,目光灼灼,“你看着不像很忙的样子。” “忙啊,我现在在休息而已。”她说起谎来熟练得面不改色。 他慢慢走近,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跟前,拨开她往内收的头发,揉按着那些痕迹,“你加班加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盛静鸣被揉了一会儿就疼,偏头躲开他,“你是不是闲得慌?” 很想给他讲关于炮/友的自我修养。 “嗯。”他鲜少反驳人,可能这也是他不容易动气的原因之一,仿佛没什么事能让他大动干戈。 “……行吧,你就呆着,别吵我。”她转过身,米白色的高领线衫毛绒绒的。 阗禹凝视着,脑海里浮现他吮吻多次这儿留下的粉红印记。 “你不热吗?”他滑动喉结,开口问。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今天捂了一天的身体隐隐发热起来,脊梁骨烧起出汗的火。 “有点。”她松了松包裹脖子的衣领,散了散热量。 过了几秒她才发现不对劲,见他一直盯着某处看,她习惯性地戳他肚脐,戳完就后悔了。 然而手指已经被握住了,抽离不得。 “……你怎么现在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她一边唾弃,一边使劲抽回来。 阗禹的唇角微弯,收紧她的食指,借力将她扯到自己怀里。 她的头一撞进他的腹肌里,高领口就溜进他的长指,抚摸她还肿着的印痕。 “我要工作的,快走开。”她缩着脖子,压低声音讲。 其实她很怕痒,所以总是摸了会儿就举手投降认输,对付她用这招屡试不爽。 阗禹不吭声,继续柔柔地捏她的后颈,不时扫到圆润的肩膀。 眼看着事态发展得越来越不妥,盛静鸣被迫脸贴着他的腹部,实在是烦了,张嘴,发狠咬他一口。 他果然停了动作,整个人僵直了没动。 盛静鸣得以解开束缚,从他身上离开,好整以暇地提好衣领,最后抬眼,想拿出成熟女人的姿态来压他时,被他欲望极深的眼神给震到,平跟鞋碰地,着力就想溜。 但是晚了,他的动作比她更快,卡着她脖子,按住后脑勺,来势汹汹的吻劈头盖脸。 …… 后半夜,盛静鸣在他的怀里醒来。 睁开眼怔怔地对着他的衬衣领口上的喉结,男性荷尔蒙的魅力,她抬臂,轻轻地碰了一下。 喉结仿佛有意识,跟着上下挪动。 盛静鸣默然地收回手。 不行,今晚好不容易悬崖勒马,不能再重新勾起瘾。 阗禹拥着她半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她的鞋被他脱了,盖了张薄被。有力的双臂紧紧环着她。 怪不得做梦的时候总觉得呼吸不顺畅。 她略感不爽,身子往下移,想从他的怀抱中脱身。 “怎么了?”他被她的动作弄醒了,睁开含着睡意的眼眸。 “我不想跟你睡,好挤。”她终于能成功远离他相隔一米的距离。 阗禹跟着她一齐直起身,“会吗,我只占了半个位置不到,这张沙发完全你在睡,我只是充当你的枕头。” 她起床气上来了,“谁管你,都几点你怎么还没走。” 阗禹一瞬不瞬地望她,眼内情感深得不可究。休息室里只有一盏台灯,晕黄的光线散开来。 盛静鸣说完就别过头,捞起手机,查看是否有处理文件的消息。 开始是躲着他的真情目光,后来调了几条信息细看,就嗅到了几分危机感。 集团分部的子公司决裂分割,最初是盛静鸣决定将这个公司做大的,没想到这么快反噬。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他不动声色地搂过肩,出声问。 盛静鸣简单地讲了讲,随即眉毛皱。 照她的想法来深思,那可能就是公司不够大,才会产生纠纷问题。 赤脚落地,她往办公室方向走。没多久又被他拉住,“先穿好鞋。” 不得已,她坐稳下来,大脑高速运转,眼眸静默地望他,望着他温柔细心地替她穿好平跟鞋。 “有时候,公司不一定是越大越好,不然走到顶峰之后就是下坡路。”周遭氛围沉静,他突然开口,指尖握牢她的脚腕。 这话林玥早跟她讲过,只是当时她自负,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没听进去。 这一晚,阗禹的观念渐渐影响渗透她对公司的决策。针对她的判决给出了不少建议。 他本身拥有管理自己的能力,人际关系好,情商技能点满,而过去的她很少发掘到他的巨大价值。 果然是年少时的爱恋蒙蔽了心智,只会谈情说爱。 * 炮/友关系维持得尚可,多数情况下,是阗禹从基地赶过她的家,有时还得帮她煮晚餐。 盛静鸣发现他似乎逐渐变得开朗了,会笑,温和的脾性与曾经并无多大区别。 她觉着古怪,但林玥那边监察的结果是无异常。 过了两个星期,阗禹的项目进行到收尾阶段,与此同时,盛静鸣终于收到关于他跟别的女人来往的消息。 林秘书倒条理分析,“小姐,那是他的高中好友,正巧对方过来这边出差,所以约出来聚了聚,问题不大。” 盛静鸣听完,只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电脑单击的细微声响,“洛星。” 后面林秘书再补充其他信息,她都没再听下去了,听见这个名字就已足够。 尽管过去了那么久,她并不会因为时间的长短而忘记了当年的竞争对手。 怎么他们还有联系??? 甚至在她离开阗禹的六年里,一想到洛星可能和阗禹在一起过心态就瞬间爆炸。 之后阗禹发信息让她早点回家,盛静鸣扫了一眼当没看见,呆办公室里呆了挺久,把安全柜里的酒全喝光了。 凌晨十二点半,林玥驶车送她回去,扶着脚步虚浮、手不停颤的人,开了门,客厅澄黄的暖光,餐桌上一桌丰盛的菜肴,男人静静地端坐,望着桌上冷掉的菜,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 没人知道他等了多少个小时。 这房子本来冷色调的装修风格,给他添上一股奇怪的萧条感。 盛静鸣本来肚子疼得难受,眼睛半眯着,见到他时,神志清醒了大半。 “你终于回来了。”阗禹缓缓抬眸,难以描绘的眼神对上她。 仿佛是她抛弃弄丢了他。 她别过头,避开他沉重的目光,通过折磨身体来忘却痛苦的办法此时失了效。 在一见到他的瞬间,起不了一丁点作用。 林玥插不进他们两人的电磁波感应,只悄悄附耳,“小姐,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吗?” 盛静鸣低头盯着地板某处,回:“没,你先走吧,这里我可以处理。” “可是……”林玥有些犹豫,对方的视线繁冗纷杂,似在压抑什么。 怕小姐出意外。 “你回去吧,没事的,我了解他。”盛静鸣攥紧颤抖的掌心,表面装出不在乎的神色。 林玥只好作罢,走前扫了一眼,见那男人静坐不动,暂时没有攻击性,甩掉心里那股揣揣不安。 大门啪地关阖的声音。 盛静鸣扶着椅背坐下,腿撑到现在已经软得浮夸,左手完全没知觉了,抖动不停的右手使不上力。 “现在挺晚的了,要不你也回去吧。”盛静鸣直视他,抑制自己不去想洛星跟他见过面的事。 阗禹由始至终都在盯着她一动不动,肩膀宽阔,穿起正装尤为养眼。 正装……她现在才意识到他穿了西装。 酒精似乎连她的视力也不放过,模糊不清地扰乱着。 再定睛一看,餐桌上果然有红酒和鲜花。 似乎时间过长,大束玫瑰的其中一朵凋零了。 第74节 “你没收到我的信息吗?”他宁静地问,语气并无责怪意思。 但听在盛静鸣耳里是质问的意味。 “对,没看见。”她没好气地。 阗禹:“今天是情人节,我连续几晚熬夜赶完了基地的项目,就是为了今晚能腾出时间来跟你过节。” 她有过心虚,但这种心虚在知道他和别的女人见过面以后,立刻消失掉了。 “哦,”她平淡无奇地应,“还有什么事吗,没事你可以……” 导火线不知何时埋下的,引爆往往只需要一个字就可以。 阗禹扯开领带去脱她的衣服时来得猝不及防,她早没有反抗能力,被他咬住血管时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 “……操/我跟你讲,”她的脸色因酒染上红晕,拽住他的衣领,“你再不带套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阗禹沉静地,唇吻着她的脖子,扯下酒红色的领带绑住她的手。 她有气无力地还在骂:“你老是在我脸上脖子留吻痕,说不是故意的谁会信,还老不带套,还总是内/射,你他妈是不是想让我怀上你的种……” 炙热的吻随即封住她的嘴唇,趁她被夺走呼吸讲不出话的时候,他抵着她的鼻尖应:“对,我想让你怀孕,生下十几二十个孩子,让你每天呆在家哪里也去不了,只能照顾孩子以及等我回来。” “……”盛静鸣头痛欲裂,昏昏欲沉地,听了他的真心话,开始拼命掐他的脸。 但始终是无济于事,被绑紧的手摸他脸上软绵绵的,更像是调情。 阗禹继续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吮吸得她很疼,偏偏他嘴上轻柔地哄,“我们复合结婚好不好?” “……滚滚滚,怎么不去找洛星,她不是比我更适合吗?” 他的动作稍有停滞,终于明白了今晚她又是喝酒又是爽约的异样。 这时他才恢复到学生时代的温柔无奈,“洛星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和她只是普通好友关系,没有别的,你吃什么醋。” 静了几秒。 盛静鸣处于耍酒疯的境界,不听解释,仍是倔强地攻击他的俊脸。 “什么普通朋友,她高中喜欢你谁不知道,你肯定早就知道,跟暗恋你的女生做朋友真是高段位……” 阗禹没立刻接话,拉开一点距离,眼神黝黑,“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又以什么的心态对待自己同桌的?” 客厅的灯在她许久没回时就已经关了,只留流苏精致的坠灯。 现在坠灯的光正洒下来,她紧闭着眼,就是不肯看他,软翘的睫毛轻轻颤着。 视线一路滑落,衣衫不整,雪白的肌肤,新的旧的吻痕错落交叠,满是他留下的旖旎,美好如画。 “我没喜欢过你,一直都是想艹你,把你好学生的皮扯下来,你跟洛星是一伙的,就是爱装逼戴着个面具。” 阗禹无声地笑,掌心包裹她光裸的圆肩,“那现在如你所愿。” 她不禁颤栗,闭目仍揪着他的脸不放,而身体已经被他抱起,耳垂又被咬住。 * 那晚的事盛静鸣记得不太清,因为她喝断片了,醒来之后发现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只有身上的疼痛还留着。 “我昨晚说了什么醉话?”她穿好睡衣,起身去找厨房的他。 阗禹在煮绿豆粥,阵阵热气冒出,袅袅上升,挡住他的面容。 要知道她家里八百年厨房没用过,厨具都快生锈了。 盛静鸣收回视线,他才答:“忘了,我昨晚也喝挺多。” “真的吗?” 她转眼望空荡荡的餐桌,印象中似乎有一瓶未开启过的红酒。 “嗯。”他应着,用饭勺煮得粥化开浓稠之后,盛了一小碗端出来,“你试一口。” 滚烫还散着热气的粥,她皱眉,往后退,“凉了以后再叫我。” “我帮你吹凉。”阗禹眉开眼笑,递勺子到她跟前。 “不要,幼稚。”盛静鸣继续后退,对他当自己小孩哄的温柔免疫。 而且,这种日常和对话跟情侣没什么不同。 “你对所有炮/友都这么好的吗?”她刻意地提起。 阗禹握勺子的手顿一顿,笑容明显地消失了,他平缓地放瓷碗到桌上,说:“不是,我不找。” “话别说得太满,你现在不是找了吗?”盛静鸣存心每一句都气他。 “……你喝醉了比较可爱。”他淡淡地说,穿着一次性拖鞋回厨房。 空气中顿时只剩墙壁上时钟的嗒声,他的背影陡生落寞的味道。 盛静鸣回神,警告自己别心软。 昨晚喝酒不记得发生什么非常不利,明显阗禹是记得所有的事。 她越想越糟糕,往最坏的结果预料。 目前阗禹不清楚她和盛连的利益关系,估计以为是普通大家族的冷漠关系。 实际上相反。 盛连那种骨子里冷到极点的人,根本不会在乎爱情、亲情这种毫无作用的东西。 六年前他去找自己,不过是缺一个乖乖听他话、可以替他卖力的工人。 这个人可以是她,可以是从小寄住在盛家的林玥,也可以是任何一个对盛连来说有价值的人。 只不过盛连当年嫌身边的人不够忠心,才会去找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女儿。 企图用血缘道德绑架。 盛静鸣怕疼,所以养成了不与人接触的习惯,一痛就流泪,在盛连看来是没出息的怂货。 “你要记住,在商场上哭,无疑是给敌人的兴奋剂,它可不会像你那初恋一样怜惜你,而是以此来要挟你;所以,你最好什么弱点都别被人发现,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盛静鸣坐到餐桌上,揉了揉太阳穴。 从两年前的经验开始套入,她尽管怨恨盛连,却也不得不忍同他的理论。 要不然她就不会和阗禹维持着这么一种关系。 防止自己在陷入之前,最后时时刻刻警示着。 其实她本来想,解决盛连以后,再去找阗禹的。 眼睛似乎用眼过度了,她揉得眼角酸疼,停下来,往冒着热气的碗再瞧一眼。 她转过头,见他还在厨房忙活,回过头,她像做坏事似的,飞快地掀起勺子,尝一小口。 绿豆粥是甜糯的,又烫又甜。 她忍住想吐的冲动,艰难地咽了下去。 挺好吃的。她拉开椅子,离开餐桌。 * 基地的项目基本完备,处于交接阶段。 顾平是物理凝聚态的top 1,阗禹即使排在他后边,也并不比他差多少。 这点研究所里基本人尽皆知。 而且关于杨教授的选择法则,大家反倒惊奇于选了顾平进来。 顾平听过传言,现在即将回研究所那边,闲聊无事,开始跟香港仔吹水:“我们专业的教授,他是出了名的选第二不选第一。” 香港仔格外配合:“啊,为什么?” 两人于是用白话畅聊起来。 聊完以后,香港人对内地的挑选现象有一定了解。 那位杨教授如此认为,第一名固然聪慧,但是往往是为了冲成绩或者基于其他目的,后劲总是不足,很快散退热情;而第二名则不那么功利性,进步踏实,而且观察下来,他们一般能持续稳定地坚持科研,做出成就。 顾平算是例外,肉眼可见大家都知道他对科研的兴趣,独立怪异的怪人得到了杨教授的青睐。 “不过其他研究所的情况我不清楚,每个地方都不一样的哈。”顾平打最后一个补丁。 香港仔总是对阗禹格外感兴趣,“阗禹,他是不是跟盛小姐在一起了?” 顾平含着棒棒糖,眉毛一挑,“难道你暗恋他?” “肯定不是啊!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鬼!” * 午饭时间,盛静鸣又翻了一遍基地人员的资料,林玥正在帮她挑菜出来。 “排除顾平,他除了平时行为与常人不同,其他的问题后来都有了解释。”盛静鸣重新下定论。 林玥:“那小姐,除了顾平,大概没有其他人能跟阗禹这么亲近,听得懂粤语。” 盛静鸣突然放了ipad,林玥筷子一抖。 “你讲过,基地里有一个港澳台来的?”盛静鸣缩小范围。 林玥点头:“没错,他是港大的。” “你再说一遍刚刚眼线要符合的条件。” 林玥听令重复:“跟阗禹亲近,听得懂粤语,能听懂粤语……” 茅塞顿开。懂了。 盛静鸣在林玥眼里看见了答案。 “去查一下那个香港人这几年的经历。” 二十分钟有余,林玥就叫人彻查了嫌疑眼线的点。 “他父母是偷渡过来的,早年就去世了,即使他有香港居民证,没有外来人的资助,根本连初中都读不完;四年前,正好他受神秘富商的资助来过大陆一趟,随后应邀接了个项目。地点跟我们这儿没几公里路,可以确定是盛连找他的了。” 盛静鸣听完,认同,“查到这儿就行了,盛连手脚很干净,再查下去应该也查不到什么了,盛连的确很爱养一些边边角角的小角色。” 第75节 林玥边听边记录,复制存档。 “你找个时间点提醒一下阗禹,让他提防一下。”盛静鸣关掉平板,将文件搬到一旁。 林玥见状递餐盘过去,筷子摆得整齐,“为什么是我,小姐你跟他讲不是更好,他未必信我。” “不想表现出我关心他,顺便避免麻烦。”还没摸透盛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已至此,林秘书点头应允。 * 在基地的最后一天,阗禹在联系家里人和专业里的教授。 “我想呆在这边,嗯,待遇挺好的。” “教授,很对不起,已经考虑过了,谢谢你这几年的教导。” 通话还未结束,对房的香港仔过来告知他,“阗禹,基地外有人找你。” 阗禹捂手机扬声器,点头说知道了,匆匆暂挂电话。 下午清风朗朗,阳光劲头不大,阗禹出了基地,见到是她身边的那位秘书。 “你好,我是林玥。”林玥着职业装,一板一眼地作开场白。 阗禹露出礼貌的微笑,“你好。” “我是受人之托,来提醒你,提防一下基地里的香港人,他心思不纯。” 有点突兀。阗禹思考着,因为是她身边的人,眼神并无怀疑,“嗯,我记下了,不过我可以问原因吗?” 林玥细细打量着他,之前对他的偏见在查过底后便打消了。 被拆散的情侣无错,错的是拆鸳鸯的恶人。 林玥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地:“是这样,小姐和盛总的关系并不像明面上的好,盛总只是把她当利益枢纽。” 阗禹有些意料不到,眼神瞬间漫上一点情绪,很快转瞬即逝。 “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他话锋一转。 带了点情敌打探的意味。 林玥赶紧压下这奇怪的直觉,捋了捋头发,“考虑到你和小姐的关系,我本来是不想讲的,但是,其实你知道多一点是好的。” “阗先生,希望今天我告诉你的事情,不要对第二个人说。”林玥郑重地说。 阗禹点一点头。 “在小姐来之前,我是盛家的远方亲戚,寄人篱下,她刚来的时候,情绪很不稳定,盛连也不管她,任由她闹……” 林玥对盛静鸣的印象停留在第一天。 盛家的主人终于回来了,别墅里,仆人和收留的外房亲戚站到一起,低头恭候,像迎接古代的帝皇。 当时林玥也是才上高中,瘦弱的身体,见谁都怕的兔子样,盛连因此没正眼瞧过她一眼。 “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我的亲生女儿,盛静鸣,以后唤她小姐就可以了。”盛连敲了敲桌,两个保镖押着一个穿白t牛仔裤的女生进来。 林玥悄悄抬眼望。 女生跟盛连长得七分像,皮肤白皙,睫毛浓密,掀起眼皮看人时像在抛媚眼,干净剔透的气质,与盛连长年挂着冷笑的人明显不同。 也与她们不同。 “顶你个肺,盛连你捉我回来又怎样,你不是可怜到没人陪你玩了吧?” 她是用粤语讲的,林玥还记得小时候扫过几眼的港台剧。 从语气听得出来不是什么好话,她们低着头不敢喘气。 第62章 “学的什么坏毛病, 没教养。”盛连扔了外套,回身责她。 盛静鸣还在挣扎,两个保镖下手没轻没重的, 把她掐哭了。 林玥一时盯着看愣了眼,女生强忍着眼泪的模样, 格外惹人疼爱。 然而盛家的主人对此毫无怜惜,“将她打晕关房里。” * 在这栋诺大的别墅牢笼里,盛静鸣是第一个不歧视林玥的人。 虽然在很久以后, 林玥才知道她只是懒得动情绪, 并不是对自己另眼相看。 但在当时, 对林玥来说, 是救赎也不为过。 林玥在盛家由于不得重视,经常被剥削权利,有时甚至吃不饱。 盛静鸣来之后不久, 盛连天天关着她, 除了保姆去送饭以外, 不允许别人靠近她。 林玥有次实在饿得不行,半夜起来去厨房偷翻食物,在那儿见到了偷钥匙出来的盛静鸣。 四目相对,盛静鸣立刻捂住她的嘴, 气音警告她:“别出声。” 嘴上的手指柔软得不行,林玥试着一拽, 就把她的手拽下来了。 盛静鸣:“……我有刀。”说完把水果刀亮出来,企图再次胁持。 “那个,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只是来厨房、找东西吃。”林玥结结巴巴地说,低着头。 紫色蕾丝裙的女生神色坦然,将刀收好,澄澈的眼神望她,说:“你很饿?” 林玥没见到习以为常的厌恶眼神,心底有点小雀跃,乖乖回答:“是的,我很少有吃饱的时候。” 她唯一的优点是力气大,然而吃得也多,所以其他人包括私立学校里的同学、看她的眼神总带有怪异。 “吃不吃这个?”盛静鸣扫了一眼远处紧闭的大门,拿出一条黑巧克力。 林玥忙不迭点头,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是要给我吃吗?” 她一点头,林玥便飞快地接过巧克力,拆了包装纸一口塞嘴里。生怕对方下一秒后悔似的。 这种乞丐式的吃法。林玥刚吞完巧克力就后悔了,抬头又看了她一眼,总怕她露出鄙夷的眼神。 出乎意料的,盛静鸣没有,目光冷淡地与她对视,像在观察实验品。 莫名让林玥感到一丝抚慰。 “要不要我、我留点给、给你。”林玥秉着友好的想法,小声讲。 “不用,你吃完吧。” 得到肯定的回复,不一会儿,林玥就把巧克力啃完了。 口吃地问盛静鸣半夜想干嘛。 “逃出这里啊,”盛静鸣说,“你知道谁有别墅大门的钥匙吗?” 林玥费力地回想,“不、不行的,这里的大门是电、电子监控,必、必须经过先生的同意才能打得开……” “哦,”盛静鸣,“行,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二天开始,盛连就接到电话回别墅,命人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乖女儿,终于想通了?”盛连西装革履,伸掌摸盛静鸣的脑袋,嘴角的笑罕见有温度。 林玥和不受待见的近邻站在后面,主桌上只有得盛连重视的少年们在不停恭维。 不过十几岁的小孩,就已经懂得社会阿谀奉承那一套。 并排站的趁机偷招,林玥却只关注桌上的菜肴,微不可见地吞了吞口水。 “我帮你安排好学校了,你跟他们一起去上学吧。” 盛连抿了一口酒,狭长的眼眯着,看向桌上最大的男孩,“盛伍,你明天带她去学校熟悉。” “好的,先生。”盛伍拥有一副俊秀的皮囊,勾起得体的笑容,老神在在。 一个星期后,盛静鸣半路在车上逃走的消息,传遍盛家。 盛连发了很大的火。 单薄的女孩子逃到火车站就被逮回来了。 “瞧你个出息样,”客厅中央,盛连甩了她一记耳光,用力极狠,“你以为你回去还有谁等着?” “如果不是我定期打钱给伏黎,你以为她会养你,帮你找好学校?” 盛静鸣垂头沉默,任由眼泪流着。 “早知这样,在你遇到那男生之前就该把你带回来。”盛连冷声说,事情本来在他掌控之中,然而她新转的高中出现了他无法预计的意外。 在盛连看来,她性格缺陷,情感淡薄是正常的发展轨迹。 就不该出现所谓的曙光来影响她。 “关地下室,先饿她三天。”盛连动真格了,吩咐旁边的两个保镖。 旁观的林玥一众人干站,不由屏息盯地毯。 “先生,她只是没想通,饶过她吧。”盛伍突然走出,咚地一响,跪地替她求情。 未等盛连回应,一直不吭声的盛静鸣蓦地开口:“傻叉。” 盛连哼笑,“她讲得对,”视线滑到跪下的少年,“一起关。” 这一关,就关了四天,期间盛连只让人施舍过一次水,吊着不出人命。 期间林玥数次去地下室,偷偷地从门缝递面包屑给他们。 “滚回去。”女生虚冷的声线。 林玥平生少有的大胆,在一片漆黑中,继续撕下面包,塞进去。 “吃吧,不然你撑不下去的。”盛伍的嗓音干涩,接面包的人是他,暗无天日的黑屋里,他一直劝解盛静鸣。 林玥在门外结巴地附和,“对啊吃、吃吧。” 后来盛连终于放他们出来,两人状态不仅差,还衣衫不整,尤其盛静鸣,裙子被撕裂到腿根,大腿留着青紫的淤痕。 第76节 盛连打量着他们,挂起玩味的笑,说:“做了?” “没有。”盛伍极力否认,面色不详。 盛静鸣扶一处物件站着,唇紧绷,脸色苍白,眼皮半阖,刺眼的光线仿佛快将她吞灭。 终究还是晕过去了。 醒来后,林玥就成了她的贴身随从。 “先生说、说,你不讨厌我,让、让我照顾你。” 盛静鸣嘴唇干裂,眼窝的黑影很重,她闭上眼,“哦。”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处于这种状态,状态时好时差,像堕入一个半真半假的梦境,踩不实脚。 林玥就这么做着她的小尾巴,无论在学校还是盛家;因为结巴,她平时不太敢出声。 但还是会忍不住问:“小姐,盛伍是我见、见过最好的人,他、他很在意你,那次求情……” 没说完就被盛静鸣打断,“假的,他太假,做什么都是为了讨好盛连,我在地下室跟他打了一架,他差点暴露彻底了。” “可是……”林玥只比她小一岁,却隔有鸿沟。 盛静鸣随口岔开话题,“你是我第二个不讨厌的人。” “啊?”林玥受宠若惊的,“那、那第一个是谁?” “第一个。”盛静鸣停了停,午后的阳光温煦,学校高大的灌木,枝桠落下的光影斑驳,林玥听她淡淡地说:“不知道,他可能不会再理我了。” 无来由生出悲壮错觉。 “盛伍他挺好……”林玥没气馁,仍想帮忙说好话。 “还行吧,不学盛连那副架子的话,”盛静鸣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审视,“我的初恋比他更好。” 贵族的私立高中,盛伍混得如鱼得水,总是注意地关照盛静鸣,连带受惠林玥。 渐渐地,林玥找回了一点自信,结巴的毛病不治自愈,人也精神爽利了不少。 盛静鸣看似打消了逃离的念头,面对盛伍似有若无给予的恩惠,她不拒绝,但也不透露出一分友好。 “我向你示了那么多次好,为什么你就是无动于衷呢?”盛伍终于沉不住气了。 前方被他挡住路,这时林玥恰好不在,要是打起架没帮手难说胜负。 “你费尽心思学盛连,想当盛连的翻版,处心积虑地对我好,替我求情,不就是把赌注押我身上,猜盛连的心思而已,假惺惺。”她每说一句,对方的脸色略沉一下。 “这些伎俩也就骗骗像林玥单纯的,对我没用。” 盛伍暂时没步步逼近,模棱两可地回:“……彼此彼此。” 再之后,习惯了这边的生活快一个月,盛静鸣收集路线的工作准备得差不多,就在此时,盛伍死在她面前。 头部被重物击打,落地一刻已停止心跳。 林玥躲她身后,大惊失色,吓得又开始结巴。 盛静鸣闭眼挪开,捂住鼻子,随后,身体像感应到什么,她抬头,正好见到别墅二楼的男人,指缝夹着烟头,烟雾萦绕。 是面无表情的盛连。 从那一天起,盛静鸣就彻底没了逃走的想法。 因为当时,盛连俯视她的目光,冰冷彻骨,仿佛楼下众生皆是蝼蚁。 盛伍的死是给她的警告。 杀鸡儆猴,在警告她,他的确心狠手辣,什么都干得出来。 “小姐,我、我们怎么办?” “留下来,吞并权力,”盛静鸣熄了灯,揉着眼角,“打败他,才能完全摆脱他的控制。” 第63章 盛伍的死亡结果最后显示自杀。他搬花瓶砸自己脑袋, 顶着一头血跳楼。 这是监控里能看见的事实,毫无疑点。在场的盛连全程漠视,除了开头说过几句话。 没人知道他到底对盛伍说了什么。 “爸爸, 你眼睁睁地看着人死,不会做噩梦吗?”警察走后, 盛静鸣试探他。 盛连倏地掐灭烟,“噩梦是好人作怪,我怎么可能会做噩梦, 嗯?” “……”她一言不发, 身后的林玥抓紧她的衣角。 “你再打其他念头, 下一个——”烟味还残留着, 盛连往林玥掠过一眼,目光不明,“猜猜是谁?” 盛连用盛伍的死来阻止她想逃脱的心, 不择手段的极致。 呆了不超一年。 最大的一次危机, 是盛连将她关小黑屋用刑。 先用永无止境的黑暗瓦解她的意志力, 然后在同一个部位反复割开伤口,让她习惯伤痛,以此来拔掉一痛流泪的毛病。 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形容枯槁,眼泪干涸, 左臂血肉腐烂,何止触目惊心。 林玥无法估量她受过多少苦。 六年磨练, 她像在黑暗中开出的花,绝处逢生。 成长为高贵淡然的人, 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林玥跟着她进同一间大学,克服骨子里的坏毛病,尽自己所能做她的助手。 “小姐她压力一直很大,酗酒酗得很凶,经常一个人关自己在房里。”林玥即使现在再把那些往事剖开,声音仍有些颤。 阗禹听到胳膊腐烂的时候,眼神一暗,“她是留痕体质,左手……” “植皮,”林玥很快给答案,“有块皮肤复原能力低,植完后又做了整容,激光消除掉了。” 阗禹握了握手骨,睫毛俯落。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了,”林玥有些奇怪地望他,见他似乎并无情绪起伏的现象,“希望你能好好对小姐。” “嗯。”他说,抬眸定定看着林玥。 林玥下意识一怔。 他的眼神像濒死之人忽然找到了救命稻草。奇异的错觉。 林玥后知后觉,她好像从未读懂过这个人。 * 夜晚,盛静鸣被公事烦得碰了酒,颤着手开门的时候,门却先她一步开了。 “你今天怎么又回来得那么晚?”阗禹轻声说,语调与往常带点不同。 盛静鸣意识还算清楚,抱着外套,回:“忙。” “我决定留在这儿。”他接过外套,拿拖鞋递到她面前。 这有点措手不及,盛静鸣搭了一只脚进鞋套,皱眉,“你不是研究生吗,可以随意调动?” 他没马上回答,长臂扶住她的腰,用陈述句的语气,“你喝酒了。” 听着像丈夫质疑妻子。 盛静鸣直接挥开,“喝了又怎样?” 心情烦躁得很,盛连突然向她施压,之前埋好的坑接连不断。 “医生让你别碰酒精,对身体损伤大。” 这句话不知踩到了她哪个雷区,盛静鸣一把推走他,“我想戒酒时你还喂我酒,到底谁想要我命?” 第64章 阗禹怔了一秒, 眼神灰暗,“我想养你的瘾,让你依赖酒, 依赖我。” “抱歉啊,酒的魅力比你大。”盛静鸣忽地产生一刀两断的念头。 不知是不是他的出现让她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 还是一切都是盛连的阴谋。 “嗯。”他很快又恢复正常表情, 柔声说:“要先去洗澡吗,我去帮你放水。” 像枪打棉花,不闷不响, 他一点也不恼。 “你不累吗?”她突然问。 阗禹平静地望她。 “我不是当年那个好哄的高中生了, 不需要你付出感情, 保持肉体关系不行吗?”盛静鸣揉着眉骨, 酸痛异常。 揉着揉着,他的手碰过来包抄她的,“不行。” “……那就结束吧。”她当机立断, 无情说。 阗禹不仅手包围着她, 因为身高, 整个人牵制她,力道握得狠。 力量的悬殊再次体现。 男性有力的掌心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背,脑袋往后躲是他的胸膛,怎么也躲不过, 他另一只手从后脑勺擦过,严丝缝合贴她的腰围。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他轻柔地说, 慢慢地抱她。 盛静鸣偏头痛犯了,酒瘾又未消除, 跟病重未愈的病患没什么不同,正想开口,他捂住她的嘴。 “有什么难关,我跟你一起渡过去。” 将姿态放得很低。 她不吭声,跟没听见似的。 第77节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就答应了,但脑海中又浮现盛伍死在她眼前的画面。 盛连家底深不可测,甚至黑白通吃,从前她天真,以为能吞并他的势力,然而她由始至终都是盛林的走狗,费心费力,反倒把自己搭进去。 而阗禹。 盛静鸣艰难地抬头,侧过身看他,对上星星点点、倒映自己的眼眸。 他即使堕落过也能重拯自己,几年过去,依旧踩回那条繁华大道,美好如初。 但是一想到他如果离开了自己,去被别的女人搭讪,她又不愿意。 独占欲强到怪异,然后变态。 不见还好,一见就疯狂想念好几个轮回。 “你先回研究所那边交代好所有的事吧。”她缓和处理。 阗禹却不给她逃避,“然后呢?” “然后,”盛静鸣嚼了一遍这几字,说:“我们重新来过。” 话一说出来,她像除掉了心口的石头,松了一松。 他从眼角摸上她的头顶,眼里盈满笑意,“好。”应完又重新拥抱她。 像回到以前,他仅仅止步于摸她的头。 * 温存一晚,盛静鸣放任自己,睡到了九点。 脑袋枕着他的胳膊醒来,她睁开眼,习惯性转过去,霎时头疼欲裂。 宿醉后的头痛。 盛静鸣垂出一只手,碰着柜头的手机,打给林玥。 “我今天休息一天,事情暂时交给你,嗯行,别动。” 电话另一头的林玥没搞懂:“……什么,小姐,让我别动什么?” 盛静鸣:“没,不是说你。” 身后的阗禹吻住她微微弓出的脖子,有点痒又有些颤栗。 林玥随即顿悟,“……那我先挂了小姐。” “嗯。” 洗漱完,她打开衣柜,满满当当地除了她的衣裙,还掺杂了他的几套衬衫和短恤。 “今天去哪儿玩?”阗禹从浴室翻开门,擦拭着头发。 “你不去基地?”盛静鸣换上卫衣长裤,反问。 阗禹:“我请假了。” 这倒没预料到,盛静鸣坐梳妆台前,“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林玥是昨天去找他的。盛静鸣绑了绑头发,整好发梢。 她想了想,没追根问底,只说:“我去一趟厕所。”不忘带上手机。 阗禹换着衣服,点头嗯了声,背部肌肉显露一瞬,很快被挡住。 进了浴室,她重拨林玥的电话,“你跟他说什么了?” “不是小姐你说,让我提醒他注意基地的眼线吗?”林玥一头雾水。 “除了提醒,你有跟他讲额外的话吗?” 林玥下意识摇头,后来觉着自己傻,赶紧回:“没有,只讲了香港人的身份可疑。” 她没接话,通话陷入短暂沉默,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林玥心有些紊乱,暂停手上的事务,等着回复。 “最好没有。”盛静鸣最后这样回,挂断。 * ——阗禹,你现在状态好很多。 他静静凝视茶杯飘起的热气,不置可否。 ——你应该忘了她…… ——不,我又见到她了。 洛星错愕,轻放茶杯,目光一秒转窗外的车流。 ——怪不得。 而后洛星很快释然,露出祝福的笑容。 ——挺好的。 阗禹记起周围对他的形容,喝完茶水,提出来。 ——大概有了她,我才是完整的自己。 “你在想哪个臭女人?”盛静鸣拎着台式奶茶,见他排队时微微出神,掐了他的脸一把。 其实有点疼,阗禹丝毫不觉,笑了笑,“我在想下午的节目。” 盛静鸣本意是借机惩罚,但好像适得其反,他一笑,稍显拥挤的店里不少人频频注目。 “不给笑。”她眯眼,用商界那一套来震慑他。 阗禹却不以为意,摸摸她的头,哄:“好,我不笑。” 正好轮到他们点餐。 “都点吧,每一样我都尝。”她站旁边指使。 阗禹照做,点餐的侧脸温柔依旧。 察觉周围视线灼热,盛静鸣靠近,挽他的胳膊,顺带把塑料带子扣他手上。 收营员从电脑里取出票据,递过去时不忘多看几眼气质澄明的男人,稀有的大帅哥。 还有他女朋友,戴着鸭舌帽,半扎短发,肤白漂亮。 难得见一对颜值高的情侣,打扮像大学生,男方温柔,女方有点小可爱。 取完各式小吃,阗禹和她一起出店门。 繁华的城市不缺玩乐,他们兜兜转转,去了游乐园。 到处狂奔的孩子特别多,家长们堆着一摞玩具布偶。 阗禹其实到现在,都没弄清她复杂的家庭关系。 更不知她高中时的家庭情况。 只记得与她同居的那段时间,刚开始时,她抱紧他睡,呢喃:“我终于占有甜甜了,我不是一个人了。” 他还没出去找兼职,她一天24小时,除了卫生间,都粘着他。 有时趁他洗澡偷看这种事她也干得出来,但她并不是贪色。 似乎就是,每隔几分钟,看看他在不在。 极度不安全感。 后面情况好转,他才放心出去赚外块。 接着到他离不开她,那段时间亲吻特别频繁,他早已想好如何跟她共度一生。 不成熟、极其不理智的念头,他当时就已经知道。 可他从小懂事,懂得什么应该做,而不是什么想做。 “你想玩什么?”阗禹和她一起坐下长椅,怀抱里满是捧着的食物。 “什么都不想玩。”她倒他怀里,汲取食物的香气和他的味道。 “别压太久,压坏食物就不好吃了。” 游乐园里喧闹,唯独他们这儿清静,阗禹将食物挪了挪,更好地揽她的腰,陪她望眼花缭乱的娱乐设施。 游客们玩刺激的过山车,发出愉悦的尖叫,车一圈又一圈地飞快滑动。 盛静鸣指了指,“看着就很没劲。” 他笑,附和:“嗯。” “你这些年有跟别的女人约会吗?”她握住他的膝盖。 “没有。”他跟着动,去牵她的手,十指交缠。 “我们晚上看灯展吧,在三合路那边。”盛静鸣滑动手机屏幕,调地图出来,放大瞄了瞄。 “行。”他成了好好先生,无论提什么要求,他都不拒绝的样子。 坐了一会儿,她终于起身,压着帽子靠椅背,一副没什么精神的颓丧。 阗禹站直,伸掌给她。 时间一下子跳到回忆中的映像。 她握住爪,但是不动,任凭他怎么拉也不动。 “还看不看灯展?”阗禹捏紧她细瘦的手指。 刚说完,没过三秒,她忽地站立,顺着他的指尖攀岩上肩背。 “我更想看灯展下的你。”勾住脖子,她软软地靠着。 * 基地那边,阗禹深夜接到电话,说项目临时出意外了。 他立即起身穿衣,打算驱车赶过去。 第78节 “我也去。”盛静鸣被吵醒了,睡意瞬间全无,开口。 “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去。”他的视线从她布满吻痕的脖子滑下,义正言辞地拒绝。 她不听,撩起衣服就穿,“简单说说出什么情况了?” 阗禹无奈,只好将听到的一五一十地重复。 有关电粒子的实验仪器损坏了,实验成果全毁,正好是他和顾平负责的项目,现在机器怀疑是人为。 凌晨两点半,惨白的led灯照明,基地负三层到齐了半数的人,公司的管理层来了一位,梳着背头戴眼镜,责骂他们:“这仪器多少钱你们知道吗?卖了你们也买不起,几百万摆在眼前就这么被弄坏了?” 盛静鸣跟阗禹一起出现的时候,大家暗暗吃了一惊。 高层立刻不敢乱吠,低头向她解说着。 “行了,监控录像有吗,查看一下。”盛静鸣对他无感,摆手直接问至关重要的问题。 顾平抢先一步答:“仪器被搬离过,搬到了摄像头盲区。” “谁搬的?”盛静鸣第一次正眼瞧那位长相尚可的香港人,怀疑着。 大家齐齐保持缄默。 过了十几秒,身后的阗禹出声:“是我搬的。” 声线依旧祸人,盛静鸣眼里闪过诧异,随后压下。 “由于器材必须在阴凉地方,所以我把它搬到柜台上,避开阳光。” 高层正想拍掌定凶手,但盛经理的眼神乌黑冰冷,愣是让他不敢开口了。 第65章 “那查指纹呢?”盛静鸣环臂, 目光扫过一轮,最后落定在阗禹身上。 顾平:“不行的,我们做实验都带无菌手套。” 现场安静得诡异, 大家像说好的那样,只有顾平一人代表发言。 “所以现在是无从下手?”盛静鸣眨了眨眼, 疲倦袭来。 高层察言观色,试着开口提:“盛经理,不如我们直接抓嫌疑人去审?” “没有证据就审人, 难道是盛总教你的?”她面色冷着, 不耐烦地。 “仪器的事先压下, 当务之急是实验成果, 这一组的项目得重做。”盛静鸣又讲,精神不佳,太阳穴突突地疼。 “机器的损失……”高层焦虑地说, 被她打断, “我来承担, 他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里交出成果。” 肚子有种恶心感涌上来。她停顿几秒,阗禹似乎察觉到了,准备去和顾平商量的脚步止住。 盛静鸣没开口,手指抬起做了个手势。 别过来。 忌讳他们的关系暴露, 虽然尽在不言中。 他懂了,转移视线, 隐去刚才的担心表情。 “……盛经理这样说也有道理,那就按您说的办。”高层讨好地笑。 盛静鸣敷衍地嗯一声, 那股呕吐的欲望又冲上脑子。 终是忍不住,她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一路走到卫生间,对准盥洗台,干吐。 心中的不妙警钟打响,她拧开水喉,清洗嘴角。 镜子里的她沾着水珠,唇色浅淡,怎么看都不应该是怀孕的年纪。 想通之后,她给林玥发消息:【明天一早过来接我。】 * “如果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叫什么名字?”他那时抱着她,蹭她的肩膀。 “随便吧,反正得跟我姓。”窗户绑了五颜六色的丝带,风一吹,随风猎猎翻飞。 “好啊,儿子跟你姓,女儿跟我姓。”他扯了一条丝带,打了个蝴蝶结。 “都跟我姓怎么样。”她存心气他。 “不行,你要听老公的话。”他气定神闲地讲。 盛静鸣默了几秒。 然后手肘往后顶,不痛不痒地揍他。 他总能给她出其不意的惊喜,并不是她想象的表里如一。或许很早以前曾经是过。 一开始她装没安全感,整天抱着他不撒手,他却能守住底线不碰她。 “我都表示成这样了。”她心不在焉地摆弄蝴蝶结。 他的手指也被她玩着,色彩艳丽的丝结衬托,他因为劳力工作显出的青筋。 “还没到年龄啊。”他翻过手,让蝴蝶结落到掌心。微微用力,连带她的手包住。 “看你想不想而已。” 他嘴角上扬,不回答,安静地搂她的腰。 丝带飘着,有一条不整齐,窜到他耳际,她强迫症地扭头,见到他的侧脸英俊,睫毛一垂遮住笑眼。 笑得非常甜。 “小姐,小姐?”林玥将病例递给她,喊了好几声。 盛静鸣神色一敛,接过去,“安排的人流手术最快是什么时候?” “……两、两个小时后。”林玥想再劝几句的,但一时又憋不出话,重犯结巴的毛病。 “嗯。”盛静鸣将病例收好,坐在医院走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看经历生老病死的来往行人。 众生百态,她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不可避免地想起伏黎,那个女人,当时是抱着怎么的心态生下她们的。 这些年大概了解到一些,伏黎是自小养在盛家的外亲,未成年就跟盛连发生关系,等到法定年龄结婚时,伏盛已经一岁了。 伏黎比盛连大几年,没读过什么书,盛家人尽皆知,盛连就读名牌大学管理系时,伏黎总是在闹,天天跟盛连吵。 后来,等到生完第三个孩子时,伏黎提出离婚。 盛连想都不想地答应,给了一笔可观的巨款。 “小姐,真的不再考虑下?”林玥半响忍不住开口。 应急灯闪烁,一位病人裹着白布送出来,家属们哭喊着扑过去。盛静鸣的眼神怔然,下意识回:“不,不需要考虑了。” 她不懂做父母,从来都不懂。 如果生下来注定会冷落,那就算了。 不想成为第二个伏黎。 * 出医院的时候,盛静鸣本身体质就虚,整个人像经过一场劫难。 林玥扶着她上车,抽出一张湿纸巾,替她擦了擦冷汗,无不担心地说:“小姐,今天还去公司吗?” 盛静鸣闭上眼,只说:“先把车里空调关了。” “哦好的。”林玥效率极高,立刻去关掉,恰好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林玥弯腰,从包里按通电话,开扬声器,调着车内的温度,“喂,基地那边有什么情况?” 安插的眼线回:“林秘书你快来,香港人的目的不是栽赃,而是想杀阗禹,他是化学系……” 还没讲完,另一个电话打进来。 盛静鸣睁眼,眼线的电话这时断线,嘟嘟声此起彼伏,林玥一时陷入两难,只好先接新打的号码。 “林秘书,是这样,盛总让我转告你,小姐的未婚夫纪潜丰回来了,约小姐见面,地点是……” 林玥习惯性地抽笔记,听见她压低声音:“不用记,我不赴约。” “……盛总还交代了,如果小姐不去,林秘书就别想在上海活下去了。”只听令于盛连的总秘书冷漠地转述完,挂断了。 车内一时静了几分,盛静鸣撑着坐垫,直起身子,在那两三秒内已经有了决断,“先去基地,然后再去会会纪潜丰。” 话音未落,第三个电话响起。林玥抬眸望一眼她,得到批准才接通,“林秘书,子公司又出状况了,几个股东带着人来闹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二连三。 林玥皱起眉,这些年锻炼的经验在这一刻,暂时搜刮不了半分。头皮的发髻紧绷,林玥干脆摘了眼镜揉眉心。 “三件事,”盛静鸣继续接着话茬,分析,“基地和纪潜风,我去应对,你去搞定那帮老头。” 林玥不住点头,戴好眼镜,摆出战斗的气势,“好的小姐。” 盛静鸣忍着腹部麻药散去的剧痛,手搭着座椅借力,透过后视镜,发现自己唇色寡淡难看。 “递一支口红给我。” 林玥训练有素地翻出,转开唇盖,“小姐,你的身体能撑住吗?”担忧得不行。 “可以的,”盛静鸣抿唇,红唇衬托得她重新有了生气,“盛连都还没死,我怎么可能死在他前头。” * 寂静的实验室,只有顾平和阗禹两人。 项目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现在说重做就重做,顾平苦不堪言,但是不敢在偶像面前哭。 不能哭那就发牢骚。 趁着休息的间隙,顾平见缝插针地:“偶像偶像,我发现你最近不怎么看期期面的漫画了,还老是夜宿不归,哎。” 阗禹浅笑,只笑不答,忖量着她今早匆匆赶门的细节。 “对了,”顾平记起一件事,“香港仔说他知道仪器的事是谁干的。” 第79节 阗禹听入耳的时候,脑海里跟着闪过林玥的提醒。 “昨晚凶我们的高层呗,这基地里的仪器,有一半都是他吃回扣贪污的,劣质品,用不了多久就会坏;之前我们遇到瓶颈,死活做不出预料的数据,就是这个原因。” 顾平有理有据地继续,“所以东窗事发他就急了,马上赶过来推卸责任,要不是你的盛小姐,他肯定赖到你头上。” 整番话说完,阗禹手指碰了碰桌,眉目的微表情不易察觉。 顾平:“?”顺着他的手指去看桌上的草稿纸。 阗禹极快地挑笔写:【香港仔有问题。】 顾平正要抬头转时,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点啊(怎么样啊),你们被人屈冇野吧(被人陷害还好吗)?” 简直像鬼魅,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抑或是在暗处盯了许久。 顾平讪笑,反应灵敏,把草稿纸反盖,“哇你差点吓死我了,现在两点,你这么快吃完午餐啦?” “系啊。”香港仔顺势坐下一张凳子,眼睛看向阗禹,“顾平都告诉你听了吧,那个高层真不是人。” 阗禹脸上并无愤懑,仍是有涵养地微笑,“没有证据不好武断下定论。” 香港仔啧啧称奇,“哇阗禹,你好似真是没脾气,被人哈(欺负)到这个份上,还帮他说话。” 对方根本没认真听,在拼命引开注意力,引到那个高层身上。 顾平也察觉到不对劲,说:“对哎,证据在哪儿?虽然那个高层看着面目可憎,但我们不能冤枉好人。” “证据就是,”香港仔突然从口袋掏出一只小药瓶,“这是纯聚xx,阗禹,给你一分钟,吞了它。” 变故突如其来,顾平坐得离他最近,登时背脊一凉。 阗禹也怔了几秒,还没应答,顾平大骂:“你当我们傻的啊,乖乖听你话???拜托别那么天真了……”最后挑衅的词抑在喉咙里,没吐出来。 因为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顾平的后脑勺,严丝缝合地紧贴着。 香港仔偏头,扣着扳机胁持顾平,笑得狡诈,“怎样,阗禹你喝不喝,喝了只是你死,不喝他比你先死。” 像是生来干坏人的勾当,舔着枪口过活的奸细。 阗禹快速平稳下来,见对方摇晃精巧的小瓶子,透明的液体波动,“其实我挺欣赏你的,要不是上头让你死,我还想跟你做兄弟呢。” “……行,我喝。”他沉静地答,即使危险关头,仍不失镇定。 香港仔放桌上,将药瓶推过去,摩擦桌面擦出声响。 一秒,阗禹指尖触到瓶身,两秒,他抓稳拎起,三秒,他扭开了瓶盖。 静音的顾平表情复杂,皱着眉无能为力,脑袋的枪几乎要捅进他的脑浆。 瓶口即将送入阗禹的口中时,盛静鸣赶到了,提着高跟鞋,赤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只有阗禹是正对着门方向,其余两人背对着。 此时是极大的优势。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岌岌可危的液体摇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倾斜洒出。 “快点!”香港仔没了耐性,急躁着,枪口使劲压人质,“我让你快点,不然——” 砰地一声,盛静鸣举着酒精灯狠狠地敲了一记,人立刻没了意识,眼瞳暗淡地倒下桌。 第66章 酒精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顾平得以解救, 阗禹贴近嘴的药瓶放开。 但香港人晕前不忘倒拉一把,挣扎着吃力挥起胳膊,去推他手中的瓶子。 盛静鸣眼眸一紧, “小心。”伸手想拉他。 药瓶倾洒了些,所幸阗禹及时躲过, 侧身避了。 澄清透明的液体还溅出几滴,好巧不巧地落她手背。 灼烧的疼痛感立即蔓延,手指皮肤却无任何痕迹, 更像被水撒到。 痛感却是真真实实存在。 那一幕阗禹没注意到。 “你没事吧?”盛静鸣装若无其事, 沾到液体的左手拐身后, 关心问他一句。 顾平摆脱了人质威胁以后, 从凳子上跳起来,检查阗禹是否分毫无伤。 “没事,”阗禹轻轻摇头, 视线定在她的唇角, 唇瓣嫣红, “你脸色不是很好。” 看得他心疼,想不顾一切地抱她去床上照顾。 如果她刚刚没赶来,以他自己找香港人的漏洞、并趁机反击对方的计划,不一定能成功。 当时这一切来得防不胜防, 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她。 危机四伏,身边的人表象友善, 暗地里心怀鬼胎,不知下一秒谁会掏出一把枪逼你死。 林玥事前告诫他, 显然不是第一次。 所以,那些人都是她这些年费心费力、时刻应对的吗。 阗禹在喝下药液之际,已经做好拼一把的准备,试试能不能从鬼门关闯回来。 盛静鸣挪开视线,不理会他的话,直接说:“我联系警察了,你们看好试图行凶的嫌疑犯,还有仪器的事也赖他身上,反正不缺罪名。” 实验室的大门很早被锁死,她们的内应先一步让香港人识破;设计迷晕后被丢进仓库,幸好提早醒来,及时打电话通知她们。 她和林玥通着电话,车速没命地飙,抵达基地后,攥好备用的钥匙,防止发出声响她还脱了高跟鞋。 这一次她救得了他,那下一次呢,盛连的心思莫测,每次都在她自以为摸透的时候,迎面当头一棒。 “以及被困仓库的小唐,你们待会儿救他出来,我还有公事,先走了。”盛静鸣抽纸擦净,估算时间差不多了,穿着高跟鞋说。 顾平张了张嘴,似乎仍未从那场胁持中晃过神。 “好。”阗禹半蹲下,轻手捏住她的脚腕,帮她更好地穿鞋。指腹滑过她的小腿。 他似乎越来越迷恋她,虽然嘴上不说限制她的话,但一些小动作透着深不可测的占有欲。 盛静鸣垂眸半俯视,见他平安无事,突然一阵不爽。 要不是他半骗半哄地缠她做,好几次故意不带套,她也不用花时间打掉。 都他妈的是他的错,不知把避孕药藏了多少次。 即使事后费劲办法吃了药,仍然如他所愿中了一回。 “我今晚要呆基地,你别等我。”阗禹慢慢松开手,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短发一瞬碰到她布料遮挡的膝盖。 “谁等过你。”她忍住踢人的冲动,尽量拾回端庄优雅的仪态。 顾平依旧处于大脑短机的状态,脸庞静滞。 等到盛静鸣头也不回地离开之后,顾平才恢复正常。 “……盛小姐说谎了,以我多年看心理学和微表情分析的经验来看。” 阗禹戴手套,握紧枪支摆到一边,随口应:“嗯,她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她的未婚夫今晚开席宴会,邀请名流贵族参加。”顾平答,点开手机新闻的头条。 阗禹的动作顿时停了,压着枪,手撑在桌面久久不动。 * 盛静鸣从基地开到一家成品衣的私人店,林玥已经替她预约好了。 手指燃烧的剧痛没消过半分,有种快要腐烂的错觉,盛静鸣唯一能维持的是面无表情,将湿纸巾暂时裹住,能缓解一点是一点。 换了礼服,她又补了补妆,对着后视镜的自己审视,忽然之间,失了参加宴会的兴趣。 无聊透顶,纪潜丰还特地约她单独见面。 保不齐有陷阱。 身体逐渐复原,左手食指却越来越疼。 没开空调的车厢闷热,盛静鸣吸了一口窗外的凉空气。 依旧烦得不行,之前六年都撑下来了,怎么这时出现厌烦情绪。 难道因为他的出现? 弯月高挂,寂静的夜色,晚风吹拂进来,潮湿中有海的味道。 她缓慢地闭眼。 忘了几年前,林玥曾问过她一个问题。 “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听说你在那边过得并不好。” “有吧,还好。” “小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呀?” 她静了静,许久之后,说:“我不太喜欢吃甜食,从小到现在也没碰过,而他让我尝到了甜味。” “他每次笑的时候,我都想操他。” 林玥一时惊住。 “那、那哭的时候呢?”不合时宜又情不自禁地问了下去。 盛静鸣罕见地笑,发自内心地,眯着眼回味,“当然是干死他啊。” “……小姐这么文静的人为什么要对男孩子耍流氓……” “等你长大就懂了。”她故作老成。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为了我爱的人战斗,为了他在所不惜,为了他我勇往直前,生命不息,爱他不止。”林玥认真地讲,稍显幼稚。 当时盛静鸣就想,像她这样大概不懂这种热血拼搏的感情。 自己所能想到的,全是怎么把喜欢的人拴紧留在身边。 第80节 畸形又厚重的爱,是爱就行。 “为了爱的人战斗……”她试着跟读,智障中二之余,意外带了点激励。 方才的厌倦一扫而过,仿佛被夜风驱散了。 片刻,盛静鸣移好手机导航,驶动车子,踩下油门,往纪家一座挂名下的别墅开。 * “盛小姐是吗,您好,纪先生已经在等你了。”进了宴厅,一位侍从就快步走近她,展臂引路。 盛静鸣略一颔首,省了宴会的应酬,直接视线低垂,不看其他宴客投来的目光。 跟着侍者上二楼,唯独一桌摆满菜肴,“盛小姐,请坐到这儿,纪先生稍后就来。” 她点头,沉默寡言的性子,捏起高脚杯,晃了晃里面的暗红酒液。 正晃着不打算喝,对面的位置突然坐了个人,像湖面被掀起一圈涟漪。 风平浪静中投入石子。 纪潜丰是圈内有名富商的独子,远赴国外留学,听说在法国闯出一片名堂,没管家里业务。 这一年,他终于被召回国内,接手纪家的生意,并把婚礼办了。 “非常荣幸见到盛小姐。”纪潜丰悄无声息地坐下,低调沉稳的气场,又含了不羁的成分。 长得不是特别英俊,但给人一种待物面面俱到的魅力,温和的笑脸是百发百中的利器。 这出乎她意料,没想到是位谦谦君子的绅士。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大相径庭。 “有什么话直说吧。” 纪潜丰:“希望盛小姐能与我联姻。” 盛静鸣直视他,隔了几秒,说:“你不是不婚主义吗,外面都这么传你。” “确实是,但我不结婚的根本目的是不和人谈感情,商业联姻这点并不冲突。”纪潜丰盈盈笑着,温文尔雅地回。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放下没动一口的酒杯,开始试探底线。 纪潜丰面色不改,脸上的笑意依旧令人舒服。 “这由不得盛小姐决定了。”男人一举一动文雅,慢条斯理地勾着高脚杯,轻酌了一口红酒。 那副表情配合漫不经心的动作,意外地惑人。 盛静鸣只瞧了一眼,对这套免疫,“什么意思。” “想请盛小姐在这儿留夜一晚。”他像带了个微笑面具,说什么都能赋予面具独特的魅力。 “……然后呢。”她陪聊,借机观察他的表情。 “没有然后,只是让盛小姐平安无事地过晚一夜。”男人游刃有余地循循诱导。 先前忽略的食指,产生最强一波剧痛。 她的脸色有些白,错给对方弱势的感觉,“头条买了不少吧,对不起我还有事,告辞。” 快速结束话题,抽身得快。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朋友,你爸爸没教过你吗,无奸不成商,你来了哪有让你走的道理。”纪潜丰勾着嘴角,笑容已经变味。 男人贴桌布的五指一抬。 第67章 柔和的光线到处放任, 窗帘遮挡缀着夜景的玻璃窗,盛静鸣没动,处变不惊。 侧厅的门咔嚓一声, 明目张胆地锁上了。 与此同时,几个身材高挑、衣着普通的女人冒出来。 纪潜丰:“我就不奉陪了, 身后有客房,盛小姐如果用完餐累了,可以去那儿休息, 明天时间一到, 盛小姐就能回家。” 她面无表情地听完, 冷眼相对, 大脑快速运转分析。 那几个女人是监控防止她逃跑的。 非要她留下不可,盛静鸣谈话到半途就猜到其目的,对方需要更有力的恋情证明, 想制造出与她共处一夜的假象新闻。 利益驱动商人不择手段。 纪潜丰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用餐布擦拭了一遍手, 最后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有严重洁癖的假面奸商。 盛静鸣的视线转到餐桌,稳住脾气,没理他,也不作无谓的挣扎, 她清楚对方说到做到,眼下没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她赶回去, 那就先呆在这儿。 不过。她随后顺着发展趋势,考虑到纪潜丰如此大手笔, 新闻应该会闹得满城风雨。 阗禹只要不闭关埋头研究,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即使是这样,她也懒得逃。 知书达理的阗禹,应该懂她难处的,不会出现无理取闹的情景。 于是接下来的半夜时间,她没怎么动过桌上的菜,更不碰酒,支起手,四周围端详屋内的装修设计,假装欣赏,实则在斟酌到时候解释的措辞,以及公司那边的变故如何处理。 手机从进来纪家的一刻,就信号极差,接受不到任何消息。 纪家这地又不在偏僻地段,估计装了信号屏蔽器,有效范围就是她被关的屋子。 几个女性看护尽职尽责,在餐桌两三米处哨盯着,目光定在她的身上未挪开过一秒。 让人厌烦的监视,盛静鸣选择忽略,挥走心底的烦闷。 * 第二天早七点,纪潜丰守信用,叫人把她放了。 他从头到尾都没出面,只有那几个看佣过来,解门锁,恭敬地称呼她“太太”。 ……恶心了她好一阵,还不能发作。 清晨温度凉,她抱臂走出纪家,往自己的车赶。 远处草坪似有亮光一闪而过。 长裙拖曳,盛静鸣只用包挡脸,开车门坐进去。然后翻看手机的未接电话和信息。 林玥打了三次,发现她不能接电话后改发信息,十几条消息向她报备处理子公司的进度。 事情办得还不错。盛静鸣回一条担忧自己的,说没事。 而阗禹……她一直往下滑页面,越滑越多,根本数不清他打了多少个电话。 滑不到底也就退出了,她犹豫几秒,回拨他的号码。 几乎振铃的瞬间他就秒接了。 “你在哪?” 从来没发现他的声音这么低沉。 她默了几秒,“我准备开车回家了。” “现在才回?” 盛静鸣应他一声嗯,系好安全带,手指的痛隐隐约约,不再像之前强烈。 “昨晚为什么不接我电话?”甜甜又问,传到她耳内就沙哑得很。 跟猛抽过烟似的。 “我昨晚应酬,手机没电,回了车上才有电。” 随便撒个谎,没想到下一秒被揭穿。 “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新闻里全是你和未婚夫定情的八卦,说你和他早就认识,留宿他的家一晚。” 盛静鸣抓紧手机,“你信我,还是信狗仔写的东西?”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还要说谎。”阗禹一句话堵得她无话可说。 雾气飘进车窗内,淡淡萦绕在她的鼻尖。 不知怎么回,干脆把电话挂了。 盛静鸣往后靠椅背,手搭在方向盘,没管疯狂震动的手机。 有时候她觉得解释很鸡肋,以为阗禹明白自己的性格,其实是她不了解他。 * 到家门口时,盛静鸣刚打完电话,告诉林玥今天她不去公司,将一些公事交代了遍。 推门而进,她习惯性地脱鞋,后知后觉地闻到酒味。 她顾不上穿鞋,直接进卧房,见到阗禹坐地上垂着头,肩膀微缩,领口松垮。 地板全是空瓶子,床沿处放着他脱下来的手表。 盛静鸣随即扫一眼酒柜,空荡荡,似乎被人扫荡而光。 数十瓶烈得不行的洋酒……他是想喝死吗。 这种状况着实可怕,盛静鸣立刻一边打救120,一边上前查看他情况。 号码接通的时候,她正好碰到他的下颚。 一下子被捕获,阗禹抓牢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越过去抢她的手机。 阗禹眼眸紧盯她,隐约透着血丝,黑眼圈比她重,却没有醉酒的疯态,眼内依旧清醒。 除了他收得愈来愈紧的力道。 电话早被挂断扔床上,他第一个动作就是要亲她,手上一拉,凑过去含住她的唇吮吸。 很神奇的,他喝了那么多酒,身上的味道只掺杂一点酒香,并无浓重的酒味。 第81节 盛静鸣任由他吻,送医院的事暂时抛到脑后。 他贪恋地深吻,汲取她的呼吸,慢慢地,动作逐渐粗暴,牙齿甚至抵着唇瓣啃咬,就着咬出的血继续舔吻。 盛静鸣被咬疼了,反手打他一下。 “……你最后会跟他结婚吗?”阗禹终于开口,将方向转到她的脸颊,嘴唇紧贴着脸问她。 热气喷着,她有点痒,“不会,门都没有。”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心,反而又提出另一个尖锐的问题,“你昨天是不是去了医院?” 她停滞的两三秒里,他顺着脸吻到眼尾,重复:“你去医院干什么?” “我怀孕了。”她难得坦白。 听到怀孕的那一刻,他的眼眸骤亮,倒映欣喜的光。 还未等他回复,盛静鸣微微低头,继续补充完整:“然后我打掉了。” 光消失了。阗禹离她极近的距离怔愣,眼眸从灼灼生辉的宝石变为黯淡的石头。 伴随着的是他的眼泪,迅速盈满眼眶,溢出眼睑。 悄无声息地,泪水滴落她的肩。 这好像是她第二次见到他落泪,同样,好像都是因为她而哭。 “别哭了,”她伸手指抹他的眼泪,笨拙地学怎么哄人,抬眼想了句安慰的话:“你越哭,我越想上你。”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他好久才找回声音,嘶哑中压着痛意,“当年一声不吭离开我,现在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就打掉孩子。” 盛静鸣轻声:“因为我自己能做决定。”顿了会儿,她开口提:“其实那时……”我就后悔了,不想离开你。 可是阗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说完,流着泪更加凶狠地亲她,压着她说:“既然你打掉了,那我再让你怀一个。” “……”盛静鸣终于意识到危机感了,尽管眼前的甜甜一喝醉就凶她。 脑袋的记忆终于复原,想起上一次他恐吓她,让她怀十几二十个孩子的狠话。 等等,那一次他根本没喝酒。讲的是切实的真心话还是气话已经分不清了。 她重新记起送他去医院的念头,满柜的酒不是说着玩的,虽然他似乎并没有喝醉。 “……甜甜,你先去医院好不好?”像调换角色似的,她适应不良,中间停顿了一两秒,才艰难启口:“你喝太多酒,我怕你出事。” 阗禹置若罔闻,单手扣紧她的两只手,正在剥她的衣服,自己身上齐整的长袖早没了扣子,宽松地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筋骨分明。 “你这样一点都不甜。”她改用激将法,缩着身子往后躲,不给他碰到自己衣衫。 他的动作未停,手法毫不凌乱,“甜又怎样,还不是被你抛弃,不被你在乎,如果是这样,我不如当个放任自己的禽兽,没必要压抑。” 这番言辞听着非常不妙。 “不在乎你?不在乎你我干嘛要劝你去医院。”她费力地摆脱禁锢,手四处乱摸,试图找工具帮助。 “只要你在乎我,哪怕一分钟,当年你也不会残忍地离开我。”阗禹眨眼,泪水晶莹,“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千杯不醉就是你留给我的笑话。” 他差点活不下去了,没有她的日子,靠着回忆和思念支撑,痛苦度日如年。 偷偷去酒吧喝酒,酒精暂时麻痹他入骨的痛,却无法根治。 最后,他成了越喝越清醒的千杯不醉。 任凭旁人称道他酒量佳,却无人知悉他这些年经历过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他居然咬牙撑过去了。 她没料到这茬,怔了三秒。 “……可你还有父母,还有同学,身边有那么多帮助你的人。”盛静鸣指出他比她幸运得多的一点。 他秒答:“可他们都不是你。再多关心我会不会死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你。” 又再次失神,被他压在地板,泪水滴到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到嘴边,无意中尝到味道。 不是通常所说的咸味,仿佛他所有的苦都集中到眼泪中了,苦涩得发酸。 “还有昨晚,从我知道你是去见未婚夫时,我就没心思做实验了,回到这儿,掐着秒表,一边喝酒一边算着时间,等你什么时候回来,”阗禹重重地吻着瓷白的肌肤,说:“我等了一晚,从下午三点等到第二天早上八点。” 整整一晚的时间。 盛静鸣都被他亲得浑身无力,颤栗地抖着,但他的控诉却搞得被欺负的人是他。 “……对不起。”她只好埋头认错,企图换取他的同情心。 这招早没用了,高二的时候阗禹就已经不吃这招了,不吭声,沾着水珠的睫毛戳着她。 “你总是这样,假装道歉却毫无悔意。”他其实第一眼就看透她了,却迷在了她的蜜罐里丧失判断力。 盛静鸣才刚做完手术,不可能真的由他乱来,眼见事态发展越无法控制。 “其实我一直都有想你……”刚开腔,又被他堵住口。 不能听她的甜言蜜语,怕失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阗禹明知自己说的是气话,但还是控制不住想跟她做的欲望。 克制地终究只止步于亲吻,衣物只脱到一半就停了。 手按牢她的后脑勺,垫着她的头,专心地与她接吻。 他在设陷阱,设计让她的愧疚心冒芽。 后来她的脾气也上来了,被这缠绵十足的亲法弄烦了。 尽管阗禹总是在瓦解她的力气,稳稳当当地接准她的反击,但当他沉迷唇齿交缠时,力道会有所松懈。 盛静鸣趁机把握住了,猛地推开他,从地上爬起来。 没过几秒又被他抓住脚腕,托着她拖回去,继续往死里亲。 就差一厘米距离就能碰到梳妆台上的瓶子了。 “谁会比谁好过,”她再次挣脱开,狠狠地推着,“我不像你一样,天生懂得照顾人,知道考虑别人的心情,我完全没有这个功能,被十年如一日的冷暴力虐待没了。” 阗禹放慢了动作,目光与她对上,似是冷静了一些。 他静静地望着,“你从来没跟我说。” 盛静鸣好不容易直起身体,终于碰到桌上的护肤瓶,把刚才被咬痛的报复回去,往他头上砸,“你要我怎么说,说我在家里没人爱,求求你快可怜我,来爱爱我好不好?” 她一边自暴自弃地说,一边到处拿东西扔他,手指又在这时疼了起来。 阗禹不躲,一直都没躲,就这么跟着她走,额头被无数坚硬的物品砸出青紫红肿。 “你一开始不就是可怜我吗?明明第一眼看穿了我,把我当路边的流浪猫来逗。”她说着,不可避免地想起被同学指出缺爱的事实。 即使她早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子。 但午夜梦回,总是这个循环播放的噩梦,生活像轮回的怪圈。 “没有。”他郑重地说出这两个字,心甘情愿地让她砸自己泄气。 其实他从第一眼,就对她留了印象。 精致而矛盾的女生,奇异地吸引着他的关注。 他不知她遭过多少痛苦才磨成这个不冷不淡的性子。 然而他却忽略最根本的问题…… 如果当初,当初他就能意识到她性格行成的重要性,结局会不会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走向。 “我有段时间好累,甚至想既然都没人期待我的存在,不如早点投胎算了。”她越说越离谱。 阗禹突然靠近,抓紧她刚拎起花瓶的手,说:“不要。” 她自己揭示伤口之后,他定定望着她,重申一遍:“不要,如果你提前结束生命,我就没机会遇到你了。” 第68章 盛静鸣一直以为是她先接近阗禹的,其实不是。 在她想接近之前,阗禹就已经见过她了。 当时还不太肯定,后来再想起的时候,确认以后,发现的确是她。 “待会儿放学去n记买粥吃?”高一周五放学,实验班里,梁树背着包过来问他。 同时眼神暗示,瞅了瞅前桌的洛星。 周围看不惯的开始调侃:“怎么阿树同学怎么快开始养生的日子啊?难道……” 梁树快准狠:“叼你们。” 挑事的:“……” 阗禹登记着段考的成绩,有点忙碌,“你先走吧,成绩单我待会儿得给老师。” 怡好这时洛星转头,长发淑女地散着,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他说:“我们一起去吧,正好我得去老师那儿拿下星期的假条。” 一说到假条,大家都竖起了八卦的意识,为数不多的女生纷纷过来慰问。 几个性格较活泼的男生也醉翁之意不在酒。 唯独阗禹和梁树没去关心,前者是点头应了声就继续写字,后者是对班花不来电,撇撇嘴继续骚扰阗禹。 最后阗禹无奈地:“……好了,你别吵,愿意等就一起等吧。” 洛星眼底闪过失落,没见到期待的人露出担心,有些心不在焉。 最后是这样,梁树没朋友,只能在周五缠一下阗禹去校外溜达,而且牵了阗禹出去,他受关注的程度比平时高很多。 至于洛星…… 梁树不太愿意,两男一女太奇怪了。而且他还想跟阗禹聊物理题呢,女生在场影响思路。 “我受力分析没问题,点线面的规则也试过,怎么就做不出来。”梁树咬着干蒸,问阗禹。 洛星充当背景板,默默地跟在阗禹身后。 “没有图,我怎么帮你想。”阗禹一向劳逸结合,学习时就全神贯注,休息时就不提作业。 第82节 正值高峰期,n记周围停了不少色彩缤纷的单车,车上多数是穿校服的学生,回家之前买份小吃。 学生党爱去的店,每到放学高峰期,总是会成为一道亮丽风景线。 洛星要了份皮蛋瘦肉粥,梁树等着鱼片粥,阗禹什么都没买,说得回家吃饭。 过了会儿,阗禹站后边,前面的他们正好接过打包的粥。 他站直,视线越店的招牌,落到远处的一个女生身上。 她没穿校服,但年纪应该与他们同龄,有个行人匆匆撞了她,随便说了句应该是道歉的话,但女生没理他。 直至走远了,女生伸出食指和拇指,其他手指屈起来,做成一把枪的手势,侧身朝那路人砰一下。 阗禹不自觉露出笑意。 动作挺快,加上视线里有单车掠过,他能看见的只有女生一个侧脸。 入目即定,阗禹其实没看清,但无关风月的感觉一瞬让他有拍照的冲动。 可惜走远了。 阗禹学过一段时间摄影,眼睛不经意间总能发现生活中美的瞬间。 屋内一片凌乱,光线偏暗,下午的日光被窗帘隔绝,阗禹抱着她蜷缩在沙发。 都没去卧房的大床睡。 体鳞伤的阗禹终于抱稳她。 茶几的手机震动,盛静鸣压他怀里,朦胧睁开眼,伸胳膊去摸手机。 阗禹睡得很沉,抱她也抱得很紧,她这么动作一番,他都没醒。 她信他昨晚没睡等她一夜的事了。 滑开手机,除了林玥发来的工作进程,还有盛连极其少见的一条信息:【你和纪潜丰必须要在这月尾结婚,否则你的初恋男友逃得过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操他奶奶的。 盛连总能轻易挑动她骂脏话的情绪,说人话的时候还算个人,不说人话时就像黑面阎王。 纪潜丰应该是跟盛连事先通过联系,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就开始拿她当棋子。 盛静鸣清早回来跟他闹了一段,最后累了,头部遍体鳞伤的阗禹终于抱稳她。 茶几的手机震动,盛静鸣压他怀里,朦胧睁开眼,伸胳膊去摸手机。 阗禹睡得很沉,抱她也抱得很紧,她这么动作一番,他都没醒。 她信他昨晚没睡等她一夜的事了。 滑开手机,除了林玥发来的工作进程,还有盛连极其少见的一条信息:【你和纪潜丰必须要在这月尾结婚,否则你的初恋男友逃得过一次,逃不了第二次。】 操他奶奶的。 盛连总能轻易挑动她骂脏话的情绪,说人话的时候还算个人,不说人话时就像黑面阎王。 纪潜丰应该是跟盛连事先通过联系,达成了某种协议,然后就开始拿她当棋子。 她好不容易调整的心情又无济于事,关闭那个界面,转而看其他消息。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静鸣,今晚再约如何?——纪潜丰】 “……个两个都去他妈的。” 盛静鸣回眸,暴躁的眼神只有在接触他时会柔和。 她的甜甜,得靠她保护。 其实在后三年,她打败盛连的心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强烈,甚至有了打消的念头。 尤其是越帮盛连打理他的商业帝国,阗禹没来之前,她暗地里花了不少心思,几乎一度吞并了集团半数的股份,让她以为看到了打败盛连的机会。 后来证实是错觉,股份几经转买,早失了原本的价值,而她忽略了最大的bug,自己手上的股份是盛连实权架空的,只要盛连想,就可以随时收回。 而一旦收回,她50%缺了29%就处于劣势。 凭一己之力,想打败一个多年根基的百年家族撑起来的盛家执权人,无疑是痴心妄想。 仿佛一辈子都逃不开盛连的掌控了。 每次一思及这里,她就烦。 脑海里冒出的b计划仍在构思中,并不算万全之策。 “你这么快醒了?”身后的男声忽地从耳内传来,一阵酥痒。 她立刻按待机键,扔手机回茶几,转头亲他,正好贴到他的喉结。 阗禹喉咙一紧,下意识滚了滚喉结,感受着她柔软的唇瓣。 脑海中,梦里的她和眼前的她叠在一起。 安静地保持这个十几秒。 盛静鸣开口:“我今晚又得出去一趟,可能不回来了,你留基地做研究。” “我都看见了。”他打断,指缝穿过她的短发,按牢她的脑袋,说:“你是去见那个未婚夫是吧。” 她缄默两秒。 “别去。”不等她回答,阗禹继续说,语气近乎哀求。 “……不行。”如果她不去,遭殃的是他。 他这一刻仿佛个缺乏安全感的幼童,拼命将她往怀里塞,求她:“别去见他。” 她被他弄得有些喘不过气,手撑着他的胸膛,喘息间隙说:“我……看情况。” 好好的,他又魔怔起来,温柔的表象似乎一去不复返。 “不是说跟他没可能吗?”他的声音仿佛心碎一般。诱人犯罪的语调。 盛静鸣突然庆幸他按住了脑袋,不然瞧见他的表情,可能把持不住。 现在距离月尾还有一星期的时间,足够她去将未成形的想法好好深思可行性。 想想办法再拖纪潜丰几天。 “盛连拿你做我的把柄,我得假意服从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他有情感洁癖,不会……”她正要耐心解释,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 盛家和纪家瞩目的两家和亲,在四月尾结束之际, 因未知名缘故取消了。 至于是暂时还是永久的,两家没透露一点风声。 顾平关掉手机上的视频,午休阶段又去找偶像闲聊,“真的很奇怪埃,怎么说不结婚就不结婚的呢,我还以为他们真要闪婚。” 阗禹近来精神不佳,黑眼圈一直没消过,没营养的话题他很少搭理。 实验室另一位协助他们的本地人,倒是兴致勃勃地附和:“是投资我们基地的盛家吗,听说这名门挺低调的,掌权人和她的女儿极少露脸,也就上一次盛大小姐被花边新闻拍了半张脸。” 顾平:“你来得晚不知道,盛总和盛小姐都接待过我们。” 那人忙不迭追问:“长得怎么样,基因不差吧。” “嗯,”顾平点头赞成,“只能说在他们身上,美貌都是继承的。” 阗禹这时停下手中的笔,正色起来,“项目还差一组数据,这几天应该就能完成,你们别松懈。” 两人点头表示清楚,顾平活泛得很,跟那人聊得嗨,却也没把阗禹跟盛静鸣交往过的事供出来。 阗禹回应他们一声,起身离开实验室,同时解开白大褂。 脱下护目镜,他揉了揉鼻梁,沉默时眼睛像会说话,莫名有种悲伤。 换好便服,林秘书数不清第几次在那儿等他了。 “对不起阗先生,盛总他……”林玥难为地开口。 “好,我去。”他习以为常地答。 和林玥一起坐上开往盛家的车,抵达之后,依旧是相同的地方和相同的时间点。 “你真不知道我女儿在哪儿?”书房里烟雾弥漫,呛得林玥直咳嗽,阗禹倒是适应了,眉头稍皱。 “不知道,如果您找到她的话,可以通知我一声吗?”阗禹每次的答复基本差不多。 盛连扔了烟头,碾灭在烟盅,眯着眼似笑非笑。 “我的宝贝女儿从一个星期前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到现在也没见到人,照她楼下小区的人说你是最后见她的人,阗先生,我很怀疑你啊。” 盛连的脾气好不到哪里去,倒不是因为丢了个心肝女儿,而是因为集团一下子没了个帮忙干活的,其他的又不中用,他迫不得已留了林玥,继续让她当现任经理的总秘书,协助下顶替品。 毕竟也养了这么六年,费心费力调教过的,还没用够就丢了,简直是盛连有史以来的挫败点。 和纪家的商业联姻也泡汤了,这倒是其次,主要是他的面子挂不住。 当年为了让这个叛逆女儿听话,让当时资质不错的盛连死在她面前,代价花得蛮大,但值得。 现在本来一切按他计划完美进行,女儿差点吞过半数的股份,收购了高新科技公司,原因有二,一是的确想扩大业务,冲冲含金量大的诺奖,这是他商业版图的野心;二是里面正好涉及她高中喜欢过的男孩子,适宜来扰乱她,将股份占比扭转乾坤。 一边给她施加压力,一边给她和那男生制造机会。 果然重新又搞到一起了。 盛连满意,至于恐吓她说杀那男生的事,全是设计好的,意料之中让她又多了一个受制于他的把柄。 其实他不会动阗禹,也动不了。 那男孩子也挺有本事的,混成了国家科研人员名单内的保护对象,算半个科学家。 这是他那个傻女儿没查到的,盛连乐得用那个男孩子威胁她。 只不过没想到,被反噬了,倒打一耙。 眼前的青年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温和无害,眼神虽然是痛失爱人的哀伤,却还是表现得过于平静。 盛连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就冲他对自己女儿的迷恋,真失踪了绝不是这个模样。 “我跟你说过了,那天我开她的车出去买菜,回来之后她就不见了。我当时非常难过,就像当年你带走她一样。”阗禹缓缓地说,每说一个字眼内的悲恸就多一分。 盛连懒得看他,点燃打火机,深深抽一口烟,才斜睨过去。 “我发现你挺懂揣测人心的。”评价一句,似赞美又像贬低。 第83节 阗禹寡言忧郁着,面色与盛连的比起来,除了他没盛连肤色过白,其他的种种迹象都表示,他这一个星期过得并不好。 盛连倒是吃喝正常,没有说因为丢了个女儿就精神不振。 林玥默默在心底诽谤大魔王:小姐不见了,盛连不把心思放到找小姐上,也不报警,就只会盯着阗禹,天天提审他。 “你把我女儿藏起来也没用,她是我养大的,将来肯定嫁名门贵族,这次失约纪家,下次还有其他家,只要她一天姓盛,就不能为所欲为。”盛连将利益关系明白摆他眼前,挑明说。 阗禹站着,略显憔悴的脸庞,视线直视他:“所以你把她当一个利用的工具?” 盛连像听见好笑的笑话,微勾的嘴角挑衅着,“不然呢,我养她不是为了满足父爱。” “……”阗禹的确拥有看透每个人初步特质的能力,眼前的盛连,是他这些年见过坏得最彻底的人。 跟他讲道德观念完全是白费功夫,感化纯属虚构,所以阗禹合上嘴。 他爱的恋人,如果没这样的冷血父亲,会不会更幸福点。 “……盛总,阗先生到时间回基地了。”终是林玥出来打破寂静,帮阗禹说话。 盛连一瞬燃起杀机,眼眸暗得高深莫测。 林玥被吓到,额头冒冷汗,强忍着镇定,乖乖消音。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阗禹有意无意地挡在她面前,纯净不掺杂念的表情。 审视了一会儿,盛连找不到任何破绽,半大的男孩子防得滴水不漏。 “挺厉害的,让我差点产生了不要女儿要你的念头,你可她会装多了,加以培养一下,商界上能杀人于无形。”盛连这句难得带了些真情实意。 随后手一挥,施舍一个眼色给林玥,“行了,带他走吧,明天不用来了,我得重新考虑下,是否还用这个女人。” 回程的时候,是林玥驾车。 “我好担心小姐啊,其实我觉得她自己一个人逃的可能比较大,房子搜过好几次了,除了你们吵架时打碎了不少东西,小区还刚好有个摄像头坏了……” 林玥不知为何,在一禹面前总是话比较多,当然她在小姐面前话也多,但这是不同性质的。 反正小姐喜欢的人,阗禹,有着令人舒心的气质,令人情不自禁亲近。 林玥猜想过他应该很讨小孩喜欢,估计他本身也喜欢小孩的双向特质。 不过在小姐面前,总是克制不住, 林玥忽然记起盛连安排人监察过他,小姐也这样干过,最后并没有挖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开始的偏见早就烟消云散。 “去她的房子那儿吧,我再找找证据。”行驶到半路,阗禹突然开口。 这个要求基本他每天都会提。 林玥无异议,点头同意,“小姐这么一言不发地失踪,大概除了我和你会担心,没有人会担忧她的下落了。” 无端生出一股悲凉的味道。 阗禹的视线定在窗外,眼神淡淡,蕴含着不明而浓厚的感情。稠得仿若清澈的深海。 有时林玥捕捉到了,感概他痴情的程度好深。 车半小时后停在盛静鸣就住的高级小区,林玥还有公司的事忙,就此与他告别了。 等车开远了,阗禹慢慢收回目光,手里握着她给的钥匙。 乘电梯上去,走到房门前,他插钥匙进去,转动两圈。 开了门,他扶门进,屋内还是那天的模样,因为等着警察来检索现场,他们没大动现场。 阗禹谨慎地关好门,径直往客房的方向走。 那里有一条暗道,这是她未告诉他,而他无意中摸索出来的。 目前看来也只有她一人知道,身边最亲近的秘书从来不知。 暗道相当于比客房小一半的房间,有张小床,里面还有些零食,看来她无聊的时候就进来放松。 除了一点,光线偏暗。 阗禹特意买了一盏小台灯,给小房间带来温暖的灯光。 摁下不起眼的暗格,他推开了墙上的小门,微微弯腰踏进,见她背对着他睡,丝绸睡衣滑落,露出她消瘦的背部。 阗禹摸出怀里的维生素c,慢慢地走近她。 首先没递过维生素c,而是先碰她的脊背,指尖顺着脊椎骨,轻柔而着迷地一路抚摸上去。 “变态。”她忽地翻身,含糊小声地骂,双手被柔软的布条绑,嘴则被密不透风的布条绑住。 他置之不理,吻随即落到她越发尖小的下巴,舔吸吮甜。 盛静鸣闭上眼,几天吃得少、动得少,不知他哪里弄来那么多补品,身体似乎养好了,某个瞬间却又虚弱着。 根本无法抗拒他的亲吻。像干涸的鱼,下意识起身乞求他的恩泽。 阗禹由下巴吻到她的唇角,舌尖再逐渐蔓延到她口中,缠绵温柔地亲。 “你想说话吗?”他恋恋不舍地结束这个吻,问她。 她把头转到一边,鼻孔对着他,哼了声,听着倒像小猫的哼唧。 换来的结果就是他略带急切地亲她的眼睛,咬她的鼻尖。 “@#¥%……”她模糊地骂着,然而有布条,根本听不清在骂什么。 阗禹带起一点笑,动作不停,痴迷地吻着她全身各处。 “你现在是我的了,哪里也去不了。”他口对口喂了维生素后,眼眸紧盯着她,笑着讲。 “……斯文败类,岸貌道然。”盛静鸣终于能清晰地吐字了。 他笑意更深,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脖子。 “别摸了,都摸了多久你不腻吗?”她收着脖子,扭着身体不让他摸。 “不会啊。”仿佛情人间的温柔耳语,他呢喃。 没说几句话,盛静鸣又被他吻住,每一次肌肤接触都含着浓烈炽热的情感。 她有些迷糊、当局者迷。 有时在某个瞬间发觉,自己根本不了解他是怎么想的。 “人总会变的,而且按科学来说,经过生长、血液循环以及思维的更新普及,你怎么能确定这一刻的你一定是上一刻的你呢?”后来他文绉绉地给她解释了一大堆。 盛静鸣无声地抗议,暂时松绑的脚踹他。 然后下一秒,脚腕被他抓紧,往他身上拖去。 他除了喂食会松开布条时,其他时候,如擦身、清理口腔等都不会解开她的人身自由。 做这些事情熟练得细思极恐,盛静鸣由一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的习惯成瘾。 他每天过来的时间就两个小时左右,除了必要的清理外,他大多时候不是抱着她,就是静静地望着她。 感觉她的生活意义成了只需要安静呆在那儿让他看着就好了。 盛静鸣心情复杂,能察觉到他内心奢求的愿望不过是一直被他看着,不要消失在他眼前。 持续了快两个星期。她被驯养得差不多,还是问了一直没断过的问题: “你还要再关我多久?” “总不可能关一辈子吧?” 阗禹有些沉郁,抿着唇,像个不肯松攥好不容易得来的玩具,“我想关一辈子,一辈子让你的眼里只看见我。” 说着将她那只烂掉的食指,轻轻抬起,吮吻着。 食指几天前还安然无恙,忽然之间就开始烂,外层的皮肤先掉皮,然后是血肉,期间她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像是之前先透支了痛觉。 阗禹拼命地给她找药,但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清洗那根食指,用绷带裹紧。 “是那天你救我时被溅到了吗?”他一边亲一边重问。 她既不点头,也不揺头,当那根手指的死活与她无关似的。 阗禹无能为力地亲着,泪水倏地滴到她的手指。 已经没了知觉的手久违地触到凉意。 “虽然你不说,但我知道你很爱美,”阗禹阖起眼,一行清泪滑落,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自言自语:“因为我留了个丑陋的疤,你肯定不开心。” 盛静鸣的呼吸越来越浅,声音也越来越弱,如病危之人的症状,可阗禹就是不放她,宁愿每天增加来看她的时间,也不作任何实质的改变。 “你怎么那么爱睡?”他现在说话也不敢大声说了,牵着她的手指。 盛静鸣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好一会儿才讲完回他的话,断断续续的,“我最近……有点困……” 而她即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差,也绝口不提出去的事。 “你睁开眼多望我一下好不好?”他恳求着。 她顿了下,然后,轻微地摇晃脑袋。 用仅有的力气告诉他:“如果我死了,你愿意陪我吗?” 即使最后关头,她也不忘自私。 “我还想你跟我同时死,不要一前一后。” “好。”阗禹毫不犹豫。 外面的人早对他呆在屋子里过久的时间产生怀疑了,虽然迟迟未报警,但盛连,甚至林玥也开始用不确定的眼光望着他。 第69章 四月初正是春夏交接之际, 微风恰好卡在最舒适的温度。 消耗过度的灯盏不再像当初光亮,房间里,盛静鸣靠床而坐, 短发丝细垂落,挡住了她的表情。 “我今天带你出去吧。”阗禹弯腰, 伸手抱她起来。 盛静鸣困倦地掀起眼,奄奄一息的,“……出去干嘛?” 第84节 “出去走走。”他抿唇, 面色偏白, 黑眼圈极重。 她任由他抱着, 丑陋疤痕的手指碰到他, 说:“被人发现了吗……” 阗禹不置可否,替她穿好衣服,穿上鞋, 为她带上手套, 遮住那根丑陋食指。 盛静鸣习惯性往他怀里钻, 瘦削的脸颊蹭着他的衣服。 出小区时,盛静鸣几乎是整个人靠他身上,仿佛没有骨架一般。远远望去,被阗禹的身形挡了挡, 不仔细观察,难以发现她的存在。 开车门, 他托住她的腰,轻放她到坐垫上。 似乎是太久没呼吸过外界的空气, 她蜷缩在副驾上,五官微皱,肤色白得惊人,头埋在交叠的手臂。 阗禹开另一边车门坐进来,扫一眼,帮她系好安全带,垂头时,她纤细的脖子近在咫尺,他放低下巴,亲了亲早就布满吻痕的脖子。 “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他问。 盛静鸣的手虚弱地撑在坐垫,指尖颤颤发抖,“去海边吧。” “好。”阗禹应,指缝穿过她的短发,帮她捋齐。 与此同时。 “我在跟着了,行。”林玥戴着蓝牙耳机,跟警察报备行程,通完电话,驶动车子,跟上从小区开出的黑色轿车。 林玥从前天起就怀疑了,因为阗禹留在一间无人的屋子太可疑了。 他不是喜欢小姐吗,怎么不焦急地找,天天呆那儿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开始盯了阗禹两天,发现他会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去药店买创伤药和补品。 能看出些为某个人买的端倪。 一时之间仍是持中立态度。 尽管她怎么也没料到,对方真能干出囚锢一个人的事,令人胆战心惊。 跟盛连比起来,林玥还是有所偏向阗禹。 林玥握着方向盘,稳步尾随,见另一辆车似乎也在跟着。 会不会是盛连那边的人? “风好大。”盛静鸣嘟囔,声音小得连窗吹进来的风都拼不过。 阗禹:“可是我已经关窗了,是不是感冒了?”空出一只手贴她的额头,量了量温度。 是正常体温。 盛静鸣忽地抬头,张嘴咬他的手指。 力道轻得有点痒,阗禹只乱了一秒,视线仍关注着路况,“怎么了?” “……好难受,我想死。”她松开牙,换尾指勾住他的手指,软绵绵的。 说着她吃力地抬眼望他,见他目不转睛地,不时看导航器,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憔悴没削弱他的帅气,如幻似梦。 他的表情依旧管理得好,隔了几秒,他才回:“那我呢,你死了我怎么办?” 死者逝去悲伤,苟活在世的生存者更痛苦。 视野里有光在晃,刺眼,盛静鸣无力地抬起一只手,想去抓住那片光不让晃。 “我不知道。”她没揪住那片光,有些烦闷,视线落到后视镜,空旷的公路上一前一后跟着两辆车。 盯了好一会儿。 像是跟踪他们的变态。她的头脑因为危机意识霎时清醒过来。 “……后面那两辆一直在跟我们……”她撇开先前的话题,讲这点。 阗禹没回头,说:“嗯我知道,他们跟好几天了。” “知道你还……” “就跟我知道囚禁你是犯法一样,我还是做了。”他平静地说。 车平稳地直行,阗禹并没有因为被跟踪而加快车速。 即使如此,盛静鸣躺惯了,久不经折腾,车稍微上下颠簸,她就头晕。 严重干扰她的思考。 “……多久才能到海边?”她拉拉他的尾指,拉到嘴边轻吻一下。 阗禹心头一动,指尖柔软温暖的存在让他越来越无可救药。 “二十分钟。”他动了动手指,凭着感觉反撩住她的下巴,缓缓抚摸。 盛静鸣的力气越来越不值钱,软软地想抓他手不给动,却阻止不了,翕动的唇被他拨弄着。 一直惦记的计划慢慢成形。 她终于抓实了一根手指,将自己细瘦的手指对准,交叉相缠,开口酝酿:“我消失了那么多天,肯定有人叫了警察,你会留下污点的。” “嗯。”他不咸不淡地应着,右手掌心展开、合拢,收紧她的手指。 “这样你的人生就毁了,家人对你失望,学校也不会要你,大家都对你敬而远之。” “嗯。”一成不变的答复,他专心开车,指尖抵着她的。 “我们不去海边了,随便找个地方殉情吧。”她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阗禹停了三秒,陷入暂时的沉默。 “敢不敢?”她身体挺直一点,侧目盯他。 他转过头,眼眸沉淀着难以看透的情绪,右手想抽回来,她却颤得很紧,像抓一根稻草,拗着说:“你明明答应了我的,要死一起死,你是不是……” “我没反悔,”他静静地接,目光正对她,绽开微笑,“你再亲下去,我就保不准我们是殉情还是做死了。” 盛静鸣怔愣,分不清药物抑或是手指的伤让她反应迟钝,“你好像学坏了……”记忆一瞬倒退回初见的场景。 拽他下神坛,他却甘之如饴。她慢慢松开手,听见他忍俊不禁地:“你才发现啊。” 心脏猛地抽痛,鼻子有点发酸,身体生病让她变得有点软弱,轻易动了没用的情绪。 她摁住眉毛,视线仍关注着后视镜,往前面的分岔道一指,“就这个路口吧。” 指的时候太用力,力气快消耗殆尽,总给她一种生命快走到尽头的错觉。 也许并不是错觉,左手腐烂的尾指她先前查过,网上没有一点资料,那个香港人又是弄化学剂量研究的,如果真让阗禹喝了,恐怕杀人于无形。 她仅仅被溅到,外伤,就差不多像快死了一般。 “好,”他百依百顺,踩油门加速冲她指的路口,不忘出声问她:“你在想什么?” “……要不要管得这么严……”她别开视线,看透视镜,后面的两辆车有所犹豫,没立即跟上。 “我怕你后悔了。”他双手缓慢举起,离开方向盘,路口即将抵达,车子开始失控。 她还想再说什么的,比如劝他以后别这样说话勾人,又比如别发展成管她到连她的思维也要控制。然而目光一触及前方分岔口,路标对准的方向是他那边。 如果他撞到基本就废了,受伤的后果无法预料。 来不及思考剩余,她的身体不知从哪儿瞬间盈满力量,扯开安全带,直起身反抱住他,嘴嗑在他的下颔。阗禹眼眸一紧,手臂下意识推她,想扭转两人的位置。 她吻住他,像是终于找到他唇瓣在哪,对准亲了亲,将死之际的最后一个吻,热烈又温柔。 明明看似瘦弱的手,却始终能死死摁住他,一时之间阗禹推不得她半分。 她低声呢喃了四个字,阗禹习惯性凑近,辨别着她的声音。 失去控制的车左右摇晃着,巨大一声砰,凶猛的后座力将两人震晕,前窗玻璃顷刻全碎,路标沉重的柱子捅碎玻璃穿进来,停在盛静鸣后背一厘米处。 阗禹额头流下一片血,眼神涣散,箍紧怀里的她,手掌护在她背上贴合。 * 林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立刻刹车,急忙从车下来,开始是踩着高跟鞋疾步,后面越靠近出事车辆就开始拔腿跑。 与她同时跟的车悄无声息地转弯,后退驶走了。 “喂是120救护车吗,公路上岔道发生了车祸,车内有两人,坐标……”林玥尽量稳住心态,跑到撞毁得不成样子的车门前,费力地撬着。 透过碎裂未崩掉的车窗,林玥看见小姐以保护的姿态压他前面,而阗禹的手护在了她的背上。 柱子刚硬的材料岌岌可危,林玥看得胆战心惊,停下砸窗,改去搬走那颗可能随时爆发的凶器。 搬弄了好一会,幸好林玥力气大,成功将断裂的柱子搬离他们,挪到车一边。 林玥再次去副驾的窗前,屈臂一咬牙,借着有布料砸开玻璃,疼得要死,却没撼动一毫。 这时他似乎被震醒的痕迹,眉头皱紧,林玥见状有希望,忙叫喊:“阗禹!醒醒!” 隔着车窗的声音遥远模糊,阗禹耸动眉眼,头部刚才被车顶重击过,疼痛来回在脑子飘荡,疼得他眼皮抽了抽。 “阗禹!快醒醒!小姐她快没命了!”林玥猛拍车窗,试图唤醒他,顿了会儿,说:“盛静鸣快死了!” 阗禹仿佛第一次出水的运动员,鼻腔深呼吸一口,蓦地睁眼。 第一个念头是怀里的人似没生命特征了,他先低头看她,还好脸部没什么伤,但手指一触到鼻尖,没有气息的流通。 林玥仍在猛拍:“你先开车门,我已经叫救护车了!” 阗禹有些神志不清醒,把车门解锁后,眼里就只剩下她,手指怔怔地碰她的脸,温热湿黏的液体粘着。 他想起身,发觉浑身无力,眩晕感随即涌上脑袋,甚至不给他低头回吻的机会,立刻将他淹没。 * “向死而生。” 意识清醒之前,脑海里不断回播那天她说的四个字。 阗禹睁开眼,医疗器备的滴滴声传进耳内,入目一片纯白,呼气瓶罩着他的下半脸,源源不断地输送氧气。 第70章 “他终于醒了, 医生,快叫医生。”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响起。 第85节 “我去叫。” 一阵动静过后,阗禹不得动弹, 脑袋被固定住,只有眼珠能动。 “阗禹, 你感觉怎么样?”阗母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 他微张嘴,发现喉咙干涩,讲的话断断续续。 脑袋仍在疼, 痛意没有出车祸前强烈。 “我……她呢?”他艰难地开着声。 阗母别开眼。 “阗禹, 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怎么还关心那个女人?她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阗父站起来, 痛心疾首地训他。 他转了转眼珠,回想一秒,说出去叫医生的声音是顾平的。 “先别责儿子, ”阗母上前拉人劝, “让他休息下吧, 伤好了再说。” 阗父欲言又止,最后化为长叹一口气。和安抚自己的妻子重新坐下。 病房暂时静了下来。 向死而生……如果人真的死了? 阗禹心在颤,手指微微发抖,不敢深想。 最不愿意面对, 一起殉情,她却丢掉了他。独留他一人残活于世。 门开阖的声响, 顾平带着医生过来了。 笔划板子的沙沙响,“轻微脑震荡, 肋骨三处断了,昏迷十天,醒过来就问题不大,家属多照顾些。”医生公式化地说完,笔收回口袋,跟阗家夫妇说了下进口药物的价格,很快离开。 轮到顾平过来看他,阗禹的眼眸正正对准,努力吞吐着字眼,“盛、盛静鸣,她在、在哪……” 顾平脸上没了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望着他的神情凝重,转头瞄了瞄他的父母,沉默半响。 阗禹急了,手指不安分地挣扎,“告诉我……” “……她在重点看护病房。”顾平不忍,附到他耳边,低声说。 他停止乱动,垂眸,眼睫盖住内心世界。 她没死。那就好。 顾平还想再说什么的,但碍于阗禹父母在场,没继续补充信息。 过了半会儿,阗母将手搭在顾平身上,经过这一段时间相处她对这孩子有所了解,虽然有些不正经,总体脾性是好的。 “顾平,你留在这儿照顾阗禹,我们先出去跟医生谈谈情况。” 顾平乖巧点头,应下。 等门再次关上时,阗禹自然抬眸,开口:“她的情况怎么样?” “昏迷不醒,医生说她醒过来的几率不大……”顾平如实说出。 阗禹一阵沉默。 “是……植物人吗?”他孱弱地问。 顾平摇头,“不算,她手指被某种化学毒/品腐蚀了,影响到了她的身体机制,恢复能力变差,还阻碍她的清醒。”努力回想了下,顾平补充:“医生讲了很多专有名词,反正我是没听懂,大概意思就是会躺很久。” 躺在病床上的阗禹陷入沉思,嘴渐渐闭合。 “别灰心,她还有得救。”顾平见偶像有点沮丧,竖起拳,加油鼓气。 阗禹转而盯着从手背蔓延开的吊针滴瓶,一动不动地看。 “有人照顾她吗?”他缓慢清晰地讲,一字一句咬得清楚。 “有啊,护工阿姨,林秘书……” “她的父亲呢?”这才是他想问的点。 顾平停了两秒,认真搜索印象,“没有,我有时会过去探望,但是没见过盛总一次。” 是放弃还是搁浅观察? 阗禹大脑刚恢复,琢磨起盛连的心思。 如果她死了……所以是得她死了才能摆脱那个不负责的父亲吗? 一旦深究,阗禹脑海中窜过她说向死而生的意思。 * 阗家夫妇当时得知儿子出事时,连夜飞到上海,直赶医院,一路心急火撩地照给的病房号去找,直至推开房门—— 他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下子让他们心跳停止,屏住气。 守在病床前的几个同事,瞧见他们纷纷起立,让位。 阗母的眼泪掉个不停,捧在手心爱的儿子怎么又弄成了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是的,又,他上一次精神不振得了抑郁症快撑不过去的时候,也是这副憔悴脆弱的样子。 阗父稳住情绪,问一个状似靠谱的小伙子,“阗禹怎么会无端端出了车祸?” 此话一出,四位同基地的人员面面相觑,最后是顾平讲了实话:“……他跟别人一起出车祸的,警察检查过现场,初步判断是故意自杀。” “……跟谁?”阗母尤为震惊,脱口而问。 另一位认过一起送来的女人,踌躇着,开口:“盛小姐,基地投资人的女儿。” 阗父:“姓盛……” “不会这么巧吧……”阗母呢喃。 熟悉又不安的直觉让他们一瞬回忆起六年前接到的电话。 “喂,您好,是阗禹的家长吗,我是盛静鸣,拐你们儿子走的人。” 家里的座机铃铃响,女生清透的嗓音通过话筒传来。 “全名叫什么?”阗母急切地追问。 顾平:“盛静鸣。” 阗父不由摇头,满脸失望之意,同一个坑掉进两次啊。 阗母定在原地,讶异的神情久久不散。 重蹈覆辙,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 “小样儿,去哪儿查班呢?”陈护士打趣李护士。 李护士唇上是粉嫩的桃红色,露齿笑着,“当然是十楼的阗病人了。” “羡慕,早听说他帅了,安静不讲话的时候迷死人,是真的吗?” “当然啦,”李护士随后又说:“不过他一直打探某位重点看护的病人。” 嗅到八卦隐情的味道,陈护士:“他们是一起送来的吧,是不是情侣啊?” 李护士点头,“应该是,他现在恢复得不错,可能唯一的盼头就是想见女朋友了吧。” “好可怜。”甲护士下定论。 李护士没放在心上,挺了挺胸,自信地走到十楼尽头那间病房,敲门进来。 “阗先生,你的伤是我见过好得最快的患者,第三天就可以开始直起腰,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主治医生妙手回春呢。” 穿着雪白病服的男人倚床而坐,脸色仍不太健康,衣领稍微敞开,露出一寸紧致的皮肤,李护士吞了吞口水,暗喊要命啊这。 阗禹郁郁寡欢,护士的俏皮话他没认真听,嘴抿成一条直线。 早晨的日光淡淡,落他身上却莫名有感觉,衬得他气质忧郁不失俊逸。 李护士的心快融化了,恨不得狂摇他的肩,让他正眼瞧瞧自己。 虽然被忽视,但李护士依旧面带微笑,“阗先生,该换吊针了,下次记得按铃哦。” 他不抬眼,例行一问:“我什么时候能下床走动?” “阗先生切勿操之过急,这个需要时间,不过你的复原时长在以往病例中已经排很前了,再等几天吧,由你的痊愈情况来定。”李护士耐心地解释,心里想,谁让你帅呢。 “嗯,我知道了。” 阗禹似是失落,眉眼低垂,寡言,病服有些宽松,穿他身上却版型正佳,显出白大褂医生的精英味,带点禁欲又压抑的情调。 李护士看得没脾气了,又是心疼又是想扑的。 而对方某个瞬间撞过来的目光,又承受不住,心跳刺激得像濒临死亡。 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明知眼前的男人驾驭不住,暗示也没用,护士翘起嘴角,“阗先生,关于重点看护病人,其实今天刚接收到一条消息……” 第71章 “那个病人转去危急病房了, 生命一度跌到最低值。”护士还未讲完,垂眸的男人忽地神情变化,撑着床, 被子里的腿耸动,看架势似乎是想直接从床下来。 李护士连忙阻止, “等等阗先生,你别乱动——” 压住被子,李护士拦在他床沿, 心有余悸地说:“吓死人, 阗先生啊, 你这是要干嘛?” 阗禹缩了缩下巴, 抵住脖子的皮肤,目光下移,莫名低落。 想立刻见她。 “您讲话呀。”护士被他这么一弄得揪心, 着急地说。 他沉默几秒, 问:“你可以帮我拿一台轮椅过来吗?” 李护士错愕, 面露难色,“阗先生,轮椅不是问题,但你的伤势……” “我没关系。” “这……”李护士陷入两难境界。 以患者的情况考虑来看, 当然不能同意;但是吧,李护士偷瞄他几眼, 难得颜值高的脸庞,被思念折磨得日渐消瘦。 第86节 唉,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李护士快妥协了,最后问:“阗先生,你真的可以吗?” “我可以的。”阗禹眼内燃起一丝希望。 原来眼睛发光的一瞬光彩真能被人眼捕捉到,李护士一时呆愣,随即回过神,郑重地下决心:“行,我去帮你推轮椅。” 负责这病人的时间不是一两个星期了,有关的情况也了解到一些。 他的父母明显是不赞同这对苦命情侣,每天中午到,留到晚上,而阗禹规定得睡够一定量,十点才能起身,基本吃过午饭,他们就抵达病房,所以是不给他一点喘息时间。 更像变相监控。 这家子不怎么交谈,单人病房内总是安静居多。有次李护士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闹。 “阗禹你还没死心?!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你放开方向盘的一刻考虑过我们吗?”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像知识分子。 气质温婉的女人则护着他,帮腔:“训就训,别打儿子,他伤都没好,你是想打死他吗?” 李护士怔愣,见着闹剧的中心点,那位向来少言的病人,正缓缓地擦着嘴角被打出的血,慢条斯理的,脸颊红肿一片,可见力度之大。 冷静到一定程度就是冷漠了,他无动于衷,不反驳,也不出声为自己辩解,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躯体,不知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阗禹啊,你醒醒好不好,那女孩子躺在重护病房,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她对你做过的事!”阗父心累至极,劝冥顽不灵的儿子劝到近乎绝望,“清醒一下啊阗禹,我们家一直没闹过矛盾,仅有的两次,都是因为她!”阗父长吁一口气。 阗母听到这儿也忍不住了,跟着叹气。 李护士正犹豫着推门进去还是关门离开。 “好,”病床上的他终于开口,紧接着下一句,“我清醒,你们能让我见见她吗。” 眼里的渴望溢于言表,固执、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关于她的机会。 阗家夫妇自此彻底放弃。 放弃劝他回头的念头,干脆阻止他,不给见人。 李护士看在眼里,病人的母亲耳根子软,几次快抵不住儿子的眼神哀求,都被作风说一不二的父亲拽回了。 毕竟生死未卜,朋友尚且得看一眼,更何况是喜欢的伴侣。 除非,那另一半是把人害到哪种程度,才会让这家人避如蛇蝎。 “阗先生,”十几分钟后,李护士推来一辆轮椅,“你小心点啊,慢慢坐。” 他稳当坐好后,护士松一口气,缓缓推动把手,往电梯门口走。 “早上听查班的护士说,她从病危转回重护病房了,好不容易救回来。” 第72章 电梯叮铃一声敞开, 层数停在十二楼,李护士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唉, 万主任都快放弃了,感染上这种未知名的病菌, 是死是活真说不定。” 阗禹直视前方,眼神微微发怔,没有搭话。 李护士也习惯了, 没强求, 推着他朝尽头的重症病房的方向走。 “我刚刚跟小钱打过招呼了, 她……”话还没讲完, 孤零零的走廊上,长椅坐着一个职业打扮的女人,双手撑着脑袋垂着。 许是听到动静, 林玥抬起头, 看向他们。 “你……”林玥觉着有些不真切, “我去探过你几次,都被拦下来了。” 阗禹的目光只落在她身上一秒,随即转到病房的大玻璃窗。 护士的脚步慢下来,轮椅停止滚动。 屏幕显示的心率参差不齐, 微弱地跳动着,病床上的女人只露一张脸, 病态的白,近乎无血色, 短发收在耳后,氧气罩遮了鼻唇,睫毛软榻地贴脸颊,眉色浅淡,疾病影响不了她的美貌,如静态的睡莲,又像闭眼沉睡的公主。昏迷时间无法估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纤白的食指裸在床沿,突兀的伤疤截了一半。像诅咒缠绕于她指上。 李护士跟着一起望,望得出神。 “能把我推近些吗?”良久,阗禹轻声请求。 “哦好的。”李护士回神,忙应道。 轮椅一点点地靠近,阗禹一瞬不瞬地盯着,不带眨眼。离她越来越近了,他慢慢伸手,掌心贴到冰凉的窗面,像是要通过玻璃触到她的脸庞。 “我可以进去看她吗?”他静静地凝望了几分钟,开始不满足。 不等李护士否决,一旁坐着的林玥开口:“不能,小姐的病情太严重,目前只有照顾她的护士和主治医生能进去。” “……对,是这个理,阗先生再等等吧。”李护士附和,有些为难。 阗禹的眼睛眨了下,手收回来,没再说话。静如死水的面容,让人陡生拆散他们的罪恶感。 一分钟了,五分钟也过去了,林玥期间接到电话起身,去紧急出口那儿。 李护士见他注视病房里的人有有一段时间了,瞄了瞄手机时间,于心不忍但还是出言打断他:“阗先生……十二点快到了,你的家人差不多该来了。” 不知何时起,阗禹眨眼的频率降低,渐变为一座雕像,只会盯着她看。 十分钟。林玥早通完电话回来了,他还在望着小姐,旁边的护士面露纠结。 “你回去吧,小姐醒来我会通知你的。”林玥站定在两人面前,跟他说。 他不动,眼眸仍定在那一处不动,仿佛聋子,眼里只剩她的身影,屏蔽一切外界干扰。 感觉到不妙,是从阗禹盯着她看了半个小时开始,李护士心急如焚,想推他走,却被他死死压住窗沿,轮椅难以撼动,加上顾及他的伤势,只能干着急;林玥则打电话联系顾平。 “阗禹!”阗家夫妇一见病房没人,心感不妙,接了护士的电话,从十楼赶上来。 第73章 “谁让他过来这里的?”阗父怒得手指发颤, 逼问。 李护士自知做错事和擅作主张,低头不语,阗母赶紧半蹲, 抚着他,“儿子, 回去吧,既然都见了她了。” 阗父:“还不快推他走。” 林玥站离他们,不好插手别人家的家务事。 “这……”李护士像是示范一样, 第十几次使劲推轮椅, 无奈地说:“阗老先生, 你看这……” 阗父看得火大, 真想再甩他一巴掌,却又深知完全没用。 “她在里面睡了三个星期了,醒来的机会几乎为零了, 你在期待些什么, 啊?”阗父去掰儿子的手, 一遍又一遍地问:“阗禹,你到底在看她什么?你告诉我。” 阗禹任由他们头疼到无可奈何,手指紧抓牢,不肯放松一霎, 唇线抿成直线,面无表情到寡薄的境地。 阗母也跟着动, 温暖干燥的手覆着,温柔又心碎地问:“阗禹, 你开口讲一下话好不好,你好久没理过妈妈了……” 目睹为人父母的心酸,李护士与林玥站到一块,听见那位女士说的最后一句话,感性地鼻子一酸。 阗禹终于动了,稍微侧过头,眼眸正正对上,语速略慢地讲:“我不想再失去她了。” 一字一句地:“六年前的滋味我再也不想经历了,你们不让我守在她旁边,不如让我死了算。”像用了毕生的气力。 阗母当场愣在那儿,一瞬仿佛又回到六年前劝他的时刻,艰难又痛苦的日子。 当时他疯狂念叨那个女孩的名字,整天呆在房间里关着自己,对着一条橡皮筋发呆,或者翻来覆去地看耳机,极少几次脸上露笑了,却是对着手机笑,屏幕上赫然是那个女孩的照片。 他们真的束手无策,不知为什么从小培养到大的儿子何时被带歪成这样了。 教他控制情绪,学会表情管理,高中以下最好别谈恋爱。 养着他一步步长大,却在高二栽了跟头。 在一个看似文静却疯癫的女孩子那里栽了。 跟那女孩子私奔回来后,就什么都不会了,只会追问她的下落。 甚至患上抑郁症,补充多少营养也不够,脸颊日渐枯瘦。 要不是他们也不知那女孩的影踪,见儿子这差到极点的状态,早无怨言可讲了,只求他恢复正常,让他去找她得了。 找过心理医生来替他做辅导。 “我见到她了。”他闭着眼,笑容渐渐扬起。手指伸到半空弯成怀抱的形状,终于有点自控力的模样。 “是的,她在你面前,你抱住她了,然后呢?”医生渐渐诱导。 “她开始脱衣服,跟我说做吧。”阗禹换了个动作,像在帮人捡衣服,偏着头,笑容不减。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跟她做,但我知道时候没到,还不行。”阗禹渐渐收拢手臂,笑得深处天堂,“别乱动了,乖,我不是嫌弃你。” 后面有些脱轨,他居然挣脱了安排好的心理暗示,不受把控地跟想象人物对话。 “阗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心理医生立刻转变提问方式,挽救。 “她啊。”阗禹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手在空气中摸了摸头,“孤僻冷漠的,刚开始在我面前装爱哭鬼,后来装不下去了就张牙舞爪,会咬人,也会偷瞄我,有时还会不理我,我知道的,她喜欢我,从第一眼就喜欢,带着目的接近我。” “那你的感觉是什么呢,她不理你的时候。”挑了其中一个点来问。 “一开始以为她在闹脾气,后来知道是真的以后,开始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她为什么不理人。”阗禹轻声讲着,突然哽咽,“她不理我的时候难熬,更多的时候是想拿条绳子绑她,捆着她不给动,只能留我身边。” “你想过这是犯法的吗,囚禁她?” 阗禹静了静,笑容停滞,“我知道,我知道她没有想象中喜欢我,我只是她的玩具,随时可丢弃,她满嘴谎言,哄我的时候深情,事后又能灌安眠药,就这样抛弃我,我都知道的,正如我知道此时一切都是假的,她没回来,没在我怀里。” 讲到最后一句,他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眸。 心理医生再度惊讶,治疗早已失控。对病人完全不起作用。 六年前的他花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扭直成正常状态,眼下,如果重来一次—— “阗禹,我们不阻拦你了,以后想来探她就探,现在先回去好好养病,等伤好了你可以更多时间照看她。”阗母终是狠不下心,低头向儿子妥协。 背手平复怒气的阗父一时不料,听进耳时正要驳回,却被儿子蓦亮的眼神刺到了。 ……多久没见到他明显表露感情了,近年来心性虽稳,但言语少之甚少,像缺了魂的人。 他们是不是陷入了先入为主的盲区,以为阻止阗禹远离那个女孩就没事,实际上恰恰相反? “……你妈说的对。”阗父不自然地咳一声,背过身去。 唉,由他吧。那女孩又还有几年活呢,到时候阴阳相隔只会更怪罪他们。 第87节 阗禹慢慢地绽放一个微笑,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指尖重新触到窗,隔着玻璃抚摸她的脸,细细勾勒。 再没什么能将我和你分开。死也不能。 * 那之后,阗家夫妇允许林玥过来探望,但更多的是,自家儿子赶着上人家那儿,坐在病房外,沉静地望着那个女孩。 顾平时不时跟过来,小小地开玩笑,“我觉得你完全可以住这边病房了,留这儿的时间比你自己睡觉的时间还长。” “嗯。”阗禹淡淡地应,脸上气色好了些,食指竖起示意安静,目光稍有挪动,从她服帖的眼睑移到左手。 怎么好得这么慢,手指的疤越来越严重了。 每天盯着,不见好转只见恶化。他隐隐担心起来。 林玥跟他讲了最坏的情况,要么死,要么一直无限昏迷,永远盼不到她醒来的希望。 阗禹平静,“不会的,她能撑下去。” “希望如此。”林玥按揉着太阳穴,透露了些盛家的情况。 “盛连没表示,撤去了小姐的职位,扶正替代品,治病的资金不是他出的,是我用小姐的积蓄来维持,能维持十年。” 林玥随后又补充:“小姐曾告诉过我,其实盛连并不是高深莫测,而是改变注意改得特别快;阗先生,我没起诉你非法囚禁人,是希望你能与他正面对抗,帮小姐摆脱出他的魔爪。” 阗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想办法的。” 又一星期过去,阗禹的伤好了一半,能下床走动。 盛连仍是没有什么大动作,集团那边抑或是商业宴会这边,都刻意隐去了女儿的存在。 “是要放弃小姐了吗?”林玥被下调分部,有些欣喜。 阗禹摇头,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不一定。”或许是按兵不动。 五月中旬,阗禹的伤终于痊愈,出院了,但其实跟没出院差别不大。 他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医院探望她,不能进病房,仅仅只是看着她,有时一看能看一整天。 对此,顾平忍不住嘴痒,跟林玥贫:“像不像一块望妻石?” 林玥瞪了他一眼,并不认为这算一个搞笑的点。 再然后。阗禹留在上海这边找到份科研工作,每天实验室、医院两边跑。 家里人劝过他也给过意见,拗不过,最终还是由他自己做主。 顾平结束基地的实验,按部就班地回研究所了。阗禹没跟他回去一趟。 杨教授惋惜不已,去一次就丢掉了一位优质学生,像割大腿肉一样痛。 其实阗禹不算完全脱离,论文仍未解决,他依旧是参与人之一,备留名额。 原以为生活就此尘埃落定,等待她醒来即可—— 生活又给予了重重一击。 不到一个月内她两次游走在生死边缘。 屏幕的心率图降成一条直线,万医生带着一群护士赶来,接过心肺复苏器,对准病人心脏压落,吸着她猛地起跳。 稳定平行的直线。 “再来几下!”医生与护士互对眼神。 依旧直线。 主治医生万启恒:“再来!一、二、三!” 压下,重新起跳,盛静鸣脖子苍白的皮肤漏出一些。 阗禹捏着手在外面紧盯着,不错过任何一个抢救的细节。 林玥紧张到身体带点抖,和他一起关注病房内的动静。 第74章 来回四五次后, 心跳终于救回来,心率恢复微弱的跳动。聊胜于无。 林玥悬着的心落实,缓缓地呼气, “还好还好。”旁边的阗禹微不可闻地松懈表情,视线仍直直盯着被医护人员包围的她。 房内的万医生摘了口罩, 正一边让后面的护士记录病情,一边推门走出来,“比另一位icu患者严重, 考虑转到……” “医生, 她的状况怎么又恶化了?我记得您上次承诺她不久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一出来, 林玥上前询问, 语气委婉。 万启恒背手而站,一双看透生老病死的眼睛上下扫视林玥,“抱歉, 林小姐, 计划赶不上变化, 患者的病情不是我说了怎样它就按着我意思来的。” “她什么时候才会醒?”一直没吭声的阗禹开口,目光移到万启恒身上,“大概的时间是多久,一年, 五年,还是十年?” 万启恒静了会儿, 直言:“不清楚,照病人的恢复情况来看, 如果迟迟不见好转——” “她可能很难再醒过来了。” 留下这一句打击家属的“忠言”,万主任扬长而去,继续安排病人的治疗方案,护士忙不迭跟着速记。 林玥望了望那医生,又转头看死里逃生的小姐,有些消沉。 虽然都说等得起,其实最怕等到绝望,怕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是不怕,虽然免不了颓丧,但翌日过后又能继续坚持下去,像过去在盛家一直自我催眠一样。 盛静鸣少时从泥潭拉她一把,这恩情她可以用半生来回报。 所以追根到底担心的……林玥用余光打量静立不言的阗禹,眼底在考量。 他呢,他能撑得下去吗,年少时的爱恋虽然难忘,却不是缺一不可。 “我下楼买一杯咖啡,你要吗?”半响,阗禹收回目光,淡淡地问。 林玥思忖着正入神,反应有些慢,稍后回答:“不用,谢谢了。” * 自动售货机前,阗禹买了一罐咖啡,坐在不远处的长椅,刺啦一声开盖,他突然又没了喝它的欲望。 静坐了会儿,他将咖啡扔进垃圾桶,出医院一楼大门,去便利店买了三瓶啤酒。 暂时不需要□□,酒精才能解渴并麻痹神经。 没花多少时间喝完,处理完垃圾,他抽纸巾,擦干净嘴角,脸上的神色恢复正常。 回到十二楼,他的脚步平缓而稳,对林玥和病房里的她露出一惯的微笑,“十年我等得起,甚至一辈子也行。” 林玥受到不小震撼。 片刻,林玥觉着他身上有了别的味道,但不是咖啡的气味。 “好吧,希望你说得出做得到。”林玥望着病房里的小姐,回他。 * 第一年。 阗禹的工作渐渐稳定下来了,无论多忙,他也坚持每天去探她,十二层的护士几乎都认得他的脸。 还在重症病房的时候。她的病情终于好转了些,阗禹得以进去见了她一面。 林玥把机会让给了他,在外面等候。 后来林玥常想,他那时的眼神难以形容,复杂得很。 如果不是医生提前说了不许触碰病人的身体,林玥毫不怀疑他会下一秒抱住小姐亲吻。 这是那时林玥能看出的唯一情绪。 穿着防护衣,他也不开口讲话,就这么端坐静静地凝视她,满足于此,眼神浓得化不开的温柔,拒人深究。 那位曾照顾过他的李护士正好过来查班,旁观者清,“阗先生心里肯定很难受,虽然脸上不表现出来。” 林玥还在研究,应:“或许吧,我也不好受。” “不同的,”那位李护士说,“你是里面小姐的朋友,一时伤心难过在所难免,但感情越深就伤得越狠。” “站在阗先生的角度想了想,同时去死,他却苟活下来,爱人半死不活躺在床上,再没有比这最痛苦的事了。” 病房外的人低声聊着,房内的他垂眼,保持一个动作良久,试过伸掌模拟抚她的冲动,又怕控制不住。 四、五个月了,她仍与他初见时没多大变化,肤色日渐皙白,唇色一点点地褪去。 手指的伤停留在蜕皮的阶段。 曾经的她会用食指戳他,弄得他痒又想笑。 现在的左手食指因他而废,那根手指突兀的不和谐,皮包骨的骷髅状。 阗禹的视线迟缓地,从头到脚,从左到右,抓紧时机地细细端详,长久的注目。 一呆就是几个小时,要不是护士明确规定不超五个小时的探望时间,他说不定能在她身边坐一天。 当晚回去又碰了酒,越是碰酒她的幻影越是清晰,但阗禹实实在在地明白这是假象。 头一回痛恨越喝越清醒的能力。 别人可以借助酒精活在幸福的美梦中,而他却比现实中更清楚地了解到被忽略的痛苦。 她醒过来的几率低到,连医生都不敢轻易转移她出重护病房。 * 第二年。 哪怕工作再忙,阗禹宁愿压迫自己完成高强度的工作量,也不愿减缩看她的时间。 值得庆祝的一件好事,她在次年的春季转到了普通病房,不再隔着一层冷冷的防护罩,阗禹可以触摸及她手心的温度。 林玥是两天一来,得知这个消息登时振奋不少。 小姐离醒来不远了。这算不算苦尽甘来? 好在,大家仍没放弃。 阗禹细致、毫无遗漏地照顾着她,挽起袖子动手,有一些护工不便做的护理,都是由他来做。林玥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心想又有谁能为另一半做到这一步呢。他不埋怨累,不嫌麻烦,机械地做着重复的事情,眼内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 第88节 顾平时不时了解他们的近况,很快知道了盛静鸣是他的漫画女神期期面,奇异感觉在心里溜达了许久,按耐不住过来这边探望了一次。 带来一丝活泼的气氛。常日病房内阗禹和林玥都不是多话的人,宁静得如身处佛寺。 阗禹算是三句话不离她,进食的管子是他来弄,总是不厌其烦地一点点耐心伸进她的喉咙,换作普通的女护工,怕是都没有他这么稳当的耐性细心。 顾平敬佩不已:“偶像,你是我一辈子的偶像,女神有你真好。” 林玥捏着平板翻看公司公务,坐在一侧当旁听的听众。 “还好。”阗禹护着她的脑袋,轻柔放落枕头,眼眸定定凝视她。 她脖子后侧的红肿微微露出,随即细碎的短发遮住。 阗禹轻轻握着她的手腕,嘴角难得起了些笑意。 她在复原,他能感受得到。 “其实我过来,是帮人传话的。”顾平左顾言他,开始进入正题。 阗禹没望他,但嘴上应着:“你讲。” “杨老头让你再考虑下回研究所,最近的新项目他说只有我一个搞定不了,想让你回来帮我。” 氛围稍有凝滞。 林玥抬眼一秒,事务处理得差不多。 “不了,我这边的工作走不开。”阗禹没犹豫,言简意赅地答。 顾平知道肯定没那么简单攻克,“他讲了,会跟你这边的公司商量,只要你想,回研究所不是问题。” “嗯,”阗禹说着,态度温和到坚决,“帮我谢谢教授的好意,我让他失望了。” “……能给个理由吗,我用这样的话搪塞老头,他会揍死我的。”顾平开玩笑,半真半假地说。 昨晚吻得似乎太过了,脖子的痕迹到现在还没散…… “阗禹?理一下我啊,别盯着她看了,她现在又还没醒。”顾平等了会儿,见偶像的目光散,扯嗓子喊人。 他一瞬的眼神略微严厉,像被踩到雷区,“别乱讲,她会醒的。” 顾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摸摸鼻子,“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阗禹缓和脸色,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调整好。 “所以,能给我个非留这儿不可的理由吗?”顾平重问一遍。 隔了两三秒。 阗禹松开她细凉的手腕,改捻被子,眉宇间坦然自对,说了三个字:“因为她。” 顾平扬眉,无法理解的诧异。 “因为她要留下来,如果我走了,没人能照顾她。” 林玥全程听着,手里的平板逐渐垂落。 “可是这边有护工啊。”顾平还是戒不掉毛躁的性格,干脆站起来。 阗禹平静如初,目光正对着病床上的她,“不行,她们的动作不够温柔,可能会伤到她的咽喉。” “……”顾平突然讲不出话。 当年在晟中,他以为阗禹为了个女生毁掉自己是年少轻狂,是一腔孤勇轻易做了个决定;八年后,历史倒演,他依旧事事以她为先,没能听得进其他人的劝。 是不是他太低估了盛静鸣对阗禹的影响力? 顾平纠结了十几秒。车祸的事过去两年他没忘,当时他也是误解,觉得盛小姐家危机众多,根本不信护士们讲的殉情八卦,自杀的判证结果不过是掩人耳目。 到现在,顾平不得不服了。 “好吧,行,我回去劝老头算了。”顾平灰溜溜地失败而归,拧开把手时又返程,“那个,其实我过来还想拿一本期期面的限量珍藏版……” 阗禹在这点倒是从未妥协过,“得经过她的同意。” “……你这不是摆明欺负了我吗?”顾平可怜巴巴的眼神无处施放,丢给了另一边的林秘书。 林玥莫名其妙地别开眼,“我跟阗先生的回复一样,没经过小姐的同意,我不能随便送典藏版给别人。” 何况里面附赠了一些小姐随手画的黄暴小片段,她好奇翻过,立刻羞红成西红柿。 恳求无望,顾平最终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 第三年。 有几位意外来客。 周日早,窗外枝桠密林,翠绿的叶子一簇簇,几乎伸展破窗而入。 阗禹昨晚熬夜赶完周末的项目摊子,然后第二天准时来医院,护工都还没上班的点,他到七楼的病房里,照料她。 营养渐渐都有跟上,她的脸颊透着薄红,阗禹替她换病服时,下巴放得很低,唇轻轻碰到她的皮肤。 “我听林玥说,你总是情不自禁在她面前提起我,是吗?” “手机里没来得及删的简漫我看见了,你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觉得错过了不少机会。” “还有长草的微博,林玥还帮你打理着,只讲你生了一场严重的病,三年过去了,漫画粉丝仍在等你回来。” “我也在等你。”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阗禹会低声给她叨许多话,或者某个不经意间亲吻一处肌肤,抑制不住对她的渴望。 不仅抑制不了渴望,头脑还闪过龌龊的念头,想将她亲醒,像以前那样爆粗骂他一顿。 阗禹不可否认的,他似乎也生了病。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护工到了,他揉揉酸痛的眉骨,睡眠不足让他的筋骨劳累,起身去开门。 没想到是个不认识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女孩。 阗禹只怔了一秒,观察来客的眉眼面容,马上得出她们跟她有血缘关系。 为首的四十多岁妇女化着不太得体的妆,视线经过他时顿然一亮,而后略过房内的她时,则显得较为冷淡。 身后一位是公主裙齐刘海,另一位是清凉打扮、眉毛高挑。 “盛静鸣的病房?”伏黎环臂问。 阗禹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让开位置。 三个意外来客走进病房,并未多看病床上的病人一眼,反倒关注房内装饰等的东西,最后落到他身上打量。 “小哥哥,你好帅啊,是二姐的男朋友吗?”伏露先出声问了,脑子记忆力不太好,而盛静鸣离开了那么多年,所以早忘了阗禹上过电视的事。 伏露一直活得最童真,而伏黎也愿意保护她。 阗禹垂过眼,恢复到只看的见她一人的常态。 称谓和她们摆出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越发苦涩地心疼她。 有三个女儿,一个用来纵成高傲的模样,一个用来宠成天真无邪,还有一个则是被放弃忽略的。 常年经受冷/暴/力,得不到关爱,活成浑身是刺的样子,不轻信别人的爱。 差别这么大,就像分阶级一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活该被这样对待吗。 “阗禹啊,好久不见。”伏盛一直都记得他的,毕竟年少时遇见过太惊艳的人嘛。 他没什么反应,方才在门口时就认出了她是十年前见过的网友,久得有点不真实。 “你们来是探望她的话,探望完就请离开吧,不然会影响她的休息。” “差不多吧,”伏黎接话,按着盛连的吩咐,说:“她小时候干过害姐妹的事,所以我不待见她,但也不算亏待她,如果你想跟她结婚,还是三思。” 阗禹:“怎么才算不亏待,就是冷/暴/力吗?” “不然呢,她跟她爸一样都是个恶心东西,只顾利益不管人命,又比我差得哪里去?”伏黎不经激,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要不是手头没钱花了,她哪里沦落到乖乖听前夫的话。 “请回吧,你们在这里,会阻碍到她的治疗的。”阗禹除了她,根本听不得其他人的劝,直接下逐客令。眼神渐冷。 “别啊,妈妈,”伏露还未欣赏够,撅嘴抱怨,“我还没要到小哥哥微信呢,我喜欢他,你帮我要好不好?” 没等伏黎好言好气地哄,伏盛伸掌欣赏着自己的美甲,回:“别小哥哥来小哥哥去的了。他只喜欢你二姐一个,看不上你这小智障的。” “哼,我不是小智障。”伏露扁着嘴,眼泪汪汪,看样子似乎要闹。 “盛盛别老欺负你妹妹,还有露露乖,妈妈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不哭了哈乖。”伏黎原本来这儿就不愿意,现在对方这么讲,见话也送到了,没再恋战,拎起包就走。 三个人形态各异地走了,伏黎拖扯着不情不愿的伏露,伏盛回身向他抛了个媚眼,“我跟二妹长得算像的,要是寂寞,可以来找我啊,号码xxx,我知道你记得住的,晟中神话哈哈哈。” 过了几分钟,她们终于完完全全地走了。 没关门,门口大敞,春季的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拂进。 阗禹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闭上眼,将眼泪压回去。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通过她们的一举一动,他仿佛身临其境,一下子体会到她高中时期以前的待遇。 ——对啊,我就是缺爱,才找你的。 ——难道我要跟你说我特别惨,你来爱爱我好吗。 阗禹将脸轻轻压到她的胸前,听她过慢沉重的心跳声。 * 不知为何,前五年的时候,阗禹后来发觉是最艰难、难熬的日子。 他工作不忙的那段时间,除了去探望她就是在家酗酒。 常常处于两种极端的想法。 不想她醒,这样她就永远受他照顾,永远属于她,不会逃更不会失踪。 想她醒想得快抓狂,疯狂地做关于她的梦,全是她的一颦一笑。 “你还好吗?”有时林玥关心他,如果他第二天状态没整理好的话。 第89节 阗禹单手按着太阳穴,戴着度数不深的眼镜,“没事,我昨晚赶工作赶得太晚了。” “多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玥和他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 “嗯,”他懂得对方的担忧,眼内仍是散不去的倦意,“其实我有时在想,如果她没打掉那个孩子,就有多一个人等她;又或者,结局完全不一样了,她也许就不会躺在这儿。” 林玥顺着他的思路去想,“可是……那个要是生下来了,盛连不会无动于衷,对孩子只有害无利,再说,孩子陪着我们等,万一等不到呢,缺失母爱的话……” “你说的也在理,我可能最近太累了才生出这种念头。” 家里的电话其实打过好几轮了,前三年尚在他们允许可接受的范围,到第五年了,他们开始催其他。 “阗禹啊,你真要等她一辈子吗?” “妈妈想你了,你回来一趟好不好?” 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冷漠如冰。可是为了她,他不得不做。 “爸,妈,我离不开她,对不起。” 第五年的秋天,他突然收到高中同学聚会的消息。 而洛星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仅仅是节日时分问候的关系。 当年高考完后,洛星向他表白了。 “我的目的只是为了圆高一的梦,并没有奢望和你在一起,其实和你做好朋友更好。” “如果静鸣没转学的话……你们应该能走到最后的。” 她最后真诚地祝福他。 第五年冬,洛星出差上海,过来探望。 “感觉她卸了妆,样子还像当年高二那么年轻。”洛星围着围巾,一张淡妆清美的脸,脱了手套,似是想伸手碰碰她。 阗禹拦住,“别碰,可能会有病菌感染。” 洛星笑笑,气质温柔,“好的,是我疏忽了。” “这位是?”洛星略为疑惑地望向附近坐着查看手机的林玥。 “我是她的助理,您好,洛小姐。”林玥公式化地打招呼。 洛星微微颔首,点头了然。 “她躺了多久?”洛星托腮问,眼眸不含恶意。 阗禹:“五年。” “这么久,”洛星一怔,随后恢复神色,“你不来同学聚会,就是这个原因吗?” 理所当然地将他当成寸步不离的人。 他只要一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停她身上,然后就挪不开了。嗯了一声。 之后聊了关于她的病情,对缘由和他的遭遇绝口不提。 “阗禹,还记得我高考说过的话吗?”临走送人时,洛星抬头看他,眼眸闪过一道光。 他:“哪一句?” “祝福你们的话。” 他提念回想,复述:“我和她应该能走到最后的?” “对,是这句,”洛星笑着,围上围巾,“到现在依然适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预感,她在不久的将来会清醒。” “谢谢你的祝福。”他扬起一点笑。 “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我男友在等我,下次有缘再聚,希望能看见你们一起。” * 一晃七年而过。 第七年了。 林玥虚岁二十九,阗禹和盛静鸣正好是三十而立之年。 她还未醒来。 而他和林玥早已将这一件如此漫长的事当成一生的事业了。 “集团有小道消息流出来,盛连近年似乎得癌了,所以这几年对集团的掌控渐渐有转移的趋势。”林玥今天的周末特意来早,趁阗禹帮小姐进食完,去卫生间清洗时,告诉他这个消息。 阗禹的兴趣不大,不过仍是给出意见,“你确定这个消息来源正确吗?不排除是盛连的□□。” “也对。”林玥深思起来,盯着镜子一处若有所思。 然后被气质高雅的男人仔细清洗食具的模样折服,垂眸认真,穿着普通的休闲装,鼻梁隐隐显着戴眼镜的痕迹。 林玥差点都快忘了当初自己对他的偏见。 七年了。林玥怎么可能不累,每年总有几个夜晚自我怀疑,小姐是不是真的不会再醒过来,毕竟医生都放弃了。 这种一望无际的黑暗、盼不到头的日子,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人都成那样了。 可是当去到医院里,进到病房,一见阗禹还在不离不弃,七年如一日地伺候小姐,她又觉得自己的人格太过差劲。 他不放弃,她又有什么资格放弃,明明最累的,由始至终都是他。 刺耳的玻璃破碎声,突然强制拉回林玥的思绪。 伴随着护工结巴又欣喜的嗓音:“先、先生——” “她她她醒了!” 阗禹眼皮一跳,暂时放下手上的东西,和林玥一起出卫生间。 视线径直往病床上的人看。 盛静鸣睁开一只眼,像刚睡醒的模样,睡眼惺忪,正午的日光透过窗纱,病房敞亮,她雪白的脸被光一照,仿若透明。 “甜…甜?”这是她张口说的第一句话。 阗禹呼吸一窒,数百朵鲜花若能齐聚绽放,该是代表他心底这一刻狂跳的具体化。 第75章 在第七年的初春之际, 清晨的阳光正灿烂,她睁开双眼。 林玥欣喜若狂,什么盛连啊什么公司啊全抛到脑后。 “小、小姐, 你醒了!”幸福来得突然,仿佛一夜暴富那样虚幻如梦。 阗禹和林玥快步走到她的床前, 林玥首先蹲下,匐在床沿,认认真真地端详她。 才刚记起来第一时间得叫医生过来, 林玥起身想按铃, 阗禹伸手按了, 手微微撑在墙面, 俯头盯床上的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等到了。” 终于等到她了,终于等到她醒来。 “……什、什么奇怪的……”盛静鸣开口有些艰难, 七年没用过喉咙发声机制, 不太熟练。 阗禹很快意识到这点, 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我们先别跟她讲话,她才刚醒,身体的器官还在慢慢复苏, 不要引诱她说话。” 林玥经他一提,顿时大悟, 驱寒问暖的心赞暂时收回去,住嘴直起身。 不超五分钟, 万启恒和三个值班护士赶来,眼睛皆是不可思议。 “检查病人的全身各处器官,有关家属先行后退,多谢合作。”万主任嘱咐,护士们跟着拉过厚重的窗帘。 阗禹、林玥以及护工听从,往后移了几步。 一刻钟后,窗帘重新拉开。 万启恒难掩喜色,“病人除了手指的伤以外,身体皆无大碍,恭喜你们坚持到了想要的结果。说实话,刚才我们体检时,脑子都在想不可思议。” 护士们纷纷跟着祝贺。 “先生,你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护工也真心为这病人家属高兴,她是新来的,只照料过半年,但听闻这一层里这个病房的传闻。 不是谁都可以有恒心照料七年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帮助病人复健的任务,如果顺利的话,出院不是问题。”万医生又补充。 阗禹点点头。 等医生走后,留下一个照料的护士。 “护士,她现在能开口说话吗?”林玥当前最关心这个问题。 小护士扑哧一笑,“当然可以啊,虽然不熟练,但人体的讲话习惯不会睡久就不会的。” 回到她的床上。盛静鸣半眯着眼,缓慢地伸着没吊针的右手,“好、好刺眼。” 阗禹立刻替她拉好床柜前的窗帘,让她安心躲在偏暗的阴影中。 “对不住,刚刚没考虑到刺眼的问题。”他像过去那样向她道歉,神情依旧温柔。 “小姐,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比如左手的疤?” 护士正在调药柜上的吊水瓶,护工去换水壶中新的热水。 “……啊?”林玥的语速太快,盛静鸣似乎没有听清,视线第一次从阗禹身上挪开,看向她。 “你,你是谁?”不等林玥放慢语速重讲,小姐的下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窖。 * 又去找万主任将她重新全身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最后得来的结果:“没问题。” 万启恒摘下口罩,“也照过x光片,脑袋没有任何毛病,不存在失忆现象的原因;不过她这种只记得特定的人,其他人又不记得的情况,医学上出现过不止一次,多数是病人自身经历和性格形成有关。被未知名病菌感染,又昏迷了多年不醒,出现这种情况其实算正常的,可以恢复记忆的,看患者的造化了。” 林玥望望阗禹,他则盯着床上玩手指的人,她嘴微微嘟起,神情不再是过去习惯性的寡淡,而是有些陌生的天真神态。 像换了个人,或者灵魂内换了。 即使这样,他盯着她不肯放下的嘴唇,仍想一亲芳泽。 第90节 “我……我们怎么办?”林玥觉得十分不妙,现在小姐完全不认识她,本来预料着以后管理小姐名下的公司,现在完全泡汤了。 阗禹沉着应对,“她记得我;我们问问她,看是哪种情况,是只记得高中之前的事,记忆倒退,还是有选择性地记住几个人。” “好,照你说的办。” 林玥和他一起轮流问人的名字和有关的事件,花了快半个小时,搞清了她目前的状况。 只记得阗禹一人,但只记得昵称甜甜,记得的特点也不多,其他人则毫无印象。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阗禹不厌其烦地重问。 盛静鸣稍微睁大眼,反问他:“你不叫,甜甜,还叫什么?” “那我是你的谁?”阗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不料她马上缩手,嘴上回答:“你是我的甜甜啊。” “小姐,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林玥想起这个更为重要的问题。 “盛静鸣啊。”她开始用看智障的眼光看林玥。 林玥还想再问,她突然把被子一掀,声音闷在里面:“不要问了,我想睡觉。” 孩子气的举动让他们均是一愣。 她睡了七年,醒来之后却忘掉了他们。 这到底是万幸中的不幸,还是天意如此? * 林玥有些接受不能,趁小姐午睡时,她跟阗禹说一声,“我先出去溜达会儿,透透气。” “嗯。”阗禹替叠着她的被子边角,“这里有我照顾。” 林玥点头,拎包直起身子,缓慢地走出房门。步伐有些沉重。 阗禹理解她。 换作是他,自己一定难受得不行,还不如她从未醒来。 是这样的。如果等来的结果不尽人意,大家通常都当它不如没发生过。 “啊,她走了。”病床上的人突然冒出头,露出一双眼睛,“现在终于只剩甜甜和我一个人了。” “两个人。”他轻轻地讲,胳膊不自觉地想靠近她。 “什么两个人,你不是一个人吗?”盛静鸣用那双依旧纯净的眼神望他,满是疑问。 看得阗禹喉咙一紧,侧过视线。 “你为什么不看我?”她现在变得特别多话。 阗禹垂眸,手伸进被子,凭感觉抓到她的右手。她突然尖叫,“你碰我的手!” “有什么问题吗?”他开始一点点收紧力道。 她开始挣扎,“不能这样甜甜,你不可以揍我,我以前只是抢过你的公仔,但你也偷了我的洋娃娃啊。” 阗禹:“……” 他突然觉得,有些事情不能高兴得太早。 * 半个小时后,林玥逛累回来,意外见阗禹没一如既往地守在小姐床前。 而是在走廊尽头,仰着头不知在喝什么。 “怎么了,你受什么刺激了?”林玥蹑手蹑脚地接近,看清了他手里的啤酒。 买酒的速度有点快。 刺啦的清脆声,阗禹饮尽最后一口,蓦地捏扁易拉罐。 “她嘴里说的甜甜,不是我,是她儿时的一个玩伴,错认成我了。” 林玥:“……那我们就彻底同病相怜了。” 他神色清淡,捏着瓶罐,下颚绷紧。 * 下午两点。她醒了,醒了就喊甜甜。 没人应她。 盛静鸣恼怒地起身,见到病房里只有林玥在。 捡起床柜的化验单,她揉成一个颗小小的纸团,瞄准靠椅垂头睡的女人,biu地发射。 砸中了,没醒。 再砸—— “……小姐,你有事吗?”林玥抬起头,还未假寐几分钟就被她打断。 “甜甜呢。” 林玥:“他出去买东西了,等会儿回来。” “我要见他。” “小姐你等几分钟,他很快就回。”林玥对于无厘头的小姐有些哭笑不得。 盛静鸣闭着嘴生闷气。心里想什么脸上全写出来了。 林玥观察着,同时在想盛连那边应该快收到风了。 没多久病房的门推开,阗禹拎着便当盒和保温瓶,带进一股清风。 “甜甜!”她一见他就欢喜地喊。 阗禹面色不改,散发着沉郁的气息,淡然地应她。 “……”盛静鸣又恼起来,想对他动手动脚。 之后一直都是林玥在服侍,阗禹坐到了平时林玥常坐的位置,拿着手机翻着页面。空白的页面反复不停地翻。 “甜甜怎么不理我。”盛静鸣瞪着林玥,小声地质问。 林玥无奈地:“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还没想通吧。” “想通什么?” 林玥:“想通如何面对小姐吧。” 又过了好几天,阗禹和林玥的职责像对换一般,通常是他服务在第一条前线,不给林玥帮忙。现在两人换过来,轮到林玥无微不至地照料她。 他只是望着,或者玩着手机,犹如一位局外者。 盛静鸣在林玥面前闹了很久,让他来喂吃饭,但是阗禹始终不肯同意,避着她,不与她身体接触。 她唯一没变的标志下弯唇仍在,耸拉着眼皮,精神没斗志的模样。 还是林玥想了一招,某一天晚上借公事先离开,让护工也提前下班。 等所有人走后。 阗禹只能在没人使唤时,来喂她吃饭,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甜甜为什么不笑。”喂一口,她就点一点他的手背,蜻蜓点水。 阗禹抿紧唇线,另一只手动作不停。 “为什么不理我?”盛静鸣微微皱眉,一脸不悦。 你都忘了我了。 还会在乎我对你的态度如何吗。 “甜甜……”她又唤,眼眸直直对上他。 忽地手指一指,“你的嘴上有东西。” 不等他拇指抹去,她凑近,轻轻地啄了他一口。 阗禹握饭匙的手一顿,“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她不知为何对他大胆许多,反复无常的,不像那个上午一碰她就惊。 “你的嘴唇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话音未落被他压在竖起的枕头边,嘴唇遭到疯狂的蹂/躏。 他不再忍,缠上她的手,狠狠地反攻。 第76章 阗禹指腹滑过她薄嫩的唇, 目光带着考究,“为什么不挣扎?” 盛静鸣微微驼着背,垂眼, 乖乖地给他玩嘴唇,唇瓣一张一合, 像在迎合亲吻他的指尖。 “因为你刚刚这样,好像会开心点。” 他松开了手,“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盛静鸣不解地望着他, “我记得甜甜。” “那个甜甜是谁?”他稍微握拳。 “是你啊。” 阗禹嘴角扯了一下, 然后起身, 将床桌撤下, 收拾着餐具。 全程一言不发。她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叠齐碗筷。 欲望满足之后,她忘了他的事实仍是无法掩盖。 * 林玥在担忧她的未来。 盛连那边没回购小姐的公司,暂时安全, 只是暂时。 七年, 换谁都放弃了。 第91节 林玥靠阗禹坚持了下来, 对于掌握整个庞大商业帝国的盛连,林玥则无法预计。 算了算,他还未老,如果患癌症的消息不属实, 他仍有很多的时间去抓小姐回去。 这正是林玥担心的。 其实对小姐的失忆还持着怀疑态度,记忆中唯一记得的人, 目前看来,正好是最初的孩童时期, 单一个称呼,没人能来证明那段记忆她是否撒谎。 医生的诊断是最有力的证据。 但是……林玥观察小姐的无厘头行为又不像装出来的。 经过几个夜晚的深思,林玥决定问问阗禹的意见。 “小姐她、难道你不怀疑她是假装失忆吗?”某天,等小姐午睡休息后,林玥约阗禹出走廊上谈。 他近日对小姐的态度依然偏冷淡,说陌生人也不算,更多是普通好友的照顾。 挺怪的就是。 “怀疑过,”他淡淡地回答,“但她的神态和习惯性的动作完全没有了,是真忘掉我们了。” 林玥:“是吗,我觉得还好,性子比过去活泼。” “嗯,更孩子气了。”他冷静地接,眉宇似有很浓的酸楚。 林玥眨了眨眼,发现是自己的错觉。 “你想过小姐出院以后的生活吗?”林玥随后问。 阗禹视线平视走廊墙上的装饰品,静了几秒,说:“想好了,但她表现出抗拒和我在一起的意思。” “没有啊,小姐很依赖你的。”林玥不懂他从哪里看出来的,明明小姐一天24小时都在喊他的昵称,每次用餐都要他来喂,不然就闹脾气。 阗禹:“她不是依赖我,只是把我当成可以使唤的保姆。” “可小姐……”怎么没使唤她呢?林玥想与他争辩这点,却见他眼底的黑眼圈挺深,突然感同身受起来,自己也是刚开始难以接受的糟心。 “重新来过也行,”阗禹清晰地说,“但她眼底对我没感情,心智仍停留在十岁小孩的程度。” 继续加了一句:“我想娶她也得她同意。” 林玥领悟到些许,试探地:“所以你才这么生气,不想理小姐吗?” 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了下,伴侣醒来仗着失忆不想跟你重新开始,似乎不是一点过分。 “也不是生气。”阗禹闭了闭眼,岁月的流逝并没有在他的脸庞留下太多痕迹,不见衰老,依旧如二十出头的青年般年轻俊朗。 “你知道她嘴里的甜甜是谁吗?”他突兀地开口,睁开眼。 林玥思忖着,“不清楚。” 察觉到他眼中流露出挫败感,林玥只好安慰他一句:“至少,小姐不嫌弃你。” 对话就此结束。林玥参照他的意见,重新观察起小姐的一举一动,确实如他所说,小姐不仅仅跟之前的性格变化大,一些惯用的细节小动作也不见,眼神单纯如白纸。 除此以外,还发现了小姐和阗禹其他的相处模式。 林玥以为,一两个星期阗禹能无动于衷,后面肯定会想通跟小姐和好的。然而一个月过去了,小姐渐渐能下床走动了几段路了,有时跌倒在他面前,不同于林玥的心疼急切,他反而平静地扶她一把,而后很快收回手,似乎避免过于亲密的接触。 直到撞破小姐和他单独相处的另一面之前,林玥是无奈又百思不得其解。 透过房门的缝隙窥见,阗禹挨着椅子憩息,盖着一件西装,应该睡过去了。 小姐似乎刚醒,从被子中爬起来。 “甜甜甜甜。”等坐好,舒服地躺着枕头,她出声喊他。 声音挺响,林玥都能听得见,阗禹离她这么近不可能没听到。 但他没醒,似假寐又像闭目养神,眼眸紧闭。 唤了十几秒,林玥都想进去帮她摇醒阗禹了,这时听见小姐自言自语:“好吧。” 她缓慢地从床落地,尝试着走了几步,半蹲下,靠近阗禹搭在椅面的手,低头衔住他的一根手指。 林玥瞳孔惊讶地放大。 小姐笨拙地含着他的指尖,因身体未恢复动作偏慢,低着头十分认真,仿佛这样做可以取悦他。 阗禹的睫毛动了动。 等她由手指亲吻到手腕骨,又亲到他的膝盖时,中长的头发垂到他盖着的衣摆。 他终于有所反应,被她吻过的左手扬起,首先按住她的后脑勺,直腰垂眸盯她,另一只手掀起西装。 然后,将她的头摁进去,重新盖好;再之后,响起皮带解开的细微声响。 林玥放在门把上的手僵直,不敢置信地听着病房内传来的对话。 “吞深一点。” “嗯,保持这个速度。” “别偷懒。” “哦……你待会儿喂我吃饭……” “好。” 他答应下来,嗓音压着,微微仰头,忍耐又深陷欲望的表情,享受她的服务。 * 那一天的内容太惊世震俗,林玥缓了好几天才消化过来。 “小姐,”趁一次阗禹仍未到,林玥提早赶到,直接问:“……你什么时候帮他做这种事的?” 盛静鸣抓着头发吹,“你说甜甜吗?” “对。” “做什么事啊?” 林玥一下子结巴,红着脸手脚并用给她重现场景。 “哦,”她明白了,天真地说:“甜甜总是不理我,只有这样才会跟我玩。” “那也不用这样做……”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甜甜每天陪我玩吗?”盛静鸣托腮期待的目光。 于是林玥陷入深深的自我谴责中。 要不是她没用,劝服不了阗禹,小姐怎么会沦落到自己去博取他关注。 林玥反省着自己的不是,开始考虑如何委婉地指责阗禹这个趁人之危的无耻行为。 太过沉迷脑袋的众多念头,林玥反倒忽略了她眼中闪过的狡黠。 转眼第二个月快凑齐,林玥迟迟开不了这个口,只能劝阻小姐别再着了他的道,还未纠结几天,盛连的到来一下打破林玥所有的计划。 第77章 近来多是阴天。 窗外淅淅沥沥, 下着毛细春雨,盛连一别七年从门外踏进来时,病房内除了盛静鸣, 阗禹和林玥皆停了手下的动作。 林玥惊得立刻从座位站起,然后转头望阗禹。 阗禹眼色一顿, 示意先静言不动。 “很久没见了啊,宝贝,记得爸爸吗?”盛连装扮讲究, 头发背头黑亮, 眉宇间依旧精神, 看不出一点病患之人的虚弱, 身后跟着一位精英打扮的男人。 盛静鸣歪着头,仍在想着怎么引起甜甜的注意,揪了揪他的衣角, “门外的老头是谁啊, 讲话好奇怪啊。” “真失忆了?”盛连脸上并无恼意, 相反,眼里是饶有兴趣的神色。 宛如在欣赏一位演员的好戏。 阗禹不动声色地,慢慢挣开她的手指,“没什么, 你安静一点。” “哦,好的。”她只听他的话, 乖巧地闭嘴,不过手指仍死皮赖脸地蹭着他的衣服。 “不知盛先生来这里, 有何贵干?”阗禹礼貌地开口。 林玥重新坐下,视线打量着盛连身后的男人,拎着公文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初步猜测是盛连雇来的某方面专家。 “来探望我的心肝宝贝啊,看来痊愈情况不错,被你养得很滋润。”盛连嘴角微弯,目光一直落在病床上不看他的盛静鸣。 阗禹:“那么之前七年内,盛先生在哪儿呢?” “不瞒你说,”盛连用词客气,似乎早备好了说辞,“我前几年忙于公事,后几年又被诊断出癌症中期,出国治疗,加上宝贝一直昏迷,我就算来探望,她也不能睁眼望我,这才拖到了现在。” 林玥紧捏着平板,“盛总,您是从第几年外出的呢,怎么公司没收到一点风声……” “林秘书,”举手投足间权势味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瞟了她一眼,“难道你认为讲出掌权人患病是一件很光彩的事?” 触犯到他的逆鳞了。林玥心底深处受他压迫的恐惧仍残留着,此时不敢贸然出声。 气氛一时陷入静谧。 “您有什么话直说吧。” 最后还是阗禹开口,神色淡淡,目光直视他。 “行。”盛连应着,狭长的眼睛眯着,稍漏锐利的目光直射盛静鸣,语调难得地柔和,“静鸣,抬起头来看一眼爸爸好不好?让爸爸好好地瞧瞧你。” 她没动,目前关注的重点是阗禹的衣服布料真好摸,拉拉扯扯地玩得不亦乐乎,根本没空搭理人。 “照他说的做。”阗禹抓稳她不安分的手指,收拢好,吩咐她。 盛静鸣嘴角下沉,无辜的眼眸也跟着下弯,无声地透露着委屈不满。 僵持了几秒。 最后她不情不愿地抬眼看门口的男人,说:“怪老头你要干嘛。” 盛连笑,目睹他们的相处模式,自然看得出女儿对他的深深迷恋。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倒退回去了,宝贝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说的吗,谁教你的教养。” 盛静鸣皱眉望他,“我不认识你,谁管你是谁嘴里讲的是什么啊。” 第92节 “其实爸爸早没有逼迫你的心了,”盛连突兀地话锋一转,“不仅如此 ,还打算把所有家产遗传给你,怎么样。” 话音刚落。林玥眼神稍变,难以置信地看起盛连,视线打转好几圈。阗禹则垂眸,静静地观察她的神色。 她反应平平,明显右耳进左耳出的状态,随口应一声:“哦。” “不信吗?爸爸已经没有多少年活了,果然人老了才知道这些年缺的是什么,爸爸过去的确亏待你了,现在你醒了,爸爸想好好补偿你,给你家产做自己想做的事。”盛连难得神情真挚,语气带上诚恳的意思。 “所以宝贝,你还要装傻子骗我吗?”盛连气定神闲地讲完。 阗禹仍在捕捉着她脸上的神色,任何一丝细微的。 “我不懂你在讲什么,巴拉巴拉的,好吵。”她嫌弃地皱鼻子,脑袋不自觉地靠他身上,“听得我的脑袋疼,甜甜你快帮我揉揉。” 盛连一笑,再使招,“陈律师,把遗产申明书拿出来,给林秘书过目是否具有法律效应。” 那位面无表情旁观一切的男人终于动了,低头从公文包拎出一份文件,翻到某一页,恭敬地递给盛连检查过,才上前递给林玥。 林玥坐在椅子上接过,面上勉强维持着镇定,迅速浏览一遍。 片刻,林玥抬起眼,冲阗禹点头,“是真的,有他的签名,只要小姐签了名就能继承全部家产。” 阗禹听进耳,面部表情仍控制得严谨,清心寡欲的,眼眸微微转动,掌心托着她往他身上蹭的后脑勺。 “你签名吗?”他稍显强硬地摆正她的头,问她的意见。 “什么啊,”没了舒适的人形靠背,她不爽到极点,脑袋扭动着,“甜甜别弄,我们待会儿出去溜溜好不好,你陪我出去玩。” 盛连闲闲地,眼睛半眯,又给了一击,“宝贝你这样不行,假装一切都忘了,让守了你七年的男友怎么想啊,他肯定伤心到买醉解愁,要是喝出什么毛病来就得不偿失了。” 阗禹正是防御较薄弱的时候,但面色正常,维持着冷静。 她闹腾的举动忽地歇息,完全静了下来。 盛连拭目以待,阗禹仍是一动不动地盯她,林玥暂时放下文件,抬眼带着期待的视线。 “怎么办,”她低垂着眉,眼梢皆是满溢的忧愁,“不管怎么样我都听不懂你们讲的话,脑袋一直在疼,好疼。” 啪啪啪三下,空气中响起刺耳的掌声。盛连错手相击,哼笑着鼓掌,“演得真好,宝贝你跟我太像了。” 他的眼眸紧跟着盛静鸣躲避的视线,缓慢而又清晰地说:“冷血到任由爱你的人痛苦至死,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利益。” 林玥听着这话感觉不妙。 再一瞧,发觉阗禹轻揉眼角,透着几分疲倦。 “你就继续演吧,我懒得管你了,遗产收回,你别露陷,演到把你男友重犯抑郁症才好。” 盛连最后留的一句话让人心惊。林玥听得颇为震撼,本来打算指责他不齿行为的念头又不知何去何从。 本以为否极泰来,然而不是,苦尽甘来的假象只要一揭穿,里面是苦涩未预料过的心酸。 * 市医院外,车内,司机等待已久。 盛连带着一股气坐进来,狠力关门,咔擦一声,火焰燃起,盛连抽烟点火。 “先生,”跟了他多年的司机出声劝,“你的肺已经不能再抽了。” 回答司机的是他肆无忌惮地深吸一口的舒畅。 车厢很快弥漫起一阵浓烟,盛连吐着烟圈,“演得还挺像回事,我都分不清她是真是假了。” “那先生——” “先放着,派去监视的人收回来吧,”盛连夹着烟头,好气色一去不复返,眼角的皱纹极深,说:“这副老骨架折腾不下去了,没精力跟小年轻耗了。” 第78章 盛连走后, 病房内一时静得连针掉落都能听清。 只有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声音,低又模糊。她的身子一直都微斜,一会儿仰着头看指缝泄下来的光, 一会儿揪阗禹衣角,手臂贴抱他的腰。 “……我出去装水。”林玥的脑子有点乱, 需要时间冷静处理得来的信息。 拎起水壶,林玥瞥了阗禹一秒,他应了声嗯, 刚刚一霎的疲倦已经消失, 由着小姐蹭来蹭去的, 嘴角似有一些弧度, 掌心抚着她的脑袋。 出了门,林玥一手握水壶,一手拿出手机, 按通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下公司的账务情况……” “啊她终于走了, ”盛静鸣坐在床上拍拍手, 从他怀里埋起头,“甜甜我想去天台。” 阗禹没说话,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甜甜……”她哀叫着,眼眸仰视他下巴喉结那处。 他仍是按兵不动, 不回避她的目光,像盯着她想事情。 过了会儿, 她不再吵,胳膊举起, 伸过头顶抓他的手,拿下来,放到嘴边亲一下。 阗禹:“去天台干什么?” 她立刻挪开嘴唇,“听说有星星!” 他点了点头,又没了声。 她见状抿紧唇,低头将唇重新对准他的手背,吧唧了好几口。 “但是,”阗禹缓慢地开口,“现在还没到晚上。” “我们先去啊先去,甜甜甜甜。”她用唇碾他的皮肤,讲着。 见他垂眼沉默,怎么亲都没反应,她顿了几秒,意识到做得还不够,唇瓣贴着挪到他的胯部。 阗禹却挡住了,手抵住她的额头,按紧她的头不给动。 正巧林玥推开门,撞见这一幕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画面。 “……阗禹你也太过分了,趁着小姐没恢复心智骗她做这种事。”林玥重重地放水壶,怒目瞪他,伸手想将小姐从他身上拉走。 他没马上回话,宁静平淡的神情,视线静静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别扯我,你别碰我。”盛静鸣皱着眉头,手指紧紧攥着他不放,不安地睁脱林玥。 “小姐……”林玥有点受伤,妆容一下显得惨淡。 “甜甜不要不理我,我很乖的很乖的。”她忙把头粘着他的腰侧,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阗禹松开手臂,林玥实在受不了,小姐这么卑微的姿态一看就是他导致的,“阗禹,两个月了,你到底在不满什么,为什么不能正常地跟小姐相处,非得让小姐像个讨糖吃的小孩那样去讨好你?” “她变了。”阗禹忽地抬眼,正好与林玥对视,“记得高中起和我相处过一点一滴的人,她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玥怔了一怔,瞧见他眼底的悲恸有多深。 说完他又慢慢地坐下,摆直她的脑袋,眼眸定定地看她,“盛连说的是真的吗?你宁愿装傻忘掉我,装成这个样子为了我什么都做,却不肯用真面目面对我,是在躲盛连吗?” 盛静鸣眨了眨眼,“是我做得不够好吗,甜甜你凶我。” “即使你这个样子,我也喜欢你,”他立刻接,嗓音开始沙哑,“可我很贪心,另一个你我也想要。” “甜甜,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天台啊。”她自动跳过上一句话,只心心念念这项活动,有些闲肉的下巴心急地碰他的胳膊。 “如果我跟你说我得了胃癌呢?”他痛苦地闭上眼。 林玥僵在那儿。 “什么叫胃癌呀?”她痴痴地问,眼神满是疑惑,见他迟迟不应,唇轻轻地擦过他。 阗禹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地吻她,咬着直把她亲到拼命挣扎:“好疼,甜甜你……” “好了够了。”林玥不可能袖手旁观,犹豫两三秒,去掰阗禹的肩膀。 在这小混乱中,阗禹双手固定她的脸,卡住她的后脑勺,强迫性推移她进他怀里,大口含着,深入地吻。 忽然之间,她尝到一点咸的液体。 瞪大眼,见着他闭眼流泪,眉宇笼罩着心碎。 林玥也是这时靠蛮力拉开他,“你冷静点,她现在不经得吓。” 阗禹站起身,手撑在柜面,透明的眼泪滑过下巴。 “甜甜……”她伸手想牵他,落空了。 他用指腹抹掉泪,没再看她一眼,只对林玥说一声:“我今晚有事先走了,你照顾好她。” * 直至半夜,阗禹在一家清吧喝了无数杯酒,数不清。 红绿光线散射着,酒杯的玻璃材质反射剔透的光泽,他摇晃着杯子,眼眸仍带着些许水雾,迷离又吸引人。 不是没有人勾搭的,但他一律拒绝,面对外人的态度不近人情得很。 他灌着酒,脑海里不断闪现她以前的模样。 又在浮现她乖巧蹭着他的画面。 他目前难过的其实是,她对他只剩动物天性的依赖,没有爱情。 而且,依赖的人不算是他,只是个同名的男人,他是替代品。 “先生,我们准备打烊了,您看,凌晨一点了。”最后吧内顾客散得差不多,服务生过来客气地通知。 * 一个半个小时前。 病房有规定的熄灯时间,但由于盛静鸣的特殊性,林玥没让护士打扰。 不过通常阗禹在,小姐一般十点躺下,最迟半小时内入睡。 “小姐,你还不睡吗……”林玥困得不行,近乎哀求她阖眼睡觉了。 “甜甜去哪了?”盛静鸣仍在揪着这个问题。 林玥:“他可能公司有事吧,手机不知为什么关机了。” 心里在盘算着得花个时间,查查他的病历记录。 “应该去买醉了。”她鉴定地讲。 林玥猛地清醒,立即侧目向她,“小、小姐你刚刚说说说什么?” 第93节 “我说,”盛静鸣嘴角翘着,脸上常挂的神态一变就变得微妙,“甜甜十有八九是去喝酒了。” “小小小姐你你你恢复记忆……” 盛静鸣没多废话,没给林玥太过缓冲时间,“盛连的确是生病了,今天来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在忍痛,背部微微向前鞠,不是心口就是肺部有问题,遗产协议书是设计好试我的,刚刚阗禹也是,拿癌症唬我。” 林玥尽量跟上她的思维,“那小姐为什么得装失忆呢,真是为了躲盛连的控制?如果是这样,只需要在盛连面前装就好了,不需要骗我们。” “他不行,情感这种东西不好骗人,更何况是骗盛连。” “那阗禹他,其实之前小姐你就能承认的。” 盛静鸣掀开被子,“有个值班的护工应该是盛连的人,当时门那儿有影子,估计是她在外面偷听。” “等等,”林玥止住她预备下床的动作,说:“小姐你现在要干嘛?” 她扬起过去那种、胸有成竹的微笑,“去接甜甜啊,他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 “先生,您还好吗,有在听我们讲话吗?”又多来一服务员,两个一起劝着这位不肯归家的酒客。 阗禹置若罔闻,像是进入到屏蔽外界的境界,一杯杯地喝完又倒,永无止境。 其中一位服务员伸胳膊在他面前挥了挥,试探神志是否尚在,“先生,这附近就有医院,需要我们送您去……” “不用。”回答的是一道带质感的女声。 两位服务声循声望去,见从门口走进的女人披着外套,内里似是病服,素颜清纯,走到这位顾客前,拍头说:“别喝了,回去吧。” 神奇的是,刚才犹如聋子的顾客此时突然通了外界,放下杯子,透着醉意的眼神盯紧女人。 由于钱早付了,服务生没阻拦,眼睁睁望着她牵走人。 凌晨一点多,弯月柔亮,夜晚星星没多少,但路边高大的树枝数量多,一棵棵地矗立像威武的士兵。 “说天台有星星这种话,居然你也不反驳。”她松松握着他的手腕,说。 阗禹将自己灌得厉害,千杯不醉的神话早被打破,脑袋不再清醒。 事实上不是喝不醉,只是喝得不够多。 “干嘛不讲话。”她突兀地停住脚步,转身问他。 阗禹其实还残存着一些意识,知道是她,但记忆在脑子搅成一块,徘徊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 “你好像很久没理过我了。”他缓慢而清晰地回。 盛静鸣没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抓着他的手拉他过来,“真会睁眼说瞎话,明明就是你趁我智力低下的时候吭我,引诱我做些不可告人的事。” “哪有,没有。”他脑袋混沌,摆手否认。 她想好好整蛊一下他,转了好几个念头,却是站上路边的台阶,懒得踮脚,就着晚风和月色,俯头吻住他的唇。 风清,酒味浓稠,他下意识回吻,搂紧她的腰。 第79章 阗禹一碰她就停不下来, 微微仰头,借着酒意肆意咬。 温暖的路灯下,他闭眼索吻, 鼻尖唇瓣牢牢压着她的。 “你一点也不像有胃癌的样子,骗我是吧。”盛静鸣两手捏开他的脸颊, 趁着得空的间隙讲。 食指的黑疤暂时隐在阴影下,她带起一点笑,趁人之危, 抬高他的下巴, 捏紧两唇, 不让他亲。 他在她捏及嘴唇时, 睁开眼,睫毛拢聚,眼眸藏在其中朦胧而亮, “有时候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和你一起的时间很短, 等待的时间几乎占了我生活的一半。” 盛静鸣一怔,手指抚着他的唇,“……其实你不用等我的,从来不缺人爱你。” 七年太沉重, 而在此之前,高中分开以后, 她原本预料解决盛连回去找他,如果他身边有人, 她就放弃。 大不了孤独终生,她抱着漫画书画到老算了。 “那你呢,你没有我怎么办。”他低低地问,视线停在她洁白的脖颈。 “不知道,”盛静鸣抬起目光,平视对面的路灯柱子,“自己一个人过吧,或者偷偷地监视你,看你找的女朋友怎么样,暗中比较。” 睡了七年,她的心境比过去坦然不少。 阗禹一手仍揽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空出来,摸住她想撤的指尖,疤痕皱突的食指被他温柔地包裹。 “你不会难过吗?看到我过得比你好。”他半醉半清醒,只会顺着她设想的情景聊下去。 “过得比我好正常啊,反正我以前因为痛会掉眼泪,现在不怕痛了,还会怕什么呢。” “不怕一辈子孤独吗,只有你自己,没人陪伴。”他醉酒,动作都渐慢,但很认真,认真地讨论,认真地握住她。 她静了几秒。然后,嘴角微翘起,她说:“我本来就活该这样啊,不懂相处,自私是我的全部,活该没人爱。” “我在十岁的时候,就能预见到我未来的一生,每天绞尽脑汁地考虑怎么讨好女人,或者上学时当个没存在感的学生,上班就是最不讨喜的下属,独自上学上班,每条回家的路走烂了,由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走,慢步走,走向死亡终点。” 阗禹:“没有我吗?” “没有。”她面无表情地回。 “好悲观,”他叹着气,“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悲观。” “你呢?”她准备套话,循循诱导:“甜甜十岁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很快回答:“想每个阶段的安排,小学养成好的读书习惯,初中巩固知识,高中稳定进步,大学一边兼顾学业,一边找共度一生的伴侣,带她回家,和她结婚,生孩子,一起平安度过这辈子。” “听起来幸福美满,”她在脑海里构建一遍那幅场景,“你配得起这样的日子。” “我现在后悔高中遇到你了。”他突然讲。 盛静鸣淡淡地嗯了声,“我不该去招惹你的。” “后悔高中才遇到你,应该初中,或者更早以前就认识你,”阗禹抬眸正对她的目光,倒映她在路灯下的模样,“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多一点。” 第80章 眼前的他跟高中时期的他重叠在一起, 分毫不差,盛静鸣摸上他的脸,指腹压着, “即使明知和我在一起是死路一条也不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你这么好。”他偏过头, 嘴角故意贴住她的手指,轻吻。 唇时不时微张,听见他的回话, 她嚅着唇瓣, 细微的颤动, 将要露笑的恍惚, 一秒后眼泪率先掉落。 “从来没有人说过我好。”她笑着擦泪,快速抹去泪痕,“你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 又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治愈了。 夜雨正是这时降落,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肩身上, 深色西装被打湿。 盛静鸣伸手挡住他的前额, “没带伞,我们跑回去吧。” “好。”阗禹应,携着酒意的脸庞听话,有点乖。 她看着看着, 忍不住又弯头亲他,雨滴湿了刘海, 粘在两人相贴的脑门。 “不行得克制一下。”她艰难地离开他的唇,像挪开相吸的磁铁。 雨水越来越大, 地上出现大片小片的水迹块,盛静鸣跳下台阶,一下子低了他半个头,牵起他的手,迈开腿小跑。 “你别跑那么快……”他脚步有些乱,反握她的手腕,拉慢整体速度。 她暗暗使劲,“快点啊,不跑等着被淋湿吗,到底谁是病人。” 阗禹面露委屈,“我头晕……” 盛静鸣:“……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这么脆弱。”说完没辙地开始脱他衣服,他站直,任由她上下其手。 把他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后,抛上去盖住他的头,她戳戳他的腹肌,“怎么样,我们这样走回去吧。” 阗禹想都不想地点头,双手自觉地撑起衣服,将衣服尽量靠她那边,与她并肩走。 前面一条不算长的路,几处行人经过,深夜打着伞,车水马龙流泻而过,霓虹灯的灯牌闪射着。 “想偷一把过来。”她小声嘀咕。 “在讲什么?”他即使醉了耳朵也还灵敏,追问她。 “我说,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阗禹的脚步一顿,眼神有清醒过来的趋势,“领什么证?” 她就此沉默,存心逗他。 “领咩证?”他中计了,又用母语重复问。 盛静鸣抿着嘴,憋住不吭声。 之后的路,他一直絮叨,声音低而清,西装蒙上的水珠渗透,回到医院大门,他抱着湿西服,还在讲:“你不理我,讲话还讲一半。” 盛静鸣按下电梯,心情愉悦,好整以暇地研究他七年来的脸部变化,依旧不回话。 “你再这样我就……”电梯叮地一声开启,阗禹开始出声威胁。 她根本没在怕,帮他理好衣领,“你就怎样,甜甜?” 四周围静悄悄,她拖他进电梯,门缓缓关合。阗禹默了两秒,似在想威慑力的答复。 “我就,就一辈子缠住你。”话音刚落,他再也藏不住嘴边的笑意,被自己的答案逗笑。 盛静鸣直接手臂挂他脖子上,深以为然地点头,“好凶,你每次喝了酒就很凶,暴露本性了。” 密闭的空间,电梯沉稳上升,显示屏淡淡闪着微红的光,他垂眸望她,笑容仿佛拌了糖,“他们说我酒品很好的,只会安静发呆。” “她们是谁?”她咬文嚼字。 “公司里的同事,大学同学,家里人……” 盛静鸣笑得更深,说:“看来你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 电梯门再次打开,楼层已经抵达,他下意识回头,再转头时她凭空消失了。 恍若美梦打碎惊醒。 第94节 意识到在做梦的时候,阗禹所处的医院场景瞬间变化,变成了晟中的建筑。 她没有转来晟中。呆在一间普通的三流高中,每日重复着枯燥的学业。 直至高二某一天,经过晟中的校门外,她无家可归,靠在栅栏望着接送子女的家长,一辆辆轿车停留。 有个社团外出活动,她看见众人拥护的他,顿时移不开眼,默默地记下样貌。 万丈光芒的人物,她多看了好几眼。 第二次再见到他,她正因为女人不给她回家把板机砸了数次,大学校园树荫茂盛,她坐在冰凉的长椅上,见到他和女友走过,两人相谈甚欢,知性漂亮的女友挽着他的手。 原来他跟自己同一间大学,她默默地想,弯下腰,将残破的板机捡起来,在他注意到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三次,人到中年,她被送到医院,整个人被心病折磨得不成样子。 他是她的主治医生,柔声问她的平时情况。 她低头不答,瘦得见骨,脸上血色稀少。 他没办法,先让她静养,开了调整情绪的药。 场景走马观灯。最后她抑郁而死,到死也没有亲朋好友来探望她。 “医生,我见过你几次的。”她寥寥几言,仅对他说。 “那很巧,你也是本地人吗?”他抓紧机会,察言观色地回。 她却不是要找归属感,缩在角落里盯地板,“可惜你结婚有孩子了。” 他不蠢,听得出话外之意,滞了几秒。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住院这段时间来,谢谢你,让我知道受关爱的感觉。”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终是公事化地答,忍住了摸她头的冲动。 五月栀子花开之际,他买了两束花,送了妻子一束玫瑰,另一束淡黄的栀子花递到她手上。 她怔愣了一会,罕见地抬头看他。 “从来没有人送过花给我。”她慢慢地收牢怀里的花束。 “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这样心情会好点吗?”他垂眼观察她。 她迟疑,摇头:“不喜欢。”一边摇头一边将花束抱得死紧。 “记得我怎么说的吗?遵循自己的内心。”他开解她。 她仍是摇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几天,她就死在常躲的柜子里,怀中是早已枯萎的花朵。 * 即使在梦境,阗禹也能感受到那股仿佛针扎的心痛。 虽然明知不可能,清楚知道是假的,心底依然恐慌她会落到那种孤寂至死的结局。 不愿面对这么悲惨的痛苦,他挣扎着醒过来。 “甜甜你醒啦。”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放大的笑脸。 几乎是反射性的,他立刻抱紧她。 “啊咧,甜甜居然理我了。”她只愣几下,开心地回抱,满足地讲。 他半躺在床上,下巴抵着她的软发,紧紧环抱,“我昨晚梦见你带我回来,还恢复记忆了。” “嗯嗯?”她煞有其事地应,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阗禹感受着她的体温,默不作声。 良久,就在她准备给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时,他喉结滚动,开口:“我没醉,你知道吗。” “你跟我讲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领证。”他缓慢地一字一句说,嗓音带些哑。 脑海里她独自一人过世的画面久久不散,心痛到需要抱紧她才能缓解。 还想到她装傻骗他时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源自她内心的不安。 “这样啊。”好半响,她搂紧他的腰,笑着回,“还想骗你几天玩玩来着,现在不能骗了,好可惜。” 阗禹摁着她的头,“你总是这样,让我没有安全感,害怕某一刻你就消失了。” “以后不会了,”她马上应,思及他等了七年的苦,学会真诚道歉:“我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甜甜,让你接下来的日子都是真甜。” 他深深呼吸着她身上些微的药味。 过了一阵,她向上望,他的眼泪一瞬掉落到脸颊。 盛静鸣怔然,摸了摸脸温热的触感,没说什么,径直去吻他的眼泪。 “你好娇气啊,之前欺负我的劲去哪了?”她吮干他的泪水,嘲笑他。 话虽这么说,他哭得很好看,哭得她的心都化了,同时歹念也悄然诞生。 “哭什么,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她不怀好意地笑,戳他的酒窝位置。 阗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只静静凝视她,含着泪水的眼眸清亮。 之后,他才轻轻贴住她的前额,“没事,只是一个梦。” 所幸只是一个梦。 醒来后,我依旧能拥抱你。 * 不超一星期,盛静鸣就出院了,林玥作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小姐靠他肩膀一刻的温柔。 一切都喜闻乐见,终于苦尽甘来。 所以他们比谁都珍惜对方。 “我有没有老?”她问着没营养的话。 阗禹:“没,你的长相显嫩。” “不客观,只是你主观认为的。”她试试十指交缠,又松开,玩得不亦乐乎。 阗禹注视着她,信手拈来一条资讯,“英国曾经有一位几十年都没笑过的女人,说不想长皱纹,坚持到四十岁,果然脸上一条皱纹都没有;你昏迷了这么久,跟她的效果应该差不多,比同龄人年轻。” 盛静鸣停了停,“哦,暂时信你。”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说。 抵达他的家后,林玥不忘告诉她,“小姐,盛连出国休养了,集团内部作了大变动,我们藏起来的那间公司他没收回,财务状况一切正常。” “行,”跟她预料的所差无几,“我知道了,你先管理着,有问题向我汇报。” “嗯!小姐好好休息,那边不急。”林玥说完望一眼等候的阗禹,由衷说:“小姐好好陪陪他吧。” 盛静鸣顺着看了看。 阗禹发现她在偷窥,微笑一秒,认真地盯回她。 她勾嘴竖中指,走向他,身后是林玥的无奈嘟囔:“小姐还是这样……” * 午后的日光清透,照得窗格子隐隐约约,她枕在他的大腿上,闭眼假寐。 微风轻拂,吹开书的一页,阗禹翻回去,靠着沙发看书。 不时瞧她一眼,怎么都看不够。 见她翻过身想换姿势,明白醒了,阗禹出声:“刚刚爸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 “嗯,你怎么答。”她将脸磕他的大腿肌肉。 “明天。” “……订机票了?”她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头一伸,靠他的肩膀那儿,整个人重量压他身上。 阗禹放下书,嗯了声。 “好吧。”她没生气,就是觉得突然,记起另一件事:“我头发还没剪。” “现在要出去剪吗?”他的手摸到她长了七年的发梢。 “不用。”盛静鸣否决,抬起脸看他,“你帮我剪吧。” 对视两三秒,他妥协下来,起身去找剪刀和毛巾。 最后她坐在椅子上,围上一条毛巾防止头发粘衣服,拿着镜子看。 咔嚓几声,断发掉落下来,阗禹慢而细致地剪着,神情专注。 “要是剪丑了让你好看。”她故意恐吓。 阗禹轻笑,指尖触到她前倾的脖子,偏凉,她稍稍缩头:“正经点。” “明明是你不正经,刚刚还摸我大腿。”他剪平后颈的发尾。 盛静鸣:“哦。” 见怪不怪的套路了,她每次讲不过人就冷淡处理。 窗外的风继续吹拂,初夏的味道,素色的帘子飘摆不定。 他剪着,嘴角不自觉弯起。 ——end—— 第81章 如果那晚回家, 阗禹没有依她的话。 阗家装璜精雅,阳台落地窗闭紧,衣服早早收好, 台风无声地击打着。阗母在厨房忙活,听见儿子的声音:“我回来啦。” 然后出去, 意外地瞧见他带回一位女生。 “阗禹,这是你同学吗?”阗母颇感新奇,望着儿子身后半躲的女孩, 长发马尾, 脸蛋安静乖巧。 第95节 “嗯, 她家里没人, 刚好我们家有客房。”阗禹应完妈妈,转头又低声问她:“你想先去洗澡吗?” 盛静鸣在恼他硬要拉她过来、还出声喊人的事,垂着眼睑摇头。 “要不只换衣服?我有几套新买的睡衣。”阗母注意到他们校服下摆湿, 提议。 阗禹看向她。 母子俩不约而同地等她的回复。 “……我想先吃饭。”一两秒后, 她慢慢地答。 阗母:“行, 饭就快煲好了。”接着吩咐阗禹:“帮同学整理好客房。” “好的,我现在去。”阗禹很快应,拎着她的书包就往客房方向走。 阗母满意的眼神,随后钻回厨房看火候。 盛静鸣站原地一会儿, 背着手有点无所适从,犹豫几秒, 跟在阗禹身后。 “不用跟进来的啊。”他扭开把手,察觉她悄悄尾随, 嘴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她没说话,等他一进去,马上关门。 客房干净整洁,还有张书桌,盛静鸣手指划过桌面,原本打算的恶作剧改了另一种整法。 “我帮你铺好被子啦,今天因为台风蛮冷的,小心着凉。” 阗禹平抚好被套,将她的书包放到床头,最后侧身看她在做什么。 “怎么不讲话?”他靠近她,弯头观察她的表情。 盛静鸣把脑袋垂得更低,下巴紧贴衣领。 他干脆半蹲下,“是淋雨难受了吗?”超乎执着地想去了解她的情况。 她背过身,不让他看。 阗禹顿了顿,眉宇微微合拢,回忆哪里惹她不愉快了。 “是在气我没按你的要求来吗?”他站直,手摸到她的软发。 她的刘海有些湿,积成一块块。阗禹一边揉一边替她散开,没安抚多久,她突然后退,躲着他。 “到底怎么了?”他更加柔声开口,语气十分注意。 盛静鸣还是没理他,坐到床上抱起书包,头埋进去。 “阗禹,整好客房了吗,出来吃饭了。”阗母在门外喊。 “好。”他应着,转头无奈地,劝她:“一起出去吃饭吧。” 这话总算换来了回应,她抬眼放低书包,趿着拖鞋下床。 阗禹打开门,等着她。 “你带女同学回家?”阗父才从书房出来,坐在餐桌上,视线触及儿子和并肩的女生,惊讶地抬眉。 阗母分着一双双筷子,帮儿子说话:“带女同学男同学的怎么了,阗禹这样挺好的。” 说完,阗母体贴地将碗筷推到盛静鸣面前,“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静默几秒,刚要回答,被以为她不吭声的阗禹先答:“她的名很好听,叫盛静鸣。” 第82章 阗母亮出笑眼, “确实好听,是跟阗禹同班吗?” 盛静鸣睫毛动了动,手指碰碗, 抢在他面前应:“不是,我在五班。” “怎么认识的啊?”阗母对她异常感兴趣, 舀一勺饭落碗,递给丈夫时使眼色,示意他别吭声。 阗父无奈, 将原本出口的话咽回去。 “她是新进的围棋社成员。”阗禹见她始终低着头, 拿过她手中的空碗, 传过去盛饭。 “原来是这样, 对了,你想先喝汤还是先吃饭?”阗母接稳瓷碗,总算明白儿子放柔声音跟她说话的原因, 跟着小声问, 生怕吓到内向害羞的女生。 盛静鸣微不可见地偏过头, 视线停在桌角的一侧,“吃饭。” 心底那股不适从见到他的父母开始蔓延,一点点深化提醒她。 温馨和睦的家庭相处模式,她一辈子都无法奢求的东西。 越想越不舒服。 “好的。”阗母很亲切, 顾及她是女孩子,舀的饭量少些。 阗父使着筷子夹菜, 虽然嘴上不说,但眉毛皱起, 觉得那个女生家教不太好,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一直低着头也观感不佳。 “这些菜你喜不喜欢?”阗禹端着饭碗递给她,顺便询问口味。 盛静鸣抬手接碗,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皮肤,反射性回缩,滞了两秒,从碗口上方提走。 同时记起刚刚忘了道谢。 她开始抓筷子扒拉着饭,低声说:“谢谢,喜欢。”其实胃口已经没有了。 想接近他,并不连带他的父母,她还没想到这一方面,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考虑到这种情景的出现。 仿佛计划翻盘,还没掌控他,自己首先慌了。 整个吃饭的过程漫长,盛静鸣咽着他时不时帮夹的菜,味同嚼蜡,是否卫生的问题早抛到一边。 饶是阗母也忍不住提醒,“你别光顾着夹给她。” 阗父找到机会附和:“阗禹,别老夹菜给同学了,女孩子应该吃不了这么多。” “嗯,”阗禹察觉到爸爸似乎对她的表情缓和了些,收回夹菜的手,“她不爱说话,平时有点孤僻,但人很好。” “行了,知道你同学没问题,”阗父正色,“不过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提前跟家里说一声,这样我们可以帮忙开证明让学校留宿,就不用你带回来住,男生还好,女生尽量避嫌。” 阗禹点点头,“我知道的,但这次台风,学校提前说明不给留校。” 她垂眼吃饭的动作停了一瞬。 外地的留宿生被他全讲没了。 “这样的确没办法。”阗母认同,见着这女孩一举一动拘谨得很,看着怪让人心疼的。 一顿饭吃下来,阗父等儿子领同学进房学习后,跟妻子低声谈,“阗禹对那个女生太上心了,不妥。” 阗母:“你别这么陈旧,儿子只是对异性好一点而已,我之前去家长会,他对同班女生都这样。” “不会吧,他只是礼节性……”阗父话音未落就被打断,“别操心儿子了,他这么大有分寸的,我们过度干涉会引来反感。” 阗母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完继续收碗去洗了。 * 盛静鸣一进房就自动转变沉默状态,目光停在墙边挂着的乐器,仿照雕塑。 “……你又不理人。”他坐到椅子上,循着她的角度扫了一眼。 不一会儿,阗禹起身,冲她展开笑,伸手准备摘下的架势,“你喜欢哪个乐器,小提琴还是尤克里里?” 那种天生的亲和力无处不散发着,只要他一命令,就有人愿意前仆后继地为他拼命似的。 她很早就发现了,他从来不会因为单个人的差评或是拒绝就陡生退意,即使她今天傍晚让他走开,他也只是顿一顿,继续劝她,企图改变她的主意,而不是怀疑自己。 是这样没错,她自卑,他不会。从小养成的好脾性与自信,和她截然不同。 “你再不理我,”阗禹站她面前,扬扬手,拉回她的思绪,“我的手就举废了。” 她稍微移过视线,看他线条顺畅的眉目,柔和得不成样子。 “嗯?”阗禹感觉到成效,笑得右边的酒窝明显,“我和我的手在等你开口。” 第83章 她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 而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别过头, 默不作声地观察起房内的书柜。 仍是不为所动。 阗禹一顿,敛眉, 神色间些许失落。 有些酸痛的手臂正要收回,谁知她下一秒忽地抱住他,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她用起来得心应手, “阗禹, 我可以叫你甜甜吗?” 温暖的触感, 纤细的手臂搂得正紧。 心底霎时坍陷,他怔了怔,眼内流露笑意, “哪个甜字?” 等了几秒。 阗禹虚手扶她的腰, 没握实, 拉开一点距离,笑着同意:“好吧。” 终于换来她的回应:“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娘。” “还好。” 盛静鸣明显情绪上扬,侧脸贴着他的校服,嗅一下清浅中带衣物潮湿的味道。 他被弄得痒, 轻轻碰她的额头,“好啦, 我们该去做题了。” 她皱眉,不撒手, “我们又没带作业回来。” 阗禹:“我家里有各个科目的五三。” “……再见。”她立刻松手,作势要走。 他马上伸手拉回,五指贴实地捞住她的肩,不让她逃,忍俊不禁:“不好好学习你想干嘛?” 盛静鸣心中早有秒答的答案,但没讲出来,只说:“干什么都好过学习。” 不等他将话题引回乐器,她指着旁边的实木书柜,“那本诗集长得很眼熟。” 阗禹循声望去,“你知道这本诗集?” “嗯,你拿出来看看。” 第96节 他上前,蹲到那排罗列整齐的书,帮她抽出来。 盛静鸣凑到他手边,翻翻书页,“我也买过这个版本的诗集,初二时买的,不过后来好像不见了。” 轮到阗禹挑眉,说:“这是一个网友赠予我的,也是在初中。” 她马上就想到初二认识的围棋网友,这么巧的吗。 试着跟他对了对信息。 几分钟后,阗禹笑意不减,重新换了种目光看她。 “所以,那时我见到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姐姐?” 盛静鸣:“应该,我当时没想好要不要见你,下楼买了趟东西,之后号被盗了,改了密码找不回来。” 他听着,眼眸里的感情似乎在悄悄变化,盛静鸣突然觉得不妙。 感觉又偏向友谊的天平了,看她的眼神虽然亮,但更像是找回了一位真挚好友的高兴。 她近乎脑袋贴着他的校服,讲:“等一下,你再问我一遍刚才那个问题,就是不好好学习想干嘛的那句话。” 阗禹疑惑,一时没搞清她的想法,还是照办了: “不好好学习,你想干嘛?” 盛静鸣:“干你啊。” ……他正好眨眼,眸光登时闪烁,眼睑微动,本来瞥过诗集的视线一下子停在半空。 迟迟没与她对视。 其实也就两三秒的光景,盛静鸣抬眼盯着他,又推波助澜:“我跟你失联以后,难过了很久,有一段时间什么都吃不 下。”才怪,她根本没放心上,想着被盗号更省事,本来对交朋友的兴趣不大,就当死网友了。 然而她低估了阗禹的智商。 “那围棋网站呢,”他缓缓侧头,直视她,没忽略其中的疑点,“kgs的号没被盗吧,你怎么不及时登陆通知我?” 第84章 她卡壳了一秒。 然后面色不改地:“家里的电脑不止我一个人用, 还有其他人,网站被删了。” 再不行就掐大腿流眼泪吧,编不下去了。 阗禹抿唇, 从刚才的猜到些她家中的情况,斟酌着问:“是你姐姐删的吗, 你跟她关系不好?” 就在他说完的那一刻,盛静鸣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最大的利器。 阗禹又不傻,应该早就看出她家庭有问题, 只不过没直白打探。 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 一是拿自己家里的情况卖惨, 二是转移话题继续忽冷忽热地对他, 后者可能会翻车,而前者她有点不齿。 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家跟在校没什么区别,不想, 生理性抵触。 得来的不过是怜悯, 就像把头伸出去求人摸。 但如果对象是他……那就给摸吧。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盛静鸣打定主意, 腰间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对,她们都讨厌我……”吸吸鼻子,她再眨眼时, 泪水蓦地滑落。 阗禹明显一愣,立刻从桌上抽一张纸巾, 接住她的眼泪。 她得寸进尺,干脆整个人往他那边靠, 泪水潺潺,脸上写满“我很伤心你快来安慰我”这一行字。 脑袋刚枕到他的怀里,却被他单手压回,“先把话讲清楚,虽然可能对你来说很痛苦,但还是把所有事情讲出来比较好,好过你用眼泪来掩盖。” ……谁要听鸡汤,她就是想借机泡他,痛苦个屁。 盛静鸣脸上还挂着泪,暂时收了收表情,额头被他的掌心包裹、扶正。 “可以告诉我吗?”见她默不作声,阗禹又重问一遍。 纸巾仍在缓缓挪动,他擦着,低头观察她的脸色。 此时心底的不耐烦涌到心头,盛静鸣忍了下,好不容易忍下去,带哭腔开口:“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就没理过我了,把我当空气一样,不关心我的死活。” “她是谁?”阗禹一手安抚她的脑袋,一手擦拭再次溢出的眼泪。 他的声音奇异地、恰到好处地消除了她那股烦闷。 也许是嗓音太过温柔,又或者是他的脸长得实在对她胃口,不知不觉她就演上瘾,眼泪没停过,断断续续把这些年受够的忽视全盘托出。 阗禹比任何时候都有耐心,全程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时应她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你没错,是她们对待你出现偏差,并不是你自身的问题,别怀疑自己。”末了,他拥她入怀,掌心轻拍她的背。 她含糊地嗯了声,鸡汤左耳入右耳出,只关注自己终于抱紧人的真切感。 目前他是她最想得到的玩具,不慌不急,一步步来,慢慢将他收入囊中,等着他彻底属于她。 * 晚上洗澡时,阗母趁机找盛静鸣聊,询问她的各种情况。 即使她话少得可怜,阗母也丝毫不介意,慈爱的笑容一直停留在嘴角。 阗父有时会附和,加上阗禹一旁围观,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圆美满氛围、扑鼻而来。 这是她所不能企及的家庭幸福。 偷瞄他的笑脸,盛静鸣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第85章 他的笑是真心实意的, 不像她,没有真正开心的时刻。 更想把他抓入手心了,抓他来为自己供暖。 当他目光撞过来时, 盛静鸣只对他一个人笑,眼底也装得很好, 弯着沉淀笑意。 阗禹果然怔了怔,没转移视线,眼眸下意识想寻求更多。 可惜她笑得快收得也快, 马上低头盯回某一处。 “好了, 时候也不早了, 明天你们还得上课, 早点睡。”阗父站起身,经过一晚的相处,大概也知悉了那个女孩的性格, 特意温和地再嘱咐她一句:“待会儿让阗禹帮你整好床铺, 别客气。” “爸, 我知道的。”阗禹微笑,回应得很快。 盛静鸣有些出神,看了一眼阗禹又望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阗父被她乖顺的动作萌到了, 不禁深受触动,对女儿的念想又升起, 伸掌去碰她的头顶。 没想到盛静鸣立刻偏头,躲得敏捷。 那只手停顿在半空, 阗父笑笑,没有介怀太多,也由着她,神色自然地背过手,离开客厅。 阗母见状使眼色给儿子,“你刚刚帮静鸣收拾好客房了吗?” “还差一点手尾。”阗禹停了一秒,答道。 他没说早已铺完的实话。 盛静鸣站他妈妈身后,越过背影朝他看。 阗母:“那你继续弄,现在九点半,最晚十一点前搞定啊。” “嗯,”阗禹与她对视,嘴上则应着妈妈:“我会的。” 客房的门随后打开,又关阖。 盛静鸣预谋已久,把门带上后,胳膊立刻箍牢他,手臂相贴。 “啊,你又偷袭我。”阗禹笑着,配合她。 “……想吃掉你。”她低声呢喃,将他抱得更紧。 “讲什么?”阗禹没听清那句,垂头往她那边凑,顺便一点点卸掉她的力气。 阗禹现在知道她的心结所在了,尽量对症下药,适时引导着她。 加上她还是初二时认识的有趣网友,对他来说又多了一层附加友谊。 当时下过棋后简单交流几个回合,他就发现对方思维很特别,但不喧嚣,宛如一株喜静植物,惊艳生长。 而且他一直以为她是男生,毕竟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她没有表现出同龄女生的特征,让他误以为是同性别的。 那天“见面”回来,妈妈问他棋友如何,当时怎么答的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失望大于期望值,他有点怅然所失。 她的姐姐长相无可挑剔,但性子太闹,一举一动总像在勾引他,说话方式与网上截然不同,过多的身体接触又令他敬谢不敏,倦意随之而来。 不是没怀疑过见错对象,但对方又能将聊天记录调出来给他看,不好作假。 “你盯着我发什么呆?”盛静鸣不满足于此,手指捏上他的脸颊,见他没反抗意识,变本加厉地掐起一块肉。 疼倒不是很疼,阗禹回神,抬起手,掌心包裹住她的,笑:“我在想相恨见晚的感觉。” “这个简单,”盛静鸣松开他,手背举高递到他嘴边,“亲一下就是了。” 阗禹抿唇,憋了几秒,终是憋不住笑开了,整齐洁白的牙齿明晃晃,他摆正下颔,说:“你知道自己在耍流氓吗?” “没有啊。”手不信邪地更贴近,她就是能够用无辜的眼神反驳回去。 她知道他有底线,现在做的事就是在试探下限在哪儿。 “我突然发现,你应该很会撒谎,脸皮厚。”阗禹稍微偏头,笑着糗她,没理那只高挂的手。 盛静鸣:“哦,不亲就算。” 话音一落就放下手,转头坐到床上,脑袋埋进被子,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无停顿。 剩阗禹还未适应失去她的体温,一时愕然的状态。 他的笑止住,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改变,“……别趴着睡,对心脏不好。” 指尖才碰到她,毫无预兆地被她压倒,床陷进一块,她眼捷手快地用被子罩住他,露齿笑,“今晚陪我睡,甜甜。” 第97节 阗禹一瞬脑海里闪过许多东西,心也跟着莫名抽动,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卷成一条粽子,只露眼睛。 “要把我包成荷包蛋吗?”他没挣扎,开玩笑缓和气氛。 也试图将自己从难明暧昧的氛围解开。 她没接话,裹着被子馅的他,头挨着。 过了好一会儿,阗禹从被子伸出一只手摸她的脑袋,“好啦,我该回房睡觉了,你……”讲到一半发现她睡着了。 入睡太快。 阗禹有些哭笑不得,动作轻缓地脱走被单,整个过程小心翼翼,怕吵醒她。 接着,他抱她往床里推进一些,调整她的睡姿,替她盖好被子。 视线曾停留过几秒,在她紧闭的嘴唇上,而后又迅速整理表情。 细微的一声响,阗禹关掉客房的灯。 * 台风次日消退得干干净净,学生陆续返校。 阗父驾车送他们上学,特意调早时间,停在正门。 “不用急,阗禹,记得送同学到教室。”阗父吩咐。 阗禹本来在看她下车,一听爸爸的话,嘴角翘着应好。 等车开远了,盛静鸣拿回自己的书包,说:“我要到宿舍楼下放包,你先回教室吧。” “需要我等你吗?” 此时门口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刷卡进校,他所带来的注目程度还是有点高,她不自觉想躲,移过目光,答:“不用的,谢谢。” “好吧。”阗禹也没勉强。 十分钟后。 盛静鸣走回五班教室,六点五十,阗禹在门前等她。 她的神情略有松动。 由于台风原因正式上课定的是八点,班里基本没人,还好。 “刚想提醒你的发圈落我这儿了。”阗禹见到她,开口,摊开掌心,纯黑的橡皮圈。 她是故意放的。 “不是我的。”她眼不眨地说。 阗禹:“真的吗,这款式跟你发尾绑住的很像。” “都差不多的。”她面色如常,留着以后有用。 不等他回应,盛静鸣转移话题:“第一节课得测单词,我先进去复习。” * 大课间,天气原因暂停课间操。 班长拿纸找洛星,“合唱节快到了,老刘说让我们自己选歌,音乐老师也这么说,你有主意吗?” 金利迫不及待起哄:“可人家洛星又不是文娱委员。” 张运贤:“文娱委员请假了。” 童浩赶紧堵住兄弟的嘴,“别在意细节啦。” 盛静鸣对他们这个话题兴趣不大,默写着读了十几遍也记不住的单词,不受干扰。 最后洛星应该是友情给了几个意见,没多插手。 班长又征集了全班的意见,让大家从备选歌曲中选,并宣布接下来一个月自习课占用一半时间练歌。 总归有些人是不愿意的,除去自习课数量有限,作业又日渐增多,重成绩的学霸私底下找过班长聊,但张运贤很坚决,没松口。 有点危害到做作业的时间,盛静鸣也不太愿意配合练歌。但没表现出来。 除此以外,阗禹他们班的练歌时间则定在了放学后,于是改了社团活动时间点。 周一、五改到周三、四,已经根据高二级的训练时间调整过,而高一的社团成员课业尚可,一周内都能按时到场,所以并无异议。 唯独沈子科叫苦连天,“我再不做作业,绝逼会不及格。” 阗禹无奈:“你晚自习不做吗?” “不做啊,我们练歌时间定在晚修,其他时候我又忙着校队的训练和社长你的围棋,好忙啊!” 阗禹轻轻瞟了他,说:“一点点挤出时间做吧。” 沈子科:“……可以让我请假做作业吗社长。” 正好轮到换组,阗禹看准盛静鸣,收拾着棋盘,没答他,过了会儿,才回:“请假三次以上,当退社处理。” 沈子科一时语塞,然后又将注意力拖到那位新进成员的身上。 现在社长跟她关系好人尽皆知,真的明显,阗禹就是喜欢和她聊,而且笑的次数也多。 简茜有点不爽,但没说什么,似乎受到迷惑,暂时分不清阗禹是喜欢她还是拿她当好朋友。 因为老是能听见他们在聊围棋,除了围棋也没聊其他。 洛星则坦然得多,很明确当他们仅限于友谊。 “沈二,还不落子。”简茜分到跟沈子科一组,不耐烦地催他。 沈子科盯得津津有味,“等一下,我在做观察日记。” “……不知刚才是哪个傻叉说自己忙得连作业都没时间做。” 沈子科出了名的心大,根本没在乎简茜的羞辱,视线一直追着社长的手,又是帮人收棋子又是整衣领的,就差下一步摸头杀了。 几秒后。 ……还真摸头了。 简茜无聊,已经开始偷偷挪动棋盘的布局,不忘催促:“再不下你就等着被我碾压吧。” 第86章 沈子科比个ok的手势, 转而讲:“知道社长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吗?” 简茜一听,掷下棋子,“嗯?说来听听。” “我当然, ”沈子科笑着大白牙,说:“不知道啦。” 但他知道像盛静鸣这样对任何人不感冒, 只在阗禹一人面前乖的这种,社长独特将她划开了。 比如摸头,别的男生甚至女生都摸不到她的头, 躲得特别快, 但对社长又是另一种态度, 只给他碰。 这种想不开心都不行啊, 阗禹肯定很吃这招,肉眼看得见的受用。 效果显著。 存心拿她寻开心。简茜烦,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沈子科这才收心, 捏起一颗棋子, 随口开始乱侃。 另一边, 阗禹帮她整好白子,在递给她时,不经意间碰过她的肌肤。 盛静鸣掌心合拢,没躲, 他眼底闪过笑意,开口:“你们合唱的歌选了哪首?” 他只有在两个人时才会谈其他话题。 看破不说破的心思。 盛静鸣干脆抓了抓他的手腕, 冰凉的手一下握紧温热的皮肤。 阗禹只微微一愣,有些讶异, 但不惊慌。 “我不记得歌名,好像是英文歌。”她掌心紧贴着腕骨,感受几秒他的脉搏跳动,在别人注意到之前,悄无声息地松开。 阗禹仍保持递东西的手势,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话:“那你们会统一服装吗?” 昨晚他们的确商量过穿什么,依稀有点印象。 “会吧,穿班服或者礼服。”她漫不经心地说。 “我们班已经统一好了,男生白衬衫黑长裤,女生白裙子。”他没多久恢复自然,伸出的左手落子。 盛静鸣冷淡地哦了一声,但其实脑海中适时浮现他白衬衫的影像。 适合他的,并且到时候保不齐像篮球赛那样,一群人来堵着围观他。 太多人窥伺了。 “你待会儿有空吗?”目前进程有点慢,盛静鸣却快没耐心了。 区别是有的,但不够,还不够,她需要的更多。 阗禹嗯了声,“有什么事?” “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她说。 他想了想,答应了。 然后换来一个罕见的笑。 “你应该多笑的。”阗禹单手撑脸,闲闲望她,嘴角止不住上扬。 秋季的风清新,窗帘一阵翻飞,盛静鸣觉着他这一刻能让人发狂。 聪明强大而不自知的男生,永远不知道逆光勾勒出的侧脸,秒人于无形。 —— 微博车: 十二点了,他还没回来。 盛静鸣有些坐不住,虽然先前阗禹已经打过电话回来,说会晚点回来。 第98节 她当时忙着玩游戏,随口应了下。 钟表无声地转动。 转过一圈,十二点四了,游戏早玩腻了。 终于等到门啪喏开锁的声响,她按断正要拨出去的号码,赤脚落地,躲在沙发一侧。 阗禹推门而进,松着领带,第一时间注意到关了灯的客厅,只有卧房亮着。 他换好鞋,脑袋低头一瞬昏沉。 走到卧房门,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没人,床上被套没睡过的痕迹,电脑是暗的,台灯亮着,她的草稿也只画了一半。 他正要慌,一回头被身后潜伏已久的人挠痒痒。 “你真是,我说过不怕了。”阗禹心安,由她闹,笑着搂住她的脖子。 “你跟谁出去喝酒了,有雌性吗?”她闻到酒味,除了一百零九遍地挑战他身上的敏感点,还不忘审问。 阗禹:“同事,女生很少,我没理她们。” “就是说她们还是上来缠你了?” “不算,她们只是敬酒而已。” “而已。”她重复念这个词,明显不爽,然后又问:“你喝了多少?” 阗禹陷入回忆一秒,“挺多的,不记得啦。” “喝醉了吗?”她立刻接过话尾,目光灼灼。 “应该吧。”阗禹垂眸正对她,掌心贴着她后颈的皮肤,似是看出了她打什么主意,不等她开口就俯头吻。 本想整蛊却被截胡,盛静鸣不甘心,伸手推他,禊而不舍地挠他痒痒。 但完全没用,反而让他吻得越发激烈,舌头吮吸得紧迫。 这种亲吻与往常小打小闹不同,阗禹像受了酒精的影响,撩起她宽松的背心,探索更内里的肌肤。 “……”盛静鸣怕痒,在他摸到腰间的时候就受不住,与着身子往后躲,让他趁机脱了背心,剩单薄的内衣。 一览无遗的锁骨,微微晃动的浑圆。 阗禹拎着背心,视线紧紧盯她,移不开眼。然后一只手扣住她的背,另一只手试图解开内衣。 盛静鸣揉皱他的衬衣,使劲掐他的手指,挣脱着。 “给我好不好。”阗禹凑到她耳边,慢慢讲,手下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本来说好毕业就做的,一直到工作了,她都没表现出这个意思。他没强迫,顺其自然。 然而今晚,所有克制化为血液沸腾。 盛静鸣停止挣扎几秒,就被他褪掉内衣,上身唯一遮掩没了。 皮肤受到些许刺激,她缩着肩,生气地扯掉也的衬衫,以牙还牙。 衬衫一下敞开,他勤于锻炼,肌肉轮廓正好。 他笑着,抱住她转过身的背,手从脊椎骨抚摸,碰到宽松的短裤。 光裸的背被迫贴上他的腹肌。 “……我肚子疼。”她终于抢回自己的背心, 一边找借口一边胡乱套上,不让他进一步。 阗禹停了,担心:“很疼吗,要不要吃止痛苟?” “不用,让我休息会。”她见危机消失,放心又大胆地开始整他,“快去洗澡,开着门洗。” 他正往回扣着衣服,神情稍有疑问,“我出左时不是已经洗了吗?” “再洗一次。”她转过身,嘴唇碰了碰他心口位置,感受着他皮肤紧绷,体温烫人。 剩几颗扣子没扣完,他低头,温柔地:“等会儿再说,我先帮你拿热水袋敷肚子。” 他真醉了,平时一眼能看穿她撒谎的,现在陵乎乎地信得十足。 盛静鸣勾住他的脖子,不给他离开一步, 兑:“不如我先帮你洗澡好不好?” 她不怀好意的时候眼睛最亮,闪着恶魔的阗禹陷入两难:“你的肚子……” “也不是很疼。”她往他更靠近,隔着薄薄的背心,胸部的轮廓清晰地印他身上。 快上钩啊。 偏偏这时的他傻得固执,见喂不了药开始替她揉肚子“缓解疼痛”。 抱她起来,放到床上,认真地按摩着腹部。 盛静鸣仍在想怎么哄骗他,没想几秒就听也讲:“你这里怎么肿了。” 她一时未反应过来,敏感的乳尖忽地被玩弄,防不胜防的。 白背心不算透,却紧得很,没了胸衣的包裹,激凸十分明显,他对准一点按了按,指腹捻捏起来。 “操……”她连忙抓住他的手不给碰,没抓年,燥热的掌心变本加厉地揉捏。 白皙的酥胸在挣扎中漏出,一接触到空气,披他毫无阻碍地包在手心,挺立的乳头软塌塌,池也被揉得松软,背心扒拉着遮住腹部。 后来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已经近乎赤课,短裤不知所踪,内裤挂在一边膝盖,双腿被一开,贴着男人系着皮带的腰,那处微湿。 ……都这样了她想的是他剩的衣服比她多。 突然恼怒,曲腿踢他。 阗禹眼里盛满欲望,接住她的大腿,顺着摸上腿根,沾到湿润的液体。 她忍不住呻吟,胸脯上下起伏,下巴脖颈被他一路舔啃,肌肤透着潮红,再次受不了想躲时,他晈住她颤抖的乳尖。 吻得入迷又情色。她浑身战栗,腿不自觉夹紧他。 “你是不是看了很多片……”她无力地扯着他的领口,鼻子充斥着男性侵略的气息。 “没,只有你带我看过的那一次。”阗禹的声音仿佛从胸腔传来,带着笑意。 拉链解扣的声响起。 臀部被抬得更高,压向饱胀的热源,平时只见过没碰过的性器此刻贴紧了她的穴口。水流得更一发不可收拾,更要命地是,他研磨着迟迟没进。 “……干嘛不动。”她难耐,被他蹭着下面, 小穴张合着,不自觉吸吮他的蘑菇头。 阗禹忍得辛苦,说:“我想起来没戴套。”话音未落,他就顶开阴唇,插了进去。 涨满撑得难受,渴望终于得到满足。 “……你耍我?”她一瞬疼得不行,眼泪晔地溢出,后怕地推他。 越推他抽动得越快,低声哄她的话很假:“嗯,你想戴我可以去拿。” 痛意渐渐散去,之后涌现的是灭顶的快感,她闭着眼,捶打他的肩膀,“靠,你快出来戴套。” 他哑着嗓音说好。长臂从背后揽过,摩挲细腻紧致的肌肤,轻松地抱起她,紧密相连地迈开步子走。 这个体位…… 盛静鸣快要疯了,整个重量压在那一点,他毫无费力就能尙到底,每走一下就更深入,顶撞着她脆弱的通道。 乳房都被他的衬衫磨得红肿,她试图攀着他的脖子上移,又不小心将胸前的蓓蕾送入他口中,力气顿时没了,重重坠下,让他环着腿狠狠操弄。 最后他还是没戴套,骗她出来后就压在沙发上几翻冲撞,拆了安全套扔到一边,射了一次没及时抽出来,他道完歉又顶着精液进入她。 “够了没……”她免不了慌,赤裸着身子被他搞,他却衣衫齐整,不知疲倦地操她。 有次他缓了下来,换着地方亲她的脸,她把握机会吻他的唇,吻得难解难分,像结束的温存,以为他放过自己了,然后蜷缩身子想后退,泥泞相连的部位吞吐着拔退,挂在他肩上的腿逐渐滑落。 意会错了……细瘦的小腿肚被他捏紧拉得更开,才刚逃脱又立刻插得更深,细微让人脸红的抽打声。 这一下眼角泪水汹涌,她哭着骂脏话,他低笑,吻去她的泪。 第87章 “现在六点多, 等到天黑就得上晚修了。”他态度很好地讲道理。 “不用等得那么晚,六点半就可以,我今天中午洗澡了, 今晚不回宿舍,”她一本正经地说, 还给出另一套方案:“要不你先去吃饭洗澡,待会儿再来找我。” 阗禹:“那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盛静鸣点头。 “这样啊,我陪你好了。”他松开手, 自然流畅地给出一套说辞:“我是走读生, 可以回家再洗澡, 我也不去吃饭, 就陪着你在这里盯着一只鞘翅目萤科的小型甲虫看。” “……” 他故意说反话。 盛静鸣沉默了两三秒,“如果不是真心陪我的,不用勉强。”她不需要人可怜。 “你在听什么, ”阗禹哭笑不得的, 屈指敲她的额头, 说:“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你饭也不吃地在这里守着一只昆虫,它发光有那么重要吗?” 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他就是有这种能力, 受了误解也能第一时间说明,坦然随和的态度让人无法讨厌。 真好, 这种能力只有正常家庭的人才用得自如,换她就浑身不对劲。 解释没人信, 久而久之,她就开始无所谓。 “重要啊,因为想让你看到我看到过的光,真的很漂亮。”她认真地轻声回,垂眸盯着奄奄一息的萤火虫。 阗禹神色微愣,突然明白她的执着在哪里。 她在分享自己见到过的美好事物给他。 间接算是为了他,可以连饭也不吃。 她似乎还停留在纯真的时期,不是指性格,而是一些行为透露出来的。 第99节 像个小孩般,执拗地想让大人看到她所看到的世界。 没人教过她,其实她看到的世界平常得不能再普通,只是视觉的不同。 但阗禹被她触动到了,他很少在同龄人中见到这种纯粹的特质了,稀奇而珍贵。 由那次聊天得知,她的确是从小没人关爱的情况。 “好,我陪你一起等,真心实意。”没关系,他愿意当她的家长,不打击她的兴致,与她感同身受。 她舒展眉眼,明显情绪好转,“你不饿吗?男生一般饭量都挺大的。” 阗禹没正面回答,只问:“那你饿不饿。” 她摇头,他笑着回:“你不饿,我也不饿。” 夕阳将落,天色渐变成深蓝色,蹲在鲜少人光临的灌木丛,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会考省外的大学吗?”她把捧着的萤火虫转移到他的手里。 阗禹注意到她滑落的发丝,不自觉看入神,嗯了声说:“我挺想出省的,不过家里人希望我留在这边,考中大或华工,他们帮我铺好路了。” “你留在本地会更轻松啊,可以靠家里关系。”她应着。 他不否认,“看情况吧,我还没想好,只想着保持成绩。” 她静下来,又听见他随后问:“你呢,一般女孩子老师都建议留省内。” “嗯,留省内是为了不离家太远,”盛静鸣盯着他的鞋底,继续说:“我想离家越远越好。”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出声,空气安静地流动。 后来终于见到了萤火虫真正发光的耀眼,她指着忙让他看,阗禹笑,她自己先望得入迷,捏住他的手研究昆虫。 校园树叶的沙沙声,傍晚的风飘浮,她看光,他在看她。 * 合唱比月考先来,已经上交了伴奏,唱sunrise,配的服装是班服。 买班服需要五十块,照女人给她办的银行卡,账号里的钱仅够用,每个月生活费四百,剩余的不多,其他人有杂志和零食的花销。 额外的支出对盛静鸣来说,不算负担,她本身吃得少,每天少一两顿,省下的钱她都存着,买字帖或者交资料费。 班服费还是拿得出来的。 值得开心的是,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里,阗禹总会答应她各种要求。 甚至陪她回家,他推掉家里的接送,故意留迟,等到公交车过了高峰期,帮她提着包袱,上车,坐到终点站。 有几次她直接问了,“你跟女生玩得这么近不会变扭吗。” 阗禹还任劳任怨地帮背她的书包,揉一把她的头,“有什么好变扭的。” 搞得反倒她像思想陈旧的老头子。 一路上他总有能聊的话题,讲他的名字来由,父母寄托他能如古时的大禹,拥有慈悲为本的品德。 接着谈她的名字,“第一次见到你的名字在排名榜上,当时就觉得这名字取得好。” 盛静鸣望着他兴趣盎然的脸,扫了一圈周围零星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掏出口罩,罩住他的嘴。 替他戴好口罩,她才煞风景地回:“我被老师认错过,以为是男生的名字。” 阗禹挑挑眉,鼻梁撑起的布料,眼眸弯起,“可能是因为一鸣惊人容易联想到男生吧,静和鸣是反义词,配上这个姓有种奇异的美感。” “……发现你挺话痨的。”周围的目光络绎不绝,隔着拉长的口罩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帅,她戳了戳因气鼓胀的口罩。 阗禹:“有吗,你也没少说话啊。”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比我长。” 他笑得更深,眼神闪着狡黠,“原来你一直在数我的话。” 仿佛气势矮了一截,她转头。 透明的玻璃窗正好经过深色的事物,倒映出他侧目盯她的样子。 残留的日光折射,他与窗面照出的她对上视线。 静了一瞬,阗禹抬起手,伸两根手指轻放她脑袋上,扮兔子。 她头也不回地打掉。 阗禹笑眼尤为明显,半假半真地:“你打人怎么这么疼,太用力了吧。” 他说到这个,盛静鸣突然记起一种玩法,立刻扭身找他的手腕。 阗禹伸手递到她面前,“嗯?” 她使劲扣紧,握牢男生未长成的骨骼三四秒,然后松开,观察他皮肤红印慢慢消失的变化。 颜色淡,速度也比她消得快。 “血液不通的现象,你要玩这个吗?”阗禹反应过来。 “嗯,我的更明显。”她说,让他重复自己刚才的动作。 他照做,稍微用力,被她抱怨:“力气这么小。” 只好无奈地裹紧她的腕骨,食指与拇指相碰,掌心贴着偏凉的皮肤,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鲜红掌印。 阗禹始料不及,没料到她的留痕体质严重到这种程度。 而盛静鸣像个变态,看得津津有味,欣赏被挤压的血色一点点地消失的过程。 看完才发现他的耳朵红透,盯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直至下了车,他的红耳朵还未完全褪色,问他总转移话题,闭口不说原因。 “你是不是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她越猜越离谱。 阗禹摇头,递回书包和手提包,说:“口罩我洗干净再还你,好了送你到这儿,拜拜。” “……”最后她泄恨地戳了好几下他的肚皮。 回到家,只有伏盛在,穿着睡衣躺沙发。 客厅弄得很乱,啤酒瓶和烟盒到处都是,电视开到最大声,吵得心烦。 一看就知道伏盛又旷课没去。 “去哪儿浪了这么晚回来,她们去商场了,剩饭在电饭煲里,自己热。”伏盛懒得抬眼,说完又继续玩手机,跟新男友聊得正嗨。 盛静鸣忍了,脑海中一瞬闪过他的笑脸,心情平静许多。 和他一起的点点滴滴,仿佛开关,在某个瞬间一打开,连空气都变得可爱。 收好所有情绪,盛静鸣开始打扫客厅,不可避免地期待起女人对她的改变。 以前她确实有点阴沉,如果被他传染感化了,现在会不会好一点。 * 明亮宽敞的礼堂内,各个班准备着彩排。 五班的队伍前,洛星是指挥,身着粉色长裙,肩上系一朵礼花。 本来五班打算统一服装是定制的班服,后来收到风几乎高二级都穿礼服,谁不穿谁低分。 为了班级荣耀,张运贤和几个班干部临时租了一套。 “我们抽到多少号?”金利整着衣领,问班长。 不远处洛星在整理裙摆,同班的女生都围绕她。 张运贤的目光无意识停留,耳根发热,“排中间,十二号。” “那还行,”童浩凑热闹,顺便损金利:“别弄了,越弄越皱。” “我觉得我男神的形象还能再拯救下。” “扯吧你,看看人家——”童浩眼光一指,示意正在彩排上场的实验班,坐在钢琴边试音的阗禹。 质地优良的白衬衫在他身上显出了本该有的价值,说实话学校礼堂的光不是很好,但照他身上一下子就让人眼前一亮。 底子好。 不止等待的他们在偷瞄,台下坐着的排后的班级,一些女生盯阗禹能盯出个洞。 洛星状似不经意扫过几眼,朝着阗禹点头打招呼,他微笑以对。 金利扒着班长不放,“快看快看,级第一在望洛星,哇不愧是班花。” 确实,阗禹打完招呼后,并没有立刻转移目光,仍望着洛星害羞低头的一面。 盛静鸣占女生小团体旁边,第一次穿白裙,纱质磨得不太舒服,她低垂眼睑,听着女生们夸赞指挥,手拽着背后没拉稳的拉链。 有点松,怕漏光。 阗禹面色如常地说着话,跟指挥商量时,视线焦点也只不过是随意停在一处。 实际越过洛星,停在盛静鸣低头突显的脖颈线条,白,细,宛如天鹅。 第88章 合唱正式开始的时候, 台下的观众零散走动,几个扛着相机和手机的前线趴在主席台边。 沈子科答应了社团要拍社长的,整个身体匍匐, 敲前面挡他的男生,“麻烦放一下头啊谢谢。” 那男的索性扛着相机后退。 西装和亮闪闪长裙的两位主持人出场, “接下来是高二的十一班,他们演唱的曲目是改编的victoria,掌声欢迎!” 光束亮起的一霎, 钢琴声随即流淌, 阗禹端坐在椅子上, 弹奏着琴键, 侧脸挺拔。 实验班的人整齐排好,三层的台阶按身高站,指挥数着节拍, 手掌合并抬高, 一个准备的手势示意领唱。 梁树开腔, 和另一位领唱暗中较劲,但蔡兰的声音不比他低,宽松的白裙显得肤色黑。 任齐明穿着借来的白衬衫,视线聚焦在台下低头的女生身上, 从注意到她起就一直没挪开过目光。 观众们不可避免地骚动,不因实验班训练整齐的合唱, 而是台上弹钢琴的男生。 第100节 几个班在一旁等待,纪莹莹和杨丽窃窃私语。 “你看清钢琴架上有琴谱吗?” “好像没, 你居然还有心情看琴谱,阗禹的脸还能让你分心?” “……两边都不误啊,学霸就是学霸,上一个班的钢琴伴奏全程盯琴谱弹你发现了没。” 杨丽暧昧地噢了一声。 纪莹莹突然紧张,小心地扫一眼和班长聊的洛星,“别乱起哄啊,我只是欣赏才华而已。” “懂的懂的,我懂。”嘴上虽然这么讲,表情仍不减揶揄,杨丽逗她逗得被打。 她们聊的音量压得低,男生们那边免不了乱侃,其中正包括了今天在场打扮的美女。 聊洛星聊得差不多了,金利把话题引到盛静鸣身上,觉着新奇,“她穿裙子正哎,又长发飘飘的~” 一些男生早发现了,认同,然后起哄:“你该不会是动心了吧金哥。” “nonono,哪有这么容易。”金利就是眼馋,喜欢搜罗美女瞅。 由于用白话交流,那群不怕当事人听见,相处快两个月了,大家平时跟盛静鸣交谈都迁就说普通话,或者讲着白话下 一秒就被带偏,明白她只会普通话。 男生们又闹了好一会,从班上女生排行扯到游戏录播。 站尾的盛静鸣,基本听得清楚,心里倒没什么感觉,暂时丢开裙子的松紧问题,专注台上的合唱。 准确地来说,是只关注舞台一侧弹钢琴的他。 扣子扣到锁骨,皮肤像自带柔光,生出神圣不可侵的高贵感。 甚至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坐在那儿就足已让人血液沸腾。 “那话筒一直立钢琴那儿不觉得很碍眼吗?”旁边的关琪馨忽然开口。 盛静鸣余光扫视,神色不变,没搭理平日与她话一样少的上铺。 这时,仿佛回答关琪馨这个问题,礼堂围绕的和声悄然降下去,阗禹抬眼,对准话筒开唱: “无论几多次迷路不怕,沿着港湾会望见烟花。” 温润的男声,缓缓领唱副歌的动听旋律,全场一阵惊叹,纷纷交头接耳。 洛星停下交谈,直接被吸引过去,场内包括主席台的音乐老师,目不转睛地望。纪莹莹激动地捂住嘴,戳杨丽一起看,大多女生跟她一致神态。 盛静鸣仍是表情寡淡,只是眼眸稍有松动。 心中有魔鬼,快冲破禁锢。他怎么无时无刻都在勾引人。 轮到五班的节目,阗禹还没换衣服,沈子科和他谈社团的事,舞台上的洛星站定,羞涩地冲他一笑。 沈子科很懂地撞一下阗禹,扬眉,嘴角止不住上扬。 阗禹偏过头,眼神依旧无半点想法。 半响,沈子科手肘推他,伸出食指,“原来她穿裙子是这个样子。” 身后还传来几个男生的嬉笑,挑剔评价,“五班除了洛星还有个靓女,呐就是第二排边边那个。” 沈子科跟着笑。 阗禹其实一直有看她,听着别人谈论,盯得沈子科叫了他好几声,“用不用睇得这么入迷啊。” 临近合唱节的尾声时。 阗禹应对着社团成员和一些借着同学打招呼的,洛星与他情况类似,同是需要应酬不少熟人。 他始终礼貌以对,应接不暇,眼内渐渐有了疲倦。 仍是不时扫过散场的五班,捕捉她的身影。 见到刚才讨论的男生似乎有意搭讪,正悄悄跟着她,阗禹眼眸一紧,抱歉地说:“我先去卫生间换衣服。” 沈子科笑,“阗禹就是龟毛,男生们基本都直接穿演出服回宿舍了。” 走道渐渐空出一条宽敞。 关琪馨转过头,附近的两个男生已经离得非常近,意图明显。 盛静鸣习惯性低头走路,准备去二楼的卫生间换下裙子。 回宿舍的路短,穿着与校服格格不入的礼裙,不管是谁都会多瞧几眼。 她烦这样的目光。 “哈喽,可以给个微信吗?”其中一个剪着铲平头的男生问。 她没抬头,这时人散得差不多,关琪馨离她站得最近,沉默观察着。 “喂?”男生不得已,伸掌碰了下她。 盛静鸣抵触地后退,意识到是喊她,眼里的厌烦藏好,“对不起没有。” 说完头也不抬地走开,阗禹紧跟她,擦肩碰过那男生,剩下的关琪馨若有所思。 盛静鸣特意避开一楼的人潮,刚走出楼梯道,不少坐电梯的人鱼贯而出,她脚步停了下,见到阗禹随后跟来,还未开口,她被人流挤到他身边,后颈首先压到他的嘴唇,接着是鼻尖。 阗禹没躲,任由人群挤着她压过来,细弱的脖子紧紧贴着他的鼻翼和唇,口微微张开,想说话,呼吸却略带急促。 他宛如雕刻的侧脸镀金一般,光线顺流而下,时间仿佛停止。 淡淡的体香萦绕。他嗅到她身上的芬香。 她身子敏感地颤了颤,扭过脖子远离亲密的接触。 一双手蓦地抓紧她的腰,不给动。 阗禹口鼻压着她的脖子,隐忍的呼吸,紧紧贴着她的腰背,护着她不被挤走。 有一种现象,当你不刻意去想一样事务时,例如将呼吸当成本能的事,只要脑海没冒出“你在呼吸哦”这样的提醒,你一直都能不知不觉地执行下去,并且不会意识到你在吸气呼气的事,而一旦意识到这点了,你的注意力难免集中气息流通的过程,从而去强调忽略它,或者知道自己在呼吸,呼吸就不再平稳按照自己的规则走下去。有种窒息烦闷的焦虑感。 自控力也是如此。 当阗禹没意识到自己的控制力已然成为习惯,或者成为跟呼吸一样本能的事时,他将这一任务贯彻得很好,然后现在她与他如此亲密接触,让他脑海里冒出了控制自己的概念。 千万别去吻她的脖子,尽管这个念头久久不散。 盛静鸣心算着时间,一秒,两秒。 默念到第五秒的时候,她缩脖子,“你怎么不回宿舍?” 阗禹:“我准备换衣服。” “那你干嘛走女厕所这边。” 想说的话到喉咙,他又收回去了,说:“刚好见到你了,来打招呼。” “嗯。” 盯着台阶的某一处,直到他首先打破安静,“你在看什么?” 盛静鸣站到第二层的阶梯,正好与他视线持平。 然后,她低头,抱住他的头,试着碰他的嘴唇。 “我在看怎么才能亲到你。” 阗禹调控表情太快,等她组织完语言,已经沉静地盯着她了。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 该收线了。 阗禹笑着放松神情,没推开,温柔地劝她:“别玩啦。” 手慢慢地落下,她抿唇,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 “好,我明白了。”她走下台阶,提着裙子走了。 阗禹想拉她,思及某个点,及时克制了自己。 段考如期而至,盛静鸣发挥得不错,理综第一,总分也第一。 洛星是综合型的学生,没有阗禹那么面面俱到,所以被她这种剑走偏锋型选手抢第一了。 阗禹对她还是很好,凡事都照顾的好。 他永远都不拒绝她,也永远都不答应她。 无意中听到老师之间在商量,成绩一直拔尖的学生有机会“升级”到重点班甚至实验班。 如果总是重复做一件事怎么都做不成功,重复到一定的字数,人会烦,烦到透顶。 阗禹是她快失去耐心的目标。 洛星似乎有一段时间很忌惮她,但后来又恢复正常。 盛静鸣隐隐觉得洛星发现得比自己多,但她不想服输。 他快受不住防线了,不抗拒她的挑拨,甚至纵容的态度,又像锻炼自己的能力。 那副乖巧的样子她快装不下去了,为了他一个人装的样子入门简单,后续想再深入关系却停滞不前。 甚至有一次。 无意中发现实验班有个男生偷窥她,阗禹向她打招呼,以及洛星。 周一的体育课,盛静鸣无来由地烦躁,昨晚伏盛又在她面前炫耀女人对她的好,更加衬托自己像个白痴。 伏盛嘲笑她:“你以为你够乖伏黎就会理你吗,何必呢,委屈自己装成这副恶心的样子,一点用都没有。”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活不活在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反正,盛静鸣望着主动和阗禹聊天的洛星,两人外形赏心悦目,很配。 他并不能为了自己忽略周围的一切。 即使她不在这儿,他也能跟人聊得投机。 是啊,没了她,他还可以找第二个聊得来的女性朋友,缺什么都不缺朋友。 班上有半数的女生喜欢阗禹,她知道,从平时聊到阗禹的神态和细节能发现。 可她们不敢像洛星那样“明恋”,而且如果阗禹真要选一个做女朋友,她们最赞同洛星或者文科班几个才貌双全的女神。 第101节 “这周社团活动需要办吗,段考结束了。”洛星水蓝色校服衣领,气质漂亮。 “阿科他们挺想出去玩的,”阗禹接话,目光凝聚在远处安静站立的女生。 她最近似乎脸色不好,病恹恹的。 十分钟后自由活动。 盛静鸣低着头,故意假装没看见阗禹向她投来的目光。 “你在盯着谁看?”梁树站到阗禹身边,观赏了下前班花的风范,循着他的目光看。 是个女生瘦削的背影。 阗禹眼里有一瞬的迷惑,很快转移视线,“没,打球吧。” 这样几天下来,到社团活动,她的反应越发冷淡。 “怎么了,段考考得不好吗?”阗禹用了点小手段,跟她一组,问她原因的同时回忆她在榜上的名次。 盛静鸣抬眼,“没。” 明显不想搭理他。 阗禹心头一紧,眼睑稍动,用笑容来感化,“到底怎么啦,是家里人又对你不好吗?”语气温柔得能融化人。 她表情还是不变,下着棋,“没。” “那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选择坦诚说,观察她的神色,“你好像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只不过不再对你特殊而已。 盛静鸣眼神毫无波澜,垂着眼,答非所问地:“如果有一个人没按你的想法来做,你会有什么反应。” “我会理解她吧,毕竟每个人的观念不同,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没必要强求别人的想法。”阗禹自有一套的处事规则。 “嗯,我知道了。”她听完,乖巧地应。 并且开始难得地冲他笑。 阗禹松了口气,手掌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她还蹭了一下他的掌纹,他心跳不由加快。 晚上自习的时候,阗禹还去小卖部买了香蕉牛奶,特意问她的吃饭时间,在回教室的路上叫住她。 “你还是吃得太少了。”阗禹唇角弯着。 “我赶时间,下次再聊。”盛静鸣没看他,道了谢就拿香蕉牛奶走了。 阗禹当时没想太多,点头目送她离开,然后转去图书馆还书。 “看样子阗禹是真喜欢你了,同班一年我就没见过他送过哪个女生东西,一直在避嫌。”夏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挡在她面前。 盛静鸣面无表情,不等夏杉说完就把牛奶丢进附近的垃圾桶。 啪嗒一声,闷咚的声响。 夏杉:“……” 她一言不发,越过他走人,打算去找班主任请假。 第89章 请假很好请, 模仿家长语气给班主任发了一条请假信息,更因为她成绩好,刘真没多怀疑就给假条, 剩下的就是她回家要面对的问题了。 其实也没问题,伏黎除了生活费从来不会管她死活, 顶多被伏盛嘲讽几句。 接下来也的确如此。 在学校她本来就吃得少,回到家吃得更少,请了一星期假, 呆在家, 伏黎因为她到处外出, 没人想跟她呆一间屋子里。 伏盛算是愿意压榨她的人了, 指使她干这干那,她第一次没动。 不想再去讨好女人了。 浑身的疲倦累得不行,身体好像出了毛病, 分不清是身体还是心里。 伏盛最多踢她几脚泄恨, 骂她像个死人废人一样, 她无所谓,内心毫无波澜。 整天坐在阳台,望着天色从鱼肚白到正午,再到夜晚, 夜晚又至凌晨。 熬得眼睛满是血丝,伏露笑她变丑了, 说:“妈妈,她好碍眼啊, 不去上学呆在这儿。” 阗禹意识到她不在学校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跑操队伍里,他照例扫过五班,却不见她的身影,再去看旁边站着休息的人。 没有她。 开始意识到不对,是在他经过五班观察时,她的课桌上干净异常。 是请假了吗。 去问洛星,得来肯定的回复。 阗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没有跟他提前讲。 联系到她家里的情况,发觉不对劲。 他当天打了她留给的号码,嘟嘟声响了一声,随即传来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阗禹一顿。 按断电话隔了十分钟再打,仍是通话中。 试了几次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他放下手机,明白是她根本不想接。 被对方挂断电话,就是这种回复。 他立刻登录微信,发消息给她: 【发生了什么,怎么不接我的的电话】 她依旧没有讯息。 几天下来,甚至到了周五的社团活动,还是不见她。 她请了一星期的假,这么长的假期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影响她,但她只字不提。 阗禹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有短信和微信,她都无动于衷。 心突然缺了一块。 “社长,想什么分心成这个样子?我们那个外出活动还弄吗?”沈子科摇头晃脑,问阗禹的意见。 他眉目有点淡淡的忧愁,“你们投票决定吧,我就不去了。” “别啊,一起去玩嘛。”简茜过来凑一脚。 最后阗禹不知想起了什么,答应下来了。 去市中心一个有名的密室逃脱,沈子科摩掌兴奋,洛星有些怕意,简茜则将目光对准阗禹。 还有几个社团在小声讨论。 “袁颖似乎不怎么参与活动,感觉她挺自卑的,融不进来存在感低,干脆也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阗禹听进耳内一滞。 她会是这样的心理吗? 因为长期没人在乎她,家庭长达十几年的冷暴力,她难免沉默中抑郁成变态。 她跟自己亲近,一开始到底抱着什么想法,以及现在,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肯接他电话回信息…… 进密室玩完出来的时候,简茜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发信息给沈子科:【你和阗禹去哪儿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沈子科秒回:【阗禹不爱你】 过了会,本来想回句【我来爱你啊】 见到洛星的一刻,他又毫不犹豫地发了另一条: 【我也不爱你】 简茜在另一边快气疯了。 阗禹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给她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如果你再不回我,我到你家找你。】 手机震动了下。 盛静鸣点开看到这条信息,连上他不停发来的信息,单方面的自说自话。 她一直都没有理他,全然地懒得理。 整个人放空,漫无目的地空想。 想起来,微信还是他教自己开通的。 她没什么感觉,肚子空,坐在沙发上,表情木。 随便吧,只有小区地址,他又不知道具体位置。 盛静鸣再回学校的时候,心态调整好了点。 人还是得撩,只不过不再像当初的热枕。 反正蛋糕就摆在那儿,谁都吃不着,她知道没人能吃得到就行了。 升旗仪式,太阳一如既往地晒,盛静鸣悄无声息地回来上课,有男生在偷看她,其他的只剩洛星问候她几句。 她冷声地嗯了几下,敷衍意味很重。 杨丽抬起手,挡住直射的阳光,眯着眼望演讲人。 旁边的金利多嘴,咧牙笑:“你是孙悟空吗?” 杨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玩什么梗,噗哧笑了笑。 “嘘,老师过来了。”总有不解风情的班长打断。 前排的人正经起来。 第102节 刘真揪起金利,站他那儿,“你怎么又不穿校服,数数第几次了?” 金利装傻:“不知道哇。” “下次再不穿,让级长看见,罚你搞一星期卫生。”刘真训他,但由于是女老师,嗓音尖细没有魄力。 等班主任巡逻到后边,金利马上跟童浩咬耳朵:“老刘上次也是这样讲的哈哈她根本奈何不了我。” 童浩皱成八字眉,“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智障儿童欢乐多。” 盛静鸣旁观着班上的情况,刘真还特地过来关心她病情,脸上满是对好学生的关怀。 她低头全部照答,扮演好优等生的身份,等刘真离开了,她重新看起实验班的情况,洛星时不时望着,似是忧愁。 解散时,谁都没预料到,他直接过来找她了。 眼神对上的一刻,她马上避开,转身走一条稀少的道路。 他很快跟上来,视线追着她。 从人山人海的操场一直走,走到人烟稀少的侧道,偏门的校门外车辆川流不息的喧嚣声。 “是因为什么请假了?” 阗禹开门见山,眼底淡一层的黑眼圈,精神有点不佳,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润。 “家里临时有急事。” “那手机呢,你没看到我发的信息吗?”他将这件事摆到台面来讲。 盛静鸣:“嗯,坏掉了,每次一有人不听话它就会坏。” “……什么意思?”他靠近一步,她立刻后退,一副避他如毒蛇的模样。 周五晚他站在小区外吹了几小时的夜风,也没等她出来,挨个住户按门铃,问到第三栋的时候,家里人打电话来了,时间已是深夜。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还有课,先走了。”她冷淡地讲完,越过他走了。 阗禹扣住她的手,她激烈地挣脱开,快步离开。 似曾相识,他想起请假前见到她时,她也是这个反应。 接下来,她做着像报复他一样,即使不请假也照样躲他躲得彻底,下课就去厕所,一放学就回宿舍,社团活动也不来。 实验班课间。 梁树跟他叨日常:“早上我去找老师经过五班看到个靓女,阗禹你说我去问洛星她会给我联系方式吗,嗯你最近怎么老一副冥想定定的样。” 他整理着书,垂着眸想她,嘴上回:“没什么,你自己去问洛星。” “ok,有次看到她跟洛星坐一起,应该是同桌。” 阗禹抬眼,“等一下。” “哈?”梁树奇怪地看他,听他下一句:“如果是洛星的同桌,长得文静的女生,她有男朋友了。” “……你怎么知道的,有跟洛星好到连她同桌信息都知道?”梁树不太信,但心里在痛刚看中的妹子又是别家的。 阗禹:“不信你可以试试。” “我信还不行吗%¥@#…”梁树讲到最后口糊咒骂。 盛静鸣躲了几天后,被有心跟她的夏杉逮到一次。 “你一天到晚走得这么急躲谁啊。”夏杉轻松抓她的手,任她怎么甩都甩不开。 “有毛病吗你不去跟洛星老来跟我。”盛静鸣不知自己怎地被他盯上了。 “我觉得你好玩啊,搞得阗禹整天茶饭不思的,要是能帮我追洛星就好了。”他天生流氓相。 盛静鸣和他挣扎中撞到墙角那儿,疼得她一下子眼泪掉下来了,抽泣着骂脏话。 夏杉没见过这架势,愣了会,放开她。 马上被反踹一脚,她立刻跑路。 夏杉倒没觉得疼,满脑子是她流泪的样子,不自觉想深。 * 后来还是被早有预备的阗禹抓到过一次,盛静鸣往高三那边楼梯口走,撞上了正走上来的他。 脑袋还没回神,她的脚已经有所感应,立刻朝女厕所跑。 但女生从来跑不过男生,在进卫生间前一刻,被他伸手拦截了。 “不听话是指我吗,”他一句一个字咬准,“如果有一个人没按你的想法来做,你会有什么反应,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在试探?” 这回躲不住了。她调整站姿,抬眼直视他,“嗯。” 他很聪明,自己将前因后果都连通了。 阗禹一瞬眼内含了其他情绪,睫毛动着。 “三观不合的人,没必要做朋友。”她无所谓地说。 他往别处看了一眼,手指悄无声息地收住预发的情绪,说:“三观可以磨合。” “可你根本不听我的话啊。” 阗禹近距离看她,无奈地笑:“……别这么孩子气。” “我就是这样的人,反正难受的是你。”她好整以暇地笑,不管伪装,手握拳狠砸了一下身后的瓷砖,眼泪立刻掉落,她眼中含泪地笑,眼里尽是挑衅:“我跟你说的全是假的,眼泪是假的,傻子。” 阗禹永远都忘不了她那时的表情。 他知道她有些隐瞒,但不知她从一开始就没真心过。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把人之间的联系断得这么干脆。” “我对每个人都这样,你又不是例外。”她开始烦了,说不心动是假的,她还在撑。 半响,他开口,“我怎么样才能当那个例外?” 盛静鸣眼神一顿,起作用了。 “下次段考退出前三名怎样?”她提这个要求。 明白他算重成绩的人,而且他家里那关不好过。 跟他赌。 阗禹没立刻回她,她擦干净眼泪,从他臂弯下钻过厕所,他没阻止。 离下次段考还有几个星期的时间,拭目以待。 在此期间,夏杉还在缠她,还在中午的时间来烦。 “背单词呢,你这一口glish(中式英语)真是难听。”嘴还欠得很。 盛静鸣:“……叼你。” 别过头继续低声念口语。 夏杉直接坐到她桌上,压着她的英语书,似笑非笑地:“你是不是跟阗禹绝交了。” 她当空气在说话。 夏杉跟她是同类人,估计他发现了,所以根本没在意她的厌恶。 最后赶他走的时候,余光扫到走廊落下的影子。 下意识地就认为是阗禹,她回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我们很像,但你总来找我要洛星的信息,我很不好受。” 夏杉愕然,不正经的神情静止几秒。 她眨了眨眼,期待地望着。 黑影消失了。 “……好啊,我看着你也挺顺眼的。”夏杉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客为主,伸手要去抱她。 盛静鸣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踢他膝盖。 “我叼你……”夏杉暗骂一声,反射性推开她。 晚上的时候,她正准备翘了社团活动去公园闲坐,半路却被他截胡。 “我们班测了一次理综,我排第十。”阗禹拿着成绩单到她眼前,“一个月太难熬,先给你保证,能不能别躲我了。” 盛静鸣的视线缓缓,从脚底向上扫视,对上他的眼眸,嘴角微弯。 点头,伸手抱住他的腰,贴紧他的校服。 他反抱得很快,手劲大了些,搂实她的腰身。 久违的亲密,他怀念,心终于填满。 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掉入了欲情故纵的套路。 之后一个月,尽管她已经逃过四次活动以上,阗禹还是没踢她,依旧让她留在社团。 因为他不能错过每一个能看见她的机会。 成绩一出来,高二级有些讶异,成绩稳定的级第一居然破天荒掉出了前二,掉到了可怕的第五。 梁树不敢置信,第一的宝座来得太突然,幸福得他有点晕头转向。 任齐明这次有道大题答案选错了,所以只拿第二。 此时他从多方打探到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以及理综超高的水平。 他想着高考后就去表白,和她报同一所成绩,而她虽然在平行班但足够优秀,可以跟他考一样的大学。 盛静鸣看到排行榜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那么细微谨慎的人,居然敢拿成绩冒险。 捕获一只永动机的甜甜,她突然觉得,生活还是可以的,至少有他。 阗禹再找她的时候,她很遵守承诺地陪聊,陪抱,甚至任由他亲。 最初只是在额头轻碰,他的嘴唇一路下滑,触到柔软的唇瓣,毫不犹豫地封住她。 渐渐由亲变成了深吻。 第103节 第90章 成为他的女朋友是在第一学期末, 阗禹开始事事由她,用成绩换来了她的兑现。 高二下学期时,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 他很有技巧地由被动变为主动,成绩慢慢又升回了第一, 同时帮她提到级前十。 被样样顺她的甜甜暂时迷惑。 其实懒得再折腾,抱着他取暖取习惯了,倒是忽略了他的占有欲。 第二件, 盛连来找过她。 很莫名其妙地带她看了一遍全市的景点, 看遍灯红酒绿、繁华夜景, 告诉她, 跟他回去这一切她就能拥有。 然而对上她的视线,盛连变脸变得极快:“宝贝啊你这眼神不对,我似乎来晚了, 那个男孩子把你驯服了, 浪费了你这块好料。” 离开的时候不忘给她一击, “小时候发生过那种事,伏黎不会再原谅你,甚至会把对我的恨转移到你身上,你以为高中的初恋能陪你一辈子吗?他改变了你的性格总有一天会抛弃你, 因为他喜欢你一开始就是因为你的性格,别本末倒置了女儿。” 她深夜打电话给阗禹, 站在他家楼下等。 整个人心都是凉的。 他一醒立刻下来接她,抱她回自己卧房, 不惊动家人,掖好被子,在同一张床上安慰她。 “你爸爸的观念是错的,忘掉吧。” “小时候的事怎么能算数,你当时还没有正确的判断力,要是真感到抱歉,在心里给妹妹道歉就好了。” “既然你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她们还是这样的态度,说明无法改变了,没事,你别纠结,人生在世总有不称意的。” 哄了一晚,醒来的时候,脖子上有了几个暧昧的红印。 “……”她用力捏他的脸,企图以牙还牙。 他的嘴角止不住地笑。 第三件。 他们公开了情侣关系。 被人撞到接吻,立刻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全校都知道了。 老师们自然知道,但奈何成绩只能口头警告,没用之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她进实验班的事泡汤了,成绩是够的,但只调了洛星一人去。 阗禹通过和家里调解,终于取得了调到五班的机会。 洛星在知道他们在一起后,开始对她保持距离,明显减少对话。 大家都明白原因,心照不宣。 在阗禹转来五班,洛星转去实验班正好相对调。洛星大概需要时间疗伤。 起初阗禹转来五班,女生兴奋不已,虽说名草有主,但可以作观赏。 有个学霸男生跟他坐,上课会时不时问知识点,阗禹会轻嘘一声,示意下课再问。 学霸上课不开小差,因为会影响思路。 后来跟盛静鸣坐,她有时碰把玩他的手指,其实会影响到思路,但他没阻止,甚至在她玩的时候去亲吻她的眼角。 他一直用自律去带着她一起学习,她总爱戴耳机撒头发,耳机线藏衣服内,藏得很好。 除此以外,夏衫转学走的事不值一提。 她不会知道,阗禹找过他。 “希望你别再烦我女朋友。”阗禹挂着微笑说。 夏杉最讨厌他这副面孔了,道貌岸然。 “我不按你的做又怎样,不爽来打我啊。”夏杉存心激他。 “我很清楚你这种人,追女生不是真心,当初追洛星是好面子,现在也是一样。” 夏杉:“别整天摆出一副大人的脸来压我,你以为你有聪明。” 高三教学楼传来一阵朗读声,阗禹往别处笑了一下,脸上怡然自得,“我记得高一你经常说我圣母,对别人好有什么意义。” 夏杉不明所以。 “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这两年积累起来的好人缘,够把你弄转学了。” “……你他妈什么意思?”夏杉警惕。 阗禹:“如果没记错,违反校规记过处理不止,情节严重的话还会被退学。” 继续笑着讲:“而且你的确打过我不是吗。” 一周后,夏杉因被举报打架斗殴,伤了阗禹,周围人一致指他先动手的,学校高层勒令转学。 大家从未见过这么高度统一的意见。 “看着就很疼的样子。”盛静鸣盯着他左脸的青紫,指尖碰了碰。 “是很痛。”他抬眼凝视站立的她,求顺毛的表情。 她没多久就亲住,抱紧他的头,把怀疑的话吞回去。 阗禹笑出一边酒窝,按牢她的后脑勺,回吻。 * 进入高三,老师们对五班的知名情侣选择忽视模式。 反正成绩够好,找不出挑毛病的地方,随他们吧。 大量的理综卷发下来,阗禹和她合作得天衣无缝,她刷题快,而他记笔记快,通常两人结合出一套复习方针,一起学。 阗禹即使不在实验班,也能考级第一,任齐明排名紧跟在他身后。 一轮复习,二轮复习;一模,二模,高考前最后的信心考,日子在老师讲“这道题不能丢分啊”“别忽略大题,分多贵呀”“大家做题别急,记得总分最大化”类似的话流逝。 女人一如既往地不闻不问,除了伏盛不时冷嘲热讽,没人关心她高考考得怎样。 所以成绩出来之后,盛静鸣毫不犹豫地报了外省的学校。 她排全级第三,阗禹第二,第一是高了一分的任齐明。 “阗禹,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笑到最后,超过你了。”任齐明家境不好,所以他异常倔,凭着自己的一股冲劲超常发挥,成绩十分漂亮。 阗禹依旧客气疏离,微笑恭喜他:“嗯,这是你应得的。” 任齐明突然失了声,想说更多炫耀的话,却在目光触及旁边的女生时讲不出来。 他拿到了省状元,而阗禹得到了她的心。 当知道他们在一起时,心底失落好几天,甚至恶毒地想他们处不长久,高考后绝对会散。 而现实给了他一巴掌。 * 大学军训,贝梅跟刚玩熟的女生躲在树荫下,讨论有没有遇到颜值高的男生。 “文法学院有个长得挺白的,五官不错。” 贝梅嫌弃:“我见过了,不喜欢那款,反正我对自己学院失去信心了。” 同伴问:“你们理学院不是男女比例7:2吗,这都没个长得过去的?” “没,有。”贝梅拖长音。 等到发下军训服装,换上军装,集中时,有个身高挺拔的男生出列,向教官请假。 贝梅瞪大眼,“卧槽卧槽……”忙不迭地打同伴,“三分钟内,我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所有信息。” 同伴也看傻眼,沉迷在男生的侧脸中。 分好营队,只要一休息,总会女生找上阗禹搭讪。 贝梅上一秒因为同物理专业欣喜若狂,下一秒听到他有女朋友丧到地心。 果然优秀潜力股早在高中就被抢走了,而且看他样子估计也是喜欢南方软妹的。 同伴戳她:“别灰心,万一是异地恋呢,早晚会分的,我们还有机会。” 贝梅借机跟他聊了几次,彻底意识到对方对她不感冒的事实,早就不报希望:“没戏了,他根本不来电我这种北方妞。” “别啊姐妹你咋不争气呢,他以后肯定是我们学院之光,听说成绩高,还长成这样,把握住他将来就有福了。” 等军训完,贝梅因为跟他聊得好,难免燃起希望,然后立刻被他的女朋友掐灭了。 是的,女朋友。 他女朋友不仅不是异地恋,而且同一专业,成绩排他后面录取的。 白得能发光,脸小还瘦,对谁都爱理不理的,只有对着阗禹才笑,贝梅和一群女生坐草地上,幽怨地盯着他们搂搂抱抱。 “……唉,没想到阗禹也有主动的一面。” “原来他对我们好真的只是礼貌,对女朋友就好到上天。” 贝梅:“物色下一家吧……” 后来,贝梅跟盛静鸣分到同一间宿舍,知道了不少事情。 阗禹一开始跟教官谈话是帮女友请假。 真实原因是盛静鸣懒得去军训…… 贝梅有点暴脾气,刚开始还好,之后就受不了她计较的小毛病。 “我肯定会打扫的,你管我扔垃圾到哪儿,扔地上就扔地上了呗。” 她坐床上掀眼皮,“扔到垃圾桶就不会给值日生增加额外的工作量。” 宿舍之间难免有摩擦。 所幸贝梅忘性大,跟盛静鸣的争执慢慢地就不了了之。 不过有时又不知哪里惹到她,直接开口让自己干这儿干那儿。 第104节 当时在饭堂。 贝梅烦躁得很,“我就不懂了,为什么你使唤得别人那么理直气壮???” 盛静鸣:“嗯,有什么问题。” 这种话气得贝梅胸口闷堵,“……靠,难道你连剥个橘子都要阗禹帮你剥吗?” 她回得干脆:“对啊。” 贝梅开始还不信,无语翻白眼,等阗禹过来接她的时候,盛静鸣像是故意的,拿起桌上的橘子递给他。 阗禹习惯性地接住,动手剥皮,手法娴熟,剥好掰一块送到她嘴边。 目睹全程的贝梅:“……” 无声地做了个口型:wtf。 眼睁睁地望着阗禹一块块喂她吃,他极有耐心,唇角愉悦。 贝梅后来仔细想了想。 好像理所当然地进入了误区。大家都觉得是盛静鸣粘着阗禹,人际关系不好,只跟男朋友相处。迟早这样下去药丸,毕竟阗禹总会有一天厌烦,同校的美女送殷勤的这么多,还不缺性格好长相美的类型,谁能保证阗禹不动心呢。 结果大学四年下来,不太被看好的他们愣是没分,期间盛静鸣还因为教授克扣阗禹的权利闹得很大,阗禹也没嫌弃她。 非常神奇。 直到同学毕业聚会,班上一个跟阗禹玩得好的男生告诉她们这些女生:“你们别老盯着阗禹了,他才是黏高冷之花的那个。” 贝梅喝醉了,大声反驳:“给证据!” “你们不懂了吧,阗禹虽然看着挺完美的,但其实还是离不开理工男的通病,别看高冷之花平时面瘫,她可会玩浪漫了,有次实验室研究出个光影效果,她能靠脑子记下来又给阗禹重现一遍,哇当时阗禹那个表情啊,恨不得死心塌地的。” 女生们表示自己的确有不如别人的地方。 贝梅愣了很久。 那男生继续:“还有还有,阗禹很有手段的,哪个男生敢对他女朋友表现出半点非分之想,对不起,你接下来就会感受到生活的处处不便利。” 有个女生提问:“听说阗禹打算一毕业就跟她结婚是真的吗?” “应该吧,阗禹在存钱计划买房子了,唉说到这个看看我们再看看人家……” * 毕业之后,两个人继续研究生在读,读到博士的时候她想搬出来,阗禹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住进去才知道她的混乱作息还是没调整过来,大学唯一培养的兴趣被她拿来当挡箭牌,画稿子画得很晚。 “早点睡啊,教授点名说过你多少次了。”阗禹捂住她眼睛。 盛静鸣不动,眼睫毛来回眨。 痒得他松开手后,她继续睁眼画稿,与做实验如出一辙的专注。 阗禹用了很多办法,她就是不听。 为此她开始厌烦他的控制欲,某天大吵了一次 算是单方面争吵,无论她怎么骂他都不反口,静静地等她冷静下来。 盛静鸣见没有成效,干脆离家出走。 第二天醒来时,阗禹只看见桌前的一张纸条,写着:【分手,再见】 清晨剩着昨晚的冷空气,阗禹捏紧纸条,试着去找她有没有躲屋子里,找遍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没有发现她。 他找到最后时,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弱点和缺点,原以为摸透了她的心理又被现实打脸。 纸条慢慢在他手中被捏皱,他坐着,手肘撑在桌面,眼角的液体一滴滴掉落。 哭到一半,门口传来声响。 “……忘了拿钥匙。”她穿戴整齐,尴尬地说,明显企图拿完东西又溜一次。 阗禹没给她这个机会,沾脸上的泪水随后蹭到她的脸颊上。 * 爸妈一直都同意他们的事,并且建议早点结婚。 阗禹知道她的心结所在,特意去登门拜访过她的家人。 即使谈得不如意,但也是告知了他们的事。 在婚礼上,她的家人还是出席了,在她眼里能看到庆幸。 阗禹没告诉她,有时候尽力了做不到但又很想满足时,需要使用其他手段。 他用钱买来了一次满足她的渴望,不管虚不虚伪,能让她得到期望就值。 他们认识第十年的日子,他的手腕上依旧戴着她扎头发用的皮筋。 一次搬家,她拎着一本不知名的诗集来找他念。 “我记得你高中参加过朗诵比赛,因为颜值嗓音才拿了一等奖。” 他笑着,“那我要谢谢你不嫌弃我吗。” 盛静鸣深以为然地点头,将诗集那一页递到他面前。 “但尽管猖狂,”阗禹试着开腔,“老时光……” 念到第二句就懂她意思了。 原来想让他念情诗。 阗禹笑眼微弯,认真地一字一句念。 但尽管猖狂,老时光凭你多狠。 我的爱在我诗里将万古长青。 —end— 第9节 阗禹接过去,郑重地说谢谢。 盛静鸣忽然感觉到,他对待她有些许不同了。 好像就在她拿出西瓜霜的时候。 她一直对周围人的态度很敏感,不一定时时刻刻清楚他人的念头,但肯定能感知到别人对她态度的任何一丝改变。 他似乎不再有那种她有点难搞的无奈感了。 变成了想交好朋友的诚挚之心。 * 平行班的物理作业,在周一早上收齐。 菠萝是这样解释的:“这套题挺难的,所以要求会高些,你们可以不用像重点班周日晚上交,但要认真对待,对你们段考也有好处。” 曾经赶生死时速抄完的金利:“卧槽差点忘了菠萝是出物理卷的大佬。” 但是物理课代表洛星没有给他往回看的机会了。 “会发下来评讲的,到时候再认真听。”洛星笑意盈盈。 金利死心不改,跟下课过来找自己玩的童浩投诉:“喂,你也是物理课代表,给我通融一下呗。” “唉别提课代表了,菠萝说自己脸盲症严重,上次我去交作业他居然问我哪个班的……明明刷了一个星期的脸。” 金利:“路人脸能记住就有鬼了。” 童浩作势要揍他,金利一下子跳开。 洛星没理他们的玩闹,细细检查着作业是否有漏网之鱼,旁边的杨丽帮她整理。 不过杨丽一边整理还不忘惊叹,“洛星你居然能做出最后那道附加题,好难的,我想得头都大了。” 满是对聪明学霸的羡慕。 洛星自谦:“我上网查过。” “也很厉害啊,我连网上的解释都看不懂,一脸懵逼。” 过了一会儿,她们数完作业,洛星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她跟一直坐着写题的同桌说: “静鸣,周一下午围棋社有活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盛静鸣的眼睫毛一顿,点了点头。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跟平时第二节下课去跑操的时间不同,改为早读完后的时间点下去操场升旗,不用跑步。 刚分的班没有太讲究,班主任刘真也不强求,让他们先暂定分男女站好三排,女生一排,男生两排。 学生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又洪亮,满是仪式感,“升国旗,奏国歌,敬礼!” 都过了佩戴红领巾的年纪了,只需跟唱国歌,不用傻傻地举起手。 但总有些稀有物种还活在过去。 金利站在最前排,搞怪地举手敬礼,站姿跟小学生有同工异曲之处。 这举动自然引来一阵小范围的发笑。 旁边的童浩看傻逼一样看他。 班长张贤运适时嘘一声让他们安静。 女生们捂嘴笑完,夏季阳光强旺,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手挡着直晒脸的日光,一些机智的不忘带杂志或是来挡太阳。 纪莹莹不怕晒,低头盯着看得入迷。 杨丽好心提醒她:“强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 纪莹莹点头应是,眼睛仍未离开的页面。 洛星低头想着昨晚没在补习班见到阗禹的小小失落。 盛静鸣站在女生那排的最后,对前面的人的神态一览无遗,她注意到洛星眯着眼抵住阳光的刺眼望着某处。 她顺着洛星的方向去求解,并不意外地望见站在树荫下的实验班,排在中间的阗禹时不时露出线条如画的侧脸。 因为是按倒序的方阵排列,所以十一班在他们班前头不奇怪,高二的是这样排,高一和高三又换了种排法,不管怎样,三个级的实验班总是占据了最好的地理位置。 盛静鸣其实很讨厌劲头大的阳光,见洛星毫不介意直起头迎面阳光的样子,猜她应该涂了防晒霜。 每个班呈现出了不同的面貌,像平行班大家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也有耐不住无聊的窃窃私语着,基本不怎么听陈词滥调的国旗下讲话;重点班就不一样,几乎大部分在抓紧时间专心背小册子或是画满重点的复习纸,也有早背好一脸轻松的背手而站。 她转而去观察实验班,不是固有印象中会比重点班更泛滥的背书潮流,而是全都认真端正地听着演讲人紧张带点磕绊地念着稿子,没有一个人夹带私货。 自信、胸有成竹又游刃有余的姿态,一下子与战战兢兢背书的同学高下立现。 实验班总体拥有令人钦羡的精神状态,但想要在一群学习优秀的人中挖掘到好看的,这就有点遗憾,强人所难。 又不是混娱乐圈的艺人,在大家念书低头做题的高中里,平凡人居多,偶尔也有长得不错的,但也只是普通人里挑高个子,真正长得无可挑剔的人其实少得可怜,凤毛麟角。 阗禹无疑是难得的特例,他是实验班的人间瑰宝,各方面堪称完美,综合实力说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她想起何青曾经在宿舍里说过自己一次近距离围观阗禹的经历。 “他就站我面前跟老师讲话,我站得离他那么近,跟他呼吸着同一处的空气,哎呀那一刻小鹿都撞死好几回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犯规哎。” “当时脑海中只有那一句歌词,众生皆苦,唯有你是草莓味。” 纪莹莹还破坏气氛:“为什么是草莓味,香草党不服。” 她静静地想入神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下意识用余光瞄洛星。 洛星是少数几个能与阗禹颜值匹配的女生,除此以外,她也见过文科班里远近闻名的几位班花,不缺能与洛星媲美的皮囊。 她清楚自己的条件只能算中上水平。 *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刚开学不久,刘真趁热打铁,把每年必用高二新学期新开始的ppt亮出来,给这个看起来还乖的平行班灌一碗鸡汤。 也不管学生他们有没有听进去,尽到自己职责了,找了几个班委出来处理一下即将到来的教师节和校运会事项。 洛星脸上的神色恰到好处,她不慌不忙地将老师说的要点记在纸上。 放学铃声一响,洛星有条不紊地收拾干净桌面,将笔插放入精致小巧的笔筒中。 “静鸣,可以走了。”洛星说完,不打算拿书包。 盛静鸣点点头,背好书包,瞥了一眼教室墙上挂着的钟表。 四点九,还早。 “静鸣,你能适应围棋社吗?” 不知为何,即使一开始就讲得明明白白,但洛星仍然对她有些讨好的意味,待她像自家小妹那样。 盛静鸣闻言看了看洛星,透过她像看到了伏盛,沉默着没接话。 几秒后,盛静鸣说:“还好。” 洛星:“如果有不懂可以来找我,我跟社长挺熟,你也看见了,阗禹他很好人的。” 盛静鸣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股跟人相处的厌倦感又涌上心头。 抵达围棋社的活动室时,人基本到位,三、四个男生在搬动桌椅,阗禹也在搬,一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隐隐突出,之后仰面似是被飞舞的灰尘进了眼,他闭上眼,没有贸然用手指揉,而是从裤袋里摸出眼药水。 “社长,眼睛进沙了?” 阗禹闭着眼点头,轻轻拔开盖子,“我滴一下就好。”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正值青春的男生仰头,体态挺俊,犹如精雕细琢过的眉骨到下颌线以及喉结,面部线条流畅而分明。 不止盛静鸣在关注,简茜和袁颖也目不转睛地在看。 沈子科伸手挥了挥,“回神啦。” 袁颖表情一滞,随即脸色泛红地低头做事。 简茜毫不避讳,扫了一眼假正经的洛星,狡黠一笑,对沈子科说:“沈二,你觉不觉得社长,长得很有感觉,嗯?” 沈子科:“知道社长帅了下一题。” 简茜继续笑,环视一周自认为除了洛星再无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大家都明白阗禹看似好相处实际上公平地隔绝了每个追求者的路,简茜想,他什么条件,周围的人又什么条件,加上他自小在原生家庭获得的各方面为人处事的优秀品德—— 哪个人能这么容易被他看上。 他自己隐隐透露出来的高中不会谈恋爱的意思,是个聪明的都会懂,并且不会轻易越界。 不过明显有些人是打润物细无声的主意,先稳处成好朋友,等高考一结束,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简茜思及此处,托腮卖萌,“阿科,想问你个问题,得唔得(行不行)?” 沈子科招架不住,“你讲。” 当有一个女生跟你说想问问题的时候,多数离不开情感问题。 简茜:“社长几时生日?” 沈子科的眉毛一挑,露出大白牙:“啧。” 简茜敲他的脑袋,“你试下唔讲(你敢不讲)?” 沈子科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其实,”卖关子地停顿两秒,他靠得极近,然后下一秒猛地暴大音量:“他今天生日哈哈哈!” 几秒后,简茜捂着受伤的耳朵,抄起一把扫把去追蛇形逃窜的沈子科。 沈子科一边跑一边浪:“社长,救命,救我哈哈哈。” 阗禹刚纾解完沙子进眼的痒意,眉头动着,凭着方位感和声音所经之处的风,他鲜少地换上严肃的神色: “冇玩了(别玩了)。” 这是盛静鸣第一次听见他讲白话,与标准的普通话截然不同的味道,他讲白话时声音更低沉,藏了点不常见的强势。 才体会到他身为社长的威严感,也对,要是性子一直温和,怎么镇压时不时胡闹的人员。 之前一直不讲白话,应该是为了照顾隐藏的外地同学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暴露出外地人的特征。 不过她倒是能猜出袁颖不是本地人。 第10节 袁颖说话时有明显的外地方言口音。 “今天是第二次培训,五点半结束,不耽搁你们洗澡的时间。”阗禹驯服完两个跑动的幼稚人员,简单地说了下社团的安排。 于是大家坐下,继续上次培训的模式,两人一组手把手教。 这次盛静鸣分配到的是沈子科。 “我听说你跟洛星不仅同班还同桌?”沈子科压低声音问她。 “嗯。” “大佬,”沈子科亮出招牌菜般的笑容,“我想要洛星的微信号。” 盛静鸣:“对不起,我没有。” 沈子科始料不及地脱口而出白话音,“真嘅(的)?” 盛静鸣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沈子科在对比优良之后,重振旗鼓,卷土重来,“那你的微信号呢?” 她静了一秒,回:“我没开微信。” 沈子科垂头丧气到下错了一步,被盛静鸣眼捷手快地吃掉黑子。 沈子科:“……”干脆改为低着头眼巴巴地下棋。 等到五点二十的时候,平均下来被虐了四盘的沈子科突然一个鲤鱼翻身跳跃,兴奋地招呼大家: “哎哎我跟你们讲,社长今天生日,为了庆祝他的生日,我们原本想聚餐来着,但是考虑到时间以及成本问题,所以由我想到另一个idea,就是社团每人发一张精美卡片,在卡片上写一个四字成语来概括你对社长的印象。” “注意,只能写一个词哦,就当作给社长的生日礼物啦。” 阗禹站在一旁,这是经过了他同意的最保险又不破费的方案。 十几分钟后,也就是五点八左右,活动室只剩下两个帮忙恢复原样的男生以及阗禹和沈子科。 阗禹深知以身作则的道理,所以先自己任劳任怨地搬好杂乱的桌子,借此带动男生们的集体荣誉感。 “怎么样?看到大家花式夸你,爽不爽?”过后,沈子科只搬了一张桌子就摆出自己完工的空闲。 阗禹无声地笑了笑,浏览着一张张字体迥异的卡片。 倏地留心到一张卡片,沈子科眼尖地帮他剔出来。 等看清了是写什么之后,沈子科暧昧地:“哇喔。” 那张卡片上写着: 【你是我的.】 第10章 两个高一生连忙凑到阗禹跟前,嗷嗷叫。 三个男生一台戏,沈子科带头起哄:“曝光她~” 阗禹神色不明,手上动作却很快,利落地收起那张卡片。 和其他卡片收在同一沓,像洗牌似的往桌上一磕,叠整齐。 “可能是恶作剧。”他说。 “不可能,女生的字诶,让我再看一眼。”沈子科一时忘了字长什么样,俯身想去抽出那张卡片看。 阗禹伸手往外一拐,“没必要。” 沈子科这才意识到社长的威迫力上来了,他悻悻然垂下右手。 高一学弟们见状也收声。 “ok。”沈子科识相地在嘴前缝一条拉链。 当天的晚修,阗禹在第二节晚修前就完成了各科布置的作业。 卡片的事他没去找谁写的,真要用心找,其实很容易找出来。 可以按照卡片数和人数对应字迹,那人聪明懂得改变字体也没关系,把其他人排除一遍,剩下的就是那个人,同样能找到。 他不想找。 这种占有欲极强的字眼,初见时,确实觉得有点冒犯。 但没必要兴师动众挖到那个人。 “阗禹,小测纸做了么?”学习委员蔡兰走近他的桌面,还弯下腰,半蹲着向上勾眼盯他。 还没等阗禹回话,同桌的梁树斜睨说:“我说学委,你怎么一天到晚总来阗禹桌前荡漾呢?” 蔡兰的笑脸僵硬。 阗禹先回她,“别理梁树,我的小测纸在任明齐那儿。” 蔡兰脸色好了些,点点头只回阗禹的话茬:“好,我去找他要。” 黑皮矮个子的学委一走,梁树立刻转头,“刚刚她蹲下的时候,啧,长成那样也好意思学别人抛媚眼,快笑死我了。” 阗禹:“我不觉得好笑。” 一句话就把正准备嘲讽的梁树堵死了。 梁树仗着成绩好横行霸道不是一两天了,不是diss别人蠢就是长得丑,只有阗禹才忍得了梁树这个人,而且,也只有阗禹让梁树无处可批。 梁树:“好吧。”他就算知道自己说错话也嘴硬得很,死不认栽。 过了会儿梁树又从成绩那里找回自信。 班长拿了成绩表回来,告诉他们:“早上试水的理综分数出来了,我待会儿钉在后面蓝板上,大家自己去看。” 也有迫不及待地心痒现在就想知道的,几个重成绩的男生立刻起身,涌到班长那。 “多少分多少分?” “帮我也看一下。” “找到了,嗯……班排十九。” “第一是谁?” “卧槽要不要这么变态啊二百八。” 梁树忍不住喊出声,第一又是稳打稳实的阗禹,他那按部就班的完美同桌。 实验班从来不缺有天赋的学生,梁树是公认的数学天才,老师在台上讲一道题他能立刻讲出答案的那种,他课余时间还钻研各种疑难杂题。 尽管如此,总体比分依旧超不过阗禹。 梁树尽管面上不表,心里其实不舒服,暗自单方面较劲,就算他数学排第一高阗禹两三分又怎样,阗禹马上就能从其他科追回分差。 阗禹就是那种,每一科拿第二,然后总分拿第一的综合型学生。 从小就养成的学习好习惯,基础知识扎实,每门课提前预习,课上认真记笔记,课后按时完成习题,偶尔做点难题提升,除此以外也没多大用功的作息。 可是能日日坚持的人不多,有的话,也没有像阗禹学以致用并且保证错过的不会再错。 是了,头脑灵活的尖子生比不过他的一个地方就是,不够细心。 * 盛静鸣写出那四个字的时候,想过结局。 阗禹会因此对她改观,然后疏离或是仅限于社团之间的联系。 她不完全是一时冲动,只是想不到什么有新意的成语。 怎么才能让他在生日当天留下最深印象,以及,消掉他只想交朋友的心。 她才不要当他的好朋友。 否则跟洛星没什么区别,又决不出胜负。 在草稿纸上写了几笔自己定位的人设,盛静鸣初步拟定了两种。 安静自卑小可怜,反应迟钝傻白萌。 暂时不清楚哪种更有效,那就两种都实践下。 “明天就是教师节了,除了上课跟老师说一声教师节快乐,各位还有什么好建议啊?”张贤运借用晚自习最后的十分钟,征求大家的意见。 班里安静的氛围逐渐转吵。 两台空调不断地上下吞吐着凉爽的冷气。 挺多异想天开的玩笑话提出来,张贤运也不是死板的人,但他颇为无奈:“你们想点靠谱的啦,请老师吃饭肯定是不可能的,送礼物也不行啊。” 经过一阵激烈讨论。 班长最后正式宣布,还是用回最初的方案。 “没有更好的主意,那就还是大家整齐说声教师节快乐给老师听吧。” 得,早知是这样干嘛还问他们。 晚修结束的铃声准时响起,没吃晚饭的男生们一如既往地冲去饭堂抢宵夜。 纪莹莹一脸兴奋地来找洛星,“星星你知道吗,阗禹现在在办公室那儿帮忙登成绩哎,好机会!” 洛星微微扬眉,“你怎么知道?” “我上厕所经过办公室看到的,实验班的除了他还有一个,对了还有个重点班的,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 洛星笑了笑,“你怎么认出重点班那个的?” 纪莹莹鼓着脸,一时结巴,“就、就是之前见过啦,他叫什么来着,沈、沈……” 杨丽听得起劲,凑过来:“沈判。” “胡说,明明叫沈子科!” 相邻的同学被逗笑,不止是女生,几个平时不苟言笑的男生也笑了。 纪莹莹才反应过来被坑了,伸掌打一下杨丽,“你甘衰噶(你怎么这么坏)。” 第11节 杨丽捂着嘴偷笑。 洛星:“我今晚要早点翻(回)宿舍,你自己想去办公室就自己去,我唔得闲陪你噶(没空陪你啦)。” 纪莹莹的脸红了点,“谁说我想去办公室,星星我也回宿舍,一起!” 洛星嘴边挂着一丝笑意,还是等纪莹莹去收拾书包。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 全程听完的盛静鸣,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在背unti 4的课本单词。 分了一半的心去想怎么巧遇。 阗禹是走读生,一般不会待到太晚,老师也不会。 十点半宿舍算迟归,那他们不会超出这个时间点。 “我先和星星走啦。”纪莹莹朝还在和物理奋斗的何青挥手。 何青因难题眉毛紧皱着,她无暇顾及,短短地应了一声。 两分钟后,盛静鸣顺着走廊,特意绕过卫生间,从高二级办公室的前门进去。 “报告。”在见到阗禹和沈子科的下一刻止住声音。 实验班的只剩阗禹了。 阗禹在对着电脑打字,沈子科在给他报数字。 办公室只开了一半的灯,偏昏暗的光线,打在他的后脑勺和骨架子般的背,沈子科不三不四的,他则沉静如水,嘴抿合,惯打字的手指飞快。 他今天没穿校服。 黑蓝色的t恤,漂亮的三色印花只占据很小一块的位置,不会喧宾夺主他的帅气。 “咦,你怎么在这儿?”沈子科的眼睛一瞟,惊奇地指起她。 盛静鸣搬出早就想好的答案,“我过来搬作业本。” 沈子科恍然大悟地哦一声,他这么分心一打岔,本身念得不够快的语速,更加跟不上阗禹的手速了。 走近公用电脑旁,她低头找自己班的作业本,正好听见身后的他提建议,“十点半就门禁了,阿科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 是喉咙还没好吗。 沈子科巴不得:“好啊。”乐不可支地屁颠颠起身,走了几步却是到盛静鸣那儿,逗她:“我们来玩快问快答好不好?” 盛静鸣的手贴在作业本封面上,“……怎么玩。” 沈子科咧嘴笑,“这样,”比划着手,“我问你答,不许经大脑思考,一秒内说出答案。” “第一个问题,立刻说出最近读过的书。” 沈子科时刻营造紧迫的气氛,快人快语,“不能想不能想,立刻把你第一反应到的书名说出来。” “快说快说。” 她怔了怔,“必、必修五,数学语文和化学的必修五,英语的unti 4,还有……” “时间到!”沈子科啪地拍手,不给她继续说的机会。 “你脑子里居然装的都是学习书,我对你很失望。”笑完就一脸痛心疾首地批她。 盛静鸣摊开的手压紧本子,“你没说回答算时间。” 沈子科咧嘴,“笨这肯定要算的好吗。” 她不说话。 “好了第二个。”沈子科意犹未尽。 盛静鸣抿了抿唇。 他一直在听的。 她被勾起了一丝好胜心,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口哨怎么吹会不会吹来吹一声口哨给哥哥听听。”沈子科报数的语速都没那么快。 她又一愣,从没吹过口哨但下意识就出声仿照:“呜。” 崩了,尾音还奇怪地上扬。 莫名像喵喵叫的奶猫。 沈子科弯腰哈哈笑,显然这取悦到他了。 “哎哟你好可爱啊,怎么吹得这么,嗯萌。”他及时止住音,没损她像叫/床的呻/吟。 沈子科被萌到想摸摸她的头。 她倒是躲很快,一下子后退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然而后退得太急,她的腰撞到了弯成弓形的温暖手臂。 正在打字的阗禹空出一只手稳住她的腰,微凉的手指严丝合缝,贴紧她仅隔一层校服的皮肤。 “小心。”他轻声说。 她一惊,像含羞草被碰叶子般,身子反射性地微抖。 体温与他的手温差得有点大,她忍住了躲开的冲动。 阗禹很快收回手,表情不怎么变,眼睛始终冷静地浏览屏幕。 其实他再怎么全神贯注打字也还是屏蔽不了外界的声响,尤其她的那声呜。 清晰地落入他的耳朵。 他不自觉露出一点牙齿,低笑。 “好啦不玩了,我要回宿舍了。”沈子科玩尽兴了才说。 盛静鸣点了点头,并不看人,回到刚才的位置,去拿作业本。 沈子科风风火火地离开了,顿时安静的办公室只剩下她和阗禹。 阗禹正对着电脑屏幕,神色泰然,文档里的数据表格还差几行就完工了。 “对不起。”她突然毫无预兆地说。 阗禹敲键盘的指尖停了一瞬,“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那张卡片是我写的,以后不会了。” 她低头乖巧地声明:“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乖一点。” 阗禹按回车键,加快进程,然后抬眼看女生如履薄冰道歉的低姿态。 一个人平时的一举一动,都能从中窥见一丝端倪。 眼前的她,明显小心翼翼惯了,家里似乎不受待见的自卑感满溢而出,看不见脸的表情,但能猜到是可怜兮兮地等待着他的原谅。 她还很怕跟别人接触,任何的一点身体亲密都会让她眼睑甚至身体颤抖。 这种女生如果正处于青春期,会格外敏感,也容易被伤害,即使别人可能是无心之过。 再联系起卡片上隐含霸道的四个字,极其不羁的笔锋。 其实有点难和这么文弱的她对接起来。 阗禹保存文档,退出页面,语气放轻地:“嗯,没事。” 他犯不着跟一个女生计较。 “你会不会觉得我过分?”她像个摸索求知的幼童。 阗禹关好电脑,听到这句话时,没有一贯常态地顺下去宽恕。 仔细地思考到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 “会。”他站起身,将椅子拉开。 盛静鸣不知所措地抬头望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夹杂着揣揣不安。 不对,他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情才是。 “做什么事还是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他则柔声讲,尽量避免语气过重伤到她。 但是,她似乎还是经不起一点挫折。 阗禹有些无奈地见她不吭声,重新低下头的寡淡模样,好似要打定主意不理他。 从来没见过什么都藏在心里,受委屈了就越发不讲话的女生。 “点解你同其他女仔差别甘大(为什么你跟其他女孩子差别那么大)。” 他知道她不是本地人,所以才用白话轻轻说自己的心声。 盛静鸣刚抱起作业本,啪嗒一下,又放下了,她放弃本子,干脆转过头就要离开。 阗禹摘了眼镜,揉眉骨的一刻想了想以后社团她如果再也不来的情况。 是有点拿她没辙。 “你先别走。”他无奈地出声。 她的脚步不停,阗禹见状跟上,声音叫不住人,只能去拉住她的手腕。 少女冰凉细腻的皮肤一下滑入他的手掌中。 她果然又抖了,后怕地想抽出来,没握实的他立刻握紧。 “你没听到我说等一下吗。” 阗禹本来想给她解释一下没针对她的意思,抓着她的手,突然想起她这个人其他的小毛病。 她不再低眉顺眼的,唇角往下沉,嘴唇抿成的直线下弯,像在无声抗议。 被握住的手想挣脱开这陌生的接触。 阗禹抓得很牢,“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没有……”她声如蚊蚋。 第12节 “写那样的卡片整蛊我,不是不满是什么?”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以后不会了。” 掌心里的手不敢动了。 “有时候真搞不懂你。”阗禹说着,时刻把握的情绪露出些许破绽。 她小声地商量:“你先放开我,社长。” 阗禹的无奈变成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复杂,他反而站得更近一些,近乎欺身去教导她: “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跟人身体接触吧,一直这样也许会憋出病……” 他的声音突然停了,视线落在女生流泪的脸颊。 盛静鸣另一只手捏着自己的大腿肉。 他的眼眸微睁,见到女生落泪的第一念头不是劝,而是想她能哭到什么程度。 泪水积聚在眼眶里,被刘海遮住的眉在皱,她一副让人看了想欺负得更狠的委屈样。 她会不会哭到眼睛红肿,然后颤栗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阗禹才惊觉过来,回神,手背点额头,苦恼的神色溢出以表。 “你这个样子会令我很难做的。” 他叹了一口气。 那就让她靠一下肩吧。 阗禹略微俯身,衣物干净的洗衣粉味凑过来,示意借她,缓解一下难过。 第11章 他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初长成的男性躯体,四肢修长,黑蓝色的肩膀,他垂眸看着她,眼神清透,下巴快碰到她额前的碎发,她还能看清他下巴的绒毛。 他离得她已经这么近了。 现在他仍未松开她的手腕,亲密地拉住,明知她恐惧别人的接触还一而再三地挑战她的极限。 又像一颗长长高高的温暖却坚韧的植物,尽自己所能安抚她。 盛静鸣现在感知到的态度,他似乎把她当成小妹妹来哄了。 其实从他靠近来到借肩膀、不过几秒内的光景。 她极快地下定好决心,闭眼鼓气推开他,同时用力将左手□□。 在他说出下一句话前,她先截住话头,“……把你的手给我。” 阗禹望着她挂着未干的泪痕,伸了右手递到她面前。 她拍了他的掌心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 然后转头走了。 阗禹的眉毛微抬,表情有些微妙。 而后他轻吸气笑,为她类似报复的打手举动笑。 是挺矛盾,却也有可爱之处。 腰很细,皮肤很滑,哭起来还让人情不自禁产生暴虐感。 只一秒,阗禹按住太阳穴,试图清除掉刚才奇怪的东西。 他或许疲劳过度了。 当时大概连阗禹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最后,以后的日子会因为她违背规定,打破自己的原则—— 他愿意为她将所有既定的计划全部打翻,重新再来。 * “起立。” 五班的学生窸窸窣窣地站起来,牵连着桌椅碰撞摩擦。 黑色星期四,班主任刘真的化学课。 大家前所未有的声音洪亮,甜甜地叫老师好。 刘真面露惊讶,转念又想到今天的日子,懂了。 张贤运带头,祝福语首杀,一些同学本来知道要跟上下一句接祝福,讲快了几秒。 剩下一些同学则未及时反应过来,连忙跳过句首直奔尾巴,假装自己没读漏,和大家齐齐念出那句: “老师教师节快乐。” 不管怎样,总体还是整齐的。 刘真还算满意,略微颔首,“同学们有心了,谢谢你们。” 让他们坐下。 接下来的两节连堂课就让刘真就由心情尚佳变成了扶额想揍兔崽子。 刚开始讲有机物,有些学生要么两节课连睡,要么就干脆不认真听,托着腮盯着黑板不知神游哪儿。 就连刘真讲错了一个知识点,几分钟之后才反应过来,讲台下的学生却恍然不觉。 捧读化学书的模样乖得像一摊在砧板上的鱼干。 唉。刘真以粉笔代手,“突突”地戳黑板,“实在困得不行的同学可以去洗把脸,其他走神的认真听,把心收回来,这都开学第二个星期了,还在想暑假生活?” 金利嗅到机会,咻地接话:“是啊是啊。” 女老师比较烦捣乱课堂纪律的男学生不是没有道理的,刘真忍着,没理他。 “老师知道内容枯燥,但知识就是枯燥的,你们上到大学也是这么上课的,越早适应越好。” 苦口婆心的话总算换来了学生们的谅解点头。 但没过几分钟,大家该睡还是睡,实在招架不住瞌睡的诱惑。 怪周公太勾人。 刘真每一届下来见过这么多批学生,也认透了,中学阶段的大多数学生确实意志力还很薄弱。 以后再想想长久整顿的方法。 “好了,下课,你们按时下去跑操,别老是拖拖拉拉的。”刘真在响了一分钟有多的铃声中硬是讲完本节课的知识点,这才宣布正式下课。 后排几个男生终于撑到极限,一听下课的字眼,脑袋立马倒在桌子昏睡。 纪莹莹的画风不一样,她往后桌倒,眼睛闭得死死的。 洛星丝毫不见疲惫,合上做好笔记的课本,从抽屉拿出西柚味的薄荷糖。 “静鸣,吃糖吗?”洛星问她。 盛静鸣有些困,只是有点,她摇头。 洛星见怪不怪了,捻起两颗散装的糖,自己先拆了一颗糖含着醒神。 剩下的一整条糖,洛星分给班上的女生,很快分完了。 跑操进行曲快停了。 刘真环视一圈,从讲台下来去揪那几个趴桌睡的男生,敲桌子,“你们还不快下去跑操,别人不叫你们就不下去了是吧。” 顶,拖堂拖到占用他们的睡觉时间,本来课间操前能小憩一会儿的,现在才睡了几秒钟啊。 那几个男生眼睛半睁、不情不愿地起来。 这倒是顺带吵醒了纪莹莹,她一个惊醒,瞬间挺直,拿起洛星递过来的糖,“唔,快走。” 洛星笑了笑,离开教室之前还望了一眼所剩的人。 静鸣好像今天早走了,往常她都是最晚的那个。 下到操场的时候,广播曲掐点结束,体育老师对准话筒命令: “高二一班可以跑了,好的二班,三班……” 高一、高三的在另外空旷场地做操,高二起跑的时候广播体操的音乐也同时响起。 后边等候跑操的班级沉浸在聊天之中,不过怎么吵也吵不过覆盖全校的《舞动青春》。 金利正对着做操的高一级在龇牙笑,童浩拍他的脑袋,“仲睇(还看),到我们跑了。” 盛静鸣站在女生排的末尾,还未起跑前她在盯着高耸的体育馆观察,最后收回视线时,擦过另起一头队伍里的十一班。 她望见了那头一脸思考难题的阗禹,离得有点距离,他侧耳听着旁边的人讲话。 他还是穿白衫好睇,白色为主的校服很合适他。 “匀强磁场中可以用重力抵消库仑力,粒子射入磁场的速度相同,要算粒子运动时间的话从哪儿算?” 班长心系刚才物理课上的难题,把题目第二小问重念一遍,找阗禹求知。 周围人声鼎沸,阗禹静静地听完,快速地将题目过滤,对应题目的图来想。 想到关键处,他抬眼深思,活动着头转换思路,然后意外地瞥见盛静鸣。 昨晚她在哭的模样历历在目,粒子轨迹像是她的清泪……陡然之间他才意识过来,思绪不知不觉被打乱了。 她一见他,立即扭头。 阗禹笑起来,班长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你想出答案了?” “没,”他正色,“待会儿回教室我再想想。” “好吧。” 第12章 跑完操,金利一路被笑回来的。 第13节 童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运贤:“……你真是,我想象不到穿反裤子的人是什么心理。” 金利捂紧校裤图案,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穿反,“我早上出门太急了。” 童浩忙招呼周围的男生,“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智障穿反裤子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金利捂得更严实了。 回到教室,全班都知道了金利的校裤是反的。 男生们纷纷过来围观。 金利缩进桌椅的范围,用手挡着,狡辩,“哼,老子裤子穿反一样帅。” 纪莹莹指着他笑,然后一只手拍桌拍得停不下来,另一只手则遮住有点龅的牙。 不行真的太好笑了怎么会蠢到穿反裤子都不自知,等别人一说才发现。 课间操的时间比平时课间十分钟持久一点,轮到搞卫生的值日生会趁此下去倒垃圾,除此以外大家补充精力的补充精力,因为金利弄出的笑料,跑后还想睡的男生们完全没睡意了。 一群男生起哄嘲笑到高潮。 卡菠萝正在这时过来,进来五班教室,随便拉住一个男生问: “物理课代表在哪,我找她。” 被问到的童浩,愣住,沉默。 纪莹莹:“噗。” 金利瞬间找到比自己更惨的了,爆笑不已。 童浩无奈地帮忙找一下,“……洛星好像去厕所了。” 卡菠萝:“哦哦,那等她回来告诉她一声,来办公室拿练习纸的答案。” 童浩:t_t 还是要振作精神,他点头说好。 卡菠萝放下心,一边擦眼镜,一边摸索着离开教室。 脸盲症的菠萝一走,教室男生堆里立刻爆出一阵又一阵的狂笑。 金利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摇晃着图案相反的蓝色校裤,“哈哈哈哈你这个物理课代表太失败了。” “是啊哈哈哈哈,菠萝只记得洛星,你好像不存在一样哈哈哈哈。” “搞不好菠萝以为只有一个物理课代表。” 童浩苦涩微笑,眉毛拧成八字撇。 过了一会儿洛星回来了,手里拿着答案纸,显然去过办公室了。 隔桌的杨丽马上过来,给她讲了班方才发生的好笑事。 “星星,菠萝居然问物理课代表,物理课代表在哪儿哎。” 洛星的眉毛微挑,配合地笑:“是吗?” 杨丽猛点头,然后注意到洛星答案纸后的西瓜霜。 “星星刚刚去医务室了?”西瓜霜还很新,未拆封。 “这个啊,”洛星脸上浮起一点红晕,“我去办公室遇到他了,提到嗓子难受,他给我的。” 没说名字,但昭然若揭,杨丽很懂,意味深长地喔一声。 “是谁呀。”杨丽明知故问。 “你猜。”洛星笑着,阗禹意外的关怀让她的心情明媚。 同时,不可避免地心有所想。 万一呢。 早晨的阳光细碎,一些溜进了靠窗的桌面,盛静鸣听着,将她们的对话全程听入耳里,目光稍微偏移,看到那片包装完好的西瓜霜。 好像跟她买的西瓜霜是同一牌子。 * 其实正常来说,围棋社通常一周两聚,分别一头一尾,星期一和五。 第二次社体活动如期在周五下午。 听说不再是新人培训了。 盛静鸣没跟洛星一起走,她让洛星帮自己请假。 “真要请吗?围棋社似乎有规定,超过五次请假缺勤,默认退出社团。”洛星说,再向她确认一遍。 盛静鸣没有迟疑,点头。 洛星答应,随后又问,“静鸣你的请假理由是?” “我家里有事。” 洛星了然,体贴地说:“那行,我去跟社长说,你快回家吧。” 盛静鸣:“嗯,谢谢你。” 洛星柔柔地笑,“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她的面具,对谁都能保持最优雅的微笑弧度。 盛静鸣想完,背起沉重的书包离开。 五分钟后。 阗禹走进围棋社活动室,社团们几个熟的仍然一如既往地打闹。 他一边扫视,一边往两张桌子拼接的长方桌那儿走,中途脚步停顿。 她没来。 “人齐了?”阗禹站定后,例行每周两问。 曾是同班的洛星过来,“盛静鸣请假,她有事先回家了。” 阗禹的眼眸微动,没问原因,只说了一个好。 “今天的内容是分组研究棋盘,你们是想自由组还是随机组?” 简茜举手:“社长,我想跟你组。” 少女活泼的个性,在大方自然的姿态中将心思藏得很好。 阗禹:“下次吧。” 简茜无所谓地微笑,目的达到了,“说话算数啊社长。” 阗禹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大家对自由组的兴趣缺缺,他最后还是定下了随机组。 三人一小组,拿好棋谱开始对着摆,研究残局里的奥妙。 现已高三的前社长曾跟他讲,别高估每个人的耐性。 “围棋有时候比高中课程更烦,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被培养得耐心好的,别招浮躁的人进来。” 他当时没立刻反驳,也没立刻应诺下来。 所以前社长会立下规定,只要是平行班,一概先pass掉。 阗禹不认同这种做法,太过偏见。 而带着固有偏见,注定走不远。 “社长,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围棋?”另一重点班的袁颖开口问他,声音有些不稳。 阗禹捏着棋子,没抬眼,“初中。” “我觉得你很厉害,虽然大家都说你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但能考到这么高的成绩,光靠脚踏实地怎么够……” 对方在讨好他。 阗禹抬眸,她顿时嘴里没有了下话。 因为外地口音而不自信的女生,加上性格使然,尽管成绩不差,她却不太敢直视别人的目光。 “谢谢。”他坦然地接受对方的夸奖,铺好台阶。 袁颖紧张地摸了摸鼻子,接下来没再出过声。 研究完则重新换组对弈,阗禹点评了一下袁颖惯走的想法漏洞在哪儿,语气友善又温和。 袁颖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 他这么好,哪种女孩子能配得上他呢。 “大佬,我上次被嗰(那)个新人虐得好惨啊。”分到沈子科,他懒洋洋地趴在椅背上感慨。 沈子科在围棋社里的水平算不错了。 阗禹收拾着棋盘,随口问:“边(哪)个?” “就,就嗰个白话读名不好读嘅(的)靓女咯,系了(对了),我前晚仲聊过佢(我前晚还逗过她)。” 沈子科故意不直接说名字,眯着眼想入非非。 搞得他想回去买隻猫听一下怎么叫。 阗禹的眼神定了定,继续摆棋盘,“我记得佢嘅棋技一般。” 沈子科:“你没开玩笑吧,佢简直扮猪吃老虎,冇睇佢(别看她)斯斯文文,一个唔注意就全食噻(吃完)我嘅黑子。” 说得沈子科摩擦一下眉毛,一副前浪被后浪虐死的心酸模样。 前后不一的她。 阗禹神情安静,随后岔开话题,“讲明你需要努力了,不前进即是退步。” 沈子科坐正,嘴上调侃:“得得得(行),你系社长大噻咯(你是社长最了不起)。” 第14节 阗禹微微笑,没接话。 第13章 傍晚的时段,夏季九月的日光不再刺眼,变得柔和许多。 橘红、像倒满了暖色的调色板的晚霞。 空气里散发着泥土和灌木丛的味道。 “伏盛,你家真没人?”挑染了黄毛的青年亲昵地搂着刚钓到手的隔壁班花。 “这么没胆?说了没人。” 伏盛吸一口烟,涂着浅紫色的指甲油,与嘴上的唇釉相得益彰。 “不过,有人更刺激啊。”伏盛勾了勾他的下巴,笑得妖冶。 青年一副不正经的扮相,破烂牛仔裤和黑背心,被摸得心猿意马。 “快点,我等不及了。” 特地避开周五放学下班的高峰期,此时小区里人不多,不也就是那些闲得没事干的老太婆,除了嚼舌根没别的用。 伏盛戴着鸭舌帽,吐出一个魅惑的烟圈。 更何况,妈说今天要带三妹回外婆家,后天才能回来。 对了,还有二妹,不过可以忽略不计就是。 伏盛深深吸完最后一口,扔了烟头,踩灭。 迎面走来一个穿校服的少年,大概初中年纪,比三妹成熟多了。 少年仔与她的目光对上,愣住几秒,然后不自然地避开视线。 眉目清朗,还是见了女人会脸红的纯洁年龄。 伏盛笑了,趁此仰头亲了亲旁边的男人。 少年加快了脚步,晃得过大的书包一耸一耸的。 伏盛想起来,以前她见过更好的。 “快拿钥匙。”度过难耐漫长的电梯,来到别人家前,男人越发没有耐性。 伏盛嘴角勾着,心里则鄙视这个男人。 也就皮相过得去。 “急什么,看把你急得。”伏盛慢悠悠地插钥匙,扭开。 “叼!”看得着吃不着,男人爆粗。 终于进了门,男人直接一把推她到墙,急切地啃上来,从嘴啃到胸。 伏盛任由他轻薄,脸上露出笑。 半个小时后。 伏盛点燃一根烟,坐在床边抽着。 没想到那个男人中看不中用,坚持没到十分钟就泄了。 没用。 现在换男人去浴室洗着澡,她无聊透顶。 不知不觉就把烟抽没了,她习惯性地想叫二妹,然后想到这个点人还没放学。 伏盛烦躁一瞬,见男人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起身把浴室的门给反锁了。 换好衣服,扎起半卷的头发,伏盛拿了钥匙下楼买烟。 男人洗澡其实挺快的,没发现女朋友对自己不满意,舒爽地用着别人家的东西。 围好浴巾,他正准备推开门出去。 刚才水声太大,男人完全没听到反锁的声响。 “叼,锁咩(什么)门啊,防贼啊。”男人狠狠地拍门。 拍了好一阵,终于有人回来了。 盛静鸣进门的时候,先听到的是陌生男人的破口大骂。 她皱眉,放书包到柜子,慢慢地走近浴室。 顺带瞥见房间里揉皱的被单,她收回目光,秒懂。 正好这时伏盛也回来了,拎着一袋方便面和烟,冷漠地与她对视。 伏盛:“愣着干嘛,给人开门啊。” 盛静鸣不吭声,转去扭开锁。 男人蓦地拍开了门,还以为是自己力大无穷,见到门前穿校服的女生时,眼睛一亮。 “爽啊,还买一送一?”男人上身赤/裸,想都不想地抓住女生的手。 盛静鸣反射性地发抖,想抽开男人湿哒哒的手。 “我叼。”男人见着她弱不禁风的怂样,舔了舔嘴唇,鬼迷心窍地去摸其他部位。 好烦啊,伏盛在等什么。 难道女人还没走…… “如果你要搞我,别搞她。” 盛静鸣忍着憋出一句话。 男人哎哟一声,胡乱地揩油,“你们两姐妹我都搞,两个都搞!” 伏盛看够了,才出声制止:“我妹妹还没满十四呢,你可掂量着点。” 男人闻言吓得马上缩手,“叼,不早说。” 伏盛:“走吧,别让我看见你。” 男人骂一句扫兴,然后正要拿裤子穿,伏盛补齐宾语,“二妹,还不快滚。” 盛静鸣垂眸,被抓过的皮肤在逼着她吐。 啧,还是那副要哭不哭的死样子。 伏盛的舌头顶了一圈牙槽,嗤笑,“别演了,那女人不在。” “不过就算在,你怎么演她都不会看你一眼的。”伏盛愉快地笑。 盛静鸣突然大力推了男人一把,低头跑开,跑出家门。 男人被推进浴室,地面滑,他摔了个底朝天,哀嚎着。 “……顶,条靓妹仲识发脾气(那臭丫头还会发脾气)!” 伏盛撇嘴,回他一句:“冇卑佢嗰副样呃著(别被她那副样子骗了)。” * 周一上午。 因为体育老师临时有事,体育课被调到第一节课。 “听说要测八百米、一千米,什么时候?” “老师好像说国庆回来测。” “那还不如现在测,国庆放完假都颓了。” 升完旗,接到通知的张运贤让五班去十号篮球场等着。 “哇这么晒。” “去树荫那儿站不行吗?” 女生们用手挡着太阳,嘴上嫌弃集合的地方阳光猛烈。 男生则无所谓,没什么怨言,捞起篮球先去篮球场打着,有几位高个子,露出的皮肤被晾晒得又黑又健康。 金利指着那几位,跟张运贤说:“班长,你睇准那几个人啊,校运会别让他们错过。” 童浩:“放心,你也逃不了的。” 过了几分钟,升旗仪式的班级散得差不多了,杨丽才发现和实验班的体育课撞到一起了。 她赶紧去拉洛星,“星星星星,快看快看。” “嗯?”洛星循声望过去。 实验班在七号篮球场,参杂了外班的男生一起打。 阗禹正运球,笑着越过阻挡他的敌方,用起假动作得心应手,投中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怎么看都帅。”杨丽抬起双手压了压热热的脸颊。 这下女生小团体只看实验班打球了,本班的男同学再无吸引力。 洛星被友人们调侃着,围在一起说她和阗禹会怎么怎么样,或是八卦他们以前同班的趣事。 “嗯,没见过他生气,对任何女孩子态度都很好。” “那对你肯定更好是不是?” “哪有,你们别说了。” 洛星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脸颊发红。 盛静鸣在不远处洗脸、洗手,过去了两天她仍挥不掉那个男人摸她时的反胃感。 伏盛说得对,她演给谁看呢,又没人在乎。 淅沥沥的水流滚落到水槽,她伸手捧,泼到自己脸上。 第15节 来回洗了三回,她关合水龙头,手指抹去眼窝残留的水迹。 这时传来旁边的水龙头拧开的声响。 盛静鸣直起腰,准备去十号篮球场集合。 她抹净了眼睛附近的水,转身走时发现旁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阗禹。 男生的侧脸无敌,沾了水的额发滴落着水珠,顺着鼻翼淌到嘴唇,然后下巴,再是喉结…… 他仔细地洗手,洗着摸过篮球的脏手。 就在她旁边,甚至没有相隔一个水龙头的位置。 可惜她心情不好,不然她一定撩他。 盛静鸣假装并不认识的同学,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阗禹在她走后,快洗干净的手停了停。 明明余光见到她有看自己,却没说话,甚至招呼也不打。 阗禹沉默地关闭水龙头。 “你这样好看些。”回归女生队伍,一向不与人结伴的关琪馨忽然打量起她,淡淡地评价。 盛静鸣望了她一眼,依旧不想说话。 关琪馨嚼着西瓜味的口香糖,“洗了脸感觉像汗水淋漓刚被/操完,有点女人味。” 有时候她的上铺不讲话则已,一讲就跌破别人眼镜。 “叼你。”她细声细气地反驳。 她是真的心情差。 讨厌别人说她乖,说她可爱,说她让人想日。 高一耳朵听得出茧,高二这个班好一些,却还是没避免。 说这话的人还是个同性别的。 关琪馨笑笑,预料到不会有好回复,耸耸肩,视线越过她见到阗禹洗完手离开的背影。 如果没记错。 关琪馨刚刚一直盯着水槽相近的方向,阗禹从篮球场过来的时候,眼睛没离开过洗脸的女生。 第14章 体育课照例跑完两圈,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大家享受着选修课还未开始的轻松自在。 “星星,你玩什么啊?” 纪莹莹抱着两副羽毛球拍,又从器材室里贪心地多拿三个羽毛球。 洛星垂眉若有所思,“我陪你去羽毛球馆看看。” “好呀。”纪莹莹完全没有异议。 杨丽先去羽毛球馆占场地了,纪莹莹则去体育器材室拿两人份的球拍。 等到了宽大明亮的球馆内,纪莹莹的视力5.1,先看到的不是傻站在二号场的杨丽,而是手握球拍的阗禹。 纪莹莹瞪大眼睛,“咦。” 男神不是应该去打篮球吗,怎么眨眼间又来打羽毛球了。 洛星比她更早注意到一号双打场的阗禹,修饰得精细的眉形微挑,唇角翘起。 “你们还缺人吗?”洛星问。 纪莹莹盯人盯得出神,耳朵暂时没接收到信息,而后才醒神过来,“缺的缺的,不过我们的技术很渣……” 真菜鸟的那种,不然她也不会跟杨丽抱团互啄了唉。 洛星不介意地笑,“没事的,我的球技水平也一般。” 纪莹莹的大脑终于转快了点,晃晃两只球拍又摇摇,“星星,我怎么觉得你打着别的主意啊。” 说着眼睛意有所指地瞅瞅前方球场,男生挥拍移动的身影。 洛星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好啦,快去打球,别让杨丽等久了。” 纪莹莹只得被她牵着路去找杨丽,顺便还跟男神打了下招呼。 阗禹等对面蹲下绑鞋带的间隙,点头致意,本就打得尽兴的笑挂着,视线匆匆扫过隔壁球场的女生们,在梁树正想调侃起话头的时候,率先发球,球擦过网直冲而去。 梁树猝不及防,没接住球,抗议:“阗禹,我队友还没绑好鞋带啊。” “我绑好了。”偏偏队友不争气,这时候出来拉他面子。 梁树合上嘴,无话可说了。 阗禹说:“换你们发球,我待会儿打累了就找个队友。” 梁树在难得的沉默寡言中,暗暗立下打败阗禹的小目标。 和羽毛球协会的队友一起。 羽毛球馆不仅是羽毛球爱好者的聚集地,还是上体育课不想活动的女生常来的地方。 馆内四周围里外三层的观众席座位多的是,又不能回教室被老师逮到,躲在这里玩手机或看再好不过。 盛静鸣坐在最高层的观众席,手机玩着无聊了就观望一下馆内相互残杀的同学。 她不会打,但会看,也懂输赢的规则。 除去一些刚入门的女生以外,男生的球拍多是自带的名牌货,动辄上百上千,技巧和力道配得上好拍,才能发挥出强悍的实力。 阗禹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手机里拍的单词照片,默读背着。 背累了放松眼睛,继续瞄实验班那两个挺厉害的男生对打,然后发现不知何时阗禹混进去了。 一打二。 她只知道他学习稳定厉害在稳居第一,没想过他运动方面也能吊打别人。 况且,本来那两个男生也不弱。 她把手机揣回裤袋,支起手观察。 阗禹跟两个男生水平相差不大,他胜在脚步快,像安装了自动识别器似的提前预知到对方出什么球,接不到球的情况鲜少出现在他身上。 除了一点,他不杀球。 但防得滴水不漏的球技让两个对手奈何不了他。 修长的手指紧握球拍,他仰头、极快地盖球,汗染湿头发,还流到肩背,校服渐渐湿了几块面积。 因为他是斜对着她的方向,见不着清晰的正脸,只在几个吊球的瞬间见到他淋了汗的额发粘着,专心打球的侧脸朝气蓬勃又性感。 她望了好一会儿。 “有点累了。”阗禹反手拍完最后一个球,开口说。 网对面的两个对手停下来,干脆放弃了这个球。 梁树弯腰撑膝盖,喘气说:“这次就放过你。” 阗禹握着球拍,舒动右肩膀,走到休息区的长凳,期间将全馆打量了遍。 最后只剩,他身后的方向。 他坐下长凳,轻放球拍,目光重新一抬就瞥见第三层的观众席。 盛静鸣光速用手挡着脸。 阗禹像沾了水的眼眸很亮,湿着刘海冲她笑。 这次你看见我了吧。 这时同班的男生过来坐,累到不行,拧开矿泉水瓶盖就往口里灌水。 “阗禹,休息完还打吗?” “打。”他应完对方,眼睛仍在望她,见她不躲,张嘴做了口型:下来打羽毛球吗。 多点运动对她有帮助。 盛静鸣挡着的手往下拉了点,他似乎在跟自己说话。 “阗禹,”洛星突然走过来,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你们这儿还缺人吗?” 喝完水的男生忍不住一直盯着洛星看,“刚好三缺一。” 洛星则耐心地看着阗禹:“是你缺队友?” 汗水从他的轮廓缓缓滑下,散发着要命的吸引力。 阗禹说是。 在外人看来他的目光像在打量东南处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几点了。 “那等你休息完,我们一起组队可以吗?” 阗禹稍微转移视线回复洛星:“看情况。” 等再望回观众席时,她已经起身离开了。 * 下午的班会课期间,盛静鸣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刘真具体说了下最近两周大家的表现,值日生搞卫生的情况,以及宿舍扣分现象。 “尤其几个男生宿舍,宿管给我反应说你们半夜十二点还在聊天!” “d栋407的宿舍长,是谁,给我解释一下。” 童浩迟疑了几秒,站了起来。 第16节 刘真环臂,“说吧,你们宿舍聊什么聊得这么兴奋,第二天要上课还不早点休息。” 童浩缄默。 班里也鸦雀无声。 用脑子想想都知道,现在出声绝逼会挨骂。 班主任较真了,“都不说话是吧,行,407里的男生全部站起来。” 些许桌椅拉扯,剩余六个男生苦逼地站起来了,金利站得最慢,立刻被杀鸡儆猴。 “金利,你是几号床。” “二号。”金利有点慌。 刘真翻了翻讲台面的纪勤表,“二号床的声音最大,站在阳台门跟人聊得热火朝天?” “哎,”金利摸摸后脑勺,灵光一闪,“老师那时我刚从阳台厕所回来,他们锁了门,我不出声难道要在阳台里蹲一晚咩。” 金利露出一排牙齿,企图用笑容感化班主任。 刘真见他不像说谎的样子,确实不排除他那种情况,脸色缓了缓,语气也松了: “下次别这样了,还有你们宿舍,锁门前确认下人齐了没,知道吗。” 点头,一个个乖乖地点头。 刘真终于放过他们。 “好了,你们可以坐下。” 至于女生宿舍的情况,没让刘真多操心,她特地表扬了一下洛星所在的宿舍。 “嗯,b栋311宿舍很好,两个星期也没有扣过分,继续保持。” 刘真顺便把计划念了一下: “到时候满一个月后,扣分最少的宿舍有奖品,当然,扣分最多,倒数三个也有惩罚,还会定一条线,如果扣分最多没超过这条下限,就不用惩罚了。” 一听到有奖品,大家沸腾起来,至于倒数惩罚什么的大家自动忽略了。 闹闹哄哄到刘真让他们安静,才重新拉回班会的主题。 对了,校运会快到了。 为期两天的校运会恰恰好好卡在了国庆放假前的周六日。 * 围棋社的日常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就是不停地切磋、下棋。 盛静鸣想着,提前来到集中的活动室。 活动室里还未开灯,人也就两个。 袁颖,和高一的实验班男生,后者不记得名字。 “你是叫盛静鸣吗?”袁颖似乎不确定她的名字,特意过来问她。 她嗯了一声。 袁颖:“你的名字真好听。”说完似是觉得自己暴露了什么,“我不是说你的名字配不上你……” “嗯。”她的反应仍不见喜怒。 第15章 围棋的活动室不是专属的,而是好几个社团共用,错开时间使用。 所以每次集合前,阗禹都会预先叫几个人过来收拾教室。 把堆挤在教室后方的桌椅搬出,按顺序排整齐。 阗禹作为社长似乎总是善后比较多,大概是实验班课业比较重,他少有提前早到。 “上周五社长叫了我、沈子科和他,”袁颖指指擦黑板的高一男生,“但是沈子科被班主任拖堂了,所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来整顿。” 盛静鸣听完点头,“我来帮你们。” 袁颖感激地微笑,“谢谢,对了,你是几班的?” “平行班。”她直接回答。 “啊对不起。”袁颖没再问了,自己本身就不太熟练与人交道,遇到一个不好相处的女生她更是有点不知所措。 挫败感由此滋生。 之后三个不熟的社员安静无话地动手干活。 盛静鸣做得最多,社员随便用黑板擦把粉笔字擦掉了事,她洗了抹布重擦一遍,从左到右,残留的字迹被擦得一干二净,黑板黑亮如新。 桌子是唯一一个男生搬着,在袁颖迟疑着是帮忙搬桌子还是搬椅子的时候,盛静鸣已经同步把椅子搬完了,然后开始拿扫把扫地。 袁颖只好去摆棋盘。 男生搬完桌子还想看有什么事能做时,发现盛静鸣好像搞定得差不多了。 “她动作好快啊。” 推了推眼镜,男生感叹着,和袁颖一起将棋盘放桌子上。 袁颖附和,“是啊,虽然很少说话,但感觉人挺好的。” “对诶,她好安静。”男生想起脑海里关于她的一点印象。 等到其他社员真正到齐后,活动室渐渐热闹。 阗禹依旧最后一个到,沈子科还在耍嘴皮子:“社长每次都最后来,只需要问一句人齐没,都不像我们早早地来,眼巴巴地数着每一个到了的人。” “好啦,知道你辛苦。”阗禹顺嘴接话,收敛的眼光略微一扫,笑意更显。 沈子科得了便宜还卖乖,“嗯,看到没,黑板多干净。” 阗禹:“好了,今天继续随机分组,抽号码。” 他从讲台的抽屉里抽出装小纸条的纸袋,单手拎着,放到讲台,让社员们一个个上前抽一张。 抽纸条其实花不了几分钟,盛静鸣习惯性地排最后。 好像有奖竞猜似的,女生们心心念念的奖品大概是抽到跟社长同一个数字,男生们嘛,比如沈子科,比较想抽到跟洛星一组。 “谁是三号啊。”沈子科晃着那张纸条。 倒数第二才抽到的袁颖刚摊开纸条,“……我是三号。” “哦。”沈子科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没了先前的期待。 袁颖低了低头,收好纸条,正准备去第三排桌子,然后眼睛注意到社长一直举着的纸袋里已经空空如也。 “社长……”纸条不够了。 刚才摸纸条时袁颖光顾着盯社长了,所以没发现。 阗禹顺着袁颖手指的方向,把纸袋抬高了些。 “没有纸条了?”他拉开纸袋的口子看,“可能刚刚我拿纸袋的时候弄掉了几张。” 他侧过头,视线往讲台内里搜寻。 “真的是,找到了。”阗禹蹲下,讲台上的社长一下子消失,然后重新冒出来。 他捡起丢失的两张纸条,为节省时间没再放回纸袋,眼眸直接望向最后一个抽号码的盛静鸣。 “你随便选一个。”阗禹笑了笑,摊开手掌,叠成方块的纸条露出来。 她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他,唇角不动,伸手去捏一张。 没碰到他的手掌,捏着纸条拆开来,阿拉伯数字8。 她看一眼号码回头找人。 “这里。”阗禹说。 “?”她顿了顿,回过头。 一模一样的数字摆在她面前。 “这么巧。”盛静鸣有些意料不到。 袁颖不由自主跟着点头,早知道自己就站最后一个了。 阗禹笑,没说什么,领着纸条跟她去第八排桌子坐下。 “你是不是没用过黑子?”阗禹把装黑子的棋盒推过去。 她轻轻点头,然后说:“黑板是我擦的。” 语气认真得像邀功要糖吃的小孩。 阗禹又笑,不由望一眼黑板,夸奖,“嗯,擦得很干净。” 她开始落黑子,继续一字一句说,“桌子是我搬的,地是我扫的,棋盘我也有帮忙摆。” 好像就差举个牌子“我今天干了超多活的你快夸我”的样子。 阗禹整齐的牙齿微微露出,“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她恰好下完一粒黑子,棋子和棋盘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能给什么奖励。”她陪聊。 阗禹:“都得啊。” 他说都可以啊。 盛静鸣抬眼,嘴唇微动,“你说什么?” “让你三子。”阗禹解释,眼内的笑意不减。 她一如既往地缄默不语,垂下眼睑,重新端详起棋盘。 阗禹等她走下一步,习惯了挺直腰,即使坐着也比她高了半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