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马杆的汉子 (h)》 陈巴尔虎旗 “成年了么?” 高苒发布的是连人带车的向导需求,为了能有人快速响应接单,甚至多加了叁千块小费。 她和闺蜜季桑桑从北京自驾至内蒙古,沿途遇到修路,一路上颠簸得油箱都快漏了。 中看不中用的宝马mini能坚挺到呼伦贝尔才抛锚,也算争气。 巴图从鼓囊囊腰包掏出身份证递去,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亲热,“早成年了,我娃娃脸模样显小。” 高苒接过身份证,只见画符似的蒙文后跟着板正的方块字。 00后,确实成年了。 坐在行李箱上的季桑桑倒是对这个眉清目秀,身材结实的年轻男人起了兴致。 她柳叶眉轻挑,摘下水钻大框的蛤蟆镜,抬手朝他娇滴滴打招呼。 又过了半个钟头,道路救援公司方派了救援车过来,工作人员给她们开了张手写的条子,让她们回程去海拉尔领车。 全程都是巴图进行交涉,年龄虽小,却显出一股不符年纪的老练。 上了巴图的越野车,季桑桑抛弃高苒一屁股坐在副驾,莺声呖呖,转眼便打得火热。 “我说别喊我姐了,都把我给喊老了,叫桑桑好了。我今年二十叁岁,孤家寡人连男朋友都没有呢。” 巴图轰了下油门,咧开嘴角笑,“桑桑姐,在我们内蒙,管女人叫姐代表尊重。” 高苒对于季桑桑的行为早见怪不怪,从出北京城那刻起,全程无时无刻不在撩汉。 越野车飞速往前开去,她们原本的行程被完全打乱,预定的旅馆也无法入住。 巴图自告奋勇说他有个表亲住在陈巴尔虎旗的哈吉,纯牧区,离这并不算太远。 这次自驾游,高苒最失望的便是几乎所有景点都极度的商业化,丧失了大自然迷人的淳朴本质与野性。 她还是一如刚出发般,脑海空白,混混沌沌什么灵感都没有。 对于设计师而言,没有源源不断的灵感,没有缪斯女神的爱抚,这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几乎马上她便同意了巴图的提议。 陈巴尔虎旗以巴尔虎部得名,这曾经是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部落。 直至现在,路旁依旧随处可见巴尔虎男人血迹风干的盔甲,以及挺腰挎过的马刀和战枪。 高苒支手睨向窗外,沿途是新修的蜿蜒乡道,白绒绒奶子花成片绣在厚厚草甸子上,漫天摧枯拉朽地盛开。 直过许久,视野方有了新的投射处。 七八个圆形尖顶的蒙古包散落在茫茫绿毯间,旁边是叁四辆崭新的勒勒车与高底盘大轮胎的黑色吉普。 天空雄鹰俯瞰飞过,与山脚悠然吃草的羊群相映成趣。 听到越野车嗡嗡的引擎声,正中的蒙古包毡帘悄悄掀开条窄缝儿。 “阿音,阿音。” 巴图跳下驾驶座,清碧碧羊草哗啦没过他粗壮小腿。 毡帘子窸窣摇摆,迎面走出位十八九岁的少女,典型的蒙古族长相,宽脸细眼,皮肤经年累月晒在日头里,黑黢黢地发干。 她穿身松石蓝斜襟镶黄边长袍,腰间扎着桃红色带子,见到巴图后只是腼腆地抿着嘴不吭声。 “阿音,我齐哥呢?有事同他说……” 巴图洪亮的声音很快被盖住,只听天边遥遥传来马蹄奔腾的雷霆雄壮。 高苒站在车旁抽烟,滚烫的落日熔化在脸颊,口腔弥漫包头烟特有的辛辣,呛得她微眯起眸,下意识朝声源地望去。 马上初见 远方山峦起伏,峥嵘云阵拱着红日积涌天畔。 蹄声得得及近,男人左手持缰,右手攥杆,如钳子般修长有力的双腿紧夹马肚,俊逸身姿在碎金薄暮中逆光飞驰。 马蹄所踏之处,皆扬起一米多高尘土。 被追赶的棕马视死如归朝前狂奔,油光水滑的鬃毛随风飘扬。 男人找准时机与角度,右掌攥起长杆倏地朝前一挥,皮绳弧度凌空,稳稳圈落马脖。 顷刻,被套住脖子的棕马前蹄腾空,摇颈嘶鸣。 “哇,汉子哥哥好飒好飒,姐姐好喜欢哟——” 季桑桑手舞足蹈,花痴呼喊伴随风声绵延送至前方。 男人闻声诧异回眸,只片刻功夫的分神,便被棕马硬生生折断长杆挣脱。 “汉子哥哥,小心呀!” 男人仰面朝后,几乎要摔下马去,吓得季桑桑脸色煞白,捂嘴惊叫。 高苒抿唇,琥珀色瞳孔倒映着男人敏捷利落的身手,只见他单脚勾马镫,侧斜,纵身轻盈一跃,稳稳当当落在棕马马背。 棕马驮着他嘶鸣打圈,想方设法要将他摔下背去,可无论怎么做,男人依旧牢牢占据上风。 几个回合后,终是体力不支,呜呜咽咽垂下马首。 男人从马背翻下,伸手摸了摸它前额,俯身说着什么,眉宇间无限柔情。 棕马浑身被汗水浸透,脖子上毛发被濡湿成一小绺一小绺,长睫毛掩住水亮晶眸。 它伸出舌尖臣服地舔舐男人掌心,温驯而听话。 “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啊,又野又温柔。” 季桑桑看呆了,扯了扯高苒袖口,笃定道:“睡他肯定大补。” 巴图隔老远挥手喊了声“齐哥”。 男人牵马慢慢走来,凌厉五官在逆光中逐渐清晰,轮廓有力,眼窝深邃,衬得一双眸子如寒星般烁亮。 高苒这才发现他上身精赤,露出了宽阔结实的褐色胸膛,劲腰处只堪堪围拢半截长袍。 “齐哥,这是我的客人,能带她们在你这里借住几天么?正好过两天旗里有那达慕大会,也能带她们去瞧瞧。” 话落,男人低眸朝她们飞速睨了眼,点点头,牵马走开。 “苒姐,桑桑姐,可以了,安心住下吧。” 巴图打开车后盖开始搬行李,嘿嘿一笑,“这是我齐哥,家里不作旅店,都是纯天然的蒙古包,蒙古菜,要玩的话离可汗宫、浩特陶海城址也不远,比起你们原先设计的旅游路线……” “喂,巴图。”季桑桑忍不住打断他,一本正经问,“睡你那个齐哥要多少钱?” 她从前在北京就是这样,夜店里男人都和菜单上洋酒一样,明码标价,出得起钱就行。 见巴图脸色微变,又忙补了句,“那啥,我替我姐妹问的。” 巴图偷偷瞥了眼高苒,尴尬道:“恐怕挺难的,我齐哥不差钱。” “不差钱?” 季桑桑惊讶,她一直觉得这种原生牧民都穷了吧唧的。 当然就算不是牧民,一般性也没她和高苒家底厚,没她俩不差钱。 “我齐哥养的马都是顶好的,每次赛马会都拔得头筹,冠军马能卖几百万一匹。” 巴图继续吭哧吭哧卸行李,“不过这几年齐哥都不肯卖了,他说现在那些马贩子对马不好。噢,对了,除了这里的马,旗里别的地方齐哥还有很多很多奶牛,很多很多奶羊,比莫尔格勒河里的水还要多……” “所以,桑桑姐你说的这事根本不可能……” 他扛着行李箱朝蒙古包走去,声音渐小。 季桑桑啧啧两声,饶有兴致搭着高苒肩,“苒苒,你怎么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找个机会,咱姐妹俩一起盘了他!” 高苒朝远处睇了眼,见男人正站在蒙古包前低头同少女说话,温暖橘红的余晖将他挺拔身姿落拓成一道黧黑剪影。 蓦地,她只觉中指尾端轻疼,低眸,才发现不知何时,燃尽的烟蒂已在上面浅浅烫下一个疤。 尤物 进了蒙古包,一股浓郁香甜的奶味迎面袭来。 巴图说这是因为蒙古包外顶晾着奶豆腐。 包内六扇哈那样式严整规则,正对门墙上贴着成吉思汗彩色画像,当中是火炉,睡的地方是个简朴木榻,铺着毡毯和被褥。 屋顶凿着圆形玻璃天窗,视野开阔明亮。 季桑桑咂舌,不可思议道:“原来传统的蒙古包里面长这样呀,真是够天然去雕饰的。” 高苒抬眸扫了眼,倒是接受良好,比起其他景点明码标价的落日包、星空包、豪华包,但是走进去就是酒店大床房的布置,这里倒让她有些返璞归真。 起码真的有居住在草原的感觉。 阿音羞怯瞥她们一眼,操着生硬国语,“你们先休息,晚餐好了端来。” “你等下。” 季桑桑唤住她,从薄荷绿鳄鱼皮钱包抽出两张粉色毛爷爷晃她面前,“喏,你的小费。” 高苒注意到少女颊腮闪过一抹灰青,唇瓣嗫嚅。 她白了季桑桑一眼,走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钱包,将钱重新塞回去。 季桑桑对高苒行为表示疑惑,喉咙响了两分,“咦,怎么还有人不要钱的嘛?” 跟熟人谈感情,跟陌生人谈利益,这可是她活了二十叁年的处世之道。 阿音前脚刚走,季桑桑立马尖叫出声,拉着高苒右手翻来覆去看,喋喋不休问:“怎么回事?” 见高苒没有吱声,季桑桑眼珠子瞪得圆溜,噗嗤笑道:“我说不会是刚才看汉子看得傻了眼,连被烟头烫着都没知没觉?” “不得了,高苒,你可别忘了你是高苒呀。” 高苒是季桑桑高中死党,当初可是见证了不少狂蜂浪蝶对她的围追堵截,死缠烂打。 大学俩人虽在国外不同城市,但仅从社交软件上看也知道她姐妹很受欢迎。 高苒不理她,走过去将包门反锁,打开行李箱找了件干净长T换上。 “每次你在我面前脱衣服,我都觉得你是在勾引我。” 季桑桑眨巴眨巴眼睛,望向脱成叁点的高苒。 穿衣显瘦,脱衣奶大屁股翘,真真难得一见的尤物。 至今还记得高中开学,初见她时的韶光惊艳。 这个女人直接在自己心里重新定义了大美人叁个字的含义。 不过比起身材,季桑桑更喜欢高苒的五官,英气大方,美得自成一派。 阿音再回来时是给她们端晚餐,一锅滚烫加了牛肉粒的奶茶,一个银盘子里堆着羊肉和刚烤出来的酸奶饼,饼面洒了白芝麻,很香。 “你先吃。” 高苒拿起烟盒打火机,抬腿往外走。 草原上的夜有些凉,月亮冰盘似悬在深蓝天幕,静下心,可以听到马厩里马匹在啃食夜草。 她靠在勒勒车上,秾艳红唇抿根包头烟,打火机光芒微闪,曳曳耀出一朵橙色火花。 牧人称这车为“草上飞”,白天瞧着不起眼,深夜沐在月光下倒显得庞然大物,莫名给人几分安心。 流水般的风声里,几个汉子架篝火烤羊腿,火光映亮了左侧男人英俊的面容。 男人从腰间抽出蒙古刀,一片片刀肉吃,刀柄用玉石彩珠装饰得很是美丽。 季桑桑吃完饭跑出来找高苒,见她一声不吭站那儿抽烟,便向她娇滴滴使了个眼色。 没过会子,整个草原笑声琅琅。 巴图拿起马头琴弹奏,琴声宏阔悠扬。 季桑桑读书时学过一段时间民族舞,自来熟地起身舞了起来。 高苒注意到蒙古包毡帘掀开条窄缝,阿音站在门口瞥向远处的热闹,半晌,又沉默地进去。 走马和跑马 第二天早上,晨光从天窗洒落,高苒直接被晒醒,揉揉眼睛,实在太过刺目。 她在想今晚要不要在床头撑把遮阳伞。 匆匆洗漱完,肚子有些饿,走到外面,见阿音正蹲在地上翻蒙古包的围毡子。 “有吃的么?”她问。 阿音停下手中活计,答得声儿有些小,“对不起,以为你们早上不吃。” 说完,立刻垂下头,自言自语,“昨后夜落了雨,要赶紧把这些毡子翻起来,现在比较忙。” 季桑桑跟着从蒙古包里晃出来,打着哈欠挪到高苒身旁,将小脑袋搁在她肩膀磨蹭,如往常般糯软软撒娇。 “苒苒,我们吃什么呀,我好饿。太久没跳舞,小身板酸得哟,人家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她说着,右手臂在空中划拉几下,骨头咔嚓咔嚓地响。 高苒抿唇,拉着季桑桑准备回屋吃自热米饭,忽见巴图掀开毡帘子喊她们进去。 这个蒙古包要比她们住的宽阔精美许多,十二扇网格细腻的哈那,东边摆着碗柜,朝西墙壁挂满弓箭和猎枪,木榻上还垫有一张纯白莹耀的完整虎皮。 男人垂眸坐在桌前吃奶茶,比起昨日初见的半裸体,今天上身多了件低调的短袖,黑色碎发覆在明净额前,挺鼻薄唇,下颏线条锋利流畅。 其实这样猛地一看和城市里英俊帅气的汉族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同,只是身材实在过于太好,穿着松软粗大的短袖都遮不住倒叁角的完美身姿,宽肩窄腰,胳臂肌肉结实有力。 巴图将手把肉泡在奶茶里递给她们,问今天是想开车出去玩还是留在草原上骑马。 他说比起外面景区四百块骑一圈的老年马,这里的马更能令她们体验到驰骋内蒙古大草原的快感。 季桑桑撕了块饼角用它蘸奶皮子吃,眉眼弯弯,说要留下来骑马。 吃完早餐回包休憩了会,直至中午高苒才出来摆弄无人机,准备待会骑马时进行航拍。 她正拿无人机研究飞行路线时,忽听有人站在蒙古包后说话。 一番快速激烈的蒙语后,只听巴图操着汉语无奈回:“齐哥要是不让,我也不敢喊她们进去。你怪我做什么。” 下午日头没有那么烈,巴图带她们去骑马。 在这里养马训马的除了齐毅还有一个大胡子男人,真正的蒙古壮汉,膀阔腰圆,健硕如牛。 巴图介绍他叫格根叔,他老婆格根嫂也在这里帮忙,只不过前两天去甘珠尔庙给扎木苏伦磕头念经,要后日才回来。 格根叔在马厩里帮她们选马,给她们一人选了一匹六岁正当龄的走马。 草原马分走马和跑马,走马步伐平稳,姿态优美,适宜女孩子和游客骑。 “我想要跑马。”高苒从前在国外就骑术了得。 她指着一匹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纯色马,问:“那匹行么?” 格根叔睇了眼她选的马,抬手抽口旱烟,烟雾从粗圆的鼻孔漾出,摇摇头,不住朝她摆手。 高苒失望之余,只觉有一片凉浸浸阴影忽从身边经过。 男人将白马从马厩牵出,抚着它前额用蒙语说话,然后走到高苒面前,垂眸把缰绳递给她。 高苒一米七二的个头,面对他时,竟隐隐觉得有些压迫。 她道了声谢,接过缰绳时指尖无意擦触男人掌心,发现那里温度烫得撩人。 稔美丽 齐毅眯起眸,睨向马背上红裙纷飞的女人,阳光下整个人白得发光,像极自己夜间佩戴的呼图嘎,刀光浸润着月色,透出一股泠冽而锋利的莹白。 他想起他在马背上初见她时的模样,也是这样白,抽烟站在光影里,仙气袅袅,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高苒骑马绕山脚转了圈,胯下白马乖顺,她从未见过这般温驯聪慧的马,仿佛能够听懂她的任何指令,与国外那些需要蛮力控制的马完全不同。 马儿载着她在草原自由飞奔,奋力抬蹄,又迅速落下。 这段时间的阴郁一扫而空,与父亲决裂,名下工作室被总公司收回的不甘也在驰骋中有了发泄。 高苒父母当年白手起家,赶上改革开放的黄金年代,从一家给外资贴牌代工的地下小作坊发展成集设计、生产、经营为一体,在全国拥有近2000多间门店的的高级服装公司。 公司名“稔色”出自王实甫《西厢记》“稔色人儿,可意寃家”八字,意为“极端美丽妖娆的”。 旗下拥有“稔色”(RENSE)、“稔色淑女”(RENSEWOMEN)、“稔色先生”(RENSEMEN)、“伶俐儿童”(RENSEKIDS)、“稔美丽”(RENSEMIS)等多个子品牌。 其中“稔美丽”是公司的内衣线,“稔美丽”不仅设计出众,品质过硬,且售价亲民,是高苒母亲生前费尽心血的结晶。 她曾对高苒说过,内衣是每个女人的盔甲,她希望无论少女还是妇人,都能穿上舒适贴身的内衣,在这个洪流残酷的世界勇往直前,遇见最美丽的自己。 为此,高苒在国外念了服装设计学,专门攻读内衣设计的分支。 她想实现母亲的愿望,让更多女性在现代忙碌的生活中关注自身,让“稔美丽”这个品牌蓬勃灿烂。 可是在她回国设计出几个惊艳的内衣系列后,整条“稔美丽”自设计部、工厂线一直到自营门店全部被砍,父亲给出的理由是“稔美丽”不符合公司高端服装品牌的定位,且连年亏损。 然而她明白,一切不过是继母的意思,这个当年从服装厂学徒工一路上位到高家女主人的女强人,自是不愿看到“稔美丽”的发扬光大。 于是,高苒成立了工作室,自己出图设计,自己找工厂打版制作,自己同商场专柜洽淡合作。 为了可以得到“稔美丽”的品牌使用权,不得已只能将工作室挂靠在总公司旗下,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竟成为父亲制衡她的武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苒,不要再像你妈妈那样蛮横不讲道理。” 高苒闭起眼,仿佛又从一望无际的草原回到北京那个冰冷可怖的家。 成为父亲用来政商联姻,替同父异母弟弟铺路的工具。 夕阳西下,沐浴在金光中的草原辽阔而苍茫。 “苒苒……”季桑桑和巴图骑马前来。 巴图见到高苒骑的白马,惊得眼珠子都要吧唧掉落在草上,“这……这不是齐哥的宝贝疙瘩么?” “宝贝,有多宝贝?”季桑桑不解,不过这马看起来确实潇洒俊逸。 “在我们草原,白马多的是,只不过大多都带点杂毛,但是这一头咩绕可难得了,通身雪白雪白。传说当年成吉思汗向苍天供奉了一匹纯白的神马,叫温都根查干,格根叔和格根嫂都说这匹咩绕就是温都根查干的转世。” 听了巴图的话,季桑桑两眼放光,“我的天,这么神奇!苒苒,我也要骑神马。” 回去时,高苒发现男人颀长的身影匿在沉沉落日之中,仿佛在等待。 他眯起眸看向季桑桑骑的白马,半晌,又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去了马厩。 “哐当——” 阿音拎着挤满牛奶的木桶走到他们面前,不小心失手砸在地上,流了一地蜿蜒的秾白。 “咦,他们这是怎么了?”季桑桑疑惑。 夜间,星空澄明。 在草原洗澡是件很不方便的事,但好在高苒她们来的季节是盛夏,总是落雨,地面汪着许多深深的水塘。 季桑桑无法接受露天洗澡,便让巴图烧了滚水自己在蒙古包里擦洗。 高苒受不住,兀自将换洗衣裳堆在盆里,走出包外,打算找个稍远的地儿速战速决。 草原裸浴 皎洁月色斑驳流泻草原,肆意割裂出纯明与幽暗的光影。 银波粼粼的水塘,男人长腿微分立在中央,颈线优美,肩膀宽沉,悍腰瘦窄有力。 往下瞥去臀峰挺翘,全身皮肤出奇的光滑,两臂展开时,肩与后背隆起的肌肉充满力量感地起伏。 高苒莫名脸庞一热,想捧着木盆转身就走,脚心却被牢牢钉在地面挪移不动。 水声潺湲,齐毅转过身,正对上岸边女人潮红的脸庞。 她抱着木盆站在那里,身上是水红棉麻的裙子,发丝垂肩随夜风飘曳,泛着湿意的眼睛斜斜勾着人魂,媚得很。 然而神情偏又是那般冷冽,如同冬日被封禁在呼伦湖的一滴清泪。 高苒视线轻轻挪到男人腰间,鼓鼓囊囊,壮观汹涌,绝不输欧美男优的尺寸。 “看够了?” 男人低醇暗哑的声音骤然响起,唬了高苒一大跳。 她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多不礼貌,侧过脸去,垂下一截纤细凝白的颈,看向草地上不知名盛开着的郁紫色野花。 男人瘦长利落的影子从水塘慢慢移到岸边,直至盖住那抹郁紫,衣料窸窣,抬手不慌不乱地穿戴齐整。 子弹内裤兜起一团沉甸甸硕物,工装裤套落笔直长腿,宽大T恤掠过紧实强健的胸膛。 高苒蹙眉,第一次感叹时间竟过得如此之慢。 终于,男人停下动作,低低的声音掠过耳畔。 “不是你认为的那种男人。” 高苒疑惑,转过身,静静与他对视。 离得太近,她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奶香气。 “巴图说你想出钱睡……”男人垂下眼角,最后的宾语词汇没有说出口。 高苒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初见时季桑桑问的那句话。 高苒性子虽淡,但同人争论时向来稳准狠,有理有据,高中打辩论赛场场都拿最佳辩手。 然而眼下却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如果真的能够花钱睡他…… 想着,视线又情不自禁往他下体看去。 真的……很大。 回到蒙古包,季桑桑窝在床角已经睡得很熟。 抬起头,可以看见天窗外星辰罗列,夜色深明。 高苒打开睡袋,人钻了进去,拉动拉链,半夜反复做着一个梦。 梦里男人健硕的身躯紧压身上,胸膛碾着她白馥馥奶子,粗长炽热的肉棒插在小穴里飞快进出,溅出一缕缕腥甜温热的淫水。 这般近,这般紧,简直可以听见彼此心脏跃动的激烈。 她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直至汗水淋漓醒来,方才发现只是一场春梦。 套路 高苒正睡得迷迷糊糊,倏然被搁在包里的手机吵醒。 这里太过于偏僻,信号不佳,她有几天都没摸过手机。 “苒苒。” 手机听筒传来季言略显疲惫沙哑的声腔。 高苒愣了下,起床环视屋子一圈,“找桑桑么?她好像不在。” 季言是季桑桑的哥哥,比她们大叁岁,很早就开始接手家族生意。 这些年更是将季氏打理得蒸蒸日上,前不久还刚拿了北京青年企业家风采奖。 不过高苒面对他有点尴尬,高考完的那个暑假,他向她表白,被她拒了。 后来她出国,两人之间联络几近于无,直至回国后,才在季桑桑的生日宴上碰过几回面。 “听小桑说你们车坏了。” 季言笑得温文尔雅,“早知道你们要自驾,开车库那辆悍马去好了,动力稳定性怎么都比宝马MINI强。” 坏掉的二手宝马MINI是高苒回国后用自己钱买的,不贵,但自己的车开着舒心。 如果不是常常要去工厂、商场同两只体面眼的生意人洽淡,她也根本不会选择宝马。 听着高苒淡淡的回应,季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工作室的事暂时不要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苒苒,相信我,等你回北京一切都会好的。” 这样的客套关心她最近听了不少,敷衍两声掐断电话。 高苒找了几圈都没见到季桑桑。 勤劳的妇人坐在小杌子上,阳光斜着照下来,脸庞绛紫,眼睛细长,额头纹路很深,是提前从甘珠尔庙回来的格根嫂。 “那姑娘看你一直在睡觉,怎么都不醒,出去和巴图玩了。” 格根嫂一壁说着,一壁低眸在捻棕绒绒的驼梢毛,弓起的手背通红,关节粗大。 她说完去厨房端了蒸笼出来,笑着招呼高苒吃早饭。 高苒揭开盖子,沙葱羊肉烧麦,薄如蝉翼的面皮裹着酱黄丰沛的馅料,顶端扎有漂亮的褶皱花,一口咬下去满满甘鲜的羊肉汁。 吃完早餐,她回屋换了件小吊带,外面罩着奶油色半透明的防晒衣,下身一条简约弹性的烟灰牛仔裤,背起画板准备去山上采风。 格根嫂将一个镶金边的哈木尔纹小布袋系在她画板上,里面装有奶疙瘩和相思果,路上饿了渴了都可以吃。 远处卡车轰隆隆驶来,男人从一辆沙尘满面的红色解放龙跃下,回蒙古包搬了两箱沉甸甸的东西,眨眼开车又要走。 “我手机坏了想拿去镇上修,你顺路么?”高苒背着画板走到他面前。 男人坐在高高的驾驶座,深邃迷人的眼睛遮在太阳镜里,只露出锋利流畅的下頦线条,胡子刮得很干净。 他侧过脸,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我出去是有事要办。” 高苒没走,依旧直挺挺站那儿,“没关系,先办你的事好了。” 齐毅看了她一眼,眸光不经意落在她胸前那痕白皙丰满的乳沟上,立刻如惊弓之鸟弹开,俊毅的脸颊悄悄爬上红晕。 他收回视线,薄唇挤出两字。 “上车。” 喂食 卡车在公路疾驰,高苒额前碎发随风往后呼扬。 她抬起头,沿路景致映进水色眸底,满幅浓浓淡淡的绿。 草地上各色野花纷披似锦,遥遥地眺望,可以见到银光闪烁的河水蜿蜒流淌,更远处山影深紫浓郁,屏列环绕。 一片茫茫绿意中,男人侧脸尤显深邃性感,左手搭拿方向盘,右手掌心轻轻包裹挡杆,墨蓝衬衫袖口往上卷起,露出手肘至腕间偾张紧实的肌肉,抓持力一流。 高苒欣赏他开大卡车时的模样,神色专注严肃,姿态却闲适放松,如同他在草原骑马般得心应手,潇洒肆意。 “格根嫂给的。”女人指间捻一粒奶疙瘩递喂到他唇边。 嗓音不同电影女明星浸在江南烟云里的软糯,也不似蒙古女人长久浴在黄沙烈风里的硬实,是那么恰恰好好的甘润清冽,如同拂晓芨芨草尖悬着的晶莹露珠。 齐毅喉咙骤然发紧,余光又瞥过她捻着奶疙瘩的柔荑,纤长莹白,弧度圆润。 他微侧过头,可她的手偏又跟着往他嘴角送。 “不吃么?”有那么一丝丝撒娇的意味。 他低头,鬼使神差咬住那粒奶疙瘩,浓郁咸酸的奶味在口腔膨胀,从小吃到大的食物,今天却稍觉不同。 高苒唇角咧开浅淡笑意,看向小布袋里装着的奶疙瘩。 她在旅游册子上读到过,蒙古人称奶食品为白食,蒙语叫查干伊德,意思是纯洁神圣的食物。 “你喜欢吃查干伊德?” “嗯。” 齐毅低低应了声,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破天荒地在跟她闲聊。 卡车开了近叁个钟头,驶进一个不算繁华的小镇,天气炎热,路上行人寥寥。 男人将车停靠在路旁,垂眸问她,“想吃什么?” 早过了中午饭点,如果就他一人肯定不吃,但碍于她在,便先特地绕到商业街找地方吃饭。 墨绿条纹的店招,上下嵌写白色的蒙语和汉字。 高苒不明白店招上“孟根础鲁”是什么意思,只得凭借右侧竖写的叁个小字“茶食店”,示意男人就吃这家。 午后光影斑驳凝黄,两扇窄小灰蒙的玻璃店门,一扇开,一扇阖,几个水红色面盆堆放在门口,里面浸着小山高的鲜蓝莓与黑木耳。 走进店里,只有五六张方桌,戴密塔哈的鄂伦春族老头喝得酩酊大醉,红脸喘气,斜着眼瞧他们。 靠墙客人吃剩的饭菜骨渣从桌面摊落至地面,也没见老板娘来收。 齐毅蹙眉,他以为大城市里来的娇小姐见状定会不满,谁料她却接受度良好,自顾找桌坐下,扬颈端详墙面上贴着的一张张菜单。 天使之家 高苒点了两张白焙子和一碗羊杂碎。 焙子是内蒙特有的面食,形状和新疆烤囊差不多,外脆内软,小麦味香浓。 过了会儿,老板娘又端碗家常凉菜过来,是齐毅点的,高苒夹了两筷子,觉得里面酸酸脆脆的金针菇口感挺好。 饭后,他们驱车来到一所类似小学堂的建筑,门口贴着“天使之家”的字样。 卡车开进去是圈杂草丛生的水泥操场,旁边有滑滑梯和不知从哪里淘汰下来的健身器材,满满地覆上黑铁锈。 这是所全托的民营自闭症机构,许多牧民不想给孩子申请残联补贴让档案留下记录,又读不起海拉尔那种大城市一个月上万块的专业机构,便会将患了自闭症的孩子送来这里,进行干预训练。 齐毅每隔两个月都会开卡车采购一些生活物资和必备品送来。 “天使之家”也是靠着这些好心人的捐助,才能多年一直保持相当低廉的收费价格。 他同机构仅有的两位女老师说完话后,打开卡车后厢,开始一箱箱卸货。 暑热蒸腾,镇里白天温度飙升,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难受地微微眯起眸。 本坐在副驾的女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跳下车,搬起纸箱一趟趟往仓库里运。 她挽着简单利落的花苞头,几缕发丝自额角垂落,在暖意的光线中氤氲闪烁。 齐毅愣了愣,没想过她会主动帮忙。 卸完货,他将之前从蒙古包里搬出的两大纸箱堆在教室,让她分发给孩子们。 高苒打开箱子,只见里面是各式各样的零食和中外绘本。 教室很安静,她将礼物递到每个孩子手心。 孩子们会在老师的不停鼓励下,很轻声怯弱地抿嘴说谢谢。 离开“天使之家”,他们在街上连找了几家修理店面,结果都说不修苹果手机。 “算了。” 高苒见齐毅还要找下去,摇摇头作罢。 回去前,两个人又弯去了齐毅的食品加工厂。 高苒抬眸打量这个不算宽敞的厂长办公室,布置素雅干净,书架上摆着不少关于电商运营的书。 她听巴图说过,齐毅的加工厂因为自产自销,生意很不错,不过以前网店都是交给代运营公司操作,现在收回来起了品牌名“珲锦”自己做。 想到这里,高苒起了兴致,拿起手机连了办公室里的无线网络,搜了搜,果然“珲锦”在各大网购平台的同类目排名中名列前茅。 按照订单销量,光是天猫一年的平台入驻费加扣点,就要超百万。 巴图说他不差钱看来真没扯谎,只是她不明白既然他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去同在内蒙的其他大城市,这样不仅工厂公司可以发展更迅猛,还能得到一定的政策扶持。 何必窝在陈巴尔虎旗,住蒙古包,洗露天浴,小打小闹浪费时间。 “看来是个怪人。” 高苒轻声吐槽,放下手机坐回办公椅,蓦地只觉一股寒意从小腹漫过。 过夜 齐毅和副厂长开完会,回办公室见到没有人,等了会,还是没有见到人,心莫名地跳了起来。 卫生间,高苒仅剩的两张餐巾纸都用完了,内裤上血迹斑驳,前面她还以为肚子凉是吃了凉菜,没想到是月经来了。 “高苒?” “嗯。” 听到她的声音,站在门口的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怎么了?”他问。 高苒走到门口,咬唇,“我那个来了,没带卫生巾。” 时间有片刻凝滞,高苒从他的表情上探出大概他是第一次听到有女生对他说这个。 十分钟后,男人汗涔涔提着一个深蓝色马夹袋走来,里面装着许多卫生巾,日用夜用护垫棉条,有呼伦贝尔本地牌子,也有她在北京超市常见的快消品牌。 男人垂下眼角站在走廊,抬手将袋子递给她,高大颀长的身影遮住背后一片玫瑰金的薄暮余晖。 高苒换好卫生巾,总害怕内裤上血渍印到牛仔裤上,每走两步就浑身不自在。 “围在腰上。”男人脱下上身的墨蓝衬衫递给她,见她不接,又补充了句,“今天刚换的。” “不是。我怕弄脏了。” 男人蓦地靠近她,抬手将衬衫系在她腰间,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晕开一层阴影,呼吸滚烫。 他系完后,绅士地收回手,眸底流动着柔和的光,淡淡道:“就是给你弄脏的。”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高苒的生理痛,齐毅没有立刻返程,找了家旅店说是要留在这里过夜。 高苒不置可否,紧捂着肚子,脸颊苍白痛苦。 因处于旅游旺季,旅店只剩下两张单人床的标间。 高苒以前住过青旅,对此也没什么不可接受。 齐毅比她后半个小时回房,不过只是站在门口将手中纸袋递给她。 “你睡吧,我在楼下车里睡,有什么事你站窗口叫我……能听到。” 男人走后,她打开纸袋,里面是条簇新的黑色休闲裤,裹在透明袋里的内衣裤,一盒布洛芬,一大罐生姜红糖冲剂。 高苒梳洗完坐在窗台擦头发,街上喧喧嚷嚷,有卖唱的小男孩在随伴奏唱歌,歌声缥缈透过绿纱窗映进。 “我站在草原望北京/一望无际国泰安宁/让心放飞这喜悦的心情/吉祥彩云献给你……” 高苒擦湿发的手微顿,想起这歌是自己小学毕业典礼上的表演曲,后来成为城市里大妈大爷的广场舞必备神曲,现在突然在这里听到,第一次觉得那么好听,铿锵热烈的好听。 客房部的本地阿姨给她端来小米粥和咸菜,说是同屋住客交代的。 望北京唱完后,小男孩换了首很忧伤的曲子,歌词是蒙古语,穿透有力的歌声让高苒的心微微发颤,这种感受是任何激情澎湃的交响乐都不曾带给过她的。 正替她开夜床的阿姨,见她听得入神,低眸将床边毛毯打开,慢慢说道: “这首歌名字叫《梦中的额吉》,额吉在我们蒙古话里代表妈妈,唱的是一个小男孩思念自己远在天堂的妈妈。草原上的汉子,从小到大都不准哭。即使没了妈妈,也只能将这份难受融化在歌声里。” 阿姨的声音在高苒耳畔减小,她凝视楼下垂首抵在卡车上的男人,月光落寞地勾勒着他的影子,冰凉的夜风拂动他的衣角。 直至卖唱的小男孩背起乐器离开,他依旧僵硬地保持这个动作,许久。 阿音 第二天早上,敲开高苒房门的是季桑桑。 “苒苒,你没有生我气吧。”她指自己丢下她,颠颠儿跑去跟巴图玩这件事。 高苒送给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八个大字,坐回床沿继续整理东西,又问她怎么会来。 “那个酷酷帅帅的汉子有事先走了,打电话让巴图来接你。我就跟着来啦,你看,为了见到你,人家心急火燎的,连手机屏都摔碎了。” 她将手机横在她面前,屏幕上裂开好大一个蜘蛛网。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发生些少儿不宜的……” 话没说完,高苒一个枕头飞过去,直挺挺砸在季桑桑面颊,蹭掉好大一坨粉底液。 回去时是下午,阿音辫子梳得光溜溜,正蹲在地上用石块砌着的炉灶熬东西,用来当燃料的是一块块牛粪。 在草原上,牛粪可是牧民的宝贝,生火做饭,冬季取暖全靠它。 高苒见过阿音捡牛粪晒牛粪,晾干后堆在外面像小山丘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少女用钢刀奋力砍下一块棕褐色砖茶,余下的仍细细包回布袋,藏在蒙古包里的乌尼架子上。 她将砖茶丢进锅里熬煮,又另起了个锅炒羊尾油,融化后加上炒米、奶豆腐、奶嚼口、黄油、果子条。 不一会儿,清冽的茶香混着奶味的馥郁,绵延数里地。 “好香呀,原来我们最近喝的奶茶是这样做出来的。”季桑桑两眼放光。 阿音怪怪地瞥她一眼,用铜勺将整个保温壶灌满奶茶,催促巴图赶紧送去牧场,说是齐哥每天都要喝煮好的奶茶。 “我才开了几个钟头回来,你不让我喘口气歇歇,也得让我那辆老爷车歇歇,再开要炸了。” 巴图抬手喝了一大碗咸奶茶,蹙眉不解,“再说了,那牧场这么多姑娘,齐哥怎么会喝不到奶茶。我上次跟齐哥去,人家雅若炖的奶茶可香可香了,还做了哈达饼和杂拌,手艺我看都赶得上格根嫂了。” 少女脸色“唰”地多云转阴,抬眸狠狠剜了巴图一眼,气呼呼跑去蒙古包旁看她为母猫修的新窝儿。 这母猫是阿音昨晚刚捡的,已经怀孕五十多天,乳头红大,腹部鼓鼓囊囊圆得像皮球,不收养它的话,在草原上游荡很容易一尸数命。 季桑桑偏不识趣,凑过去撸猫,左手刚摸了几下猫咪脑袋,就被阿音用硬邦邦的蒙古语凶走。 她小心将母猫搂进怀里,一起身旋风般回了屋子。 “她到底是谁啊?脾气这么大,比我家太皇太后还要厉害。” 季桑桑想起这几日阿音有意无意看她时板起的脸色,坐回巴图身边疯狂吐槽。 “格根叔的外甥女,从小跟着奶奶过活,后来初中时奶奶没了,格根叔就把她带在身边,一直相帮在这里干点杂活。” “她怎么不继续读书?”季桑桑几乎是马上就原谅了阿音,对她的身世起了无限同情。 巴图很不以为然道:“不是那块料呗。去年齐哥还送她去呼市找了学校复习参加高考,结果被她给偷偷溜了回来。她啊,我看也不想读书,整天就想嫁给齐哥,给齐哥洗马挤牛奶生娃娃。” “再说了我们草原上的人,读不读书都一样。考上大学留在城里工作好,考不上大学回来做个富裕的牧民,守着这片草地过活也好。我反正是闲不住,放羊牧马什么的太寂寞了,不适合我。” 巴图还在絮絮叨叨,同季桑桑东拉西扯,忽见格根嫂站在包门前,掀开毡帘子,黑着脸喊他进去。 “又告状了,烦人精。” 巴图挺着胸脯,一路上嘟嘟囔囔,“齐哥赶紧娶了她得了,省得她成天胡思乱想,把大家伙都折磨个遍。” 话音声从高苒脸前飘过,她突然觉得碗里的奶茶没了什么滋味。 抬眸看向远方,白茫茫的羊群低着头,一步步朝这里蠕动,背后是瓦蓝纯净的天空,无边无际。 珍珠节 高苒再见到齐毅,是几日后的珍珠节。 这两天巴图带着她们到处转悠,还去了被老舍誉为“天下第一曲水”的莫日格勒河。 莫日格勒河在蒙古语里表示“弯弯曲曲”,发源于陈巴尔虎旗境内,整条河流如啸天巨龙盘卧在广袤绿茵的草原,一会儿向南流,一会儿向北流,迷宫般曲折莫测。 面对秀美神秘的莫日格勒河,高苒兴致寥寥,倒是季桑桑拉着她手,兴奋地又蹦又跳。 巴图只等带她们看了那达慕大会,下一站行程便是去融合中俄蒙叁国风情的满洲里游玩,最后送她们回海拉尔取车。 珍珠节指的是给马厩里的马匹绝育去势,因为在一个马群里,只能存在一匹持有生殖能力的儿马。 草原上的人管割下来的大马睾丸叫大珍珠,中马的叫中珍珠,小马的叫小珍珠。 “这个称呼还真是,我都快不能直视珍珠俩字了。” 季桑桑虽这样说,但手里还是拿着崭新的苹果手机咔咔咔一阵拍照,兼带录了不少小视频,最近她有点想做vlog博主的意思。 齐毅的眸光落在她指间浅粉色的苹果手机上,愣了愣,自嘲地弯了弯唇角,走开了。 在草原上骟马是件大事,越是壮大的马群,需要的人手也越多。 齐毅从他名下其他两个牧场喊了许多年轻力壮的汉子过来。 格根嫂和阿音也都穿上漂亮华美的蒙古长袍,分别挽着乌油油妇人髻和少女髻,脖颈上戴满红烁烁沉甸甸的璎珞项圈。 阿音手心捧着精致的小香炉,绕着马厩慢慢转圈,白烟袅袅,祈求一切顺利。 不远处几个汉子齐力撂倒一匹黑色烈马,将它四肢用粗麻绳捆着,一个男人分跨坐在马脖子上用力揿压,顺势捂住它的眼睛。 格根叔用白布裹着马下身睾丸,再用烧得滚红的阉割刀掐断精索,马儿骤然嘶鸣惨叫,浑身毛发都惊恐地立起,但很神奇的是白布上没有一滴鲜血。 巴图告诉她们这是无血去势术,从商代流传到现在,出土的甲骨文上还有记载呢。 旁边砌红砖架火炉,将割下来的珍珠搁在铁网面上油滋滋烤熟。 几个汉子累了,洒上一把孜然粉,坐地盘腿大嚼大咽。 季桑桑强忍作呕的冲动,声音都有些变,“巴图你要是敢吃,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高苒站得稍近,差点被腾空而起的烈马踢到腰,幸好齐毅从后扯了她一把。 然后,松开她手,面无表情离开。 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又转身,粗糙滚烫的指腹搭在她细嫩皓腕,拉起她往旁边静处走。 他没有像那些汉子一样吃烤珍珠,而是走到一匹匹刚被割了势的马儿面前。 用手轻抚它们前额,操着蒙古语说话,方才还急躁的烈马见到他便立刻平静下来,连眼神都变得温驯乖巧。 ===== 100珠加更放在明天。 在线摆碗求各位仙女的仙女珠,点击“我要评分”,就可以送珠珠啦~~~ 解释 高苒甩开男人手,眉目清冷。 齐毅愣住,视线停在她泛红白皙的手腕,不知道是方才自己太过用力还是她皮肤过于娇气,仿佛随随便便碰碰就会起印子。 “刚怕它们踢到你。”他对转身欲走的高苒说道。 见女人没有回头,他走到他面前,太阳光折射进他深邃漆黑的眸底,漫出星星琥珀光点。 他想问,巴图没有把手机给你么? 犹豫之下,没有问出口。 那台浅粉色的苹果手机是他在旗里连夜预定,拿到手后托巴图捎给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季桑桑手里。 高苒头也不抬地走了。 她不觉得自己是个道德感多高的人,但有一点就是不喜欢碰其他女人的男人。 脏。 男人站在原地,心颤了下,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变了,同那日在车上主动喂他吃奶疙瘩的样子仿佛判若两人。 晚上九点多,只听蒙古包外很吵,原来是阿音收养的母猫早产。 母猫气息奄奄,急得阿音眼泪都快掉下来。 还是格根嫂从架子上掏出黑不溜秋的罐子,用小汤匙挖出一点点粉末,混合热腾腾羊奶,给母猫喂了下去。 足足生了好几个钟头,才生下两只小猫,一只身上灰子白,一只虎斑条纹。 看着母猫温存地舔舐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猫咪儿,高苒眸光有些湿。 “咦,你进来干什么?”季桑桑困得直打哈欠,盯着尾随她们进屋的巴图。 “我这不是来找我们苒姐说会子话么。”巴图嘿嘿一笑,给高苒递过去一根细支和润。 这是内蒙古特有的香烟,烟盒两侧图案如同男人扎在蒙古长袍上的腰带,很有地方特色,抽起来味道也柔和舒服,就是不经抽,燃得太快。 “其实上次都是我浑说的,那些牧场上的姑娘和齐哥没关系。还有阿音呀,齐哥待她就是待妹妹。” 巴图努力让注意力集中在蒙古包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上。 他一直有些怕高苒,比起季桑桑的活泼自来熟,这姐姐太冷了,跟他家齐哥一样,都属于高冷范。 “你没头没脑地跑过来说这些干嘛!” 季桑桑吹胡子瞪眼,“我们这里又没有你齐哥的未来老婆。你跟谁解释这些?” 巴图尬笑两声,心想自己若是不来说这番话,估计黑灯瞎火齐哥会把他赶出去流放草原。 上次齐哥让他把新手机交给高苒,他就该知道齐哥对这姐姐有意思。 遇袭 高苒背着画板去山上采风。 山上风景洵丽,视线投落处皆是苍茫绿意,与密匝繁华的北京城完全不同。 她支起画板,醉心写生,近傍晚才下山。 等下了山方知道季桑桑以为她在山上出了事,一个人跑到山顶找她去了。 季桑桑有多路痴,高苒心里门清,那是在高中校园都能把自己搞丢的主。 面对阿音支支吾吾的样子,高苒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说什么,忍住了,丢下画板,拿起手电筒转身往山上跑。 巴图和齐毅都不在,除了她可以去找季桑桑,没有别人。 高苒给巴图发了条微信后,跑上山,沿路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咸蛋红落阳沉到地平线,几颗星星挂在天畔一闪一烁,夜晚的山风格外的冷,吹得她浑身瑟瑟发抖。 “呜呜呜……苒苒,我在这里。” 季桑桑跌坐在草堆上,见到风尘仆仆的高苒,立刻哭得泣不成声。 “我还以为今晚要死在这里了。我看见山崖树枝上披着件衣服,以为是你摔下来了,就想着爬下来找你,结果一个不留神把我自己给摔着了。想给你发信息,结果山上又没信号。呜呜呜,苒苒,你没事吧。” “我没事。” 高苒抿唇,即使这种时刻,她的大冤种闺蜜还在担心她,都不知道自己被人给涮了。 她蹲下身,快速检查了遍她的伤口,小腿被树枝划伤,一动就疼,其他没什么大碍。 “我背你下山。”高苒很快速地过了遍备选方案,只有这条最可靠。 反正她常年撸铁,季桑桑天天嚷着减肥,小身板满打满算都没八十斤,背她下山并不是件难事。 “感动哭了?” 高苒见季桑桑张大嘴,口里能竖着塞个沙琪玛进去,不由眉眼弯弯跟她打趣,想让她心情放松些。 “没事,谁让我是你姐妹。” 季桑桑眼睛瞪圆,望向她身后,连声音都在打颤,“苒苒,苒苒……” 高苒回头一看,头皮发麻。 一头獠牙毕显的狰狞野猪,不出声,就这么安安静静伫在那儿,壮实得像头小牛。 是谁说野猪动静大的? 她想起以前野外求生课上德国老头教过的,遇到野猪,可以爬树。 可是她爬得上去,季桑桑怎么办? 高苒知道野猪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多半会自己逃掉,因此只是捡了两块石头在手心攥着。 “呜呜呜……” 偏这时季桑桑不知是害怕还是腿疼,喘声哭了起来。 野猪霎时被激怒,抬起蹄子,朝她们猛冲过来。 下山 “砰——” 一声枪响,野猪落荒而逃。 男人骑在高高马背,马脖子挂着橘黄夜灯,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如画,脸庞是略显焦急的神色。 没过五分钟,巴图骑着摩托车也赶了过来。 下山时,高苒跟着齐毅坐摩托车,巴图骑马带着季桑桑。 高苒本想拒绝,自己步行下山,却被男人一把扯住胳臂,拽上了摩托车。 他垂下眼角,将唯一的头盔递给她。 高苒不肯戴,他将她揪到身前,粗沉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面颊,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头盔两侧锁扣,霸道地按到她脑袋上。 高苒简直忍不住笑出声,他是把她当作小孩子对待么? 摩托车如雷电般在山间疾驰。 齐毅开车技术一向很好,以前常和别人赛重型摩托。 高苒手臂环在男人腰腹,夜风将她秀发吹得纷纷扬扬。 男人腰很细,很有力,背脊坚硬发热。 高苒的心跟着崎岖的山路摇晃,手往下探去,不小心碰到鼓鼓硬硬的一团东西,不知不觉身子也跟着软了。 齐毅觉得自己背后抵着两团沉甸甸软绵绵,不用细想就知道是什么,耳根骤然发红发痒,腹部下方的性器如烙铁般粗硬硕长。 “你会骑摩托车吗?” 齐毅见过她骑马的样子,很英姿飒爽,猜想这个女人应该会骑摩托。 高苒从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常常飙摩托车去学校上课。 不过在羊肠山道上开摩托还是第一次。 “没关系,我坐在你后面,会替你把着方向,不会摔下山去的。” 男人神色认真地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高苒。” 女人似乎看透他的心思,不置可否,难得抿唇朝他笑了笑。 齐毅的脸庞更红了,只不过隐匿在黑暗中,没有被高苒发现。 高苒坐在摩托车前面,男人大腿分跨坐在她身后,一股热气紧贴她背。 男人身形高大,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她就如同坐在他的怀里。 夜风吹得芨芨草簌簌地响,天上月明如钩,银光温柔地倾泻下来,照亮摩托车上的年轻男女。 女人发丝被风舞地直往后仰,拂在齐毅脸颊,只觉酥酥痒痒。 高然第一次开山路还是有些慌张,幸好每次不稳时,男人都会从后伸出手替她把稳方向,倒让她心安不少。 他们回到蒙古包,过了会儿巴图和季桑桑也回来了。 高苒替季桑桑包扎好伤口,走出蒙古包只听到有人在吵架。 她听出是齐毅和阿音的声音。 男人说着蒙古话,声音短促有力,高苒难得见到他这么凶。 沉默片刻,阿音哭着跑开了。 深夜马厩 格根嫂在唱“乌日图道”,这是蒙古的长调民歌,节奏自由,情感细腻。 裂帛般的歌声,如同公路白色风车旁盛开的一大圈缤纷野花,极具生命力。 季桑桑不要高苒搀扶,翘着腿出来看羊羔吃草。 不远处阿音正用针筒喂小猫喝奶,见到季桑桑后犹豫了几秒,方主动走到她面前,小声问:“你要摸摸它么?” “啊!”季桑桑眼睛骤然瞪得像铜铃,满脸不可思议。 不明白她为什么主动来向自己示好,但还是很开心地摸了摸小猫咪身体。 奶里奶气,毛茸茸的。 “她是中邪了么?不仅让我摸猫,居然还主动问我晚上想吃点什么?” 季桑桑盯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错愕,住在哈吉的这段时日,她可没少给自己脸色看。 巴图悄悄瞥了眼高苒,转眸告诉季桑桑:“齐哥昨晚训了她。” “咦。”季桑桑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不解问:“那个酷酷帅帅的汉子为什么要训她?” 巴图又瞄了眼高苒,这次没有答话,只是絮絮叨叨念起昨晚齐毅上山从马背摔下的情形。 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齐哥堕马。 厚重铅云浮沉苍穹,高苒想到昨晚她在水塘边见到的一幕。 男人上身精赤,牙齿紧咬绷带一端,垂下眼角,面无表情地给右掌心包缠伤口。 朦胧月光洒落在他近乎完美的五官,波光水面粼粼倒映着他修长的勃颈,宽阔的肩膀,健壮的肌肉。 蒙古包里,齐毅躺在榻上,身下垫着温暖的白虎皮,一闭上眼,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那女人的脸。 她骑着咩绕在草原飞驰,红如火炬的裙摆肆意飞扬。 驾驶座旁,她捻起纤细凝白的指,微微触碰他的嘴角。 小吃店里,她伸过竹筷子,夹走凉菜里的金针菇,几缕碎发从凝玉耳畔滑落,被光线镀上一层薄薄的碎金。 在山上面对野猪时,也不似其他女人那般慌乱,而是万分淡定冷静。 这些…… 一张张,一帧帧,如电影慢镜头在脑海滚动播映。 他拿起枕头下压着的画纸,画面用炭笔栩栩勾勒着一匹骏马,毛发涂脂,四蹄凌空,前额有道白色闪电标志,特别而又桀骜不驯。 挂在马厩的灯,盏盏燃起。 齐毅细细找过里面每匹马,竟没有同那张画上一模一样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落寞地经过转角,一缕皑皑烟雾在眼前漫开。 女人穿着黑色丝绸吊带睡衣,风情万众,曲线玲珑的身姿倚靠墙面,指间夹烟,眼角弯了弯,朝他妩媚地笑。 你硬了 齐毅同她对视半晌,转身要走,女人悠悠伸出一截细长藕臂,拦住他去路。 离的距离过近,他甚至瞧见她手背上冷蓝色的青筋。 他偏过眼直视她。 高苒无视男人一副“你干嘛?要找事?”的不悦表情,自顾拿起他右手,捧到眼前,语气娇软。 “受伤了?” 嘟起唇,轻轻地往他掌心呵气。 一股暖流顿从掌心涌过下腹,齐毅粗长的性器不可控地支起,连呼吸都变得粗沉。 女人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拉起他手往自己粉嫩莹润的唇瓣凑近,却被男人蓦地甩开。 他垂下眼角,凝视地面上男女彼此挨靠亲密的影子。 高苒开门见山,笑容微敛,“非法持枪可是刑事罪,你的蒙古包里这么多把枪,最少也得判叁年。” 齐毅眼皮轻抬。 他的猎枪和麻醉枪全部都向呼伦贝尔市公安局打过申请,依法合规获取持枪证。 但……他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女人将他两只手都拉了过来,轻轻环在自己纤软腰肢。 “我在内蒙的这段时间,想要你陪我。” 马厩里几乎所有马都睡着了,唯余几匹小马吃着夜草,尾巴悠闲地扫来扫去驱赶虻虫。 “告诉过你,我不是那样的男人。”他收拢视线,面色淡漠,内裤里那根巨物硬得要爆炸。 “所以你宁愿去坐牢。”高苒步步紧逼。 他皱眉,“你的王牌就是那几把枪?” “不。” 她双手勾住他脖颈,抬起头盯着他深邃迷人的眼睛,“王牌是……你喜欢我。” “大晚上来马厩,不就是在找我画的那匹马么?” 齐毅轻笑出声,努力掩住眸间兵荒马乱。 下一刻,喉结湿润酥痒。 女人柔软饱满的唇瓣在上微微移动,小舌尖勾着凸起处舔弄撩拨,右手往下在他裤裆不住试探。 她在吻他的喉结,明明应该一把将她推开,可此刻他不仅浑身酥麻,心里还酿起了丝丝甜蜜。 “你硬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硬。” 女人轻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喃,齐毅整个人如同砧板上的鲜鱼。 唯剩一声比一声激烈的喘息,全身发烫融化。 “你想要我的什么?” 他神色越是沙哑克制,越是踩在高苒鼓点。 “想要你的肉棒,重重地肏我。” “只想要这个?” “嗯。等我回北京,关系即刻结束。” 齐毅的眼神从方才的坚定不移变得略微动摇。 他从未想过和她发生过些什么,让巴图去解释,也只是不想让她误会。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她误会他。 送她手机,知道她被困山上着急地纵马狂奔,第一次从马背狠狠摔下,都是他的心甘情愿,从不敢奢望她记得,更不敢奢望她领情。 然而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窥探她清冷外表下的那颗心,与她肌肤相亲,看着她在自己身体下呻吟动情,流潺潺的淫水。 他被这一切着着实实地诱惑了。 高苒难得小鸟依人,将头偎在男人胸膛,双手紧紧缠住他悍腰,听着他搏动有力的心跳。 “答应了的话,你会开心么?”他捧起她瓷白的小脸,眼神深情极了。 高苒的心莫名颤了下,她忘记在哪里读到过,说是蒙古男人的眼神最柔情,里面涌动着一股发自心腹的珍恋。 “嗯。”她点头,“我会很开心。” 干净的吻 月光满地,北斗星横斜下去,草原笼罩起一层薄雾,远处繁星点点的萤火虫飞旋舞动,偶尔一两只飞到他们身侧,绿光闪闪烁烁。 高苒盯着男人漆黑如寒星的眸子,里面似乎有暴风雨在酝酿。 片刻后,她只觉腰间一紧,男人扳起她细腰,紧紧抵靠墙面。 他健硕的身躯倾覆下来,热意猛地覆住樱唇,褫夺走她所有呼吸。 同他霸道蛮横的动作不同,他的唇瓣很柔软,是未到沸点的温羊奶,甜香绵绵。 她没有跟男人一样闭起眼睛,仍是睁着那双潋滟春潮的眸子,湿雾雾地看他。 腰间丝绸睡裙湿了,那是他掌心濡出的汗意。 他浓黑的眉宇拧起,紧张地连眼睫毛都在轻颤。 身上充盈奶香味,混合淡淡素雅的青草气。 没有城市男人的腐朽糜烂,浪荡不堪。 干净的男人,干净的吻。 顷刻间,高苒心脏砰砰乱跳,浑身血液如岩浆般燃烧,携着不可言说的烫意,一直涌到脸颊,潮红大片。 “嘶……” 齐毅骤从酣梦惊醒,立刻松开她唇,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 高苒微微地笑,不想告诉他是因为他的吻很没有章法,居然连伸舌头都不会。 她仰颈,闭起眼,可以听到耳畔草原夜风呼啸,温凉月光落在彼此脸庞。 这次,换她主动搂住他腰,将身上两团绵软压在他硬实胸膛,湿热的舌尖从他淡粉唇间滑进。 男人身上肌肉汹涌澎拜地起伏,鼻尖相对,萦绕着彼此的气息。 齐毅脑袋嗬嗬地响着,眩晕感从头顶蔓延至四肢百骸,周身如被抽干力气般酸软无力,只是木讷地立在原地任由她来吻。 女人的吻很有技巧,媚红的舌尖挤进他齿颊,勾起他青涩的舌头缱绻。 他可以嗅到她嘴里淡淡的烟味,是细支和润的味道,清浅的药草香。 啧啧的亲吻声在秾黑夜间回响,两人吻得动情,拉扯出几缕晶亮的银丝,唇角情不自禁泻出闷哼与呻吟。 “是你的初吻么?” 高苒睨他,线条分明的薄唇已经被吻得轻微红肿,那是她的杰作。 男人偏过视线去,脸颊浮起两抹淡粉。 高苒笑了,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调教一个纯洁干净的汉子更有意思的事了。 摸逼揉奶 这是高苒第二次进入男人居住的蒙古包。 夜色星光从天窗遥遥落进,皎洁似银。 她如佛教中明妃一般端坐男人怀里,庄严慈悲,抓起他右手一路从纤细脚踝往上抚摸。 小腿,膝窝,丰腴的大腿根,潺潺流水的腿心…… 男人大掌碰到那抹湿软,眸色倏然一黯。 “怎么,不喜欢?” 她笑得浪荡,嫣粉穴口被男人粗粝指腹抚过,顿时漫出一股子温热腥甜淫水。 男人收回手,捻着指间淫水,喉结微动,“就骚成这样,连条内裤都不穿。高苒,你对每个男人都这样?” “只对你这样。”她哄他,又往他耳边吹热气,“把中指伸进小逼里,指奸我。” 一抹迟疑在齐毅脸庞闪过,光是摸到穴口就知道她那里有多嫩,要是把手指伸进去。 “手指上有茧子,会弄疼你的。”常年训马拉弓,他的掌心与指腹比起一般男人还要粗糙上许多。 高苒不理,攥着他右手中指往窄穴里送。 她轻轻阖闭眼睛,可以体会到男人手指在那处湿润温暖进出,他修长有力的指骨,圆润的指甲,指腹上带来微微刺疼的薄茧。 小肚子发涨酸疼,她反应越来越激烈,无数蜜水顺着层迭媚肉往外流,却被男人手指堵得结结实实。 男人俯下身,开始克制地吻她嘴角,另一只大掌拘谨地垂在身侧。 “揉我的奶子。”她不由分说抓起他那只掌就往乳肉上按。 齐毅听话地握住她白玉凝脂的奶子,红豆粒大小的奶尖受到刺激,在微凉的空气中挺立硕大。 高苒忍不住,软嫩莹白的手心压着男人宽大褐色的手背,用力地在奶子上蹂躏。 小穴深处如电流激过,起了异样酥麻,舒畅得连两瓣蚌肉都在颤抖。 “伸进来摸,伸进来爱我。” 男人挑眉,宽阔滚烫的大掌从她睡裙探进,直接攀上那团傲然高峰。 她今天穿的是肤色的叁角杯,款式简约性感,薄薄的蕾丝罩杯将她胸型衬托得美丽挺拔。 “咔哒。” 她小臂弯到背后,解开束缚。 没了乳罩的保护,男人掌心直接与那团软香交融,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手感,是小羊羔的珍珠毛都比不上的温暖细腻。 他眼睛发红,指甲盖撩拨她的奶头。 “别这样搞我,受不了。” 高苒难捱地动了下身体,奶子和小逼都被玩着,很舒服又很难过。 想他干自己,肉棒插进来,重重地干。 玩肉棒 高苒褪下男人的黑色长裤,里面是被子弹内裤兜起的一团森然巨物,饱饱涨涨。 她隔着粗糙硬实的布料,细细抚摸它,伴随她的动作,男人鼻息粗沉,垂在身侧掌心紧攥成拳。 高苒有些痒,仿佛男人的喘息顺着耳朵爬进了她的身体。 “可以脱下来么?”她唇角勾起,淑女地征询他的意见。 男人稍稍垂眼,弧度羞怯温柔。 见他不作答,高苒等不及,伸手直接将他内裤往下扯。 “等等……”男人握住她搭在裤沿的细长柔荑,嗓音被情欲灼得沙哑,一字一句认真问,“高苒,你对其他男人也是这样么。” 又是同样的问题,高苒简直要笑出声了。 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像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子。 等待着她的否定回答,如同等待着一块裹满砒霜的过期糖果。 “你认为呢?”可是这次她不愿意再哄他。 她不喜欢总哄着别人,累。 哪怕她只在内蒙呆那么一小段日子,也不愿意为谁做出退让。 男人方才莹亮的眼眸,霎时黯淡如夜,握住她小手的掌心松开,无力地慢慢地垂落。 子弹内裤褪落到脚边,一根热气腾腾的肉棒映现在高苒面前。 劲腰往下,一团黑魆魆耻毛,当中矗立着狰狞的庞然大物。 她朝思暮想的庞然大物。 近距离观赏,高苒才知上次不过是惊鸿一瞥。 男人肉棒很贞净,是嫩嫩的粉色,粗长柱身青筋虬结,龟头圆润膨大,马眼洞微张,黏液汩汩濡湿她细白的掌心。 不知道蒙古族男人的性器是不是都这么又粗又长,还是只有草原上的汉子才这样。 总之,高苒不得不承认,这根肉棒的尺寸足够令她叹为观止。 几乎是立刻,她感觉下体蚌肉剧烈收缩,又紧又酸,一股酥痒的淫水往小逼口喷薄而出。 滴滴答答,沿着腿缝滑落,汇聚成塘。 “又湿了。”她眨了眨眼,语气轻佻,“好喜欢你的肉棒,还没插我的小逼,我就湿成这样。” 男人咬牙,声音低低的,“浪货。” 高苒莞尔,肉棒握在手心,又澎湃地涨大一圈。 她像拨动玩具般,对它又撸又舔,马眼流出的分泌物挂在嘴角,蜿蜒,再蜿蜒。 伸出舌尖,将那几滴透明的淫液卷入口内,鲜甜。 “肏我,好不好?” 她挺翘着两团奶子求他。 小母马 高苒被男人从后环住,纤薄背脊抵住他硬实粗犷的胸膛,耳畔是从他鼻尖漾出的喘息,紊乱发烫。 她腿心湿了,不停地流水。 “好骚,流这么多水,就那么迫不及待男人来肏你。” 齐毅两只大掌,一手一团扳住她颤悠悠乳肉,指甲盖轻轻撩拨奶尖。 他把头埋在她香软肩窝,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色情。 不用手触探,也知此时她身子底下是怎样的春潮滚滚。 高苒被男人玩得垂下了头,碎发飘扬,白腻腻额角滚起密密汗珠,顺着精致的下頦线滑落,锁骨处盛满温热的汗意。 眼尾绯红,水唇迷离地半张,男人翘立着的肉棒在她屁股后面乱顶,顶得她穴心犹如万千小虫子在啃食娇嫩花心。 “别玩了,进来。” 她声音沙哑得不行,仿佛自己马上就要晕软过去,迫切地希望男人性器能够插进来,给自己一个坚挺的依靠。 她眼睛半阖着,视线落在男人挂满枪支的乌尼架子。 她又想起那夜在山上,他骑在高高马背上开的一枪,枪口腾起白烟,他望向她,见她安然无恙,急切的眉宇方舒展开来。 蒙古包之间隔音很差,她甚至能够听到格根嫂半夜起榻咳嗽倒水的动静。 包外,风声咆哮,夜鸟在空中盘旋嘎嘎。 “高苒,你张嘴说,一字一句说‘求求好老公来肏高苒的小骚逼’。” 同之前的冷淡禁欲完全不同,男人开始主动撩拨她,反客为主。 他为高苒方才的回答动怒。 高苒咬唇不语,她固然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样朝男人撒娇管他叫老公,但绝不是在他要求自己的情形下完成他的命令,他的指令。 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下达任务,没有任何人可以教她高苒做事。 高苒唇线紧闭,浑身都在发颤,默默任由情欲如沙尘将自己吞噬。 “呃……”她手指猛地攥起,指甲陷进掌心。 男人喉结滑动,悍腰微挺,将热沉沉肉棒直接嵌进她湿滑的腿心。 他浑身肌肉紧绷,粗长柱身顺着她形状美好的大阴唇来回摩挲。 龟头很圆硕,蹭到她敏感花蒂,慢慢地在上研磨玩弄。 他明明知道她会更难受,可偏偏要这样做,就像是在训驭一匹性烈的蒙古马。 高苒简直要被这种感觉弄哭了。 “叫一声老公很难么?” 男人嘴角噙着笑,眸间阴翳深沉可怕,“还是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只是把我当做一根按摩棒。嗯?我不听话的小母马。” 他伸手将怀里的可人儿转了个圈,四目相对,垂眸,又克制地吻她唇角。 嘴甜穴甜 高苒想推开他,可是男人臂膀这般有力,锢住她细腰,简直让她半分都动弹不了。 她浑身在情欲的侵蚀下,发绵发虚。 男人与女人生理结构的差距,就在此刻显露无疑。 即使两个人都动了情,他身躯依旧坚硬如铁,特别插入她大腿根间的那根巨物,而她却软如春蜜,像是用瓦片砸出小孔的细瓷罐,不断地淌水。 “鸡巴毛都被你打湿了,小穴属水帘洞的,骚汁怎么都流不干?” 高苒脸颊晕起薄怒,浅粉的两抹飞云,映在透白面颊,非常好看。 她拿媚得滴水的双眸斜他,可很快又垂下高傲美丽的头颅,口中泻出几丝痛楚诱人的呻吟。 他分明是故意的,夹在腿心的鸡巴动得又慢又用力,就是想要瓦解她全身上下最后的意识。 “齐毅,你……” 话没有说完,小嘴便被男人堵得结结实实,他舌尖游进来,同之前青涩完全不同,现在的接吻技巧无比熟稔。 他狠狠在她唇上吮吸,费尽心思榨出她每一缕香甜,吻得她在怀里前后摇摆,站立不稳。 高苒双颊红涨,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时,男人魔爪终于松开,热腾腾肉棒“啵”一声,抽离开大腿根。 男人将她推倒在榻上,她后背倏然抵住一片柔软,是毛发莹耀的白虎皮。 蒙古包昏沉的灯光之中,高苒再看他,只能看到闭起的双眼,锋利的眉棱,挺鼻薄唇,端得一派公子世无双,可做的事…… 他修长分明的指骨在她泥泞不堪的小逼口蹭了蹭,又不嫌脏地放在鼻尖捻了捻,嘴角勾起一抹性感的弧度。 他将沾满淫水的指腹送进齿颊品尝,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情凝视她,凝视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奶,她的穴。 然后心满意足,将那根湿漉漉手指喂进她嘴里,霸道地,强硬地。 “齐毅,你这个变态。” 高苒被自己淫水呛住,咳嗽两声,口腔弥漫一股腥甜的气息。 她简直后悔,发现自己勾引的根本不是什么小绵羊,而是一头粗野无耻的草原狼。 “上面嘴甜,下面穴也甜,等会给老公肏完后更加甜。” 男人翘起她一条细白长腿,架在自己宽阔硬实的肩膀,右手扶住肉棒对准细窄媚红的阴道口,慢慢地塞进去。 高苒身体下意识瑟缩,双手紧紧攥出身下的白虎皮。 “怎么?玩得这么开,现在倒怕被男人插了。”他薄唇含笑,停下动作来打趣她。 高苒偏过头去,深吸一口气,感觉到男人龟头插了进来,穴口被撑开,呈小小的O字形,流着淫水费力地吃着肉棒。 齐毅不同于此时面上的淡漠,心里万马奔腾般慌乱,炽热性器慢慢向前操弄,眼看整个龟头都要插进小逼。 他却蓦地停住,抽出鸡巴,拿过榻上毛毯将女人整个裹在怀里。 “对不起,现在还不行。” 他搂着她,咬她淡绯软嘟嘟的耳垂,“明天我带你去恩和牧场一趟。” 恩和牧场 恩和,在蒙古语里代表“安泰平安”。 与哈吉不同,恩和牧场是一片堆砌齐整的红砖瓦房,通电通自来水,很是现代化。 远处,群山环抱绵延起伏,天幕湖泊里黑天鹅嬉戏,抻长脖颈迎风展翅。 季桑桑眺望美景,不解问:“咦,这里气氛这么好,怎么不做民宿招揽顾客呀?” 巴图笑道:“做民宿挣那叁瓜两枣,我齐哥才看不上。你是来早了,后面还有块地呢,就等市里批文件下来,齐哥准备盖个叁层小别墅。” 吉普车一路开到里面的长方形空地,几条草原犬呼哧呼哧在那儿抢骨头摇尾巴。 这个点留在牧场的人不多,大多数羊倌都出去放羊,要天黑才回来。 高苒坐在车里,蹙眉看季言发来的微信。齐毅从驾驶座下来,亲自给她拉车门。 她今天穿了条七分袖雪纺印花裙,V领一直开到胸间,露出完整丰腴的乳沟。 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很轻易便成为草原上一道惹眼的风景线。 她低着头,想了会,还是给季言回了条信息,然后将手机塞回包包。 柔荑刚垂下,男人大掌便迅速伸过来,俊庞是不经意的浅淡表情,牵她手心往砖房走。 一面走,一面略带责备,“说了热,让你戴顶帽子。” 牧场里几个留守的小伙子在附近堆放草饲料,见到这一幕眼都看直了。 “什么状况呀!啊啊啊啊啊,他们俩有奸情!” 季桑桑晃着巴图手臂,嘴巴大得可以塞下鸵鸟蛋。 这……还当不当她是好姐妹了,偷吃人形补药都不知会一声。 齐毅领她进自己卧室。 房间布置素雅简洁,墙壁挂着整副奈曼版画,画的是内蒙颇具特色的怪柳,柜子上摆着大大小小金银奖杯,最正中的刻着“宝古图沙漠(国际)越野群英会冠军”。 墙壁挂着几张黑边相框,里面是男人赛重型机车的照片,雄姿英发,狂野不羁。 “齐哥,齐哥。” 玻璃窗外站着位卷发少年,眼皮上有半个浅褐色月牙印记。 齐毅走出去,同他低低说着话,午后光影在他们脸庞缓慢蠕动。 隔着门窗,高苒听不太清,倒是最后一句对话很清晰地映入耳鼓。 “齐哥,这是咱嫂子么。”吉日格勒挠着头问,余光隔着窗玻璃在高苒脸庞飞快瞥过。 男人痞气地笑,“知道是嫂子,还不去选头羊羔给你嫂子烤了,晚上吃烤全羊。” 吉日格勒又看了屋里高苒一眼,兴冲冲转身就跑。 “回来。”齐毅招呼他,“打电话叫可汗餐厅的吉仁泰,他烤的羊香。你嫂子大城市来的,嘴刁得很。” 齐毅端着一盆温凉水,小臂搭条干净素色毛巾,一进屋,发现女人正瞪着他。 “过来洗脸,这里风沙大。”他拧了把毛巾,肩膀肌肉弧度优美。 高苒后背靠墙,侧头审视他,“你刚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男人暗笑,伸长胳臂,不理会她的气恼与挣扎,强硬将她抓到怀里,拿起毛巾像是在给小猫咪擦脸。 然后对准她清水嫩滑的脸蛋重重咬了口,“不是在内蒙这段时间要我陪你么。难道你想玩地下恋?” 高苒简直想翻白眼,拼命压住气,“我和你……肉体关系就好,你无需提供精神支撑。” 闻言,男人嘴角微牵,瞧了她半晌,拉过她掌心,开始一根根掰开指头,给她洗手。 小心思 齐毅甩掉巴图和季桑桑,独自带高苒来到一座类似家庙的地方。 建筑物翘角飞檐,外立面装饰着精美的布纹瓦。 高苒视线落在内室墙面,居中悬挂着先人遗影,披龙腰玉,威仪赫赫。 这时,高苒才知道原来齐毅的曾祖父是陈巴尔虎旗最后一位王爷。 短短半百岁月历经战乱、复位、遭遇土匪、日侵,最后阖眸长眠在此。 男人捻香朝祖先深深祭拜,声音低低沉沉,如指尖溢出的缥缈白雾。 回去沿途,一路辉煌陆离的晚霞,到了牧场,已经夜里七八点的光景,隔了老远,高苒就闻到烤全羊的香气。 男人抓住她开车门的手,往她手心塞了袋沉甸甸的东西,打开,里面满当当金灿灿的圆币,每枚都雕琢着极精细,姿态各异的海东青。 海东青是草原上的万鹰之王,传说是它日夜飞行,守护牧民平安。 “给我这个干嘛?”高苒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齐毅勾唇,熄火牵她下车。 砖房正堂摆着八九尺圆桌,无论老的少的见了齐毅走进,打完招呼才敢坐下。 一屋子的蒙古大汉,压迫感十足。 在这个牧场工作的大约有二十多个壮劳力,还有几个负责挤牛羊奶,生火做饭的姑娘。 季桑桑下午在巴图带领下,乐陶陶转悠了圈,在基地采了半筐沙奶果,现在一颗颗洗得干干净净,献宝似捧到高苒面前。 “虽然你偷偷跑出去和汉子玩,但姐妹我可没忘记你。喏,超甜的。” 弄得高苒哭笑不得,捏了下她脸,拣起颗沙奶果堵她嘴。 圆桌面上摆着堪称豪华的全羊席,除了烤全羊外,还有大炸羊,是羊腰窝的肉片挂糊油炸儿做成。 “苒姐。” 吉日格勒跟着巴图称呼高苒,“这是我们草原最尊贵的食物,烤全羊,蒙古语称昭木。以前薛禅汗忽必烈登基时,也是拿它祭祀仙人,招待贵宾。” 齐毅见桌上摆着几瓶酒水,都是高浓度的河套老窖和金骆驼,抬眼对吉日格勒说:“出去拿两瓶雪碧过来。” 少年“哎”了声,赶忙出去拿饮料,却正好和一位端菜盘子走进来的姑娘迎面撞着。 “雅若姐,不好意思啊。”说完,风风火火跑出去。 那位叫雅若的姑娘将瓷碟子放在齐毅面前,高苒恰与她视线相对,长得秀媚恬静,皮肤稍黑,穿件杏色长袍,腰间绣着花。 她朝高苒笑着点点头,然后贴着齐毅,坐在他右侧。 男人皱眉,身体往后靠了靠,伸出左臂,装作不经意般,搭在高苒椅背。 嫂子 烤全羊摆在桌中央,色泽红棕油亮,季桑桑拿着筷子,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巴图告诉她烤全羊烹饪工艺复杂严苛。 只能选用草原上的阿勒泰大头嫩羯羊,年龄控制在两周岁以内,再大的话肉质会软散,无法入口。 嫩羯羊指的是被阉割好的公羊,口感比起用来产奶的母羊,要鲜美上许多,也没有令人无法接受的膻臊味。 来内蒙古游玩的客人,尤其是小孩子,特别喜欢吃。 烤制的时候,要先去除小羊的脑袋、蹄子及内脏,将它牢牢穿在打了铁钉的木棍上。 再用盐巴菊玉等物调味,头朝下,送进滚热的坑炉中,上面遮盖黄泥封口,用慢火小心地烘烤成熟。 季桑桑听巴图说得两眼直冒金光,可是左瞧瞧右看看,除了高苒在低眸看手机,其他人都坐得好好的,乖巧地连筷尖都不敢伸。 “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吃?” 她胳膊肘捅捅巴图,心里嘀咕这些人干了一天活都不饿么。她都没有干活,只是在牧场蹦跶半天就都饿得饥肠辘辘了。 巴图凑在她耳朵悄悄道:“因为齐哥还没有吃啊,只有他动刀了,我们才能吃,忍忍吧。” “苒苒,我饿……” 季桑桑又用胳膊肘捅捅高苒,一脸欲哭无泪,想说快让你家汉子开饭吧,要饿死人了。 高苒耳畔传来季桑桑委委屈屈的小声音,还没答话,男人大掌便斜过来,将她手机硬生生夺走,翻过来盖在桌面。 “别玩了,吃饭。” 他拿出蒙古刀开始割羊肉,凌厉的眉眼在罩灯下显得深邃迷人,薄唇微微抿着。 蒙古刀对于牧民来说,不仅是装饰品,更是日常用具,而齐毅手上这把刀凛光闪闪,非常耀眼。 “给。” 他将羊肉细心地切成薄片,送到高苒碗里。 整头烤全羊第一块肉,也是最好的肉,他给了高苒。 羊肉烤得焦黄,还没吃就先闻到一股馥郁的清香。除了可以沾佐料,旁边小盘子还摆着雪白荷叶饼,特质面酱。 高苒小声道了谢,尝了口,羊肉鲜嫩,焦焦脆脆的,果然非常好吃。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搁下筷箸,发现整张圆桌面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吃饭。”齐毅朝他们点下头,适时缓解高苒这份尴尬。 此时,大家才纷纷大快朵颐起来,割肉的割肉,倒酒的倒酒,气氛活泼。 巴图也给季桑桑割了一小块羊肉,包在荷叶饼里,吃得季桑桑直呼以前在北京吃得烤全羊都是假的。 “嫂子,我敬你一杯。” 吉日格勒立身朝她举起酒杯,眼皮上浅褐色月牙印迹笑得成了条窄缝儿。 大庭广众下被人叫嫂子,高苒耳根有点发烫,悄悄瞥了齐毅一眼。 他正低头在那儿往玻璃杯里倒汽水,二氧化碳咕噜咕噜冒着泡,眸里淡淡的笑意。 双周抛 齐毅将玻璃杯递到她掌心,薄唇似笑非笑。 “嫂子我干了,您随意。” 周遭响起嗬嗬笑声,吉日格勒说着,仰头将杯里烈酒一饮而尽。 少年放下酒杯,见高苒端着杯子一口也没喝,挠挠头,有些尴尬。 高苒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当众给人下不了台。 这便垂眼,抬手浅抿口汽水。 见状,吉日格勒方重重松口气。 “不是准备了见面礼么,不拿出来?”男人胳臂很自然地从椅背滑到高苒肩侧,虚虚宠溺地揽着。 少年又“唰”地站起身,脸庞又惊又喜。 高苒睇了男人一眼,见他嘴角弧度上扬,腹黑地笑着。 高苒将小布袋里的海东青金币,一枚枚分出去,房间里的道谢声此起彼伏。 “谢谢嫂子。” “谢谢老板娘。” …… 男人敬完酒,接下来便是女人。 在陈巴尔虎旗,女人不轻易喝酒,只向来宾或极重要的人物敬酒。 她们上前,双手将杯子高举过眉毛,行屈膝礼,恭敬地递给高苒。 有些比高苒年长许多的妇人还特地回房取来见面礼。 幸好齐毅给她换了雪碧,不然这一杯杯的,还真扛不住。 “给你。”高苒将最后一枚海东青金币放在雅若碗旁。 虽然她没有给自己敬酒,但按照金币数量,很显然齐毅是算好的。 少女搁下手中的蒙古刀,抬眸朝她浅淡一笑,娇音脆生生的,“谢谢姐姐啦。” 桌上牧场里的其他姑娘,互相悄悄儿扯了扯衣角,不知偷偷在说着什么。 有两个眼力见十足的,方才敬完酒,又跑过来同高苒拉近乎,一会儿夸她穿的衣服漂亮,一会儿赞她皮肤好,又问她在北京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写字楼里的高级白领。 季桑桑感受到巨大威胁,忙将高苒往自己身边拽,生怕她的好闺蜜被人抢走。 齐毅正拎着酒瓶子和其他蒙古壮汉拼酒量,高大结实的身躯,力量感十足。 蒙古男人好喝酒,即使成吉思汗制定的“大札撒”中,规定子民不准贪杯,但他们还是一杯杯的灌酒,并发自肺腑地崇拜整个部落酒量最好的男人。 “齐哥,上次过生日你送了我把蒙古刀。这是我做的烟荷包,送给你,当作回礼。” 少女倏地走到男人面前,掌心托着那枚挂着彩色飘带的小囊袋,图案活泼,绣工精致。 在内蒙古,烟荷包无论对于男女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既是常见的装饰品,也是重要的定情信物。 齐毅挑了下眉,见高苒正坐在那里同几个女孩子说话,连看都没有往他这里看。 “嗯,拿去给你嫂子吧。” 他漫不经心笑了笑,见少女不挪步,又道,“你嫂子管我严,什么东西都得先经她手。” 几个壮汉嗤嗤笑出声,连带周围一圈人都在笑,没想到齐哥还是个怕老婆的。 少女脸庞白了白,勉强又撑开笑容,走过去,将那枚荷包塞在高苒手心。 夜色弥漫,高苒洗完澡回到房间,见季桑桑手托腮正等她。 一顿严刑逼供,问她现在和齐毅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高苒支起平板看米兰时装秀,拿过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 季桑桑叫嚷起来,“苒苒,你连你好闺蜜都瞒着,要是没关系,你和那汉子晚上唱什么夫妻双双把家还。那阵仗,简直让我觉得你们下个月就要举办满月礼了。” “嫖客与鸭子的关系。” 她被季桑桑烦得不行,垂下眼皮,目光流连在T台上的模特,“跟你用的隐形眼镜一样,双周抛,离开内蒙就断。” 说完,背脊倏地传来毛麻麻的凉意,高苒皱眉,觉得内蒙的夜真是冷。 门外月色如水,男人端碟额济纳蜜瓜,指骨用力,差点把盘子捏碎。 披肩 接下来两天,高苒感觉齐毅在刻意躲避她。 每次迎面遇上都装作看不见,移眼淡漠走开,吃饭的时候也不会贴着她坐,更不会往她碗里夹肉夹菜,完全将其视若空气。 高苒对他的心理活动轨道,对他突然若即若离的态度不感兴趣,包括他带她去拜祭他的祖先,当众宣布他们的关系。 她对他的定位一向清晰明了,只是一针筒高浓度的海洛因,用来振奋她日渐麻木的精神罢了。 他对她是物而非人。 只不过物品不听自己话,到底令她不爽。 这段时间,牧场一直很忙碌,为了即将到来的那达慕大会做准备,有不少汉子都报名了博克比赛。 那达慕大会是草原上的盛会,通常在水肥草美的七八月份举办,“那达慕”在蒙古话里也代表着“娱乐、游戏”的意思。 在大会上,会进行赛马、摔跤、射箭项目的比试,统称为蒙古叁艺。其中摔跤又称为“搏克”,参赛的汉子称为搏克手。 巴图开卡车回哈吉,将咩绕接过来,见到通体雪白的咩绕,牧场上姑娘都开心疯了,个个拿起新鲜马草抢着去喂它。 “我们巴尔虎的姑娘就是这样直接,喜欢最好最强的汉子,喜欢最漂亮最骁勇的蒙古马。”巴图见到一群姑娘如潮水般哗啦涌在咩绕身边,由衷地感叹。 季桑桑白他一眼,“这叫宁缺毋滥,难道要去给普信男,普信马扶贫啊?啊?” 一番话说得高苒在旁儿忍不住抿嘴笑,手中画笔差点折断。 她的纸面上画着美丽清新的蒙古姑娘、可爱强壮的咩绕,还有面前无边无际的草原美景。 风烈,吹得她黑色长发在空中飘散,有人站在不远处叫巴图。 巴图去了,回来手里多了条柿子色的披肩。 “苒姐,小心受凉。”他将披肩盖在高苒肩膀。 季桑桑又白他一眼,“朋友妻不准欺,巴图,我警告你,休想和我抢女人。我家苒苒是我的。” 说着,她将高苒肩膀上的披肩扒拉下来,再重新戴上,双手抱胸,站在那儿满意地审视自己的杰作。 柿子红的颜色更衬得高苒皮肤莹白,瑰丽艳绝。 “没有啊。”巴图急得挠腮,又不能给自己解释,只得岔开话题,“咩绕也要参加那达慕。” 不仅是季桑桑,其他姑娘听后眼睛也都亮了,大家纷纷想象着雪练似的咩绕,扬鬃撒蹄,在碧波万顷的草原上尽情驰骋。 “是高苒男人骑它参赛?”季桑桑已经很顺口地将齐毅称为是高苒的男人。 巴图回:“当然不是,齐哥很久没参加那达慕了。况且如果骑马的话,他早就超龄了。在我们这里比赛赛马的都是十二叁岁的小男孩,还没发育,身子轻,骑起马来占便宜。成年人太重了,骑上去,马就跑不快了。” “咦,那高苒他男人什么比赛都不参加么?” 季桑桑扭脸看了眼在画画的女人,回眸对巴图说,“他要是不拿个金牌什么的回来,那可配不上我们家苒苒。苒苒,你说是不是?” 高苒正在那里对着板子调色,手指不小心沾了抹嫩葱黄的颜料。 她细眉微蹙,想起这些时间牧场那些男人为了搏克比赛所做的训练和准备。 浅笑着,似是而非答,“那达慕挺好玩的,特别是搏克手和搏克比赛。” 日抛 高苒在浴室洗漱完,肩上披着那条薄柿子红的披肩,里面是细细杏色的丝绸吊带。 她走到齐毅房前,敲开了他的门。 男人倚在房门口,挑眉看她。 他精赤着上身,下身一条烟灰色运动裤,系带子松松垮垮,拢着裤裆里支起来的好大一团硕物。 蓬勃的,携着热气的。 高苒突然发现,如果初相识的齐毅是高冷的,之后是短暂的热情,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带点痞气的敌意。 她大脑飞快地转了圈,好像自己没有哪里得罪了这个男人吧? 当初用枪支条例威胁他,也是吃准了这个男人对她有意思。 “有事?”男人低沉的嗓音跟月色融为一体,性感撩拨。 高苒将肩膀上的披肩取下来,递给他,清冷的眉眼难得弯出一缕笑意,“这个披肩,拿来还给你。” 男人怔在原地,没有伸手接过来。 “不是你让巴图拿给我的么?” 她走近一步,身上刚沐浴过后的香气简直瞬间可以击倒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男人。 齐毅眸色猩红,望向取下披肩的女人,她露出的肩膀,光滑洁白,像是奶皮子那样白,胸口两团浑圆不安分地鼓起,明晃晃地诱惑。 他曾经攀上过那两座高峰,知道它们是何等的软绵香甜。 男人垂着头,地面是被灯光拉长的斜斜的影子,等了几分钟,高苒见他没有表示,转身就走。 忽地,背后传来一道颇有玩味的声音。 “鸭子是什么意思?” 高苒的脚步僵住,怪不得这段时间他对她这般态度,原来是听到了她和季桑桑之间的谈话。 她开始相信巴图曾经告诉过她的,说别看蒙古族男人长得身材壮实,平常又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但情感上那都是很细腻的。 说细腻是褒义词,其实就是小心眼。 高苒一直不太相信,因为这和他们的外表反差实在过于太大,不过现在,听到齐毅声音里酸酸涩涩的语气,她开始信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解释,沉默几秒后,女人依旧抬起高高的头颅往前走。 倒是齐毅沉不住气,走上前,颀长挺拔的身躯直接拦住她的去路,一张英俊的脸庞半匿在黑暗中,朦胧地勾人。 “我以为我们至少是炮友,没想到高大小姐直接将我定义为双周抛的鸭子。嗯,是不是得感谢你没有把我比成日抛?” 高苒没想到平日沉漠寡言的齐毅会说出这番话,又联想到白天季桑桑说的普信男,普信马,忍不住低眸扑嗤笑出声。 “不愿意的话,后面有很多人排队。” 她敛起笑容,一本正经,“或者你说的对,你对我而言确实是日抛。” 话音落地,高苒手腕倏然激起一股火焰般的灼热,男人骨节有力的大掌紧攥着她,一个用力便将他们之间距离骤然拉近。 他恶狠狠盯着她,像是盯着一头味美却有毒的猎物。 终是是败下阵来,打横将她抱在怀里往房间走。 “你要干什么?”面对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高苒下意识惊呼。 男人用吻封住她的问话,嗓音略带气愤而无奈。 “做些日抛该做的事。” 好骚 高苒将雅若给她的烟荷包,丢在男人桌面。 齐毅一脸“别人给你男人的东西,你不该好好收着?”的精彩表情。 “我不喜欢不干不净的男人,以后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高苒淡淡地说着,表情比起对方的更加精彩。 “自己把裤子脱了。”高苒坐下,随手翻开一本杂志。 奇怪,他桌上堆着的杂志居然都是些关于服饰设计搭配的。 男人没听她话,兀自拉过她手心往他胸口放,然后一路下滑,八块壁垒分明的肌肉,摸上去弹性极佳。 蒙古男人的肌肉都匿藏在一堆脂肪中,所以外观看起来膀大腰圆,但齐毅的身材很健美,有着清晰的人鱼线。 解开运动裤系带,里面硕大的巨物已经将子弹内裤撑得极高。 高苒摸上去,很长很硬,感觉比她上次见到的更加粗沉。 龟头如卵蛋般大,马眼分泌出黏液,濡湿了内裤的布料顶端。 男人伸手往她蜜穴口一探,湿漉漉的,已经开始冒温热的淫水。 “好骚。” 他靠近她,气息逼人,修长有力的指骨在她软粉穴肉滑过,轻拢慢捻,细细摩挲。 时不时伸进去,狠狠地拨动。 一股酥麻从腿心蔓延至高苒大脑,她难捱地动了动身体,脚指如花瓣般蜷缩,耳畔全是男人手指搅动小穴,渍渍黏腻的水声。 “小骚货,想不想要?”男人声音如有魔力般,轻轻吹在她心坎。 她侧过脸,双颊绯红,双手撑在床榻,勉力给自己一点支撑。 男人将她手移开,她瞬间软软瘫倒在床上,细吊带睡裙半脱未脱,两团白馥馥的奶子几乎要蹦跳出来。 齐毅揉了把女人的乳肉,白玉般细腻的乳肉从指缝漏出,手感很好。 “奶子长这么大,就等着男人来摸,来揉?”他眸色一沉,掌心用力地在她乳肉上捏了几下。 高苒媚穴一软,小逼口痉挛,潺潺地流着春蜜。 男人低眸,温凉薄唇叼起她乳肉前端的樱果,齿尖在上轻咬研磨。 他粗重滚热的鼻息喷薄在她奶子上,倏然激起无数细小敏感的疙瘩。 高苒睡裙卷在纤细腰肢,虚虚地搭着。 男人伏在她身上,啧啧有声地品尝着她的奶子。 她小穴酸软不堪,春蜜一股股地流,忍不住抬高两条小腿,夹在齐毅紧实的腰腹,用腿心蹭摩他那处儿灼热的硬物。 只不过隔着内裤的布料,让她越蹭越难过。 “小骚货,这就忍不住了。”他捏捏她的脸蛋,语气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宠溺与爱意。 高苒抿唇,指尖深陷掌心,掐得手心红丝丝的。 她想让他那儿的东西插进来,深深地插进来,填满她的穴道,一寸一寸地填满。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健壮的身躯往下压了压,直接将那根硬邦邦的性器抵住她的穴心,使坏地挺动。 高苒被肉棒磨得受不住,喉咙口溢满娇滴滴呻吟,眼尾媚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舒服么?” 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耳畔萦绕,“老子隔着内裤都能把小骚货肏上高潮。” 舔喷了 高苒意乱情迷,伸着手要去给齐毅剥内裤。 男人低低地笑,“方才不是还让我自己脱裤子么,现在就迫不及待自己上手了?果然是只馋嘴的。” 高苒被他说得红透了脸,搁下手,脸颊鼓鼓的,似在生气。 男人唇角弧度咧得更开,很少见到她脸上表现出的这种小女儿娇态。 他右掌往她腿心探去,灵活地将她整条内裤脱了下来。 团了团,很顺手地放在自己平日睡的枕头上。 “骚水都把内裤打湿了,回头再把我床单尿湿了,怎么办?晚上要枕着你的骚水睡了。” 他中指食指缓慢地在她媚红春软的小逼抽插,带出一缕缕晶莹剔透的淫水。 小穴很紧,手指甫一进去,里面千层万迭的穴肉缠了过来,咬住他手指,紧得他不能抽动。 “插根手指就受不住了。等会要用大鸡巴肏你逼,还不得把你小逼给肏坏了。” 男人的话越说越混,听得高苒气得伸手锤他。 “乖,回头打坏了,谁来满足你?我们高大小姐性欲可是很强烈的。” 他眼疾手快,抓住女人手,低眸,细细吻她指尖。 高苒颤抖,全身如过电流般轻颤。 男人半阖眸,睫毛卷长而分明,高挺的鼻梁,淡薄浅粉的唇,房间琥珀色的灯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清晰而深邃。 他温柔地将她手搁回她身侧,笑容迷惑,“真想尝遍小骚货身上每一处,看是不是都这么甜。” 高苒只觉得皮肤一阵瘙痒,腰肢都麻了。 男人脑袋埋在她腿心,温热舌尖舔弄她的小豆豆。 “呃,不要……痒痒……”高苒酸软不堪,扭着身子叫唤。 明明在床下是她拿捏他,但是一到床上,就整个翻转过来。 “啊呃——” 高苒倏地一声惨叫,玉白的身体向上弓起,不停颤动。 她的小豆豆被男人用牙齿咬住,齿尖含着它厮磨,充血酥麻的滋味让快感一波波涌来,几乎要将她击倒。 “不要,不要……” 男人的动作温柔却有力度,沿着外阴唇往下,来到她甜净的桃花洞。 高苒背脊绷紧,耳朵嗡鸣,浑身感触都集中在下体,男人舌尖伸进来,在她穴口舔弄。 床单被她抓出密密的褶皱,额头滴滴答答热得出汗。 “很爽,是不是?爽就叫出来。”男人含住她春色穴肉,更加卖力地动作。 她闷哼,倏地,一股鲜甜淫水从软穴深处大量涌出,射了男人满满一嘴。 “小逼熟透了,都喷水了。” 男人淡笑,抬起手背,漫不经心地擦拭嘴角。 贯穿 小穴口收缩剧烈,高苒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之中,面色绯红,咬唇轻轻发颤。 齐毅低头想去吻她,却被她一把狠狠推开。 他眸色微沉,低头将她穴口残液吃尽,扶着粗长嫩粉的肉棒,直接在她阴部来回滑动。 高苒战栗,方才欲仙欲死的快感又涌了过来,龟头硕大炽烈,沿着阴唇发出黏腻的水声。 她可以感受到他肉棒上根根分明的青筋,如果插进小逼一定会很爽。 “想要了?” 男人停下用肉棒在软穴上的摩擦,透明蜜汁快要被磨成白浆的颜色,有几缕挂在黑丛丛阴毛上。 高苒闭着眼,已经情动地揉起自己奶子。 她的乳房很漂亮,水滴形,白雪红梅,奶头尖尖的,又很敏感,只是轻碰几下,便硕大涨挺,如酸坠坠的小樱桃。 齐毅忍不住舔了口她的奶子,湿亮的涎水蹭在上面,弥漫着他的气味。 “……想,想要。”高苒被玩得呼吸微沉,不停地喘息。 男人将她从床榻上拉起,极有力量的胳臂环住她,鼻息浅浅地洒在她脸颊。 他看着她,邪气的,有点傲娇的要求,“吻我。” 高苒眼里情欲迷离,痴痴看着男人的脸,不得不承认他的嘴唇长得很好,线条精致,唇弓明显,让人很有亲吻的冲动。 她微微直起身体,双手环在他后脑勺,闭眼,猛地吻了上去。 出乎意料他的唇瓣很香甜,软软的。 她将舌尖滑进去,感受他口腔的温度,睫毛眨啊眨,如羽翼扫落他脸庞。 亲吻的啧啧声在房间荡漾,男人掌心托着她纤细的腰肢,绷紧的手臂线条分明,青筋绽出,充满力度感。 他被吻得下体性器高昂,几近爆炸。 “可以了吧。”她离开他的唇,声音有丝委屈。 高苒重新躺回床上,心跳加速,男人鸡巴已经硬挺挺逼在穴口。 “要肏进去了。”他龟头在媚肉上滑动两下,掌心压着女人的掌心,与她十指相缠。 高苒闭起眼,等待他的灌入。 蓦地,穴口传来猛烈的异物感,男人挺动劲腰,半个龟头已经嵌进她的窄穴。 很涨很大。 齐毅不知道高苒是第一次,见她略带痛苦的脸色,立刻心疼地啄吻她通红的小耳朵。 “苒苒,现在感觉还好么?” 高苒深吸口气,又换上往日那副冷静淡定的表情,“继续。” 齐毅勾唇,按住她肩膀,劲腰使力,骤然贯穿她雪白通透的娇躯。 抱抱 高苒好疼,感觉身子像是被人用利物贯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男人生殖器又粗又长,填得她湿滑甬道满满当当,青筋虬结的柱身将小穴口撑圆变薄。 “呃……”高苒忍不住叫出声,实在太涨太疼了。 齐毅替她抹去额头汗珠,伏在她耳畔,低沉问:“要不今晚算了。” 他以为她今天是状态不好,对此他也束手无策,毕竟自己对床上这些事并没有多少经验。 只知道要做前戏,可是方才她流那么多水,难道前戏还没有做足做够? “不要,你……先别动。”高苒尾音带着点颤抖,破处真的要比她想象中痛太多。 他压在她身上,是男上女下的传统体位。 她有点后悔没有用女上,至少那样力度控制在自己手中。 “很难受?” 齐毅心疼,俯身静静拥抱住女人,心脏在胸腔缓慢沉重地跳动,他暗暗怪责自己方才太用力了。 她一定是特别痛才会是这种表情,毕竟这个女人平常表现得比谁都清冷坚强。 高苒被男人拥着,他身上炽焰的温度从微凉肌肤漫漫传来,让她觉得无比依靠和安心。 她想到小学五年级时,父母忙着自家的小工厂,每天都是让她自己上学放学回家。 那天上完最后一节数学课,她走出校门口,铅灰色的天空刮落着瓢泼大雨,眼见同学们一个个被家长接走。 她站在狭长昏暗的廊道等了许久,直至整所学校只剩她孤单的一人。 冰凉雨滴如银针般刺入骨髓,她一个人淋着雨走回家,泪水混合雨水,顺着稚嫩的脸颊滑落。 那时候她好希望有个人能抱抱自己,像是齐毅现在这样抱抱自己。 纱幔般轻柔的蟾光照在床榻赤身裸体的男女身上,齐毅得到高苒允许,开始慢慢挺腰抽动鸡巴,每动一下都能听到女人倏然急促的呼吸。 他也疼,一向野蛮状态的性器从未进入到这般紧窄的地方。 里面媚肉像是张着无数小嘴,奋力吮吸着他的性器。 随着男人动作,高苒感觉比方才适应很多,穴道不再火辣辣的痛,相反还有股饱涨酥麻的爽利。 “快,快点……”她指甲掐进男人背后,划出几道淋漓的血痕。 他啄吻她绯色潮涌的脸庞,“小骚货,舒服了?” “嗯……” 高苒两条细白长腿紧缠男人悍腰,低头咬住他肩膀,呜呜咽咽,尾音发颤。 齐毅知道她开始发骚了,将肉棒抽出淅沥沥甬道,再猛地贯入,饱鼓鼓囊袋抽打在阴部,啪啪啪作响。 他亲吻她的耳背和脖颈,捅在她身子里的肉棒快速抽插。 “我家苒苒好香,逼这么软这么嫩,老公真是怎么肏都肏不够。” 高苒小腹被插软了,听着男人说的荤话,蜜汁情不自禁一股股流。 “小逼又流水了,真多汁,水蜜桃一样。”他撬开她莹粉的唇,舌头长驱直入,再度吻了上去。 高苒被吻得喉咙溢满闷哼,搂住男人脖颈,上身微微抬起,想让自己下体和粗硬肉棒嵌合得更紧实。 穴心软烂不堪,她喘着气求他,“齐毅,狠狠肏烂我,大鸡巴肏得小逼好爽。” 第一次 高苒被男人拉起来,让她趴在墙壁上,屁股翘得高高,地面影子幢幢交杂。 男人性器在她背后狠狠贯穿着她的小逼,圆润龟头捣弄着软甜多汁的穴心,次次尽根入穴。 抽插频率又急又快,像打桩机一样不知疲累,飞溅出无数缕秾白的汁液。 “太,太快了……” 男人劲瘦手臂从后箍住她两团饱乳,掌心在上肆意蹂躏,性感薄唇啃咬她脖颈。 “不快点,怎么让我们家骚苒苒高潮。” 说着,他将她一条玉洁长腿折起抵在墙壁,桃花洞绽放更盛,没了阻碍,肉棒捅得愈深,几乎要直接插进子宫口。 高苒从来没有被填充得这般紧实,好像心里缺失的窟窿也被人完全弥补。 男人肉棒青筋,摩擦过她敏感的小逼肉,她垂下头,樱唇泻出猫儿般的呻吟。 “要被肏死了……嗯……嗯呜……不要了……齐毅……我快要被你肏死了……” 她不知羞地叫着。 男人倏然轻笑一声,将她翻转身,面对面,肉棒仍插在她下体飞快进出,舌尖舔弄她白皙嫩滑的脸蛋,嗓音被酒精灼得沙哑。 “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小逼还夹这么紧,肉棒都快抽不动了。” 高苒被男人肏得东倒西歪,歪斜头,背脊擦着墙壁就要滑落下去。 齐毅眼疾手快,搂着她,捞起她两条细细腿儿夹在自己劲腰。 “呃……” 他挺腰一个深插,让女人立刻叫出声。 屋外传来几声遥遥的狗吠,吓得她立刻搂住男人脖子,抵在他宽阔脊背呜咽。 “把你肏死好不好?”男人低沉的嗓音萦绕高苒耳畔,他伸手给她擦抹眼睫毛上悬着的剔透泪珠。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高苒眼睑,粗粝触感让她大脑瞬间眩晕,小腹一阵阵酸楚,腿心夹紧,失魂地一声尖叫。 肉棒被拼命收缩的小穴裹得极紧,疼得齐毅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高苒重新睁开眼眸,虚弱得静静呼吸,男人想将肉棒拔出她体内,却被她搂腰软声阻止。 女人刚高潮完,还是很需要那根棒子杵在里面。 “好贪吃。” 他低哑地笑了声,抬手替她整理凌乱的发,看着她眼睛说,“苒苒,你高潮的样子真漂亮。” 一直到高潮退散,肉棒被紧窄的小穴逼出,硬邦邦地抵在女人穴口。 他拿过自己的衬衫替她把下身浊液大致擦了擦,然后抱她去浴室洗澡。 白烟袅袅,男人手心拿着毛巾,将她玲珑曲线上的黏腻湿滑逐一洗净。 高苒见他欲言又止,歪了歪身,视线投落在浴室的白瓷砖。 “苒苒,我的第一次是你的。”男人向来峻毅的脸庞浮出些许潮红,声音羞怯。 “嗯。”她闭起眼,任由雾气落在脸颊,冰凉凉地,“我向来不对男人负责。” 齐毅拿花洒的手顿了顿,黑眸划过一丝悄无声息的暗淡,垂眼继续替她冲洗背上的泡沫。 毒药也干了 牧场附近一片基地种着沙奶果,正值成熟期,里面果子早被药企提前订购。 齐毅见上次高苒很喜欢吃,便特地骑摩托带她去摘果子,左右这片基地也是他的。 路上,高苒接到继母电话,倒没什么出乎意料,她离开北京这些天,继母理所当然要给她挂电话,礼貌性地进行关怀。 在高父面前故意表现得同她热络,这些事情继母不屑去做,然而该给的面子和情分还是要给。 高苒性子清冷,内里对他人的共情能力却很强,尤其是对女孩子。 或许因为她是读服装设计的,对于女性总是有种天生的欣赏,喜欢默默观察她们身上的穿戴,喜欢关注她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动作微表情。 就比如阿音,她固然不喜欢她欺骗季桑桑,让季桑桑受伤。 但她却欣赏她发自内心对于小动物的那股热忱,仍记得她说起公路边白色发电风车的叶片杀死小鸟时,脸庞那股子愤愤的神色。 再比如她的继母,这个在母亲逝世后,取代了她母亲地位,砍断了整条稔美丽销售线的女人。 高苒理应对她有恨意,但在某些方面她仍旧欣赏她,甚至可以站在她的位置,理解她的做法。 “那就这样吧,苒苒,你要是遇到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好么?” 继母在电话那头温和地笑着,一改往日在办公室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形象,又招呼自己儿子过来同姐姐说再见。 高苒挂断电话,将头靠在男人后背,双手紧紧环住他腰。 采完沙奶果回来,牧场上的人都在酿马奶酒。 牧场上的规矩,酿新马奶酒之前,要把之前剩下的马奶酒由在场的每个人分食了。 雅若将高苒那碗递过来,很俏皮地嘱咐了句,“要全部喝完哦。” 季桑桑皱着眉已经喝了叁碗,实在喝不惯,瞥眼见到齐毅赤着上身,肩膀搭着脱下来的白汗衫,肩宽腿长,低着头往浴室走。 她立刻嚷嚷,“为什么他可以不喝啊,一点都不公平。” “齐哥不喜欢喝马奶酒。” “他从来不喝的,连雅若酿得都不喝。” “我认识齐哥这么久,就没见过他喝马奶酒。” …… 牧场上,叽叽喳喳,男男女女见到高苒端起马奶酒朝齐毅招手,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一幅看好戏的表情。 雅若忙扯扯高苒手背,脸庞挂着焦急,示意她不要这样做。 “怎么了?”齐毅走到高苒面前,上身小麦色的肌肉块群壁垒分明,很是性感。 高苒看他一眼,皱眉道:“先把衣服穿起来。” 话落,周围吃瓜群众倏然睁大眼,只见他们的齐哥果然乖乖将衣服穿好,又俯身揉揉女人发丝,顺从接过她手里的瓷碗,替她将马奶酒一饮而尽。 “我家苒苒让我喝的,就是毒药也干了。” 错愕中,吃瓜群众耳畔只盘旋着男人这句话。 搏克比赛 陈巴尔虎旗是“中国那达慕文化之乡”,到了那达慕大会那一日,整个旗都异常热闹。 会场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不少牧民都骑着马和骆驼,以家庭形式前来参加比赛。 除此之外,还有五湖四海慕名观赛的旅客,一些旅游节目和纪录片的摄影组。 高苒昨晚和齐毅打野战,感冒了,脑袋嗡嗡的,只得坐在看台低头喝生姜白梨汁。 恩和牧场除却参加比赛的汉子,姑娘们也都准备了各色吃食,在旁边摇旗呐喊。 高苒她们还在这里见到了阿音,穿件宝石绿蒙古圆领长袍,辫子用红绳细细扎着,拎一篮酣睡可爱的小猫咪。 她说自己九月份要去海拉尔复读高叁,不能照顾小猫咪,又不想让格根嫂照顾。 “格根嫂这么老,会把我的小猫咪也照顾得老气横秋,所以送来给她们照顾。” 这里的她们自然指的是恩和牧场的小姑娘们。 季桑桑自上次事件后,倒意外的和阿音关系不错,两个人窝在那儿撸猫。 雅若用小银茶盘端了冰奶茶和羊肉松面包送过来。 阿音一撇儿头,没搭理她。 先行举办的是搏克比赛。 搏克比赛盛大而隆重,广播里奏着磅礴澎湃的进场曲——乌日雅歌,一连奏了叁遍,搏克手们才纷纷如野兽出笼般,上下两臂摇摆,跳着灵敏矫捷的狮子舞进场。 “哇,苒苒,快看,是你家汉子诶!”季桑桑激动地指着台下。 高苒顺音望去,只见无数蒙古壮汉穿着皮质跤衣,上面镶嵌满代表夜空星辰的铜铆钉,腰间系一条青红蓝叁色围巾,气势汹汹。 其中最显眼的便是齐毅,瘦长高个儿,不似其他搏克手那般腰阔身肥。 “巴图,你又打脸!你不是说高苒家汉子不会参加那达慕大会么,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不是为了苒姐么,谁让苒姐说‘那达慕挺好玩的,特别是搏克手和搏克比赛’,我齐哥肯定是听到心坎里去了。得亏没把‘江嘎’交出去,不然不能在苒姐面前表现表现,现在准得后悔死他。” 季桑桑眨了眨眼,问他什么是“江嘎”。 巴图指着齐毅脖颈上斑斓多彩的丝绸圈儿解释,“江嘎”是搏克手荣誉的象征,每得到一次冠军,就可以在“江嘎”上系一块叁角形绸旗,又称为吉祥带。 “你看齐哥江嘎上的吉祥带子多得都快系不下了。不过这也不都是他赢的,在我们这里,江嘎是可以传承的。齐哥这条江嘎就是继承他父亲的,本来他还想找个时间把江嘎传给吉日格勒。” 季桑桑咂舌,“吉日格勒那小身板,上去还不得被人直接锤死。再说你们这里的搏克比赛不是说就算把对手弄死也不用负责么?好像只要赔一头叁周岁的小公牛,脱下一只自己的鞋子就算了了。我的天,好不可思议,好原始。” 巴图含笑解释,“没办法,愿赌服输啊,再说了我们草原上人人都会搏克,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从小就有扳倒牛羊的力气。所以你别看吉日格勒不壮,人家技巧好着呢。” 齐毅的对手是个彪形大汉,脖颈上的江嘎也是彩绸翩飞,只是没有齐毅的多。 裁判发号施令前,只顾拉着彪形大汉说话。 高苒忙问巴图这是什么意思,巴图说这是在提醒对方,你现在面临的对手很厉害,要注意,末了他还得意洋洋补一句,我们蒙古人可不兴干背后刺敌那一套,赢就要赢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季桑桑翻了个白眼给他。 心跳 裁判发令声响,俩人上前友好握手,接着开始互相抱摔,各展雄风。 缠斗之时,江嘎上系着的各色吉祥带犹如狮子鬃毛般随风飘扬。 宛如野兽之间最原始最本能的厮杀。 跟齐毅比赛的彪形大汉是职业选手,力量核心都相当不错,使出的招数也都是些很具有观赏性质的搏克技巧。 相比起这些,齐毅的朴实无华很多,只是凭借超强腕力和腿力,抓肩搂腰,压拽单打,很快占据上风。 赛事白热化,对手一个楔钩偷袭,差点让齐毅膝盖压到地面。 在搏克比赛中,手或膝盖以上部位落地就算输。 看到男人险些吃亏,高苒面色倏然发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为这个男人紧张担心,只知道此刻自己心跳很快。 所幸,下一秒男人一个后压就将彪形大汉狠狠摔在了地上。 赛完,按胜利者传统,齐毅跳着狮子舞步离场。 主席台上男人意气风发,接过“达尔罕”递来的奖牌。 周遭哗啦啦涌上许多主持人,个个举着话筒想要对他进行采访,旁边一群摄像机不停地在拍特写。 男人无视围拢上来的一大群人,清冷眸光在看台上搜寻,半晌,锁定了那抹纤细袅娜的身影。 他径直从高高领奖台走下,来到高苒面前,俯下身。 “感觉好点了吗?” 他将获得的奖牌往女人手心一塞,拿过焖烧杯检查,见早起给她熬的白梨汁喝干净了,方露出个舒心的笑,伸手揉了揉她头发。 第二天还有赛马比赛,晚上齐毅他们便没有回恩和牧场。 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晚上齐毅又请大家伙吃饭。 饭吃到一半,高苒去上厕所,走到拐角处,见到齐毅和阿音站在那里等她。 阿音见到高苒,立刻把脑袋垂下去,绞着两只手不吭声。 “我刚怎么和你说的。”男人两臂撑在廊道窗边,目光一滑,嗓音不怒自威。 阿音支支吾吾,先是叫了声嫂子,然后为上次在山上的事情同高苒郑重道歉。 高苒怔了怔,没想到齐毅大张旗鼓把阿音叫出来,为的就是给她道歉。 “好了,回去吃饭吧。”齐毅朝少女摆摆手。 阿音走后,高苒斜了他一眼,“无不无聊?” 她几乎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让你受委屈。”他英挺的眉头舒展开来,拉起她手重新回包房。 吃完饭,巴图提议大家去蒸桑拿。一群人浩浩汤汤来到浴场。 泡完澡,高苒去小房间按摩,接待高苒的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姨。 “小姑娘,你先在这里休息会,我出去拿点精油。” 高苒“嗯”了声。 阿姨阖门离开。 她躺在按摩床上,闭起眼,满脑子都是男人在会场比赛搏克的画面,野性而迷人。 不经意间,一双滚烫的掌心隔着布料开始按她的背。 高苒皱眉,“可以重些。” 话音刚落,那双大掌便不安分地在她纤腰处滑过,挪移到她挺翘雪白的臀。 高苒本来闭着的眼眸,骤然睁大,捂着胸口的黄色毛巾回头一看。 男人穿着浴袍,痞痞地站在那里,唇色微深,勾着得逞的坏笑。 “你怎么进来了?”她惊呼。 他大手伸进她虚虚的浴巾里,揉搓了把温热饱实的奶子,舌尖擦抵上颚,“进来肏你。” 轻点 按摩房隔音效果不好,隔壁间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可以听个半清。 “会被别人听到。”高苒扭捏了下身体,伸手将男人滚烫大掌从奶子上移开。 齐毅低笑,指骨用力,在她白皙乳房上留下几道绯红捏痕。 “没想到我家骚苒苒还怕羞,还怕被别人听到。” 高苒瞪他,这个男人无耻的样子真是和他外表不般配。 “不要,等会有人进来。” 她想起出门去拿精油的阿姨,更加用力将男人推开,可却被齐毅锢住柳腰,压倒在按摩床上。 右手拉下她的小内裤,往里一探,热腾腾冒着花蜜。 “流这么多水,还说不要,口是心非。”他撩拨着她的小豆豆,眸光不见情欲,只有令人溺毙的爱意。 门口骤然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高苒还以为是阿姨回来了,吓得睁大眼睛,脸庞红成熟番茄。 “好可爱。”齐毅见她这样子,忍不住低眸吻她,“平时酷酷的拽拽的都是装出来的?这个时候倒害怕起来了。” “齐毅!”高苒咬牙叫他名字。 “行了,知道我家苒苒害羞,我快点。” 说着,他将粗长肉棒从裤子释放出来,圆润龟头在穴口摩蹭了两下,沉腰缓缓插进她嫣红媚软的小逼。 高苒直觉穴心插进一根巨物,忍不住低低呻吟。男人忙吻住她的樱唇,将她呻吟悉数堵了回去。 舌尖勾着她的舌尖,缠绵拉丝。高苒热得脸颊晕红,呼吸变得急促。 男人吻她的同时,鸡巴还硬邦邦插在她的穴里,劲腰耸动,抵着她的软肉冲锋陷阵。 她两条细腿被男人架在宽阔肩膀上,内裤褪滑到纤细脚踝,伴随男人抽插一甩一甩。 她嘴里压着嗓子细细呻吟,男人插得狠了,尖指甲便在男人后背挠上一爪子。 胸前浴巾早被挣脱开来,两团饱满乳球上下跳跃,晃得男人眼眸猩红一片。 “就知道翘着奶子勾引老公,小骚货。” 紧窄的小花穴被肉棒撑到极致,粗长硬实的鸡巴在里进进出出,时不时翻出两瓣流着白汁的嫩肉。 因为担心阿姨随时会推门进来,高苒感觉又紧张又刺激。 “齐……齐毅……”高苒爽得快哭了,大脑空白,只会喃喃叫着男人名字。 “嗯,苒苒,我在。”男人温和地应着她,深邃黑眸里满是她的倩影。 她在男人直视中,抖着身子高潮了,蜜水喷湿了垫在按摩椅上的浴巾。 “舒服了?”齐毅瞧着她瘫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又垂眸吻她。 好像怎么吻也吻不够。 几分钟后,阿姨敲门进来,高苒才知道自己方才的担忧都是多余,门早被男人反锁了。 因为齐毅也要按摩,又叫进来一名按摩师阿姨。 高苒被捏得直咬牙,见男人却是幅淡然表情,仿佛不知疼一般。 “小姑娘,你男朋友身材好好哦。我可以摸摸他的腹肌么。”阿姨捏了两下齐毅背,忍不住啧啧惊叹。 “可以呀。”高苒很大方。 “腹肌手感更好,你真幸福。” 高苒笑,“是吧,我也很喜欢没事摸他。” 说完,她再看男人表情,房间昏暗灯光都掩不住他的黑脸。 高苒心里蓦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小黑狗 高苒最近很快乐,嘴角总是不经意勾着笑。 这种感觉很熟悉,让她想起那年初二临近放暑假时,在转角小卖部遇见的小黑狗。 亮莹莹的黑瞳裹着痞气的攻击性,浑身毛发湿漉漉。 高苒不喜欢小动物,但那天却莫名在小卖店买了根火腿肠,扔到地上喂给它。 从此小赖皮狗摇着尾巴,开始跟着她上下学。 即使有时老师拖堂放课很晚,但每当她背着沉重大书包,一脸疲惫地跨出校门时,都能听见小黑狗呜着嗓子唤她。 橙黄伶仃的路灯下,是她和小黑狗的影子,一步一趋,被拉得长长斜斜,有趣而温暖。 她会给自己买碗冰凉甜口的绿豆汤,给它买一小根火腿肠或者给它吃自己午餐时剩下的鸡腿。 学期末学校附近开了家游戏厅,没多久便成了流氓混混的聚集地,一群染着红毛绿毛的男人站在门口露着膀子抽香烟,骂街,说黄色的下流笑话。 每天放学,班里女生都手牵手携伴走,连班主任都呼吁大家不要落单。 可高苒只有一个人,她是班里出了名的独行侠,从入学起就拒绝了所有添加她QQ号的男女生。 初二的高苒已然发育得很好,纤腰长腿,穿着淡蓝色的百褶裙,上身窄窄的校服将她浑圆饱实的胸部展露无疑。 开始不断地有小流氓注意到她,朝她吹口哨,说要请她玩跳舞机,打桌球,吃烧烤。 高苒冷着脸走过,但是胸膛的心却像被人紧紧攥住,每次经过那个路口,掌心都沁着满满的汗。 但当她有了小黑狗后一切就不同了,那些流氓再向她吹口哨时,它都会呲牙炸毛冲他们低声闷吼,尾巴垂着,缓慢有力地摆动,随时准备扑上前去。 有次,它甚至扑倒在一个胳臂纹了青龙的小混混身上,死死咬着他脚踝不放。 小黑狗发狠的样子,连那些拿刀砍人的渣滓都害怕。 高苒第一次感受到被保护的滋味,觉得奇异而快乐,毕竟父母忙于生计,这么多年,她都是在磕磕绊绊中,孤孤单单的长大。 她开始把小黑狗当做自己唯一的玩伴儿,会跟它说心事,甚至会把整盒营养午餐都留下来带给它吃。 过寒假高苒去了爷爷家,再回来时甚至准备了很多土特产,可是小黑狗却不见踪影。 她问小卖店的大叔,大叔说可能被哪个工地抓走了,不太清楚。 她开始重新一如往常的独自上学放学,她以为这件事很快会过掉,可是在一次心理课,她无意识在纸上画出小黑狗的模样时,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那以后,她知道即使让她再快乐的事物,有朝一日也会离开她,不要在对方身上付出太多感情,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她压抑住那日观看搏克比赛时莫名快速的心跳。 她告诉自己,早晚会离开内蒙古,不必动心,也不能动心,享受此刻男人带给她的快乐便好。 赛马比赛是在第二天九点多举办,比起昨日的搏克,人数还要多上几倍。 不少马商都开着货箱车前来打眼,想要挑选名次靠前的马匹,买回去做种马。 毕竟训练有素的赛马在体力、持久力和速度上都是超一流,至于每场比赛的冠军马更是抢手货。 高苒陪着季桑桑在会场入口处买牛肉干和莜面粉。 卖莜面粉的老婆婆告诉她们,从前他们蒙古人去远方做生意就是靠随身携带的一把把炒莜面粉填饱肚子,保住了性命。 高苒尝了一小口,除了颜色略显黯淡外,同其他小麦磨成的面粉在味道上没什么差别,只是透着股隐隐的清香。 进入会场,她们发现高大漂亮的咩绕已经被团团包围,这还是咩绕第一次参加比赛。 恩和牧场的小伙伴,每个人都伸手在它前额摸过,神神叨叨。 齐毅告诉过她,说马喜欢别人抚摸它的前额,这是它们认为表达爱意的方式。 进行骑马比赛的清一色都是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它们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年岁不大,但身姿矫健,表现得气魄倒很是从容。 齐毅正耐心跟站在咩绕身旁的小骑手说话,恰巧此时高苒手机响了,她低眸一看,屏幕上闪烁着季言的来电。 十指相扣 她正犹豫要不要接,男人紧实的胳臂已经伸过来,将她圈在怀中,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不见似的。 “咩绕在等你摸摸它。”齐毅说话间,眸光从高苒手机屏幕滑过,骤然生暗。 高苒点了下头,掐断电话。 咩绕笼着簇新锃亮的嚼环,细皮条编成的缰绳,背上是崭新马鞍。 它乖巧地朝高苒抬起蹄子,油光水滑的鬃毛振在暖意风声中,等待着高苒的鼓励。 高苒笑了笑,伸出右手,在它前额缓慢抚过,轻轻说了声“加油”。 咩绕似能听懂她话般,朝她眨了眨眼,白翅似的睫毛呼搭呼搭扇动。 小骑手牵咩绕去指定地点集合,由工作人员检查马匹状态及马肚带,以避免马鞍滑落,参赛者受到伤害。 齐毅牵高苒去蓝白看台找位置坐下,怕日头底下她会渴,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她手心。 “谢谢。”高苒将瓶盖重新拧好,放在脚边,拿出手机给季言回拨电话,然而电话那头却只传来一道冰冷机械的女音。 齐毅见她为了一通电话坐立不安,浓黑眉棱不自觉皱成疙瘩,圈住她的胳臂力度加强。 高苒被他锢得发痛,下意识挣扎,可是越挣扎越紧。 四周人声鼎沸,场上准备比赛的小骑手按照惯例,围着敬香台绕圈,要绕满整整叁圈,方能得到神灵示意,开始比赛。 季桑桑戴了顶宽檐的遮阳帽,手里捧杯骆驼奶冰沙,踩着白色台阶,蹦蹦跳跳往这里走。 嘴里嚷嚷要寻个最佳位置,记录咩绕夺冠的精彩瞬间,后面跟着穿休闲衫的巴图,尽职尽责弯腰替她打伞。 “桑桑,你哥找过你么?他刚打我电话,怕是找不到你才打到我这里的,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 高苒歪在齐毅怀里,眼睛睨向季桑桑,不知道是天太热,还是这个姿势让她感觉不太好意思,雪白莹透的颊腮染起了两痕淡绯。 “那个大混蛋找我干什么,不会又要停我的信用卡吧。”季桑桑嘟了下嘴,转身将冰沙随手递给巴图,从兜里掏出手机。 噼里啪啦按着屏幕一顿输出,嘴里答着,“那个混蛋真的找过我。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说别忘记给皇太后过大寿。看来是找不到我才找的你,应该没啥事。” 皇太后是季桑桑奶奶,高苒见过,很富贵的老人家,精气神十足,坐着站着后背都挺得笔直,一股紫禁城主位娘娘的范儿。 “嗯。” 高苒顿感纤腰一松,男人八爪鱼的胳臂收了回去,薄唇勾着浅笑,安安静静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准备看比赛。 这家伙,是学过川剧么?变脸这么厉害。高苒在心里默默吐槽。 “咩绕得了冠军,你会把它卖掉么?”她想起方才一群马贩子争相给齐毅递名片的盛况。 男人两臂展开,懒散地往后靠,宽肩阔背,至皮带处骤然收窄的劲腰,一件普通的牛津纺衬衫竟被他穿得如同大秀T台上的开场男模,英气逼人。 他肯定的回答不会。 “那为什么大费周章带它来参加比赛。” 高苒把齐毅看作生意人,而根据她跟生意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他们最讨厌做无用功,浪费时间在没有利益的事情上。 带咩绕来比赛,自然是想让它赢得名次,水涨船高,卖个盆满钵满的好价钱。 男人眯着黑眸往比赛场瞧去,“得了冠军,咩绕会开心,会知道自己很厉害。小朋友的快乐很简单。” 高苒咂舌,它居然将马称为小朋友。 “马和孩子都是神灵的恩赐,都是我们的小朋友。”他揉揉她的头,将她拉进怀里,“不知道我要做些什么,怀里这位小朋友也会开心?” 高苒发怔,似乎从幼儿园毕业后,就没有人称她为小朋友。毕竟从小学开始,无论老师还是亲戚,几乎都默认她十八岁,冷静成熟得连成年人都自叹不如。 发令声枪,万马如离弦之箭,朝前迅猛狂奔。 在季桑桑的一片激动呐喊声中,果然是咩绕获得了冠军。 领奖时,齐毅抓她上去合影。 台上穿彩袍的蒙古族游吟诗人乌力格尔在为冠军唱赞歌。 “有着金芙蓉花瓣似的双耳啊,白狍般明亮的双瞳啊,在这万人齐聚的那达慕大会上,呼咿,勇敢跑在神道的最前方…… 那是谁?是陈巴尔虎草原上的小英雄阿尔斯郎。他骑着一匹闪电似白练似的马儿,这马儿是谁?是凛凛威风,顶天立地的咩绕啊……” 咩绕洋洋地儿站在中间,小骑手满头大汗抱着黄澄澄奖杯咧嘴搂着它脖子。 右侧齐毅牵着高苒手,修长指骨霸道地嵌进她软绵柔荑,十指缠缠相扣。 指奸 咩绕喜欢吃切铡得碎碎的谷草,齐毅亲自动手喂它,喂完就来喂高苒了。 高苒躺在冰凉的大石块上,肆意张开双腿,夜风卷裹芨芨草,翠绿的,沁鲜的,沙沙滋蔓过耳畔。 草原的夜空远比北京美丽太多,像她小时在乡下爷爷家见到的那般,天垂月依,支手摘星辰。 蒙古包飘渺传来旦角优美清新的唱腔,是乌兰牧骑文艺社深入草原,在进行传统的二人台表演。 这种汉族曲艺文化与蒙古族草原文化的水乳交融,像极高苒与齐毅现今正在做的事。 幕天席地,他们通过文化进行交流,他们通过肉体进行交流。 文化需要碰撞与磨合,而身体在交媾的一刻起便能激起令人至死不休的欢愉。 高苒仰着高高的头颅,等待男人卑微的细致的服侍,她可以感觉到他用手轻轻分开她的小逼,晚风里,喉咙压闷出低吼。 可是这低吼中又有一种万般不舍的珍怜与羞惭,仿佛窥探亵渎她的身体是件无法被神祇宽宥的罪孽。 男人喉结滚动,额角坚毅地绷着,衬衫衣角从挺括的西裤边缘跑出,备受情欲折磨。 他跪在硬黑的大石块前,跪在女人鲜活饱满的肉体前,虔诚的,如同正在进行某种神奇的宗教仪式。 高大挺拔的身躯遮盖住月华侵略,于她玲珑曲线处投下密匝的暗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侵犯。 高苒咬唇,闭起眼,睫毛颤动,男人将食指伸进她的逼洞里,耳鼓依稀泛起泠泠水声。 他缓慢抽动手指,指腹带着薄茧,划擦过软甜逼肉,轻易击溃她内心树立多年的牢固防线。 “舒服么?”他又加了根中指,两根手指一起奸淫她的小骚逼,花液滴滴答答,涂在弯了腰的芨芨草上。 她抖得厉害,全身微小的敏感的毛孔迎风洞开,手指蜷缩进细白掌心。 “舒……舒服……”她不可控地点头,媚长眼尾绯红湿润,晶莹剔透的泪珠悬在羽睫。 男人俯下身压着她嘴角亲,哑笑问:“小逼什么做的,肏过那么多次还是这么紧,随便插根指头进去都能让它高潮,骚死了……” “唔……”他青色的胡茬啄刺着她唇角,漫起酥腾腾的痒意。 她偏转头躲着,却被男人锢着后脑勺蛮横而又温柔得扳回来,被迫与他对视。 湿冷月光勾勒男人英俊立体的五官,夜间露水打湿的衬衫紧贴两块胸肌,线条流畅,健硕的,充满荷尔蒙的原始诱惑。 男人手指还在她逼里抽动,媚肉温热地裹在上面,两个人嘴角泻出丝丝呻吟,都不太好受。 “我可以叫你小黑狗么?”高苒鬼使神差地问,两条手臂攀上他精实后背,那里肌肉山峦雄壮起伏。 齐毅错愕,半晌,抚她白瓷细腻脸蛋,颔首应着,“苒苒,我是你的小黑狗。” 舔逼 凉润夜风拂过高苒白皙柔美的脸庞,上下两瓣樱唇抹着质感的豆沙粉,精致唇线被男人啄吻出界,微微泻出几丝滚烫呻吟。 齐毅把俊脸深深埋进她腿心,张嘴轻咬红润饱满的阴唇。 高苒立刻惊叫出声,直角肩跟着打瑟发颤。 男人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进一步攻坚,薄唇将阴道口整个含住,送进嘴里吸吮舔弄。 高苒的惊叫变成情不自禁的呻吟,她只觉下体柔软陷入一片温暖之中,被男人包裹得极为舒适。 她十指蜷缩,头部微摇,脸庞神情痛苦又爽利。 男人湿润舌尖缓缓上移,灵活地在她勃起小豆豆处舔弄,高苒一开始还能抿唇默默忍受,可男人没舔几下,她就唤出了声,庞儿绯红,细嫩喉咙嘶哑变声。 她只觉满身电流都在往豆豆上涌,酸楚而痛快,就在绷紧脚背快要高潮时,男人却倏然停止动作,放缓频率转而去舔弄肥满的小阴唇和桃花洞。 “齐毅,齐毅……” 高苒哭出了声,压抑的泣音在深夜草原上空飘荡,如同妖女吟哦。 她想让他再舔舔她的豆豆,将她舔上高潮,将她淫荡的舔喷。 这种被人吊在半空踩钢丝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男人不理会她捏着他膀子的蹙眉哭诉,薄唇松开她的小逼口,两条精壮胳臂撑在大石块上,俯身,撬开她唇,长驱直入吻了进去。 高苒手心抵着他胸膛推搡,呜咽着拼命摇头,额角发丝松散,汗涔涔黏在秀媚脸颊。 “自己的味道还嫌弃?”男人仰头,吻她细长眼角,暗沉沉嗓音如同沙漠里经年不息的流沙,自她五脏六腑渐缓漾过。 高苒杏眸圆睁,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凉空气。 男人炽热掌心已然悠悠剥开她裙子,连同黑色蕾丝乳罩一齐抓着,攥在手心肆意揉搓她的温热奶球。 他俯身,伸出舌尖开始咬她充血可爱的奶尖,一下一下,粗长性器硬挺挺插在粉嫩腿心。 即使隔着衣物布料,她都能感受到他哪里有多坚硬蓬勃。 “别舔我的奶……嗯……嗯呜……” 幕天席地,人烟渺渺的蒙古草原,她居然裸着身体在给男人玩奶,高苒的心尖骤然升起一股羞耻感。 裙子堪堪被褪至纤腰,浑圆胸部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男人黑刺刺发梢戳着她脖颈,疼痒难耐。 两只胡乱挣扎的小手被男人粗暴抓住,高高举起压在头顶,拉扯间,穴里水儿一股股喷涌,溅湿他精壮腰腹。 男人胳臂肌肉突出,结实有力,空下一只手去解皮带扣,两团饱涨胸肌性感耸动。 “咔哒”。 滚热粗硬的鸡巴瞬间如野兽出笼,抵住黏腻湿滑的小逼口。 男人劲腰微挺,半个龟头笔直插了进来。 “啊——”高苒猝不及防尖叫,一双湿漉漉眸子正对上男人明亮如星的眼睛。 他含笑压下身,温柔搂住她的玉肩,肉棒又往里送了半寸,整个硕大充血的龟头挤进了小穴,穴口发出轻微空气音。 “小逼好暖。”齐毅挺动悍腰,扬起浓黑英挺眉宇,痛苦道,“苒苒,再不插你,我会死的。” “唔……唔呜……” 高苒被迫接受男人抽插,娇嫩后背摩擦大石块,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呻吟。 骑乘 硬挺肉棒没肏两下,高苒便被男人抱住腰,整个身子紧紧圈锁在他怀中。 她心跳加速,慌忙大喇喇分开两条莹白长腿,牢牢夹住男人腰腹。 鸡巴从逼口掉了出来,露珠坠坠颤抖,肉粉柱身莹润湿亮。 齐毅低眸去瞧高苒后背,见上面虽没有破皮流血,但滚烫火红一片。 他心疼地在她背上抚过,换了种女上的姿势,让高苒骑乘他。 高苒沙哑“嗯”了声,屈膝,左手撑在他腰上,右手扶着青筋虬结的粗肉棒,慢慢往小逼里塞。 硕大龟头甫一插进,高苒浑身战栗,勉力吸了吸鼻尖,弯着细眉将玲珑雪白的娇躯继续往男人肉棒上沉。 噗嗤。 硬如钢铁的肉棒整个插进了高苒的小逼,将细窄穴口撑得满实美丽。 “老公的骚苒苒好厉害,都吃进去了。”齐毅将她碎发拂至耳后,望向她嫣粉动人的脸庞淡笑。 “唔……” 高苒禁不起情欲的折磨,按着男人硬实肩胛,开始上上下下抽插,柱身划过软嫩多汁的小逼肉,快感不住往火烫穴心积攒。 骑乘的动作,让齐毅肉棒在女人小逼里进得很深,湿热软红的穴肉如磁铁般疯狂往鸡巴上缠绕,穴心不断分泌出香甜花蜜,淅淅沥沥浇淋龟头马眼。 齐毅爽得鸡巴插在女人穴里乱跳,她动得太慢太轻,让他情不自禁钳住她盈盈一握细腰,带着她上下飞快运动。 “呜呜,不要……唔……我要自己动……”高苒在男人超快速度的抽插中,差点魂飞魄散,糯着嗓子喊停。 “好了。”齐毅立刻乖巧停下动作,眉眼凛冽,拍拍她脸颊哄道,“骚苒苒自己玩,自己动。老公不碰你了。” 高苒小逼吃着鸡巴,粗挺柱身将她每一寸褶皱穴肉刮蹭撑平,太大太舒服,她甚至能够感觉肉柱上纵横交错的青筋在小逼里搅着逼肉,轻微跳动。 一波波浪出的温甜淫水被牢牢堵在小穴内,肚子撑得鼓起。 “唔,好满,小逼都被涨满了。”高苒娇躯向前倾,如同骑着重型机车,轰下油门,速度加快。 蒙古包射出的微弱光芒映亮男人英俊锋利的侧脸庞,他一手掌着一团嫩白绵乳,望向压在身上情动不堪的女人。 皮肤呈微透明的虾粉色,小嘴洞张,头仰天发丝披散,摇曳纷飞。 他的掌心从她肩膀,奶子,纤腰处一一抚过,如同对待草原上刚出生的珍贵羊羔。 高苒不知玩了多久,穴心倏然喷涌出一股秾甜热液,四肢百骸过电般酥麻无力。 她搂住男人脖颈,将脑袋搁在他肩膀,半阖眼眸,香汗淋淋。 夜间草原气温寒冷,山上隐约听到成群蒙古狼嗥鸣,但她与齐毅抱在一起,却莫名觉得安心。 “苒苒,留下,留在内蒙,留在我的身边。”男人伸出双手静静拥着她,心脏有力地跳动。 高苒秀眉微蹙,模模糊糊,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炮友转正 男人黑眸浮着亮光,很认真地又跟她说了一遍,高苒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幻听。 她眉眼清冷,再一次强调他们之间只可能是纯洁的炮友关系。 “所以,你没听过炮友转正四个字?” 面对男人的咄咄逼问,高苒莞尔一笑,葱白手指轻哒哒敲击他胸膛,“你真想转正,为什么不和我去北京?” 她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给对方,果然见到男人抿起唇,失神站在夜幕下的草原深处,风声肆意鼓动吹起他的衬衫衣摆,猎猎作响。 向来不抽烟的他,唇角斜叼支细烟,火光擦亮。 高苒低头整理身上裙子,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有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即使在做最疯狂的性爱运动时,也时刻以她的感受为先。 两天后,阿音提前开学要去学校报道并参加补课,根根叔格根嫂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便让齐毅开车送她。 齐毅拉壮丁,将高苒也拽上车。 吉普车上,阿音坐在后座,手里捧本崭新蓝色封皮的高考必备单词3500。 高苒坐副驾,从后视镜里望向她,问她有什么心仪的大学和专业。 阿音来了兴致,仿佛从前在齐毅身上的精神气一下子转移到高考上。 至少她可以通过高考,离开内蒙古,去看看比陈巴尔虎草原更加繁华的地方。或许会在那里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想去厦门读哲学或者社会学,那里能看到海。我长这么大只见过草原上的湖,还从没见过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照片和视频里一样蓝。” 阿音搁下书,支着下頦睨向窗外飞速而过的苍茫绿意,仿佛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已然是厦门的碧海细沙。 她上身向前微倾,右手按住副座,一改往日羞涩,缠着高苒问她这两个专业行不行,有没有发展前途。 高苒想了想,又给说了几个适宜本科毕业后申请出国的学校,阿音听后更是咧嘴笑得开心,两人同住这段日子说的话都没这几个小时的多。 齐毅闭着眼没跟她们搭话,筋骨分明的右手把着方向盘,一路默默开车。 到了学校,齐毅让她们在车里等,自己则去体育馆排长队交钱拿宿舍钥匙,身姿挺拔玉立,在人群中很是耀眼。 宿舍楼不准男性进,高苒便接过齐毅手中钥匙,陪阿音进宿舍整理行李收拾床铺。 高苒进出几次倒杂物,见齐毅站在宿舍楼口,单手插兜,黑衬衫将他身形衬得高大英挺,气质卓然。 几个怀抱书本的小女生一路偷偷看他,然后低头红脸怦然从他身边经过。 日落西斜,他们叁个人在路边找了家馆子吃饭,是高苒喜欢的杭帮菜。 高苒只顾着和阿音说话,动筷子时才发现碗里堆满虾仁。 男人默不作声,垂着眼睫在给她剥油爆虾。 吃完饭,他们将阿音送到学校大门口。 “好好学习。”男人神色如往常般冰冷,掏出钱包将里面几乎所有现金递给少女,末了不忘郑重嘱咐一句,“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回去路上,高苒手机没电,百无聊赖看了会窗外风景,便难得有兴致侧过身,开始端详起齐毅的样貌,挺鼻薄唇,轮廓锋利,当真是骨相优越。 “高苒,你是不是只对我的脸感兴趣?”男人五官绷紧,语气明显不悦。 高苒视线下滑打量他两眼,不以为意笑笑,“少说了一样,还有你的身材。” 闻言,男人脸色骤然黑沉如锅底,等红绿灯时,修长结实的右臂支在车窗沿,一双幽眸思绪纷乱。 见气氛略微尴尬,高苒主动换话题,“阿音想离开内蒙挺好的,可以去外面见识见识,哲学和社会学也很适合她。” 男人撩起眼皮淡淡睨她一眼,“人心险恶,为什么要去外面见识见识?既然生在陈巴尔虎,那么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片草原。再说了,格根叔也不会允许她离开内蒙。” 高苒怔愣,瞧他半晌,她一直以为齐毅虽说是草原上的汉子,但总觉他思想和城市男人无异,甚至比他们更开明更纯粹更少些刻板印象,比如他从不会干涉她的穿衣习惯,也没指责过她抽烟。 可是现在…… “阿音是成年人,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无论男女,无论出生在哪片土地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你爱留在这里是你自己的事,少给别人当爹。”高苒扭脸推开车门,冷冷将这番话丢过去。 齐毅坐在驾驶座,面色霎时绷不住,迟疑了几秒,冲下车,一把抓住高苒小臂,凝视她眼睛准备好声好气解释。 “苒苒。” 琥珀色的车灯往前射落,男人满面笑容,朝他们沉步走来。 他醋了 男人右臂挽件珍珠白女式外套,一步一趋朝前而来,鼻梁夹副金丝眼镜,看人目光温温淡淡,瘦高身躯由内而外,透出一股子儒雅随和的气蕴。 季言飞速瞥眼一旁桀骜强健的男人,继而将外套披在高苒肩膀,“内蒙昼夜温差大,出去怎么不多备件长袖?苒苒,看来这几天都没有人在好好照顾你。” 一句话说得齐毅浓眉皱得更紧,言下之意他没有好好照顾好高苒。 高苒扯了扯身上披着的外套,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呼市政府有意和季氏合作,想让我们过来办厂,给出的条件还不错。” 季言完全没把高苒当外人,转而又继续道,“办完事想到你和小桑还在这里旅行便唐突找过来了。临上飞机前给你和小桑打电话,结果都没人接。苒苒,不会生我的气,怪我不告而来吧?” 季言知道高苒的脾气,于是索性提前承认自己的冒失与冲动。 “不会。”高苒惜字如金,冷脸抿唇往院子里走,即使身上罩着厚重外套,也是曲线婀娜,风情万种。 望着高苒与男人并肩远去的身影,齐毅浓眉耷扯,恨恨摔上车门,发动汽车,暴躁狠戾的引擎声回荡半空。 第二天高苒问巴图借了车,开去阿音学校给她送些补课资料,又想到帮她整理衣物时她穿的内衣都旧了,便顺道在内衣店给她选了几件尺寸合适的文胸。 内衣店里有不少妈妈陪着青春期的女儿来买胸罩,小姑娘们都垂着头,满脸羞涩。 高苒想起自己第一次从妈妈手里接过带钢丝的文胸时,也是这般表情。 她脱掉小背心将文胸穿在身上,看着镜子里被胸罩托起的两团雪白饱满,一股莫名的羞耻。 直到读了大学,协助导师一同负责一部情色片的服装设计,见到这么多勇于展现自身魅力的女演员时,她方知性器官非但不羞耻,反而是种自信成熟的美丽。 她将车钥匙还给巴图,经过院子,瞥见季言站在榕树旁,低头端详一匹毛发涂脂的蒙古马。 齐毅光着膀子离得不远,手执弓箭,两臂肌肉山峦般突起紧绷,正对着牛皮靶子懒洋洋玩射箭。 “苒姐姐,季言哥想尝试挤马奶,你能帮帮他么?”雅若跑上来,纯蓝色蒙古长裙摇曳划出一圈耀眼弧度。 她拉起高苒手心,一副很亲热的样子,“我要去做晚饭,季言哥一个人可能不太行。苒姐姐,拜托你了。” 高苒见过格根叔格根嫂挤马奶,知道挤马奶必须两个人才能完成,其中一个人需要不断安抚母马的情绪,提高它的兴奋度,才能得到足够多的奶汁。 “苒苒,会麻烦到你么?” 季言含笑迎上来,“怪我自己,来到内蒙见了大草原什么都图新鲜,什么都想尝试。往常还责怪小桑贪玩,临到我自己身上居然也是这副德行。苒苒,如果你有事就算了,总不能为了我一时兴趣,平白赔上你的时间。” 高苒轻轻摇头,挽起衣袖,露出纤细玉洁的小臂,静静上前替季言安抚马匹。 “咻——” 男人放出箭囊最后一支利箭,正中红色鹄心,用劲之大连箭靶子都一起跌落在地。 高苒秀眉微弯,她知道齐毅不喜欢季言,为了巴图特地开车去接季言来牧场这件事,大半夜还把他叫到屋子里臭骂了顿。 母马咴咴嘶鸣,没过多久,高苒和季言就挤出两大铅桶鲜马奶,成就感满满,高苒嘴角也忍不住挂上浅浅的笑容。 雅若用他们挤出的马奶熬了浓浓一锅马奶粥,配上各色酱料,野韭菜馅儿的布里亚特包子,长条金灿的羊油馓子,哈达饼,酸奶果条,琳琅摆满一桌。 “苒苒,坐这里么,这儿没风不会吹着你。”堂屋里,季言将身侧椅子往外拉了拉,招呼刚回屋换好衣服的高苒坐下。 高苒迟疑。 “呵。”男人嗤笑一声。 他坐在主位,绷着腮帮子,咬牙不重不轻地说,“苒苒过来。” 季言本温和的眸光,在与齐毅四目相触时寒冷如冰,下頦微抬,携着满满不屑,但转向高苒时又瞬间柔情万千。 满桌子人神色尴尬,不少壮汉咳嗽两声,站起身结伴出去抽烟,姑娘们则是默默看戏吃瓜。 小少年吉日格勒摸不着头脑,左右摇摆,看看高苒瞧瞧齐毅,不明白好好一顿饭怎么成电视上播的中东战场了。 季桑桑垂下脑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拿起调羹拼命喝粥。 “苒苒,我只是想着你坐这里不会被风吹着。” 季言收回视线,看向高苒,笑容温润,“当然了,你想坐哪里都行。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干涉别人,替别人乱拿主意。” 高苒抿唇,连个眼风都没丢给齐毅,抚裙在季言身侧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马奶粥,小口吃起来。 “砰——” 男人黑脸将碗重重置在桌上,起身,衣角旋风,大迈步离开堂屋。 饭都没吃就这样走了。 “苒姐,要不你端碗粥去给齐哥吧,他今儿一天都没吃东西,说是要等你回来一起吃。” 说到一半,巴图想起这个马奶是苒姐同别的男人一块儿挤的,可能齐哥见到这马奶粥,更是气得要吐血。 “要不随便拿点饼子什么的,反正苒姐你端什么去,我齐哥都特别爱吃。” 吉日格勒搁下碗筷,也跟着求情,眼皮上小月牙儿印记沮丧,“是啊,嫂子,拜托你了。” 倒是雅若体贴,“苒姐姐放心吃吧。回头齐哥要是饿了,我给他煮夜宵。熟羊肉鲜面条都是现成的。来,姐姐尝尝这个饼,很脆的。” 她站起身,笑吟吟夹了块黄油麻饼给高苒。 高苒“嗯”了声,如无事发生般,垂眸自己吃自己的饭。 压缩饼干 月色延伸到恩和牧场每个角落,绿意中沉淀着银光波涛,近处几间砖房同时传来新闻联播苍凉恒远的结束曲。 高苒洗完澡本准备直接回房休憩,结果半路遇见巴图,哭丧着脸,说齐哥非但不肯吃东西,还凶神恶煞把他给赶了出来。 “苒姐,你就去哄哄我齐哥呗。你别看蒙古汉子外表高高大大的,心细着呢,特别是对自己女人看得比命还重,别人多看自己女人一眼,都要把他眼睛用刀给剜下来,遇见要上来抢老婆的雄性动物,那更是简直恨不得把他按在芨芨草上揍死。也就今晚当你面,齐哥忍了,但再忍下去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事。” 高苒对于巴图不大不小的施压显然不太开心,公然呛声回去,“能出什么事?” “苒姐,我们这里可是纯牧区,方圆百里都没几个活人,牧场里的汉子姑娘,人人又都只听齐哥的话。真要出了什么事,那还不是黄土一埋,撒上一层柳树叶,让咩绕在上踩一踩,第二天当啥事都没发生过。” 巴图说完,在高苒一副“没想到你们是土匪”的清冷表情中,自己率先绷不住咧开嘴角大笑。 “嘿嘿,我说着玩呢,现在法治社会,还怎么能干那杀人越货的事。只不过苒姐,求求你了,就去看看我齐哥呗。放心,我肯定不告诉桑桑,这样那男人也不会知道了。” 两人明白,那男人指的自然是季言。 既然本就将这段关系定义为炮友,高苒便不想对此投入太多精力,不然离开之时,伤心的只会是自己。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齐毅对她实在是好,不仅在性爱上处处以她感受为先,在日常相处上也对她照料有加。 甚至在她晚上临时兴起,提出想拍晨曦之下万马奔腾的照片,这个男人第二天便能早起一遍遍赶马在草原往来,只为给她呈现最佳出影效果。 高苒回屋从箱子里翻出两块压缩饼干,当初是和季桑桑在火车站买的,本想着以防万一,但没想到特别难吃,无法下咽,这便干脆拿去给齐毅清库存。 “咚咚咚——” 她敲了会门,竟没有人来开,见门把手没有锁,便轻轻问了声在么,我进来了。 房间置着一扇颇具历史感的紫檀落地镜,男人巍峨不羁的身姿清晰映落镜面。 他长腿盘起,面墙坐在榻上,灯光自头顶拉出无数道萧瑟迭影,深深浅浅交杂斑驳,略显委屈地凝在地面。 正中小四方桌上摆着许多吃食,还有一碗热腾腾羊肉细面,应该是雅若端来的宵夜。 高苒秀眉微蹙,伸手将碎发撩到耳后,他连现煮的面条都不愿意吃,应该更不愿意吃硬邦邦的压缩饼干吧。 男人听到动静,肩胛骨不安分动了动,半晌方侧过身,视线静静落在她身上。 女人刚洗完澡,乌发泛着莹润水光,吊带睡裙裹着精致玲珑的曲线,皮肤白皙,眉眼柔净,少了日间厚重的防御感,整个人乖巧绵软,惹他怜爱。 齐毅暗自咬牙,勉励压住腰腹下方窜起的欲火。 高苒见男人只是望着自己,长久未说话,便拿着饼干转身要走。 “苒苒,你的……小黑狗……饿了。” 一句粗沉沉的话让高苒止住脚步。 她把饼干往床上一抛,接着又抬腿往门口走,仿佛不愿在这浪费一分一秒。 “苒苒,你能不能陪陪……很想你。”食物袋子哗啦撕开,男人咬着饼干,含糊不清。 话音坠地,齐毅褐色俊庞浮出两抹羞红,从小到大,他还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四方桌,两人一北一南坐着,高苒手里翻本相册,是齐毅的。 相册首页是一张全家福,一家人站在影楼夸张的富贵牡丹花金色背景布前拍照,出乎高苒意料,照片里居然有位年轻姑娘,五官秀挺,猜测应该是齐毅的姐姐。 不过她没有多问,素手纤纤,往后一张一张翻着,有很多那位姑娘的单人相片,也有很多齐毅的相片。 有他小时候穿蒙古袍第一次翻上马背,挎着比他人都高的哈尔滨马刀,对着镜头龇牙咧嘴,耀武扬威。 有他成年后在沙漠与人比拼沙力搏尔式摔跤,最后得到冠军意气风发的留影。 翻到最后,是他们上次在那达慕大会上的合影,两人依偎十指缠绵相扣,从这张照片上,她方注意到男人那时笑靥盈庞,靠得她这般近。 她不由垂眸,这个男人似乎真的很喜欢她? 高苒自问道德感不高,但也绝不愿随随便便伤害他人。她以为齐毅如同她一样是个不轻易走心的家伙,可是现在看来他应该完全陷进去了。 “苒苒……” 男人沉步朝她逼近,俯身,肩颈肌肉收紧,一只大掌撑落桌面,浓烈的荷尔蒙气息将她滚烫圈禁,幽眸神色锋利,语调却在张嘴的一刻,瞬间软和。 “苒苒,告诉我,他是你的谁?” 好聚好散 男人抽剩的半盒子红塔山丢在桌面,烟头烟蒂凌乱堆满玻璃缸。 高苒拿过烟盒,素白指尖从里抽出一支,淡淡地衔在唇畔。 火舌窜起,深吸一口,皑皑烟雾间,眼波慵懒妩媚。 坐在椅子上,两条细腿交相翘迭,大腿整片细腻蜜肌暴露在男人面前,她笑盈盈朝他吐出一口秾白辛辣烟圈,雪粉颊腮荡漾着漫不经心。 “苒苒。” 齐毅嗫嚅唇唤她,用从来没有过的语气,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简直卑微到尘埃。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这般低声下气同一个女人说话。 高苒敛起笑容,慢条斯理回,“他是季桑桑的哥哥。再深入的问题,我也没必要同你解释。齐毅,我们的关系始于肉体,止于肉体。除却季言,我在北京也有未婚夫,回去就会完婚。” 房间霎时气流凝滞,高苒弹烟的玉指微凉轻瑟,她勉力压住内心泛起的层层涟漪。 不愿再伤害他,倒不如让他把她定义为渣女,早日忘却,不在脑海留下任何痕迹。 她站起身,将最后一口烟掐灭在烟灰缸,烟雾暖腾腾散开,男人棱角分明俊庞逐渐在眼前清晰。 他咬着牙,额角青筋细管绷紧,薄唇下一圈齐整崭新的齿痕。 “明天我会买票回北京。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好聚好散。以后有机会和巴图来北京,我和桑桑请你们吃饭。” 尾音轻佻,游刃有余,仿佛这番分手说辞她与不少男人讲过。 她无视齐毅红得滴血的眼角,摇曳转身推开房门。 皎洁月色从门缝溜进,男人骤然哑声失笑,从后用力捏住她小臂,“砰”一声关闭房门,拽着她凶狠扑倒在窄小的四方桌。 桌面烟盒滚落地面,散了一地白烟。 他喉结重劲滑动,眉宇怒火燃结,死命盯着她低吼。 “有男朋友,有炮友,还有未婚夫。我的好苒苒,你可真有能耐!呵,没想到老子女人浪得这么开,浪完后,现在居然还要和我好聚好散,好聚好散!” 他至少以为这段时间她只有他一人,可是…… “好聚好散,高苒,你有种,你真他妈有种!” 他俯身狂怒吻她雪色妍丽颊腮,浓郁滚烫的气息牢牢包裹她。 高苒挣扎,樱唇呜呜咽咽嚷出声,可换来的却是他更加肆虐暴力的对待。 两条柔白手臂被锢紧拉过头顶,舌尖撬不开她唇,便干脆直接咬进来,两个人谁都不认输,互相撕咬,不一会口腔里血液腥甜暗涌。 “放开我……混蛋……”高苒气得眼尾泛起湿润红晕,用脚拼命踢踹他。 她还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 “你不是要好聚好散么?嗯,好聚好散去和别的男人结婚,高苒,你干脆拿刀杀了我。” 他喘着沉沉粗气,胸膛壮阔起伏,用力掰住她脸庞,发疯地每一寸舔吻过去,最后又怒冲冲堵上她唇瓣,粗暴地吸吮碾磨,霸道褫夺走她所有呼吸。 烟味血腥气弥漫齿颊,高苒被男人折腾得意识迷离,纤密睫毛半垂着,湿漉漉闪着光。 “呃……” 腿心倏然一紧,齐毅撕开她内裤,直接插了进来。 她百般推搡挣扎,哭泣呻吟,却如火上浇油,只逼得他入得更深,粗圆龟头捣弄媚红穴心,每一次抽送都携着滚滚怒火尽根到底。 对镜&贴墙后入(两章合一) 高苒全身力气绷紧足尖,可无论怎么伸腿踢踹对方,都只如一记记拳头落在棉花上,软绵绵,半分伤害都造不成。 甜香口腔被男人舌头汹汹占领,里面充斥交杂侵略与原始的自然气息。 她踹他一脚,他就用舌头死命报复回来,闭眼吻得残暴狠厉,两人嘴角涎水血珠拉丝蜿蜒。 如暴怒雄狮,重沉沉压在她上身,私密处紧密相连,一根劲长滚烫肉棒在花穴飞速进出,穴口摩擦起火,白沫星星。 “拔出去!”高苒没有放弃抗争,挣扎扭动肩膀,使劲全身力气想要逃走。 “拔出去?”他撩起眼皮淡笑,劲腰将肉棒稍微抽离穴心,在身下女人没有反应过来,垂颈深深呼吸时,又猛地挺胯尽根插入。 高苒脖颈往上仰起,小穴里每个酸痒褶皱都被肉棒餍足撑开,暖意淫水争先往外流涌。 “啊——” 她低声惊呼,细柔腰间似被人掐住命门,凌空抱起,两条长腿立刻惊恐攀紧他腰腹。 男人拥她走到紫檀镜前,高苒半阖眼眸瞧去,只见黄朦朦镜面映着她一张白里透红俏脸,细卷长睫委屈垂着,雪肤樱唇,两团饱涨奶子正随男人性器抽插,左右摇摆。 室内充斥男女燕好的腥甜气息,水声咕叽咕叽响,她的小屁股因为生理本能不知羞向上迎着男人肏弄。 “拔出去?苒苒你的小骚穴锢得老公鸡巴这么紧,还口口声声要老公拔出去?” 男人狠命抽动鸡巴,一记深顶肏得她魂魄几乎要从天灵盖遁走。 “嗯啊……” 果冻似蜜唇忍不住发出呻吟,小巧下巴无力搁放在他坚硬肩膀,汗水濡湿乌黑稠密的发丝,湿哒哒悉数黏腻在脸颊。 “嗯啊是什么意思?怎么能叫的这么骚。”他唇角笑容肆虐如风,嗓音哑哑的。 高苒垂眸,不想承认自己这副身子已经被他肏得熟透,小逼一见到鸡巴就跟不要命般缠上去,咬住不放。 “说话!”他眉毛往下略低,额肌轻微收缩,面色不悦。 不愿和他说话,是不是心里又在想别的男人?是不是只是把他当做一根按摩棒。 这个女人简直可恨…… 他大掌锢紧小蛮腰,滚烫鸡巴在里凶悍抽插,从镜子里看,穴肉被鸡巴肏得红艳艳翻了出来,白汁淋漓。 高苒死死抿着唇,高自尊的性格让她本能抗拒回答他,即使是在这种场景下也不例外。 “高苒,看来是我把你伺候得太好了。”他喉结重劲滚动,咬牙将性器从紧致温暖的小穴中抽出。 方还鼓涨身体骤然空出一大块,高苒脸色灰白如屋顶摇摇欲坠的电灯泡,穴心失去男人安抚,瘙痒欲望几乎要破土而出,碎成满室玻璃残片。 偏男人还不放过她,板硬的肉棒龟头自她红润阴唇滑过,捣弄着敏感的小逼口。 骚浪穴心痉挛一股股往外喷水,打湿男人黑魆魆耻毛,上面全部是她的味道。 “属小喷水池的?马厩最骚的小母马都比不上你能喷水。”男人肉棒逗弄小花穴,贴在脸颊吻她绯红耳畔。 “齐毅,齐毅……” 高苒竭力不让自己被身体本能所击倒,可是穴心如千万蚂蚁啃食般难受,真的好想让他插进来磨一磨。 齐毅知道他的骚苒苒动了情,现在难受得很,可偏狠下心不给他。 他板着冷厉眉眼,“叫老子干什么?难道你在北京的男朋友未婚夫都满足不了你的小喷水逼?”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苒苒,苒苒难受。” 房间里回荡着高苒被情欲折磨的细微哭泣,小穴口磨蹭着的肉棒简直让她生不如死,透粉指尖划破齐毅宽阔的蜜褐色背脊,血珠子滚滚滴落,掷地有声。 “不这样对你,要怎么对你?”男人黑眸充血,恨不得扳过她腰,将肉棒直接贯透她身体。 她搂紧他脖颈,终是忍不住,伏在他耳畔,唇瓣蠕动,嗓音羞耻而颤抖。 “插进来,求老公插进来肏肏苒苒小骚逼。” “……浪货!” 齐毅俊庞轮廓紧绷,可心里莫名沁出了丝丝糖蜜,他揽住小女人纤腰,让她面对墙壁在地跪好。 他贴她后背,粗硬如铁的肉棒再没有一丝犹豫,就着泥泞穴口猛地插入。 肉棒塞进去的瞬间,两个人都发出了满足舒畅的喟叹。 高苒垂眸,额角碎发荡落,眼尾泛红,连呻吟都是娇滴滴拖长了尾音,颤颤的。 “唔……好深……啊……插得好深……” 男人剑眉深皱,两条胳臂从后环住女人绵白奶子,肱肌突起,凝脂光滑的乳肉从他指骨漏出,肆意变换揉搓着形状。 “深么?明明是你以前男人太没用。”他说话还是醋溜溜的,带着无处发泄的那股狠劲儿。 高苒嗯嗯呀呀,听不清男人的话,也不知自己在嚷些什么,思绪全飞,只知道撅着雪白小屁股配合鸡巴抽插。 男人宽阔健硕身躯将她整个环住,他低下头,便吻住她微微偏侧的唇瓣,舔着唇珠撩拨,又是一个悠长激荡的法式深吻。 “呜呜呜……不要欺负我了……嗯啊……” 她只觉自己快死了,上下两张嘴都被堵得严实,没有分毫缝隙,密密喘不过气。 小逼穴肉酸胀堆迭咆哮,快感如墨入水,在周身疯狂荡漾。 玲珑沉甸甸奶子被男人大掌揉搓,肉棒在逼里滂沱冲刺,重重捣进花心,抽出,灼焰柱身剐蹭过穴壁媚肉,再一插而入,淫水飞溅。 “太粗了……呜呜……要把小逼撑裂了……”高苒摇着脑袋,哭得梨花带雨,落在齐毅眼里,只想更加狠狠欺负她。 “叫什么?小逼被大鸡巴插着还不够,还要乱叫,是想乱叫勾引谁来肏你?”男人眉眼狠戾,竭力抑住龟头传来酸麻感,胸膛赤裸着,体感坚实。 高苒吸了吸鼻尖,果真不叫了,呻吟压在喉咙,粉颈低垂,任由男人在背后干她。 抽插频率太快,软红穴心蜜水大量分泌,几乎令她虚脱。 她知自己即将高潮,只要再肏几下,大肉棒重力将她小骚逼肏几下,就能抖着身子攀爬顶峰。 樱唇咬住大拇指,如电流刺激的快感从腿心一丝丝一绵绵往上漾,舒畅的,爽利的,可以听到胸膛里传来心脏的剧烈跳动。 “没想到我家骚苒苒变得那么乖了。” 男人忽而动作慢下,只是挺腰将鸡巴浅浅送进花穴,龟头有一搭没一搭轻轻在里研磨。 “齐毅,你……你干什么?”她睁开迷离水眸,斜侧过脸庞,地上是她纤长柔美的倒影,翘奶撅臀,淫靡不堪。 她摇摇屁股,几乎哭出声,“你肏肏我,只要你肏肏我让我高潮,我给你吃我的奶子……” 这男人最爱捧着她乳肉吃,怎么都不舍松开。 “说爱我,乖乖说爱我,老公就让苒苒高潮好不好?” 他也忍得难受,小逼这么软这么骚,一插进去就想射满,可是有些话远比生理快感要重要得多。 他要听……听她亲自说。 射精 高苒被男人这样调戏撩拨的动作折磨得简直快哭了,忙抓住他手臂,隐忍着痛苦求他来肏她,求他来帮帮她。 “嗯,说爱我,就让你舒服。” 齐毅紧实饱涨的胸廓紧贴她纤背,细细摩擦,舌尖伸进她细巧敏感耳内舔弄,嗓音酥麻如低音炮,在她心尖悄然滚过。 她颤了颤身子,几乎要当即高潮。 “要不要说?”男人眉宇轻皱,悍腰微挺,肉棒直接捅进软熟穴心,抵着热乎乎穴肉儿转了半圈,爽得高苒哭着叫出声。 可下一秒,这份被性器填满充盈的快感,荡然无存,男人将肉棒抽离出去,甬道只剩无数张着嘴儿的湿红穴肉。 她垂下脖子,有气无力对男人说:“我爱你。” 齐毅腮帮子紧绷,不让她面壁思过,将她抱转过身,搁躺在地上,两条手臂撑在她肩膀两侧,居高临下,压迫感十足向她再次确认。 “你爱谁?”硕圆嫩粉龟头对准小逼口,只要她说爱他,他就会立刻插进去。 高苒咬唇,看着电灯光线下男人棱角分明的俊脸,叁庭五眼,五官精致,每一处都极度优越,像极学素描时老师让他们日夜临摹的古希腊男子雕塑。 她胸间的心忽然一烫,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对这个男人产生了点异样情感。 如若不是,为什么那次搏克比赛在对手耍阴招时,她会不由自主为他担心。 要知道她几乎很久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了,为一个人担心的情绪。 可是和他在一起,她的身体是快乐的,精神也是愉悦的。 这就是喜欢么? 高苒颤了颤卷曲睫毛,樱唇轻启,照着他要求慢慢说出那句话。 “齐毅,我爱你。” “那你还要不要离开我?”他笑了,眼里有光,得寸进尺舔着她唇继续追问。 高苒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男人猛地发力,整根肉棒捅了进来,直接插到娇软穴心,高苒受不住,抖着身体喷出一波甜腻淫水。 齐毅跪在女人面前,粗长鸡巴撞进嫩生生小穴,挺动悍腰快速抽插,紧窄甬道裹着鸡巴,酸麻快感在体内迭加窜涌,偏偏身下女人又叫得媚,令他恨不能直接泄在她逼里。 两条纤细笔直白腿被男人大喇喇扛在肩膀,这样的动作可以让鸡巴入得更深,可是即使这样,高苒还是不断朝男人拱动自己小屁股,让两人结合愈加紧密。 室内响动操穴噗嗤噗嗤水声,高苒被肏得小脸红透,秀挺鼻尖挂满密密麻麻汗珠,鼻翼微翕,红艳唇瓣半启,眼波迷离荡漾。 相比较她几乎魂飞魄散的状态,男人淡定很多,只是咬牙一记记抽插逼肉。 高苒视线掠过他凌厉下頦线,可以见到他黑眸似笑非笑,光芒闪耀。 “你……你……呜呜……太重了……齐毅……你在笑……你在笑我……” 分明的小女生娇嗔,是难得能从高苒嘴里听到的语调。 齐毅唇角咧得更加开阔,伸出指骨抚她清丽脸庞,替她将碎发一缕缕细心别在耳后,“苒苒,你都不知道你这样子有多美。” 说着,一记深顶,又肏弄开来,窄小花穴吃力吞咽硬邦邦性器,一瑟一缩,蜜汁随着肉棒抽出花穴时,四处飞溅,腥甜气息悄然弥漫整间屋子。 “唔……顶的太重了……轻些……轻点……”高苒仰着修长如玉天鹅颈,胸前两团白绵绵奶子被肏得左右摇甩。 小穴蜜肉锢得齐毅头皮发麻,他揉着她奶子粗沉喘气,“不重点怎么能让我家骚苒苒爽?” 白皙乳肉被他抓得布满红痕,高苒咬唇,只觉男人性器在体内变得愈加肿硬,撞击声也越来越猛烈。 她被狂插乱干得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苒苒,把你小穴射满好不好?”齐毅肉棒被女人软穴紧紧绞着,额角青筋突起,一股温暖电流涌过尿道,呼吸加快,处在爆发边缘。 “不要……”高苒抓着男人手臂,剧烈摇头,脸庞汗水泪水蜿蜒四流,“不要……不要射进去。” “不行,忍不住了,老公要把你小肚子射满,让骚苒苒给老公生宝宝,当妈妈……” “齐毅,你这个混蛋……” 男人重劲挺腰,性器狠狠贯穿花穴,马眼微张精门大开,但在最后一秒时,他咬牙飞快将肉棒整根拔出,滋滋滋一通射在女人雪白小腹。 肉棒射完精,抵住女人小腹微微瑟缩,他俯身细细吻她高潮余韵的脸庞。 他不愿意违背她的意志,也舍不得让她受到伤害。 同床共枕 浴室湿雾缭绕,热气轻润润覆盖女人面庞,愈发显得五官楚楚动人,柳叶眉,水滴鼻,白肤红唇,整张脸自然且充满高级感。 胸前两团白馥馥奶肉变形挤压在瓷砖上,男人从后扳住她细腰,一根青筋虬结的粗长性器在体内碾磨,深深抽插。 明明说是给她洗澡,结果洗着洗着居然又做上了。 这个男人简直比她饥渴多了。 她实在受不了,两腿酸软站不住,被男人半抱半压着才不至于跌倒。 “不要了……唔嗯……不想做……没力气了……”她扭着身子,已经高潮了叁次,可男人性器仍是刚硬如铁。 齐毅低声哑笑,眸光自上往下不经意滑过她纤细脖颈,嫩白奶球,愈发觉得腰腹滚烫,挺腰,性器刮蹭肉壁直往穴里捅去,狠劲肏弄。 洗了足足两个小时,高苒哭得嗓子都哑了。 因为时间太晚,现在回房会吵醒季桑桑,高苒便和齐毅睡在他的房间。 她抱着齐毅往常盖的薄毯,上面是浓浓荷尔蒙与奶香夹杂的气息,一嗅进鼻尖,花穴情不自禁又湿了。 小腹酸涨难耐,她夹着薄薄毛毯蜷缩在床角,两侧肩膀微微颤瑟,透明淫水一波波顺着白皙大腿根拉丝流淌,濡湿男人深灰条纹被单,在上深深浅浅,留下独属于她的印记。 好羞耻。 眼前倏然变暗,男人熄灭吊灯趿着拖鞋走到床侧,她赶紧闭起眼眸,抓紧毯子一角,装作已经入睡的样子,身体也不敢扭动,生怕被发现自己把床单弄湿了。 她听到男人轻轻喊了两声她名字,伸手扯了扯她身上毯子,见她并不松手,无奈宠溺笑了笑,嗓音暗哑性感如同芨芨草的尖,毛刺刮过穴心,又是一波淫水肆虐。 男人躺在她身侧,转过身,右手臂往她腰肢一搭,他身躯很宽阔,轻轻松松便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头搁蹭在她肩窝,呼吸沉沉落在颈间皮肤,微痒酥麻。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珍恋抱着,安全感十足,高苒难得做梦,梦到了和爸爸妈妈在无边无际大草原骑马。 一家叁口纵马比赛,最后是妈妈赢了,她骑着一匹黧黑蒙古马在前方朝她挥手微笑。 “妈……妈妈……”高苒从梦里惊叫苏醒。 床边人立刻拧亮照明灯,眼睛还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深吸几口气,才意识到自己睡在齐毅房里。 “怎么了?”男人刀锋利落的五官显得异常担忧关切。 高苒垂下长睫毛,往泛青下眼睑投落两抹弧度优美的扇形,“我做梦了。” 是梦,可又这般真实,仿佛只要她再骑快些,就能追赶上妈妈,可以拥抱她,同她说心底话,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很想……很想她。 她记得一家叁口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她初叁毕业,父母暑假带她去云南旅游,一路乘着绿皮火车,对一切都那么好奇。 想到这里,不由鼻尖发酸,她伸手揉揉了涨红眼眶。 男人轻抚她背,像安抚做了噩梦的小孩子,“没事了,老公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苒苒乖。” 他声音低醇却有力度,深夜听来温暖安心。 高苒将怀里小毯子分他一半,“你怎么不睡?” “抱着你,舍不得睡。”他啄吻她柔软唇角,黑眸星星点点笑意,又忍不住摸摸她脸,像个得到宝物的小男孩,怎么都不愿松手。 高苒挪开他掌心,想从里面翻出去倒水喝。 结果自然没有如她意,她被牢牢圈在男人胸膛,被他抱着来到四方桌。 “我不是残废。” “晚上地气重,会让你着凉的。” 水声淅沥。男人斟了碗温水给她,笑着盯着她喝,高苒捧着青花碗沿小口抿着。 喝完后,很自然展臂等着他抱回去,反正这个男人也不会允许她自己走回去。 见男人只是笑着看她,却不行动,高苒很尴尬,雪白脸颊飞上红云,跳下桌想要自己走回去。 “不是。”男人将她按回桌子,喉结滑动,“高苒大小姐不是最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么?所以你是不是该替我斟碗水?” 高苒瞪他一眼,伸手倒水。 “水有些味。”男人喝了口她倒的水,剑眉故意皱起。 高苒将信将疑,她刚喝过并没有什么奇怪。 “……有你的甜味。”音落,男人舌尖卷了一口温水渡进她口腔。 高苒樱唇发出轻微呻吟,两人舌尖在温热口腔缠绵,交换彼此潺潺爱意。 半晌,他方恋恋松开,舌尖舔净她嘴角残留水渍。 “可以回去了么?”高苒被吻得声音有些发软,听上去更加勾人。 男人撩高她吊带睡裙,在惊呼声中,挺腰直入,搅得小穴里本就热腾腾鼓满满淫水,霎时无所遁形。 “你又要干什么?”高苒简直要被气哭了,她绝对是招惹了一头精力旺盛且诡异的蒙古狼。 男人胳臂肌肉发达,轻松将她抱起,边走边肏,薄唇勾起一抹不坏好意淡笑,“插在逼里给小骚苒苒堵堵水,不然再流下去,我们今晚可就要睡地上了。” 清晨&好女孩(两章合一) 晨起,季桑桑来找高苒,发现她正坐四方桌前垂眸吃早餐,上身随意套件男士衬衫,白色扣子一半未系,露出胸口至天鹅颈上几痕凌乱绯红,恰如胭脂点点。 宽松衣料遮住盈盈一握纤腰,往下丰腴大腿根若隐若现,两条笔直小腿匀称漂亮。 雪肤脸庞红晕未消,乌亮发丝随手挽成花苞垂在脑后,光线遥遥经过窗牖斑驳射落秀婉眉心,含春绰约,妩媚动人。 真是的,吃个早饭要不要美成这样? 季桑桑嘟囔着小嘴往里走,发现那个酷酷帅帅的汉子也在,潇洒站在一旁,半裸着精壮胸膛,蜜棕色外肌沿两侧腹肌斜斜向上,结实性感。 下身一条藏灰色休闲裤,系带扣出劲腰,侧脸五官高低有型,起伏流畅,帅得惊心动魄。 他低眸认真在烫一条丝绸睡裙,荷尔蒙爆发的健躯却在做这般细致温婉的事,极致反差让季桑桑几乎要在晨曦中晕眩。 “苒苒,你居然在这里背着我开小灶。”她按了按太阳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嘟嚷,“吃的还是油饼,哼,现在被我发现了,我也要吃。” 油饼是老北京特色,来了内蒙古这么久,季桑桑都快馋坏了。 高苒拣了份油饼搁在青花盘里,又问她要不要喝豆浆,得到肯定答复后,素手纤纤从小铝锅里用白瓷勺舀着淡黄色豆浆。 这油饼还是男人知道她想吃,特地起个大早在小厨房做的,炸制得蓬松金黄,外酥里嫩,入口绵香。 “不甜啊,淡的。”季桑桑接过小碗,低眸喝了口,搁下碗皱眉抱怨。 高苒知道她姐妹重度嗜糖,便仰脸对男人冷声吩咐,“要白糖。” “好,我这就去拿。”男人乖巧颔首,将熨斗垂直搁在桌面,随手套件黑T恤,迈开长腿穿堂过院取白糖。 直至他高大英挺身影消失在转角,季桑桑方咬一大口油饼,含酸道:“你家汉子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搞半裸体艺术啊,看得我一大早差点晕了。” 高苒闲闲翻过一页杂志,嘴角笑容潋滟暧昧,想起男人方才给她熨裙子的模样,确实很勾人。 熨斗架旁搁放一个箩筐,细黄竹篾编成,里面堆着牛角、牛筋、竹木胎、动物胶,琳琅新奇。 季桑桑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干什么呀,难道你们昨天没doi,光坐这里做手工了?是打算报名参加幼儿园劳作比赛?” “咳……” 高苒差点一口豆浆呛死,用小勺子在碗里轻柔搅拌,卷曲长睫扇了扇,“他说要给我做张牛角弓。” “牛角弓……”季桑桑咋舌,“看来你们昨天技术交流不错,都发展成互赠情物了。” 牛角弓是蒙古族原始弓箭之一,高苒想着带张弓箭回北京,放在工作室感觉应该会不错,便问巴图哪里可以做,结果巴图告诉她这玩意儿早列入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会做的人不多,而且做起来很复杂,纯手工活,他们这里也就齐哥会。 听到这个回答,高苒不想麻烦,便就此作罢,可今早醒来,发现这男人正一声不吭在给她做弓。 原来自打知道她想要,他这段时日晚睡早起便都在为她忙活做一张牛角弓。 “苒苒,当姐妹的有今生没来世,不能你天天吃十全大补药,我在这里眼馋饿肚子吧?从前我的那些男人可是都……”季桑桑拉过她手,故意出言试探。 “你那些男人我可一个都没碰过。”高苒打断她话,秋水双瞳盈盈望向她,轻柔笑着。 季桑桑扬声为自己申诉,“分明是你不要好不好!哼,你现在连个双周抛的男人都不愿意跟姐妹分享,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房间气氛默然,高苒难得被人问倒,水润唇畔笑意渐次凝固,敛眉垂颈装作看杂志,却半个字都入不了眼,心尖持续萦绕一股异样情绪。 见状,季桑桑噗嗤笑出声,拍拍她肩,“看来我们高苒小仙女动凡心了,那汉子可真有几手,才多久啊?就把咱家仙女身心都收服了,完了,我的冤种哥是彻底没指望了。” 高苒细眉微拧,下意识想否认,并告诉她要买机票回北京,可是话滚到嘴边,却舍不得说出口。 室外,晨光灿烂,棉絮状浮云自湛蓝苍空飘过,慢悠悠。 男人指骨捏着一小碟儿白砂糖,经过廊道,前面倏然横出一截胳臂拦住他去路。 齐毅眸光懒散,从男人手腕那块低调优雅的劳力士切里尼滑过,上移到那双似笑非笑眼睛。 不由浓眉皱成疙瘩,颇不耐烦。 虽未开口,但俩人之间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季言淡定收回手臂,“齐先生,关于苒苒,我有话同你说。”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苒苒丢弃在北京的旧宠?那么我比你强,至少我是她的新欢。”齐毅冷着脸丢下话,漫不经心继续往前走。 季言追上去,视线匆匆扫过他手里小碟儿,笑着说:“苒苒不爱吃糖,比起甜点,她更喜欢酒和烟。你可能不知道,她跟普通女孩子不一样,毕竟学艺术的,追逐灵魂救赎,更自我也更开放。” 齐毅面庞陡然绷紧。 更自我也更开放……开放两个字还特地咬字极重极清晰。 他听出来了,这男人话里话外意有所指,是想要诋毁他家苒苒。 “你们蒙古男人不是很传统,喜欢女人从一而终,温顺听话么?嫁人后,乖乖挤奶烧茶,生儿育女。你觉得以苒苒的性子,会是这样的贤妻良母么?” 话音落地瞬间,只听“砰”一声巨响,季言喉咙一紧,被男人恶狠狠捏紧脖子,猛力按压在墙壁。 男人眸光凶狠阴鸷,咬着后槽牙,“我警告你,再敢说一句苒苒的不好,我让你立刻消失。你给我听好了,在我这里,无论苒苒做了什么都是良家妇女,都是我的好女孩。别再让我听到你诋毁她,不然传到苒苒耳里,惹她不开心或者哭了,掂量掂量你和你妹有几条命可以活着离开内蒙。” 季言没想到这男人粗得居然敢跟他直接动武,遂抿唇淡笑,从容不迫。 这样野蛮,看来高苒也只是拿他当个鸭子取乐。 回到房间,齐毅见高苒站在床边,手里摆动着床头柜上的俄罗斯套娃。 他额角青筋突突,神色蓦然紧张,迈起长腿赶紧走过去。 “怎么了?”他问。 高苒怔了怔,将套娃摆好,“没什么,刚桑桑想玩来着,我没让她乱动。” “嗯。”他松了口气,长臂一捞,将她圈在怀里,笑着问,“饼还有么,我想吃。” 高苒疑惑瞥他,“你不是不吃么?” 前面她问他吃不吃,他不理只顾着给她熨烫裙子。 “现在想吃了。”男人磁性低沉嗓音中夹杂隐忍克制。 高苒完全没有注意到男人掌心已然悄悄探进她衬衫下摆,只是淡声答,“剩下的在桌上,你去吃吧。” “嗯。”男人喉结凸起滑动,低眸吻她唇,撩拨动情,“我……正在吃。”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男人压在床上,一根炽热硬物蓄势待发勃然抵在腿心。 满室春光旖旎。 意外 季言摔下马时,高苒正在房间打电话,是她高中女同学打来的。 这同学碰巧有套别墅在放租,问高苒有没有兴趣。 之前工作室租在一个共享写字楼,因此高苒一直想将工作室换挪个地方。本来觉得别墅环境好,隐秘性强,很适合做私人工作室。 不过现在,她犹豫了,她还没有处理好同齐毅的事情,不能贸然回北京。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这几天做爱时见到男人凝视她的眼神,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或许,她愿意给他机会,让他跟着她回北京。 如若确实如他所说,他那么喜欢她的话,那么一定会愿意为了她离开内蒙古。 室外吵吵嚷嚷,高苒走出去才发现大家神色紧张,季桑桑哭成泪人,一只手拽着季言胳膊,嘴里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齐毅呢。”她在乱哄哄人群中抓住吉日格勒。 小少年也没见过这个阵仗,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骑走马还能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加工厂临时出了点事,齐哥去那儿处理了,还说今晚可能不回来,让我跟您说一声。” 吉日格勒挠挠头,看向乱哄哄人群,“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草原上骑了会马,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边巴图已经和几个汉子将季言抬上车,准备送他去旗里的卫生所。 “苒苒……我哥叫你呢……”季桑桑泪涕横流抓住高苒手,把她拉到车上,按在季言身旁。 季言意识模糊,见是高苒,勉力朝她温和地笑,又伸手握住她。 高苒无奈,只得任由他攥着。 “苒苒……不……不要怪齐先生……他只是太……太过喜欢你……把我……当成假想敌……所以……才会这样的……” 听着男人虚弱的语气,高苒细眉簇起,疑惑问,“你摔下马和齐毅有关?” 坐在副驾的季桑桑听不下去了,转过身对高苒哭嚷,“苒苒,要是我哥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放过那男人的。你是要姐妹还是要那男人,你自己选!” 说完,又哭着转过身去让巴图将车再开快点。 高苒下意识想帮齐毅申辩,可是听见季言的痛苦呻吟,季桑桑的哭泣,话滚到嘴边也只得止住。 所幸到了卫生所,医生说季言腿没有大碍,应该没有伤着骨头,大概率皮肉擦伤。季桑桑不放心,缠着要拍片子,医生为难,说所里没有机器。 “苒苒,你怎么想?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季桑桑出去打了个电话,手里握着手机推门进来,眼睛通红看着病床旁的高苒,“我奶奶说立刻派人来接我们,先送我哥去海拉尔大医院拍片子。这里这么危险,我是待不下去了,真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高苒没有回答。 离开卫生所,她飞车回恩和牧场,把所有人召集在一块。 她答应过季言和季桑桑,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所有人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倒是雅若抿了抿唇,斜着眼角朝吉日格勒道:“你不是看到了么?齐哥和季先生在马厩里,季先生的马好像还是齐哥帮他选的。” 高苒冷声瞥了眼雅若,低头向少年确认。 “我……确实是看见齐哥和季先生从马厩走出来。季先生还谢谢齐哥,不知道在谢什么,然后齐哥看到我,和我说他有事去加工厂,让我跟嫂子说一声……”吉日格勒迟疑了会,还是将事实一股脑说出来。 在场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训马养马的人想要马发疯失性简直易如反掌,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骑的明明是一匹走马,却会从马上摔下来,因为这马很可能失狂了。 “前天早上我还看到齐哥很凶的,把季先生压在墙上……”有姑娘在人群中小声的咕哝。 高苒思忖片刻,对众人冷声道:“季先生在医院并无大碍。希望在没有证据前,不要胡乱猜测,也不要捕风捉影。” 她还是选择了在众人面前维护齐毅,况且她也相信他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夜幕笼罩,高苒回房间给季桑桑季言收拾行李,经过转角时,恰被人叫住。 雅若一脸真诚看着她。 “你也觉得是齐毅做的?”高苒问。 雅若走到她面前,秀气脸庞略带悲伤,“不是的,苒姐姐,我相信齐哥不是那种人。” “那你叫住我干什么?” “其实,苒姐姐。” 雅若垂下头,嘴唇抿得发白,“我是有件事想要和你说。我真的……真的不想看见你以后会难过,其实齐哥他……” 离开 廊道寂静,女人细碎声音如尖针般刺进高苒耳鼓。 她竭力昂着头颅,面靥仍是云淡风轻,然而双手指尖早已深深戳进掌心,一股寒意夹杂恶心骤然从胸口升起。 雅若眨着眼睛把话说完,见面前女人还是一如既往淡定,连神色都没有大变,与她以为的对方必定会情绪激动完全不同。 “苒姐姐……”她嗫嚅着嗓子,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想着该怎么切准要害再说一遍。 高苒漠然,一缕银亮光线落在柔白面庞,冷艳凝人,恻恻生寒。 雅若摸摸鼻尖,长睫扇出心虚弧度,“苒姐姐,你真的不在乎么?在我看来你是大城市来的姑娘,自尊心高,气性高,怎么会心甘情愿当别人影子?” 廊道边晾晒着一排排刚做好的马笼头,整整齐齐,充满新鲜皮革味。 熏风将这股味道吹至高苒鼻息,她涩着嗓子几乎想吐,但还是狠掐手心,眼睛直视对方,话语铿锵,掷地有声。 “我有问题自然会问他,有想法自然也会同他交流。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旁人来添枝接叶,更不用辛劳你来告诉我。” 一番话说得雅若面子挂不住,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高苒回到房间,将门阖闭,遍体无力只得紧靠门框,掌心早已掐得发红,血意一缕缕一丝丝从里沁出。 室内没有开灯,紫檀镜,四方桌,照片墙,影影绰绰。 她的视线明确而清晰落在床头柜——摆在上面的俄罗斯套娃。 纯手工上色的娃娃,头部围着大红羽缎围巾,圆脸杏眼,两瓣中分褐色刘海儿,手揣在兜里,咧着绯红唇角细细润润笑。 想起上次男人见她摆弄套娃时,面庞急切紧张的神情。 高苒膝盖一软几乎要当场跪跌在地,十指抖颤,慢慢儿将套娃一层层像剥洋葱般揭开,终于露出里面早已被时光风成琥珀色的囊。 一张泛黄生脆画纸,夹着一颗陈年老北京红虾酥糖。 她打开画纸,用指腹将其铺平,纸面画着轰鸣向前的绿皮火车,窗外是云南特有滇宝素兰,大捧大捧盛开。 一个十五六岁男孩忧伤望向墨绿窗外,五官夺目,眼神凄恻。 整幅画技艺高超,落笔成熟,从画上便可认出这是青春期的齐毅,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会如此难过。 下面是一行被擦拭掉的蒙文,而后又用汉语在旁歪歪扭扭写上——她说她来自很远很远的北京。 ——“苒姐姐,齐哥对你这么好,也是因为他从前在去云南的火车上认识了个北京的女孩子。他把你当成那个女孩子的寄托,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和你长久在一起,用你们城里人的话来说就是和你玩玩,齐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内蒙古。苒姐姐,你甘心只是当个影子,当个玩物么?我要是你,我都不服气,长这么漂亮又有能力,为什么要陪齐哥困在这片草原。” 高苒蹲在地上,任由这些话语如波涛般汹涌袭来。 这才明白男人为何独独对她与众不同,原来是拿她当求而不得的替代品。 多么可笑,原来有朝一日她高苒竟也会当别人的玩物。 然而这些天来,她却对这个男人慢慢产生好感,把他当做生命中很重要,会保护她给她依靠的小黑狗。 记忆中的小黑狗。 口袋手机响个不停,高苒看都不看全部掐断,最后索性关机,彻底清静。 她如扯线木偶般将画纸折好重新塞进去,将套娃层层迭迭装好。 然后再不要呆在这里,一刻也不要。 收拾完行李,无视牧场众人目光,飞车开回医院,季桑桑奶奶从海拉尔派来的人已经抵达卫生所,同行的还有两位医生。 “苒苒,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季桑桑绷着煞白小脸,“有你陪着,我哥哥心情会好些。” 高苒瞥了眼腿上缠满白色绷带的男人,她摇摇头,心里乱成一团,只想一个人躲在角落。 巴图害怕季桑桑听到齐毅名字会破防,悄悄将高苒拉到卫生所走廊,说是齐哥打了好多电话给他,联系不上高苒很着急。 “苒姐,你回拨个电话给齐哥吧,他都快担心坏了。之前没接你电话,是因为他在加工厂车间,手机什么都放在柜子里。” “我对他玩腻了,告诉他,是我甩了他。”高苒咬着牙根恨恨丢下这句话,决绝转身离去。 车行告诉她,她的车还缺零件没有修好,最快也要再等半个月。 高苒没有迟疑,买不到机票火车票,便直接坐大巴车从海拉尔到哈尔滨,再从哈尔滨返回首都北京。 只要能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都可以。 大巴车行驶在崎岖山路,黄昏暖风拂过高苒秀发,扬扬落落飘向窗外,同一派暮色苍茫纠缠博弈。 天畔火烧云瑰红漫烂,四面千重地将浩渺苍穹织成一尾悱恻流光锦鲤,山两岸树影绿叶歪斜摇欹,渐次模糊。 驾驶座突然传来司机暴怒国骂,只见他将方向盘往旁转去,硬生生同左边拉开一段明显距离。 他脸红脖子粗,扯嚷开嗓门,冲窗外不断贴过来的摩托车大吼。 大巴车上乘客百无聊赖,纷纷被司机的奋力吼骂激起兴致,扭过脸去瞧窗外。 薄暮天空荡起涟涟雨丝,山道上再没有其他车辆,只有一辆重型机车飞驰电掣,大喇喇向他们靠过来。 摩托车上的男人身形宽阔颀长,生着一张极英俊的脸,周身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甚至连头盔都没有戴,任由浩烈狂野的晚风吹乱头发,雨滴狼狈打湿肩头。 他两条健硕胳臂紧握车把手,青筋怒沉沉暴绽,冲着窗边冷漠美丽的女人喊话。 “苒苒,苒苒,下车!” ======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男主这个行为很作死,是不对的,是绝对绝对不能效仿的。 当然,女主不是替身,男主也没有什么除女主以外的白月光。小误会,小误会。 尒説+影視:ρ○⑧.αrt「Рo1⒏аrt」 维护 跟雅若想的一样,齐毅将整件事承担下来。 他派巴图去和季言交涉,只说是牧马时,马匹不小心吃到苦马豆草,害马发了狂。 对此,牧场愿意承担一切赔偿,或者也可以走民事诉讼。 只是雅若没想到,她在牧场呆了这么多些年,总以为就算发生这些事情,齐哥也不敢对她怎样,毕竟再怎么说那女人也走了。 一个离开了的女人还能对男人产生怎样的蛊惑? 要知道现在陪在齐哥身边的,只剩她一个了。 她虽是比不过那女人,但比起牧场里的其他姑娘还是要漂亮许多。 相信只要再过段时日,齐哥就会忘记那女人,心甘情愿和她在一起。 可出乎意料的是,当夜她就被齐毅赶去秋牧场,甚至没有让她在恩和牧场呆到第二日清晨再走。 对外只说是让她提前去那里为秋季牧场迁徙做准备,但牧场其他人见状也都暗暗猜测,高苒走这件事一定同她有关。 甚至她半夜离开时,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女孩子因害怕齐毅动怒,都没敢来送她。 高苒回到北京,忙了两日,抽了空闲去看望季言。 对于他的伤情,季家请了国内最权威的骨科医生来瞧,说没有大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季老太太强烈干涉下,季言只得躺在病床养伤。 私立医院,病房消毒水味刺鼻浓郁。 高苒推门而入,还没打招呼,季桑桑便忙放下游戏机,兴冲冲过去拉她手,“苒苒,想死你了,呜呜呜!” 季言坐在病床,背靠墙壁,低眸看着公司报表,上身是很普通的蓝灰条纹病号服,却偏偏被他穿出一股子精致儒雅。 右手背打着点滴,听见季桑桑欢呼,忙抬眸,修长胳臂不可控向上抬,输液管也跟着轻微晃动。 “我说没见过世面的冤种哥,咱能见到苒苒能别这么激动么?”季桑桑说完,又跟护士一起去检查他的输液针,看有没有被碰掉。 护士围拢在男人床前,他的视线却只落在远他几步之远的女人身上,眉眼含着淡淡笑靥,唇色青白,“苒苒,你来了。” 高苒轻微颔首,随手将在医院门口买的鲜花,交给病房女佣。 看得出季老太太很担心季言,连身边跟着用了多年的佣人都特地赶到医院,专门伺候他。 “苒苒,你给我哥带了吃的?” 季桑桑发现新大陆般,跑过去拎起桌上食品袋,“这下我哥终于肯吃东西了。你都不知道他这几天发什么劳什子神经病,怎么劝都不肯吃东西,所以才被医生按住吊营养针。” 说着,揭开餐盒盖子,一股香气氤氲病房。 “呀,还是我哥最喜欢吃的青菜瘦肉粥。” 身旁女佣早有眼力见的迎上来说小姐我来吧,便拿着瓷勺往小碗里舀粥。 “苒苒,是特地带给我的么?”男人眼神闪着细碎亮光,无比期待。 “嗯。”高苒声音还是那般清冷,“这家店粥味道不错。” 她今日穿了件素白鱼尾裙,幽娴潋滟,如同窗棂边静静盛开的玉兰花,无比迷人。 这几天,她租下高中同学别墅当工作室,一直忙着往里搬东西,有时忙到深夜,便会开车去离工作室最近的饮食店吃粥。 饮食店老板是潮汕人,做的粥相当有滋味。 “既然苒苒说好,那我一定要尝尝。”季言依旧笑,嘴角弧度比方才还要咧开许多。 女佣将粥搁在餐盘里,旁边还有粥店附送的佐餐小料,黑橄榄,酸咸菜,豆酱姜,一碟碟用小瓷盘子盛着。 季言接过来,一改往日清雅作派,也不顾烫忙喝一口,眼睛都亮了,不住夸耀,“好喝,真好喝,是哪家店的出品?苒苒,你下次能不能带我和小桑一起去。” 几位在场的护士,都不免偷偷拿眼角去觑高苒,依稀辨出好像是稔色集团的大小姐,高苒。 高苒这个名字在京圈还算如雷贯耳,倒不是因为稔色有多家大业大,而是她的长相在二代里可圈可点,很能打。因此不少杂志社喜欢跟着她偷拍,以致力于会挖掘出什么猛料。 反而真正在财富排行榜名列前茅的名媛,这些狗仔倒不敢去跟了,因为招惹不起。 “哪里是粥好喝?”季桑桑嗔季言一眼,搂着高苒肩膀嘀咕,“好苒苒,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来看看我哥,陪他吃东西呀?你看你随手给他碗粥,他就夸成这样。有你在,我哥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季言见高苒抿着唇没有答话,便找了个借口将季桑桑和病房护士女佣悉数赶走。 “苒苒,恩和牧场那件事,他们派了律师和我协商,说是牧马时工人看管不力,让马匹误食一种毒草才导致精神亢奋发狂,害得我堕了马。” 听了季言的话,高苒睫毛颤了颤,自从回到北京她就刻意忘记在内蒙古发生的一切,冷不丁听到这几个字,心里还是不舒服。 男人莞尔笑着,右手搅拌调羹,状似无意却有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苒苒,我不准备计较了。” 见高苒反应仍是浅淡,又笑着道:“齐先生对我的所作所为,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自己犯了错便拿底下人顶包,倒是没什么意思,缺少风度,不像是大丈夫所为。” 话里话外,依旧在意指这件事是齐毅做的,且他做完事后不认账。 “与他无关。”高苒仰起一截雪白细长脖颈,认认真真看向季言,再度重复,“这件事不是他做的。” 季言嘴角弧度微垂,依旧竭力笑着,但笑容里浮出一丝毒辣。 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即使离开内蒙,苒苒还这般维护那个野男人。 过期炮友 入秋的草原苍茫辽阔,按照习俗,恩和牧场所有人都在为秋季迁营而忙碌。 选择草质肥美的场地扎蒙古包,迁移羊群马群,增强牲畜耐寒能力,以便保膘长油,这是代代相授的传统。 草原上,男人低头紧咬腮帮子,一声不吭在扎蒙古包,上半身赤裸,露出的深褐色胸廓结实有力,两条胳臂肌肉突起,随着他娴熟的动作波涛起伏。 一干就是一上午,中午吃饭时,也不跟其他汉子坐在一起聊天说话,自己默默找块石头,遥望草天一色。 吉日格勒给他端来吃食,新鲜羊奶和几块哈达饼,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的食物,对于现在的齐毅而言也难以下咽。 每天第一个上工,最后一个收工,活生生消瘦掉两圈。 然而自打高苒走后,他就是这样,仿佛只有从无尽劳作中才能获得一丝解脱。 牧场其他人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以习为常,大家纷纷在底下偷偷传是那女人会法术带走了齐哥大半条命。 不过这些天更为严重,他几乎沉默寡言,连一句话都不和旁人说,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打击。 婵娟高悬,晚云迷漫。 齐毅回到牧场,他从北京订来的杂志已经到了,自从在一些杂志上看到关于高苒的消息后,他就订购完世面上几乎所有娱乐杂志。 他翻看完所有杂志,发现并没有关于高苒的最新消息,便从书架翻开那本差点令他发疯的杂志,在内页里找到高苒照片,标题露骨刺激。 【稔色千金深夜饥渴快捷酒店前戏男模举止劲爆】 照片里她挽着男人手,眉眼柔和,露出甜蜜无比笑靥,乖巧幸福如同跌入爱河的小女生,背景是亮着灯招的快捷酒店。 这时候他才又一次认清自己过期炮友的身份。 手机铃响,男人粗磁性感的嗓音回荡在空冷寂静的房间。 “打,再麻烦也要打,不登报道歉就一直打下去。”男人接起电话,对律师操刀必割吩咐道。 比起过期炮友更让他难受的是那个小道记者的报道与侮辱性的大字标题。 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能让别人这样欺负他家苒苒。 高苒重新组建自己的工作室,上次她从夜店带走的女孩名叫张欢,没读过高中,因为之前给父亲看病借了几万块高利贷,迫不得已只能下海还钱。 如果姑娘是自愿去夜店赚钱的,她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可知道她是被逼后,高苒还是拿出钱给她还债,并让她在自己工作室处理些杂事,钱不急着还,慢慢从工资里扣。 除了欢欢,高苒还招了个刚毕业的读服装设计的大学生当助理设计师。 为了完成项目书,每天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工作室。 秋雨霖霖,让她感到困惑的是之前报道她花边新闻的杂志社居然特地登门拜访向她道歉,还在网络和杂志各登了长达叁个月的道歉启示。 高苒知道一直有小报记者跟踪自己,便借力打力用它来击退父亲想要拿她联姻的念头。 只不过现在如此郑重其事道歉,倒着实把她停在杠头。 女式西装 远雷轰隆隆一声声打过来,高苒生怕会下暴雨,便提前结束加班。 结果一走出工作室大门,就见男人单手插兜靠在车头,月色将他影子在地面拉得颀长歪斜。 她蹙眉,脑海里想了会,方想起这男人是他原本的联姻对象赵屿森。 同一个多月前在夜店见到的模样完全不同,规规矩矩穿着衬衫外套,银蓝短发染回黑色,右耳耳钉一个不剩,全部摘掉。 笑起来,多了两份斯文败类的模样。 “高苒小姐,要下雨了,赏脸让我送你回家么?”男人走上前,眸光在高苒提着的手提袋晃过,居然是自己做的手工袋,袋子上还画着一匹雪白的小马。 他没想到高大小姐还有这等童心,当下觉得这个姑娘更有意思了。 高苒乜着眼瞧他,不知是不是杂志上记者的道歉启示将他给招来的。 “怎么,不赏脸么?我是觉得我们有必要提前联络下感情,如果以后真的要结婚的话。” 结婚两个字,男人特地咬得极重。 “对不起,我对脏黄瓜没有兴趣。”高苒冷着一张俏脸,从对方身边施施然绕过,径直往自己座驾走去。 “哦?”男人压着眉弓,尾音拖长,“高小姐是刚从大清朝穿越过来?” 高苒停下脚步,站在车门挑眉回击,“别人我管不着,但我的男人必须干净。” 话落,男人疾步上前,用手挡住车门,笑得孟浪轻浮,“拜托,高小姐,我很干净,至少比起某些牧区常年不洗澡的男人干净多了。” 高苒睨了他一眼,知道他调查过自己,不理,关上车门,单手打方向盘扬长离去。 赵屿森望着女人飒爽离去的车影,薄唇勾笑,他觉得这女人真是够味,以前身边莺莺燕燕多的是,但还从没见过这款! 从这以后,赵屿森常常来高苒工作室,亲自送鲜花送下午茶,连欢欢她们都知道这个男人追她们老板追得很紧。 不过无论送什么最后归宿都是垃圾桶,但这男人还是乐此不疲。 周五下午,高苒去同投资人见面,地点是CBD的一栋摩天写字楼。 会议室大屏幕散发着温热莹光,随着PPT一张张翻动,女人讲解渐入佳境,在一群堪称老狐狸的投资人面前,游刃有余掌控全场节奏。 英气冷艳五官自带气场,米色西装,脖颈围一根细亮白金项链,耳畔也缀着极精致的钻石马车耳环,浅栗色大波浪垂在肩膀,职业干练又兼女性妩媚。 “根据多家权威机构联合发布的《女性内衣白皮书》显示,我国内衣品牌规模持续扩大,预计到2030年,市场规模将达到4953亿……” …… 回程的路上,高苒想到方才会议上投资人的表态,情不自禁摸了摸颈上项链,樱唇亦扬起一抹浅淡笑容。 这还是妈妈留给她的饰物,而她也即将实现妈妈的愿望。 风声雨丝斜吹进车窗,高苒心情放松且愉悦,她打开电台,主持正在播《foreveratyourfeet》,微凉孤清的女音很衬此时薄薄阴寒天,她合着声轻轻哼唱…… 结果刚到家门口,继母便打来电话说父亲住院了。 窗外雨滴淅沥,高父苏醒颇费力气睁开双眼,只见向来淡定的女儿站在病床旁,脸蛋满是焦急担忧,又见她今日穿了身女式西装。 竟有一刹那恍惚,意外想起故去的发妻。 那样天真憨态的姑娘,即使累得满手茧子也要指着外文包装袋里一件件工致的女式西装,郑重其事告诉他——女式西装是女性意识觉醒的表现,终有一天我们国家的女孩子也会走出家庭束缚,穿上硬朗的西装外套同男人在各大专业领域竞争,角逐话语权。 后来稔色成立独立品牌,真正走进大众眼中,也是凭借风格各异的职业女性商务时装。 思及此,高父眼眶微湿。 “你爸爸没事,就是在席上酒喝多了,不舒服送到医院。不过医生说再喝下去早晚得胃穿孔。苒苒,你好好劝劝你爸爸。” 继母含笑端来两杯滚滚热茶,细心将其中一杯递给高苒驱寒。 对于本次事件想说的话 先同这篇文所有小伙伴说一声对不起,对于我的下架,对于我的好几日没有更新,说一句深深的对不起。 累得已经不想再去把整件事首尾叙述一遍,有兴趣可以去微博看,看我的反盘,看对方的调色盘,对比着看,然后做出你独立的判断。 其实没想过站出来为自己说话,从一开始被对方书粉用法律条款威胁,当然我也知道自己写的东西确实……嗯,真闹开没有好果子吃。 加上之前写《深深爱我》时很不愉快,到现在那本书的几个黑粉,还不遗余力逮着我骂。 就觉得很累啊,不明白每天回家熬夜写文意义在哪儿。于是我说不写了,走了,留下一句苍白的公道自在人心。 可就是这么苍白的一句话,也有人选择相信我。我收到很多私信,有很多人选择相信我,在对方如此高度标黄的调色盘下,仍然愿意选择相信我。 我几乎是哭着看完的,也是那刻起决定站出来,不是为自己,只是为那一群相信我的人,真的不想令她们失望。 这几天算是我人生中相当黑暗的几天,每天熬通宵做盘,私信辱骂,评论区几个二溜粉来回蹭,心态也很差,丧。 很意外的是刚刚码文时,居然心态平和下来,觉得很放松。 不知道这件事最终结局会是怎样。 但想对所有选择相信我的小伙伴说声谢谢。 谢谢。 成吉思汗在训辞中说,“越不可越之山,则登其巅,渡不可渡之河,则达彼岸。” 我会努力,努力维权,也努力把《套马杆的汉子》好好完结。 决裂 病室谧静,蜡黄白炽光束摇曳从父亲紫堂面庞晃闪而过,门外是继母踩动细高跟卜笃远去的声响。 白雾沿桌面长颈玻璃杯一圈圈波动弥散,茶香袅袅。 高苒像在隔着一道白色障帘瞧父亲,总觉病榻上父亲肩胛颓斜,两鬓都多了抹霜色。 他朝她扬手,厚实唇瓣不可控微蠕,“苒苒过来。” 高苒握着手里提袋坐到床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男人苍老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半晌感叹,“苒苒,你总让我想起你妈妈。想起和她一起为稔色打拼的那段时日。原来转眼间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妈妈。 到底这两字让高苒心间一阵柔软。 “咳——”病榻男人倏然一阵猛烈咳嗽,连带颊腮瘪垂的肌肉都在颤抖。 高苒给父亲拍背顺气,抿唇好半会才道,“以后少喝点。” 妈妈在时总这样说,她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妈妈有多爱这个男人。 可无论她再爱,这个男人也在她走后转瞬便娶妻生子,从前相濡以沫的恩爱点滴转眼成为过眼云烟。 世上男人到底薄情寡义。 “有的酒不能不喝。” 高父喝了口温水,望向她痛楚道,“苒苒,你没有到爸爸这个位置,有些事你不懂。现在社会上人人都憎恨有钱人,恨不能将他们剥皮食肉,可又知不知道这些有钱人也只是别人的护城河。” 他叹了口气,慢慢继续,“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独立有主见的孩子,就像前段时间杂志那件事,即使闹得满城风雨,你明明被人冤枉也不愿告诉爸爸,让爸爸替你解决。” 听到这里,高苒眼皮微掀,不置可否。 “让你和赵公子联姻,你心里肯定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你不知道稔色现在的情况,不知道有多少穿着黄马甲的豺狼虎豹在虎视眈眈,爸爸连睡觉闭上眼都不敢。苒苒,稔色需要靠山。只有和赵公子联姻,才能保住稔色,让她永远姓高。苒苒,不要让我和你妈妈一辈子心血白费。” 屋檐外雨声滴答,稠密晚风拂过幽绿窗棂,高苒闭了闭眼,想起母亲从前告诉过她和父亲创业时有多艰辛。 “让我联姻,是为了妈妈,为了稔色,还是为了弟弟?” 话语声如雨珠般冰凉,滴滴钻进肌理,男人背脊起了一片薄寒,缓了口气反问,“苒苒,难道我们,你妈妈,你弟弟,你阿姨不都是一家人么?” 有些话他无法说出口,他怕等自己退下来后,儿子没有守住稔色的能力。小儿子需要有强有力的靠山,而这个靠山只能让女儿去换。 “如果是一家人,你就不会砍掉稔美丽这条线。你知道她对妈妈,对我都意味着什么。如果稔色失去掉这个品牌成立的初心,那我也不认为她还有继续存在的使命。” 一番话说得高父脸色煞白,又无力反驳。 高苒字字铿锵,“我不会拿我的感情去交换利益,至于现在的稔色,与我无关。” “砰——” 素白墙壁被泼上大片褐色茶渍,淅淅沥沥往下流淌。 “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要看到你。”高父脸红脖子粗,手指房门口,几乎要冲下床撵她。 高苒斜了他一眼,转身,二话不说推门离开。 —— 上一章是对这几日未更新的解释,不想了解的不用看。 咩绕 齐毅将那匹资质平平棕马带回恩和牧场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只是马贩子随口一句话,他们齐哥竟真的会拿咩绕去换这匹棕马。 这匹棕马看上去和牧场其他普通马匹没有区别,只是额头多了白色闪电标志。 知道齐毅把咩绕换了出去,格根叔特地带着格根嫂从哈吉赶来。 一见到那匹棕马,格根叔气得当即背过身去,皑白烟雾从鼻孔漾出来,辣腾腾简直要燃起来。 大家都知道咩绕是温都根查干的转世,特别对于格根叔这种老驯马人而言,几乎已经到了当神灵顶礼膜拜的程度。 可现在却被齐哥拿去交换一匹平平无常棕马,心头自然怒火中烧,连带脸上都挂不住。 齐毅亲自打了水来,用刷子给棕马刷毛,银色月华下,马匹油亮鬃毛,迎风飘扬。 毛发涂脂,四蹄凌空,前额有道白色闪电标志。 这是他家苒苒随手在纸上画的那一匹。 男人用手抚摸马前额,薄唇紧抿,眼睑半垂,晕出一片痛楚悲切,温热掌心在上缓缓拭过。 周叁晚上,靠东景区要燃放整整四十五万块烟火,因此整个牧场空空荡荡,格根叔带着格根嫂骑骆驼去看了,其他汉子也纷纷骑马载着姑娘去了。 偌大恩和牧场,只剩下齐毅一人。 他将谷草铡得细碎喂棕马吃,喂了水,又在外找了块大石块,颀长身躯躺倒上去,映入眼帘是漫天星空。 旁边是一罐罐瘪了形状啤酒罐子,篝火燃极旺,心尖寒凉却一股一股漫涌。 记得,他曾经和他家苒苒就在这石块上接吻。 星光勾勒男人眉眼,说不出的失意彷徨。 夜深,他回屋推开房门,只见窗棂旁倚着一女子妖娆背影,酒红丝绸吊带睡裙裹得身姿玲珑,一头乌绸长发飘飘曳曳。 酒红丝绸吊带睡裙。 是她走时忘记带走的那件。 “苒苒……苒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薄醺俊庞绽出一抹狂喜,两条长腿踉跄往前跌了几步,右手颤抖按住女人肩膀,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可在女人转过脸的一瞬,男人胳臂动作僵滞。 “齐哥,他们都去看烟花了,让我来陪你吧。”雅若笑吟吟,胸脯前两团白皙鼓涨摇晃。 “我不介意的,齐哥,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作她……” 没待她接近,便被男人一把狠狠推倒在地,细吊带从肩膀滑落至小臂,露出大片白润胸脯。 雅若脸色惨白,她认识齐毅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他对女人动手。 “齐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都走了,她不会在这片草原一直陪伴着你。只有我可以……” 男人走到衣柜旁,从里翻出一件黑色外套,头都没低,直接甩在她身上,将那抹裸露春色遮盖严实。 “我不喜欢没有自尊心的女人。” 冷冷丢下这句话,男人高大健硕身影立刻消失在门口。 翌日清晨,他让吉日格勒将雅若送回她旗里舅舅家,再不准她回恩和牧场做事。 天刚落过雨,地面湿滑泥泞,服装工厂区旁一整条面料街道。 高苒正蹲在地上,拿着一块块五颜六色面料细细查看。 提袋里手机铃大震。 揿亮一看,才发现季言已经给她打了叁四通电话。 儿马 一周前,高苒给旗下工作室创立的内衣品牌定了名。 分别从母亲和她名字里各取出一个字,起名“昕苒”,品牌LOGO也是自己亲手画的大熊星和小熊星。 投资人那里给了确切消息,如若没有特别情况,投资款将顺利到位。她这里关于新系列的设计图也出了几张,加工厂也找好了,就等着钱到位,立刻开始打样。 倒是季言关于形婚的提议,她还在考虑当中。 今天的哈吉格外热闹,格根叔将其他牧场年轻汉子都叫了过来,各个膀大腰圆,粗沉沉围着马厩拢了一圈。 分离之际,马匹互相缠绵嘶鸣。 老养马人都知道,马群里儿马也就是种马,需要经常和其他马群儿马进行交换。 前不久,齐毅养的马群里母马刚生了小马驹,格根叔便决定将这些小马留下,因此儿马便不能再在马群里呆下去,必须拿出去和其他马群进行交换。 汉子们将乌油发亮的儿马套了出来,用缰绳绑在木架子底下。谁料此时,儿马却像发了狂般,拼命围着木架打转,想将绳子咬断。 不得已,只得又给它加捆了几道绳索。 大卡车轰隆隆开过来,身强体壮汉子在前面拉马,格根叔在后面用鞭子抽马,方合力将儿马赶上了车。 齐毅在格根嫂强烈要求下,难得换上蒙古长袍,袍子是雨过天青色,明明这样温柔的色泽,偏生被他穿出一股冷厉和生人勿近之感。 衣襟衣角精致绣满芨芨草和圆角乌力吉纹,足尖上翘的靴子,靴筒翱翔叁只象征贵重身份的金鹰,小腿肌肉紧实,劲腰挂着蒙古刀和火镰。 草原漫天烈风如一柄利刃,游弋吹遍他全身,呼啦直响,鲜血翻漓。 他手里拿把牛角弓,正垂眸咬牙,反复验试弓弦拉扯张力。 这是他答应给她家苒苒做的牛角弓。 直至几个汉子将儿马绑上车,吉日格勒方跑过来唤他。 一路上,其他人都选择骑马,倒只有齐毅和格根叔选择坐车。 将儿马送去别家交换,除却马匹本身不开心外,其他人倒是兴致盎然,特别是男人,谁不喜欢换新老婆呢。 到了地方,齐毅懒散坐在车里,手里仍握着那把牛角弓,隔着车窗玻璃,见对方家斑点儿马咆哮如雷,四蹄凌空,抓了又逃,几个攥着套马杆的汉子站在一旁,都无济于事。 格根叔过来敲窗玻璃,示意他下去帮忙。 齐毅跃下车,只是摸了摸马前额,给它喂了一把谷草,过了几分钟,斑点马便乖乖垂下头,流着眼泪跟他走了。 临走前,他又瞥了眼马厩,见自己带来的儿马仍是拼命挣扎,企图自杀。 蓦然想起来从小父亲教他的成语“牝马之贞”,说是母马这辈子只会忠于一头公马,忠贞不二。 其实不止母马,公马亦是。 “齐哥……” 不顾吉日格勒在身后呼天唤地的叫喊,男人拎着弓沉步朝马厩走去,气势凌厉,肌肉紧绷。 最后在格根叔黑如锅底的脸色中,齐毅叫停了这场换马行动。 公马都知道舍不得自己老婆孩子,更何况人呢? 齐毅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鄙视,他老婆都跑了,可他却没有勇气离开内蒙去找她。 这样的他,甚至连一匹公马都不如。 追妻前奏 学校操场,一整排深棕圆毡靶子齐严罗立。 在一群小学生叽叽喳喳吵闹声中,男人扯弓搭箭,背阔肌偾张荆棘,温热汗珠沿蜜色腹肌滴答往下流淌,浅浅深深打湿烟灰色单衣。 下颔垂直,鹰隼微睨。 “啪——” 一阵欢呼。 箭簇正中鹄心。 射箭本是蒙古男儿叁艺之一,被蒙古人亲切称为“诺木苏木”,其中“诺木”指弓,“苏木”指箭。 自额尔古纳河发源伊始,蒙古族便是马背上的民族,崇尚骑马射箭,并以此选拔真正的勇士。然而随着内蒙古新型城镇化的推进,这些传统正在被忘却。 齐毅和政府关系向来不错,这次被邀请来给孩子们上趣味课堂,两周一次的射箭课。本来政府还请他带队去参加呼和浩特举办的青少年射击锦标赛,被他给拒绝了。 下课铃响,小学生们作鸟兽散,只剩齐毅一个人收拾满操场的凌乱狼藉。 他弯腰拾起地面箭簇,运动裤衬得两条笔直长腿有棱有角,往上窄腰宽肩,一张巧夺天工俊庞,眉眼漆黑,薄唇紧闭。 操场旁叁叁两两女教师,手里或拿水或拿毛巾,颊腮羞红张望,眸光在他脸庞身材处肆意暧昧游走。 齐毅嫌烦皱皱眉,手里动作加快。 “方便加个微信么,我今年二十五,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应该是单身吧?” 面前扑过来一阵风,夹杂女生羞怯紧张的声音。 他却头都没抬,冷着嗓子,“我有老婆了。” 确实有老婆,就是跑了。 从学校出来,齐毅又开车去见阿音,他受格根嫂吩咐带些过冬的衣服给她。 一直等到晚自习结束铃敲了几遍,校门口方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几乎每位姑娘视线都凝向一处。 只见男人散漫倚在路灯下,高大身躯被暖色灯辉拉得斜长性感,嘴角叼只细细香烟,很傲又带点痞气。 阿音出来见到齐毅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怎么她才来读书几个月,齐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忙将手里书本交给一个男生,小跑过来,笑意盈盈。 “齐哥,你来了。” 齐毅“嗯”了声,斜乜了眼离阿音不远的那个男生,将香烟取下弹着灰,“谈恋爱了?” “刚谈……”阿音声音小得跟猫儿似的,嘟着嘴脸庞通红,又抬头央求,“齐哥,你别告诉别人。” “哪里人?” 阿音回头看了眼男生,见他还站在那里,扭过脸满面含春回答,“外省城里人,我们约好一起考去厦门。” “这种人不靠谱,等他离开内蒙就不要你了。”齐毅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一番话顺便将阿音心浇灭。 少女嗫嚅唇瓣申辩,“不会的,我们发过誓,要一辈子在一起。” “怎么不会,这些人说走就走,没有良心的。”他咬牙,低沉吼道,“你给我好好读书,不准着了他们道。” 阿音被吼得直抹眼泪儿,又丢下句让齐哥等等她,便抱着衣服转身往宿舍跑。 再出来时,连拖带拽两个硕大的快递箱。 “齐哥,这两个快递你帮我带去邮局寄了。地址我都写在上面。”阿音絮絮说着,“一个是我答应和网友交换的特产,还有一个是寄给桑桑和苒姐的。” 听到高苒的名字,齐毅脸庞闪过一抹惨白,但还是接过两个箱子,一只手拎着,不费吹灰之力。 “对了,齐哥……” 阿音犹豫,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和苒姐怎么了?我问桑桑要地址的时候,她还说要寄喜糖给我们,说……说是苒姐要和她哥结婚了。” 话音刚落,只听“哐啷”一声巨响,两个塞得满当当快递箱子骤然摔落,里面食物翻了一地。 阿音心如刀绞,她的奶片和牛肉干呀。 再抬眼,男人早已走远,拉开车门,飞车离去。 拼桌 高苒租下的别墅是一栋浅咖色西班牙风建筑,叁层楼高,带巨大拱形露台。 为了庆祝搬进来满一个月,高苒主动请欢欢和助理设计师许悦外出吃饭庆祝。 接到消息,许悦有些意外,和自家老板共事这么多些天,也差不多了解她是位什么脾性的人。 平常不怎么喜欢和人说话,就算请下午茶发放福利也都是直接给钱让欢欢去办。她们工作室甚至连微信群都没有,什么九九六,双休日连环CALL,在这里根本不存在。 毕竟要加班也是老板一个人加,她的顶楼办公室常至深夜灯火通明,但第二天见到她,穿搭职业整洁,化着淡雅服帖妆容,准时准点出现,完全不见丝毫疲惫。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资本家主动剥削自己,服务大众。 不过她们私底下也悄悄猜测过她转性的原因,这些日子总能看见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清晨深夜出现在工作室门口,而向来对狂蜂浪蝶拒之千里的高苒,对此却不抗拒。 她们从财经杂志意外得知那个男人叫季言,季氏目前掌舵人,很可能不久就要同她们老板喜结连理。 喜事在前,那么最近反常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对于这么好的老板,许悦和张欢自然都舍不得敲太狠的竹杠,便提出去她们常光顾的小馆子吃冒菜。 车上,两个小女生手挽手坐后排。 张欢离开夜店,债务还清,整个人脱胎换骨,嘻嘻哈哈说笑一路,从国货美妆新品聊到街口新开奶茶店。 “是冤种吧?排队几个小时买一杯奶茶,说是没托我是不信的。据说要是不想排队,从黄牛手里买,要两百块一杯。两百块哎,都够我喝一周奶茶了,还天天不带重样的。”张欢疯狂吐槽。 许悦玩着手中最新款折迭屏手机,笑道:“也不能这样说吧,很多人就好那一口,再说了越是热闹越是有人要去挤,反倒像那去了就能点单的饮品店门口冷冷清清,讲到底不过是马太效应罢了,什么时候都这样。” “照你这样说,等我们昕苒第一个系列上市,一定要好好做推广,看来现在这个年头甭管你酒香不香,只要没人帮着吆喝引路,顾客就不来光顾。” 张欢说着,又将脑袋凑上前,笑靥甜美,“苒姐,你说是不是?” 高苒正在开车,想起投资人对她提过关于未来产品投放宣传这块,意思是在有限的款项里,品质可以牺牲,但名气一定要做响做大。 然而她不这样想,昕苒是继承母亲意志的品牌,如果在品质这方面做妥协,那么即使名声再大,也完全失去它存在的意义。 这家专做冒菜的苍蝇小馆价廉物美,又正值饭点,旁边写字楼白领都涌过来吃午餐,窄小小门面,摆着不到二十张桌子,每张坐满了人。 许悦和张欢问高苒想吃什么,然后挤去冰柜前选菜。 高苒站着等了五分多钟,方等到一张收拾干净的四人桌,刚坐下,服务员便拎上叁瓶常温北冰洋。 她低头把吸管插进汽水,迎面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男音。 “拼桌么?我一个人。” 高苒循音望去,滚到喉咙口的那句“可以”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自从入了秋,北京一日比一日冷,昨日更是断崖式降温,晨起温度只有4度,大家几乎都不约而同翻出外套,裹得像个肉粽。 这个男人倒是反其道而行之,上身一件颓废风印花府绸衬衫,皮带系得很低,露出精瘦腰肢,下身一条带了白色毛边牛仔裤,放浪形骸,吊儿郎当,甫一坐下,便收获周遭无数探究目光。 高苒自认为自己记忆力不会差到认不出赵屿森,但每次见他,不可否认视觉都要受到极大冲击。 明明之前他好像变得循规蹈矩,染黑发摘耳钉穿正装,今天这么一瞧,倒又和初见无异。 赵屿森无视女人脸庞不悦,拿过一瓶汽水,含着吸管懒洋洋挑衅。 “听说高小姐要和一位满脑子只有铜臭气的商人结婚。真是没想到呢,原来高小姐好这一口,不是喜欢身上臭烘烘的,就是喜欢精神臭烘烘的,是这种才叫有男人味么?口口声声骂别人是脏黄瓜,依赵某看来,高小姐品味也不过如此。” 话落,高苒握汽水瓶的柔荑,紧了又紧。 朱砂痣 高苒深吸一口气,思绪再叁,选择忍了。 趁服务员端上冰粉的时机,起身,拎起手袋绕过几张小桌朝门口走。 店里人来人往,堵得满满当当,料想赵屿森一时半会也挤不出来。 谁料,他身手倒是敏捷,右手撑桌,在食客惊讶声中,身姿敏捷,一跃稳稳落在她面前。 男人斜靠在墙壁,双手环胸,睨着黑眸看她,笑容暧昧流荡,整个一悠悠忽忽二世祖。 “我来呢,是好心提醒高小姐一句。如果并不打算和那位季商人结婚,就不要任由小报杂志乱说。否则被人拿捏到痛处,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死。” 说毕,理了理上身花里胡哨府绸衬衫,推开敞亮玻璃门,仰颔吹口哨大步离去。 昏时刚过六点,季言照例开车来工作室接她,两个人再一道去医院,陪季老太太吃饭聊天散闷。 这些时日,高苒虽没有答应季言,但常常会抽空和他去医院。 那位躺在床上鬓发如银的老妇人总令她想起自己的爷爷和奶奶。 月光迷蒙映落车窗玻璃,回到住宅已近深夜,她疏冷对男人道了声再见,刚要开车门,一双如艺术品般修长优雅的手蓦地横在眼前。 男人掌心捧着一铁皮小盒子,当着她面打开,里面累簇簇挤满鸳红色纸星星。 不过年岁久远,纷纷褪了色,暗淡宛如埋在心口挥之不去的朱砂痣。 高苒莹洁无暇面庞泛起一丝疑惑,侧眸,翦水秋瞳静静凝向他。 “苒苒,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槐花街转弯口的火锅店。” 即使过了快十年,那场景仍历历在目。 油腻嘈杂的等候区,她穿着蓝衫白裙的夏季校服,乖乖梳着齐至眉毛的平刘海,左胸口金色校徽暗暗闪光。 周围同学都在打闹嬉戏,只有她弯起一截雪颈,静静在折纸星星。 清丽出尘,遗世独立。 “那天我本来要抓小桑回家,可是鬼使神差,我走到你面前,在你身旁坐了下来。可是……苒苒,你一直没有注意到我,甚至没有抬头看我一眼。” 男人话语故作轻快,可这轻快里却有一抹酸涩。 经年暗恋不得的酸涩。 如若可以,他宁愿不要当年的惊鸿一瞥,这样也不会日后夜夜受此折磨。 高苒错愕,关于高中时期发生的事大多已经模糊,隐约记得有一次季桑桑非要拉她去参加同班同学的生日会。 那还是她第一次参加别人生日会,可记忆也就到此为止。 她早忘记那天是为哪位同学庆祝生日,更遑论季言是否也在场这些小细节。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从未对身边异性过多留意,除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吃火锅,我讨厌油腻的食物,但苒苒,因为你在,就足以让我将所有不喜欢都变为喜欢。 “苒苒,我同你道歉,上次向你提出形婚,那是假的。早在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如果你可以给一个初识不久的男人机会,为什么不能把同样的机会给我呢?苒苒,倘若你能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来爱你,绝不会让你受半分伤害。” 他知道这些时日,高苒迟迟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原因都是那个远在内蒙古的男人。 不愿再等,也不能再等,他不想等来等去得到的是生生拒绝,那倒不如坦露心胸,让眼前女人知道他的真实心意。 告完白,季言视线紧紧看向副驾的高苒,车内静得落针可闻,他却能听见快要跃出胸口的心跳。 高苒抿唇,想起季桑桑笑话过季言是个十级孤独者,会常常独自去槐花街吃火锅,都不知道被记者拍到过多少次。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他做出这些反常举动,竟会是因为自己。 她樱唇微绽,“最近有位肿瘤方面的权威要来北京,我帮你约到了期。我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至于你之前提到的形婚,包括刚刚的那番话,对不起,我都不能接受。” 一番话瞬间让车内气氛降到冰点。 “苒苒,你一定要这样么?那个齐毅就让你那么念念不忘?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洒脱的高苒么?” 季言笑着张口,声音却哀怨之极,他勉励让自己保持冷静,不做出任何过激的动作。 面对男人一连串提问,高苒平静如秋水的面颊骤然泛起涟漪,不可否认,她被季言说中了心事。 她没有为自己多辩解什么,只是将铁皮盒子留在车上,利落推门下车。 东方既白,一线冷光在天幕铺展,枯草尖湿冷露珠滴答滴答轻响,矗立道路两旁细长夜灯纷纷熄灭。 季言坐在车里,打在脸颊上暖意灯光遁去,只剩下冷然的狠戾,他最后一次抬眸看了眼十七楼那扇漆黑窗户。 人马平安 齐毅在家庙祭祀完祖先,又去甘珠尔庙给扎木苏伦捻香上礼。 炽烈太阳光射在庙宇顶部的镀金经轮,一片璀璨,边上红珊瑚、紫翡翠,亦在天空下,闪闪烁亮,金黄耀目。 每次来甘珠尔庙,他都会想起长姐。 齐毅有位亲姐姐,长他五岁,那时她还在外省读大学,每逢假期,母亲便会做好她爱吃的食物,等她回来。 可是大一那年的暑假,她选择和一个在校外认识的男人私奔,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这片草原。 在长姐不见的这段时日,齐毅记得母亲常常会带他来甘珠尔庙祈福祷告,跪在蒲团上磕无数个响头,《甘珠尔经》念到喉咙沙哑也不肯停下,经纶筒一圈圈不知歇转着,如此方能颤着手从活佛手里接过那张小小的祈福红纸。 就连她死前,手里还紧紧攥着这张红纸片和一绺女儿的胎发。 即使动用了再多关系,也直至两年多后,才辗转有了姐姐下落。 齐毅这才知道他姐姐遇见的不是什么真爱,而是人贩子,在那男人得手后,又辗转卖给几个不同省份的男人做老婆。 他和父亲赶去云南时,印象中美丽温柔的姐姐已经变成了一具被百般虐待的女尸,他大着胆子上前握住她的手,只余下痛彻心扉的冰凉。 正午光线越发刺目,齐毅低下眸,想到父亲最后一次领他来甘珠尔庙,让他对着扎木苏伦起誓,今生今世都不准离开这片土地。 …… 翌日一早,迎着瓦蓝蓝的天空,齐毅动身,准备出发前往北京。 恩和牧场小伙伴绕着车子围了一圈,看着与前段时间判若两人的齐哥,刮净了胡茬,直起了身板,颓唐不羁竟变成了一种拍马直入敌阵十里的孤勇。 他的越野车后,拉着一辆四周围着白色栏杆的小拖车,稍费了会功夫,方将棕马赶了进去。 格根叔咬着烟斗,气得看不下去,转身去给羊群驱虫灌药。 倒是格根嫂从屋里拿出一条洁净哈达,系在马脖子上,慢慢道了句,“人马平安。” 新系列设计全部完成,就等着投资人打钱,高苒便可以将钱付给工厂进行批量生产。 虽然这几天很忙碌,但在季桑桑软磨硬泡下,还是留下时间去参加季氏庆典。 季氏大楼布置花团锦簇,高苒跟着季桑桑走特别通道进入会场。 演讲台上,男人风度翩翩,儒雅清朗嗓音遍布偌大礼堂。 “季氏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政策的辅佐支持,离不开社会各界的关心,更离不开在座各位的鼎力相助……” 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字,伴着满会场的掌声雷鸣,走下高台,一步一趋向她走来。 在惊呼声中,只见男人单膝下跪,掌心托着一枚五光十色钻戒,向她求婚。 霎时,记者区闪光咔嚓,高苒方明白平日里还算低调的季言,今天为什么放任记者轰隆隆堵在这里。 这是故意想要给她压力。 “苒苒,希望以后人生的每分每秒都能和你一起度过。让我们一起见证季氏的下个叁十年。” 周围倏然有人默契起哄,季桑桑拉着高苒袖子,都快改口要叫嫂子了,不断催促她快答应她哥哥。 …… 私密会客间,季言阖上房门,走到落地窗前。 “你是故意的么?”高苒扬起两道柳叶细眉,脸色很不好看。 季言温和笑道:“苒苒,我只是太过喜欢你。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 高苒往后退了一步,主动与面前男人拉开距离,“之前故意给杂志放消息,说我和你要订婚。在我上次明确拒绝你之后,又在大庭广众下求婚。季言,这是你的情不自禁还是想逼迫我在众目睽睽中答应你?” 季言怔愣,嘴角很快绽开一缕轻笑,他没有想到高苒第一次对他长篇大论,竟是在指责他。 他在沙发上坐下,神色淡淡,摆弄着面前的功夫茶。 “苒苒,你不能拒绝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如果这个时候你拒绝了我的求婚,就等于站在了季氏对立面。你知道的,没有人会投资给被季氏厌恶的敌人。”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声音,紧了紧嗓子,“更何况是你这种体量的敌人。”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工作室,怎么同拥有百年基业的季氏相比? 他捏着茶杯,起身递给高苒,“苒苒,你没有选择了。” 他仍是面上这般云淡风轻,可以感受到女人眼眸里迸发的怒意,仿佛两束腾腾烈焰,要将他浑身上下剜出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哗啦——” 脸庞倏然泼来一阵湿润。 他眯了眯眼,用手抚去脸颊茶渍,再睁眸时,只剩下女人踩着高跟鞋离去的袅袅身影。 步行朝圣 凌晨叁点,季氏大楼灯火璀璨。 季总亲自下令成立新事业部,专攻内衣市场,时间紧迫,搞得整个集团人仰马翻。 总裁室,男人摘下金丝眼镜,阖眸,身体疲倦地向后靠。 连续加班叁十六小时没有合眼,委实太累了。 办公室响起轻微脚步声。 “说话。”他倏地睁开眸瞥向来人,整张脸庞即使布满倦意,也掩盖不住骨子里的精明狡黠。 公关部经理战战兢兢,不是不害怕,要知道这位季总自接手季氏以来,狠狠血洗了一批前朝元老,将所有权力紧抓在自己手中,行事之毒辣果断,不得不令人叹服。 “我们按照季总的意思,将高小姐在国外读书那几年里里外外都调查过了,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利用的资料。唯一有点水花的消息,是她在上学路上送一位突发疾病的老人去医院,这件事上了本地报纸。其他时间高小姐都很低调,也很遵守当地和学校的纪律法规。根据她留学时的身体检查报告,也没有找出她有任何长期酗酒,或者服用成瘾性药物的习惯。” 言下之意,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抓住高苒生活作风方面的小辫子,并借助舆论将她打垮。 “啪——” 男人将手中文件重重摔在桌面,往日的斯文儒雅此刻荡然无存。 “我发你薪水,是要听你告诉我这些的么?”他嫌烦抬手松了松领带。 公关部经理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听男人继续冷冷道:“聪明人会自己创造条件,而不是傻傻等着对手送上门。我不管视频也好,音频也罢,我要她身败名裂。” 说到“身败名裂”四字时,男人咬牙,腕骨用力,几乎要将掌心钢笔折断。 “怎么让一个女人身败名裂,不用我再教你了吧。”转眼,他又换上昔日皎如明月的儒雅矜贵,低眸继续批示文件。 黝黑如深潭的眸底再无半分光亮。 这一切,都是她逼的,而他也一定会让她哭着求着回到他的身边。 …… 一路上,齐毅的越野车回头率超高。 小棕马四蹄站在拖挂车上,脖颈系着的长长白色哈达迎风飞扬,鬃毛飘啊飘。 黑亮眼睛眨巴眨巴,不时张大嘴兴奋地打着哈欠,可可爱爱的模样,令过路车辆不由纷纷降速,从车窗伸出手机给它拍照。 齐毅急如星火,恨不能一脚油门直接飞到北京,可小棕马是第一次乘车,不能开太快,因此只能匀速缓缓地前行。 不过即使再小心,依旧抵不住随着路程加剧,马匹开始渐渐狂躁。 北风劲烈,闪电呼啸,天空裂开几条大口子,茫茫草原遍布轰隆隆雷声。 路上颠簸使小棕马受到惊吓,它踢掉拴着缰绳的栏杆,两条前腿明晃晃从里伸了出来。 齐毅立刻下车查看,霎时暴雨倾盆而落,如利鞭一击击抽打大地。 他无暇顾及,任由冰凉湿冷的雨珠打湿全身。 雨水浇得眼眸都睁不开,他依然费力拉着缰绳,嘴里不断出声安抚,想将棕马再次牵回到车上。 结果小棕马声嘶力竭,死活不肯,闹得几乎要自杀。 他又换了其他法子,将棕马赶上一个小土堆,用布条绑上它的眼睛,将它慢慢赶到车上,结果还是不行。 一次次尝试换来的是棕马抬起双蹄,气呼呼甩了他一身黑泥点。 这样子,他还怎么去北京,还怎么去找他家苒苒? 齐毅第一次对马动怒,他忘记小时候父亲带他去看岩壁,指着上面刻画的骏马说,马是神灵,是他们在草原上最忠实的伙伴。 此时此刻,他大脑宕机般无法运转,满心都只有那个抛弃他,远在北京的小女人。 …… 乌云退去,夕阳无线温柔坠落在地平线。 “乖,不逼你了。” 齐毅与棕马达成和解,他解开它眼睛上的束缚,又伸手摸摸它前额,柔声哄劝。 这是他家苒苒曾经在画纸上画过的马,他必须带它去北京。 无论用什么办法。 山川柔美,雄鹰翱翔,只见男人将越野车留在路边,背上牛角弓,牵起棕马步步朝前,宛如进行一场庄严朝圣。 汉子喂我 本承诺好的资金没有按时打进账户,等了两天,高苒再也坐不住,主动想办法联系投资人,然而几乎是一夕之间,他们态度完全改变。 她当然知晓其中缘故,在她当众拒绝季言求婚后,外界纷纷猜测她和季氏掌舵人因情闹掰,不少人本还持观望态度,但第叁天,季氏正式宣布进军服装行业,重点发力内衣界。 短短一周的功夫,季氏接连密集发布消息,一会儿从韩国重金挖来知名美女设计师,一会儿又传巴西超模组团要飞北京为季氏走秀,甚至只凭几张设计概念图,就能雇佣大量KOL在各平台造势,吹得风生水起。 资本是逐利的,在这种情况下,投资人经过一番慎重考量,觉得把钱投给“昕苒”,就是把钱丢在小河沟,连个水花都瞧不见,自然纷纷选择转身离场。 这期间,高父有给高苒打过电话,言语里满是指责。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倒好,四处得罪人,现在又得罪了季氏,你有多少钱和季氏打擂台?说难听点,苒苒,你死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拖上稔色。好了,不要怪爸爸不肯救你,今天晚上八点我替你约了赵公子,现在只有他……” 气得高苒话都没听完,立刻掐断手机,以后无论高父再拨多少通电话过来,她都不理。 在办公室枯坐一夜,直至天光大亮,高苒都没有想出解决方案。 “苒姐,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要给你冲杯热咖啡?” 欢欢在茶水间见到神色憔悴的高苒,吓了一大跳,本想着多问两句,但对方已然端起杯子静静上了楼。 “苒姐好像不太对诶。” 许悦刚坐下,连身上背的小水桶包都还没放好,张欢就凑过脑袋在她耳畔嘀咕。 她们知道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比如高苒拒绝了季氏总裁求婚,那场景,闪光灯咔嚓咔嚓照得都快幻影了,结果就听见她们老板面无表情的“我不愿意”四个字。 她们简直都替现场那位季总尴尬,真是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所以后来季氏宣布涉足内衣界,她们也能理解,不过并不觉得会怎样,“昕苒”打版样品她们都见过,只要推出世面,爆火是一定的。 毕竟面料优越,工艺考究,平价又充满设计感的内衣,在市场上根本找不到第二个牌子。 当然,她们也不知道投资人撤款这件事,高苒并没有告诉她们。 两个人絮絮叨叨半天,只以为她们老板是太累了,因此也没有多想什么。 “不说那些了。你最近有没有刷到这个男人呀?牵匹马走国道的蒙古汉子,啊啊啊!他最近真的好火,也是真他娘的帅!!!” 向来还算端庄自持的许悦,在办公室发出乌骨鸡般的尖叫。 欢欢低头去瞧她的手机屏幕,只见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牵着一匹棕马,朝前一步一步走着,偶尔一两辆汽车飞速从他身边驶过。 “关于他的小视频真的超级多,都是过路网友拍下的,第一个将视频传到网上的人也没想到居然会火成这样,所以导致现在拍他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特地去国道上堵他,给他拍小视频。” 许悦又随手点开一个视频,男人正弯腰给小棕马喂水,迎着霞光,眉目如画,神情温柔缱绻。 弹幕炸了,在一片裤子飞飞声中,夹杂整齐划一“想做那匹小棕马,汉子喂我,呜呜呜……” 张欢夺过许悦手机,意犹未尽接连又看了好几个视频,已经完全被顶级男色的魅力所冲倒,不过仍不忘问一句。 “不会是摆拍炒作吧?现在的人想红,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炒作啊。”许悦指着屏幕里男人犯花痴。 “这汉子早被网友扒得一干二净。人家曾祖父是陈巴尔虎旗的王爷,家里超有钱,数不清的牧场加工厂。他本人也好厉害,会赛车,会射箭、会训马、会摔跤,我的娘啊,他们那里摔跤还分什么沙力搏尔摔跤,草原搏克摔跤,结果他什么摔跤比赛都能拿冠军。我真的斯哈斯哈。对了,他还是非遗传承人,会做牛角弓,啊啊啊,牛角弓,我也想要一把!” 欢欢惊得说不出话。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火。他自创品牌,卖牛羊肉和内蒙古特产的天猫店,京东店,里面所有东西都被网友疯抢下架。我昨天问客服啥时候能补货,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我。” 张欢在许悦极度亢奋的声音中,继续一脸震惊,过了会,指着屏幕皱眉,“不过他好高冷哎,别人和他说话,他都不理。” 视频中,几个小姐姐缠着要微信号,又追着问有没有女朋友,结果男人一言不发,只是牵着小棕马往前走。 “呃……”许悦想了想,“可能这些怪厉害的人都是这种脾性,就跟咱苒姐似的,也不爱搭理人,超级高冷。” 张欢觉得说的有道理,在旁点了点头,好奇道:“也不知道像咱苒姐那么高冷的人,见到这汉子会不会也发狂。” “应该会吧,娘的,这么帅的汉子,谁顶得住。” 世态炎凉 周日晚,高苒应邀参加时装秀开幕式。 这次时装秀是由一百多家服装企业,五百多名设计师联合举办,一共为期十二天,届时会进行超过四十场次的时尚活动,发布上万件服饰新品。 往日高苒并不喜欢参加这些活动,但眼下也想着来这里碰碰机会,看能不能找到新投资人或者合作伙伴。 走秀前是个小型茶会,水晶灯璀璨奢华,四周墙壁嵌着彩色玻璃镜,衣香鬓影,流光溢彩。 高苒今天烫了大波浪卷,柔顺亮泽的卷发遮住半张瓷白小脸,眼波如丝,配着烈焰红唇,性感而魅惑。 她半垂眸,孤零零站在一旁,手里端杯靛蓝色鸡尾酒,玛格丽特杯点缀半片新鲜苦涩的黄柠檬。 从前出席这种活动,总会有认识不认识的面孔,笑嘻嘻举着酒杯来同她打招呼,热情洋溢之极。 而现在…… 那些曾因她是稔色大小姐纷纷来巴结的人,选择视而不见,叁五成群聚在一起,不时向她瞥来眼风,互相默契捂着嘴偷笑。 “听说已经被赶出家门了?” “是呀,她是不是有毛病?之前杂志传他们婚讯有鼻子有眼,结果她说不愿意就不愿意。哎,真的好心疼季总。这种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怎么不去死啊。” “怪不得她爹也不要她了,一定也是认清自己养了个蛇蝎女儿。” “其实我不觉得她设计得有多好看,不过仗着自己是稔色家大小姐罢了。” “我也这样觉得,总算可以说真话了。这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二代,懂什么叫设计,懂什么叫艺术?真是好笑。” …… 议论嘲笑如潮水般涌进高苒耳里,她抬眸看了眼那群喋喋不休的女人。 到底世态炎凉,拜高踩低。 服务生拉开雕花大门,周遭倏然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只见季言一身儒雅白西装,搂着他重金挖回来的韩国美女设计师,施施然走进会场。 其他人如同鲨鱼闻到血腥味般,人头耸动,纷纷朝那儿挤了过去,季总两字夹杂无数谄媚讨好,在会场此起彼伏。 高苒摇着酒杯只觉好笑,季氏甚至连一件在服装界的作品都没有,却能得到几乎在场所有人的认同,大概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代表稔色前来的是她继母,穿身香奈儿高定晚礼服,只是遥遥地冲她点了点头,表情就像是在和见面次数不多的普通朋友打招呼,扭过脸却又立马换了副样子,同季言欢笑晏晏。 人情似纸张张薄的道理,高苒早就明白,可是万万没想到,就连名义上的家人竟也会如此,甚至连掩饰都不愿意,就直接投奔对方阵营。 …… 北京的天空像是一颗浑浊的灰色珠子,远不似内蒙古草原那般蓝得深邃。 浅蓝、深蓝、宝石蓝,一帧一帧宛如大笔触的油画,浓墨重彩。 街尾便利店闪着橙红绿叁色霓虹招牌,齐毅将小棕马拴在银杏树旁,进去给它买水喝。 门铃叮咚,男人高大硬朗身形甫一出现在窄小店面,迅速吸引所有人视线。 “救大命……这个是不是最近很火的那个蒙古汉子?”穿条纹制服的女店员小声嘀咕。 另一个短发女店员正在往关东煮汤里添鱼丸,闻言抬眸,见男人站在饮料柜前,右臂拉开柜门,拿出一瓶百岁山。 简简单单的动作,在他做来,竟自带一股草原雄风。 什么是行走的荷尔蒙,什么是行走的春药,今天总算见识到了。 “是他!!!化成灰我也认识,呜呜呜!” 短发女店员过于激动,手中包装袋里的鱼丸一颗颗,咕噜噜滚落地上。 “我昨天还熬夜看他的赛车视频,他在沙漠骑越野摩托的样子真的太酷太男人。看的我眼泪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真人比视频里还好看,果然真帅哥不需要化妆和美颜。” “呜呜呜,细腰,大长腿,身材好绝,太爱他了,简直是我的天菜!” “他的小棕马也在外面,这马昨天还上热搜了。” “救大命,他朝我们走过来了。完了,我腿抽筋了,站不住了,快,快让我靠着你……” 齐毅找了一圈,不明白这种窗明几净的便利店为什么饮料都是冰冻的。 对于年龄不大的小马驹而言,冰水太刺激肠胃,并不适合饮用。 他无视两个女店员如饿狼扑食般绿莹莹的眼睛,低声问,“你们这里没有常温水么? 男人皎如玉树临风,随意站在收银台,便自成一道亮丽风景线。 “有有有,在仓库,我马上拿给你。” 短发女店员激动地说完后,风速般往仓库奔去,她前脚刚走,只听轰隆一声,靠在她身上的姑娘应声倒地。 齐毅:“……” 走秀 高苒出现在秀场后台,不仅引起后场所有模特惊讶,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今晚居然要登T台。 在国外攻读学位时,她协助导师负责过不少大秀,知道一场秀通常要提前半年到一年准备。 模特在正式开始走秀前,也至少要彩排过数次,像她这样临危受命且没有T台经验的实在不多见。 半小时前,她意兴阑珊离开会场,结果在地下车库遇见一个年轻女孩背着银色链条包,坐在地上,面容痛苦。 问了后才知道她踩着高跟鞋下车时,不小心崴到了脚,车库又收不到信号,不能联络到远在会场的男朋友。 “我是模特,我男朋友是设计师。这是我俩成立的品牌第一次上T台。我们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女孩见高苒身材高挑,不由拉住她手,泪眼汪汪求助。 高苒最后答应她的原因,也是想到妈妈在稔色刚起步时,也曾为稔色当过模特。 她不愿看到一个呕心沥血的品牌,在今晚陨落。 女孩和男朋友设计的是复古传统女性服饰,高苒被安排压轴出场。 候场时,她紧张得满手心都是汗。 她对秀场不陌生,但从前的她只是呆在后台帮助模特们处理衣物细节,以助呈现出最佳状态,而今晚的她是要站在台前,将设计师理念传达给观众。 完全不同的使命。 暖黄灯光自头顶射下,伴随娓娓诉来的琵琶曲,大家只见女人娉娉婷婷,逶迤而来。 白绫对襟衫,软菊黄罗裙,发上挽着惊鸿髻,斜斜插两支累丝宝石簪子。 明眸皓齿,倾国倾城。 仿佛是从历史长河中走出的世家贵女,优雅端庄。 方才还嘈杂的观众区,在她一出现时,瞬间阒然无声,所有人注意力都牢牢凝向她。 季言本就坐在第一排,更能看清高苒的走步,一颦一笑,衬着光影变换,仪态万千。 最后的定格动作,她执起手中双面刺绣圆扇,堪堪遮住半张玉脸,只露出一双顾盼神采水眸,美得轻松俘获全场观众的心。 …… 走秀完美结束。 女孩和她男朋友拼命向高苒表示感激,不少品牌商给她递来名片,邀请她下次为他们品牌担任模特。 高苒也很兴奋,甚至小孩气地躲在洗手间连往颊腮泼了两捧冷水,方稍稍止住激动的心情。 洗手间廊道,灯光昏暗,迎面喷来一股浓郁酒气,高苒刚走出门口,凝白皓腕霎时被人抓住,红艳一片。 “苒苒。” 男人含糊唤她名字,优雅的双排扣白西装,此刻却如同鬼魅般可怖。 灯光下,高苒辨清是季言的脸,一股恶心油然而生。 她挣扎,“放开我——” 男人非但没有松手,相反一寸寸加力,似要将什么东西完全捏碎。 “苒苒,你非要这样么,非要逼着我对你动手。” 高苒痛得眉毛皱在一块,压着声,并不想把记者招来,“季言,你喝醉了。” “那个蒙古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了他,你宁愿看到昕苒胎死腹中,也不愿意嫁给我。苒苒,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高苒见他醉得厉害,根本不想同他多话,使劲挣脱他桎梏,匆匆往会场跑,结果还没跑几步,男人从后直追上来,抓住她小臂,“砰”一声将她整个人砸到墙壁。 推搡之间,高苒身上穿的小礼裙带子滑落,露出大半圆润雪酥,甚至再低些就能看见那诱人的嫩粉花蕊。 饱满的,丰盈的,鲜嫩的,他求之而不得的。 季言向来以绅士自居,不好色,不受性欲支使,但此刻血气上涌,浑身燥热不堪。 他想要她,现在就要,原来当年那个穿着校服的清纯小姑娘,早就成熟绽放,诱他采撷。 “啪——” 左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瞬间清醒过来,下体性欲渐次退去。 灯影斑驳落在女人瓷白脸庞,她细齿抿着红润唇瓣,往日一双如秋水转波的星眸,此刻却如闪着寒光的冰,笔直插进他胸膛。 “苒苒,你打我?我那么爱你,你居然打我……” 这个他暗恋多年的女人,当众拒绝他求婚的女人,让他忍受奇耻大辱的女人。 在办公室泼他茶水不够,现在又扇他耳光。 他活了二十八年,还从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 “希望你能保持起码的涵养。” 高苒怒火中烧,忍住想要再扇他一巴掌的冲动,丢下这句话,在男人愕然中愤愤离开。 重逢见面 举办时装秀的会场距离工作室不太远。 高苒累得精疲力竭,便径直开车回了工作室,打算在那儿洗漱休憩。 …… 半小时后,她关上车门,细高跟哒哒哒利落敲击地面。 娉娉袅袅直往那栋浅咖色西班牙风别墅走去。 夜风澄鲜而冰凉,吹得身体瑟瑟发抖。 她走得急,外套落在会场,玲珑曲线仍裹着去时穿的小礼裙。 薄而轻盈的黛色欧根纱布料,紧紧卡在两峦饱满丰腴处,往下一痕媚人纤腰,露出的小腿线条匀称柔净,夜色中更显美玉无瑕,白得晃人眼。 她租住的这个别墅区,离市区较远,很多有钱人只是买来投资,平素入住率并不高。 白日人烟稀少,至深夜更显得如世外桃源般寂然。 天空几缕乌云翻卷流动,银白月华让万物沾染凄清。 遥遥地,传来几声小马驹兴奋嘶鸣。 高苒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怎么会有马叫? 下一秒—— “苒苒。” 声线低沉,如呼伦贝尔的夜风漾过草原,喃喃低吟。 男人牵马,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亦如初见时,他牵马在晚霞逆光中朝她走来,令人心旌摇曳。 他拼命掩住激动,只是微弯唇角,向她怯怯地笑着。 只是四个月未见,他却仿佛大病之人,瘦脱了形。 高苒只觉心口轰一声,早已愈合缝线的伤口,骤然迸裂。 那些被封印在内蒙古的记忆霎时涌现出来。 如一只大蜘蛛般,往她身上不停吐丝结网,越缚越紧—— 在她遇险时,他挺枪骑马,发疯般上山来找她。 发生性关系前,带她去家庙,在列祖列宗面前,向她郑重允下承诺。 可以为了她随口一句话,报名参加搏克比赛,过五关斩六将,笑着把冠军奖牌交到她掌心。 她染了感冒,就早起为她熬生姜白梨汁,耐心盯着她一口口喝完。 在外人面前那般强势霸气的男人,会对着她乖乖低头,哑着声说愿意做她的小黑狗。 …… 可就在她动心时,也是这个男人给了她重重一击,让她成为最大的笑话。 齐毅望着面前朝思暮想,默不作声的女人,好想伸手摸摸她的脸。 从陈巴尔虎旗一路徒步北京的所有风雨辛劳,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是他的红罂粟,能止痛,会上瘾,哪怕结局灰飞烟灭,也绝不愿就此放手。 “苒苒。”他又唤了遍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唤得无比珍恋。 高苒抿了下唇,敛住所有情绪,装作没听到,没看见,径直走到别墅门口,低眸在手提袋翻大门钥匙。 “苒苒。”男人牵着马跟在她身后,不断唤着她名字。 高苒不吱声,掏出钥匙开铁门。 随着铁门嘎吱打开—— 小棕马举起前蹄,对着庭院里盛开的红玫瑰跃跃欲试,想着冲进去搞破坏。 “你要干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耍了她,又找到北京来干什么? 觉得耍她很好玩,是要再玩一次的意思么? “苒苒,我有话同你说。” 齐毅来工作室蹲守之前洗过澡,理了发,换上新的夹克外套,也拿刷子给小棕马刷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他家苒苒有洁癖。 “不想听。” 冷漠的回答夹杂雨丝,飘飘落落,将齐毅的心浇了个透。 “没关系。”他像个犯了错误的小男孩,垂眸,“我就站在这里,等到你有时间。” 哐啷—— 高苒连个正眼都没再丢给他,决然关上铁门。 她没有按照原先计划在工作室过夜,而是从衣柜翻出件呢子大衣,披在身上,拿起钥匙下了楼。 她不想和他呆在同一片地方,呼吸共同的空气。 脏。 新邻居 高苒特地飞去外地,准备同厂商洽淡合作事宜,临走前嘱咐许悦、张欢,好好看家。 本来平安无事,结果高苒走的第二天,许悦她们就激动地差点把工作室给拆了。 “你,你,你……” 许悦见到面前男人,向来伶牙俐齿的她,兴奋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怎么天天出现在手机屏幕的汉子,就这样直挺挺站在面前了? 也太出人意外了! 张欢拿袋芝麻味菜园小饼,从门里探出半颗毛茸茸脑袋。 她一边吃饼干,一边打量男人。 只见男人颀长瘦挺身躯立在门口,岩岩若孤松,上身黑色夹克半敞,露出柔软高支的白色棉麻衬衫,锁骨下的胸廓饱满有力量。 轮廓利落,五官迷人,帅得随性自然。 他将手里纸盒递给她们,俊庞没什么表情,“我叫齐毅,刚搬过来,这是见面礼。” “你是?”许悦舌头打结,支支吾吾问,“你是那个最近很火的,很火的……” “很火的牵马走国道的内蒙古汉子?”欢欢在一旁干着急,索性替她把话问了出来。 齐毅知道自己最近意外走红,连带网店生意都爆棚,样样货品供不应求,走在路上也不时有人跑过来要他签名,想摸他的小棕马。 这样骤然曝光在公众视野中,他很不乐意,毕竟他家苒苒跟他说过,做男人要守男德,现在被这么多女人看来看去算什么意思? 他本想动用关系网叫停这件事,不过内蒙古政府提前联系了他,意思这次事件可以带动当地旅游产业,又想邀请他做旅游大使,入股他的网店和加工厂,希冀能够同他合作共赢。 地方政府宣传部门更是趁热打铁,将他之前在草原上参加各项比赛的视频都放了出来,电视台也专门做了关于他的详尽特别报道。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吸引特殊人群,电视台强调了他的婚姻状态,未婚。 齐毅对这点尤为不满,第一时间同电视台台长联系,要求对方澄清他有老婆,只是暂时因某种原因没扯证罢了。 当然,台长顾左右而言他,不同意更改,只说节目已经播放出去了。 至此,齐毅的热度非但不减,相反越来越高。 面对男人肯定答复,许悦觉得自己犹陷云端,脚下软绵绵般不真实。 “这里面都是些内蒙古特产,奶疙瘩,奶条,奶果子,还有一些牛肉干,草原白蘑酱。” 他长得高,一米九五的个头,说话时,眸光很轻易掠过两个小姑娘头顶,装作不经意看向室内。 空空荡荡,并没有他魂牵梦萦的女人。 深深的失落。 阖上大门,许悦攥着手机,浑身发烫。 欢欢拍拍她脸,故作惊叹,“傻啦?许小悦,别看你平常挺正经的,关键时刻原来这么花痴。喂,你当初究竟是怎么通过苒姐的面试?” 许悦沉浸在见到偶像的狂热之中,顾不得一旁张欢已经拆开盒子,咔滋咔滋咬奶酥条。 她连忙唤醒手机,点开齐毅朋友圈。 汉子不仅送了她们特产,还主动提出加她们微信。 这一切,简直就像在做梦。 计谋 季氏大楼,总裁室。 大屏幕上二男一女赤条条,翻滚呻吟。 两个男人性器同时入尽女人穴里,挺腰松动,撞得酒店圆床嘎吱嘎吱摇晃。 这幅翻云覆雨的香艳画面,瞬间牢牢抓住办公室在场所有人视线。 唯有季言抬眸飞快瞥眼屏幕,不甚感兴趣,低眸抿了口酽而苦涩的铁观音。 “不是AI换脸吧?”他放下茶杯,云淡风轻发问。 现在AI换脸技术成熟,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专业机构可以通过姿态、表情、角度和光线各维度算法处理,进行鉴别识破。 他可不想到时候被对方抓住反攻的机会。 之前的公关部经理因胆小无能被季言换掉,新上任的这位刚从海外读完博士,人品差,能力强,遂被季氏集团猎头挖了过来。 他拍着胸脯保证,“季总放心,绝对真实出演,片子里女主角本就和那位有五六分相似,加上角度和化妆,效果完全能达到百分百,还有季总请看……” 他按下暂停键,指着大屏幕,“据我们调查发现,那位高小姐脖颈上有米粒大的红痣,我们依样画葫芦,在女主角脖颈同位置也点上了红痣。到时候爆料时,可以跟各大媒体要求紧紧围绕这点进行渲染报道。” 季言满意地颔首,眉梢眼角透着迫不及待,简直恨不能将不听话的高苒置之死地,让她即刻哭着来求自己。 “这几个人是瘾君子,拍摄前都溜了冰,所以状态才会这么high。季总放心,黄赌毒那女人现在一下子占俩,依据现在的舆论导向,就算是大罗神仙来都救不了她。到时候她还想卖内衣,走独立女性设计师路线,恐怕全国的女性同胞都不会买账。” 季言淡淡“嗯”了声,拿起遥控机关掉电视,心情颇好地赏给公关部经理一杯铁观音,笑道:“也是可惜,那些投资人撤得太快,不然等他们资金过了账,才发生这种事,非告得她倾家荡产不可。” 公关部经理讨好一笑,溜须拍马,“季总心慈,总是愿意给她一条活路走的。属下不知季总准备在什么时机,将这片子爆料出去?” 季言眸色黯淡,极轻地笑了一声,“再过段时间吧,下月是她二十四岁生日,就权当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 高苒飞抵目的地,气都没喘匀,马不停蹄赶去之前联系好的服装厂。 这家服装厂专做出口,年出货量大概在六千万左右。 随着海外订单越来越少,工人都养在厂里,发最低工资,不仅老板压力大,工人们也是怨声滔天。 老板姓孙,年逾五十,没什么文化,十五岁开始做制衣,做了将近四十年,等于大半辈子心血都耗在制衣上面。 本来他对高苒这种在网上问价的客人都不太在意,毕竟见过太多四处问款报价,然后再在这些报价中选个最低价的客人。 这些所谓的网单客户也根本没有什么忠诚度,白嫖完磨合期的优惠价,拍拍屁股又再去寻找下一家。 所以见到眼前年轻的女孩子,特地大老远从北京风尘仆仆跑来这个小城市同他商谈,还是不免暗暗吃了一惊。 服装厂 孙老板厂子状况不佳,前段时间刚被一个相熟品牌商毁约,成批货拉到码头,直接拒收,原封不动给拖了回来。 他确实想改变目前境况,有想过做电商自己成立牌子,可成立品牌需要把握市场,对他这种大半辈子闷头在服装厂苦干的人来说,委实太难。 最好的出路,便是谋求同优秀设计师合作。 由设计师把握市场潮流,他的厂子负责生产。 同高苒聊了近两个小时,孙老板眼前一亮,面前姑娘虽年纪轻,但谈吐稳重,远不是从前见到的那些绣花枕头,说起来就是国外奖项拿了一堆,结果到工厂只会和车版车间师傅咋咋呼呼,指手画脚,对最起码的制衣流程完全不了解,所有要求都在天马行空,不考虑实际。 也出乎高苒意料,她还没有过多翰旋,对方就主动给了个很优惠的价钱。 对于制衣工厂,高苒打过不少交道,明白国内现在除了各品牌商直接管理的自家工厂,专为国外高级品牌代工的工厂外,其他工厂技术水准都差不太多,自然价格方面也差不多。 眼下,孙老板给的价格比她心里期许价还要低,几乎已经除去工人工资和工厂起码运转外,毫无利润。 面对高苒疑惑的表情,孙老板诚恳道:“高小姐,现在的市场你也知道,海外订单一直在向东南亚转移,像我们开厂子的接不到订单,简直是开一天赔一天。把厂子关门大吉,退休回家,对我而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可身边的工友都跟了我几十年,除了会做成衣,不会干别的了。他们有老人要养,有孩子学费要交,我实在不能抛弃他们。” 这些年,不仅工厂,很多着名服装品牌也做不下去,街头卖衣服的小店,熙熙攘攘,牌子换了一波又一波。 整个行业从上游到下游,大家都万分艰难。 “厂子一直在寻求和可靠的设计师合作,希望能够转型。今天见到高小姐,实在希望我们能够彼此合作,互利互惠。我今日帮高小姐一把,也是赌‘昕苒’这个牌子将来会大火,未来我的厂子能够接到昕苒源源不断的订单,工人们都能有一口饭吃。也希望如若真到了那一日,高小姐不要忘记我们。” 面对孙老板一番推心置腹,高苒不免五味杂陈。生意谈成了当然开心,可对方说的话也着实令她难受。 她从小就对服装厂运转很了解,那些工人大多是没什么文化的女性,早上七点来上班,下班却几近深夜十一点,每个月只休息一两天。 这么拼,也是因为工厂工资是计件制,多做一道工序,就能多得一份钱。 这些钱可以拿去给孩子付学费,买资料,上补习班,让他们有机会改变自己命运,不必再像她们一样活成悲惨的工蚁。 然而现在行业不景气,海外订单流失,上头官员又在鼓吹人工智能与智能制造,从未想过这些被淘汰的工人将何去何从? 思及此,高苒沉默。 她暗暗下定决心,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能够将蛋糕做大,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来改变现状,改变这些工人的境况。 谈妥生意,高苒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留宿一晚。 傍晚,她去了当地最大的综合商场。 四楼服饰天地,扶手电梯转角的客流黄金位,黑底白光的店招闪着“RENSEWOMEN”字样,落地窗后陈列师移动着模特,调试摆放位置,更换新一季橱窗秀。 高苒站在敞亮的玻璃窗前,怔愣瞧着,仿佛想起稔色开第一家旗舰店时,母亲和父亲脸庞洋溢的欢欣。 时光荏苒,那个当年厮守在母亲身边的男人,早已心猿意马,陪伴着其他女人花前月下,生生世世。 男人,果真是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生物。 远在北京的齐毅,收拾完别墅二楼书房,穿着薄薄绒线毛衣,长腿轻迈,绕着旋花楼梯往下走。 他在沙发入座,脑袋微微发晕,好像有人在说他坏话。 “明天老板就要回来,我愉快的放羊生活结束了。【大哭.gif】” 齐毅滑动微信,许悦发的朋友圈硬生生撞进眼眶。 引狼入室 翌日,狂风暴雨。 许悦出来给庭院红玫瑰盖防雨罩子,忽见男人一身黑色冲锋衣,单手插兜,站在屋檐下避雨。 明明应该是狼狈无助的状态,可在他做来,不仅潇洒有型,相反这滂沱雨势,更给他眉眼间添上一份恬淡平和。 “齐哥,你在这里避雨么?” 男人搬来虽只有几天,但和她们处得不错,昨天还上门送了两条亲自钓的新鲜草鱼。 不过她们不会做鱼,只丢在后院水池子里养着。 男人眉梢透着无奈,勾唇淡淡笑道:“早上出来急,忘带伞了。” 许悦望了眼接天连地的暴雨,要是强行走回去,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要不进来避避雨吧,就我和欢欢在。我们老板中午才回来,不过她回来也没事,苒姐很好说话的。” “好,谢谢你。” 这还是齐毅第一次登堂入室,前几次都只是站在门口,匆匆往里瞥了几眼。 进来,方发现别有洞天。 客厅主色调纯白,装修清新简约,原木家具,大面积玻璃隔断,杏色淡雅的窗帘布……硬装很少,大多都是极具设计感的软装。 柜顶、窗台、桌面……到处摆着娃娃,还有一排排迷你的衣架子,悬着手工制的娃娃衣裳。 “这些娃娃……”齐毅诧异。 他家苒苒什么时候喜欢上布娃娃了? 许悦一壁招呼齐毅坐,一壁解释,“娃娃都是我的,苒姐对我们管得很松,什么都能带来工作室玩。上次欢欢还把她养的鹦鹉带来了,啾啾喳喳,吵了一下午。” 许悦从高中起就喜欢折腾这些小玩意。她刚毕业还不太习惯朝九晚五的社畜生活,就把娃娃都带来,工作辛苦了,玩玩娃娃也能消除疲劳。 本以为苒姐见到会骂她,结果非但没有指责她,有时候空了还会和她一起做娃衣。 每次见到老板做的精致漂亮的娃衣,她都会默默吐槽自己大学《服装缝制工艺》和《成衣工艺》这两门主干专业课都白上了。 接近饭点,张欢拿着手机过来问许悦中午想吃什么。 “炸鸡?给苒姐也点上吧,她说她回来吃午饭。” “可是我想吃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点江平路那家?那家好像是地沟油做的……” “拜托,吃麻辣香锅就是要吃地沟油和添加剂做的淀粉丸啊,那样才香嘛!再说,苒姐上次不也吃了。” …… 两个人一路叽叽歪歪,完全没有注意到沙发上男人越来越黑沉的脸。 居然带他家苒苒吃这些东西,吃坏了胃怎么办? 他在内蒙古都是有很细心,好好照顾她的饮食。 “齐哥,我们吃麻辣香锅,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鱼丸、牛肉丸、蟹肉棒?唔,要加罐冰镇北冰洋么?麻辣和碳酸,简直是绝配!”许悦道。 张欢也在一旁应和,“是呀,花我们老板的钱,不要客气。” 她每个月都会得到高苒给的一笔钱,作为工作室机动资金,里面包括每日餐费,下午茶费。 一个半小时后。 许悦和张欢双双睁大眼,不可思议瞧着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肩膀湿透,手里拎着城超的环保袋。 下这么大雨,居然跑出去买菜。 “厨房在哪里?”男人被雨珠打湿的头发凌乱散在额前,桀骜眉眼流动几缕激动和笑意。 简直仿佛是要给什么大人物做菜一般。 “在那儿。” 许悦伸手,好心给他指路。 下厨 厨房泛着一盏黄水晶吊灯,琥珀色灯光影影绰绰,跌落在男人宽阔挺实的两肩,温柔而缱绻。 铸铁锅滋滋轻响,隔着一道移动玻璃门,许悦张欢都能嗅到那四溢的肉香。 只见男人为了下厨,脱掉冲锋衣,健硕身形将黑色单衣撑得饱满而结实,袖口随意往上翻折,露出一截青筋绷起的小臂。 身姿笔直立在流理台前,低眸,正用小银匙将锅里融化的黄油,一勺勺仔细淋在牛排上。 眉眼专注而认真。 在这个满城晦瞑的雨日,简直可以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心。 张欢用胳膊肘捅了捅许悦,努着嘴,“他是来躲雨的么?怎么感觉……另有图谋?” 说是来躲雨,结果还冒着大雨跑去超市买菜,现在还呆在厨房做上饭了。 许悦“啊”了一声,仿佛想到什么,掏出手机,戳着屏幕,小声道:“你看这个女人背影像不像苒姐?” 张欢凑过脑袋,眸光凝聚在手机屏上。 这是一张朋友圈背景图片—— 碧绿如茵的草原,女人一袭惊艳的露背红裙,骑着白马,长发飘飘,纵身策马直前。 虽只是背影,但从镜头语言里就能读出,拍摄者对于她的迷恋。 “真的像,苒姐这没有感情的千年寒冰超模背影,是没有多少同款的。” 张欢盯着屏幕,照片里女人卓越头身比,完美肩颈线,简直和她们苒姐神似。 “所以,他会不会是来找苒姐的?” 张欢小嘴巴张成O字形,“你的意思,这个齐哥认识我们苒姐?今天这就是摆明驹马,冲着我们苒姐来的?死了,那我们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什么引狼不引狼,我这该死的爱情,还没开始就阵亡了。”许悦哼哼鼻尖,侧身抱着张欢肩膀寻求安慰,“呜呜,我好惨。” 张欢拍拍她脑袋,“我就说这汉子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又送特产又主动提出加微信,现在还要给我们做饭。明明网上都说他超级高冷,原来这都是冲着苒姐来的。” …… 高苒踏上台阶,将淌着雨水的洋伞搁在门边。 浅棕方根短靴踩踏地板,掷地有声。 “苒姐……” “苒姐,你回来了。” 今日高苒穿了件廓形驼色羊绒毛衣,下身同色至膝盖的西装裤,露出的小腿凝白纤细。 大波浪染着浅栗子色,柔软垂在肩膀。 她从屋外走进,点点头,正准备上楼,忽瞥见客厅餐桌铺着珠灰印花桌布,上面摆着细瓷碗碟,四个高脚杯,堆着精致杯花。 最中央是一盘颜色缤纷蔬菜沙拉,旁边一篮子餐前小面包。 旁边厨房隐约可见有个高大身影在忙碌,食物浓郁的香气从里不断飘散,萦绕在开阔客厅。 据她了解,自己工作室的两个小妹妹好像不会做饭? 更遑论这像模像样的西餐摆桌…… 杀气腾腾 下一秒,高苒见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男人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轻轻置在桌面,抬眸与她坦坦对视。 他微微抿了抿薄唇,眼眸流星闪烁,在尘灰阴郁的天色酿出一抹清辉。 室内寂静,雨滴潇潇打在屋檐,蜿蜒垂淌,如帘幕般无声阻拦两人面前。 “苒姐……” 许悦舔了舔唇,硬着头皮,“这位是齐哥,外面雨太大,所以我让他进来避避雨。齐哥还做了饭给我们吃。” 她声音越来越虚,感觉屋子里静得像坠了个秤砣,无情在每个人胸口碾过去。 这气氛也实在太可怕了…… 从没见过苒姐这么恐怖的眼神,简直像是两把上了膛的手枪,直接能把对方射得七孔流血。 张欢适时上来扯了扯她手,将她拉回自己身边,害怕待会这场世纪大战会波及到她们。 现在她们已经完全确信,苒姐绝对和这个内蒙古汉子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齐毅薄唇勾着浅淡笑意,刚想开口,便见他家苒苒飞快收回视线,侧身将手里提的纸袋放在桌上,道:“给你们带的手信。” 说完,冷着脸上了楼。 高苒回顶楼办公室,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物业管家,让他们把齐毅赶走。 这个男人居然登堂入室,明晃晃踏进她的领地。 这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按下拨号键,目光不经意睨向窗外,雨势越来越大,砰砰撞击玻璃。 她咬唇,终是没等号拨出去,便掐断了电话。 打开电脑,拿过板子,心不在焉画设计稿。 不知过了多久,室外雨声越来越轻,磅礴大雨逐渐变成淅沥小雨。 她方重新给物业管家去了电话。 “你好,上次那个男人又出现了,麻烦你们尽快派安保来,将他带走。” “高小姐,请问您说的是齐先生么?” 物业管家支支吾吾,紧接着说,“是这样的,齐先生在我们这里购置了房产,现在是我们的业主,所以我们无权将他赶走。如果他侵犯了您的私人权益,或者您俩有什么纠纷,可以协商或报警解决。” 手机这头,高苒怔得说不出话。 …… 齐毅敲了敲门,得到里面干脆利落的回答,方轻轻推开木门。 房间布置映入眼底,清爽的灰白蓝叁色,整洁素雅,窗棂的天鹅绒帘布半拉,雨意婆娑划落透明玻璃,寒意恻恻。 办公桌上只摆着笔记本电脑,一个外接银色显示屏,一盆生机盎然绿植。 完全不似楼下两个小姑娘凌乱不堪的桌面,散着五颜六色零食袋,花里胡哨机械键盘,一堆堆揉乱了的画纸。 只见他家苒苒从写字桌后,抬起头,精致下頦微仰,眸间腾腾杀气。 齐毅端托盘的手紧了紧,明明在赛场上遇见多厉害的彪形大汉,他都从没有丝毫胆怯。 但现在被他家苒苒眼神一看…… 高苒瞥了眼男人的托盘,上面一碟一杯,碟里盛着曲奇饼干,杯里淡金色生姜水,味道呛鼻。 她抿了抿唇,对这个男人从心底厌恶极了。 在内蒙古他就对她玩这招,现在还要故技重施,再来戏耍她…… 他以为自己是谁? 苦肉计 “哐啷——” 楼上骤然传来物品摔砸落地的声响,吓得许悦张欢面面相觑。 什么状况? “他们不会打起来了吧?不行,我要上去救……”许悦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要去救高苒还是救汉子。 张欢横在她面前,压低声,“人家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我们去当什么电灯泡?你瞧齐哥见了苒姐这低眉顺眼,伺候祖宗的样子,能狠心欺负得了苒姐,敢对苒姐动手?被苒姐压着打还差不多。” “可是齐哥……”许悦嘀咕,就算苒姐没事,汉子挨打她也心疼呀。 毕竟这脸,这手,这腰,这腿,这肌肉,伤了哪儿都不好。 张欢仿佛看穿她心事般,丢过去个眼刀,“瞎担心啥,说不定这个齐哥是故意施苦肉计,巴不得苒姐下手越重越好,这样就能光明正大赖上了。有时候这男人的小心思呀,比女孩子都厉害。” 听了张欢一番话,许悦也只得瞅瞅楼上,重新在电脑前坐下。 祈祷苒姐千万别把她偶像那张俊脸给打残了。 月白色地毯一片狼藉,刚出烤炉的曲奇饼干,玻璃杯碎片横七竖八,洒了满地。 “苒苒,对不起,是我手滑了。”男人抱歉哂笑,蹲下身,慢慢捡起地面玻璃残渣。 高苒忍耐濒临极点,简直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她不吃,他就把东西摔翻在了地上。 她走到男人面前,板着脸准备下达逐客令。 结果还未开口,男人便率先站起身,健硕宽阔的体魄,霸道遮住所有视线。 他举起右手,可怜兮兮,“苒苒,划伤了。” 闻言,高苒纤睫不可控颤了下,心也莫名一紧,立刻凝向男人右手。 宽大掌心被玻璃残渣划出一长道伤口,殷红血珠争先恐后从里涌出,在地板落成一道刺眼的红。 齐毅等了好一会儿,可他家苒苒都毫无反应,只是那样冷然地站在他面前,连个关怀的眼神都没有。 他骤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抛弃在死海的浮尸,周围暗潮涌动,腥咸雨水无情倒灌进眼耳口鼻,渐渐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身体被泡得发白,发软,可以感受到体内被命名为“爱情”的纤维正在一寸寸断裂。 撕心裂肺,整个灵魂也将永远堕进大海深处,尸骨无存,无处可寻。 所以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么? 即使他在她眼前受了伤…… 他努力掩饰住眸间失落,嘴角扯了个自嘲的笑。 弯腰,继续将碎片收拾干净。 然而在手指触碰到玻璃碎片时,一抹软嫩柔白阻止了他。 凉冰冰一句,“我来。”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男人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 半晌,方回过神,对着她一双翦水秋瞳,薄唇扬起狂喜的笑。 他忍不住攥住面前那双细软小手,喉结滑动,低哑痛楚地唤了句,“苒苒。” 高苒后悔,可是更后悔的是男人紧接着就将她抵在了墙上,坚硬如铁的身躯死死压着她,温热呼吸直往她细白颈项钻。 他头颅低垂,贪恋埋在她颈窝处,仿佛在汲取支撑他活下去的重要能量。 高苒当然不肯,两只小手拼命推搡抓挠,指甲在他宽阔胸膛、肌肉鼓囊的手臂、棘突强健的后背,留下一道道鲜红瞩目的抓痕。 齐毅不管,由她闹着,双臂仍旧用力抱着她。 只有抱着她,才觉得自她走后,自己体内流失的能量正在一点点恢复。 “我警告你,立刻放了我。” 高苒使足了力气去抗争,可换来的却是男人一寸寸收窄他们之间的距离。 胸膛抵住她高耸柔软的胸脯,粗暴地往下压,腿心间也多了一挺滚烫的粗长。 “苒苒,别这样,你弄得我快疯了。” 齐毅觉得怀里此时此刻,抱着的简直是只胡乱折腾的小奶猫,一下一下不知轻重地撩拨他。 真怕会忍不住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他左手粗暴抓住她皓腕,拉高,轻而易举扣在墙上。 如此,高苒再也动弹不得。 被男人用绝对优胜的力量压制住,让她从心底升起一股子难堪。 “苒苒,乖,不准闹了。”齐毅低头,柔情啄吻着她的唇,沙哑道,“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熬下来的,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高苒胸口的心又不争气地一紧,她望向男人的脸,瘦得不成个样子。 他的脸本就棱角分明,眉骨鼻骨突出,骨骼深邃,力量感极重。 可现在却瘦得连颊腮仅有的肌肉也凹陷下去,如同一头受刑横跨内蒙古草原的野兽,随时都可能发狂死去。 “苒苒,小黑狗没用,一直忘记不了你。” 面对男人沙哑的诉说,高苒侧过脸,漠然注视窗外,竭力同这个男人在精神上保持距离。 “苒苒,在杂志上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去开房,我难受得都想一枪给自己崩了。为什么这么狠,说不要我就不要了,说找别人就找别人了,连个理由都不给。” 他一壁说着,一壁又在她脸庞发狂地吻着,虽是发狂,但动作却是极轻,极温柔,如和煦春风在她眼睛、睫毛、鼻尖、唇瓣细细流连。 高苒吭都没吭一声,任由他将自己像个玩具般霸占着,玩弄着。 “苒姐——” 倏地,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迫不得已,男人松开她手腕,终于给了她自由。 “苒苒,不要报警抓我好不好。嗯?要是进去了,就看不到你了。” 根据他对他家苒苒的了解,光是凭他刚刚做的那些事,他家苒苒就一定会飞车去警察局报案,不带丝毫犹豫。 被警察抓走,去拘留所或者坐牢,他都不怕,就怕不能陪在她身边,时刻见到她。 雨收云散,琥珀色红霞依光迭落。 高苒根据导航,一路开车来到警察局,结果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距离最近的这家警局早已搬迁,换了地方。 无法,只得重新导航,再立刻赶去另一家警局。 高尔夫 高父几乎不打高尔夫,偶尔有也是在国外度假村球场,不痛不痒挥上两杆子。 北京最好的高尔夫球场是会籍制的私人球场,进会先得交纳一笔数额不菲的入籍费,每年再交纳极高昂的管理费。 纵使明着朝你口袋里抢钱,仍旧有不少生意人乐此不疲,年年排队申请,觉得这是身份的象征。 稔色小有名气时,高父便兴冲冲去递表排队,结果申请了两年都没有批下来,反倒惹得一干服装业同行暗地嗤笑,笑他认不清自己地位。 后来方知进入这家球场钱财倒是其次,他们更看重你的阶层,换言之就是你是谁。 如此,高父便对高尔夫这项运动冷淡了下来,随着年龄越大,也越发懒得动弹。 所以收到季言的邀约,颇使他感到惊讶,一是惊讶季言会来找他打球,二是惊讶季言年纪轻轻,居然就是这家私人球场会员。不过联想到他背后依靠的是季氏,便也不觉太过意外。 碧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 高父拿着球杆,腆着个大肚腩,仔细调整角度。 “啪——” 小白球划过视野,直往前飞去。 “伯父起杆真漂亮,看来着实宝刀未老。”季言在一旁,微笑赞叹。 两个人没有开球车,只是随意步行往前,呼吸着郊外沁凉新鲜的空气,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几个背包的球童。 高父接过球童递来的毛巾,抹了抹汗,笑道:“人老了,多走几步就喘得慌。不比你们年轻人喽,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做什么都这么有活力。” 季言脸庞保持着淡淡笑意,又主动交流了几件行内趣事,惹得身旁中年男人哈哈大乐,防备的心渐渐松懈。 季言是个天生的商人,无论是同高父这样从寒微打拼起来,没多少文化的草根生意人,亦或是同年轻气盛思维潮流的富二代,他都能够与之从容周旋,摸清楚他们底线,说说笑笑间谈成大笔生意。 “伯父近日还在为苒苒和赵公子的婚事操心么?我这里倒是得了点内幕消息。” 听到对方主动提起女儿的名字,高父脸上表情有些挂不住。 季言弯唇淡笑,“伯父多虑了,苒苒虽说是当众拒绝了我的求婚,但我和她毕竟相识这么多年,自然是希望她好的。” 高父脸色缓过来,由衷夸赞,“到底是你大气,其实苒苒拒绝你求婚这事,我是不知道的,要是提前知情,绝对不让她这样做。至于那个赵公子……” 男人利落朝前挥了一杆,顺他话接口:“那个赵公子家族近来颇不太平,伯父也应该明白,像他们这样的人,命都是攥在别人手里,所谓登高必跌重,有些时候倒反不如我们士农工商的商呢,虽说地位低了点,好歹命是自己的。” 高父听后微微叹了口气,他明白就算赵公子一族这次侥幸站对了队,躲过一灾,也难保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以后倘若一个不留神,选错了边,满门抄斩,这可不是玩笑话。 届时一道惊雷闪电劈下来,他非但没有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相反倒被拦腰劈断的树干活生生砸死。 所以这些时日,他都没有再逼自己女儿去和赵屿森见面。 “我知道伯父害怕什么,无非是怕辛苦耕耘这么些年,最后被黄马褂摘了桃子,一杆清洞被迫离场。其实伯父的忧虑我太能体会了,季氏能走到今日,一路上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古人常言‘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伯父不如考虑让稔色加入季氏。季氏涉及行业领域广泛,为社会创造数万就业岗位,假若以后真出了什么事,这些也都是和政府谈判的筹码,那些黄马褂再天不怕地不怕,还能不怕给他们褂子穿的人么?” 高父讶异:“你的意思是想收购稔色?” “即使季氏收购了稔色,稔色也永远姓高,永远是属于伯父的。说出来,实在不怕您笑话,我在苒苒还在念高中时,就喜欢上了她。这么多年,没有娶妻,也都是一心一意在等她。试问,我怎么忍心看到稔色真的出事?总是想尽全力好好守住它,也算我能为苒苒尽的一片心了。” 高父被季言说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握住他手连连摇撼几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打完球,两人在球场俱乐部用了餐,饭后,季言又亲自用车将高父送回家。 见到中年男子肥硕的身躯逐渐消失在后视镜中,季言维持一路的笑容瞬间收起,眉宇间浓浓厌恶。 坐在副驾的助手回头道:“难为季总同此等人物翰旋,这些人虽说得了改革开放的红利,手里有了几个钱,但说话行事同那村口的大老粗简直没有什么两样。” 季言疲惫地闭了闭眼,抬手揉着眉心,“孙老板怎么说?” 助手嗐了一声,叹道:“老顽固,无论怎么劝都不同意。” “给他继续加码。”男人睁眸,面无表情下达命令。 这世上万事被拒绝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钱还没有加到位。 若是加到位,自然人人都可以变为推人入深渊的恶魔,哪怕他是活菩萨转世。 银手铐成就 高苒成功地将齐毅送进了拘留所。 公安机关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中强制猥亵条例,判决齐毅拘留十五日。 警察一开始接到报案,其实并不太愿意受理,毕竟在隐蔽空间,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报案人被强吻了。 不过碍于报案的这个姑娘态度实在太坚决太强势,又听说报警中途车子抛了锚,临时打不到车,是冒着雨一步一步走到警察局报的案。 对此也颇感意外,毕竟平素不要说被强吻,就算被强奸主动报警的女性也少之又少。 所幸,案件受理后,传唤犯罪嫌疑人,对方很快归案,无需审问便主动承认交代一切,认罪态度良好。 对于被公安传唤,齐毅并不感觉到意外,他家苒苒就是这样的性格,武装到牙齿,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唯一庆幸的是,当时他克制住了自己,除了强吻,没有做出其他更加过分的举动。 不然就真的要洗干净身子,去坐牢了。 这是齐毅第一次进拘留所。 在几个警察的注视下,脱得只剩四角内裤,又换上味道刺鼻的灰色拘留服,站在挂着身高板的墙壁前,翻来覆去拍照,最后发给他一些质量堪忧的毛巾、牙刷、牙膏、肥皂,方送他进了牢房。 牢房几平方米大,靠墙一壁摆着八张单人床。 吃饭在房间里,卫生间也在房间里,一道竖立的斑驳的半米多高的危墙堪堪作为遮掩,无任何隐私可言。 齐毅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的罪。 他生下来就住在广阔无际的大草原,字典里从不存在逼仄狭窄这些词,每日都是无拘无束,骑马拉弓打猎,遥望草天一色。 可现在能望到的只有牢房小小一方窗户,缀满了密密的铁丝网。 他拎着拘留所警察发放的生活用品,长腿一迈,走到自己床铺前,低头,将东西理好。 一双眸子幽深漆黑,无波无澜。 在拘留所唯一同外界的联系,就是过道墙壁上悬着的电话机,大红色,破旧的,需要投币才能拨打的老式电话。 第叁天,齐毅得到打电话的宝贵硬币,便排长队给高苒拨了个电话,几声嘟嘟音后,熟悉的,清冷的女音淡淡传来。 他一时踌躇不敢应声,眼见他家苒苒要挂电话了,方哑着喉咙低低唤了声“苒苒”。 片刻沉默,对方毫无留情“啪嗒”一声掐断电话。 听筒里是长久而凄楚的挂断音…… 第二天再排长队打电话,连接都未接通,只是不断的忙音提示。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他家苒苒拉黑了。 拘留所伙食不好,每日早午晚叁餐,一碗没有油水的菜汤,外加一个硬邦邦发黑的馒头。 对于一米九五个儿,一身精壮腱子肉,饮食习惯牛羊肉的内蒙古汉子来说,自然是种不小的折磨,可比起这种折磨,齐毅更讨厌每晚牢房的轮值,那一分一秒难捱的时间。 他靠着铁栅栏,没有钟表,不知现在几点,只是用指尖一笔一划在地上不停地写“苒苒”两个字,抹去,再写,重重迭迭地写…… 拘留所进来的人大多犯的是些小事,赌博,斗殴,与人发生口角……但也有狠角色,进拘留所就跟回家一样。 齐毅的牢房里,有个被查到车里藏毒的男人,因检察院没有批捕,就一直呆在拘留所里,平日狠叁狠四,看人下菜碟,成为了狱霸。 不过自从齐毅进来后,他就变得老实乖驯了。 倒不是惧怕齐毅的壮汉体型,毕竟比打架拼命谁能狠得过毒贩?更遑论有些男的外强中干,看着表面结实,内里虚得一拳都接不住,这样的人又不是没有遇见过。 实在是因为对方那个眼神太过凛冽,瞥过来半个眼刀就让人受不了。何况他通身散发的狠戾气质,就知道不是自己这种人惹得起的。 主动打了个招呼,便把口袋里的香烟泡面给孝敬了。 不过对方却连话都没跟他说。 齐毅冷漠的理由很简单,要是被他家苒苒知道他和这种人往来,是会生气的。 …… 上午高苒去了趟银行,母亲在这里留有一个小的保险柜,她和父亲各自拥有开启保险柜的钥匙。 保险柜里存着母亲生前的珠宝,有昂贵从佳士得拍卖行买回来的粉钻手链,也有随便在夜市买的十块钱一串,却对她生命十分重要的小石头子挂件。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生前画作,日记,父亲写给她的每一封情信,每一张随手写下的小纸条。 高苒无法理解母亲对一个男人如此深入骨髓的爱,连这些泛黄,脆弱不堪的信件纸条,都要郑重其事存进保险柜。 毕竟她亲眼见到过继母命佣人将母亲当年写给父亲的情信,全部拿出去丢掉,一封不留,而她的父亲无动于衷,只是坐在餐桌前抱怨早饭没有他爱吃的酱菜。 她将信一封封从湿泞恶臭的垃圾桶找了出来,铺平,再用吹风机吹干,珍藏在柜子里。 从那时她就发誓,绝不会像母亲这样倾其所有地去爱一个男人,去把他当作自己生命中唯一绚烂的光。 这,一点都不值得。 雪 孙老板对高苒这批货很重视,参考她的意见,打了几次版,最后成品可圈可点,比之前厂子出得更好。 高苒又租了街边一家小门店,没有特别。装修,简单布置后,挂上昕苒招牌,作为昕苒旗舰店。 里面货品不算多,只有几个少量款的出货。 开业也没有花钱打宣传做活动,高苒本想等到工厂大货出来,方正式宣传,谁料她意外遇到服饰行业的大V,替她做了波免费的宣传。 一时间,昕苒这个名字在圈内此起彼伏,很多女生来店里打样,把为数不多的几样货悉数扫购完。 高苒趁热打铁,开了昕苒的淘宝C店,采取预售制度,短短叁天,便冲到了整个内衣类目的top3。 张欢许悦激动地特地买了汽酒和蛋糕回来庆祝。 欢欢笑盈盈递过来一块蛋糕,“苒姐,吃蛋糕。哈根达斯的。” “你们吃吧,我肚子不太舒服。”高苒唇色发白,强忍腹部冰凉绞痛,勉力微笑。 欢欢懊恼,“早知道就不订冰淇淋的,想着苒姐会爱吃呢。” “汽酒也不能喝了,也是冰镇的。”许悦摸了摸薄荷绿的长颈酒瓶子,关心道,“苒姐,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叫外卖吧。” 她说着,拿出手机,发现几大外卖平台都暂停营业了。 “忘了,昨天天气预报说今晚有特大暴雪,连外卖平台都停了。” 高苒摇了摇头,“我不饿,外面下雪了,你们早点回去吧。我今晚待在工作室加班。” 室外,雪珠纷飞,四处已是白茫茫一片。 路灯晕开昏黄光圈,男人一袭黑色冲锋衣,立在那儿,肩宽腿长,一如往常潇洒随意,落在雪地上的影子却孤独,寂寥。 垂着头,手指夹着半截香烟,烟尾火光早就灭了,却浑然不知。 “齐哥。”许悦揉揉自己冻得通红的小鼻子。 前段时间,公安上门过两次,她们隐隐约约从苒姐和警察对话中得知,齐哥好像出事了。 后来才知道是齐哥在楼上,忍不住强吻了苒姐,被苒姐送进了拘留所。 “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 这是苒姐对她们关于这件事,说的唯一一句话。 可是因为强吻就送进公安局,也太狠了吧? 毕竟这个汉子为了她千里迢迢从内蒙古来到北京,换成普通女生早就感动流泪,可她却心肠这么硬。 “苒苒呢?”齐毅脸颊冻疼了,长而密的睫毛落着雪霰子,扑簌扑簌,纯真而可怜。 许悦舍不得自家偶像在这儿挨饿受冻,“苒姐今天加班,不回去了。齐哥,这么冷的天,你别在这里等了。” “她吃过饭了么?”齐毅知道他家苒苒是个女强人,一忙起来,饭都顾不得吃。 许悦道:“没有,苒姐受了凉,肚子不太舒服,本来想给她叫外卖的,结果外卖平台都歇业了。” 齐毅胸口的心猛然揪紧,他从拘留所出来,站在这里五六个小时,不吃不喝,生理上没有丝毫不适,但一听到她家苒苒不舒服,正饿着肚子,便瞬如万箭穿心。 “我去给她买,苒苒平时喜欢吃那些店?”他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焦急。 许悦道:“柳叶路有家饮食店,潮汕人开的,苒姐有时候会开车去那里喝粥。” 雪越下越大,高速封了,去柳叶路的路况拥挤堵塞,耿耿不断的车河,亮着一排排红色汽车尾灯,如缺了脚的幽灵般瞪着猩眸,原地停滞,没有丝毫前进。 齐毅等不住了,叫停司机,打算走过去。 “是你自己要下车的,车费不退的哦。”网约车司机没好气地说。 雪越下越紧,积雪几乎已经没过齐毅膝盖。 每走一步,阻力极大。 肩膀落满厚沉沉雪花。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找到那家粥店。 店已经关门,他敲了敲闭着的卷帘门。 老板出来,没好气地冲他嚷。 “敲什么敲,饿死鬼投胎!没看到我们已经关门了吗?这大下雪天的还做什么生意?” 齐毅从未被人这般当众骂过,但还是忍下这口气,好言好语,低着声希望老板给他做碗粥。 “你不是那个牵着小马走国道的……那个内蒙古汉子吗?” 店老板女儿穿着珊瑚绒的粉色睡衣,手里拿本必修英语二。 她惊讶看着外面这个几乎快冻成雪人的男人,一眼从精致的五官轮廓认出了他。 扭过头,冲中年男人喊:“爸爸,就做碗粥吧,我很喜欢他的。” …… 桌面手机震动。 “苒苒,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粥,在门口,麻烦你出来拿一下。” 暖气充足的房间,高苒皱着眉将短信息删掉。 很烦 小腹越来越痛,高苒从抽屉拿出一片高洁丝,下楼去卫生间。 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太过忙碌,常常日夜颠倒,弄得经期不准,竟提前大半个月来了。 换完卫生巾,高苒捂着肚子去茶水间,洗了个陶瓷杯,想要给自己斟杯热牛奶。 结果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就冷冻柜里剩大半碟蛋糕。 她叹了口气,转身烧了一壶热水,斟满,端着陶瓷杯往楼上走。 经过客厅,透过门旁的大隔扇纱笼,影影绰绰看见一个男人的暗影,他身后是纷纷旋落的雪花。 今晚有暴雪,所以他准备一直待在这里? 高苒捏着陶瓷杯的手指不由发紧。 关于上次被强吻,诉诸警察局是她必须要做的事。 从小妈妈就告诉她,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她的意志侵犯她,鼓励她对坏人说不,还告诉她就是因为社会上软弱的女生太多,才导致流氓强奸犯比比皆是。 可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男人居然没有丝毫为自己抗辩的意图,主动承认了所有行为。 毕竟在密闭空间,加上没有其他旁证,物证,想要否认简直是件易如反掌之事。 大门打开,一股暖意从里涌出,扑在齐毅面庞。 他的脸早就冻僵,猛被暖意扑熏,仿佛河道叁月的寒冰经了日光,霎时融化。 “苒苒……” 高苒今日穿了套Armani高定成衣,奶白廓形的七分袖西服,剪裁利落的同色鱼尾半裙。 西服开着极深的V领,两颗浑圆半球外露,胸口银色月牙儿挂件代替纽扣,别致且富有设计感。 上衣和裙边都绲着极具质感的双层薄纱,行动间波光粼粼,如同寂静夜色中,散发淡淡月华的仙子,柳黛玉容,美丽非常。 只是脚上趿了双同这份女神装扮十分不搭的淡蓝色大耳狗拖鞋,纤细净白脚踝陷进长长绒毛中,极致的反差萌。 “你准备一直站在这里么?”高苒睨着他,居高临下,媚庞不带任何感情。 男人高大身影往旁稍站了站,他不想让背后的风雪吹到她。 “苒苒,听说你没吃晚饭,我给你买了粥。之前发了短信,可能信号不好,你没收到……” 他牵起嘴角,卑微地笑着,“也不敢按门铃,怕打扰到你。我知道你做事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 男人夺目璀璨的五官浸在狂风暴雨中,愈发衬出那股子俊朗与柔情。 “短信被我删了,而且我拉黑了你。” 高苒不留情面的一句话,将齐毅最后一丝幻想完全粉碎。 他站在这里,无数次欺骗自己,只是他家苒苒没有收到短信。毕竟今夜雪下得这般大,他以为她不会那么狠心,要是收到短信肯定会立刻出来。 齐毅抿成一线的薄唇微颤,努力好几次方发出声音,低低道:“苒苒,你就这么恨我么。为了他从马上摔下来那件事,就为了他,你要一直恨我么?” 他不在乎从内蒙古徒步来北京,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他不在乎用咩绕换来的小棕马,她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他不在乎因为强吻,被她报警送进拘留所,度过没有自由的十五天。 他不在乎为了她,向来眼高于顶的自己,低声下气去求人做一碗粥。 可是他在乎,在乎她为了季言,轻而易举就否定掉他们之间的感情,将他列为天字底下头号大坏蛋,讨厌他,痛恨他,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 如果她和那个季言的感情当真如此深厚,那他们在内蒙古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那些在月色星光下的百般缠绵又算什么? 思及此,呼吸痛不可抑。 “苒苒,我要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恨我?如果可以,我愿意从最烈的蒙古马上,摔下来十次,一百次,一千次……只求你能原谅我。” 高苒望着男人坚决痛楚的眼神,蓦然想起,她和季桑桑被困在山上那晚。 巴图告诉她,为了救她,齐哥急得都堕了马,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见齐哥堕马。 她知道他骑术有多好,在草原无论训脾性多倔的马都没有摔过,但却为了她…… “没有恨你。” 她淡淡开口,在对方眼眸迸射一缕希冀光芒时,冷漠道:“只是讨厌见到你出现在我面前,讨厌听到你的声音,讨厌收到你的信息,讨厌你的一切,很烦。” 很烦。 齐毅如被人轰去魂魄,僵硬在原地。 这些时日,他抽丝般,拼命从各个地方寻找蛛丝马迹,想要力证他家苒苒对他没有那般绝情,可是现在…… 她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讨厌他,连恨的资格都够不上,只是单纯的讨厌。 一根一根抽出的丝,用它编成细细绳子,让他可笑的感情有所寄生。 可这一瞬间,绳子断裂,被他当作宝贝珍藏的点滴细节纷纷从悬崖摔落,跌进深不见底的泥淖,粉身碎骨。 雪静静地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马夹袋递过去,里面装着他冒大雪买回来的粥。 “冷了,吃的时候记得热热。” 高苒睨了他一眼,白皙修长柔荑接过粥,拎在手中停留好一会儿。 然后二话不说,决绝丢在门口垃圾桶。 …… 雪扯絮般落,打在屋檐发出碎玉之声,烈风吹刮脸庞,如小刀般割着肉。 垃圾箱中,装粥的红色马夹袋异常显眼。 齐毅缓慢地蹲下身子。 站得太久,连弯曲膝盖都是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向来爱洁净的他,颤着手将那碗粥从垃圾桶捡了起来。 打开盒盖,拿起勺子,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吃。 粥早已凉成冰,即使他一路护在怀里,终还是冷了。 冰凉粥水,无情漫过五脏六腑。 原来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去做,结局就会不同。 全家福 同孙老板签下正式合同后,高苒将保险柜里的珠宝首饰,找了家靠谱的私人二手店暂作抵押。 想着待以后昕苒上了正轨,有了钱,她再将它们赎出来。 毕竟这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拿到的钱,高苒打了一部分去工厂,数字比头期款还要多些,因为她知道孙老板近况不算太好。 没几天,孙老板给她来了电话,说是有个布料商被外国客人毁约,堆了一仓库的桑蚕丝,如果昕苒需要的话,对方愿意以两成价格出售,以便尽快回笼资金。 昕苒做内衣向来用的是市面上最好的绸缎布料,柔软贴身,健康透气。 现在有市价两成的布料送上门,可以节约下不少资金,自然不能错过。 高苒立刻订了机票,准备亲自前往验货,没有问题就全部买下,作为昕苒后面大货的备料。 结果开车去机场路上,意外接到继母电话。 匆匆赶回家,发现电话里病得不行的父亲,正好好在庭院里打太极。 高苒知道自己又被骗了,便不顾佣人阻拦,转身就要走。 “苒苒,你就这么不想看到爸爸么?” 男人穿身玄色功夫袍,右手掌心盘两枚核桃球,一壁转动着,嘎嘎作响。 “爸爸叫你来,就是想为你提前庆祝生日,跟你道歉。” 高父看着自己女儿,刻满纹路的眼角闪着诚挚的碎芒,“苒苒,一个人永远不要去怨恨生你养你的父亲。再者,爸爸都知道自己以前做的不对,已经反省过来了,这些日子可有再逼你去和那赵公子在一起?没有!现在的爸爸只是想为你过个生日,一家人团团圆圆,这点小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么?” 高苒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也拿着一张画纸跑过来,咿咿呀呀地说:“姐姐,画……画送给你……生日快乐……” 白色铅画纸上绘着温馨的全家福—— 围着粉色栅栏的庭院,种满一排排小花,四个小小的卡通人物牵手站在一起,每个人脸庞都悬着幸福的笑。 小弟弟指着画,奶声奶气,“这是爸爸,这是妈妈,这是我,这是姐姐……妈妈……妈妈说姐姐是长头发,所以给姐姐画了猫咪发卡……” 高苒手指在画上那枚橘猫发卡上拂过,眼眶有些发酸,她以为都没有人记得她过生日了。 “爸爸知道你过正生日那天,定是要和朋友一起庆祝,所以特地选了今天。苒苒,你阿姨还为了你生日在厨房忙着给你做饭,忙了一上午,说是我们苒苒喜欢吃杭帮菜,特地跟杭州来的厨子学了几道,要给你露一手呢。” 小弟弟也适时拉起她手,撒娇摇晃,“姐姐,留下来吧,我们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玩滑板车。” 高苒给孙老板去了个电话,商量是不是能换个时间,她这里临时有些事。孙老板表示不行,是要去对方仓库验货,她这里若是拖延,别的客户可就捷足先登了,又跟她说这批货质量有多好,失去的话无疑是个大损失。 “姐姐,姐姐,快来陪我玩……”旁边小弟弟扯着她衣摆,亲热粘人。 高苒只好又给许悦去了电话,让她立刻订机票赶去外地厂子验货。 “验仔细点。” “放心吧,苒姐。” …… 绕过红木嵌百宝花卉屏风,只见餐桌上摆满了菜,正中央八寸鲜奶蛋糕,立着“爱女生日快乐”的巧克力牌。 高父挟了一筷子宝塔肉,笑眯眯,“尝尝你阿姨的手艺,以后常回家吃饭,多给她提提意见,帮助她进步。” 继母瞥了个眼风,在旁边娇嗔,“老高,快剥个虾给苒苒。我们苒苒最喜欢吃虾了。” 多年来只被人伺候的高父,亲自净了手,笑容一路裂到眼尾,春风满面给女儿剥虾。 高苒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虾仁,电流涌过全身。 她不得不承认,无论平时伪装得有多好,内心深处都十分期盼亲情。 “苒苒,上次时装秀开幕式,不是阿姨故意疏远你。实在是怕别人说闲话,说什么富二代的成功都是靠投了个好胎。 “阿姨知道你是有野心,有抱负的女孩子,什么都要靠自己,所以才在外人面前装得和你淡淡的样子,是不想让那群人有乱嚼舌根的机会,也是阿姨的一番良苦用心。” 继母站起身,朝她举起斟满红酒的高脚杯,“这些天,行内都在谈论昕苒,说是看好她成为新的行业新星。阿姨是真的开心,所以这杯酒既是阿姨向你赔罪,也是阿姨为你庆贺。” 高苒见继母说的真诚,抿唇站起身,没有多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桑蚕丝 叁天后,许悦风尘仆仆回京,脸庞儿喜洋洋,“苒姐,货我都验清楚了,孙老板稳妥,还特地带了个车版师傅同我们一道去的呢。苒姐放一万个心吧,担保没问题!” 见许悦这般说,虽然那批货量极大,高苒还是将全款打了过去。 确如许悦说的那般,服装厂用那批桑蚕丝赶制了一批货,寄来北京。高苒亲自看了,无论面料,工艺,后期质检的严苛程度,完全都是一线大牌的出品,没有任何问题。 淘宝店的预售开始发货,本来是孙老板做完一批运到北京,由北京这里发到顾客手中。主要也是因为高苒太过谨慎,想每件货都经自己手,确保不会出意外。 不过这样的流程,实在太过耽误时间,孙老板一直劝高苒直接从厂里发货,毕竟一件代发在淘宝和批发平台早就流行了。 高苒在准备昕苒的品牌发布会,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又出于对孙老板的信任,便同意了他这个提议。 之前一批货发出去,顾客评价都非常好,几个专为淘宝做导流的平台,也特地过来邀请昕苒参加他们的品牌购活动,只是象征性收些返利点。 经此操作后,昕苒一直爆单,孙老板的工厂日夜不歇,方能赶上网店出货的速度。 转折出现在一条抖音视频——如何鉴别桑蚕丝。 且当天就上了热门。 这种营销号发的科普视频,搁在往常连水花都溅不起,这次却得到大流量推荐,引得不少人跟风鉴别家里的桑蚕丝制品。 有人在下面留言自己前些日子买的昕苒是真品,确如吊牌上所写的面料为桑蚕丝,号召大家一起去支持良心店家。 可是随后便有条抖音发出,是一件挂着昕苒吊牌的文胸,博主用打火机点燃它,表示并没有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只闻到一股劣质化学物的气味,询问大家收到的文胸是否也这样?并圈了多个大V。 霎时关于围绕昕苒文胸做的桑蚕丝实验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有人说是真的,有人说是假的。干脆有人将刚收到的内衣直接送去检测单位化验,最后得到结果是用聚酯纤维冒充的桑蚕丝。 网络舆论瞬间沦陷。 “以次充好,之前卖的是真货,后面全是假货。就跟网上卖沐浴露的,一半真,一半掺自来水,老把戏了。” “品牌宣言还好意思说什么内衣是女人的盔甲,结果就卖这种破烂盔甲给我们,是想让我们去战场上送死啊?” “背刺女性!!!” “我好气,又被资本家收割到了。” “没法吹了,二代果然就是不靠谱。” “她老爸卖的衣服,几块破布恨不能卖出金子价,女儿更厉害,直接卖假货。” “早就习惯啦(抠鼻)~~~这个价格,如果卖的是真货,那就是做慈善,人家美女老板的香车豪包哪里来?幸好我看得清,没跟风买(得意)~~~” “毒大米,毒奶粉,毒内衣。心累了,毁灭吧。” …… 舆论炸锅后,昕苒的网店跟着沦陷,退款申请纷沓而来,旺旺的叮咚声此起彼伏,对于顾客气势汹汹的质疑,电脑前的张欢回都回不过来。 “怎么可能是假货,我验得很认真。”许悦显然呆了,没有想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批真的桑蚕丝面料进了孙老板厂子仓库,出货又怎么会变成假的? 不可能是孙老板换的假货,她们和孙老板签过合同,如果孙老板真敢这样做,不仅在行业里会臭名昭着,更要付出巨额赔偿。 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从高苒脑海划过,但当下她还是安抚了下许悦,只说她去孙老板厂子了解情况,让她们别多担心。 高苒一壁开车,一壁给孙老板去了无数通电话,皆没有人接。 然而出乎意外,她接到了季言助手的来电。 === 齐毅下章出来,明早还有一更 摊牌 高苒来到艺术馆,见到季氏为下月举办的大秀,特地在室外搭建了一朵巨型绽开的红玫瑰花建筑。 季言助手身穿黑西装,露着标准职业笑容,七分真叁分假,领她穿过红玫瑰里的金灿花蕊通道,来到内场。 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搭建舞台,会场里是极浓郁的法国十八世纪洛可可风,泛着光感的小铜镜、白色紫色淡青羽毛、琳琅满目贝壳,以及几近繁复的蕾丝装饰,映衬着室外那朵秾艳的玫瑰花,像是一把捏在手中过期的彩色糖果,黏腻的糖浆从没有质感的塑料外壳流漏,沾得满掌心都是。 高苒瞥了眼舞台,觉得甚是俗气,女人的内衣只能是这样甜美华丽的风格么? 不过她今天并不是来看表演的,无暇关心这些,她更想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正如她猜测的那般。 季言和他从韩国高薪请回来的美女设计师站在舞台前,设计师手里拿了块板子,正仰起雪白的颈同男人低声一一汇报。 “季总。”助手领着高苒走过去,将手中一沓墨迹未干的合同递给男人,“这是刚同稔色签下的意向收购协议书。” 季言接过协议书,温和一笑,又命清场,不到叁分钟,偌大内场只余他们两人。 “苒苒,这是稔色的收购书,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时成为稔色的掌舵人,大老板。稔色本就是你母亲创立的,由你继承合情合理。” 高苒视线落在合同封面几个斗大的加粗黑色字体,很快晃过,开门见山问:“你说我来这里会见到孙老板。” 季言没有回,仍自顾道:“那些所谓的消费者,打他们一把掌,他们会骂你。打他们一巴掌,给两颗甜枣安抚,他们会将另一边脸也送上来给你打。所以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用担心,我会为你解决一切。苒苒,放心,你的背后是我。” 一股作呕的酸意从高苒胃里腾涌,她觉得自己来错了,季言这样的伪君子岂会向她坦诚一切。 她转身想走,男人唤住她,慢慢走到她面前,抬手想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却被她厌恶地躲开,银质的袖扣反射出一缕尴尬僵滞的光。 男人冷下嗓子,“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苒苒,你是觉得孙老板会站在这里,等着你来审问他么?我只是不想你白奔波一趟,心疼你罢了。” 得到季言的肯定答复,高苒胸口瞬然揪紧,她无法想象当初那么真诚,跟她谈及行业未来,工人苦况的孙老板,竟会成为推她入地狱的魔手。 面对脸颊发白的女人,季言轻笑一声,“我幼时父亲常挂在口上两句话‘逢人只表叁分意,未可全抛一片心’,苒苒,你输在太信任别人,太信任孙老板,太信任那个与你素未谋面的面料商,太信任你的手下,甚至太信任你的家人。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背后都在想着该如何害你。你应该庆幸只是输在我手上,而我会救你。”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攥紧,高苒努力不低下头颅,仍听着男人字字句句如响尾蛇毒针的话。 “从前你顺风顺水,有多少人是看在稔色份上给你面子,对你留情。现在呈现在你面前的才是真实的社会,每个人都是想从你身上啃肉的老虎。亲情都不可靠,何况于你那个蒙古汉子,他有这个实力来救你么?他愿意抛弃身家性命来救你么?我还是那句话,苒苒,只要你答应同我在一起,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话音落地,裙摆在转身间,旋出矜傲的风,过膝长靴踩在地面,声音坚定。 女人的背影一如往常美丽且强大。 “高苒,今后每一天你都会后悔现在的决定,这个游戏才刚刚开始。” 男人的声音回落在空荡荡的会场,却没有止住高苒离去的坚决。 上门要债 许悦知道自己上了孙老板当,自觉对不起高苒,哭得泪人般,甚至连辞职信都打好了。 即便如此,她也知晓就算她辞职,都解决不了昕苒目前所面临的危机。 “苒姐,是我的错,你怪我吧。”她满脸泪痕儿站在办公桌前。 高苒接连几日连轴转,熬得眼眶发青,粉底液都掩不住的憔悴,她望着小姑娘泛红眼圈儿,耳畔是她含着泣音的话儿。 终是不忍,起身,走上前,将辞职信原封不动塞回她手心,柔声安抚。 这一安抚令许悦更想哭了,她知道现在苒姐面对的压力有多大,却仍旧空出精力来安慰她,照顾她的感受。 昕苒交不起天猫的大笔品牌进场费及服务费,因此开的是淘宝C店,如今出了事,淘宝为了显示自己对消费者的重视,特地开了退款专线,无条件同意每一笔退款。 关于退款的做法,高苒面对前来交涉的淘宝小二,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毕竟确实是昕苒的错,浪费了消费者的时间与精力。 她本想重新找工厂赶制一批新货,可手里再没有一点资金,银行的经营贷款申请条件又极其严苛,加之最近许多人钻漏洞,拿着贷款去炒外汇,导致审批更加困难。 高苒觉得现在的昕苒就像一个骤然被抽掉板子的木桶,里面装着的水哗哗地直流,无论她跑出去找什么东西回来堵,都阻挡不住水一直在往外淌。 无能为力。 之前为昕苒网店引流的返利平台,也请了黑社会上门要求高苒支付大笔营销费。 “还钱!不要以为躲在里面,账就可以了了。实话告诉你们,现在还钱,还可以替你们免了我们哥几个来这儿的车马费,要是再拖下去,非把你们姐俩一个个轮过去当作肉沫利息。” 为首的光头穿件街溜子专属BOYLONDON的短款羽绒服,胸前印着金色展翅,神似纳粹鹰的LOGO,额角一条经年累月陈旧伤疤,蜈蚣般扭曲邪恶,鼻尖挂着锃亮亮鼻环,整个人张牙舞爪,流里流气。 碰巧张欢发烧今日没有来上班,许悦乖乖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因此只是躲在高苒身后瑟瑟发抖。 “天太晚了,不好打车,你先开我车回去。”高苒侧过身,将车钥匙交给许悦。 “啊!什么什么!!钱不还就想走,谁给你们的胆子,传出去,我们哥几个还混不混了。”光头叫嚷起来,后面几个小弟也跟着围拢上来。 许悦更害怕了。 高苒淡道:“我是昕苒法人,我在这里便可,那些债务同我的员工没有任何关系,她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光头盯着面前镇定自若的女人,见她袅娜冷媚,肤白貌美,柔软玲珑曲线裹件长至膝盖的珠灰色针织衫裙,玉腿笔直纤细,说话时,永远微仰着下巴,傲得不行。 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妞,比大明星还要吸睛亮眼,气质也好,如果不是来催收,他同这样的女人永远不会有交集,毕竟里面不知差了多少等级。 想到这里,一点邪思不由从脑子里冒出来。 “走可以,不准报警,我们这是合法催收,闹大了,对你们这个鬼公司,腥不腥,燃不燃的狗屁牌子没有丁点好处。” 说完,右手往旁一挥,示意小弟们给许悦让出条路。 许悦吓得唇瓣全无血色,灰白白颤着,从后拉了拉高苒胳臂,悄声道:“苒姐,我们一起走。” “没事,你先走。” 许悦一步叁回头,终是上了车,咬牙踩油门,扬长离去。 高苒一直目送汽车尾灯消失在视野中,方一改先前姿态,斩钉截铁道:“之前与你们销售总监签订的合同,返利点是每笔有效订单的百分之五。现在用户退款,订单全部无效,返利营销费自然也不复存在。” 光头咧着嘴,挠挠头,一时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后,意识到他妈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想还钱,甚至都不想认这笔账。 他气得一个箭步上前,与女人秋水深凝的眸光相交,然只这一眼,身子骨就酥了半边。 又闻到她身上浅淡如梅花落在初雪的氤氲香气,更是他从未在什么夜店小姐身上闻见过的,血液奔窜下体,早就忘了自己是来讨债的。 妈的,真想脱了裤子干她。 光头喉结动了动,刚想说些下流话挑逗挑逗面前女人,却忽听身后传来男人低沉暴斥,在幽黑夜色中,宛如子弹擦飞过耳膜,狠厉可怖,令他不禁抖上叁抖。 凶与乖 工作室门口悬着一盏叁十世纪民国产的玻璃风灯,燃煤油,是许悦和张欢从旧货市场花五百块钱淘来的,照明度低,暗沉沉,但比起灯泡又多了一点盼人归家的暖意。 男人散漫站在那盏风灯之下,琥珀色光芒从描着一簇簇白色铃兰花的玻璃罩子涌出,落于他深邃桀骜的俊庞。 两道浓眉不悦耷拉,皱成紧紧的川字,右手夹着烟垂在裤边,夜风刮落烟灰,猩红闪烁,扑簌簌滚了一地。 “你谁啊?”光头怒腾腾朝他大吼一句。 英雄救美也要看看局势,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他是准备一个人单挑他们七八个兄弟? 一人给他一脚也够他受得了。 男人沉着步懒洋洋走近,高大健硕身影散发强大气场,足已令他们这些街溜子不由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妈的,这个男人是真高,吃什么长大的? 深黑皮夹克,浅蓝泛白牛仔裤,嘴角叼着香烟,像极九十年代一言不合就干架的古惑仔。 齐毅走到光头面前,一把将像小兔子般无助的高苒,塞在自己身后。 站在冷风口里吹了这许久,熟悉滚烫的温度甫遮挡在面前,高苒眼眶情不自禁有些泛酸。 她望着男人宽阔肩膀,不得不承认,方才她挡在许悦身前,面对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流氓,心里亦是害怕的。 可那时没人护着她。 齐毅护崽般挡在女人面前,叁角肌撑得后背饱满性感。 他垂着眼,手指将香烟滤嘴从唇边移开,呼出的烟雾吹起几缕黑色额发,闲适不羁,仿佛只是刚从家里出来,换个地儿抽烟,有着完全没把任何人放进眼里的张狂。 光头被激怒了,目眦欲裂,脖子上青筋一条条绽出来,“老子问你话呢,你谁啊?哪条道上死过来的烂痞子。告诉你啊,老子上头有人,信不信马上把你丢进号子蹲上他妈的十天半个月,你就老实……” 话没说完,便只剩汹汹惨叫划过寂静夜空。 只见齐毅丢开香烟,左手掐住男人脖子,将他凶狠抵在地上,轻松随意,宛如拿捏一只乱嗷嗷的公鸡。 光头带着的小弟立刻围成一圈,挥着拳头,可一点都震慑不了面前这个男人。 左手虎口力度一寸寸加深,躺在地上的光头也算两百多斤的壮汉,但此时此刻痿得像只小麻雀,寒冬朔日,额头冷汗直冒。 “老大,老大……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我就是个替人……收债的……我……不想……不想死……” 齐毅睨他一眼,“欠你们多少钱。” 光头战兢兢报了个数,齐毅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把钱转了过去。 在他眼里,能用钱解决的都不算事。 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将光头和一众小弟都看呆了,北京有钱人多的是,但能立刻调动大几百万现金流的,那真是要打着灯笼好好找了。 他们往常去讨债,上市公司总裁也遇见过不少,结果绑过来,兜比脸还干净,所谓的纸面富贵罢了。 光头立刻意识到,眼前男人是个人物。 “滚。” “是是是,老大,我们马上滚,现在就滚。”光头领着小弟们,朝齐毅鞠躬。 结果没走几步,又被男人怒着嗓子给喊了回来。 只见齐毅皱着眉棱,眸光狠辣,黑夹克里白衬衫领口松散半敞,露出强壮精实的胸膛。 他勉强压着胸口那股子气,指着光头脸,“以后离我的……” 迟疑几秒,想了想,我的女人四个字被他生生咽回去。 “以后离她远点,否则后果自负,滚。” 一想到这个光头男,刚站得离他家苒苒这么近,他就恨不能将他丢去草原喂狼。 “是是是,老大,我再也不敢了。” 光头捂着满是淤痕的脖子,在小弟们搀扶下,屁滚尿流跑了。 月华满地,寒风侧侧。 齐毅转过身,看了眼高苒,见她好好的,便什么话都没说,捡起地上他方才丢下的烟屁股,捏在手心,迈开长腿乖乖离去。 谷底 一周后,季氏品牌发布会大获全胜。 乘胜追击又在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举行多场线下交流会,每场都请了当地最有流量的网红大V,拍照打卡,话题感满满。 季氏是大公司,又成功收购稔色,成为稔色母公司,因此即使在服饰行业根基较浅,也足以获得业内多数大佬背书,轻松赢取消费者信任。 相比较昕苒墙倒众人推的情形,可谓春风得意,一时风头无两。 不过即使如此,高苒也没有放弃,仍旧尽最大努力挽救。 她打算重新找工厂赶制一批新货,不过母亲留下的珠宝几乎之前都拿去做了抵押,再没有多余的资产向银行资证,连曾经寄予厚望的经营贷也是阻碍重重。 昕苒下月举办的品牌发布会,许多本来定了档期的模特也爽约,只说是昕苒出了现在这档子事,再为昕苒走秀会影响她们在业界的名声,被同行看不起。 气得张欢许悦嚷着要她们赔违约款,还是高苒出面说算了,同意她们解约。 她并不想昕苒的设计,穿在不认可它的人身上。 晚上八点多钟,高苒接到银行信贷科主任电话,让她过来谈谈她那笔贷款的具体事宜,地点是一家五星酒店的大堂。 高苒问能不能改成明天下午,结果对方一口拒绝,只说今晚要是不来谈那就算了。 开车赶到时,信贷科主任已经替她点了杯鲜榨橙汁,翘着二郎腿坐在小圆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男士杂志,封面是半裸披纱巾的金发少女。 “陈主任。” 高苒拎着包包坐下,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男人闻声,不怀好意的视线从杂志上的裸女移到她脸庞,油汪汪大嘴裂开,露出一口四环素牙,嘿嘿干笑两声。 高苒被看得周身很不自在,但也知道不得不暂且忍受。 她开门见山,“陈主任,不知道我那笔经营贷能不能批下来?上次你们要求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说着,她从包里将厚厚一迭文件拿出来,放在桌上。 男人瞥了个眼风,意思是不着急,又将桌上的橙汁朝高苒面前送送,“高小姐风尘仆仆,一定渴了吧,喝点果汁。” “不好意思,我对维生素C过敏。”高苒看了眼饮料杯里橙黄色的果汁,礼貌拒绝。 她从不在外喝陌生人给的东西,这是在国外就养成的习惯。 陈主任两撇小胡子一扬,嘻嘻地笑,“不喝也行,更有感觉。” 高苒没有听出里面的弦外之音,只是打开文件,希望可以同陈主任商谈贷款事宜。 “虽然昕苒的正式经营时间没有达到一年,但是……” 高苒轻声细语解释,小腿却倏然觉得有只毛茸茸大脚往上肆意游走。 她“哗”一声站了起来,脸蛋气得涨红,双眸怒气腾腾瞪着男人,大堂其他客人也不由将视线看向他们。 男人被她这番反应吓到了,忙将脚收回来塞进皮鞋。 怎么这女人并不像传言那样很好上钩,很饥渴,很需要男人的样子? “你干什么那么激动?你的片子外网传的都是,装什么清高啊。”周围人探究的目光,搞得他很是尴尬。 “什么片子?” 高苒不解,她这些日子一心扑在昕苒上,根本没有时间上网。 “什么片子自己回去看啊,一女二男,高小姐玩得真花。”男人抽出一张房卡,讪笑道,“高小姐不知道贷款人的资质也很重要么,像高小姐这种负面新闻缠身的,是很难从银行借到钱的。除非……” 除非……她陪他睡觉。 高苒霎时知道男人今晚叫她来的真实意图,顿时恶从心底起,毫不犹豫端起桌上玻璃杯,将整杯果汁朝他泼了过去。 ===== 所有挫折到此为止,我们苒苒要开始绝地反击了~ 有小可爱问追妻进度,已经百分之40了,不要嫌太慢,齐毅本来都是负数~~ 暴雨 “下暴雨了,快走……” 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中年男人裹着厚重棉服,收起货物,推着小货车狂奔,加完班的年轻OL从写字楼玻璃旋转门出来,撑起碎花雨伞,细高跟落在沥青路边,踢踢踏踏,纷扬起一串腥咸莹亮的水花。 然而每个人经过高苒身边时,都不由停下脚步,将视线望向她。 只见滂沱大雨,这姑娘却仿佛不知似的,孤零零淋着雨走在路上,颊腮苍白,像是误入人间的折翼仙子。 高苒满脑子都是方才在外网找到的那支色情视频,躺在床上的女人即使被打了马赛克,看面容也依稀同她有六七分相似,更遑论脖颈那颗米粒般大小的红痣。 就算她身边亲近之人,猛地一瞧也会觉得是她。 社交平台上的评论留言,一条条浮现在眼帘前,挥之不去。 “名侦探小娱记说周一见,到时候会拿出更石锤的原版视频。好期待。吃瓜吃瓜~” “身材真好,前凸后翘肤白,爱了。” “我发誓视频里这女的就是昕苒卖假货的黑心美女老板,脖子那颗痣一模一样!看,这是她之前被拍到和鸭在快捷酒店门口,放大放大再放大可以看清脖子上痣。【图片】【图片】(稍微模糊了点,不过用意念勉强可以看清)” “爆料,我是这女的初中同学,那时候她家还没成为暴发户,她在班里就很臭屁,边缘人物,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连QQ群都不肯加。哦,对了,那时候就传她和校门口游戏厅房的小混混上过床,还不止一个。” “救大命,她好像溜了冰,正在散。恶心,什么时候烂脸啊。” “这是人家私事,再怎么样也不能爆出视频侵犯别人隐私权吧?楼上楼上这种随便爆料自己旧同学的人才最可怕!” “颜值就是王道,我是能接受美女放纵一些的,当然吸毒达咩!” “我真的好讨厌她,卖假货滥交吸毒,二代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舞到公众面前恶心人。” …… 高苒手指往下滑动,看着一条比一条龌龊不堪的评论,甚至里面还有她的初中同学,高中老师,都在里面竞相诋毁发言。 同学,师长,家人…… 她从没有这般痛彻心扉,仿佛被全世界误解,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失魂落魄跌坐在路边,呼啸的风从耳畔刮过。 手机震动,茫然接起。 “高小姐,我们季总想跟您说话。” 季言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后,屋外建筑物灰蒙蒙一片,搁在耳畔的听筒,传来淅淅沥沥雨声。 “苒苒,你在外面么?” 回应他的仍是风雨声。 “苒苒……” “这件事是你做的?” “是你逼我的。” “无耻。” “苒苒,我没有把路堵死。那段视频是打了码的,只要你……” 高苒掐断通话,攥紧手机,用力得连屏幕都按碎了。 “哗啦——” 惊雷在黑魆低压的云层中间轰鸣,一道闪电白光,接着一声巨雷,街道上行人几乎全部走光,唯剩高苒坐在路边,将头埋在胳臂,终是忍不住小声哭了。 毛衣 高苒拢了拢胳臂,浑身被冰凉雨气侵蚀,周围汽笛声,女人尖叫声,密集匝匝雨珠声,红绿灯电子播报音,网络上的污言秽语……皆让她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如死神织开的黑色深渊,在她脚边处心积虑盛大绽开。 她如鸵鸟般,更用力搂紧自己,眼角不断不受控涌出泪珠,滚烫的,酸凉的,似乎要将这二十多年积攒的泪和委屈全部流完。 倏地,传来一道汽车急刹。 高苒只觉无数落下的雨珠,变为一股暖意抵挡在身前。 她怔愣抬头,对上男人一对猩红深邃的眸子,风钻进他的袖口,鼓囊囊,飘飘然,振着翅膀,仿佛随时都会从她眼前消失。 他冷着脸,将雨伞撑在她的头顶。 “齐毅……” 她低低地,如无助的小猫咪儿般唤着他名字。 这是他来北京这么久后,她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 她见男人将脸侧向一边,视线落在遥遥的别处,轮廓紧绷充满野性,抿着唇,轻轻叹了口气。 无数人向他们投来好奇惊艳的目光。 他们不知道这样偶像剧的一对男女,大雨天怎么会站在半道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方回眸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低下头,将雨伞塞进她手心。 男人掌心滚烫的温度,覆住她冰凉的指尖。 接着,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黑色皮鞋踩踏在地,离开的橐橐声如刀锋快落,让高苒的心经过百般凌迟后,又撒上一层苦白的盐粒。 寂寂的一刹那,高苒只觉身体深处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雨珠泪珠扑簌簌滚落,流进嘴角,莲子般酸楚。 所以这个骤然出现在她生命,在过去二十四年除了母亲,几乎对她最好最关心的人,也相信她是网络上说的那般不堪么? 认为她吸毒滥交,从初中起就不停地,不停地跟男人上床。 男人离去的挺拔背影,渐渐模糊在视野。 齐毅迈着步子,走回车旁,拉门上车。 系完安全带,终忍不住望了眼后视镜,里面映着女人小小一团可怜的朦胧的身影,垂着头,发尾无力指向黑沉可怖的苍穹。 他刚塞进她掌心的伞,落在地上,被风刮远了,雨水仍旧肆无忌惮击打她身体。 渐渐的,她止住了哭泣,茫然无措,如同走迷路的小女孩。 有一瞬间的犹豫,他想下车,想折返回去,想带她走,可她说过,明明确确地说过讨厌他,深深地厌恶他。 他知道自己应尽最大努力,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可他还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从张欢口里知道她不见后,满城疯了般找她。 可是找到了又怎样? 他可以强硬地带她走么? 换来的只会是她的反抗和更加的厌恶。 自从认识了她,他就觉得身上,那从草原代代骁勇善战祖先手心接过的盔甲,竟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件单薄的毛衣。 她手指揪着这件毛衣的线头,不动声色,熟练地站在他面前抽线,眼见他变得赤裸无助,面目全非。 曾如陈巴尔虎战士的勇敢变成了怯懦,如海东青翱翔天际的潇洒变成了为一人的委曲求全。 这一切他怪不了她,是他亲手将软肋送上,让她拿捏自己那颗不曾为任何人情动的心,让她抽着毛衣的线头,任由他三九严寒赤身裸体,冻死在北京街头。 街边渐次亮起的霓虹,缓缓穿透男人眸间哀楚。 他收回视线,开车离去。 公主抱 雨珠噼里啪啦,泼喇喇淌了一地,暗沉沉倒映着夜阑浮光。 路中央排排缓慢如蜗牛前进的红色汽车尾灯堵成了一锅粥,几辆闪着白氙气光的摩托车从仅存的夹缝间呼啸而过。 雨刮器喀嚓喀嚓不停地摆动,齐毅左肘支在车窗沿,操控方向盘的右掌下意识紧攥,直攥得指骨发白,仿佛只要一松开便会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从掌心悄悄溜走。 他漫无目的一路开车,方才画面如潮湿雨气丝丝侵袭大脑,黏糊糊,沉甸甸,满脑子只剩她孤零零坐在路边。 红灯。 齐毅停下车,望着红绿灯思索,终是深呼一口气,果断越过斑马线利用左转弯掉头,往回开去。 她会更讨厌他又怎样? 至少这一刻他不能放任她独自留在那里! 高苒依旧待在原地,雨水饱满湿重,砸得她两条胳臂酸沉,细眉之下窄薄薄的双眼皮耷拉着,一圈泛起一圈红胀的苦涩。 她淋着雨,不堪重负的身体忽然又轻灵得像一片晴日的白羽,闭上眼,思绪混沌飘散,如上天堂。 又一道汽车急刹。 她暂恢清明,睁开眼,怔怔地抬头,只瞧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頦线条,往上是挺直鼻梁,一双幽眸望着她湿漉漉的脸。 “齐毅……”她低低唤着他名。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同之前一样,他还是半个字都没说,只是俯下身,一手揽住她肩,一手穿过她腿弯,兜起她就往车旁走。 她拼命挣扎,换来的却是男人更加用力的桎梏。 白皙光洁的额角抵着男人坚硬滚烫的胸膛,耳畔传来他咚咚的心跳以及粗沉的嗓音。 “高苒,你怎么折腾我都没事,但我不准你这样折腾自己!” 她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仿佛又回到小学五年级那天,放学落了大雨,别人都有父母来接,只有她淋着雨独自走回家。 那时她打着寒噤回到家,多希望能有人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齐毅将高苒放在副驾,侧过身来给她系安全带,见她被自己吼得如木偶般,两臂垂落,低着头不吭声。 强绷着凶神恶煞的脸,一下子就软了。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大声地吼过她。 汽车开到一条小道,高苒只见男人将车停靠在路边,拉开车门冒雨跑进路旁便利店,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 他打开车门,先往她手心递了杯热饮,然后单膝支地,半跪在路边,暴雨疯狂捶打他的躯干四肢,他却没有感触似的,只是不嫌脏地伸手替她将脚上湿漉漉鞋袜脱了,又从袋子里翻出一双毛茸茸暖粉色的拖鞋,给她穿上。 高苒方才冰冷难受的双足,瞬间如陷云端,温暖而柔和,她握着手里的暖饮,看着男人从车头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下后,只是粗粗地用手抹了把脸上雨渍,便发动汽车继续往前开。 齐毅本想送高苒回去,可工作室门口挤满了记者,男的女的,有站着打电话的,蹲着休憩的,跳着脚取暖的,或是彼此热切聊天的。 长枪短炮,守株待兔。 高苒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咬着唇望向那些人,如临大敌,她已经可以想象下一秒那些人会如同嗅见腐尸血腥的鱼,朝她奋力游过来,喋喋地饱餐一顿。 “去我那。” 几乎是立刻,齐毅便做出决定,斩钉截铁,也没有征求高苒的意见,打着方向盘往旁边车道开去。 鱼汤面 回到别墅,齐毅从衣柜找出干净的衣裳,又放了满满一缸热水,里面洒了助眠安神的香浴盐,是高苒最喜欢的北海道薰衣草味。 高苒进入浴室,烟雾缭绕,只见浴缸里的水泛着一层浅紫色的光,瓷砖贴着置物架,上面高瓶矮罐,洗发水、沐浴露、护发素、身体乳…… 全都是她用惯了的牌子,这间浴室对她而言虽是完全陌生,但里面布置又俨然她是女主人,每样东西都这样顺遂她的喜好。 高苒洗完澡,经湿湿的热意一熏,方才磁青的脸颊斜飞出两痕向上的血色,她手里拿块大的白色的长棉绒毛巾,微偏着头,慢慢擦拭着垂下来一绺一绺滴水的黑发。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她赤着脚去开门。 齐毅见到高苒洗了澡,气色好了不少,嘴角不由微扬,但又见她脚上什么都没穿,光光地踩在地板上,眉毛又往里皱紧。 他默不作声,进房间将方才找给她的拖鞋,提了过来,蹲下身温柔地给她穿上。 “饿么?吃面好不好,这样快点。”他站起身冲高苒微笑。 高苒懵懵地点头,这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齐毅得到肯定答复,便转过身往楼下走,他在楼梯上走了几步,似乎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便又重新走回到她面前。 “你下来帮我吧,两个人一起,弄得快些。” 高苒跟着齐毅下了楼,比起她家和工作室冷冷清清的锅碗瓢盆,这里显然更富有烟火气。 男人去后院水塘拎了条新鲜草鱼过来。 说是一起帮忙,但齐毅嫌厨房油烟大,因此只是搬了张椅子让高苒坐在门口,方便他看得见她。 高苒坐在凳子上,头轻轻靠在玻璃移门边框,眼睛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生圈,生怕一个眨眼,他便会消失,整个世界又剩她一人和无穷无尽的流言恶语。 看了会,她又不好意思继续瞧下去,便把视线睨向窗户,屋外斜斜飘盈着雨丝,羸弱地洒在雾蒙蒙的玻璃窗片,一滴滴蜿蜒滑落,像是苍穹收起磊磊的委屈,躲在蒙了黑云纱的衾被中,无言地哭泣。 齐毅煮鱼汤时,总不经意微侧过脸去瞥高苒,即使知道她就坐在那里,也放不下心来,他见她只是木愣愣望着窗外,像是在想心事,不由出声分散她的注意力。 “苒……高苒,你打开冰箱,把冷鲜柜密封袋里装着的青菜拿出来。” “嗳?嗯。” 高苒反应过来,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门便被里面满满当当碗碟惊到,说是满汉全席都不为过,只是每一样菜都没动,盖着保鲜膜。 最中间是八寸的翻糖蛋糕,糖偶小姑娘穿着可爱的汉服,拿着圆乎乎的绣绷,旁边一个浅黄色笸箩,里面放着针线和剪刀,再旁边的白巧克力牌又分明清楚写着阿拉伯数字“24”。 24。 24岁。 这……是给她庆祝生日? “找到了么?”男人背对着她问。 “嗯。”高苒慌张地关上冰箱门,抱着一捧青菜。 男人将炉火揿小,对她说:“你来摘菜好不好?” 他想找点事情给她做,不想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高苒点头。 “菜摘完了放那儿就行,水冷,待会我来洗。” 高苒又乖乖地点头。 “冰箱里有很多菜,其实吃那些就可以了。” 齐毅正将鱼汤里的骨头捞出来,听到她的话,挺拔瘦削的脊背变得有些僵硬,半晌,方轻轻道了句那些菜已经放很久了。 明明知道她的生日不会想和自己过,但还是做了满桌她喜欢的菜,为她订了生日蛋糕,即使他也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厨房剩下的挂面不多,齐毅虽然也饿了一天,但还是将面条都留给了高苒,他找了个大的瓷碗将煮熟的面条都盛了进去,端到餐桌前,又想到他家苒苒向来走的是精致girl路线,便从橱柜找出小的蓝边描铃兰花的玻璃碗。 高苒坐在餐桌前,瞧着齐毅将白腾腾面条挑到小碗里,把那块去了骨刺的鱼腹盖在面上,连同筷子汤匙笔得齐齐,送到她眼前。 “小心烫。”他不放心地嘱咐。 高苒用汤匙舀起一勺浓白的汤,味鲜流香,暖暖地熨帖了五脏六腑。 这餐饭吃了很久,连客厅水晶时钟都铛铛铛敲过好几下,高苒方放下筷子,光滑的额头掠起一层细密的薄汗。 “吃好了?” “嗯。” “放那儿,我来收拾。” 齐毅理好餐桌,低头在水斗前洗碗,再出来时发现高苒已经歪着头,累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俯身,轻手轻脚将她搂在怀里,抱着她上楼,动作比落地灯射出的琥珀色光芒还要温柔万分。 他替她盖上被子,捻熄大灯,只留床头柜一盏小的壁灯。 “不是,不是,不是我,我没有吸毒……” 床上的女人仿佛梦到什么洪水猛兽般,摇着头不断说着糊话。 齐毅顿觉心如刀割,伸出手隔着被子轻轻拍打她,如哄小孩睡觉一般。 “苒苒乖,别怕。” 翻车 天色逐渐暗沉,倾盆大雨透过摩托车灯发出微弱黄光,男人飞车无数次再度靠近,伸出手疯子般拍打大巴车身,喉咙嘶哑。 “苒苒……下车……下车……我有话同你说……苒苒……苒苒……” 雨珠扯天扯地往下投,往下砸,顺沿男人刚毅额角一路蜿蜒,他抹把脸,山风将上身衣袖吹得往后鼓胀飘飘。 高苒连头都没偏,雾蒙蒙双瞳淡漠睨向前方,半丝涟漪不起,下頦矜傲轻抬,侧庞精致,冷如春冰。 绝不会再给人伤害她的第二次机会。 她同这个男人再无纠葛。 “苒苒……苒苒……下车……” 摩托引擎声在山道咆哮空鸣,周围乘客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觉得这男人真是疯了,一点都不怕死,再这样追下去,早晚翻车。 高苒抿唇,片刻,靠着车窗微微侧过身,男人见状嗓音都透着激动,迭声呼唤她名字,以为这是愿意给他机会,听他解释。 “啪嗒——” 车窗帘拉起。 干脆利落。 大巴一个加速转弯,摩托车被远远甩在身后。 齐毅浑身冰冷,忘记过了多久,直至腿部传来剧痛,他才惊觉自己早已翻车重重摔在崎岖路面。 咬牙费力起身,带着满身血迹踉跄往前走了几步。 终是体力不支,扑通,双膝跪倒在地,眸光却依旧死死盯向前方,那痕消失在山道尽头的红色尾灯。 “苒苒……苒苒……” 声声呼喊混合滂沱大雨,无人听见。 齐毅回到恩和牧场已经是第二日,整个人仿佛瞬间变得颓然,满脸黑云,逼迫着众人一尺之内不敢靠近。 大家见到他只是独身,并没有追回高苒,也是面面相觑,识相闭紧嘴不敢吭声。 雅若见到齐毅脸庞有细碎的被石子划过的小伤口,眉心担忧蹙拢,忙打了干净手巾想要覆在他脸颊。 只是还没靠近,便被男人凌厉眼神瞪开,手足无措钉在原地不敢动。 男人恶狠狠眸光从她脸庞滑过,雅若被看得惊慌失措,糯着声问:“齐哥,你没有把苒姐姐追回来么?” 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齐毅见过季言从马上摔下来的现场照片,从马的眼神来看,很亢奋,猜测之前应该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他让吉日格勒查看过,果然石槽里的谷草秸杆被人处理得干干净净,连渣都没剩。 很显然,是有人做贼心虚。 “你去报警,跟派出所苏木说一声,让他带人来现场勘察。人是在我们牧场出的事,必须得把那个人揪出来。” 巴图迟疑,劝道:“齐哥,过了这么多些天,警察也查不出什么,传出去倒是对我们恩和牧场不好。再说了,桑桑那里好像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要不我看这件事……” 一番话没说完,巴图便咧着嘴,在男人满脸阴鸷中乖乖把话给吞回去。 得,齐哥这眼神,还是他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少惹他为妙。 “你们是知道的,让马发疯的就那么些法子。” 齐毅撩起眼皮,目光沉沉在众人面庞扫过,表情冷峻,“这些日子牧场附近新增了不少电子眼。我现在不去断定是你们当中谁做的,警察一来调了影像便知道。” “散了。” 他回到屋子,见里面还是如同他走时模样,酒红丝绸吊带睡裙依旧晾在木质衣架上,性感撩拨。 是苒苒来他房间和他做爱,搞得湿漉漉后,洗完忘记收下的。 他走过去,忍不住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裙摆,上面残留她的味道。 一瞬间,眼眶酸涨发红。 妈的,这女人真狠,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月朗星稀,雅若支支吾吾敲门,想要进来。 齐毅没让,他家苒苒要是知道他随便让女人进他房间,一定会不开心的。 “齐哥……” 比起要被抓去坐牢,雅若只得垂颈将事实说了出来,是她在沙奶果基地旁摘了苦马豆草,混在马饲料里,有意引马儿发疯。 男人浓眉拧紧,硬挺身姿克制地匿在光影里,冷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想让那男的继续呆在这里。” “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影响我和苒苒感情?” 男人比起方才平静,这句话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 可是在这件事中,让他更难受的是苒苒不仅相信是他做的,还为了那个男人离开内蒙,同他分手。 难道那个叫季言的家伙就真的比他强么? 那他算什么,那些她在床上同他说的誓言又算什么? 她骗了他。 “齐哥……” 雅若深吸一口气,少女含春羞涩道,“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所以,我想让你和……她因为这件事吵架,可没想到苒姐姐真的走了。可能她从心底也不信你吧。大家怕你难过瞒着你,其实苒姐姐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大反应,很平静,可能真的不喜欢你吧。” 齐毅咬牙握紧双拳,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那女人真的不爱他。 红虾酥糖 手机震动,高苒睨了眼微信来电提示名,细眉簇紧,柔荑往下滑动,选择接听。 “苒姐。”电话那头响起巴图热情洋溢的声音。 房间里,齐毅大喇喇坐在凳子上,两条长腿散开,嘴角叼烟,端得一派桀骜不在乎。 “有事?” “这……”巴图只得按照之前齐毅嘱咐,“那啥,齐哥让我跟您说一声,关于桑桑哥堕马那事,我们查出来了,其实就是……” “不用了。”高苒冷声拒绝,显然没有兴趣再听一遍,“这件事季言已经告诉过我了,还有其他事情么?” 对于高苒事不关己的冷漠回应,巴图当场愣住,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抬眼求助般看向男人。 齐毅早已站起身,一把夺过巴图手机,“苒苒”两字还没叫出口,便听见手机里传出一声温润男音,模模糊糊在说“苒苒,纸巾”。 高苒见季言不小心打翻粥碗,便将手机开了免提搁在床头柜,拿过湿巾纸给他擦拭温热粥渍。 “苒苒,我真没用,住几天院就成了废人,吃个饭还得你伺候我。” 男人几句自嘲讪笑话语,清清楚楚透过手机话筒传到齐毅耳膜,他攥着手机,只觉浑身血液轰一声窜涌进大脑,奔腾咆哮。 “你在哪里?”几乎是咬着牙根问出这句话。 高苒忙碌的双手僵住,对于听到齐毅声音,有点意外但也没太惊讶。 自她回北京,巴图就常给她发一些消息,今天早上还给她发了草原彩虹的照片。 她听格根嫂说过,在草原见到彩虹是一种吉兆,为此对于在蒙古没有看到雨后彩虹,她还觉得有点小失落。 也知道这些消息肯定都是齐毅让巴图发给她。 “你在哪里?”男人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已经能听出分明怒意。 高苒抿唇,按掉免提拿起手机搁在耳畔,如秋日湖泊般平静,“我来医院看望病人,你有事么?” 齐毅在电话那头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女人不仅去医院看顾那个男人,居然还殷勤周到伺候他吃饭。 她在他身边,他可是连根手指头都没舍得让动,现在跑去给别人端茶倒水当小丫鬟。 “高苒,呵呵,真有你的。”他眼眶发红,将手机丢给巴图,迈起长腿,衣角旋风离开。 “苒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知道的,自从你走以后,齐哥他就有点,哎,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就弄成这样了。苒姐,我可想你当我嫂子了。” 烈日斜照,高苒走到窗边,猛一抬头,几乎要被阳光射得流下泪来。 “苒姐,你有在听么?” 她“嗯”了声,走到荫蔽处,止住眸间润湿,“以后别再给我发消息,否则我会删了你。” 皓月临空,房间弥漫一股子烟味和酒味,气息浓烈呛人。 齐毅却不管不顾,依旧一根接着一根烟吸,白天女人的清冷声音以及疏离态度在脑海不断翻来覆去。 结束这段感情,原来难过的只会是他一个人。 又或许根本不是什么感情,他只是她多名炮友中的其中一个。 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笑意,眸色黯淡如夜。 他打开床头柜上的俄罗斯套娃,小心翼翼拿出里面那张泛黄画纸。 仍旧记得,那年母亲死后,他和父亲去云南接姐姐骨灰回家,在火车上忍不住哭泣时,那个和他几乎同龄的小姑娘,揉着眼睛递过来的这张画。 仿佛刚刚睡醒,连声音都带着睡意,“我妈妈让我给你的,还有这颗糖,她说吃了不会哭,会开心。” 她摊开手,白润掌心静静躺着一颗老北京红虾酥糖。 回家 星期叁晚上,高苒回家吃饭。 她没从内蒙古带回什么特产纪念品,所以想了想还是特地抽出时间在商场买了一套护肤品、一套最新款乐高玩具以及一件秋冬穿的男士羊绒毛衣。 提着大包小包,刚走至门口,便有佣人满脸堆笑相帮过来提,口里不住念叨“大小姐回来了”,谄媚殷勤间到底有一二分生疏。 高苒恍惚,这里似不是她家,而她只是回来做客的。 客厅里,高父抽着雪茄,满室甜津津香气,继母坐在旁边削苹果,娇嗔他要少抽点烟,身体检查报告哪里哪里指数又不好。 比起在公司精明能干的女强人形象,在父亲面前的继母,表现更多的则是柔情脉脉。 叁十五岁的女人,褪去少女烂漫,多了份成熟瑰艳,何须说话,只需坐在那儿便是一副令人品味的油画。 果然只听高父笑道:“抽完这支就不抽了。” 抽完这支就不抽了。 高苒咬唇,曾几何时,父亲也对母亲说过这番话。 可至如今,佳人在怀,又怎么会记起陪伴自己数十年从寒微打拼起来的女人。 夜深人静,午后梦回能忆起名字,已是极致深情。 高父变了笑脸,喷出一口秾白烟雾,指着包装盒里的男士毛衣。 “我们就是做衣裳的,你还带这个回来干什么?你呀,什么时候愿意乖乖嫁人,爸爸也就不愁了,真不知道你整天在外面瞎忙什么,连叫你回家吃顿饭都要推叁阻四。” “老糊涂了不是?苒苒念着你,你还说这些扫兴的话。回头女儿不理你,你又要担心的吃不下饭。”继母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高苒,侧脸对着高父一通嗔怪。 高父见高苒坐那儿不作声,拉长音问,“你是怎么想的?你阿姨一直和我说,让你回公司,你也知道你弟弟还小。你要是真喜欢做内衣,公司可以新开辟一条线,专做年轻化的无钢圈内衣,现在小年轻不是好这口么?” 高苒斩钉截铁拒绝,侧身看向沙发上位的男人,语气诚恳。 “爸爸,我想拿回稔美丽继续做。你要是担心总公司亏损,我可以用个人名义同你签对赌协议,如果稔美丽在五年内做不到百分之十的市场占有率,达到收支平衡,那么我会按百分之七的年化收益率给予总公司赔偿。” 见男人皱眉沉思犹豫,继母也在旁笑着打边鼓,“我看苒苒还是想发展稔美丽,毕竟是对那个牌子有了感情。女儿这么有事业心,老高你说呢?” 话落到高苒耳里,只觉周身不适,对继母突如其来的示好和相帮说话,颇有些惊讶。 然而很快她就明白这份示好背后的真正含义。 佣人领着一年轻男子走进,恭敬垂首,“先生太太,赵公子来了。” 高苒顺着视线望去,最显眼莫过于男人一头蓝灰短发,薄唇微掀,露出花花公子笑容,右耳打着一排银亮耳钉,就算来别人家做客,也是穿着一身个性十足的嘻哈风潮牌。 父亲继母已然含笑站起身,迭声唤着赵公子,又指了指沙发上冷脸的高苒热情介绍。 联姻对象「Рo1⒏аrt」 等坐到餐桌上,高苒才知道为什么父亲叁令五申要她回家吃饭,原来是让她跟联姻对象见面。 对于这个赵公子高苒略有耳闻,仗着爷爷上过历史书,成天同各大网红明星吃喝玩乐,花边新闻不断,典型的纨绔子弟。 这些年最出圈的事便是深夜在街头撞毁一台叁千多万的法拉利,结果一身黑风衣站在残破豪车旁,淡定颓废的重金属黑暗系照片一经曝光,又引得网络上无数小女生争相追捧。 近距离接触,他身上那股子放浪形骸让高苒下意识不悦,抿唇不语,连他递过来的话都不愿意敷衍。 她对这种男人不感兴趣,说好听点是豪门浪子,难听点就是脏黄瓜。 继母敏锐觉察出来高苒冷漠的态度,露出一口糯米洁齿笑道:“赵公子平常有什么消遣,看画展么?去年我们苒苒几幅画作参加了中国油画院的特别展出。” 听着继母的话,高苒拿着筷箸,面对一桌子琳琅满目菜肴不知如何下筷,只觉得自己是待价而沽的货物。 如果妈妈还在,一定不会这样。 赵屿森漫不经心睨了高苒一眼,见她穿着长辈喜欢的白衫杏裙,头发简单梳起,盘亮条顺,气质超然。 可在这温婉听话间却有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叛逆,同他以前见到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很有意思。 他懒洋洋勾唇,“我对高小姐名字倒是耳熟的很,身边几个女性朋友很喜欢高小姐设计的水泽女仙。只不过最近常听她们感叹稔美丽,说是停业了十分可惜。” 水泽女仙是高苒回国设计的第一组内衣系列,故事背景是古希腊神话阿波罗同水泽女仙克丽提的爱情故事。 内衣除却采取更为舒适的版型与布料,还在设计中融入了神话元素,如阿波罗战车,幻化成向日葵的水泽女仙…… 她也凭这款系列在内衣界有了名字,如果不是其他内衣公司碍于她是稔色长女,早已纷纷伸出橄榄枝。 听赵屿森这样说,高父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突破口。 “前面正和苒苒说起这事呢。本来我还下不定决定要不要继续做稔美丽系列,现在听赵公子这样一说,想来应该无妨了。苒苒,你明天就来公司,我把稔美丽这条线继续交由你来做。” 方才油盐不进的父亲,现在却仿佛变了个人般。 “苒苒,还不敬杯酒给赵公子,感谢人家赏识,为你说话给你信心。”高父和继母在旁催促,生怕溜走这个乘龙快婿。 毕竟商与官相比,委实矮了好几等。如果高苒能够嫁入赵家,是他们高攀。 高苒双瞳静静凝视高脚杯里紫红色葡萄酒,心里五味杂陈,半晌,终是深呼吸,白皙脸庞浮起零星笑靥。 微仰起天鹅颈,朝男人举杯应承。 醇香葡萄酒顺着纤细喉咙灌进,酒意灼得脸庞绯红醺艳。 她安慰自己毕竟这是稔美丽,是她母亲耗尽心血的牌子,她不能见到母亲煞费苦心经营的牌子被大家遗忘,成为海平线上即将飘散的白色泡沫。 重新开始 得到父亲首肯,稔美丽重新启动,高苒便将工作室搁置一边,每天来公司加班至深夜。 接到赵屿森电话时,她正在熬夜看候选人履历表,之前设计师被裁掉不少,需要重新招募人手。 电话那头蹦迪轰鸣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不来么?怎么说,我也算帮了高苒小姐一个大忙。只是来陪我坐坐玩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男人漫不经心笑。 半个小时后,高苒踩着系带凉鞋,沿夜店水晶楼梯台阶,一路逶迤向下,堪称光污染的彩色帕灯射在她绷起的莹白脚背,眩惑美丽。 赵屿森坐在包厢中央,酒红沙发椅围着一圈年龄相仿纨绔,每个人身旁皆搂着面容娇艳的网红外围。 见高苒推门走进,各个好奇张望。 赵屿森推开怀里女人,冲高苒挥手,“来我这边。”周遭几个外围女纷纷识相让出位置。 “要坐多久。”高苒走过去,单刀直入。 男人透过漆黑眼帘瞧她,一条手臂懒懒搭在她肩膀,薄唇凑到她耳畔玩世不恭笑,“怎么那么扫兴,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高苒脸色冷然,瑰丽五官在射灯下惨白僵硬,秀唇紧抿,一声不吭。 没过多久,包厢内传来少女细碎哭泣声,几个纨绔二流子围着一个刚上岗的公主百般戏弄。 少女身上衣服被剥得七七八八,地面撒着大把粉色毛爷爷,她的胸罩里也塞满了纸币。 可少女还是在哭。 很显然,她是不愿意的。 “出去,找一个男人,在他面前脱下你的内裤送给他。”一个瘦高纨绔从她下体掏出湿漉漉手指,像是在玩弄可怜的小猫小狗。 “我不要……”少女被灌了不少酒,仍保持最后清明,泪流满面地推搡拒绝。 男人们被哭烦了,瘦高纨绔侧过身来,伸手就要扬掌。 结果巴掌没有落脸,手腕就被人硬生生在半空扼住。 “森哥,你带来的妞?” 赵屿森停下摇骰子的手,慵懒抬眸望去,只见女人娇媚脸庞浮现出豹子般狠戾,右手紧攥男人手腕。 在男女绝对力量差中,她仍处于上位。 他来了兴致,起身走到她面前,双手环胸打量她,“没想到高小姐喜欢救风尘。” “别在我面前打人,特别是打女人。” 高苒斜了赵屿森一眼,脱下上身小西装,裹在少女几近赤裸的身体,扶起她一同离开夜店。 这事过后,高苒特地找了家花场,进去消费。 第二日就有杂志爆料她深夜出入花场,搂着男模在快捷酒店入口亲密,并挖出她在花场里给男模的不菲打赏。 如她所料,高父将她叫去总裁室一顿臭骂,这样被小报公开的抓到,以后再想和达官权贵联姻可能性几近于无。 没有哪个家族会愿意让一个留恋夜店男模的女人嫁进来。 “稔美丽你不要做了,我看你就是故意在和我作对。” 面对父亲指责,高苒没有反驳,二话没说推门离开,如果说之前她有想过牺牲婚姻来换取稔美丽,那么现在这个想法完全破碎。 无论多难,她都会重新成立一个品牌,一个只属于她和妈妈的内衣品牌。 形婚 一辆纯黑劳斯莱斯幻影,安静停靠路边。 高苒甫上车,便发现往日最注重仪表的男人此时萎靡不振。 下颔胡茬青青,眼尾哀戚流淌,身上高定的白色棉麻衬衫亦有几日没换。 见到高苒,男人疲惫双眸闪过一抹亮光,勉强鼓起精神同她打招呼,“苒苒。” 一路无话,劳斯劳斯直接开进医院停车场。 直至这时,高苒才知道季言奶奶,那个被季桑桑戏称为皇太后的老妇人生了重病。 “不敢告诉小桑,她从小就爱缠着奶奶,知道后一定接受不了。”男人亲自替高苒拉开车门,过了磁的嗓音落在病房瘦长过道,凄楚伶仃。 即使季老太太生了病,依旧穿着做工优雅的雾蓝织锦缎唐装,周侧围拢一群老姐妹,眯着眼在打叶子牌。 见高苒走进,登时笑盈盈朝她挥手,掌心一把叶子牌如小扇般舞动。 “快来,来帮奶奶看看牌,赢了钱请你和小桑去吃刚出锅的酥盒子。” 病房里其他妇人见是稔色家的大小姐高苒,有扬着嘴角笑的,有暗自发恨的,也有八面见光讨季老太太好,故意拉长音惊叹的。 “呦,这才住了院几天院,孙子就把准孙媳妇给您带了回来。您老别说身子骨本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什么事,现见了孙媳妇还不百病全消,康康健健。” 季老太太听后神情暧昧,就着对方这番话对季言笑道:“听到了没有?可别像奶奶手里这把叶子牌,怎么出都出不去。早些把苒苒娶回家,莫熬成了大龄剩男。” 高苒本站在餐桌前,给季老太太舀鸽子汤,闻言抿唇没说什么,伺候完她喝汤,又陪老人家说话散心。 读高中时,季桑桑常带高苒回家玩,因此高苒对季桑桑奶奶不算陌生,现在熟稔的老人家陡生大病,她心里到底也不好受。 “做事辛不辛苦?” 病房里其他人识相离开,季老太太抚高苒手背,笑容慈爱,“你父亲干的混账事我都听说了。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把自家亲生女儿往门外赶的。回头见了你父亲,我非得用拐棍给他两下,让他清醒清醒。” 说毕,又拍拍她手背,语重心长,“不过苒苒,你也别怪你爸爸。哪有当父亲的不希望女儿好的,只不过是受了旁人挑唆,一时迷了心肺,才干出这混账事。” 季言端着两枚药丸走来,眉宇深皱,“奶奶,医生让您多休息,病才好得快。您可好,倒做起包青天管起别人家务事了。” “你个混小子。苒苒的事是别人的事么?”季老太太嗔他,“你也不好,苒苒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相帮相帮她,倒让她一个女孩子在外抛头露面。” 季言看了眼高苒,笑道:“我回头正要和苒苒谈关于季氏注资。” 离开病房前,季老太太又拉着高苒说了一番话,末了解下腕上碧莹莹玉镯子,“苒苒,难得你有孝心来看奶奶,奶奶谢谢你。” 季老太太目光一直黏在高苒身上,她对这位姑娘向来是满意的,更何况自家孙子又喜欢。 虽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花场事件,直指她不检点规矩,但事后又证明只是小报记者胡编。 医院咖啡厅。 高苒抿了口热拿铁,睨着窗外淅淅沥沥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内蒙现在应该很冷了吧。 “苒苒。”高苒恍惚中,被季言叫回了神。 季言用小匙子慢条斯理上下拨动咖啡,“苒苒,奶奶最大心愿就是希望我成家立业。一时我也很难去找位各方面都能令她老人家满意的女孩子。如果你能答应和我结婚,不仅是帮了我和小桑大忙,将来也能让奶奶走得安心。” 见高苒面色冷淡,一副立刻要开口拒绝他的模样。 季言只得又苦劝:“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启齿。但是苒苒我也知道你目前的情形,高伯父一直逼着你和其他人联姻,我想等我们结婚后,高伯父也自然不会再在这件事上给你施压。况且结婚后,季氏会无条件向你工作室注资,相信我,它会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女性内衣品牌。” 无数纷杂思绪在高苒心尖涌过。 “只是形婚?”她扬睫向男人确认。 季言见拿铁冷了,唤过服务员重新换了杯,凝视她妍丽面庞,认真道:“苒苒,你知道的,我从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结婚前这样,结婚后也是这样。” 直至第二杯拿铁热气散了,方听高苒淡淡回一句。 “我需要时间考虑。” 春梦有痕 高苒从浴室出来,床头柜摆着的手机,呼吸灯闪烁—— 错过叁通未接来电。 “高小姐,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逗留您家门口的男人和他的马撵走了,并且警告他这是私人地方,要是再敢随意进入,我们会立刻报警处理。” 回家路上她给物业管家去了电话,要求他们将齐毅和那匹觊觎她院子里玫瑰花的小棕马,通通赶走。 “谢谢。” 高苒对这个处理结果非常满意,关灯,进入梦乡。 月朗星稀的夜,她支着画板,在工作室露台画画。 倏然,背后一股热浪贴来,白色画纸映着男人高大颀长暗影。 她还没有回眸,男人已伸手紧紧揽住她腰,直往怀里带。 男人垂下头,薄唇叼起她耳垂细细品尝,舌尖滑进耳内轻轻湿润撩拨。 “唔——” 她受不住,发出难耐痛楚的呻吟,想要躲避他的玩弄。 可是下一秒,男人便捏住她下頦,霸道地吻了上去,褫夺走她所有仅存的呼吸。 指骨顺着大腿往上游走,撩开窄而薄的叁角裤,赤裸裸伸进去,捏住敏感充血的小花豆,肆意蹂躏挑逗。 高苒捏紧掌心,任由腿心温热春蜜,汩汩流淌。 “不……不要……” 男人没有听她话,嘴角轻轻扬起弧度,手指一路逶迤,探到软湿穴口。 低沉嗓音如过了电般,激得她全身酥麻。 “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小逼流那么多水?” 高苒全身骨头软了,任由男人将头埋在自己颈窝,吸吮流连…… 雪白颈项,小而艳的红梅朵朵绽放。 高苒柳眉微蹙,红润樱唇微启,奏出不成调呻吟。 男人中指毫不怜香惜玉地伸了进去,指甲抠着穴心嫣红软弹媚肉。 一下一下。 “呜呜,不要,难受。” 高苒咬着唇瓣极力忍耐,秀气精致鼻翼泛出细密汗珠,颊腮红晕似春霞。 “不要这个,那要什么?” 她乜斜着眼,潋滟眸光里倒影着男人五官,他微微抿着唇,脖颈凸起的喉结,性感地起伏。 “要……” 她吞咽了口涎水,玉手勾着皮带,两条细腿情不自禁缠上对方悍腰。 大敞软白的腿心,大喇喇对上男人隔着西裤的滚烫阴茎。 “想要这个,插进来。” …… 这一觉高苒直睡到日上叁竿,醒来后想起昨夜做的春梦。 脱下内裤,果见上面泛着一滩滩水渍。 她懊恼悔恨,恨自己身体的诚实。 高苒未雨绸缪,对小区保安吩咐过,要是有可疑男人来找她,可以直接联系社区警察。 保安大叔见她长这么漂亮,以为是性骚扰的流氓,立刻连声应了几个好字。 之后几天,高苒果没有再在住宅区或者工作室见到过齐毅。 为昕苒打版的工厂,因高苒迟迟没有打过款子来,无法动工,进而取消合作。 高苒不是没尝试过同工厂商谈,能不能将工费降低,或者先付定金,尾款的时间能够稍容她这里出了货,再进行支付。 结果全部被工厂拒绝。 之前她独立运作稔美丽时,合作的工厂愿意给她极低的价格也是看中稔美丽背后的稔色,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为稔色品牌代工。 可是现在她不仅被赶出稔色,经手运营的又是名不见经传的全新牌子,那些厂商自然纷纷收回友情价以及从前种种优待。 锱铢必较,恨不能在她身上啃下几块肉,榨出二两油来。 为此,高苒特地在1688上联系了几家专做出口的外地服装厂,想着按目前政策,海外订单是越来越少,可以同这些厂商价格回旋的余地也大大提高。 如果能够把价格谈下来,那么无需投资人,将妈妈留给她的珠宝玉石、名下物业拿去暂作抵押,就可以暂时解决困难。 以眼还眼 季言坐在劳斯莱斯后排,微垂着头,身上是窄开领的杏仁白衬衫,白蝶贝钻石袖扣,头发理得清爽,淡眉薄唇,一如往常般谦谦君子,如切如磋。 他闭起眼,揉按着太阳穴,“现在网上舆论怎么样?” “季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高小姐读书时候的同学老师全都站出来诬蔑她,营销号也进行了新一轮有理有据的转发,只是不知道明天是要相帮高小姐澄清还是在外网散布没打码的原视频?毕竟国内这里媒体博主需要提前备稿,到时候方能及时进行联动。” 澄清还是将她打入阿鼻地狱? 季言缓缓睁开眸,睨向窗外,只见下了大半夜的暴雨停了,如烟飘渺的湿雾曲绕在一排排茂盛苍翠的景观树,雨过游龙一般,隐约可见前方树下站着一男人,嘴里叼着烟,流里流气,倒和那蒙古汉子有几分相像。 他摇了摇头,这些时日心神俱累,居然都产生幻影。 收回视线,拿过一侧平板电脑,可注意力却集中不了,脑海里瞬涌过许多帧寂寂的画面。 有她穿蓝衫白裙,背着卡其色双肩包,包上挂着米棕色的泰迪熊挂件,朝他浅浅微笑的少女时代。 有她坐在副驾,微侧头看着窗外星光,夜间霓虹落在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地轻颤。 有她在消毒水味萦绕的病房,雪色的柔荑剥开金灿的橘子,一半递给了病床上的奶奶,一半仰头递给了他。 更有她大庭广众冷漠无情拒绝他的求婚,令他成为圈子里无数人的笑柄。 更有她恬不知耻同那个内蒙古男人发生性关系,一次,两次,叁次,四次……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仿佛已经可以想象她赤身裸体同那男人滚在一起的下作下贱样子,想到她被别的男人生殖器贯穿了身体,红涨脸,颤抖着肩攀上高潮。 只一瞬,凌冽寒光便从金丝眼镜射出,他往平板上划了两下,淡淡道:“如果明早六点前没有收到我的消息,就将原视频全网发布,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她这般绝情,那他也实在无需再对她手下留情。 他给她的时间,就是从现在起到明早六点,如果天光大白,她都没出现在他面前,那么就算大罗神仙来都保不住她。 只要原视频出来,她便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连带昕苒都会成为臭名昭着的牌子,这辈子再没有翻身的可能。 至于她的家人,她的父亲,她的后母,更是会将她视为瘟疫,唯恐躲避不及。届时她没了心爱的事业,没了期盼的亲情,他倒要看看她还能怎样?会活得好么,会活得比他还好么? “咔——” 劳斯莱斯熄火。 “季总,路前方好像出了点意外,我们需要在这儿稍作停留。” 助手话音刚落地,开在劳斯莱斯前方的两辆汽车便也停下,跳下来十好几个黑西装保镖,训练有素分站在劳斯莱斯前方后方以及左右两侧,进行护卫。 季言对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不甚在意,仍旧处理手上公务,稔色长年累月积攒的坏账让他心烦,如果不是为了高苒,他根本不会收购这样一家金玉其外,内囊空尽,蛀牙似的公司,现在白白被稔色将季氏股价拖低几个点,都不知道该如何和董事局交代。 “啊——” 无数声惊恐扯碎漆黑夜幕,季言顺音望去,只见男人一路迎面走来,银白月光流淌在深邃脸庞,五官狠厉。 膀大腰圆的保镖接连上前阻拦,却被他伸手,风驰电掣一个个掀翻在地。 季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车门已经“砰”一声被人拉开,脖间一凉,抵着一把银光闪闪的蒙古刀。 周身肌肉瞬间僵硬,血液静止,胸口的心已然跃动到嗓子眼。 面对凶神恶煞,提刀咬牙的男人,他实在没办法不害怕,对于他这种有钱人,法律条文不足为惧,怕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你……你不要乱来哦,我们车子和警察局连网的。”助手躲在副驾底下,抱着头呜咽。 “呵呵……警察……那老子就让警察来之前,你们他妈几个的尸体都冷成冰雕。”一番话说得混得不行,实足不怕死的痞子。 “你要做什么?”季言到底久经商场,一两分钟间,勉强压住心里恐惧,只是嗓音仍是带着颤抖。 “我要做什么?”齐毅笑了,泠泠刀光反射在他牙齿,毛森森,像是前来复仇的野兽。 他将蒙古刀往男人脖子间逼近了点,立刻一道血痕显出来,痛得季言嘴唇当场白了。 “你在内蒙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许你诋毁她,不然惹她不开心或者哭了,你和你妹的命就保不住了。当时我在内蒙可以这样说,现在换到北京,也照样可以这样说,随时随地让你他妈全家去地底下见阎罗。” 季言气得脸一阵白一阵红,之前在内蒙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当然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场忍下一口气,可是现在这里是北京,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这个蒙古男人居然依旧那么嚣张! 但……他扫了一眼地上如蚂蚁般缩成团的保镖。 他的保镖皆来自专业安保公司,曾受聘于国外不少高官政客,每年费用是天文数字,其中相当一部分人还当过雇佣兵,扛过冲锋枪,开过坦克车,上过战场,击毙过东南亚大毒枭,胆识力量技巧都是一等一,可言下竟被这个内蒙古汉子打得躺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这男人一对十几,胜得如此轻松,他还敢反抗么?更何况他还有利器在手。 季言将头低下去,颊腮上发热发红的感触消失,唯剩下难堪的冰凉。 齐毅从裤袋掏出手机,冷着脸丢给副驾助手。 “录下来。” 助手稍显迟疑,但对上男人挑眉冷厉“你想死?”的眼色,立刻小鸡啄米点头,拿起手机,对准他的大老板季总。 “说!” 季言当然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将整件事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怎样找人拍视频诬赖高苒,怎样煽动媒体营销号造舆论,之前又是怎样窜通面料商加工厂合谋陷害……最后还耻辱地对着手机镜头报出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齐毅将满是证据的手机揣回裤袋,季言一没了桎梏,刚想从车座起身,却被男人扬声呵斥—— “趴着!” 他只得又乖乖趴了回去,只见男人手指着他,居高临下,一字一句道:“我警告你,不要再妄想去害苒苒,我没有苒苒这么善良好脾性。逼急了,那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季言屈辱地闭上眼。 齐毅仍觉不解气,真恨不能一刀剁了他,但还是忍住了,他不想给高苒找麻烦。 “记住你最后的承诺,只要一次,只要再被我发现一次你欺负我家苒苒,我保证会让你觉得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夜风吹动树叶,哗哗地响,半晌,直至男人远走,季言方发现浑身早被冷汗泡透。 真相小白 高苒睡醒时,已经上午八点多钟,面对陌生的房间以及陈设,她略微凝滞了会思绪,方想起昨晚自己是在路边被齐毅带走了。 齐毅…… 心里暗暗唤了声男人名字,柔软的唇角随着尾音字节微微往上扬,有点儿像微笑着的样子。 她顺着旋花楼梯,走到底楼,见到乳白漆长餐桌,想到昨晚在这里,男人亲手给她做的一碗鱼汤面,高大的身影站在水斗前,将鱼去腮剖腹,顺着哗啦啦的水声,让她只觉安心。 “早。”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嗓音沙哑。 高苒回过头,见他似乎一夜未睡,眸子里血丝漫布,但还是笑着同她招呼。 她尴尬地朝他点头,“早。” “早。”他沉思着道,“那些记者走了。” “那……我不打扰你了。”言下之意,她先回去。 “早餐。”男人将手里提着的环保纸袋递给她。 高苒在里面闻到了油饼和豆浆的香气,包装袋上印着红圆圈的LOGO,是北京最着名的那几家老字号,每天早上大排场龙。 她望着那袋早饭,迟疑着没有伸手接过,结果对方却拉过她手,将冒着热气的纸袋霸道地塞给她。 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再急着工作,也要先吃早饭。” 高苒提着那袋早餐,想跟齐毅说声谢谢,却始终说不出口,只是淡淡地道了句再见。 回到工作室,昨夜在门口守株待兔的记者果然全跑了,张欢拿了把扫帚在扫不速之客留下的瓜果残渣,见高苒往这里走,忙举起扫帚朝她挥了挥。 她见苒姐今日打扮很是中性,打底的白色长款衬衫,衣襟纽扣没全系,松着几颗扣子,露出雪般的脖儿,外套是超级宽松的黑夹克,看上去像是男款,脚上一双同色的过膝长靴。脸蛋脂粉未施,是天然的雪肤红唇,明眸皓睐。 张欢以前在夜店做,美人见过不少,有的姑娘打扮也时髦,但瞧着瞧着注意力便会被她的口红色号或者裙子上图案吸引去,整个人的模样反倒没了。 但高苒不这样,她站在你面前,漂亮得让你只想关注她这个人,明艳大气,温婉纤楚,飒爽利落,百变间竟都是她,可见向来是衣裳衬她,而非她衬衣裳。 张欢视线又落在她手上提着的早餐袋,刚刚好像看到齐哥也提了一袋。 所以他们俩昨晚一起过夜了? 张欢按捺住自己八卦的心,告诉高苒早上有一家银行打电话过来说是可以提供贷款。 高苒回到办公室,立刻回了通电话过去,那是一家位于内蒙古的商业银行,电话里主动向她伸出橄榄枝,表示愿意提供给她一笔经营贷,数额不高但也不低。 之前还没爆出那条情色视频,凭昕苒的资质借款已然相当困难,几乎是四处碰壁,现在就当她想完全放弃时,竟有银行主动找上门,高苒惊讶,想不通其中的逻辑,但也觉属实值得开心。 一直忙到中午,只见张欢许悦拿着手机冲进来,嘴里苒姐苒姐地叫着,兴高采烈,像是庆祝喜事前燃炸的一串串小红鞭炮,鞭炮的红纸屑朝上翻滚飞舞,让近日愁云满布的房间霎时变得红彤彤。 “苒姐,快看网上,公安局发了通报。” 高苒错愕,打开笔记本,可不是公安局发的蓝底白字通报—— 凌晨时分接获朝阳群众举报,有男女聚众淫乱,后从尿检中发现吸食K粉等物,在屋内又找到自制冰壶等吸毒用具。带回公安局审讯,经供述,该伙男女为了毒资,长期拍摄淫秽视频,进行贩卖以及敲诈勒索,目前案情正在进一步审理当中。 这条新闻一时激起千层浪,除了夸赞朝阳群众一如既往厉害外,营销号顺藤摸瓜扒出那伙男女的身份信息,看到流露出来的身份照片,吃瓜群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那女的可不就和小视频女主昕苒老板高苒神似? 之前将脏水拼命往高苒身上引的名侦探小娱记已经销号,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从这个月开始季氏要举办的一连五场大秀,皆下通知取消,全国各地推广暂停,线下门店结业,相关事业部负责人辞职,各购物平台下架所有在售商品。 一番迅猛操作,等于在昭告天下,季氏退出服饰界。 股市收盘,季氏股价跌停板,无数董事抗议季言拿着他们的钱在过家家。 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但合起来看,就不得不令人往商场的阴谋论上想去,特别是脑洞大开的吃瓜网友。 “事情已经完全清晰!就是那个季氏总裁当众求婚失败,气不过,转头往人家女方身上泼脏水。好笑,你求婚,别人就得嫁给你啊?普信男!” “我姐姐在季氏行政部上班,据她得到的路边社消息,他们季总昨天回家路上出大事了,十几个保镖都被人揍趴在地,连车子都被炸出五六个大窟窿。” “为什么要扯到无辜的人?警察不都说了拍色情视频是为了敲诈么,跟人季总有什么关系?我看过季总的采访,相当儒雅有风度的一位男士。” “楼上的五毛水军,怎么就和那个季总没关系?那高苒早被家里赶出来,身上没钱,换你会大费心机去敲诈这样一个穷光蛋?摆明就是因爱生恨,想致对方于死地,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浅浅地爆个料,我爹是做面料生意的,之前有季氏的人私底接触他,想找他合伙坑一个内衣牌子,至于是什内衣牌子,我想大家都能猜到吧?” …… 面对网上一水倒的舆论,季氏公关部难得什么都没澄清,任由舆论发酵。 高苒看了会,心里不知道季言怎么突然就鸣金收兵,还是以这种几乎自杀式的行为宣告离开服饰界。 多肉与香菇鸡汤 一周后,贷款加速批了下来,高苒拿着这批款子重新找工厂,买面料打款出货,有了孙老板的教训,她这次更是极端谨慎。 正当她货比叁家,迟迟做不了决定时,突然有位窈窕美女登门拜访。 见到来人,高苒怔了怔,方想起来是在地下车库摔倒,自己替她走秀的那位。 美女姓钱,热情洋溢表示自家品牌工厂可以全力替昕苒出货,至于货款可以等昕苒将来资金松动再说。 虽然银行批下来了经营贷,但对于高苒来说实在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比如即将要举行的大秀,每个地方都是海水般的钱花出去。 “投桃报李,高小姐帮助过我,我也实在该略尽绵力。”钱美女笑笑,露出一排石榴籽似的洁细白牙。 行业里拜高踩低多的是,雪中送炭却几近于无。 高苒有点不敢相信最近天上接连掉馅饼的好事,但还是被对方能够全力出货,货清后再付款的承诺诱惑住了。 她想着快些出货,以最快速度给曾经在网店下单的顾客邮寄质检合格的新商品,挽回昕苒声誉。 一到冬天,北京阳光少得可怜,难得这几日放了晴,齐毅推开玻璃门,将室内多肉一盆盆移到架子上,以便它们可以沐浴在午间充沛的光照之中。 北京气候四季分明,造成了多肉不宜露养,虽然冬天可以将它们放在温暖的室内,但因缺少光照,叶子便会细长搭拉,垂头丧气。 因此齐毅只要遇到好天气,就会把它们搬出来晒晒可爱的太阳。 搬完多肉,他走到楼下厨房,洗净手,打开砂锅盖子,将熬炖一上午的香菇鸡汤舀出来,盛在铝制的餐盒里。 高苒喜欢吃鸡汤里的香菇,他特地多放了些。 盖餐盒的时候,裤袋手机震动,他接起来,是Looker杂志社的总编。 “不行,这是我的条件,不能变!”他坚持。 电话那头的总编尴尬,竭力道:“齐先生,只要你接受采访,我们出的价格绝对可以令你满意。” “不需要钱,那是我唯一的条件。”讲完,利落挂断电话。 桌上大大小小,七八个餐盒装在印有卡通大耳狗图案的保温袋里,又有一个保温袋装玻璃碗,里面是剥好一瓣瓣多汁,富含维C的埃及橙和蜜柚。 “叮咚——” 齐毅开门,将保温袋递给冒着严寒前来的小姑娘。 “鸡汤刚盛出来,苒苒吃的时候提醒她不要烫着了。” 许悦:“……” 一下子觉得苒姐成了幼儿园小朋友,是怎么回事? 男人接着嘱咐,“保温袋侧面食品袋里装着吸油纸,苒苒要是嫌鸡汤上浮着的黄油腻,可以拿出来吸油,不过她要是没提就算了,这是乌骨鸡汤的油,很有营养,她最近累瘦了不少,得补补。” 许悦提着午餐走回工作室,将环保袋递给张欢,自己站在门口,脱下香芋紫的摇粒绒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最近,她们一日叁餐都是齐哥做的,只不过怕被苒姐发现,每天都是由她去齐哥家取中饭和晚饭甚至宵夜,再拿回工作室。 高苒被叫下来吃饭,都没空多瞅一眼菜色,拿起筷箸专心干饭,想着快点吃完上去继续工作。 “苒姐喝鸡汤。”许悦给她舀了碗汤,想起齐哥的嘱咐,忙补了句,“小心烫。” 高苒见鸡汤里有放很多她喜欢的香菇,每朵都打了漂亮的十字花刀,悠悠地翻滚着。 尝了一口,很鲜。 “苒姐,晚上想吃什么?想吃什么菜都可以!”许悦拿出小本本,准备记菜名。 高苒喝着鸡汤,暖到五脏六腑,回过神,不由蹙眉问:“是什么外卖店?怎么还能想吃什么菜都可以。” “啊,这……” 许悦差点被戳穿,幸好张欢在旁边帮腔,“是那种可以自行点菜的私房店,只要提前告诉菜名,老板会去市场买好食材,这样比较新鲜。苒姐,你想吃什么?” 高苒听得似懂非懂,点头,“你们点你们想吃的就可以了,我都行。” 最近她都在为昕苒的大秀忙碌,然而因为没有足够的资金,正为宣传大伤脑筋。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里,任何流量直接和金钱挂钩,那些掌握话语权的媒体和大V没有义务来为你免费宣传。 就在高苒发愁之际,Looker杂志的主编主动联系她,说是想安排她上杂志的周年刊封面。 接到电话的时候,高苒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Looker是世界知名的时尚杂志,一般女明星上个内页都够粉丝年底盘点时吹个半天,更别提封面,还是这种具有特殊含义的周年贺刊。 这对她无疑是极利好的消息,上了封面,连昕苒大秀的宣传都省了。 几乎没有犹豫,当场一口答应了下来。 季言下线 季言从医院出来,径直去了位于槐花街转弯口的火锅店。 冬天火锅店向来宾客满堂,这家店却冷冷清清,只临窗开了一桌,倒是和他羊绒大衣上沾染到的消毒水味十分相称。 服务员用托盘儿端上小料,置菜时悄悄用眼角觑了男人一眼,其实他们这家火锅店五年前就该关门倒闭,结果却被眼前这位季先生收购,收购完生意也不好,但他仿佛完全不在意。 他常常会来店里吃火锅,每次总坐这个位置,连点的菜都一模一样,多少年从未变过。 她们几个干得时间久的服务员,都暗地里说这位季先生是位长情的主。 “季总,警察局那儿,几个瘾君子都认下来了,嘴巴闭得很紧,绝对没有牵连到您。” 公关部经理斟酌说道:“只是,季总就这样算了么?也太便宜那位高小姐了,她最近上了杂志做了专访,风头很盛,听说有好几家投资机构想要在大秀前跟她谈注资合作的事。” 季言的眼慢慢沉了下去,他知道高苒让工厂加急出货,并将那些货重新发给之前全额退过款的顾客,以作为补偿,不得不承认这个举动相当得有魄力,也导致之前口诛笔伐的消费者,纷纷转变了态度。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全都站在了她那边。 他还可以怎样? 更何况他在内蒙古男人威逼之下录的视频,里面清清楚楚交代了自己犯的所有罪行,如果他胆敢继续对高苒动手,难说对方不会将视频公之于众,届时就算不能将他送进牢房,对于季氏名誉的打击也是毁灭性的。 所以他还可以怎样? 必须承认,这一仗,他确确实实的输了。 红锅里的花椒蔓延在舌尖,他却发泄怒意似的,仍将重辣的食物不断用筷箸送进嘴里,宛如墙壁上绘着的一幅幅虎齿人爪的饕餮图,从前引以为傲的儒雅与教养,此刻荡然无存。 “季言,季言,是我,高伯父呀……” 中年男人被保镖阻拦在门外,扯着嗓子乱嚷。 得到季言示意,保镖方让出一条小路。 高父如见天神般,从门口飞奔到桌前,两条眉毛拧在一起,仿佛伍子胥一夜白头,老了十岁。 “季言,你不能放弃稔色啊。稔色是伯父的心血……” 他至今都不敢相信,下午季氏集团做出的决定,要在半年内关停全国五百家稔色旗舰店,剩下的则在一年内全部关闭,至于工厂则打包卖给外资。 等于他大半辈子的财富心血通通付诸东流,那他要拿什么留给幼子? “你答应过伯父,会把稔色做强做大,可是现在……” “稔色?” 季言喃喃这两字,垂着眼皮,视线扫在汩汩流着血水的肉片,“稔色死了。一个只会拖累集团股价的垃圾没有资格继续存活。” “不会的,只是市场不景气……给稔色时间,她会好的……会好的……你不能这样,你就是不看伯父的面上,也要看在苒苒的面子上!” “高苒!” 季言方才还能绷住的情绪,在听到高苒名字后,完全撕裂。 他重重地喊了声,咬牙切齿,站起身,如失去桎梏的怪物,将桌上一切砸得稀碎,指着男人脸痛骂,“不是你的宝贝女儿,季氏股价不会跌成这样。我回去要面对董事局多少压力,这一切都拜你们父女所赐!” 说罢,抬腿一脚狠狠踹在男人胸口,将他踢翻在地。 高父仰倒在地,髂骨耻骨撕裂般剧痛,他勉强想站起身,结果又被男人踩着肩膀,半分动弹不得。 “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和你拼了……” 话未说完,四个保镖拖拽他的四肢,一路将他往店门外拉,整家店面回荡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季言继续吃他的火锅,当作最后的晚餐,吃得庄重肃穆。 餐毕,他慢慢抬手用杏底白花纹的餐巾擦拭嘴角,擦拭手指,擦拭衬衫上溅到的油渍,最后方从钱包拿出那张手绘的小相。 女孩穿着蓝衫白裙的夏季校服,乖乖梳着齐至眉毛的平刘海,左胸口金色校徽暗暗闪光。 他一扬手,小相无声落在鼎沸的鸳鸯锅,咕噜咕噜,辛辣的食物翻滚着,带有旧时光里回忆的香气,女孩白璨的笑容漂浮在红汤上,然后沉下去,沉下去…… 季言盯着那张小相,直至它完全消失在视野当中。 他站起身,抚平衬衫褶皱,仿佛又回到从前那个文质彬彬的自己。 扬着脸,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再没有丝毫留恋。 大秀 半月后,昕苒的大秀在当代艺术馆举行。 台下来捧场的设计师和大咖不在少数,倒不是他们对这场大秀有多么感兴趣,不过是近日高苒的知名度和声誉实在如同窜火箭般,一路扶摇直上,特别Looker的杂志专访,她在杂志里表现出的真诚与勇气,打动了不少读者,很是为她拉了波好感度。 今天的高苒穿条淡蓝洗成石灰白的休闲牛仔裤,上身简洁干练的白T恤,扎个清爽高马尾,穿梭在后台为模特整理衣裳细节,室内供暖充足,熏得她颊腮斜飞上两痕绯红,除此之外是如往常一般的优雅,淡定,从容。 这样的风华不仅给许悦这种新出炉的菜鸟设计师莫大的安心,也给在场所有模特吃了颗定心丸。 毕竟秀场的后台很能反应出一位设计师最本质的涵养,往往到了大秀那一日,后台人多手杂,即使准备得再充分,也不免出现各种小状况,成为压垮设计师的稻草,逼着设计师在后台对模特和助手大喊大叫。 离showtime只剩五分钟时,张欢冲了进来,如火烧辫子般嚷嚷:“苒姐,有位模特说今早男朋友跟她提分手,失恋了,现在正在家里哭,来不了了。” 许悦听后,在一旁吓得脸色青白,颤着嘴唇,“完蛋了,苒姐,那姑娘长得最矮,那几套睡裙都是专门为她设计的。其他模特肯定穿不了,硬穿起来只能像是童装。” 这次内衣新品大秀,高苒抛弃之前国内喜爱用白瘦高模特的惯例,大胆启用低于平均身高,体重超重,肤色黝黑的不同类模特。 因此有许多设计也是专为那一类人群量身定制,现在猛然缺了一位模特,等于有一大类内衣的展示出现问题。 遇到此等棘手的问题,在场其他模特早就倒吸一口凉气,她们不知道今天这场大秀是否还能继续进行下去,张欢也在旁边询问要不要把这几款新品从展示单册上取消。 这种情况要是出现在其他设计师身上,一定会崩溃,但高苒不是这样,神色依旧沉稳冷静,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嘱咐张欢,让几个较高的模特换上那几套睡裙过来。 正如许悦说的,个子高挑的模特穿上那几条睡裙,就像偷穿了童装,高苒认真地凝视她们,然后迅速扯过旁边衣架上的几块碎布,拿过针线,眉眼认真,将布料与她们身上的衣饰,进行完美融合。 极短的时间,碰撞出完全崭新的创意,指尖如春风般灵巧,在模特身上飞舞。 许悦星星眼,她最崇拜的就是她们苒姐随时随地超强的动手能力,说是化腐朽为神奇,都绝不过誉。 高苒用裁缝刀剪断最后一缕针线时,几套衣裳骤然在她手中焕发出新的美丽,整个后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大秀舞台布置成赫尔普斯七弦琴的形状,中央是星光白的昕苒LOGO图案,大熊星小熊星,互相依偎着,象征母女情深。 走秀的模特随着袅娜的背景音乐,以无比自信的姿态,顺着银光闪亮的琴弦,慢慢往台前走,为台下观众展示新时代女性的美丽。 主持在旁边解说这一季的设计理念。 “秉持设计从女性角度出发,内衣不再是为了取悦男性的存在,不再是层层繁复堆迭的蕾丝花边,柔软的蝴蝶结,会发光的水钻,不再带有中世纪昏睡的公主躺在床上等待王子吻醒的期待,利落的线条,朴拙的细节,现代独立女性的勇敢与洒脱,是昕苒这一季所追求的美学至简……” 大秀结束,高苒作为主设计师兼品牌创始人,走上舞台,模特们纷纷穿着她的设计,将她簇拥在中心,台下长枪短炮闪光灯,咔咔咔,晃动成炽烈秾醉的巨大成功与喜悦。 就在高苒光彩耀目,站在台上接受掌声与祝贺时,齐毅正拿着修剪工具,弯腰替她整理庭院里的玫瑰花,月华映在他侧庞,乌浓的眉,挺而直的鼻梁,薄唇微微抿着。 剪下来的侧枝、老枝、害了病虫的残枝,累累地堆在脚边,末了又细心喷洒点磷钾肥,用棉布一株株将玫瑰包裹起来,以期待来年春季花满枝梢,烂漫如锦。 一切完成后,他方利落地翻过庭院栅栏,沉步离开。 风铃节 昕苒的新品秀大获成功,各类预订单雪花般纷涌飘来,货量之大,光是钱美女家的工厂自然是消化不了,很多家工厂主动上门,表示愿意以极低的价格为昕苒代工,只求以后能够长期合作。 高苒没有被他们开出的条件动摇,而是特地抽出功夫去了趟外地,她没有忘记当初同她诉说服装厂女工困境的孙老板。 偌大的厂房,中年男人蓬着枯发,皱纹如石刻般刻在他两鬓微霜的额角,他交叉着手,颓唐地站在寂寂的制衣室中央。 倏地,一阵嗒嗒嗒脚步声,由远至近。 孙老板抬头,是之前被他出卖的高苒。 “高小姐……” 高苒朝他笑笑,递过去一纸合同,这张合同上的订单绝对能解决工厂接下来的生存问题。 面对孙老板羞愧又不解的表情,高苒慢慢说道:“我相信之前孙老板的所作所为绝非本意,一个会关心工厂女工未来的人绝不会出于真心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调查过,孙老板会和那个面料商串通一块儿合伙欺骗她,也都是因为季言在背后的威逼利诱。 孙老板听到高苒这样说,霎时热泪盈眶,当初无论季言给他开多高的价码,他都没有选择同意,但到最后在他直接拿工厂数百女工饭碗来威逼之后,他不得不同意。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示歉意与感激,他接过合同,弯腰深深朝高苒鞠了个躬,却被对方一把扶起。 “孙老板心里有服装厂的女工,我也是,我想我们一定可以合作共赢,实现目标,让未来变得更好。” 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俩人共同的期许。 为了大秀,工作室忙成飞天陀螺,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也正逢临近新年,高苒便开车带张欢和许悦去离北京市区不远的黑龙潭风景区,游玩放松。 临从工作室出发前,快递送来一束花,厄尔多尔玫瑰,纯白色的花瓣,边缘是粉蓝胭红的渐变,弯弯细细,如同女人亲吻后留下的口脂印。 高苒见到那花,心莫名快速地跃着,脑海只浮出一个名字。 自从那天早上她从他家走后,俩人就再没有见过面。或许也不能见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心情与态度去面对他。 她始终都没有忘记在恩和牧场,雅若对她说的话,没有忘记在套娃里发现的那张年岁久远的画。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在她最无助的时刻,在全世界都误解她时,是他将她藏在怀里,护住了她。 缤纷花束里,插着银色留言卡,高苒见到那三个字的署名,胸口的心凉了半截,冷着脸将花丢进门口垃圾桶。 路上,她一边开车,想起这段时间叫的外卖还没有给张欢她们报销,往常她每月都会留笔机动资金给她们,可最近都忙忘了。 张欢显然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旁边的许悦跃跃欲试,恨不能为她齐哥打抱不平,噼里啪啦竹筒倒豆般,把事实都给说了出来。 “……苒姐,齐哥怕你知道会生气不肯吃,所以才说是外卖店做的。有次你说想吃竹笋,齐哥特地开了好久的车去买。苒姐,齐哥真的对你好好,我不知道以前他做了什么错事,你们才会分手。但是现在像这么好的男人都跟恐龙一样绝种了。” 高苒听着许悦的话,握住方向盘的掌心起了湿漉漉汗意。 到了景区,两个小姑娘活蹦乱跳拍了通照片,便嚷嚷饿,一行人遂来到古色古香的小茶馆。 堂倌端上来京八件和一壶酽酽的铁观音。京八件是老北京传统小食,分为酥皮大八件、酒皮细八件,奶皮小八件三种。在从前是皇室典礼上供奉祖宗的美味,传到现在倒也成了寻常老百姓能有资格消费的食物。 许悦她们点的是奶皮小八件,用鲜牛奶和的面,闻上去奶香气十足,里面小料也选了女孩子喜欢吃的红糖、山楂、枣泥和澄沙。 青花瓷盘累着簇簇精致的糕点儿,两个小姑娘吃得叽叽喳喳,只有高苒拨着小碟儿里的香瓜子,思绪飘得很远。 吃完茶,许悦和张欢又开启疯狂打卡拍照模式,高苒被她们传染,也站在一个小松鼠冰雕旁,比着剪刀手留了个影。 她们来的时间巧,正碰上景区最出名的风铃节,许悦和张欢排队领了风铃,以及挂在下面的红色心愿纸。 张欢空余时间报了自考本科课程,写的心愿就是尽快考完所有课程,取得学历,许悦最近和前男友在路上偶遇,关系暧昧起来,小手捂着纸片,写了一大堆,不给人看。 写完后,两个小姑娘欢天喜地去挂风铃。 高苒拿着纸条,想起夏天在内蒙古,男人带她去祭敖包,围着敖包转时,神态肃穆,不知那时候的他许下了什么心愿。 会是和她有关的心愿么? 高苒拿着纸笔纠结,过了会,方用细细的麻绳将纸条系在风铃底下。 山谷漫着风铃叮叮的清脆声,微风翻过她刚挂上去的红纸条,空空落落。 除夕 至除夕,许多外乡人回老家过年,偌大的北京城显得格外沉寂,但这沉寂中又是闹热的,家家户户飘出年夜饭的香气,流动着联欢晚会喜庆的背景音,从这音乐里便可窥见到舞台上终年不变的铺红盖绿,锦绣辉煌。 高苒忙完工作,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她绕着万达广场转了会,开着的餐饮店不多,几乎都贴着告假的纸条。店老板辛苦一年,早携了妻儿老小欢欢喜喜回家过年。 一家家看过去,最后只得拣了家快餐店打发晚饭。 快餐店门可罗雀,小猫两三只,斜刘海的店员小姑娘心不在焉,大概心早飞走,想着好快些回去同家人守岁。 高苒点了份招牌单人套餐,芝士牛排汉堡,芝麻菜沙拉,小份番薯条,少冰的小青柠薄荷苏打水。 她端着托盘,在敞亮落地窗前坐下,窗前是一座喷水池,仿贝尼尼巴洛克风的人鱼喷泉,中央立着半人半鱼的白色雕像,四周草尖湿润,看来方才已准点喷过一轮水。 打开手机,许多有商务往来的老板发来新年问候,高苒一条条礼节性回复,又看到许悦和张欢在群里闹腾,发着各色各样的表情包,主题都是“美人儿老板,压岁钱!” 一缕淡笑掠上高苒唇角,她咬了一小口牛排汉堡,一连在群里发了十个大红包,兴奋得许悦和张欢差点要把群给拆了。 “呜呜呜呜,我的大美人老板,人美心善还大方~~~飞吻~~~” “比我从小到大收到的压岁钱加起来还要多,不愧是美银儿苒姐!飞吻+1” …… 简单的快餐,高苒却吃了很久,面前的喷水池准时准点喷发了三次,周围的食客全部走光,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但她知道在今天这个日子,她不应该回家孤零零一个人。 临近店铺关门,高苒起身,在行人稀疏的大街上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一个老小区门口,门口摇曳拉长的路灯旁,站着一位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一群小孩举着花花绿绿票子,争先恐后地围着,露出的小圆脸蛋经寒风一吹,红汪汪流着蜜。 这个说“我要冰糖草莓”,那个说“我要山楂,甜山楂”,叽叽歪歪,像是发热的白炽灯泡下,刚孵出的一纸笼黄茸茸小鸡。 高苒起了兴致,也跟着在那里排起长队,轮到她时,只剩下一串冰糖山楂。 她捏着冰糖葫芦细细的杆儿,走在街上,没有立即拆开保鲜膜吃,毕竟她没有在大街上吃东西的习惯。 走着走着,高苒的注意力被路旁一家小店的服饰陈列所吸引,站在橱窗前盯着假模特看了好一会子,又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回过头时,赫然发现距离自己不远不近,斜立着一道颀长瘦削的黑影。 柔软的黑色毛衣,露出里面打底的白色衬衫,下身军绿色工装裤,简单分明的衣饰,却偏偏被他穿出另一种华彩。 高苒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这般英俊,这般蛊惑人心。 周遭是寂静的,夜的寂静里偶尔一道汽车引擎呼啸而过,滤过般澄净的空气荡漾在这份寂静间,愈发衬得此时此刻的她兵荒马乱。 他站在她面前,两条浓眉微蹙着,精雕细琢的眼望向她,乌黑的瞳仁不似垫在喷水池底泠泠的黑曜石,而是路边燃了一整晚的夜灯,一点微蒙淡琥珀色的光亮,但也快黯了。 他就这样望着她,仿佛在期盼着她先开口。 高苒捏紧了手心的糖葫芦串,她知道她确实该张口,该向他道一声谢谢,无论是那晚大雨,那顿顿精心搭配的私房外卖,还是和她同上杂志,出现在杂志内页的他。 她知道,这些种种都不是巧合,而是这个男人在有意帮助她。 可这份帮助是因为她是高苒,还是因为她是那个姑娘的替身? 高苒很想问清楚,却又不能问,因为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就足以杀死她全部的自尊与骄傲。 她永远无法接受一个男人对她如此好的原因,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 “齐毅……”思绪再三,她还是张口了。 “嗯?”男人看着她,方才黯淡的眼睛有流萤的光在闪烁。 她理着思绪,鼓足勇气想要继续往下说,可又不敢直面血淋淋的真相。 如果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如果他真的把她当做替身,又该怎么办? “唰——” 一辆超跑的急刹打破街道湖水般的寂静,车窗摇落,露出赵屿森玩世不恭的侧庞。 “嗨,高小姐,一起去玩么。前边巷子口新开了家酒吧,我兄弟开的,去喝两杯?“ 说着,拉开车门,自顾走下,斜靠在车旁,一双眸子玩味地在他们俩人身上来回流转。 高苒睇了他一眼,又注意到不远处男人的眉宇,在夜色中皱得似乎更深了。 “前几天送给高小姐的玫瑰花喜欢么?厄瓜多尔玫瑰,花语赤诚热烈的爱,此生只给你,高小姐说过喜欢这花代表的含义。” 高苒脸色发青,她确实说过,只不过是对杂志记者说的。 “苒苒,跟我走。” 面对赵屿森的挑衅,齐毅沉不住气,立刻上前一步,“回去,我们一起包饺子,守岁,过新年。” “噢?高小姐原来这么喜欢回去当乖乖女?当一个蒙古男人的好老婆,在草原挤奶烧茶,在北京包饺子看晚会,真真无趣,看来以前是我对高小姐误解了呢。” 高苒抿着唇,没有说话。 三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僵持着,风沙啦沙啦,大力刮蹭着他们的脸。 “啪嗒——” 高苒手中的冰糖葫芦落在地上,扭头落荒而逃。 泪 高苒漫无目的绕着胡同走,一条接着一条,虚飘飘地,如同踩在老北京暗色的织锦的大花地毯,地毯上是头尾相连回字文的迷宫。 遥遥一声狗吠拉回她的思绪,这方注意到夜色将阑,天空一角透着隐约的蟹壳青,四周坠着几颗星子,黄澄澄的,她仰起脸朝天看去,就像在看大唐久负盛名的薛涛笺,一样碧青洒金的颜色,衬得人反倒是矮了,矮成了那娟娟的簪花小楷,弱柳扶风地誉在纸上。 天亮了,她居然就这样走了整整一夜。 “高小姐。” 赵屿森朝她迎面走来,一身嘻哈风外衣沾染了浓郁酒气,清晨的风拂过他富贵风流的眉梢眼角,一阵甜腻的果味,后劲泛着酸气,她皱了皱眉,是她最讨厌的白兰地。 男人施施然展出臂膀,挡在她面前,笑靥浪荡不羁,如同第一次见时那般,可这笑里究竟又有些不一样。 “高小姐,我下周一出国,今后大概是不会回来了,看在我刚刚救你一命,让你摆脱那个蒙古男人的份上,泪洒长亭十里相送不必,但也应该略备薄酒为我饯行。”他的话还是玩世不恭,视线落在高苒身后的早餐店,“实在不行,豆浆饯行也成。” 说完,他从裤袋掏出莹白,没有LOGO标识的特供香烟盒,抬手笼着打火机簇起的橙蓝火光,悠悠点起一支烟。 烟雾四散,有着鸦片的甜美。 出乎高苒意料,没想到方才赵屿森是有意那样做,目的是为她解围。 北京现的在早餐店大多走互联网路线,量大方便,直击用户痛点,提供的都是拎着就走的早餐盒子,谈不上有多好吃,但很适宜九九六的打工人,毕竟早上七八点的时间,能坐下来在那点碗豆汁,再配上一份卤煮的,都是皇城根下地道的北京大爷才能享受的福分。 此时此刻,年轻的高苒和赵屿森坐在店里,显得分外不合时宜。 碗底两大勺白糖,店老板手里执着杉木的长柄勺儿,手往上提溜,烟雾缭绕,浓白醇厚的豆浆瀑布般飞冲下来,如同关二哥手中过五关斩六将的青龙偃月刀,气势十足。 鼎沸的豆浆融化绵白糖,淡淡腥气萦绕在鼻尖。豆子磨成豆浆,煮开了,也还是腥的。 赵屿森仿佛被面前这最普通的食物勾起了兴致,瓷勺舀着豆浆,又拿过粗油条来泡着。 “你出国后,不回来了么?” 高苒不太相信赵家人会离开,不过赵屿森家的事她也听了一二,后来她父亲后母之所以不再逼着她同赵屿森一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怕引火烧身。 赵屿森显然不想谈这个话题,故意刺了一下高苒,“怎么,我走了高小姐很开心?这个社会并不会因为我们这几只蚂蚁走了而发生改变。官商勾结,高苒小姐在大多数老百姓眼里,还是黑肺黑肝的资本家,或者心情好了,叫你企业家。但是你知道的,这里面没有差别。” 高苒第一次听到赵屿森这样的权贵,会称自己为蚂蚁,心里只觉儿好笑,舀着碗里豆浆,暗想这样的蚂蚁走得越多越好,省得将来把国家蛀空了。 吃完这餐饭,赵屿森开车送高苒回去。 他落下车窗玻璃,眯着眼,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高苒小姐不用为我们的离别太过悲伤,虽然我走了,但我相信我们迟早会在国外见面,你知道的,有钱人都会走的,时间问题。我劝高小姐有机会快点走吧,人不走至少钱也要先转出去,迟了只怕是不能的了。” 他说得笃定,料定高苒跟他和二代三代们心里都是一个小九九。 高苒看着他,回得更笃定:“我站的位置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一走了之。赵屿森,祝你一路顺风。” 男人的脸庞僵硬,沉默片刻,挑了挑眉,开着超跑扬长而去。 高苒盯着超跑的背影,心里霎时浮涌出很多词语,制度,资本家,权贵,财阀,未来……她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想,往前走了几步,过膝长靴便像踩了粘稠的胶水,牢牢黏在地上。 男人孤零零站在她家门口,依旧是昨晚那身装扮,只是神色全然变了,变得憔悴,只一晚的功夫下颏更加尖瘦,密着青色的硬刺的胡茬,眼底沉沉的乌青,眼眶里红丝弥布。 他在这里等了她一夜。 他看着她,勾起唇角,慢慢地笑了,这笑容里有分明的酸楚与自嘲。 在他背后咸蛋红的朝阳越过枝梢,努力向天中央攀去,路边细脚伶仃的夜灯到点一盏盏灭了,余下一溜灯罩子,黑框白底的,像遗照。 高苒双手攥紧,指尖掐着软白掌心,生出丝丝潮潮的红,明明路灯灭了,她却只觉眼前明晃晃的难受,过了会儿,才发现是男人眼里闪烁着的光亮,一小片湿咸的光亮。 周围霎时变得一片寂静,高苒怔愣在原地,只看到男人转身决绝离去时,眼角流下的那颗泪珠,晶莹剔透。 她想到在内蒙古,他低着头站在大卡车旁,忧伤地听小男孩唱《梦中的额吉》,月光落寞地勾勒着他的影子。 想到客房阿姨告诉过她,草原上的汉子,从小到大都不准哭,即使没了妈妈,也只能将这份难受融化在歌声里。 一瞬间,高苒觉得齐毅的泪砸在了自己胸口,生疼生疼,她想着追上去,同他解释她和赵屿森并没有什么,她昨晚没有跟他在一起,可男人离开的速度这样快,很快消失在前方。 齐毅是第二天离开的北京,买的火车票,临走前他去看了长城,这个为了抵挡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用人力建造起来的雄伟建筑。 他沿着破败的长垣,走着,走着,终于明白有的人心里的长城,他永远进不去。 苒苒的小棕马 新年过后,上来第一个工作日,高苒给工作室两个小姑娘发开门红包。 “谢谢苒姐!年初四我有在家给昕苒接财神噢!今年绝对发大财!” “苒姐YYDS!!今年昕苒肯定会更好,迟早有一日干掉维密~~” 长了一岁,张欢和许悦的嘴甜程度,更是呈指数上升。 往常高苒听了也会笑,今日却无精打采,恹恹儿的,落在两个小姑娘眼里,只觉苒姐这个年过得不好,气色差了很多。 回到楼上,高苒右手抚平身上珠灰的尼龙伞裙,刚在椅子坐下,便接到律师电话,是受齐毅委托的律师电话。 “他走了,离开北京了?” 她右手按着电话机,空下来的左手不知所措拽着尼龙伞裙上缀着的彩色小珠,珠子泠泠滋滋地响,此时,她只觉自己是缚在灰色渔网里的鱼,入了网,被人倏然扎紧顶端的绳子,难受得喘不过气。 面对高苒的再三确认,男律师的声音依旧冷漠,不带有半分感情地从听筒传来,“齐先生走之前,委托我将他名下房产过户给高小姐,还有他在马场里的一匹小棕马,现也将归属于高小姐。” 小棕马…… 高苒当即开车去了马场,在工作人员带领下,她见到了那匹小棕马,姓名牌上有它的入园照和名字,还没起名,只写着“苒苒的小棕马”六个字。 工作人员说,她可以随时给小棕马起名字。 小棕马摇着尾巴在吃苹果,美国纽约州运来的金山苹果。见到高苒骤然出现在眼前,忙朝她举起前蹄,兴奋地打招呼,眨眼睛。 毛发涂脂,四蹄凌空,前额有道白色闪电标志。 高苒这才想起为什么觉得这匹马眼熟,原来是当时在哈吉,她在画纸上随手画得那一匹,亦是男人深夜在马厩里寻找的那一匹。 她伸手摸了摸马的前额。 齐毅告诉过她,马喜欢别人摸它的前额。 从马场回来,高苒拿到了齐毅委托律师留给她的钥匙,上面挂着钥匙扣,淡蓝色戴帽子的大耳狗。 别墅布置跟那晚她来时一样,几乎没什么改变,多肉一盆盆收在客厅架子,蜡黄的光从宝石蓝的窗棂落进,泛着波纹的亮泽,像一囊囊凝绿的水晶球。 她轻轻绕过木架子,来到厨房,手攀在冰冷干燥的门沿,想起那晚男人站在流理台前,迷蒙的光线映着他挺拔帅气的轮廓,他拿着鱼熟练地刮腮去鳞,她鼻尖微翕,仿佛直至现在还能嗅闻到鱼汤鲜甜的香气。 律师还告诉她,齐毅在书房留了东西给她。 这是高苒第一次踏进男人的书房,她突然停在原地,视线黏在墙壁,只见墙面挂着牛角弓,是那把他没有做完,她也没有从内蒙古带走的牛角弓。 牛角弓制作复杂,弓胎要选弹性极佳的江西竹,弓里的牛角要直的岩羊角或者寒羊角,不能短,也不能弯,用来固定的牛筋要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刷鱼胶,一遍两遍,等待它自然风干起码要数月的时间。 在这个什么都讲求速度的工业化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去完成这样一件事了。 高苒从墙上拿下弓,外观精致美丽,拿在手上却不似其他弓箭沉重,是男人故意打薄梢子的厚度,减轻了重量,令它更适宜女生。 挂着牛角弓的银钉旁,是半嵌在墙壁里墨绿色的保险柜,上面插着银色的小钥匙,打开柜门,亮光璀璨,玛瑙,珍珠链,翡翠玻璃种……都是她当初拿去变现的珠宝首饰。 高苒盯着那堆五光十色的玉石发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书桌上摆着电脑,液晶屏幕下贴了鹅黄便利贴,是一连串开机数字密码。 电脑屏幕发出莹莹白光,桌面一个文件夹,点进去是视频。 高苒点了播放键,屏幕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看完整支视频,高苒才总算明白为什么季言会以自杀式的行为退出服装界,为什么这些日子都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原来都是因为这支视频。 高苒不知道齐毅是怎么迫使季言录下这支视频的,但从视频里季言紧张的神态和动作,也能猜测到一二。 能让有钱有势的人束手就擒,除了拿自己的命去搏,别无他法。 电脑屏幕前的高苒,是长久的沉默。 转眼四月,春光明媚,一只雪球似的白蝴蝶在熏风中一摇一落,缓缓飞过。 听到门铃声,女佣小跑过去开门,见到门口是许久未见的大小姐高苒,不由一怔。 “大小姐,这是……”女佣见到高苒身后跟着好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高苒朝她淡道:“这是我带来的律师和保镖,麻烦你去请先生太太下楼,我有话同他们说。” 高父到了客厅,见到高苒,神色微微凝滞,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拿过台面的玻璃烟灰缸,从烟盒揪出一支烟在指尖捏着,做贼心虚,没吭声。 “我在泰国给你们买了房子,也联系了国际学校,全英文授课,我问过……”高苒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楼梯口的继母,以及继母手中牵着的她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她收回视线,继续道:“我问过现在学校的老师,老师说以他现在的程度,到了国外可以跟得上进度。” 继母听了高苒的话,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拿眼睛不住睇沙发座上的男人。 高父忍不住,站起身,冲高苒大声叫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把你爸爸,你弟弟全部赶出这个家,赶出北京?苒苒,你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混蛋流氓了!” 见男人想要动手,保镖忙团团冲上来,将高苒围在中间。 高苒脸庞上还是平日同人说话那副淡淡的表情,只不过现在更冷些。 “这些日子,你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一个月前,她凭借齐毅留在电脑里的视频,用了个很低的价格将稔色从季言手里收购回来,但就在她大刀阔斧改革稔色时,她之前惨被季言欺骗的父亲,却在背后联合稔色的诸多元老,想要将她从位置上拉下来。 季言在时,他唯唯诺诺,什么动作都不敢有,现在倒是会联合别人,将矛头直指向她。 她不知道天字底下,是不是真有这种父亲。 她只知道这次自己绝不会再退让,绝不会再顾及那可怜的稀薄的亲情。 高父被高苒戳穿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老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粗涨着脖子,额角青筋一根根绽出,“混账!我是你爸爸,你这样做,就不怕别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是不孝女!” “这是机票。”高苒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将三张机票搁在花梨木茶几,冷声下达驱逐令,“我限你一小时内离开这里,你所站的地方是稔色集团的资产。” 话音落地,男人的咒骂,孩子的哭诉闹腾,女人一开始佯装理智的询问到最后掀破屋顶的破口大叫,如涨潮的河水朝她瞬间涌来。 高苒站在一旁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这次,她没有心慈手软,这些日子的经历告诉她,对敌人手软便是对自己残忍,哪怕他们和你有血缘关系。 “盯着他们收拾东西。” 这是她离开这个家前,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图腾祭祀 祭祀台是砖砌的,形状如一堵瘦削的长墙,前后拢着粗粗的驼毛绳,绳上系有一条条绚丽缤纷的哈达,顶部插立一面风马旗,小的白色的三角形,旗帜迎着苍劲冰凉的晚风飞扬,旗面上那绘着蓝色纹条的老虎,便张着嘴叫唤,呜嗷呜嗷,似在祈求天神给予这片草原无限的安宁与福泽。 融化成金珠的夕阳在天畔沉落,地平线尽头荡起橙茫茫的光辉,齐毅抬头往天中央望去,只见那天色仍是白的,空冷的鱼肚白,倒是往东的交接处,烂若披锦,大片大片油彩般的葡萄紫,在祭台上方洒落一片艳滢滢的瑰丽。 这是草原一年一度的图腾祭祀,齐毅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好像自打记事起,每年都会举行,算是一种风俗,又含糊记得父亲说过本来应和另一个部落轮流操办,但为何流传至今这个仪式中只剩陈巴尔虎部,他实在记不得了。 夜色稠密,往日平静的草原,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的小汽车,明亮的车灯在黑暗中闪烁,是披着夜色纷纷前来参加祭祀的牧民和游客,有的是陈巴尔虎部落的族人,有的纯粹是来感受这图腾祭祀的盛况。 偌大的蒙古包里,萨满点燃一盏盏酥油灯,合掌念诵咒语,四方的桌子摆满贡品,清一色象征圣洁纯净的白食,奶疙瘩,酸奶皮子,雪白的奶汁,盛在一碟碟儿小银盘中。 仪式结束,萨满方从神龛前小心翼翼请出图腾包,将它交给蒙古包外骑马前来的勇士。勇士穿着玄色的祭祀服,背着宽大的图腾包,绕着草原周围奔腾,马蹄得得,愈发衬得天地间万籁俱寂。 三圈绕行结束,勇士翻身下马,将神秘的图腾包送回原处,四位挺拔的少年,手持风马旗,分立在祭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如同天界下凡的神兵神将。萨满小心打开图腾包,口念咒语,将里面的图腾神请出来,悬在高高的祭祀台。 人们开始挽着哈达,在萨满带领下歌唱,穿透力极强的歌声与祈祷,飘摇到草原的每个角落。图腾祭祀代表着牧民最原始的图腾崇拜,而这崇拜也无非是祈求天神保佑草原风调雨顺,五畜兴旺。 齐毅遥遥地站在一旁,似要与这喧闹的人群完全隔离开来。他本不想参加,但总拗不过格根嫂。 格根嫂亲手给他缝了蒙古袍,传统的右衽交领,腰间打着细细的褶子,夏天的夜仍是凉的,夹袍便垫了层柔软的棉絮,领口处镶着光芒璀璨的蓝宝石和丝丝缠缠的金镂,华丽到应该放在博物馆做陈列。 他嫌烦地扯了扯了领口,格根嫂总是这样,认为他该穿得和王公贵胄一般。 身旁燃着一团篝火,牛粪烧得,橙暖的篝火缥缈映着他侧脸,像缥缈的剪影,轻轻呵一口气,便会骤然从世界消失。 “齐哥,马奶酒。” 小少年吉日格勒给他来送马奶酒,粗陶碗里白沉沉的,朝鼻尖飘来一股清苦浓郁的奶香,少年将粗陶碗塞进他怀里,转身喜滋滋跑开。 齐毅往前方看了一眼,每个人都在用指尖往草地轻轻洒落马奶酒,这是与图腾神的亲密时间,人人可以在洒马奶酒时许下心愿,而草原人的心愿是这样多,他们认为万物有灵,为自己许了不够,还要为马群,为羊群,为每一根芨芨草,每一朵飘散在瓦蓝天空的浮云许愿。 “齐哥。” 吉日格勒手里的马奶酒洒完了,回过头来找齐毅,发现他的齐哥仍是保持着方才的站立姿势,在他脸上没有对天神的崇拜,没有对未来的希望。 面如死灰,如同一个活死人。 吉日格勒呆怔地站着,还记得齐哥离开内蒙古前,牵着小棕马的神情,那快活的模样,仿佛是要去干什么极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这次回来,齐哥整个人变得颓唐不堪,都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他们私底下总说齐哥会好起来的,但状况却越来越差。 “齐哥。”他低低地唤了声,问,“你不去洒马奶酒许愿么?” 齐毅回过神,看着吉日格勒。 许愿? 一丝苦笑慢慢染上他的眉梢,他抬手将碗里马奶酒,悉数倒进少年的碗里。 一点涟漪 稔色集团总部,穿过大堂九位缪斯女神的古希腊雕塑,张欢领着一群面试候选人,一壁走,一壁莞尔介绍公司情况。 “昕苒在前不久刚刚并入稔色,上周搬来稔色集团大厦总部办公,办公地点是七层到九层楼,昕苒目前仍是由我们高总直接管理。” 来面试的都是群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虽然还没完全进入社会,但各色面试都经历过不少,几乎每次面试都有hr在那里喋喋地问,你有没有男朋友,打算什么时候结婚,生几个孩子,家里父母做什么的……这些在国外明明都是个人隐私,在这些招聘人员嘴里却堂而皇之,宣之于口。 让她们觉得自己好像不是一个即将踏上工作岗位的成年人,而是待上磨的牲口,且为主子贡献劳力智力就这么堪堪几年的黄金时光,二十八岁,三十岁,三十五岁,是写在崂山道士黄纸上的索命符咒。有一种预判死刑之感。 大家纷纷按捺住雀跃的心情,十分珍惜今天的面试机会,不仅因为稔色的薪水高于市场价,更因为稔色承诺的拒绝女性歧视,如果有人在面试中询问她们任何有关婚孕的打算,可以立即进行投诉,投诉一旦成立,负责招聘的hr和用人部门领导会被当场开除。 并且在稔色,如果女性员工怀孕,除了国家规定的产假外,会有额外的全薪关爱假期。会承诺女性员工,休完产假回来后职位仍旧保留,如果后续直属领导没有做到妥善的安排,可以投诉到hrm,甚至可以直接向稔色总负责人高苒进行反应。 “我听说高总是个工作狂,集团加班文化会不会很严重?” 张欢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到这个问题,她笑道:“高总是我们稔色出了名的工作狂,这也显示出她事事亲力亲为。但我们高总认为生活工作应当互相平衡,因此不鼓励不提倡加班文化,当然有特别的工作需求,需要加班,我们会给予双倍的加班费,免费晚餐,打车报销。” …… 被喻为稔色工作狂的高苒,正在房间收拾行李,刚举办完一场大秀,她计划外出旅行,兼带采风,毕竟十一月的初冬,天气不算太冷,又完美避开人多拥挤的暑期,国庆黄金周。 她将行李箱收拾完,蹲下身拉箱子拉链,眼光微凝,注意到脚边细碎织绒的红黄地毯落着一本照片簿子,这个大行李箱已许久不用,想来上次还是同季桑桑共去内蒙古时,胡乱塞着两个人的衣裳。 打开照片簿子,是一张张冲洗好的相片,美丽的山川,一望无际的草原,憨态的茸茸的羊群,更有晨曦笼罩之下,万马奔腾的风光摄影。 她直至现在还记得,为了她临时起意的拍摄想法,男人可以早起一遍遍赶马在草原往来,只为给她呈现最佳出影效果。 想到这里,高苒捏着相册的指尖用力,在簿子上留下浅浅的印痕,犹豫了下,重新打开行李箱,将手中相册一同塞了进去。 再逢阿音 高苒先去了福建,昕苒在泉州设立了分公司,她在分公司呆了两天,将从北京带去的手信分给大家,又和管理层开了好几场大大小小的会议。 泉州产业链单一,资本剥削严重,人均工作时间基本一天超过十小时,月休两天,不交社保,就这样也要求男士优先。然而昕苒不仅全部招聘女员工,更是做五休二,五险一金,带薪病假,一应俱全,简直可以媲美当地体质内的金饭碗。也因如此优待,不少全职妈妈勇敢走出家门,在职场上重新焕发生命力。 全是女性的公司,从上到下氛围极其和谐有爱,离开前,高苒婉拒同事要做她向导的提议。 她独自一人在泉州逛了逛,沿着老街慢慢欣赏古色古香的闽南建筑,去了天后宫,但只是遥遥地在外拍了照,并没有进去参拜,她向来有些畏惧神佛塑像。 这次旅行她什么攻略都没做,连路线图都没画,颇有种走到哪儿算哪儿的感觉,只是心里隐隐有个地名在发烫发热,但她知道不能去。 第二天,她随手报了个旅游团,想着去南靖看土楼,出发地点在厦门,便提前几天去厦门,顺便在那儿先玩阵子。 初冬的厦门,阳光晴好,一棵棵凤凰木立在街路两旁,轻轻朝天空挥舞着金褐色的羽状叶片,高苒在大学城附近一家餐馆吃饭,点了招牌菜姜母鸭,饭后又买了土耳其冰淇淋。 她一边吃冰淇淋,一边逛大学城,大学城里有条街巷,除了鳞次的店面,也有推着小车,铺着白垫子摆小摊的,都是附近大学生合伙创业,卖什么的都有,小的亮晶晶的耳环饰品,织娘自己勾的卡通绒线手机套,古着轻奢的衣裳皮包,外文的旧书报杂志,最多的就是一家家招牌各异的奶茶店。 高苒在一家照相馆面前停下,好奇地看着相馆贴在门口的照片,拍的是她久违了的内蒙古,一望无垠的碧青草原,曲曲绕绕的莫日格勒河,成群白绒绒的羊羔…… “小姐姐,本店刚开,现在拍照打八折噢,可以拍正装照职业照,稍后招聘会投简历都可以用得上!” 高苒耳畔传来生硬的普通话,有点熟悉,抬眼看去,一身粉蓝衬衫裙,宽脸细眼,丰盈的脸颊黑黝黝的,不过比起从前,多了一层水润的光泽,像是裹着糖纸的酒心巧克力。 是阿音! 记得她说过想考厦门的大学,没想到真在这里遇见她了。 倒是高苒先反应过来,主动同她打招呼。阿音显然慢了半拍,过了几分钟,方欢欣鼓舞,弯起嘴角嚷着苒姐。 这家照相馆是阿音同男朋友开的,两个人都是大一新生,一进校门就很有经商头脑,向学长盘下了这间小铺子,想着在大学城有拍照需求的师生不少。 摄影师是阿音的男朋友,阿音负责给客人化妆。 高苒坐在小店里等阿音收工,发现那男人里里外外忙碌,倒是很照顾阿音,心遂放了下来。她知道齐毅一直是把阿音当亲妹妹看的,可不希望见到她在外面受委屈。 平素照相馆晚上十点多关门,阿音没好意思让高苒等那么久,八点刚过,便拉着高苒走了,说是要带她去吃全厦门最好味的小吃。 来到小吃街,阿音跟花蝴蝶般在小摊前穿梭,一会儿端回两碗四果汤,芋泥烧仙草,一会儿是几盘喷香的海蛎煎,油亮的烧肉粽,剪成小块的炸五香条……琳琳琅琅,摆满一小圆台面。 还是高苒笑着拉住她直说够了,她方罢手。 “苒姐,你尝这个面线糊,我可喜欢吃了,鲜鲜滑滑的,在内蒙吃不到。北京应该有吧,但北京不正宗。” 高苒尝了一口,点点头,直夸好吃,又道:“没想到你真的考到厦门来了,以前……” 她说到齐毅的名字有些尴尬,只好笑着继续道:“以前他们不都希望你留在内蒙么?” “是呀,我说我要去厦门,结果格根嫂为了这事天天和我吵架,她总觉得女孩子出了内蒙,就是进了狼窝,时刻会被坏蛋叼走。幸好齐哥向着我,说我这么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后来格根嫂他们才松口,同意的了。” 高苒没提齐毅,猛不丁听阿音提到他,只觉心里一阵阵发慌,深夜的凉风扑在颊腮,烧腾腾的难受。 阿音见高苒神色不对,小心觑着她的眼睛问:“苒姐,你和齐哥到底怎么啦?我听说齐哥为了你特地去了北京。你不知道齐哥在甘珠尔庙发过毒誓,这辈子都不能离开内蒙。” “不能离开内蒙古,为什么?”高苒惊讶,她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阿音便将齐毅姐姐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听得高苒咬牙,差点将手里筷子掰断。 “所以格根嫂他们才这么反对我来厦门,实在是怕了,怕我和齐哥姐姐一样遇到坏男人。” 说到这儿,她脸庞又泛起一层柔情的绯红,“不过他对我很好,很好很好,齐哥还说他离开内蒙古就不会要我了,才没有呢!” 阿音又接着絮絮叨叨的说话,但说了些什么,高苒都没有心思去听,满心都是在那个神佛面前,为她背弃誓言的男人。 翌日一早,她没有再在厦门等待去南靖土楼的旅行团,而是径直去了机场,乘坐飞往呼和浩特的航班。 有些事,她要当面问清楚。 相亲 齐毅去天使之家送物资,回来时又绕路去了报摊。 报摊老板一见到他,裂开嘴角,“你让我订的杂志到了。” 他说着,弯腰从报摊亭里找出一迭时尚杂志,五颜六色,封面都是有关稔色女总裁高苒的访谈介绍。 齐毅知道,昕苒旗下新出的一系列中国风内衣,销售火爆,尤其在国外深受追捧,工厂连日赶工,仍旧有大笔采购订单在排期等待。高苒也因此上了好几个电视访谈,杂志专访更是不计其数。 他常常会向报摊老板订购关于有关她的杂志,上面那些关于她的采访,总是要看很多很多遍,然后默默地将杂志收起来放在柜子里。 一回到恩和牧场,吉日格勒凑到他跟前:“齐哥,屋里有位赛罕额哥期。” 赛罕额哥期是蒙古语里漂亮姐姐的意思。 “格根嫂请来的,说是音乐老师,在少年宫上班,教长调。” 齐毅听了后,第一反应转身就走,结果迎面撞上格根嫂,手里端了张黑漆托盘,拽着他袖子就往屋里走。 姑娘长得倒是甜净,一袭桃粉右衽蒙古袍,腰肢系着柳绿闪光的腰带,肩膀两侧打着辫子,绑了蝴蝶结,乌光水滑。见了齐毅,忙笑盈盈从椅子上站起来打招呼,细细的喉咙,灌了甜蜂蜜般。 “你好。” “这是我们家齐毅。” 格根嫂见齐毅无动于衷,献宝似将他拉到姑娘面前介绍,然后将托盘上的奶茶,茶食刀切,螺丝盒子,一碟碟端到他们面前,慈爱地笑了笑,只说是不打扰他们,走出去将房门掩上,躲在屋外的帘栊处悄悄听动静。 齐毅知道格根嫂还在外面,只得无奈坐在凳上,敞着两条长腿,手臂肌肉结实地往外鼓着,绷着下颏,哗哗翻动杂志,看也不看对面姑娘一眼。 “你也喜欢看杂志?平常都看什么类别的呀?我喜欢看读者,意林。” 姑娘红着脸朝他搭话,手指揪着辫子尾打圈,羞答答的。 “嗯。” 齐毅漫不经心应了声,眸光落在杂志上高苒的专访照片,手指拂过她的脸,将照片上油墨的污点扫开。 沉默,只有屋外寒风刮过草原。 “加个微信么?” 大约过了一个钟头,齐毅合上杂志,懒洋洋开口。 姑娘坐得腰酸背痛,见男人主动示好,忙点头,掏出手机调出微信二维码递过去。 她的心扑通扑通乱跳,还从没有见过这般英俊的男人,而且这么有钱,第一次这般殷切期盼相亲能够成功。 结果看到男人微信头像的瞬间,希冀粉碎。 “你头像是谁啊?”她扬高了声音。 男人头像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半蹲在小松鼠冰雕旁,微笑着伸手比了个耶,女人长得很漂亮,并不是什么网图。 齐毅听到这话,方扬了扬眉,看向她。 从她进门到现在,第一次同她四目相对,沉着嗓,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头像是我老婆,朋友圈背景也是她。” 姑娘腾一声从椅子上窜起来,惊得连声音都变了,“你有老婆?” 有老婆还相亲?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 她脸蛋气得血色上涌,拎起手袋就往屋外走。 灶房间传来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夹杂格根嫂焦急的解释。 齐毅走出来,上了越野车,引擎轰隆隆响着。 “齐哥,你去哪儿?” 齐毅还没来得及回答,眼前闪过格根嫂年迈的身影,用蒙古语喝令他下车。 自从父母走后,格根叔和格根嫂在他眼里如同亲人一般。他向来愿意顺从他们,不想让他们伤心。 他乖乖留下来吃晚饭,格根叔自从出了咩绕那件事后,再也不愿意和他同桌吃饭,总是自己端了饭碗,靠在勒勒车旁,迎着熔熔的落日,一边看吃草的马群,一边沉默地吃饭。 自从知道格根叔这样后,齐毅很少会留下来,平日里总是躲着他,也生怕他见了自己会生气。 “明天跟我去甘珠尔庙,让扎木苏伦给你看看,什么时候正姻缘才能到。”格根嫂往齐毅碗里割了块烤羊肉。 齐毅只顾在那里喝酒,胸口像燃着木炭,凉酒一杯杯往里泼,却怎样都灭不尽,这大半年来,格根嫂热衷于给他介绍各种各样的姑娘,总是说他再过几年叁十的男人,换其他蒙古汉子早该儿女成群,而他连个知冷知热的女人都没有。 特别是在阿音考上厦门的大学后,格根嫂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给他找老婆上。 齐毅借口酒没了,去灶房间打酒。吉日格勒见他走远,压低声朝格根嫂道:“我齐哥才不喜欢你找来的那些女人,他喜欢去年夏天来的姐姐,相册里摆了好多她的照片,和齐哥的全家福摆在一起。” 格根嫂狠狠瞪了他一眼。 吉日格勒吐了吐舌头,头埋在碗里,继续啃他的手把肉。 高苒在路上 下了飞机,高苒雇车先去的哈吉,结果别说齐毅了,连第一次来时的那些蒙古包都全不见了,她赶紧在微信上问巴图。 巴图这些天为结婚典礼忙碌,看到高苒消息时,已经过去整整两个多小时,便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 “苒姐,那是夏牧场,秋季迁营的时候那些蒙古包早搬走了。”巴图不知道高苒怎么会大冬天跑来内蒙古,又怎么会特地找到哈吉来。 “搬走了?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嗯,齐毅在哪里?” 巴图在手机那头听出了高苒的来意,压着笑说:“原来苒姐是来找齐哥的呀。齐哥不在,他去宝古图沙漠参加越野比赛去了。” “宝古图沙漠?” “嗯,齐哥去年在那儿得了冠军,今年作为特邀评委请了去。苒姐,你是不是要上沙漠找我齐哥?找他干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么?” 高苒面色尴尬,显然被巴图戳到心事,随便打了个马哈哈,也没说去不去,道了声再见,直接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宝古图,号称八百里瀚海,在蒙古语里表示有鹿的神圣之地,位于科尔沁腹地,近些年更是成了沙漠探险者,越野爱好者的天堂。 高苒到了的时候,见到整片沙漠如同一张绵延起伏的姜黄绒地毯,毯面缀着细而零星的刺绣——几株歪斜的黄柳沙生植,烈烈的风吹过,地毯便显出一棱一棱的印痕,层层密密的印痕和褶皱,如水的波纹荡漾。 已经停止售票,她只得从黄牛手中买下一张高价票,挤进摄影区,端起相机,很快在人群中寻到齐毅,冬季的黑色外套外,罩着荧光绿的背心,背心印刷着白色显眼的裁判二字,肩宽腿长,眉眼冷峻,在一群同款衣饰的工作人员中分外打眼。 他正弯腰一辆辆检查参赛人员的摩托车,高苒将镜头对准他,咔咔咔地快速拍下无数张照片。 发令枪响,摩托车手如离弦之箭,往前轰鸣飞驰,身后扬起几米高的黄沙。 一直待到比赛结束,天边圆弧般的红日,渐渐西沉,一轮一轮的宝相佛光将周边云翳染上金色,过了不到十分钟,天空遍布火烧云,人成了沙地里暗黑的影条。 高苒待观众散去,方去裁判席上找那抹熟悉的身影,寻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只得拉住一位脸善的工作人员。 “他有事,回去了。” 现在从宝古图回恩和牧场,太晚了没有交通工具,高苒只得在当地帐篷营留宿一夜,第二天赶最早的车去了恩和牧场。 恩和牧场倒是和她初次来访时没什么差别,仍是一片堆砌齐整的红砖瓦房。 “嫂子。”庭院里,吉日格勒见到风尘仆仆的高苒,张了张嘴,下意识叫出声。 毕竟第一次和这个姐姐见面,齐哥就要求他喊她嫂子。 高苒抿嘴笑了笑,“你齐哥呢,回来了么?” 问话的时候,一位穿着蒙古袍的老妇人,掀开帘子走出来,额角眼尾纹路很深,手里拿件做至一半的鹅黄女袄,见到她唐突地站在院子里,显然惊了一跳。 “格根嫂。”高苒朝她点了点头,乖巧地主动地问好。 可惜令高苒感到诧异的是,去年夏天对她很照顾,还给她准备小零食吃的格根嫂,现在却对她十分冷淡,甚至在这冷淡中有一丝难掩的气愤和厌恶。 她冲吉日格勒说了一堆蒙古话,吉日格勒垂着脑袋跟她进屋。 帘子啪嗒被甩上。 高苒碰了个大钉子,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也不敢走,她想过会子齐毅应该就会回来吧。 又见 草原的夜黯了,紫黑的幕悬着银盘儿似的月,白着脸往下照去,有一种岑岑的幽凉,像是从暖兜兜的口袋伸出手,探在那绘了满月的,四方的杏花楼月饼盒,铁的凉意在指尖末梢流淌。 高苒拢着肩膀打了个寒颤,站久了,两条腿仿佛生锈的钉,略带歪斜地钉在那儿,落了一地细长的斑绿。 她垂着脑袋,零乱的碎发散在洁净柔软的额角,脑海里倏然涌现出许多幅画面,深秋的夜男人牵着小棕马等她,落了白茫茫的大雪拎着一碗温热的米粥等她,清晨在微寒的绯色朝晖里等她。 等她,等她,一直在等她。 可她却从不知道原来等一个人是这般难受,难耐。 晚饭菜的香气从灶房间飘来,恩和牧场收工回来的男男女女正往堂屋里走,经过霜色冰寒的庭院时,诧异地瞧着杵在那儿的高苒。不过他们都很听格根嫂的话,并不敢上前多管闲事。 吉日格勒偷偷摸摸掀开帘子一角,东看看,西望望,避开回灶房间端炖羊肉格根嫂的视线,“噌”一声溜到高苒身边。 “嫂子,你别在这里等了,我齐哥今晚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是出了什么事么?”高苒低下头,盯着少年乌漆的瞳仁,嗓子是哑的,“他去哪里了?你有地址么,我去找他。” 面对高苒一连串钢珠炮似的提问,吉日格勒愣住了,他想去年这姐姐还对齐哥冷冷淡淡,现在倒是上心。 “他去毕力格家了,咩绕病了,齐哥去给它请蒙医过来看。” 高苒疑惑,“咩绕怎么会在别人家里?” “嫂子你不知道么?”吉日格勒挠挠头,勉勉用汉语组织着逻辑和话句,“齐哥带去北京见你的那匹棕马,毕力格家不肯卖,只要求齐哥拿咩绕来换。为这事,格根叔跟齐哥不对付,到现在都没好呢。” 高苒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捏紧,从没想过那匹小棕马是用咩绕换来的,她知道咩绕是温都根查干的转世,是神马,对格根叔和齐毅来说,平常连骑都不舍得骑。可没料到,齐毅竟然会为了她将咩绕换出去,千里迢迢牵来北京。 “格根叔就知道怪齐哥,其实齐哥也难受,总是找机会去看咩绕,把自己亲手铡碎了的谷草,咩绕喜欢吃的新鲜的胡萝卜都送过去。我知道他想让咩绕回来,可是我们陈巴尔虎的汉子,最讲的就是信用,说出去的话就是莫尔格勒河流出的水,收不回来的。” 高苒站在一旁,听着吉日格勒的话,颊腮一阵青一阵白,她几乎立刻做出决定,“我去毕力格家将咩绕带回来。吉日格勒,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我不懂蒙语。” 吉日格勒显出为难的神情,转头看了眼打着帘子的堂屋门口,见无人方低着头对高苒道:“嫂子,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格根嫂知道会罚我的。她……最近忙着给齐哥找老婆,就是想让他早些忘记你。嫂子,自从你走后,齐哥很难过,我们不知道他在北京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从北京回来后就更难过了。” 高苒舔了舔干涩淡粉的唇,眼睫毛微微轻颤,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让吉日格勒将地址写在便签纸上。 找到毕力格家已是第二天晚上七点多,大概是怕得了病的咩绕会传给其他马匹,它被单独拴在庭院里一株老榆树旁。 咩绕一会儿趴着,一会儿站起,难受地吼几声,用雪光的身体用力蹭着树干,纯白的眼睫毛纷纷披离垂落,一副难受极了的模样。 见状,高苒鼻尖泛起酸气,直直地沿着鼻梁骨往上涌,泪珠滢滢的,她想伸手摸摸咩绕,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暴怒,叽里咕噜,又伴着一道银光在粗实的树干上一晃。 回头一看,是个壮实的汉子,面露凶相,手里拿把蒙古刀,很显然是把她当作前来偷马的犯罪分子,高苒用结结巴巴刚学会的那句蒙语解释自己是来找齐毅的。 “齐毅!”毕力格将蒙古刀重新挂在腰带,气呼呼用普通话喊了声。 灶房间琥珀色的光暗下去,空气里缥缈的苦涩的药味,几声泠泠的脚步,男人从里走出,只是走得这般慢,像是从荒芜了的海角天涯步出来一般,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周遭静谧万分,高苒紧张地屏住呼吸,只看见男人宽阔却仿佛被抽干血肉的肩,发白的唇,以及清晰的在地上拉长的斜影。 齐毅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朝思暮想的女人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穿着单薄的米色的荷叶袖棉裙,他还从没有在内蒙的冬天见到有人穿得如此之少,少得好像她此刻出现在这儿只是一种意外。 “齐毅。”高苒软下嗓子唤他。 闻言,男人的肩膀不可控地瑟缩了下,很快他别过脸,又进屋去了。 高苒想跟着他进屋,却被毕力格拦在外面,一双绿眸子盯着追问她是谁。他似乎故意在和她作对,明明会说汉语,偏要跟她说蒙语。 并不理她 灶房间升起另一股味道,辣腾腾,白雾缭绕间,男人又走出来,左手提了一铅桶沉甸甸黑魆魆的药汁。 他拧着眉朝毕力格吼了句蒙古话,毕力格听后恶狠狠回瞪他一眼,甩着帘子进屋。 堂屋里传来一二声年迈老者的咳嗽。 齐毅走到咩绕身边,将铅桶搁在它跟前。 咩绕低头用软乎乎的鼻子闻了下,立刻哼着小气音抗议,大抵是在嫌药苦。 男人仿佛早料到它会有此反应,便将铅桶移开,掏出一小黄纸包,当着它面打开,里面是玲珑可爱的山楂果,他捋着它鬃毛,哑声承诺着什么,低沉磁性的嗓音,似缀在夜畔的星,缱绻而烁亮。 咩绕瞧着红艳艳的果子,认定是它最喜欢吃,但平素齐毅很少给它吃的冰糖葫芦,情绪立刻稳定,纯白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水汪汪地。男人这方将那一大铅桶的药汁又摆在它面前,咩绕果再没有闹小孩子脾气,立刻弯下脖子喝药,啧啧啧,大口地喝着,脑袋顶两只尖尖的耳朵一摇一摇的。 “齐毅,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高苒仰起一截雪白的颈,略带不安地问。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 她望向男人侧脸,只见深而有棱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利而流线的下颏,每一寸每一庭,皆是照着古希腊雕塑刻出的那般精致严密,却又携着东方玉篆落笔的恣意与潇洒,淡青的月光透过榆树的枝桠,疏疏笼着他,俊朗美好几近翩然于飞,像她小时读的连环画册羽化成仙的神。她忍不住上前,悄悄离他站得近了些。 齐毅只觉胳臂处传来幽香的温热,一瞬间胸口心剧烈跃动,但脸庞的表情仍纹丝不动,抿着唇,冷冷的。 “你去厨房,把姜茶喝了。”过了会,他道。 见高苒没有反应,他又加重了语气,极快,硬邦邦的,“去厨房把姜茶喝了!” 灶房间角落生了蜂窝煤炉子,上面坐着一温婉的小白砂锅,如玉的色泽,砂锅下端是被碳火熏黑的痕印,高苒也不怕烫,探着手准备揭开盖子。 男人跟着进来,见了她动作,不免皱眉,拎来一把小朋友坐的小竹凳,直接将她按在凳子上,又拿过湿毛巾裹着砂锅把手,浅金的茶水里泛起青意,缓缓斜入粗白的瓷碗。 高苒端起碗喝了口,又烫又辣,不知是放的什么茶叶,还苦。 趁她喝姜茶的功夫,男人取来小碗,加绵白糖添冷水,坐在炉子上,几分钟后,融了杯琥珀色的糖浆,糖渍浇在山楂果,红滢滢,粉红的冰光。 “喝完姜茶,吃。”仍是这般简短利落,仿佛厌恶到不愿意再同她多讲一个字。 “齐毅……” 高苒嗓音软得像姜茶袅袅的水汽,如云似雾笼着对方,她以为至少他会有反应,结果仍是淡淡的,擦了手又出去陪咩绕,并不理她。 约莫半个钟头,门外传来窸窣的动响,有女生一路用蒙语唤着齐毅的名字,高苒忍不住搁下茶碗,悄悄站在门口张望,只见冻黑的夜里迎光走来一位年轻姑娘,手里提着鼓鼓的黑色塑料袋,盘靓条顺,稍长白净的鹅蛋脸,小圆鼻,笑起来杏眼弯弯。 齐毅也用蒙语来回她,高苒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说话,间杂姑娘银铃般的笑声,越听越难受,只觉自己像是从深山走出的砍柴人,只是山中短短几日,世间竟过去千年,手中斧子烂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咩绕!” 姑娘飞奔过去,同咩绕热情打招呼,咩绕也即刻站起身,用脑袋蹭着她,无比眷恋。 高苒只见齐毅继续用蒙语同姑娘说话,大概是在说咩绕的病。 “生病也不能闹脾气,要乖乖吃药,听到没?”姑娘戳戳它的鼻子,表情略带严肃。 他们又说了几句,便向灶房间走来,男人擦过她肩走进去,并没有低头看她。 高苒跟着进去,仍坐在自己的小竹凳上,垂着脸喝冷透的姜茶,冰凉的茶水灌进五脏六腑,升起汹汹滔滔的火焰,像是孙悟空借来的假芭蕉扇,扇下去,大火非但没熄,鬼使神差烧得更旺。 她跑到庭院,想要借着一阵阵的凉风扑熄心中所有不安与不快,天边月光清冷地摇落,堂屋又传来咳咳的音,受力变了形的马头琴。 “你不冷么?又不是奶羊羔子天生一身绒,我们这里的夜可是会冻坏人的。” 姑娘走近她身边,笑着从塑料袋里取出外套,是一件长款珠白的羽绒服,宽大的帽檐周围缀着浅棕色的仿貂毛,长至小腿,从上到下都能护得很严实。 高苒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确实穿得单薄,一路她只想快点找到咩绕,见到齐毅,都没有心思管这些。 她轻声道了谢,接过羽绒服穿上了。 大门口射来汽车灯的黄光,巴图从驾驶座一下来,见到高苒便挥手,笑着喊:“苒姐!我这阵子真是忙坏了,早些告诉我,好去接你。” 姑娘扳起脸,方才的温柔丢了,嘟着嘴问:“几点了,才到?去哪里混了!” 巴图仿佛对她这小性子很受用,搂过她肩,“那几家酒店销售简直把我当冤大头对付,差点脱不了身,要不我们还是举行传统的草原婚礼。” “才不要,我要穿婚纱……” 两个人争了起来,倒是巴图意识到高苒还在眼跟前,不好意思打招呼。 “苒姐,都忘给你介绍了。这是我老婆,伊珊。齐哥让我送件女的厚一点的棉袄来,我就让珊珊先过来了。” 熏皮袍 齐毅烧的马奶粥好了,毕力格盛了碗进屋,没过几分钟,里面争吵剧烈,传来碗筷摔砸的声响。 大家进去时,只见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毕力格,红着眼圈,冲出去又盛了碗粥进来,跪在榻边求他的父亲吃。 毕力格的父亲叫吉仁泰,听说年轻时也是训马的好手,不过自从妻子生病走后,意志逐渐消沉,常一人骑马在草原四处飞驰,总说纵马奔跑时,能在瓦蓝蓝的天空瞧见妻子的脸。但两年前,他从马上跌落摔断了腿,卧病在床,脾气越来越差,前一阵又检查出了极坏的病。 毕力格捧着粥碗,跪在榻边苦苦哀求着,吉仁泰不理,仍是用粗重的蒙古语破口大骂,高苒悄悄扯了扯伊珊袖子,小声问他在说什么。 伊珊把吉仁泰说的话告诉高苒,原来吉仁泰最近总是说自己有件熏皮袍,是乌珠穆沁的妻子为他亲手做的,他现在快不行了,必须穿着这件熏皮袍下去找他妻子。没有这件熏皮袍,他的妻子便认不出他来,不会再理他。 “哪有他说的那样的熏皮袍?乌珠穆沁的熏皮袍都用库锦镶边,内侧用红蓝色的彩条点缀,根本不绣花卉,他是病糊涂了,神志不清,才说自己有一件绣了达子香的熏皮袍。”伊珊嘀咕。 “为什么不照他说的要求,订做一件?”高苒心里突然有了恻恻的哀戚,感动于吉仁泰对亡妻的情意。 “愿意做熏皮袍的就那几家,根本不愿意背弃祖宗传下来的规式规矩,绣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乌珠穆沁人是天生的固执传统。” 高苒看着榻上的老者,方才一场大骂耗尽他所有精气,现喘着气咳咳咳,咳得空气都是血腥味,脸颊两团肌肉深深地凹陷,额头一圈一圈的纹路,像莫日格勒河上深冷的冰纹,鼻歪口斜,饱受着病痛的折磨,狰狞着,唯有眼睛里依然有光,枯萎的手指向衣柜,青紫的嘴唇蠕动着,已经吐不出字来了。 夜深,齐毅一直没有睡,他隔着窗户看向庭院,女人的身影忙忙碌碌,对着手机视频在搭建做熏皮袍要用的架子。 他忍不住走出来,问:“怎么不睡觉?” 高苒一愣,抬头看他,“我想做件熏皮袍给吉仁泰。” 齐毅低头看向她手机上关于熏皮袍的纪录片,摇摇头,“来不及了,做张熏皮袍最快也要一个月,大夫说他就这几日的功夫,随时都会走的。” “那也要试试,万一赶上了。”高苒坚持,依旧动手继续搭建。 黑沉的夜里,她戴起羽绒服的帽子,帽沿边浅棕色的茸毛衬着脸,神色坚定,眉目认真,寒风拂过,齐毅只觉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发光。 没有继续再劝,走过去默默相帮她一起。 翌日清晨,齐毅让人送来整张的绵羊皮,是预先熟了皮,用黏土和钐镰滚去油脂,又搁在酸奶汤和食盐里浸泡过的,这样可以省下不少时间。 高苒特地让在北京的助手找了许多达子香的图片发到她邮箱来,她对着图片描花样子,庭院里,齐毅和巴图将羊皮搁在她搭好的架子上,用马粪熏烤着,直至它变成深棕温暖的大地色。 屋里,高苒拿着熏好的羊皮,用针穿了线,小心翼翼地缝合着皮料,又绣上花,一朵一朵达子香在领子、前襟、大摆,袖口……灼灼地盛开,姹紫嫣红。 灯光不够亮,他们便移来许多盏酥油灯,齐毅坐在一旁替她挑灯花,换盖碗里冷了的砖茶水。 高苒一针一线地绣着,当她咬断熏皮袍上最后一缕紫红的丝线时,病榻上的吉仁泰也已到了弥留之际。 毕力格将熏皮袍替父亲穿上,系上宽长的腰带,开了柜子,拿出脱漆的木盒,从里取出小小的烟荷包。 吉仁泰合衣躺在床榻,脸庞宁静之极,没有丝毫面对死亡的恐惧,搁在胸口的左手紧紧攥着那枚沉了色的烟荷包,右手摩挲着熏皮袍上茶碗大的达子香花,眼角湿着滢滢的白光。 高苒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是在看挂于墙壁的那副相片,秀美的姑娘穿着深红的蒙古袍,脸庞盖着珠红的璎珞,大片大片的达子香在她脚边盛开,她仰着头,微笑着从一串串璎珞的缝隙里瞧她的郎。 日影一寸寸地西斜,屋子落了黑,渐渐地什么都看不清,一片暗黑中高苒听到了极细小的歌声,是吉仁泰在唱歌,乌珠穆沁的长调,骑马的汉子对心爱姑娘诉说着绵绵的情意。 歌止,太阳落山了。 傲娇 办完吉仁泰后事,毕力格将咩绕送给高苒,以感谢她实现父亲临终前最后的愿望。 高苒牵着咩绕,在庭院和马厩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这才发现齐毅已经先走了,走得无影无踪。 “他又去哪里了?”高苒摸摸咩绕的前额,扭过头来问巴图和伊珊。 这些天,她就追着他跑了,明明以前的他都会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巴图道:“齐哥可能去牧场了,又可能去加工厂了,不过不知道是哪家。” “把地址写给我,我去找他。”高苒这几天熬着通宵,日以继夜的绣花,脸庞黄黄的,只是一双眼眸仍旧纯粹透净,坚定执着。 巴图让伊珊去灶房间倒水,见她走远,方笑着对高苒道:“齐哥这么多家牧场,加工厂,苒姐,你打算找去哪家?” “一家家找去,有些话我要当面同他说。”她声音响了几分,听上去有些激动。 巴图还是第一次见高苒这样,去年清冷的仙女苒姐现在真的为了他家齐哥动了凡心,但还是笑着劝:“算了吧,苒姐,一家家找去得花多少功夫?况且要是齐哥诚心不想见,你前脚刚来,齐哥后脚就走,不是一辈子都碰不上面了么?我看还是算了。这样吧,如果苒姐想继续在内蒙玩,嫌孤独寂寞,我给你找个向导,要是想回北京,我现在开车送你去机场。” 高苒双眸炯彻,抿着唇一字一顿:“你把所有他可能会出现的地址都写给我,我一定要见到他的,不然不会离开内蒙古。”说完,就去房间拿纸笔,咩绕摇着尾巴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庭院里,巴图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低声笑着:“是,齐哥,都照着你吩咐的跟苒姐说了,但是苒姐说她一定要找到你,千山万水都要去找你啊。” “嗯……” 电话那头男人浅浅地应了声,仿佛对女人的行为根本不关心,也不期待她来找他。 “我还跟苒姐说,要是她想在内蒙玩,嫌寂寞无聊,我可以给她介绍一个小奶狗向导,齐哥你不知道现在硬汉不火了,那些小姑娘都喜欢奶狗,年轻又听话,体力……” 电话那头沉默,像是沉睡亿万年的冰川。 “齐哥?”巴图都以为自己手机坏掉了,试着唤了声。 下一秒。 巴图听到冰川裂开的动静。 他亲爱的齐哥直接爆粗口,操着蒙古语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可怜巴巴的巴图被骂得大气不敢出,要是他在齐哥面前,准被齐哥拿猎枪给毙了。 不过也印证了他的想法,齐哥果然是在乎苒姐的,不过是拉不下脸,在闹脾气,等苒姐主动去找他和好。 高苒拿到写着牧场、加工厂、分公司的名单时,方诧异这个男人名下产业这般多,横跨整个内蒙古,一家家找过去,不异于大海捞针。 “苒姐,你先去这个名单上的第一个,卡慕牧场吧,离我们这里比较近。”巴图按照齐毅的吩咐说道。 高苒点点头,将纸片小心地迭好,收进羽绒服口袋,拉起斜侧拉链,又提前祝了巴图和伊珊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便牵着咩绕离开了。 她租了辆白色的小型卡车,雇了当地的司机,准备先去巴图所说的卡慕冬牧场。 她担心咩绕病刚好,坐车会难受,便去蒙医那儿开了许多药,以防止意外出现,又在旗县大街给咩绕买了许多小零食。 “嘶——” 咩绕在一家卖气球的摊贩前停住小马蹄。 “想要气球啊?”高苒盯着咩绕水汪汪的大眼睛。 “嘶——” “那等会坐车要乖乖的哦。”高苒摸摸它小脸蛋子,从老板手上接过一把气球,举到眼跟前让它选。 咩绕选了个黄澄澄的小黄鸭气球。 高苒掏钱买下,抬手将气球系在咩绕的小长脖上。 在去牧场的路上,高苒没有坐副驾,而是拿了张小凳子跑到车后厢陪咩绕,她凝视烈风将咩绕的鬃毛吹得纷纷扬扬,小黄鸭气球也在它脑袋顶飞来舞去,她在想当初齐毅带着小棕马来北京找她时,那时的风也是这般大么? …… 天畔,金雕低飞,于湛蓝处划起一道空灵的弧度,地面积雪深覆,越野汽车碾出一竖弯一竖弯漆黑的印迹,三脚架落在雪里,寂寥的观光客裹着加拿大鹅,抬颈默默守候,等待着余晖坠落,美妙的黄金光皴染万物。 借着最后的光照,可以瞧见不远处一整排齐齐的蒙古包,并着沉黑的砖瓦房,地上羊羔一只只灰绒绒,懒洋洋,未曾着色的铅笔画。 高苒利落跳下卡车,温柔地牵起咩绕。 卡慕牧场人不多,只有几个男人在搬卸草料,听说这里为了过冬存储了一百多吨的草料,包管每一头小羊都不会饿肚子。 “齐毅在么?”她落落大方地问。 “您是哪位?”一位看上去是牧场负责人的年轻汉子反问她,普通话极其标准。 “我……”高苒想了想,不愿给齐毅添额外的麻烦,只是笑道,“我是他朋友。” “噢,齐哥不在。” 高苒失望,牵着咩绕想离开,却被对方拦下。 “天晚了,要不您住一晚再走,我找人替您收拾间蒙古包,再给您端晚饭来。” 咩绕在一旁“嘶嘶”唤个不停,点着头奔来跑去,显然对这里很满意,高苒便想着留下来住一晚,多少可以让咩绕吃点草料补充体力。 —— 下章上肉,想看什么姿势留言,选择性满足~ 骚话 吃毕晚餐,高苒躺在蒙古包的床板上,辗转反侧,睡不着,遂轻手轻脚下了床,打开门闩,走了出去。 外面月色正好,照在雪地里,茫茫的一片银白。 她往马厩走去,想着去看看咩绕,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认生。 “咻——” 一支利箭擦过她肩,射在眼前,硬生生阻了去路。 高苒惊得立刻转身,只见男人桀骜地站在她身后,一身黑衣黑裤在雪光衬托下,分外打眼。 “齐毅!” 高苒叫出声,嘴角也忍不住扬起弧度,可是他不是不在这里么。 “你去哪里?”他冷着嗓子发问,两道浓眉皱在一齐。 她不是说千山万水都要找到他么? 现在只找了一天就受不住要走了? 如果他不是就在她旁边的蒙古包守着,听到了动静,这个女人是不是又要趁机离开? “我去看咩绕啊。”高苒笑着解释。 男人仰起下颏,视线移向一边,“我不信。” “真的……你要是不信,那我就不去看了。”高苒顺毛梳,觉得这男人脾气真是变大了。 对方没有回话。 夜色中两人僵持,高苒冻得受不了,想问齐毅要不要先回去,结果双脚一软,已经被男人搂进怀里,一路拐回了蒙古包。 “你住这啊?” 一进蒙古包,高苒无语,这男人明明就住在她旁边,还让人跟她说他不在,也太傲娇了点。 她还没等到回答,下一秒便被男人抵在哈尼架子上,脸庞是他喷薄而出炽烫的气息。 “不是只是朋友么?嗯?” 高苒抬头,故意放软了嗓音,反问他,“不说是朋友,说什么呢?” 话音未落,男人的吻已经密密地覆盖上来,不似从前的温柔,而是近乎粗暴的掠夺,咬破她樱红的唇,丝丝血腥在两人齿颊间流转。 “齐毅……” 高苒被男人吻得浑身发软,背部抵着蒙古包的哈尼架子,几乎要滑落在地。 男人粗粝的掌箍在她纤软的腰肢,将她直往自己怀里带,一边吻一边质疑,“叫我名字干什么,又想把我送进拘留所?” 高苒脸红了。 男人仍旧情色地吻她,她可以感受到那根坚挺翘在她的腿间,软穴汩汩地流着水。 “齐毅……我……我有话问你,不……是我有话跟你说……嗯啊……” “……操完再说,高苒,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他锢在她腰间的手更加用力,生怕这个女人眨眼间又会不见。 男人的手掀开她的上衣,指腹的薄茧触碰她细滑的肌肤,一阵阵的酥麻。 “别……” 高苒脸羞透了,想起今天自己穿的内衣是昕苒最新的设计,中国风的水红色肚兜,要是被这男人看到,还以为她是故意穿来勾引他。 “别什么……淫水都流到地上了。” 高苒下意识往下看去,不敢相信自己的淫水真流到了地上,分神间,被男人趁机搂住背,抱起身往床榻走。 慌得她忙将两条细腿圈在男人悍腰处,生怕摔了。 走路的同时,男人硬挺的肉棒,隔着裤子布料,一下下摩擦着她的小穴,摩得高苒身体都快化了。 “穿着裤子,小逼还这么馋,怎么,你那个赵公子没有满足你?” 他将她搁在床榻,整个人欺身压了上来,话语里满满的醋味。 好酸。 高苒唇角忍不住弯起弧度。 男人半起身,长腿依旧压住她下半身,开始伸手解她衣裳,一层层,一件件,像是在解一颗清哚哚的清水粽子。 纤白的颈,深的锁骨,直角肩……整个坦露在男人眼前,高苒可以瞧见他泠泠黑玉石般的眼眸,霎时燃起森森的烈焰,像整装待发的兽。 “穿成这样,故意的?” 他指尖挑起高苒的肚兜,一缕熟悉的香气染了满掌。 老司机 男人只是撩起她的肚兜,高苒的奶尖便立了起来,像颤颤的红豆。 她蹭了蹭腿心,想要压抑住体内蓬蓬而出的灼热,可是欲望依旧如浪潮,一阵阵往外拍打着。 闭起眼,颊腮血色潮涌。 “怎么停了?” 高苒感觉到男人的大掌倏然收住了所有动作,房间寂寂,只能听到蒙古包外夜风呼啸,伴随着马匹嘶鸣。 “为什么你肚兜上的鸳鸯没有眼睛?” 水红色的肚兜,绣着金色鸳鸯,只不过这鸳鸯并没有点上眼睛。 这是昕苒目前最火爆的新款内衣,特别受外国客人的追逐。 高苒笑着解释,“江南有风俗,结婚前姑娘穿的鸳鸯肚兜都是没有眼睛的,要等出嫁后,由夫君亲手点上。这就是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正是因为这个风俗,所以这款内衣还会赠送一个小小的针线包,是宣传江南风俗亦是产品的卖点。高苒知道许多人特别吃这一套,不然昕苒也不会每出一款就爆火。 “嗯,那你的赵公子没有替你绣上鸳鸯眼睛?” 闻言,高苒睁开眼,见男人躺在她身边,右肘闲闲地撑在枕面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即使脸上装得再云淡风轻,但话语里的酸意简直掩都掩不住。 “手艺活,他不会。”高苒笑了笑,故意刺他。 蒙古包点着酥油灯,灯光映亮男人桀骜的眉眼,薄唇紧抿,呼吸粗沉,简直像是一头动怒的雄狮。 “高苒!”男人咬牙切齿,重重地叫她名字。 高苒胸部一凉,水红色的小肚兜已经被对方脱掉,揉成团,丢到一旁。 男人掌心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了上来。 两团绵软的奶子暴露在湿凉的空气,晃悠悠,似落了红梅的白雪,幽香馥郁。 高苒被男人玩着乳,颊腮愈加发热,软着嗓子叫唤,“别揉,嗯……痛……” “你家赵公子揉的时候不痛,我揉就痛了,高苒,你就这么双标的么?” 男人冷着脸,丝毫没有减轻指尖力度,白皙滑嫩的乳肉在掌心肆意变换着形状。 高苒眼尾红了,内心备受情欲煎熬,但实在是被齐毅一口一个赵公子弄得好笑起来,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男人那么小气? 说好的蒙古汉子胸怀宽阔似草原呢? “啊——” 高苒惨叫一声,男人湿热的薄唇已经咬住她幼粉的奶粒,舌尖灵活地往上打转,奶粒在舌尖的挑逗下变得愈来愈硬。 “唔……不要舔了……” 她浑身发绵,像是踩在云端,周围一切都静了,只能听到自己情欲的呻吟。 男人不理她,舔完这右乳,又去舔她另一团奶子,绵绵奶肉都是他的涎水。 吃够了奶子,他跪在床榻,拉过高苒手,去摸他的裤裆。 饱饱涨涨的感触,让高苒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男人强迫按着,粗长硬实的阴茎隔着裤子在她掌心跳跃,如火焰。 “帮我把皮带解了。”男人凑到她跟前,哑着声要求。 高苒脸庞霎时传来一股热浪,真不知道那东西是有多烫,她伸出手利落地将男人皮带解了。 “咔哒……” 齐毅脸黑了。 “高苒,你真是个老司机。”他粗着嗓子。 “嗯?你……是嫌我解皮带解得太快?” 高苒突然想起,在自己看过的硕果仅存的几部恋爱电影与漫画里,床笫之欢时,好像都有男主角手把手教女生解皮带的情节。 可是……这她确实不需要。 “解那么快,是以前一直在帮赵公子解,是不是?高苒,今晚你这双手别想要了!” 男人恶狠狠说着,又拿过刚被他丢到一旁的小肚兜,用肚兜上两根细细的系带,将高苒双手缚住。 真是的,在他面前装得没有那么熟练,解慢点,哄哄他,又会怎么样呢? 高苒哭笑不得,挣扎着解释:“喂,我是学服装的,大学时候跟导师设计过上百条男人皮带,能对结构不熟么?” 齐毅才不理她,瘦长如玉竹的手指,直接往她下体探去,经过密茸茸的黑森林,分开两瓣饱红的蚌肉,里面早已溪水淋漓。 观音坐莲 “嗯……” 高苒忍不住,樱唇挤出一丝呻吟,玉白的鼻尖濡着湿湿的汗珠。 蒙古包中间燃着火炉,滚热的温度像是一杯春酒,融化了女人的呻吟,令齐毅五脏六腑都烧了起来,腿间的阴茎变得更加粗壮硕大。 他一截中指伸进去,媚穴里湿红的软肉,层层迭迭涌了过来,咬着他粗粝指尖,紧得完全不能继续推进。 “小骚苒,一根手指就馋成这样。”男人往小穴里挤着手指,慢慢抽插,带出淅淅沥沥温热的淫水。 高苒被男人搞得周身战栗不已,呼吸急促,指尖紧紧揪着床单,感觉自己好像一尾鲜鱼,甚至不用上锅蒸熟,切成薄片,沾上鲜酱油与绿芥末,肉还弹跳着,却已被男人送进嘴里咀嚼。 “不要抠……唔……”久未经人事的小穴吃力地吞吐着男人手指,男人指腹上常年拉弓射箭,开枪打野的薄茧,令媚穴又酸又痒,还有些丝丝酥麻的舒服。 齐毅低头去看女人,只见她秀媚的眼斜乜着,乌黑睫毛颤闪,糯米白的牙齿咬着水润红唇,看上去软软地,一副等人肏的浪样。 他又添了根手指进去,床榻上小女人惨叫一声,两条细腿夹得更紧。 “放松些,小骚逼要把我手指夹断了。”齐毅笑了,拍拍女人纤腰,陷在她逼里的手指更加奋力抽插。 “不,不要这样,我要起来……”高苒讨厌被人控制,挣扎着要从床榻爬起来。 男人没拦着,直接环住她腰,将她搂在怀中。 他将指从她逼里抽出来,晃在她眼前,沙哑又痞气地问:“哪只小骚货的淫水,把老公手指都给泡皱了?” 高苒羞赧地垂下头,没想到自己那么敏感,流了那么多水,更羞耻的是,现在还在流,床单上是她一摊一摊微黄的水渍。 “唔……” 出其不意,男人将那截泡透淫水的指塞进她嘴里,高苒口中充斥着自己体液的味道,咸咸涩涩。 下一秒,男人移开手指,缠绵地吻覆了上来,不似之前的粗暴,这次的吻缱绻而又温情,闭着眼,只是一心一意吻她,吮吸她的唇,在她粉红的舌尖撩拨,半晌,方心满意足松开她,捧起她的脸,快乐得像刚得到奖赏的小男孩。 “甜的。”他说。 齐毅逼迫高苒叉着两条腿坐在自己怀里,继续低头吻她,阴茎隔着内裤,紧紧贴在女人私密处,随着他亲吻的动作,肆无忌惮在那里滑蹭。 “唔……齐毅……我要死了……” 高苒受不了,明明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可小穴却似长了脚般,拼命往男人阴茎上挤,恨不能连理枝般长在一起。 男人喉咙透出星点笑意,揪着她粉嫩的奶尖,问:“想乖乖挨肏了?小屁股扭得这么欢。” 高苒哼着气,明显的哭音,“齐毅,我难受。” “嗯。”男人漫不经心应了声,暖黄的光线,露出齐整迷人的牙齿,“难受什么?高苒,你知道我在你家门口等了你一夜,你却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有多难受?” 高苒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要面临审判,不可控地眼角滴下几滴白哚哚的泪花,穴里的瘙痒几乎要将她吞噬了。 见状,齐毅准备的两车子话说不出来了,一颗心已经被她的金豆豆砸得粉碎。 “好了好了,给你,从来不敢怪你。” 齐毅手忙脚乱去吻她的眼泪,柔声劝着,“高苒,你对我,一直不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么?” 他是真正的蒙古汉子,从小父亲对他的教育,三岁骑最烈的马,六岁挽弓射雕,摔跤放枪打野更是和吃饭般熟悉的事,这世界上就没有他感觉到害怕惶恐的事情,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这样卑微,为了一个女人这样卑微。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个女人是他爱的,深爱的。 高苒像贪糖吃的小女孩,即使被缚着手腕,也立刻低头去剥男人的黑色内裤,整根热腾腾的肉棒从内裤里弹跳出来,重重打在她手心,肉棒上青筋缠绕。 “手……” “娇气!”男人温柔地替她解开手上缠着的肚兜。 一没了桎梏,高苒右手立刻握住男人粗硬的肉棒,微抬起下半身,将肉棒抵在暖穴口,轻轻磨蹭,两个人都发出舒畅的呻吟。 “噗嗤——” 高苒急不可耐,臀部轻轻往下一压,整根鸡巴顺着滑腻的淫水,直直地插了进去,如观音坐莲。 慢慢控制力度,大如卵蛋的龟头,一棱一角摩过她酸软的穴壁,爽得高苒撕心裂肺地呻吟,两条藕臂藤蔓似绕在男人脖颈。 “你躺床上,我插你好不好?嗯?”齐毅抱着她哄,这样慢慢地由她一下一下来,肉棒难受的简直要爆炸,还不如直接拿把刀来把他砍了。 高苒摇头,拨浪鼓般,“不好……唔……好硬……我要……要自己来……” “行,小祖宗,你自己来。”齐毅忍得额角青筋直跳,仍旧软着声答应下来,锢着女人腰,在她雪颈落下密密珍恋的吻。 后入内射 硬如钢铁的性器,完全被小穴吃了进去,高苒摇晃着两团白奶,像荡秋千般儿,在男人肉棒上一摇一摇,两颗饱实的睾丸敲打着阴道口,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高苒热得汗流浃背,几缕碎发粘在光滑的额角,乌黑雪白,像写意的水墨画。她搂住男人壮硕粗粝的后背,肌肉凸起有力的斜方肌,背阔肌,溢满了涔涔汗意。 她不算娇小的姑娘,但是在面对一米九五的齐毅,巨大的体型差,玲珑得便好像是他怀里搂着的孩子。 暖粉色的肉棒在高苒媚穴进进出出,她仰起脖,抵着肉棒在花心研磨,每一下都是蚀骨的酸麻。 “可以不要这样玩我了么?”齐毅咬着牙,小逼已经够紧了,更不要说那能咬断鸡巴的花心。 “唔……鸡巴好烫……”高苒答非所问,用性器更加用力地磨蹭花心,恨不能将面前的男人榨干。 “小混蛋。”齐毅咒骂了一句,真是只管自己爽不管别人,低下头,捧起她一团绵绵的乳儿吃了起来,啧啧有声。 高苒觉得很满,奶子被人吃着,小穴被男人长而粗硬的肉棒填满,浑身幸福而舒畅。 她搂着男人脖子,重重往男人性器上肏弄了几下,便自己把自己给操泻了,小逼拼命地收缩,用力夹着男人鸡巴,分泌着亮晶晶的花蜜,喘着气,呜呜呜唤不停。 “舒服了?”男人哑着声问,仿佛极力在隐忍着什么。 高苒红着脸“嗯”了一声,小屁股往上稍抬,整根鸡巴便从她穴里落了出来,两人交合的体液,腥甜的花蜜顺着阴毛往外滋滋地流,打湿了床单。 媚红的穴肉收缩着。 她脸庞是餍足的神情,想着下床找水梳洗,却被男人按住肩膀,一个反手,直接压在了床榻,熏着火炉的蒙古包将他声音烤得发磁,“高苒,你是舒服了!” “唔……”高苒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男人已经从后欺身而上。 高苒趴在床上,两团奶子蹭着床垫,男人将她压在身底,按住她两只手,强迫她与自己十指相交,抵在穴口的肉棒“噗嗤”插了进来。 小穴方才已经高潮过一次,泥泞不堪,肌肤上泛起的虾子红都没有褪去,男人又直接插了进来。 后入的动作,让小逼变得更加窄紧,齐毅抽着冷气插着软穴。 “不许咬,都快把老公鸡巴给弄折了……”他伸掌在高苒屁股上,啪啪拍打着,落下一片红。 高苒觉得自己快要被肏死了,终于男人插了上千下后,扳着她的屁股,将一股滚烫秾白的精液,悉数射进她软穴。 精液多得,她小腹都被射鼓了起来。 高苒累了,阖起眸,在温暖的蒙古包,被男人搂在怀里,昏昏地睡着了。 和好 冬季,满草原的雪在苍灰色风里白着,无边无际,冻彻心扉。 所幸蒙古包内仍是温暖的,当中的火炉子由男人看着火,他坐在炉边,拿起那条水红色的肚兜,穿了针线,一心一意地绣着鸳鸯的眼睛。 橙红的火光勾勒着精致的眉眼,素日的桀骜散了,于这个薄寒的清晨只剩下脉脉的柔情。 高苒眨了眨眼,发现身上干干净净,有人给她洗了澡又给她换上了新睡裙,淡蓝的长袖纯棉睡裙,袖口还印着她喜欢的大耳狗。 她抬头去看坐在炉边的男人,外面天没有亮,蒙古包内黧黑,火炉窜起几线火光,男人便像是一痕剪纸,清癯颀长,斜斜地映在乌尼架子,愈发衬得宽肩窄腰,俊姿洒秀。 “你在干什么?”高苒问,昨夜极尽缠绵的欢爱,让她喉咙都是哑的。 男人搁下手中肚兜,掀开锅盖,火炉上坐着锅子,香气四溢,给高苒盛了一杯。 乌浓的眉宇之下,黑眸星星笑意,像是有光从蒙古包的天窗落下,直接落在了他眼里,闪闪烁烁。 高苒接过碗喝了一口,是加了罗汉果的奶茶。 “多喝点,对嗓子好。” 一句话令高苒脸红,端起茶碗又喝了几口。 男人用小竹剪将丝线剪短,把这条水红色的肚兜递还给她。 高苒方发现这男人竟然很有两下子,鸳鸯的小眼睛绣得栩栩如生。 “以后肚兜上每一只鸳鸯眼睛都必须由我来绣,知道么?” 男人已经伸手将她搂入怀里,高苒坐在男人结实的大腿,纤腰蹭着他精壮的胳臂,有一种被人牢牢圈禁,只要他不松手,自己插翅难逃之感。 男人盯着她潋滟的眸子,倏然想到什么般,咬着牙问:“那个姓赵的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了解她的,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跑来内蒙古? 高苒摇摇头,回望他的眼睛,“齐毅,你要诚实回答我一件事。” “嗯。”他搁在她腰肢上的手紧了紧,生怕怀里的女人会不见。 高苒深吸一口气,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时间寂寂地,像草原上的浮云,缓慢地在两人头顶飘过。 面对女人一脸郑重的表情,他想了会,忍不住薄唇勾住一抹轻笑,伸手捏了捏她粉白的颊,嗓音如浮云棉絮,层层包裹着她。 “喜欢你,因为你是高苒,我在火车上遇见,给我老北京红虾酥糖的小姑娘。” 高苒双眸睁圆,樱唇忍不住微微张开,万分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答案。 男人直接抱着她走到一张紫檀柜子前,单手轻松托住她的臀,方滕出右手去开柜子,拿出里面的俄罗斯套娃。 纯手工上色的娃娃,头部围着大红羽缎围巾,圆脸杏眼,两瓣中分褐色刘海儿,手揣在兜里,绯红唇角咧着,细细润润笑。 男人像剥洋葱一般将套娃解开,终于露出里面的囊,早已被时光风成琥珀色的囊。 “自己妈妈的画都认不出么?” 男人将泛黄的画纸展开在高苒面前,高苒接了过来,果然翻到画纸的反面,上面签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出现在母亲以前的素描,随笔,画册当中。 “不过你确实该不记得,当时你好像没睡醒。” 男人想到当时她揉着眼睛,瞌瞌睡睡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忍不住更深了。 高苒捏着那张纸片,想到雅若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心里五味杂陈,后悔不该不相信齐毅,之前自己还对他这么过分。 “对不起。”高苒被齐毅托在怀里,颊腮羞得像染了晨霞的彩云,将事实告诉他。 齐毅听她说了事情来龙去脉,沉默了,没说话。 “你是不是怪我?”高苒问。 男人摇摇头,他知道高苒把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所以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副局面。 “高苒。” “嗯?” 男人低眸,在她颤颤的睫毛落下一吻,“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必须告诉我,两个人之间沟通最重要,毕竟……以后宝宝也不会喜欢不沟通的父母。” 高苒脸更红了,什么呀,就提到宝宝了。 她将画纸重新迭好,塞回俄罗斯套娃。 “嗯?那个姓赵的有没有欺负你?”男人不依不挠继续追问。 高苒扑哧一声笑出来,摇了摇头,主动覆上男人的唇瓣,缠绵地吻了上去。 齐毅饱涨了一晚上的情欲,早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点,又被女人撩火般给撩拨开来。 高苒纤纤玉指往他精腰下方探去,黑色内裤兜起一大团,热腾腾,男人起了生理反应,龟头分泌出粘液,濡湿了棉质的内裤。 她剥开内裤,握住男人粗硬的性器,可以听到男人重重吸了口气,性感的喉结起伏。 “可以吃么?”她问。 齐毅当然知道她想吃什么,俊脸偏转过去,耳朵烧红,“不行,脏。” 咬 即使这样说,女人依旧张着嘴,两瓣嫣红柔软的唇包裹住胯下的粗长性器,颊腮竭力夹紧,缓慢地模仿着性交动作抽插,爽得让他想直接射了。 齐毅低头看着女人,分披乌黑的秀发零乱粘在白皙光滑的额角,如画的眉梢眼角,琼瑶鼻,两腮粉绸缎般的霞光,然而最令他移不开眼的是她的舌尖在性器每一道棱角青筋舔过。 贪婪而深情地舔过。 高苒觉得嘴里微咸,男人透明的前列腺液分泌在她嘴里,自己舌尖缓缓扫过男人软滑细腻的龟头,粗硬的肉粉的柱身,甚至几丝裹进嘴里,如水草柔柔黑色的阴毛。 男人肉棒又硬又粗,沉兜兜地塞鼓了整张嘴,她第一次为男人做这样的事,可是她想让他快乐,极致的快乐。 肉棒被舔食着,咕叽咕叽的水声在房间荡漾,齐毅被这声音弄得胯下越来越坚挺,接近爆发的边缘,他喘着声呼吸,精壮胸肌起伏,暗光下鼻梁很直,薄薄的嘴唇依旧紧闭着,眸子里是温柔而不舍的珍恋。 他抬手揉揉了高苒的发,喉结滑动,低沉而磁性地:“苒苒,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胯下的女人却不理他,仍旧奋力地舔弄,含含糊糊:“齐毅,我想让你舒服。” “不要这样……”一条肌肉紧绷的胳臂,搭落在她细瘦的腕,直接将她拉站起身,猛地抵在乌尼架子,沉沉地吻了下去,像是太阳在亲吻未落的晨星,淡青色的晨星。 高苒被男人以绝对力量优势倾压,两团饱软的绵绵的乳肉被他结实的胸膛挤轧,粉莹的唇被强势吸吮,鼻尖处肆意环绕着他的气息,避无可避,翠绿的清新。 她浑身发烫,掌心濡湿着潮唧唧的汗,心跳气喘,只是陷进男人宽阔的怀抱,他的吻如春雨,开始在她眉毛,眼睛,鼻尖,反复地沥沥燃烧,像是用绸绢在擦拭世间唯一仅存的瓷器,轻轻的,生怕会污坏了她。 终于缠绵的吻结束,他低下头,小心捧起她的脸,“高苒,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高苒眨了眨眼睛,反问:“男人不都喜欢这样么?” 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喜欢。”他闭起眼,任由方才极致的欢乐在大脑如罂粟般红灿盛开,又睁眼,清明缱绻地说,“可是舍不得你做。” 炉子里橙红的火光啪嗒熄灭,黑暗渐遥,天色大白,高苒又被男人哄骗着躺在床榻,下面垫着温暖的珍珠皮,支起两条细长玉腿,男人英俊的脸庞隐在她的腿心,只能看见一头黑色利落的短发。 “嗯嗯……呜……呜呜……” 她翘着两团香馥馥的奶子,仰着颈,通体雪白清光,如一把剔透玲珑的玉琵琶,男人舌尖便是那龙香柏做成的拨,弹在软红媚穴,呜呜咽咽地流,细小酸怨的琵琶第四弦。 “呜呜……不要舔了……小逼难受……要死了……” 她痛苦又欢畅的呻吟,小声的,两条腿绞紧,酥麻快感从敏感腿心,一路蔓延至大脑,浑身肌肤战栗着,起着细细的疙瘩,男人每吸吮一次她的蚌肉,她揪着珍珠皮的手便猛然抓紧。 男人的舌尖被夹得发出丝丝的痛,他拍拍女人光滑的小腹,半带惩戒地威胁:“不许夹,不然就不帮你吸出来了。” “呜呜……不要……” 脑海白光倏然劈闪而过,高苒快活得眼尾滴下热泪来,阴道壁肉急剧收缩,深处喷薄处一股甜香透明的花蜜。 脸庞发烫发热,雪白肌肤虾子般绯红,意识未恢复至清明,男人又欺身吻了过来,她从他嘴里尝到自己体液的味道,下意识扭着身抗拒,白花花的奶子晃动着。 “自己的味道也嫌弃呀?”男人哑着声嘲笑,不再强迫,搂过她,深深藏在自己怀里。 高苒周身酸软,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男人沉重有力的心跳,忍不住抱住他的腰,搂得更紧。 锁肉棒 高苒高潮完,温热的花蜜一股股自甬道深处流出,软穴口湿亮亮的,泛着淡粉的光。 男人抱住她,下颏抵着她柔软的发,轻轻研磨,肉棒没有内裤的制约,亦大喇喇抵在穴口,轻轻研磨。 还没射,性器硬得可怕。 “唔……别蹭我……” 高苒闭着眼,睫毛轻轻眨着,腮庞皮肤白得透明,微高的颧骨似剥了壳的鲜荔枝,两痕涟漪着的高潮红晕,便是雪肉里淡淡印出的荔枝核。 她好不容易解决的欲望,现在又被这个男人给挑逗起来,浑身痒骚骚的难受。 齐毅薄唇微勾,无视蒙古包外的蓝天晴日,羊群咩咩咩的唤声,只是用下颏蹭着女人发丝,百般怜爱,她用的洗发香波的味道,清浅的白茉莉气,蛊惑地涌到他鼻尖,经过滚滚脉络,袭遍五脏六腑,胯下性器变得愈硬,恨不能直接将它插进她逼里。 “唔……齐毅,你蹭得我好难过……奶子都痒了……” 面对断断续续痛楚的呻吟,齐毅低头瞧怀里的女人,是他的女人,微翘的下巴,月牙儿般瓷白的锁骨,饱满的乳肉,光洁的小腹,茸茸的可爱的三角地带。 他捏着女人乳尖,拇指熟稔地在上画圈,指腹带出一层薄茧,蹂躏在樱红的奶尖。 “奶子痒了呀,给我们家苒苒揉揉。”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说得又轻,仿佛碧青的凤尾草,颤颤地挠在她耳鼓。 高苒心飞了,飞到宝石蓝的天幕,神思混沌得像冬日太阳,所照之处只余茫茫的光的焦黄,一点子微星的力量都无,这样的虚羸,也只好软卧在男人胸膛,任由他挺动胯骨,勃起的坚挺的肉棒拍打在穴口,时不时龟头挤了进去,两人便一同发出舒畅的欢吟。 只是磨蹭了几十下,小穴便不可控地流出一波一波淫水,肉棒与花穴挤擦生出情动的咕唧,高苒忍得辛苦,黑鸦鸦的睫毛压住一连串纷披的水晶泪。 她咬着唇求他:“齐毅,进来,我……我受不住……” 齐毅瞧着她在怀里打颤,颊腮血色翻涌,咬着唇求他快点进来,便忍不住俯下身去吻她,吻她滚烫的脸庞。 高苒微仰起头,主动用唇瓣寻找着男人的吻,小舌尖伸进去,肆意地舔吸,右手环到他背后,摸到整块雄壮起伏的背阔肌,肌上密着温暖淋漓的汗,再往里探去,是一条深深的有力的脊柱纵沟,像是性器上的冠状沟。 高苒摸着那条沟,只觉得自己能在这男人身上任何一处高潮。腿心软穴的水流得更多了。 “齐毅,插我,求求了。” 再不进来,她觉得自己会立刻死去! 男人仍是轻笑:“好饥渴!”说着,挺着鸡巴在她逼口缓慢耸动。 高苒气得手握成拳去锤他,却被他一把攥住,扯到唇边甜甜地“啵”了口,眼里缀着笑:“压在你身上,肏你好不好?” 她平躺在床榻,男人欺身压了过来,小山般沉壮有力,胸膛滚烫粗重地呼吸着,她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压了整个微型世界,斑斓的,辉煌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 男人线条利劲的胳臂,虚虚地搭落在她脸边,肉棒在黑暗中已然寻到诱人的桃花洞,高苒搂着男人腰,等待着他向她腿心发起冲锋。 “乖,要进来了……” 一阵水声,粗硬的肉棒穿过水帘洞,野蛮凶狠地挤了进来,即使昨晚被插了一夜,刚又经过男人百般挑逗,小穴还是紧得吓人,高苒咬着声喊痛。 “娇气,刚谁求我肏的?真这么痛,那不肏你了!” 高苒被肏得偏转过去脸,男人的薄唇便压在她红透莹润的耳垂,情色湿漉漉地吻过,嗓子又哑又苏,似是醉在白栀子酒里的青鸾箭,箭矢穿过脆生生的耳屏,熏熏然射中她胸口,扑通扑通拳头般搏动的心。 她心上的频率乱了,散了,滞了,意乱情迷间只听到男人说不肏了几个字,慌得她立刻将两条细腿抬起,紧紧圈住他腰。 “不要……不要……齐毅……接着……接着肏我……” 她请求,小屁股往上迎着,牢牢地将男人肉棒锁在逼里。 乖乖挨肏 齐毅的肉棒因她的淫声浪语,变得越发粗硬,直往蜜穴深处捅,噗嗤噗嗤,蒙古包里是彼此粗沉的喘息,糜烂的香甜。 “这样插,苒苒喜不喜欢?”男人咬着她耳朵问。 “喜欢……好喜欢……齐毅……用力干我……” 高苒被男人狠狠肏弄着,粗长粉嫩的肉棒在媚穴出出进进,卵蛋般大的龟头抵着宫口细细摩擦着,喘息一声比一声哑,她闭起眼,双手环住男人脖颈,抬着雪白的臀,每次男人的肉棒往外略抽,小屁股就跟着往前迎。 一点都不肯让小穴空下来,时刻都要被男人滋润得满当。 齐毅伏下脸吻着她唇,“苒苒,不要这样,会把你撑坏的,淫水堵在里面,都流不出来。” “唔……不要……不要拔出去……”高苒神思恍飞,男人肉棒擦过花壁,蹭得她穴肉上每道酸痒的褶子都得到抚平,得到欢爽。 她颊腮绯红,双腿夹紧,完全不愿意让鸡巴离开自己的身体。 齐毅不惯着她,按住她肩膀,强硬地将肉棒抽了出来,“哗啦——”,淫水淅淅沥沥从媚红的桃花洞流出,打湿黝黑水草般的阴毛,在床榻留下一汪一汪的印记。 “呜呜……不要……继续肏我……齐毅……”小穴一空,腿心如蚂蚁啃噬的酸楚,瞬间袭遍了全身。 男人沉劲的两条臂膀,轻而易举将她从床榻捞起,自己则站在床榻边,劲腰往前一顶,直接贯穿女人如花似雪的娇躯。 “啊——”高苒惨叫一声,乖乖地挨肏。 男人低下头,一掌握着女她软白的奶子,香滑的乳肉在掌心肆意变换着形状,樱果般的奶尖硬红挺立,发丝凌乱地披着,被人蹂躏的小可怜。 “小逼好紧,老公都抽不动了。”他紧了紧嗓子,性感的喉结滑动,皱着眉,继续挺着肉棒在她穴里驰骋。 粉红的花穴软肉拼命收紧,绞得他龟头一阵阵的酥麻,只想拼命往深处顶,让肉棒被软穴裹得更紧,恨不能直接泻在里面。 “慢点……慢点……要肏死了……齐毅……”高苒摇晃着身体,发丝拂在脸前,濡湿成一绺一绺湿润的黑,半是汗水,半是泪水。 男人前后耸动劲腰,一根粗长滚烫的肉棒肏得她死去活来,只能咬着唇,忍受腿心传来一波又一波极快酥麻的浪潮。 “慢点?要慢点,小穴还咬我这么紧?真是个骚苒苒。”男人加快速度,喘息声越来越重,最后压在她身上,直接射了。 高苒大脑一片空白,生物本能性地夹紧双腿,周身抽搐,敏感的花心能够感觉到男人龟头马眼处射出的精液,浓浓地一浪一浪射了过来。 “别出去……” 高苒拉住男人手腕,虽然高潮了,但显然软乎乎的小穴此刻还是很需要那根棒子塞在里面。 粉色落日 高苒小穴夹着秾精,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梦中好像便被男人捏着脸,哄起来洗漱吃饭,吃完又睡,待她醒来,早不知今夕何夕,映入眼帘的蒙古包空无一人,只余正中炉子里猩红的火苗烧着,噼噼啪啪。 她睡的枕头里塞了风干的紫野花,一动淅沥沙啦响,枕边搁了迭好的一沓衣裳,米色保暖内衣,缀着小葡萄球花的针织衫,带风帽的米粉色羽绒服,粉绒绒手套,粉长线围巾,地上又摆着一双全新的雪地靴。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为她准备的。 高苒穿齐衣裳,戴好手套围巾,轻轻推开门闩,室外已近夕阳,落满瓷实雪花的草原,像是巨型的打光板,映着天畔那轮红日也成了粉日,粉色的余晖一绺绺坠落,苍茫的雪地,圆形尖顶的蒙古包,层层又迭迭的山峦,埋着头吃草的羊群,一切皆变得粉茫茫,梦幻而又绮丽。 北风遍天布地,呜咽奔腾,吹起累累粉色的雪,男人背对她,迎着落日和其他几个陈巴尔虎汉子,一块儿在堆草料,逆光将他衬成一痕颀长硬挺的剪影,是此刻草原最显眼的存在。 高苒想到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一切,唇角窃窃弯起甜笑,心里更似挤了粉柠檬汁的苏打水,咕噜咕噜冒着小气泡儿。 “齐毅——”她双手像展翅的小雀,搁在嘴角边,冲远方大喊。 恰一只金雕拍翅飞过,将她的呼唤送到远方。 男人回过头来,遥遥地见是她,便忙丢下铲子,颀长的身躯沐着一泓潋滟粉光,箭步朝她走来,寒风般凛冽的五官在光影间逐渐清晰,浓眉薄唇,鼻梁高而挺,黑色外套撑出两侧宽阔肩胛,窄细的劲腰,深蓝牛仔裤包裹着两条长腿,行动间,如秋涛夏云,如峭壁碚礌,一等一出挑的男色。 五分钟后,如城墙般的厚实与温暖,棱棱遮挡在她面前。 “不准说话,灌一肚子冷风。”他低头,语气是严厉的,眸子里却充斥着如雪粒子般柔柔的神态。 高苒难得听话,乖乖闭起嘴,任由男人拉着她手上上下下地看,见她都穿严实了,方笑了笑,扯开自己的外套拉链,拉她进怀里藏着。 “你刚要对我说什么?”他问。 高苒枕着男人硬朗的胸膛,耳畔传来他咚咚有力的心跳,她情不自禁伸手圈住他腰,指尖落在他上身的黑色毛衣,毛茸茸,暖兜兜。 他的身上漾着夏季青草的清甜,又有着淡雅干净的肥皂香,她忍不住贪婪地多闻了几下,这是属于她男人的气味,独属于她一人的气味。 “嗯?要对我说是什么?”男人见她不做声,又问了遍,“是饿了么?还是不舒服?” 说着,掌心落在她额头,试了试温度,满面焦虑:“难道是发热了?现在带你去卫生院看,好不好?” 高苒拉开他的手,搁在自己胸口,仰着头瞧他,目光痴痴地从他利落的下颏角移到他薄而粉的唇,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觉得这个男人嘴唇生得漂亮,线条精致,唇弓明显,令人很有亲吻的冲动。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烧糊涂了?” 就在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时,眼前女人已然踮起脚尖,柔软湿润如玫瑰花瓣的唇拥在他唇上,轻轻地挪移,双手亦锢紧他腰,从腰肢慢慢滑至他肌肉紧实的后背。 他整个人僵怔在原地,晚风呼啸地吹着,吹乱了额发,露出的脖颈毛刺刺的冰凉,紧攥着的手心却是一汪汪热汗,一滴滴无声地滴落在粉色雪地。 只是这样任由她吻着,黑曜石般的瞳孔情不可控放大,满地刺眼的粉白,瞬转为盛夏芨芨草的青绿,一切的一切,都沦陷在她炽烈缠绵的热吻之中。 甜如蔗霜的吻。 “我没有发热,叫你过来,就是想吻你。”高苒低头羞涩地说着,结果抬起眼,发现男人的脸比起她的更红。 他微转过头,一边嘴角勾出笑来,偷偷的。 “去打气球么?”好半晌,他才拉着她手问她。 “嗳?” “咩绕的气球被它玩飞了,我刚让人去买了些气球和打气筒回来。” 于是,两个人跑去马厩给气球打气。每匹小马都得到了一枚,耀武扬威系在马脖子上,颜色缤纷,小马驹们和气球玩得很是愉快。 第二天,在冰糖葫芦和气球的双重诱惑中,咩绕乖乖进了越野车后的拖挂车,跟着齐毅和高苒回到恩和牧场。 金项圈 一进门,齐毅就说了句高苒听不懂的蒙古语,紧接着帘声簇簇,帘子被掀开,格根叔立在门口,右手端根烟袋管,见到咩绕,是又惊又喜,烟袋子都摔到地上。 咩绕见到格根叔,白花花的眼睫毛眨了眨,不要命般甩着小马蹄子冲了过去,蹭着脑壳嘤嘤撒娇,像个远行归来的小朋友。 高苒见到这一幕不由泪目,齐毅告诉过她,马是有智商的,相当于叁岁的孩童,谁对它好,谁对它不好,它心里清清楚楚,就算表面接受你当它主人,趁你不注意,也会将你摔下马背。 高苒又想到在古时战场,士兵身亡,他所骑的战马也会选择自尽,都说鸳鸯会双死,马何尝不是这样?可见马是这样有灵性,懂情义。 格根叔老泪纵横,它摸摸咩绕前额,又端来一大盆胡萝卜,洗净了,亲手一根根喂给它吃。咩绕开心极了,竖起两只尖耳,短短的天线似的,尾巴摇来扫去。 日落西沉,远方的山脉横亘在杳杳晚烟之中,像盘卧着的青龙。 高苒牵着齐毅手,双双去了格根嫂屋子。 格根嫂坐在临窗的榻上,传统的陈巴尔虎妇女坐姿,左小腿竖起,右小腿折着垫坐在下,低着头正在绣一双非常美丽的袜子,袜口用布条绲着宝蓝桃红的花边。 小少年吉日格勒在她旁边支着小板桌,安安静静写语文作业,他读的是汉授的学校,语文最是重头戏,微卷蓬松的短发在白炽灯下显得尤为黄蜡蜡。 “嫂……” 吉日格勒抬眼见他们进门,刚想开口叫人,结果一想到格根嫂也在这里,话在舌尖滚了滚,笑呵呵,“齐哥,苒姐,你们来了。” 毕竟他可不敢惹格根嫂。 格根嫂暼了他们一眼,仍低头绣袜子,没搭理他们。 “听齐毅说您贴肩膀的药膏贴用完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在旗里药房顺路买了。药房的药师又推荐了这个牌子,说是新出来的,更适合有年纪的人。” 高苒说着,打开药房黄色的纸袋子,取出两盒药膏搁在格根嫂面前。 格根嫂仍是低头绣花,一旁的吉日格勒拿书本碰出了动静,还被她拉长脸训了句好好做你的功课,回头考不上大学。 高苒咬着唇有些尴尬,她知道格根嫂这是在故意给她钉子碰。 齐毅站在她身边,正想走上前说话,被她给拽了回来。 为了他,这些她都能忍。 “格根嫂,我会对齐毅好的,好好照顾他,您可以放心把他交给我。”过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又说了一遍。 坐在榻上的格根嫂这才慢慢抬起眼,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姑娘,干干净净,乖乖巧巧,像插在瓷瓶里的花。 从这姑娘第一次来这里,她便打心眼喜欢这个姑娘,也觉得她配得上齐毅,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因为她变得颓废,天天骑快马,喝酒作践身体。她瞧在心里,自然急在心里。忙着给他介绍其他姑娘,可他又都看不上。 在他们内蒙古,男人自然不能无后,娶个能做饭挤羊奶缝衣裳的姑娘,生几个好好的孩子,这才是正途。 眼前的这姑娘,长得再漂亮,齐毅再不争气喜欢她,她能做到那些么? 想到这里,格根嫂叹了口气,又低眸去绣花。 见状,齐毅可不干了,拉着高苒手,上前低着嗓子,轻而有力地说了句蒙语。 话音落地,格根嫂果真坐不住了,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 “我们家齐毅是好孩子,无论哪个女人跟了他都是天大的福分,希望你真的是待他好,不要再让他难受了。”格根嫂搁下手中的袜子,慢慢说道。 高苒忙在一旁点头,“我会的,我会待他好的,您放心吧。” 吉日格勒也在旁边帮腔,“苒姐都这样说了,您还担心什么呀,谁让齐哥就喜欢我苒姐,您就是找个仙女介绍给我齐哥都没用。” “做你的作业去!” 根根嫂吼他,想了想又觉得吉日格勒说得在理,站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螺钿小漆盒,盒面嵌着一束束水菖蒲,相当雅致。 她取出盒子里的金项圈,项圈上串着红白珊瑚,青色乌云石,紫翡翠,龙眼大的珍珠,华丽而又特别。 格根嫂一边给高苒戴上,一边用蒙古语很严肃的说了一长串话。 高苒听不懂,吉日格勒给她做小翻译,“这是齐哥娘留下来的,让格根嫂转交给她未来儿媳。” “齐毅这个小孩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受了罪也不知道说。希望你能对他好一些,我以后下去见了他娘,也能有所交代。”格根嫂操着口音极重的汉语,万般叮咛。 高苒摸了摸颈上的项圈,看着格根嫂遍布皱纹的脸庞,重重点了点头。 洗发水没了 【苒苒,洗发水没了。】 收到齐毅短信,高苒拿了瓶伊卡璐,走到浴室门前,咚咚敲了两声门。 “齐毅,你要的洗发——” 话没说完,一只肌肉鼓涨的胳臂从门缝里伸出,堂而皇之将她拽了进去。 浴室烟雾缭绕,高苒穿了件薄薄的薄荷绿单衣,很快就被水汽打湿,袅袅地贴合在身上,高耸的胸脯,纤软的腰肢,勾勒出无限美好玲珑的身材。 “齐毅,你发什么疯?”明明刚刚在房间来过一次,现在又来,这男人精力就那么旺盛? 男人一只手锢着她腰,把她拼命往自己怀里拉,粗硬滚烫的性器划过她淡粉的裙底,堂而皇之抵在最绵软的地方。 高苒双颊羞红。 “你说发什么疯?”男人嗓音又哑又磁,跟过了电一般。 他衣服脱个干净,露出精赤的胸膛,锁骨,胳臂,胸肌,腹部,无论哪儿的线条都流畅饱满,让人挪不开视线,他站在高苒面前,巨大的体型差,轻而易举将她护在怀里。 高苒睇了他一眼,忍不住偏过头去,男人身上浓郁的荷尔蒙气息,沐浴露的芳香,粗哑的喘息,却如浓雾般深深包裹住她,无处可躲。 下一秒,两条细白长腿已经被男人轻而易举分开,带着薄茧的指尖粗暴地伸了进去,捏起那血色饱满的花珠,一下轻,一下重地慢慢蹂躏,只摁了几下,女人鼻尖便发出痛楚的哼咛,周身燥热,血液汩汩地往脸颊冲涌。 “苒苒,叫出来,想听你叫。”男人哑着嗓子,凑在她雪白的颈,一咬一个鲜红的草莓。 “嗯……齐毅……别这样……”她手往后乱抓,抓住男人利落黑色的短发,想要制止他的行为。 “别这样,是想哪样?现在倒不肯叫了,昨晚谁叫那么大声的,嗯?” 男人微凉的薄唇在她玉般光滑的肌肤上游走,吮吸到凸起的锁骨,再往下白嫩深幽的乳沟。 高苒纤薄的背抵住男人粗粝的胸肌,硬邦邦在上磨蹭,小穴和奶子都被人肆意玩弄着,很羞耻,却又有着剧烈的快感。 “想不想要?”低沉的声音钻进她耳畔,酥酥痒痒,“说想要,就给你!” 他说着,握着高苒手,按在自己肉棒上,烫如火焰的温度,让高苒下意识躲开。 “别躲,苒苒,它需要你。”男人的喘息一声比一声急促。 高苒的手慢慢又按在肉棒上,柱身缠着青筋,粗硬极了,龟头微微往上翘,马眼流出透明的前列腺液。 “插你小嫩逼,好不好?” 男人将怀里的女人转了个身,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脸对脸,又拉过她两条藕臂缠在自己腰上,龟头顶开她棉质的内裤,碰触到柔软的媚肉。 只是稍稍的接触,那坚挺的质感便立刻让高苒小逼里的淫水,一波波流出来,滴滴答答,打湿男人下腹的阴毛。 “想要么?嗯?”男人意识到她的情动,故意前后动着身体,让肉棒在她敏感的穴口来回蹭动。 高苒受不住,脸庞似染了茜草的丝绸,娇着声求他:“别这样搞我,齐毅,快点进来。” “让谁进来?”男人挺了挺腰,龟头挤进去半寸,使坏地不继续前进了。 高苒低头,额边一缕碎发落下,衬得脸庞秀净白皙,想起男人昨晚在床上,强迫她那样叫他。 “嗯,不叫的话,我要抽出去了?”说着,他劲腰真的往后慢慢抽动,龟头挣扎着离开媚红穴肉的紧裹。 “别……”她雪白的小屁股跟着男人肉棒往前移,低着头甜呼呼地叫了声,“老公……” “叫老公干什么?” 高苒头低得更低了,“叫老公操苒苒……小逼痒痒……” 肏泻了 高苒话刚出口,男人抵在她穴口的肉棒便跳了跳,刺得她一哆嗦,下一秒,大肉棒长驱直入,硬挺挺地插了进来。 “呃……” 她舒爽地呻吟出声,浑身肌肉软成一滩春水。 湿漉漉的小花穴被男人的肉棒塞得满满当当,一双柔软白皙的掌心,分开,按在男人坚硬的肩膀两侧,嫣红蚌肉夹着肉棒,抽抽噎噎在男人身上起伏,泛着水汽黑压压的睫毛乱颤。 “嚓——” 男人粗暴撕开她上身的淡薄荷绿单衣,白奶子颠颠地跳了出来,被男人一掌一只揉搓着,奶尖玩得湿亮莹红。 “好骚,奶头都硬成这样了。”齐毅垂下眼睑,痞痞地又加了一句,“小屁股还摇得这么欢,就这么好吃,小逼整天吃都吃不够?” “齐毅!”高苒嘟着嘴睨他,柳眉之下的眸子水光潋滟,隐隐约约怒意。 “嗯。”男人嗓子哑得不行,锢住她腰狠狠往下压了一击。 小穴里的媚肉骤然收紧,绞着男人粗硬滚烫的性器抽插。 高苒受不住,樱唇泻出几声酥软哼吟,简直恨不能这男人直接用肉棒把她肏穿,肏透。 “嗯?老公说错了?是谁咬住老公的大鸡巴不放的,是不是骚苒苒?” “嗯……呜呜……老公没说错……肏我……没力气了……” 齐毅最受不了高苒撒娇,气血上涌,肉棒变得愈硬,他俯身去吻她唇瓣,喘着粗气又咬又啃,吻得极端汹涌。 “手,搂紧了。”他板着脸训她,脸庞轮廓野性凶狠。 “嗯。”高苒乖乖软软地应着。 男人掌心托着她两瓣雪色圆润的翘臀,粗长性器硬如铁棒,在媚汁淋漓的小逼进进出出,每次肉棒抽离小逼,软弹的媚肉都似不要命般跟了出来,带出一阵粘稠拉丝,淅淅沥沥的淫水。 “慢,慢一点……小逼要被肏坏了……” 高苒小穴口被肏得绯红肿胀,两瓣白花花的屁股,一瓣一枚鲜亮的五指印,淫水不断浇涌在龟头上,身体抖得厉害,快接近高潮的边缘。 “唔……要死了……好难受……小逼好酸……齐毅……我要死了……不要了……呜呜……快停下……” 她说着,小屁股往外抽,指尖在男人肌肉强劲的后背抓挠,留下一道道尖红的划痕,像发情的猫咪。 花穴里媚肉剧烈颤抖,圆润的龟头顶着敏感穴心,狠狠捣弄了几下,高苒便抱着齐毅浑身颤动,高潮的蜜汁热腾腾往外流淌,腿心下意识夹紧,脑海电光闪过,一片空白。 缓了好久,高苒方虚弱地抬起眼睫,男人肉棒还杵在她穴里,不安分地跳动,硬得不行,完全没有要射的样子。 “快拔出去,撑得我好酸!”她泪水迷蒙抱怨。 男人勾唇坏笑,两条瘦劲胳臂缠住她细腰,抱起她往淋浴间走,肉棒子随着走动在穴里一下下摩着嫩肉,重重地。 “乖,弄射了,就拔出去。”他挺动悍腰,在高苒酸软的穴心又是一阵狂风急雨的抽动。 领证 择了一天,高苒和齐毅去领证,两人各骑了一头小马,手牵手往民政局出发。 结婚证上的照片可以是在外面相馆拍了带过去,也可以现场拍。 高苒和齐毅选择现场拍,高苒身上的衣裳是格根嫂为她做的桃红色蒙古袍,同齐毅身上的水蓝色蒙古袍很相般配。 大厅里人数寥寥,这种传统婚姻的模式,越来越被现代社会所抛弃。 坐在等候椅上的高苒,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一天,她也会选择婚姻。 可是如果这个结婚的对象是……齐毅。 那么她愿意,一百个愿意,一千个愿意,一万个愿意。 她侧眼去看坐在她身边的男人,深深的轮廓时刻泛着笑容,简直掩都掩不住,她又想到刚来的一路,他将小马袋里的糖果,送给每一位沿途遇见的小朋友。 用蒙古语同他们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是仅从说话声里那欢快的语调,她就知道身边的这位男人有多开心,有多想和这些小朋友分享他的快乐。 领完证,他们又去家庙,同上次来时的漫不经心不同,这次高苒跪在银红蒲团上,尊敬地给齐毅的祖先们上香,磕头。 自闭症机构天使之家一如既往的安静,这里的小朋友默默睁大眼睛,瞧着这世界万物的一切。即使在机构的干预下,老师们的悉心照顾下,他们绝大部分也无法生活自理,而这生活自理只是一些像穿衣服和刷牙,这些简单的动作。 齐毅将带来的喜糖,喜糕,同几位老师一起分给每位小朋友。 高苒站在窗台边,神思恍惚,愣愣地在那儿出神,齐毅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怎么了,在发呆?” 她眼眶涌着酸酸的眼泪,“在想怎么可以帮助他们,齐毅,回去后我要成立有关自闭症的定向基金会。你说过,小朋友们是神灵的恩赐,那么我们就有义务照顾好这些落入凡间的天使。” “苒苒,你知道我对你第二次动心是什么时候么?”玻璃窗外的暖阳落在男人眼眸,他的神情很温柔很温柔。 “第二次?” 她摇头,她只知道第一次动心是在去云南的绿皮火车上。 那么第二次? 男人看向她,一字一字,认真道:“我们来天使之家,你主动搬物资的时候。苒苒,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而是位很善良很善良的姑娘。” …… 回去第一时间,齐毅发了朋友圈,公之于众,照片是两本鲜红的结婚证,背景是雪白的咩绕脑壳,白衬红,高苒发现她男人审美还是很在线的。 高苒意外地在朋友圈点赞的账号里,发现了钱美女的头像。 “你认识她?”高苒非常惊讶。 男人正在给她煮奶茶,闻言,点了点头。 高苒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钱美女会主动上门为她提供帮助,甚至可以无偿的抵押货款,原来这一切皆因齐毅。 “你帮过她,那么她再帮你也无可厚非,这样你也不会起疑。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知道是我在背后帮你,一定不会接受。”他温暖地笑了笑,抬手为她斟了杯热奶茶。 高苒手指摩挲着茶碗,碗沿一圈一圈热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心尖。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以她能接受的方式在爱她。 从未改变。 两个人的地久天长 恩和牧场有一匹母马在生孩子,整个牧场都能听到它的仰天长啸,声音十分痛苦。 小马因为在妈妈身体里发育完全,落了地便可以四肢站立,所以马妈妈生孩子的过程十分痛苦。 牧场的人都过去相帮,但说是相帮,一切也都只能靠马妈妈自己,顶多等小马脑袋和身体三分之二露出来时,才敢上去拉一把。 恩和牧场的小伙伴们更多的是给予马妈妈精神上的鼓励,为它加油呐喊。 “苒苒,你别去了,待在屋里吧。”格根嫂拦住了高苒要去马厩的想法,把她赶回了屋子。 整整三个小时,齐毅才从马厩回来,高苒正在用笔记本回邮件,见到他,忙问:“马妈妈好么,小马生下来了么?” “母子平安,是一匹很可爱的小黑马。”齐毅走到桌边,斟了杯茶,茶水还是他走前换的,现在都凉透了。 高苒走到他身边,也给自己倒了杯。 他夺过高苒手中杯子,语调严肃,但依旧掩不住的宠溺,“都冰了,不许喝,我等会重新给你煮碗热茶过来。” 高苒顺势搂住齐毅,脑壳在他胸膛摩挲了几记,淡淡道:“我知道格根嫂为什么不让我去。” 男人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嗯,为什么?” “她怕我看到母马生小马这么痛苦,以后就不敢要孩子了。” 高苒尴尬地笑了笑,即使现在科技医学如此昌明,生产的痛苦与危险依旧全部由女性承担。 造物主如此不公。 话音落地,房间异常的寂静,她靠在男人胸膛,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齐毅……”她仰颈唤他。 男人珍恋地看着她,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眼眸里,一笔一画都是她的倒影。 “苒苒。”他嗓音哑了,两手捧起她的小脸,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水晶瓶,“我们以后不要孩子,好不好?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个人。” “不要孩子?”高苒惊得眸眼睁大,她知道蒙古男人一辈子都在追求儿女成群,像是漫山遍野的羊那般越多越好。 况且他还这么喜欢孩子。 “嗯。我想了很久,苒苒,也查过很多资料。即使是现在,生孩子依然是件高危险的行为。我问自己,能不能接受因为生宝宝而失去你,哪怕这个概率很小很小,可是……苒苒,我不能。” 高苒看着他,眼眶不可控地涌上酸气。 男人继续一字一句地说:“在我的生命里,没有比你更重要的……苒苒,如果有一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绝对不会独活。所以哪怕生宝宝遇到危险的概率再小,我都不会让它降临在你身上,降临在我们之间。你懂么?” “更何况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这样痛苦,苒苒,我舍不得……” 齐毅想到草原上各类动物九死一生的生产场景。他绝对不会让他家苒苒经历那些。 高苒沉浸在巨大的感动中,怔怔地点了点头,她听过许多丁克的理由,却从没听过男方从女方角度来考虑要不要孩子的。 锢在男人腰间的手忍不住收紧,温热泪水染湿了他坚硬又温柔的胸膛。 盲盒菜 稔色夏季新品一改往年的设计先行,而是将消费者目光引到衣裳本色。 这季的新品,没有采用人工染料,而是从山林植物间提出颜色,例如用白梅枝染出的偏青的淡珊瑚,樱枝染出的浅粉,栀子果染出的金黄…… 种种梦幻独一无二的色调,配上简洁干净的设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新耳目,出现在消费者面前,引导了新一轮的流行风向。 高苒决定将这一季的全部利润拿出,成立昕苒基金,定向资助内蒙古的自闭症儿童。又以未来工厂会落户当地政府,带来大量工作岗位为前提,同政府商讨组办融合幼儿园,融合小学,相关职业学校,为自闭症儿童提供利力所能及的帮助。 …… 自上次从内蒙古领完证回来,高苒一直留在北京,倒是齐毅经常两头跑。因为高苒公司事忙,两个人的婚纱照都一直拖着没有拍。 月夜皎然,门铃叮咚。 高苒以为是齐毅提前回来了,踩着凉拖,兴冲冲跑去开门,结果站在门口的是张欢和许悦,许悦似乎喝醉了,小脸涨得通红,脑袋歪在张欢肩膀,嘴里叽里咕噜喊着要拿刀砍人。 “苒姐,我们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晚呀,许悦失恋了,刚拉着我喝了好多好多酒。太晚了,她这样子我也不能送她回家,她爸妈见了肯定担心,想到你住这附近,就来了。” “没事,进来吧。” “齐哥呢。” “他刚回内蒙,要三天后回来。” 一进屋,张欢就将许悦扶到布艺沙发,顺手拿过沙发上摆着大耳狗抱枕,给她揣怀里搂着。 许悦对着软绵绵抱枕一顿暴力输出,“男人……男人真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给老娘阉了!去死,马上去死!” 张欢见许悦把抱枕上的大耳狗都快折磨成没有耳朵的大脸猫不算,还摇摇摆摆站起身,对着给她倒解酒茶的苒姐喷酒气。 “……苒……姐,离婚吧,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快点和齐哥离婚吧!”许悦大着舌头,扳着高苒两侧肩膀,像是在摇一枚木偶娃娃,试图将她摇醒。 她又指着客厅里挂着的一张甜蜜油画——碧绿无垠的大草原,一对年轻男女骑着骏马,手牵手。 她瞪起水溜溜的杏眼,“苒姐,这些都是男人甜言蜜语的毒药,我替你上去撕了!” 说着,踩着鞋子爬上沙发,就要去摘相框。 下一秒,直接被张欢拽着衣服给拉了下来,老老实实往沙发里摁。 “苒姐,不好意思,她有点发疯,真是的,受不了,我让她早点和她那个前男友断了,死活不断,结果梅开二度,又被渣男得逞了。”张欢对着一脸懵逼的高苒解释。 又问道:“苒姐,你能不能看着她点儿,我出去给她买碗馄饨或者粥什么的,刚她在路上吐得厉害,不吃点东西,胃扛不住。” 张欢不指望面前大美人能端出什么可以吃的食物,毕竟她可太了解她们苒姐了,虽然在设计方面极具天赋,但烧饭煮菜这方面,实在是……更别提她一忙就会忘记饭点,懒得点外卖,干脆不吃。 “家里有吃的。” 啊? 这下轮到张欢懵逼。 打开厨房冰箱,只见冷鲜室排着一个接一个乐扣盒子,像堆乐高一样,上面还写着日期。 “苒姐,这是什么呀?” 她嘴上虽这样问着,心里想的是不会吧,不会吧,齐哥不会走之前担心苒姐不肯好好吃饭,还帮她把接下来一日三餐,九顿饭的菜都做好摆在冰箱吧? “齐毅给我做的盲盒菜,要吃的话,按照标签上的日期打开就行。”高苒眨眨眼睛。 说是盲盒,其实每一道都是她喜欢的。 得到肯定答案后,张欢羡慕两个字都说累了,打开冷冻柜门,里面更是有早就包好的大馄饨,小馄饨,水饺,汤圆,虽然数量不多,但口味丰富,光是水饺就有牛肉玉米,三鲜羊肉,芹菜猪肉等各色口味。 最后张欢煮了碗小馄饨给许悦,又从齐毅给高苒卤得一大碗当零食吃的无骨鸡爪里,捞出两个肥嘟嘟,卤香诱人的爪子。 许悦依旧在客厅发疯。 “千万不要相信爱情,会中毒的,姐妹们,不要相信爱情,听到没有!” “行了,吃东西了。”张欢黑着脸把她摁在餐桌前。 高苒见疯了半日的许悦拿起勺子,一口一个小馄饨,安安静静的,也忍不住摸摸她头,“吃饭的时候倒是乖。” 许悦握着小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扭过脸,见灯光下的高苒金光笼罩,像是圣母玛利亚,忍不住吸吸鼻尖。 “苒姐,我委屈啊!” 高苒:“……” “那啥,许悦,你差不多得了。”张欢见许悦祥林嫂附体,一边哭一边骂,还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高苒身上,忙把她拉走。 夜色苍茫,高苒来到花园,坐在齐毅亲手为她扎的白色秋千上,微凉的夜风吹动她绣满碎花的睡衣裙角。 手机响了两声,一接通,便传来男人磁性的嗓音,像内蒙古的夏夜。 “今天吃的是什么菜?” 面对男人的提问,高苒老老实实回答,将菜名报了出来,她知道他在盒上贴日期标签,表面说是盲盒,其实就是想检查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男人又问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她一一答了,对面沉默了会。 “嗯,就没有想我么?”他酸酸地问。 她捂着嘴,故意笑道:“没有啊,太忙了。” “真的没有?”男人语气明显沉了下去。 高苒嘴硬,“没有!” “你完了,高苒。”一分钟后,男人压着嗓子低低沉沉地威胁。 高苒一想到他临走前在床上的疯狂样子,害得她第二天连走路都走不了,连忙改口,“有一点点想。” “就一点点?” 听着男人锱铢必较的追问,高苒握住手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好啦,不是一点点,是很多很多,齐先生满意这个答案么?” “就算很多很多的想,也不一定是在想我。想的话,为什么不主动打电话给我,可见想的肯定不是我。呵呵。我早就看清了。” 高苒简直要在电话这头笑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幼稚的男人!说好的内蒙古男人心胸宽阔似大草原呢?没给他主动打电话都能被一顿唠叨。 月色倾囊入地,透过敞净的落地窗,张欢看见往常公司里,杀伐决断,不苟言笑的苒姐,现在捧着手机荡着秋千,脸庞浮着少女才有的甜蜜笑容,秾香艳丽的红玫瑰花围绕在她周围,滃滃翳翳,朵朵盛开。 爱情果然是美好的! 就在她刚生出一些对爱情的期许后,只听许悦站在沙发上一边蹦迪一边大喊。 “男人都给我滚,给我滚,老娘再也不需要爱情了,哇哈哈哈!!!!!” 张欢:“……” 第二天,高苒打算悄咪咪给齐毅一个惊喜,拉了一车厢蜜瓜去了内蒙古。 === 下一章,上马震了~ 马震 齐毅跳下越野车。 他刚从加工厂回来,往马厩走了几步,就见到穿了件红色挂脖齐胸裙的高苒。 正拎着几铅桶切好的蜜瓜,一块块喂进小马驹嘴里。 “怎么突然来了?”他笑着走过来,掌心很随意搭在他家苒苒腰后,揉了两把。 “想咩绕了,顺便带点瓜来给它吃。”高苒笑靥灿烂,顺手递给男人一块碧莹莹的蜜瓜。 齐毅低头,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蜜瓜香甜的汁水在齿颊迸发。 他看了眼和他一起吃瓜的小马驹子。 咦,画风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 吃完午饭,高苒和齐毅去赛马,夏季的大草原,百花盛开,壮丽如天境,马蹄之下芨芨草碧绿森青,长得齐腰般深。 高苒骑着一匹灰调的蒙古马,一马当先,越骑越快,很快消失在草原深处。 齐毅本想让他家苒苒赢,结果听到马匹凌厉嘶鸣,意识到马可能失控,赶忙追了上去。 马背上的高苒紧紧握住缰绳,冷汗涔涔从光洁的额角流下,脸色有些发白,胯下的马疯了般往前奔驰,背后伴随着呼呼青翠的风声,隐约听见男人喊着她的名字。 “啊——” 就在马完全失控的一瞬间,她的小臂被人抓住,稳稳掉进了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 高苒立刻伸手紧紧按住男人胸。 齐毅:“……” 他左手环过去,搂住她腰,右手握缰绳驾马飞驰,追赶那匹失了控的蒙古马。 高苒从未见过有人可以骑马骑得这么快,第一次感觉自己像是踩着天空的七彩祥云,身体翩然起飞,心跳加速,血色上涌,但是窝在齐毅的怀里,即使前途荆棘,亦是万分安心。 “吁——” 男人追了上去,双腿在马镫上高难度站立,伸手,拉过蒙古马缰绳,蒙古马方乖乖停下脚步。 回程时,齐毅让高苒骑自己的马,他去骑蒙古马,高苒不肯,硬是和他蹭骑同一匹马。 骏马飞扬,高苒大着胆子,微微抬起小屁股,晶粉唇瓣吻上男人薄唇,嫣红小巧的舌尖在上细细舔弄,流连忘返,男人喘息被她撩拨得渐渐粗沉,胸膛剧烈起伏。 “苒苒,不要这样……”齐毅垂下眼角,飞快地看她一眼,意图制止。 高苒不听,唇瓣往下,吸吮男人凸起性感的喉结,娇滴滴:“齐毅,我想在这里上你。” “不行!” 他拒绝得干脆有力,在马背上那个,这女人一定是疯了。 “不行?下面已经那么硬了,还说不行?口是心非!”她一口咬住他的喉结,重重地。 男人吃痛地呻吟了声,腰带已经被人解开,一双玉团子般的莹莹掌心,已然托住他胯下那根粗长滚热。 “苒苒,你疯了。”男人嗓音哑得不行,在高苒听来却犹如鸩酒,对饥渴的人来说又毒又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抚着男人肩膀,慢慢起身,肉棒抵在蜜水淋漓的软穴口,周身噬骨的酸麻。 “苒苒……”男人斥责的语气明显加强。 马儿颠簸,高苒没有用力,肉棒便自己笔直地插进了粉嫩的小逼。 高苒骚气地扭了下腰,“齐毅,怎么办,它自己进去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说完,眼泪汪汪看着他。 “小荡妇!”他咬牙切齿,黑眸里情欲如火燃烧。 圆硕龟头粗狠用力地捣进甜蜜多汁的花穴,微翘的肉棒青筋棱棱,每条凸筋擦过高苒粉软的穴肉,她后背便舒畅得所有毛孔都张开,像是洗了个腾腾的热水澡。 “唔……小逼被塞得好满……大鸡巴肏得苒苒好舒服……” 马的鬃毛刮过她白嫩大腿,加上男人的狂插烂干,简直爽得高苒要流泪了。 不需要她一起一落,抬起雪臀自己动,马背颠簸,便会让两个人的性器紧紧结合又分开,分开又结合,比任何一次插得都要深。 齐毅空出一只大掌,一把撕开高苒上衣,两团丰圆如白鸽的奶子,大喇喇飞到他掌心,他肆意揉搓这团香甜饱满,白皙奶肉自指缝如热牛奶满溢出。 “小骚货!” “快点啊啊……快点肏我……齐毅……用你的大鸡巴肏苒苒的小逼……” 湛蓝天空,轻浮灵动的白色云朵缓缓飘过,绿茫茫草原,男女共骑一马驰骋。 齐毅马眼微酥,深埋在女人甬道的肉棒跳了跳,他低头,蛮狠吻住女人樱唇,借着温热湿滑的淫水,微紫粗硬的肉棒在花穴里狠狠挺动, 高苒惨叫一声,搂住男人精壮脊背的手发颤,指甲战栗着划过男人皮肤,鲜血淋漓。 她舒服地微仰着头,小腹被滚烫的精液射得又鼓又涨。 尾声 伊珊生了宝宝。 高苒和齐毅拎着一篮子刚采下来的沙奶果,骑马去看望。 小宝宝很可爱,粉团团的脸,眼睛黑珍珠般明净透亮,一笑,嘴角就咕噜咕噜冒口水泡泡。 “起了名字么?”高苒问。 伊珊笑笑,指着床边给她削苹果的巴图,“好迷信,说要问了巫师才能定下来。” “我的宝贝女儿,名字当然不能随便乱起。”巴图抬起头,嘿嘿笑了一声。 小宝宝很快睡着了,高苒的注意力便被她睡觉的小摇篮吸引过去。 这摇篮是用柳树枝编的,草原上的孩子,都是睡在这样的摇篮里长大的,摇篮上挂着镜子,钱币,装在红袋子里的观音小像,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驱邪避灾,可见蒙古人对孩子的重视与疼爱,生怕他会遭遇什么不测。 回去的路上,高苒和齐毅共骑一匹马,她搂着他腰,将脑袋靠在他结实的后背。 以后她会拥有和齐毅的孩子么? 会像伊珊的宝宝这样可爱么? 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有些婆妈,有些好笑。 只不过或许会有吧? …… 高苒和齐毅的婚纱照是在草原拍的。 没有买婚纱,也没有租婚纱。 高苒穿了条浅蓝色牛仔裤,剪裁利落的白T恤,戴了白色蕾丝花的头纱,草原疾驰的风里笑得烂漫瑰艳。 齐毅倒是穿上了蒙古袍,庄重的宝蓝色,脚上是长长的马靴,腰带挂着打火石,小刀,烟草袋,高苒为他做的绣着金鸳鸯的烟荷包,琳琳琅琅,高苒笑话他是要去民俗博物馆做展览。 插在草地里的三脚架固定好延迟摄影。 高苒挽着齐毅的手,两人脸庞都是甜蜜的笑。 在镜头声响起的一瞬,她踮起脚尖,吻在了男人滚烫的腮颊。 清清楚楚地对他说: “齐毅,我爱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