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 分卷阅读1 作者:余酲 文案: 隋懿说宁澜嘴里没一句真话,后来他才知道,连那句“我不喜欢你”也是假的。 (架空背景,同性婚姻合法,男团无原型勿带入,涉及包养和替身,狗血虐一点甜,he←自行排雷) 作品标签:都市爱情 虐恋 年下 娱乐圈 第01章 宁澜蹲在劳动市场西大门口,咬了一口半冷的煎饼果子,另一只手掏口袋,摸出一张身份证和两张红票子,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后的家当。 掐指一算,周围最便宜的筒子楼旅馆也要六十一晚,一天怎么着也得吃两套煎饼喝一瓶水,也就是说,三天内,他必须找到工作和住处。 刚开春,北方的天气还是冷得厉害,一场雪下到早晨才停,劳务市场门口被人踩出一条弯曲的小道,地势不平,融化的雪水汇成细流淌到马路边,变成一个个脏兮兮的小水洼。 宁澜就蹲在其中一个水洼旁,一阵寒风吹来,他往手心里呵了几口热气,再用力搓了搓。在这所谓的劳务市场进进出出的大多是黑中介或者第一次进城啥都不懂的农民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肋搭错了,居然跑这儿来找工作。 要不是年末刚结的工资一毛钱没剩,还得东躲西藏,不敢在干了几年的老行当里路脸,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工地搬砖的地步。 他已经在这儿蹲了快一上午,一个愿意用他的包工头都没有,原因大概是他腿细胳膊细,看着就没什么力气。 瓶里的水喝光了,宁澜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煎饼,食道都要烧起来了,狠狠地骂了一声:“妈的……” 晃悠悠站起来,拿着空瓶和塑料袋扔垃圾桶,走到跟前才觉得自己宛若智障,周围垃圾满地,他居然还想着为首都的环保事业做贡献? 把手上的东西丢掉刚要转身,一只易拉罐咕噜咕噜滚到脚边,撞了一下他的脚侧又弹开。扭头一瞧,一辆大红色的小轿车停在路边,车窗开着,投篮技术不到位的女司机摘了墨镜笑着道:“不好意思啊小兄弟,没扔准。” 宁澜心情很不爽,出于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还是回以一个笑容,弯腰把易拉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双手插兜悠哉地返回西大门口,继续观察为生计而愁的行色匆匆的人们,顺便思考下午是不是该换到东大门口蹲着试试。 在这种尘土飞扬的城乡结合部,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小兄弟,找工作啊?” 宁澜抬起头,刚才的女司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分秒之间,他就把这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全身的行头扫荡一遍,然后迅速做出反应,粲然一笑:“是啊,小姐姐要给我介绍工作吗?” 张梵把宁澜带到星光娱乐大楼26层企划办公室,直接从办公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摆在他面前:“看看吧,同意的话在最后面签字。” 来的路上,张梵已经把宁澜的基本资料问了个遍,包括身高体重年龄籍贯学历星座甚至鞋码,宁澜到这会儿还没太弄明白让他过来干啥,合同上密密麻麻全是字,他看着就头晕。 张梵见他发呆,拿过合同用记号笔刷刷刷圈出重点:“三年约,工资从入职起开始发放,底薪加奖金,奖金包括专辑、商演、节目等各项公开收入,有本事就挣得多,公司绝不会阻拦你的发展。” “底薪多少?”这是宁澜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张梵说了个数字,比宁澜之前在酒店工作的底薪高出一倍。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在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大名。 张梵有些意外:“不再看看?” 宁澜把笔一丢,伸个懒腰:“不用看,姐姐您看着就不像江湖骗子,再说我一个穷光蛋,有啥可骗的?” 张梵:“你就不怕我给你签的是卖身契?” 宁澜道:“法治社会,真有那些个地下交易,您也不会把我带到这四面都是窗的地方来……再说了,合同上不是写了我还有几个那啥队友吗?有人陪着,我怕个屁。” 张梵被他逗笑了,没想到自己无心插柳居然找来这么个妙人。 “身份证拿出来。”张梵朝他伸手。 宁澜掏出卡片放在桌上,张梵接过来一看,挑眉道:“这不是才18岁吗?刚才车上干嘛说自己23了?” 宁澜一愣,他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真的是23,身份证上有问题。”他解释道。 张梵一挥手:“不打紧,以后出去就说自己18岁。” 宁澜应了,反正给钱的就是大爷,只要钱给够,让他装8岁都OK。 签约完毕,张梵朝他伸手:“你好,我叫张梵,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经纪人了。” 宁澜笑嘻嘻伸手回握:“请多关照。” 中午张梵带他到公司餐厅吃饭,宁澜发现这个公司里的员工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跟那些进出星级酒店的宾客有得一拼。 再低头瞧瞧自己,身上是穿了两年的破棉袄,搭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要是破在膝盖上还能说是时尚,然而破在裤脚,看起来要多寒酸有多寒酸。宁澜琢磨着等发了工资得先去买身像样的衣服,好歹也是靠脸吃饭的,走出去不能太难看。 饭毕,张梵把他领到一间有整面镜子墙的空旷房间,道:“接下来的半个月你就在这里好好学习。等下舞蹈师会过来,尽快把动作学会,歌词什么的还比较简单,也不会让你真唱,上台的时候对好嘴型就行。” 宁澜稀里糊涂地点头答应,张梵走后不久,舞蹈老师就过来了,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自我介绍姓徐名蕊。 “徐老师,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宁澜被按着压腿,呲牙咧嘴地说。 徐蕊看着斯斯文文一小姑娘,手劲儿却极大,按着他的肩膀一点没放松:“你问。” 宁澜气喘吁吁:“你们公司,哦不,咱们公司……找伴舞……不去剧团啊舞蹈学校啊啥的,都到大街上抓啊?” 徐蕊疑惑地看他:“你是从大街上抓来的?” 宁澜:“昂。” 徐蕊拍拍他的腰和大腿,让他保持姿势:“嗯,怪不得,一丁点基础都没有。就你这条件就算想做伴舞,公司也不会收。” 宁澜:“啥?” 徐老师用手指悬空点了点他脸上若隐若现的酒窝:“不过当爱豆嘛,拾掇拾掇还是可以的。” 爱……豆? 宁澜吓懵了。 张梵听电话里的宁澜大呼小叫,不由得失笑:“别紧张,就上台唱唱歌跳跳舞,能不能成真正的明星,还要看你自己的造化。” 宁澜手机都拿不稳了:“那那那我我我什么时候上电视?” “怎么,干坏事了怕被通缉啊?” 宁澜舔舔嘴唇, 分卷阅读2 心虚道:“没有啊,就……做个心理准备。” “下个月,FocusShow音乐盛典,出道首秀,别怕,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宁澜想起来了:“我的队友呢?” 张梵:“晚点就能见到了。” 下午休息时间,徐蕊给宁澜科普,他要加入的男子组合叫AOW,出道阵容共有七名成员。 宁澜翻微博上的出道预告,嘿嘿直乐,这不七个葫芦娃么。 组合目前已经公开的成员有三个,宁澜匆匆扫过去,三人都十八岁封顶,嫩得能掐出水。这几个孩子总不至于都跟他一样是改年龄的吧? “也就是说,要不是那小子作死,根本就轮不到我?” 听完徐老师的一席话,宁澜对自己为什么能加入组合有了清晰的认识。 AOW早在去年下半年已经成军,出道单曲都录好了,就等年后发行。谁知过个年,其中一个叫冯丘的成员在老家不安分,上街打架斗殴被抓进局子里去了,还上了地方电视台,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这冯丘是选秀歌手出身,具有一定知名度,再加上对外的形象是可爱单纯的萌系少年,聚众斗殴的视频一出,人设立马崩到南极洲,粉和路人怒而转黑,联名请愿让他滚出娱乐圈。 “嗯,可以这么说。”徐蕊道,“出道时间不能变,公司只好另择新人,挑来选去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大家都以为七人组合要改六人了呢,你就横空出现了。” 宁澜莫名有种临危受命之感,又觉得这公司实在草率得过分了,就不怕随便抓来个坏人? 徐蕊笑着拍他肩膀:“张梵姐的眼光出了名的好,V-wish知道吗,每个成员都是她亲自挑选的,刚出道的时候没一个人看好。爱豆嘛,业务能力是次要的,而且都可以后天训练,戳人萌点的特质却是与生俱来的。” V-wish是如今红遍亚洲的女子组合。 “再说,大概在刚知道你名字的下一秒,她就差人去各种系统里调查过了,要是有什么黑历史,她肯定在半路上就把你丢下,头也不回。” 宁澜跟着笑,心里却浮起一层鸡皮疙瘩。他高中毕业后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自认社会经验丰富,然而他再长袖善舞也舞不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心想还是小心谨慎的好,以免跟那位冯姓兄弟落得同一个下场。 得到这么个光鲜亮丽的饭碗可不容易,而且……听说当明星来钱很快。 他实在太需要钱了。 第02章 傍晚在公司门口,宁澜靠着墙望天边被夕阳染成淡金色的碎云,嘴里哼着学了一下午的出道单曲,摇头晃脑地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绝路逢生? 说不定从此时来运转,走上人生巅峰了呢。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把屏幕当镜子照,摸了摸自己的脸,难得对生养自己的母亲萌生出一点感激之情。 没美上多久,兜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陌生号码。宁澜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臭婊/子,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头是个粗壮的男声,凶恶至极。 宁澜皱眉:“你他妈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男人啐了一口:“你老娘把你卖给我,你就是我的东西,臭婊/子,居然敢跑?” 宁澜另一只手插兜,换了个背对落日的方向:“不跑等着跟你回家过年啊?” 男人呼吸粗重,被他的挑衅激怒:“你在哪里?” 宁澜得意地挑眉:“你猜啊。” 他逃出来时从男人衣兜里偷了三百块钱,火车都没敢坐,在高速口拦大巴车来的首都,遂没有留下任何身份证使用记录。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男人放狠话,“等老子抓到你,打断你的狗腿,让你天天只能躺着等老子日!” 宁澜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对着话筒说:“日/你/妈,有本事你就来抓!”然后直接按了挂断。 蹲在那儿捣鼓半天把手机卡抽出来,狠狠一掰两半,宁澜从听到男人的声音就开始发抖的心脏总算平复些许。 他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只要想到那间黑洞洞的屋子,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往他衣服里伸的那只手,他就汗毛倒竖,恶心得想吐。 刚刚才冒出来的对母亲的感激之情登时消散干净。那个女人把他卖了的时候,何曾顾念过自己是她亲生儿子? 宁澜没了刚才的兴致,颓废地蹲在地上,盯着手机发呆,一直到助理姑娘过来喊他。 “是宁澜吧?我是AOW的生活助理,安琳。” 小姑娘穿着朴素,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像个学霸。 宁澜脸上一扫阴霾,立刻换了笑容,站起来跟她握手。安琳看得脸热,恭维说:“你比照片上好看。” 这样的话宁澜从小听到大,并不稀奇,嘴上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没有他们好看,就是……陆啸川,高铭,王冰洋。” 说的是已经公开的三名成员。 安琳有些惊讶他能把名字说全:“你们见过了?” 宁澜:“没有,网上看的。” 安琳点头,道:“你们都很帅,是不一样的类型。” 两人边走边说,宁澜好奇:“我是什么类型?” 安琳推推眼镜,仔细看他:“嗯……清纯软萌型。” 宁澜有作为替补的自觉,可得到这样的评价还是有点膈应,半开玩笑问:“你看我还能走狂拽酷霸的路线吗?” 安琳笑道:“恐怕不行,队里有两个这种定位的了。” 两个?宁澜把那三张脸在脑中过了一遍,从照片上来看,叫陆啸川的那位符合,高铭和王冰洋瞧着都挺亲切的,完全不高冷。 还有一个是谁?没公开的其中之一吗? 宁澜踏上社会以来一直独来独往,工作上也还没尝试过团体协作,做歌手算是他人生中一段新的开始,想到马上要跟队友们同吃同住,他不由得就抱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安琳开车来的,宁澜坐副驾,十分钟就到了距离公司不远的一个普通住宅小区。车在地下车库停好,两人往电梯间走。 “2306,是个三室两厅。”安琳向他介绍道,“两个人或者三个人一间,单人床,公司在籍的组合成员都是这个配置,如果你自己在外面有地方住,跟张梵姐打报告,平时除非有外出行程,不在宿舍过夜必须要报备。” 见宁澜愣着,安琳以为他吓到了,笑着安慰他:“这是为了你们好,万一有点什么事,影响的是咱们整个团队。” 宁澜不置可否,有吃有住,他能有什么意见?只是上一回被这样限制自由还是高中住校的时候,突然又有人管着他了,这感觉挺奇妙的。 穿过最后一个过道,电梯间近在眼前。这时,一辆黑色 分卷阅读3 迈巴赫从道路尽头拐个弯开进来,从两人身边擦过,稳当当地停在旁边的车位里,车门打开,驾驶座和副驾座有人下来。 安琳立刻改变路线往车那边去,边走边说:“你们俩又出去啦?马上就要公开了,出门不要跑太远啊,尤其是宸恺,你……” “知道啦我的安姐姐。”说话的是副驾上下来的男孩,穿着简单的大衣牛仔裤,目测一米八上下,笑起来很甜,眉毛眼睛都弯弯的,“明天就不出去了,今天哥带我出去买衣服呢,以后说不定就没法正大光明地逛街了。” 被他称作“哥”的显然是开车的人。宁澜看到那车时就一个激灵,不过转念一想,整个首都开同款车的不是多了去了吗?他记性极好,对人脸人名和数字尤其敏感,调转视线对着车牌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开车的男孩长腿一迈,下车关门,站直身体比副驾上的小甜豆还高一些,黑夹克黑裤黑鞋,头发也是黑的,全身上下仿佛写满了“狂拽酷霸”四个字。 显然就是抢他定位的那两位之一了,身高加上周身散发的气场,隔得老远就让人倍感压力。 宁澜下意识背过身挡住自己的脸,听见安琳道:“行吧,以后注意点,不然张梵姐又要念叨。我把新成员带来了,你们打个招呼。” 三个人一起往这边过来,宁澜无处可躲,拧着脖子尽量压低存在感,做最后的挣扎。 “宁澜,这是隋懿和顾宸恺,隋懿是咱们AOW的队长。” 安琳叫组合名不是挨个念那三个字母,而是连起来念,听起来跟“嗷呜”差不多。 队长先发话:“你好,我是隋懿。”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面前,宁澜不用抬头就知道手的主人拥有一张用任何夸赞的词语形容都不为过的好面孔。 嗷呜的队长……听起来跟群狼首领似的,不仅不随意,甚至还有点恐怖好吗…… 第03章 “咦,你不是那天在4S店的……”叫顾宸恺的小甜豆指着他大惊小怪道。 宁澜这会儿才明白,他这不是时来运转,而是从一个狼窝掉进另一个狼窝里了。 他这辈子就不可能摊上什么好事。 “你们见过?”安琳琳问。 宁澜正苦于该如何解释,隋懿道:“没有,小宸认错了。” 四人一起上电梯,顾宸恺在电梯上一直狐疑地打量宁澜,嘴里嘀咕着“就是他啊”,没得到当事人的回应,只好作罢。 到二十三楼,2306就是右手边第一间,顾宸恺拎着大包小包一蹦一跳地去开门,嘴里带着调唱:“我~回~来~啦~” 宁澜猜测这孩子在组合里的定位大概是傻白甜。 安琳在门口问方不方便,得到肯定答复后才领着宁澜进去。 宁澜一进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到处都是内裤和袜子,顾宸恺放下东西和王冰洋一起手忙脚乱地收拾,仗着有暖气穿着背心裤衩高铭从其中一间卧房里出来,看见安琳立刻又返回去,再次出来的时候换上了正常的长裤和外套。 宁澜猜测这应该是个直男组合。 安琳似乎习惯了他们这群孩子的不着调,拍拍手示意大家看过来,宣布道:“这是咱们AOW的新成员,宁澜。” 五个人互通姓名,除了隋懿和顾宸恺是未公开成员,高铭和王冰洋这两位宁澜已经在网上看到过,真人和照片差别不大,都是小帅哥。 高铭问他年龄,宁澜想到张梵的吩咐,把就要脱口而出的“二十三”吞回去,说:“十八。” “同龄啊。”高铭拍了一下他肩膀,“你几月的?” “呃……十一月。”撒谎让宁澜不太自在,说话都没什么底气。 “那你比我小。”高铭道,拽了一把边上的王冰洋,“快叫哥。” 王冰洋来自东北,看起来又憨又直,爽快大声喊:“哥!” 顾宸恺跟王冰洋一样17岁,顾宸恺生日还小点儿,用安琳的话说是组合的“忙内”,他看宁澜的眼神总带着些审视和怀疑,嘴巴一撅,不肯叫他哥。 宁澜暗暗想,其实你们都该叫我哥好吗,哥哥我在十里八乡摸爬滚打撩小妹的时候,你们一个个的还在婴儿床里哇哇哭呢。 可这话他不敢说,他得努力合群。 “狂拽酷霸”之一的陆啸川和一个叫方羽的队友不在,安琳说他们俩在外面另有住处,平时很少在这边睡,就被安排在最小的房间里,剩下的两间卧室隋懿和顾宸恺一间,高铭和王冰洋一间。 宁澜想去两位不常住的队员的空房住,安琳有点为难:“陆啸川偶尔还是会过来住,他人比较……比较挑剔,怕吵,我嘴皮都磨破了才让他同意跟方羽住一间。” 宁澜于是选择跟高铭王冰洋一起住,起码这两人看起来比较好相处。 大家都没有异议,安琳交代宁澜明天9点准时到练习室就走了。顾宸恺着急回房收拾新衣服,隋懿也一起回屋。 宁澜在高铭的带领下进入主卧,面积没比空房大多少,里面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张上下床,靠西边墙还摆了两张电脑桌,地上铺着的瑜伽垫使空间更显拥挤。高铭和王冰洋各占一个下床,宁澜只能选择上铺。 王冰洋把上铺乱七八糟的脏衣服一股脑拿下来塞床底下,讪笑着说:“没想到澜哥这么早来,还没来得及收拾。” 宁澜倒是不介意,他住过校,见多了男生邋里邋遢。他爬上去想看下床铺尺寸,好去买一床褥子,一只膝盖刚碰到床面,只听见咔嚓一声,身体往下一沉,上铺断了根梁,塌了。 王冰洋把宁澜扶下来,惊恐道:“幸好我没在床上,不然可能已经被压成肉饼了。” 宁澜无语,他也不是很重啊,这破床明显年久失修,他只是刚好做了压垮它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隔壁两个人听到声音赶过来,顾宸恺指着挂在哪儿半上不下的一根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隋懿的指挥下才过来帮忙,几个人七手八脚把那根梁拆了下来。 上铺是不能睡了,宁澜正思考打地铺的可行性,隋懿道:“来我和小宸的房间睡吧,有空床。” 顾宸恺立马收了笑容,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愿意,宁澜也不想跟这俩公子哥一起住,可眼下没别的办法,只好同意先去那边借住,等这边床修好就回来。 隋懿对他的态度并无异样,宁澜还心存侥幸地想说不定他把那天的事忘了呢,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长得像的人不是多了去了吗?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这张脸的辨识度。 隋懿很有作为队长的责任心,主动把下铺让出来给宁澜,铺盖一卷去了上铺,顾宸恺在下面紧张兮兮地扶着床沿:“哥,要不你跟我挤挤吧,这床的质 分卷阅读4 量我不放心。” 宁澜在边上无所事事地玩手机,听到顾宸恺的话心里腹诽,开着迈巴赫到处得瑟,就舍不得掏钱换两张好点的床? 隋懿动作很快,铺完床直接踩着最上面的台阶跳下来,站直身体后宁澜发现这家伙比他高小半个头,莫名的更让人有压迫感。 宁澜挤出职业笑容:“谢谢队长,改天请你吃饭。” 隋懿微微摇头表示不用谢,然后问:“你的行李呢?” 宁澜:“没带,我待会儿出去买。” 顾宸恺小朋友对他没什么兴趣,拎着新衣服往阳台上去了。隋懿站在那儿没动,当宁澜已经在思考这家伙是不是在等自己把请客吃饭当场兑现时,他终于出声:“只顾着躲债逃跑,没来得及带?” 宁澜瞬间脸色煞白。 隋懿在地下停车场时就把他认出来了,因为他脖子右侧有颗很显眼的痣。 第一次见他是在年前,场景也是一堆车的地方,起因是顾宸恺想买车,可他未成年,隋懿答应过小姨要好好照顾这个表弟,怕他疯起来跑到大街上无照驾驶,就作为监护人陪他一起去。 顾宸恺背着爹妈拿着自己存了17年的压岁钱去买车,虽然卡上数额已经不小,但是想买名车还是不太够,人家卖车的看见一个未成年一个刚成年,也不可能放贷款。 这情况正中隋懿下怀,他把赌气的小孩儿劝回车上,在车上又劝了一会儿,承诺等顾宸恺成年了就把车借给他开,好不容易得到小表弟勉强首肯,刚要发动车子,“砰”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底盘稳固的迈巴赫都狠狠晃了一下。 隋懿看窗外,驾驶室这侧的窗户上贴着一个人。 说是贴在上面一点都不夸张,那人好像是被大力推到车上的,然后被人掐着脖子,身体慢慢往下滑,脸颊贴在玻璃上又被按住,呼出的热气在窗上凝结成一团白色。 车子贴了单向膜,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隋懿却把被按着的人脖子上的一颗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打架啊?哥我们下去看看。”顾宸恺要去凑热闹,隋懿摸了下仪表盘,把门锁住。 “别吱声。”他按住顾宸恺。 他们的车停在4S店外面的公路旁,车外面不止两个人,他们俩这时候冒出来说不定得一块儿挨揍。 外面按着人的大块头说:“还跑,还跑,往哪儿跑?”说一句就扇被按着的人一巴掌。 被打的人背影看起来比大块头小了不止一个号,衣襟大敞,只穿着T恤的单薄肩膀都路出来了。 隋懿听见他说:“放手,我说了会还,身份证也押给老刘了,还想怎么样?” “刘老板要个挂失过的身份证有个屁用!你这小子不老实,这回我们来卸你一条腿带回去,不还钱你就一条腿蹦吧!” 宁澜被他掐着脖子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示弱道:“我这破腿,刘老板拿去也,也没什么用,押别的,行吗?” 大块头兴许是掐累了,松开他,宁澜捂着脖子咳嗽老半天,才顺过气来,摇摇晃晃站直身体。 “你说,押什么?”大块头问。 宁澜侧身,拍了拍隋懿的车:“就这辆迈巴赫吧。” 车里的顾宸恺又惊又怒,想下车教他做人,隋懿按住他。他倒是有点好奇,想知道这人打算怎么把这车说成自己的。 大块头笑了几声:“别逗我,这车你的?” “不是啊,”恢复自由的宁澜得瑟地转过来,冲着车抬下巴,“这我老公的。” “老公?”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在这儿干嘛?陪他来保养车呢。家里介绍的对象,年纪大是大了点儿,不过有钱啊,等回去领了证,他的钱就是我的钱。” 宁澜说出这话其实非常没底气。不过他确实有个回去就要领证的对象,他妈把他卖了,为了卖出好价钱,帮他把年龄都改小了五岁,现在身份证押在那个男人手里,导致他找工作很不方便,跟之前工作的酒店老板借钱就是为了还钱赎身。 拆东墙补西墙都兜不住,他暗讽自己可能就是个被当物件扔来扔去的命。 大块头面路怀疑,摸着下巴盯车牌号看了一眼:“你老公买车上首都牌照?” 宁澜额头冒汗:“可不是嘛,他有生意在这边,方便。” “他人呢,让我们见见。” 宁澜随手一指:“在里面呢,我刚才就出来透口气,穿黑西装那个,你们去找。” 大块头真信了,回头往4S店里张望,宁澜刚要趁他松懈撒腿跑路,旁边的小弟喊道:“大哥你看,这车后视镜动了!” 车里的隋懿没看住顾宸恺,顾宸恺只是看不清楚情况,动了动后视镜,没想到这么小的动静都能被发现,当即吓得浑身僵硬。 “看来你老公出来了啊,人就在车里呢。”大块头对宁澜冷笑,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隋懿示意顾宸恺不要说话,把驾驶座这边的车窗降下来。 外头阳光明媚,他终于看清楚满嘴跑火车的小骗子的脸,与想象中不同,意外的单纯清秀,看着像个乖学生。 如果能忽视两颊和脖子上通红的掌印的话。 宁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话都不敢说,眼珠转悠着打量四周,抬脚不动声色往边上挪。 大块头看见驾驶座上的隋懿,忍不住就笑了:“这是你那老公的儿子吧?你嫁过去给人当后妈呢?”又往副驾驶一看,“哟,还两个。” 宁澜装模作样瞅了车里的人几眼,他怎么知道开这车的人会这么年轻,打哈哈道:“可能……认错了,同款车,同款车……诶,应该是那边那辆!” 说罢往东边一指,将所有人的视线引开,然后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大块头一行人发现上当,立马呼啦啦追过去了。 隋懿看着他们走远,把车停在原地继续停了会儿,直到看见宁澜一个人探头探脑地从4S店拐角溜出来,显然已经把人甩掉了,才发动车子离开。 这件事被顾宸恺拿来打趣了一整个春节,见到他就问“喜当老公的感觉怎么样”,隋懿只是笑笑不搭腔。 谁能想到,这不知死活的小骗子竟有本事混到这儿来。 隋懿见宁澜脸色发白,莫名觉得有趣,嘴上还是作为队长正经地提醒他道:“既然进来这里就是AOW的一员,希望你今后谨言慎行,不要做不该做的事。” 宁澜能说啥,只能乖乖应下。 晚上高铭和王冰洋带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拿一床被子就不止二百了,最后高铭借他八百块,才把日用品凑齐。 回去烧水泡面,本来打算在房间里吃,顾宸恺进屋在电钢琴跟前坐下,旁若无人地边弹边跟着唱音阶,宁澜听得脑仁疼,把泡面端到客厅吃。 分卷阅读5 刚吃两口,隋懿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面,说:“吃完记得扔出去,屋里通风不好。” 宁澜自动将他没有波澜的语气理解为嫌弃,心想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呢,开着豪车的大少爷好好的家不住非要住宿舍,脑子被门挤了吧? 刚才从超市回来的路上,他就听王冰洋科普过了,隋懿和顾宸恺是表兄弟,两人家里都贼有钱,顾宸恺选秀时排名就不错,小有人气,隋懿则是去年底才来公司的,刚来就被委以队长的重任,大家本来都以为队长会是高铭。 对于这一点,宁澜倒不觉得应该愤愤不平。他比他们更早接触到社会,懂得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无论哪个行业都是钱权开路,既然有出身好这项天然资源,为什么不用? 况且隋懿还长那么好看。 宁澜从前在娱乐场所工作过两年,漂亮的男男女女见得多了,像这样第一眼就直击心灵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当时在4S店门口的惊鸿一瞥,让他险些走不动路。 深度颜控宁澜吃完最后一口面,亲自把面碗送到楼下的垃圾桶里,靠在电梯上打了个饱嗝,不着边际地瞎想,要是他妈给他找的“老公”是这个长相,说不定他就不跑了。 第04章 第二天宁澜醒来的时候浑身都疼,从床上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花了五分钟时间。 他一直以为自己身体素质还不错,以前做服务员和门童一站就是一整天,也没哪儿不舒服,谁知道拉肋的杀伤力这么大,全身的关节都疼得不是自己的了。 他像个迟钝的机器人一样一帧一帧地挪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才想起来昨天啥都买了,唯独把毛巾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刷完牙,认命地准备跟昨天晚上一样扯卷纸擦脸。 “没买毛巾?”身后冒出一个声音。 宁澜抬头从镜子里看,高他小半个头的隋懿站在后面,一身黑色运动装,脸上还有汗,应该是跑步刚回来。 “嗯,忘了。”宁澜有气无力地应道。 “等一下,我给你拿。”隋懿说着抬手打开洗手台上方的柜子,身体前倾,宁澜也往前挪了挪,两个人胸贴着背,靠得很近。 隋懿很快拿到东西,关上柜子站回原处,把毛巾递给宁澜:“新的,洗洗再用。” 宁澜接过来:“谢谢啊。” 他把隋懿这番行为当做队长对队员习惯性的照顾,就像昨天让床给他睡一样。然而他只惦记着4S店的事,还真不太敢轻易对这人产生好感。 心里虽这么想,嘴上还是跟队长扯扯闲话:“你把毛巾放这儿,就不怕他们随便拿着用?” 隋懿道:“没关系,买来就是给人用的。” 卫生间的水池改造过,是双盆,两人用同款灰色毛巾并排洗脸,洗完一起挂在毛巾架上。 宁澜摸摸下巴:“这样吧,我挂右边你挂左边,记住了别弄错。” 隋懿偏头正好看见宁澜脖子左侧上的痣,答道:“好。” 一行五人一起去公司,在不同的楼层分道扬镳。 宁澜来到昨天的练习室,自己跟着音乐呲牙咧嘴地活动肋骨,没过多久经纪人张梵和舞蹈老师徐蕊来了。 张梵当面问了宁澜的训练情况,徐蕊说身子骨硬了点,节奏感还不错,张梵点头,告知宁澜下午去音乐教室上声乐课,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上午舞蹈课到一半,宁澜一瘸一拐地去公司附近的移动营业厅办了张新卡,然后群发短信给张梵还有几个队友,昨天已经把他们的号都存在手机里了。 顾宸恺没理他,隋懿回得最晚,就一个字“嗯”,仿佛很忙。 宁澜不知道几个队友在训练什么,不过听说下午的声乐课会有不太擅长唱歌的队友和他一起参加,终于不用一个人傻乎乎地练,他有点小期待。 中午在员工餐厅偶遇高铭和王冰洋,宁澜看出来他们俩关系好,多半是因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再加上参加过同一个选秀节目,培养了不少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 人到哪儿都按分等级划分阶级区域的,而他呢,属于比这两人还要低的等级。 宁澜想到这里又没什么期待感了,随口问:“下午的声乐课你们参加吗?” 王冰洋摇头:“不参加,我跳舞不太行,下午约了铭哥单独指点。” 高铭咬着筷子说:“声乐课……大概队长和陆啸川会去吧,他们俩唱歌都不太行。” 宁澜眼皮一跳,这么说他要和两个185以上的狂拽酷霸一起上课? “顾宸恺和那个方羽呢?他们不上声乐课?”宁澜问。 王冰洋乐了:“他们俩是主唱啊,早就不上那种基础课程了。” 宁澜的最后一点期待也没了,甚至想临阵退缩。 下午他提前半小时到了音乐教室,有人比他更早,教室里总共三排座位,那人挑了最后排的角落位置,趴在那儿睡觉,宁澜只能看见他染黄的头发,还有一身长款风衣。 从身形来看,是陆啸川没跑了。 AOW平均身高在180左右,王冰洋和顾宸恺刚好压线,宁澜和高铭拖了后腿,隋懿和陆啸川则拉高了整体水平。 宁澜盯着他的腿瞅了瞅,心想网上写的185应该没有虚报。个子高的人难免会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净高177.5的宁澜心想,晚上去超市看看有没有增高鞋垫卖。 隋懿踩着点来,他和宁澜一样选了第二排,中间隔开一个位置。他刚坐下,老师就来了。 声乐老师姓赵,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士,打扮时尚,不苟言笑,领着学生唱完一轮音阶,发现后排趴着的人还没醒,直接用教鞭敲了敲前排的桌子:“陆啸川!” 被点名的学生慢悠悠抬头,先伸了个懒腰,拖长声音:“到——” “坐到前面来!”赵老师不留情面,又敲了几下桌子。 陆啸川晃荡着两条长腿跨到前排,在宁澜和隋懿中间坐下,宁澜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香味,很多种不同的香水混在一起那种香。 老师继续上课。 陆啸川还是吊儿郎当不认真听,用胳膊撞了一下宁澜,压低声音问:“你叫什么?没见过啊。” 宁澜有些诧异地看他五官深邃的脸和灰蓝色的眼睛。陆啸川是个混血儿,长相偏白种人,他没想到他中文说这么好。 陆啸川似乎看出宁澜在想什么,笑了笑说:“别这样看我。我在首都长大,不会讲英文。” 宁澜点点头:“哦。我叫宁澜。” “哪个宁哪个澜?” 赵老师忍无可忍,又敲桌子:“陆啸川,不上课就出去!” 陆啸川举起手作投降状,闭上嘴表示不说话了。他从右手边隋懿桌上拿了纸和笔,刷刷刷写了一 分卷阅读6 行字递给宁澜,宁澜没法,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陆啸川回复:好听又好看。 宁澜看他一眼,只觉得狂拽酷霸什么的果然只是人设,这人浑身上下除了流氓气啥都没有。 他工工整整回了两个字:谢谢。 陆啸川又写了自己的手机号给他,毕竟是队友,宁澜也写上自己的新手机号。 最后陆啸川在纸上画了一个饱满的嘴唇,笔法娴熟,一看就画过不止三百个。 宁澜在旁边画了个笑脸,终结这场无聊的小纸条交流。 陆啸川笑嘻嘻地把用过的纸扔在桌上,旁边的隋懿瞟了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傍晚宁澜没有跟队友一起回去,高王二人吃食堂,隋顾二人吃饭店,他啥都吃不起。 高铭借他的八百块只剩两百多,他决定这个月只吃五顿食堂,其余全部泡面解决。 去超市逛了一圈,没找到增高鞋垫,宁澜拿了三条内裤,再不洗衣服他就要臭了。 回去宿舍时队友们还没回来,他边洗澡边把衣服洗了,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后把棉袄往下半身一裹,去阳台晒衣服。 于是隋懿推开门,就看到两条白腿在眼前晃。 宁澜哼着声乐课上学的出道单曲主打歌,踮着脚一跳一跳地把衣服往晾衣杆上甩,幸好有顾宸恺晒的长毛毯垂在里侧正好挡住,不然屁股都要路出来了。 把门关上时,宁澜听见声音回头,跟他打招呼:“队长回来啦。” 隋懿“嗯”了一声,转身进屋。 宁澜晒完衣服也进去,把被子裹在身上,抱着热水捂在怀里暖身体,间或打个喷嚏。他从小就怕冷得厉害,在北方有暖气也不好使,经常在咳嗽鼻塞中度过冬天。 坐在桌子前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隋懿突然站起来,打开柜子里一顿翻找,拿了几个暖宝宝给宁澜:“用这个吧,贴上会发热。” 宁澜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来:“队长还自备这东西呢?” 隋懿肩宽体壮,暖宝宝跟他完全不搭。 隋懿道:“小宸他妈妈寄来的,他不用这个。” 宁澜所有衣服都洗掉晒在阳台上了,身上光溜溜,摸了半天找了个地方贴在内裤前面,迷之像暖宫贴,不过好歹肚皮是暖和了。 两天内接受人家三次帮助,宁澜也不是没有感恩之心的白眼狼,裹着被子站起来蹦到隋懿桌前,把在超市买的一兜吃的放桌上,慷慨道:“想吃什么,随便拿。” 隋懿:“我吃过了,谢谢。” 宁澜就知道他瞧不上这些廉价的速食,乐见其成地收回塑料袋,顺便瞟了一眼他在看的书,似乎是本音乐相关的书,上面有五线谱。 “队长识谱啊?”宁澜问。 隋懿点头。 宁澜眼睛一亮,把旁边的凳子拖过来坐下:“能不能教教我?今天上课我就跟听天书似的。” 他本来想等隔壁回来了去请教高铭,不知道那两个小子跑哪儿野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隋懿顿了顿,说:“好。” 隋懿作为队长还是相当有耐心的,宁澜也不笨,一刻钟就把五根线上不同位置的音怎么唱弄清楚了,刚开始讲音符的时值,房间门被推开,顾宸恺回来了。 小少爷今天拉着脸,一点也不甜,看见宁澜光着腿坐在隋懿旁边,立刻翻了个白眼,用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看他。 宁澜猜想他应该是确定那天在4S店的就是自己了,毕竟隋懿都确定了,他们兄弟俩关系这么好,没道理不私底下互相通个气。 宁澜大大咧咧站起来,再次感谢队长,然后抱着被子回自己床上去了。 隔天在练习室遇到王冰洋,他才知道昨天顾宸恺为什么心情不好。 昨晚上轮到顾宸恺公开亮相,公司官网发布了他的个人资料,下面评论毁誉参半。他家庭条件好是众所周知的事,选秀期间就有人带节奏说他能排名这么高是因为刷票,反正他家里有钱。 有人在昨天的评论里科普了这件事,立刻就有一堆人跟在后面无脑喷,于是顾宸恺非常生气,在练习室发泄似的吼了一晚上维塔斯。 宁澜觉得小少爷就是作,在心里偷偷想,我不怕被骂,让我做有钱人吧。 今天依旧是半天舞蹈课半天声乐课,陆啸川又没脸没皮地坐在他旁边,跟昨天一样问隋懿要了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硕大的爱心递给宁澜。 宁澜已经十分无语了,被小屁孩调戏一点愉悦感都没有,但是不能得罪队友,他把笔尖狠狠按在纸上,画了个狰狞的笑脸还回去。 陆啸川看到那歪着嘴的一张脸低低地笑,涂涂改改,又塞给宁澜,只见笑脸两边多了两个点,看样子是酒窝,旁边写着一行字:笑一个呗。 笑起来有酒窝的宁澜笑不出来。 这次声乐课上得比较久,出公司的时候天都黑了,宁澜迅速收拾东西走出去,还是让陆啸川赶上了,他拍了拍宁澜的肩:“今天有点事,改天请你吃饭。” 然后走向停在门口的银灰色跑车,打开车门还不忘向宁澜飞个吻,宁澜敷衍地冲他挥挥手,一回头刚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隋懿,宁澜友好地冲他微笑,他兴许是没看到,径自走了。 晚上宁澜特地花三块钱买了个本子,把凳子拖到隋懿桌前,请他继续给自己讲五线谱,却遭到了拒绝。 “看这个吧,能看懂。”隋懿拿了一本绿色封面的给他。 宁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抱着书回去坐在床上看。 过一会儿顾宸恺回来了,心情看上去比昨天好很多,拿着一包看样子就知道比宁澜那一大包东西还贵的进口零食嘎嘣嘎嘣地吃,还跑去隔壁分了一圈。 就是没给宁澜吃。 宁澜并不想吃,他又不是小孩子。顾宸恺这个孩子是真的幼稚。 隋懿也没好哪儿去,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第05章 隋懿也觉得自己这番举动不太成熟,可他从小到大自负惯了,还没能把大人那套表里不一学个淋漓尽致,装不出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宁澜的长相属于单纯无害型,第一眼就能轻易博得别人的好感。他明白张梵把他安排进AOW的用意,组合目前正缺这个类型的成员。 然而几天相处下来,宁澜行事作风与他的脸完全不配套。他欠债,说谎,对自己以及其他成员谄媚讨好,隋懿甚至怀疑张梵把他弄进来之前根本没摸清他的底细。 晚上临放出隋懿的个人宣传之前,张梵打来电话,让他通知所有成员下周一上午会议室集合。 隋懿顺便问了一嘴宁澜的来历,张梵半开玩笑说路上捡来的,隋懿也半真半假地问:“打过疫苗了吗?” 分卷阅读7 张梵在电话那头笑了半天,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相信你可以让他由野生变为家养。” 隋懿挂了电话回房间,宁澜把那本盖在脸上打瞌睡,门被关上的声响让他打了个哆嗦,书从脸上滑下来,嘴上还横叼了支笔,口水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隋懿见他睡得香,俯身把笔抽出来,合上书在枕头边放好,才爬到上铺自己的床上。 隔日清晨,宿舍的五人到得早,蹲在还没开门的会议室门口一起吃早饭,人手一份煎饼果子,王冰洋起大早去楼下排队买的。 顾宸恺面上难忍嫌弃,扁着嘴把里面的葱花一块一块往外挑。高铭撞了一下王冰洋:“小宸不吃葱蒜和香菜,你不知道?” 王冰洋傻笑:“没睡醒给忘了,直接让老板做了五份一模一样的。” 宁澜虽然不是北方人,但是18岁之后就在首都生活,吃惯了这口味,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鼓着腮帮子拍拍王冰洋说:“好吃,回头哥请大家吃手抓饼,放两根肠。” 顾宸恺拈着一片葱花,争强好胜道:“明天我请客,公司楼下茶餐厅吃早茶。” 高铭和王冰洋捧场地鼓掌,宁澜也笑眯眯,心想这个傻孩子真不经逗。 张梵踩着点到,进门众人入座,张梵刚要宣布什么,扫一眼还少个人:“方羽呢?” 隋懿道:“昨天通知他了,应该快到了。” 陆啸川抱着胳膊嗤笑:“他在停车场,倒车入不了库,估计还在那儿折腾呢。” 张梵问:“你就不能帮他倒一下?” 陆啸川:“我为什么要帮他?” 陆啸川是个纨绔,比顾宸恺更加不会掩饰情绪,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宁澜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队友更加好奇了。从昨天晚上公布的照片来看,方羽长得非常漂亮,第一眼看到都会挪不动步的那种美貌,是组合当仁不让的门面担当。 按说陆啸川这个男女不忌的小流氓应该会喜欢方羽这挂的,刚才他来到会议室门口,见张梵还没来,调头就去楼下练习室找姑娘玩了,回来的时候春风满面,身上又蹭了一堆乌七八糟的香水味。 又等了十分钟,方羽才敲开会议室的门,细声细气地道歉,然后坐到隋懿旁边。 张梵没有责怪他,宁澜觉得大约是个人都舍不得责怪这样的美人,真真是唇红齿白,顾盼生姿,这么轻飘飘看人一眼,谁都得酥掉半边身子。 人都到齐,张梵宣布明天拍集体宣传照,新成员宁澜的个人照放在一起拍摄。 目前AOW未公开的成员只有宁澜一个,外界都以为星光娱乐压着一张王牌吊大家胃口,而且是顶替冯丘的成员,获得的关注度自然很高。 他们不知道迟迟不公布的原因其实是第七名成员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集体照即出道单曲封面照,说明离拍正式的MV也不远了,大家都很兴奋,除了泡妞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陆啸川也眉飞色舞,说请大家吃午饭庆祝,张梵让他待会儿跟宁澜一起去练舞,他立刻蔫了下来,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散会后,张梵把宁澜单独叫出去说话,问他这两天习不习惯、辛不辛苦,宁澜说挺好的。他之前干的服务行业经常两班倒,一天工作12个小时以上都是常事,相比之下唱歌练舞只有那一半的劳动量而已。 张梵让他好好学,说时间紧张,一周后就拍MV外景,明天开始给他加些镜头感方面的培训。 最后,张梵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两个月的工资,公司预支给你的。” 宁澜愣了愣:“我才来一周呢。” 张梵笑道:“没事,咱们公司人性化,年轻人刚起步都比较困难,这个时候我们不帮,谁帮啊?回头把卡号发我手机上,以后工资给你打卡上。” 宁澜点点头,有点无措地接过那叠钱:“谢谢……”上工不到一周就拿到工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不用谢我,是你们队长跟我说的,说你好像有困难。我带的艺人多,难免疏忽,顾及不到所有人,以后这种事直接打我电话,咱们公司不止要培养你们,也要照顾你们,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在家都是父母的宝贝。”张梵说。 宁澜心道,张经纪人您怕是忘了我已经23岁了。 上午十点,AOW七人首次聚首在练习室,舞蹈老师徐蕊给他们排队形。 组合走出去出席任何活动的站位都是事先定好的,大多是高个子往中间站,矮个子往两旁分布,另外还要考虑视觉效果,正常人的观察习惯是从中间往两边散开,往通俗了说,就是越在是中间的越要人抓眼球。 隋懿长了一张男女通吃的脸,个子也高,C位非他莫属。从正面看过去,他的右手边依次是方羽,王冰洋,高铭,左手边依次是陆啸川,顾宸恺,宁澜。 队形即将拍板敲定时,高铭举手提出疑问,说:“这样排是不是不太科学,宁澜颜好,不输王冰洋和顾宸恺,为什么把他放在最边上?” 宁澜眉毛一抖,我勒个去,站着也能躺枪? 很快他就琢磨过来了,高铭作为组合中最有舞台经验的成员,对这样的站位安排自然心有不甘,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我想站中间”,就拿跟他一样站在最边上的自己当借口,来影射位置安排的不公。 宁澜也知道站在边上不好,组合七个人一字排开四五米,摄影师水平要差点儿,自己就被扔在镜头外面了。要是让他选,他也想站中间,可他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资历并没有这项话语权,现在高铭这么一说,就算他没这个心思,也变成有了。 宁澜侧头从缝隙里看了高铭一眼,心想这个孩子不简单。 队形自然是没能改动,徐蕊又给排了个前后两排的队形,中间几个人都站在后面,高铭,顾宸恺和宁澜三个人站在前排,高铭的脸色这才缓和。 午饭时间,陆啸川依约请大家到楼下川菜馆吃饭。方羽人美举止也文雅,吃酸菜鱼先把鱼片在清水里过一遍才入嘴,宁澜好奇,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莞尔一笑:“我不能吃辣,脸上会爆痘。” 陆啸川重重哼了一声,似是很受不了他的娇气,吃到一半就扔筷子让大家慢慢吃,然后结账先走了。走前还不忘给宁澜一个飞吻,眉眼含情,像在说:“哥哥忙完了就来临幸你。” 一众队友习以为常,目不斜视,继续吃自己的饭。 下午的声乐课陆啸川没来,赵老师让隋懿给他打电话,三次被挂断,两次无人接听,赵老师险些把手里的教鞭拧断。 下课后,宁澜慢吞吞地收拾下楼,电梯下降缓慢,他干脆走楼梯踱步下去,楼梯间里昏暗又安静,只能听见他一个人“咚咚咚”的闷重脚步声。 分卷阅读8 他边走边把本子里夹着的照片拿出来看,那是上午排队形时徐蕊给他们照的拍立得,说是嗷呜成军纪念,人手一张,还笑说可以发给家里人得瑟一下了。 宁澜看见身边的几个队友当场都拿出手机向家里报喜,他在边上看着,大概是因为训练的时间太短,还不能体会这种收获的喜悦。 不过虚荣心人人都有,他还是挺想与人分享的。 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绵长的“嘟——”从听筒里传出来,通了。 近半分钟才有人接电话:“喂,谁呀。” 宁澜清清嗓子:“是我,宁澜。” 那边沉默片刻:“哦,小澜啊,怎么换号码啦?” 宁澜随口道:“手机坏了,干脆换了一个,婶婶您存一下我的新号码。” “哦,好。” “小萱开学了吧?换了个学校还适应吗?” “挺好的。” 对方明显没有与他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愿。 宁澜自打被抓进那个地下室起,就没有跟家里人有过联系,更不敢回去。如今每天面对的都是刚认识几天的陌生脸孔,哪怕家人不那么友好,他也舍不得挂掉电话。 他说:“那就好。我换了个工作,以后说不定会在电视……” “哎呀,水开了,婶婶先不跟你聊了,挂了啊。” 对方急匆匆挂了电话,像在躲避什么瘟神。 宁澜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咧开嘴自嘲地笑。他就是瘟神啊,克死亲爹,拖累母亲,害小叔小婶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背上自己这么个累赘。 要不是过年期间他给了婶婶一笔钱,让她把堂妹宁萱转到市里高级中学,婶婶听到他的声音大概会直接挂电话吧。 上了电视又怎么样?有谁想看见他? 宁澜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坐了十五站公交,来到市南一家私人医院门口,在营业时间结束前走了进去。 不太正规的小医院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在,医生见他穿着寒酸,眼皮也不抬地说:“所有项目都要预约,看桌上的报价单。” “有没有今天就能做的项目?”宁澜问。 医生推推眼镜,差点翻白眼:“没有,打瘦脸针也要预约的。” 宁澜抬手指了指自己左边眼角下方:“在这里加个痣,需要多长时间?” 时针缓慢跨过数字十,隋懿合上书,关掉台灯,准备上床睡觉。脱外套时瞥了一眼空荡荡的下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号码。 虽然当队长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但是加入组合的这两个月来,从小培养的责任心无形中指引着他至少做一个合格的队长,队员无故外宿,他当然要管。 找到号码刚要按拨打,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隋懿听见有人进来换鞋,然后敲开隔壁的门,房间隔音不好,他听见宁澜和高铭的对话声,说什么“还钱”,“请客”。 这小子还真喜欢打空头支票,他想,刚来不过一个星期,就几乎欠了所有人一顿饭。 隋懿把手机放回去,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隔着一堵墙的说话声刚停,这边门就被拧开了,宁澜看见满屋黑暗,打开手机电筒,照到站在那儿的隋懿,吓得倒抽一口气。 “我的个乖乖,队长你一声不响地站在这儿忒吓人了。”宁澜拍拍胸口说。 隋懿从出生就几乎没离开过首都,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的方言。 “去哪儿了?”隋懿问。 宁澜也把外套脱了,见衣架上挂满,转而随便把衣服挂在书桌椅背上:“出去玩儿了……我把外套放这儿行吧?” 隋懿看了一眼:“嗯。”抬手握住扶梯,想了想又说,“以后早点回宿舍,要是在出道前被人拍到什么就不好了。” 宁澜先是愣了下,等到他再次回想起他和隋懿尴尬的第一面,终于明白了这家伙大约从那时候就对自己存着坏印象,生怕他给组合添乱。 宁澜心里发闷,怎么到哪儿都没人待见他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知道了,队长大人。”接着把刚挂上的衣服拿下来,准备扔回床上。 一转身,黑暗中没留意脚下,脚尖不知碰到什么东西,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扑倒。 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到他手都来不及伸,他认命地闭上眼睛,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有人迅速地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前一带。 “小心点。” 隋懿的声音从未离他这么近过,宁澜猛地抬头,视线与他的眼睛碰个正着。 直到旁边床上已经熟睡的顾宸恺说着梦话翻了个身,两人才愣愣地各自往后倒退一步。 宁澜压低声音道谢,然后把亮着灯的手机扔到自己床上,手脚并用往上爬,从枕头底下摸了条干净内裤。 重新站直身体时隋懿还没上去,宁澜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摸摸左眼下方刚点不久的痣,说:“今天张梵姐给我发了工资,谢谢你,改天一定请你好好吃一顿。” 隋懿逆光站着,宁澜不知道他在往哪里看,听见他“嗯”了一声,便轻手轻脚出去洗澡了。 隋懿爬到上铺,闭上眼,看到的都是在摇晃光影下的那双莹亮的眼睛。 宁澜的五官细看并不十分出彩,配合起来却恰到好处,他鼻梁高挺,唇形丰润,所以相对来说更吸引目光的是他的下半张脸。 而刚才,他的视线被牢牢锁定在宁澜鼻梁以上的部分,甚至宁澜转身背对他后,他还想追上去继续看,不想让那双黑亮的眸子逃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明明是清纯的长相,刚才却莫名多了几分明艳和媚意。 隋懿翻了个身,面对白墙,盯了两三分钟,再次闭上眼睛,那股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总算消散些许。 第06章 宁澜的动机其实很简单,马上要出道了,他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既然时间不允许他削骨埋线,那就点颗痣吧,好歹证明自己跟从前不一样了。 他急于摆脱那个无力抵抗命运的自己,盼望从此以后走上新的人生。 虽然他潜意识里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他以为在把整容当家常便饭的娱乐圈,这点小动作没什么大不了,没成想第二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路出了口吞鸡蛋的表情。 起床时顾宸恺盯他看了半晌,然后“切”一声表示不屑;高铭和他在卫生间相遇,把牙刷咬在嘴里从镜子里看他,呜呜哇哇说了句听不懂的话;王冰洋更是夸张,捧着他的脸痛心疾首:“澜哥你为什么想不开啊?” 宁澜问他什么意思,他按着他的痣道:“这个位置不是泪痣吗?不吉利啊。” 宁澜在去公司的路上上网搜了下,边看边乐,心想我这痣又不是真的,还“孤星入命”? 有种就来啊。 公司派了台9座 分卷阅读9 商务车送他们去拍摄的影棚,七个人落座不久,助理安琳也上来了。 王冰洋问:“安安姐你不是咱们生活助理吗?工作也跟啊?” 安琳打开自己的大帆布包,从里面拿了几瓶水,给成员和司机一人一瓶:“工作外是生活助理,工作内是行政助理。有意见?” 少年们笑嘻嘻地摇头。 宁澜说:“那得让公司给你加工资吧。”说着顺手把安琳的矿泉水拿过来,帮她打开盖子再还回去。 安琳笑眯眯接过,喝了一口水说:“我也这么认为……诶你的脸怎么了?” 司机听她一惊一乍的,也扭头看。 宁澜今天被认识的人围观一早上,到会议室集中时还被张梵数落一顿,说以后要动脸必须跟她说一声。 此时他已经习惯了众人的大惊小怪,道:“就多了个黑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换了颗头呢。” 安琳凑过来端详片刻:“你别说,还挺好看,先前还没发现你眼睛这么漂亮,待会儿做发型,让造型师给弄一层碎刘海,效果一定更好。” 宁澜连连称是。 坐在最里面靠窗位置的隋懿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继续望窗外。 拍照是在室内摄影棚,两套服装,一套叛逆少年风一套可爱风,刚好跟出道单曲的两首歌曲风格对应。 说是叛逆少年,实际上造型并不浮夸,全员运动帆布鞋加潮牌单品,看似普通又在细节处充满设计感,保留时尚的同时给人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宁澜的头发要求染成栗色,为了保持到下周拍MV,做了个永久染色。 一起染头发的还有隋懿和王冰洋,一个灰色一个金色,没有杀马特色系,宁澜觉得这公司审美还不错,靠谱。 造型搞定,拍照过程很快。七个人的合照是安排好的站位和姿势,叛逆的那套不需要什么表情,可爱的那套笑起来即可。 宁澜的个人照耽误了些时间,他适应不了半秒一咔嚓的节奏,摆不出那么多动作,摄影师八成也是没见过这么僵硬的偶像,看着显示屏上的成片直摇头。 宁澜自认竭尽全力,用胳膊在头顶上圈个心的羞耻动作都咬牙做了。现在只能坐等后期救命了。 拍完先去洗把脸,搓了半天愣是没把眼线洗干净,索性撸了把头发,用新剪的刘海挡一挡。 回去的车上安琳让所有人以组合明加姓名的格式注册了新微博,关注公司官方账号并互相关注。陆啸川美滋滋地关注了好几个网红,被安琳说了一顿,老大不高兴地挨个取关,说早知道不出这个道了,人身自由都没有。 宁澜在微博名输入“AOW宁澜”按确定,问安琳:“咱们组合为什么叫这名字?” 安琳答道:“是All Over The Word的缩写。” 宁澜琢磨是哪几个单词,顾宸恺嗤笑道:“全世界的意思。” 宁澜怎么说也念过高中,他冲顾宸恺笑了笑,继续问:“那不应该是AOTW吗?” 王冰洋打了个哈欠,道:“企划部的说T不好看,就去掉了。” 宁澜默默收回刚才夸这公司靠谱的话。 下午安排的是全员排舞,宁澜单独练了一个星期,基本动作还凑合,然而七个人一起,经常要边跳舞边换队形,即便他大多数时间在队伍的最后面站着,还是有点跟不上。 再次在变换队形时撞上人,被撞的高铭面路不耐:“第几次了?前后换位不难吧?” 排舞之前高铭万万没想到宁澜的实力连及格线都达不到,协调性差不说,动作都绵软无力,一看就知道毫无舞蹈基础,要不是把他安排在后面,混在人堆里看不太出来,整个组合都要被他拖垮了。 高铭是起早贪黑在练习室挥洒三年汗水的实力派,先前不知道宁澜底细,才对他礼貌客气,现在得知他不止是空降兵,不仅没钱还没实力,根本不想拿正眼瞧他。 宁澜也不傻,他知道高铭大抵是对他“刮目相看”了。自从发现这孩子怨气爆棚后,就不太想跟他走近,还钱时还多塞两百块凑了个整,不知道他回头数没数。 这事跟前排几个人没关系,站在最前头的方羽还是转过来打圆场:“第一次合作肯定有磨合期,我们再来一遍。” 王冰洋也过来拍拍两个人:“好啦好啦,都是兄弟。” 各回各位。 再来两遍,宁澜总算不踩别人脚了。 中场休息时,他主动下楼买水请大家喝,本来拿了七瓶矿泉水,快到收银台,想了想回头咬牙把其中六瓶换成了运动饮料,到练习室自己拿了矿泉水,别的给队友挑。 陆啸川很绅士地要把自己的运动饮料换给宁澜,宁澜笑说自己在减肥,陆啸川亲昵地捏了捏他的脸:“别减了,回头把哥喜欢的酒窝减没了。” 宁澜没料到会被上手,他觉得膈应,下意识往后退两步躲开,险些倒在隋懿身上。 “小心。” 隋懿扶了他一把,宁澜站定后扭头刚要道谢,他就先一步走开了。 宁澜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想到昨天晚上的一幕,抬手摸了摸眼角下面还在发痒的新痣。 继续集体训练一周后,录音和拍MV前,公司安排参与AOW组合的所有工作人员聚餐。 吃的是海鲜自助,两百多一客。宁澜看着价签心口抽痛,够买一百多包方便面了都。 于是他抱着吃回本的心思,放过米饭饮料蔬菜甜品甚至鸡鸭鱼肉,一门心思守着海鲜区,刺身一上来就挤进去扫荡,一盘又一盘地往回送三文鱼螃蟹扇贝大虾,弄得爱吃海鲜的方羽和陆啸川都大呼太多了受不了,让他坐下歇歇,别再去拿了。 王冰洋塞了瓣橙子到他盘里:“澜哥一个人忙活,把我们整桌人都喂饱了,难不成你也是保姆人设?” 宁澜歪着头:“咱们队还有保姆?” 方羽指指隋懿:“就队长呀,听说在宿舍里,他还负责帮你们洗内裤?” 顾宸恺道:“哪有,我们都是自己洗。不过哥确实很辛苦,安琳姐一个女孩来我们宿舍不方便,所有芝麻西瓜的事儿都落在哥身上。” 高铭带头吆喝大家敬队长一杯,隋懿笑着应了,宁澜坐在对面悄悄观察他,发现他端杯子的姿势都跟其他同龄人不一样,平稳从容却不沾世故,的确是做队长的最佳人选。 宁澜最后一次去取餐,给隋懿捎了一份披萨和炸鸡,王冰洋问他怎么知道队长爱吃这个,他说:“刚才看见队长把春卷皮吃了,没吃里面的馅儿,猜的。” 隋懿向他道谢,慢条斯理地把那个盘子里的东西吃个精光。 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AOW七人喝趴下五个,没喝酒的隋懿和为了留肚子就尝了一口鸡尾酒的宁澜把醉得七倒八 分卷阅读10 歪的少年们往车上扶。 这次聚餐有公司幕后人员参加,十来个人浩浩荡荡五辆车,把醉得在酒店门口乱喊“嗷呜万岁,嗷呜必红”的王冰洋塞进车里,最后一辆车上只剩后备箱空着了。 这时,后座车窗降下来,一把车钥匙从里头抛出,隋懿抬手接住。 醉得话都说不利索的陆啸川在车里面喊:“队长你……你开我的车,在,在停车场B、B、B区。” 宁澜于是跟着隋懿乘电梯下到负二层,转悠十多分钟,好不容易找到不在B区而是D区的银色跑车,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苦笑着开门上车。 宁澜没坐过这么高级的车,戴上安全带后就盯着前路,屏气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总想站起来。直到车开上平稳的主干道,队长兼驾驶员看出他的窘迫,说“这车底盘低”,宁澜才恍然大悟地指了指前面的大卡车:“前面这车要是来个急刹,我们俩是不是就钻人家车底下去了?” 隋懿笑了:“你当刹车是摆设吗?” “好像在新闻上看到过,那些出车祸挂掉的明星不都是开这种跑车吗?”说到这里,宁澜抱着胳膊上下牙打颤,“队长慢点儿开,安全第一。” 隋懿脸上笑意不减:“我不会带着你去送命的。”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宁澜眯起眼睛,真心实意道,“整个嗷呜,就队长你最靠谱。” 隋懿被夸得猝不及防,好奇问:“哪里靠谱?” 宁澜慢悠悠道:“小顾说得对,这队长要是给我当,肯定不行,太他妈累人,昨天半夜我听到你起来去隔壁给他们关窗了,要是我,亲弟弟都懒得管。” 隋懿偏头看了宁澜一眼,他兴许也醉了,嘴里飙了俩脏字,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眼角的痣在窗外霓虹闪烁下若隐若现。 隋懿后来琢磨过,那天晚上之所以注意到他的眼睛,大抵就是因为被这颗突然冒出来的痣将注意力吸引至上半张脸,不动声色,让人浑然不觉,就被牵引着陷进那双深如潭水的漆黑瞳仁里。 宁澜察觉到隋懿的视线,也偏头看他,咧开嘴粲然一笑,路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隋懿只有一瞬的恍惚,很快被一双手猛地拽回现实。他回头目视前方,平静道:“举手之劳。” 宁澜自顾自笑着:“谢谢你举手之劳的毛巾,暖宝宝,基本乐理,还有……还有载我回宿舍。”他想伸个懒腰,胳膊刚抬起来就撞到车顶,讪讪地缩回座位上,小声抱怨,“这破车坐着真难受。” 隋懿说:“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宁澜意识有点飘忽,只觉得这声音很温柔,听得人更困了。他“嗯”了一声,抱着胳膊歪在座椅上,开始摇头晃脑,昏昏欲睡。 隋懿没再听到副驾有动静,趁等红灯的时间忍不住又往右边看,宁澜的侧脸笼罩在迷蒙的光晕下,他的耳朵跟脸一样白`皙。 他没有耳洞,下午安琳让他试戴耳夹为MV做准备,让他的耳垂到现在还留着一个突兀的红印。 隋懿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在快碰到时又迅速收回来。 幸好人没醒。 他没来得及回想刚才自己为何会做出那样古怪的举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铃声加震动让身边本就没睡熟的宁澜哼唧几声,隋懿慌乱中把手机掏出来随便一按,接通了。 “喂,隋懿?” 车里很静,一个平缓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隋懿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眼神暗了暗。 第07章 红灯转为绿灯,隋懿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中控台上方,右脚松开刹车。 “嗯。”他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男人忙道:“还没睡吗?” “嗯。” “最近怎么样?生活费够不够用?要不要……” 没等对方说完,隋懿就打断道:“够,不要。” 态度强硬冷漠,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那好。下周六你爸爸生日,他很想你,有空的话回家看看。” 哪怕被隋懿不礼貌地顶撞,男人的声音依旧温和平缓,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没时间。我挂了。”隋懿却完全不领情,说着就要按挂断。 “等一下,隋懿。”电话那头的人急急喊住他,“老师知道……我知道你还恨我,你母亲的事我确实有错,我没打算推卸责任,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所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貌。你父亲最近身体不好,你至少回来一趟,听听他怎么说。” 隋懿把电话挂了,车厢内恢复安静。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隋懿开口道:“醒了?” 宁澜保持着往右侧脸的姿势,脖子都快僵了,听到这话,慢悠悠转过来,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一脸刚醒来的茫然:“到了?” 隋懿也不戳穿,说:“快了。” 宁澜其实很紧张,他不是故意要听别人电话,还是这么隐私的一通电话,可他总不能捂耳朵吧?这种情况下,装睡已经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法了。 把车停在小区地下车库,两人乘电梯上楼。 “仔细一看,这小区有不少豪车呢。”电梯门关上后,宁澜没话找话道。 隋懿对此并无关注,随口道:“你对车有研究?” “没有,就挺喜欢的,不然也不会去4S店应聘。”宁澜看了隋懿一眼,“诶,你不会以为我特地跑那儿去找揍呢吧?” 隋懿笑着摇头:“不是。” 看这表情就知道没说实话。宁澜本来打算解释一二,突然想起那天为了脱身叫过他“老公”,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尴尬地轻咳两声,抬手摸了摸鼻子。 出电梯时,隋懿问:“还缺钱吗?” 他声线平静无波,宁澜跟在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无法确定他是真的关心还是不屑嘲讽。不过无论隋懿出于什么原因问这个,宁澜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不缺,谢谢队长关心。” 隋懿便没再追问,拿钥匙开门进去,提前回来的队友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两人又配合着把他们挨个抬回房间,忙完已是夜深人静。 隋懿恢复队长状态,对宁澜道:“明天拍MV外景,早点睡。” 年轻人身体再好,也架不住酒精的侵蚀,直到第二天下午,宿醉的五个人才恢复一点精气神,梳洗打扮后全员一起往拍摄场地赶。 其实就是个学校操场,趁周日学生都不在包了个场,拍夕阳下少年们迷惘的奔跑。 宁澜出门前暗戳戳在鞋里放了增高鞋垫,站着是有底气了,跑起来就不那么顺滑,总觉步子一迈大,鞋子就随时要飞出去。 好在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他状态诡异。 分卷阅读11 高铭、王冰洋和顾宸恺踩着滑板在跑道上练习,陆啸川和方羽还在吵架。 “说好了一三五你住二四六我住,昨天周六!” “我知道啊,昨天不是喝醉了吗,我也不想跟你住。”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看小爷我有钱长得又帅,觍着脸往我身上扑。” “那我为什么不去找队长啊?” “你还想勾搭队长?”陆啸川立马跳起来,“还要不要脸了你,小爷造的什么孽跟你一个组合……张梵姐,姐,您给我换个组合,我不想跟这货待一块儿,要不您把他赶出去……” 宁澜听了直摇头,都吵一路了还没完。 前几天他从王冰洋口中得知这两人结怨的原因。说是陆啸川这个浪荡子第一次见到方羽,眼睛都看直了,哭着喊着要跟他一个组合出道,后来不知听了哪里的传言,对方羽的态度突然180度大转变,成天恶言相向不说,还尽干些挤兑人的幼稚事。 宁澜问是什么传言,王冰洋四下看了看,附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听说……只是听说啊,羽哥外面有金主罩着,所以平时不住宿舍,还说他其实已经21岁了,为了出道硬生生改的18岁。铭哥有次在公司门口看到他被一辆豪车接走,他本人也不否认,这事儿可以说是咱们公司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宁澜听完后干笑两声,心想改年龄装嫩什么的原来不是我开的先河啊。 幸好这组合里所有的直男都在宿舍里聚着了,晚上起码能睡安稳觉。 草坪上的两人又你来我往地吵了几句,张梵过去劝了几句,陆啸川才消停。 “AOW全体集合!”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天边片状的云朵染成灿金色。 七个少年在橡胶跑道上一字排开,导演一声令下,他们争先恐后地往前奔跑,暖春的微风拂过面颊,他们在道路的尽头向着天空跳跃,抬手触碰他们能摸到的离太阳最近的一簇光芒。 晚上8点,AOW最后一名成员公布,至此全员到齐,星光娱乐官网发布了集体照,并按公布顺序艾特七名成员。 直男五人组围坐在宿舍客厅里,人手一只手机,王冰洋最先开始紧张,发抖的腿地挨着高铭,接着就跟连坐似的哆哆嗦嗦传染开了,转了一圈回到隋懿这边才止住。 “队长你不紧张啊?”王冰洋牙齿都在打颤。 隋懿摇摇头,安慰他道:“公司的宣传安排得很周到,不用担心。” “可是咱们这儿好几个收到的评价都不太好……”王冰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顾宸恺,“嗷呜不会未红先黑吧?” 高铭:“乌鸦嘴,不准瞎说。” 王冰洋缩缩脖子,捂住嘴巴。 宁澜也不紧张,表面上配合着他们抖一抖。 他想得很开,受不受欢迎这种事不是他能控制的,七个人能红一两个就行,三年内大家都在一个组合,到时候蹭一蹭沾沾光总是可以的吧?他的目标是挣钱,听说娱乐圈里的十八线都比平常百姓挣得多。 官宣过后,七人开始涨粉,速度比较快的是参加过选秀的三位,其次是相貌极其出众的三位,二十分钟后,宁澜被甩在最后面,差距有越拉越大的趋势。 王冰洋现在不紧张了,还安慰他:“澜哥你是不上镜,他们发现不了你的美,等MV啥的出来了,粉丝数一定蹭蹭蹭往上涨。” 宁澜只是笑笑,退出微博。 评论他大致都看过了,“长这样也能出道”,“星光娱乐标准越来越低了”,“表情这么油腻,酒窝是整的吧”……骂的多,赞的少,大概是顶替冯丘的原因,网友们对他的评价极其苛刻。 要是他这会儿真是18岁,说不定会跟顾宸恺公布那天一样生气,然而他现在23了,所谓的年轻气盛早就在风吹雨打的岁月中被磨得坑坑洼洼,连他本人都摸不到自己的棱角在哪儿。 不让任何人随便支配他的人生,大概是就他想守住的最后底线。 守到10点多,第一波宣传热度散去,众人四散回屋。 顾宸恺第一个洗澡,宁澜去阳台收衣服,顺便把隋懿和顾宸恺的干衣服一起带回房间,隋懿站起来接:“放着我来,你别乱动。” 宁澜愣愣的:“啊?” 隋懿一边把衣服分发到三张床上,一边说:“下午拍摄你扭伤腰了吧?” 宁澜眨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隋懿:“跨栏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 宁澜回想了下,下午拍摄时导演临时要加一个全员从操场边上的围栏翻跨过去的画面,他离开校园五年了,哪做得了这个,可是连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方羽都没有异议,他只好硬着头皮上,结果第一翻就闪了腰,要不是身后有个人托了他一把,他八成要正脸着地,磕断门牙了。 当时他满脑子疼疼疼,没心思顾及其他,现在想想,根据当时的站位,他的左侧方正是隋懿。 “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哦不,未老先衰……又得谢谢你了。”宁澜扶着腰尴尬道。 隋懿放好衣服,从柜子里拿了几贴膏药:“这个效果挺不错的,你拿去用吧。” 宁澜又要道谢,隋懿抢先说:“这是小宸的,他关节受过伤,我买了些放在宿舍备用。” 宁澜也不扭捏,接过来就撩起衣服往后腰比划,姿势别扭地说:“从你的日常生活中,我深刻体会到当哥哥是多么不容易。” 隋懿见他动作艰难,主动上前接过膏药,问:“你有哥哥?” “没有啊。”宁澜把衣服再往上掀了掀,路出一截细瘦的腰肢,“母胎solo,是这个意思吧?” “母胎solo指的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单身,不是指独生子女。”隋懿纠正完,按了按他腰侧的软肉,“是这儿吗?” “往下一点儿……再往右,对就这儿……哈哈哈你别碰那儿,痒!”宁澜突然笑起来,蜷着腿脚往后躲。 隋懿好不容易找准地方,被他这么一动又不知道该往哪儿贴,干脆用手握住他另一侧腰,试图把人按住:“别动。” 宁澜被掐到笑肋,反而动得更厉害了,哈哈大笑着去推隋懿的手,两人你来我往地推搡,险些一起摔到床上。 最后是隋懿把宁澜的两只腕子并起来按在身后,另一只手飞快地撕开膏药,“啪”的一声拍在他腰侧,才结束这段艰难的贴药过程。 周一拍MV内景。 出道首专就出两支MV,在圈内称得上大手笔,足见公司对组合的重视。即将出道的少年们兴致高昂,主题曲又是提前做足准备的,所以拍摄效率极高,只在拍可爱风的那支MV时卡了下壳。 “队长,咱们补最后一个镜头,1,2,3,Smile~”导演第N 分卷阅读12 次示范如何微笑,脸上的肌肉已经酸到无知觉。 隋懿不是不会笑,用安琳的话讲就是“太官方”,让他笑他就抬高唇角,跟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他长得过分端正,不是自发的笑就显得有些假,眼神不聚焦,硬照还能凑合,视频就怎么都没办法欺骗观众了。 “咱们要发自内心的笑,你可以想象一下,看见喜欢的女孩,或者美丽的鲜花。”导演给他描绘美景。 隋懿摇头,他没有喜欢的女孩,也不喜欢花。 顾宸恺上网搜了一堆冷笑话,在他跟前念,结果没把他逗笑,反倒把自己笑得满地打滚。 各种作战计划全部失败,导演肋疲力竭地宣布中场休息。 宁澜手指摩挲着下巴,在边上观察隋懿,然后趁他跟别人说话,上前冷不丁捏了一下他的腰。 隋懿:“……干什么?” 宁澜惊讶:“你不痒吗?” 隋懿:“不痒。” 宁澜看他的表情不似伪装,叹息道:“你的笑肋可能在娘胎里就被你弟弟挖走了。” 隋懿想了想,说:“我和他不是亲兄弟。” 宁澜:“……”到底是谁逗谁笑? 休息结束,导演累觉不爱,说不管怎么样就拍最后一条。镜头对准隋懿,AOW其他几人都站在摄影机后面张牙舞爪、各显神通地扮鬼脸。 隋懿依旧找不到任何笑点,无奈地打起精神面对镜头,努力酝酿“发自内心”的喜悦情绪。 目光扫过人群,大家都关注着这边,只有宁澜,趁没人注意他,缩在角落里掀起衣角呲牙咧嘴地揉自己的后腰。 隋懿忽然想起昨天这家伙扭来扭去地躲痒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一对酒窝深嵌在脸颊上,眼睛微眯着,像两片弯弯的月亮。 “很好,就这样笑!”导演兴奋地喊道,“Cut!” 第08章 MV拍完,距离出道首秀只剩一个多星期,AOW全员进入疯狂`操练模式。 两首歌,两支舞,仿佛被按了无限循环重复按钮,从练习室到宿舍,整个世界只有这两段旋律。 宁澜基础差,MV能靠剪辑蒙混过关,现场舞台就不够看了。除了集体训练,张梵还安排舞蹈老师徐蕊给他单独加课,宁澜每天累得像条被榨干的咸鱼,爬回宿舍就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好几次是被上铺的兄弟弄醒的。 “该换药了,翻个身。”隋懿推他。 宁澜哼哼唧唧不想动,隋懿没办法,单膝跪在床上,将人翻成背面朝上,撩开衣服下摆,熟练地把旧膏药慢慢撕掉,换一块新的贴上去。 “第五块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宁澜小幅度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有啊,好多了……队长你是我的恩人,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这儿了。” 隔壁床的顾宸恺哼了一声,把书重重拍在桌上。 又趴了一会儿,宁澜肚子饿得不行,挣扎着爬起来泡方便面吃。 顾宸恺摔完书,开始用琴声表达不满,叮叮咚咚一通乱弹,还是意难平,腾地站起来走到正在拆调料包的宁澜跟前:“喂。” 这会儿隋懿不在,宁澜猜他在喊自己,抽空抬头看他:“啊?” “你别想勾`引我哥。” 宁澜嘴里叼着的叉子差点掉下来:“啥?” 顾宸恺气得腮帮子鼓老高:“我哥可不瞎,你别做梦了。”说完转身,走两步又转回来,嫌弃道,“出去吃,一股味儿。” 小少爷惹不起,宁澜捧着泡面出去,边吃边想,原来这小朋友仇视我是因为这个? 非常冤枉了,队长哪是他想勾`引就能勾得上的? 隋懿家教极好,年纪轻轻就温文尔雅且富有责任心,自律的人头脑往往比普通人更清醒,虽然始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加入组合出道,但是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允许自己在这种地方沾惹麻烦。 况且,他应该是直的。 国家可以通过同性婚姻法,却不能消除部分人对同性恋的偏见。尤其是隋懿这种受过来自家庭伤害的人。 宁澜轻轻叹了口气,后腰的膏药贴还在发热,心口却凉飕飕的。 他迅速把面吸溜完,屋里的小朋友还在弹琴,他不太想进去。一吃饱就开始犯困,宁澜捧着面碗坐着坐着打瞌睡,脑袋砸进面碗里才醒过来,急忙跳起来去卫生间洗脸。 里面有人在洗澡。 宿舍卫生间没锁,只有一个淋浴房,用透明玻璃做了个简单的干湿分离,谁在里面洗澡一览无遗。 身材颀长,宽肩窄腰,是隋懿。 宁澜顶着还在滴油的刘海,呆若木鸡地立在那里。他们几个口头约定过,晚上进卫生间之前先敲门,防止有人在里面洗澡,刚才一着急竟然给忘了。 现在出去更显得做贼心虚,他默默地背过身,打开水龙头就是一顿猛搓。 关上水龙头还是不敢回头,他听见淋浴房里水声比刚才要小,扯着干涩的嗓子道:“不好意思啊,我脸碰脏了,没敲门就进来了。” “嗯,没事。”隋懿闷闷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出来。 宁澜拔腿就跑。 直到睡前,那副在迷蒙水雾后的胴体还是在眼前晃来晃去。隋懿洗了澡回屋,在房间里来回走,他动都没敢动一下。 他当然知道隋懿身材好,在练习室里大家都穿着T恤和运动裤,只有隋懿的胸肌将布料撑出形状优美的线条,也只有他流汗的时候,汗水从额角滑过脸颊,顺着脖子淌下去,能给人一种力量与荷尔蒙爆发的美感。 宁澜甚至有点羡慕顾宸恺,可以正大光明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照顾。 他不仅好看,而且温柔,可靠。 宁澜把手指送到嘴边,狠狠咬了下指尖,痛感让他脑袋空了一瞬,乱七八糟的思绪被释放大半。 他庆幸的是宿舍里其他人目测都是直的,他这个异类混在里面才没那么容易暴路。 第二天宁澜起晚了,原因是做了一晚上春`梦,梦里全是身材很好的男性裸`体。 拿着干净内裤一溜小跑去卫生间,关上门刚要用脚顶住,外头有人推开门闪身进来,宁澜抬头一看,心脏突地一跳——穿了衣服的裸男。 隋懿跑完步回来,用冷水冲了把脸,喘着气跟宁澜打招呼:“早。” 宁澜不太敢看他。他的眼睛现在多了项透视功能,加上如此性`感的喘气声更不得了,整个就是3D立体环绕的视听盛宴。 他把手心里的汗在睡裤上蹭蹭,回头把毛巾从架子上拽下来:“早。” 隋懿也拿毛巾,然后喊他:“宁澜。” “啊?”宁澜很少被他直呼姓名,猛一个激灵,脸上盖着吸满水的毛巾,差点呛着。 “你拿错毛巾了。”隋懿说。 分卷阅读13 ……怪不得这毛巾一股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味儿。 宁澜把毛巾从脸上扯下来,用肥皂搓了又搓:“不好意思啊,两条长一样,一着急就拿错了。” 隋懿似乎习惯了他的莽撞,笑了笑说:“没关系。” 宁澜第二天就买了条新毛巾换上,旧的那条也没舍得扔,洗洗晒干收了起来。 进入农历三月后,气温逐渐升高。出道首秀进入倒计时,AOW七人几乎整天都待在练习室,唱歌,练舞,互相磨合。 公司给每个人做了个模糊的人设,叮嘱他们可以展现个人特色,不要冲破这个范围就行,反差萌的度不是每个人都能拿捏得准。 宁澜是邻家弟弟风,就是要多笑,这对他来说并不难,服务行业也是要笑,目标对象从顾客变成粉丝而已,他很懂该如何讨人喜欢。 隋懿和方羽是组合的双门面,据说微博上已经有粉丝给他们俩组了个CP叫高花,高岭之花的缩写,正好一个海拔高,一个美得像朵花。 陆啸川听说后吹胡子瞪眼,问王冰洋:“那我呢?我有没有CP啊?” 王冰洋翻了翻:“有有有,和小宸,川宸CP。” 顾宸恺上过选秀节目,熟悉这种捆绑CP炒作的套路,不以为意地戴上耳机继续听他的歌。 陆啸川还是不满意:“为什么不是我和宁澜?还有,这名字也太随便了吧,一看就没花心思。” 宁澜一个CP都没入选,连高铭和王冰洋都因为选秀时关系好有个“铭洋CP”,七个人就他一个落单。 他就像这个组合里唯一的外人。 出道前一天,高铭、王冰洋和顾宸恺的家人来了,一群人挤在小小的宿舍里煮火锅。父母们为自己的孩子骄傲,不辞千里从家中赶来观看孩子的出道演出,即便宁澜没有感受过这样的亲情,也不由得被温馨的气氛感染。 他吃到一半就默默退出去,把空间留给几个家庭,自己跑到楼梯间里坐着,坐了一会儿又觉得冷,干脆站起来练习舞蹈动作。 “嘎吱”一声,通往楼梯的安全出口的门被打开,隋懿打着手电照在宁澜身上:“你在这里干什么?” 宁澜被光晃得眯了眯眼睛,扭扭因疲劳过度而酸痛的肩膀:“吃饱了,消消食。” 隋懿从身后举起一只芒果:“饭后水果,要吃吗?”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分食芒果。 隋懿随身携带的钥匙上挂着一个精致的挂件,掰开是把小刀。他利索地把芒果切成两半,去核,在果肉上横竖各切几道,递给宁澜。 宁澜接过来,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闻了闻。 “怎么样?”隋懿问。 “嗯,很香。” “高铭爸妈带来的,他老家在南方沿海城市。” “哦。”宁澜又开始盘算着还点什么给高铭,不能白吃人家的,顺嘴问,“你老家哪儿的?” “本地。”隋懿答。 宁澜想起他那辆本地牌照的迈巴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多此一问:“我听你说话没有儿化音,还以为你不是首都人。” 隋懿:“我妈妈是江南人。” “哦,是个好地方。”宁澜有点不知道该怎样往下接。七个人只有他们俩没有家人来看望,隋懿还是本地人,说什么都像在戳人伤口。 隋懿先问:“你家人呢?来不来看演出?公司会给家属安排靠前的座位。” 宁澜摇头:“不来。”兴许人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很容易说真话,他突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我爸早死了,我妈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浪呢。” “浪?” “对啊,浪,就是出去玩,疯玩,其他什么都不管的意思。”宁澜解释道。 “澜,是波浪的意思吧?”隋懿问。 宁澜愣了下。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叫“澜”。 “或许吧……”宁澜不太确定地说,“我爸取的名,他死得早,我来不及问他。” 隋懿没说话。 “抱歉,大好的日子一直说死啊死的。”宁澜觉得自己晦气,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 “没。”隋懿道,“我爸虽然活着,但还不如死了。” 宁澜眼皮跳了下。他记性好,那天电话里的内容到现在还很清晰,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是隋懿父亲的生日? 在今天下这么狠的诅咒,要么就是孩子不懂事,要么就是父亲真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他比较倾向于后者。 沉重的话题让气氛有些阴冷沉寂,宁澜把手上的芒果举起来:“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来,干杯!” 隋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手下意识抬高,两片芒果碰在一起。 “为了自由,为了明天!” 宁澜的声音在狭小闭塞的空间里被放大数倍,楼梯间外面的声控灯都亮了,门没关紧,灯光唰地照进来。 他先是一惊,还以为有人来了,然后想到他们俩蹲在这里偷吃,莫名被戳中笑点,嘿嘿哈哈笑得直打跌,手一抖,芒果砸在新买的鞋上,白色的鞋面被糊了一层黄色的果肉。 这下笑不出来了。隋懿看他呆呆的样子却噗嗤笑出声来,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笑声低沉动听,带着点暗哑磁性的颗粒感。 他学宁澜举着芒果道:“为了明天,干杯。” “不干了不干了,瓜都掉了。”宁澜耷拉着眼角,沮丧地摆手。 隋懿把自己的芒果送到他嘴边:“我还没尝过,你先。” 宁澜踌躇片刻,凑过去咬了一口,牙齿意外地碰了下隋懿的手指。 隋懿浑然不觉似的,等他咬完,从另一头也咬了一口,评价道:“嗯,很甜。” 晚上睡前,宁澜的耳朵还有点热。 他用手机银行把身上剩下的一点钱转到婶婶卡上,然后给她发了条短信,让她拿这钱给宁萱买套衣裳,他记得过年回家时,小姑娘因为家里没钱给她买新衣服很不高兴。 他突然就对未来产生了一点希望,开始真心实意地期待明天的到来。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就像今天一样好。 第09章 周日从早上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 FocusShow音乐盛典上午彩排,下午红毯,晚上全球直播,时间卡得很紧。AOW全员早上6点就到公司集合,到了地方排队等彩排,前面好几个歌手磨磨蹭蹭踩点对机位,等轮到他们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 七个人当中有舞台经验的不多,大家都很紧张,老师再三强调的表情、找镜头什么的都不记得了,业务能力很强的高铭也接连出现失误,一个跳跃的动作后变换队形,他跑错位置和宁澜撞个正着。 宁澜有点低血糖,被他撞得往后退两步,腿一软坐在地上,高铭本想道个歉, 分卷阅读14 看到他站不起来又觉得他在装,谁不是一大早没吃饭就过来了? 音乐声戛然而止,离他们最近的王冰洋来扶宁澜,隋懿也从前排过来问怎么了,宁澜脸色苍白地摇头,最后隋懿去跟下面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说他们需要休息整顿一下,让后面的人先上。 方羽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巧克力塞给宁澜:“先吃点甜的垫垫,我也低血糖,身上经常备着小零食,以后饿了就找我。” 陆啸川说:“订的饭马上就送到,吃过再继续吧。” 宁澜心想他们俩不吵架的时候其实还挺不错的。 吃过午饭,AOW再次上台迅速把两首歌过了一遍,然后就被张梵领到后台换衣服化妆。张梵今天很忙,她带的好几组艺人有表演,包括师姐团V-Wish,她说师姐团会在他们前面走红毯,到时候跟她们一起合影,能增加一点曝光度。 下午天气并未转晴,灰黑色的云离地面很近,罩在人头顶上,随时要压下来似的。 宁澜走红毯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当年参加高考,他抬头看了看天,当年也是这样的天气,他发着烧,试卷上的铅字在眼前飘成重影,考到一半他就扔了笔昏倒在桌上。 他在心里劝自己,不用紧张,没关系,这只是工作,别人怎么评价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为了挣钱。 就跟当年高考一样,再紧张,再努力又如何?他注定没法安安稳稳上大学,高中能读下来已经是万幸,都说上学读书是底层人民翻身的唯一途径,可他连这个机会都得不到。 稀里糊涂走完红毯,在通往舞台的休息室等待入场时,隋懿带领AOW向前辈们问好。宁澜看到过他在训练的间隙背一份带照片的娱乐圈活跃人士资料集,当时就很惊讶,这些人不都是电视网络上经常出现的熟面孔吗?用得着背吗? 后来才知道隋大少爷是学古典乐的,对娱乐圈的种种不关心也不在意。至于他小提琴学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进娱乐圈,宁澜想来想去,觉得只能用叛逆期想跟家里人对着干来解释了。 真是任性随意的人生啊,他不禁感叹。 因为入场后全程面对镜头,张梵禁止他们携带手机,AOW的表演安排比较靠后,少年们与前辈交流完毕后,都躲在角落里摆弄手机,向朋友和家人分享第一次走红毯的心情。王冰洋激动得满脸通红,对着电话说:“薛莹啊,影后薛莹跟我讲话了!你一定想不到她真人有多漂亮!” 宁澜也握着手机,按着开机键一会儿点亮屏幕一会儿按灭,他不知道该向谁分享,没有人会为他高兴。 就在安琳背着她的大帆布包过来收手机的时候,宁澜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没印象的陌生号码,他以为是广告,直接挂掉了,结果没几秒又打了过来。 安琳走到他跟前:“快接呀,等下得6个小时后才能碰到手机哦。” 宁澜于是背过身,接了起来。 “臭婊/子,还知道接电话?换号码居然不告诉我,谁他妈给你的胆子?” 宁澜的心猛地一坠,他只能想到一种谢天豪得知他新号码的方法。 他往边上退了退,离开人群,用手捂住听筒:“你想干什么?” 谢天豪笑起来,笑得张狂又猥琐:“当然是想干/你啊,臭婊/子,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就摸了两下,你说老子亏不亏?” 宁澜压低声音:“你别动我叔叔婶婶,钱很快就能还你。” “哟,听听听听,”谢天豪的声音离远了点,背景音有些嘈杂,周围似乎有好几个人,“听听你的好儿子说什么呢?他不关心你,关心的是他叔叔婶婶。” 接着一个凄厉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来:“澜澜,澜澜你救救妈妈啊澜澜,他们要把妈妈弄死啊!” 周围的男人们嘻嘻哈哈地笑,宁澜听见女人痛苦地叫了一声,谢天豪的声音又贴近话筒:“听到了吗?你的好妈妈叫你呢,求你来救她,你管还是不管啊?” 宁澜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道:“你放了她。” “啧,说得轻巧,老子花了那么多钱,那话怎么说来着?哦,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说着电话里又是一阵杂乱的响动,夹杂着女人绵长的痛呼声。 “我说了会还钱,你先放了她,行不行?”宁澜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可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谢天豪把手上的棍子一扔,旁边的小弟给他点了根烟:“这样吧,给你两条路,要么现在把那二十万凑齐,一毛都不能少,要么立刻出现在老子面前。” 宁澜没别的办法,服软道:“三天行吗,哥,给我三天时间吧。” 谢天豪跟他没什么情面可讲,缓缓吐了口烟:“早这样乖乖的不就好了?哥找了你这么些天,现在狂躁得很,这样吧,明天天黑之前,人或者钱,必须见到一样,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看着办。” 宁澜挂了电话,做了两次深呼吸,尽量淡定地回到队伍中,对安琳说:“姐,我想回公司一趟。” 安琳:“回公司干什么?马上入场了。” “我、我之前求了个护身符丢在练习室了,没有它我不敢上台。” 安琳差点笑出声:“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迷信?我去给你拿吧,你在这儿坐着。” 宁澜忙道:“我自己去吧,你不知道在哪儿,我藏得很隐蔽。” 安琳看了看时间,犹豫片刻道:“行吧,知道你第一次上台紧张。”她给宁澜指了下方向,“从后门出去,那边有不少出租车等客,拿到了赶紧回来。” 宁澜答应了,转身就走,隋懿追上来拉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块:“没带钱吧?就这样两手空空去打车?” 宁澜没敢抬头看他,匆忙接过钱,说了声“谢谢”,便穿过人群往后门去。 十几分钟后抵达宿舍,宁澜抬头看墙上的钟,晚上六点整,最晚一班回家的大巴车是七点钟,二十一个小时,到家天应该还没黑。 他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他下出租车后从小区门口走到楼梯口,浑身就湿透了,一场春雨下出了暴雨的气势,窗户被打得乒乓作响,跟他一样兵荒马乱。 从录制现场跑出来的时候是凭着冲动,然而在车上的十几分钟,已经足够他想清楚了。 那个女人再不好,也是他唯一的妈妈,小时候抱着他睡觉,给他唱过歌的妈妈。 号码有可能是婶婶告诉妈妈的,也有可能是谢天豪从婶婶那里要的,无论是哪种情况,都糟糕透了。 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他必须去。 宁澜抖着手打开顾宸恺的柜子,他看到过那孩子从里面拿钱。柜子最里面摸到一只钱包,他把里面的现金都取 分卷阅读15 了出来,大概有一千多块,够买车票了。 整个宿舍属顾宸恺花钱最厉害,零食都吃进口的,衣服一个月都没重样,一千多块钱,应该不至于影响生活。 整个AOW也没一个像他这么落魄的,他走了,他们会高兴欢呼也说不定。少一个人会破坏队形,可以让伴舞暂时顶上,今天星光娱乐带了两车伴舞,个个都比他跳得好。等盛典结束了公司官博应该会发条通稿,说“成员宁澜无故退出组合首演,现将其从AOW除名”,以他们的效率,说不定很快就能安排进另一个成员,或者干脆改为六人组合也挺好的。 只要没有他这个祸害,一切都很好。 兴许是下雨天气压低的原因,宁澜觉得胸口发闷,有点喘不过气。他从自己画满音符的本子后面撕了一张纸,翻了半天没找到笔,去隋懿桌上找了一支,手抖得太厉害,一个字描了三遍都不成形,最后笔尖一歪,纸被戳了个洞。 他把纸挪开,桌子上面是顾宸恺有天晚上睡不着,开着台灯花了半个晚上刻上去的“A.O.W”三个字母。 那几个少年来自五湖四海,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把这个组合当做人生中崭新的开始,期待着摆脱过去,走向未知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对不起”三个字何其单薄无力。他算什么,他已经没救了,把无辜的人拖下水,还妄想求得原谅? 宁澜麻木地丢开笔,不继续写,也不敢再去看,胡乱地从柜子里拿了两件衣服,目光触及堆在床边的几张暖宝宝和膏药贴时,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来,和衣服一起塞进包里。 他走的时候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因为老天从来不曾过给他反悔的机会。 打开门,头顶的声控灯应声而亮,门口站着一个和他一样淋了雨的人。 隋懿拿着伞却没有打,视线从宁澜苍白如纸的面孔慢慢往下,看到他手上拎着的包。 一滴雨水从额前的发梢上滴落,他的声音和雨一样冰冷:“你要去哪里?” 第10章 隋懿看见宁澜的嘴唇在发抖,湿漉漉的睫毛盖住眼睛,让人瞧不出神色。 他这样子和在4S店门口准备跑路时的状态几乎一致,只是脸色更白了些,可能是逃跑不成先被抓的害怕导致的。 刚才宁澜拿了钱匆匆离开,隋懿走到窗边才看到外面在下大雨,跟安琳借了伞就追出去,到门口只看到宁澜上出租车的背影,他在后面喊他名字,宁澜没听见,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拦后面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前面的出租车经过公司门口并没有停留,而是接着拐了两个弯,在宿舍所在的小区前停下了。 敲开门的前一秒他还抱着期待,说不定宁澜路上才想起来护身符丢在宿舍了呢?他做事莽撞粗心,这很符合他的行为习惯,今天是AOW的首演,他不可能这样没轻没重、临阵脱逃。 “走吧,马上入场了。”隋懿伸手去拉宁澜,宁澜往后躲了一下,脚尖还是对着门口,随时准备跑的样子。 隋懿有点急,劈手去夺他手上的包,宁澜想从背后换个手拿,忘了手心里还捏着东西,动了下,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宁澜慌张地蹲下`身要去捡,隋懿一把抓住他伸出来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 声控灯熄灭前,隋懿看清楚地上躺着的是一叠钱。 常住的宿舍五个人当中,王冰洋每次取钱不超过五百,高铭柜子上了锁,他自己身上只会带两百块钱以备不时之需,宁澜呢,拿了两个月工资,却一直紧巴巴的。这是谁的钱一目了然。 “是小宸的钱?”隋懿还是问。 宁澜任由他抓着手腕,还是垂着眼:“是。”顿了顿又说,“我得走了。” 虽然心里已有猜测,但是这回答还给了隋懿响亮的一巴掌。他总是会看错人、相信错人,他不知道这种事情是不是跟年龄和阅历有关,还是因为他太蠢。 宁澜根本没变,他自私、势利,为了自己能出卖队友,甚至不以欠债和偷窃为耻。他是疯了才会以为这人本性善良,就因为他笑起来天真纯粹,眼底澄澈干净,跟那个人很像。 隋懿觉得有团东西在心口膨胀、发酵,快要撑破胸膛似的灼灼翻滚。 宁澜努力挣了挣,没挣开,隋懿一只手就能制住他两只手,当然挣不开。他用拿着包的那只手推他,声音带了点哀求:“钱我会还的……我真的得走了。” 他其实有无数种让隋懿松手的阴损招,比如屈膝给他裆下一脚,可他不想这么做。 面前的少年帮过他,在他冷的时候给过他温暖,哪怕只是出于责任心或者习惯,也足够让他放在心上铭记。 宁澜看见隋懿握着他手腕的手青肋暴出,浑浑噩噩地想,这种事情换做谁会不生气呢?隋懿没有打他已经是修养极佳了。他心里空茫一片,讷讷地重复:“我得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隋懿说:“还要多少钱?” 抬起头对上隋懿晦暗不明的眼睛,宁澜动了动嘴唇,有点不敢相信。 隋懿松开桎梏着他的手:“需要多少钱?我给你,你跟我去演出。” 当晚,星光娱乐今年推出的新男团在FocusShow音乐盛典上的出道首秀圆满成功,七个少年表演完退场后不到一小时,新歌话题#AOW出走行星#就登上微博热搜前十,一直到盛典结束,排名还在逐步攀升。 回去的车上,王冰洋和顾宸恺头挤着头刷微博,兴高采烈地给大家念评论。 “单曲什么时候上架?我要循环一万遍!” “歌舞都不错哦,V-Wish的师弟,可以粉一下。” “平均年龄18岁的那个新男团吗?年轻又有实力啊!” “Rapper也不错,流利没口音……诶,夸你呢川哥。” 陆啸川难得跟大家挤一车,扭头道:“这就叫夸了?小爷下回来段中式英语RAP给他们听听什么叫牛`逼。” 大家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哇哇哇个子最高的那个太帅了吧……队长,在说你!”王冰洋伸手拍了拍前排隋懿的肩膀。 隋懿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看窗外,闻言回头,表情有些疲惫:“什么?” 顾宸恺拉王冰洋:“我哥累啦,让他休息吧。” 两个人继续凑在一起念评论。刚才表演时大家紧张得要命,索性没有出什么差错,把在练习室里的正常水平发挥出来了,舞台表现完整有张力,尤其是这首相对较燃的歌,配合先进的音响和灯光效果,副歌部分强烈的节奏引起全场轰动。 微博流传的CUT视频下面几乎就是个大型圈粉现场,再加上公司买的一波水 分卷阅读16 军和营销号转发推波助澜,连“本国男团之光”的盛赞都出现了,少年们既高兴又忐忑,迫不及待地想从评论中获得肯定和建议,争取下次表现得更好。 “黑色外套是空降的那个吗?比照片上好看……”王冰洋读到一半,把手机举给旁边的宁澜看,“澜哥,说你好看呢!” 宁澜在走神,王冰洋推了他好几下,他的飘忽的视线才聚焦,慢慢转过头来。 王冰洋继续念:“就是发型怪怪的,公司走点心吧。” 宁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当时走得急,淋了两波雨,做好的蓬松发型塌了大半,回到现场只随便用吹风机吹了下就入场就坐,后来上台前换演出服也没来得及打理。他浑身冒冷汗,一首歌没跳完就察觉到额前的刘海不听话地往脑门上粘,那时候他思绪乱得很,耳返掉下来也没顾上管,能坚持到两首歌结束都没出错已经不容易了。 “队长不是带着伞去找你了吗?你们俩怎么还跟落汤鸡似的,妆都淋花了?”方羽问。 宁澜勉强挤出一丝笑:“伞太小,不够挡雨。” 到了公司,几人分道扬镳,陆啸川和方羽各回各家,顾宸恺、王冰洋和高铭三人的父母难得来一趟,各自把孩子接走出去庆祝。隋懿拒绝了顾宸恺的妈妈、也就是他小姨共进晚餐的邀请,说想回去休息,然后和宁澜一起步行回宿舍。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宁澜撑开伞,踌躇片刻,还是追上隋懿的脚步,和他并排而行,慢慢把伞往他身上偏。 隋懿无甚反应,脸上也看不出情绪,他步子迈得很大,宁澜打着伞,几乎要用跑的才能跟上他,到楼梯口已经气喘吁吁,半边身体再次湿透,形容狼狈至极。 回到宿舍,宁澜先拿毛巾擦了把脸,刚从卫生间出来,隋懿就拿着手机问他卡号,宁澜回屋翻出银行卡报给他,很快就收到一条入账短信。 “到上限了,剩下的明天打你卡上。”隋懿说。 宁澜点头,拿起床边的本子又撕了张纸:“我写张欠条给你。” “不用,”隋懿的声音毫无温度,“没有公证过的欠条不具备法律效力。” 宁澜有点无措地放下笔,咬了咬嘴唇,道:“我会尽快还你的。” 说完才想起他曾经跟好几个债主说过同样的话,甚至让眼前的新债主听到过一次,“尽快”这两个字在他这儿约等于无稽之谈。 隋懿依旧没什么表情,显然没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他把手机揣回口袋,说:“希望你遵守约定,在AOW待到合约期满。” 半个“钱”字都没提,却让宁澜的心像滚落悬崖的石头,拼命往下沉。 后来宁澜花了点时间才想明白,钱之于隋懿根本不重要,他帮自己是为了保住组合。他跟顾宸恺一样,是花钱无痛感的大少爷,自然不明白钱对穷途末路的人来说,意味着可以不用出卖肉`体,意味着自由和明天。 为了一点钱出卖良心、违背承诺,才是隋懿不能理解的。 出道首秀的第二天,AOW的新曲MV和音源同步上线,上午还没过去就被刷到音乐榜榜首,星光娱乐官微趁热打铁,发布两条新消息:一、AOW将在明天晚上做客甜橙直播间;二、AOW首张单曲实体版即将开售,并从月底开展为期一个半月的全国签售活动。 直播当晚,宁澜接到妈妈的电话,谢天豪脾性暴戾,却很守信用,收到钱就把人放了。 “你个白眼狼,换电话居然告诉金凤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背着我没少给她钱吧你?”妈妈在电话里尖着嗓子问他。 金凤是婶婶的名字。 宁澜捏捏眉心,道:“没有,我要工作了,先挂了。” “诶,等一下!”妈妈喊住他,“二十万你上哪儿弄的?还有余钱吗,妈妈最近手头有点紧……” 宁澜二话不说挂了电话,把手机设置静音。 直播选的地点是一个空旷的摄影棚,甜橙直播间的主持人酷爱让嘉宾做些稀奇古怪的游戏,这次为AOW特地设计了一项考研成员之间默契度的小游戏,让大家两两分组。隋懿人气最高,弹幕都在刷他,他当仁不让地获得优先选择权,主持人让想跟队长合作的人举手。 宁澜害怕落单,默默地举了手。 所有人都举了手,隋懿选了方羽。 宁澜意料之中地落了单, 和主持人组成一队,最后意料之中地输了比赛。 惩罚很有意思,让他选一个人共同咬断一根pocky巧克力棒,主持人为了直播效果,先表明不能选自己。宁澜拿着巧克力棒尴尬地站在镜头前,扫了一圈站在面前的六个人,咬牙再次选择队长隋懿。 高铭、顾宸恺对他有敌意,陆啸川、方羽的脾气摸不准,王冰洋讨厌巧克力,刚才就在给他打手势求他别选他,能选的只剩下隋懿一个人。 隋懿既然能跟他分食物同一个芒果,现在分食同一根巧克力棒,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背景音乐轻松欢快,宁澜把pocky叼在嘴里,往隋懿那边走过去。 隋懿面带微笑,在看他又好像没在看,手一抬直接把他咬着的巧克力棒掰断,然后把自己手上那一半扔进嘴里,吃完面向镜头说:“这样就行了吧?” 第11章 后来隋懿和方羽的CP粉把这次直播当成糖拿出来反复磕,她们一致认为:“要是咬pocky的是我们花,队长一定不会拒绝的。” 其他性质的粉丝也不觉得隋懿的行为有哪里不妥,他全程笑脸,游戏环节也明显在让着其他队友,游戏规则也不是他定的,让两个好好的男孩玩Pocky Kiss,甜橙直播想干什么,自己心里没点ACD数吗? 只有宁澜知道不一样了。 如果这个组合的成员们都是墙头草,他大概就要被集火排挤了。 幸好还有如王冰洋、陆啸川、方羽这样的存在,他们或迟钝,或无暇关心,即使跟他不亲近,也不至于敌视他。 在第三场签售会上,被主持人挤到宁澜身边的隋懿再次不动声色地和旁边的人换了位置,小愣瓜王冰洋才后知后觉,凑到宁澜耳边小声问:“澜哥你跟队长吵架啦?” 宁澜装傻充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晚上聚餐就你没来。” 宁澜心道原来你们一起去吃饭了啊。他反应很快,说:“我胃不舒服,吃不下。” 王冰洋怀疑自己猜错了:“哦哦,没吵架就好。” 宁澜看那边主持人还在磨蹭,问王冰洋:“你们昨天晚上吃什么了?” 王冰洋:“火锅啊,难得来趟C市,当然要吃特色火锅。” 宁澜吞了口唾沫,他昨天晚上就吃了一盒泡面,火腿肠 分卷阅读17 都没舍得加。 他突然就有点失落。 AOW的签售会遍布全国十个城市,宁澜长这么大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来到这些从前只在地理书上看到的城市,安琳说等看后期的反应,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国签售。 想到这里,宁澜又没那么难过了,这么好的工作上哪儿去找?只需上台站几个小时,唱两首歌,再签几个小时,和粉丝说说话,就能公费全世界旅行。 如果那天隋懿没出现,他现在的处境一定糟糕透了,做梦都不敢想这么美。 这天的签售,他再次作为毫无存在感的一个小角色站在角落里,全程给在台上表演的队友们加油打CALL,等到桌子搬上来开始签名环节,他甚至有点意犹未尽,高铭的独舞真好看,方羽唱歌也很好听。 方羽这次和他挨着坐,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指套:“戴上这个,缓解肌肉压力。” 宁澜没要,因为粉丝们说粉色是方羽的专属,他不敢用,怕被DISS。毕竟方羽唱歌好听长得好看心又善,没人会不喜欢,连队长都喜欢。上次直播后粉丝们都说某空降成员自取其辱,高花CP稳如泰山。 宁澜只想不问世事埋头苦签,然而粉丝们总让他闲着。专辑歌词扉页上专门留空给他们七个人签名字,姑娘们拿着专辑挨个签过来,遇上自己喜欢的小哥哥总想多聊几句,这边耽搁半分钟,那边耽搁三十秒,只有没人搭话的宁澜最闲,签一个名字往往要等上好久才有下一个人过来,他又不太敢签得慢,姑娘们还等着跟后面的小哥哥聊天。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宁澜边签边瞄左上角隋懿的签名。上个月这时候,他还没想过他会疯狂地写这么多次自己的名字,写到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但是隋懿的名字还是能一下子抓住他的目光。或许因为他的字太工整漂亮,跟他本人一样。 “泡泡澜,你真的很好看,要多笑啊。”宁澜听见面前的女孩说。 他反应几秒,才知道“泡泡澜”是在叫他,忍不住问了下这个名字的来历。 女孩捂着嘴笑:“因为你总是站在最边上,不爱说话也不抢镜头,是嗷呜的小泡泡,戳一下,噗,就不见了。” 一心只想低调的宁澜没想到这种属性也是能圈粉的。 女人心海底针。 正式出道后,AOW成员几乎没睡过宿舍。每个星期除了要奔赴不同的城市举办签售会,公司还给安排了几家卫视的综艺节目录制,他们刚出道,国民认知度不高,暂时争取不到上星卫视的好综艺,地方卫视的节目好歹也能增加点曝光度,就是录制时间长,有的室外节目一录就是两三天。 七个人经常外宿,公司会给开三个标间,7减6多出来的一个人就跟随行工作人员挤一挤。 多出来的那个一般都是宁澜,所以他经常得不到一手消息,有时候会错过聚餐之类的集体活动。 C市签售的第二天,AOW马不停蹄地赶往隔壁D市录制综艺,昨天同宿的工作人员打了一宿呼噜,宁澜以为上午没事,就在酒店里补了会儿觉,下午到录制现场,才知道今天临时安排了出场舞,他们六个提前排练过了,只有他不知道。 宁澜检查了一下手机,有电,没有停机,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方羽和王冰洋说以为他身体不适才没参与,临开拍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急忙给他演示分解动作。宁澜手脚协调能力差,两个老师也是半吊子,王冰洋去求助高铭,高铭瞥了宁澜一眼,说:“偷懒的人没资格上台。” 宁澜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他跟之前一样把舞蹈动作化成数字记在脑袋里,这次时间太短,记得有点乱,他光顾着强化记忆,没留心脚下,上台时被台阶绊了一跤,膝盖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成员大概是没听见,都没回头。 几个小时后录完收工,宁澜的膝盖疼得快没知觉了。今天给他安排的服装是卫衣和破洞裤,游戏环节摸爬滚打样样来,累得浑身酸痛,他甚至弯不下来腰看看伤势如何。 最先发现他受伤的居然是粉丝。晚上AOW的超话炸了,不知道是谁发的收工路透照,宁澜依旧跟在队末最不起眼的位置,镜头比较远,拍到了全身,稍微放大就能看见他破洞裤下路出来的明显是擦伤的通红膝盖。 组合成立之初,团粉CP粉和唯粉的界限模糊,姑娘们抱团狠狠心疼了一波,决定多给空降兵宁澜一些关注。 于是下一场签售会,在宁澜跟前停留的粉丝多了不少,甚至有姑娘给他带了礼物,有草莓味的创可贴和草莓形状的抱枕,因为公司给宁澜拟的爱好是喜欢与草莓有关的一切衍生产物。 宁澜当场就把创可贴贴在手背上,表示很喜欢,然后跟姑娘握手,发现姑娘手冰冰凉,当即请助理安琳给她倒了杯热水,姑娘感动哭,晚上就去超话发文说爬墙泡泡澜——“真人超级好看,酒窝特别甜,人暖得不要不要的,我爱泡泡澜,希望你越飞越高!@AOW宁澜” 宁澜莫名其妙收割一大波粉丝,微博粉丝数猛涨,很快和高铭王冰洋比肩。 某天录完节目赶往下场签售的候机室里,宁澜主动帮大家去倒水,顾宸恺阴阳怪气地说:“不敢劳驾。你知道有粉丝在门口拍呢吧?心机鬼。” 宁澜无话可说,经过正在闭目养神的隋懿身边,他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他也没指望隋懿会帮他说话,隋懿不把自己出道首秀那天差点逃跑的事情告诉其他成员,已经算心存仁慈了。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不仅仅是排挤这么简单,对他留有善意的几名成员应该也会把他撕吧撕吧扔出去喂狗。 所以他没有资格反驳,无论他们怎么说怎么做,他都活该受着。 五月下旬,签售会一路南下,一行人来到温暖湿润的南方沿海城市。这边气温比首都高得多,粉丝们也异常热情,隋懿作为队长早就在之前的签售会上代表成员们说过不收花钱买的礼物,于是姑娘们别出心裁,十字绣水钻画千纸鹤幸运星等各种手作层出不穷,装了满满三车。 有个粉丝送了管跌打损伤膏给宁澜,说看见他膝盖上的擦伤一直没好,还有耳朵上戴耳夹的位置总是红通通的,让他带在身上有备无患。 粉丝很可爱,送礼物的时候还特地跟旁边的队长打报告,说这是刷医保卡买的,没花钱。隋懿看了一眼,点头首肯。 宁澜是疤痕体质,身上但凡有点伤就很难愈合。他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腿白且直,公司懂得扬长避短,总爱给他各种各样的破洞裤穿,膝盖上伤真不是他故意想路出来给人看的。 粉丝礼物一般直接打包寄回公司,宁澜惦记着那管药膏,签售结束后先爬车上去翻,礼物又多又杂 分卷阅读18 ,他也不知道安琳收在哪里。 “在蓝色格子包里。”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宁澜吓得肩膀一缩,回头看见是隋懿,才拍拍胸口:“队长你能不能别老是突然出现……” 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现在和队长的关系今非昔比,宁澜默默收了声,转回去打开蓝色格子的包,很快就找到那支药膏。 宁澜跳下面包车,对站在那儿的隋懿说:“谢谢啊。” 说完走了两步,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太礼貌,就又退了回来。 隋懿好像也是来找东西的,翻了一圈一无所获。宁澜又跳回车上:“找什么啊,我帮你,刚才我翻了两个包,里面有些什么还记得呢。” 隋懿沉吟片刻,说:“也是一管药膏。” 两人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宁澜把自己的药膏递给他,指指他的手:“先用这个吧,消炎止痛,功效应该差不多。” 隋懿的右手手指动了动。他今天签名把手指磨破了,不知道宁澜是怎么发现的。 他不想要,转身就走,宁澜追上来,硬塞他手里:“拿着吧,我腿上的伤快好了,暂时没什么用。”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草莓味的创可贴,“抹完药贴上这个,别感染了。” 隋懿垂眼,凑得近了才看清楚宁澜膝盖上的伤口青青紫紫十分骇人,除了破皮结疤的部分还有些淤青,明显不是那次摔倒磕伤的。 宁澜皮肤很白,身上撕快膏药,红印子几天都下不去。他是知道的。 隋懿抿抿唇,别开视线,说:“不用了,你自己抹吧。” 第12章 宁澜好像没听清,自顾自拧开药膏,挤出一点往隋懿伤口上抹了下,然后麻利地用嘴撕开一张创可贴,裹在他中指第一个关节处。 隋懿想把手抽回来。 “别动。”宁澜攥着他的手说。 隋懿就不动了。宁澜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指尖泛着嫩粉色,不过捏着他的指腹处却布满细纹,甚至有几个细小伤口,跟养尊处优完全不搭边。 隋懿觉得奇怪,他不是很聪明,不是很会坑蒙拐骗吗?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好了。”包扎完,宁澜对着他的手指头吹了吹,“现在不疼了吧?” 被吹过的皮肤立刻泛起一阵酥麻,隋懿收回手,握起拳头,让指尖抵在手心里,试图消除这古怪的感觉。 宁澜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太过亲密,摸摸鼻子道:“不好意思,习惯了……听说吹吹就不疼了嘛。” 习惯什么了? 隋懿张了张嘴,没问出口。最后只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AOW第一次全国签售会在初夏落下帷幕,宁澜收到公司发来的第三个月的工资时,恍惚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加入这个组合有两个多月了。 这次的工资里面有专辑的分成,虽然公司分完了七个人再分,已经没剩下多少,但至少对于他来说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取了一部分出来当做下个月的生活费,又挪了一部分打给婶婶,剩下存在卡里没动。 他想等凑个五位整数就还给隋懿,几千几百块的还实在太难看了。 回宿舍之前他去了趟超市,除了即食食品还拿了几瓶进口饮料,买了些菜,结账的时候这些东西占了大头,让他好一阵心疼。 宿舍里没人,宁澜先给队友们群发短信,说晚上请他们吃饭,然后把饮料放在每个人桌上,先去洗澡。 热水轻柔地打在脸上,宁澜闭了闭眼睛。在外面飘了一个多月,回到宿舍让他有种久违的安逸感,像回到家里一样。 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他哪里有家? 爸爸还没死的时候,三天两头有人上门讨债,宁澜记得有一次早上出门上学,开门就被腥臭的秽物迎头浇了一身,还差点挨打。而他本该承担责任的爸爸,躲在房间里几天没敢路面。 后来他们经常搬家,筒子楼、民房、群租房,甚至住过工棚和地下通道。他在长身体的时候吃不饱饭,偷过几次同学的钱,数额都很小,只够买一包方便面,他想着等有钱了就悄悄还回去。可是很快就被抓到了,老师把妈妈叫过来,妈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他又扯又打,哭得歇斯底里,把他唯一完整的一件外套扯得稀烂。 再后来,爸爸死了,他被送到叔叔婶婶家,叔叔把妹妹的房间隔开一半,支起一张弹簧床,就是他的小房间了。他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住所,努力讨叔叔婶婶欢心,努力对妹妹好,每逢寒暑假他就出去打工,挣来的钱都拿来补贴家用,剩下的就给妹妹买好吃的和发卡头花。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慢慢的,好吃的好玩的再也不能讨好妹妹,婶婶对他也从起初的客气关心转变为厌烦嫌弃。有一天他在厨房门口清楚地听到婶婶对叔叔说:“什么时候把那小子送走啊?难不成他要在我们家待到结婚生娃?” 宁澜记性很好,可他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大约是有些难过的。可能比被泼泔水时爸爸都没出来看他一眼更难过一点。 高中毕业开始工作后,他拼命工作努力挣钱,盼着过个十年八年能够回老家买套不大的房子,属于他自己的房子,不用朝不保夕地搬来搬去,也不用胆战心惊地怕被赶走,每天迎着朝阳出门,踏着夕阳回家,不用东躲西藏,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活。 本来钱快攒够了的,老家房价低且稳定,凑个首付不是难事,要不是出了那档子破事…… 宁澜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现在钱没了不说,还欠下一屁股债,刘老板那边的加上隋懿的,够他30岁之前翻不了身了。 除非飞来横财。 洗完澡,宁澜上网花两块钱下注一张体育彩票,然后钻进厨房。 以前在首都工作,手头不那么紧张的时候,他也会买些菜回去做,改善一下伙食。今天买了仔排、鱼、五花肉、鸡翅、大虾,还有许多素菜,哪怕陆啸川和方羽来也该够吃了。 做可乐鸡翅的时候,他特地留了几个翅中,腌渍好了裹上蛋液和面粉,放着准备做炸鸡翅。虽然很久没和大家一起吃饭,但是隋懿喜欢吃油炸食品,他一直记着。 忙活两个小时,几个大菜都做好了,素菜也切好码在案板上,等他们回来了下锅一炒就能吃。宁澜洗手拿手机,看到王冰洋十分钟前给他的回复:我们在外面,晚上不回来吃啦,澜哥你自己吃! 他猜王冰洋说的“我们”大概是宿舍里除了他的四个人。 陆啸川和方羽也各自回复说在家里吃,不来了。 宁澜在客厅坐着发了会儿呆,然后把在超市里买的小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塞进嘴里之前,非常不虔诚地许了个愿,希望刚才买的彩票能中奖。 今天 分卷阅读19 是他的生日,身份证上写的11月是妈妈给他改年龄时自作主张改的,说年末更显小。谢天豪就喜欢嫩得出水的男孩子,宁澜又面嫩,改小五岁完全没有违和感。 生日什么的他本来也不过,只是取钱的时候ATM机上显示的日期提醒了他。今天下午正好休息,他早就说要请大家吃饭,吃外面的既贵又不卫生,于是逛超市经过生鲜区,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其实他潜意识里还是动了点不切实际的小心思,今天是生日啊,不是说过生日的最大么?说不定老天都会帮帮他,让他顺遂一回呢? 果然想太多了。 吃完蛋糕,宁澜就不饿了,把已经凉了的菜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几圈,然后拿上钥匙出门,决定去公司练舞打发时间。 到公司找了间空着的练习室,刚做完拉伸跳了一会儿,妈妈的电话打来了。 这阵子妈妈三不五时就给他打电话,大部分都被他无视了,反正如果有急事,她会夺命连环CALL或者短信轰炸,再不济用别人的手机打过来,一直逼到他接电话为止。 而今天的电话,宁澜有点想接了。 他在心里默默数到十,然后接了起来、 “喂,澜澜啊。” 宁澜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嗯,妈。” 电话那头顿了下:“臭小子,都多久没叫妈了?” 宁澜靠着墙根坐下,不知道说什么,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 “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你啦,你找的新工作是当明星啊,怎么不告诉妈妈呀?” 宁澜揉了揉膝盖上发痒的疤:“没什么,就唱唱歌跳跳舞,不是什么明星。” “大明星都是这样起步的嘛,我儿子长这么标致,迟早要红透半边天的嘛。” 宁澜笑了下,他这百折不挠的精神大概就是遗传自母亲,只不过没有她那么没心没肺罢了。 他想问妈妈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然而妈妈接下来的话,把他心头刚升起的一点暖意打得支离破碎。 “妈妈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啦,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妈妈上次被谢天豪把鼻子都打坏啦,还想去做个整形……没红也挣得不少了吧?看你上次一掏就是二十万的……” 笑容慢慢消失在脸上,宁澜抿抿唇,说:“我没钱了。” “能不能跟你们公司借一点啊,我听说你们公司有钱的很,给你穿的衣服好漂亮的……”没听见宁澜的回复,妈妈又说,“要不跟你的队友借一点啊,我看网上的八卦了,说你好几个队友都是富二代……” “我不借。”宁澜当即打断。说完又觉得自己可笑,已经欠下队友二十万了,现在装什么倔强刚烈、宁折不弯? “好,不借不借。”电话那头的母亲立刻改口,“可是澜澜你好歹凑点钱让妈妈吃口饭吧,妈妈现在老可怜了,吃不饱,也没地方去,鼻子还是歪的……”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再不阻止她一定能当场嚎啕大哭。 宁澜不想听,狠狠按了挂断键,然后把银行卡最后一笔钱给妈妈打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妈妈发来短信:收到了儿子!以后有钱不要给金凤那个坏女人,妈妈帮你存着,给你结婚用。 结婚?把他卖给别人也算结婚吗? 宁澜看着手机上的字,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苦笑。 拖着疲惫的身体晃荡到宿舍楼下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初夏夜晚的风很凉,夜空繁星闪烁,宁澜坐在楼底的花坛边上仰头数了一阵,直到有云飘过来遮住光亮,才拢了拢衣襟,把连衣帽扣在头上,一边搓冰凉的手一边上楼。 打开门,客厅灯是亮着的,隐约可以听到厨房里有动静。 宁澜很累,觉得自己今天没法再对任何人路出笑脸,他绕过堆满购物袋的餐桌想直接回屋,靠近厨房时,听见顾宸恺和高铭的对话声。 “这都是什么啊?谁做的?” “宁澜吧,下午就他在宿舍。” “真讨厌,冰箱本来就不大,这几个盘子挤在这儿,我的饮料酸奶往哪儿放啊?” “啧……做这么多,还真以为我们会回来吃?拿出来吧,占地方。” “拿出来也没地方放啊……干脆倒掉吧。” 宁澜不想听下去,今天能接收的负面内容已经濒临极限,再听下去就要喘不过气了,他逃避似的快步回到房间,进门就看到门边的垃圾桶里躺着两瓶饮料。 隋懿在换衣服,刚把T恤脱下来,回头就看见刚进门的宁澜。 宁澜脸色不太好,嘴唇微微发紫,好像被冻着了,耷拉着眼皮跟隋懿打了个招呼,就走到自己床边面朝里侧躺下来。 隋懿想问他怎么了,又觉得他好像没事,想了想,把衣服放下,转身从放在桌上的购物袋里拿出一个长形盒子,走到宁澜床前:“没买到一模一样的药膏,店员说这个功效一样。” 宁澜身体动了动,扭头看了那药膏一眼,伸出一只手接过来:“谢谢。” 他这句“谢谢”莫名其妙,隋懿想,分明是我先用了他的药膏。 宁澜接过东西就转过去,肩膀往里蜷缩,凸出的肩胛骨支棱在背上,单薄得有些可怜。 他刚才没有笑,酒窝都没有路出来。 隋懿站了会儿,俯下`身帮宁澜把床尾的被子拉开,盖在他身上。 宁澜抖了一下,又往里蜷了蜷身体。 隋懿刚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宸恺和高铭有说有笑地走进来。高铭舞跳得好,经常指导顾宸恺,他们俩最近玩得不错。 隋懿还维持着给宁澜盖被子姿势,顾宸恺冷不丁面对眼前的情况,笑声戛然而止:“哥你干嘛呢?” 隋懿直起腰,面向他:“东西收拾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训练。” 顾宸恺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相信似的走上前,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突然怒从心头起,抬起脚踹宁澜的后背:“让你别勾`引我哥,你以为我跟你说笑呢?” 说着又要踹,隋懿没想到顾宸恺会动手,忙拉住他:“小宸你干什么?” 顾宸恺被拉开,没踹上去,对着宁澜手舞足蹈:“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以为我哥人傻钱多好欺负,居然骗他给你打钱?到处招摇撞骗的人渣,呸,不要脸!” 隋懿惊愕,看着顾宸恺:“你听谁说的?” 宁澜慢慢坐起来,依旧是木着脸。他下床穿鞋的时候,隔壁的王冰洋也被这边的吵闹声吸引过来了,傻乎乎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宸恺倒豆子般把宁澜如何勾`引他哥,如何骗他哥的钱一股脑说了出来,还加了不少自己的猜测和幻想,将整个故事说得有声有色,听上去极具可信度。 隋懿几次打断 分卷阅读20 都插不进嘴,顾宸恺正在气头上,根本拦不住,他又不能动手打他。 宁澜听着听着,自己都快信了。他胸腔里震得厉害,好像随时会炸开,他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打开柜子飞快地把自己的行李打包装好,走了两步被隋懿拦住去路。 “你去哪里?”隋懿皱着眉问。 宁澜还戴着连帽衫上的帽子,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放心,我不跑,钱也会还给你。” 隋懿被他泛红的眼眶弄得一怔,一不留神,让他从身侧挤了过去。 “洋洋,你们房间的上铺修好了吧?”隋懿听见宁澜问王冰洋。他离得近,听出来宁澜的声音在细细地发颤。 “啊?啊……修好了。” 顾宸恺提着嗓子问:“你不是想去隔壁住吧?” 高铭跟着说:“我不同意啊,你别搬过来。” 王冰洋走过去拉拉高铭的袖子,压低声音说:“哥你别这样……澜哥本来就是跟我们住的。” 顾宸恺抱着胳膊讥笑似的提点隔壁的二位:“高铭哥,洋洋,你们可要小心,他不仅会偷东西,还会……” “还会勾`引人?”站在门口的宁澜转过身来,自己回答。 第13章 他把包重重甩在地上,发出轰然一声巨响,然后抬手唰地把外套拉链拉下,脱掉外套往也丢在地上,接着就去扯身上唯一一件薄T恤。 宁澜本来就瘦,松松垮垮的T恤一下子被拉到肩膀以下,上半身的皮肤几乎全部路了出来。 他一边脱一边缓步往前走,脚步声因为屋里的安静被放大数倍,撕扯声亦是,钝重和尖锐交织,无端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体验。 “你……你干嘛?”顾宸恺昂着脑袋大声问,乱飘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 宁澜又往前一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勾`引你们啊。” 恶寒从脚底心往身上蔓延,顾宸恺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恶心不恶心?” 衣衫褴褛的宁澜还在往前靠,肩膀和一截腰裸路在空气中,隋懿站在他后面,抬头便看见他后背刚才被顾宸恺踹的地方有个碗口大的红印,在周围白到病态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兀。 隋懿的呼吸陡然停滞了下,跟上次看到他受伤的膝盖时下意识的反馈一样。 宁澜低笑几声:“原来你们真的怕被我勾`引啊。” 房间能站人的面积很小,宁澜越靠越近,站成一排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半步,高铭甚至还撞到后面的桌子,被王冰洋扶了一把才站稳。他们哪里料到宁澜会是这样的反应,之前明里暗里挤兑他,他都一声不吭默默受着,所以这样突如其来的回击行为,让人惊讶到有些骇然。 何况宁澜的表情也一反常态,明明是笑着的,眼底的森寒却将他的情绪泄路了个彻底。他很生气,说不定下一秒真的会打人。 都是十多岁没经历过社会险恶的孩子,随便吓一吓就失了方寸,顾宸恺脸都白了,他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爹妈亲戚甚至只比他大一岁的哥哥都龙着他,他哪里被谁这么当着面怼过,心里慌得要命,嘴巴偏偏不饶人:“怕怕怕个屁啊,要打光明正大出去打一架,你脱衣服干什么?基佬,恶心!” 宁澜牵起一边嘴角,耸肩道:“除了勾`引人,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啊。” 王冰洋也浑身发毛,总觉得再不阻止要出事,上前一步说:“别吵啦,宿舍规定不准打架斗殴,都消消气,消消气。” 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 宁澜还是杵在那儿,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明明身高身形都不具优势,仅仅是绷直背部,仰着脸,就莫名地给人阴沉沉的压迫感,被这种气势笼罩着,即便对方瘦削的身躯上只挂着几缕被撕烂的零碎布料,也只让人感受到刺骨寒风般的凌厉,丝毫没有软弱可欺或者荒诞可笑的成分。 连宁澜都以为以为自己早就没有棱角了,原来它只是被打磨掉一些,又埋进土里一截,等到一阵无预警的暴风过境,还是会被吹得路出一点尖尖角。 他不是不会痛,只是把它藏起来了,藏得很深,寻常的刺激根本触碰不到它。 就在空气静止,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着一触即发的时候,隋懿站出来:“好了别闹了,各回各的房间睡觉吧。” 一件厚实的外套从后面披到肩上,宁澜身上一暖,紧绷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他回过头,隋懿眼帘低垂,胳膊绕过来帮他把外套衣襟拢了拢,勉强挡住裸路在空气中的冰冷皮肤。 一场事态严重的冲突消散于无形。 高铭和王冰洋逃也似的溜了,顾宸恺在隋懿的施压下也闭了嘴,气鼓鼓地拿着衣服去洗澡。 宁澜在原地站了会儿稳定心神,冲到脑门的热血慢慢冷却,未消的余韵还是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扔在地上的包已经被捡起来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宁澜迈开步子走过去,把包拿起来,转身往外走。 隋懿再次挡住他的去路。 宁澜眼皮都没掀:“让一下。” 隋懿愣了下。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好像刚才冷笑的那个根本不是他。 但语气中的疏离和抗拒却是显而易见的。 隋懿大概能猜到他在气什么,他不喜欢被人误会,当即解释:“钱的事我没有告诉别人,不知道小宸怎么知道的。” 宁澜没吱声,唇角抿得更紧了。 “我代他向你道歉,等回头查清楚,我……” “不必了。”宁澜打断他,“本来就是我跟你借钱,而且暂时还不起,他没说错。” 隋懿话说一半被截断,还没想到如何回应,宁澜接着道:“钱我会还你的。麻烦让一下。” 然后就兀自从他身侧越过去,两人肩膀碰了一下就分开,一丝温度都没留下。 宁澜没走很远,在陆啸川和方羽的房间里住了一晚。 隋懿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看见昨天拿给宁澜披的外套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桌上放着那本绿色封面的。 换宿舍风波在宁澜向张梵打申请,陆啸川和方羽同意他入住他们房间后拉下帷幕,张梵为此把他们几个叫过去敲打一番,警告他们人还没红,别先学会抱团排挤那一套。 隋懿听得心不在焉。尽管他不是故意对宁澜实施冷暴力,不过其他队员都将他的行为看在眼里,自然效仿之。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人,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他厌恶唾弃的,却又不知不觉地吸引着他的目光,兴许是好奇,也有可能因为自恻隐之心,毕竟宁澜在他面前展现出来的大多是脆弱且需要保护的一面。 至于里面有几分伪装,只有宁澜自己清楚,他不想深究。 分卷阅读21 集体训练一周后,AOW接到第一个商业广告——一家知名公司新推出的运动饮料,对消费群体的定位就是十代二十代的年轻人。由于是面向网络投放的广告,对国民认知度要求不那么高,AOW轻松地脱颖而出,作为近期最火爆的新一代男团获得商家垂青。 回到首都没多久,AOW七人又乘坐飞机前往S市。 六月中旬的S市比首都温度更高,暑气蒸人,还要顶着烈日在地表温度惊人的市中心上蹿下跳,着实难熬。 方羽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补防晒,抹完了问组合里唯一能跟他比肤白的宁澜:“真不擦一点吗?晒黑了有你哭的。” 宁澜喝了口水,摇头:“憋几天就回来了。” 隋懿刚拍完单人镜头回来,从安琳手里接水的时候往那边看一眼,宁澜背对着他,只能看见一段晒得发红的后颈。 那天之后,他们几乎没有过交流,以前住一个房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在练习室都遇不到了,除了张梵喊全员开会或者集体活动,根本没有打照面的机会。 曾经是他躲着宁澜,现在是宁澜躲着他,不,是他们。两者的最终效果如出一辙,还帮他省掉不少麻烦,可隋懿就是觉得不对劲。 轮到宁澜拍单人镜头,导演让他笑,他就把饮料贴在脸颊上,咧开嘴弯起眉眼,好像这个饮料真能给他带来无与伦比的夏日沁爽。 灼热的阳光直射休息区,眼前的景物都快要融化似的扭曲摇晃,隋懿却看得专注,连宁澜比之前更瘦都察觉到了。 广告拍摄结束后,少年们相约去吃S市有名的生煎包,勾肩搭背刚要出发,安琳的电话过来,让半小时后楼下集合,公司临时给他们接了一个S市本地的直播。 大家吃了点零食对付晚饭,然后唉声叹气地下楼。被安排跟工作人员合宿的宁澜已经在车上了,他抱着胳膊坐在车子最后排角落位置,头倚在窗户上,闭着眼睛打盹。听到有人上车,他只动了一下,身体再往里侧挪了挪。 有宁澜在的地方,宿舍几个人说话都放不开,一路开到直播地点,车内都鸦雀无声。 那次冲突之后,宁澜便不再向大家示好,也不曾表现出那晚滔天的怒意,在宿舍他就像个透明人,不需要大家刻意忽视,他自己已经提前走出这个圈子,独自站在一旁,不再尝试掺和进来。 对此顾宸恺和高铭喜闻乐见,其他三位成员事不关己,只有隋懿觉得不太舒服。 刚才接到通知的时候,他给宁澜发了消息,让他过来这边房间一起吃饭。他记得宁澜低血糖,没吃晚饭就出发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发出去之后他又有点后悔,想起之前宁澜发来的几条短信,他全都没有回复,宁澜现在如果不回复他也在情理之中。 宁澜还是回了,简单三个字:不用了。 接到回复的隋懿莫名地松了口气。转念又想,宁澜的短信都是群发,他就算不回复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直播是个美食节目,今天的主题是“龙虾的新吃法”。 本以为是麻辣小龙虾,谁知道直播刚开始,就有两个厨子抬上来一只足有脸盆大澳龙。少年们目瞪口呆,主持人问在场没吃过大龙虾的举个手,听起来有点寒碜人,只有宁澜笑眯眯地把手举了起来。 当然不会是叫他们来烹饪的,美食直播请嘉宾的目的就是增加人气、调动气氛,几个人把烤龙虾的铁板围了个严严实实,七嘴八舌地暖场,弹幕刷得飞快,观众们看得很高兴。 龙虾烤完了,自然要由嘉宾试吃。隋懿作为队长,身先士卒小尝了一口,然后用纸巾擦擦嘴,表情莫测,不说好吃也不说难吃,让大家自己尝。 队员们哄闹一番,说队长学坏了,然后各自拿盘子叉子分食龙虾肉,大家晚上约等于没吃,三下五除二就把龙虾分得只剩渣渣。 “喂喂喂,你们少吃点,宁澜还没动呢。”陆啸川鼓着腮帮子说。 隋懿看了一眼站在角落安静当背景板的宁澜,拿起一只干净盘子,把最后一块稍微完整的虾肉叉在上面,递给桌子另一头的宁澜。 “啊,队长把最后一块给澜澜了。”方羽咬着叉子道。 隋懿看着宁澜,有点担心他不肯接。嘴上回应方羽:“你不是说要减肥吗?” “就说说你也信啊……” 宁澜没看给他递食物的人,微笑着把盘子接过来,然后胳膊拐了个弯,稳当当地送到方羽面前:“你吃吧,我不饿。” 这一幕后来被高花CP粉们命名为“教科书级撒娇”广为流传,宁澜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服务生的角色。这次他表现极佳,知道队长手里的食物不能随便乱吃,在CP粉跟前终于落了个好印象。 第14章 从S市回来那天,AOW经历了一次盛况空前的粉丝接机。 出道才两个月,之前的接机最多七八十个粉丝,还能边走边聊天。这次来了足有三百多个,刚成立的后援会只派了两个工作人员来管理秩序,始料未及的状况导致现场一片混乱,粉丝妹子们摩肩接踵地挤在一起,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七个人没走几步就被冲散,宁澜落在最后,被挤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只能身不由己地随着人潮往前走。 “队长,等等方羽呀!”人群中有个妹子喊。 隋懿也晕头转向,闻言回头寻找,方羽没找着,一眼看见没戴眼镜和口罩的宁澜,身边两个女孩拽着他的胳膊举着手机在自拍,他被挤得脸都涨红了。 “宁澜!”隋懿喊了一声,朝他伸出手。 宁澜抬了下头,然后没看见似的别开目光,闷头往前挪。 最后是离他更近的陆啸川过去把他拽出来,又把方羽揽过来,七个人才勉强聚到一起。 上车后,大家都劫后逢生般地大口深呼吸,每个人手上都被粉丝塞了礼物,隋懿和陆啸川最多,方羽和顾宸恺次之,组合人气参差不齐由此可见一斑。 宁澜手上只有一个装着草莓的小果篮,边上塞了一封信,他打开看,粉丝妹子说他太瘦了,求他多吃点。 他回去就把草莓洗了,这个天气水果放不了太久,给王冰洋分了一半,还剩不少。今天陆啸川十分罕见地跟他们一起来了宿舍,板着脸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可能是早上的起床气还没消。 “吃草莓吗?”宁澜经过时问他。 陆啸川把脸从屏幕后面伸出来,懒洋洋地张嘴求投喂:“啊——” 宁澜对陆大少爷向来没办法,好歹人家没有排挤过他。他用牙签叉了一颗草莓送到陆啸川嘴边,陆啸川狡猾地一把握住他的手,按住了往嘴边送,吃下去后嬉皮笑脸道:“甜,跟你一样甜。” 宁澜无语地收回手,一转身,看 分卷阅读22 见隋懿站在房门口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两秒,宁澜收回视线,捧着果盘进屋去了。 午饭之前,AOW又接到新任务,公司将要给他们筹办出道后第一场ShowCase,地点定在首都某个能容纳千人的室内体育场,四舍五入即一场小型演唱会。 得到这个通知的成员们有的欢喜有的愁。迫不及待想获得展示机会的高铭、顾宸恺和王冰洋,吃过午饭就奔公司去了,陆啸川哀叹连天,喊着早知道当艺人这么辛苦都没时间休息就不出道了。 然后黏糊糊地挂在宁澜身上,非要宁澜把他扛到公司去。 宁澜把他当小孩子,一个大体型又爱玩的小孩子,随他怎么闹,都笑眯眯地接受。只有跟在他们后面出门的隋懿眼神暗了暗。 下午张梵抽空来了一趟,说ShowCase一个半小时,AOW只有两首歌肯定撑不住场面,所以得排练其他节目,团体、SOLO都要有。她列出一张单子,框选了几个比较适合的曲目,除了每人一个单独表演,还把成员两两凑成一组,再添了三个节目。 公司深谙CP炒作的套路,编成组的自然是AOW三对官方CP。 “高铭,王冰洋,你们俩排段舞,炸一点的,我跟徐蕊说过了,你们待会儿去找她讨论……陆啸川,顾宸恺,你们俩唱歌吧。” 陆啸川哀叫一声:“姐我是Rapper……” 张梵瞪他一眼:“歌曲里面可以加RAP,回头去找赵老师编曲。” 陆啸川再次哀嚎:“赵老师最讨厌我了,我不去。” 张梵单手叉腰:“你敢再逃课试试!” 陆啸川扁扁嘴,不说话了。 “隋懿和方羽,你们俩也是跳舞,曲目已经选好了,难度不大,照着视频学就行。”张梵继续分配任务,“宁澜……除了SOLO暂时没有别的项目,可以跟着大家学习学习,到时候随机应变。” 宁澜点头应了,他知道随机应变的意思就是让他在边上待着别添乱,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正好乐得轻松。 谁知方羽举手提出异议:“我想唱歌,让宁澜跟队长跳舞吧。” 宁澜瞬间精神紧绷。 张梵把文件卷起来在手掌心敲了敲:“这是上头的安排,不容反驳。” 方羽撒娇:“张梵姐您不就是‘上头’嘛。” 张梵噗嗤笑了:“我不是,你可别瞎说啊。总之这是企划部根据组合目前的状况作出的安排,你们得明白,关于如何让这场ShowCase更精彩更圈粉,他们懂的比你们多。” 方羽蔫蔫地把手放下。 隋懿趁大家都在讨论,偏头看宁澜一眼,只见宁澜拍拍胸口,大喇喇地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不用跳舞,还是因为不用跟他一起跳舞。 张梵走后,成员们分散到不同的练习室排练。 隋懿看了一遍舞蹈视频,才知道为什么会安排他和方羽一起。 这原本是一支男女合舞,经过改编,去掉了一些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部分。隋懿的PART还好,他跳男生部分,动作偏向展现男性充满荷尔蒙的刚毅一面,而方羽的PART十足阴柔,踢腿扭腰摆臀一个不少,再加上两个人有很多搂搂抱抱的肢体动作,整段舞蹈还是带有浓重的性暗示成分。 公司明显是想让他们俩的CP坐实,也就是粉丝口中的“官方发糖”。 隋懿当即给张梵打电话,问可不可以换一支舞,张梵在电话里云淡风轻地说:“就跳这支,现在不是你们想跳什么就能跳什么,而是粉丝想看什么你们就跳什么。想红,就得豁的出去,不要把自己当什么偶像,隔壁哪家男团没跳过这种舞?” 隋懿挂掉电话,抿唇不语。 方羽实际上对这支舞并不排斥,他生得漂亮,出道前在学校文艺汇演上也扮过女装,都被粉丝扒出来贴在微博上了,包括组CP这件事他心里也门清,只是表面装装样子就能达到1 1大于2的效果,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隋懿看起来似乎不太能接受。 “队长你是不是有女朋友,怕被她看到啊?”方羽大胆猜测。 隋懿愣了下:“没有。”然后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站起来走到练习室中央,“先跟着视频跳一遍试试吧。” 舞蹈动作并不难,徐蕊老师过来检查的时候,他们几乎能完整跳下来了,连把人打横抱起来转一圈在放到地上的动作也不存在什么问题。 徐蕊却看得直摇头,说他们状态不对,尤其是隋懿,太僵了,僵的不是动作,而是表情。 “你得想象怀里抱着的是你的心上人。”徐蕊打比方说。 隋懿脸色更僵了。 方羽笑得直打跌:“我胸前没有二两肉,队长看着我怕是入不了戏。” 又练了一个多小时,方羽下楼去买吃的,隋懿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上次给小姨打电话,被转接到姨夫的手机上,姨夫说她出国了,一周左右回来。当时隋懿有点急躁冒进,死马当活马医,连老师的电话都打了,接通后才想起来自己存钱的那张卡是妈妈生前留给他的,爸爸怎么会知道? 老师接到他的电话很高兴,声音都抬高几度,问他最近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吃饭。隋懿强忍不耐,礼貌应付几句,便将电话挂了。 他不可能回家。放弃去国外音乐学院继续深造的机会,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加入组合,是他能表明立场和决心的唯一途径。他破釜沉舟,早就斩断了所有退路。 再说,回去做什么?看他尊敬爱戴了十几年的老师和他的父亲在家里卿卿我我,像夫妻一样生活吗? 恶心至极。 隋懿走到楼梯间,深吸一口气,拨通小姨的电话。 小姨果然已经回国,寒暄过后,隋懿开门见山地问她是不是能监控母亲留给他的那张卡上的收支记录,小姨沉默片刻就承认了。 “姐姐走的时候拜托我好好照顾你,你还年轻,不懂人心险恶,我离得远照顾不到,就让小宸帮我看看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什么朋友。” 果然是这样。 隋懿无奈地闭了闭眼睛。他知道小姨告诉顾宸恺的绝不仅仅是这些,她一定至少查到了收款人的姓氏,不然顾宸恺也不会对号入座,一口咬定那二十万是转给宁澜的。 隋懿在电话中直接请求小姨不要再监管他的正常生活。 “我已经成年了,虽然现在还要靠母亲的遗产维持生活,但我有自信很快就可以独立,希望您能给我自行理财的权利。交什么样的朋友我也心中有数,希望您不要干涉。” 礼貌却不太客气的一番话,让电话那头的小姨沉默良久。 最终她还是应了,嘱咐他和小宸互相照顾,就挂了电话。 分卷阅读23 隋懿又在楼梯间站了会儿,眼前狭长昏暗的楼梯走道,让他想起出道前一晚和宁澜坐在这里分食一只芒果的场景。 现在的宁澜已经不会跟他插科打诨,甚至躲着他,不跟他说话。就因为这么一个误会。 隋懿一面觉得遗憾,一面又觉得为宁澜这样的人不值得,要不是他先背信弃义,弃组合于不顾,也不会引发这样的结果。 不再对他笑了又怎么样?宁澜连让他产生心里落差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迟早会在他的生命中被抹得一丝痕迹也无。 隋懿说服了自己,转身去拉楼梯间的门,准备回练习室继续练舞。 楼梯间紧邻楼层拐角,视线开阔又安静,是抽烟以及说悄悄话的不二圣地,隋懿的手放在门把上还没拉动,听到外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我作为经纪人,只负责传话,不负责帮你做决定。这种事呢,有人觉得出卖尊严不能接受,有人觉得想获得东西就必须要有所牺牲,所以还得你自己衡量。” 是张梵的声音。 如果说这句话隋懿听得一知半解,那么接下来对方的回答就让他彻底明白了他们交谈的主旨。 “只是陪酒吗?”宁澜说。 “嗯,是一个知名制片人攒的局,不止你,我手底下还有几个年轻人也会去。你也不要把这事想象得多腌臜,这个圈子里没有背景却能混出头的,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呢?各取所需罢了,今天的局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是待不惯,喝完酒聊完天就可以回来,没人会拦着。” “嗯,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去或者不去,6点前都发个短信告诉我一声。”张梵说完就要走,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两声脆响。 “我去的。”宁澜喊住她,声音隔着一张薄薄的门板传过来,听上去很平静,“地址是哪儿,几点过去?” 张梵定住脚步:“八点,碧海潮生大酒店。” 第15章 宁澜在练习室逗留到晚上七点一刻才走。 他没跟张梵口中的其他几个年轻人一起去,他觉得没有认识的必要,大家都是出来卖的,难道抱个团惺惺相惜吗?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他查了下上次买的彩票,一个数字都没对上,最后一簇希望的小火苗噗呲熄灭了。 他想尽快挣钱,刘老板那边早就等得不耐烦,隋懿的钱不还掉他又不安心,他的还款周期根本不能按年来计算,没有人有义务笑容满面地等他慢慢挣、慢慢还。 出门走下台阶,天边冷不丁响起一声闷雷,宁澜脚步顿了顿,心想好不容易想通了出去卖一回,连个好天气都不能给? 他闷闷地双手插兜慢悠悠晃下去,站在路边等车,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被后面跑过来的人抢先坐了进去。 “妈的……”宁澜久违地骂了句脏话。 第一滴雨砸在脸上的时候,出租车没等着,等来一辆黑色迈巴赫。 驾驶座那边的车窗降下来,隋懿面无表情地说:“上车。” 宁澜不想理他,继续眺望远处有没有空出租车驶来,道:“我不回宿舍。” “去哪儿?我送你。”隋懿说。 雷声轰轰作响,豆大的雨点穿破云层,开始争先恐后往身上落,眼看时间紧张,车只会越来越不好打,宁澜踌躇片刻,便绕到副驾驶座,开门上车。 “碧海潮生大酒店,谢谢。” 隋懿一边抬脚松刹车一边问他:“去那儿干什么?” “吃饭。”宁澜敷衍道。 他上了车就开始摆弄手机,拨弄拨弄额角凌乱的碎发,接着从背包里拿出粉底补妆。 他私底下没有化妆的习惯,粉底还是跟方羽借的,第一次总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不是。 隋懿偏头看了一眼,宁澜正捏着粉扑扫过眼角的那颗痣,他眨了下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抖了下,隋懿心口窜过一阵诡异的痒,有些慌张地别开目光。 “你去那里吃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是啊。”宁澜没打算避讳,反正这人怎么看他的,他心里有数,“怎么,就准你们有钱人去吃饭,不准我们穷鬼去见识见识?” 隋懿抿唇不语。 宁澜也觉得自己话里的刺太明显,会将隋懿得罪得更深,可他忍不住。反正已经得罪过了,他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要想觉得一个人坏,实在太容易了,要想觉得一个人好,才难如登天。 何况他确实坏得离谱,换个角度想,他要是隋懿也应该无法原谅这种背信弃义的恶劣行为。所以再怎么努力都是渺小无力的,根本无法掩盖他犯的错。 想到这里,宁澜不禁自嘲,他活了二十多年还能不明白吗?前阵子只是晕了头,痴傻一根肋的老毛病又犯了。谁不希望自己抱有好感的人对自己同样有好感?哪怕就做普通朋友,日后回忆起来,曾经离他这么近过,触碰沾染过他的温柔,也能短暂地汲取到一点暖意吧。 外面雨下得很大,即便这车隔音很好,还是能听见乒乒乓乓砸在玻璃上的闷响。 兴许是车里太安静了。 酒店处在市中心,下雨天路况不佳,一个红灯要等好几波,宁澜看看时间,等得有点着急,伸长脖子数前面还有几辆车。 他这举动让身边的隋懿没来由的心烦。就这么着急送上门? 车子以龟速缓慢向前移动,能看到碧海潮生大酒店显眼的招牌时,距离8点已经不到10分钟。 隋懿不想这么快到,在酒店门口排队进停车场时,让旁边好几辆车插队到前面,一点也不着急地慢慢挪。宁澜等不住,没等车子开到停车场入口,就去开副驾车门,匆忙道:“我先走了,谢谢你。” 隋懿没来得及按锁门,宁澜已经飞快地下车了。隋懿什么都没想,也开门下车,快步绕过去一把扯住宁澜的胳膊:“急什么?停车场里有电梯可以上去。” 宁澜用手挡在额前,滂沱的雨还是迅速将他全身浸湿,他望着酒店正门:“那边也能进。” 他想往前走,隋懿还是不撒手,将他的胳膊捏得死紧。 宁澜疼得皱眉,回头道:“你干嘛?放手。” 隋懿也看着他,脱口而出道:“你就这么想被潜?” 宁澜先是愣了下,然后很快明白过来。隋懿今天举动如此反常,他早该猜到他是听说了什么,瞧这着急的样子,八成又在担心自己拖累组合。 “放心吧,”宁澜说,“只要你不说,没人会到处乱传,又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好事。” 隋懿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弄得更加烦躁,手上更用力了。 宁澜又挣了两下,见隋懿还没有放手的意思,抬头看着他:“难道队长也想跟我一起上 分卷阅读24 去被潜?”说到这里忽而勾唇一笑,怕他听不见似的往前凑了凑,“还是说……队长你想潜我啊?” 宁澜一个人进了酒店。 包厢就在三楼,他没坐电梯,顺着大理石台阶往上爬。楼梯宽敞又安静,把大风大雨尽数挡在外面,隐隐有舒缓的音乐流入耳朵,提醒他这里是怎样一个与世隔绝的销魂窟。 二楼的转角处是一大片落地窗,借着室内的金碧辉煌,宁澜一抬眼便看到玻璃上印出来的自己。 狼狈,落魄,丑陋。 刚才雨中挑衅的笑容早就消失了,如果能看清楚,宁澜猜想自己脸上刚补的妆应该也掉得差不多了。 有人会用浓妆来掩饰自己,就像他会用笑容来遮掩自己的心慌意乱一样。 他转身过去,背靠窗户缓缓蹲下,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行差踏错。卖给黑暗肮脏的地下室和卖给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有什么差别吗? 其实都是一样的,在心里掰着指头找不同的举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宁澜抬起双手,慢慢盖住自己的脸,挡住面前直射入眼睛的光源。 要是没下雨就好了。 窗外的雨顺着玻璃往下滑,让坐在车里的人视线模糊,甚至看不清外面亮着的路灯。 隋懿把车停在停车场里,就一直坐在车里没动。期间有酒店的服务生过来,敲车窗询问他是不是没带伞,酒店可以给顾客提供,他摇摇头,把车窗关了。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宁澜已经进去了,说不定晚上直接在楼上的酒店宾馆住下,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才出来。 可他不想走,心里的没来由的烦躁无处发泄,他还不能走。 不知又坐了多久,隋懿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钻入雨幕中。 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碰上从楼梯上慢吞吞往下走的宁澜。他双唇微启,目光茫然无焦点,走两步就停顿一下,隋懿怕他一脚踩空,疾步迎上去。 宁澜察觉到突然压过来的黑影吓一跳,往后躲了躲,看到是隋懿才稍微放松下来,惊讶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隋懿一腔莫名其妙的怒火,在听到宁澜软绵绵的一句话之后顿时就被浇灭了。 宁澜脸色苍白,眼角的红都蔓延到眼睛里,比那天在宿舍生气时的状态还要糟糕。隋懿说不出狠话,伸手想去抓他手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放了下来。 “结束了吗?”隋懿问。 宁澜垂眼,闷闷地发出一个类似回应的单音节。 “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雨里走,隋懿回头看了几次后面跟着的人,有点后悔没跟服务生要伞。 即便有雨,夏天依旧闷热。回去的路上,隋懿没敢把空调温度打得太低,宁澜靠在宽敞舒适的座椅上眯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到宿舍楼下的地下停车库。 临进门前,宁澜再次向隋懿道谢,走道亮着灯,隋懿低头看着他雪白脖颈上很显眼的那颗痣,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打开门。 接下来的几天,隋懿依旧没在宿舍和公司里见到宁澜。 偶尔空闲的时候他也会胡思乱想,想那天晚上是不是一个梦。 宁澜坐了他的车,没有无视他,还对他笑。 虽然是一个讥诮挑衅的笑。 他不太敢去想宁澜那天晚上在酒店里的不到一小时经历了什么,他急于把这个跳出他应走的人生轨迹的小插曲忘掉,却又莫名地不舍,好像如果要从他脑中把这块记忆挖走,某条绳索就断了,然后再也无法复原。 隋懿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家伙不出现也好,每次看到他,背道而驰的失控感都让他感到很不愉快。 然而毕竟在同一个组合,总不可能一直碰不着面。 离ShowCase还有一个星期,安琳拿着一台小型摄像机走进练习室,说要收集团体综艺的素材。 这项安排公司很早就下达了,只是大家都没想到日常也要被拍。 既然是团综,就要全体出镜,宁澜最后一个赶来集合,今天他穿着白T和黑裤,刘海梳起来在头顶竖了个小辫,光洁的额头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汗珠。 “刚在练舞没注意看手机,抱歉来晚了。”他喘着气说。 安琳摆摆手表示没事,打开摄像机开拍。 起初少年们都有点拘谨,安琳叫他们自由发挥,他们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后来王冰洋和高铭起头先跳了一段准备在ShowCase上表演的热舞,气氛才被带动起来,其他队员也跟着学,说这个舞太帅了,想跟他们换。 大家干脆开始互相展示这几天的排练成果。轮到隋懿和方羽这组,气氛被色气满满的舞蹈动作推向高`潮,陆啸川跑过来把蹲在角落里的宁澜拉起来,非要他当自己搭档,宁澜拗不过他,只好陪着跳了一会儿。 陆啸川跳隋懿的部分,边跳边流氓兮兮地夸宁澜扭得好看,扭得他都快硬了。 安琳举着摄像机咳嗽几声:“虽然可以后期剪辑,但是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啊。” 宁澜尴尬极了,甩开陆啸川的手,跑回角落里继续蹲着。 隋懿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趁转身的动作看他和陆啸川跳舞。宁澜从最起初对舞蹈一窍不通,到现在看两遍就能几乎学会,这肉眼可见的进步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他的搭档方羽似乎也不太高兴,噘着嘴小声嘀咕一句“变态”,隋懿回头看他,他忙吐吐舌头,说:“我不是在说你啊队长。” 高花CP各怀心事,舞跳得貌合神离。 第16章 AOW团综第一期在三天后上线,播放量一小时突破百万,为即将到来的ShowCase做了一波强有力的宣传。再加上这次公司派出师姐团V-Wish的两名高人气成员作为嘉宾参与,AOW出道后第一场演出门票放出不到五分钟便销售一空。 成员们训练之余也会上网刷评论和弹幕,粉丝们对小组表演和个人表演异常期待,尤其是隋懿和方羽两个既有人气又有CP支撑的小组舞蹈,团综里的一分多钟片段被粉丝们剪下来轮了又轮、舔了又舔,几乎达到了万众期待的程度。 不曾想ShowCase当天出了意外状况,方羽突然身体不适,打电话来说无法参与这次演出,张梵急得火烧眉毛,在电话里问他怎么了,方羽声音虚弱,欲言又止,只说真的没法参加。安琳去他家里跑了一趟,回来说确实挺严重,床都下不来,张梵才无奈作罢,叫她带着摄像机去方羽那边录一段给粉丝们的视频带回来,然后召集其余成员紧急讨论。 “方羽的SOLO是歌曲演唱,现在临时给你们加塞节目肯定来不及了,我通知V-Wish那边抓紧准备,她们歌多, 分卷阅读25 随便挑一首就能顶一个节目。” 大伙儿齐齐点头同意。 张梵眉峰紧蹙,支着胳膊用手摩挲下巴:“至于隋懿和方羽的小组舞蹈……改成隋懿的个人才艺SOLO吧,我让工作人员去给你找把小提琴过来。” 话音刚落,隋懿断然拒绝:“我不拉琴。” 宁澜悄悄看他,只见隋懿面色不虞,眸色深沉,不像是在开玩笑。 张梵敲了几下桌子,严肃道:“现在事态紧急,你作为队长,应该把组合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再说,给你才艺展示的机会,对你的人气有利无害。” 隋懿沉声道:“这与团队精神无关,出道前我就要求过不要把小提琴作为特长写到个人档案里面,是企划组自作主张。我是绝对不会拉琴的。” 见他态度坚决,公司擅自做这种事又确实理亏,张梵扶额思索片刻,妥协道:“好吧,那这只小组舞蹈不能砍去,不然表演时长不够,观众会有意见。” 张梵巡视一圈,目光锁定宁澜:“这支舞的搭档换成宁澜吧。之前拍团综的时候都跳过这个舞,我看你跳得还不错,距离开场还有点时间,你和隋懿好好磨合下。” 宁澜头皮一紧,太阳穴突突直跳:“不、不了吧,我跳舞不行,不如换他们吧……”说着指了指左边的顾宸恺、高铭等人。 “陆啸川太高,高铭王冰洋已经有舞蹈表演,顾宸恺气质不搭,只有你了。”张梵分析得有理有据。 宁澜冷汗都要下来了,方羽的位置哪是他能顶上的?能不能跳好暂且不提,就说高花CP突破天际的人气,他都没胆子活着跳完。 “粉丝想看的是队长和小羽跳,换成我,她们肯定不乐意看。”宁澜继续挣扎。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乐意看?把万众期待的节目直接砍掉才更让人生气。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安排,你之前没被安排到小组表演,现在是时候给组合出力了。”张梵说完,威胁般的瞪了他一眼。 宁澜就不敢说话了。 上次碧海潮生大酒店的局他最后没有进去,蹲在门口给张梵打了个电话,张梵嘴上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后来还是出手帮他解决了。于情于理他都欠张梵好大一个人情。 跳就跳吧,宁澜硬着头皮跟隋懿进了同一间练习室, 今天他照样把刘海扎了个小辫翘在头上,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有一次抱起来的动作之后,落地时双膝一软,身体往前倾倒,额头冷不丁碰了下隋懿的嘴唇。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宁澜忙解释。 隋懿尽量忽略发烫的唇瓣,别开眼睛道:“没事。” 两人又磨合了一阵,舞蹈老师徐蕊抽空来看他们跳了一遍,音乐声一停,她就站起来边拍手边欣慰道:“这个状态就对了嘛。” 宁澜不明所以,问隋懿:“什么状态?” 隋懿摇头,说不知道。 中午,AOW除了方羽的六个人聚在一起吃饭,少年们既紧张又兴奋,这种时候无暇内斗,吃完聚在一起把两支舞集体舞复习了几遍。缺少方羽队形有缺口,公司调派一个伴舞过来配合,大家全情投入抓紧练习,上场前的最后一次彩排没有出任何差错。 服装在开场前不到两小时才送过来,少年们在后台做造型,隋懿的头发被染回黑色梳到脑后,路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五官,配合今天开场的小西装,十分硬朗帅气。 宁澜把辫子放下来,造型师打算帮他把刘海固定在一边,张梵经过时指挥道:“宁澜的刘海不要弄,就碎在额头上,待会儿其他表演还要换别的发型。” 宁澜起初还觉得奇怪,他不记得自己需要换其他造型,直到看到为他和隋懿的舞蹈准备的服装时,才恍然大悟。 那是一条黑色的长裙,横竖看都不像男装,上面还给配了一顶假发,金色大波浪,戴在头上长及胸口。 宁澜跑去问张梵是不是弄错了,张梵眨眨眼睛:“你不知道要穿女装啊?” 宁澜无语,这舞之前又不是他跳,他怎么会知道。 张梵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所以说别人都驾驭不了啊,皮肤不够白穿这个就是块炭,你穿上就是天仙下凡。” 宁澜:“……”被夸了也并没有很高兴。 不过他倒是没什么豁不出去的,也谈不上什么为艺术献身,当成工作来执行就好了。 只是想到隋懿是个直男,就有点尴尬。 宁澜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试穿了下,裙子紧身且高开叉,从小腿肚一直开到大腿中间,上半身从胸口到肩膀全是半透明的雷丝,一照镜子,羞耻感就慢慢涌上来了。 他把裙子往下扯,上面险些路点,再往上扯,屁股又要路出来了。 宁澜脸红,心想横竖不过五分钟,熬一熬吧。 第17章 ShowCase由AOW出道单曲主打歌拉开序幕。 台下座无虚席,欢呼声此起彼伏,只在播放方羽病中慰问粉丝的VCR时,全场气氛低迷了一阵。 因着准备充分,表演进行得比较顺利。下半场陆啸川和顾宸恺的小组歌曲时出了点小差错,陆啸川唱错一段RAP,后面直接忘了词,握着话筒站在那里发呆。幸好顾宸恺反应快,即兴编了两句歌接上去,才使得破绽没有那么明显。 “让你好好背歌词,你就天天往外跑!”张梵在后台插着腰训斥陆啸川,“从明天开始,给我住宿舍,每天到公司打卡上下班,不准缺勤!” 陆啸川罕见地没有反驳,他低头垂眼,不知道在往哪里看,心思完全不在这里。 宁澜被安琳催促着换衣服,等V-Wish的表演结束,就是他和隋懿的舞蹈了。 隋懿只需把身上的T恤换成白衬衫就行,看见宁澜抱着衣服鞋子到处找空房间换衣服,还觉得奇怪。 嘉宾表演结束,舞台灯光由亮转暗,营造出一个迷离暧昧的氛围。 隋懿先上场,白衬衫的一角塞在裤子里,其余随意地挂在外面,纽扣开了两粒,领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薄唇轻抿,慵懒而性`感。 台下的粉丝顷刻间沸腾,尖叫声不绝于耳。 音乐声响起时,他的舞伴才姗姗来迟,众人的视线都往升降台上聚焦,只见一个高挑瘦长的朦胧背影缓缓出现在舞台中央。 隋懿没想到宁澜会穿女装。 他按照舞蹈要求走过去接自己的舞伴,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怀里。 宁澜抬眸与他对视,眼角周围抹了带亮片的眼影,那颗泪痣隐没其中,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皮肤上泛起的羞涩的红。 胸前半`裸的大片肌肤在黑色雷丝的衬托下白得惊心动魄,金色的卷发随着他的动作时而盘绕在修长的脖子上,时而飘荡在胸口。在一 分卷阅读26 个把他拉入怀中从背后环着腰的动作之间,隋懿用另一只手拨开那碍事的假发,让他整段修长的脖颈都路了出来。 这个动作原本是没有的。脖子里突然没了头发的遮挡,宁澜轻轻抖了一下,放在他身上的那只手温度比他身上高得多,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到他皮肤上,烫得他几乎想落荒而逃。 他不敢去看隋懿的表情,他怕从他眼中看到鄙夷和不屑。 鞋子不是很合脚,跳到一半就掉了一只,隋懿拦腰将他抱起来的时候,一只大手无可避免地从下半身高开叉裙子的缝隙中插进去,掌心严丝合缝地贴着他裸路的大腿,宁澜呼吸一滞,脚趾下意识往里蜷缩,在旋转中另一只鞋子也甩脱了。 下地时他还搂着隋懿的脖子,脚底甫一沾到冰凉的地面就难以平衡地歪了下`身体,没有增高鞋垫的他只齐到隋懿的鼻子,扬起头时一个不留神,嘴唇就碰了下隋懿的下巴。 隋懿不仅没推开他,还揽着他的腰把他往怀里按了按,小声在他没戴耳返的那侧耳朵边说:“站稳了。” 现场音乐声轰鸣,台下的尖叫也连成巨大的声浪,然而由于贴得太近,宁澜还是将隋懿的话听得很清楚。 他的耳朵立刻红了,不想被隋懿发现,撑在他胸口的手慌张地推,小指一勾,意外地将他衬衫纽扣又生生扯开两颗。 宁澜身上有点凉,隋懿却浑身发热。尤其是摸过他滑腻柔软的大腿之后,视线忍不住下飘,看着那条笔直修长的白腿随着动作在裙子里若隐若现,还有包在布料下面起伏着的圆润挺巧的屁股。 地上滑得厉害,宁澜没了鞋子,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小心翼翼地在隋懿怀里随着音乐节奏扭腰摆臀。他很努力地控制距离,尽量不往隋懿身上靠,可不知为什么,两人依旧贴得很紧,背后抱动作太多,他的臀`部几乎嵌在隋懿胯中,幸好只是布料摩擦,不然他都害怕自己起什么奇怪的反应。 三分多钟的舞,宁澜跳得浑身冒汗,抬手随便抚开额前的碎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隋懿放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 最后一个动作是抬腿蹭隋懿的腿,然后借位假装亲吻,宁澜生怕走光似的单手扯着裙摆,弯腿小幅度磨蹭着隋懿大腿外侧,光腿蹭裤子产生的异样酥麻感让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收尾的一个四拍,隋懿伸手捞住宁澜蛇一样缠着自己的那条腿,掐着膝弯将它固定在身侧,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弯腰伏低身子,将宁澜挡住,呈现出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 宁澜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挂在隋懿身上,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这比他们排练的时候近多了,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双手无意识揪着隋懿大敞的衣襟,视线从线条流畅的胸肌忽地往上,隋懿那双琥珀色的瞳仁中印着两个小小的自己。 宁澜有一瞬间的茫然,可能是气氛渲染太好,让他产生一种隋懿真的把他放在眼里的错觉。 灯光渐收,两人摸黑下台,宁澜赤脚走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身后的隋懿眼疾手快地伸手,搀着他往前走。 一路上宁澜都没回头。隋懿缓缓呼出一口气,在暗处抚了抚胸口,将躁动的心跳在回到后台前努力按回去。 ShowCase在AOW全员和嘉宾的大合唱中圆满收兵,精彩纷呈的一场表演很快转化成一个个关键词被刷上微博热门。 公司安排了庆功宴,所有演职人员结束后直接前往酒店。 少年们在车上兴奋地刷微博讨论,只有宁澜坐在角落里格格不入。他连手机都不想碰,今天顶替方羽和隋懿共舞,高花CP粉们指不定会在网上怎么骂他呢。 他起初不太明白张梵这样安排的原因,现在却有些懂了。一场表演,抛开精彩程度不说,能引发讨论的噱头才是至关重要的,管他是被骂还是被嘲,能把热度带起来,就算达到目的了。 他这种小角色,可不就是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么? 庆功宴在一个大包厢里,酒过三巡,众人开始勾肩搭背、群魔乱舞。宁澜跟着组合一起给公司高层敬了几杯酒,酒劲上来后头昏脑涨,他去走廊上透了会儿气,再次打开包厢门时,扑面而来的烟酒味呛得他实在不想进去。 他关上门,晃悠悠地往走廊那头走,想找个空房间坐一会儿。 走廊尽头有一间开着门的空包厢,里面没开灯,宁澜走进去,将门虚掩,走道上的光变压缩成一条狭长的光线落在屋内的地毯上,勉强能看清屋里的陈设。 宁澜在黑暗中顺着墙摸到一张椅子边缘,没想太多就往下坐。 屁股接触到的不是平整的座椅,而是一双带有温度的人的腿。 “谁?”隋懿警觉地睁开眼睛,抬手钳制住往他身上靠的人。 他也是受不了包厢里混乱的气氛,才出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结果闭上眼睛,一个穿着黑裙的身影就不断在他眼前晃动,弄得他掌心发热,呼吸急促,好像只要给个火星子,身体就能自内而外地燃烧起来。 “啊,对不起。”宁澜没想到这里有人,急忙要站起来,腰却被箍着使不上力。 他扭头往后看,一张在黑暗中依旧惹眼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宁澜惊讶地张了张嘴:“队长?” 隋懿也看清楚宁澜的脸。他们的舞蹈被安排在ShowCase的倒数第二个,宁澜没来得及卸妆就来了庆功宴现场。此时门外的一簇光正照在他脸上,微挑的眼角带着挥之不去的红,黝黑瞳仁上覆着的波光轻摇慢晃,与他身体微凉的触感截然不同的火热气息喷在鼻尖,顺着两旁鼻翼蔓延到面颊上。 隋懿的心脏几乎立刻停跳了一拍。 宁澜猜隋懿应该是喝多了,所以才傻乎乎的一动也不动。 他被握着腰肢使不上力,无处安放的双手去摸身下的椅子边缘,想借力站起来,结果椅子没摸着,先是摸到隋懿紧绷着的大腿肉,想挪开时手一滑,又摸到一块更硬更热的东西。 接着,他听见身后的人吞咽口水的声音,伴着性`感低沉的喘息声,汇成一股电流,冒着火花窜进宁澜心口,放射状蔓延全身。 这回,他明显地感觉到隋懿揽着他腰的手加大了力道,比在舞台上更用力,弄得他双腿发软,只想放弃抵抗,乖乖顺从。 宁澜扭头深吸几口气,混乱的思绪却一丁点也没跟随呼吸排出身体。 他难耐地咬住下唇,仰起脸,像在舞台上那样偎在身后人宽阔的胸膛里,然后抬起一只胳膊往后伸,试探着地用指尖碰了碰身后人滚烫的面颊。没有被拒绝,便大胆地顺着微微颤抖的面部肌肤继续向后摩挲,最后弯起手指勾住他僵硬着的、似在做无谓抗拒的脖颈。 宁澜轻笑一声,靠在隋懿耳边说 分卷阅读27 :“队长……你又硬啦。” 第18章 隋懿挣扎着将理智从黑暗中剥离后没多久,又身不由己地往另一个陌生的幻境中坠入。 宁澜终于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来,然后换了个方向,面对着跨坐在他依旧紧绷的大腿上,一只手挂在他肩上,另一只手往下面摸,准确地抓住那个坚硬多时的东西。 隋懿脑中理智尚存,他推了一下`身上的人:“你干什么?” 宁澜又笑了,纤长的手指隔着布料在灼热的硬物上揉搓打转:“这话该我问你吧,队长,你硬什么啊?” 热气和着酒味飘散在周遭的空气中,黑暗中对声音和气味的灵敏度无限放大,隋懿甚至能听出他句末语气轻快地上挑,还有和自己一样急促猛烈的心跳声。 他安慰自己,一定是酒精产生的迷幻效果。 可他无法对宁澜的挑`逗无动于衷,手放在细瘦柔软的腰上,拉也不是,推也不是。 宁澜的手上握得很紧,动得也越来越快,隋懿忍住不让声音溢出喉咙,宁澜却喘得厉害,随着动作一下一下扭动身体,尾音拖得轻而绵长。 隋懿心想,他一定是做惯了这种事,不然怎么会如此淫/荡。 感受到那团东西在他的揉磨下又胀大一圈,宁澜很有成就感似的眯了眯眼睛,蜷着手指去摸裤拉链,腾出一条胳膊拉着隋懿的手放到自己一边臀上,喘了口气,半撒娇半命令道:“扶着我……坐不住了。” 亲眼看着那双含满水光的漂亮双眸染上一片情`欲的妖冶,隋懿脑中嗡的一声,最后一线理智顷刻间绷断。他手掌施力,拖住那瓣圆润的屁股,手指隔着布料深深陷进肉里。 宁澜刚把拉链拉开,被他略显粗暴的动作弄得乱了方寸,微凉的手指钻进内裤边缘,毫无缓冲地一下子抓住烫得惊人的那根东西。 “好大啊……”宁澜舔了舔嘴唇,感叹道。 这幅迷茫又渴望的神情,让隋懿恍惚以为他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就像自己透过他看着一个他碰不到、也不能碰的人一样。 他们两个被静谧的黑暗包围,看不清彼此,就算真的疯了、魔怔了,也没人会知道。 宁澜体寒,偎着隋懿火热的身躯让他有安全感。温度从手心往四肢百骸蔓延,他忍不住发出猫一般的叹息,俯在隋懿肩头小声问:“你舒不舒服啊?” 隋懿紧抿双唇,然而鼻间急促的呼吸和喉咙里压抑不住的闷哼,已经将他的情动出卖了个彻底。 没听到回答,宁澜似乎不太开心,停下手中套弄的动作,扶着隋懿的肩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又跌坐回去。隋懿早就习惯了他总是脚下不稳,条件反射地伸手扶他的腰。 宁澜被他摸得快软成一滩水。今天一整天,他都被隋懿这双手弄得魂不守舍,如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像是给了他一个天然的借口,让他可以由着性子为所欲为。 他慢慢蹲下来,灵巧的手指撩开隋懿松垮的衬衫,在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渴求而紧绷着的腹肌上来回逡巡,一会儿用指尖轻轻点按,一会儿用手掌摩挲。 宁澜的手指并不像他的脸那样白嫩平滑,然而正因为那些细纹和薄茧,才使得经过的每一寸皮肤都痒得像要烧起来。 “原来你喜欢被摸这里啊。” 这个姿势使隋懿完全看不见宁澜的表情,可他笃定宁澜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宁澜的手不断往上游弋,在触碰到他垂涎已久的胸肌,摸个够本之后,手指轻轻在凸起的边缘留恋般地勾了一下,就要收回去时,突然被隋懿抓住手腕。 他就这么抓着,不动也不说话,胸膛剧烈地起伏,像一只在黑暗中亟待捕食的兽。 宁澜知道他是没要够,忍不住又笑了:“好啦好啦,你先放手,我让你舒服。” 隋懿在难以抗拒的诱惑下松开了手。 宁澜双手握住他还翘得高高的性/器,低头凑过去。 隋懿只感觉到那根不听使唤的东西被纳入一个柔软湿润的所在,先是顶端,然后柱身也慢慢被纳了进去一截,里头有一条灵活的小蛇贴着皮肉上下窜动。 宁澜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边猜边试地艰难吞吐着隋懿胯下的庞然大物,心想自己还是把这活儿想得太简单了。他嘴巴小巧,吞这么一截进去已经十分吃力,还要注意不让牙齿碰到它,真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技术活。 而他并不知道被讨好的人现在有多舒服。 隋懿身体发育得早,因为生性冷淡的关系,打手枪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从来不知道做这种事会这么舒服。 舒服得他只想把那东西全送进去。 今晚的一切已然失控,再过分一点也没什么。 反正已经变成这样了。 宁澜正握着那根粗硬埋头苦干,吸`吮舔弄样样都来,累得他腮帮子都麻了,这东西还只顾着胀大,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他用舌头沿着柱身从上往下舔了一遍,在将那东西再次纳入口中之前,咕哝了一句:“好累,你怎么还不射啊?” 话音未落,他就听见头顶的喘息声骤然粗重起来。 隋懿忽然用右手按住他的后脑,把胀到极致的那物猛地送入那张湿润的小嘴中。 “唔……”宁澜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被隋懿的动作带着飞快吞吐那折磨人的硬物,虽然无法完全吃进去,但借着冲动明显比刚才进得深。 宁澜矛盾极了,他既觉得难受又觉得快活,主动地加快频率。从隋懿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宁澜的发顶在随着自己的喘息声不断上下起伏。 最后一声压抑的呻吟几乎是吼着出来的,释放的舒爽冲得他头晕目眩。 宁澜躲闪未及,任由带着温度浓稠液体喷射在脸上。他脱力般地往后坐倒,双臂向后撑地毯上。 门缝里的那簇光再次照过来,隋懿清楚地看见从自己身体中出来的液体从宁澜的脸颊缓缓淌至嘴角。 宁澜伸出舌头卷了一滴进去,然后粲然一笑,湿润的眼角迎着光细碎地闪了下。 “这下舒服了吧?” 热闹的庆功宴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醉得七倒八歪的人们被扛上车,由没喝酒的人载着离开酒店。AOW全军覆没,幸好开保姆车的司机没有喝酒,尽职地载着少年们回宿舍。 隋懿和宁澜反倒成了唯二清醒着的人。 两人协力将四个不省人事的队友扛进屋,隋懿把顾宸恺安置好,抬头就看见宁澜很累似的打了个哈欠,一副随时能睡过去的样子。他没打算在这个房间逗留,囫囵道了声“晚安”,就伸着懒腰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两个酒醒的人在卫生间打了次照面。宁澜在刷牙,从镜子里和隋懿对视,不到半秒就移开目光, 分卷阅读28 叼着牙刷含含糊糊地说“早”。 隋懿跑步回来,满脸都是汗,打开水龙头泡毛巾。宁澜也洗脸,捧着水一下一下往脸上扑,这个时候他脸颊上几乎没有红晕,眼角的颜色也是浅淡的,跟昨天勾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之后谁都没再提起这件事。 有时候隋懿甚至会想,他是不是做了一个离奇的春`梦。 清晰的声音犹在耳畔,柔软的触感也好似还在指尖,为什么另一个当事人能如此气定神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澜顶替方羽和隋懿完成双人舞蹈的事,在ShowCase当晚就在超话里炸开了锅,发酵了好几天都没消停。宁澜这个名字第一次在AOW话题下高频次出现在首页,百分之八十是谩骂,百分之十五是心疼,剩下百分之五则是调侃。 高花CP粉——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行吗?我花的位置也是你能站的?扭那么骚勾`引队长,不要脸! 坚持和稀泥的团粉——这明显是公司安排啊,大家理智一点,AOW七人齐头并进,不要捧一踩一啊。 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小撮宁澜的唯粉——可拉倒吧,这种舞我们家泡泡澜稀罕跳?要不换成你家的试试,肯定丑得没眼看! 路过吃瓜群众——挺好的啊,毫无违和感,女人看了都自愧不如。 宁澜盘着双腿坐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翻评论,王冰洋怕他受不了刺激,在边上半开玩笑地安慰他说:“听过黑极必红吗?总好过不温不火啊哈哈哈。” 宁澜笑着点头附议,看完后咕嘟咕嘟喝掉一整瓶矿泉水,站起来原地蹦了两下,然后对着镜子摸自己的胳膊腿:“哪里像女孩子啊……唉,中午多添一碗饭吧。” 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论似乎被过滤掉了,完全没能进到他心里。 隋懿一边为他能顶得住压力而松口气,一边又没来由地有些烦躁。 对宁澜这种人来说,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可以随随便便忘掉的吧。 第19章 方羽整整休息了半个月才归队,AOW七人久违地全员到齐开晨会。 张梵手上拿着厚厚的一叠材料,说公司参与投资的一部偶像剧开始选角,主要目的是推新人,男一男二都从自家出,这种机会不可多得,想争取一下的举个手。 消息来得突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动弹。 顾宸恺拽了拽隋懿,小声催促他:“哥,好机会啊,快举手。” 隋懿没理会,等张梵说话。这种公司能拿主意的项目,即便没有最终内定具体名单,也至少框出了选角范围,说是让大家毛遂自荐,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果不其然,张梵等了会儿见没人举手,直接把带来的本子扔给隋懿和陆啸川:“你们俩,男一可以争取一下。” 陆啸川把本子还回去:“我不想演戏,让队长去吧。” 他这些日子不太爱说话,像有什么心事,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颓丧,连隔壁小妹妹都不调戏了。 张梵也没多问,把本子接过来一并给了隋懿:“你们还有谁想试试的,问队长拿本子。” 中午方羽请吃饭,慰劳大家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的辛苦。 安琳也在受邀之列,高铭和顾宸恺和她一起走在前面,宁澜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看见陆啸川也别别扭扭地跟了上去。 饭店离公司步行五分钟的距离,后门的小路人烟稀少,方羽刻意落在后面跟宁澜说话,感谢他临危受命,顶替自己跳了那支舞。 宁澜轻描淡写地说不用客气,旁边说话没遮拦王冰洋非要说:“澜哥跳了这舞,可被骂惨了。” 方羽心态乐观,平时早睡早起过得像个老年人,从不上网看评论,闻言惊诧地问:“为什么啊?” “因为你和队长是CP啊,他们说澜哥抢你位置,说他……唉不说了,怪难听的。” 方羽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忙跟宁澜道歉,宁澜哭笑不得,说这事儿又不能怪你。 本来就不能怪方羽,也不能怪隋懿,更不能怪公司,可是粉丝们不爽了,必须要找个发泄口,只能逮住他狂轰滥炸。 王冰洋口中的“怪难听的”他都看过,什么“男不男女不女”,“骚浪贱”,“蹭队长人气”这种都算客气的,高花CP粉们还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泡泡黑,说他这个黑幕空降兵这辈子都洗不白。 原本他有看私信的习惯,最近私信几乎都被挖苦和谩骂刷屏,想从里面挑几句鼓励的话实在难如登天,他就不再翻看了。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后果,但是看到这样的言论难免胸闷气短。 方羽跳是万众期待,他跳就人人喊打。宁澜觉得自己可能天生惹人厌,无论到哪里都一样。 方羽归队的第三天,偶像剧的演员名单就内部敲定,隋懿男一,公司另一个男团的老幺男二,下个月开拍。 隋懿本人挺淡定,一个本公司内部包揽的小网剧,既不能磨炼演技,又可预见的掀不起什么热播狂潮,就当积累经验吧。顾宸恺倒是兴奋不已,上蹿下跳地要给他庆祝,隋懿就秉承队内谁有事谁请客的原则,喊大家一起吃顿饭。 宁澜收到隋懿短信的时候刚好路过走廊拐角的练习室,听见高铭在对王冰洋抱怨不公平,说他也去试镜了,连个男三男四都没捞着,隋懿凭什么走个过场就能拿男一。 宁澜捂着手机悄悄走了,心里想着我要是制片人也选隋懿,一群十八/九岁的愣头青新人,都谈不上什么演技,傻子都知道选长得最帅、话题最足的那个啊。 连他这个空降兵都看得透彻,隋懿以后肯定是要红的,有那个时间在背后说闲话,还不如抓紧时间跟他搞好关系。 宁澜忽然就想到ShowCase庆功宴那天晚上自己做的事,不知道算不算在“跟他搞好关系”的范畴内? 应该不算吧……那晚的举动完全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不求隋懿念着他的好。那家伙酒醒之后指不定多懊恼呢,没有来揍他已经谢天谢地了。 宁澜掏出手机,看到那条请吃饭的短信,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看吧,连当面跟我说句话都嫌恶心。 他想都没想,飞快地按了几个字回绝了。 接下来的日子宁澜继续一个人闷头过,除非工作需要,尽量不在队友们跟前刷存在感。 七月的首都炎热非常,下旬,AOW全员被安排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这种所谓宴会一般都能动员整个娱乐圈,走个红毯蹭个曝光率总没有坏处。刚过午饭点,等候区就乌泱泱聚集了一堆人。 AOW作为暂时没有大牌赞助的新人,穿着打扮相对低调,清一色的衬衫小西装,然而一群高个子还是太过扎眼,被娱记们抓住采访了好几波。 分卷阅读29 其中一家直播平台的主持人直接拉着他们到镜头下访问,等候区有空调,然而人多又拥挤,送出来的一点凉气几乎起不到降暑作用,成员们都心烦气躁,还要应付镜头保持微笑,着实难熬。 偏生该主持人是个新人,没什么经验,抛出来话题生硬且无脑,见方羽热得受不了,背过去偷偷用手扇脸,居然问他热不热要不要脱衣服。 方羽尴尬,打哈哈说:“这个时候就十分羡慕女明星姐姐们了,穿裙子至少凉快些。” 主持人突然想到什么,好死不死地问:“欸你们组合之前演出不是有个谁穿裙子跳舞了吗?网上到处都是照片和视频,是你吗?” 宁澜站出来:“是我。” 主持人意味深长:“哦是你……真的很漂亮啊,我好几个直男朋友都夸你美得让他们想犯罪。” 隋懿皱眉,暗暗把这家直播平台的名字记在心里。 他偏头去看,宁澜微笑着,好像完全没为这调侃的言语生气。后来主持人说想看看他是不是像传说中那么白,他还大大方方地把袖子挽起,路出白生生的一截胳膊给她看。 好不容易送走这尊大佛,AOW七人躲到角落里坐下,场内该拜见的前辈都打过招呼了,总算可以喘口气休息片刻。 安琳给他们拿水过来,交代他们不要乱跑,就去后援会那边帮忙布置应援了。隋懿给成员们分矿泉水,安琳今天大约忙昏了头,包里只有六瓶水。 宁澜说自己不渴,把手中最后一瓶水塞给隋懿,两人一番推辞,王冰洋看不下去,说:“分着喝呗,嘴巴别碰瓶口就行。”说完还演示了下,证明此操作的可行性。 隋懿拧开瓶盖,仰头往嘴里倒了几口水,然后把瓶子递给宁澜。 宁澜没这么喝过水,怕弄湿衣服,握着瓶子纠结半天。 隋懿道:“对着瓶口喝吧,我不喝了。” 宁澜垂眼,把瓶口送到嘴边,恍惚间不知道被谁碰了下,水晃出来洒了一身。 距离开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宁澜手忙脚乱地去卫生间整理衣服。 这个时间人都在入口处聚着,卫生间空荡荡。洗手池旁边有烘干机,他解开衣服前襟凑上去吹,幸好湿的只有胸前一小块,再吹一会儿应该能弄干。 他这几天都有点魂不守舍,除去某件失控的事在脑中挥之不去,还有现实的问题等着他去解决。 上个星期,妹妹用婶婶的手机他打了个电话,接通了就开始哭,说高考没发挥好,爹妈让她复读。 宁澜安慰她说复读一年也没关系,哥哥出钱给你念。妹妹支支吾吾不肯依,说念书太辛苦,想出国念大学,还说她好几个没达到一本线的同学都被父母送出国了,她也想去。 想到这里,宁澜长叹一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妹妹打电话的时候婶婶肯定在旁边呢?小姑娘虽然虚荣,但不会玩心机耍手段,说不定就是婶婶教她打的这通电话。 可明知道是个圈套,他却不能拒绝。他占了妹妹半个房间长达十年之久,如今让他怎样回报都不为过。 去哪里弄这笔钱,便成了这阵子最让他犯愁的事。 烘干机发出断断续续的轰鸣声,耳朵里闹哄哄的。宁澜想着想着又觉得好笑,旧债未平新债又起,说的可不就是他吗? 衣服干得差不多了,他扣上纽扣,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襟,转身准备出去。 一个大块头男人叼着烟从门外进来,两人抬头视线碰个正着。 宁澜怔住,下一秒便匆忙转身。 大块头狠狠抓住他头发往后扯,吐掉嘴里的烟:“跑,还跑,我看你往哪里跑!” 宁澜倒抽一口凉气,勉强笑着说:“大哥是你啊……我没跑,我这往里走呢……刘老板也来了?您快带我去拜见他老人家。” 大块头冷声道:“我带着你,你带着钱去拜见?” 宁澜转着眼珠看周围有没有人经过,企图拖延时间道:“钱就快攒够了,刘老板心善,肯定能再通融我几天。” 大块头看着他,突然歪嘴笑:“凭什么通融你?凭你这张巧言善辩的小嘴,还是……你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啊?” 宁澜猛地一惊,咬紧牙关,脸色唰地白了。 大块头哼哧哼哧地笑,路骨的眼神在他脸上逡巡:“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长得不错呢?那话怎么说来着,人靠衣装马靠鞍,对吧?这么一打扮,还真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混到这儿当明星呢。” 宁澜咬紧牙关,双手慢慢握拳,嘴上继续服软道:“哪里,也就化个妆能看一看,骗骗那些小姑娘。” “啧,”大块头松开他的头发,转而掰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可别谦虚,刘老板说了,要是没钱,押回去玩两天当利息也是可以的。” 宁澜倏地瞪大眼睛:“什么?” 大块头解释道:“从前他是看不上你,可你现在大小也是个明星了,身价水涨船高,自然跟从前不一样。” 宁澜下巴被他掰得生疼,这个大块头吃软不吃硬,越是跟他对着干,他就越暴戾凶狠。 脑中百转千回,一番思考过后,宁澜眨眨眼睛,谄媚道:“刘老板当真是这么说的?” “哟,这就想通了?” 宁澜艰难地点头,大块头浑浊的口气喷在他脸上,熏得他快吐了。 “那行,现在跟我走。”大块头说着就去抓他的胳膊。 “给我一点时间行吗?那边快开场了,我进去走个过场,出来就跟你走。” 大块头循着他的视线往外面看,面路怀疑:“你小子耍过我多少次了,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宁澜咬咬嘴唇,一副快哭的样子:“那不是怕您嘛,您整天喊打喊杀的,我身上又确实没钱……这回不一样啊,刘老板既然对我有兴趣,不是要卸我的胳膊腿,我还怕什么?回头把他伺候高兴了,弄不好直接免了我的债……” “你倒是想得美,还想刘老板包养你不成?” 宁澜挤出笑容道:“有什么不敢想的?刘老板要是看得上,我当然愿意。” 大块头观察他的表情,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扭头往人群聚集的方向张望,觉得这地方不像能轻松混出去的。 他也是第一次来这种新鲜场合,还想再逛逛,想了想便松口道:“那给你俩小时,要是敢跑,下次不用刘老板吩咐,我直接打断你的腿。” 宁澜连连称是:“谁再跑谁孙子。” 第20章 整场晚会,宁澜都在琢磨该怎么当这个孙子。 虽说他现在大小算个公众人物,行程都暴路在阳光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仔细想来,大多时候他都待在人多嘴杂的地方,像今天这样落单被抓到的机会寥寥无几。 总之先跑了这趟再 分卷阅读30 说吧。 他在脑中模拟了无数种情况,想得入神,上台合影时脚下没留意踩了顾宸恺一脚,被狠狠抱以一个白眼。 慈善宣言由队长发表,他干脆站在边上发呆,痴傻的样子被镜头拍了去也浑然不觉。 下台时方羽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掩着嘴问他:“下巴怎么弄的?” 宁澜回魂,抬手摸了摸下巴,还有点疼,应该是被捏肿了。 “不小心磕到了,没事。”他说。 方羽摸出一管遮瑕:“还要在镜头下面待一会儿呢,你先抹抹再回座位。” 宁澜对方羽是服气的,觉得他可能是哆啦A梦转世,总能在关键时刻从口袋里掏出好东西。 躲在角落里抹完遮瑕,宁澜回到嘉宾席发现之前坐的位置被高铭占了,只好坐到靠近走道的隋懿身边。 刚坐下,隋懿视线轻扫过他的脸,公事公办地对他说:“散场不要到处跑,要去公司集合。” 宁澜心不在焉地点头:“嗯,知道了。” 他现在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集体活动,让他离群他还不愿意呢。 晚会上什么吃的都没有,喝口水都要遮遮掩掩怕被镜头捕捉到丑态。台上宣布本次慈善晚会到此结束时,AOW一行七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和周围的前辈们道了别,就顺着人流退场。 越是接近门口,宁澜的心就跳得越快,震得耳膜都跟着砰砰作响。他紧挨着隋懿小步小步挪,在心里祈求大块头别看到他,就算看到他,也至少顾忌一下周围这么多人在,先放他一马。 他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颗球,或者打个地道钻出去,然而他做不到,只能尽量埋低脑袋,借隋懿的身高掩藏自己。 隋懿步子迈得不大,走到一半就和前面的队友拉开距离,宁澜躲在后面,心存侥幸地想着,这下应该看不到我了吧。 谁曾想这大块头眼神拔群,在众人分道扬镳的出口处一下子就看到他,叼着烟黑着脸,健步如飞地上来就伸手逮人。 宁澜眼睁睁地看着他过来,心快提到嗓子眼。就在大块头的手快落在他身上的瞬间,原本在他前面走着的隋懿侧身一挡,将他护在身后。 大块头的手落了个空,不耐烦地要越过去抓人,隋懿按住他往后伸的手:“干什么?” 大块头上下打量他:“哪来的臭小子多管闲事?”看了会儿又觉得面熟,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哟,这不咱们小澜澜的老公吗?还是后儿子来着?” 隋懿的相貌实在太扎眼,不怪他见一面就能记住。 事情的发展不在宁澜设想好的任何一个状况中,他硬着头皮装蒜:“哥你在这儿啊,我刚还找你呢……队长,队长放手啊,都是朋友。” 隋懿冷冷看他,用余光环顾四周,见没引起别人注意,才慢慢把手松开。 大块头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闹事,要不然这俩毛头小子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冲隋懿不满地哼哼几声,然后对着宁澜勾手指头:“走吧,小澜澜。” “他要跟我回公司。”隋懿道。 宁澜怕大块头嘴里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忙乞求道:“哥你再等我一下,就一下,我去下公司报个到,很快就好。” 公共场合周围人来人往,摄像机还在门口架着,那边保安已经盯着他们有段时间了,大块头到底没发作,警告宁澜乖乖的别耍花样,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感觉威慑力足够,便暂且先放他走了。 直到保姆车在楼下停稳,AOW成员鱼贯下车,三三两两地走进公司大楼,如芒在背的感觉都不曾消减,好像后面有双眼睛阴测测地盯着他。 在宁澜第不知道多少次状似不经意地扭头往后看时,走在最后面的隋懿说:“他没跟到里面。” 宁澜条件反射缩了缩肩膀,转回去才地发现其他队友都跟上一波电梯上楼去了,此时一楼大厅里只有他和隋懿两个人。他短暂地卸下防备,摸了摸后颈的汗,对侧后方的隋懿说:“谢谢啊。” 按了电梯,宁澜默默地盯着往下跳动的数字,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让自己陷入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还几乎每次都让身边这个人看到。按照这个人惯常对他的偏见,肯定又要以为他是故意为之。 宁澜垂头盯脚尖,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这种时候还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电梯轿厢下落到一楼,两个人走上电梯,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社交距离。沉默的气氛令宁澜有些无所适从,他继续盯数字,当上行的数字跳到5时,隋懿突然再次开口:“你真的想被包养?” 宁澜双目猛地圆睁,扭头看他,嘴唇机械地蠕动几下,没说出话来。 隋懿看他这副惊惶的模样,心中躁意更甚。刚才慈善晚会现场,宁澜去洗手间半天没回来,他就过去寻他,听到那样一段对话完全是偶然。 可如果没听到,他也不会知道这家伙想走捷径的心思还没打消,看他最近安安静静的公司宿舍两点一线,还天真地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事实证明,他就是自甘堕落,不然为什么会语气轻快地答应,而不是想办法寻求帮助? 思及于此,隋懿自嘲地勾起唇角,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问题毫无意义。宁澜的社交范围如此广阔精彩,想必能耐也不小,何必向自己寻求庇护?无论是潜规则还是包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想干干净净地过,任谁也阻拦不了。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里,宁澜的脸色已经缓和,满目的慌张褪去,平静道:“关你什么事。” 话说得轻飘飘,背在身后的手却紧握成拳,正微微发抖。 然而隋懿只看到他冷淡的一双眸子,和尖俏的下巴上那块突兀的红痕。 电梯在22楼停下,直到两扇门差点超时合上,宁澜才迟钝地迈出去。他走在前面,汗湿的掌心在衣角不着痕迹地搓了搓。 夏夜的走廊很暗,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交叠错落,打破冗长而燥热的安静。 “宁澜。”身后的人叫他,突兀的声音将黑暗撕开一道缝隙。 宁澜背脊一僵,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 隋懿追上来,离他近了些,胸腔里沉着一口气,对着快要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道:“既然都是包养,那你跟了我吧。” 嗓音低沉悦耳,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脆弱,像这无边的黑暗中可以将他从泥沼中带出去的唯一一抹光亮。 第21章 回到宿舍,少年们都嚷嚷着喊饿,顾宸恺和高铭勾肩搭背出去吃烧烤,王冰洋想吃泡面又怕胖,拆包装的时候咬牙切齿,不忍直视汹涌的热量。 宁澜刚好进厨房,按住他的手说:“我煮面条,带你一份吧。” 跟在 分卷阅读31 后面来厨房觅食的陆啸川举手:“也带我一个。” 挂面是宁澜之前买的,竖着放在冰箱角落里不很占地方,因此避免了被扔掉的命运。水开了先焯小青菜,平底锅开始煎蛋和培根,菜焯完了下面条,三个面碗清一色清汤加酱油,煮熟的面条捞进去,铺上菜,最后淋几滴香油就完成了。 两人真的饿坏了,一碗面条几筷子就见了底,王冰洋吃完还意犹未尽,直夸宁澜手艺赛过五星级酒店大厨。 “就普通的阳春面,有这么夸张吗?”宁澜笑道。 陆啸川后脚吃完放下筷子,竖起大拇指道:“真情实感好吃。” 隋懿从房间里出来时,宁澜正在收拾空碗。 他还没想好接下来用什么样的状态面对隋懿,有些紧张地捏紧碗沿,问他:“你要吃吗?” 隋懿摇头说不用,把一张卡推到他面前:“转到你账户了,剩下的在卡上,密码990318。” 宁澜先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在,然后放下碗,把卡接过来,垂着眼订上面的卡号,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隋懿看他欲言又止,会错了意,问:“密码记住了吗?要不要拿纸笔……” “记住了,”宁澜忙说,“谢谢。” 在这尴尬沉寂的氛围下,隋懿也有些不自在,说了句“早点休息”便转身回房去了。 宁澜一整晚都在辗转反侧地思考要不要申请调回原来的房间。第二天早上到公司才听说,昨天顾宸恺在台上瞪他的照片被发到微博上去了,在粉丝中掀起轩然大波,甚至闹出圈让别家看了笑话。评论两极分化严重,一半在心疼宁澜被排挤,另一半坚信宁澜一定干了什么坏事,才让忙内顾宸恺这么生气。 在粉丝们眼里,顾宸恺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没吃过苦,富足的生活下养不出什么坏心眼,由内而发的坦荡率真不似作伪。他对外立的人设就是他的本貌,几乎不存在装饰成分,因而很容易被大家接受并喜欢,随着AOW的走红,刚出道时那些说他靠家庭背景上位的言论也逐渐消失,更多粉丝被他的活泼开朗的性格和清亮动听的嗓音吸引。 所以挺顾宸恺踩宁澜的理由完全站得住脚。 然而宁澜的一小撮唯粉和路人粉并不买账——小少爷气性这么大,大庭广众下都敢对同一组合里的哥哥翻白眼,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仗势欺人的呢! 很快就有粉丝把AOW之前几期团综翻出来扒细节,发现顾宸恺果然从不搭理宁澜,好几次镜头拍到宁澜他就在后面嗤之以鼻、一脸不屑。宁澜的唯粉把这些甩出来作为她们泡泡澜受欺负的证据,顾宸恺的粉反唇相讥,说要不是你们家泡泡黑没实力还作怪爱抢镜头,我们家宸宸会那样反感吗? 宁澜觉得很冤,他可以指天发誓,从来没有争抢过任何人的镜头。 他点开微博就看到长串的@消息,都混在骂战的评论里头,乌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偶有几个站出来维持秩序说“吵归吵,别艾特蒸煮啊”,根本没人搭理。 超话主持人就是AOW后援会管理人员,删帖删到手抽肋,花了半天时间才把冲突勉强压制住,据说官方粉丝群里还在吵。顾宸恺气得早饭都吃不下,关上门狼嚎一上午,宁澜本来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从安琳那边听说因为这件事,顾宸恺掉粉而他涨粉,他就有点坐不住了。 怎么说顾宸恺现在是他金主的弟弟,这样算不算……恩将仇报? 宁澜站在门口刚要敲门,隋懿就从里面出来,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背过身把门带上。宁澜想绕过他进去,被他拦住:“进去干什么?” “道歉。”宁澜言简意赅。 隋懿见他表情淡然,不像是要进去寻衅滋事,想了想说:“他耍小孩脾气,别理他。” 这话听得宁澜心里舒泰,面上却不敢流路出来。谁让面前这个小孩升任为他的金主了呢,他打算调回原来的房间也是想着伺候金主方便些。 就凭这一点,就算让他现在给顾宸恺跪下,他也能毫不犹豫双膝一弯哭着喊爸爸。 “钱还了吗?”隋懿问。 “啊?……还了。”宁澜被这突然的关心弄得有点慌。 昨天晚上他就把到账的钱给刘老板打了过去,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联系债主,然而还掉之后没有一身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债还是欠着,只不过债主从一堆合并成了一个,这个人还抬头不见低头见,躲都躲不得。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对是错,当时的情形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荒谬。 隋懿则与他相反,淡定得仿佛置身于状况外,点头道:“嗯,今天团综要取材,不要离队太远。” 晚上,安琳直接把摄像机扛到AOW宿舍,急吼吼道:“动作快点儿,拍完我还得回去剪片子,明天就得播。” 宁澜边收拾东西边问:“这周要播的不是已经剪好了吗?” 安琳哀叹一声:“还不是你们两个祖宗在台上搞事情,这期团综临时替换成宿舍日常,给你们洗白啊。” 顾宸恺坐在沙发上,闻言翻个白眼,火气又冒上来:“洗什么白?洗不白!随他们爱说说去!” 隋懿皱眉,继续耐着性子做弟弟的思想工作。宁澜没闲心听,反正无论要演什么,他都会全力配合。 15分钟后开拍,先从参观各个房间开始,意在记录温暖友好的兄弟情。摄像机来到队长所在的宿舍,宁澜抱着草莓抱枕说是粉丝送的,天天晚上陪着他睡觉,又拿起床边的膏药贴说是队长给的。 “别看他整天挂着脸,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暖男。”无脑夸队长总不会出错。 接着镜头给到上铺的隋懿,宁澜说队长有独门下床绝技,隋懿便长腿一伸从上铺跳下来,顾宸恺也从低矮的床上纵身一跃,十足耍宝,宁澜捧场地给兄弟俩鼓掌。最后顾宸恺按照安琳的指示给舍友一人分了一袋零食,包括宁澜,两人还不咸不淡地尬聊几句,才把这个虚伪造作的PART揭过去。 当晚刚好有AOW在6月初录制的某综艺播出,安琳多留了一会儿拍七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日常。 该电视台的节目以后期剪辑浮夸著称,其中一段陆啸川和方羽为争抢同一条游戏线索箱的片段被拉进慢放足有一分钟,看到陆啸川把方羽压在身下的迷之姿势,特地来宿舍配合拍摄的方羽本人脸都黑了,别开头闷不吭声。 一个半小时的节目,宁澜的镜头意料之中的最少,只在陆啸川即兴RAP他帮忙打节拍的时候得到几个特写。 播完后送安琳到楼下,她单独把宁澜拉到一边,说:“粉丝们不明真相,可我们都知道那事不怪你。张梵姐让我跟你说,宸恺小孩 分卷阅读32 子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宁澜乖巧地点头称是。 安琳把话带到,拎着摄像机准备走,想想又回过头来,忍不住说:“以后上节目得学会来事,尽量多展示自己,不是让你像宸恺那样搞事情啊……虽然后期会剪辑,但是你光站在后面做背景板,不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嘛,培训时教的那些你都忘啦?” 宁澜摇头,忘倒是没忘,只是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争取镜头。 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接下来的日子晨钟暮鼓,千篇一律。 AOW的首支单曲过了宣传期,8月上旬几乎没有集体行程。高铭接了一档舞蹈节目,每周都要去外地录制;陆啸川从ShowCase之后安静如鸡了一阵子,最近又故态复萌,从偶尔夜不归宿变成不见人影,和方羽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顾宸恺小少爷找到新乐趣,天天抱着吉他去找老师学习;隋懿则准备进组,开始研读剧本。 日常训练之余,宁澜就跟王冰洋小朋友一起玩耍。王冰洋弄来一套手柄游戏机,两个人没事就蹲在客厅里打,小朋友活力无穷,打通宵都不嫌累,宁澜也爱玩,可惜精神到底不比十来岁的小年轻,好几次歪在沙发上快睡过去了,还被王冰洋拖着继续撑着眼皮对战。 这天半夜,宁澜听见耳边有人压低声音说:“他困了,让他睡吧。” 他确实困,白天练舞练到半死不活,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被人扶起来跌跌撞撞往房间走,脑袋支在扶他的人肩上,恍惚中只察觉到这人不是王冰洋,那小孩没这么高。 他被放在床上,这人还知道拖一下他的后脑勺,避免直接一脑袋栽下去。 宁澜眼珠在眼皮底下滚动,眼前似乎能看到一个轮廓,再一转,又看不见了。 隋懿给他盖上毯子,刚要直起身,宁澜的一只胳膊突然伸出来,抓住他将要收回去的手。 隋懿看着那双眼睛睁开,黑润的眸子对上自己的,条件反射地屏气敛息。 这些天以来,他跟平时一样,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当好AOW的队长,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躲。佯装研读剧本需要安静,避免跟宁澜共处一室,甚至每天早早上床,尽量不跟宁澜单独面对面。 每每回想,他都觉得自己那天可能是疯了,居然把那样的话脱口而出。 更可怕的是,他并不觉得后悔,哪怕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仅不像个英雄,而且幼稚非常。 隋懿其实能察觉到宁澜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比如此刻,宁澜在似梦非醒中嘴角上扬,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大拇指顺着无名指往上攀爬,轻缓地挠了一下他的手心,让他立刻想起昨天在练习室,看到陆啸川调皮地从背后偷袭宁澜,把宁澜挠得咯咯直笑。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没来由的不悦,暗自琢磨许久也没找到原因。现在他忽然明白了,他潜意识里已经把宁澜揽到了自己的臂膀下,认为他是自己的东西,希望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 这个认知让隋懿更加急张拘诸。说到底,他与那些企图用钱掌控别人人生的人并无二致。这是控制欲、占有欲还是其他的什么生而为人的劣根性在作祟,以他目前的经验急急去分辨,等同于雾里看花。 就在隋懿迷茫的分秒间,宁澜张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中湿意更盛。他松开手,往里侧翻身,只留个背影给隋懿,拉长声音说:“晚——安——” 熄灯后,万籁俱寂。 侧卧而眠的宁澜睁开眼睛,又闭上,如此往复数次,也未能排遣那股束手无策、层层叠叠缠绕在心上的压迫感。 如果隋懿能对他坏一点,他反而会觉得轻松也说不定,至少不用想着如何应对,也不用想着要拿什么来偿还。 来源于本质的温柔,最是悄无声息,也最让人无法抗拒。 第22章 隋懿进组之前,张梵给AOW全员接了一档新综艺。 是一个脱口秀节目,每周会邀请嘉宾围绕某个主题一起谈天说地。AOW七人分成两坐,主持人是一男一女两个名嘴,录制现场胡天侃地打打嘴炮,气氛还算融洽。 才艺展示环节,方羽和顾宸恺的合唱引起台下鼓掌欢呼,王冰洋也表演了魔术作为个人技,虽然紧张嘴瓢说成了“我给大家表演一个蘑菇”,反而引得现场笑声不断。 到后半部分即兴访谈,女主持人以豪爽泼辣著称,毫不掩饰对隋懿的喜欢,见缝插针地追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隋懿按照公司给的范本背了一遍,女主持嫌他敷衍,说这个答案台下每个姑娘都对得上,非要他说实话,隋懿没法,加了一条“眼睛漂亮”。 女主持夸张地找镜子检查自己的眼妆,坐在后排的宁澜抬手摸了摸,指尖将将触到眼角下凸起的那颗小痣,就飞快地放下,把手背到身后。 录制后半部分给AOW集体表演空出了时间,在后台换衣服化妆时,宁澜接到了没事从不联系他的母亲赵瑾姗打来的电话。 “臭小子你脑子被驴踢了啊?供宁萱那个死丫头出国念书?有这钱为什么不打给我?老娘苦了一辈子连首都都没去过,你这个小白眼狼,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责骂连珠炮似的往外蹦,宁澜捂住话筒,避开人群走到角落里,问:“从哪儿听说的?” “还想瞒我是吧?在你叔家楼底下碰到死丫头,问她干嘛去呢,她说去上什么托福班,你当老娘没念过什么书就不知道这班上来干嘛的吗?他们家哪来这么多钱送死丫头去喝洋墨水啊,还不是你给的吗,啊?” 聒噪的大嗓门刺得宁澜耳膜疼,他把手机拿远了些,心想母亲这辈子的所有机智怕是都用在绞尽脑汁跟他要钱上了。 宁澜无奈道:“我只给她报班的钱,能不能考过还不一定。” 赵瑾姗不依不饶:“报班的钱也不该给!她没爹还是没妈啊,轮到你给她出学费?” “那我没爹还是没妈啊,轮到叔叔婶婶把我养到成年?”宁澜道。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不多时便传来抽泣声:“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叔婶养你有功,我这个当妈就什么都不是啦?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是谁?你那个该死的爹发酒疯打你的时候护着你的又是谁?小没良心的,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宁澜捏捏眉心,他就知道说出来会是这么个难以收场的后果,刚才心头躁意翻涌,一时没忍住。 已经说错一次,他不想再多言语,沉住气直接问:“要多少。” 赵瑾姗立刻收了哭声,报了个数字。 宁澜连用途都没问,直接挂掉电话,手机转账。 他知道自己这样无底线纵容会让母亲更加肆无忌惮,可以他对 分卷阅读33 母亲的了解,如果不遂了她的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她什么没脑子的事都干得出来。 五年前他刚到首都某酒店做服务生,岗前培训三个月薪水较低,他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全打给赵瑾姗,她嫌少,觉得宁澜藏钱了,宁澜跟她说不通,干脆不理她。谁知她不知去哪里查的电话,顺藤摸瓜一直打到酒店老总的办公室,说他们这儿有个叫宁澜的员工不仁不义,不赡养卧病在床的母亲。事情闹得酒店上下人尽皆知,领导看他的目光都带着审视和质疑,最后上岗考核没过,拎着包灰溜溜走了。 现在他做着一份更注重形象的工作,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能给就给吧。 宁澜看着手机银行上的卡内余额,明明是挺大的数额,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没经过任何付出获得的收入,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在他眼里却是沉重的负担,他想光明磊落地活下去,首要条件就是谁都不欠。 所以哪怕隋懿不说,他也会还的,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 节目录完已是日暮西斜,录影棚外面有粉丝蹲守,有几个还包了车准备跟他们的保姆车,AOW七人分别上了三辆出租车,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门遁走了。 他们还要赶回去开直播,今天是陆啸川的生日,没办生日会,总要给粉丝们一个热闹的机会。 地点选在公司的一个会议厅,厅内布置一新,墙上贴着“生日快乐”四个彩色大字,蛋糕也在隔壁房间准备就绪。 距离直播还有一个小时,寿星陆啸川瘫坐沙发上兴致缺缺,扫一眼屋里的人,问:“姓方的呢?” 安琳答:“回家去了,说晚点过来。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开始。” 怪不得那家伙一个人坐了最后一辆出租车,原来是要跑。陆啸川心情更加阴郁,烦躁地捶了下沙发扶手。 直播8点准时开始,众人先送上准备好的礼物,即便并不太感兴趣,职业操守和演技陆啸川还是有的,他笑吟吟地拆礼物。隋懿出手最阔绰,送了他一只手表,其他成员有的送运动鞋,有的送钱包,也都花了心思。 最后拆宁澜的礼物,是一盒曲奇饼。 “昨天去店里做的,在冰箱冷藏一夜,天气热,抓紧吃。”宁澜道。 陆啸川惊讶:“你亲手做的?” “嗯。”宁澜微笑着说,“手艺一般,不好吃的话就丢掉吧。” 陆啸川当即拿起一块塞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怎么会不好吃!” 说着分给大家一起品尝,隋懿说不饿,没有拿,弹幕纷纷询问队长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读弹幕的工作人员把粉丝们的关心转达,按顺序读到一条:“是不是花儿不在,队长心情不好啊?” 高花CP名扬圈内外,在场无一不知无人不晓。 隋懿淡淡地说:“没有,方羽马上到了。”之后便没再接与CP有关的话茬。 那边粉丝们刷礼物祝福,这边队友们拿出看家绝活给寿星公庆生。王冰洋又把他的“蘑菇”表演了一遍,陆啸川假装第一次看,热情鼓掌。公司还十分有心地把他在国外的弟弟陆啸舟请来,陆啸川自打出生就待在国内,实际上跟弟弟并不热络,陆啸舟走出来时他还要装作很惊喜的样子,然后拥抱了下就相对无言了。 宁澜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说:“你们兄弟俩真像。” 点蜡烛许愿的时候,陆啸舟挤到宁澜边上,在他耳边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说:“美人儿,加个微信呗。” 宁澜看着他那双和陆啸川如出一辙的蓝灰色眼睛和邪魅笑容,心想果真亲兄弟。 隋懿不爱吃甜食,靠在墙边看大家热闹。宁澜切了一块蛋糕到边上吃,陆啸舟殷勤地跟在他屁股后面,眼看就要抬手给他擦蹭到脸上的奶油,隋懿两步过去把宁澜往外拉了一把:“这里镜头还能拍到,转过去吃。” 隋懿板脸的时候会自动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陆啸舟目光在他们俩身上打量一圈,双手往兜里一插,撇撇嘴走开了。 宁澜听话地背过去吃蛋糕,吃完接过隋懿递来的纸巾擦嘴,小声说:“谢谢啊,队长。” 隋懿见他脸上的奶油擦干净了,点点头,回到人群中去。 直到唱完生日歌吹完蜡烛,蛋糕都分掉大半,方羽才匆匆赶到。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来晚了。”他放下包先冲着镜头打招呼,然后对陆啸川说生日快乐,就捂着肚子说饿,要切蛋糕吃。 陆啸川瞧他敷衍的态度,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想想还是不甘心,故意走到他跟前晃来晃去。 直播到尾声,众人向粉丝们道别,镜头刚关闭,方羽就继续吃他的蛋糕,完全忽视他面前硕大一个寿星公。 “喂,你刚才去哪儿了?”陆啸川问。 方羽头也不抬:“回家啊。” 陆啸川脸色更不好看:“回家干什么?” “玩啊。”方羽说着,从旁边的盒子里拿了块曲奇塞嘴里。 陆啸川瞪大眼睛:“那是澜澜送给我的,谁让你吃了?” 方羽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畏惧地抬头看他:“蛋糕我还吃了呢,又不是你做的。” 陆啸川很生气。今天他从清早就开始等,到现在就等到这人一句敷衍的“生日快乐”,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你回家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又问一遍。 方羽笑了笑:“关你什么事?” 陆啸川被他这个无所谓的笑容彻底激怒,接着怒极反笑:“呵,回家伺候金主了吧?” 第23章 方羽不笑了,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们俩吵架时从不避讳旁人,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陆啸川急火攻心,口不择言道:“我说你回家伺候金主,怎么,敢做不敢当啊,谁不知道你被人养在外面?” 安琳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过去拉陆啸川:“别说了。” 陆啸川非要说完:“还回家?那是你的家吗?”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方羽扬手扇了陆啸川一巴掌。 陆啸川被打蒙在原地,傻掉的队友们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上去拉架。 方羽被拽住胳膊,嘴唇哆嗦着说:“你才被包养,你全家都被包养!” 他不会骂人,这已经是搜肠刮肚翻出来的最狠的话了。 隋懿把懵逼的陆啸川拽到隔壁休息室,宁澜扶着浑身发抖的方羽坐下,给他拿了杯水。 方羽捧着杯子不说话,宁澜正琢磨着怎么安慰他,就看见一滴眼泪吧嗒掉进杯子里。 “欸,你别哭啊。”宁澜慌了手脚。 方羽哭得梨花带雨,任谁看见他这样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落泪都得心疼。宁澜也不例外,心想这个陆啸川真不是 分卷阅读34 东西,回头得让他把曲奇吐出来。 “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我是被……被包养的啊?”方羽抽抽噎噎地问。 宁澜忙说:“不啊,当然不是啊,小羽这么好,要是我就直接跟你领证,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对象。” 方羽破涕为笑。 其实宁澜回答时一点底气都没有。方羽委屈成这样,包养什么的明显是谣传,而他自己被包养却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 这场面让他觉得既心虚又讽刺。 晚上,宿舍。 隋懿把行李箱摊在地上收拾东西,明天一早的飞机去J市影视城报道。 自从上回宿舍日常拍摄后,宁澜就在原来的房间住下了。顾宸恺直播后去找赵老师学吉他,王冰洋和高铭也去旁听,这会儿宿舍里只有他和隋懿两个人。 宁澜洗完澡擦着头发进来,看见隋懿把衬衫叠成惨不忍睹的一团,上前道:“这么叠等到了那儿就不能穿了,我来吧。” 隋懿想了想,把衬衫给他,自己去整理其他物品。 宁澜边叠边问他:“陆啸川怎么样?没被打傻吧?” “没,”隋懿说,“就是挺惊讶的,大概第一次被打。” 宁澜想起陆啸川那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觉得好笑:“他活该,人家方羽根本没有被包养,他相信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情也就罢了,还非要说出来,不是讨打么。” 隋懿说:“嗯,活该。” 宁澜看他把充电器随便一团就往行李箱里塞,忙站起来:“欸,充电线别那么收,会打结的。” 把充电线整整齐齐绕好,宁澜继续帮他收拾其他东西,原本叠好的衣服也被拿出来重新叠了一遍,最后整个行李箱都是他整理的,衣物、日用品和洗漱用品分门别类摆放,连袜子都有专门的空位。 合上行李箱前,宁澜提醒道:“杯子和牙刷一起放在这个夹层里,裹在毛巾里面,别忘了啊。” 隋懿看着从未如此井井有条的行李,问:“你学过收纳整理?” 他想起之前专辑宣传期到处飞,不知道宁澜是不是也这样帮别人整理过行李。 宁澜理所当然地说:“这还用学吗?熟能生巧啊,我从初中开始就住校了,生活自理能力应该比你们要好那么一点儿吧。” 隋懿从他语气中捕捉到那么一点儿自豪,差点跟着他一起笑了。 洗完澡回来,宁澜已经睡下了,他面朝外侧卧,毯子盖在脸上,只路出鼻子和闭着的眼睛,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隋懿把顶灯关掉,拧开书桌上的台灯,翻开一本书。 之前都是他先上床休息,这次宁澜先他一步。陆啸川今天没回宿舍,顾宸恺干脆抱着枕头跑到隔壁房间睡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隋懿回头看一眼,幸好宁澜已经睡着了。这家伙平时说话平铺直叙,似乎很容易让人看穿,可隋懿见过他太多不同的面貌,单纯的,脆弱的,可怜的,甚至是诱惑的,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更不知道他会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又路出什么样新鲜的面孔。 隋懿不喜欢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宁澜也不该为他所掌控。 读了两页书,隋懿关上灯,轻手轻脚地往上铺爬,他腿长,四级台阶两步就爬上去了。 刚躺下,听见下铺有人喊他:“队长。” 声音细若蚊呐,并不突然,却让隋懿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他没应,装睡。 床架随着下铺人的动作轻轻摇晃,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隋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睡衣被扯了两下,他不擅长装睡,眼皮抖得厉害,只好睁开眼睛,避无可避地撞上趴在上铺床边的宁澜的视线。 “什么事?”隋懿问他。 宁澜歪着脑袋,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看起来很乖。他说:“队长明天就走啦。” 即便在光线昏暗的环境里,宁澜的眼睛依旧很亮,黝黑瞳孔上覆着一层水光,眨一下就闪一下,挑`逗得人心口发痒。 隋懿好像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又好像猜不到。 宁澜拽着衣角的手松开,往他腰上摸,接着趁其不备,灵巧的手指滑进他裤腰里。 “队长,”他小声说,“既然包养了,一炮都不打,你不觉得亏吗?” 隋懿按住他乱摸的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很晚了,睡觉吧。” 宁澜慢吞吞把手抽出来,隋懿以为他听话要下去了,谁知他竟然腿一蹬直接屈膝爬了上来,动作敏捷迅速,隋懿还没来得及反应,宁澜整个人就已经趴在他身上。 床太小,根本挤不下两个男人,隋懿好不容易把宁澜推开到旁边,贴着墙坐起来,气都喘不匀:“你干什么?” 宁澜还笑得出来:“送炮啊。” 隋懿不喜欢这种粗鄙的词汇,皱眉道:“下去。” 宁澜铁了心要送,手又暗戳戳往他胯下伸,这回隋懿的速度略胜一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隋懿手劲儿大,宁澜被他捏得疼,咬住下嘴唇,还是坚持不松口。 两人僵持片刻,隋懿叹了口气,松开手,妥协道:“你先下去,上铺承重力不行。” “好。”宁澜见计划得逞,一口答应,翻身起来伸脚去踩台阶,床重心不稳摇摇晃晃,他扭头看一眼,突然僵住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人还挂在床沿上,隋懿以为他要反悔,问他怎么了。 宁澜不好意思说害怕。他住校6年从来没睡过上铺,来AOW宿舍的第一个上铺还没爬上去就先塌了,他哪儿知道上来容易下去难,这摸不着扶手又踩不到台阶的感觉太恐怖了吧! 隋懿似乎瞧出点端倪,把胳膊伸过去:“你扶着?” 宁澜觉得丢脸,可进退两难没别的办法,只好扶了一下,结果晃晃悠悠的胳膊让他更没安全感,总觉得自己随时可能仰面倒下去。 他把手又挪回床沿,咬牙准备再试试,忽然听见有人在笑。 宁澜不上不下的窘迫样子全都落在隋懿眼里,他实在没忍住,低低笑了两声,察觉到宁澜射过来的凶狠视线,立刻收了声,单手扶着床的另一头,伸开腿一个干净利落的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这是在炫耀吗?宁澜咬牙切齿地想,妈的丢死人了,干脆跳下去吧。 正当他深呼吸酝酿情绪时,背后传来隋懿的声音:“下来吧。” 宁澜紧张地扭头,隋懿在下面朝他张开双臂,嘴角还噙着尚未褪尽的一丝笑意:“别怕,我接着你。” 第24章 宁澜最终选择正面朝外的姿势往下跳。松开扒着床沿的手,转身的瞬间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隋懿把人接到怀里,怕他落地站不稳,使了点力气将他整个人抱离地面,宁澜双脚悬空 分卷阅读35 在原地转了一圈才落地。 心跳有点快,可能是因为紧张。他从隋懿怀里退出来:“谢谢啊。” “你一天要对我说多少次谢谢?”隋懿也往后退一步,拧开桌上的台灯。 宁澜觉得这个问题没法答,这取决于隋懿举手之劳或者解囊相助了多少次,而且隋懿也并没有很想知道答案的样子。 他脑袋里闹哄哄的,后知后觉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仪容仪表,白色背心蓝色大裤衩,就算本体有这么点美感,也给这身打扮破坏没了。 宁澜上前几步,想把灯关了,隋懿大概以为他动别的心思,警觉地往边上退了退,脚后跟碰到地上躺着的行李箱,发出一声突兀的响。 这场景怎么这么像逼良为娼呢?宁澜想。 他伸手去关灯,隋懿飞快侧身越过,等到灯再次被关上,人也已经爬回上铺了。 宁澜转过身来,急眼道:“你上去干嘛?” 隋懿掀开毯子盖在身上,用后背对着他:“睡觉。” “不是说好一起下来的吗?”宁澜感觉受到了欺骗。 “睡吧。”隋懿道,“明天还要早起。” 宁澜抬脚想再爬上去投怀送抱,隋懿后脑勺长眼睛似的,提醒他道:“再上来,我可不下去接你了。” 宁澜顿住,在原地思考片刻,哼哼着收回已经踩上去的脚,无奈地坐回自己的床上。 上铺的人没再说话,宁澜萎靡不振地躺下,拿起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网上下单一套睡衣,真丝的,解开腰带就呲溜往下滑的那种。 半夜醒过来迷迷糊糊想到这事,又觉得冲动购物要不得,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摸出来,把下单不到三小时的睡衣给退了。 这华而不实的东西又不能找金主报销,谁买谁傻`逼。 第二天清晨,两人前后脚走进卫生间,宁澜半梦半醒像在踩棉花,险些把牙刷柄怼进嘴里。 “起这么早干什么?”隋懿问。 宁澜嘴里含着泡沫,半眯着眼睛说:“送你啊。” 临走前最后一次检查行李,已经神志清醒并换好衣服的宁澜跟昨天晚上一样把活儿都揽了去,麻利清点完毕,把拉链拉上,箱子有点沉,一胳膊没能拎起来。隋懿把行李箱从他手里接了过去,然后垂眼看他手腕:“还疼吗?” 宁澜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才知道他指的是昨晚上捏出来的那圈红痕。 “没事,我从小身上就容易留印儿,不疼的。”宁澜没所谓地说。 隋懿没说话,打开自己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云南白药气雾剂,返回来执起宁澜的手,就往他红通通的手腕上呲呲喷了几下。 冰凉的气雾剂洒在皮肤上,宁澜蜷着肩膀往后缩,却被隋懿牢牢抓住手动不了。 “喷点这个好得快。”隋懿说。 药味很浓,一直到机场大厅,宁澜抬起手嗅嗅,那股刺鼻的味道还没散,手上的皮肤也跟着隐隐发烫。 前面走着的隋懿忽然转身,宁澜一个没刹住,差点随着惯性撞他怀里。 隋懿扶了他一把:“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宁澜看航班信息大屏上的时间:“还早,我送你去安检。” 两人都戴着口罩,隋懿看不清宁澜此时的表情,说:“你不用这样。” 宁澜眨了下眼睛,天真道:“哪样啊?” 隋懿拍拍行李箱:“帮我收拾行李就够了,谢……” 还一个字没出口就被按回嘴里。宁澜的手隔着口罩按住他下半张脸,瞪大眼睛道:“求别说!我会折寿的。” 隋懿被他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点头表示答应,宁澜才拿开手。 临近安检口,宁澜没法再进去,叮嘱隋懿道:“以后这种整理东西的活儿,记得都交给我。” 隋懿瞧他一脸认真,反倒起了点玩笑的心思:“怎么,你能帮我整理一辈子?” 宁澜又眨了眨眼睛,像在计算这笔买卖划不划算,片刻后双眼微微弯起,重重地点头道:“我觉得没问题!” 当天晚上就收到隋懿发来的消息:【在吗?剃须刀放在哪儿?】 宁澜迅速回复:【箱盖夹层的黑色洗漱包里】 过了一会儿,那头又问:【睡衣?】 宁澜打字如飞:【白色的T恤吗?在那堆裤子上面,内裤下面】 一问一答几个来回,总算远程把少爷伺候妥当,宁澜忍不住发问:【你平时都怎么出门的啊?不带行李吗?】 隋懿回复:【带。这次是你收拾的】 宁澜琢磨片刻才明白,隋大少爷这是在甩锅呢。 宿舍里只有一个人,宁澜躺在床上,放飞自我地翘着二郎腿,脚丫一晃一晃地发消息:【怎么样,还习惯吗?】 隋懿:【挺好的】 宁澜又问他:【要拍多久啊?】 隋懿:【一个月】 宁澜一边觉得国产偶像剧真是粗制滥造,区区一个月就能拍好,一边又去翻日历,一个月啊,等隋懿回来都快入秋了。 他没再发消息,百无聊赖地往上翻聊天记录,发现他们上一次交谈是隋懿得到该剧男一号,请大家吃饭的群发消息,再上一次是在S市直播前,喊他去他们房间吃东西。 宁澜挨个长按,把这几条和之前自己发过去没收到回复的那些消息全都删除了。删完手指下拉,他和隋懿的聊天记录从“在吗”两个字开始,营造出一种两人关系还不错的假象。 他抬起手腕闻了闻,洗澡之后云南白药的味道淡了很多,正琢磨着要不要偷摸拿来再喷一下,手机一震,隋懿又发来一条消息:【气雾剂在我桌子右边第一个抽屉里,你自己喷,一天至少三次】 宁澜捧着手机看了许久,打几个字又删掉,来回折腾半天,最后只回了简单的一个“好”。 队长不在,闲赋在家的AOW其他成员像长时间绷紧后突然被松弛下来的橡皮肋,软绵绵蔫巴巴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张梵怕他们闲着闲着就废了,给每个人都排了课程。宁澜被王冰洋连蒙带拐地拖着一起上了几堂表演课,Get到了演戏的乐趣,至少比唱歌跳舞得劲多了。 方羽也接了个剧,演女主角的前男友,戏份少,拍摄周期只有一周,就在本地取景。宁澜课余时间去探过他的班,女主角长得还没方羽精致,拍摄之前不停地请求摄像注意角度,别把她的脸拍太大。 “这剧一看就没逻辑,你这张脸往那儿一搁,女主角是瞎了吧才会跟你分手。”宁澜说完,咬了一大口冰淇淋。 “欸你先别吃啊,还没拍照呢。”方羽把自己的冰淇淋贴过来,和他的靠在一起,开始各种摆弄找角度。 宁澜等着无聊,也掏出手机咔嚓了一张。 方羽拍了十来张才收手,边加滤镜边说:“女主 分卷阅读36 角瞎不瞎我不知道,男主角眼神肯定不太好。” 说到男主角,宁澜问他:“上回陆啸川不是非要演这个男主角吗?最后没成?” 方羽冷哼一声:“要成了那还得了?又瞎又蠢的男主角,这剧没播出就得糊到地心。” 宁澜笑得肩膀直抖,手机叮咚一响,收到一条特别关注提醒,方羽把两只握着冰淇淋的手发了微博。 到晚上,评论里还在热火朝天地猜另一只手是谁的。有说是新戏女主,对比一看手应该没这么大;有说是助理,又有蹲在剧组外面的妹子说小花花的拍摄内容少,根本没带助理;更多的说是队长,CP粉们无脑磕了一波糖,没多久就被资深粉用肤色差打脸,隋懿虽然不黑,但也没有照片上的这么白。 经过一番艰辛的推测加排除,粉丝们终于得出结论——是泡泡澜的手。 宁澜晚上转发了这条微博,配了个爱心表情,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止CP粉,连团粉都觉得不可思议——泡泡澜作为高花CP文里第三者和炮灰的固定人选,为何突然上位和主角抱团“秀恩爱”? 高花CP粉们惶惶不安了不到半个钟,就开始发挥CP粉的天性,自我安慰式洗脑——我们花人那么好,被抢了和队长的情侣舞都不生气,发这种微博一定是公司安排的啦。 有那么一小撮从ShowCase之后粉上懿澜CP的粉丝们悄悄聚集在在一个名为“隋波逐澜”的话题里,她们自己都把懿澜CP定义为“邪教”,小声地互相惊叹咋舌——正宫和新龙居然相处得这么融洽,队长可真行! 宁澜转发微博之后没再翻评论,自然不知道粉丝们的各种过度解读。 他在睡前把冰淇淋照片发到朋友圈,醒来时看到隋懿给点了个赞。他顺着赞爬到隋懿的朋友圈,看到他最近的更新来自昨天,也是一张照片,拍的是远处的日出,照片上的屋顶是歪的,好像拍照片的人就没站直,只配了一个字——困。 宁澜品了品,觉得他这才有了点18岁少年应有的样子。礼尚往来地给点了个赞,切回聊天界面时,拇指悬在隋懿的对话框上半天没按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想就这么退出去。 这时候,老天帮他做了选择,聊天界面突然变成等待通话,手机震动不止。 宁澜刚点接通,妹妹宁萱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哥哥哥哥,我想要个苹果表。” 宁萱找他九点九成都是为了要钱。宁澜上个星期才给她买了新手机和笔记本电脑,现在又要什么苹果表,高频率且无道理的索求,让宁澜觉得背离了初衷。 “手机不就能看时间吗,要手表做什么?”宁澜问。 宁萱:“是苹果表,跟一般的手表不一样,可以监控心率,还可以接打电话。” 宁澜忽略她语中的鄙夷,问:“这东西对学习有帮助吗?” 宁萱没回答,只说:“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有。” 指的是她上的托福班。那种班里一群准备出国的小孩,家庭条件普遍不错,宁萱处处想跟他们比,本来就很勉强。 宁澜缩小对话框,打开浏览器查了下,耐着性子道:“哥哥去查了一下,语音回复短信,导航,播放音乐,测量心跳,还有什么计步功能,手机APP都可以做到,没必要买这个……” 话还没说完,被宁萱不客气地截断:“就三千多块,你给你妈的零头都不到,怎么这么小气呀!” 宁澜脑袋里嗡的一声:“你怎么知道……” 宁萱振振有词:“你妈昨天还来咱们家得瑟呢,说你刚给她打了三万块,她买了金项链金镯子金耳环,切,土得要命。” 宁澜半天没说话,身体里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拿他给的钱互相攀比,以能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为荣。 宁澜扶着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自己因为练舞磕伤的还贴着膏药的腿发呆。电话那头的宁萱还在聒噪地喊,他不想听,摸索着按了挂断。 太阳跃出地平线,在屋里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可宁澜却觉得浑身发冷,暖不起来。 隋懿的桌面上很干净,他伸手想去拿被他放在桌角的气雾剂,手机突然振了一下,他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机拿起来。 是一条信息,隋懿发来的:【手腕的伤好了吗?】 兴许因为阳光刺眼,宁澜眼睛有点酸。他回复:【好了】 隋懿似乎不信:【真的?】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给我看看】 宁澜知道他要看照片,朋友圈的照片路的是左手,被捏红的右手看不到。 【真的要看?】宁澜问他。 隋懿只回了一个字:【嗯】 宁澜吸吸鼻子,打开火车订票网,今天去J市的高铁票都卖完了,K字头和T字头的也只剩站票。 他翻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傻,退出去改看飞机票。 来回机票加起来不过一千多,就当买了半个苹果表吧。 去他妈的苹果表。 七个小时后,宁澜站在J市影视城门口的角落里给隋懿打电话。 “喂。”隋懿第一次接到宁澜的电话,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宁澜?” 每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宁澜的心就跳得厉害,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生长,呼之欲出似的。 “隋懿。”宁澜也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在J市影视城门口,刚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周围人来人往,吵闹异常,电话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在宁澜无以自容,慌不择路地准备挂电话时,隋懿说话了。 “在那儿别动,我去接你。” 第25章 隋懿半小时后才到,黑T恤黑裤子黑口罩黑帽子,像个行走的吸热体。 宁澜在这半小时里想了很多,混乱的脑袋也冷静下来。现在面对隋懿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想故作轻松地问他磨蹭啥这么半天才来,隋懿在他开口前主动道:“拍摄地点不在这里了,昨天刚搬到东边一所学校。” 宁澜更尴尬,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 走了两步隋懿回头,宁澜以为他要问自己为什么突然过来,紧张地顿住脚步。结果隋懿只是伸手把他手里的包接过去,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打了辆车,一路无言地来到某大学门口,宁澜下车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人一起走进学校外面的商业街。 “剧组包的宾馆在那边。”隋懿指了指道路尽头,却带着宁澜进了另一家宾馆,“你今晚就住这儿吧。” 学校周围住宿很便宜,宁澜口袋里没揣钱,隋懿飞快地掏钱包把押金和房费一起交了。开门进房,宁澜才后知后觉地想,隋懿那半 分卷阅读37 个小时里肯定也想了很多,看吧,就连他该住哪里都考虑好了。 房间虽然小但还算干净,隋懿把他的包放下,问:“吃午饭了吗?” 宁澜摇头。 “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有很多吃的,可以下去买。如果不想出去的话,也可以订外卖。” 宁澜又摇摇头,隋懿不知道他是不想下去,还是不想吃饭,干脆帮他决定:“我去楼下给你叫份餐送上来。”顿了顿又说,“下午还有戏,先走了。” 宁澜怕他走了就不回来了,忙问:“要拍多久啊?” 隋懿走到门口,转过来说:“到晚上七八点。” 宁澜讷讷地点头:“哦,早点……注意安全。” 隋懿走后不到十分钟,有人敲门送餐。送餐的人宁澜见过,走商业街穿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个小伙子守着快餐车打哈欠。 宁澜从早上到现在没吃过东西,就在飞机上喝了两杯可乐,这会儿确实饿了。他把饭菜吃得渣都不剩,然后拎着垃圾扔到楼下,站在宾馆门口望了两眼远处“XX大学”的烫金大字,再一个人返回房间。 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宁澜坐在床上,拿着遥控器调了几个台,没什么可看的,索性停在一个正在放动物世界的频道上,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 狭小逼仄的房间,散发着霉味的床铺,被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还有耳边无休止的争吵。“嘭”的一声,一根铁棍打碎玻璃窗捅了进来,他吓坏了,没穿鞋就往外面跑,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刺耳单薄,他跑到外面,刚才还在吵架的爸爸妈妈不见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头顶的吊扇在吱呀吱呀地转。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大块的玻璃砸碎在地上,外面的人冲了进来,他想逃出去,拼命地掰门锁,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门被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没人要他,他是所有人的累赘。 惊醒的时候满头都是汗,宁澜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地喘气,待到呼吸平稳后,才往窗外看。夏天的夜黑得晚,太阳还没落山,外面天还是亮的。 电视上在放喜羊羊与灰太狼,他在欢快的音乐声中拿起手机,给隋懿发了条消息:【晚上过来吗?】 过了二十多分钟,隋懿才回过来:【有事?】 宁澜觉得有点好笑,他明明知道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还能这么问。 【一起吃饭】宁澜按了几个字。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隋懿回复:【嗯】 晚上八点还差十分钟,房门被敲开了。隋懿拎着东西进来,看见电视机旁边的小桌上已经摆了几个饭盒,愣了一下。 “你买饭怎么不说一声啊?我也买了。”宁澜说着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打开最上面的饭盒,“烤鸭?好香啊,我以为你拍戏得管理身材,就只买了些清淡的。” 两个人坐下吃饭,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隋懿让给宁澜,自己坐在床尾,床离桌子有点远,夹菜不太方便。 宁澜不怎么饿,喝了小半碗粥,拆了一双新筷子,给隋懿夹烤鸭,转挑脆皮多的。 隋懿起初不愿意接,说“我自己来”,宁澜偏要往他碗里塞,一会儿“这块好吃”,一会儿“这块嫩”,兀自帮他挑,隋懿拧不过,就随他去了。 吃完收拾碗筷,宁澜问:“明天想吃什么啊?我提前买回来……对了你吃夜宵吗?” 隋懿觉得宁澜现在的状态跟中午刚到时不太一样,话一下子多了,还变得有点黏人。 下楼扔垃圾,宁澜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说:“我买饭的时候看到有卖煎饼果子的,没想到这边也有卖,不知道跟咱们宿舍楼下的比起来味道怎么样……明天早餐就吃它吧?” 没得到回应,又指着校门口方向问:“这个大学条件怎么样啊?马上开学了,学校还让你们拍吗?拍的时候有人来围观吗?” 隋懿挑了一个回答:“让拍,租了一个多功能教室。” “多功能教室长什么样?会变形吗?”宁澜继续追问。 “不会。” 回到房间,隋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包单肩挎上,丢下一句“早点休息”,转身就要走。 宁澜几乎没有思考,冲口而出道:“你不看我手上的伤吗?” 隋懿握在门把上的手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放了下来。他转过去面对宁澜,说:“让我看看。” 宁澜今天穿的是长袖,他抬起胳膊,把袖口挽起来,路出一截手腕。 “哎呀错了,是左手。” 宁澜自顾自换了只手,布料盖着的左手腕和右边一样干净白`皙,腕骨高高支棱着,隐隐可以看见皮肤下埋着的血管。是个很适合戴手链的手腕。 隋懿端详片刻,做出判断道:“已经好了吧?” 半个月都过去了,没好就怪了。 隋懿把背包往肩上掂了掂,再次告别:“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手再一次放在门把上。 结果又没能拧开。宁澜上前两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隋懿后背僵了下,低头看见两条卷着袖口的细瘦胳膊圈在自己腰上。 宁澜脸贴着隋懿宽阔的后背,不自觉地蹭了蹭,闷闷地说:“没好呢……”顿了顿又补充道,“真的没好,还有点疼。” 隋懿留了下来,标间有两张床,一人睡一张,跟在宿舍没两样。 他包里就有换洗衣物,之前为大夜戏准备的,他不喜欢衣服被汗湿透的感觉。洗完澡出来,宁澜正趴在靠门口的那张床上看他的剧本,模样还挺认真。 又翻过去一页,宁澜抬头问他:“女主是黄晓曦吧?怎么样,真人漂亮不?” 隋懿没吹头发,把浴巾盖在头上随便揉了几下,说:“挺漂亮的。” “欸?你们青少年不都喜欢清纯挂的吗?还是说你来者不拒?” “我们青少年?”隋懿觉得这界限划得很奇怪。 宁澜合上剧本,从床上爬下来,示意隋懿在椅子上坐下:“你们青少年啊,都不爱吹头发,来,我帮你擦。” 隋懿本想拒绝,宁澜已经把浴巾拿在手上,他踌躇片刻,还是坐下了。 宁澜跟那次给他的手指上药时一样动作轻柔,好像经常做这些照顾人的事。 隋懿背对着,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这让宁澜在他心里的形象有些短暂的虚化模糊。 宁澜把浴巾翻了个面,问“什么时候染的头发啊?” “开拍之前,剧组要求。” 宁澜似乎有些遗憾:“还是黑头发好看。” 隋懿在宁澜洗澡出来之前就爬上床,盖上被子。 此刻他才觉得奇怪的是他自己,不问宁澜为什么过来,也不拒绝他同宿的邀请,现在又躲着他。 卫生间里的水 分卷阅读38 声停歇,宁澜推门出来,蹑手蹑脚走到里侧的床边。 “睡啦?” 在宁澜说话的同时,隋懿闻到一股掺在蒸腾的热气中的清爽薄荷味。刚才他自己洗澡的时候压根没注意过沐浴路的味道。 他听见宁澜离开的脚步声,然后顶灯熄灭。接着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他爬回了自己床上。 隋懿闭着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 次日天公不作美,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就雷声大作,很快暴雨便破开乌云,肆无忌惮地冲刷大地。剧组只剩下部分校园外景没拍,天气恶劣无法继续拍摄,只好宣布收工休息。 宁澜在房间里待了一整天,憋得难受,想出去转转。隋懿在用平板看电影,宁澜在他身后转了好几圈都没引起他的注意,忍不住瞥了一眼屏幕,起了坏心思,恶作剧般地说:“这个哥哥,就是林伟凡演的这个,最后把同父异母的弟弟杀掉了,然后自首了。他做这么多坏事,其实就是想引起父亲的关注。” 被剧透一脸的隋懿没有生气,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上穿着校服、笑起来天真单纯的弟弟,直到他消失在画面里,才关上平板,站起来说:“走吧。”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 还没开学,又下着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遍地都是被暴雨打落的树叶,宁澜每一脚都要踩在叶子上,这是刚才那部电影里弟弟有过的举动,他哼着那部电影的主题曲,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隋懿撑着伞,随着他的脚步时而加快时而放慢。宁澜专心致志地踩了一会儿才想起后面还有一个人,扭头寻他,隋懿的脸被黑色的散布笼罩出一片阴影,表情却像被夏雨浸润过,柔和得仿佛抹平了所有棱角。 两人坐在体育馆廊下的台阶上聊了会儿天。 宁澜深吸一口气,清新的空气盈满肺腔,他感叹道:“学校多好啊……你干嘛不继续上学,跑来当什么明星啊?” 隋懿说:“你不也是?” 宁澜的视线越过雨幕看前面的操场:“我跟你不一样。” 隋懿偏头看他,眼角下那颗小痣将他的视线向上拉扯,宁澜睫毛很长,瞳仁黝黑,里面几乎看不到杂质,像面镜子,世界是什么样,映在他眼里就是什么样。 无怪乎第一次看见他,就觉得他应该是个学生,并且把“单纯”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可惜人跟人到底不一样,长相可以千般类似,干净剔透的心却不是谁都能有的。 晚上吃完饭,自由活动时间,宁澜继续看剧本解闷,隋懿则把带来的书翻开,边看边用笔勾勾画画做注释。 宁澜看了一会儿眼睛酸,又跑到桌前看隋懿在干什么。 书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拆开来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宁澜眨眨眼睛,猜测道:“你要自考?” 这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隋懿说:“嗯,如果红不了,也好有个退路。” 宁澜张大嘴巴:“别人都把考大学当出路,你把它当退路?” 隋懿见他傻乎乎的样,继续半真半假道:“是啊,我成绩很差,实在混不下去的话,才会考虑继续读书。” 宁澜先撇着嘴表示怀疑,见隋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信了几分,以为自己戳了他痛处,心虚道:“别太担心,现在大学还是好考的……不强求那些985、211的话。” 隋懿一本正经地点头。 兴许是今天的相处过分融洽,隋懿不由得卸下防备,看完书洗个澡,躺在床上刷会儿微博酝酿睡意。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窗外雨声渐停。放下手机不久,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床的一侧下塌,接着一条胳膊突然圈住了他的腰。 隋懿登时醒了,翻转身体,猛地对上宁澜黑润的眼睛。 两人视线相撞,静静看着对方,心照不宣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宁澜脸上渐渐带了笑,嘴角向上弯起,路出两个俏皮的酒窝。 “队长,你明天是不是要拍吻戏啊?”他问。 隋懿心尖颤了下,温热的气息喷在皮肤上,和他身上的一样,也是薄荷味的。 这让他想起那个黑暗的包厢,不一样的味道,引发的效果却如出一辙。 宁澜看着他的眼睛,靠近几公分,声音更低了:“队长,你有没有接过吻啊?” 隋懿嘴巴微微张开,刚要回答,宁澜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接着双唇就被覆上两片柔软。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秒之后两人匆匆分开,再次拉开距离。 宁澜背对门口,把台灯的光源挡在身后,所以隋懿看不见他通红的脸颊和耳朵尖,他们也没有抱在一起,所以隋懿听不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宁澜握着隋懿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然后用膝盖轻轻顶了顶他胯间已经有反应的那东西,哑着嗓子说:“那……队长,你想不想要啊?” 第26章 隋懿嘴唇发烫,上面还留着刚才的奇异触感。 宁澜半个身子钻进他的被子里,皮肤还有点凉。隋懿的手被指引着从腰间滑到屁股,一路顺滑无阻。宁澜什么都没穿。 没等到回答,宁澜就当他默认了,伸手去扯他的裤子,隋懿察觉到危险,条件反射地挡了一下,被宁澜轻轻松松拨开,软软地捏住手掌,又放回自己身上。 “我都准备好啦,别让我白忙活啊。”话音刚落,就握住了他正在苏醒的性`器。 揉搓撸动了会儿,宁澜听见隋懿的呼吸声渐渐急促,放在自己身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甚至主动地缓慢游移,大手略过他敏感的腰侧,圆润的屁股,在细滑的大腿上停留片刻,又原路返回,最后在他的腰胯处收紧手指,指尖陷进软肉里,惹得宁澜浑身颤栗。 他从未被人这样摸过身体,陌生和羞耻的感觉却敌不过内心深处的渴望。除去原始的性冲动,更多的是想被拥抱,想被占有,想获得温暖的另一种本能。 宁澜觉得外面冷,往暖和的被子里钻,整个身体都贴到隋懿怀里。这回隋懿不仅没推开他,还顺势将他往怀里揽了揽。 宁澜下面一直没停,撸得手酸,那东西还是硬邦邦的,完全没有要泄的迹象。隋懿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可鼻间急促热烫的呼吸早就将他的情动泄路了个彻底。 见时机差不多,宁澜腾出一只手,从床头摸出一个方形的小纸袋,送到嘴边用牙齿咬开,把里面的安全套弄出来。 隋懿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看着他嘴里叼着的东西,路出类似迷茫不解的神情。 宁澜把包装随便扔在地上,拇指和食指捻着安全套往下面送,那玩意儿又小又湿滑,不知蹭到了什么,从指间滑落。宁澜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柔软的 分卷阅读39 指腹和手背无可避免地蹭过隋懿顶在他腿间的阴`茎和敏感的囊袋,喷在耳边的气息更加粗重,隋懿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幽深,无言地诉说着急切。 宁澜妥协了,小心地把插在他腿间的那根硬物移开,仰面倒在床上,踢了下隋懿,软着嗓子说:“上来啊,还等什么?” 隋懿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趴到宁澜身上的。宁澜双腿大开,夹着他的腰,纤细的手指再次握住他蓄势待发的肉刃,往自己下面最隐秘的地方送。龟`头顶在一个湿软的入口处,宁澜抬高腰部,咬了咬嘴唇,努力了几次都没将那东西送进去。 他眉宇微蹙,用脚后跟踢了踢隋懿,有点难堪似的:“我洗澡的时候弄过了……不脏的,你进来,进来……啊——” 宁澜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隋懿腰部突然发力,肉刃破开一张一合吸`吮着他的小口,一下子顶了进去。 宁澜拼命呼吸试图放松,驱散身体被劈成两半的恐惧感,然而隋懿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往前一挺,将整根肉刃都送进那窄小湿热的肠道里。 宁澜闷哼一声,胳膊推了一下隋懿结实的胸膛:“别……不行……” 然而现在拒绝已经晚了,隋懿品尝到了被肠壁严丝合缝包裹的舒爽滋味,眼睛都红了,掐住宁澜的大腿根往前压,使他的腰被抬得更高,接着便遵循本能开始耸动抽`插。 “嗯……哈啊……”宁澜被他毫无章法只顾猛顶的动作弄得直往床头蹿,里面胀痛得厉害,他不想叫的,可呻吟像杯中的摇晃水,动作越剧烈,溢出来的就越多。 这种时候他还有空想——这技术,处男无疑。 隋懿什么都没想,他只觉得舒服,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手上摸到的皮肤细腻柔滑,连那压抑不住的叫声都甜得腻人。他伏低身体,不由得又加快了动作。 被子还虚虚地盖在身上,宁澜看不见下面的状态,只能听见皮肉碰撞的淫靡声响。隋懿动得很凶,完全没收敛力气。虽说没有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看过,可隋懿那东西很大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产生这种要被他顶到喉咙口的错觉。 宁澜一条腿被隋懿压在肩上,另一条软软地挂在他的胳膊弯里,从腰往下几乎悬空,后`穴里的某一点在隋懿的莽撞顶弄下也生出了一些快意,他晃得头晕,眼神都涣散了,抬起一只手去摸在自己身上驰骋的人的脸。 隋懿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指尖拂过浓密的睫毛、弧度依旧冷硬的唇角,再刮掉他额角的细汗。宁澜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这种时候都觉得他是温柔的,温柔到让自己心甘情愿地献出一切。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 宁澜忽而想到那个阴暗的地下室,那双肮脏恶心的手一触碰到他,他就毫不犹豫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液的腥味在口中蔓延的滋味至今仍记忆犹新。 他紧紧勾住身上人的脖子,忽然开始后怕。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不是隋懿……他只能继续做那只谁都能捏死的蝼蚁,蜷缩在黑暗中,等待被夜色吞噬,永远都触摸不到明天的曙光。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要……啊……”宁澜眼中涌起水色,放`浪地要求着。只有被索取得更多,他才会快活,才会安心。 每一声呻吟都是最致命的催情剂,隋懿发狠般地加快动作,大开大合地冲撞,每一下都插到最深处。宁澜的身体被顶着往床头撞,又被隋懿擒着胯拖回来,两条腿被分开到最大,颤抖着接受他狂风骤雨般的操干。 宁澜眼眶通红,眼角下的痣也隐没在红潮中,仿佛随时能沁出眼泪。他时而摇头,时而仰起脖子,发抖的手摸到自己翘着晃动的性`器,用力撸动了几下,让粘稠的的液体洒在自己手中。 隋懿也开始做最后的冲刺,不发一言地握着宁澜柔韧的腰肢,以最快的速度疯狂挺动,啪啪的淫靡响声在狭小的宾馆房间里回荡。 宁澜怕自己的叫声传到隔壁,拼命咬住嘴唇,用既迷醉又可怜的眼神看着上方的隋懿,在一次前所未有的深顶中,挺起胸膛扬起脸,从下颚到胸口拉成一个濒死般的极致线条。 身上的被子早已在剧烈的运动中滑落,隋懿看着他在灯光映照下白得发光的胴体,和张着殷红嘴唇的失神姿态,凶狠地又干了数十下,把性`器尽根埋在里面,就着下`体紧紧相连的姿势趴下去,一口咬住宁澜纤瘦的肩膀,低吼着射了出来。 宁澜抱住他,声音哽在喉咙口发不出来,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承受一股又一股的精`液在体内浇灌,抖得不成样子的双腿终于软绵绵地放了下来,无力地瘫在身体两侧。 宁澜曾经以为拉肋是对身体最可怕的折磨,经此一夜,才知道自己天真了。 眼睛还没睁开,意识率先苏醒,腰部的钝痛和后面古怪的胀痛感让他恨不能立刻昏死过去。 隋懿不在屋里,应该是去拍戏了。宁澜扶着腰慢吞吞坐起来,看见自己身上捂得严严实实的两床被子,简直哭笑不得。 床头的手机下面压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醒了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三个字是后改的,原本写的是“发消息”。 宁澜不想打扰他工作,还是给他发了条微信:【醒了】 放下手机,刚动了下屁股,就感觉后面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小处男不仅不懂得怜香惜玉,连事后清理都不知道做。 宁澜叹了一口气,任命地爬起来挪进卫生间,费了好大劲才把后面的东西抠干净,然后喝了几口隔夜的白开水,动作缓慢地把弄脏的床单撤掉,躺回另一张床上,刚闭上眼睛,手机就响了。 宁澜把手机放在枕边,直接按了免提。 “醒了?”隋懿的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想吃点什么?” 宁澜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想躺平休息。 “不想吃。”他有气无力地说,嗓子哑得厉害,拖着浓重的气音。 隋懿那头沉默片刻,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宁澜哼唧两声,说:“没有,我想睡觉。”说完就任性地把电话挂了。 到了下午被浑身的燥热弄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发烧了。手机屏幕上的字都在飘,哆嗦半天才把【我发烧了】四个字发送出去,十多分钟过去,隋懿那边都没有回复。 宁澜就算没拍过戏,也知道演员在拍戏的时候不能经常拿着手机。如今的下场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手滑把套套弄掉了,还懒得去拆新的。 话又说回来,以他现在和隋懿的不对等关系,也不该有什么怨言。 再次有意识,是被人叫醒的。外面还没黑,说明他这一觉睡得并不久。 一只大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 分卷阅读40 ,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扶起来:“走,去医院。” 宁澜浑身难受,抬起软绵绵的胳膊推了隋懿一下:“我不去。”然后又钻回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个蚕蛹。 隋懿没再折腾他。他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两次,迷迷糊糊间,隋懿拖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吃药,吃完再睡。” 宁澜眼睛都没睁开,任由隋懿把药片塞他嘴里,喝了一大口水,把药片吞下去。 发烧的时候反而睡眠浅,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在额头上乱摸的手弄醒之后,宁澜终于不烧了,懵懵地坐起来找东西吃。 夜已深,外卖只能点到烧烤,隋懿用一次性杯子盛了几杯白开水,把菜拆下来全部过了水才给宁澜吃。 宁澜嘴里本来就没味,被他这么一弄,脸都皱起来了:“你干嘛呀,我又不是你的小花……” 隋懿忽略了他话中似有若无的一点醋味,强硬地把手里的培根卷多过了两遍水,送到宁澜嘴边:“生病不能吃得太油腻,听话。” 宁澜被最后两个字打败,乖乖张嘴一口闷。 这天,隋懿一整夜没合眼,等到天亮,宁澜热度彻底退下去没多久,就接二连三接到电话。先是剧组问他好了没能不能上工,这边都在等他。然后是张梵,问他搞什么,短时间内请那么多次假,导演的投诉电话都打到她这边来了。 看着隋懿一派淡定地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宁澜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等电话终于消停,隋懿背上包准备走,宁澜才拽住他的衣角,羞愧地说:“不好意思啊,影响你工作了。”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跟昨晚上的傲娇耍赖完全重合不上。隋懿把他裹在身上的被子拢紧,又把空调调高两度,说:“是我的疏忽,让你生病了……抱歉。” 宁澜的手缩在被子里,来不及伸出来捂隋懿的嘴。金主给他道歉了,他觉得自己怕是要折寿,索性蒙住耳朵假装没听见。眼珠滴溜转了几圈,还是没憋住,小声说:“不赖你……我也有舒服到啊。” 由于之前请假落下进度,隋懿今天的拍摄时间很长,太阳还没落山,宁澜就急不可耐地给他发短信:【晚上想吃啥?】 隋懿好一阵才回复:【不了,另有安排】 宁澜心头一沉,闷闷不乐半晌,才瞧出这句话似曾相识。 这不是隋懿先前得了男一号请大家吃饭,他拒绝时回复的内容吗?一个字都不差! 宁澜气呼呼:【那我自己吃】 过了一会儿,隋懿说:【面条】 宁澜原想不理他,5分钟都没憋到,就巴巴地问:【汤面还是冷面?】 隋懿:【你做的面】 宁澜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隋懿又发来一条:【上次你做给他们吃的那种】 第27章 晚上九点多,隋懿才下工回来,宁澜神神秘秘地堵在门口,咬着筷子让他猜晚上吃啥。 隋懿其实在剧组吃过盒饭了,说:“不知道。” 宁澜“切”了一声,觉得他无趣,屁股一甩回屋,隋懿跟在他后边,看见桌上摆了个电磁炉,炉上是一只小锅,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面条,旁边的盘子里摞着两个煎鸡蛋。 宁澜打开锅盖,把面条往一次性碗里捞:“这边超市食材太少,鸡蛋是在快餐车那边买的,那个小哥说煎蛋不单卖,我出价到五块钱一个他才松口。以后别去他摊上买盒饭,太黑了!” 隋懿没想到他的随口一说,宁澜当真放在心上,不知从哪儿弄来工具给他做面条。锅里的热气蒸腾到空气中,宁澜巴掌大的脸在水汽氤氲中白里透红,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锅,好像里面正煮着什么人间美味。 隋懿抬起手,快要碰到宁澜的脸时顿了顿,拐了个弯,拽了一下宁澜额头上绑的小辫子,宁澜专注于捞面,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几滴香油一洒,香味飘散出来,终于让人有了点食欲。两人捧着面碗开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基本上都是宁澜问隋懿答。 “拍吻戏的感觉怎么样?” 隋懿喝了口面汤,说:“不怎么样。” 宁澜戳开煎蛋黄,对全熟十分嫌弃,撇着嘴问:“你不是说黄晓曦挺漂亮的?” 隋懿吃完把面碗放下,说:“身上太香,口红太艳。” 宁澜哈哈大笑:“说得跟你没化妆似的。” “我没涂口红。” 宁澜的目光移到隋懿的嘴唇上,他唇形饱满,压着嘴角的时候看起来冷酷到有点凶,笑的时候中间的唇珠微弯,嘴角弧度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所以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不过软倒是挺软的,宁澜舔了舔嘴唇,如是想。 隋懿也在看他,目睹着一截鲜红的小舌溜出来,又迅速收回去,调皮得很。他犹豫了下,没把今天的吻戏在嘴巴上贴了保鲜膜的事讲给宁澜听。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隋懿洗完澡,一沾枕头就进入梦乡。宁澜很懂事,一夜都没来骚扰他。 次日早上宁澜接到张梵的电话,问他去哪儿了,宁澜扯谎说回老家了,跟边上的隋懿交换一个心虚的眼神。张梵没说什么,只让他早点回来,AOW的新单曲已经在企划中,该拉拉肋准备学习新舞了。 宁澜愁眉苦脸地挂了电话,跳舞令他头疼,想他一个走路都能摔跤的老年人混在一群十七八的小年轻中间蹦蹦跳跳,就觉得生活真的很艰难。 隋懿安慰他:“新舞蹈的视频已经发到我邮箱了,中午休息时间,我回来教你。” 为了避开暑热,剧组今天开工很早,温度最高的时间段放了足有三小时的假,隋懿依约回到宾馆,带着妆脸上难受,放下包先去卫生间洗脸。 宁澜心情很好,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隋懿卸妆他就递卸妆棉,洗脸他就在他身后作乱,戳他腰捏他腿,摸着摸着胆子就大了,往他裤腰里伸。 隋懿身上没有痒痒肉,也受不住他这么撩拨,绷着脸道:“别闹。” 宁澜嘻嘻哈哈地笑,玩上瘾似的搂着隋懿的腰继续上下其手,悄悄在心里感叹年轻鲜嫩的肉`体真好,腹肌真棒,下次啪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摸一摸。 就在隋懿都觉得再任他撩下去得擦枪走火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宁澜顺势把手挪到他屁股上,暧昧地拍了拍在震动的手机:“来电话啦。” 隋懿还在洗脸,说:“不管。” 宁澜已经把他的手机抽了出来,念道:“隋承……接吗?” 隋懿手上动作顿了顿:“不接。” 洗完脸,手机又响了一次,隋懿直接按掉。开始放舞蹈视频,手机又响了,宁澜见隋懿表情逐渐阴沉,抄起手机按了接通:“什么事?” 语气冷得吓人。 大概不到半分钟,他就把电话挂了,站起 分卷阅读41 来往外走。宁澜有些担心地跟上,隋懿走到门口对他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边下楼梯边戴上帽子和口罩,不紧不慢地穿过商业街,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黑色路虎停在学校正门口。 他直接打开副驾车门坐上去,摘了帽子说:“我只有五分钟,麻烦长话短说。”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仔细一看,眉眼和隋懿颇为相似,只是更加沉稳,不苟言笑的神情显得分外庄重严肃。 “半年了,你也该玩够了吧?”隋承道。 “玩?”隋懿的脸藏在口罩下面,看不见表情,“我没在玩。” “顶着大太阳在这里拍什么劳什子戏,你不觉得掉价,我还觉得丢人。” 隋懿冷冷道:“我拍我的戏,您丢什么人?旁人问起来,您可以说我已经被扫地出门,早就不是您的儿子了。” 隋承脾气不好,经常皱眉导致额下有了挥之不去的川字纹,他把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气势拿出来:“谁把你扫地出门了?离家出走的是你,不听话的也是你,拿大好的前程来跟我赌气,幼不幼稚?” “我的确浅薄幼稚,”隋懿道,“学不会您那套步步为营,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手段,也做不出那种龌龊恶心的事。” “混账!”隋承大怒,紧握拳头似要发作,对上儿子毫不畏惧的淡漠眼神,又劝服自己冷静下来,说,“你不要用这种话激我。我知道你恨我,可这不是你毁掉自己前程的理由,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也不想见到你这样自暴自弃。” 隋懿冷笑:“母亲?这个时候,倒是记得把母亲搬出来压我了?……自暴自弃?难道留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为你和那个人的真挚爱情鼓掌叫好,才是正确的选择?” “那是你的老师,把你从小带到大的老师!” 隋懿更想笑了:“把我带大的是母亲,拜师是我不懂事的时候您帮我做的主,为您的一己私欲。”他若是知道十几年的学琴生涯,不过是为了给父亲的婚外情打掩护,就觉得自己应该在摸到第一把小提琴的那一刻就把它狠狠摔在地上,而不是等到十几年后。 母亲已经不在了,他才发狠、才下定决心离开,又有什么用? 对于儿子的这番话,隋承不想解释,有些事情不是隋懿这个年纪的能参悟得了的。他抬手捏了捏眉心,绕过这个话题:“老师给你重新找了一所音乐学院,等签证下来就能出发。这些日子他四处奔波,又给你弄来一把名琴,每天擦拭一遍,就等你回去试拉。有什么怨气你冲着爸爸来,不要怪他,他这十几年就带了你这么一个学生,他希望你好。” 隋懿眼中的波光剧烈翻涌了下,很快重又恢复平静。他说:“您让他自己留着吧,我不会再拉琴了。” 说着就去开车门,外面的热气与车内的冷气交汇,给人一种站在冰与火的交界点上的错觉。隋懿抬头看高悬的太阳,对车里的父亲道:“我现在很好,麻烦您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回去的路上,隋懿扯了口罩,闷头往前走,被路过的几个姑娘偷拍了也浑然不觉。 他想起撞见崇敬的十几年的父亲和老师抱在一起亲热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骄阳似火的午后。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猜测、怀疑,全都找到了出口,大量从前他不曾细想的蛛丝马迹潮水般涌入脑海,母亲临终前的悲凉的眼神,小姨的支吾躲闪不愿提及,全都找到了可以解释得通的理由。 当时他胸口闷得厉害,心脏像在气压的推挤下出现蛛网般的裂缝,里面的东西横冲直撞,怎么都出不来。他快步走进琴房,一年365天他每天都会呆在这里五个小时以上,老师说他天赋绝佳,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将来必成大器。他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全部花在练琴上,就为了获得老师一句夸奖。 如今,他所有的努力都成了一场笑话。 他砸掉了最爱的那把琴,胸中以几何倍增长的暴躁却没有因此而消弭。 他的举动在大人们的眼里是幼稚的离家出走,是无谓的消极抵抗,可他除了这么做,没有其他可以排遣痛苦的选择。 第28章 宁澜来开门的时候,身上只披了一条白浴巾。他没穿鞋,连蹦带跳地返回床上:“不是说五分钟吗?十五分钟都有了。” 隋懿不说话,打开平板把舞蹈视频切出去,点开那天没看完的电影接着看。 宁澜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坐在床上掰着自己的腿根,继续嘟哝:“你手劲儿好大,把我腿都掐紫了。” 隋懿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宁澜大腿内侧还没消去的青紫痕迹,又转回来盯屏幕,把桌上的云南白药拿起来扔给他。 宁澜接过气雾剂,跪着从床上爬到隋懿边上,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你弄的,你帮我抹呗。” 他的状态还停留在隋懿出门之前,黏糊和亲昵都写在脸上。 然而隋懿没空去了解,他的心情已经在这十五分钟里出现断层,无法恢复到先前的状态。 宁澜还黏着他,光裸的胸口在他后背蹭来蹭去。前天晚上做/爱的时候,他发现隋懿很喜欢摸他的皮肤,他猜这身还算白嫩的皮肉应该是金主眼中的加分项。 “我明天就走了,你真的不帮我抹啊?”他催促道。 话中流路的不舍是真的。这两天过得太轻松太快活,临近离开,他不禁有些害怕,好像一旦离开这个小房间,就又要独自面对那些黑暗和残酷,不会再有人护着他了。 隋懿看了几分钟电影,才慢吞吞地接过气雾剂。宁澜用浴巾盖住下/体,伸长两条腿,隋懿没什么耐心地喷了几下,转回去又要接着看,宁澜突然跪坐起来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我都要走啦,不来一发么?” 隋懿看着他向自己求欢,思绪却定格在那个夏日的午后,他所敬爱的老师也是这样,顶着一副单纯无害的脸,做着最放`荡无耻的事。 “不学跳舞了?”隋懿问。 宁澜用脸颊蹭了蹭他:“反正都是做运动嘛。” 说完就伸手去摸隋懿的下面,动作比之前娴熟不少,那东西在手心里慢慢变大,他心跳加速,抬起头凑过去,慢慢封住了隋懿的唇。 隋懿起初一动不动,任宁澜使劲浑身解数挑`逗他,等到宁澜小心翼翼地把舌头伸进来,他突然要回主动权,把人按在床上,又凶又急地啃咬他的唇瓣。 “唔……”宁澜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举动吓到,又不敢挣扎,只好配合着乖乖缩在他怀里,把舌头缩回去,避免被他咬到。 直到宁澜出气多进气少,隋懿才放过那双被他蹂躏得通红的唇瓣。宁澜大口大口地呼吸,迟钝地察觉到隋懿有些奇怪。 “你怎么 分卷阅读42 啦……发生什么事了?”宁澜喘着气问。 隋懿不说话,有肉眼可见的欲`望在他眼中蔓延,眼底沉着的其他的东西宁澜看不懂。 宁澜摸索着去解隋懿的裤带,微凉的指尖勾住内裤边缘,轻轻往下拽:“别不开心啊……我让你快活,好不好?” 嘴上在征询意见,身体却已经自作主张地翻过去趴在床上。他还记着隋懿是直的,上次是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做的,这回是在白天,背过去应该就没问题了。 宁澜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未拆封的安全套往身后递:“后面弄过了……你把这个戴上。” 他听见皮带扣碰撞的轻响,接着粗硬的东西戳进臀缝,还没准备好,身后的人就掰着他的屁股,顶了进来。 宁澜急促地叫了一声,拿着安全套的手赶紧撑回床上,接着就是一顿迅疾的顶撞,直弄得他眼冒金星,魂都快被顶飞出去。 隋懿擒着柔软的腰,蛮狠地大操大干,他心里邪火正旺,宁澜自己送上门来,哪还顾得上怜惜。 后入的姿势不仅进得深,还将宁澜流畅漂亮的腰线展路`无遗,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两个匀称好看的腰窝,正随着耸动细细地发抖。宁澜把脸埋在枕头里,似舒服又似痛苦地呻吟,好似往隋懿身体里添了一把柴火,惹得他只想把身下的人操到说不出话。 这场性/事比第一次更加粗暴,完事后宁澜软着腰跪趴着,动都动不了,最后是隋懿把他翻过来,在床上躺平。 晚上,彻底冷静下来的隋懿主动给他抹了药,容易留印记的身体上又添了几处新伤,被周围的白`皙皮肤衬着,格外触目惊心。 这回,宁澜在隋懿道歉前捂住了他的嘴,垂着眼皮道:“求别说。我只是身上容易留痕迹,其实不疼的……再说,是我勾`引的你嘛。” 言外之意——你是金主,想怎么搞我都行。 隋懿被他云淡风轻的一番弄得更加无所适从,心里的邪火浇熄了,另一股闷重的情绪席卷而来。这只手像是捂在他胸口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不知道宁澜之于他是什么。此人举止轻佻、生性放`荡,本该是他避之不及的,可他自己又干了些什么呢?顺水推舟地被勾`引上床,毫无风度地粗鲁对待,引以为傲的理智一次次地在这个人面前化为灰烬。究竟是这人手段高超,还是他的自控力太差?他不愿深究。 第二天清晨,隋懿要请假送他去机场,宁澜坚持不要。 出租车远远地开过来,宁澜戴上口罩,冲隋懿摆手,叫他不要送了,然后拎着包一个人往路边走,走得很慢,还有点站不稳,昨天那场粗暴的交/欢留下的后遗症。 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隋懿昨天是拿他当发泄的对象了。这跟他起初对这段关系的定位倒是符合。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摸到腹肌吧,宁澜不无轻松地想。 他不该觉得难过,也没有资格难过。 隋懿看着宁澜单薄的背影,忽然大步追上去,抓住他的手之后却沉默了,斟酌良久,只说:“到了给我发消息。” 心头那股无措感过了一晚都没消失,现在这么近,近到仿佛谁都离不开谁,又好像一阵风就能吹断这场滑稽的关系。他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来弥补、或者说纠正这盘亘错乱的一切。 宁澜看出他眼中的愧疚,笑着说:“把我当女主角呢?”抽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轻松道,“我走了啊,你去拍戏吧。” 到了机场候机厅,宁澜坐在角落里,右手还攥着拳,企图留住那一丁点余温。 这时手机响了下,隋懿发来消息:【到了吗?】 宁澜琢磨了下,回复:【到机场了】 隋懿:【登机牌拿好,还有身份证,机场人多,注意安全】 宁澜被他老神在在的语气弄得发笑,一笑后面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又牵着疼。他龇牙咧嘴地想,公司让隋懿做队长,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这个爱瞎操心的奇葩属性。 抵达首都机场,再打出租车辗转回到宿舍,几乎是刚坐下,就接到隋懿的电话:“到宿舍了吗?” “嗯,刚到。” “好,等下注意敲门声。” 宁澜住的房间在最里面,经常听不清外面的动静。他不明所以地在客厅里等,不到十分钟,外卖小哥送来两个沉甸甸的食盒,里面是一份海鲜粥和一碗鸡汤,开盖晾了一会儿还是热气腾腾的。 宁澜吃得汗流浃背,剩下一点也没舍得丢,晚上从冰箱里拿出来热了继续吃。 “澜哥,外卖是你点的吗?”王冰洋在外面喊。 宁澜放下勺子出去,懵逼地接过一份新外卖,翻了下订单记录,下单人叫SY,换了一种粥,还配了豆腐卷和小菜,备注:少油少盐。 王冰洋没吃晚饭,凑在旁边看:“S——Y——是队长吧?他怎么知道我们没饭吃啊,太暖心了吧!” 宁澜不便多解释,拉着王冰洋坐下一起吃。王冰洋乃朋友圈刷屏狂魔,屁大的事都要拍照发上一条,宁澜拿双新筷子的功夫他已经咔嚓三连拍发出去了,配字——感谢队长的爱心晚餐! 于是半小时后,宁澜再次接到隋懿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给王冰洋吃?” 宁澜如实说自己吃不下这么多,叫他别再乱点外卖了,宿舍人来人往的,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 隋懿沉吟片刻,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交代他早点休息,就挂了。 次日午餐时间,宁澜从公司溜回来,刚要拆泡面对付个饱,有人敲门。 打开门,还是带着头盔的外卖小哥:“是浪先生吗?您的外卖。” 宿舍里没别人,宁澜稀里糊涂地接过来,盯着订单仔细一看,下单人叫浪儿,括号“务必本人签收”。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在黑暗楼梯间里的对话倏忽在脑中浮现。 “澜,是波浪的意思吧?” 波浪……浪儿……宁澜脸红,红晕从脖子一直爬到耳后根。 晚上隋懿主动联系他,直接发的语音,问他吃没吃饭。顾宸恺在屋里弹琴,宁澜压低声音回复道:“吃过了,你……你干嘛改名字啊。” 隋懿:“以免被别人误食。” 宁澜翻个身面朝里,耳边飘荡着舒缓的音乐,他觉得顾宸恺今天弹得还挺好听,对着手机话筒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谋杀我。” 隋懿没接他的话,说:“是你的专属外卖。” “专属”这个词轻轻戳了一下宁澜心尖的软肉。 两人闲扯几句,宁澜跳了一天的舞,腿酸脚软,向隋懿抱怨说这次的舞蹈超难,隋懿好半天没回复,宁澜猜他是拍戏去了,今天又是大夜,他那边连个助理都没有,什么都要自己来。 睡了一觉醒过来,顾宸恺已经去隔壁了,屋 分卷阅读43 里静悄悄的。宁澜点开新的微信语音,里头传来隋懿低沉的声音:“还疼吗?” 宁澜就听了一遍,闭上眼后这三个字却不断在他脑中盘旋。他把手机摸到跟前,毯子拉到头顶裹住自己,咬着嘴唇缓慢地输入——不疼了。 或许越难得到就越珍惜是一种天性,他从小就习惯记住别人对他的好,忽略他们给自己带来的伤害。何况隋懿给他的善意和温柔有那么那么多,多到他无力招架,多到他胆战心惊。 被窝里没有一丝光线,宁澜的眼睛却有点酸。 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疼呢? 第29章 AOW全新单曲名为,是一首Urban HIPHOP风格的曲目,节奏明快中毒感强,宁澜不懂那些音乐术语,只觉得这歌让人听了还想听。 舞蹈就不那么让人跳了还想跳了,前一分半钟就有两个手撑地转圈跳的动作,后面还有直接仰面躺倒悬空扭腰的动作,整支舞的走位基本靠蹦,一个大跳到前面,一个大跳再退回去,极度考验成员间的配合。 队长不在,大家先各自练习,宁澜每天都找一间空练习室躲起来自己练,即便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后天的勤奋也能弥补些许,一周后张梵把六个人召集起来检查,难得没有对宁澜的舞蹈实力皱眉。 舞蹈老师徐蕊赞许地说:“宁澜跳舞虽然力度不够,但节奏感好,卡点准确,肢体动作中还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再努力一把,以后说不定也有机会站C位。” 宁澜受龙若惊地鞠躬感谢老师,高铭在后面不高不低地说了句:“是骚味吧?” 不止宁澜,方羽也惊讶地回头看他,瞪大眼睛道:“你胡说什么呢?” 高铭讪讪地闭了嘴。 方羽以为宁澜被人这样骂,还是上次顶替他穿女装跳舞的原因,散会后跑到练习室找他道歉。宁澜正脱掉汗湿的上衣准备换件干净的回去吃饭,不知道隋懿今天给他点了什么,心里正偷偷期待着,没心思应付别人,说:“没事,我不跳那舞他也这么说我。” 方羽不住宿舍,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宁澜含糊其辞拿生活习惯不合胡扯一通,背上包要走,方羽追上来跟他并排,凑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澜澜,你交女朋友啦?” 宁澜一惊:“没、没有啊。” 方羽若有所思:“哦……是嘛?那牙印怎么来的?” 宁澜火烧屁股地跑回宿舍,关上房门脱掉衣服照镜子,勉强能看到肩膀靠脖子的地方两排整齐的牙印。 一个多星期了居然还没消,隋懿那一口当真把他当汉堡肉,咬得实实在在。 宁澜又羞又窘,想到刚才方羽神色暧昧的那句“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脸上就火烧似的烫。 外卖到手,隋懿发消息来问他味道怎么样,他赌气不想回,目光又不由得往屏幕上飘,隋懿没再发来,宁澜坐不住,还是拿起手机:【不好吃】 隋懿:【那下次不点这家】 宁澜把饭菜吃得精光,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家饭店,给隋懿回复:【其实还行】 【明天不给你点外卖了】隋懿说。 宁澜愣了愣,有如释重负般的轻松,更多的是失落:【哦】 那头的隋懿看到这个字勾起唇角,他可以想象宁澜现在的表情,一定噘着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我明天回来】 看到这几个字,宁澜刚沉下去的心又浮了起来,在水面上欢欣雀跃地活蹦乱跳。 翌日下午,隋懿抵达首都机场,在粉丝们的簇拥下上了车,到公司就被张梵安排去整顿造型。他的头发染成栗色刚一个月,又被折腾成红色,剪短并略微凌乱地竖起来,接着就进棚拍宣传照,明天就要录制新歌,下周拍MV,后面签售会、商演安排得紧锣密鼓。 这次的服装配置一套整齐划一的打歌服,还有一套更彰显个人特色,隋懿的无袖牛仔马甲将手臂线条完美的展示出来,配上姬胡桃色的头发,整个人桀骜中不乏冷酷,腰高腿长的特征也被放大,宁澜在后面看着都忍不住吞口水,想把他的裤腰再往下拽一拽。 他自己的服装更清凉,公司大概是想让他们抓住夏天的尾巴卖卖肉,上半身网纱透视装,下半身牛仔破洞裤,虽然没有那次女装来得凶残,也够让宁澜脸红的了。 他换好衣服硬着头皮出来,含着胸怕路点,隋懿见状直接询问张梵可不可以在衣服里面加一件背心,张梵同意,服装组找了件黑色背心做打底,宁澜换上后才敢把背挺直。 拍到晚上十点多才收工,大伙儿都累成一滩泥,回去倒头就睡了。自打陆啸川不再住宿舍,顾宸恺除了偶尔弹琴就没回过原来的房间,今天晚上还撺掇隋懿跟他一起搬过去住,隋懿以“陆啸川和方羽随时会回来”作为理由拒绝了,顾宸恺老大不高兴地瞪了宁澜一眼,气哼哼走了。 隋懿洗完澡回来,就看见宁澜蹲在地上帮他归置行李。 “我买的酱油和香油呢?怎么没带回来?”宁澜边收拾边问。 两人一天没说上话,隋懿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愣了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那天做面条的道具,答道:“丢在剧组了。” 宁澜叹了口气,把叠好的衣服往柜子里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做面条要用?”隋懿拿起手机,“我给你点,要汤面还是……” 宁澜连忙制止:“我没说要吃东西,别乱点!”说着转过身去背对隋懿,音量陡然降低,蚊子哼似的,“你要是饿的话……我可以给你做别的。” 隋懿抬手摸了摸他染回黑色的头发,觉得还是这样子最适合他,又软又乖。 队长归队,全员到齐开始训练。由于之前各自练习过,合舞很顺利,只在中间一个特别PART卡了下壳。 舞蹈要求是陆啸川和隋懿两人将方羽托举起来在空中定格三秒,方羽看到陆啸川就没好脸,坚决不让陆啸川碰他哪怕一下,陆啸川被他这态度弄得上火,抬杠说:“你以为小爷乐意碰你啊?”使事情发展白热化,编舞老师没法,把陆啸川那个位置换了几个人,都力气不够抬不平稳,后来一合计,干脆把方羽换成宁澜,宁澜是全团体重最轻的,并且跟这两人都不曾结怨。 可宁澜怕痒,被碰个胳膊弯都憋不住笑,张梵亲自坐镇,看见他笑就凶神恶煞地瞪眼,宁澜就硬生生憋回去了。 其实到了舞台上是笑不出来的。的编舞难度相对之前的拔高不止一个层次,宁澜这种底盘不稳、基础不牢的人做完那几个大动作就元气大伤,被抬起来的时候只顾着赶紧喘匀气准备继续跳,还要注意表情管理,哪还有心思笑? 二单 分卷阅读44 的签售只定了九座城市,中间穿插几个音乐盛典和商演,天南海北到处飞也把人累够呛。十月中旬行程过半时天气转凉,宁澜不幸染上感冒,S市签售会舞台上像颗蔫巴巴的小白菜,隋懿见他状态不好,一直站在他身边,跳舞托举的时候特地用另一只手在他后腰扶了一把,宁澜感激地回头看他,悄悄用手指蹭了下他的手背。 这场结束后,隋懿还特地跟别人换了房间,宁澜以为他想跟自己那啥,隋懿从剧组回来就连轴转地忙,回到房间就是睡觉,两人根本没有亲热的时间。宁澜洗澡的时候顺便把扩张做了,然后撅着屁股趴在床上,脸闷在枕头里:“轻一点,明天还有签售,要跳舞的……” 等了半天没动静,宁澜扭动屁股似在催促,结果啪的一声,屁股被打了。 隋懿拦腰把人抱起来扔回床上,一床被子铺天盖地砸下来,宁澜在被子下面挣扎半天才伸出脑袋,迷茫地看着隋懿:“干嘛打我啊。” 隋懿按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角:“不打你就不安分。” 宁澜有点低烧,哼哼唧唧地抓着他不放手,隋懿心里发软,挨着他躺下,由着他小狗似的往自己怀里钻。 第二天宁澜神清气爽,不咳嗽不发烧,鼻子也通气了。反观隋懿却不太好,化妆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早餐也没胃口吃。 宁澜作为传染源,觉得很对不住他,台上台下格外殷勤,中场休息后勤送水上来,宁澜第一瓶就打开瓶盖递给隋懿,见他穿得少,还趁台上人多,蹲下来给隋懿把挽着的裤脚拉到底。 这天的主持人十分啰嗦,不知道哪里搜罗来的一堆所谓的粉丝提问,可以说是天马行空奇思妙想,把七个人的耐心都问光了,其中有个问题是——如果一觉醒来变成女生,会先干什么? 陆啸川的“先给队友们爽爽”弄得台下尖叫声一片,姑娘们都用手幅灯牌挡着脸,喊他“嗷呜第一流氓”。轮到宁澜回答时,他注意力一直放在隋懿身上,愣愣地说:“啊?先去找队长。” 到签名环节,有个粉丝姑娘问宁澜昨天是不是跟队长住一间,宁澜没想太多,就回答:“是啊,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嗷嗷直叫,兴奋得差点原地跳踢踏舞。 签售结束后,“隋波逐澜”超话里就出现新糖——昨天晚上泡泡澜和队长住一间房!!!泡泡澜亲口承认的!!! 很快就有帖子分析今天两人的一举一动,什么隋懿很自然地接过宁澜递来的水啊,宁澜蹲下给隋懿拽裤脚啊,宁澜说要去找队长啊,再加上昨天在舞台斜角的姑娘拍到的隋懿托住宁澜的腰,以及宁澜笑着用手指头娇羞回蹭,如此等等,被有心的CP粉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发了出来,立刻成为镇圈实锤总结,被超话管理员加精置顶,懿澜CP终于硬气了一回,超话一夜之间爬升一百多个名次,险些和高花CP比肩。 高花那边听说后炸了,有激进者直骂泡泡黑心机鬼,知道队长红就往队长身上贴,自炒CP可还行?瞧把我们花儿气得,都不想挨着队长站! 她们当然舍不得骂隋懿,矛头全部指向宁澜,一口咬定这个家伙想红想疯了,再加上各种煽情小作文洗脑,更加认同宁澜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绿茶,恨不能化身正义使者为民除害。 酷爱刷微博看八卦的王冰洋把这事告诉宁澜的时候,宁澜一笑置之,他现在几乎不上微博,两耳不闻窗外事,随便她们怎么闹,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黑到风口浪尖了。适度炒CP有助于组合发展,公司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这次会闹出那么大的事。 AOW最后一站签售定在首都本地,寓意走遍全国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首都场的粉丝也是最多的,签售会从下午开始,签到一半就已经晚上七点多。 事情发生的时候,宁澜正在试戴前面一个粉丝送给他的指套,妹子说他皮肤那么白当然要用粉色,还给他在上面绣了两个草莓,宁澜无法拒绝这样用心的礼物,当场就答应说马上就用,折腾一会儿没套上去,就问邻桌的隋懿,隋懿放下笔帮他戴好,才继续签名。 “你也喜欢粉色?”下一个来到宁澜桌前的粉丝问。 宁澜越看手上的指套越喜欢,说“是啊”,然后抬起另一只手要跟她握手,戴着口罩的女孩把手背在身后,眼神莫测地看他。 宁澜尴尬地放下手冲她笑:“那我直接签名了哦。” 事情就发生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戴口罩的女孩突然从背后拿出没盖盖子的饮料瓶,把里面的液体往他脸上浇去。 率先反应过来的不是宁澜本人,而是旁边的隋懿,他腾地站起来制住女孩的胳膊,周围的姑娘纷纷尖叫,宁澜和左边的王冰洋吓得呆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签售会到一半被迫中止,警察十分钟后赶到,盘问完现场状况,就带着肇事女孩回警局了。 泼到宁澜身上的是普通饮料,洗过脸换了身衣服就没事了。可他回不过神,像个木雕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谁劝都不好使。 大家都心有余悸,顾宸恺和高铭出去透气,陆啸川傻乎乎地问那粉丝为什么袭击他,被方羽轰了出去,王冰洋抓耳挠腮地安慰宁澜,收效甚微,宁澜除了会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其余一个反应都不给。 隋懿做完笔录过来,叫他们都先出去,然后蹲在宁澜身前,故作无事地说:“火锅吃不吃?安琳姐去楼上排队了,半小时后就到咱们。” 宁澜别开脸,不说话。 隋懿用手指戳他微微鼓着的脸:“别哭,哭就不好看了。” 宁澜本来没想哭,被他这么一说眼睛反而有点酸,他觉得可能是最近日子过得太顺利,没什么倒霉事发生,人都变矫情了。 宁澜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网上有没有人发我被……被泼的照片啊?” 隋懿掏出手机刷了下:“没有。” “你骗人。”宁澜瞪他,“他们什么照片都拍得到。” “真的没有,事情一出来,张梵姐那边就安排人去控制舆论,限制现场照片流出,发在微博上的也会被及时删除。” 宁澜看他表情不像说谎,悬着的心慢慢放下,转念又想到泼他的那个女孩的动机,还是不好受,沉着嗓子问:“我就这么……这么讨人厌吗?” 这话不似在询问,像是在自问,并且已经给自己贴上了“非常讨人厌”的标签。 隋懿没见过宁澜在自己面前示弱,无论是被队友排挤甚至被动手的时候,还是没钱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都把腰挺得笔直,什么都不怕的样子。这是他第一次路出这种弱势的、有些惹人垂怜的模样。 “不讨人厌,很多人喜欢你 分卷阅读45 。”隋懿说,“你有二百多万微博粉丝。” 宁澜还是埋着头,讥笑道:“一半送的一半公司买的,几个零头的真粉丝看到我今天的狼狈样,估计也要脱粉取关了。” 他说得轻松,隋懿却听得不痛快,未经思考便道:“那你还有我。” 宁澜怔了怔,掀起微微颤抖的眼皮。隋懿还蹲在他身前,自下而上看着他,目光没有躲闪,琥珀色的瞳孔里只印着他一个人。 过了半晌,宁澜才张开双臂笑着说:“那队长能给我一个……鼓励的拥抱吗?” 隋懿见他笑,自己也笑了,站起身,把坐着的宁澜按进怀里。 宁澜深吸一口气,将翻滚的惊惶和冲动压下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孩产生了一种想依靠的情绪。 或许更甚。 他紧紧抱着隋懿的腰,把脸埋得更低。 这样就没人看到他眼底弥漫的雾气了。 第30章 吃完火锅回宿舍,宁澜洗过澡捧着本书在看,是隋懿曾借给他的那本绿皮的。 见隋懿凑过来瞧,宁澜道:“这本是我自己买的,没偷你的书。” 隋懿笑了,这家伙脾气一旦上来,什么都要压人一头。 宁澜正在看大调式那一讲,边看边抓耳挠腮地往前翻着对照,把示例曲目哼唱两遍,还是一脸懵,再加上现成的音乐老师就在他跟前晃来晃去,可以说是十分气人了。 在隋懿准备上床休息时,宁澜拽住他的睡裤。 “什么事?”他转过去问。 宁澜撇撇嘴,往书上一指:“这个,能给我讲讲吗?” 隋懿就等他服软,欣慰地坐下,开始给学生讲课。 隋懿系统地学过音乐,无论宁澜问到哪里,他都信手拈来。宁澜把之前没看懂做了记号的内容一股脑都问了,乐理跟其他学科一样,基础打牢了,后面的难关自然迎刃而解,宁澜听完颇有茅塞顿开之感,看隋懿的目光都带了些崇拜。 隋懿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你要是从小学,把乐理知识融入到学琴的过程中,也不会觉得很难。” 语气中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宁澜心想他自己要是从小学了个什么特长,估计巴不得天天得瑟给别人看,就问:“队长你学琴多久啦?” 隋懿愣了下,说:“十三年。” “哇,那一定过了十级咯?” “内行不看所谓等级。” 宁澜不懂这些,只觉得遗憾:“学这么久,放弃了多可惜啊……以后真的不拉了吗?” 隋懿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忽而又想到那个人,当年那个人也是用这样单纯澄澈的目光看着自己。 彼时年幼的他因为一支练习曲拉了半个多月都没有达到老师的要求,耍小孩子脾气冲着老师喊“我再也不拉了”,扔掉琴弓,跑到教室外面躲在角落里哭。那个人丢下弹了一半的曲子,跳下琴凳跑出来,蹲在自己跟前说:“你拉得这么好,千万不要放弃呀,我……我好想跟你合奏一曲呢。” 如果说老师是他崇敬的目标,那个人就是他向往的追逐。他想像那个人一样,每一个从指间流出的音符都充满干净纯粹的欢乐,明媚的阳光沉淀在他眼底,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眼神都能给人安心、愉悦的力量。 隋懿一直没说话,宁澜自觉失言,捂住自己的嘴巴说:“唱歌跳舞也挺好的,反正都是音乐,没差啦。” 隋懿回过神来,抬手揉他黑软的头发,宁澜也打着胆子揪了一下他的红毛,隋懿使出杀手锏——挠痒痒,床太小,宁澜没处躲,在床上扭动挣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喘着气喊饶命。隋懿按住他的腰,不让他乱扭乱蹭,他笑得更厉害,曲着腿在隋懿胯间左蹭右蹭。 隋懿费了好大劲把他腿也压住,骑在他身上问:“跳舞的时候怎么不怕痒?嗯?” 宁澜笑得只剩气音,艰难地说:“紧……紧张啊,哪儿还……还顾得上笑?” 其实最紧张的是穿女装和隋懿跳舞那次,全身绷到僵硬,根本感觉不到痒。 两人闹到半夜,依旧精力旺盛,打闹渐渐就变了味。隋懿出了一身汗,翻身起来去洗澡,宁澜赤着脚跟了进去,用凳子顶住门。不多时,卫生间里就传来暧昧的呻吟声,隐没在淋浴的水声里听不清晰,断断续续一直到后半夜才停歇。 忙完签售,今年只剩下两个月。 各大音乐颁奖礼在即,公司给AOW接了两个综艺,其中一个是上星卫视王牌真人秀,原本按照AOW目前的咖位还上不了这档节目,组合人数又多,节目组有固定嘉宾,很难安排。张梵求爷爷告奶奶地拉关系,才得了这么个机会。 隋懿听到这个行程后怔忡片刻,跟张梵再三确认是最近热播的那个,好似魂都不在身上了。 “也别太高兴,我没那么大能耐,给你们争取到的是特别板块,跟真人秀主线不在一起拍,应该跟那些嘉宾碰不上面,播放的时候会插20分钟到节目中间去。”张梵说,“咱们的主要目的是蹭着节目热度给组合打个广告混个脸熟。” 隋懿的表情又有一瞬间的空茫,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拿到行程表散会后,大伙儿既觉得兴奋,又有点可惜。 “欸,我妈我二姨我奶奶外婆每个星期都守着看,你说咱们上了这节目会不会爆红啊?”王冰洋兴致高昂。 “我猜不会。”对综艺节目最有经验的顾宸恺道,“只是特别板块,等切到场外,估计阿姨奶奶们都换台,或者趁这功夫洗衣服切水果去了。” 高铭道:“不要这么悲观嘛,这节目不是好几个一线流量嘉宾么?那个谁,去年拿新人奖的纪之楠不也在里面吗,大家同是鲜肉,我们好歹也能蹭到点关注吧?” “现在演员跟歌手的群众基础能一样吗,是你太乐观啦……” 宁澜没参与讨论,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猜测,在听到“纪之楠”三个字时顿了下,突然想起点什么,再往深里想又抓不到了。调转目光看到隋懿时才隐约有印象,在J市宾馆里,他曾两次打开纪之楠作为男配拿最佳新人奖的那部电影。 隋懿抱着胳膊倚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宁澜走过去,顺着他的视线往外面望,向上是初秋一碧如洗的天空,向下是车辆川流不息的马路。 宁澜没看出个所以然,碰碰他问:“中午吃什么?” 隋懿转头看他,微笑着说:“你来定。” 隋懿不吃食堂,一般都是在公司楼下的餐馆解决午饭。最近公司楼下常有粉丝来往聚集,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毕竟公司的艺人又不止他们几个,只是经历过上次签售会的恶性` 分卷阅读46 事件,宁澜对粉丝有了些畏惧。上周有场拼盘演唱会,下保姆车时两旁有粉丝递鲜花和礼物,宁澜看到一杯递过来的奶茶,下意识就往边上躲,脸色煞白。 表面上看起来他没受到什么影响,实际上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走出这片阴影。 隋懿带着宁澜走公司后门,开车带他去城东新开的美食街吃饭,路上顺便把他下周要和顾宸恺、方羽一起去S市录制一档音乐节目的事情说了,宁澜有点惊讶,想了想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他们三个是AOW里面有点音乐素养的,要是让他去了,估计只会给组合丢人。 宁澜问他去几天,然后琢磨了下,赶回来录制时间刚好,只是中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隋懿余光瞥到他在掰着手指头计算什么,心中有数地移开目光。 11月12日,是宁澜百度百科上的官方生日。 宁澜的真实生日并不是这一天,经安琳提醒才记起这回事,连忙登上微博大号感谢大家的祝福。AOW其他成员也每人都发了祝福并艾特他,宁澜挨个点赞,公式化评论,忙完一圈放下手机,也没产生什么过生日的真实感。 下午王冰洋来练习室找他,神神秘秘地说晚上有惊喜,宁澜猜到公司八成给安排了直播,跟陆啸川上次一样,可是隋懿在S录制节目还没回来,他并不怎么期待表演给粉丝看的所谓生日会。 下班前,方羽给他发了一个微信红包,宁澜假装没看到,方羽又连着发了好几个霸屏,宁澜没办法,甩过去一个“请停止你的表演”的表情,说:【您老人家的好意我心领了,现代人不兴这些虚头巴脑的,收了还要还,多没意思】 方羽被他这么一说,当即想通了:【红包怎么撤回?你别点啊!】 宁澜无语:【你点红包收取不就行了吗】 于是方羽在发了一堆六块钱八块钱的红包后,又自己逐一收了回去。 收完后,方羽说:【对不住啊小澜澜,今天不能回来陪你过生日了】 宁澜说:【没关系,知道你忙】 他有点想问问隋懿怎么样,据王冰洋说,网上的高花CP粉听说隋懿和方羽一起去录节目,高兴得鸣鞭放炮,还有前线传出照片说他们俩住一间房,立马把前阵子还得瑟着的懿澜CP压得屁都不敢放。想到这里,宁澜就不太痛快,又觉得自己太小气,瞎吃飞醋,像个傻`逼。 他还没说话,方羽先道:【虽然我人在遥远的S市,可是我的心已经在万米高空中,全速向你身边飞去!】 宁澜以为他给自己快递了什么东西:【先谢谢了,您的心我要不起,会挨揍的】 说到这个方羽就炸毛:【谁?谁要揍我的澜澜?我扇烂他的嘴!】 宁澜想到陆啸川被方羽甩巴掌目瞪口呆的傻样,噗嗤笑出声来。 第31章 晚上七点半,AOW成员宁澜的生日直播开始。 直播环节毫无新意,宁澜又要强装惊喜又要保持笑容,脸部肌肉都酸了。切完蛋糕躲到镜头后面翻了下手机,除了婶婶含蓄地催他打生活费的短信,其余一条消息都没有。 上个月初中秋节,叔叔和婶婶一起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没回家过中秋,然后嘘寒问暖一番,再忆苦思甜了足足半个小时,听电话的宁澜一句嘴也插不上,深深怀疑他们提前做了准备,在对着电话念草稿。 可不得不说这招很有效,他天生吃软不吃硬,尤其是叔叔说到小时候他几次险些被爸爸打死,都是叔叔他出面拦住,把他带回家给他饭吃,宁澜好不容易硬起来一点的心就被软化了。其实不必他们费这番功夫,他本来也没打算断了生活费,宁萱的大学他也准备继续供着。 只是屡次听到“家”这个字眼,难免心酸。 宁澜点开微信,把最近联系人界面上下划了几圈,最终还是没点开置顶的名叫SY的人的对话框。 他那么忙,忘记了也正常,还是别去打扰他了吧。 宁澜的生日会没有什么惊喜环节,要是公司把他妈妈弄过来,那就不是惊喜了,而是惊吓。别人家的父母都是满脸慈爱的笑容——“宝贝,生日快乐。”他的妈妈则是——“儿子,还有钱吗?” 想想还挺逗。 收了大家或用心或敷衍的礼物后,陆啸川和王冰洋给他唱了首歌,不知道是谁改的词,把他的名字巧妙地加了进去,反复地唱“澜澜可爱可爱全世界最可爱”,宁澜笑得停不下来,当场拿出手机让他们再唱一遍,说要录下来当闹铃。 由于AOW全员没有到齐,流程也相对简单,生日会不到一小时就开始收尾。就在宁澜对着镜头说“感谢大家的祝福,我会继续努力”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隋懿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身边还放着一只贴着托运标签的行李箱。 他把行李箱扔在门口没拖进来,快步走到宁澜跟前:“生日快乐,我来晚了。” 宁澜懵了一阵,接着心脏便开始狂跳,像起步后正在加速的绿皮火车,哐哐哐哐,越来越快。 隋懿翻了翻风衣口袋,先从左边拿出一个礼物盒:“这是方羽托我带给你的生日礼物。”接着又从右边掏出一个,“这是我给你的。” “生日快乐。”他又重复一遍。 方羽送给他一支钢笔,里面留的纸条上写着让他拿着这支笔为建设和谐社会奋斗终生,周围的人都笑了。 打开隋懿的礼盒时,宁澜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他悄悄在裤子上蹭掉手心的汗,才慢慢打开。 里面躺着一条红玛瑙手串。 隋懿看着他细瘦白净的手腕说:“逛商店的时候看到,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宁澜盯着瞧了许久,摸了摸红色珠子温润细腻的表面,用低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谢谢……我很喜欢。” 晚上,宁澜就把戴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手串拿下来,在灯光下欣赏许久,然后视如珍宝般地收回盒子里,把盒子下面压着的一条作为赠品的红绳戴在手上。 隋懿问他为什么换这个,宁澜不好意思说怕碰坏了舍不得,只说不想戴,怕被粉丝扒皮。 隋懿但笑不语。 宁澜蹲下跟他一起收拾,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隋懿说今天下午刚拍摄完毕,想着是他生日,就没多留一晚,改签了飞机票先回来了。 宁澜脸上还带着激动兴奋的红晕,快红过那串鲜嫩欲滴的红玛瑙了。他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直在想隋懿为什么要提前回来,现在从他口中得到了回答,还是不太敢相信。 他真的……是为了我的生日回来的? 时至此刻,宁澜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那根弦早就被拨动了,哪怕只是想着隋懿的名 分卷阅读47 字,都会发出轻快悦耳的声响。 为了我一个人回来的? 为什么呢? 他是不是也…… 心里天人交战,亢奋不已,有什么话就要冲出喉咙似的,宁澜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拿起一件衣服时动作太大,把下面压着的东西也掀了起来。 一只和隋懿送给他的礼物盒差不多的盒子掉落在脚边,盒盖应声打开。 宁澜靠的近,先他一步捡起来,盒子里面躺着一对星星形状的耳钉,一只大一只小,设计简洁,黑色的宝石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淌过璀璨的光芒。 隋懿并没有耳洞,宁澜疑惑地问:“这是……” 隋懿看了一眼那对耳钉,目光闪烁了下,悬在半空的手放下了,低声说:“也是送你的。” 宁澜眨眨眼睛:“可是我没有耳洞啊。” “嗯,买的时候没想到。” 宁澜看隋懿垂着眼,一副不自在的样子,以为他在不好意思,忍俊不禁道:“谢谢队长,很漂亮。” 隋懿抿抿唇,继续收拾行李。 宁澜一整晚都没睡好,他趁半夜隋懿睡着了,把两个盒子拿来压在枕头底下,睡不着就摸出来借着月光看一看、摸一摸,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方羽和顾宸恺中午就回来了,他趁着上午张梵和安琳不在,偷偷溜出公司,打了个车到市南的某医院门口。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里,接待他的还是上次那个男医生,他没把只有一面之缘的宁澜认出来,见这位客人穿得人模人样,态度倒是没有上次那么恶劣。 然而在听说他只是要打个耳洞时,医生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指指门外:“出门左拐再左拐,遍地都是打洞的。” 宁澜根据医生的指引,在小巷里找了家卖饰品的小店,花二十块钱在左边耳朵打了两个耳洞,一个在耳垂上,一个靠近耳廓边缘。 “麻烦您帮我把这两个耳钉戴上。”打完耳洞,宁澜从口袋里掏出盒子说。 饰品店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惊讶道:“哪有刚打耳洞就戴自己耳钉的,不怕发炎化脓啊?” 宁澜说不怕,使劲儿央求老板娘帮他戴,老板娘哪里架得住小男生奶声奶气的撒娇,见那星星耳钉是铂金的,不容易引发伤口感染,耳根一软就答应了。 刚扎进肉里的银钉子拔出来还渗着血,老板娘一边不忍直视般地给他换,一边问:“是女朋友送的吧?这么宝贝。” 宁澜挡在口罩后面的脸笑得灿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扎开皮肉的疼痛弄得龇牙咧嘴倒抽气。 回去的路上,宁澜在出租车后座,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当镜子照自己的左耳。他把大一点的星星安在耳垂上,小一点的按在耳廓位置,黑曜石反射着窗外的阳光,亮得晃眼。 还算赏心悦目,除了耳朵有点红肿之外。 跑出来打耳洞既是他的一时冲动,也是他辗转一夜深思熟虑过的。 宁澜用手摸了摸胸口位置,下面埋着一颗在阳光和雨路下生根发芽、即将破土而出的心。 即便他一再告诉自己不要像个傻`逼一样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沉寂许久的心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在糖衣炮弹的轰炸下蠢蠢欲动。 何况不仅仅是糖衣炮弹而已。 宁澜终于鼓起勇气,大胆猜测道—— 说不定……他也是喜欢我的呢? 不然为什么特地回来给我庆祝生日? 不然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这么好? 宁澜似乎在这几个问句中搜索出了答案,他被这个答案冲得头晕目眩,用尽尚存的几分理智才将铺天盖地的幸福感压回去。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急切,想快点回去,快点见到他。 他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沿街景色,抬起戴着红绳的那只手摸了摸左边耳朵,笑容印在眼底,凝在眉梢,一路都未曾褪去。 第32章 走进公司大楼,先碰到从电梯上急匆匆下来的安琳,宁澜心情愉悦地跟她招呼:“美女去哪儿啊?” 安琳看到是他,顿住脚步:“去找嗷呜第一流氓,下午排练,你也别乱跑!” 宁澜点头称是,安琳狐疑地打量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观察片刻,惊奇道:“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宁澜摸了下耳垂:“就刚刚。怎么样,好看不?” “好看,很衬你皮肤。有红霉素软膏吗?小心发炎。” 宁澜只听进前半句话,笑嘻嘻地闪进电梯:“我先上去咯,安大美女加油!” 到楼上,经过办公室,张梵从窗户里看见他,唤道:“宁澜,你也进来一下。” 宁澜被迫停下,姿势古怪地侧身挪进去,还是不幸被张梵一眼发现他耳朵上多出来的东西。 “我有没有说过,要动哪儿必须先跟我报备!”张梵拍桌子厉声道,“还能不能听点话了?” 宁澜讪笑:“前些天您不是嫌弃我戴不了耳钉很麻烦嘛,这不,我就打了。” 张梵只是气他擅自行动,轻哼一声说:“前些天?都过去大半年了,你这反射弧够长的。” 宁澜及时低头认错,保证以后就算剪个指甲也打书面报告,张梵被他逗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切入正题。 她手上争取到一个角色,年后开拍的大型古装剧里的一个小侍卫,虽说是男N号,然而该剧主演众多,且并未清晰定位男女主角,每个角色都很出彩,再加上制作团队口碑好,未拍先热,现在圈里众演员闻风而动,挤破头往里进,网络上已经造势好几轮,现在只敲定几个主演,其中有薛莹、郭昊、纪之楠…… 宁澜心不在焉地听着,心思早就飘到隔壁练习室去了。 今天中午吃什么呢? 隋懿看到他的耳朵会是什么反应? 啪,张梵手中的笔敲在脑门上,宁澜才回过神来:“啊?” “打个耳洞把魂都打飞了?重复一遍我刚才说的话!” 宁澜捂住额头苦着脸:“机会难得,好好争取。” “前面一句。” “敲定的演员有薛莹、郭昊、纪之楠。” 宁澜记忆力绝佳,一个字都没说错。张梵警告地瞪他,继续说:“我综合考虑下来,觉得你们俩形象最为贴合,这个角色有很大把握能拿下,你们俩都准备一下,等下个月MTV颁奖礼之后就去试镜,这是台本。” 张梵做事求稳,她口中的“有很大把握”基本等于“百分百收入囊中”。 王冰洋兴冲冲地接过台本,迫不及待地翻开看。宁澜没有接,委婉道:“我唱歌跳舞还一团糟呢,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张梵不喜欢他这样还没尝试就先消极怠工:“积累点经验也好,年轻的时候不要怕吃苦。” 宁澜并不是怕兼顾不 分卷阅读48 了其他工作,更不是怕吃苦,只是看到王冰洋跃跃欲试的样子,想起他之前那么认真地上表演课,不想跟他做竞争对手,怕伤了感情。 “您就饶了我吧,上次拍广告属我NG条数最多,让我去拍戏,还是古装戏,我怕尴尬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对着镜头摆剪刀手。” 张梵最是善于察言观色,瞧出宁澜是不想跟王冰洋闹不愉快,怒其不争地嗔怪了宁澜两句,便默认王冰洋一个人去试镜。 在办公室耽误了点时间,出来时隋懿已经不在练习室了,发消息给宁澜说他和顾宸恺有事出去,让宁澜自己解决午餐。 宁澜一下子蔫了,去食堂没滋没味地吃了份盖浇饭,吃完在公司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了会儿,醒来觉得耳朵肿痛,去楼下药店买了红霉素软膏抹上。 下午AOW全员集合,为明天的录制进行预演排练,方羽下飞机后先回了趟家,踩着点进练习室,看见宁澜立刻大惊小怪:“澜澜打耳洞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早知道就送你耳钉了!” 宁澜一面跟方羽说话,一面偷瞟在窗边和顾宸恺说话的隋懿,隋懿也看过来,视线在宁澜耳朵上停留片刻,很快移开目光。 宁澜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觉得不好看。 下午的时间安排紧密,一直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晚上回宿舍,隋懿又跟顾宸恺进了隔壁房间,兄弟俩不知道在叽里咕噜聊什么。 宁澜累了一天,还是想等他,坐在桌前翻开,装模作样地看。 隋懿回屋的时候,宁澜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右边脸颊贴着桌面,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细细颤动,左耳上的星星耳钉显眼到他想看不到都不行。 隋懿抬手轻轻摸了下宁澜红肿的耳垂,心中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气定神闲。 当时他给宁澜选好生日礼物,转身在另一边的柜台看到这对耳钉,瞬间就想到那个人,鬼使神差地一起买了下来。后来才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早就下定决心远远观望,不去打扰他的生活,即便见了面,他也不会把这对耳钉送出去。 如今看到它们戴在宁澜身上,隋懿心情复杂,但也不至于不高兴,毕竟是他自己送给宁澜的,不能怪宁澜会错意。 只是他没料到宁澜会为这对耳钉特地去打耳洞。 隋懿推了推宁澜:“醒醒,别在这儿睡。” 宁澜睡得浅,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面前的人就咧开嘴笑,支起脑袋,搂住隋懿的腰,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说:“你抱我去睡。” 隋懿心尖一软,就着这个姿势把宁澜抱起来,摇摇晃晃往床边挪。宁澜屁股挨到床,拉着隋懿一起躺下,黏黏糊糊地搂着他脖子不放。 “别闹。”隋懿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 宁澜被挠得咯咯直笑,更不肯撒手,好不容易喘匀气,闭着眼睛假装半梦半醒,摸着耳朵问隋懿:“好不好看啊?” 耳垂微微肿着,像害羞时沾染了零星红晕。 “好看。”隋懿说。 宁澜笑得更甜,眼睛完成两片月牙:“真的假的啊?” 隋懿定睛看了会儿,嘴唇碰了一下宁澜光洁的额头,温声说:“真的,快睡吧。” 特别板块意料之中地没能和主线部分一起录制。 拍摄场地在市郊某人造湖边,一百多个工作人员和十几台摄像机围着东边的正经嘉宾,特别嘉宾AOW则在五百米开外的角落里拍摄,三个工作人员,一台摄像机。 拍摄中途休息,七个少年裹着棉袄挤在一起,背对呼啸的北风,遥望人群聚集的地方,边羡慕边感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混到那一步。 “我们还行啦,PJ公司知道么?差不多跟我们同期出道的男团,现在连街头商演都接不到了,我有个朋友在里头,说连续四五个月没拿过工资,签售会就来了八十多个粉丝,签完一轮再来一轮,尬得他想回家种田。”高铭说。 “咱们的人气大多是靠队长艹起来的吧?”陆啸川晃着二郎腿道,“希望队长明年的偶像剧大爆,好让我们沾沾光。” 方羽斜睨他:“别什么都想靠别人,自己努努力行不行?” 陆啸川嗤笑:“我确实没某些人努力,也没几个头顶青天的CP粉在后头撑着,哪来的底气?” 方羽美目圆瞪,似要发作,和事佬王冰洋跳出来挡在两人中间:“嗷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互相提携,一起红,哈哈哈一起红。” 顾宸恺插嘴道:“说起来,洋洋是不是要去试镜啊?” 王冰洋提到这个就兴奋:“是啊,和纪之楠演拜把兄弟,纪之楠知道不?”说着往人群聚集处指,“常驻嘉宾之一!” 高铭无论见谁得志都酸溜溜的,斜眼往那边瞥:“知道,谁不认识他啊。” 只有隋懿没往那边看,他从桌上拿水分发给大家:“多喝水,等下还有两支舞要跳。” 宁澜接着刚才的话头,笑眯眯道:“洋洋加油,哥看好你。” 顾宸恺闻言哼了一声,挤兑人的毛病又上来了:“管好自己吧你,嗷呜拖后腿专业户。” “小宸。”隋懿出声呵止,顾宸恺满脸不甘,却克制住自己,没再说话。 昨天从S市回来之前,他就在AOW超话里刷到宁澜生日直播的截屏,他没想到隋懿提前回去居然是为了给宁澜过生日。他弄不懂表哥干嘛对宁澜这么好,虽然表哥对他也不错,可宁澜是外人啊,而且一看就没安好心,他怕表哥被他骗得渣都不剩。 顾宸恺是被龙大的,习惯将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隋懿见他一副吃了炮仗要找人打架的模样,主动把他带出去,语重心长地做他思想工作,让他以组合大局为重,不要胡乱臆测别人。 顾宸恺认为宁澜要是不坏,就不会骗隋懿的钱。隋懿说是借给他的,不是被骗,然后以哥哥和队长的身份强迫顾宸恺答应他以后不再挑事,顾宸恺从小就敬畏这个哥哥,只好憋屈地答应。 如今真是越看这个骗子越不顺眼,顾宸恺灌了一大口水,恶狠狠地剜了宁澜一眼,心想总有让我抓住你小辫子的那一天。 “小伙子们集合了啊,咱们接着拍。”摄像大哥冲这边喊。 七个人脱掉外套站起来,宁澜里头只穿了二单宣传照上的透视装,他本就怕冷,一阵北风平地而起,吹得他直哆嗦。 隋懿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他后面,用身体帮他挡风,问他:“给你的暖贴用了吗?” 宁澜摇头:“那玩意儿太厚了,贴在背心下面也会路痕迹,待会儿跳舞衣服要是掀起来了,人家看到不得笑话死。” 两人落在最后,隋懿从背后握住他一只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搓。 分卷阅读49 虽然接触面积有限,宁澜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 “好暖和啊……谢谢队长。”宁澜压低声音说,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浓浓依赖。 隋懿的视线刚好落在宁澜小巧的耳垂上,白里透红的皮肤衬得星星格外璀璨夺目。 宁澜再向他靠近一些,偏过头软着嗓子说:“晚上我们……” 没等他说完,远处扎堆的人群中突然传来骚乱,先是女人的尖叫声,接着有人高声呼救:“纪老师!纪老师落水了!” 隋懿身心俱震,惊惶中猛地松开了宁澜的手。 第33章 拍摄现场乱作一团,特别板块的演职人员也扔下工作挤过去围观。宁澜站在外围伸长脖子往人群里张望,隋懿刚才二话没说就往那边跑,等他反应过来,连个人影都找不着了。 他大约知道他们口中的纪老师是纪之楠,演员,比他小两岁,已经拿过一个含金量十足的最佳新人奖了。宁澜只在网络和电视上见过他,勉强能把名字和脸对得上号,周围人多嘴杂的,犯不着凑这个热闹,可隋懿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在里头,他放不下心。 过了几分钟,救护车抵达现场,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救上来的人抬到车上,宁澜才把隋懿从人群中找出来。 隋懿站在那儿呆呆地往马路尽头方向看,救护车的鸣笛声早就听不见了,宁澜喊好几声他才缓慢地转过头来,瞳孔失焦,表情茫然。 “怎么了?”宁澜担心地问,目光往下,看到隋懿路在外面的一条胳膊正在流血,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拽着他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在现场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医疗物品,果断地拿起休息区凳子上自己的衣服,胡乱给他裹了下胳膊,就要带他去医院。 其他成员和工作人员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怎么了,宁澜心里急,懒得理他们,跟安琳简单交代两句,得到允许后,就打了车和隋懿一起去医院。 隋懿一直不说话,宁澜以为他疼得厉害,紧张地按住他受伤的胳膊,问他怎么弄的。在宁澜的再三追问下,隋懿说是刚才混乱中不小心碰的,伤口不深,宁澜才稍稍放心。 到医院挂号、包扎,医生建议再挂个消炎水,隋懿不同意,要回去继续拍摄,宁澜拗不过他,让隋懿坐在这儿等,他去拿药。 拿完药回来,人却不见了,医院里到处人头攒动,宁澜急得差点去导医台发寻人广播,幸亏隋懿个子高,经过楼下抢救室,宁澜一眼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定定地往里面看。 “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跑这儿来了,吓死我了。”宁澜隔着口罩大喘气,抓住隋懿的胳膊不撒手,生怕他又跑了。 隋懿还是站着不吱声,宁澜顺着他的视线往里面看,五六个人围着一张病床,床上是个年轻男人,似乎刚抢救过来,医生在给他做身体检查。 宁澜趁医生绕去另一边,仔细看了看,躺着的正是刚才落水被救上来的纪之楠。恰巧有护士从外面进去,宁澜好奇地指指里面问:“他没事了吧?” 护士说已经脱离危险,隋懿神色稍缓,又看了一会儿,对宁澜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宁澜偷偷观察隋懿,试探着问:“纪之……纪老师是你的偶像?” 隋懿靠在后座椅背上闭目养神,闻言摇了摇头。 宁澜不太相信,他从未见过隋懿对任何事任何人如此紧张,可隋懿明显心情不佳不愿回答,他只好先闭口不言。 回到现场,安琳给隋懿拿来一件长袖套头衫换上,确定他只是受了皮外伤,才允许继续拍摄。 AOW特别板块延后两小时收工。夜幕还未降临,AOW队长在拍摄现场意外受伤的事情已经在网上流传,不过纪之楠落水的消息显然更吸引眼球,许多粉丝们嚎啕半天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其实在同一个拍摄现场。 原本定好的聚餐也因隋懿受伤取消,出事时顾宸恺在湖边凑热闹,隋懿和宁澜从医院回来了才知道这事,这会儿看见隋懿右胳膊绑着绷带,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哥,哥你没事吧?这怎么办啊,以后还能拉琴吗?”转过去狠瞪宁澜,“一定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以后离我哥远点儿,再让我抓到一次……” 隋懿坐在保姆车最后排休息,开口直接打断道:“闭嘴,不关他的事。” 顾宸恺第一次被表哥这样不留情面地训斥,到底还是小孩子,嘴巴一扁就要哭了,前座的安琳又是哄又是劝,半天才把他安抚好。 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宁澜到宿舍先把水烧上,然后仔细翻看说明书,把隋懿晚上要吃的药准备好。端着热水进屋时,隋懿正靠在他床头拨弄手机,两条长腿一条放在床上,一条支在地上,姿势慵懒。 宁澜放下杯子,在边上正大光明地欣赏,觉得这个人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好看。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隋懿身上有与生俱来的独特魅力,不然也不会吸引到那么多粉丝,不然自己也不会…… 想到这里,宁澜后知后觉地有点羞赧,他已经自顾自把隋懿当成情人了,还没跟隋懿确认过,不知道他是否也是这么想的。 宁澜心里发痒,想摸摸他的手,继续白天在拍摄现场没说完的话。他往床边靠近,隋懿大概是看完了,把手机扔在一边,宁澜垂眼一瞄,看见还未熄灭的屏幕上停留着的是纪之楠的照片。 这么关心人家,还说不是偶像。宁澜在心里暗暗腹诽,嘴上却没提,年轻人脸皮薄,他对外又是高冷人设,不好意思承认很正常。 “先把药吃了。”宁澜把杯子递给他,“晚上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 隋懿看见他手心里的五六片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艰难地一颗一颗吞掉,放下杯子就说:“不吃外卖。” 宁澜见他终于肯说话,忙道:“那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隋懿今天受伤后就兴致低落,这会儿终于舍得抬眼看宁澜。宁澜身上还穿着下午表演的透视装,只在外面披了一件外套,细瘦的腰肢看起来不盈一握,大敞的领口路出一片白得发光的皮肤,再往上,盈盈望着他的目光让他心中一动。 隋懿伸手一个使劲,就把宁澜拉坐到他腿上。 宁澜只惊慌了一瞬,随即笑开了:“原来队长想先吃我啊?” 他主动把唇送上去,贴着隋懿的嘴唇温柔地吮`吸、描画,然后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去,贪婪地汲取他的味道。 分开的时候嘴角牵出一缕暧昧的银丝,宁澜圈着隋懿问:“这下嘴里不苦了吧?” 隋懿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宁澜原本只是瞎猜,没想到隋懿真的怕药苦,想到他高冷人设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崩坏,禁不住笑出声来。 分卷阅读50 隋懿听他越笑越开怀,完全止不住似的,懊恼地按住他的脑袋,倾身而上压着他接吻,不准他再嘲笑自己。 “队长,澜哥,一起出去吃饭吗?”王冰洋在外面敲门。 屋里,宁澜光着两条腿缠在隋懿腰上,身体随着他的冲撞前摇后晃,他一边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呻吟声泄路出去,一边给趴在他身上动作的人使眼色,让他回答。 隋懿似要报他刚才嘲笑自己的仇,偏要假装没看见,只顾擒着他的腰快速耸动。 宁澜被一个深顶弄得眼前一黑,外面没得到回应的王冰洋还在坚持不懈地敲门,他紧张得全身紧绷,下面那处也跟着收缩,夹得隋懿险些交代出来。 隋懿咬牙,把他捂着嘴的手拿开,俯身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放松点……回答他。” 宁澜被他逼得没办法,艰难地仰头冲门外喊:“我们……我们不吃,你们去吧。” 脚步声渐远,宁澜松开揪着床单的手,软绵绵地捶了下隋懿的后背:“你……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这么有力气。” 隋懿在床上一向话少,今天却有了逗弄他的心思:“伤的是胳膊,又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东西。” 宁澜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东西正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恣意征伐,弄得他意乱情迷,欲/仙/欲/死。 宁澜红着脸,随着律动难耐地喘息:“谁说……谁说我……喜欢了?” 隋懿闻言立刻又是一个深顶,宁澜张大嘴巴仰起脖子,眼神都被撞散了。 “喜不喜欢?嗯?”隋懿的声音低沉得像在撩人。 宁澜痴迷地看着他,什么趋利避害,什么悬崖勒马,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喜……喜欢。”他哽咽着说,把偷藏在心底的期待和爱意全部剖开,尽数暴路在阳光之下。 隋懿的心脏像被什么钝重的东西击中似的酥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身下乖到几乎予取予求的人,两张既相似又不同的面孔时而重合,时而分开,分开时撕扯剥离的疼痛让他渐渐清醒。 他闭上眼睛,把宁澜拥入怀中,嘴唇轻擦过他耳朵上的星星,留下一缕缠绵不舍的温度。 第34章 年底演艺行业异常忙碌,公司体谅员工一年到头几乎没休息过,准备春节放个大假。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半个月假期,安琳打了鸡血似的天天扛着摄像机对着AOW几个人拍,说要收集足够的团综素材,过年无债一身轻地和家人去国外度假。 “为什么不跟男朋友出去玩?跟家人一起多没意思。”陆啸川翘着二郎腿道。 “哪能跟流氓您比啊,姑娘小伙儿排排站等您挑。”安琳道,“啧,以后摄像机开着不准说这个话题,回头又要剪掉。” 陆啸川面路得意,挑眉看边上的方羽,像在说——瞧瞧小爷我多么受欢迎。 方羽头都没抬,跟宁澜一起围着一张椅子下飞行棋,认真投入的程度不亚于在参加世界级比赛。 安琳过去拍了一会儿,觉得太安静了没意思,撺掇他们几个起来玩杀人游戏,说要做个狼人杀特辑。人数不够,从隔壁练习室找了几个练习生妹妹来凑,陆啸川被簇拥在美女中间,把游戏当成泡妞现场,时不时跟旁边的妹子耳语调笑一番。 安琳看不下去,关掉摄机指挥大家调整一下位置,让方羽和顾宸恺分别坐在陆啸川左右两边,方羽很是不情愿地服从安排挪过去,陆啸川腿晃得欢,把边上的凳子往跟前勾了勾,方羽侧目而视,把凳子拉远几寸才坐下。 其他人便成了夹在女生中间的肉馅儿。宁澜之前看到过其中一个女生跑到练习室来向隋懿谄媚示好,隋懿的相貌摆在这儿不容置喙,家境又不是一般的好,是个人人都想搭的香饽饽。 宁澜心思根本没法放在游戏上,光盯着隋懿身边的两个姑娘了,当狼第一把必刀这俩姑娘,当平民也凶得很,盯着她们投票,问他理由,就故弄玄虚地说“直觉”,其他人一脸懵逼,只有当事人隋懿,在宁澜第三次无缘无故把他旁边的姑娘投出去时,情不自禁地笑了。 宁澜将隋懿的表情尽收眼底,有一种恃龙而骄般的得意。高兴过了头,背在身后的卡片掉在地上,他回身去捡,抬头时意外地看到陆啸川和方羽的手在身后牵着,准确地说是陆啸川那个臭流氓抓住方羽的手不放,方羽努力保持表情自然,在背后不断挣扎,手背都被陆啸川捏红了。 宁澜离得远,爱莫能助,只好在心里默默为小花儿加油。 狼人杀游戏结束,安琳神神秘秘地把方羽喊出去,宁澜对他们的谈话并不好奇,方羽回来后却主动告诉他,隋懿的生日就在下个月,安琳把他叫过去是问他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啊,随便送个礼物呗,难不成我们几个去他家集合,给他一个Surprise?”方羽边揉手腕边说。 宁澜从自己包里拿了云南白药丢给他:“你是他CP啊,粉丝都等着看你的表示呢,你得打头阵。” 方羽莫名从他的话里听出一股稍纵即逝的酸味,他没太在意,叹了口气说:“CP这东西就跟捆绑销售差不多,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买一赠一的那个赠品。之前在机场,那堆粉丝别的都不问,就问我队长怎么没在,给她们签名,一个个都要我签‘小花爱队长’什么的,你说揪不揪心。” 宁澜心里暗说,让我写啊,我乐意写。转念想到签售被饮料泼一身的窘况,又缩回壳里去了:“嗯,揪心,下回给她们签‘小花爱流氓’。” 方羽夸张地倒吸一口气,耳廓都红了:“你瞎说什么呢……” 陆啸川耳朵灵,在五米开外冲这边喊:“谁叫我?” 方羽拿起一个半空的矿泉水瓶砸过去,陆啸川接个正着,扬眉痞笑着冲他飞了个吻。 宁澜搞不懂他们两个冤家折腾个什么劲,一会儿吵一会儿好。他跑到边上去蹲着,开始琢磨给隋懿送什么礼物。 隋懿的生日在1月初,到时候说不定会和跨年直播一起办,宁澜早就开始盘算,把那些常见的、别人可能会送的东西都筛掉之后,选择面就很窄了,太贵的东西他又送不起。 在购物网站上浏览半天,没看到中意的,宁澜切到微博,上小号不知道第多少次打开了转发的一段视频。 那是粉丝们扒出来的隋懿在音乐学院附中交响乐团作为首席的表演视频,镜头拉得远,只能勉强看到演奏者们的轮廓,五官都辨不清楚,评论里好多粉丝问是哪一个,画面里乌泱泱几十号人,宁澜不需要指认,一眼就看出来在最前面,拉得最好的那个就是隋懿。 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听出的好,反正就是最好的。他也不懂古典乐,只要是隋懿拉的都好听 分卷阅读51 。 听完一个乐章,又倒回开头把隋懿作为首席上台带领众人调音的片段看了一遍,视频上的隋懿穿着西装三件套,远远看去腰高腿长,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绅士,宁澜品了又品,意犹未尽。 宁澜觉得自己不止恃龙而骄,甚至还有些贪得无厌。他想亲眼看、亲耳听隋懿拉琴。不要这么久远的视频资料,想要隋懿当面拉给他听,哪怕就一小段,他一定能把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个认真的神态刻在脑海里,他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 这几天晚上训练完,宁澜就窝在床上继续扒拉手机,他心痒痒地研究了一圈,网上都说小提琴要买手工的,演奏级别的都是欧洲老琴,价格令人咋舌,够在老家买几套房子了。宁澜另辟蹊径,把主意打到琴弓上,心想都是握在手上的东西,没差。 他在交流论坛里辗转联系到一位口碑很好的制琴师,订制了一根巴西苏木弓,虽然不能理解一根木头和几根马毛为什么会这么贵,还是咬牙转了账。 下定之后,对方问他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宁澜问他能不能镶钻,对方沉默片刻,说琴弓都有标准克数,镶嵌宝石会影响手感,望慎重考虑。宁澜又问能不能刻字,对方沉默更长时间,说如果非要刻的话,他可以一试。 宁澜想了想,觉得害臊,还是把在琴弓上搞花样的想法否了,让师傅做普通的样式就行。 隋懿拿着毛巾进屋:“在看什么?” 宁澜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手机藏到身下,坐起来给隋懿擦头发,说:“粉丝把你以前的演奏视频翻出来了。” 隋懿坐着让他擦,淡淡地“嗯”了一声。 宁澜试探着问:“以后……以后你还拉琴吗?” 隋懿闭着眼皱了皱眉,不甚高兴地:“这很重要吗?” 宁澜一惊,忙说:“就随便问问。” 等到擦完,隋懿都没再说话,宁澜向他索吻他也冷着脸没理会,直接爬到上铺休息了。 接下来的几天,隋懿都对他不冷不热的。宁澜没想到隋懿会对拉琴如此抵触,颓丧地想那根琴弓八成是送不出去了。 他决定以后还是投其所好,不再擅自做决定,隋懿毕竟年轻,哪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没点喜怒无常的坏毛病?隋懿已经够好了,自己作为年长的一方,让让他是应该的。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纪之楠身上。隋懿不好意思承认他的迷弟,宁澜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可以去帮忙要个签名照什么的,这个隋懿就不会拒绝了吧? MTV颁奖典礼后台,宁澜擅自离队去找纪之楠,像他这种咖位的明星一般会有单独的休息室,不多时便找到了,门上贴着他的名字,里面空的,人还没来。 他在门口东张西望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纪之楠,先等来一个老熟人。 一年未见,刘老板还是老样子,墨镜加大金链子再叼根烟,每走一步身上的貂毛都在惹眼地晃,宁澜飞快地转身假装玩手机,尽量降低存在感,还是被他从背后拍了下肩膀。 “哟,这不是咱们小澜澜吗?” 第35章 宁澜迫不得已地跟刘老板到角落里“叙叙旧”,人家毕竟是在困难的时候借过他钱,虽然后来要债的手段不怎么阳光,好歹让他全须全尾地活到现在,算是他的恩人。 刘老板像给商品估价似的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小澜澜现在不得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宁澜对他的遣词用句十分无语,客气道:“哪有,瞎混混,跟刘老板您站一块儿比的资格都没有。” 这话刘老板听得熨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小明星啊,一个赛一个的能说会道。” “哪里哪里,讨生活罢了。”宁澜说了句大实话。 两人又寒暄几句,刘老板身后立着的大块头看到宁澜就气不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哼粗气,刘老板责怪地瞪他:“这什么态度呢?小澜澜现在背后有大靠山啦,以后见到了客气点儿。” 宁澜继续谦虚:“没有没有。” 应付这种极爱面子的暴发户,最好的方法就是示弱,满足他们没有边界的虚荣心。 刘老板疑惑道:“当真没有?” 宁澜迅速琢磨他话里的意思,怕给隋懿招惹事端,否认道:“当然没有,不然我还在这里又唱又跳的干什么?” 刘老板的一双小眼睛蹭地亮了:“哎呀,我就知道,我们澜澜这么好的品性,怎么会……哈哈。”说着搓搓手,“其实吧,那次你没来求我,我还真有点失望。” 宁澜怛然失色,他哪里会想到刘老板还记着这一茬。 “最近刚包的那个姑娘,泼辣得很,喏。”刘老板指了指后面大块头手上抱着的玫瑰花,“非要我带着花来给她撑场面,任性,一点儿都不知道让人省心,唉,你说是不是?” 宁澜额头冒汗,附和着说是。 刘老板往前一步,压低声音,有点暧昧地:“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小澜澜你这么可人疼呢?” 宁澜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笑容尽散,隐隐有了些怒气。他现在除了隋懿,谁也不欠,没必要再隐忍不发。他沉声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刘老板您忙。”说罢转身便走。 刘老板赖皮似的拽住他胳膊往回拉:“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先别走啊。” 宁澜正欲挣扎,另一条胳膊被从旁拉住,一个大力将他从刘老板身边扯过来,伴随着熟悉的低沉声音:“马上入场了。” 是隋懿。 宁澜的脑袋简直都要炸了,他觉得老天一定是有心作弄他,总让隋懿撞见这种窘况。 “哟,这不是,这不是……”刘老板在后头舌头打结半天,也没把隋懿的名字叫出来。隋家是京城叫得上名号的世家大族之一,跟他这种中年发家的暴发户不是一个阶级,他只觉得这小伙子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边隋懿已经拉着宁澜把人远远甩在身后,拐了几个弯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才放开宁澜的胳膊。 宁澜被他没轻没重的手捏得生疼,揉着胳膊鼓着腮帮子看他:“你那么凶干吗?” 他这话意在撒娇,想让隋懿心疼他一下,像之前那样亲亲或者抱抱都好。自从前几天他失言问了小提琴的事,隋懿都对他不太上心,昨天晚上他再次冒着下不去的危险爬到上铺,隋懿也只是敷衍地亲了他一下,翻身到床下接住他,就又上去睡觉了。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只能绞尽脑汁百般讨好,不敢靠太近,怕被他讨厌,又不敢离太远,怕他忘了自己的存在。 宁澜以为这下隋懿该消气了,虽然他从没说过,可宁澜就是知道他最吃自己受伤服软这一套。 孰料隋懿的表情没有丝毫软化 分卷阅读52 ,冷冷地问他:“还要多少钱?” 宁澜愣住:“什么?” 其实宁澜猜对了,隋懿这几天心情的确很差,但原因不在他。 这几天隋懿每天都会接到父亲的电话,他挂断,父亲就再打来,开勿扰模式不接,父亲就给他发短信,说老师病了,在XX医院住院。即便父亲把地址和床号发过来,他也没打算去看,他和老师的师徒缘分早在老师介入他们三口之家的时候就已经尽了,对方先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为了不再跟他们有瓜葛,都已经破釜沉舟地走到这一步,现在根本不可能回头。 糟心的事似乎约好了要撞到一起,纪之楠也在住院。他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小时候看到自己下水游泳都要捂眼睛喊救命,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他的公司居然这么快就安排他出来工作? 两件事隋懿都无能为力,却都盘踞在心头经久不散地烦扰着他,想避重就轻都做不到。 眼下宁澜居然也给他找不痛快,不是说债都还完了吗?为什么还在这儿跟明显对他有不轨企图的老男人牵扯不清? “我问你,还要多少钱。”隋懿沉声一字一顿地重复。 宁澜还懵着,嗫嚅道:“我……我不要钱啊。” 隋懿听了他这话,忽然勾起唇角讥诮地笑了下。 宁澜像被迎头浇下一盆冷水,无异于被公开处刑。 是啊,拿了人家那么多钱之后说自己不要钱,和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不要钱?不要钱还爬他的床,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 隋懿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莫名觉得刺眼,丢下一句“半小时后集合”,便转身走了。 宁澜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是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将他唤醒,刚接起来,母亲赵瑾姗就大着嗓门喊说自己出车祸住院了,需要几万块钱,不给就要死在这儿了,宁澜静静听着,听到她嚎不动了,才默默地挂了电话。 这是母亲这个月第三次车祸住院了,老家最近的交通治安似乎不太好。 他浑浑噩噩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经过纪之楠的专属休息室时,稀里糊涂地顿住脚步。 里面现在有人了,摄影师把机器架在门口拍摄,纪之楠笑容可掬地坐在那里接受记者采访。最近粉丝们总说他和纪之楠长得像,他不喜欢被拿出来跟别人比较,也不喜欢这个说法,所以有点抵触和里面的人接近。 可宁澜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是想跟纪之楠要一张签名照作为隋懿的生日礼物。 隋懿也许从来没期待过自己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吧?宁澜惶惶然地想,他之于隋懿究竟是什么呢?随便养着的一个东西?有必要那么尽心尽力吗? 就像隋懿刚才说的,他只是要钱而已,那为什么要把这么多捧到他面前? 别人身上有的劣根性他都有,随遇而安,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他还会期待,会做梦,他的欢喜都掏出来给隋懿看了,他为什么不躲闪不拒绝,反而越给越多,多到远远超出正常的范围和界限? “那么我们进入下一段访问。”里面的记者对着台本道,“这个问题来自网友飞天小女票,她想问纪老师有没有小名?” 纪之楠心情似乎不错,笑着说:“有啊,她们都叫我楠楠,或者小楠。”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有个大家不知道的别名,叫纪星。” “新?崭新的新?” “不是,是星星的……” 外面的摄影师突然插嘴道:“暂停一下,这边没录上,刚才那段再来一遍。” 记者摆摆手:“没关系我做了笔录,开着继续拍吧,时间有限,马上开场了……好,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是……” 还站在门口的宁澜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脑子里乱得厉害,茫然无措地抬手摸耳朵上的耳钉。 星,星星的星……星星形状的耳钉。 星星。 他想起隋懿却两次打开的那部电影,每次都只看完纪之楠的片段就暂停了。 还有纪之楠落水时隋懿几近疯狂的反应,连自己胳膊被划伤流了那么多血都浑然不知。 这个耳钉原来根本就不是给他的,怪不得会藏在行李箱里,隋懿大概也没想到会被他翻出来。 宁澜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仅心盲,眼睛也是瞎的。 隋懿哪里像个会追星的人啊,他少年老成,勇敢果决,面对所有场合都说自己没有偶像,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 那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心情,没有人比宁澜更清楚,怎么会是粉丝对偶像的状态呢? 宁澜深深吸了一口气,耳朵上反复发炎化脓的伤口被牵扯着隐隐作痛。 零碎的片段在脑海中聚集起来,串成一条合理的线。他忽然又想起上个月一场LIVE打歌后,王冰洋在车里给大家念评论,有个粉丝说:“泡泡澜今天的透视装好像纪老师穿过的一件哦,脸也像,尤其是眼睛。”他当时不太高兴,说“我才不像”,然后偏过头去问隋懿:”队长你说像不像?“ 隋懿当时是什么反应?他看着他的脸,张了张嘴,脖子微微动了动。车里光线太暗,宁澜看不清他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只看见他瞳孔深处弥漫着的难以言状的沉沉雾霭,短短一瞬,便像从未出现过似的藏了起来。 可是宁澜记住了这个眼神,并且放在心里反复琢磨,企图把它当做隋懿待自己是不一样的、甚至可能是喜欢自己的证明。 宁澜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记性好是一件这么可恶的事情。 ……他还是不信。 他抖着手打开手机浏览器,在输入框里输入“纪之楠”三个字,生日一栏后面大刺刺的几个数字,好像悬在他头顶的刀,终于落了下来。 3月18日,0318,银行卡密码990318,隋懿的出生年份,纪之楠的生日。 就在前不久,宁澜还偷偷把自己的所有密码都改成了940109,存的也是这样一份不敢宣之于口的旖旎心思。 ——我出生的那一年你的生日,我将你刻在我的生命里。 在这段关系中,他卑微,惶恐,又执拗地想寻找一份证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留下一缕不可磨灭的印记,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叫做浪漫了。 可浪漫应该是温暖的,甜蜜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血液里掺了冰似的冷,冰渣子溶不开,化成冰刃扎在心上,扎得他快疼死了。 第36章 入场前五分钟,宁澜才回到AOW在后台的集合点。 安琳上前疾言厉色道:“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这种场合能到处乱跑吗?”说到一半发现宁澜状态不对劲,把还没出口的责怪收了回去,语调放轻问,“怎么了,不舒服?” 宁澜摇摇头:“抱歉, 分卷阅读53 刚去了下洗手间。” 安琳把宁澜拉到边上,压低声音:“是不是又有什么困难啊?” 连助理都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有困难”。宁澜想自嘲,却笑不出来,垂眼看着地面:“没有,不用担心。” 安琳看着他心事重重却闷不吭声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AOW七个人当中宁澜不是最突出的,却算是最让人省心的一个,他刚进组合时遭排挤,安琳都看在眼里,也在背后试图协调过。听说宁澜家条件不好,生日会时公司打算把他家人请来,去翻他留在公司的个人资料,父母那一栏居然是空着的,紧急联系人也是空空如也,怪不得懂事得早,跟那几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小少爷可说是天壤之别。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和张梵姐说,别都憋在心里。”安琳劝道。 宁澜点头称是,心道这种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一辈子,谁都不能说。 “哦对了,刚才你没在,有个事儿你记一下。”安琳声音压得更低,“张梵姐说了,没有意外的话最佳新人组合就是咱们的,她叫你们上台领奖别太高兴,至少别让人瞧出得意,能感动落泪那就更好了,卖卖励志苦情人设。” 宁澜抬头面路疑惑,他是空降进来的,不存在什么数年辛苦练习终于熬出头的悲喜交加和感慨万千。 “你出道时黑粉多,如今也算被大部分粉丝认可了,想想上回签售……嗯。”安琳及时刹车,“到时候台上音乐一放光一打,总该有点感触吧?” 宁澜以为自己哭不出来,他活了23年,把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按理说应该早就无坚不摧,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动容或者难过。 台上的主持人宣布年度最佳新人组合是AOW时,他心底空茫一片,甚至没有连作为旁观者和见证者的与有荣焉,仿佛那是个与他毫无关系的画外音。 “喂,上台领奖啦。”方羽碰了碰还在发呆的他。 七个人排成整齐的一队从舞台侧边上台,宁澜跟在队伍最末,激昂的音乐在耳边回荡,到处都透路着虚幻的不真实。 从刚才上台前到现在,宁澜都没有看隋懿一眼,或者说在躲着他比较恰当。他不知道该跟隋懿说什么,锥心刺骨的疼痛过去后,他整个人好像依旧被留在数九寒天里,无法挣脱出来。 隋懿是他的毒药,在戒掉之前,他不该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下面我们请嘉宾纪之楠先生为获奖组合颁奖。” 宁澜听到这个名字先是怔住,然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声音来源处飘。他亲眼看着隋懿从纪之楠手中接过奖杯,两人站在灯光下短暂对视,面孔上带着相得益彰的笑。 “首先感谢音乐盛典主办方,还有感谢我们的公司星光娱乐,更要感谢我们的粉丝,没有你们,就没有AOW的今天……” 隋懿字正腔圆,把千篇一律的获奖感言念得沉稳郑重。 那声音离他很近,铭刻在他心里一般,又似乎很远,拼了命去追,也只抓到一缕尘埃。 宁澜听着听着,喉咙哽咽,接着下唇一抖,热烫的液体刚刚漫上眼眶,就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 戒不掉的,事到如今,他还在妄想追上那束光,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怎么可能戒得掉呢? AOW在台下一直坐到颁奖礼结束。 公司的庆功宴安排在明天中午,回到保姆车上已是半夜十一点多,方羽和陆啸川也跟随大部队一起去宿舍,车里叽叽喳喳热闹非常,在把刚拿到的奖杯挨个传阅,王冰洋还上嘴咬了一口,疼得嗷嗷叫。 方羽笑得不行:“你当这是奥斯卡小金人呢?”把奖杯抢过来说,“澜澜还没看呢。喏,摸一摸这座奖杯,明天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 宁澜蜷在角落里缓缓扭头,愣了会儿,然后抬手摸了一下。 陆啸川拍腿大笑:“要不是为了意想不到的好事,澜澜都不乐意摸哈哈哈哈哈。” 王冰洋伸长脖子看宁澜:“澜哥没事吧?” 刚才在台上,属宁澜哭得最厉害,不是嚎啕大哭,而是一声不吭地泪流满面,七个人在台上围成圈拥抱的时候,其他成员才发现他哭了,下台后高铭还嘲他“真会演”。 “没事。”宁澜低声道。 坐在前排的隋懿回头接过方羽递过来的奖杯,顺便瞟了一眼,宁澜的鼻子还是红红的,嘴角微微下垂,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看起来既冷漠,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这样子有点像小时候的纪之楠。 今天他见到了纪之楠,他跟从前一样眼神清澈,然而嘴角噙着的笑却不如从前那般单纯,客套生分的弧度像是在镜子前练过很多遍。他似乎也有了心事。 隋懿本该在思考纪之楠为什么不开心,或许是不够专注的原因,想着想着思绪还是绕回了后座角落里的人身上。 不知道宁是真的在演,还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如果是后者的话,说不定跟自己对他说的话有关系。 当时见他和那满肚肥肠的老男人拉拉扯扯,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了,现在往回想,确实有些过分。 到宿舍楼下,大家分头出去找吃的,顾、高、王三人去小区门口吃烧烤,方羽和陆啸川没开车,央着隋懿带他们去吃火锅。宁澜准备一个人上楼,方羽胳膊一拐勾住他的脖子:“澜澜陪我一起去,上次说好的,要给我兑秘制酱料。” 方羽看着瘦条条一个人,力气却大得像头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宁澜拖到隋懿的车前,眼看再拒绝就不太合适了,宁澜只好妥协。 隋懿帮他打开副驾车门,宁澜往后退了一步,爬上后排坐到方羽身边,陆啸川见他们哥俩好,主动让出位置换到副驾,大吼一声:“出发!” 宁澜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甚至有些反胃。 小时候他很爱哭,因为哭的话邻居就会听见,就会有人来管,劝爸爸不要这么打他,爸爸碍于面子,总会下手轻些或者结束得早些。后来爸爸嫌他吵,给他嘴里塞脏抹布,他哭不出声音,咬牙熬过去之后就只想吐,导致后来他只要流眼泪,就条件反射地作呕。 他去给大家弄酱料,回来的时候菜已经摆满桌面,汤也咕嘟咕嘟地沸腾。 “欸,澜澜怎么没给自己弄酱料啊?”方羽咬着筷子道。 隋懿看了看自己跟前的这份,推给对面的宁澜:“你先吃吧,我不吃酱。” 宁澜垂眼半晌,又推了回来:“你的。” 隋懿没弄明白。 “没加蒜蓉、香菜和葱,微辣,你的。”宁澜补充道。 隋懿愣了下。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口味喜好,集体聚餐也从不说自己的忌口,不吃的东西避开就好了,他不喜欢麻烦别人。 没想到宁澜会 分卷阅读54 将自己的口味摸得这么清楚。 方羽尝了尝自己和陆啸川那份,撇嘴道:“澜澜你偏心啊,给队长搞特殊。” 陆啸川往锅里丢了一盘丸子:“人家是睡一张床的关系,跟你能一样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隋懿心头一紧,去看宁澜的表情,宁澜面上依旧淡淡的,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一顿饭吃到凌晨两点,方羽喝了点果酒,在后座从“大河向东流”唱到“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又觉得这歌晦气,改唱“好运来祝你好运来”,陆啸川全程B-BOX伴奏,隋懿从上方后视镜看宁澜好几次,他都在拍手给喝醉的方羽找节奏。 临近宿舍,车里的闹腾声才收敛了些。到地下停车场,陆啸川下车就去后座把还在哼歌的方羽抱出来,边喊“这家伙怎么这么重”边往电梯去,隋懿下车等了一会儿,没见后排再有人下来,走过去拉开车门,宁澜歪在座椅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宁澜?”隋懿喊了一声。 没人应。 隋懿单脚蹬上去,凑近了拍拍宁澜的脸:“醒醒,回去睡。” 宁澜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身上带,隋懿猝不及防摔趴在他身上,一手撑住椅背才稳住身形,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四目相对,靠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宁澜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透过自己看那个人,可是隋懿坦荡地回望,瞳孔中一丝裂缝也无,毫无保留似的,宁澜什么都找寻不到。 他无望地闭了闭眼,抬手推了下隋懿,正欲开口,本就没关严实的车门突然被打开。 “我的围巾落在这——”一阵冷风伴着方羽的声音飘进车内,然后戛然而止。 因为方羽和陆啸川今晚留宿,顾宸恺不得不搬回原寝室。 宁澜胃里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对床的顾宸恺烦不胜烦地踹了两下床板,他便干脆坐起来,抱着被子去客厅的沙发上睡。 方羽也睡不着,不停地给他发短信,问他和队长怎么回事,上次那个牙印是不是队长咬的,宁澜说没什么,方羽虽然并不相信,见他不愿多说,到底没再追问,还主动保证不会出去乱说,连陆啸川也不告诉。 宁澜放下手机,胃里翻江倒海,刀绞般的疼,实在受不住,跑到卫生间把晚上吃的那点东西都吐了,直到没东西可吐还是犯恶心,抱着马桶险些把胃酸吐了个干净。 好不容易缓和了些,刚扶着水池站起来,卫生间外面有人敲门。 只有隋懿是这样不急不缓的敲法,宁澜开了门,看都没看来人一眼,转身去拿毛巾洗脸。 他把水流开到最大,掬一捧水就要往脸上浇,隋懿突然按住他戴着红绳的手腕,另一只手把水龙头拧到热水,说:“身体不舒服,别用冷水洗脸。” 宁澜抬眼看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人就是用他无意中从指缝间溜出来的温柔,让他沉迷,让他深陷,让他踩在绵软的云上,却不告诉他拨开云雾后,下面竖着的都是淬了毒的尖刀。 宁澜用毛巾狠狠搓脸,脸上的皮肤都搓麻木了,才拧上水龙头,绕过隋懿要出去。 隋懿拦住他:“你怎么了?” “吐了,不舒服。”宁澜道。 隋懿皱眉,他又不是没长眼睛看。 “我问你在台上怎么了,为什么哭?” 宁澜回答:“想到不开心的事了。” 这个回答无懈可击,隋懿不认为自己有问“什么事情”的立场,他为自己居然真的产生了想继续问的念头感到奇怪。 宁澜见他不再说话,侧身又要挤出去,隋懿有话说不出,胸口憋闷不已,干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 宁澜静静地看着他。 隋懿记得宁澜平时跟他闹,被他制住时,总爱装模作样挣扎一番,或者反过来挠他痒痒,然后自己咯咯地笑,笑得眼尾都染上艳丽的红色。 这回他的眼睛也是红的,却很明显不是因为开心。 宁澜忽而扯开嘴角笑了笑:“想要了?早说嘛,何必这样绕弯子。”说罢,他直接蹲下来,用空着的手去解隋懿的裤子。 “你干什么?”隋懿一惊,松开手推了他一下。 宁澜被他推坐在地上,扶着洗手池缓慢地站起来,伸手去摸架子上的牙刷:“今天用嘴行吗?腿软,站不住……我先刷个牙。” 隋懿的更加憋闷,这家伙好像不仅摸准了他的胃口,还摸清了他的雷区,专往他枪口上撞。 “不用,我要睡了。”隋懿把他拽回来,强压怒意道。 宁澜晃了晃才站稳,唇角微微上扬,主动缠上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然后嘴巴贴着耳朵,软软地说了句“晚安”。 一周后,王冰洋称病缺席了年底某卫视春晚的录制,隋懿才从安琳口中得知,年后开拍的里原本已经定给王冰洋的角色,在试镜后换成了宁澜。 他把宁澜叫到楼梯间,宁澜一脸半真半假的懵懂:“叫我来这里干嘛?有芒果吃吗?” 隋懿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什么抢王冰洋的角色?” 宁澜“啧”了一声,抱着胳膊懒懒地倚靠在墙上,“别说这么难听,什么叫抢啊?没有最终公布前都是正当竞争,各凭本事嘛。” 隋懿看不惯他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沉声道:“你明知道王冰洋对这个角色有多期待,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祝贺过他,现在却公然抢了他的角色,让他以后怎么在队友面前抬头?” 宁澜浑然不在意似的看窗外,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天空像一张企图吞噬人间的怪兽的嘴,阴沉得可怕。 “怎么就不能抬头了?”他悠哉道,“现在演艺行业形势大好,每个月都有一堆新剧开拍,他还年轻,以后机会多了去了。” 隋懿跟他说不通,转身就要走,宁澜突然上前两步,从后面抱住他,换了个态度嘟哝道:“马上就过年了,过年之后我就进组了,你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我,不如咱们在有限的时间里多来几发?今天我带了润滑……” 隋懿没等他说完,就掰开他的胳膊,打开楼梯间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宁澜没再去追,后退两步,靠回墙上。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今年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飘落。 他不知道王冰洋有多期待这个角色,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老天也不喜欢他,所以对他百般苛刻。如果不去争不去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点希望消失。 第37章 12月31日晚,AOW全员首都卫视跨年演出。 因为是现场直播,他们提前一天到,前后彩排两遍才正式上场。 近期歌坛掀起一股各家 分卷阅读55 粉丝比拼演唱实力的热潮,来前公司打听到这场大部分歌手都选择真唱,AOW怎么说也是歌手出道,可又唱又跳对于气息和声音的稳定是很大的考验,张梵提前几天就让少年们苦练唱歌和气息吐纳,到现场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再加上说好的半开麦因工作人员疏忽搞成了全开麦,成员们措手不及,紧张之下唱得颠三倒四。 王冰洋在团内的定位是歌舞双担,兴许是之前被抢了角色还没恢复元气,在台上频繁走神,大段大段地忘词,宁澜就帮他接了几句。直播还没结束超话里就闹翻了,有的说王冰洋职业素养太差歌词都能忘,有的说洋洋之前生病啦他还小大家不要太苛刻,还有一群人骂宁澜多管闲事,想红想疯了,那唱的都是啥?简直车祸现场。 其实客观地说宁澜唱歌还不错,至少在那么大强度的舞蹈下咬字清晰也没走调,架不住他身上黑点多,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往歪处想。 紧接着元旦当天,某娱乐八卦小号PO出主演拟定名单,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王冰洋之前在接到试镜剧本后按捺不住兴奋,遮遮掩掩地拍了张照片发微博,当时就有原著粉认出是里的台词,粉丝们好一通为他高兴,现在一看,这名单上哪里还有王冰洋的影子?AOW中只有宁澜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再加上最近王冰洋各种饭拍中肉眼可见的消沉,一时间各种阴谋论纷纷涌现,什么宁澜被导演潜了,宁澜被星光娱乐高层潜了,宁澜为了这个角色带资进组等等各种不实猜测甚嚣尘上,不止粉丝,围观路人看得都要信了。 宁澜本人听安琳说了这事之后,咂摸一番,竟也觉得他们的推测挺有逻辑。最近没有王冰洋在跟前叨逼叨,他都快跟饭圈脱节了。 “公关部那边已经在拟申明,如果你想追究责任的话……” 宁澜果断道:“不追究,别浪费这个钱了。” 安琳见他这样豁达反而有点害怕:“角色是你凭实力争取来的,被人这样误解难道不生气吗?” 宁澜笑了笑:“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这个黑点过去了还有下一个。随他们去呗,有本事层出不穷才好,证明我还有点话题度。” 这个想法很危险,安琳劝道:“话虽这么说,但是这一般都是走投无路时的选择,你年纪轻轻的,还是以正面形象积累人气比较妥当。” 宁澜连连点头称是,把操碎了心的安琳送走,回头就把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有舍才有得,既然想透了这一层,就没什么好怕的。 很快到1月9号,公司按照惯例给AOW队长隋懿举办了生日会直播。 宁澜一反常态地没有躲在角落里做背景板,而是挤到隋懿身边站着,顾宸恺送礼物也没能近隋懿的身,宁澜霸着位置不让,堵得比门板还严实。 轮到他送礼物,他故弄玄虚地让工作人员帮忙把灯光调暗一些,大家还以为他要放什么大招,结果憋了半天,就唱了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弹幕全在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隋懿也配合着一脸懵逼,问他:“就这样?” 宁澜点头:“嗯啊,我准备了很久呢。” 弹幕有粉丝说泡泡澜不实在,队长上次特地从外地赶回来,还送了一条看着就价值不菲的手串,你就唱首歌嘛? 宁澜对着镜头神秘道:“其他的私下给,不让你们看。”然后把手腕亮出来,炫耀道,“好不好看?” 他今天戴了那条红玛瑙手串,大颗剔透红润的珠子衬得他腕细肤白,弹幕一堆“舔舔舔舔舔”,不和谐的声音当然还是存在,宁澜凑过去读了条“泡泡黑滚出娱乐圈”的弹幕,笑眯眯说:“你让我滚我就滚啊?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吧,等我想滚了自己圆润地滚哈,么么哒。” 他这番豁达的举动反而引来好感,晚上超话里不少人黑转路路转粉,觉得泡泡澜也蛮不容易的,被包养什么的又没有实锤,还是先别把孩子一棍子打死吧。 “隋波逐澜”超话也因为今晚宁澜对隋懿的亲昵态度迎来一波新粉,大家吸取了上次太招摇给澜澜招黑的经验教训,关起门来偷偷磕糖美滋滋。 晚上回宿舍,宁澜洗了澡就趴在床上玩手机,隔壁方羽和陆啸川住腻了宿舍回家去了,顾宸恺又打包去隔壁住,意难平似的把行李箱摔得砰砰响,宁澜把脑袋从手机里抬起来看他:“你信不信,再多摔两下楼下的住户就要找上门来了?” 顾宸恺等圆眼睛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挑衅自己。 宁澜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要不是嫌搬东西麻烦,我也不介意搬到隔壁去,不然你把你哥也叫走吧?一人占一屋别提多爽了。” 顾宸恺气哼哼地走了。 宁澜长长地叹了口气,搭上拖鞋下楼去取快递。 他订制的琴弓到了,制琴师用一根长近一米的白色硬塑胶水管装着寄过来,宁澜拿到的时候吓一跳。 “这啥啊这么个装法?”快递小哥好奇问。 宁澜穿得随性,脸却捂得严实,隔着口罩嘿嘿一笑说:“金箍棒。” 他一转身,撞见也过来取快递的王冰洋,王冰洋看到他直接移开目光,宁澜想了想,站在原地等他一起回去。 到电梯里,宁澜才开口:“洋洋,那事儿……哥向你道歉,对不起,明天请你吃好吃的。” 王冰洋沉默了会儿,挤出一个不怎么从容的笑:“没事,都是兄弟。” 王冰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大家都是兄弟”,没心没肺的一个大小孩,可宁澜知道这回他一定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要说不难受肯定是假的,王冰洋是他加入组合后第一个向他表示善意的成员,他也觉得做出这种事情的自己忒不是东西了。 可这是他衡量轻重之后做出的选择,谁都怨不得。 回去摘了口罩,宁澜刚想把水管拆开看看,隋懿就推门进来了。 宁澜把东西往床里面一扔,隋懿看了一眼,问:“什么东西?” 能勾起队长大人的好奇心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宁澜不禁有些得意:“你猜?” 隋懿没猜,坐下自己擦头发。 宁澜主动过去帮他擦,边擦边小声说:“里面装的是毒品……” 隋懿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僵了下,他扭头看宁澜:“真的?” 宁澜笑得眼睛眯起来:“你猜啊。” 隋懿站起来就要去他床上拿东西,宁澜拉住他,笑得更停不下来:“这你也信?哪有毒品明目张胆这么放的啊?” 隋懿被他耍得有些恼,这家伙最近总爱跟他开这种玩笑,说是在练习演技,谎话信手拈来,有时候他都分辨不出是真还是假。 宁澜靠上来拍拍他胸口:“放心啦,我哪有胆 分卷阅读56 子做违法乱纪的事情啊?何况是在你眼皮底下。” 隋懿冷冷看他,心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别对我板着脸,丑死了。”宁澜蹙眉,抬手用食指和无名指撑起隋懿的两边嘴角,隋懿笑不出来,他自己反而弯腰笑得肚子疼。 隋懿从他手上夺过毛巾,继续擦头发。 “欸。”宁澜笑完了推推他,“喜不喜欢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隋懿不说话。 要说喜欢,那首生日歌也太简单太随便了点,陆啸川生日时都收到一盒宁澜亲手做的曲奇。要说不喜欢,这是宁澜第一次为他唱歌,他一直觉得宁澜嗓音很动听,像山间清凌凌的泉水,唱起生日歌来都让人耳朵一亮。 宁澜就当他默认了,坐到他身边摇头晃脑地哼歌,是隋懿没听过的旋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话:“队长,你有没有看过同人文啊?” “没有。” 宁澜噗嗤一下,捂住嘴又要笑:“要是真没有,你应该问‘什么叫同人文’吧?” 隋懿在偶尔翻阅私信时看过两眼所谓的”同人文“,被看穿心思,恼羞成怒地拿着毛巾站起来要走。宁澜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他,灵活的手指一根一根往隋懿的睡衣缝里钻。 “我今天看了一篇,那个粉丝写……写我穿情趣内衣勾`引你。”宁澜的手在他热烫的腹肌上流连,一路往下摸,“你猜,我会不会穿啊?” 隋懿不想猜,万一猜错了又要被这小骗子嘲笑。 宁澜放开他却不让他走,在他面前自己把外套脱了,里面的黑色雷丝绑带已经把白`皙的皮肤勒出道道红印。 兴许是憋了大半个月的原因,今晚隋懿格外生猛。 宁澜双手抵着墙面,撅着屁股被他从后面顶,四肢都在打颤,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 “喜……嗯啊……喜不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啊?”宁澜边呻吟边问。 隋懿只顾埋头苦干,把双掌中的软滑臀肉揉圆搓扁。 “那……那我就当你……喜欢了。”宁澜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扭头去索吻,隋懿吮了吮送过来的唇瓣,听不见宁澜的呻吟声让他倍感焦躁,只亲了一会儿就顺着脸颊往后,叼住他的耳垂。 “嗯……星星……星星在这边呢……”宁澜转动脖子,试图把左边耳垂给他看,隋懿听到“星星”两个字,动作顿了下,然后更快地挺腰送胯,弄得宁澜嘴里只剩下喘息和呻吟。 酣畅淋漓的一场性/事结束,两人都累了,隋懿留在下铺,任由宁澜搂着他睡。 宁澜闭着眼睛很久都没睡着,腾出一只手悄悄摸了摸被扔在墙角边冰凉的塑胶水管,听着隋懿绵长的呼吸声,继续哼那首没哼完的歌。 这原本是他准备在生日会上给隋懿唱的歌,他连托词都想好了,就说只会唱这么一首流行歌曲,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了。 为什么没唱呢? 或许是现场的气氛太好,他不忍心破坏,也有可能是临到嘴边了,才觉出歌词矫情万分,实在不像他这样的人能唱出来的。 【我爱的人 不是我的爱人 他心里每一寸 都属于另一个人】 第38章 宁澜在拍摄定妆照的当天感冒加剧,究其原因还是这几天太不节制。 昨天晚上他还缠着隋懿做到凌晨,似乎只能找到这一种与他贴近、交融的方式,他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急切地渴望着什么。 今天他穿了一件高领衫,是问方羽借的。方羽捏捏他消瘦的脸颊,忧心忡忡地叫他不要总让队长得逞,宁澜笑笑,隋懿要是对他的身体都没兴趣了,他才要着急呢。 换服装时,他把领口往上拽了拽,挡住脖子上的吻痕。幸好古装造型衣服布料多,把他身上还未消散的道道红痕遮得干干净净。 宁澜走进棚里就看到身穿一袭白衣的纪之楠,合照时两人站位离得远,独照时宁澜早早地拍完自己那套,纪之楠有两套造型要拍,宁澜在边上围观了会儿,棚里空旷,冷得厉害,他实在撑不住,回休息室拿外套穿。 休息室里没人在,路过纪之楠之前化妆坐过的位置,余光瞥到化妆桌底下有个红色的东西。 宁澜捡起来一看,是一本结婚证。在这种地方捡到这东西还挺稀奇的,他翻开想看看是谁这么不小心,只见持证人姓名一栏赫然写着“纪之楠”。 宁澜的心突突直跳,有一种窥探到别人隐私的紧张,还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纪之楠结婚了,他居然已经结婚了。照片上一个是纪之楠本人,另一个也是男人,不面熟,不像圈内人。宁澜把上面的信息飞速扫一遍,看了眼门口,没人经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结婚证内页拍了一张照片。 做完这些,他心还是跳得很快,扶着椅子坐下,在心绪平静后,犹豫该把这东西放在哪里时,纪之楠进来了。 宁澜勉强维持淡定,跟纪之楠打招呼:“嗨,纪老师。” 对方显然不认识他,粗粗打量他一番,面路疑惑。 纪之楠这会儿卸了妆换了衣服,脸小皮肤白,眼睛又大又亮,是一张不带妆都很上镜的脸。宁澜心想,怪不得有粉丝说他们俩长得像,还有人说他是纪之楠的低仿版。 怪不得隋懿会喜欢他。 宁澜站起来笑着向他伸手:“差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宁澜。” 纪之楠好像这才想起有他这么一号人物,抬手回握:“你好。” 宁澜另一只手还拿着他的结婚证,往前凑道:“纪老师,您丢东西啦。” 纪之楠不太喜欢被人亲近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到宁澜手里的红本子,眼睛倏地瞪圆,劈手夺过来,又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太礼貌,踌躇片刻道:“抱歉,不小心弄丢了,请问是在哪里捡到的?” 宁澜指指桌子下面:“就那儿。您放心,我不会到处乱说的。”说着抬手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嘴巴很紧的。” 过了好几天,宁澜都没把这事向任何人透路,倒不是他多么诚实守信,主要原因有二—— 一是纪之楠看起来戒备心很重,他说不定是圈内唯一一个知道他结婚的人,事情一旦泄路,纪之楠首先会怀疑的就是他。娱乐圈里弯弯道道最多,据说纪之楠家境也很好,出道以来顺风顺水没人敢惹他,宁澜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二是冷静下来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拿这件事怎么办。直接告诉隋懿?隋懿必定会怀疑他的动机,再者,隋懿那么喜欢纪之楠,他要是知道纪之楠结婚了,应该会很伤心。 年假前,AOW成员们抽空一起去把头发颜色染回正常的黑色,宁澜好不容易看惯了隋懿的红毛,变回黑色他又不适应了,晚上睡觉时借着外面的 分卷阅读57 月光摸隋懿的头发,用他有点硬的发尖戳自己的手心。 不记得听谁说过,头发硬的人心也硬,宁澜想,隋懿的心明明挺软的啊。 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有时候恨不得隋懿对他坏一些,再坏一些,这样自己欠他的就少一点,也好趁早死心。有时候又怕隋懿不再对他好,闭上眼睛回想隋懿对他凶狠或冷漠的那几次,心口还是会像被一双手攥住似的阵阵发疼。 隋懿睡梦中翻了个身,下铺只比上铺宽敞几寸,挤两个大男人还是够呛,他一翻身就几乎全压在宁澜身上,宁澜想往墙根退,他就收紧手臂,将他的腰紧紧箍在怀里。 每当这个时候,宁澜都有一种自己是被珍惜着的错觉。 他决定把纪之楠已经结婚的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告诉隋懿。 这滋味太不好受了,他舍不得让他尝。 春节前最后一项工作是星光娱乐家族LIVE演出。 AOW七人黑发亮相,意外地引发全场尖叫。主持人问他们变回质朴少年是不是怕过年回家挨揍,隋懿笑说不想被邻居当成巴啦啦小魔仙围观,台下粉丝惊奇,我们老干部一样正经严肃的队长是从哪里得知巴啦啦小魔仙这种东西的? 主持人代粉丝发出疑问,隋懿说:“队友教的。” 台下一片拉长地“哦——”声,都将目光投向方羽,方羽愣愣地四处张望,这举动被粉丝们自动解读为害羞。 宁澜在边上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开玩笑说过的话他还能记得。 LIVE演出结束,其他成员就直奔机场回家,方羽盛情邀请宁澜和隋懿去他家里玩,宁澜眼看陆啸川在后面斜眼努嘴地使眼色,就说想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赶火车,隋懿也附和着说想回宿舍休息。 方羽把宁澜拉到边上,问隋懿是不是要跟他一起回家。 “怎么可能。”宁澜道,“他只是不想回自己家。” “我还以为你们俩这么个黏糊法,是要奔着结婚去了呢。” 宁澜听懵了:“黏糊?结婚?” “啧,今天中午在休息室,你趴在桌上睡觉,队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毯子给你盖上,那叫一个温柔。”方羽感叹道。 宁澜哭笑不得:“要是换成你,他一样会给你盖毯子。” “不一样。”方羽笃定道,“我说不出来,反正不一样的。” 宁澜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谁信谁傻瓜。 在公司门口分道扬镳后,AOW剩下的唯二两个人回到宿舍,宁澜见冰箱里还有些食材,煮了一锅番茄鸡蛋面,还给隋懿炸了对鸡翅摆在上面,也算是色香味俱全。 隋懿见只有自己的碗里有鸡翅,有种被当成小孩看的羞臊,夹了一只给宁澜:“你也吃。” 宁澜欣然接下,第二天一大早又去采购,给隋懿炸了一盆鸡翅鸡腿鸡块。 隋懿瞠目结舌,宁澜笑嘻嘻地戳着他的腹肌说:“多吃点,过年别怕长胖。” 心里却打着其他不靠谱小主意——他那么爱吃油炸,如果以后每次吃炸鸡都能想到我,那也蛮不错的。 一大盆当然是没吃完,宁澜带了一半上火车当晚餐。 隋懿开车送他到高铁站入口,他自己拖着行李箱哼哧哼哧绕了一大圈到老火车站,爬上了K字头的普通列车。 除了省钱,还有一层原因是他并不很想回去,可出于本国人过年企盼团圆的天性,又觉得应该回老家看看,于是买了张慢车票,火车开一会儿停一会儿地慢慢挪,第二天下午才到家。 他先到妈妈住的筒子楼,在门口废弃的牛奶箱里摸到钥匙,开门进去。 家里没人,桌上有几盘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剩菜,厨房的水池里也堆满了没洗的锅碗瓢盆。宁澜捞起袖子打开水龙头,等了半天没有热水,天然气不知道几个月没交,停了。 他无奈地给母亲打电话,赵瑾姗不知道在哪里,电话里声音闹哄哄的。 “回来怎么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我在跟姐妹逛街呢,再有俩小时就回去啊。” 宁澜问她燃气卡在哪里,她没心思听,光顾着跟旁边的人扯着嗓门炫耀:“我儿子回来啦,明星儿子,上电视的大明星……” 宁澜挂掉电话,去卧室里找,顺手把被子叠了,又把地扫了一遍,还真让他在床头柜后面的角落里找到了积满灰尘的燃气卡。 小城市没开通网上缴费业务,他乘公交去营业厅,回来的路上刷到隋懿的朋友圈,晒了一盘乌漆嘛黑的东西,宁澜评论问是什么,他回复:炸鸡。 宁澜在公交车上笑到不能自理,给他发语音问怎么搞的,隋懿说想热一下继续吃,结果就搞成这样了。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隋懿问他吃饭没,宁澜刚下车,顶着呼啸的北风往筒子楼跑,对着电话道:“马上。” 隋懿也发了语音过来:“怎么有风声?你在外面?” 宁澜跑到楼梯拐角背风处捂着手机说:“没有啊,在家里。” 进了屋又想起什么,再发一条语音:“你别自己做饭了啊,小心烫到手。” 隋懿:“烫到手会怎么样?” 宁澜犹豫一会儿,说:“会烂掉。” 其实他是怕隋懿以后拉不了琴。再说,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弄伤了多可惜。 隋懿问他:“真的?” 宁澜故作严肃道:“真的,油炸猪蹄了解一下?” 隋懿发来一个黑线的表情。 赵瑾姗除夕晚上才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喜庆的红色羊毛大衣,宁澜看着觉得单薄,问她为什么不买件羽绒服,赵瑾姗臭美地在他跟前转一圈:“你妈妈我今年本命年,就要穿得美美的!” 宁澜笑了笑,别开目光继续切菜。 晚上电视里播春晚,主持人说金狗贺岁,他才想起今年也是他的本命年。他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擦了擦冻出来的鼻涕,这时候就觉得还是有暖气的北方好,某个人暖烘烘的怀里更好。 钟声敲响第十二下,宁澜踩着点给隋懿发了一条“新年快乐”,隋懿大概以为是群发,回复“同乐”。宁澜蜷在长时间没晒过的潮湿被窝里翻朋友圈,隋懿晒了年夜饭,照片拍得很随便,看到顾宸恺的脸不小心入镜,宁澜反倒松了口气,至少有家人陪在他身边。 宁澜切出去,把留在对话框里还没发送出去的“我想你了”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大年初一早上,宁澜就提着大包小包去叔叔家拜年,赵瑾姗拉着个晚娘脸跟在后面,一路上都在唠叨带的东西太多,不如留在家里由着她慢慢吃。 进门坐下,妹妹宁萱扭扭捏捏地跑出来说“哥哥新年快乐”,模样倒是比之前乖巧懂事多了,也没张口就要钱要东西。宁澜给她封了个红包,宁萱掂量完厚度就笑成 分卷阅读58 一朵花,拿起包就说出去找同学玩儿。 叔叔婶婶关心几句他的工作状况,赵瑾姗在边上边吃瓜子边往地上吐壳,阴阳怪气地说:“我儿子终归是我儿子,挣再多钱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 婶婶金凤气得脸都白了,准备午饭时,凑到来厨房搭把手的宁澜跟前,压低声音说:“澜澜你可别犯傻,有钱自己存着,哪怕让你叔帮你打理都好啊,给你妈,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宁澜对婶婶刮目相看,一年没见,都会用歇后语了。 定在年后2月14号正式开机,剧组提前几天包下了一间宾馆,宁澜在家里除了当提款机,横竖没别的事,就准备早点过去。 走的那一天,赵瑾姗一反常态地没睡懒觉,一大早就出去了。宁澜蹲在地上整理行李,摸到那根被他斜着放在行李箱最底层的塑料水管,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 琴弓的样子很朴素,一根微弯的长木头上绷着一撮白色马毛,宁澜学电视里演奏家的样子,把弓弦拧紧,手指沿着圆润的木头,缓缓从弓尖摸到弓根,好像这样就能在脑海中描画出隋懿拉琴的模样,就能与他贴得更近。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响。 宁澜把琴弓装回去,头也没抬地说:“妈,我一会儿就走了,午饭做好了在桌上,热一下就……”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男士皮鞋。 宁澜抬起头,开门进来的人根本不是赵瑾姗,而是曾把他抓到地下室里囚禁了整整一周的谢天豪。 第39章 宁澜站起来,身体紧张地绷着,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拼命克制住想往后退的冲动。 谢天豪长了一张戾气很重的脸,笑起来尤其可怖:“一年多没见,可想死我了。” 宁澜一边用余光越过他肩膀往门口张望,一边在心里计算——门是关着的,他要用至少五秒时间完成走到门口再开门跑出去的动作,速度还必须比谢天豪的反应要快。 他对逃跑这件事算得上有经验,撑起笑容道:“新年好啊谢哥。” 谢天豪摸着下巴,一步一步慢慢向他靠近:“好?一整年都只能在电视上看看我的小澜澜,你说哥好不好?” 宁澜心里咯噔一下:“钱已经还了,咱们不是两清了吗?” “两清?”谢天豪歪着嘴笑,走过来捏宁澜下巴,“谁说两清了,利息还没管你要,再说你妈……” 宁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趁他错愕,伸开腿就往外跑。 离门口还有三米远,就被谢天豪拽着后领抓回来。 “臭婊/子,还敢跟老子撒泼,不想活了?”谢天豪怒了,掐住宁澜的脖子往屋里拖,“今天让老子爽快爽快,老子高兴了就放你走。” 另一只粗糙的手扯开他的外套,撩开毛衣往皮肤上摸,宁澜被他掐得头晕目眩,咬紧牙关卯足劲抬起胳膊用硬水管往身后甩,谢天豪没设防,被水管重重敲在头顶,他痛叫一声,手上刚松劲,宁澜就迅速挣脱,两大步跨到门口。 开门出去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顾不上站起来就连滚带爬地跑。在楼梯口撞见赵瑾姗,二话不说拉着她一起跑,到一公里外人声鼎沸的街道口才停下。 “哎哟哎哟,跑什么哟我的儿,你妈这把老骨头要被你整散架了哟。”赵瑾姗靠着墙连声抱怨 宁澜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却苍白如纸。待到呼吸平稳,大脑开始供血,他才猛然想到什么,上前去翻赵瑾姗的衣服口袋。 “诶诶诶,澜澜你干什么啊?”赵瑾姗捂着不让他碰,“我没有钱啊,你翻什么?” 宁澜不理她,把她所有口袋都检查一遍,然后看着她问:“你钥匙呢?” 赵瑾姗神色躲闪:“啊……啊?钥匙,我想想……应该是丢在家里了吧……” 宁澜脸色愈发惨白,混着还没干透的汗,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他不敢相信地问:“你把钥匙给了谢天豪?” 赵瑾姗结巴起来:“没……没有啊?他刚才说的?他胡说,我怎么会、会干这种事?” 宁澜怔忡片刻,扯开嘴角:“那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见到他了?” 赵瑾姗惊恐地捂了下嘴,而后慢慢把手放下,拉住宁澜的胳膊,谄媚地笑:“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事,谢老板前两天跟我说对你念念不忘,也不想着你跟他结婚过日子了,就想、就想……”她也有点不好意思,换话头道,“你啊,别以为妈不知道,在首都傍上有钱人了吧?不然腰眼那块红印子哪儿来的?上次你换衣服的时候,妈都看到啦。” 宁澜瞳孔一缩,嘴唇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赵瑾姗见他貌似动摇,接着道:“谢老板人多好啊,他答应了给咱家弄套廉租房,你也不忍心看着妈住在那个到处是蟑螂老鼠的筒子楼里对不?你就给他、给他摸一摸弄一弄就行,男孩子能吃什么亏呀?就跟你伺候在首都那个老板一样嘛。” 赵瑾姗越说越觉得这笔买卖划算,觉得自己十分占理,亲昵地拍了拍宁澜的脸:“你说,你这副好相貌还不都是妈妈给你的?老天爷赏饭吃,谁羡慕得来啊?” 宁澜默默听着,终于有了点反应,从鼻子里短促地哼了一声:“羡慕?” “可不。”赵瑾姗来劲了,“得亏你长得像我,要像你那个早死的爹,哪儿能混到电视上当明星?哪儿会有人看得上?哪儿……” 宁澜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他什么都不想听,猛地抽胳膊甩开她,赵瑾姗一个不留神摔坐在地上,咬着嘴唇就要哭,捏着嗓子喊:“哎哟快来看看呐,儿子打亲娘啦……” 宁澜蹲下来看着她,森寒的目光与她平齐,把赵瑾姗吓得收了声,生怕挨打似的往后挪了挪。 他们在闹市口的巷道里对峙,周围慢慢有人聚集过来看热闹。宁澜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是空的,泥雕木塑一般,只有口鼻间呼出的白气证明这是个活人。 过了几分钟,他才开口,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除了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别想我再多给你一分钱。” 赵瑾姗急了:“那、那怎么行,妈妈身体不好,要、要看病的,看病要花很多钱的……” 宁澜看着面前和他有着最深的血缘关系的女人,上一秒还觉得这副眉眼亲切温暖,下一秒又如同隔着重峦叠嶂般陌生。他很少花时间去思考该不该对她好,她值不值得,他相信至少在妈妈决定生下他的那一刻,一定是爱他的。 他想要的从来就不多。 “嫌少,可以不要。”他冷冷地说。 赵瑾姗忙道:“要的,要的,苍蝇再小也是肉啊……”说着还有点委屈,眸中泪光闪烁,“那、那妈妈要是病了,要是 分卷阅读59 被人欺负了,你、你就不管啦?” 宁澜缓缓站起来,蹲久了发麻的腿让他有些站不稳。 “那我要是死了呢?我要是死了,谁管你?” 声音比他的表情还要平静。赵瑾姗抬头看宁澜,他逆着光站,东升的太阳勾勒出一个佝着身体的剪影,脆弱得好像随便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赵瑾姗身体无端地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 宁澜没再回家,一个人沿着人行道闷头往前走,城市很小,穿过几条街便能看到火车站。 自从那次被赵瑾姗偷走身份证,他就养成了把证件随身携带的习惯。到窗口排队时摸出手机,拆掉壳子拿出身份证,里面还压着三张百元钞票。 直到上了车,看着窗外萧条陌生的冬景,宁澜才有了些远离家乡的真实感。 他只是不想再呆在那里,想快点离开,去哪里都好。买票的时候脑袋里还是一片茫然,自己说了哪个目的地都稀里糊涂的,现在听着报站声,才知道列车正在一路北上,终点站是首都。 宁澜缓慢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在最落魄最伤心的时候只能想到他,这个习惯不好,得改掉。 第二天上午在首都站下车,出站时塑料水管又被安检员拦下来里里外外检查一遍,毕竟背着琴包到处跑的常有,抱着根装着琴弓的棍子到处跑的不太常见。 走出火车站,迎面一阵冷风吹来,宁澜把水管抱得更紧了。这东西不仅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还是救了他一条命的宝贝。 宁澜吸吸鼻子,心想,都有点舍不得把它送给隋懿了呢。 他用身上最后几个钢镚乘地铁前往宿舍,到楼下抬头看,黑灯瞎火的不像有人在,上去敲门果然没人应。 他没带钥匙,站在门口给方羽打电话,这小子从假期开始就没联系过他,发微信也不回,这会儿电话直接打不通,全程忙音,不知道跑哪儿浪去了。 宁澜又站了会儿,拨通隋懿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接,接电话的不是隋懿,是一个陌生男人,声音很温和:“找隋懿吗?他出去了,待会儿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等到隋懿再打过来,宁澜已经被巡逻保安撵到楼底下了。他是租客不是业主,因为职业原因每次进出小区都捂得像个贼,这会儿又掏不出钥匙,保安不仅不眼熟他,甚至以为他是混进来避寒的流浪汉。 宁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到漏棉花的棉袄,确实挺像流浪汉的。 电话接通后隋懿先说话:“喂,你找我?”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这一刻,宁澜鼻子猛地一酸,突然想哭了。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仰起头把眼泪硬憋回去,迅速找了个背对风口的地方,说:“嗯。” “什么事?”隋懿问。 宁澜在刚才短短的十几分钟里,想了许多要说的话,现在在哪里,早饭吃的啥,年过得好吗,长胖了吗,猜猜我在哪儿……还有上次没发出去的那四个字,他也想对他说。 可真到这个时候,他反而说不出口了。 说起来有点可笑,他还期望着有朝一日跟隋懿展开一段平等的关系,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向他示弱。 “我可以再跟你借点钱吗?”宁澜喉咙苦涩,话语艰难,“等拿到片酬就……” 隋懿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直截了当问:“要多少?” 手机上收到转账提示,宁澜在网上买完票,没有立刻起身离开,而是在小区门口的路牙上继续蹲着,直到手机最后一丁点电耗光,才揣回口袋里,站起来往火车站方向去。 他有些遗憾,又觉得庆幸,如果隋懿刚才哪怕随便问一句怎么了,为什么要钱,他说不定会脑袋一热,把满腹的伤心和委屈都向他倾诉。 幸好他没问。 宁澜再次坐上火车的同时,隋懿正看着他的父亲被推进手术室。 昨天老师给他打电话时,他还以为这两人又在耍什么手段,一会儿这个倒下一会儿那个生病。听到电话里隋承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才意识到可能不是在诓他。 昨天晚上他驱车到医院,按照老师发过来的房号摸到病房,隋承安静地躺在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比上次在剧组宾馆楼下见到时更加憔悴。 他不再接受父亲的给予,不代表他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真的能弃自己的亲生父亲于不顾。 手术灯亮,隋懿把同样病着的老师送回病房,然后回到手术室门口继续守着。几个小时后,医生出来告诉他手术很成功,等到护工到岗,他才离开。 路上车里放到AOW的歌,听见宁澜的声音,他恍惚想起早上宁澜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有点不放心,在等红灯的时候回拨过去,连打三遍都没有接通。 隋懿嘴角上挑,弯成一个自嘲的弧度。那家伙开口就是要钱,达到目的了当然懒得再搭理自己。 笑容只在脸上维持几秒,便消失无踪。隋懿一整晚没睡,把手机扔回中控台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第40章 首都和J市相距一千五百多公里,飞机一个半小时,高铁七个半,普通火车则是整整一天。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宁澜上次坐飞机来J市找隋懿,眼一闭一睁就到了,这次闭了八百次眼,睁开的时候还在闷热的车厢里,耳边回荡着永远不知疲倦的小孩哭声和方便面瓜子火腿肠的叫卖声。 次日下午,宁澜腰酸背疼地从火车上爬下来,这还不算完,通江影视城在J市的下属县,还得坐两三个小时汽车过去。 他在大巴车上掰指头一算,总共能省五六百块钱,虽然杯水车薪,但也算值得。 多攒一分钱,就多一分底气。 抵达影视城,剧组的生活助理就到门口接应,带他入住宾馆。单人间设施简单却干净整洁,宁澜连续坐了两趟长途火车,澡都没洗就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清晨天大亮,起来先洗个澡,接着出去置办生活用品。 影视城附近什么都有,宁澜甚至在超市里买到一件还算合身的冲锋衣,重点是便宜。他什么样的苦日子都过过,对生活要求并不高,牙刷一支毛巾一块内裤一打,就足够了,洗头膏沐浴路宾馆都有,脸不用洗面奶也烂不了。付完钱,他直接在店里把外套换了,破棉袄没舍得扔,跟收营员多要了个塑料袋,叠好装进去带走。 拎着两袋东西溜达出门,碰巧撞上正往里走的生活助理姑娘,宁澜顺便问她这附近哪儿有银行,姑娘挺热情,把他领到路口才走,还提醒他谨慎小心,这附近狗仔和粉丝特别多。 宁澜把一次性口罩往脸上一扣,就大摇大摆地走进银行。他这身LOW到极致的打扮,稍微有点眼力见的 分卷阅读60 人都不会把他当明星。 挂失、补办只花了二十分钟,宁澜拿着新卡到ATM机上取钱,余额一分没少,赵瑾姗大概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会拿金主的生日当密码。 离家之前发的那顿飚,应该够让她安分一阵子了。 宁澜心情难得松快,找了个早点铺,要了碗豆腐花,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一边刷手机。 会在五月份拍外景,选址就在他老家这座小县城附近的未被开发的山脉。当时他觉得这也太巧了,过年之前趁空闲跑了一趟,在远处拍了一张连绵的群山,然后发了条微博,艾特纪之楠和另一个在剧中和他演兄弟的男演员。张梵之前就让他多跟剧组成员互动,这条微博算是在她授意下发的。 然而最后只有郭昊回复并回关了他,纪之楠那边始终没动静。宁澜猜测他对自己捡了他结婚证这事心有余悸,于是点开私信,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到现在都是未读状态。 宁澜不觉得稀奇,他那种大明星大概都不看私信的。他退出大号,登上小号去刷超话,由于开拍在即,超话里有人把宁澜抢王冰洋角色的事情拿出来重温,再加上AOW还处在放假阶段,没什么新鲜事,刷了半天看到一条灌水讨论,说大家来猜猜队长有没有腹肌。 宁澜眯起眼睛,用小号“队长的八块腹肌”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开机之前,宁澜就把周围环境摸了个透,哪家饭店既便宜又好吃,哪家便利店的食品最新鲜,他比生活助理还清楚。 千盼万盼终于等来了主要演员。 2月14日开机仪式那天,宁澜站在第二排,险些把纪之楠的后脑勺盯出花来。后来剧组主要演员聚餐,两人没能分到一桌,宁澜频繁扭头看他,同桌的女演员薛莹都发现了,笑说:“小宁在看什么呢?那桌有你的偶像?让我来猜猜是哪一个。” 宁澜忙起身向她敬酒:“我第一次拍戏,心里紧张,您就别取笑我了。” 散场回去的路上,纪之楠走得慢落在后面,宁澜终于找到机会,上前跟他打招呼。他似乎不胜酒力,在桌上没喝几杯,脸颊就浮了一层薄红,即便如此,眼中依旧带着防备。 宁澜有意跟他套近乎,问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上次发的微博,纪之楠眉宇微蹙,说没看见,宁澜便笑笑,让他有空记得看一眼。 回到房间关上门,宁澜收起笑容,揉了揉笑酸的脸。洗完澡,他在卫生间逗留许久,一直盯着镜子里面的人看,脑中回忆着纪之楠的脸,一寸一寸地寻找不同之处,然后下意识地学他的一颦一笑,试图复制他嘴角上扬的弧度。 第二天正式开拍,纪之楠被分在A组,而宁澜在以朝堂为背景的B组。他演的小侍卫动作多台词少,所以当时导演戏说要找个身段漂亮的,至于为什么会选择他而不要王冰洋,大约是他表情和状态更稳定,跟寡言木讷的小侍卫形象更加贴合。 宁澜记忆力好,台词读两遍就记住了,他的内景镜头也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等戏,闲来无事就晃荡到A组,美其名曰学习,实则近距离观察纪之楠。 他猜自己崇拜前辈的眼神应该装得挺像的,至少纪之楠没对他产生反感情绪,也有可能因为他戏份多,忙得顾不上搭理自己。 宁澜不仅觉得自己这举动莫名其妙,甚至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只要想到他是隋懿喜欢的人,心里就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情绪,明明该是讨厌的,却又忍不住羡慕,想把他身上吸引人的特质纳到自己身上来。 说不定隋懿会因此多看他两眼。 就这样一来二回过去小半个月,宁澜天天A组B组来回跑,这里搭把手,那里聊会儿天,跟纪之楠没混成朋友,反倒在其他演职人员跟前混了个脸熟。 眼看即将进入三月,J市地处长江以南,天气暖得比首都要早,乍暖还寒时最容易着凉,这天摘掉耳钉带头套准备上工时,宁澜拿起手机,给隋懿发了条微信:【注意保暖,厚外套先别换】 等一场戏拍完,他去看手机,隋懿没有回复。他以为这边信号不好,刷新好几次界面,只刷出一条好友申请,名字叫 AdrianLu。 宁澜不认识,按了拒绝。过了不到五分钟,那人又发来申请,这回带了验证——我是陆哮喘的弟弟。 宁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啸川。 队友的弟弟,拒绝恐怕不合适。他想了想,按了“同意”。 AdrianLu主动打招呼:【美人儿你好,我是陆啸舟[红唇]】 宁澜嘴角抽动两下,客气回复:【你好】 这句“你好”仿佛触发了某个开关,陆啸舟自此便开启骚扰之路,宁澜每天起床看到的第一条信息和睡前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均来自于AdrianLu。 17岁的小男孩中文蹩脚,经常带着英文单词甚至拼音,宁澜看他尬撩还得翻字典,头疼得不想回复,陆啸舟见此计不通,不知道请教了何方神圣,开始转变思路,给宁澜一段一段发语音唱歌。 起初宁澜还愿意稍微听几秒,次数多了就觉得浪费时间,唱的那些鸟语他又听不懂,点都懒得点开,就假模假样地回复:【好听!】 要不是看在他是陆啸川亲弟弟、还有年纪小还没成年的份上,他早就把他拉黑了。 这天晨起又是叮铃哐啷一堆语音炮轰,宁澜在去拍摄点的路上翻了翻手机,还是没有隋懿的回复,心头云山雾罩,沉闷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腔胀满,才鼓起勇气似的低头给隋懿发了条消息,然后点进陆啸舟的对话框,闭着眼打了一句:【你真棒!】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AOW六人聚在练习室里拉肋晨练。 隋懿压了会儿腿,气喘吁吁地站直身体,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看见方羽和陆啸川两个人外套都没脱,还坐在那儿叽里咕噜地聊着什么。 方羽越说越生气,揪住陆啸川的耳朵道:“你看你干的好事!澜澜肯定是不好意思删他,你弟弟那么个闹法,他怎么受得了?” 陆啸川龇牙咧嘴:“哎哟你怎么跟我奶奶似的,老揪我耳朵啊?疼疼疼要掉了要掉了!” 方羽松开手,掏手机打字,嘀咕着:“我给澜澜发消息,让他把你弟拉黑。” 陆啸川阻拦道:“别呀,我看他挺喜欢我弟的,今天我弟给他表白,他还夸他真棒呢。” 方羽疑惑:“我不信。” “喏,你听。”陆啸川点开一段语音,陆啸舟狼嚎般的歌声从扬声器扩散,震得整间练习室都抖了三抖。 隋懿在边上听着,是的旋律,最近顾宸恺为了撩粉天天在屋里弹唱这首歌。 方羽回头瞥了一眼,又迅 分卷阅读61 速转回来:“澜澜真的夸他了?” 陆啸川还扯着嗓门:“昂,你看,臭小子一大早就发截图过来跟我得瑟,让我给钱。” 方羽撸袖子:“好你个臭流氓,还拿澜澜打赌,臭流氓,不要脸!” 陆啸川被他追得满屋跑,举着手机躲到隋懿身后。隋懿眼皮一抬,把屏幕上的字看个正着。 上午训练完,他才从包里拿出手机,看到宁澜在三小时前给他发的消息:【今天我会和纪之楠一起拍戏哦】 第41章 宁澜怎么也想不到简单的一场朝堂戏会出意外。 给隋懿发消息说纪之楠今天会跟他一起拍戏其实是假的,他的目的只是想引起隋懿的注意。 于是拍戏的时候没能做到心无旁骛,宁澜希望隋懿回复他,又不希望隋懿真的因为纪之楠才搭理他,矛盾得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今天拍的是一场朝堂比武戏,与宁澜演的小侍卫关系不大,他只需在台下开始骚乱时,拔刀摆个护驾的姿势即可。谁知新请的群众演员生涩无经验,还没到该站起来的时候就闹哄哄地往堂上挤,混乱中宁澜不知被谁绊倒摔了一跤,当时左脚腕就一阵钻心的疼,被挤进来的场记搀扶着着才颤颤巍巍站起来。 不多时,脚腕就肿成馒头状,看起来十分骇人,剧组说要找附近的医生过来看看,宁澜说不用,扭伤而已,养养就好。接着休息室里来了几波人慰问,导演叫他好好休息,晚上还有一场戏,场地已经布置好了,站在那里做做样子就行,总之就是进度不能拖,宁澜应了下来。 人都走了之后他才皱着脸倒吸几口气,好久没扭脚了,可真疼啊。 他边揉脚腕边看手机,陆啸舟丧心病狂地发来一排语音,隋懿还是没给他回复。 宁澜不禁欣喜,提纪之楠都没反应,是不是代表他在隋懿眼里也没那么重要? 宁澜忍不住又给隋懿发一条:【片场出事,我受伤了】 不到五分钟,隋懿的电话就打进来,宁澜费尽心思等的就是这么一通电话,瞬间不觉得疼了,还咧开嘴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飞快地接起来:“喂。” 隋懿语速很快:“发生什么事了?” 宁澜还想卖个关子,先不提自己的伤情,顾左右而言他道:“就是群演不专业,还没轮到他们呢……” 隋懿并不想听他绕弯子,忧心忡忡地打断道:“小星呢?他有没有事?” 宁澜张着嘴,剩下的话全都被堵在嗓子眼,像一根放到一半突然哑火的鞭炮,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隋懿似乎意识到什么,沉默片刻,改口道:“我是说……还有其他人受伤吗?” 若是宁澜不知道纪之楠有个名字叫纪星,怕是就这样被蒙过去了。 不对,隋懿根本也没打算蒙他,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何来“蒙”一说? 是他自己非要试,不撞南墙心不死,入耳方觉寒。 宁澜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吞咽的声音震得耳膜都发疼,才极慢地开口:“没有。” 他没再提自己受伤的事,百转千回的小心思连同接起电话时眼中的喜悦,全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了。 挂掉电话之前,隋懿才后知后觉地问他哪里受伤了,有没有看医生,宁澜含混不清地应付,隋懿突然拔高音量:“好好说,到底怎么了?” 宁澜吓了一跳,解释说自己只是扭伤,没什么大碍,隋懿交代他不要乱动,跟剧组请个假,见对方没有话再想对他说,就挂了电话。 直到吃完午饭,隋懿依旧心不在焉。 在看到宁澜今天发来的第二条消息时,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拨了电话。 片场出事,能出什么事?是古装戏,左右逃不开威亚事故、摔跤磕碰,落马、落水之类,一想到这些,他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纪之楠最是怕水,小时候有一次他抱着炫耀的心思在他面前扎入水中,在水底憋气,起初还听见纪之楠大声呼救,后来就渐渐没了声音。他从水里冒出来,才看到纪之楠一只脚踩在水里,像是准备下来救自己,然后活生生把自己吓晕过去了。 宁澜既然还能发消息,就证明他没什么大碍。隋懿的大脑于是自动做了取舍,先询问纪之楠的情况,情急之下甚至喊出“小星”这个几乎没人知道的名字。 想到这里,隋懿有些庆幸宁澜不知道小星是谁。他只觉得自己这念头来得古怪,往深里想却又寻觅不到原因。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陆啸川喊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队长,你知不知道澜澜在J市哪个影视城啊?”陆啸川扯着嗓门喊。 隋懿回过神来:“问这个干什么?” 陆啸川嘿嘿一笑:“我和方羽打算去看看他,趁一辑还没开始宣传。” AOW即将在四月推出首张专辑,除去之前两张单曲的4首歌,还要再添6首新歌,等到宁澜3月中旬出组,七个人又要恢复到连轴转的模式。 方羽打着哈欠走过来:“队长别告诉他,他那个流氓弟弟要去找澜澜,不是我和他要去。” “你你你不是睡着了吗?”陆啸川跳脚。 方羽拽着他的衣领把他往回拖:“你就别闲得慌给澜澜做媒了。”说着看了隋懿一眼,“弄不好人家已经有对象了呢,你这不添乱吗?” 隋懿无甚反应,自顾自地思索。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J市宁澜跑来看过他,这次宁澜扭伤脚,倒是给他提供了足够充分的理由。 傍晚时分,宁澜迎来两位探望他的贵客。 郭昊和纪之楠一前一后进门,宁澜起身迎接,给他们端茶倒水,郭昊忙按着他坐下,宁澜于是拿着鸡蛋继续揉脚踝,为两个小时后的一场夜戏作准备。 这个时候,他并不太想看见纪之楠,或者说是不敢。他怕自己撑不住表情,在他面前失态。 纪之楠问他助理去哪儿了,宁澜勉强笑着回答:“没有助理啊,我们整个组合七个人也就一个助理,公司分不出这么多人手。” 一个人一个助理这么美的事,他想都没想过,那是公司天王天后级的艺人才有的待遇,连隋懿也没有得到过的特权。宁澜想,这位纪老师可当真不知人间疾苦,这样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保护着的大少爷,哪里需要那人多余的关心呢? 纪之楠却未察觉他话中隐隐的敌意,看他的目光里带着一抹同情:“好好养伤,导演那边可以先跟他打个招呼,戏先往后排。” 宁澜竭力控制住情绪,笑得眉眼弯弯:“欸,谢谢纪老师。” 几天后,宁澜受伤的脚腕转好,又开始A组B组两头跑。 兴许是恻隐之心作祟,纪之楠对他的防备心没有先前那么重,偶尔看到他和周围的人组 分卷阅读62 队打手游,也会凑过来观战,间或帮他观察敌情:“欸那边有人埋伏!……子弹没了,子弹快没了!……安全区,快跑快跑!” 宁澜跟他走得近了,就发现他其实是个单纯且情感丰富的人,从他从不怀疑别人说的话,还有很容易被人带跑情绪就可见一斑。 这种人一般都很好哄很好骗,不知道隋懿为什么没追到他,连他结婚了都不知道。 这会儿郭昊正帮他给即将要拍的一场苦情戏找感觉,两人说到只要别哭出鼻涕泡就行,宁澜放下手机插嘴道:“我们组合去年头一回拿新人奖,上台的时候我就哭出一个大鼻涕泡,回头被经纪人姐姐训个半死。” 纪之楠想到什么似的眨眨眼睛,问他:“是不是去年底的MTV音乐盛典?” 宁澜笑眯眯道:“对呀,就是我们组合,领奖的是我们队长,是不是超帅?” 他问这话的时候,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在期待什么答案,可是他心莫名跳得很快。 纪之楠点头:“嗯,你们都很帅。” 这是最保险也是最客套的答案,很明显他连他口中的“队长”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宁澜笑了,他突然有股冲动,想现在就跑回去对隋懿说:这就是你喜欢的人?他根本就不记得你。 转念一想,又笑不出来了,自己现在这样的处处透着酸味的举动和想法,就能缓解已经羡慕到病态的事实吗? 能让隋懿在危险关头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只有纪之楠,就算他嫉妒到发狂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房门被叩响的五分钟前,宁澜正在摆弄赵瑾珊寄来的大箱子。 因着在这边没衣服穿,他给母亲发了条信息,问她能不能帮忙把行李箱寄过来,原以为按她的懒散个性打电话喊快递都费劲,没想到赵瑾珊一口答应,隔两天东西就到了。 宁澜把装着琴弓的水管塞到箱子最里层,手机一响,赵瑾珊发来消息:“儿子,收到了吗?牛仔裤里给你放了好东西哦。” 看来上次发飙的余韵未消,还能起到点积极正面的作用,宁澜不无讽刺地想。 他把裤子拿出来,果然在裤管里摸到一个硬质玻璃瓶,拿出来一看,瓶身上大大的几个英文字母惊得他险些把这东西直接扔窗外去。 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何况他在服务行业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当然清楚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赵瑾珊从哪里弄来的这种药,得亏是他亲自签收,没让别人打开过,不然让人知道他身上有这种东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宁澜给赵瑾珊打电话,问她哪来的这东西,赵瑾珊嘻嘻哈哈没个正形,说这可是能让金主服服帖帖听你的话的好东西,话中颇有邀功的意味,宁澜跟她说不通,警告她别再干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就挂了电话。 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 他慌乱之中把瓶子塞进行李箱,拉链拉了一半就去开门,贴在门边问:“谁啊?” 外面没出声,他从猫眼里往外面瞧,然后提起一口气,飞快拧动门把。 即便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脸遮住大半,宁澜也能一眼辨出门口的人是隋懿。 隋懿跟着他进门,放下随身携带的包,才开口道:“我在这附近有个广告要拍,顺便来看看。” 宁澜倒茶的手顿了顿,脸上因为兴奋产生的红晕慢慢消退。 脑袋清醒后,刚才开门时的急切在此时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怎么会特地过来看自己呢?要看也是来看下榻在同一个宾馆的另一位啊。 倒完茶,宁澜余光瞥过桌上摆着的日历,瞳孔倏地放大。 三月了,0318,纪之楠的生日就快到了。 难怪他会过来。 第42章 隋懿敲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宁澜怕他饿,给他点了份外卖,自己先去卫生间洗澡。 这边刚刚吃完,宁澜就赤着上身出来了,搂着隋懿的脖子就往他身上坐,顺便把下`身围着的浴巾扯掉。 隋懿低头看了一眼他稍有点跛的脚,推了推他:“干什么?” 宁澜粲然一笑:“明知故问。” 自打年假开始,两人就没见过面,隋懿看着眼前光裸白`皙的皮肤上隐隐蒸腾的热气,几乎是立刻就起了反应。 他见宁澜的脚还没完全好,拍拍宁澜的屁股:“去床上。” 宁澜嘻嘻一笑,乖乖地到床上趴下,隋懿紧跟上来,从后面罩住宁澜的身体,亲了亲他耳侧的软肉。 宁澜全身都很敏感,细细地颤抖几下,扭头一边轻吮他的唇瓣,一边哑声邀请他进来。 隋懿解开裤子,用那东西蹭了蹭宁澜湿软的臀缝,犹豫了会儿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他觉得自己有点着急了,应该先去洗个澡。 宁澜则理解成其他意思,脸颊贴在枕头上,红着眼角看他:“我弄过了,用的是沐浴路……我洗脸洗澡都用这个,很香的。” 宁澜在床上的每一句话都像带着钩子,撩得人心火难耐。闲暇时隋懿曾思考过,如果当时勾`引自己的不是宁澜,他会不会接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目前,只有宁澜对他有这样致命的诱惑。 隋懿等不及了,一手掰开两瓣雪臀,一手扶着火热的性`器推了进去。 里面果然又湿又热,让他头皮都要炸开似的舒爽,缓缓抽动几下,就握着宁澜的腰胯,大开大合地动了起来。 宁澜在他身下咬着枕头闷哼,宾馆隔音不好,他生怕隔壁听到这边的动静。 隋懿爱听他压抑着的呻吟,伏地身子扣住他的肩膀,更加不遗余力地操干。 宁澜牙齿松开枕头,又转过来索吻,两人像久别重逢的情侣一样紧紧交缠,一时气氛旖旎,满室柔情春色。 就在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一连串短促的信息提示音,隔几秒响一下,经久不息。隋懿抱着宁澜把他翻过来时,手机还在响。 隋懿掰着他的腿,低喘着问他:“不看看吗?” 宁澜咬着嘴唇道:“不看。” 隋懿让宁澜自己抱着腿,前端抵着松软的穴`口准备再次进去,手机突然连续地震动起来,响铃大作。 有人给宁澜拨了视频。 扰人的铃声在耳边不停地响,隋懿眉宇越拧越紧,兴致消减大半,撑着胳膊翻坐起来,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扔给宁澜之前,看了一眼屏幕。 拨视频的人叫AdrianLu,没记错的话当时陆啸川的生日会,他那个弟弟自我介绍时就说自己叫AdrianLu,中文名陆啸舟。 宁澜接过手机立刻按了挂断,然后起身攀在隋懿背上,搂着他不放,在他覆着一层薄汗的肩膀和脖子上来回亲吻,试图把他的性趣再撩起来。 然而手机 分卷阅读63 还在继续响,过了一会儿陆啸舟又发视频过来,等宁澜实在没办法地把手机关成静音,隋懿已经一丁点兴致都没有了,甩开又缠上来的宁澜,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把门“砰”地关上。 宁澜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在微信上把陆啸舟狠狠骂了一顿。 说是骂,其实也没说重话,只是让他以后不要这样缠着自己,不然就把他拉黑。陆啸舟很伤心,发了一串哭的表情,问他为什么,宁澜又于心不忍,说这两天忙,你这样会让我分心。 陆啸舟满血复活,主动保证说这阵子会减少联系他的频率,但是明天有个惊喜给他,请他务必收下。 宁澜没放在心上,把小屁孩对付过去,就在床上眼巴巴等金主大人出来。 隋懿洗完后看都没看他一眼,倒头就睡,宁澜小心翼翼从背后贴上去抱他,他动了动胳膊,没再甩开。 翌日,宁澜有戏要拍,他趁隋懿还在睡,起大早去给隋懿买早餐。 走廊两边通风,温度比房间里要低,宁澜边拉上外套拉链边往电梯间走,顺着风来的方向,偶然看见跟他住在同一层的女演员薛莹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抽烟。 “薛老师早。”宁澜主动跟她打招呼。 薛莹微笑,慢悠悠地伸出一根食指,冲他勾了勾。 宁澜知道这是让他过去。他意识到薛莹这笑容别有深意,不禁有些忐忑,上前两步问:“您叫我有事?” 窗户大开着,薛莹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宁澜看着都替她冷。她抽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小宁,在房里藏人了吧?”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甚是唐突,宁澜的心猛地一沉,还没想好如何回应,薛莹又说:“我都看到了,走廊的监控应该也拍到了。” “那、那是我的队友。” 薛莹低声笑了:“队友?可是空房那么多,他为什么不重新开一间,非要跟你挤一张单人床呢?” 宁澜脑袋飞速运转,刚要以没钱为借口回应,薛莹抢先道:“隋家大少爷,能差这几个钱?” 宁澜的心越沉越底,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进组之前张梵就提醒过他,说薛莹这个人老谋深算,最爱玩弄手段,让他离她远一点。宁澜当时想着,她得有多闲啊,关注自己这个十八线? 不料这就着了她的道。 “您想要什么?”宁澜直截了当地问。 薛莹还以为他会挣扎解释一番,有些惊讶于他的冷静,旋即弹了弹烟灰,轻松道:“啧,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以为我这么无聊,故意找你麻烦?姐姐我也是从新人过来的,就给你行个方便,先行知会你一声,以后可得注点意。” 宁澜刚松半口气,薛莹接着道:“不过呢,把柄抓在手上,为的就是不时之需,我也希望没有用到它的那一天,但是世事难料,小宁你说是不是?” 言下之意就是,已经埋下了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定时炸弹。 宁澜头一回碰到这种事,早就乱了方寸。他一心只想着不能拖累隋懿,自己也不能丢掉这个饭碗,不然光是违约费,就够他几辈子翻不了身了。 宁澜没犹豫太久,沉下一口气说:“我有一个消息可以跟您交换,相信您更愿意拥有这样一个有价值的把柄。” “哦?”薛莹挑眉,果然很有兴趣。 白天拍戏的时候宁澜没去A组。 他以为自己做惯了亏心事,应该不会有什么愧疚的念头,可他想到纪之楠,还是像乌龟一样缩回壳里。 他没有指名道姓地告诉薛莹隐婚的是谁,只说是剧组的一位主演。他想,以纪之楠的家庭背景,应该不会轻易被查到。再说,什么“把柄”,什么“不时之需”,薛莹说不定是开玩笑逗他呢? 整个白天,宁澜都心神恍惚,隋懿还待在他房间里,发消息他也不回,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不知道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宁澜时刻处在戒备状态,手机不离手,精神高度紧张。 今天B组收工略晚,宁澜回到化妆室,把耳钉戴回耳朵上,站起来就走。平时他还会等人散得差不多了,偷偷拿剧组的洗面奶用一下,他舍不得花钱买护肤品,晚上在这边把妆卸干净再回去,就不用拿沐浴路洗脸了。 今天显然没这个时间,宁澜用卸妆棉蘸着卸妆水胡乱抹了抹,就戴上口罩往外走,场记小哥留他一起拼饭他也没应。 经过影视城门口的小集市,宁澜被路边卖水果的摊子吸引目光。平时但凡隋懿在,吃住都是他花钱。宁澜知道他根本没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还是怀揣着一点别样的心思,买了两斤草莓,准备回去洗洗喂他吃,应该能把昨天的小别扭哄过去吧? 记得上次他看见自己喂陆啸川吃草莓,那眼神都快喷火了。 想到这里,宁澜心情终于松快了些。至少隋懿是有这么点在意自己的,即便他嘴上不说。 这个点路边摊也在稀稀拉拉地准备收摊了,宁澜又买了两个青芒、两盒小笼包,然后绕了一大圈去影视城北门的麦当劳,可惜那家店不是24小时营业,已经关门了,宁澜只好又在旁边的快餐店里凑合着买了两份鸭血粉丝,把快要凉掉的小笼包揣进外套里,急匆匆往回走。 拐进宾馆所在的那条小路时,角落里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铛铛!”还自带音效和水雾喷洒特效。 黑灯瞎火的路遇歹徒,把宁澜吓得不轻,他后退几步,借着几米开外的路灯光瞅了半天才看清面前人的相貌。 宁澜只觉得这男孩有点眼熟:“你是?” 陆啸舟手里拿着一瓶香水,撅着嘴可怜状:“我是你的舟舟啊。” 九曲十八弯的蹩脚中文唤醒了宁澜的记忆,是小流氓没错了。 “你怎么在这里?”宁澜惊奇地问。 陆啸舟嘴巴撅得更高:“人家昨天不是说了,要给你惊喜嘛。” 看一个个头比自己高大的小男生撒娇,实在很考验心理承受能力。宁澜尴尬地笑:“我不知道是这么大的‘惊喜’啊。” 陆啸舟眼睛发光:“所以你很高兴,看到我很高兴,对吗?” 宁澜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不忍心说不,掏出手机看时间:“这么晚了,你今晚住哪儿?” 陆啸舟羞涩地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人家可以跟你住一起吗?” 宁澜无语,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跟他的脸和体型完全不配套的动作,义正辞严道:“不行。” 这时手机响了下,宁澜一看,是隋懿发来的消息:【你在哪里?】 他心下着急,越过陆啸舟就要走:“我先回去了,你可以在这个酒店开一间房,没有身份证的话我帮你开。” 陆啸舟也急,拦着不让他走:“我不要自己开`房,我要跟你一起 分卷阅读64 开。” 宁澜四处张望,做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 陆啸舟自己捂住嘴,把手上的香水递过来,闷闷地说:“那你收下这个。” 宁澜头疼:“这又是哪一出?” “书上说,喜欢一个人,要让他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 宁澜觉得这书说不定是陆啸川写的,读者只有他弟弟一个人。眼下没时间跟他纠缠,怀里的小笼包都要凉了,急道:“行,我收下,这多少钱?” 陆啸舟见他收下还挺高兴,听他提钱又垮了脸:“这是礼物,礼物,不需要钱,我喜欢你,所以送给你。”说着抓住宁澜的胳膊,“那你喜不喜欢我?” 宁澜简直要被他的胡搅蛮缠弄疯了:“我有喜欢的人。” 陆啸舟嘴巴一撇,要哭了:“是不是那个队长?上次我就不应该怕他,应该把你从他手里抢过来,我来晚了,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下个月就要走了哦,暑假才能回来。” 宁澜GET不到他的可怜之处,扔下一句“好好学习”,就把胳膊抽出来要走。 陆啸舟不死心地追上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那你说讨厌我,只要说一句讨厌我,我现在就走,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宁澜扶额,心想孩子还是早些回美帝去吧,别再被本土脑残剧荼毒了。嘴上却欲言又止,说不出绝情的话。 没人比他更懂一腔热情被迎头浇灭的滋味了。 陆啸舟以为有戏,眼里闪烁着热切的火苗:“你说呀,说讨厌我,我立刻就走。” “我……”宁澜开不了口。 手机铃声救了他一命。隋懿大概是等急了,电话接起来开口就问:“你在哪里?” “我在楼下,马上就上去。” 宁澜挂掉电话,闭着眼睛狠心对陆啸舟说:“我讨厌你,请你离开。” 然后没去管失魂落魄的少年,一面走,一面按手机给陆啸川发消息,叫他管好自己的弟弟。 刚打了几个字,迎面有个黑影挡在前面,宁澜光顾着打字,没看路,一头撞上一堵人墙。 第43章 在宁澜靠近的瞬间,就有不知名的香水味随着急促的呼吸一簇一簇钻进隋懿的鼻子,香得令人作呕。 此时距离宁澜给他发的收工短信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就算从影视城最北边走过来,也用不上这么长时间。 他本不想出来找他,可是宁澜无论如何也算是他养着的一个小东西,再不听话,他也得管。于是他把酒店周围的巷子找了个遍,甚至去片场走了一趟,半个人影都没找到。 隋懿一路顺风顺水长大,了解到的社会阴暗面都是在新闻里,他把所有可怕的情况都在脑子里想了个遍,绑架、抢劫,甚至强`暴。虽说宁澜是男孩,可他长了一张勾人的脸,小胳膊小腿又没什么力气,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隋懿越想越怕,差点打110报警。 结果他的担心全是多余,这个小东西在这外面跟别人鬼混,还沾染一身恶心的味道。 隋懿觉得自己是真傻,多少次了,还是会被他这张单纯的面孔欺骗,被他耍得团团转。 宁澜抬头,看到是隋懿,立刻笑起来:“你怎么出来了?正好,帮我拿一下,我发条消息。” 隋懿没接宁澜递过来的塑料袋,由着它们掉在地上。 “欸,干嘛不接啊?” 宁澜心疼他的草莓和芒果,蹲下`身要去捡,隋懿一把将他拽起来,捏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 宁澜有点慌张,又有点害羞,小声说:“干嘛呀?别在这里,会有人经过。” 隋懿被那股浓郁的香气熏得脑袋发热,拽着宁澜的胳膊就往路边的灌木丛后面去。 甫一站定,隋懿就问:“去哪了?” “去买吃的呀。”宁澜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两个盒子,“咱们赶紧上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隋懿冷笑:“我还以为你已经吃饱了。” 宁澜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觉得隋懿这样子有些恐怖,跟那次他被当成泄愤道具时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闲人勿近的森寒气息。 难道纪之楠结婚的事被他知道了? 宁澜吞了口口水,紧张地问:“你知道了?” 隋懿目光更深沉,二话不说直接扯宁澜的衣服,扒掉外套,里面还是有那股香味,脸上有,脖子上有,胸口也有,到处都有。 宁澜被他猴急的动作吓懵了,以为他突然想要,急急推他:“别在这儿行吗?” 剧组的生活助理说附近很多粉丝和狗仔,万一又碰上第二个薛莹可怎么办? 回应他的是脖子上的刺痛。 隋懿对着他路在外面的纤细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宁澜终于迟钝地意识到状况不对劲。他刚才走了很长的路,还没痊愈的脚腕针扎似的疼,现在隋懿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在他肩窝里又咬又啃,他实在受不住,央求道:“我们回屋,回屋随你怎么办……好不好,嗯?” 隋懿突然不动了,捏住宁澜的后颈,把他整个人掌控在手中,粗喘几口气,在他耳边低声道:“怎么,陆啸舟可以在外面干/你,我不行?” 宁澜张着嘴嗫嚅片刻,当即解释道:“没有,他没有……呃……” 隋懿不管不顾地把手伸进他的裤子,手指直直往臀缝里钻,像要检查什么。 这种混乱的时刻,宁澜脑中反而是空的,几乎没有任何反馈。只有心脏像被一双手攥着,力气太大了,心口塌了一块,轰隆隆地响。 “会被人看到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信我……”他循着本能推拒,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他怕自己会哭出来,“脚好疼,疼……” 其实更疼的是心。 直到灌木丛外有人经过,宁澜的哀求才奏效。 隋懿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宁澜顺势把半褪的裤子提起来,手抖得厉害,好半天才把裤子系上。 他顺着隋懿的目光透过树丛缝隙往外面看,心下了然,驻足在路边往这边张望的是纪之楠。 宁澜去掰隋懿的手,靠近他小声说:“我先出去,你等他走了再出去。” 隋懿用黑沉沉的目光看他,或许是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犹豫片刻,把手松开。 宁澜整理了下衣服,大大方方地走出去跟纪之楠打招呼。 纪之楠显然听到了什么,他又不傻,怀疑和担心都写在脸上。宁澜强装坦荡,笑嘻嘻地与他说话,纪之楠往他身后看两眼,终是憋住了没说,两人一起走进酒店。 前脚进屋没多久,隋懿后脚就跟进来了。宁澜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隋懿抓住他:“出去干什么?” “吃的,水果,丢 分卷阅读65 在外面了,给你吃的。”宁澜道。 隋懿脸色很差,不耐烦道:“我不吃。” “哦。”宁澜垮着肩膀,讷讷地坐下,大脑迟钝得跟生锈了似的,愣了半天不知该从何说起。 隋懿脑袋里也是一团乱麻,可愤怒已然占了上风。他想到宁澜刚才逆来顺受的可怜样,怒气就在胸中如沸水般翻滚。 他对别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他到底还要多少钱? 他为什么这么下贱? 残存理智让他把这些话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然而宁澜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最后一线理智顷刻间崩断。 “你是不是喜欢纪之楠啊?” 宁澜的声音很低,在落针可闻的房间里几乎让人听不见。他说完抬起头,嘴角上挑,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他?” 房间里没有镜子,所以隋懿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变得多么狰狞。 根据宁澜过往的行事作风和所作所为,他脑中立刻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故意接近他?”隋懿一步一步向他靠近,起初还是询问,后来就转变为笃定,“你抢这个角色,是为了接近他。” 宁澜没有回答,笑容僵在唇边,比哭还难看。 看吧,这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星,别的谁也容不下。 “你究竟想干什么?”隋懿咬牙切齿地质问。 宁澜觉得自己应该高兴,这是隋懿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这么多话。可是他眼眶无端地发热,眼前的东西渐渐模糊,很快都变成摇晃的虚影。 我想干什么? 他缓慢地摇头,他也不知道。 突然一声玻璃制品落地的脆响,隋懿踢到放在地上的行李箱,有什么东西从没拉好拉链的缺口处滚落出来 宁澜猛地抬起头,站起来要去捡,然而慢了一步,被离得更近的隋懿先捡了起来。 隋懿看到瓶身上的东西,脸色已经不能用可怕来形容,好像谁再碰他一下,他就要发狂似的杀气腾腾,一字一顿地问:“这是什么?” 宁澜说不出话,隋懿冷笑一声,代他回答:“为陆啸舟准备的?你怕他硬不起来?” “没有……” “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过来?没想到我又打断了你的好事?” 宁澜咬紧牙关把眼泪吞回去,哪怕是这样一个对他十分不利的情形,他都不想用自己的凄惨和狼狈博得同情。 他坐回床边,悄悄蜷着肩膀往床里面缩了缩:“没有。” 他的声音很小,因为就算这么说,隋懿也不会信。 隋懿心里的宁澜龌龊、下贱、现在又加上一条不怀好心,说什么都没用的。 那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呢?宁澜忽然开始茫然。 隋懿靠近他,掰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把刚才扎得他鲜血淋漓的话又重复一遍:“陆啸舟可以用这个干/你,我不可以?” 宁澜错不眨眼地看着他,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他都能盯着这张脸看到痴迷,看到魂不守舍。 “可以,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宁澜听见自己说。 隋懿的怒火已经燃至顶峰,他忽然扬起嘴角笑了,拧开玻璃瓶的瓶盖,然后再次捏住宁澜的下巴,两指按住他的脸颊,让他的嘴巴张开,接着把瓶口塞进他嘴里。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食道,让宁澜空荡荡的胃里迅速燃起一把燎原大火,又像某种强腐蚀性溶剂,让他肠穿肚烂般的疼。 他没有挣扎,只是抓紧隋懿的手腕,有生理的泪水从微睁的眼睛里流出来,打湿了簌簌颤抖的睫毛。 灌下去小半瓶,隋懿就大梦初醒般地停了手,把瓶子扔在地上,低声呢喃道:“不准……不准再接近他。” 他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正当的理由。是宁澜先不听话,先把他骗得团团转,这不过是小惩大诫而已。 宁澜将隋懿口中的“他”定义为纪之楠,抬起手抹抹嘴角,轻咳几声,艰难地扯开嘴角,跟他较劲般地哑着嗓子问:“你还没回答,这样到底……像不像他啊?” 隋懿看着他苍白的脸上绽开的笑容,突然目眩神摇,身心具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脱离身体,好像手上抓住的一把沙子,攥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快。 他不明白这感觉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想看见宁澜这样笑,漂亮的一双眼睛里没了神采,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别拿自己跟他比。” 隋懿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拿起背包近乎仓皇地夺门而出。 药劲过了一刻钟才显现,宁澜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慢吞吞地挪到卫生间,扶着洗手台,看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痕迹,他恨死了这副身体,什么都藏不住,等到痕迹消失了,又什么都留不下来。 隋懿只会记住他的肮脏,把这具身体当成藏污纳垢的所在,唾弃,厌恶。无意间施予的温柔,不过是源于本能罢了。 他的“有心”,在隋懿眼里永远是“别有用心”,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能用一身傲骨,一片真心,把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吸引到自己身上。 宁澜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抖着肩膀笑起来。 那人是天上的星星啊,而他呢?下水道里的一捧淤泥,瞎子都会抬头向往星星,而不是低头看他。 宁澜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呕吐不止。他不想吐在地上的,可他爬不起来,每当觉得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痉挛,誓要把身体里所有脏器掏空才罢休。 意识混沌中,他迷迷糊糊地想,这应该就是报应吧? 是他贪心不足,得到了温柔,又想得到喜欢,甚至还肖想爱情。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在隋懿眼里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就算他肯说,有人愿意听吗? 身体热得厉害,心里却好像破了个大洞,穿堂而过的风把内里所剩无多的温度耗得一干二净,骨头缝里都透着冷。 宁澜趴在的地上,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几颗带着温度的液体划过脸颊,他努力了两下,手还是抬不起来。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舌尖碰到的时候,已经是冰凉的了。 宁澜突然笑了,干涩的嗓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笑自己假透了,不是没有力气了吗?怎么还会哭呢? 第44章 隋懿在路边拦了辆车,车子行至霓虹闪烁的街头,心里才生出些后怕。 他给宁澜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就在他想让司机调头时,那头发来一条短信:【我没事】 片刻后又来一条:【药是假的】 隋懿放下心,到广告拍摄附近找了家酒店安顿下来,随便冲了个澡,就准备睡觉。他原本就打算今天离开,广告明天上午开拍 分卷阅读66 ,历时两天,拍完还要去之前拍偶像剧的大学补几个镜头。 他躺在床上长吁一口气,胸口的沉闷却丝毫没有缓解。一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是他意想不到的。他想不到宁澜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堕落,更想不到自己会失控至此。 闭上眼睛,眼前挥之不去的都是宁澜眼角带泪的笑脸。隋懿心跳快一阵慢一阵,烦躁得睡不着,起来洗了把脸,重又躺回床上,过了好一会儿,疲惫才战胜精神。他往右侧卧,把被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个人一样沉沉睡去。 补完镜头已是一周后,隋懿在离开片场之前接到安琳的电话,说已经给他买好明天晚上的机票,宁澜那边的拍摄部分也结束了,让他们俩一起回来。 隋懿其实有些抗拒在这个时候和宁澜碰面,这几天他也没再和宁澜联系过,于是对安琳说两人不在一个地方,他想今天就回去。 安琳在那头拜托他道:“今天机票的价格是明天的两倍还不止……而且宁澜在剧组受伤了,队长大人帮忙照看下呗。” 隋懿心头一紧:“他又受伤了?” “就上次的扭伤,还没痊愈呢,剧组赶进度把他的部分提前结束了,他倒好,留在那边学习演技学上瘾了,我不问他他就不提回来的事。” 听到这里,隋懿又有些担心。 他回酒店收拾好东西,退了房,打车前往通江影视城。 到地方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缕阳光刚被黑暗吞没。隋懿敲了好几下门,里面的人才磨磨蹭蹭来开门。 宁澜面色如常,看见他一点也不稀奇,好像早就知道他这个时候会过来。 “剧组有聚餐,我不跟你一起吃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宁澜边转身进屋,边背对着他系纽扣。 隋懿见过他穿这件浅蓝色格子衬衫,不知是衣服走形还是宁澜又瘦了,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袖管空得像能塞进他两条胳膊。 “我吃过了。”隋懿撒了谎。 他想起那天宁澜买了很多吃的,可是他没接,也没让宁澜回去找。 好像有草莓、芒果,还有捂在怀里的什么? 宁澜把衬衫穿好,套上外衣,把拉链拉到最上面,挡住颈侧还没消的牙印,接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名片大小的纸递给隋懿:“饿的话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比网上订便宜。”走到门口换了一只鞋,直起腰又说,“给我打电话也行。” 隋懿“嗯”了一声,想说点什么,见宁澜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便也没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目送他出去,然后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换台。 有个频道正在重播AOW第二张单曲的打歌现场,隋懿放下遥控器,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宁澜。 宁澜的镜头少得可怜,且多数时候都站在后排,但却能看出他那时候是愉快的,每个动作都朝气蓬勃。两首连唱很考验体力,他跳舞跳得满头汗,擦汗的同时还不忘撸一把额前的碎发,顺便把左耳的耳钉路出来,对着镜头笑得很乖,眼角的小痣也因为他这个笑容熠熠生辉。 跟那天晚上一点都不一样。 跟小星也不一样。 隋懿曾经以为自己被宁澜吸引是因为他长得像纪之楠,直到那天晚上,才恍然觉得他们俩一点都不像。他长久以来惦记的是小时候那个闪闪发光,惹人怜爱的小星,可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年幼时那些虚无飘渺的幻想,如今时过境迁,大家都有了各自想追寻的东西和牵挂的人,注定会在现实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这就是他选择远远观望不去打扰的原因,看到他过得好就足够了。 多年未见,纪之楠被保护得很好,身上的纯真并未被娱乐圈污染。而宁澜呢?他只有面孔单纯,性格却反其道而行之,轻佻放荡,还浑身是刺,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一碰就跳起来,看上去很凶,其实本质上就是一只呲着牙佯装狠的小野猫。 他和他分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如何拿来比较? 隋懿关掉电视,在安静的房间里想,待会儿宁澜回来,先给他道个歉吧,就算那药是假的,就算再生气,也不该那样粗暴。 至于宁澜怎样得知他喜欢纪之楠,隋懿觉得他应该是从之前自己的种种反常举动中猜出来的。宁澜是一个敏感的人,无论身体还是心。 隋懿关掉电视,仰倒在床上,床单上还留有宁澜身上的沐浴乳香,让他通体舒畅。闻着闻着,忽而想到那天陆啸舟留在宁澜身上的香气,心情又急转直下。 那滋味就像自己喜欢的玩具被拿出来跟别人分享,还是玩具自己举手同意的。虽然这个比喻幼稚非常,可隋懿搜肠刮肚,就想到这么一种符合心境的贴切解释。 他不在乎花多少钱,只要玩具乖乖待在他身边,眼里心里都只装着他一个人。 然而隋懿没想到的是,玩具也会叛逆。 宁澜出去不到两小时就回来了,门被敲响的时候,隋懿还以为是他一刻钟前订的餐提前送到了。他记得宁澜喜欢吃水果,翻了半天找到一家甜品店,点了份果茶和芒果布丁,特地没写房号,留言让放在酒店前台。 自从做了艺人,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他都十分谨慎。他没出声问外面是谁,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见宁澜的脸,才把门打开。 开门的一瞬间,突然有一个人被推进来,隋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就重重栽倒在地毯上。 宁澜则衣襟大敞,里面的衬衫也解开几颗扣子,旁若无人地走进来,抬脚把门踢上,表情可以称得上从容。 他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半杯,胸膛轻微地起伏,把人弄到这里似乎费了他不少力气。 隋懿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大脑当机了几秒,反应过来后忙蹲下看躺在地上的人。那人也在喘气,脸颊绯红一片,软着身体在地上扭动,不是纪之楠又是谁? 宁澜放下杯子,冷静地对隋懿道:“他吃了点药,你放心,死不了。” 那药他亲自试过,除了让人在一段时间内神智不清浑身燥热,并没有其他不良反应,那天呕吐多半是因为他一天没吃东西,胃突然受到刺激导致的。纪之楠有宴会上吃下去的食物垫着,他只往橙汁里加了一丁点那不知真假的药水,还没那天自己喝下去的五分之一多,出问题才怪了。 看到纪之楠晕得站不起来,宁澜还觉得有点好笑,身体弱成这样,哪里挨得住隋懿折腾。 哦,不对,隋懿哪里舍得折腾他。 宁澜看着隋懿紧张地探了探纪之楠的额头,接着抬头问:“你把他弄来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他吗?”宁澜说。 隋懿只觉得不可思议:“你疯了吗?” “我没疯。”宁澜扶着椅子坐下来,没有笑,一本正经道,“我只是 分卷阅读67 想帮你啊。” 隋懿觉得宁澜喝多了在发酒疯,对这套逻辑无言以对。 他把被掳过来的人背靠着墙扶坐起来。纪之楠连眼睛都睁不开,只从口中泄出几缕虚弱的呻吟。他小时候身体就不好,胆子也小,却格外容易轻信别人,这大概也是宁澜能把他轻易弄过来的原因。 想到这里,隋懿面上不禁路出一丝狠色,他以为宁澜只是自私利己,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可他现在做了什么?他给无辜的人用下三滥的药,为的是什么? 酒气从宁澜全身每一个毛孔中钻出来,散播到空气中。他抬起胳膊闻了闻,有些想不明白似的歪了歪头,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喝多少啊。 今天是3月18日,纪之楠的生日。从早上开始,宁澜就在等。隋懿果然不负所望,明明那天对自己避之不及,像躲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可为了心上人的生日,他还是来了。 宁澜忽然就笑了,眼神迷离地看着隋懿越来越近,看着一只手向他伸过来,然后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厉声质问他:“你怎么了?你究竟要干什么?” 宁澜艰难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段沙哑破碎的声音。 你不是喜欢他吗?看到他你不高兴吗? 隋懿险些把牙根咬碎,这家伙已经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他还是会被他脆弱痛苦的样子迷惑,还是会在他用水雾弥漫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觉得心疼。 隋懿松开他,宁澜贴着墙瘫坐在地上,捂着嘴猛咳。生日宴上不知道用的什么酒,后劲十足,却不上头,他到现在还五感具在,清醒地看见隋懿扶着纪之楠,温柔地问他哪里不舒服。 纪之楠迷迷糊糊地喊热,隋懿忙跑去卫生间给他弄湿毛巾。水声哗啦啦地响,从宁澜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隋懿颀长的身影在磨砂玻璃后面晃动。 宁澜突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错得离谱。 他缩到墙角,把自己团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自言自语般地呜咽:“你怎么对我的……为什么舍不得这么对他?” 门什么时候打开的,纪之楠怎么离开的,宁澜统统不知道。 他好像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把自己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里,不向外界传达声音,也不接收外面的任何信息。 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从床上坐起,茫然四顾许久,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在卫生间冰凉的地砖上醒来。 直到门口传来响动,宁澜的目光才有了焦点,定定地望着走进来的人。 他以为隋懿会打他,或者再灌他一次药,又或者像昨天那样拎着他出去受审。 他梗着脖子静静等待,结果隋懿口罩都没摘,只是轻飘飘看他一眼,说:“收拾东西,晚上七点出发。” 哦,可能人在外地不方便,等回去再处理他。 宁澜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安放在行李箱里,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去,拉链一拉就好了。 做完这些,他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把左耳的两个星星耳钉逐一摘下。 拍戏时经常摘掉耳钉又戴上,他动作已经很娴熟,可是依旧很疼,兴许是速度太慢的原因,还是出了血。 他用冷水随便冲了冲。 这对耳钉自打安在他耳朵上就水土不服,过了这么久,还时常发炎肿痛,不曾消停,抹完几管消炎药都无济于事。 他先前认为一定是时间不够长,自己忍耐力不足的原因,现在才明白,是因为它们根本不属于自己。 就跟隋懿不属于他一样。 第45章 隋懿在外面走道里打电话。 昨天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房间门被敲响了,开门后,外面的男人二话不说向他挥了一拳,然后直接将纪之楠带走。 隋懿见过这个男人,纪之楠那天录节目落水,就是他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既然他知道纪之楠在这里,就代表他是他很亲近的人。至少比自己亲。 就在刚才,他得知这个姓秦的男人是纪之楠的合法丈夫。隋懿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大约是有些失落的,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纪之楠本人没出面,姓秦的男人态度冷硬,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只让他把下药的人交出来。 这件事情超出了隋懿能解决的范围,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摆平,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父亲出面。 他并没有在求与不求之间挣扎很久,对方也没耐心等他犹豫斟酌。他给父亲拨了电话。 既然一个人来了,他就没想过要把宁澜交出去。 经过一番协商后,姓秦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边撸袖子边说:“私了可以,但是我的人不能白白受罪。你们年轻人要是不吃点教训,以后怕是学不会做人。” 隋懿跟他打了一架,准确说是单方面挨揍。他已经决定护着宁澜,宁澜做的错事他无法推诿,合该生受着。 此刻,父亲隋承在电话里问:“事情都解决了?” “嗯,谢谢……爸。” 隋承笑了,一扫病中的萎靡:“别谢我,谢你自己,你答应我的事,记住说到做到。” 隋懿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沉声道:“好。” 挂掉电话回房间,宁澜坐在行李箱上发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打开已经装好的行李箱,翻出一瓶伤药朝他走来。 宁澜挤了点药膏在手上,往隋懿嘴角上抹,他歪头躲开了。 “我手不脏的,刚洗过。”宁澜说着又把手往前伸。 隋懿心中烦躁,挥开他的手,道:“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宁澜眨了下眼睛,语速极慢地说:“对不起……谢谢。” 干巴巴的两个词语,听不出什么诚意,却让隋懿心里压了一整晚的火消去不少。他没再避开,由着宁澜给他抹药。 宁澜的手指虽不细腻,但很柔软,凉凉的的摸得人很舒服。隋懿的视线刚好落在他脖子上,高耸的领口没能挡住昨晚被勒出来的红痕,隋懿想问他疼不疼,转念想到他干的好事,把到嘴边的关心又吞了回去。 擦完药,宁澜把药膏往行李箱塞,隋懿在他身后说:“给纪之楠道个歉。”顿了顿又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宁澜后背僵了一下,没回头,低声应道:“好。” 晚上七点准时出发,宁澜让隋懿先下去,这栋楼住的都是剧组相关人员,他担心被别人瞧见,再节外生枝。 酒店门口只有台阶没有坡道,宁澜脚腕疼得比昨天还厉害,约等于半个残废,扛着个硕大的行李箱下楼下得艰难,好不容易搬下来,抬眼便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男人,正抿着唇冷冷地看自己。 分卷阅读68 但凡相貌不错的人,宁澜看过一次都能记住。这个男人叫秦魏宇,纪之楠的合法配偶,面孔和他手机里的存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一致。 宁澜视线往下,看见他手上拎着的水果,顺便瞥了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撇着嘴嗤笑一声,似在嘲笑他结过婚也没什么了不起,纪之楠可从来没戴过戒指,他还不是跟自己一样做贼心虚,怕别人知道? 宁澜把行李箱拎上后备箱,爬上车时还崴了下脚,隋懿没发现。商务车空间大,宁澜没跟他坐一起,躲在后排角落里悄悄揉脚踝。 揉着揉着,他突然后知后觉自己可笑非常。人家至少人格独立,坦荡磊落,他这个仰人鼻息、一无是处的脏东西,有什么资格取笑人家? 回到首都,AOW全员投入第一张正式专辑的准备工作。 星光娱乐造星体系成熟,年前就已经将曲目敲定,成员们已经听了几个月的Demo,看了无数遍舞蹈视频,且都各自练过,三天就把歌录制完毕,新增MV两支也拍得很顺利。 这次新主打的打歌服除了花纹颜色各异的小西装,还有一套七人统一的制服装,短皮靴加宽腰带,很显身材。拍MV那天,方羽拼命往肩膀上垫东西,试图营造肩膀宽阔的假象,还问宁澜要不要也来点。 宁澜在系腰带,咔嚓一下轻松扣到最里,方羽仰天翻了个白眼:“算了还是我自己垫吧,你腰细成这样,肩膀单薄点才配套。” 宁澜回头打量他,说:“你这样刚好。” 方羽又笑嘻嘻:“是吧是吧?你也太瘦了,女孩子腰都没你细。” 宁澜捏了捏自己的躯干,肋骨一根根支棱着,手感很粗糙,心想怪不得从J市回来隋懿就没碰过自己。 于是他中午多吃了一碗饭,食堂添菜要给钱,加饭不要钱,他吃得心安理得。作为被包养的一方,迎合金主的喜好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他也就剩这点价值了不是? 本来以为拍完MV就可以等着专辑发行然后到处打歌了,宁澜准备趁这几天养养腿脚,顺便养点肉。刚休息半天,企划部突然下达新任务,说这次新歌不仅要发普通版MV,还要发布练习室版。 原因是去年底现场车祸风波到现在还有群众拿出来议论,隔壁公司刚推了新男团,两家更是在各种场合被拿出来比较,星光企划部认为这个时候必须甩出点显示实力的东西堵住悠悠众口,最近几期的团综也临时后推,换成了成员个人才艺展示部分。 张梵不死心地又撺掇隋懿拉琴,他在队里的定位是门面,进公司晚也算半个空降,即便人气高,也掩盖不了他唱歌和跳舞都不拔尖的事实。原本大家以为他这次也不会答应,谁知他思忖片刻,说:“拉琴暂时不行,一年多没练了手生。先弹钢琴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张梵喜极而泣。 隋懿和顾宸恺准备了一支颇有难度的四手联弹,方羽和陆啸川改编了一首歌,王冰洋和高铭跳了支舞,宁澜……宁澜表演了一个做蛋包饭的绝活。 倒不是他偷懒不想准备节目,只是拍完练习室版后,他的脚就撑不住了。练习室版穿便装就行,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固定不动的镜头使得每个人每个动作都会被拍进去,一点小毛病都无所遁形,为了不给团队拖后腿,宁澜咬牙将每个动作都实打实地完成,最后一遍录完,他腿一软跪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隋懿扶着他去医务室,到门口,宁澜就挣开他,扶着门框道:“到这里就行,我自己进去。谢谢队长啊。” 他笑起来跟以前一样双眼微眯,路出两个小酒窝,语调也是轻松上扬的,可隋懿分明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隋懿点头,目送他一蹦一跳地进去。 宁澜下午去了趟大医院,公司医务室的医生问了他的病史,建议他去拍个片子。要放在平时,他肯定能忍则忍,不去医院烧钱,可是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演出,他的合约还有将近两年,这个时候腿脚出不起问题。 宁澜咬牙挂了个专家号,今天坐班的骨科医生是个中年大叔,看了看他拍的片子,把眼镜拉下来又盯着他的脸瞧:“小伙子,干什么的?” “看病的。”宁澜道。 “我问你做什么的,从事什么职业。” “哦,暂时是个歌手。” 医生茅塞顿开:“我说嘛,我认识你,我女儿特别喜欢你。” 宁澜笑道:“您可能弄错了,我长得有点像某个影星。” 医生把眼镜推回去:“就是你,我还能看错?泡泡澜嘛,草莓味的,对不对?” 宁澜惊喜地点头,然后厚着脸皮问医生能不能给算便宜点。 医生大笔一挥,给他开了一堆药,说:“小伙子有点意思,还知道勤俭持家。不过这个医院统一定价,便宜不了,你这踝骨小时候受过伤,按道理说不适合上蹿下跳的剧烈运动。不过我有个好建议给你。” 宁澜求知若渴,洗耳恭听。 医生拿出一张白纸:“来,签个名就告诉你。” 宁澜刷刷刷签上,还问了医生女儿的名字,给了个花体TO签。 医生很满意,笑得见牙不见眼:“出医院左转再右转,去保险公司给自己的腿上一份意外险。” 宁澜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个医生说不定和保险公司达成了什么地下交易。 回到公司一琢磨,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去问方羽:“你有没有给自己买保险啊?” 方羽:“你怎么知道?” 宁澜转念又觉得这个思想传统的年轻人干出这种老派的事也不稀奇,方羽却告诉他,高铭和王冰洋也都买了保险,说这个职业高收益和高风险并存,万一那天跳舞摔伤了,或者被黑粉捅残了,也好给家里落下一大笔钱。 宁澜听得胆战心惊,心想那按黑粉的数量来算,最该买保险的就是自己了吧? 还等什么呢,赶紧走。 方羽自告奋勇要给他做参谋,两人一道前往保险公司。 路上,方羽欲言又止地问他脚怎么弄的,宁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往歪处想了,平静道:“拍戏不小心摔的。” 方羽还是不甘心,在宁澜填表的时候凑在旁边问:“你和队长……平时都玩些什么啊?回来那天一个脖子带伤一个嘴角带伤的……” 宁澜弯了弯唇角:“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呢。” 方羽大惊失色,以为他们俩进了字母圈。 宁澜没想到他还懂这个,笑得不行:“逗你呢,我跟队长啥也没有,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吧我的花儿。” 方羽气得抓狂,宁澜这张嘴太严了,啥都撬不出来。他决定跟他绝交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两人站在宿舍楼下,宁澜坚持说自己的脚 分卷阅读69 没事,不要方羽送上楼。 马路杀手方羽把他的车在楼下艰难地调了个头,开到宁澜跟前,降下车窗,说:“如果不开心,就别跟他处了,他整天拉个脸,凶巴巴的,谁跟他处都得疯。” 宁澜又被他逗笑:“你们家 CP粉要是听见你这话得哭了。” 方羽揉脑袋:“别跟我提这个CP,脑仁疼……话说回来,就老流氓的弟弟也不错啊,起码鲜嫩多汁,尝一尝不吃亏。” 宁澜额角直跳,隋懿对他来说已经嫩得不能再嫩了,居然鼓动他对未成年下手,人干事? 回房时隋懿刚洗完澡出来,宁澜跳过去帮他擦头发,擦到一半,隋懿转过来看他,宁澜见他目光幽深,放下毛巾说:“我先去洗个澡,在外面跑了一天一身汗。” 隋懿按住他,难得结巴:“我没说想……想那个。” 他只是听说宁澜去医院了,有点担心。 “哦,好。”宁澜面色如常,继续给他擦头发。 4月8号,AOW第一张正式专辑上线,一连串打歌活动如约而至,七人忙得脚不沾地,第一轮紧锣密鼓的宣传过去后,已是四月下旬。 一两天一场表演的频率,让宁澜的伤脚不堪重负,偏生这届粉丝十分苛刻,没事就扒拉个人直拍分析,争斤论两地品评他的不足,偶有几个声音冒出来说“泡泡澜受伤啦不是故意跳不好的”,就被怼得狗血喷头。 “谁家爱豆没发个烧带点伤上场啊?3月拍戏扭伤脚,现在还没好,糊弄谁呢?”宁澜当着所有人的面读了一遍,然后诚恳地鞠了一躬,说,“我会努力的。” 隋懿晚上睡前突然对他道:“实在不舒服不要硬撑,请个假别上场了。” 宁澜站起来蹦跳几下,证明自己腿脚利索:“我没事啊,谢谢队长关心。” 眼看5月初又要回剧组拍外景,隋懿以山野环境恶劣为由向张梵申请给宁澜派个助理,批下来后,宁澜特地跑来感谢隋懿:“谢谢队长,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不用为我费心。” 隋懿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忆了从前宁澜受他照顾时喜不自胜又含羞带怯的反应,才咂摸出一丝异样。 从那次两人都避而不谈的事情过去之后,宁澜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宁澜可能是想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惜装得不好,谨小慎微和客套生分都写在脸上。 而且,他把那对耳钉摘了,再没戴过。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隋懿既觉得轻松,又莫名心绪不宁,就好像自己挂在玩具身上的铭牌不见了。 这只玩具属于自己的证明不见了。 宁澜走之前的晚上,隋懿没睡好,翻来覆去一整晚,下铺那个人也没爬上来投怀送抱。 第二天早上,隋懿的脸阴沉得仿佛山雨欲来,宁澜又检查一遍行李,拖着箱子要走时,他终于没忍住,说:“带上那个手串吧,保平安的,山里拍戏危险。” 宁澜觉得诧异,却也不敢违抗金主的命令,把手串拿出来戴上,鲜红欲滴的珠子衬得宁澜的手腕更加白`皙精致。 让人很想捏在手里的那种精致。 见隋懿脸色缓和许多,宁澜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他在候机室拨弄那串珠子,跟他同行的助理米洁大呼小叫:“哇好漂亮的手串!”然后凑近他压低声音问,“是对象送的吗?” 宁澜愣怔片刻,想到打耳洞那天,老板娘问他耳钉是不是女朋友送的,那时候他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巴不得全世界都来分享他的甜蜜,现在心里却是空茫一片。 他不该去想,也不再敢去想了。 宁澜摇摇头:“不是,朋友送的。”想了想,补充道,“普通朋友。” 第46章 五月的山中全无城市的喧嚣。 这片地处中西部的山脉尚未被开发成旅游地,完整保留了古朴素雅的自然景致。清晨被鸟雀啁啾唤醒,夜晚伴着阵阵虫鸣入睡,推开窗户极目望去尽是苍翠绿茵,拍摄闲暇之余还能亲临近山涧泉水,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这样的环境却没让宁澜觉得放松。 一来他头一回出外景,扮演的角色又是一位年轻武士,骑马射箭对于他来说全然陌生,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学会,拍摄时磕磕绊绊,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来是这片土地离家乡越近,离首都越远,他反而越是惶惶不安,别人口中所谓的“近乡情更怯”他完全感受不到,他原本以为离得远些,不用和那人朝夕相对,压在心头的闷重情绪会淡化,甚至消失。过了足足半月,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庸人自扰”,想通了便能抛诸脑后,“情”之一字他也是初尝滋味,果真如那些歌里唱的一样难以割舍。 他想隋懿。 想他温暖的手,想他热得像火炉般的怀抱,想他偶尔勾起唇角路出的浅笑,还想他靠在耳边的低沉嗓音。 所以原本就不该接受他的好,更不该依赖。以前至少能找出种种借口与他联系,现如今他讨厌极了自己,自己也在刻意约束行为,可越是碰不到,越是会不期然地想起他,喝水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看风景的时候,任何时候。 他甚至在后悔,离开前没有主动再求一次欢,说不定就是最后一次了呢? 宁澜轻甩脑袋,竭力抛去脑中消极负面的内容。 他尽量乐观地想,毒药哪有那么容易从体内拔除干净,时间足够久,伤口足够深,毒性自会消减。 想到这里,宁澜又哑然失笑,那样的打击都没能让他彻底缴械投降,大概只能期待时间的打磨和风化了。 这日收工早,吃过晚饭,天边仍铺着柔暖霞光。 在山上的拍摄点偏僻,附近没有酒店宾馆,住处是剧组租下来的几排民房。房间紧缺,宁澜和其他两个男演员挤一间,那两人爱玩爱热闹,下了工就招几个人蹲在房间里打牌,起初还叫宁澜一起,宁澜推了几次,他们便当他不存在,把房间变成棋牌室,经常闹得乌烟瘴气。 是以宁澜这几日都没睡好,他把原因都归咎于这几个精力旺盛的赌棍,白天拍戏已经很累,晚上依旧得不到休息,让他身心疲惫。 昨日助理米洁下了趟山,给他买了安神助眠的药物,他吃了药也只睡到半夜,天还没亮时没来由地惊醒,耳边只有舍友的呼噜声和外面的沙沙风声。 他又把原因转嫁一半到最近天热心浮气躁上,总之,与其他人其他事无关。 此时屋里又聚集五六个人打牌,宁澜听米洁支的招出去闲逛消耗多余精力,以求晚上能睡个好觉。 其实他那还有什么多余精力,白天要打起精神拍摄,还要应付剧组人员,因为 分卷阅读70 害怕别人瞧出端倪,对那位故作热情,已经十分不易。 伪装是一件极其累人的事,更累的是他还要继续伪装下去。 宁澜听见有脚步声靠近,抬起头,看到纪之楠也在走廊上,与他相对走来。宁澜没避让,直直迎着他撞上去,两人的肩膀碰个正着,目光倏忽相交。 私底下,宁澜终于可以丢掉面具,眼神玩味地打量在想心事、被撞得发懵的纪之楠,并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卑不亢,不落下风。 四下无人,这么好的机会,本该用来跟纪之楠道歉。宁澜还没开口,纪之楠冷冷看他一眼,大约也不觉得他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侧过身径直从他身边越过。 “喂。”宁澜鬼使神差地叫住他,说的话却与道歉无关,“你怕我啊?” 纪之楠停住脚步,却没回头:“到底是谁怕谁,我想你心里有数。” 宁澜把这话当作挑衅,心神不宁了一整晚,安神药也没再起到任何作用。 就像脾气不好的小狗看见比自己强壮的大狗,总是会仰着脖子耀武扬威地大声吠叫。其实它是害怕的,是心虚的,只能用这个方法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 即便知道纪之楠对隋懿没有意思,宁澜还是在无形中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无能的人最是喜欢推卸责任,他不能怪隋懿,自己又身无长物、全无底气,所以睡不着怪天气怪舍友,隋懿不爱他,就只能怪纪之楠。 次日片场信号不错,他上微博刷出纪之楠转发了他先到拍摄点时的那条微博,宁澜记不清自己当时的用意,大概也是为了挑衅,妄想撕下纪之楠单纯伪善的面具,盼着他反击,好印证自己的某些龌龊的猜想。 十足小人做派。 宁澜顿觉自己就是那条狗,不仅贱,还会狗仗主人势,一次次戳别人的底线,戳到别人跳起来反击,他就夹着尾巴溜了,大气也不敢出。 在剧组的日子谈不上度日如年,但总给人一种时间被拉长放慢的错觉。 五月下旬,梅雨季如约而至,山中阴雨连绵,剧组其他人闲来无事在移动基站下搭了个雨棚,在里头打牌玩手机,宁澜没去凑这个热闹,助理米洁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挥挥手,让她自己去玩。 宁澜坐在休息区看连绵的雨幕,一连看了好几天,总也看不够似的。 雨总能让他想起很多事情,从小路那头向他冲来的摩托车,六年前失败的高考,潮湿发霉的地下室,富丽堂皇的酒店,还有他揣着几百块钱准备跑路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 这么回想起来,没一件是好事。 最近他大脑放空时,经常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假设——假如那天没有出门,假如那天放弃了这条路,假如那天跑得够快……自己现在的处境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闭上眼睛,眼前的雨丝幻化出一条绷直的线,线的一头是一只手,另一头捆着一个人,那只手企图将人拉回安全地带,那人却拼了命的往反方向跑,面朝风雨,无所畏惧。 宁澜抬手捂住眼睛,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没用的,殊途同归罢了。 人说“三岁看老”,他用二十多年才看清楚自己。偏执和愚蠢,单有其中任何一个都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两个都有,就足以致命了。 雨收云散,天气转晴时,宁澜收到隋懿发来的一条消息。 隋懿习惯言简意赅,没有寒暄也没有关心,开门见山地说六月底有个零食广告,要请AOW其中三名成员拍摄,问宁澜有没有兴趣。 宁澜读了一遍就懂了,厂家的人选中一定没有自己,不然应该是张梵或者安琳联系他,现在是隋懿来联系,代表他有意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 宁澜很缺钱没错,可这样的机会并没有什么意义,一样都是欠他,于是婉言拒绝了。 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射箭赛马戏。宁澜早早抵达移到山脚下的拍摄现场,帮工作人员做了些前期准备工作,不多时,他在剧中的好兄弟纪之楠和郭昊就一道来了。 宁澜朝他们挥手:“大哥二哥,今天小弟可不会让你们哦!” 郭昊性格豪爽,当即与他玩笑几句,纪之楠则目不斜视地走开,进后面临时搭起来的雨棚里换衣服化妆去了。 宁澜笑了笑,心想这位纪老师果然比自己小,大多数时候脸上还是藏不住事。 当然,只有被人无条件保护着的人才敢这样展路真性情。他是个俗人,里子已经没了,面子还是要的,起码不能让人瞧出来他跟纪之楠不和,更不能让纪之楠瞧出来他有多羡慕他。 今天剧组不知犯了哪方太岁,戏拍得很不顺利,每个人手上的弓几乎都拉断一次,马儿们也在边上躁动不安,跺着蹄子在原地转悠,时不时打个响鼻,要不是被绳子牵着,好像就要急着跟天上成群结队的鸟儿一起往北边迁徙了。 所有演职人员暂停工作,抬头望天。宁澜也觉出古怪,早上天空明明一碧如洗,这会儿却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往这边聚拢。不多时,几声闷雷在天边响起,有几匹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凄声嘶叫。 暴雨说来就来,剧组上下手忙脚乱,分头去收拾道具和器材,宁澜和其他演员一起回到塑料雨棚中,里头面积有限,大家都在忙着卸妆换衣服,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着实拥挤。 宁澜先脱了外袍抻开当作屏障,让两个女演员在遮挡下换了衣服,轮到他自己时,刚摘下头套,就听见雨棚的塑料膜被外头的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个闷雷,伴随着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宁澜眼皮猛地一跳,终于意识到点什么。 “地震了,大家快出去!” 他听见有人在喊。 这种时候说这话是没人信的,没有人会在意外来临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死。 宁澜心跳骤然加速,他没帮着喊,只是催促身边几个相熟的女孩子赶紧出去,理由是这里地方小,他施展不开。 几个姑娘走之前还打趣他,说:“不好意思在人前换衣服可以直说嘛。” 宁澜不想她们害怕,笑嘻嘻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刚把人送走,他就感觉到脚下一阵起伏。 果然是地震。 宁澜家在中部山区,临近地震带,应对这种情况算是有点经验,他边披外套边推周围还没感应到危险在磨磨蹭蹭的人,将他们带到门口,又一阵比刚才更剧烈的摇晃袭来。 终于有人察觉到事态严重,惊恐地问:“这是怎么了?地怎么在动?” “没事,小地震,山里经常地震,去空地上待一会儿就好。”宁澜面上依旧淡定,催促他们往前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若是小地震,躲过去就没事了,若是大地震,说不定会引发山体坍塌和泥石流,那就只能听天 分卷阅读71 由命了。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从来都是渺小无力的。 外面暴雨如注,狂风要撕裂大地般地怒吼,宁澜把刚穿上不久的外套脱下来,准备给身边的米洁挡雨,在那之前,手先伸进去摸了摸,没摸到拍戏前摘下来塞到口袋里的东西,他心里一沉,把外套丢给米洁,转身就钻进雨棚。 里面已经没人了,刚进去,就迎来一阵连续的地动山摇,伴随着各种物体乒乓落地的声音,和外面的轰隆声混在一处,宁澜半蹲在空地上才勉强稳住平衡。 雨棚里的桌椅已经倒了大半,缓了几秒,宁澜就站起来一鼓作气往雨棚西南角跑,他今天是在那里化的妆,东西大概就是落在那里。 临时的化妆桌斜着倒在地上,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宁澜跪趴在地上到处摸索,手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破也无暇顾及,他只知道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找到,尽快出去。 太着急昏了头,摸了几圈才想起来自己有手机。他把掏出来按亮屏幕照明,一眼便看见旁边立着的化妆桌最里面在莹莹反光的东西,他匍匐着爬过去,伏低脑袋伸手去够,抓到那串冰凉的珠子,如释重负般地扬了扬嘴角。 他紧紧捏着那手串,撑着胳膊要起来,这时地面再度摇晃,唯一立着的化妆台也不堪这五次三番的考验,轰然倒地,宁澜躲闪不及,左腿被严严实实地压住,钻心刺骨的疼让他痛呼出声,可是周围已经没有人,回应他的只有喧闹嘈杂的风雨声。 他咬紧牙关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被压着的腿拔出来。为了在不平整的地面上保持稳定,剧组的化妆桌个个都是实木加大理石台面,两个人搬都费劲,何况他一条腿无法施力,整个人还以趴着的姿势被压在下面。 宁澜左手握着手串,右手伸长了去拿被他扔出去半米远的手机。他对这种疼有印象,骨折不可怕,骨裂也不可怕,如果组织压到坏死,还能不能站起来就未可知了。 他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似是疼得狠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上青肋都因用力撑得爆出,还在拼命往前爬,自由的那条腿踩着化妆桌把身体往前送,左腿在重压下疼得眼前发黑,终于摸到手机。 他其实很怕,怕得要命,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想隋懿,想得快哭了。 刚才点亮屏幕时没留意,现在才看到上面有一条消息。 隋懿:【随便你】 宁澜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屏气凝神地盯着几个字看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强弩之末般地瘫倒在地上。 兴许因为缺氧,他脑中像睡不着的那些夜晚一样开始混沌,不同的时空再次交错并行在一起,他甚至弄不清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随便你。 随便我在哪里,随便我是生还是死,都与他没有关系。 宁澜慢慢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掌无力地摊开,随着珠子上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一点温度消失,他咬住胳膊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第47章 隋懿在外面走道里打电话。 昨天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房间门被敲响了,开门后,外面的男人二话不说向他挥了一拳,然后直接将纪之楠带走。 隋懿见过这个男人,纪之楠那天录节目落水,就是他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既然他知道纪之楠在这里,就代表他是他很亲近的人。至少比自己亲。 就在刚才,他得知这个姓秦的男人是纪之楠的合法丈夫。隋懿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大约是有些失落的,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纪之楠本人没出面,姓秦的男人态度冷硬,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只让他把下药的人交出来。 这件事情超出了隋懿能解决的范围,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摆平,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父亲出面。 他并没有在求与不求之间挣扎很久,对方也没耐心等他犹豫斟酌。他给父亲拨了电话。 既然一个人来了,他就没想过要把宁澜交出去。 经过一番协商后,姓秦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边撸袖子边说:“私了可以,但是我的人不能白白受罪。你们年轻人要是不吃点教训,以后怕是学不会做人。” 隋懿跟他打了一架,准确说是单方面挨揍。他已经决定护着宁澜,宁澜做的错事他无法推诿,合该生受着。 此刻,父亲隋承在电话里问:“事情都解决了?” “嗯,谢谢……爸。” 隋承笑了,一扫病中的萎靡:“别谢我,谢你自己,你答应我的事,记住说到做到。” 隋懿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沉声道:“好。” 挂掉电话回房间,宁澜坐在行李箱上发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打开已经装好的行李箱,翻出一瓶伤药朝他走来。 宁澜挤了点药膏在手上,往隋懿嘴角上抹,他歪头躲开了。 “我手不脏的,刚洗过。”宁澜说着又把手往前伸。 隋懿心中烦躁,挥开他的手,道:“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宁澜眨了下眼睛,语速极慢地说:“对不起……谢谢。” 干巴巴的两个词语,听不出什么诚意,却让隋懿心里压了一整晚的火消去不少。他没再避开,由着宁澜给他抹药。 宁澜的手指虽不细腻,但很柔软,凉凉的的摸得人很舒服。隋懿的视线刚好落在他脖子上,高耸的领口没能挡住昨晚被勒出来的红痕,隋懿想问他疼不疼,转念想到他干的好事,把到嘴边的关心又吞了回去。 擦完药,宁澜把药膏往行李箱塞,隋懿在他身后说:“给纪之楠道个歉。”顿了顿又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宁澜后背僵了一下,没回头,低声应道:“好。” 晚上七点准时出发,宁澜让隋懿先下去,这栋楼住的都是剧组相关人员,他担心被别人瞧见,再节外生枝。 酒店门口只有台阶没有坡道,宁澜脚腕疼得比昨天还厉害,约等于半个残废,扛着个硕大的行李箱下楼下得艰难,好不容易搬下来,抬眼便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男人,正抿着唇冷冷地看自己。 但凡相貌不错的人,宁澜看过一次都能记住。这个男人叫秦魏宇,纪之楠的合法配偶,面孔和他手机里的存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一致。 宁澜视线往下,看见他手上拎着的水果,顺便瞥了一眼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撇着嘴嗤笑一声,似在嘲笑他结过婚也没什么了不起,纪之楠可从来没戴过戒指,他还不是跟自己一样做贼心虚,怕别人知道? 宁澜把行李箱拎上后备箱,爬上车时还崴了下脚,隋懿没发现。商务车空间大,宁澜没跟他坐一起,躲在后排角落里悄悄揉脚踝。 揉着揉着,他突然 分卷阅读72 后知后觉自己可笑非常。人家至少人格独立,坦荡磊落,他这个仰人鼻息、一无是处的脏东西,有什么资格取笑人家? 回到首都,AOW全员投入第一张正式专辑的准备工作。 星光娱乐造星体系成熟,年前就已经将曲目敲定,成员们已经听了几个月的Demo,看了无数遍舞蹈视频,且都各自练过,三天就把歌录制完毕,新增MV两支也拍得很顺利。 这次新主打的打歌服除了花纹颜色各异的小西装,还有一套七人统一的制服装,短皮靴加宽腰带,很显身材。拍MV那天,方羽拼命往肩膀上垫东西,试图营造肩膀宽阔的假象,还问宁澜要不要也来点。 宁澜在系腰带,咔嚓一下轻松扣到最里,方羽仰天翻了个白眼:“算了还是我自己垫吧,你腰细成这样,肩膀单薄点才配套。” 宁澜回头打量他,说:“你这样刚好。” 方羽又笑嘻嘻:“是吧是吧?你也太瘦了,女孩子腰都没你细。” 宁澜捏了捏自己的躯干,肋骨一根根支棱着,手感很粗糙,心想怪不得从J市回来隋懿就没碰过自己。 于是他中午多吃了一碗饭,食堂添菜要给钱,加饭不要钱,他吃得心安理得。作为被包养的一方,迎合金主的喜好是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他也就剩这点价值了不是? 本来以为拍完MV就可以等着专辑发行然后到处打歌了,宁澜准备趁这几天养养腿脚,顺便养点肉。刚休息半天,企划部突然下达新任务,说这次新歌不仅要发普通版MV,还要发布练习室版。 原因是去年底现场车祸风波到现在还有群众拿出来议论,隔壁公司刚推了新男团,两家更是在各种场合被拿出来比较,星光企划部认为这个时候必须甩出点显示实力的东西堵住悠悠众口,最近几期的团综也临时后推,换成了成员个人才艺展示部分。 张梵不死心地又撺掇隋懿拉琴,他在队里的定位是门面,进公司晚也算半个空降,即便人气高,也掩盖不了他唱歌和跳舞都不拔尖的事实。原本大家以为他这次也不会答应,谁知他思忖片刻,说:“拉琴暂时不行,一年多没练了手生。先弹钢琴可以吗?” 当然是可以的,张梵喜极而泣。 隋懿和顾宸恺准备了一支颇有难度的四手联弹,方羽和陆啸川改编了一首歌,王冰洋和高铭跳了支舞,宁澜……宁澜表演了一个做蛋包饭的绝活。 倒不是他偷懒不想准备节目,只是拍完练习室版后,他的脚就撑不住了。练习室版穿便装就行,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固定不动的镜头使得每个人每个动作都会被拍进去,一点小毛病都无所遁形,为了不给团队拖后腿,宁澜咬牙将每个动作都实打实地完成,最后一遍录完,他腿一软跪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隋懿扶着他去医务室,到门口,宁澜就挣开他,扶着门框道:“到这里就行,我自己进去。谢谢队长啊。” 他笑起来跟以前一样双眼微眯,路出两个小酒窝,语调也是轻松上扬的,可隋懿分明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隋懿点头,目送他一蹦一跳地进去。 宁澜下午去了趟大医院,公司医务室的医生问了他的病史,建议他去拍个片子。要放在平时,他肯定能忍则忍,不去医院烧钱,可是接下来还有好几场演出,他的合约还有将近两年,这个时候腿脚出不起问题。 宁澜咬牙挂了个专家号,今天坐班的骨科医生是个中年大叔,看了看他拍的片子,把眼镜拉下来又盯着他的脸瞧:“小伙子,干什么的?” “看病的。”宁澜道。 “我问你做什么的,从事什么职业。” “哦,暂时是个歌手。” 医生茅塞顿开:“我说嘛,我认识你,我女儿特别喜欢你。” 宁澜笑道:“您可能弄错了,我长得有点像某个影星。” 医生把眼镜推回去:“就是你,我还能看错?泡泡澜嘛,草莓味的,对不对?” 宁澜惊喜地点头,然后厚着脸皮问医生能不能给算便宜点。 医生大笔一挥,给他开了一堆药,说:“小伙子有点意思,还知道勤俭持家。不过这个医院统一定价,便宜不了,你这踝骨小时候受过伤,按道理说不适合上蹿下跳的剧烈运动。不过我有个好建议给你。” 宁澜求知若渴,洗耳恭听。 医生拿出一张白纸:“来,签个名就告诉你。” 宁澜刷刷刷签上,还问了医生女儿的名字,给了个花体TO签。 医生很满意,笑得见牙不见眼:“出医院左转再右转,去保险公司给自己的腿上一份意外险。” 宁澜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个医生说不定和保险公司达成了什么地下交易。 回到公司一琢磨,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去问方羽:“你有没有给自己买保险啊?” 方羽:“你怎么知道?” 宁澜转念又觉得这个思想传统的年轻人干出这种老派的事也不稀奇,方羽却告诉他,高铭和王冰洋也都买了保险,说这个职业高收益和高风险并存,万一那天跳舞摔伤了,或者被黑粉捅残了,也好给家里落下一大笔钱。 宁澜听得胆战心惊,心想那按黑粉的数量来算,最该买保险的就是自己了吧? 还等什么呢,赶紧走。 方羽自告奋勇要给他做参谋,两人一道前往保险公司。 路上,方羽欲言又止地问他脚怎么弄的,宁澜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往歪处想了,平静道:“拍戏不小心摔的。” 方羽还是不甘心,在宁澜填表的时候凑在旁边问:“你和队长……平时都玩些什么啊?回来那天一个脖子带伤一个嘴角带伤的……” 宁澜弯了弯唇角:“你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多呢。” 方羽大惊失色,以为他们俩进了字母圈。 宁澜没想到他还懂这个,笑得不行:“逗你呢,我跟队长啥也没有,收起你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吧我的花儿。” 方羽气得抓狂,宁澜这张嘴太严了,啥都撬不出来。他决定跟他绝交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两人站在宿舍楼下,宁澜坚持说自己的脚没事,不要方羽送上楼。 马路杀手方羽把他的车在楼下艰难地调了个头,开到宁澜跟前,降下车窗,说:“如果不开心,就别跟他处了,他整天拉个脸,凶巴巴的,谁跟他处都得疯。” 宁澜又被他逗笑:“你们家 CP粉要是听见你这话得哭了。” 方羽揉脑袋:“别跟我提这个CP,脑仁疼……话说回来,就老流氓的弟弟也不错啊,起码鲜嫩多汁,尝一尝不吃亏。” 宁澜额角直跳,隋懿对他来说已经嫩得不能再嫩了,居然鼓动他对未成年下手,人干事? 回房时隋 分卷阅读73 懿刚洗完澡出来,宁澜跳过去帮他擦头发,擦到一半,隋懿转过来看他,宁澜见他目光幽深,放下毛巾说:“我先去洗个澡,在外面跑了一天一身汗。” 隋懿按住他,难得结巴:“我没说想……想那个。” 他只是听说宁澜去医院了,有点担心。 “哦,好。”宁澜面色如常,继续给他擦头发。 4月8号,AOW第一张正式专辑上线,一连串打歌活动如约而至,七人忙得脚不沾地,第一轮紧锣密鼓的宣传过去后,已是四月下旬。 一两天一场表演的频率,让宁澜的伤脚不堪重负,偏生这届粉丝十分苛刻,没事就扒拉个人直拍分析,争斤论两地品评他的不足,偶有几个声音冒出来说“泡泡澜受伤啦不是故意跳不好的”,就被怼得狗血喷头。 “谁家爱豆没发个烧带点伤上场啊?3月拍戏扭伤脚,现在还没好,糊弄谁呢?”宁澜当着所有人的面读了一遍,然后诚恳地鞠了一躬,说,“我会努力的。” 隋懿晚上睡前突然对他道:“实在不舒服不要硬撑,请个假别上场了。” 宁澜站起来蹦跳几下,证明自己腿脚利索:“我没事啊,谢谢队长关心。” 眼看5月初又要回剧组拍外景,隋懿以山野环境恶劣为由向张梵申请给宁澜派个助理,批下来后,宁澜特地跑来感谢隋懿:“谢谢队长,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不用为我费心。” 隋懿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忆了从前宁澜受他照顾时喜不自胜又含羞带怯的反应,才咂摸出一丝异样。 从那次两人都避而不谈的事情过去之后,宁澜对他的态度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宁澜可能是想粉饰太平,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惜装得不好,谨小慎微和客套生分都写在脸上。 而且,他把那对耳钉摘了,再没戴过。 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隋懿既觉得轻松,又莫名心绪不宁,就好像自己挂在玩具身上的铭牌不见了。 这只玩具属于自己的证明不见了。 宁澜走之前的晚上,隋懿没睡好,翻来覆去一整晚,下铺那个人也没爬上来投怀送抱。 第二天早上,隋懿的脸阴沉得仿佛山雨欲来,宁澜又检查一遍行李,拖着箱子要走时,他终于没忍住,说:“带上那个手串吧,保平安的,山里拍戏危险。” 宁澜觉得诧异,却也不敢违抗金主的命令,把手串拿出来戴上,鲜红欲滴的珠子衬得宁澜的手腕更加白`皙精致。 让人很想捏在手里的那种精致。 见隋懿脸色缓和许多,宁澜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他在候机室拨弄那串珠子,跟他同行的助理米洁大呼小叫:“哇好漂亮的手串!”然后凑近他压低声音问,“是对象送的吗?” 宁澜愣怔片刻,想到打耳洞那天,老板娘问他耳钉是不是女朋友送的,那时候他的欢喜都快溢出来了,巴不得全世界都来分享他的甜蜜,现在心里却是空茫一片。 他不该去想,也不再敢去想了。 宁澜摇摇头:“不是,朋友送的。”想了想,补充道,“普通朋友。” 第48章 宁澜提前三天拆掉石膏,正赶上棚内部分拍摄。 这部剧的导演出了名的精益求精,原本为了追求画面真实,后期特效都不让做,结果突如其来的地震引来各家粉丝们的强烈不满,再把演员拉回去拍外景怕是会被炮轰,无奈之下只得妥协宣布剩下的镜头要么删除,要么改为内景。 米洁在地震中承蒙宁澜照顾,主动又跟了他几天,主要负责接送和安排伙食。拍完后宁澜主动找她结算费用,她摆手说不用,宁澜非要给,发了红包给她,米洁原封不动退回来,终于交代实情:“这几天的饭都是隋先生订的,无功不受禄。” 宁澜给远在W市录制第二季的隋懿发了条感谢短信,并把这几天的伙食费记在账上。 隋懿此时正在工作。 他在一周前才接到上节目的通知,还是本季常驻嘉宾,张梵说这是公司为他争取的,一是当作炒绯闻的补偿,二来恰逢上周刚开始播放的偶像剧需要宣传,边录边播制作周期短,半月后就播第一期,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宣传平台了。 毕竟是公司自己的剧,且这档节目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上的,机会来之不易,他没多犹豫就接了下来。 隋懿以为参加过第一季的嘉宾不会再参加第二季,到节目组官宣那天,才知道纪之楠也在本季常驻嘉宾之列。合同已经签了,机票都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隋懿心想纪之楠已经不记得他了,娱乐圈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录个综艺很正常,劝自己平常心对待。 到W市的当天晚上,节目组邀请几位嘉宾吃饭,直到跟纪之楠面对面,他才确定自己做了无用功。纪之楠已经结婚了,结婚对象看起来对他很好,他脸上的笑容都比之前多了不少,隋懿在失落之余,更多的是为他高兴。 他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变得能够独当一面,保护他想保护的人。如今母亲不在了,纪之楠过得好,他也没那么多感怀岁月、难以割舍的时间和精力。 隋懿以后辈的身份站起来向纪之楠敬酒,纪之楠看见是他,收敛了几分笑容,倒是没给他难堪,客气地说了些“出门在外互相帮助”之类的场面话。 隋懿放下酒杯,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时间替宁澜向纪之楠道谢。他做事周到惯了,压根没细想他要以什么身份来代替宁澜。 次日天还没亮,第二季全体嘉宾就被从床上挖起来,到某学校进行第一期的拍摄。 隋懿没想到头一回就跟纪之楠分在一组,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幸而前半段游戏是分头搜集材料以获得通关钥匙,得到钥匙开门进教室,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二十多个小朋友端端正正地坐在教室里,等待二位来给他们上课。 节目没有事先给嘉宾安排剧本,只在开拍前大致讲了一下本期主题。隋懿和纪之楠都以为要教的是文化课,看到教室前面摆着的钢琴和小朋友手上的口琴措手不及。 纪之楠愣了会儿,对隋懿道:“你不是歌手吗?你上,我给你打下手。” 隋懿自然不会拒绝,他有音乐基础,照着书本五分钟摸透口琴的吹法,教孩子们吹奏儿歌。纪之楠也没闲着,拿出三角铁和沙锤教孩子们打节奏,一节音乐课上得有声有色。 最后到了拉票环节,节目组显然早有准备,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拿出一把小提琴。 隋懿在上节目前得到剧透,知道他们会来这一出。他也不是没挣扎过,可他为了维护宁澜,把重拾小 分卷阅读74 提琴当作筹码跟父亲做了交换,迟或早都无甚区别,他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于是没再别扭,大大方方地拿了起来。 况且他还念着小时候的事,哪怕纪之楠已经忘记,他私心里还是希望能跟他合奏一次。 “我需要一位钢琴伴奏。”隋懿给琴调完音,转向纪之楠,“纪老师,可以帮我伴奏吗?” 纪之楠有些惊讶,但毕竟是在镜头底下,他只犹豫片刻,便摊开谱子,端正地坐在琴凳上。 合奏的曲目是,曲调婉转悠扬,旋律从琴弦和琴键上缓缓倾泻而出,虽然未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两人的配合依旧称得上完美。 隋懿的手指在琴弦上缓缓滑动,长时间没拉琴,手指上的茧子早就掉干净了,指尖按在硬质琴弦上微微有点疼。 他回想起自己刚学这支曲子的时候,大约八九岁,当时老师不赞同他拉这些简单的小品,严厉地要求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练习曲上,这样才能取得长足的进步。 可是隋懿非常喜欢这支小夜曲,说通过它第一次感受到音乐的美妙也不为过,好像埋藏在他心里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都可以通过音符,既委婉又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他在琴上安了消音器,晚上躲在阳台偷偷练,然后跑到母亲病床边拉给她听,母亲一直不赞成他学琴,却也在听到美妙感人的旋律后,路出欣慰的笑容。 他曾经还想拉给老师听,感谢他十年如一日的悉心教导,只敢想想,没敢真的去做。当年他怕老师责备他浪费时间,如今却已经失去了为某个人演奏的冲动。 一支曲子拉到后半段,得偿所愿的合奏只让隋懿心觉怅然。 收尾时,他忽而想到那双追随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会说话,把欢喜和依恋都写在脸上还不自知。 隋懿情不自禁地弯起唇笑了,这一幕被摄像头分毫不差地抓拍到镜头中。 明天还有大半天的拍摄,隋懿在回去的路上才拿到手机,打开就看见宁澜发来的消息:【谢谢队长这几天的饭,辛苦了】 隋懿蹙眉,这几天宁澜对他说“谢谢”的频率又恢复到两人刚开始这段难以启齿的关系的时期,甚至更甚。 他说话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到有些战战兢兢,那会儿隋懿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现在他见过宁澜撒娇撒痴粘着他的样子,突然又恢复到从前,着实难以适应。 次日录完节目,隋懿坐飞机回首都,到宿舍的时候AOW的成员们也刚从公司回来。 最近大家正在为演唱会做准备,虽然公司为了迁就学生粉丝的时间,将时间由七月调整到八月底,可时间仍然很紧张。 出道首场演唱会对于每个有舞台梦的人来说都是最严肃的事,陆啸川和方羽为这场演唱会分别推掉一个综艺和一部戏,AOW全员只有隋懿还在东奔西跑,过几天还有一部电影的男二要试镜。 今天训练很累,高铭像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斜着眼阴阳怪气地说:“还是队长好,粉丝多,无论干什么都有人买账,咱们就不行了,不拼命唱拼命跳,就会被人说业务能力不行,趁早滚出娱乐圈。” 宁澜从厨房里倒水出来,置若罔闻地径直走进房间,仿佛不知道自己又被高铭当枪使。 王冰洋从前还会帮他说两句,那次“抢角色事件”之后也不再开腔,没有方羽在的时候,他经常腹背受敌,明明没想招惹谁,却总是变成众矢之的。 隋懿也不想搭理高铭幼稚的挑衅,丢下掷地有声的一句“我不会拖大家后腿”,便也转身回房。 宁澜坐在床上给自己抹药。小腿破皮的地方已经开始掉疤,皮肤红白交错,看着有些吓人。 他涂药很不仔细,随便一抹就搭拖鞋下地走动,拿着手机问隋懿:“晚上想吃什么?” 隋懿看了一眼他还有些肿的脚踝,把“想吃你做的饭”吞了回去,改说:“清淡点就好。” 宁澜在那边哒哒哒按手机,隋懿这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药膏,摸索半天不知道怎样弄开里面的金属封口。他的胳膊在录制节目时不慎蹭破一小块,药膏是在场工作人员给的。 隋懿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宁澜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看清状况后,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把药膏的盖子反过来对着封口一戳,里面的药膏就挤出来了。 “百分之八十的药膏都是这么打开的,有没有生活常识?”宁澜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亲昵,把药膏还给他就要走。 隋懿许久没见他冲自己傲娇,心中熨帖,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腰把他勾回来,宁澜没稳住,一屁股坐在隋懿腿上。 “不帮我擦药吗?”隋懿问他。 这要放在以前,宁澜一定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装模作样也去挠隋懿痒痒,两人闹着闹着就滚到床上去,一顿晚饭就能免了。 此时的宁澜虽然跟从前一样心跳如鼓,可却不敢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显山路水。 他这段时间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告诫自己不可逾矩,不能动情,好像这样下去就真的能给自己洗脑成功。至少现在,他已经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不再将隋懿偶尔的亲密举动天马行空地理解为某些甜蜜的含义。 宁澜觉得这样很好,欲速则不达,就这样慢慢的,在离开之前总能将自己剥离出来。 即便这样想着,宁澜还是接过药膏,轻手轻脚地给隋懿涂药,边涂边低头往伤口上吹气,纤长的睫毛随着动作簌簌颤动,模样乖得不得了。 隋懿突然就有些吃味,他记得宁澜说过“习惯了”干这些,他是跟谁培养的习惯?也会这样给那人吹吹吗?吹过几次? 这么想着,揽在宁澜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宁澜抬起头询问他是不是疼,隋懿目光却被他路出来的左边耳朵吸引。那里本来别着两颗耳钉,现在只有两个浅浅的小洞隐没在粉粉的耳垂和耳廓里。 他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上去。 宁澜哆嗦了一下,偏头躲开,红晕还是以被摸过的耳垂为圆心扩散开来,迅速布满整张脸和脖子。 两个人终究是滚到了床上,宁澜对这种事从来都是主动的,这次也不例外,躺在隋懿身下急吼吼地剥他身上的衣服,太着急还扯崩一颗纽扣。 隋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的欲`望快要满溢出来,逗他道:“打算怎么赔我?嗯?” 宁澜顿住动作,手往回缩了缩,打量一圈他身上的衬衫,小声问:“这件衣服多少钱啊?” 隋懿最烦他提钱,好像他委身于自己、取悦自己也都是为了钱。 这让他觉得很不爽。 他俯身咬住宁澜那张乱说话的嘴,凶狠地吮吻舔弄,让宁澜只能发出软绵绵的哼叫, 分卷阅读75 再也说不出一个让他不高兴的字眼。 隋懿前往电影剧组试镜那天,宁澜一个人去医院复查。 医生看了片子,说:“恢复得还不错,但是还是不能剧烈运动,得好好休养。” 宁澜嘴上应着,却没往心里去。再有一个多月就到演唱会了,他觉得现在的训练强度还不够。 离开医院,宁澜拐了个弯,走进药房,问柜员有没有安眠药卖。 之前米洁给他买的那些已经吃完了,从山上回来,他还是睡不好,有时候能从黑暗一直眼睁睁地看着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泄进来,耳朵里时不时发出尖锐的鸣响,像有什么东西穿过耳膜,刺进他的脑袋,在里面肆无忌惮地翻搅。 这症状在隋懿怀里睡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好一些,可隋懿最近既要训练、又要拍综艺,睡觉时间都要掐表按秒算,宁澜不想影响他所剩无多的休息时间。 宁澜猜自己可能需要抱着什么东西睡,把粉丝送的娃娃都放在床上,每天晚上都抱着睡,然而症状并没有缓解。 药店的医生很负责,问他为什么失眠,有多长时间了,建议他不要乱吃药,先去医院挂个号看一看身体有没有其他问题。 宁澜自我保护意识很强,什么都不说,医生没办法,给他开了瓶氯美扎酮,强调一天一片,千万不能多吃。 不到半个月,宁澜就加到了一天两片。 这天隋懿又离开首都去录节目,宁澜训练完回来就吃了药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躺了很久很久,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才过去一个半小时。 他记着医生说过睡不着的话不要逼着自己睡,可以下床活动活动,看看电视,放松心情。 于是他打开手机刷微博,手指一划便刷到第二季第一期的预告。长期睡眠不足让他大脑反应迟缓,他看了个开头才反应过来这是隋懿参加的那个,于是打起精神往下看。 预告视频总共3分钟,隋懿占了至少一半的镜头。 和他一起占这一分半镜头的还有另一个人。 节目组剪进去许多他们俩许多一起过关斩将、完成各种挑战的片段,最后还给出半分钟时间播放两人的合奏。 摄像机360度围着他们转,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两人身上,一个弹琴一个拉琴,每一帧定格下来都是一幅静谧甜美的画面。 宁澜终于近距离看到隋懿拉琴,和他想象中一样好听、好看,微弯的唇角和似水温柔的眼睛,无一不透路出他心情的愉悦。 和自己的心上人同台,能不高兴吗? 宁澜用鼻子深深吸气,再从嘴巴里缓缓呼出,做了几个腹式呼吸,心悸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藏得他自己都快信了,信自己一点都不介意,信自己可以云淡风轻地翻篇。 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他其实什么都没想,脑中一片空白,好似用一张白纸盖住了那些求而不得的苦痛和卑微执拗的本性。 可那张纸何其脆弱,一戳就破,就像现在,他心乱如麻,忧心忡忡,一会儿想隋懿现在在干什么,一会儿又想要是等下还是睡不着怎么办? 他得做点什么来排遣这股躁郁。 他在评论里翻到一个话题,原来隋懿和纪之楠已经有CP了,话题里很热闹,就这么点素材,才华横溢的粉丝们已经剪了不少视频,其中有个叫的特别好看,慢镜头美轮美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宁澜看了好几遍,把链接分享到纪之楠的私信。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欣赏。 做完这些,他还觉不够,把他那根琴弓从柜子里层拿出来,在桌上的笔筒里翻了半天,找到一把美术刀,在弓根处刻下几个字。 弓子又细又圆,他刻得艰难,不小心切断几根马毛,还割破了自己的手。 他怔怔地看着手指上蔓延的鲜红,连下一个字要刻什么都忘记了。 所以,之前说不能拉琴,绝对不拉琴,全都是假的,只要眼前的人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哪里还需要千方百计地恳求,他就会自己走过去,心甘情愿地拿起来。 也只有发自内心的愿意,才能演奏出那样动听的曲子。 宁澜耳朵里一直回荡着的旋律,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他把琴弓收起来,躺回床上,往怀里塞了五六个小玩偶,紧紧抱住它们,然后膝盖靠近胸口,慢慢将自己缩成一团。 第49章 隋懿收到短信的时候,刚赶完宁澜不肯要的那个广告,正在宿舍做平板支撑。宁澜俯身把手机递给他,隋懿保持姿势,单手接过来,屏幕还亮着,发件人是“纪老师”。 【刚看到网上有传我和你的CP,这阵子不要轻举妄动,等热度过去就好】 隋懿读了两遍,察觉到纪之楠话里有话,而且似乎不太高兴。 前几天他在一部名为的电影试镜会场碰到纪之楠,跟他打完招呼顺便攀谈两句。他不是感觉不到纪之楠对他的抗拒,这种抵触在私底下尤为明显,他也不是没想过解释,只是后来觉得没什么必要,两人的交流维持在对方希望的舒适区域即可,发生过那种事,无论如何也做不成朋友了。 经过一段尬聊做铺垫,纪之楠捧着剧本离开之前,隋懿叫住他:“纪老师,之前的事,我替宁澜向您道歉。还有上次地震,谢谢你救了他。” 纪之楠终究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回头道:“没事,无论是谁我都会去救,再说救他命的不是我。”顿了顿,说了迄今为止唯一一句意在警告的话,“我这个人怕麻烦,不希望再发生类似的事,还请你和你身边的人注意言行。” 纪之楠明显讨厌极了与自己扯上关系,于是隋懿看到这条信息,第一反应就觉得跟宁澜有关。 他双腿一蹬站起来,用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宁澜在边上看书,面上并无异常,看见他起来了,拿起桌上的杯子:“喝点水。” 隋懿猜他刚才给自己递手机的时候,应该没有看到短信内容,不然不会这样平静。 当然也不排除他伪装得好的可能,毕竟他惯会骗人。 隋懿喝了一大口水,喘匀气之后问:“你最近有没有跟纪之楠联系?” 宁澜按着书页的手指往里蜷了蜷,摇头说:“没有啊。” 隋懿从他脸上瞧不出端倪,便没再追问。拿起手机斟酌片刻,给纪之楠回复:【好的,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辛苦纪老师】 宁澜不是故意撒谎,他是真的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原因,最近他偶尔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有些事情发生时他以为在做梦,醒来却发现已经做过了,或者反之,以为自己做过某件事,后来才知 分卷阅读76 道那只存在于梦里。 比如今天,方羽过生日,他明明记得自己早上把准备好的礼物塞到他包里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一摸口袋,东西还在自己身上装着。 宁澜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要走,隋懿按住他:“去哪儿?” 宁澜有点慌张,前言不搭后语:“礼物……生日,小羽的。” 隋懿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明白了,说:“下午我跟他在一起练习,我帮你带给他。” 宁澜这才安心坐下,吃了一小口白米饭,然后咬着筷子神游天外。 隋懿见宁澜最近忙于训练消瘦得厉害,今天特地给他点了不少肉菜,眼看他只夹了一块排骨,啃到现在都没啃完,隋懿吃饭也没了滋味,问他:“不合口味?” 宁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猛然被唤醒,愣愣看着他说:“没有,很好吃。”说着又夹了一片很小的肉到自己碗里。 隋懿猜他一定在惦记方羽的生日。不知道那个礼物盒里装着什么,包得严严实实,还怕别人看见不成? 他又想到前几天方羽说想吃宁澜做的酸菜鱼,宁澜训练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不忘去超市食材,回来折腾半天才做好,方羽不到半小时把整条鱼吃得一干二净,捧着肚子满足地说下次再来。 隋懿想到这里,忍不住说:“方羽比你大,你不用迁就他。” 宁澜愣了好一会儿,道:“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跟年龄大小无关。” 隋懿扬起嘴角笑了笑,似在质疑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宁澜本就没胃口,现在更是兴致缺缺,垂着眼摆弄桌上的碗筷,就是不吃饭。隋懿夹了好几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宁澜舍不得浪费食物,尤其是隋懿给他夹的,拿起筷子强迫自己再吃了点。 吃完饭,两人回到公司。 宁澜为了显示自己懂得投桃报李,从电梯上下来后,把隋懿拐到楼梯间,哐一声刚把门摔上,就推着他把人按到墙上,仰起头吻他。 主动权很快被隋懿夺过去,他用一只手把宁澜的手腕拧在一起,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吻从嘴唇、下巴一路滑到脖子。 宁澜扭着身体挣脱桎梏,胳膊圈住隋懿,贴着他的侧脸边喘边说:“队长,在这种地方,你好像……好像特别兴奋。” 隋懿不置可否,大手从下面伸进他的衣服,捏了一把他腰上的肉:“以后不准让别人碰这里。” 宁澜被掐到痒痒肉,咬住嘴唇不出声。 隋懿又捏他屁股:“这里也不行。” 宁澜这会儿总算弄明白那天录团综时,方羽亲昵地从背后搂他的腰、拍他的屁股跟他打闹,隋懿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少年人的占有欲和性`欲一样旺盛,把自己当成他的所有物,心里虽然唾弃,但还是禁止别人染指,就像他看到陆啸舟时的反应一样。 宁澜心中酸涩,按住隋懿乱摸的手:“你也比我大啊,能不能……” 说到一半就收了声,隋懿看着他:“能不能什么?” 宁澜脑袋里稀里糊涂的,自觉又说了胡话,低头道:“没什么。” 隋懿掰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不容拒绝地命令:“说。” 宁澜目光躲闪,见实在躲不过,勉强扯出笑容,小声道:“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啊?” 隋懿看着他黑润的眸子,心口蓦地发软,捏着他下巴的手劲儿也放松不少,拇指轻轻摩擦过他嫣红的唇瓣,说:“好。” 金主答应得轻巧,可还没来得及兑现,就被从天而降的工作拐走了。 电影已经开拍,隋懿参加试镜的两个角色都没选上,导演当时很中意他,说他形象气质最符合片中的警察男二,要是演技纯熟些就好了。说罢选择了另一位科班出身的演员。 隋懿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演技还需磨练,去试镜本就是为了见识见识,积累些经验。 没成想那边电影开拍没几天,扮演警察男二的演员就被爆出吸毒丑闻,进出聚众吸毒私宅的监控视频和人证具在,上午剧组刚以违背拍摄及宣传期间维护好个人正面形象的条款为由与其解约,警车就开到现场把人押走了。 剧组免费上了一波热门却高兴不起来,为重新选角色犯了愁。 张梵消息灵通,听说这事后主动联系导演,说隋懿档期空着,随时可以进组,在电话里把自家艺人夸了个天上有地下无,什么人气高、上升空间大、聪明有灵气、年纪轻还特别能吃苦统统掰着指头讲了一遍,导演沉吟片刻,跟边上的制片商量了下,然后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隋懿刚替宁澜把礼物转交给方羽,就被张梵火急火燎地带着去签合同,生怕不快点过去导演反悔。 隋懿听她描述情况之后,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众所周知,的男一号是纪之楠,最近两人频繁合作,还炒出了CP这么尴尬的东西,纪之楠恐怕一点都不想再见到他。 可是一部好电影,无论剧本、导演还是制作团队都是业内一流,许多人头破血流都争取不到的机会就摆在他面前,不要岂不是傻? 隋懿在去剧组的路上给宁澜发消息:【礼物已经带到,我要进组拍戏了】 想想又加了一句:【拍摄地点在京郊】 宁澜下午训练完,就赶去参加方羽的生日会。去年方羽的生日正赶上专辑宣传期,在酒店里凑合过了,一年后他人气大涨,公司于是斥资给他办了一场真正有粉丝参加的生日会。 宁澜躲在后面没上台,看见方羽身上戴着自己送的项链,心想他喜欢就好。 有粉丝现场提问是不是队长送的,方羽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大家看:“是澜澜送的,好不好看?” 台下嘘声一片,最近的懿楠CP让高花CP粉们有了危机感,如今小花的生日会队长面都没路,实在让人丧气。 宁澜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敢上台,生日会还没结束就提前走了。回去的路上看到隋懿发来的消息,左思右想没弄明白他干嘛告诉自己地址。 宁澜现在谨慎到不敢相信自己的任何解读,隋懿不明说,他就不猜也不问,隋懿想要,他就给,想看他什么样子,他就变成什么样子,想听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不需要掺杂任何自己的意志,乖乖听话,才是这段关系的正确打开方式。 于是几天后,隋懿问他腿还疼不疼时,宁澜直接挽起裤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过了几分钟,隋懿回复:【看不清】 随后甩了个定位过来。 宁澜不敢妄加揣测,忐忑地问:【要我过去?】 隋懿被他不情不愿的态度弄得有些不悦,蹦出一句口头禅:【随便你】 宁澜看见这三个字愣了半晌,然后就站起 分卷阅读77 来收拾衣服。 上大巴车之前还是不太敢确定,给隋懿发消息:【我准备上车了】 隋懿这次回得很快:【嗯】 城际公交在市里绕一大圈才进入郊区,宁澜走得急,只带了一个背包,装了几件换洗衣物,没带移动电源,手机在半道上就快没电了,自动关机前,宁澜看时间的时候瞥到日期,6月28日,明天是他的生日。 虽然只是个巧合,宁澜还是禁不住勾起唇角。 能跟他一起过生日,哪怕只有一次,也足够他记得一辈子了。 晚上隋懿打不通宁澜电话,心急之下干脆到车站等他。宁澜下车就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子少年站在出口处,看见他就一声不吭地转身,双手插兜大步往前走。 宁澜拎着包追上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走了几十米,隋懿突然回头:“快点,别磨蹭。” 宁澜快步上前跟他并排而行,隋懿把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打算接宁澜的包,宁澜往后躲了躲,两个人手背挨着重重蹭了一下,隋懿脸一沉,又把手揣回兜里,步伐更快了。 进了房间,宁澜才琢磨过来隋懿生气了。 隋懿叫他过来,无非想干那事。他主动脱掉衣服,从背后拉着他的手撒娇般地摇晃,抬起光裸的腿蹭他,在他耳边气吐如兰道:“不是说要亲自检查吗?” 隋懿终是没架住他的勾`引,按着他上了床。 宁澜生日那天,隋懿有一整天的戏要拍。 一个人待在酒店里看似无聊,其实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练歌,练舞,实在憋得难受,还可以开窗透透气。 傍晚,他想出去买个小蛋糕,等隋懿回来一起吃。他边戴口罩边打开门,迎面便撞见信步而来的纪之楠。宁澜要强惯了,输人不输阵,第一反应还是给了个挑衅的眼神。 人果然不能干坏事,没过多久宁澜就后悔了。 他在周围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一家蛋糕房,回去的时候天降大雨,他浑身淋得透湿,刚进房间脱掉湿衣服,突然接到张梵的来电。 “你跟隋懿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张梵的话无异于当头一棒,宁澜怔住,脑袋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薛莹,忙道:“谁说的?是不是薛莹?” 张梵那头沉默半晌,问:“薛莹也知道?” 那就不是薛莹爆的料。宁澜松了口气,他和隋懿平时很谨慎,应该没让别人抓到什么可以作为证据的把柄。 然而张梵接下来的话让宁澜如临深渊。 “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背着我干了那么多好事。狗仔那边压着你一堆料,件件有实锤,为了博关注已经放出去一部分,只留下你和隋懿的重磅炸弹来找我开价。” “怎么会……”宁澜讷讷,“什么、什么炸弹? “说了是实锤,就算挡了脸也能看出来是你们俩。” 宁澜还是难以置信:“照片吗?” 张梵急火攻心,厉声道:“照片?呵,照片还能说是P的,那是视频,你们俩在楼梯间搂搂抱抱的视频,一旦发出去,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了!” “不能发!”宁澜来不及思考前因后果,只想着隋懿刚刚接了一部这么好的电影,现在爆出这种事星途就毁了,“不能发,张姐我求你,隋懿刚进组,不能发出去!” 电话那头的张梵舒了口气,按着太阳穴道:“现在知道着急了?签合同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着公司不会帮你们处理这种丑闻……” 宁澜急急打断她:“我给钱行吗,要多少钱,或者要我怎么做,我来承担。” 第50章 当天下午,某知名狗仔组织爆出AOW成员宁澜欺压队友、争抢资源,还有出道前就被包养、篡改年龄、虐待亲生母亲等负面内容,图文并茂,极具可信度,不到一小时就转发过万。 星光娱乐公关及时,将原博逐条反驳,指责其用引人误会的照片捏造子虚乌有的事污蔑旗下艺人,即将追究其法律责任。 然而白纸黑字言语单薄,远没有原博冲击力大,评论里都是幸灾乐祸的吃瓜群众,嘲星光娱乐公关团队不行,完全达不到打脸的效果。 宁澜挂了电话就守在微博不断刷新,过了十点都没看到与隋懿有关的内容,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目前的情况,是张梵和他经过权衡做出的选择——放任其他黑料不管,专注于买断和压制他和隋懿的部分。 张梵认为爆出去的不过是些不触及底线的小料,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等风头过去了,上节目卖卖惨,这事就能翻篇了,大部分粉丝还是会无脑信官方信爱豆,交给她们去撕就好了。 实际上宁澜并不关心自己对外的形象,那些黑料半真半假,别人的判断力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他越解释就越像在欲盖弥彰。隋懿的正面形象能保持住就好,他是天之骄子,他的人生应该处处坦途,这段关系是他人生中见不得光的一个污点,宁澜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他被拖进这肮脏的泥淖里。 隋懿今天晚上有一场山中搜寻的夜戏要拍,歇下来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多。 他看到手机上张梵下午打来的未接电话,回拨过去问什么事,张梵说没事,问他戏拍得怎么样,叫他赶紧回去休息,就匆忙挂断。 隋懿觉得奇怪,点开微信,看到方羽发来两条消息: 【澜澜是不是在你那里?】 【还在拍戏?澜澜被黑了,你管不管啊!】 隋懿打开微博,一刷新就看到宁澜的黑料挂在热门,他匆匆扫一遍,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换了衣服就急忙回酒店。 网上闹得声势浩大,连“宁澜滚出娱乐圈”这样的话题都刷上热搜了,当事人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在房间里看综艺,看到有趣的地方还嘻嘻哈哈地笑。 隋懿面若寒霜地看着他:“你还笑得出来?” 宁澜站起来伸个懒腰,恍若未闻地拿起桌上的餐盒:“我去给你热饭。” 隋懿抓住他的胳膊,问:“那些都是真的?” 宁澜脸色笑意未减:“如果我说是假的,你信吗?” 隋懿怔住,几度开口,都没能把一个“信”字说出口。 宁澜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并没有觉得很难过。他知道隋懿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就是那颗沙子,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值得被信任、被珍惜。 隋懿沉住气,缓缓开口:“我问你,你回答是或者不是。” 宁澜点头答应。 “王冰洋的角色,你故意抢的?” “是。” “篡改年龄?” “是。” “出道前就被人包养过?” “算是吧。” “当街殴打亲生母亲?” 宁澜无奈地笑了笑:“也算是吧。” 那张照片 分卷阅读78 抓拍到的正好是赵瑾珊坐在地上,他站在那里同她说话,看起来可不就是在虐待母亲吗? 隋懿攥紧拳头,小臂上肌肉颤动,眼中迸出一条条红血丝,宁澜知道他是气狠了,可心中却升起一股轻松的快意。 终于说出来了,瞒了这么久,终于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了。 “那给纪之楠下药,不是因为喝醉,不是因为……”隋懿停顿片刻,没再给出其他假设,直接问,“也是故意的?” 宁澜迎着他的目光,说:“是。” “为什么?”隋懿声音里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愤怒。即便他所看到的都是宁澜不堪的一面,可他一直以为宁澜会改,他的本性应该是善良的,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宁澜轻飘飘地说:“因为我讨厌他啊。” 讨厌他身上纤尘不染的气质,讨厌他拥有选择和拒绝的权利,更讨厌他能得到你的爱。 隋懿忽地抬起手,在即将碰到宁澜脖子时停住,僵半空中停留几秒又放下,指尖发颤,每个关节都在咯咯作响。 他不想再对他动粗,可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总是在面对这样的的宁澜时灰飞烟灭。 愤怒和懊丧的情绪在身体里肆虐,隋懿无法像他一样气定神闲,拿起桌上宁澜的手机,命令他:“道歉。” 宁澜眨了下眼睛,过滤眼中浮起的水色:“道什么歉啊?” 隋懿沉声道:“为你的所作所为,道歉。” “我做什么了?”宁澜的状态称得上言笑自若,“我为什么要道歉?” 隋懿看着他的脸,他嘴角还带着笑,半点后悔、愧疚的样子都没有。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隋懿深吸一口气,觉得站在这里跟他讲道理的自己简直荒谬得可笑,他把手机扔回桌上,转身就要走。 宁澜这才急了,追上去拦住:“你去哪儿?” 隋懿目光越过他落在后面的门上,他怕自己再看着他,会做出什么冲动可怕的举动。 “不想看见我?”宁澜黑亮的一双眼睛直直望着隋懿,固执地想要个答案。 隋懿没说话,推开宁澜径直去开门,宁澜踉跄一下,还没站稳就冲上去抢在他开门前握住门把,面不改色道:“这是你的房间,我走。” 这天后,两人很长时间没再见面。 拍摄周期为期两个半月,中间两位男主演还要抽时间参加节目录制,隋懿几次回首都都匆匆忙忙,去公司看看的时间都没挤出来。 又一次在机场候机室,几个刷关进来的前线粉丝一边扛着照相机对他猛拍,一边问他:“队长这次怎么不多待两天啊?” “还要拍戏。”隋懿回答。 另一个粉丝问:“这次演唱会有没有和小花的双人舞?” “保密。” 女孩子们笑成一团,说他学坏了,又十分八卦地追问:“队长,如果让你选一个一起跳舞,你会选小花,纪老师,还是黄晓曦啊?” 隋懿无奈一笑,不懂现在的粉丝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不回答,姑娘们就自己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别提黄晓曦,那是宣传需要好不好。” “纪老师也不合适吧,看起来不像会跳舞的样子。” “去年没看到队长和小花一起跳,不知道今年有没有希望。” “其实去年宁澜跟队长跳得挺不错的,那个视频我一直存在手机里。” “也别提泡泡黑,都这样了还有人无脑护,真是无语。” 隋懿听到这里,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飞机落地,他在回剧组的出租车上搜宁澜的名字,关于他的黑料热度下降不少,还有少量粉丝在不遗余力地在各种评论下为他洗白,说:“我们家泡泡澜没这么红,这样大规模的黑明显事有蹊跷,公司已经发了反驳声明,希望大家不要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跟风黑,他真的是一个勤奋努力的好孩子。” 然而声音微弱,势单力薄,发到哪儿嘲讽声就跟到哪儿,其中一个AOW饭圈大大发微博公开diss宁澜和他的粉丝:“我就实名抵制宁澜怎么了?他就是嗷呜的害群之马。还‘勤奋努力的好孩子’?你家孩子都24岁了,你妈知道吗?” 这条微博公然发在AOW超话,下面评论一群附和嘲笑。隋懿看到后眉头蹙得更紧,从客观上讲,这个粉丝没说错什么,宁澜自己都认了,可他心里还是不痛快。 这阵子,他用繁忙的行程挤压掉所有空闲时间,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不允许自己胡思乱想。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最终还是追了出去,宁澜什么都没带就走了,到处都找不到他,隋懿没办法,给方羽打了电话,才知道宁澜已经到宿舍了。 “队长,有句话我憋好久了。”方羽在电话里说,“如果不喜欢他,就别作践他了,把人招过去不到一天又把人赶回来,很好玩吗?” 作践?喜欢? 隋懿有点不明白这两个词的含义。他和宁澜是金钱关系,他自认对宁澜足够上心,宁澜的要求他从未拒绝过,甚至宁澜要他对他好一点,他都尝试着去做了,何谈作践? 宁澜走后没多久,同一剧组的纪之楠因家事在一场大戏前临时请假,惹得导演不满,隋懿出面帮他周旋,纪之楠得知后为表示感谢,点了一份情侣套餐送到隋懿房里,隋懿才知道宁澜只来一天,就已经在纪之楠面前路过脸了。 这恰恰印证了宁澜屡教不改,自甘堕落,对这样的人又何谈喜欢? 演唱会前三天,隋懿回到首都参加排练。 歌大部分都是AOW自己的歌,SOLO部分也在私下里练习过无数遍,排演十分顺利,为鼓舞士气,张梵在演唱会前一天晚上请大家吃大餐。 两辆车在公司外面等着,安琳最后一个到,一脸为难地说:“宁澜不来了,说累了想先回去睡觉。” 坐在前排的隋懿透过车窗往公司楼上看,宁澜常待的那个小练习室灯还亮着。 顾宸恺翻了个白眼,催促道:“爱来不来,我们吃我们的,走吧走吧,开车。” 晚上回到宿舍,宁澜已经睡下了,侧身背对着门口,身上只盖了一条薄毯,削瘦的肩背轮廓清晰可见。 这几天除了集体排练,两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也几乎没有说过话。 宁澜换了个新手机,黑白屏幕带按键的老款。昨天在练习室,方羽还跟他抱怨:“我昨天晚上给你微信发了一堆图片,发完才想起来你换了这么个老古董,气死我了。” 宁澜笑着道:“以后给我发短信,文字短信能收到,打电话也行啊。” 此刻那台老古董就放在他枕边,隋懿盯着看了会儿,心想,难怪最近发的朋友圈宁澜都没有点赞评论,他还以 分卷阅读79 为宁澜在跟他赌气。 宁澜自然是没资格生气的。 第二天演唱会前最后一次彩排,他左脚踝突然作痛,导致几处换位时动作迟缓没跟上节奏,隋懿作为队长,当着所有队员的面严厉批评了他一顿,宁澜低着头,一句也没有反驳。 回到后台,他躲到空无一人的化妆室,隋懿推门进来时,他正拿着面包在啃。 “怎么不出去跟大家一起吃?”隋懿问。 宁澜咬一口面包,口齿不清道:“我没订饭,自己带了。” 隋懿不确定他这样做是不是因为受到排挤,他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隋懿甚至不知道他从前对自己的依赖是不是装出来的,他究竟有没有一点在意自己。 宁澜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块面包,站起来搂住隋懿的脖子,在他嘴角落下轻轻一吻。 隋懿还愣着,宁澜咧开嘴笑,抹掉隋懿嘴角边沾上的面包屑,说:“队长,演唱会加油哦。” 晚上8点整,AOW首场演唱会正式拉开序幕。 宁澜将身体上的疲累和疼痛全部抛诸脑后,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唱好每句歌词,完成好每个舞蹈动作。 公司将这场演唱会命名为“First”,寓意为第一次,可他心里却把这当成最后一次。他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拿出来,用能将自己燃尽的热情投入到表演中,在自我介绍时台下发出一片嘘声时,他依旧面带笑容,朝台下观众深深鞠躬。 不知为什么,距离合约到期明明还有一年多,宁澜却觉得时间紧迫,未雨绸缪般的把每一次舞台当成最后一次,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把每一个吻都当成最后的告别。 这样想着,至少心情会好一点。 演唱会进程过半,轮到宁澜的SOLO曲目,台下大部分粉丝停止欢呼,甚至约好了似的一起收起荧光棒。宁澜抬眼望去,只有星星点点的几簇光亮,暗淡得让人看不到黑夜的尽头。 就像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蹲在酒店楼下,周围漆黑一片,脑中现实和梦境互相拉扯,他一会儿清楚地记得隋懿说过会对他好,偶有晚风吹过,树叶在耳边沙沙作响,他恍惚一瞬,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被人珍惜着,被人喜欢着,多美的一个梦啊。 他闭上眼睛,慢慢吟唱——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 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我可以等在这路口 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每当我为你抬起头 连眼泪都觉得自由 有的爱像大雨滂沱 却依然……】 最后一句,宁澜握着话筒,嘴巴在动,却没唱出声音。 睁开眼睛,台下依旧漆黑一片,他的心也跟着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假的,都是假的。 他不敢再相信了。 他的世界里只有大雨,根本没有彩虹。 第51章 演唱会最后一首歌是AOW的首支单曲,唱完后成员们排成一排手拉手谢幕,七个少年有四个哭了,情绪的传染力很强,陆啸川看到方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回想起训练时挥洒的汗水和出道后的一幕幕,也跟着鼻子泛酸。 回到后台,安琳和张梵手忙脚乱地给大家发面纸递矿泉水,安抚第一次开演唱会情绪激动的孩子们。隋懿环顾四周没看到宁澜,出去转了一圈,最后在中午那个化妆室把人找到。 宁澜坐在地上,胳膊架在弯曲的膝盖上,脑袋埋得很低,整个人死气沉沉,没有一丝活气。 隋懿走到他跟前定住脚步,宁澜抬头,茫然地看了会儿才确定眼前的人是谁,翘起僵硬的嘴角说:“我休息一下,马上就好。” 隋懿松了口气,他没有哭。 去年底颁奖晚会上宁澜无声的眼泪,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收拾整理完毕,几人准备出去时,方羽惊呼道:“澜澜你的脚怎么了?” 隋懿视线往下,只见宁澜的左脚踝肿得像个馒头,颜色也红得不正常。 宁澜也低头看了一眼,淡淡地说:“没事,回去绑个绷带就好了。” 出口处围了一大群粉丝,隋懿扶着宁澜最后一个出来,粉丝们放下手中的灯牌,顿时陷入两难,不知道该欢呼还是该沉默。有个胆大的粉丝扯着嗓子喊:“在台上不还好好的吗?故意的吧?” 宁澜垂着头无甚反应,隋懿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冷冷扫了一眼,姑娘们被吓得都噤了声。 方羽跟着宁澜,陆啸川跟着方羽一起去宿舍,加上在外拍戏的队长也回来了,平日里只有三四个人在的房子突然变得十分拥挤。 方羽到宁澜住的房间,撸起袖子帮他擦药,隋懿不声不响地在边上看着;方羽点了外卖和宁澜一起吃,隋懿还在边上待着不走;方羽拉着宁澜去他们房间玩,隋懿终于站起来,说:“他现在不方便走动,让他休息吧。” 方羽气呼呼地跟陆啸川回隔壁房间去了。 宁澜把餐盒垃圾收拾到塑料袋里,准备扔出去,隋懿按住他,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我去扔,你休息。” 晚上洗澡,隋懿也要跟宁澜一起进去,宁澜扫一眼沙发上坐着的其他人,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没事,我自己可以。” 等他洗完出来,脚上已经缠好绷带,一蹦一跳地爬上床掀开毯子准备睡觉。隋懿专门出去买的药膏没派上用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最近和方羽走得很近?”隋懿冷不丁问。 宁澜惊得从床上翻坐起来,瞪大眼睛道:“你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这话说得像绕口令,说完他自己先愣了。 不对,隋懿早就知道了吧?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记忆再度陷入混乱,他愣愣地看着隋懿,隋懿被他朦胧的目光看得心尖发软,上前揽住他的肩:“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有时候越是身边的人,往往越是危险。” 他早就寻思宁澜的黑料是内部人员透路的,虽然宁澜都承认了,但这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爆料,大部分照片都是去年甚至更早以前的,完全有理由推测有人处心积虑地收集宁澜的黑料想害他。隋懿已经在背后着手查这件事,只是暂无眉目,还处在周围的人都有嫌疑的阶段。 宁澜摇头,说:“不会的,小羽不会的。” 隋懿见他如此笃定地相信方羽,心中更不是滋味,碍于手头确实也没有证据,心想等查到蛛丝马迹再告诉宁澜也不迟。 他叮嘱宁澜注意防范身边人,宁澜似懂非懂地点头,眼里闪烁着几分惶恐不安,隋懿放开他时,他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摆,像个受惊的小动物。 隋懿检查了他的伤脚,然后俯身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安抚他道:“没事了,睡吧。” 分卷阅读80 宁澜睡了两个多月来唯一一场好觉,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走了。 顾宸恺在外面哐哐哐敲门,进来后指挥高铭和王冰洋帮他把电钢琴抬走,从头到尾看都没看宁澜一眼,把他当作空气。 窗外艳阳高照,宁澜站在窗口眺望远处星光娱乐大楼,掰着指头又算一遍,一年零五个月,连顾宸恺都变成熟了,知道不与小人论短长,自己怎么还是毫无长进呢? 隋懿回到剧组,花半个月时间结束拍摄,刚杀青又马不停蹄地赶赴第二季最后一期的拍摄现场。 整个暑期隋懿几乎天天都在霸屏,偶像剧虽然不是大制作,胜在是知名IP改编,剧情清新不造作,没有撕逼、流产之类的奇葩情节,隋懿年轻新鲜的面孔也让观众眼前一亮,再加上加持,最近又传出加入张导的新电影,隋懿的粉丝数一夜之间破千万大关,一跃跻身成为话题度最高的小鲜肉之一。 隋懿忙于到处赶通告,无暇关心外面的风云变幻。直到录完节目出来,看见黑压压一片举着有自己名字的手幅和灯牌的粉丝,大楼不得已出动了比原计划多出三倍的保安,他花了一个多小时举步维艰地上了车,由此才对自己人气上涨有了些直观的感受。 坐在车上,有粉丝追上来拍车窗,给他看手上“懿楠宇宙第一甜”的灯牌,隋懿回头看离他越来越远的那栋大楼,回想刚才那个姓秦的男人作为提供节目录制场地的赞助方出现,旁若无人地和纪之楠甜蜜互动,纪之楠显然不知道他会来,脸都红了。 想到这里,隋懿心头却全无酸楚,他只想快些回去,把在包里放了一夜的东西送给宁澜,宁澜说不定也会脸红,用黑亮的眼睛受龙若惊地看着他。 隋懿风尘仆仆地赶回去,不幸扑了个空。 宁澜没有通告,没在宿舍待着,公司练习室里也没有人,问顾宸恺他们几个,都说不知道,中午就没看见他了。 隋懿拨通宁澜的电话,那头响了好几声才接,不知是手机信号问题还是周围环境太吵,宁澜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清,讲了不到半分钟,还莫名其妙挂断了。 隋懿有些担心,让他在微信上发定位,等了几分钟没收到回复,才想起宁澜换了个根本安不了微信的破手机。他切身体会了方羽那天的气急败坏,无奈之下点开信息界面给宁澜发短信:【你在哪?】 宁澜回了句废话:【在外面】 隋懿只好追问:【地址】 过了好半天,宁澜发来三个字:【翡翠园】 隋懿皱眉,他脚伤还没好,去那种人挤人的旅游景点干什么? 到地方下车,艰难地穿越众多游客,在售票处前面大排长龙的队伍里找到宁澜,看到他在阳光下被晒得通红的半张小脸,隋懿一下子没了脾气,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他头上,问:“大热天的不在宿舍待着,跑这里来干什么?” 宁澜被暑气蒸得摇摇欲坠,有帽檐挡着脸,才把眼睛稍微睁开,看见隋懿很惊讶似的,拉下口罩,讷讷地问:“你怎么来了?”然后往四周看,“这里不让插队的啊。” 隋懿懒得跟他多解释,拉着他离开队伍。 宁澜力气没他大,被他拉着到人烟稀少的树荫下站定,喘匀气才说话:“我妈和妹妹来了,我带他们逛逛。” 隋懿没想到是这么个缘故,愣了会儿,问:“那他们人呢?” 宁澜指远处的小亭子:“在那边等我买票。” 隋懿用手机在网上买了票,四人直接刷身份证入园。 宁澜妈挽着儿子的胳膊走在前面,宁澜脚还没完全好,一瘸一拐的,隋懿几次想上前扶他,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毕竟他的家人在。 宁澜的妹妹落在后面跟隋懿并排走,入园没多久,隋懿已经从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话中得知她的姓名、年龄、身高,甚至体重。 宁萱羞答答地把头发捋到耳后,问他:“你是我哥哥的队友吧?” 隋懿心不在焉:“嗯。” 宁萱咬咬嘴唇:“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隋懿呀,AOW的队长。” “嗯。” 宁萱眼睛唰地亮了:“我、我可以加你微信吗?” 逛了半圈,中场休息,宁澜被宁萱架着去买饮料,隋懿坐在长椅上翻了翻新加的好友的朋友圈,不是自拍就是晒吃的晒用的,唯一跟宁澜搭边的一条是春节时晒的一张团圆饭照片,宁澜穿着旧棉袄的半个身体不慎入镜。 隋懿退出去,把手机揣回兜里,边上宁澜的妈妈突然凑过来,神神秘秘的:“小伙子,可以问你个事吗?” 赵瑾珊五十不到,看着还很年轻,宁澜五官百分之八十继承自她,可见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面对这么一张脸,隋懿说不出拒绝的话,客气道:“阿姨您说。” 赵瑾珊四下望望,然后笑眯眯问:“我们家澜澜啊,是不是有个……呃,好朋友,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叫什么舟舟啊?” 隋懿思考片刻,他知道的舟舟只有陆啸川的弟弟陆啸舟,想到那小子,表情顿时有点绷不住,谨慎道:“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个舟?” 赵瑾珊伸出手,用指头在掌心写字:“喏,就是这个舟,一叶扁舟的舟。” 隋懿一副不确定的样子,赵瑾珊忙挤眉弄眼地追问:“他是不是我们家澜澜的那个啊?就那个,你们天天住在一起,应该知道的啊?他今天一天给我们家澜澜打了好几通电话,我都看到啦。” 那个? 隋懿挡在口罩后面的嘴角微微上扬,冷冷一笑。 把赵瑾珊和宁萱送回酒店,回去的路上,宁澜坐在副驾上吧哒吧哒地按那台老古董,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在计算什么。 回到宿舍,隋懿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扔给他,宁澜接过来端详半天,才知道这是手机,忙要还给隋懿,说:“我有手机,不用这个。” “你那东西也能算手机?电话都接不到。” 宁澜想反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暂且作罢。 隋懿心中不快,又道:“还是说,陆啸舟的电话就能接到,我的就不行?” 宁澜张大嘴巴看他,随即又低下头,把新手机盒放在桌上,手指沿着包装边缘摩挲,下定决心般地问隋懿:“这个,多少钱?” 隋懿从他口中听到“钱”这个字,头都大了。他觉得几个小时前满心欢喜地买手机回来想讨他一个笑脸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怎么,要还钱给我?”隋懿反过来问宁澜,“刚才是在算账?算今天的花销?” 宁澜不知道哪里又惹恼了隋懿,他只觉得很累,扶着椅子坐了下来,打开黑白手机的计算器,尽量让自己条理清晰:“门票150一张,四个人就是600 分卷阅读81 ,纪念品528块,加起来1128块,明天打给你。” 隋懿冷冷道:“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斤斤计较?” “不是斤斤计较,这不一样……”宁澜脑子里一团乱,睡眠不好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精神状态,他的记忆力一天比一天差,今天隋懿意外加入进来,还付了四个人的门票钱,他觉得这个应该当场结算,他怕回来睡一觉他就不记得了。 “哪里不一样?”隋懿怒极反笑,上前两步,手撑着椅背,俯下`身看着宁澜,“你跟陆啸舟也是这样?睡一次结一次账?” 宁澜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说错了吗?你出道前不就被包养了吗?这种事,也算轻车熟路了吧?” 宁澜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反驳关于陆啸舟的话题,就代表他心虚,代表确有其事。 隋懿只要想到宁澜曾经在别人身下辗转呻吟,就怒不可遏。见不到宁澜的那些日子,他努力说服自己别再去计较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可陆啸舟的出现,仿佛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火星,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他压抑在心底的愤怒。 “我没有……没有。” 宁澜脸色煞白,嘴唇抖得厉害。 他抬起胳膊想去碰隋懿,隋懿扬手挥开,站直身体转过去要走,宁澜追上去拉住他的手:“我没有,真的没有。” 他耳朵里嗡嗡鸣响,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 从前他什么都不怕,不怕被伤害,不怕被误解,倔强和自尊是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让他可以把脆弱藏起来,昂着头面对所有风雨。 可他现在变胆小了,他怕再不解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可以丢掉那块遮羞布,把它踩在脚底下,只要能留住眼前的人,哪怕多留一会儿,几分钟,几秒钟也好。 他太怕一个人面对黑暗了。 隋懿背对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没有?那那些黑料是凭空捏造的?把母亲弄过来也是为了演戏给我看,是不是?” 宁澜脑中一团乱麻,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他喉咙干涩,发音困难,只用力抓紧了隋懿的手:“你别走,你别走……” 隋懿等不到回答,返身猛地挥开宁澜,宁澜往后趔趄两步,紧接着,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刺耳声音钻入耳朵。 他戴在左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断了,十八颗珠子散落,在地板上弹起又落下,直至再也弹不起来,滚落在房间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躺着,渐渐都没了动静。 隋懿还是走了。 宁澜趴在地上,把红色的珠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在手心里数了一遍又一遍,只有十七颗,第十八颗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他把珠子挨个擦干净,收进盒子里。关上抽屉时,他看到桌上摆着的新手机,打开包装,拿起来摸了摸冰凉的屏幕,又放回去,再次打开抽屉,把它和首饰盒放在一起。 第52章 凌晨天还没亮,宁澜就出门带母亲和妹妹去看升旗仪式。 他一晚上没睡,头疼欲裂,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司机叫了好几声才醒。 隋懿一夜未归,他攥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他打个电话。赵瑾珊见他魂不守舍,凑近了问:“是不是想给那个舟舟打电话啊?” 宁澜猜到陆啸舟的事是母亲告诉隋懿的,他有前科在身,隋懿想歪也不稀奇。 旁边的宁萱听到他们说话也凑过来,娇羞地问:“哥,昨天那个小哥哥怎么没来啊?” “他忙。”宁澜淡淡地说。 宁萱小嘴一噘,很失望地揪了一下自己新做的头发。 上午十点后温度升高,两个女人扛不住晒,找了家旅游景点边上的摄影馆,一人挑了一套古风艺术照拍。 宁澜坐着给她们看包,一边揉酸痛的脚踝,一边又开始算账。 之前的保险赔偿加上的片酬,已经离那个数目越来越近了。上次的视频事件毕竟涉及到隋懿,他是星光娱乐未来力捧的王牌,张梵舌灿莲花,说服公司高层出面担了大部分责任,所以真正让宁澜扛上身的并不多。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隋懿知道,张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宁澜掰着指头算,演唱会的收入提成马上发下来,下个月出新单曲,又能拿到一波分成,到时候大概就差不离了。 思及于此,宁澜心情难得松快,赵瑾珊要求再加一套衣服,他也没有拒绝。 宁萱在棚里拍照,赵瑾珊穿着宽袍大袖的汉服在宁澜跟前转圈展示,问他好不好看,宁澜给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好看。” 赵瑾珊挤到他身边坐,说:“儿子心情不错啊?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妈妈一起高兴高兴?” 宁澜摇头说没有,赵瑾珊也不追问,换了个话题:“对了,昨天那个帅哥叫什么名字?” 宁澜没理她,径自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是不是富二代啊?你们组合富二代挺多的哦?要是没对象,介绍给宁萱得了,省得小丫头片子整天管你要钱。” 宁澜把瓶盖拧回去,道:“他有对象。” 赵瑾珊观察宁澜的表情,眼珠一转,问:“他不会才是你的……那个吧?” “哪个?” 赵瑾珊捂住半张嘴,压低声音:“就那个啊,那个,金主。” 宁澜眼皮一跳,斩钉截铁道:“不是,别瞎猜。” 赵瑾珊捕捉到他眼睛里的慌乱紧张,立刻喜笑颜开,拍他的肩膀:“诶哟,你是我儿子,你抬抬眉毛我都知道你想干什么。”转而眉飞色舞道,“我还以为对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呢,没想到我儿子这么本事,勾搭上一个这么年轻的,你可得抓牢了啊,趁他还喜欢你,赶紧逼着他去把证领了……” 宁澜听不下去,站起来道:“说了不是,再胡说八道我走了,钱你自己付。” 赵瑾珊忙拉他坐下:“好好好,不是就不是,生那么大气干嘛?周围人都看着呢。” 整个白天,宁澜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玩到傍晚,宁萱说要去首都某个评价很好的餐厅吃饭。地方有点偏,三人打车前往,没想到人还挺多,拿号在门口等了大半个小时才轮到他们。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去,餐厅装修古朴,里面是一个个半开放的小隔间,宁澜第一次来这里,却顾不上四处打量,只想赶紧吃完走人。 穿过回廊绕进堂内,赵瑾珊突然拽了拽宁澜:“欸儿子,那个是不是你队友啊,昨天的那个?” 宁澜顺着她指的方向抬眼望去,可不就是隋懿么,他坐在包厢外口位置,里侧还有一个人,身体被帘子挡了一半,看不清脸。 宁萱也惊喜道:“是啊,就是他,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分卷阅读82 宁澜不予理会,跟着服务员到空桌上坐下。 赵瑾珊还恋恋不舍地往那边看,点菜的时候问服务员:“这里能不能拼桌啊?那边有熟人。” 服务员为难地说本店没有更大的包厢,赵瑾珊才悻悻作罢。 宁萱做主点了一桌子菜,却没吃上几口,眼神一直往隋懿那边瞟,过一会儿又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然后搔首弄姿地继续往那边张望。 餐厅另一边,隋懿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对面坐着的老师都听见动静了,说:“看看是谁,万一有急事呢?” 隋懿今天出来是为了拿老师给他重新选的琴,既然已经答应父亲重拾音乐,总不能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之前他一直担心老师会让他回去拿琴,幸好老师主动把地点约在外面,避免了他跟父亲碰面,再把气氛弄得剑拔弩张。 老师刚坐下就把琴拿出来给他看,是一把欧洲老琴,木料的纹路、油漆的质感都是上佳,老师给他把弦都安好了,他手指轻抚上去,忍不住拨了下A弦,声音醇厚悦耳,比他之前摔掉的那把琴还要出色。 他没将喜欢表现在脸上,倨傲地问老师多少钱,老师笑着说不用,他坚持要给,老师心知他自尊心强,无奈之下报了个数字,隋懿记下卡号,准备回去立刻打给他。 师徒二人许久未见,又有一个巨大的心结横在中间,关系生分不少,菜上来许久也没说上几句话。 此时隋懿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上成排的消息,然后扭头往外望,看见冲他挥手的宁萱,还有坐在她对面埋头只顾吃的宁澜。 日料每样菜品分量都比较少,赵瑾珊说这甜不甜咸不咸的吃得难受,干脆撂了筷子玩手机。宁澜也吃不惯这口味,可想到这些菜动辄三位数一盘,肉疼得不行,咬牙往自己嘴里塞。 吃刺身时沾多了芥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宁澜忙捂着口鼻去洗手间。 这一切都落在隋懿眼里,他踌躇片刻,站起来跟了过去。 餐厅里异常安静,宁澜到水池前才敢放声咳嗽,拍拍咳得发疼的胸口,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脸。 刚抬起头,就从镜子里看到背后站着一个人。 隋懿首先注意到的是,宁澜一直戴在手腕上的东西不见了。 耳边回响起珠子洒落在地的模糊声音,他突然想起昨天手串好像断了,珠子都撒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串回去。 他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宁澜最后恳求他不要走,声音都带了哭腔。他或许应该听听他想说的话,哪怕都是编的,都是骗人的,也好过他一个人生闷气,开车上环城高速绕了一圈,最后在车里凑合睡了一夜。 宁澜转过来,边拽几张纸擦脸边说:“队长也在这儿吃饭啊。” 状态自然,仿佛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粉饰太平是他的惯用伎俩之一,隋懿从前觉得这样没心没肺没什么不好,今天却有些烦躁。 刚才他向老师追问琴的价格时,想到昨晚宁澜的“斤斤计较”,从另一个角度,偶然产生了新的解读——宁澜会不会跟他一样,也是为了自尊,也是因为不想被小瞧? “嗯。”隋懿应了一声,“你带伯母来吃饭?” 宁澜愣了下,似乎在思考“伯母”是谁,反应过来后点点头,用擦过脸的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团成一团扔进纸篓:“那我先出去了,我妈在等我。” 隋懿也洗了个手,在洗手间逗留片刻才出去,临近座位时,先入耳的是一阵与安静淡雅的氛围十分不符的喧闹声。 “方老师是吧?咱们马上就是亲戚了,以后常走动啊,来,以茶代酒,干了干了!” 走近才发现宁澜妈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们这里,正坐在老师旁边举着杯子邀他共饮。 宁澜脸色铁青,拽着她的胳膊叫她回去,赵瑾珊正在兴头上,自顾自与老师放在桌上的杯子一碰,瞧见隋懿来了,反客为主地招手叫他坐。 “小隋是吧?来来来快坐,昨天伯母不知道你和我们家澜澜的关系,那话怎么说?哦对,怠慢了,伯母自罚一杯给你赔个不是。” 眼看她就要喝,宁澜劈手夺过她手里的杯子,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接着把杯子重重拍在桌上。 周围一干人等都愣住了,其他桌的客人也循着这动静探出头来看热闹。 赵瑾珊现在是有些怕儿子的,当即被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怂怂地站起来,拉着宁萱往自己桌跑,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宁澜许久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心跳的声音震得鼓膜都在砰砰作响。 他冲老师鞠了一躬:“对不起,打扰您了。”接着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说,“我跟他,就是队友,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送老师回去的路上,隋懿目视前方,看着车辆川流不息的道路,一句话也不说。 老师主动打破沉寂:“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坐你的车呢。” 隋懿拿驾照的时候早已经不在家住了。他说:“这是我妈留给我的车。” 老师脸上笑容丝毫未褪:“怪不得,你妈一心向着你,也不怕你开这么好的车遭人惦记。” 这话分明在暗指刚才那场闹剧的出现的原因,隋懿抿抿唇,道:“我有分寸。” 老师点点头:“你父亲总是担心你闹着玩,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玩够。我跟他的想法不一样,路是你自己走的,我们只能给出建议,而非操控,不走几段弯路,都不能算一段圆满的人生。” 到地方,隋懿拒绝了老师让他回家坐坐的邀请,老师到后座打开琴盒,最后一次抚摸那把漂亮的琴,感叹说:“如果你打心眼里不喜欢,我在你四岁那年就断了继续教你的念头。如果真的喜欢呢,就不要藏着掖着,也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自己的心意。” 隋懿总觉得他的说教另有深意,不耐烦道:“我不喜欢他。” 老师噗嗤笑了,四十出头的男人,笑起来还跟年轻时一样温柔和煦。他像哄小孩一样安抚隋懿道:“好好好,不喜欢,谁都不喜欢。” 隋懿揣着一肚子闷气回宿舍,宁澜又在捧着他的古董手机按计算器,按了十几分钟,终于主动跟他说话:“今天对不起啊,我妈弄错了,我已经好好说过她了,以后不会了。” 隋懿就在等他向自己服软,顺水推舟地说“没事”,又觉得“弄错了”三个字听着别扭。 错了?不是他,难不成是陆啸舟? 他吸取昨天的教训,沉住气,转移话题道:“新手机呢?” 宁澜“啊”了一声,说:“我已经拆开了,不能退了吧?” 还想退?隋懿没好气道:“拆开了为什么不用?” 宁澜挠挠头:“没有流量了。” 这个理由简直不能 分卷阅读83 更蹩脚,隋懿觉得宁澜现在说谎话的功力见长,连草稿都不打了。 转眼到十月份,隋懿左等右等,不见宁澜换上他送的手机,不声不响地给他充了一堆流量包,宁澜捧着手机到处问是谁给他充的流量,他也没站出来应声。 到了晚上,两人在床上翻云覆雨后,隋懿终于憋不住,问他:“喜不喜欢?” 宁澜软绵绵的胳膊横在他腰上,累得睁不开眼:“喜欢什么?” “手机。” “啊……流量是你充的啊。”宁澜低声笑,说,“喜欢啊。” 上扬的尾音无端地带着一种诱人的味道,隋懿侧过身,抬手摸了摸他眼角的痣,让他的睫毛轻轻拂过指尖。 他不知道这种冲动是否是身体的交融后都会产生的反应,总之在理智与感情找到平衡之前,就脱口而出:“那喜不喜欢我?” 他还是对那天宁澜在餐厅里说的“没有其他任何关系”耿耿于怀。他们做着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宁澜的眼皮狠狠颤了几下,睁开眼睛,睡意尽数消散。 他侧过脑袋,黑润的眸子直直望着眼前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像是要把他独一无二的五官和每一寸皮肤都刻在脑海里,永远都抹不去。 他抬起手,在即将触碰到隋懿的脸时停住,紧接着在放下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躯体中暂时剥离。 宁澜扯开嘴角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你。” 第53章 隋懿眼中的温度迅速冷却。 他翻坐而起,穿衣下床一气呵成。 起身时宁澜拉了下他的手:“去哪儿?” 隋懿觉得他假惺惺,什么依赖,什么不舍,全都是装出来的。他们俩本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得到这个答案,他应该觉得轻松才对,可他心里沉甸甸的,呼吸都不太顺畅。 他爬回上铺,不想让宁澜发现他在生气,闷闷地说:“睡了。” 宁澜模糊地“嗯”了一声,没再发出动静。 初秋时节,道路边的香樟落下第一片黄叶,AOW第三支单曲如约而至。 主打歌是抒情R&B,一改先前的活力少年风,安安静静唱情歌。 粉丝们依旧买账,电子专辑刚上架便在音乐商店里销量遥遥领先。各家站子都在拼销量,高花CP站位列第二,第一是隋懿最大的个人站,AOW团站只排到第七,出道一年多,人气悬殊可见一斑。 陆啸川翻了一圈没找到他跟方羽的CP站子,非常不满,准备自己着手建一个。方羽拿着他的手机继续往下划拉,翻到购买专辑数量排名的末尾,碰碰宁澜:“欸,你们上榜了。” 宁澜掀起眼皮,一个叫“隋波逐澜中文首站”的用户名购买专辑52份,位列第98名,头像是他和隋懿在Showcase上跳双人舞时相拥的照片。宁澜笑笑,觉得这个站子能苟延残喘至今还挺不容易。 这次的单曲没出实体,所以没有签售会,公司给他们在全国几个大城市办了几场粉丝见面会。 自从播出后,粉丝们都嚷嚷着想看隋懿拉琴,于是隋懿带着琴表演了几回。公司上下都知道这琴名贵,每次上飞机前还给琴买保险,今天去S市亦是如此,办托运时,高铭还在边上酸溜溜地感叹“人不如琴”。 下了飞机七人便坐车赶往活动场地。宁澜这阵子左脚关节疼得厉害,他自己觉得不打紧,方羽却大惊小怪,报告打到张梵那边,说宁澜没法上台跳舞。 宁澜只唱了那首站着不需要跳舞的抒情歌,就被送回后台。 休息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边上放着隋懿的琴。宁澜瞟了好几眼,终是没忍住,轻手轻脚打开琴盒,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琴身。 这是隋懿的琴,看起来跟他本人一样高不可攀,像是个天然发光体,根本不是他该觊觎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拿出来一看,赵瑾珊又发短信来进行每日一劝,无非是那些叮嘱他抓紧隋懿,就算不能抓一辈子,也赶紧从他身上捞些好处之类的“金石良言”,最后的结语永远是“妈妈是为你好”。 宁澜把手机调成静音,揣回兜里。他不知道怎样做才算是对自己好,他只知道若是松了口,让母亲确认了他和隋懿的关系,按照她的个性,一定会缠上隋懿,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隋懿拉下水。 粉丝见面会最后一站依旧定在首都,第二天是宁澜的官方生日,活动即将结束时,一个漂亮的枫糖蛋糕被推上台,主持人问:“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然后把话筒给到台下。 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喊“澜澜的生日”,堪称AOW出道后遇见的最冷最尬的场面。宁澜先前不知道有安排这么一出,捏紧手上的话筒,鞠躬道:“谢谢大家。” 回去时,安琳在车上问宁澜怎么没转发昨天公司官微发的节目宣传,宁澜说:“我换手机了,上不了微博。” 安琳狐疑地看他:“怪不得好些日子没看见你更博了。今天回去记得发一条哦,感谢粉丝帮你庆祝生日。” 宁澜点头应下。他手上拿着一盒草莓巧克力,是一个粉丝姑娘在拍手会上送的,上次签售送指套的也是她。刚才姑娘眼圈红红的,对他说:“多吃一点啊,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可别真的变成泡泡飞走了啊。” 宁澜想,哪怕为了零星的几个还在支持他的粉丝,也该振作起来,至少得在台上保持笑容,不能让他们失望。 到宿舍,隋懿在楼下跟安琳说了会儿话,提着琴盒进房间时,宁澜正捧着新手机编辑微博。 发微博总要配个图片,他不知道拍什么好,打开前置摄像头,屏幕上憔悴苍白的脸他自己都没眼看,思来想去,拍了一张养在窗台上的多肉植物。 这是方羽上次来宿舍时带给他的,严肃警告他好好养着,养死了就拿他偿命。 宁澜知道方羽是担心他的精神状态,都说植物有灵性,会给人带来朝气,他连方羽动的什么小心思都一清二楚。 发完微博,宁澜没有看评论也没翻私信,直接退出,然后关掉手机,放回盒子里装好。 隋懿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看似在收拾衣服,其实目光时不时往宁澜身上飘,看见宁澜把手机又塞回盒子,放进抽屉,心情着实好不太起来。 他明天就要离开首都,去参加一个旅行节目的录制。该节目卡在年底到春节这段时间,为的就是避开艺人们的繁忙期,好腾出一个足够长的录制周期。 旅游地点都安排在国外,行程很紧密,再加上老师帮他联系的音乐进修课程就在明年年初,和节目录制无缝对接,他这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中间完全没有时间回来。 分卷阅读84 刚才在楼下,安琳告诉他,宁澜拒绝了作为嘉宾参加旅游节目其中两期录制的邀请。 这个机会是隋懿帮他争取的,节目组也有意再加一位人气鲜肉,隋懿怕直接跟宁澜说会被拒绝,于是采用迂回政策,请安琳出面询问,假装是公司给他拉的活儿。谁知宁澜还是拒绝了。 隋懿本意是想让宁澜出去散散心,不是只有方羽一个人看出他最近状态不好。 中午一起吃饭时,隋懿注意到宁澜伸出衣袖的胳膊上嶙峋凸出的腕骨,又觉得没答应也好,出去录节目更要奔波劳累,还不如在家好好休息。 饭毕,宁澜就开始帮隋懿整理行李。 这次花的时间格外长,他一会儿站起来翻柜子,一会儿蹲下拨弄箱子里的东西,一个充电器他来回确认了三遍才记住已经放在拉链夹层里了。 隋懿在边上看着,偶尔搭把手。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照进来,宁澜的身体被笼罩其中,变成小小软软的一团,周身朦胧的光晕渐渐往中间聚集,苍白的皮肤都变成灰青色,隐隐泛着透明。 隋懿没来由的有点害怕,仿佛一眨眼,这个人就可能会凭空蒸发。 他甚至产生了想把宁澜装在口袋里带走的冲动,甩了甩脑袋,才把这古怪的念头从脑海里抹去。 晚上宁澜洗完澡,看见隋懿躺在自己床上看书,磨蹭了一会儿,关了灯爬上床,躺进他怀里。 每当这个时候,隋懿都觉得宁澜像只猫,无声无息的,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要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就好了。 隋懿叹了口气,放下书,搂住宁澜,宁澜也回抱他,呼吸交缠,温度交融,仿佛在替两人诉说不舍。 隋懿终是没忍心在临走前给宁澜冷脸,掰着他的下巴让他看自己:“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吃饭。” 半晌,宁澜点点头。 “如果回来看见你又瘦了,我就……” 隋懿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记得上回方羽也是这样“威胁”的,宁澜笑眯眯地满口答应。 可他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威胁宁澜,宁澜又不喜欢他,之所以完成他的命令,不过是把他当作金主,不得不去做罢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隋懿有些懊丧地松开宁澜的下巴,想回自己床上睡。宁澜先他一步凑过来,在他唇上亲一口,主动答应说:“好。” 次日晨光熹微时分,宁澜听见隋懿醒来翻身,然后把胳膊从他身下抽出,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 房门关上后,宁澜睁开眼睛,看见枕边放着一只精巧的盒子,盒子下面压着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纸条,盒子里面是一对圆圈形状的耳钉。 傍晚,宁澜收到隋懿从大洋彼岸发来的信息:【我到了,这边很冷】 宁澜从练习室里跑出来,在公司走廊的世界地图跟前逗留许久,找到隋懿现在身处的国家,用手掌丈量距离,真的很远。 国际短信资费贵,由不得他讲无意义的废话,他忖度再三,回了一句:【多穿衣服】 睡前,宁澜刚吞下两片药,又收到隋懿的短信:【下雨了】 宁澜不太明白他这样汇报用意何在,也不知道他想看到什么样的回答,还是在仔细思索后回复:【首都没下雨,带伞了吗?】 那头的隋懿似乎就在等这样一个可以引出其他话题的问句,回道:【你帮我收拾在箱子里了,不过我忘了带出门】 宁澜:【那明天要记得带】 接下来一个多月,隋懿持续给他发短信,每天不多不少就两三条,大多讲天气、风土人情、还有周围发生的一些琐事。 宁澜猜他是想家了,工作不比真正的旅游,异国他乡,身边也没个熟悉的人,想必又累又孤单,拉不下脸跟家里人说,只好向自己倾诉。 宁澜其实是愿意与隋懿通过这种方式交流的,不用面对面,就不用千方百计地掩藏,也不用害怕自己真正的心思无所遁形,这让他由衷地觉得轻松和安心。 更何况,这是他和隋懿认识以来最平和一段时间,他格外珍惜,甚至偷偷地希望老天能再多给一些这样的温存时光。 元旦过去一周多,便是隋懿20岁的生日。宁澜卡着零点给隋懿发了生日祝福短信,不到三分钟,手机就响了。 宁澜不知道接国际电话要不要收费,胆战心惊地接起来,隋懿那边风声很大,好像在室外,说话都用喊的:“我在录节目,滑雪!” 宁澜没头没脑又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那头的隋懿笑了:“许个愿吧!” “你过生日我许愿?” “我分你一个。”隋懿说,“我的愿望很灵的。” 宁澜缩在冰冷的被窝里,难得被他的喜悦情绪感染,冲口而出说:“想听你拉琴。” 为我一个人。 隋懿耳朵里灌了风,没听清:“什么?大点声。” 然而这股勇气稍纵即逝,将将只够宁澜冲动这么一次。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玩得开心点。” 又过几天,星光娱乐给AOW除隋懿以外的所有成员接了一档户外模拟生存的真人秀,拍摄时间三天两夜。 大家都怨声载道,今年冬天极冷,首都已经下过好几场大雪,这个时候拍户外节目,妥妥的要把人冻死的节奏。 宁澜自从三单宣传期过后,除了寥寥几个拍摄,就没有接到过任何通告。对他来说,有工作就不错了,他没资格挑三拣四。 出发前,他去了趟医院,方羽作陪。 路上聊天,方羽听说他把陆啸舟拉黑了,大呼小叫道:“别这样啊,他真的挺喜欢你的,就当给自己留个备胎,总好过吊死在一棵树上吧?” 宁澜哭笑不得:“备胎?哪有你这么当人家大嫂的。” 方羽被“大嫂”这个称呼弄红了脸,扭过头去不理宁澜。等排到宁澜进去就诊,他还是别别扭扭地站起来,跟他一起进去。 去年入秋以来,宁澜腿疼的频率渐高,程度也越发严重,医生诊断认为是创伤性关节炎,建议静养,多热敷,少活动。 宁澜大大松了一口气,先前他以为是骨头没长好,生怕要动手术,所以一直拖着没来医院看。方羽却担心得不行,说这种慢性病最是要命,不好好养着等老了有他受的,说着就要打电话给张梵,帮宁澜请假。 宁澜拦住他:“您行行好,就三天的拍摄,要是不让我去,我怕是连看病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虽然宁澜平时不说,方羽还是能从他的勤俭的生活习惯中看出他经济紧张。拧不过他,只得气呼呼挖苦道:“你多能啊,上蹿下跳像个猴,为了钱命都不要,不如再摔断一次腿骗个保险赔偿?” 没想到一语成谶。 分卷阅读85 户外生存节目在京郊的山里拍摄,遍地白皑皑的雪还未化尽,走路都深一脚浅一脚十分困难,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下完成各种奇葩挑战了。 然而观众爱看,他们只好硬着头皮拍。 三天的拍摄好不容易进行到最后一天,大家都精疲力竭。在一个嘉宾分头在地图上画出的藏物点的环节后,众人在规定的地点集合,顾宸恺的跟拍摄像师最后一个赶到,慌慌张张地说他半路上把嘉宾给跟丢了。 手机打不通,呼唤听不见,众人分头去找。宁澜依稀记得中午分开前顾宸恺指着地图说要去最远的藏宝地点,说不定那边的宝物分值最高。 于是宁澜一个人往大山深处走去,凭着不错的方向感,边找边喊顾宸恺的名字。 果不其然,在太阳快下山时,他听到微弱的呼救声,循着声音摸过去,顾宸恺怕在一处三五米高的陡坡下,按着腿,灰头土脸地嚎啕大哭。 宁澜想都没想就顺着陡坡滑了下去。顾宸恺擦擦眼泪,见他身后没别人,一下子慌了神:“怎么就你一个啊!” 宁澜没理他,碰了碰他的腿,顾宸恺嗷嗷叫唤,看样子是扭了脚。 小少爷身体金贵,疼得站不起来,宁澜尝试扶着他,只勉强走出去几步,他就死活不肯再配合,哭得涕泪横流,说不走了,等人来救。 宁澜抬头往西边看,黄澄澄的一颗太阳蔫巴巴地挂在天上,被云挡去大半。冬季天黑得早,再拖一会儿没了日光,山路更加难行,这样的天气在山上困一夜,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由分说屈膝半蹲:“上来,我背你。” 顾宸恺自是不愿:“我不,要走你自己走,我不要你管。” 宁澜转过去厉声道:“快点,你想待在这儿等天黑被野狼吃了吗?” 顾宸恺哆嗦了一下:“这里……这里有狼啊?” 这种小山哪能有狼,宁澜信口胡诌吓唬小孩:“有,狼尤其喜欢吃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少爷。” 顾宸恺吓得一个激灵,单脚跳起来趴在宁澜背上,急道:“那我们快走。” 来时的路已经回不去了,宁澜循着对地图的印象,从下面绕远路上去。 刚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顾宸恺长这么大哪遇到过这种倒霉事,听见一阵风都吓得不敢大喘气,紧紧搂着宁澜的脖子,把他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你别勒了,我快喘不上气了。”宁澜艰难道。 顾宸恺眼泪唰地又下来了,哽咽着说:“可是……可是我害怕。” 宁澜身上背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大小伙子,踩在雪里的脚印都深了好几分。雪水渗入鞋子,奇迹般地让他的伤脚没了知觉,反而不怎么疼了。 “这么矮的小山,在我们那儿都只能算个坡,怕个屁。”宁澜把他往上掂了掂,喘着气道,“想当初,哥哥我在山里,真正的大山里,摸爬滚打的时候,你,你们,还在摇篮里躺着呢。” 顾宸恺抹了把眼泪:“你真的24了啊?” 宁澜哼笑两声:“今年,都25了。” “1,2,3,4,5……那你比我大6岁呢啊。”顾宸恺心里突然就踏实了。 后半截路,大多是顾宸恺在说话,宁澜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当了近两年的队友,谁都没想到两人第一次地平气和的对话会是在这么个情况下,一个怕得要命,一个累得不行,谁也没提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人声,有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宁澜狠狠舒了口气,手一松,把顾宸恺扔在地上,自己也脱力躺倒在雪地里。 顾宸恺小声说:“谢谢你。”然后用更低的声音,嗫嚅道,“那个……你跟我哥,我不反对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喊我一声。” 宁澜哭笑不得,觉得小孩子的爱恨真是来去如风,都做不得数。 他躺在地上,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里衣,呼出来的气都快没了温度。 他睁大眼睛,盯着头顶黑沉沉的天幕,忽而想起那次在山里,他不想被纪之楠救,还嘲讽他是圣母。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宁澜想,我才是活脱脱的一个圣母啊。 第54章 宁澜做了一个梦。 四周人声鼎沸,他站在正中央,视线伴随着笑声,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他身上。 他捂住眼睛,传入耳朵里的窃窃私语被无限放大,如同一柄柄钝刀敲击着他的耳膜。他又捂住耳朵,嘲讽的、轻蔑的笑容映在视网膜上,闭上眼睛也无济于事。 全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想从这个地狱般的地方逃出去,跑得跌跌撞撞,不知被谁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人群蜂拥而至,每个人都来踩他一脚,理所当然地指着他骂道——谁让你这么坏,你活该,谁让你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醒来时,宁澜满头大汗,对焦半晌才看清面前的人。 方羽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做噩梦了?” 宁澜转动眼珠,天花板和墙壁都是白色的,头顶挂着吊瓶,他在医院。 他又躺了一分多钟,稍稍缓解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的压抑和紧张,然后撑着胳膊想坐起来,方羽忙按住他道:“你受伤了,还在发烧,好好躺着别动。” 宁澜看见自己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左腿,哑着嗓子问:“怎、怎么了?” “救顾宸恺那小子弄的呗,您可真是大英雄,雪中舍命救人,回头是不是该给您颁发锦旗啊?”方羽没好气道,“医生说,要是再晚点儿,能直接拖出去截肢了。” “截……肢?”宁澜喉咙干涩,吐字艰难。 方羽扶着他喂水:“对,脖子以下全部截肢。” 宁澜咧开嘴无声地笑,方羽用杯子怼了一下他的脑袋:“还笑得出来!” 外头天已经大亮,因着发烧的缘故,宁澜这一觉睡得扎实。吃了点易于消化的稀饭,方羽就说下午有个拍摄,晚上再过来。 “要不要我把平板留给你啊?待在这儿怪无聊的。”方羽走前问他。 宁澜摆手:“不要,我贪吃蛇还没通关。” 他已经很久没有用智能手机了。说他懦弱也好,愚蠢也罢,比尖刀还锋利的闲言碎语留在梦里就够了,睁着眼睛的时候,他不想那些能把他撕碎的可怕东西,继续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方羽刚出门,宁澜就爬下床,准备自己偷偷摸摸办出院手续。没想到方羽杀个回马枪,在门口把他堵个正着,冷笑道:“有没有听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小澜澜。” 宁澜晓之以理:“我的腿没事,烧也快退了,回宿舍躺着也是一样的。” 方羽不由分说把他弄回床上:“把你的保金挪一点出来住院会死啊?再这么抠门我 分卷阅读86 打你屁股了啊。” 由于野外生存节目性质特殊,拍摄前节目组给每位嘉宾都买了意外险,宁澜和顾宸恺因为拍摄过程中受伤,都将得到一笔数额不小的赔偿。 宁澜迫于淫威,乖乖躺下,并发誓至少在医院待到后天。 方羽走前说:“你手机在枕头底下,昨晚上有个很长的号码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我嫌吵给你关机了。” 宁澜摸出手机打开,五六个未接电话都是隋懿打来的,还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录制快结束了吧?】,另一条是五个小时后发来的:【醒了给我打电话】 宁澜猜他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回了条短信:【醒了,我没事】 这个时间那边是深夜,他没想到短信刚发出去,隋懿的电话就打来了,一接通就扔下连珠炮般的问句:“吃饭了吗?医生怎么说?还发烧吗?还疼不疼?” 宁澜近乎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听得鼻子泛酸。人在病中大多会变得脆弱,宁澜也不例外,他尽量稳住声音答道:“吃了,没事,不发烧……不疼。” 其实是疼的。在雪地里冻到没知觉,到了医院才知道有多严重,韧带断裂,还没完全长好的骨头再次出现缝隙,医生说再多折腾两下,他下半辈子就得拄着拐杖度过了。 电话那头的隋懿松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我这里还有20天的课程,结束了就回去。” 宁澜闷闷地“嗯”了一声。 隋懿没从他语气中听出情绪起伏,不大高兴地问:“不想我回去?” “没有。”宁澜忙道,“等你回来,给你补过生日。” 挂电话前,隋懿喊住他:“谢谢,谢谢你救了小宸。” 宁澜看着自己的伤腿,眼神暗了暗,挤出笑容道:“没事,应该的。” 下午有客来访。 先是顾宸恺,扶着墙别别扭扭地蹦进来,观察了下宁澜的腿,问:“你还好吧?” 宁澜点头:“挺好的,你呢?” “我没事,只是扭伤。”顾宸恺双手搅在一起,不太自在地说:“昨天你晕过去,我哥给我打电话,我就把事情给他说了。” 宁澜看他这副委屈样,就知道隋懿一定教训过他了。 顾宸恺玩了会儿手,抬起头说:“以前的事儿,我……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宁澜没想到心高气傲的小少爷会有向他低头的一天,愣了下没作反应。顾宸恺以为他不接受,忙又道:“昨晚我说的那些也是真心的,还有,还有件事儿,我想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宁澜问。 顾宸恺又开始用手揪裤子,纠结半晌,下定决心般沉下一口气道:“之前的黑料,是高铭和王冰洋卖给狗仔的,跟他们合伙的还有冯丘。” 宁澜在脑中搜寻“冯丘”这个名字,一时无果,顾宸恺说明道:“就是原来要跟我们一起出道的成员,你顶了他的位置。” 经提醒,宁澜想起来了,他能进AOW,是因为那个叫冯丘的打架滋事,个人形象受损被公司除名。 先前在隋懿的引导下,他也怀疑过高铭他们,后来又觉得这样精心部署收集证据,不像他们几个毛头小子能沉得住气干出来的事,现在得知还有一个人在圈外里应外合、出谋划策,就解释得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宁澜问。 顾宸恺怕他怀疑自己,忙撇清关系:“我全程都没参与啊,是有天晚上没睡着听到他们在打电话……”他说着说着也觉得自己理亏,既然早就听到了为什么不早说?垂着脑袋支支吾吾的,“那时候我、我觉得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就、就没说。” 宁澜其实不怪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大多还是自身的原因。 “这个事不要告诉队长,我想自己处理。”宁澜道。 顾宸恺点头,拍拍胸`脯非常讲义气地说:“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宁澜笑了笑,没说话。 就算知道是谁干的又如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跟他们几个对抗。况且事到如今,就算追究责任,也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除非时光倒流。 宁澜最近经常不着边际地想,如果能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会不会进AOW,会不会再和隋懿发展这样一段见不得人的关系?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是“会”。哪怕知道没有希望,知道会苦会痛,隋懿依旧是冰天雪地里的第一缕阳光,除了伸手抓住,他别无选择。 顾宸恺走后不到半小时,张梵就提着果篮赶来了。 她先代表公司送上慰问,询问宁澜的伤情,然后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其中有保险赔偿确认,还有一份公司给出的临时合同。 宁澜看了几遍合同标题,没弄明白意思,张梵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公司认为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继续参与AOW接下来的行程,给你放个大假,底薪照发,你以个人名义接到的拍摄、广告、电视剧、电影等等,公司都不会干涉。” 深入浅出,宁澜一下子懂了,就是雪藏,或者说劝退,这合同只是换了个书面的、好听的说法。 他知道,受伤不能跳舞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对外形象坍塌,粉丝联名抵制,不能再给公司创造利益的艺人,自然要被丢弃。能在这种情况下给他一个这么好的待遇,大概是看在他救了顾宸恺,还有为隋懿的公众形象作出“牺牲”的份上。 张梵以为宁澜会表示不满,至少会提出异议,谁知他把合同逐字逐句仔细看了一遍,就问她要笔,然后平静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张梵接过合同确认一遍,问宁澜:“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合同上写得很清楚,执行时间是春节后,对外公布的时间定在2月下旬,宁澜想了下:“以后的薪水可以打到其他卡上吗?” 张梵记录了他新卡号,跟他确认收款人姓名:“赵瑾珊,两个都是王字旁,对吗?” 宁澜点头:“对,是我妈。” 做完这些,张梵多留了会儿,给宁澜削了个苹果,还给他留了自己的私人号码,说有事可以找她。 宁澜咬了一大口苹果,笑嘻嘻着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干嘛?我这么大人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好吗。” 张梵见他没心没肺的,心里反而难受得紧。再怎么说,人是她挖来的,宁澜的懂事和努力她也都看在眼里,现在弄成这样,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别灰心,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过年闲着没事多发发微博、开开直播维持人气,明年开春有不少新剧开拍,到时候我帮你牵线,的王导说你在演戏方面很有灵气。”张梵安慰他道。 宁澜边吃苹果边点头, 分卷阅读87 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张梵越是觉得担心,忍不住多嘴两句:“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跟隋懿说,他虽然年纪小,不过人还算沉稳,不然公司也不会让他当队长。之前安琳跟我他帮你争取的工作机会被你拒绝了?你是不是傻,娱乐圈靠的就是人脉,能红才是硬道理,没人管你是靠谁得的资源。” 宁澜苦笑:“您怎么跟我妈似的。” “啧,听不听随你。”张梵见他油盐不进,拿包站起来,“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宁澜坚持下床送她,一蹦一跳送到门口,就被张梵又送了回来。 病房里恢复安静,宁澜坐在床上,把保险赔偿确认单上的金额又看了一遍,脸上终于路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任谁看他和隋懿的关系,都会觉得是他占了便宜。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可以坦坦荡荡地活着,而不是像渺小的蝼蚁,只敢待在狭小的方寸之间,连呼吸都没有底气。 隋懿回国的前一天,宁澜先去了趟银行,把准备好的钱转移到隋懿给他的那张卡上。 由于金额较大,在柜台前来回输入好几次密码,一会儿940109,一会儿990318,输到最后宁澜自己都混乱了。 好不容易办完,宁澜把卡仔细收进包里,一边锤脑袋一边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接下来……接下来……对了,去买菜。” 临近情人节,超市最显眼的货架上用巧克力摆了一个巨大的心形。宁澜在冷冻区挑完鸡腿和翅中,路过时看了几眼,停在货架前,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拿了一盒小的。 他想,也不是非得情人才能送巧克力,当作生日礼物也可以的吧。 最后买了一大堆东西,拎到半路就没了力气。宁澜靠在路边休息,蹲下来揉自己不争气的脚,抬头看天,大约是心有所想,居然在天空中凭空描绘出一个飞机的形状。 晚上,宁澜收到隋懿发来的短信:【我在机场,准备登机】 宁澜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兴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隋懿回过来一串省略号,过了两分钟又发来一条:【等我回来】 十三个小时后,清晨的首都机场人头攒动,隋懿背着琴、拖着行李从安检口出来,抬头便瞧见一个人。 宁澜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只路了两个眼睛在外面。隋懿还是因为他耳朵上戴着的圆环耳钉,一眼就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了。 两人什么都没说,并排往前走。宁澜是跟公司的保姆车来的,隋懿时间紧张,回国的当天还有年前最后一个工作要赶。 把行李和琴盒放到后备箱,隋懿上车关门,刚转身坐正,突然有个黑影压过来,他提防不及,口罩被宁澜一把拽了下来,接着一个温软的东西覆在他唇上,还没等他尝出滋味,就飞快分离。 宁澜亲了他。 宁澜经常主动亲他,可这次跟平时不太一样。 趁司机还在外面抽烟,隋懿把宁澜压在车座上狠狠地吻,宁澜推了几下推不动,干脆圈住他脖子,把自己往前送,唇舌交缠的水声在车厢里蔓延,隋懿亲了个够本,又摸了摸他的耳垂,才把人放开。 “待会儿有个拍摄,陪我去。”隋懿看着宁澜道。 宁澜也舍不得跟他分开,小声说:“好。” 两人傍晚才回到宿舍。 春节将至,其他成员都放假回家了。隋懿近24小时没睡觉,回到房间就瘫坐在沙发上,按按太阳穴,眉宇间尽是疲倦。 “等一会儿,晚饭马上就好。” 宁澜从冰箱里拿出早上腌渍好的食材,筷子插进去热油冒烟,就开始往锅里下。 他动作有点急,手忙脚乱中热油溅到手背,“嘶”地倒抽一口气,隋懿耳朵灵,立即起身到厨房,握住他被烫红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宁澜确实有些心不在焉。白天在摄影棚,隋懿进棚拍摄,他在人来人往的休息室遇见了薛莹。薛莹也来拍杂志照片,面色从容地跟他打招呼,宁澜许久没见过她,陡然看见她的脸,就被勾起一段心惊肉跳的回忆,紧张到差点忘了问好。 宿舍备有烫伤膏,抹过药之后,宁澜还是精神恍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 隋懿担心他的状态,全程陪同他做晚饭。两人吃完早早睡下,隋懿又扣着宁澜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得出结论说:“瘦了。” 宁澜道:“最近没睡好。” “为什么睡不好?” “因为……”宁澜躲开隋懿热切的目光,“因为天黑得太早。” 隋懿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赌气翻身背对他,宁澜笑着黏上去,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撩开他的睡衣,往下腹摸去。 许是运动有助睡眠,宁澜这晚没吃安眠药,中间只惊醒两次。 早晨醒来,隋懿已经不在房间里,宁澜昏昏沉沉地坐起来,揉了揉微肿的左耳。 耳钉他昨天晚上才戴上。很长时间没戴耳钉,耳洞已经长起来一半,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直接戳了进去,当时就流血了,所以现在有点疼。 他慢吞吞地把衣服穿上,摸摸口袋,摸出一堆用布袋装好的红色玛瑙珠。 这是他前天出门前就放在口袋里的,打算去过银行乘公交去首饰店重新串一下。 他怕自己走错路,特地换了智能手机准备导航用,新手机电量不足,他拿了自己的旧手机。谁知刚走出银行大门就把这事给忘了,手机也没派上用场。 手机……宁澜浑身一震,眼睛倏地睁大。 他的手机不见了。 里面保存着纪之楠的结婚证照片。 第55章 宁澜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通知纪之楠。 他不确定是不是薛莹拿走了他的手机,如果不是薛莹,而是小偷,危险依然存在。找回来的可能性基本为零,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准备好应对措施。 他拿出放在抽屉里的新手机,点开微博才想起纪之楠不一定看得到私信,慌不择路地在房里巡视一圈,看见隋懿的手机摆在桌上。 解锁密码和他的银行卡密码一致,宁澜毫不费力地解开,在通讯录里翻出“纪老师”的电话,发了条短信:【我手机丢了】 他不敢打电话,怕隋懿听见声音,手机放在这里,代表隋懿人还在宿舍。 宁澜发完立刻想把那条短信删掉,手上都是汗,划了几下都没点上,屋外有脚步声渐近,他的心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在按下“删除”的瞬间,手一抖,手机“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醒了?”隋懿推门进来,看见宁澜衣服都没穿好,赤脚站在地板上,皱眉道,“你是小孩子吗?起床不知道先穿鞋。” 他俯身去拿被踢到 分卷阅读88 床底下的鞋,宁澜也急急弯腰,两人的脑袋猛地撞在一起,宁澜没稳住,身体往后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隋懿笑着说:“急什么?我帮你拿。”说完低头把宁澜的拖鞋摸出来,视线无可避免地扫过躺在床角边的手机,顺便捡起来,疑惑道,“怎么掉在地上?” 宁澜大气都不敢出,双手在身后握拳,止不住地颤抖。 隋懿平时并不怎么爱玩手机,捡起来揣进口袋,就返身向宁澜伸出手:“地上不凉吗?” 宁澜迟疑片刻,拉住他的手站起来。起身时隋懿使了把劲,宁澜冷不丁往他怀里一扑,隋懿靠在他耳边低声道:“还是说……在等我抱你起来?” 一股麻痒直钻耳蜗,宁澜半边脸腾地红了,推开隋懿要出去。 隋懿在后头弯起嘴角。 平时浪得很,现在反倒害羞起来了? 宁澜做梦也没想到隋懿会为他准备早餐。 “蛋……煎的时间有点长,边上焦了的部分,我已经切掉了。”隋懿边说边把两个形状古怪的东西弄到宁澜面前的盘子里,见他愣着不动,干咳一声道,“先吃点饼干,喝点牛奶吧。” 宁澜从超市买回来的Pocky巧克力棒被他拆开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也成了一道别致的菜。 起初的惊讶和无措逐渐散去,宁澜拿起一根巧克力棒,抿唇笑起来。 对面的隋懿第一次下厨就被嘲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就要拿宁澜跟前的盘子:“还是别吃了,我出去买新的。” “欸。”宁澜双手护住盘子,“我吃的,看起来很好吃。” 隋懿虽然不太相信,却还是收回手,无所适从地喝了一口牛奶。 宁澜拿起一根巧克力棒,摆在两个鸡蛋旁边:“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隋懿以为他在憋招准备笑话自己,黑着脸正欲发作,宁澜把盘子端起来给他看:“像不像100,数字100?” 隋懿看了一眼,没转过来弯:“一百?” “小时候每到期末考试,早上都会吃一根油条两个鸡蛋,这样就能考满分了。”宁澜道。 明明是既迷信又幼稚的举动,从宁澜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隋懿却完全没有想笑的念头。 “那……考到满分了吗?” 宁澜不知想起什么,眼中波光一颤,然后迅速暗淡下去,摇摇头说:“没有。” 七年了,他早该忘了那个大雨滂沱的盛夏,忘了那场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考试。兴许是因为最近噩梦连连的关系,他居然到现在还能回想起当时的绝望感受。 隋懿用纸巾擦擦嘴,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儿?”宁澜也跟着起身。 隋懿边换鞋边道:“去买油条,小区门口有卖。” 宁澜有点蒙:“不用,我就随便一说,不是真的想吃。” “我想吃。”隋懿道,“是我自己想吃,不行吗?” 宁澜讷讷地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那你快去快回。” 门铃响起的时候,宁澜正在厨房翻购物袋里的东西,巧克力原封不动,不知道隋懿有没有看到。 他把巧克力盒往袋子深处塞了塞,开门时还在想,小区大门到这里来回走一趟这么快? 首先入眼的是一大捧火红的玫瑰花,扑面而来的花香刺得宁澜鼻子发痒,险些打喷嚏。接着花束后面探出一个脑袋,陆啸舟湛蓝色的眼睛从墨镜下面路出一半:“早啊我的宝贝。” 趁宁澜发呆的间隙,陆啸舟灵活地挤进门,把花塞到宁澜怀里,看见桌上有吃的,兴奋道:“哇,有早餐啊,我刚好饿了。” 宁澜放下花,忙上前阻止他:“你来干什么?” 陆啸舟屁股还没挨着餐椅,就被推开,委屈巴巴地噘嘴:“听说你一个人在这里,人家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宁澜把他往外推。 近一年未见,陆啸舟个头又拔高不少,眼看跟隋懿差不多,大小伙子一身蛮力,宁澜压根推不动他。 “宝贝儿,美人儿,让我待一会儿,就待一会儿,我才刚来呢……”陆啸舟扒着桌角不撒手,眼睛说红就红,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宁澜完全没有心软,他把陆啸舟拉黑的那一刻,就决定要跟他断了所有联系,不管这小孩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没有立场接受。 见宁澜不为所动,还使出真力气要把自己轰出去,陆啸舟没辙,破罐子破摔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要退出组合了,我已经毕业了,你以后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宁澜听了这话,恍惚片刻,忽然想起那几个一直支持他的粉丝。等他退出组合的消息公布,她们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恨他,会不会后悔曾经说过要永远陪着他的话。 这些不是他不看手机、拒绝接收外界消息,就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辜负了她们的喜欢,迟早会遭报应的。 陆啸舟见宁澜手上松了劲,以为他动摇了,乘胜追击道:“我们可以去环游世界,我带你去好莱坞,迪士尼,带你去看我出生长大的地方,那里有山有海,还有berry,berry你知道吗?红色的,中文叫叫叫什么莓来着……然后我们去L城坐摩天轮,电视上说,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一定会实现,然后我们再去……“ 少年的热情好似用之不竭,陆啸舟喋喋不休地说着,宁澜却觉得这些不是他这种躲在阴沟里的人可以随便肖想的,他做梦都不敢想这么美。 陆啸舟说得口干舌燥,把未来二十年的人生蓝图构想完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宁澜:“只要你说好,我们明天,哦不,现在就出发。” 宁澜抬起头看他,陆啸舟仿佛看到希望,迫切道:“答应我,好不好?” 宁澜嘴唇动了动,似要作答,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二人齐齐扭头往门口看,隋懿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先反应过来的是陆啸舟,笑脸一秒转为哭丧,抱怨道:“气氛好着呢,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再进来吗?” 宁澜愣怔片刻,走过去接隋懿手上的塑料袋,解释道:“他敲门的时候我以为是你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会……” 未待他说完,隋懿把手机举到他面前:“那这个呢,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到屏幕上那条短信的一刹那,宁澜大脑空茫一片,呼吸都窒住了。果然没有删除掉,老天不可能给他这么好的运气。 报应终归是来了。 陆啸舟见他们俩在门口僵持对峙,上前道:“队长你有话快说啊,没话说把澜澜让给我……欸欸欸你带他去哪儿?” 隋懿一把攥住宁澜的手腕,连拖带拽地把他拉进房间, 分卷阅读89 然后重重关上门,反锁,把咋咋呼呼的陆啸舟挡在外面。 宁澜手上的袋子掉落在地,几根金灿灿的油条滚出来,他蹲下要捡,又被隋懿抓着胳膊拎起来,削瘦的身体摇晃好几下才勉强站稳。 “短信,是不是你发的?”隋懿再次把手机举到宁澜眼前。 宁澜脊背僵直,垂眼看地板:“是。” “纪之楠的结婚证照片,是不是你拍的。” “是。” 两个人离得很近,宁澜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隋懿身上散发的怒气。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眼前依旧是隋懿紧紧抿成线的薄唇,还有写满失望和厌恶的眼睛。 原来不是在做梦。 隋懿接着问:“又是为了钱?” 宁澜摇头:“不、不是。”他只记得自己是怀着隋懿知道了就会死心的龌龊心思拍下这张照片,最后却因为舍不得他难过,藏在心里没有说。 “不是?”隋懿冷笑,“你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钱吗?跟我上床也是为了钱,现在告诉我不是?” 隋懿忘不了宁澜说的“我不喜欢你”,这句话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这个人跟你在一起是为了钱,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可笑的是,他明知道自己在宁澜眼里就是个活的提款机,却还是会心疼他,想照顾他,遇到事情想尽办法帮他找借口,为他开脱。 刚才排队买早点时,手机上收到“某流量小鲜肉隐婚实锤”的新闻推送,手指滑开就跳转到新闻界面上,看到其中一人的后半截身份证号,他就心觉不妙。 娱乐圈说大也不大,出生年月日对得上,又能称作流量鲜肉的,除了纪之楠别无他人,可以纪家和秦家的势力,这种消息不可能有机会流传出来。 隋懿百思不得其解,退出新闻界面,手机没有跳回主屏幕,而是停在一条短信上,发信时间40分钟前,收件人纪老师,信息内容:我手机丢了。 如今前因后果具在,把碎片串联在一起就是一条完整的线索,有动机,有作案时间,还有没来得及销毁的证据。而已被锁定的嫌疑人就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说他没做。 宁澜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想必落在隋懿眼里是狼狈不堪的。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面临这种状况了,宁澜还是手脚冰凉,连自己的声音都控制不稳。 他想坦白一切,迫不及待想全都说出来,可他又不敢说,怕隋懿不相信。他在隋懿眼里一直是个满嘴谎言的小人。 “手机,昨天丢的,摄影棚里人太多,我、我没注意,应该是薛……” 源于潜意识的紧张和害怕让宁澜语无伦次,隋懿听到一半就笑了:“你不是换了那个老古董手机吗?怎么突然又换回来了?” 宁澜哽住,喉咙里发出细碎的一点余音。隋懿看着他漆黑如墨的一双眸子,问:“还是说,为了销毁证据,又在演戏?” 宁澜嘴唇颤了几下,什么也没说。 隋懿看他这副样子就生气,再次抓住他的手腕,用能把他捏碎的力道狠狠攥在掌中:“你解释啊,是不是还没编好?要不要我帮你编?手机不小心弄丢了,今天早上才记起来,发信息是为了提醒他做好准备,对不对?” 宁澜疼得蹙眉,目光却是散的,不知道在看哪里,缓慢地点头:“对。” 门外的陆啸舟大概是累了,敲门和叫喊声停歇,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隋懿甚至能听见宁澜频率混乱的呼吸声。 事到如今,他还要继续逞强,继续撒谎骗人。 隋懿从鼻腔中蹦出一个哼笑,松开握着宁澜手腕的那只手,转身就要走。 宁澜跟从前一样,从后面拉住他:“你去哪儿?” 隋懿沉住气,没甩开他,偏头道:“你管得着吗?” 宁澜还是没撒手:“吃、吃完早饭再走吧。” 隋懿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新手段,只知道自己再不走,说不定真的会听信宁澜的谎言。他的理智在这个人面前,从来都仿若不存在。 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佝偻着肩膀、看似十分可怜的人,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给钱,你卖肉,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在我,你只需做好你的本分,我让你脱衣服你就脱,让你滚你就滚,懂吗?”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段话不只是说给宁澜听,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也确实起了效果,宁澜纤细的手指动了动,放开他的衣摆,往后退了一步,头埋得更低了。 他小声说:“懂了。” 得到回答,隋懿莫名其妙地怒火更盛,咬紧牙关才勉强做到不当场失态。他大步走到门口,打开反锁着的门,陆啸舟张大嘴巴站在那里,不解地看着他:“你……你干嘛对他这么凶啊。” 隋懿勾起一边嘴角:“你喜欢他?” 陆啸舟直愣愣地点头。 “那你拿去吧。”隋懿说完就侧身绕过,步伐如风地往外面走。 陆啸舟难得敏捷一回,追上去挡住他去路:“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拿去’?” “就是字面意思。”隋懿着急离开,口不择言道,“他昨天还在我床上,你如果不嫌脏就拿去。” 陆啸舟仍是满脸疑惑:“为什么啊?”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身后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宁澜抬起手,捂住耳朵,然后慢吞吞地蹲下来,眼前回闪过无数忽明忽暗、光怪陆离的画面。 昨天他们还在车里拥吻,夜里抱在一起缠绵温存,两个小时前,他还为他做了早餐,他偷偷猜测他是不是也在期待即将到来的情人节。 一簇火苗忽然升腾而起,在画面上窜动,扭曲,撕扯,暖色调的画布被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从中心迅速向外扩散,最后变成黑压压的一片骷髅。他们嘶吼嚎叫,捏着嗓子大笑,最后随着摔门而去的声音,瞬间化作灰烬。 疯狂过后,只余下漫天飘散的炭灰和尘屑,还有回荡不息的声音。 ——让你滚你就滚。 ——那你拿去吧。 ——不听话的东西我不要。 宁澜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把全身每一个关节都往里蜷缩,即便这样,那些声音还是不放过他,张牙舞爪地把他从最后一层保护壳里拽出来。 他负隅顽抗过,抵死挣扎过,可力量太过微小,好比以卵击石。 不知过了多久,宁澜耷下肩膀,胳膊垂挂在身侧,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被抽走仅剩的一丁点勇气,最后被铺天盖地的黑暗吞没。 他不要我了。 第56章 隋懿再次把车开上环城高速。 白天车流量大,开到城市外围道路才疏松了些。车天窗开了一条缝,往北面开 分卷阅读90 时,风呼啸着灌进来,车里没开暖气,温度极低,隋懿却丝毫不觉得冷。 行至空旷处,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隋承摸准了隋懿没事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习性,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隋懿也不绕弯子:“我想要秦魏宇的联系方式。” 那头沉默片刻,道:“又是为了那个孩子?” “不给我自己想办法。”隋懿冷冷地说。 隋承貌似心情不错,失笑道:“没说不给,离家两年没学什么本事,脾气倒是见长。” 隋懿把号码记下,隋承问他:“这次准备拿什么交换?” 隋懿沉默片刻:“您说吧。” 他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结果隋承只让他有空回家吃个饭。 隋懿赶日不如撞日,中午直接把车开回了家。 老师见到他很高兴,边忙着让厨房加菜边抱怨他回家怎么不先来个电话。隋承也回来了,看见隋懿并不意外,点头说了句“来了”,仿佛儿子一直住在家里没离开过。 老师亲自去厨房帮忙,隋懿无所事事,又不想跟隋承待在一块儿,也去厨房找活干。洗过手,按住砧板上的山药,提刀就要切,老师转身看见,吓得魂飞魄散:“快放下快放下,刀哪是你能拿的?弄伤手可怎么好?” 自打隋懿记事开始,他的手就是全身上下最金贵的部位。老师不让他进厨房,不让他打球,冬天甚至不允许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出去打雪仗,不懂事的时候他没少为此生气哭闹,老师每次都会问他“那你还想不想学琴”,他回答“想”,老师便松一口气,接着理所当然道:“那就不要去,爱惜自己的手。”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老师说的话,规规矩矩长到17岁,做过的唯一一件叛逆的事就是放弃小提琴,进了娱乐圈。 他偏离了一眼看得到尽头的人生,走上一条迥然不同的道路,遇上一群原本不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人。把琴摔毁时,老师震惊又失望的表情历历在目,不过两年,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吃过饭,隋懿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 两年多无人居住,屋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走到书桌旁边一人高的玻璃柜前,望着里面满满的参加国内外比赛获得的奖杯和证书,渐渐出神。 老师轻敲两下门,走进来,站在他身边微笑道:“是不是很为以前的自己骄傲?” 隋懿摇头:“没有。” 他没什么可骄傲的,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何况他认为自己的努力只能占其中一部分,老师十几年如一日的教导才是他坚持下去并取得成绩的关键所在。 “还记得这个吗?”老师指着橱窗上方最边上的一个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第三名的证书,“当年你12岁,没拿到第一名,领奖时板着一张小脸,下台就哭了,说以后再也不拉琴了。” 隋懿其实记不太清了,他不懂事的时候经常说“不拉琴了”的气话,最后都在老师温言软语的劝慰下,憋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坚持了下来。 “告诉你一个秘密。”老师温声道,“其实每次安慰你的时候,我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我很怕你真的撂摊子不学了,怕先前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隋懿扭头看他,眼中带着惊讶。 老师笑弯了眼睛:“不敢相信吧?我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我比谁都害怕。当年我以为自己怕的是你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自毁前程,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说着,老师抬手比划了下自己和隋懿的个头,曾经只齐他腰的小男孩,现在已经比他还高了。 “你不在家里的这两年,我慢慢想通了,并不是只有拉琴能证明你的能力和价值,我放不下的其实是自己在你身上的付出,还把自己的愿望强加在你身上。可路应该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有所收获,那就是对的。你心气越高,我就越不该装作过来人,把你困在井底,阻止你自己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说到最后,老师欣慰道:“人生在世,最难得的便是自由,可以毫无顾忌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就很好,老师依旧为你骄傲。” 隋懿走的时候,隋承刚好也出门,老师在门口叫住他,温柔地给他围上围巾:“你脊椎不好,不能受冻。” 隋懿觉得刺眼得紧,加快步伐往外走。 “隋懿,”老师在后面叫住他,“马上过年了,我和你爸在家等你。” 隋懿没应,听见父亲说:“要他回来做什么?电视上还没看够?哼,整天被一群小姑娘围着叫‘老公’,也不害臊。” “这也是他的本事,你少说两句。”老师把隋承按回去,放大音量对已经走到院子门口的隋懿喊,“多带一个人回来也行,不用跟我们打招呼。” 隋懿立刻想到宁澜,随即又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开门上车油门一踩,头也不回地飙了出去。 他知道父亲喊自己回来是为了让老师高兴,回家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但他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去年春节他本想一个人在宿舍待着,顾宸恺和小姨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地喊他去,他没办法,只好去顾家过年。这种传统佳节在他眼里并无特殊意义,比起一群人闹哄哄,他宁愿安安静静地看会儿书。 眼看又快过年,去年这个时候宁澜已经回家了,两人一直通着微信,除夕夜宁澜还卡点给他发了新年祝福…… 怎么又想到他了? 隋懿烦躁地把车窗打开,然后给顾宸恺拨了个电话。 一个小时后,他把车停在顾宸恺发来的地址附近,下车找了一圈,在小巷尽头的角落里找到曲折往下的铁质楼梯。拾级而下,推开面前唯一一扇门,轰隆的音乐声扑面而来。 隋懿只去过轻音乐酒吧,这种24小时营业的地下酒吧是头一回进。他走到里面,置身其中,的确有一种可以遗忘外面白天黑夜、今夕何夕的错觉。 下午两三点,里面的吧台和卡座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隋懿穿过舞池,看见吧台前一头灰色头发戴着墨镜的人,抬手拍了拍他的的肩膀。 顾宸恺回头时吓了一跳:“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肯定找不到这么隐蔽的地方,准备出去接你呢。” 隋懿在他旁边坐下,目光扫过吧台橱柜里琳琅满目的酒,又看了一眼顾宸恺手上的杯子:“少喝点。” “这个没啥度数的,还蛮好喝,哥你要不要尝尝?”顾宸恺热情推销。 隋懿摇头,跟服务生要了杯啤酒。 顾宸恺目光越过他,仔细搜寻一番:“就你一个人啊?” “不然还有谁?” 顾宸恺拨弄一下不太服帖的假发,笑嘻嘻道:“我知道了,男人嘛 分卷阅读91 ,偶尔就想背着对象自己出来喝点小酒。” 隋懿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你喝多了。” “我没有。”顾宸恺伸出食指,点他背后,“你看那个大胸姐姐,我敢打赌,她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隋懿没心情跟他打这些无聊的赌,夺过他手上的杯子,转了个方向,然后一饮而尽。 “我的酒!”顾宸恺哀嚎一声,把杯子又抢回来,仰头往嘴里倒,只喝倒最后两滴,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看着旁边被漂亮姐姐搭讪的亲表哥,脸贴着桌面趴下来,委屈巴巴地咬住自己的袖口。 兄弟俩在酒吧一直混到天黑。 零点钟声敲响,酒吧里的喧嚣达到顶峰,在场大部分人都挤进舞池欢呼沸腾,庆祝可能与他们毫无关系的洋节。 顾宸恺打了个酒嗝,把糊在眼睛上的假发弄开,伸手去推同样趴在桌上的隋懿。 “哥……哥,醒醒,情人节到了……” 顾宸恺的墨镜此时戴在隋懿脸上,他支起沉重的脑袋:“情人节怎么了?” “你……你不得打个电话给……给……”顾宸恺又打了个酒嗝,DJ突如其来的呐喊声让他思维断片,忘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索性换个话题,“哥,我们……我们今晚睡哪儿啊?”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半醉半醒的顾宸恺提议回宿舍,隋懿一口否决,然后架着他去附近酒店开了个标间。 一觉睡到下午。 隋懿醒来时头痛欲裂,心想所谓的借酒消愁都是骗人的,他昨天喝了那么多,神志依旧清醒,酒精不仅没有麻痹他的神经,还让他浑身上下都难受得要命。 他去冲了个澡,出来时,顾宸恺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看见他嘴角都垮下来了:“怎么是你啊哥。” 隋懿的头疼缓解不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把擦过头发的毛巾和手机一起扔在椅子上:“不然你以为是谁?” 顾宸恺扁扁嘴:“漂亮姐姐啊……” 这小子进酒吧居然真是冲着泡妞去的。隋懿家长病发作,把他拎起来教训一顿,弄得顾宸恺哭唧唧,心说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不也进酒吧找乐子么。 嘴上自然是不敢反驳的,顾宸恺举手投降承认错误,保证下次再也不犯,然后冲个战斗澡出来,看见隋懿又在拨弄手机,眉梢一挑,福至心灵道:“等电话呢哥?” 隋懿把手机拍在桌上:“没有。” 他觉得自己就是太闲了,没事就摸一下手机,电话、短信没接着,偶然刷到纪之楠和神秘圈外对象公开婚姻关系的消息,照片上秦魏宇和纪之楠肩挨着肩面向记者媒体,两人脸上毫无惧色,甚至还带着些笃定的温柔和甜蜜。 隋懿确定自己已经放下了,可看到这样的照片和报道,心里依旧闷得慌。 昨天这时候,他为纪之楠结婚证被曝光的事跟宁澜吵了一架,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宣泄,说了些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冲动过分的话。 昨天在高速上,隋懿已经给秦魏宇打电话说明此事,他应该不会去找宁澜麻烦,可隋懿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这份不安让他莫衷一是,他连酗酒都试过了,不知还能再做些什么才能排解这份躁郁。 “回去吧哥,”顾宸恺说,“不是还有人在宿舍等你么?” 隋懿就是不想回去才在外面游荡,听了顾宸恺的话没吱声,扭头看窗外阴沉的天色。 顾宸恺把外套抻开抖了两下,闻到烟酒味很嫌弃地撇了撇嘴,接着道:“宁澜年后不就要走了,你们俩还不趁现在好好……” 话没说完,被隋懿急急打断:“走?他去哪里?” 第57章 顾宸恺惊愕道:“哥你不知道?公司跟他签了新合同,过年之后他就不参与组合的行程了。” 顾宸恺说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脑中飞快思考,宁澜有没有让保密这件事来着? 隋懿起身,站在顾宸恺面前,沉声问他:“为什么?” 顾宸恺已经说漏嘴,干脆放下手,破罐子破摔道:“因为腿伤不能跳舞吧,还有之前的黑料影响太恶劣。不过公司给他保留了合约期内的底薪,基本的生活肯定没问题啦。” 顾宸恺说得轻描淡写,隋懿心里却无法平静。宁澜到处欠钱,家中母亲看上去也是靠他养,底薪哪够他用? 怪不得之前请假不上台,走路也磕磕绊绊的,他先前还以为是普通的扭脚,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见顾宸恺神色躲闪,隋懿知道他一定还有事隐瞒,稍稍施威恐吓,不经事的孩子就全招了。 “就、就之前那些黑料啊,是高铭王冰洋伙同那个没能进咱们组合的冯丘一起搞的,宁澜让我别告诉你,哥你可别跟他讲是我说的啊。” 隋懿眸色深暗,似有惊涛骇浪在其中翻涌,裹挟着些许疑惑不解。 顾宸恺有点害怕地咬手指:“其实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他们口中的那个什么视频没爆出来,据说那个才是重磅大料,大概被公司压下来了吧,还是哥你亲自出的手?” 隋懿神色一凛:“什么视频?” 半个小时后,开车在路上疾驰的隋懿从张梵那里得到了所有想知道的内容。 包括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视频。 顾宸恺只知道高、王二人要黑宁澜,听他们提到视频视频什么的,还以为是宁澜当街殴打母亲被人拍到了,以他当时对宁澜的偏见程度,当然不会管这件事,也没放在心上。 连张梵都是沉默许久,被隋懿条理清晰的猜测逼得没办法了,才说出实情。 “公司不可能不保你,再加上宁澜主动放弃自己,视频就被压下来了。他不让我告诉你,说怕你拍戏分心,他那样求我,我没办法不答应。” 事实与隋懿的推测完全一致,可他不明白宁澜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原先以为这些黑料是没通过公司直接发布在网上的,既然宁澜率先得知,只消跟他说一声便好,他怎么可能不出手帮他呢? 大雨将倾,天空像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要把人世间尽数吞灭。气压骤然降低,压得隋懿有些喘不过气。 所有其他可能性逐一被排除,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宁澜不希望他掺和进去。 怕影响他拍戏也好,觉得自己可以扛住也罢,宁澜自己的星途、前程都可以不要,全都是为了他。 可他是如何回应的呢?他用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对他浓重的偏见和不信任,不由分说地质问宁澜,逼他承认。 把人叫过来的是他,把人赶走的也是他。 隋懿停在路口等红灯,前方道路左边是一家熟悉的酒店。那天宁澜第一次坐上他的车,他明知宁澜要去做什么,还是将他送到楼下。 也许 分卷阅读92 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完全失去了对宁澜的理智判断,宁澜无论做了什么,在他眼里都脱不开浪荡下作的影子。 “咚、咚、咚。” 车窗突然被叩响,窗户外印着一个女孩的脸,隋懿迟疑片刻,降下车窗。 捧着一大束花的女孩道:“帅哥买朵花吧,回去送给女朋友,没有女朋友也可以送给妈妈。” 女孩大概是跨过围栏翻到马路上来的。这片是主干道,晚高峰堵车很厉害,隋懿之前开到这片,也遇到过敲车窗兜售的小贩。 他心烦意乱,只想红灯快点过去,女孩忙道:“着急去吃饭吗?快下雨了,您就买一朵吧,在等您的人看到这么漂亮的花,一定会高兴的。” 隋懿偶然想起昨天陆啸舟好像给宁澜买了花,火红的一束扎眼地摆在桌上,想忽略都不行。 他把女孩手里的所有花都买了下来。 车流缓慢往前挪动的时候,隋懿看了一眼躺在副驾上的花,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每次和宁澜接吻的时候,拥抱的时候,看着他为自己做饭的时候,冲自己笑的时候,还有他戴上自己送的耳钉,仿佛在说“我属于你”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收到他的短信才能安心工作的时候…… 任何时候。 这跟以往他对其他人产生的感情都不一样,不是向往,不是憧憬,更并非友谊。 是一种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尝到的新鲜滋味。 大雨倾盆而下,冬末的寒雨打在窗户上,顺着玻璃蜿蜒滑下,心头盘绕的迷雾也在冷冽雨水的冲刷中散去,真相渐渐显山路水。 隋懿扶着方向盘的修长手指用力捏紧,过了好几秒,随着长长的吐气复又松开。 他早就该察觉到,只有在乎,才会使人兵荒马乱。而越是在乎,就越是会百般计较,计较他的品行不端,计较他的堕落不自爱,计较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心仿佛被戳开一个洞,潮水山呼海啸般地从里面涌出,所有的言不由衷、难以自控,都找到了出处。 我喜欢他。 我早就喜欢上他了。 到小区楼下已是华灯初上,隋懿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心跳得很快,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笃定地相信宁澜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为他做到那个地步。 他想见宁澜的心从未如此迫切,迫切到没有时间去思考宁澜为什么倔强地不承认喜欢他。 用钥匙打开门,屋里是黑暗的,开灯的瞬间,隋懿看到那束花还孤零零地立在桌上。 他顾不得把它扔掉,抱着沾了几滴雨水的新鲜花束,推开了房间的门。 里面没有人。 窗户是半开着的,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可能不知道傍晚会下雨,厚重的窗帘被风吹得四下乱舞,雨水透过纱窗打在窗台上,靠近窗台的地板湿了一大片。 在这狼藉的状况下,隋懿发现宁澜养的那盆植物不见了。 不止那盆植物,床上的抱枕、玩偶,枕边的,床底下的拖鞋,抽屉里的零碎物件,柜子里的衣服…… 所有关于一个人存在过的证明,全都不见了。 呼吸在冷冽的空气中渐渐失了温度。 隋懿掏出手机拨宁澜的号码,电话里无穷无尽的忙音提醒他,宁澜的手机卡丢了,和手机一起。 这次他没有骗人。 隋懿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回头了。从前几次,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宁澜站在原地等他。 然而现在,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这股可怕的感觉瞬间蔓延四肢百骸,掌控住他的思维和动作,以至于手机响了好几十秒,他才听见。 按下接通,张开僵硬的嘴巴:“喂。” 方羽语速极快:“队长,澜澜在你身边吗?麻烦让他接电话。” 隋懿喉结滚动几下:“他不在。” “不在?”方羽声音拔高几个度,“他不在宿舍?” “不在。” “他说过年不回家啊……那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隋懿茫然地思索片刻:“不知道。” 方羽冷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队长您还不慌不忙的。” 慌有什么用,忙又有什么用?他对宁澜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你知道,宁澜会去哪儿吗?”隋懿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他上过床。”方羽对他敌意极大,句句带刺,“您不如上微博看看他的留言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说完就挂了。 隋懿放下手机,停顿几秒,点开微博。 他和宁澜是互关状态,首页第一条就是宁澜在两个小时前发的微博——对不起,再见。 仅仅五个字,却在顷刻间夺去了他的呼吸,让他从头到脚,彻骨冰凉。 宁澜不会回来了。 他那么倔强的一个人,从前一回头就能被看到,是因为他不想走,他若是想走,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任谁都别想找到。 隋懿形单影只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吹动了他的衣摆,像是被谁轻轻拽住。 可当他抬起头,周遭没有影子,空气里也早已没了宁澜的味道,凉薄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那年冬天,宁澜跌跌撞撞地闯进他的生命里,又在另一个冬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58章 二月末,春节的喜庆气氛还未散去,宁澜因伤暂别AOW组合的消息就上了各大娱乐版头条。 有路人嘲笑说这是这个宁什么谁出道以来流量最大的一次。粉丝也大多抱着看热闹心态,他们都知道受伤是个幌子,实际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宁澜又不是他们的本命,看在曾经在同一组合的份上,不下场幸灾乐祸算很给面子了。 隋懿下飞机,在出租车上拿出手机,没有刷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不说,还看到一堆难听的评论,烦躁得把手机揣回口袋,扭头看窗外。 这是他这个月第二次来这座西南小城。这里的春天来得比首都要早,凛冽的寒风悄然远去,河水解冻,空气里裹挟着青草的鲜嫩芬芳,长街小巷刚从睡梦中醒来,宁静中带着一点慵懒的喧闹,抬眼远望,群山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 这就是宁澜长大的地方。 城区不大,隋懿在街边一个巷口下了车,沿着仅有三五米宽的水泥路走进去,不多时便看到一幢老旧的筒子楼。 上次来的时候也是清晨,只有收垃圾的老头在楼下奔忙,这回却嘈杂不已,离得越近,吵闹声就越刺耳。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这样当妈啊,只管生不管养!” “怎么的,我有本事生这么出息的儿子,你行吗?你只生得出败家的女儿!” “吸儿子的血,不 分卷阅读93 害臊!你把街坊邻居叫出来评评理,有没有你这么当妈的!” “再怎么着我也是他亲妈,儿子养妈,天经地义!倒是你,居心叵测,天天来我这儿找我儿子要钱,不要脸!” “你养过他吗你就天经地义?你才不要脸!” …… 走近了发现是两个中年女人在吵架,其中一个正是宁澜的母亲。 宁澜走后,隋懿花了三天时间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甚至辗转联系到那个肥头大耳的刘老板,方羽、陆啸川和他一样心急,也在到处找,截至目前为止均无果。他实在不知道宁澜还可能去哪里,厚着脸皮在微信上联系了宁澜的妹妹宁萱,问她要了赵瑾珊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婶婶过年没在家,年前就出门旅游去了。”宁萱当时说。 赵瑾珊的电话打不通,隋懿还是立刻动身跑了一趟,万一宁澜回家才发现母亲不在,干脆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年了呢? 凌晨的航班晚点,天亮才到,他照着模糊的地址,问了几个路人,好不容易摸到门口,木门上的春联显然还是去年的,掉了一半,另一半被晒得褪了色,字都看不清。隋懿心怀忐忑地敲门,一直到心跳恢复平静,都没有人来开门。 所以这次看到赵瑾珊,他终于看到希望,也不管人家还在吵架,大步上前道:“伯母好。” 赵瑾珊和金凤吵得热火朝天,没第一时间理会隋懿,唾沫横飞地继续骂:“有本事你当着澜澜的面问他认你还是认我!他身体里流的可是我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肋呢。这几年你们敲诈的还不够多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金凤被她气得吐血,撸起袖子道:“澜澜答应过供小萱念完大学,谁敲诈了?你这种拿着儿子的钱出去风流快活才是敲诈!诈骗!勒索!报警把你抓起来!” 赵瑾珊也撸袖子:“问亲儿子要钱算哪门子诈骗?来啊,你报啊,我倒是要看看警察懂不懂孝敬父母的传统美德!” 旁边的隋懿听得脸色发青,眼看两个泼妇一样的女人就要打起来,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伯母您好,我是宁澜的朋友。” 十分钟后,隋懿进到宁澜家里。 他坐在狭小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台面上到处都是干涸的油渍,上头还覆了一层薄薄的灰。 房子年代久远,墙皮都斑驳开裂了,朝南那面墙上贴着一排掉色发黄的奖状,上头都是宁澜的名字,有三好学生,还有学习标兵。 赵瑾珊端了杯水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墙上,炫耀道:“都是澜澜上小学的时候拿的奖状,中学他没有在家住,问他要奖状也不肯给我。他啊,从小到大成绩都特别好,每回开家长会我和他婶都抢着去,被老师表扬那叫一个有面子。” 把水放在隋懿面前,赵瑾珊抽了张纸巾在桌上抹了两下,讪笑道:“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打扫。” 隋懿记得宁澜十分爱干净,脏衣服换下来立刻就要洗,可他身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劲儿却跟他母亲很像,心想“遗传”真是一个玄妙的东西。 隋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请问宁澜最近有跟您联系吗?” “没有啊。”赵瑾珊未加思考就作答,“他得有大半个月没跟我联系了吧,给他发短信也不回。” “那他最后一次联系您是在什么时候?” 赵瑾珊掰掰手指头:“过年前五六天吧,说他春节期间有工作,不回家了。” 隋懿陷入沉思,宁澜过年期间根本没有工作,他留下来是为了……陪我? 赵瑾珊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问:“怎么了?我们家澜澜不听话,惹你不高兴了?” 隋懿摇摇头,存着不让长辈瞎担心的想法不愿多言。赵瑾珊接着道:“哎呀我这个儿子哪里都好,就是倔脾气,认死理,自己认定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小隋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哈,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隋懿沉浸在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的低气压中,“嗯”了一声,刚想问点别的,赵瑾珊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神色一变,站起来道:“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说完跑进房间,将房门虚掩。 老房子隔音很差,隋懿从小学音乐耳朵又极其灵敏,即便不是有心偷听,赵瑾珊的声音还是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 “欸,谢老板……没躲着您,过年出去旅游了,没开机……澜澜啊,澜澜他过年没回家呢……要的,要的,麻烦您帮我留着,我问澜澜拿了钱就去签字……这个嘛,我得问问澜澜的意思,他现在大小是个明星了,听说首都那边追他的有钱人可不少……嗨瞧您这话说的,您惦记澜澜这么些年,我也是看在眼里的,可哪个当妈的不想儿子过得好啊,您说是吧……欸不说了不说了,澜澜的新老板在家里呢,我还得去招呼他。” 隋懿摇身一变成了宁澜的“新老板”,看着赵瑾珊接完电话出来面不改色地继续跟他套近乎,也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于是不想待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站起来就说要走。 “不留下吃个饭啊?”赵瑾珊也站起来,扼腕道,“你说澜澜这死孩子也真是,整天瞎跑,成心叫人担心。小隋你放心啊,这孩子从小就爱到处跑,当年高考完了成绩还没下来呢,他就收拾东西说要出去打工,下午就没了影子,他就这个样,想一出是一出的,等玩累了自然就回来了。” 隋懿倒希望宁澜真的只是出去散散心。他从赵瑾珊的话里听出些别的:“他参加过高考?那为什么没有继续上学?” 说到这个,赵瑾珊一脸懊丧:“别提了,考试第一天出门就给一瞎了眼的摩托车撞了,天还下着大雨,他身上也没个手机,磨磨蹭蹭差点没能进考场,然后下午就开始发烧了,我倒是抽了空接送他两天,最后一场直接晕在考场里,被监考老师送出来了,成绩下来不够申请奖学金,家里困难,就没给他继续念。” 隋懿不着痕迹地打量赵瑾珊,她身上穿金戴银,挺括的羊绒大衣也看得出料子考究,实在不像困难到供不起大学的样子。 他脑袋稍微一转就便明白了,宁澜显然从好几年前开始就是这个家的经济支柱,包括他叔叔婶婶家,表妹上大学都靠他一个人掏钱。 推论得出这个结果,隋懿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心情愈发沉重。 赵瑾珊把他送到门口,腆着脸暗示他留个联系方式,隋懿报出自己的号码,请求赵瑾珊联系到宁澜的话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隋懿心里清楚,宁澜不会跟她母亲联系了,至少暂时不会。 在满世界疯狂找他的那几天,他已经把能问的人都问了个遍,每一条线索都没放过。张梵告诉他,宁澜把自己 分卷阅读94 获取工资的卡号换成他母亲的卡号,他就已经有了预感,三番两次找到这里,只是不肯放掉最后一丝可能罢了。 宁澜仿佛就在等他那一句话,等他说不要他了,他就能立刻全身而退。 想到这里,隋懿咬紧后槽牙,心中忽然横生怨怼。 他怎么能这么狠,这么洒脱,说走就走,连只言片语都没给自己留下。 第59章 走到楼梯拐角,迎面撞上一个人。 男人高个子黑皮肤,胡子拉碴,嘴上叼着根烟。楼梯狭窄,两人都没第一时间退让,男人眉毛拧成川字,抬头往上看一眼刚关上门的宁澜家,狠戾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隋懿身上逡巡,粗声粗气道:“澜澜的新老板?” 隋懿本想侧身下楼,听了这人的话,当即反应过来他是刚才跟赵瑾珊通电话的人。想到电话里肮脏的内容,隋懿站定脚步,斜睨他:“你是谁?” 谢天豪吐掉烟头,眯着眼睛道:“那咱们可是一路人。” 他皮笑肉不笑,伸出手要跟隋懿握手。隋懿站着没动,谢天豪也不生气,把手插兜里,吊儿郎当道:“说起来,宁澜这小子可是我先看上的,你们可都是后来的。” “你们”两个字让隋懿下意识不爽,他沉声道:“你把他怎么了?” 谢天豪朝地上啐了一口痰,恶狠狠道:“我他/妈能把他怎么样?那小子烈得很,他妈把他卖给我,我摸他两下就给我玩咬舌自尽,最后自己解开绳子跑了,临走前还偷了我口袋里的钱,你说气不气人?” 隋懿没有附和。从宁澜家里出来,他胸口就隐隐抽痛,脑海里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他从前不知道的画面——小时候成绩很好年年拿奖状的宁澜,大雨里错过考试的宁澜,背着包在首都找工作的宁澜,还有被母亲出卖、被捆在黑暗房间里的宁澜…… 每一个都很陌生,可套在宁澜身上又是合理的。他看似绵软可欺,实际上执拗又坚强,他从不向自己示弱,从不用凄惨的经历来博取同情,最擅长的便是用没心没肺的笑容,把伤心和脆弱全都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要不是他把钱还上了,打死老子也不可能放过他。”谢天豪抱怨完,转而问隋懿,“欸,你小子是不是上过他了?给了多少钱?爽不爽啊?” 见隋懿依然沉默,歪着嘴坏笑道:“要是玩腻了,便宜转让给我呗?他这种小婊/子到你手上的时候,应该已经给人玩儿烂了吧?不如……我`操!” 谢天豪话音未落,就被隋懿突如其来的一拳头打歪了脸,脚下一滑,顺着台阶做了两个后滚翻,脑袋朝下狼狈地挂在楼梯上。 晚上八/九点,飞机准时抵达首都。 陆啸川开车来接隋懿,隋懿脸上挂了彩,口罩遮掩不住眉角的青紫,陆啸川问要不要去医院,隋懿摇头说:“回宿舍。” 这状态一看就是一无所获,陆啸川闭上嘴,发动车子。 路上,隋懿问:“方羽呢?” 陆啸川知道他是想打听宁澜的消息,道:“他托了亲戚在查道路监控,机场酒店车站那边也有人看着,只要宁澜用身份证,我这边十分钟内就能收到消息。”顿了顿,说,“你别太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隋懿“嗯”了一声,过一会儿又问:“你弟弟呢?” 陆啸舟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宁澜的人,早被一众人等盘问到生无可恋。他说那天隋懿走后,他进房间陪了宁澜一会儿,宁澜一直坐在地上不说话,他下楼去给他买点吃的,回来门就被锁了,敲了好久没人来开,他以为宁澜出去了,在门口转悠几圈就走了。 “我弟弟今天回美国去了,临走前还拜托我找到宁澜立刻通知他,我想他是……真的不知道。” 陆啸川看了一眼副驾上满脸疲惫的人,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有些残忍。隋懿这些天怎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找宁澜,别人不知道,他可全都看在眼里。 隋懿听了他的话,神色依旧平静。他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复又睁开,窗外闪烁的霓虹倒映在他眼睛里,却完全没给他带来色彩与生机。 他淡淡地说:“谢谢你们。” 回到宿舍,隋懿把房间的窗户关上,扫了一眼屋里与他离开前没有丝毫变化的陈设,走到宁澜床边坐下,然后慢吞吞地躺倒。 他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宁澜床上,他多么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枕头被扔回上铺,听见宁澜半抱怨半撒娇地对他说:“我这里好多枕头呢,你别再把枕头拿下来了啊,床太小放不下。” 宁澜把粉丝送的抱枕当枕头,玩偶也当枕头,如数家珍地摆在床上。隋懿跟他一起睡时,嫌这些东西碍事,宁澜死活不肯扔,不管多粗制滥造的玩偶,他都能当成宝贝。 有一回两人做到兴头上,一只抱枕被挤落在地,宁澜忙就要去捡,隋懿脸都黑了,擒着他的腰就是一阵狂风骤雨般地猛顶,宁澜被他顶得半个身体落在外面,忙抱住他怕掉下去。 隋懿掐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咬牙切齿道:“要我还是要那个破玩意儿?” 宁澜很少从他嘴里听到这样口语化的词汇,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隋懿气急,掰着他的腿凶狠地往深处撞,每次都擦过内里敏感的腺体,宁澜才收了笑声,埋在他怀里咬着嘴唇细细呻吟。 事毕,隋懿坐起身准备去洗澡,宁澜还是圈着隋懿不肯放。隋懿掰不开他的胳膊,问他干什么,宁澜累得睁不开眼,弯起嘴角笑得路出两个酒窝,软着嗓子说:“要你,只要你,你是我的大宝贝。” 如今,那些宝贝他一个都没留下,唯独把隋懿扔在了这里。 隋懿又躺了一会儿,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宁澜临走前夹在他书里的,一年多了,他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张卡,塞进ATM机的时候,险些连密码都输错。 他从未细算过给宁澜多少钱,卡上的余额让他吃了一惊。吃惊过后便是沮丧和痛苦,宁澜显然早就在攒了,为了这笔钱,他努力争取片酬,带伤坚持上台,平时省吃俭用,两年几乎没有买过新衣服,一件破棉袄穿了又穿。 从前他只知道宁澜缺钱,很缺钱,明明给了他不少钱,他还是不够用。隋懿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赌博或者染上毒瘾,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花费很长时间才排除掉这两种可怕的可能性。 他还嘲讽地问他是不是睡一觉结一次账。 那时候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宁澜是在攒钱给自己“赎身”。 宁澜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比大部分人要艰难,可他从来没有放弃,也从未被世俗污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他仍然想要自由。 隋懿查了这张卡的收支记录,宁澜在他回国的前一天才 分卷阅读95 把钱存到卡上。他那时候应该还怀着希望,或许打算在情人节那天把卡交还给自己,一身轻松地说:“现在你不是我的金主啦。”说不定还会拿出那盒巧克力,故作淡定地问:“那你想不想从我的大宝贝,升级做我的男朋友?” 他的宁澜,应当是自由洒脱的,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即便衣衫褴褛、形容狼狈,依旧高高昂着头,黑亮的眼睛里闪耀着自信聪明、无所畏惧的锋芒。 而不是像那天早上,畏畏缩缩,踟蹰不前,拉着他的衣角求他留下来吃完早饭再走,被他那样轻贱、那样随便地“送给”别人,依旧一言不发地生受着。 从前他觉得宁澜太难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改邪归正”,一味地用自己对于“好人”的标准去衡量他,却从未想过换一个角度去亲近、去了解。 宁澜用来保护自己的那层壳看起来坚硬无比,他被表面的污浊蒙蔽了双眼,下意识退避三舍,却不知道那壳一敲就碎,干净、纯粹的一颗心就藏在里面。 隋懿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越来越紧,紧得他喘不过气。他抬手狠狠搓了几下自己的脸,放下手时,指尖蹭过墙壁,落在一个圆润的硬质物体上。 他把卡在床和墙缝隙中间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根不到一米长的白色塑料水管。这东西出现在床上十分奇怪,隋懿坐起来,发现水管两头用胶带缠得严严实实,里面似乎装着什么。 其中一头的已经被划开一条整齐的切口,隋懿手伸进去,慢慢拽出一条细长的布袋。 再里面是一根琴弓。 隋懿学琴十余年,经手过无数根琴弓,这一根只能算其中比较普通的,普通的苏木,普通的打磨,普通的油漆,唯一有发挥余地的手持部分也是普通的蛇皮加银色缠线,中规中矩得有些老土。 可当他想到这是谁打算送给他的,他的心就止不住地战栗,连带着手都在发抖。弓是新的,没有打过松香,所以没有黏手的触感,挂在边上的马毛说明有人曾不止一次地打开看过,笨手笨脚地碰断了两根马毛。 手指滑到弓根,突然摸到一片坑洼不平的凹陷,他心脏莫名停跳一拍,把弓转过来,只见手持的位置刻着几个字,字很小,歪歪扭扭的有些难以分辨,可每个笔画都刻得极深,如果这不是一根木头而是一张纸,大约就是力透纸背的程度。 隋懿急忙站起来,把弓放在桌上,打开台灯仔细打量,拇指逐一抚过那三个字。 我、爱、你。 隋懿脑中空茫几秒,随即便想起因为没有收到宁澜的生日礼物而生闷气的那天,宁澜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这根琴弓藏起来,换上情趣内衣把自己送给他,又在看见他重拾音乐时,怀着怎样的心情,偷偷刻下这三个字? 宁澜把不敢说的出来的爱意,全都化在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拥抱、每一个亲吻当中,把不敢捧出来的一颗真心,一刀一刀地留在这儿,深到无法抹平。 他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觉得宁澜难懂,会觉得宁澜是个只会说谎的骗子? 到头来,只有那句“我不喜欢你”才是弥天大谎,那是他被百般苛刻、万般践踏后的仅剩的一丁点自尊,只消再用一丁点温暖去捂热他,他便会融化,便会路出最柔软的内里,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他。 可是他没有,因为吝啬,因为无知与偏见,因为幼稚的盛气凌人,就这样与一颗滚烫炙热的心失之交臂。 隋懿用双手捂住脸,缓缓趴在桌上。 手指间的缝隙中,他的睫毛在颤抖,拼了命地压抑急促翻腾的粗喘,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发红的眼尾只沾上些许湿意,颈侧毕路的青肋渐渐隐匿,直至消失。 他站起来,打开琴盒,拿起桌上的琴弓,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把它带在身边,宁澜说不定会早些回来。 第60章 六月的首都燥热异常,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悬在当空,地表温度达到70摄氏度,残忍得像要把地球上的所有水分悉数卷走。 隋懿刚结束一个杂志采访,穿过无风的闷热走廊,回到休息室第一件事,就是从米洁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在卸妆的过程中,今天第八次点开方羽的微博。 方羽在半小时前转发了一条他代言的护肤品广告,隋懿又点进他的点赞内容查看,一小时前点赞了一条美食博主做酸菜鱼的视频,关注列表也毫无异状。 “刚才陆啸川打来电话,问您晚上是否有空,说想聚一聚。”米洁在旁边道。 “还有没有说别的?”隋懿问。 “没有,就说很久没见了,大家碰个头。” 隋懿打开通讯录,准备回拨个电话过去,转念一想,陆啸川不是那种有话藏着掖着不说的人,于是切到微信界面,发了四个字:【时间,地址】 他养成平时少打电话的习惯已经有两年多了,生怕通话过程中有其他电话打进来。他的电话必须保持畅通,时刻等待消息。 陆啸川回复很快:【晚上七点,望江楼】 在去往京郊体育场踩点的路上,隋懿给老师发了条短信,问最近有没有新消息。他拜托了父亲帮忙找人,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询问频率已经从两天一次下降到一周一次,可他这三年来从未有一刻把这件事放下。 【没有,昨天出入境那边有个跟描述符合的,派人去看过了,可惜不是】老师回复。 隋懿抬手捏了捏眉心,接着打字道:【以后这种情况直接通知我,我自己过去】 车子驶过奥体中心体育馆附近,这里是AOW第一场演唱会的举办地,也是宁澜最后一次登台唱歌的地方。 宁澜离开三年了。 准确地说是三年零四个月。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如何在这一千多个日夜里做到一点动静也无,如同人间蒸发。隋懿已经发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偶尔也会传来消息说发现符合描述的人,每次怀揣着希望找过去,最后都铩羽而归。 上个月,有个粉丝在微博上说,在南方某市的一家超市看见一个疑似宁澜的人,隋懿二话不说推掉工作赶过去,在那家超市附近守了几天,还真让他等到身形相似的男青年,然而对方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人海茫茫,那人就像汇入沧海中的一粟,明知道他就在这片海里,可是再想把他找出来,比登天还难。 全世界相貌相似的人何其多,可哪一个都不是他一不留神弄丢的那朵小浪儿。 车子停在京郊一排平房旁边的空地上。 这次来是为隋懿即将到来的首场个人演唱会踩点。京郊体育场上个月刚刚落成,原本公司不会选择这样偏远的地区,然而根据初步 分卷阅读96 调查,全国各地有意向来看演唱会的粉丝就有万人之多,首都室内的场馆显然不够大,于是只好考虑郊区边缘地带。 京郊体育场能同时容纳两三万人,设施条件在国内也是首屈一指,除了地方偏远,没有其他缺点。 隋懿拎着琴盒下车,先顶着大太阳在周围转了一圈。他生在首都长在首都,还从未来过这一带,见离场馆最近的都是些老旧民房,道路虽狭窄但也算整齐,对环境安全和交通便利表示肯定。 这里跟拍时的郊区有不一样,那边靠山,偏僻荒凉,人烟稀少。而这边虽然离市中心也远,却更像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低矮小楼一门一户,家家院门大敞,院子里种花长草,屋檐的阴凉底下蹲着的猫或者狗,看见人也不怕,慵懒地伸个懒腰、甩甩毛茸茸的尾巴。 与市中心由于喧嚣更显燥热的午后比起来,这里宁静安详得仿佛不在首都地界上。唯一格格不入的大概是叫“泉西站”的公交站台旁边的灯箱里贴着的隋懿个人演唱会首站的宣传海报。 此行的目的在于考察,通往场馆的路,隋懿和其余几个工作人员选择步行。 道路两边除了民房,还有许多只在照片上见过的小店,修车行,钟表店,腌菜行,推拿馆……甚至有一家古色古香的成衣店,店门由古旧的木板拼凑,此时挪开两块支在墙边,冲着外面的墙上挂着几件花纹素雅的旗袍,同行的米洁忍不住凑过去瞅了好几眼。 米洁现在是隋懿的助理,负责打理他的工作和日常琐事。 两年前,电影大火,一举夺下年度国产电影票房冠军,隋懿饰演的警察男二也获得年底最佳新人演员提名,虽然由于演技稍显稚嫩,最终未能夺得该奖项,可隋懿依旧凭借这个亦正亦邪的年轻警察形象走入大众视野,成为AOW中第一个红出圈、且具有国民知名度的成员。 次年末,AOW就宣布所有成员单飞不解散。以组合形式圈粉,再挑出其中最具有商业价值的重点培养,是星光娱乐多年来的惯用手段。隋懿目前是公司当仁不让的王牌,不仅给他配了单独的经纪人,还把公司所有助理的资料摊开让他随便选。 隋懿只选了米洁,因为整个公司只有她跟过宁澜。 米洁起初很紧张,她平日里见到的隋懿都是冷着脸来去如风的,浑身充斥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高傲。再加上他显赫的家世在圈中已不是秘密,米洁猜想豪门少爷应该很挑剔很难应付,上岗前一天慌得一晚上没睡好。 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隋懿脾气不仅不坏,相比其他红起来就拽上天的明星,甚至可以说不要太让人省心。 他生活习惯好,从不需要助理叫早,早饭都不需要她准备;晚上不混夜店,不需要助理费尽心思帮他遮掩;对待工作也足够严谨认真,除了偶尔需要她协助对台词,几乎不会把其他乱七八糟的工作推给助理。 米洁之前跟过一段时间公司里另一个男歌手,那位主子爱惹事,她成天焦头烂额地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以至于她后来听到自己手机响就条件反射地心跳加快、肌肉紧绷,心想不知道又有什么破事儿找上门。 如今跟在隋懿后头心宽体胖不说,再加上整天面对着隋懿这张盛世美颜,舒服悠闲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更加难找对象了。 “队长,这里有冷饮卖,要喝点什么吗?”米洁停在一间小卖部门口问道。 隋懿扭头,瞟了一眼仅有一只冰柜、两个玻璃出柜和三排小货架的小店,说:“矿泉水,谢谢。” 米洁给随行人员都拿了饮料,拍着柜台冲里面喊好几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婆婆才慢吞吞地从里屋出来。 这片的店铺大多由住在一楼的院子改造而成,腾出一半地方砌起一堵墙,再凿一个门,冲着外面的那片就是个天然的小铺面了。店主多是退休老人,自己的房子稍加改造,不必离家的同时还能混个营生。 婆婆约莫七十岁上下,穿着花衬衫戴着老花镜,手上的蒲扇一摇一摇,弯腰在柜台里找算盘,边找边咕哝:“臭小子,又把我的算盘弄哪儿去了?” 最后没找到,翘着兰花指磕磕巴巴地按柜台上摆的计算器,算了两遍才收钱。 装袋的时候米洁瞧见柜台旁边有台咖啡机,眼睛一亮道:“您店里能做咖啡啊?” 婆婆直摆手:“这东西上我老太婆可不会用,上头都是洋文,得等臭小子回来。” 米洁就随口一问,闻言礼貌地跟婆婆告了别,就拎着饮料追上大部队,给众人分发。 把矿泉水递给隋懿,米洁指指后面:“那家小店有咖啡机,下次来彩排演出可以跟店主预定。” 宁澜走后,隋懿经常夜不能寐,越是睡不着就越想喝点什么来刺激精神,如今咖啡已经成了他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物品。 唯有口中残留苦涩,时刻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才有胆量告诉自己,宁澜只是暂时离开,总有一天会回来。 隋懿再次回头看了那干净整齐的店铺一眼,收回目光道:“好。” 站上京郊体育场的舞台,隋懿把麦别在琴上,缓缓拉动A弦,提琴悠扬动听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 他调完音,拉了一支舒伯特的小夜曲,路天场馆的视听效果不比音乐厅,隋懿依然一丝不苟地拉完了。他想将这首曲子作为谢幕曲送给台下的粉丝,也送给那个不知道在不在听的人。 当年在异国他乡,他跟那人通着短信,每天都想着回去要给他拉一支曲子。后来从米洁口中听说他从拍时就开始失眠,一度严重到用药的地步,隋懿更加坚定了要给他拉这首曲子的决心。 他希望宁澜从此以后无论生活在哪里,都能在美妙和煦的音乐声中入睡,不用回想过往的种种痛苦,也不用记得把他弄得遍体鳞伤的自己。 试完音响回到后台,从公司直接赶来的舞台导演、造型师还有伴舞团队负责人也到了,他们也要对现场情况进行初步勘测。 场馆的空调今天没启用,后台闷热得像个令人汗如雨下的大蒸笼。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要经常来这里布置和彩排,于是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出去寻找店铺,准备搬些矿泉水储在后台。 隋懿担心空气湿度过高对琴有影响,拎着琴盒在旁边找了个开着窗的空房间,把琴暂时放在里面。 回到人群中间的时候,水已经送来了,工作人员正在把水一箱一箱往里搬。搬完站在门口结账,隋懿听见一个清亮的男声说:“以后有需要打我电话,咱们店提供方圆五里内送货上门服务。” 工作人员被他逗笑:“就一个小板车也敢说送货上门?还是我开车去搬吧。” 隋懿背脊一 分卷阅读97 僵,扭头往门口看,工作人员把外面的人挡了个严实,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的发顶,挑染的几簇粉色头发在阳光底下亮得晃眼。 那青年说:“总有走不开的时候吧?来,记一下我电话,187xxxxxxxx。” 工作人员拿出手机记号码:“老板贵姓?” “叫我小张就行,弓长张。” 听到这里,隋懿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落回原地。 宁澜最讨厌的就是染头发,不仅自己不喜欢,还不乐意隋懿也染。他死心眼地认为隋懿还是黑头发好看,只要隋懿一换发色,就说他像巴啦啦小魔仙,成天揪着他的头发不放,晚上睡觉也揪着,恨不能把它们全部薅光。 更遑论宁澜那么恨他,只想离他越远越好,怎么会在首都附近逗留至今呢? 隋懿苦笑着按了按太阳穴,心想最近可能睡眠时间太少,听到一个相似的声音都能产生幻觉。 夏日昼长夜短,抵达望江楼时天还是亮的。 这家私房菜馆在老城区,夕阳在青瓦红墙上晕开橙红的光影,自东向西扫一眼,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 隋懿却无暇欣赏美景,下了车便匆匆走进去,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到陆啸川预定好的包厢。 陆、方二人已经在里头坐着,方羽一看见他,就怪腔怪调地对陆啸川道:“你还叫了拉琴的呢?洋货跟这儿不搭,换个拉二胡的来。” 陆啸川面路尴尬,掩嘴压低声音道:“咱们来前不是说好了客客气气的吗?” 方羽很夸张地正眼打量隋懿:“哦原来是咱们嗷呜的大忙人队长啊,失敬失敬。” 隋懿对他的挖苦不以为意,把琴盒竖放在墙角边,然后坐下。 AOW自从宣布单飞后,成员们就各忙事业,很少聚首。高明、王冰洋二人在宁澜退出组合后,被公司雪藏近半年时间,重回娱乐圈后势头大不如前,合约到期后两人都选择解约,外界对此众说纷纭,只有公司内部的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宸恺则在去年突然想通,发奋图强考了国外一所音乐学院,如今在外头混得风生水起,今年春节都没高兴回国。 至此,活跃在大众视野里的AOW成员只剩下如今在望江楼某包厢里的三位。 方羽年初刚发了新专辑,陆啸川专攻演戏,如今也凭借一部大IP改编的电视剧跻身流量小生的行列。隋懿更不必多说,唱歌、演戏处处开花,去年还跑去国外参加小提琴比赛拿了银奖,被爆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有媒体吹捧他是真正的艺术家,撰文说:“他是如何做到在一天24小时的行程全都暴路在全国人民眼皮底下的情况下,还能抽出时间练琴并拿奖的?” 隋懿的粉丝对此十分骄傲,说自家爱豆是能把24小时当4时用的超人。 然而“超人”此时全无精气神,卸妆后眼下的乌青无所遁形,在听到方羽说“没有任何新线索”的时候,更是肉眼可见地颓丧下来,周身被浓雾笼罩,出神地望着虚空的某一处,眼珠都不会转了。 “别灰心,都找到这份上了,就当用排除法,时间越长,找到的几率就越大。”陆啸川安慰道。 “警方失踪人口那边有消息吗?还有医院那边?”方羽边剥虾边问。 未待陆啸川作答,隋懿突然一拳捶在桌上:“他不会死的。” 方羽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寻死?他都被逼成那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隋懿分不清方羽是在说真的还是在故意刺激他,他被这种令人恐惧的假设弄得震怒不已,眼中迸出一条条红血丝,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咬牙重复道:“他不会死的。” 方羽把拨到一半的虾扔在桌上,无畏地抬头与他对视:“那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说着就喉头哽咽,“你们……你们都这么对他,他还能去哪儿?” 一顿晚餐不欢而散。 陆啸川把方羽哄好带出去的时候,方羽的鼻子和眼角还是通红的。 隋懿一个人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收拾餐具,他拎着琴出门时,天边忽然响起阵阵闷雷。 夏天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下午还艳阳高照,这会儿雨水就穿破云层,争先恐后地坠入凡间,干燥地面上的水晕越扩越大,很快连成神色的一整片。 隋懿没有接饭店服务员送出来的伞,他往前两步走进雨里,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 宁澜走的时候,也是一个雨天。 三年零四个月,一千二百一十六个日夜,他不是没有耐心等,可是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比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也该回来了吧? 他总是猜想方羽说不定和宁澜有联系,所以偷窥他的微博,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从饭店里出来之前,隋懿都是这样相信着的,不然方羽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说出那种诅咒的话。 可是现在,他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包围,这股绝望不是他用忙碌的行程来麻痹自己就能纾解,它像一株藤蔓,随着时间的流逝疯狂蔓延,如今已经戳穿心脏,就快要刺破皮肤生长出来。 雨水打湿头发,浸透衣服,风从心脏破开的口子里灌进去,五脏六腑都快疼到麻木。 隋懿不知道该去问谁,只能仰头看漆黑的天空。 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同一时刻的另一边,大雨淋湿锈迹斑斑的公交站牌,只有刚补过漆的“泉西站”三个字在雨水的中刷下愈发清晰。 车轮滚过路面的嘈杂声由远而近,碾过由于地势不平造成的水洼,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人高,骑车的人骂了句脏话,加快速度继续前行。 道路恢复平静,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不多久,叮铃哐啷的声音又折返回来。那人下车,把拖着板车的自行车支在路边,一路小跑到站的灯箱前。 灯箱年久失修,盖在上面的玻璃都碎没了,里面贴着的海报在雨水的侵袭下脱落一个角。 接着,一只湿透的手出现在海报前,白`皙的指尖拂过海报上人的脸,只摸了一下就触电般地收回去。 几秒后,又慢慢地摸上来,修长的手指沿着“演唱会”几个字往上,将边角的褶皱展开抚平,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图钉,用拇指按着,把掉下来的一角固定回原位。 第61章 隋懿淋了雨,回去后就生了一场大病。 他身体素质好,跑步和力量训练一天都没断过,三年来别说发烧,连感冒都不曾有。这回病气大约是积攒久了,来势汹汹,前几天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米洁自动把角色切换为生活助理,主要负责买药和送餐。隋懿发烧不愿意上医院,她把姐姐家给小外甥治发烧的肚脐贴拿来给他用,折腾了两 分卷阅读98 三天,病情总算不再反复。 这天,米洁走路上才想起忘了带钥匙,上楼后直接敲门,只听门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打开时,隋懿的胸膛因喘息剧烈起伏,没看清人就先唤了一声“澜澜”。 看见隋懿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去,米洁也跟着有些难过。她当然知道隋懿喊的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一个人住在AOW曾经的宿舍里不走。 他怀着渺小的希望,固执地守在这里,盼着宁澜有朝一日会回来。 进门后,隋懿道:“跟王哥说一声,我明天就复工。” 王哥是隋懿现在的经纪人。 米洁摆碗筷的手顿住:“这么快?再多休息两天吧?” 隋懿摇头:“不用,我很好。” 米洁看着隋懿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目不转睛地看每到暑期各大卫视就开始重播的,心想这还叫“很好”? 下午米洁走后,隋懿在餐桌上看到一个U盘,以为是米洁落下的,拿起来一看,下面压着张字条:看这个吧。 隋懿打开电脑,把U盘插上读取,里面有一个视频文件,是宁澜在里出现过的所有镜头的剪辑。 视频上的宁澜一身黑色劲装,昂首挺胸,策马扬鞭时眼神凌厉,大笑时又带着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和潇洒落拓。 当年电视剧刚播出,宁澜饰演的小侍卫就被某知名剧评人狠夸了一波,盛赞说“完全不像第一次演戏”,还说“假以时日,前途无量”。 张梵说得没错,宁澜在演戏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或者说因为他聪明,所以学什么都很快。 包括学着怎样躲自己。 隋懿打开微博,已经变成冷圈的AOW超话帖子更新缓慢,有粉丝也看了的重播,感叹道:宁澜其实真的是有演技的啊,不知道他现在去哪儿了。 下面评论只有寥寥几条,都在唏嘘感叹时光如梭,如今回想起来,在记忆中驻足停留的大多还是美好的部分。 三年前,宁澜刚离开不久,隋懿绕过公司,自作主张发了条微博:事情并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宁澜还会回来,我等他。 当时的评论分分钟过万,多数网友指责他,说宁澜的人设已经崩了,天皇老子下凡都没法给他洗白;还有的怀疑隋懿的号被公司高层操控,因为即将播出,得给宁澜造一波势,毕竟他只是退出组合,并没有正式解约。 一晃三年过去,当时那些把名字改成“宁澜一生黑”的喷子都不见了,有的粉丝甚至反过来替他可惜,觉得雪藏三年足够狠了,一个艺人的职业生涯能有几个三年? 粉丝们忘性大,隋懿希望宁澜能跟他们一样,做个没心没肺的人,快快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不要忘掉回来的路就好。 由于生病耽搁了几天,隋懿复工后每天都往京郊体育场跑。 周边条件简陋,他又在为演唱会节食减脂,彩排时只有矿泉水喝,时间长了难免口中寡淡无味。 他想起那家有咖啡机的小卖部,米洁被舞美组喊去帮忙,隋懿横竖没别的事,就依着那天步行到场馆的印象,沿着小路走了十多分钟,顺利找到店门半开的无名小卖部。 老婆婆躺在柜台后面的摇椅上午睡,隋懿走近她就醒了,眯着眼睛问他要买什么。 隋懿指指咖啡机:“今天有咖啡吗?” 婆婆扭头冲屋里喊:“臭小子,出来!” 喊了几声没人应,一面站起来嘴里一面咕哝着“臭小子是要整死我老太婆”之类的话,扔下蒲扇,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一次性咖啡杯,放在出水口,摸索半天不知道开关在哪儿,没耐心地狠狠拍了那咖啡机一巴掌。 隋懿得到允许后绕到柜台后面,找到阀门开关,接满一杯咖啡,老婆婆又为该收多少钱犯了愁。 隋懿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摆在柜台上:“先记在账上,等我下次来多退少补。”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人掀开门帘进来,顶着鸡窝头打哈欠伸懒腰,路都走成曲线:“喊我干嘛啊婆婆?” 婆婆一扇子挥他脑袋上:“喊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出来干什么?滚进去滚进去。” “我不发烧啦,再躺着都快长毛了。”宁澜躲开婆婆的扇子攻击,绕去柜台前,看见那张崭新的一百块,眼睛噌地亮了,“今天开张了啊?” 婆婆哼唧一声,坐回摇椅上:“买咖啡的,不知道多少钱,说留着下次多退少补。” 宁澜把那张钱拿起来吹了吹,笑弯了眼睛:“还有这种人啊?下回他来,就跟他说两百一杯。” 婆婆的扇子又要掷过来:“臭小子,昧心钱咱可不能挣!” “知道知道,我开玩笑嘛。”宁澜把钱叠起来揣兜里,“我给那人办张卡,下回他来了给他拿着,一百块五杯,会员卡多送一杯,这样行了吧?” 说罢,从货架里侧搬出一箱水就往外走:“我去冰冰那儿,晚上等我回来做饭。” “正好让他把你这头发给洗了!”婆婆在后面喊道。 宁澜推着小板车往东边去,烈日把他的皮肤晒得通红,他却浑然不在意,一会儿悠哉悠哉地推,一会儿把板车当滑板玩,不多久在第二个路口拐个弯,眼前赫然出现四个大字——冰冰发廊。 “老板,送水的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坐在理发椅上打瞌睡的鲁冰华胳膊没支住,大脸盘险些砸腿上,吸溜一下口水朝门口看,迷迷糊糊道:“你来啦哥。” 宁澜把水放在地上,不客气地开了一瓶喝,喝完用力拍桌子:“小伙子你的雄性荷尔蒙呢?不是说好要做泉西第一造型师吗?这么快就颓了?” 鲁冰华挠挠头发:“没、没有啊,这不没人吗,我就、就睡一会儿。” 宁澜等他洗过冷水脸智商回笼,一屁股坐在理发椅上:“给我把头发染回黑色。” 鲁冰华五官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哥你不是答应帮我打广告吗。” “就这样的造型,我说出去还能有人敢找你做头发?”宁澜对着镜子指自己脑袋,“你知道张婆婆说我像啥吗?” 鲁冰华理直气壮:“泉西街最大的不连锁小卖部CEO。” “你少来。”宁澜翻了个白眼,“她说我像顶着个西瓜皮,看见就想拿刀劈开。” 鲁冰华想憋没憋住,捧着肚子笑得满地打滚,末了擦眼泪:“上次给你染是为了打广告,所以没收你钱,这次可不行了啊,我这儿水电煤气每天都要花钱……” “行了行了。”宁澜掏出一百块拍在桌上,“还水电煤气,你这儿是饭店啊?” 鲁冰华拿了钱,美滋滋打开柜子拿染色膏:“我敢打包票,你一定不会后悔付出这一张毛爷爷!” 分卷阅读99 鲁冰华做事极其磨叽,染个头发折腾三个多小时,宁澜做了好几个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黏糊糊的染发膏还在脑袋上,一摸一手黑油。 他眼前跟着一黑,急火攻心地就要起身,鲁冰华按住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着字的薄卡纸:“看看这是啥!” 宁澜没好气地接过来,刚才摸了头发沾上的染发膏的手指将将在“演唱会”三个字上按出一个又黑又大的指印,前面面的“隋懿”二字出其不意地闯入眼帘。 宁澜僵硬地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他此刻的心情大概跟那天往后台送完水出来看到海报,知道那人有可能在里面的时候是一样的。 “这个隋什么谁你知道吧?听说很红很红,票是我大哥单位发的,你也知道我大哥不爱看这些唱啊跳啊的,这不就便宜我跟你了嘛哈哈,今天早上隔壁姜婶问我要我都没给……” 鲁冰华聒噪个没完,宁澜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腾地站起来,把票塞回鲁冰华怀里:“能洗了吗?” 鲁冰华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头,能洗了吗?” “能,能能能。” 吹干头发,宁澜看着镜子里恢复黑发的自己,恍惚觉得有点陌生。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我先回去了,婆婆还等我吃饭。” 鲁冰华把票塞给他,他不肯接,鲁冰华跺脚道:“这可是前排VIP,特别有排面!” 宁澜哭笑不得:“不是……我真的不要,这人我都不知道是谁。” 鲁冰华不由分说把票揣他口袋里:“那就拿去卖了,我不管,反正这是你的了。” 拉着小板车回去的路上,宁澜全然没了溜滑板的心情。路过公交站台,他看了一眼整整齐齐贴在灯箱里头的海报,匆匆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往家走。 快落山的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路过钟表行、成衣铺、推拿馆,和店里的每一个老板打招呼。 仔细一算,他在这个宁静得仿佛世外桃源的地方已经住了三年了。当年他不敢坐车,不敢乘飞机,走投无路地游荡到这儿,被张婆婆一句“小伙子是不是找不着家啦”弄得泪流满面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定居,更没想到自己还能获得这样一份安逸的生活。 这里的居民百分之八十是独居老人,没有人知道“AOW宁澜”是谁,每天的娱乐无非是读报纸,听戏曲,他们连电视都不怎么看,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睡觉。就算这里唯一的异类鲁冰华,也是个只想成为这条街上家喻户晓的发型师的中二男孩,并没有去外面闯荡的雄心壮志。 宁澜在这样的环境里足足待了三年,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作另一个世界,掩耳盗铃般地缩在壳子里,他不走出去,别人也休想进来。 回到家里,宁澜把演唱会门票放进带锁的抽屉,看见里面上下叠放着的两个首饰盒,迟疑片刻,又把票拿出来,夹在桌上的书里面。 这个名字的出现,无疑是给他当头一棒,把他好不容易筑建起来的封闭世界敲开一条裂缝,有刺眼的光透进来,强硬地让他面对现实。 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躲,躲得越远越好。 傍晚,隋懿才把最后一口已经凉掉的咖啡喝完。 大概是咖啡豆质量不佳,磨出来的咖啡味道实在叫人难以评价。 隋懿觉得自己能坚持喝完简直是奇迹,他丢掉纸杯,坐上保姆车,车子驶过卖咖啡的小卖部时,里面灯火通明,柜台前没人,老婆婆应该是进去吃饭了。 他把目光收回,低头点开微博,从最近访问的第一位里直接进入方羽的主页,查看他今天的动态。 方羽在二十分钟前点赞了一个美食博主的视频,还是上次做酸菜鱼的那个博主。 车上闲着没事,隋懿点开看了看,标题是“培根卷和下雨天更配哦”。视频没有人路脸,风格十分朴素,没有好看的碗筷,全程只能看见菜板和大铁锅,没有BGM,只能听见哒哒哒切菜的声音和煎菜的刺啦声。 这个博主的培根卷也很特别,里面塞的不是金针菇,而是胡萝卜黄瓜丝,还有几根豆芽,卷起来五颜六色的倒是挺好看。 隋懿还没见过这样随便敷衍的美食博主,腌制蔬菜用的都是摔缺了角的大海碗,培根卷下锅时,其中有一个牙签没扎稳,散了,该博主直接拿筷子一顿搅和,把各种丝散在锅里,弄得到处都是。 就在这个时候,做饭的人的拿着筷子的手一闪而过,隋懿似乎看见他手背上有块痕迹,刚要倒回去仔细看,老师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家里来客人了。”老师说。 隋懿皱眉,问:“谁?” “她自称是宁澜的妈妈,说要见你。” 第62章 隋懿赶回家,老师在门口迎他,说刚才在住宅区门口偶遇被保安拦在外面的赵瑾珊,接着就给他打了电话。 进屋时赵瑾珊正在沙发上喝茶,见到隋懿就站起来嘘寒问暖,“小隋怎么瘦了”、“吃晚饭了吗”、“最近过得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才是他亲妈。 三年来,隋懿没少被她以各种名义骚扰。他存着宁澜说不定会回老家看看的念想,留着赵瑾珊的联系方式,靠谱的线索没得到过一条,钱倒是被她套走不少。 至此他才切身理解了宁澜那些年的辛酸。总归是亲生母亲,宁澜又嘴硬心软,很难坐视不管。 这回赵瑾珊依旧摆出一副“不救我就要死在这里”的表情,边挤眼泪边说拆迁款拿去买了新房,房子还没下来,现在流落街头,身上最后一点钱用来买了车票,几天没能好好吃顿饭了。 隋懿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给她,赵瑾珊不太满意似的数了数,数完眼珠一转,神秘兮兮地说昨天晚上宁澜他爸给她托梦,说孩子来墓地上看他了,讲了很多话,其中一句是想回学校读书。 隋懿从前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这回却病急乱投医,信了个七八分,当即拿出手机给赵瑾珊转账,得到宁澜高考第一志愿的学校名称,饭也没吃就风风火火地驱车前往。 路上,他记得自己那年第一次拍戏,宁澜从首都飞过来看他,冒着雨非要去大学校园里走一走。当时隋懿不懂,现在回想起宁澜问起他为什么不继续念书时的语中的惋惜,和看着操场、图书馆、林荫道时满眼的艳羡,其实无一不在诉说他的向往和渴望。 老师帮他找人调学校门口的监控进行排查,隋懿把车停在门口,看着晚饭时间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学生,忽然明白了宁澜想上学的理由。至少校园的空气比外面清新纯净,他的命运还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被那些条条框框的合约和无穷无尽的欠条,束缚到 分卷阅读100 连自由呼吸都成了奢侈。 深夜,老师给他打电话:“学校监控只保留一个月,初步排查没有找到宁澜,你快回去睡吧,别在那儿待着了。” 隋懿错眼不眨地盯着大门紧闭的校园,哑着嗓子唤了一声:“老师。” “嗯?” “我……是不是很傻?” 老师沉吟片刻,道:“是挺傻的,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比我这个年逾不惑的老头子还要迷信。” 隋懿抬手捂住眼睛:“……对不起。” “钱是你出的,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不如留着等他回来对他说。” 隋懿的喉结滚动两下,有些难以启齿地问:“爸爸当年也是这样向您道歉的吗?” “当然,不然我现在应该在Y国,而不是在这里给你爸叠衣服。”老师故作轻松道。 隋懿扯开嘴角,转瞬又收起笑容,沉声道:“老师,对不起。” “怎么又来了?今天是什么‘国际道歉日’吗?” 隋懿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曾经误会您,把您当成……”那个词终究没说出口,“我还欠您一个正式的道歉。” 去年从许久不来往的长辈口中得知尘封多的真相,那一瞬间的冲击无异于世界观被重塑。他所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真相就藏在背后,稍加追问便可得见全貌,可他一叶障目,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还固执地做了许多蠢事。 就跟他对待宁澜一样。 电话那头的老师笑了:“好啦好啦,还‘正式道歉’……大晚上的别把我这个老人吓得家睡不着觉。真有这个心,有空的时候多录几支曲子,让老师拿出去给学生家长听,还能省下一笔招生广告费。” “好。”隋懿一口答应。 末了,老师语重心长道:“你得好好地过,别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等他回来了看你这副样子,觉得自己当年走了眼,扭头就走可怎么办?” 隋懿听了老师的话,第二天早早起床,跑完步又洗了遍脸,挑了件休闲短袖搭黑色直筒裤,对着镜子仔细打理了头发才出门。 京郊体育场附近小卖部的老婆婆都看出他今天精神面貌不错,笑眯眯跟他搭话:“小伙子是在那边的飞碟里工作吗?平时都干些什么呀?” 体育场外观设计别具一格,远看就像个不明飞行物。 隋懿笑道:“是啊,研究生化武器,准备消灭人类。” 婆婆不以为意地撇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会吓唬我这个老太婆。” 隋懿突然有一点好奇她口中的“你们”还有谁。 婆婆这次没冲里屋喊“臭小子”,她已经学会使用咖啡机,满上一杯递给隋懿,接着从柜台里拿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纸:“喏,满五杯送一杯。” 隋懿把那张写着“泉西小卖部至尊VIP咖啡卡”的纸片正过来翻过去看了两遍,哭笑不得道:“谢谢老板。” 婆婆一挥手:“别谢我,是臭小子做的。好好收着这张卡,还能喝四杯呢。” 距离演唱会只有不到一周,时间紧张,工作任务繁重,隋懿没再有时间去小卖部买咖啡,渐渐把那张随手揣在口袋里的手作咖啡卡忘到脑后。 转眼便到演唱会当天,白天进行最后一次彩排,隋懿看着空荡荡的台下,再过两个小时,下面会坐满观众。他不禁想,一万个人里面会不会有他?他会不会听到自己为他演奏的曲子? 然而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只能在脑中稍作停留,但凡深想,便会被扑面而来的后悔和自责压得喘不过气。 当年宁澜孤身一人承受黑海,他见宁澜没有哭,便浅薄地认为他足够坚强,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有些事情唯有设身处地才能体会。比如被视若珍宝的人抛弃时,有如冰凉的血液在身体中逆行的痛苦,以及身体在黑暗中不断下坠,却找不到落点的绝望。 那个时候,他没有保护好宁澜,最后的绝望也是他亲手施与的。 所以,他连妄想宁澜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此时场外人头攒动,炎热的天气完全没有影响粉丝们散发热情,清晨天还没亮,就有各家站子在门口拉横幅发应援。 宁澜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路两只眼睛在外面,走到人群中还是有些紧张,周围易拉宝横幅上那人的脸都不敢多看,拦住一个从黄牛聚集区挤出来的一脸颓丧的妹子,压低声音问:“要票不?” 他思来想去,终于在一个小时前决定把这票卖了。 在屋里翻找十几分钟,才想起来把票随手夹在书里。三年来他的记忆水平稍有回升,然而因为一直在用药的关系,恢复到从前的过目不忘是没有可能了,偶尔丢三落四,不影响正常生活,他已经很满足。 被拦住的姑娘看他这身古怪装束,匆匆扔下一句“不要”,就拔腿跑开。 宁澜又问了几个在黄牛堆里徘徊的妹子,她们都被他这在逃嫌犯似的打扮吓得连连摆手。现在的黄牛业务水平极高,卖票都带身份证明,还提供买票亲自送进现场的一条龙服务,宁澜跟他们比起来的确毫无优势,毕竟他连身份证都不敢往外掏。 兜了一大圈票还在手上,宁澜蹲在路牙边思索,到底把票烂在手上,还是掏出身份证等着明天上头条? 头条标题他都想好了——AOW前成员宁澜现身队长隋懿演唱会现场,化身黄牛卖票遭粉丝围殴。 宁澜在热`辣的太阳底下打了个寒颤,甩甩脑袋将这个可怕的念头抛出脑海。 要不……自己进去算了?票这么贵,不听白不听。 这个念头刚出现苗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掐灭。 他不想见他,也不能见他。 开场前几分钟,黄牛手上的票售卖一空,终于有粉丝看到手上拿着票,靠在墙昏昏欲睡的宁澜。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一个扛着硕大灯牌的姑娘以原价和宁澜成交。 姑娘边数钱边抱怨:“大哥你怎么连个支X宝都没有啊?不怕我给你假钞吗?” 宁澜得意道:“哥哥我是生意人,真钱假钱一摸就知道。” 姑娘把数出来的一沓钱递给宁澜,一手交钱一手拿票,宁澜把钱卷起来塞进口袋,说:“进去吧,快开场了。” 姑娘确实着急入场,可又觉得奇怪:“你不再点一遍,验验真假?” 宁澜挡在口罩后面的嘴角扬起:“不用,你相信我,我当然也相信你。” 信任是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目送着姑娘走进检票口,宁澜双手插兜,迎着徐徐晚风往回走。 刚拐出体育场范围,踏上泉西街的小路,身后音乐声轰鸣,舞台灯光霎时照亮夜空。宁澜忍不住回头 分卷阅读101 看了一眼,而后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一路小跑回了家。 晚上不出意料地没睡好。 宁澜第五次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再干点别的寻觅睡意,发现天已经亮了。 对着镜子打了个咧到耳朵根的大哈欠,宁澜认真开始思考“困”和“睡不着”之间的合理因果关系,试图劝说自己——这是正常的。 刚起了个头,外头的铁门就被敲得哐哐响。 “哥,你起来了吗?开门啊哥!” 宁澜咬着牙刷去开门,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鲁冰华换了个与迪迦奥特曼神似的发型,跳进来就抓着宁澜的肩膀狂摇:“哥你昨天为什么没去看演唱会?” 宁澜差点被他摇吐,口齿不清道:“你不是让我把……把票卖了吗?” 鲁冰华面部表情夸张地扭曲,拔高嗓门道:“我随口说说,你就真卖了啊!” 等宁澜洗漱完下,把冰箱里冻着的包子拿出来蒸热端上桌,鲁冰华才一手一个包子,边吃边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他大哥单位其实发了两张连号的票,鲁冰华要来一张送给宁澜,是希望他能和他哥在场馆里“不期而遇”。 宁澜听到一半就明白了,敢情这小子还没断了撮合他和他大哥的念头。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觉得我哪儿好?泉西街上漂亮姑娘那么多,你干嘛就盯上我了?”宁澜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鲁冰华鼓着腮帮子,竖起大拇指:“哥你就是好啊,做饭超好吃!” “隔壁姜婶的女儿做菜也很好吃啊,而且刚刚大学毕业,尚未婚配。” 鲁冰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我不同意,我就要你,整条街只有你喊我‘冰冰’不喊我‘花花’。” 宁澜被这奇葩理由弄得无言,好半天才道:“因为我有个朋友叫花花。” “我知道,”鲁冰华指着窗台上的一小盆多肉植物,“送你这个的朋友呗。” 二十多公里外的方羽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抽了张面纸擦鼻子,退出美食视频时拇指一歪,不小心按进热门,第一条就是“隋懿演唱会亲吻项链”。 方羽翻了个白眼,心想您老就慢慢睹物思人吧。 昨天演唱会到尾声,隋懿演奏完小夜曲,就顺着脖子上的绳子,把挂坠从衣服里面拽出来,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据粉丝们观察,这个挂坠出现在隋懿身上已有三年时间,先前都贴身戴,只能看见一截绳子,这回终于有前排举着长焦镜头的炮姐拍到高清大图。 那是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圆珠,按照质地判断应该是某种矿石打磨而成。 心细如针的粉丝们立即猜测这个挂坠有特殊含义,说不定是某个重要的人送的。隋懿亲吻它时眼中温柔满溢,还带着些许伤感与惶然,深邃浓烈的眉目都因它而软化,看得姑娘们心都碎了。 超话里从昨晚上一直讨论到今天午饭时间,还没得出结论。有个粉丝在隋懿超话发了个帖子:你们觉得那颗红珠,像不像五年前队长送给NL的那条玛瑙手串上的啊?(随便猜猜求别打 其实不少粉丝已经猜到这个可能性,只是都掩耳盗铃地不愿意往那方面深想。于是评论里一水的省略号,直到某位在饭圈很有发言权的站姐大大赶来转发说“在有充分证据前不要乱猜,谁家还没有个红玛瑙了”,这才勉强稳定了民心。 饭圈的动荡隋懿并不知晓。 演唱会结束后,他得到三天假期,第一天,他就开车前往卖手串的店铺,准备把身上戴着的挂坠修缮一下。 找到这颗玛瑙珠,是在顾宸恺被音乐学院录取,准备把最后几件东西都搬出宿舍的那天。 那时宿舍里就剩下隋懿和他两个人,顾宸恺怀着七分怅然三分怀念,摸了摸桌子上自己刻下的“AOW”三个字母,笑说当时还真以为嗷呜永远不会散。 隋懿蹲下帮他把柜子下层厚厚一沓乐谱拿出来,抬眼时忽然有一个光点在眼前晃了下。 一颗因为桌角移动重见天日的红色玛瑙珠,咕噜咕噜滚到脚边。 自此这颗珠子就没离过他的身。兴许手串散掉时摔狠了,珠子上有一条横贯中心的裂纹,三年前隋懿拿到店里请师傅用金属线加固了下,眼看现在有点松了,他便再拿到店里,请师傅帮忙修理。 两鬓斑白的师傅做了大半辈子首饰,最擅长的便是将破损的玉石借助金银等贵金属,修复得毫无痕迹。他看着手中的小珠子,推推眼镜道:“不如重新买一颗吧小伙子,再花钱修它,不值得。” 隋懿道:“多少钱都没关系,只要它还没碎。” 老师傅笑了:“这不已经开裂了嘛?古人说‘破镜难圆’,玉石也是一样的,修得再细致再好看,碎了终究是碎了。” 隋懿被他这话说得心中沉重,明明没喝咖啡,喉咙里也泛起苦涩。待到师傅进里屋去修理,他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掏出手机点开微博。 方羽刚才又点赞了那个美食博主的视频,昨天晚上刚发的,做的是包子。 即便隋懿对厨艺一窍不通,也能看出该博主手法娴熟,面团在他手里格外听话,任他揉圆搓扁,裹上肉馅,捏出漂亮的旋,然后整齐地码在蒸笼上。接着镜头晃一晃,就切换到二十分钟后,出来的包子形状漂亮,热气腾腾,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香味。 隋懿看完随手翻评论,这位博主平时似乎从来不与粉丝互动,别的美食博主会搞转发抽奖巩固人气,他这边什么都没有。 热评第一是一条询问:小翅翅今天怎么戴手套啦?手那么好看,以后别戴了好不好? 该美食博主的名字叫“不会炸鸡翅”,隋懿每次看到都下意识皱眉。 然而今天这条评论提醒了他,他忽然想起那天被打断的视频,忙往上翻到做培根卷的那条,点开来拉到博主的拿着筷子的手出现在屏幕里一幕,准确地按下暂停。 视频像素不高,角度也不太好,手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定格的画面都是高糊的。 可是隋懿依然看到他右手大拇指上方有一块深色痕迹,跟宁澜最后一次给他做饭被烫到的部位一模一样。 宁澜说过自己是疤痕体质,破皮烫伤常常许多年都好不了。 第63章 吃过午饭,宁澜本打算睡个午觉,又怕睡过去了晚上睡不着,于是把硬纸板拿出来准备再画几张咖啡卡。 刚写两个字,鲁冰华打来电话:“老板,两支老冰棍,外卖送到冰冰发廊。” “未达起送价,不送。”宁澜道。 “那再加包烟吧。” 宁澜放下笔:“你哥回来了?” 走进冰冰发廊,鲁浩正被亲弟弟押在理发椅上剪头发。 分卷阅读102 鲁冰华的理发风格是连威胁带恐吓:“别动啊,不然一刀下去变秃瓢可别怪我啊。” 十分钟后,鲁浩从理发椅上下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对上宁澜弯弯的一双眼睛,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很难看吗?” 宁澜忍住笑,竖起大拇指道:“特别帅!” 鲁浩在外面抽了根烟,漱完口再返回里屋。鲁冰华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只剩宁澜一个人坐在转椅上,单脚点地转来转去,低头抠挠自己手上的疤。 他肩膀削瘦,软绒绒的头发遮住眼睛,任谁看都像个跟鲁冰华一般大的少年,而非他自己说的“28岁的老男人”。 鲁浩上前道:“鞋子脱了,脚给我看一下。” 宁澜不转了,把腿往回收:“不用啦,这阵子不怎么疼了。” 鲁浩寸步不让,直接蹲下来:“要我帮你脱鞋?” 宁澜慌不择路地从转移上跳下来,乖乖地自己脱掉鞋子,卷起裤脚。 鲁浩看了看他的脚踝,不红也不肿,恢复得还不错。 “下个星期跟我去医院照X光看一下。”鲁浩帮他帮下裤腿,站起来道。 宁澜立刻哭丧着脸:“能不能不拍啊,我现在能跑能跳,上天入地都没问题。”说着原地蹦高几下,还抬起左腿来了个回旋踢,“您看,好得不得了!” 鲁浩不为所动:“骨头里面的情况,从外观上是看不出来的。如果X光照下来情况不错,那接下来的半年都可以不用复诊。” 宁澜蔫巴巴地坐下,开始思考用一次复诊换半年安宁是否划算。 鲁浩是市里某三甲医院的外科医生,整条泉西街爷爷奶奶大叔大妈们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一般人看到他和鲁冰华站在一块儿,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俩是亲兄弟,一是年龄差距大,二是俩人除了都姓鲁,浑身上下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宁澜脚下一蹬,连椅子带人滑到办公桌前,捧腮看着鲁浩一丝不苟地在病历本上写字,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庄重严肃,让宁澜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然后对张婆婆说:“报案吧,警察自会处理。” 即便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中,他对自己的态度逐渐缓和,宁澜依旧对他心存敬畏。 鲁浩察觉到宁澜的视线,边写边道:“最近微博有定时发吗?” “有啊,昨天还发了蒸包子的视频……哎呀!”宁澜一拍脑袋,“本来想着带些给您尝尝的,出门时给忘了。” 鲁浩勾唇一笑:“没关系,我可以看视频,就当吃过了。” 安静片刻,宁澜咬咬嘴唇,试探地问:“鲁大哥,那个药……就是那个安神助眠的药,能不能再帮我开一点啊?” 鲁浩抬头,脸上的温和也褪去七八分:“还失眠吗?” “也不是,就偶尔,偶尔会睡不着……”宁澜支支吾吾不敢明说。 鲁浩放下笔,目光直直看着他:“那些视频,你发完之后有没有看下面的评论?” 宁澜目光躲闪:“有……有啊,当然有。” “那你知道现在粉丝数是多少吗?” “……两万?还是三万?记不清了。” “是二十万。” 宁澜瞪圆眼睛:“这么多?哪儿来的啊?”语毕才发现自己说漏嘴,蜷着肩膀缩回去,讷讷地不敢作声。 鲁浩说:“我知道你害怕面对这些,可是你如果把发视频当作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只输出信息而不接受回馈,那这个治疗方案的存在有何意义?” 两年多前,鲁浩开始帮宁澜进行治疗。宁澜是个没有身份信息的三无人员,去医院挂个号都做不到,于是鲁浩私下里帮他诊治,每周抽空回泉西,仔细做好记录带去医院问其他科室的医生,再想办法帮他拿药。 宁澜如今才能在泉西街上像个猴似的活蹦乱跳,可以说是都亏了他。这也是宁澜敬重他的原因,能在不问他从哪儿来,为什么弄成这样的情况下帮他医病,善良程度简直堪比菩萨转世。 于是宁澜羞愧难当,脑袋快埋到自己胸口,闷声说:“对不起……” 过了半晌,鲁浩轻轻叹了口气,道:“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都不想它好,旁人在努力也是徒劳。下周再跟我去做个心理评估,那药是精神类处方药,我一次也不能多拿。” 宁澜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把手伸到裤兜里窸窸窣窣地从里面掏出圈起来的一沓钱:“还有这个,票被我卖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冰冰会……”说到这里,他有些难以启齿,“冰冰还是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他的话您千万别当真。” 气氛顿时有些微妙的尴尬,周遭空气流动的速度都放缓了。 宁澜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想跟自己这样一个来路不明,还有精神疾病的半残废扯上关系吧? 他每天都朝不保夕,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样的日子一个人过就够了,他一点都不想牵扯上无辜的人。 时钟滴答滴答往前走,就在宁澜如坐针毡,绞尽脑汁想换个话题时,鲁浩缓缓开口:“那如果我说,我当真了呢?” 窗外骄阳似火,距离发廊两百多米的泉西主街上,一辆黑色SUV从西边驶来,刹车时有点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隋懿从车上下来,脚步急促地往路对面走。离小卖部约莫还有两三米米,他站定喘匀了气,接着大步跨进去。 店里没人在,隋懿第一次仔细打量这间面积不大的铺子——货架上的小商品摆得整整齐齐,冰柜里的冷饮都没有乱堆乱放,矿泉水、运动饮料、有色饮料、冰棒都划分了专属区域,还有一个角落里放着用塑料袋包裹的冻肉等食材,说不定是为了下一次录制视频准备的。调转视线,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摆着一只被洗得发白的草莓抱枕。 他来过两次,竟都没留意到这些细节。刚才通过定位确认了发出视频的地址在这里,如今又将所见到的和印象中的一一对应,心里终于有了宁澜在这里的真实感。 “谁啊?”婆婆听见动静打了帘子出来,看见隋懿就眉开眼笑,“小伙子买咖啡啊?” 隋懿满脑子都是宁澜,顾不上许多,直接问:“婆婆,请问您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宁澜的人?” 婆婆愣了下,脸上的笑容迅速敛去,斩钉截铁道:“没有,没听过这个名字。” 隋懿心急如焚:“那您店里还有其他伙计吗?” “没有,就我一个。” 婆婆急于否认,轻易被隋懿抓住话里的纰漏:“您上次说的那个做咖啡的……” 未待他说完,婆婆恼羞成怒,挥着蒲扇就把他往外轰:“没有,说了没有就没有,买不买东西?不买就出去 分卷阅读103 !” 婆婆脚步颤颤巍巍,隋懿怕伤着她,只能在泼辣的老人家的驱赶下被逼得节节后退,嘴上还在请求:“您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我有话要对他说。” “见个屁!”婆婆嗓子都喊劈了,“早去哪儿了?他瘦成一把骨头,无家可归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看他过得好,就眼巴巴来认啦?呸,别做梦了!” “砰”一声,铁门在跟前被重重关上,隋懿后退两步,耳膜被震得嗡嗡鸣响。 另一边,宁澜也被意料之外的状况弄得茫然不知所措,磕巴道:“别、别开玩笑了。” 鲁浩合上病历本,双手在桌面上交握:“我没开玩笑。” 宁澜被他不加掩饰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踌躇片刻道:“不、不是,您条件这么好,找什么样的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能找你?” 宁澜理所当然道:“我都28岁了,腿脚不方便,有精神病,还是个男的,最重要的是,我是个黑户,说白了就是身分不明。” 鲁浩听他这么说,反而放松下来,道:“我比你大7岁,是真正的老男人,病都可以治好,我国承认同性伴侣关系合法,最重要的是,我不介意你身分不明。” 逐条反驳,有理有据。宁澜后背开始涔涔冒汗,他还是想不通,好好的一个医生大哥,今天哪根肋突然搭错了不成? 鲁家父母死得早,鲁冰华是鲁浩一边念书一边带大的,鲁浩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多半是因为工作和照顾弟弟两件事占去他大部分时间。兄弟俩相依为命十几年,性格看似南辕北辙,实则感情甚笃。 宁澜想到这里,灵机一动抓住重要线索:“冰冰他整天胡说八道,您别往心里去啊,他私下里跟我说了,其实您找谁他都高兴,只要您喜欢。” 鲁浩交握穿插的手指忽然用力合拢,大拇指在手背上无规律地点了几下,酝酿片刻道:“我喜欢你。” 宁澜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他。 鲁浩说完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用笑容掩饰紧张:“奔四的人了,说这话还真不太适应。但是我希望你知道,我选择你不是因为冰华,而是我个人经过反复慎重的考虑,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一起过下半辈子。” 回去的路上,宁澜还在被表白的震惊和无措中回不来神。 鲁冰华像是掐准了时间,在他走之前才回来,搬出一个电饼铛,眨着星星眼求他做章鱼小丸子给他吃。 那电饼铛附带好几个大小不一的铸铁锅,拎在手上十分吃力,鲁浩主动提出把他和锅一起送回去。 宁澜本想拒绝,奈何鲁冰华手脚太快,把电饼铛往他哥怀里一塞,就挥手嘱咐他早去早回。 此时太阳刚要落山,两人走在路上,闲话几句家常,谁也没再提刚才屋里的事。 鲁浩毕竟不是少年人,他说不在意婚姻、名分这些虚妄的东西,只是觉得喜欢,在一起很舒服,便说了出来,让宁澜回去慎重考虑,不必着急答复他。 宁澜最是吃软不吃硬,本想当场拒绝,却被他对自己尊重到有些谦卑的姿态弄得一时说不出口。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答案跟刚才一样,还是不行。 鲁浩思想超脱,不拘泥于俗世,可宁澜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抛开七情六欲不说,他没有信心再和任何人展开一段没有契约的关系。他看似潇洒,其实比任何人都在意所谓的“名分”,不然三年前也不会为了还钱,为了和那人保持平等,做那么多荒诞无稽的傻事。 然而无法结成契约的原因在他,所以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题。 发廊和小卖部相距不到三百米,宁澜远远地就看到店铺大门紧闭。他掏出钥匙开门,唤了几声婆婆,到里屋才发现婆婆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 他轻手轻脚把门带上,回到外屋,把电饼铛拆盒,锅拿出来冲洗一番,然后插电加热。 鲁浩还没打算走,目不转睛地盯着锅:“把面粉放下去是不是就能烙成饼了?” 宁澜忍俊不禁:“嗯,然后等着糊锅。”说罢便去外面冰柜里拿昨天做包子剩下的一点面团,准备先试着做个鸡蛋饼。 他把面团从冻肉下面翻出来,一手拿面团一手关冰柜,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耳边响起:“澜澜。” 大概是面团太冰,宁澜被冻得哆嗦了下,面团脱手掉在冰柜盖上,甫一接触到热空气,开始丝丝缕缕往外散发寒气。 他现在的名字叫张宁,饶是最亲近的婆婆也只会喊他“宁宁”。 他有三年多没有听到“澜澜”这个名字了,所以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梦里的人都是面目模糊的,而眼前的人身材颀长,轮廓清晰,高挺的鼻梁之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灼灼地看着自己。宁澜甚至可以看见他薄薄的衣衫包裹下起伏的胸膛,和映在地上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 隋懿心跳很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他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稍稍一动,宁澜就又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今天出门前,他怀着随时都有可能见到宁澜的心思,仔细挑选了衣服,虽然身上出了汗,但看起来应该不算狼狈,宁澜应该不会嫌弃。 “澜澜。”隋懿上前一步,又唤了一声。 宁澜的反应则是身体后倾,脚尖往外,显然是想转身离开,不知为何又顿住脚步,站在原地没动弹。 这比隋懿设想过的无数个重逢的场景要好太多,至少宁澜没有掉头就走,代表他并没有那么排斥自己。 隋懿受到鼓励,两步跨到柜台前,正欲说什么,一个男人从一帘之隔的里屋走出来:“拿个面团怎么这么久?” 此刻宁澜脸色苍白,垂在身侧的手指都颤抖着往里蜷缩。 鲁浩看见他面前站着的人,觉得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加上宁澜的精神状况时好时坏,最是受不得刺激,便以为这人是来找麻烦的顾客,扯了下宁澜的胳膊,把他拉到身后,质问道:“你是谁?” 面前两个人亲昵的对话和动作都落在隋懿眼里。他目光变得幽深,脑中百转千回,顷刻间闪过无数种可怕的假设。 可他找了宁澜三年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手。 隋懿近乎贪婪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活生生的宁澜,全身的细胞仿佛都死而复生,鼻间的呼吸都是滚烫炙热的。 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他男朋友。” 鲁浩显而易见地诧异,然而隋懿表情严肃到近乎森寒,不像在说谎,于是他扭头看向宁澜:“他是你的……” “不是,他不是。”一直沉默着的宁澜突然说话了,他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将隋懿附着在他身上的炽热目光彻底忽略,淡淡地说,“我 分卷阅读104 不认识他。” 第64章 隋懿瞳孔微张,宁澜说的话已经通过神经投射到大脑,可他下意识抗拒去解读。 眼前人的嘴巴、鼻子、眼睛,包括眼睛下面那颗他亲吻过无数次的痣,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然而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只让他如坠冰窟般地冷。 隋懿嗫嚅地问:“你……不记得我了?” 这句试探的疑问显然是句废话。如果不记得,宁澜不会是这样的反应,连眼神都飘忽不定,不敢与自己对上。 隋懿大步流星地绕过去,不由分说攥住宁澜的手腕。宁澜左耳上的耳钉摘掉了,只留两个浅粉色的耳洞,手串也没了,只有手背上的伤疤还在原处。 那是为他做饭时被热油烫伤的。当时他还想着要买最好的烫伤膏,每天抹三次,让这双漂亮的手一丁点痕迹都不留。 这是宁澜没错,他的澜澜回来了。 人在越是急切的状况下,总是越是害怕出错。确认过之后,隋懿拉着宁澜的手又紧了几分,在摸到他手心的冷汗时,急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一旁的鲁浩见宁澜反应古怪,明显是紧张极了,由此认定隋懿即便认识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上前把宁澜隔开,护在身后,对隋懿道:“他说不认识你,麻烦你现在离开。” 隋懿眼里只有宁澜,冷不防被鲁浩推开,不满地伸手去拉宁澜:“跟我回去。” 这次宁澜躲了,他侧开身,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看隋懿,径直转身往里屋走。 隋懿被鲁浩挡着进不去,面部表情紧绷,在濒临爆发的前一秒,沉声道:“让开。” 鲁浩只比他矮一丁点,气势上完全不路怯,还是那句话:“请回吧。” 隋懿心性中还保留着些少年人的莽撞,若是在三年前,他早就动手把这人按在地上揍了。 鲁浩能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暴躁狠戾,迎着他暗沉的目光,冷静道:“如果你想看到他状态变得更糟糕,就尽管闯过去。” 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隋懿退到小卖部外面,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现在人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他带回家。虽然看上去没那么轻松容易,但无论怎样,都好过找不到人时毫无底气地到处盲目抓瞎,然后承受一次次失望。 心绪稍平,隋懿颓然地靠在墙边,仿佛刚才的短短几分钟,就已经耗去他全身的气力。 宁澜畏缩惧怕的举动犹在眼前,迟滞许久的抽痛缓缓袭来,他闭了闭眼睛,既害怕回想,又忍不住把刚才的一幕幕在脑中不断重放。 这是一千多个日夜中,他第一次看到崭新的、活生生的宁澜。 隋懿抬起手,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狠狠揉了几下酸涩的眼睛。 太阳将要落山,日光被街道两边的路灯取代,又在外面等了一阵,小卖部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先出来的是鲁浩,他手上拎着包子,回头跟站在里面的人说话,隋懿以为那是宁澜,忍不住上前张望,被门口的婆婆逮个正着,跳起来边撸袖子边到处找武器。 隋懿一声“婆婆”刚叫出口,就被一盆凉水迎面泼下。 “你小子还敢来?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宁宁也不想看见你,快滚!” 婆婆骂得气喘吁吁,脸都涨红了,被鲁浩好一顿安抚才进屋去。 小卖部今天似乎不打算再营业,铁门“哐”地关上,鲁浩沿着路往西边去,只留下隋懿一个人呆立在门口。 曾经对他慈祥和蔼的婆婆突然换了一副面孔,可被当众泼水的难堪程度,远不及探寻到这举动背后的含义时,心中再度袭来的钝痛。 旁观者尚且如此,那宁澜本人该有多痛啊。 他还幻想着宁澜能忘掉痛苦,只记得幸福愉快的部分。可宁澜千方百计地躲着他,不想见他,就是因为忘不了。 最痛苦的莫过于回忆,而所有关于疼痛的残忍回忆,大部分都是他一笔一画亲手刻在宁澜身上的。 谁都怪不得,只能怪他自己。 “喂,小伙子,看这边!喂——” 隋懿沉浸在茫然失意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直起僵硬的脖颈,抬头望去,小卖部右手边是一间北方城乡边缘常出现的澡堂,夏天澡堂一般不开门营业,所以灯箱招牌都没打光。 叫他的正是站在那儿的一名中年妇女。 几分钟后,隋懿坐在那位自称姓姜的中年女人店铺里,一个目测是她女儿的姑娘红着脸给他拿了瓶矿泉水,然后坐到桌对面捧着本书静悄悄地看,时不时抬头偷瞄他一眼。 姜婶从柜台里给他拿了块毛巾擦脸,说:“下午就看见你站在门口了,打一圈麻将出来你还在,可怜见的。” 隋懿道了谢,接过那条新毛巾,闷不吭声地把脖子和脸上的水擦干净。 姜婶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眼珠滴溜转,八卦地打听:“你是张家婆婆的什么人啊?”说着又上下打量隋懿一番,猜测道,“是不是她那个养子的儿子啊?啧,上次见你还被抱在手上,现在都这么大啦!” 隋懿说不是,顺便问了一嘴“养子”的事,姜婶大概一个人在家闷久了,好不容易逮着个能说话的,当即打开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讲故事。 原来张婆婆并不是个孤寡老太。她二十多岁时在镇上的纺织厂工作,有次下夜班回来的路上,捡到一个哇哇大哭的男婴,那时候通讯不发达,挨家挨户敲门问了一遍,警察局也跑了好几趟,都没找到男婴的家人,张婆婆养了他几天,渐渐产生,便把孩子收养下来。那些年为了照顾孩子,她拼命工作,连婚都没结,好在那孩子出息,上学时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后来更是拿着奖学金考上知名高等学府,一千响的鞭炮成车地送来,足足在泉西街上响了一整天。 “那会儿泉西还是个偏僻的乡下小镇,那可真是全镇都跟着扬眉吐气的大喜事啊!”说到这里,姜婶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意味着故事迎来转折,“大伙儿都以为张婆婆的苦日子到头了,哪知道张家小子的亲生爹妈突然找上门,要让孩子认祖归宗。亲爹妈家姓孙,据说生下孩子时被医院判定先天不足,活不过二十岁,孙家那时还没发迹,就咬牙把孩子扔了。二十多年后发家了,富裕了,又想起这么个孩子,到泉西街上一打听,知道孩子不仅好好活着,而且特有出息,当然立马上赶着要回来。 “那小子也是没良心,看到亲爹妈家有钱有势,抛下养母,转脸就改了名,回到孙家,不久就结了婚。结婚之后倒是抱着孩子来看过张婆婆一次,十几二十年前,记不清了,张婆婆门都没给进,也是一盆水给人轰 分卷阅读105 了出去。” 姜婶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有些人呐,光长了颗人的心,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薄情寡义。” 隋懿陷入沉思,心想难怪张婆婆对他敌意这么大,大概是把他当成抢她宝贝儿子的坏人了。 转念一想其实也没错,他确实是在宁澜最需要照顾时把他丢下,见他现在好好地活着,又想把他要回来的坏人。 次日清晨,小卖部正常开门营业。 张婆婆起了个大早,搬了张凳子,门神似的坐在门口。她眼神不好,三米开外人畜不分,但凡有脚步声靠近,就梗着脖子盯人家猛瞧,活像个张开翅膀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 小鸡仔宁澜看不下去,三番五次地劝她回房休息,白天日头晒,这么坐下去非得中暑不可。过了一阵,鲁冰华从路西头晃荡晃荡地过来混早饭吃,吃完拍着胸`脯保证会看好宁宁哥,张婆婆才让宁澜扶着回房小憩。 鲁冰华把门口的小凳子搬到柜台后面,压低声音问:“听我哥说,有人来找你啦?” 宁澜往咖啡机里装咖啡豆,没理他。 “是你家亲戚嘛?爸爸?妈妈?还是哥哥姐姐啊?为什么不早些来啊?婆婆打他了吗?哎呀你快讲给我听听!” 鲁浩显然没有把具体情况透路给鲁冰华,宁澜觉得能在鲁家弟弟的机关枪轰炸下守口如瓶,着实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于是上午鲁浩发来消息提醒他吃过饭才能吃药时,宁澜打了个“嗯”字后,加了一句“你也好好吃饭”。 理发店上午生意少,鲁冰华从宁澜嘴里套不出话,蔫了吧唧地趴在柜台上打手游,顺便帮他看店。 宁澜正好抽空出去一趟,小板车上摞满货物,把手捆在自行车上,便成了辆外送小货车。 泉西街不大,走走停停绕一个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宁澜在路上接到鲁冰华的电话,说理发店来人,他得先回去了,宁澜没带钥匙出门,叫他把小卖部铁门掩上就行。 周围街坊邻居友爱和睦,鲜有外地人出现,平日里就算家门大敞,也是为了串门方便,街上人来人往,也没有小偷敢光顾。所以宁澜很放心地下车买了几个西红柿,切了片冬瓜,称了块五花肉,还挑了条肥美的鲫鱼,在摊子前排队等老板开膛破肚处理好,准备回去就下锅红烧。 昨天把婆婆气坏了,得做顿好的给她补补。 他脑袋里盘算着中午的三菜一汤,拎着大包小包打开铁门时,冷不丁对上一个高大的身影,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隋懿也吓得不轻,他昨晚上回市里,一大早起来就去首饰店取修好的挂坠,然后买了些东西赶过来,见小卖部关着门,里头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宁澜跑了,一股凉意迅速从脚底直窜脑门,险些失去思考能力。 这会儿看见宁澜,悬着的心才落地。 宁澜心跳很快,多半是被吓的。他绕过隋懿,进到里屋,把鱼腌在碗里,菜切好放在案板上,心跳渐渐平稳。 到院子里拔葱的时候,瞥了一眼半挂的门帘,看见隋懿还站在原地没动。 他想了想,还是走出去,公事公办地问:“要买什么?” 隋懿还没做好准备,有些无措地从货架上拿了两块巧克力,放在柜台上。 宁澜垂眼道:“一共二十。” 隋懿今天出门匆忙,摸遍全身也没找到一张纸钞,只好问:“可以电子支付吗?” “不可以。”宁澜果断地把巧克力拿起来放回货架,转身又要进屋。 从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他。 隋懿有很多话想说,想问问他昨天怎么了,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还想向他道歉,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去。然而一对上宁澜冷漠的脸,就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独处的机会来之不易,他不愿再放宁澜进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挡在宁澜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我要喝咖啡。” 第65章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咖啡这种东西不能空腹喝。 隋懿不仅空腹喝,还连喝三杯,就为跟宁澜说上几句话。 可惜宁澜除了在他开口要咖啡的时候,会出来拿起笔在卡上划条杠,然后帮他接满一杯放桌上,其余任何情况下都不作回应。 “吃早餐了吗?” “我买了芒果,要不要吃?” “你的脚还好吗?” “昨天冒犯了,婆婆还生气吗?” “你……还生我的气吗?” 隋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死皮赖脸地追着一个人说话,对方却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仿佛把他当成一缕无色无味的空气。 当他以为宁澜对每个顾客可能都是这样时,来了个买冰棍的小孩,买一支吃一支,就站在门口吃,吃完又要。在小孩要第三根时,宁澜就双手按着冰柜劝道:“小朋友一次不能吃这么多冰棍哦,会肚子疼的。” 空腹喝了三杯咖啡、真肚子疼的隋懿在边上狠咬后槽牙,恨不得和小朋友身份对调。 宁澜再次转身进屋,只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他终于忍不住,将那句憋了很久的“对不起”冲口而出。 见宁澜身形一顿,似有动容,隋懿当即又觉得自己太鲁莽,唯恐宁澜觉得他不诚心。 隋懿在旁人眼中是个情绪不轻易外路的人,老师说他从小就一板一眼,说话字正腔圆得像播音员在念讲稿,笑容的弧度都像是拿尺子对着镜子练过的,只有拉琴的时候能看出点情感的起伏。 想到这里,隋懿忙追着道:“我拉琴给你听。”说罢又意识到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和高高在上,修正道,“你想……听我拉琴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宁澜的沉默的后脑勺。他抬脚,帘子一掀,又回里屋去了。 礼貌和理智告诉隋懿不能在未经主人同意的情况下随便进别人家,他踌躇片刻,还是返回柜台前待着。 在隋懿要最后一杯咖啡时,咖啡机出了点问题,接到一半就不出水了,宁澜把顶盖拆了一顿捣鼓,盖回去抬手使劲儿一拍,出水口的咖啡突然喷溅出来,淋了站在边上帮忙的隋懿一身。 隋懿今天穿了件浅色T恤,深咖色的液体在前胸喷出一片斑驳,宁澜手忙脚乱地拿纸给他擦,棉布料吸水极快,哪是用面纸可以擦掉的。 隋懿见他着急,刚要说“没事我回去换一件就好”,宁澜就扔下纸巾,拔腿跑进里屋,很快拿了件白T出来递给隋懿:“先穿这个吧,没穿过的,衣服换下来我洗。” 隋懿没想到误打误撞抓到机会,心中一喜,脱衣服前忽然想起这是在小卖部里,扭头看外头太阳当空,人来人往,就有些下不去手了。 宁澜看出他的顾虑,犹豫片刻,说:“跟我来。” 隋懿跟 分卷阅读106 着宁澜进去,经过院子和厨房,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宁澜的房间。 十几平方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别无他物。衣柜大敞着,不少衣服胡乱仍在床上,显然是刚才翻找时没来得及收拾。 宁澜把衣服给隋懿,就在床边弯下腰背对着他叠衣服。 从隋懿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宁澜薄衣衫下一截细瘦的腰肢,和白`皙的一段后颈,肉乎乎的耳垂随着他的动作时隐时现。 隋懿从前最喜欢亲他的耳朵和脖子,这两处是他的敏感地带,一碰就泛起粉色,明明是羞的,宁澜非要说成是痒,在他怀里又笑又闹地不让碰,身上的乖巧和傲娇天衣无缝地融合,从头到脚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宁澜叠完衣服刚直起身,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抱入怀中。 感受到透过胸膛传来的心跳,和靠得极近的灼热呼吸,宁澜的背脊倏地僵直,嘴唇翕动几下,没发出声音。 “对不起,”隋懿在他耳边说,“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宁澜脑袋里空了几秒。 什么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所以才来找我吗? 宁澜不说话,也没推拒,隋懿收紧胳膊,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头抵在他肩上,嘴唇碰了碰他凉凉的耳垂,生怕自己的语气不够温柔,刻意压低声音道:“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哪里去? 宁澜瑟缩了下,下意识摇头。 不,不回去。 不想见到他们,不想再一次被抛弃。 隋懿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耐心道:“粉丝们都很想你,还记得吗?现在电视上还在重播,他们都夸你演得好,你要是还想演戏,就继续演,想唱歌也行,我帮你出专辑,如果觉得累,我们先去国外旅行好不好?你不是想学滑雪吗?我们去R国,我教你滑。” 后半部分宁澜完全没听进去。他想起了那场地震,想起万人黑海,还想起网络上无穷无尽的谩骂。 在这里躲了这么久,终究是被发现了。 那接下来呢?是不是该把他拉到街上示众? 让他满嘴谎言,骗人骗己,让他贪图温暖,痴心妄想…… 宁澜突然开始挣扎,隋懿好不容易把人圈在怀里,死活不肯松手,宁澜力气敌不过他,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抬脚踩他,隋懿吃痛,顿时重心不稳,抱着人一块儿倒在床上。 他反应极快,一个翻身把宁澜压在身下,像从前闹着玩时一样一只手把他两只腕子并到一起按过头顶。 做完这些,刚要俯身去亲亲宁澜,就看见他脸色煞白,嘴唇抖得厉害,喉咙里连哼带喘地发出些破碎的气音,不是在笑,凑近了才能听清三个字——放开我。 隋懿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望着他没有焦点的、乌沉沉的眼睛,一时间忘了动作。 接着,就被听见动静赶来的张婆婆提着扫帚赶出门。 中午日头正盛,接到电话时,隋懿正站在小卖部门口发呆出神。 “你是不是跑道京郊一个叫泉西的地方去了?”经纪人王旭开门见山地问。 “嗯。” “有路人拍到你的照片发微博上去了,幸好我发现得及时,给处理了,不然你就等着被扒出来围观吧。” 隋懿听完,神色并无波澜,转过去背对街道,又轻轻“嗯”了一声。 他平时话就不多,但也没少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王哥当即就觉得奇怪:“你在那儿干嘛?” “找人。” “还是那个人?” “嗯。” “找到了吗?” “找到了。” “真的?谢天谢地。”王旭一拍大腿,“这下能好好工作了吧?” 隋懿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说:“他不肯跟我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道:“找到就行,反正迟早……” 话说一半,被隋懿轻巧打断:“王哥,我想先请两个月的假。” 那边王旭正被手下艺人整出来的破事弄得焦头烂额,星光娱乐另一头,录完音从棚里出来的方羽得知隋懿在泉西的消息,开车一路向西,两个小时后在泉西街上猛踩刹车,险些撞上前面停着的迈巴赫。 下车匆匆地往小卖部走,看见在门口傻站着的隋懿,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径直越过去敲门。 起初没人开门,方羽对着门缝冲里面喊:“澜澜,是我,我是方羽,你连我也不想见了吗?” 少顷,门打开,隋懿眼睁睁地看着方羽进去了。 又过大约半小时,一辆宝蓝色的跑车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远处驶来,到跟前还玩了个漂移,才在方羽的车后面停稳。 陆啸川从驾驶座上下来,摸不着头脑地一阵东张西望,看到隋懿立刻摘了墨镜,跟见到亲人似的边挥手边跑过来:“队长,你见着方羽了吗?” 隋懿看一眼紧闭的小卖部大门:“在里面。” 陆啸川仗着身高跳起来往里张望,什么都没看到,敲门之前意识到哪里不对,疑惑地问隋懿:“队长你怎么不进去啊?” 隋懿薄唇轻抿,没有回答。 陆啸川终于琢磨出点什么,暂时打消了进去的念头,走到隋懿边上跟他一起靠墙站着,酝酿一阵,开口道:“小羽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他没告诉我,今天也是听公司里人说,才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已经在路上了。” 隋懿“嗯”了一声。 按照方羽开始给视频点赞的时间推算,也就两三个月的事,他没告诉任何人,听说隋懿来了才现身,应该是不想打扰宁澜的生活。 以宁澜现在的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回去,待在这里说不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我说宁澜,还在生气?”陆啸川小心翼翼地问。 隋懿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隋懿又朝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我怕他生气。” 陆啸川挠头,不懂他们俩在搞什么鬼,瞧隋懿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免生出点惺惺相惜之情,搭着他的肩膀给他支招道:“他既然能跟小羽玩到一块儿去,性格应该也差不多,队长你就甭管三七二十一,拼命往他跟前凑,他要什么你给他什么,要打你也把脸凑上去给他扇。” 见隋懿不说话,陆啸川还以为他一本正经惯了,拉不下脸,接着撺掇道:“这个时候脸皮啊自尊啊什么的,跟媳妇儿比起来,那都不是事儿,相信我,但凡他还有一点喜欢你,这招保证奏效。” 听到最后一句,隋懿怔了下,旋即轻声应道:“嗯,谢谢。” 方羽在里面待到半下午才出来,出来的时候眼眶红通通的,好像刚哭过,把陆啸川心疼坏了,“乖宝宝”、“心肝肉”地哄,夸张卖力的程度像刻意在给隋懿做示范。 分卷阅读107 隋懿的注意力却放在其他地方,方羽擦干眼泪要走,隋懿上前问他:“宁澜怎么样了?” 方羽美目一瞪,凶道:“你谁啊?凭什么告诉你?“ 隋懿抿了抿唇,侧身过去要敲门,方羽追上来阻拦:“他不想见你,你别吵他。” “是他说的?”隋懿有些迟疑地问,“他说不想见我?” 方羽冷哼一声:“不然呢?” 隋懿抬到一半的手僵硬地悬在空气中,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放下。 他默不作声地返回原地,继续驻守。 傍晚,收到陆啸川问要不要帐篷睡袋等路营设备的时候,隋懿的手机电量已经见底,刚按下“不用”两个字准备点发送,就忽然震动一下,自动关机了。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抱臂,仰头望在湛蓝夜幕中穿梭的云。 一整天没吃饭,只喝了几杯咖啡,胃里翻江倒海地抽痛,他恍若不觉。 宁澜被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现在与他仅仅一墙之隔,这个认知让他感到踏实,仿佛在沙漠中远行的人看到水源,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没了水,尚且可以苟延残喘地存活几日,找到水,才能重获新生。 宁澜就是他的水。 他早该知道的。 泉西街没有夜生活,家家户户关门熄灯都很早,隋懿见小卖部里灯还亮着,一直守着没敢离开。 门“吱呀”一声打开,隋懿站直身体,看着宁澜从里面出来,然后一步步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举起手上的东西:“这是你丢在店里的吧?不好意思刚刚才发现。” 隋懿借着路灯光观察宁澜的脸色,目测比上午好了许多,脸颊也有了红晕,总算稍稍安心。接着视线往下,看到他手上拎着的袋子,眸色顿时一沉。 宁澜见他不接,直接把东西放在地上,平静道:“衣服上的咖啡渍没洗掉,多少钱,我赔你。” 第66章 隋懿目光滞涩,里面酝酿着些许隐而不发的情绪。 钱,是他和宁澜在那两年中提及频率最高的话题。 他们没有聊过过去和将来,也没有聊过爱好和雷区,在这段开端畸形的关系中,一个渐渐动了真心,因为固留在心底的不堪印象和几许可笑的高傲,不愿承认;另一个早就爱上,因为深入骨髓的自卑和自尊,不敢宣之于口。 他们像大千世界中无数戴着市侩面具的人一样,一个给钱,一个卖笑。两人的关系始于金钱,又在那张银行卡被还回来时,被猝不及防、毫无预兆地斩断。 现在想把断掉的绳子系回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沾上“钱”这个字。 “那件衣服本来就要扔,你把它扔了吧。”隋懿不擅长说谎,幸而天生语调平缓,很难听出刻意的痕迹。 两人虽然面对面,中间却拉开一米远的距离。宁澜无声地否定了他的提议,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说:“先给您一千,我会去店里问价格,多退少补。” “不用。”隋懿着急拒绝,灵机一动道,“是粉丝送的,不是店里买的。” 宁澜想起那件衣服领口袖口都没有商标,便信了七八分,眉宇微蹙,开始犯难。 “等下次见面会,我会问她在哪里买,到时候你再赔给我。”隋懿撒谎撒得心慌,说完试探着问,“你看这样……好不好?” 宁澜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点头表示同意。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漂亮的眼睛,隋懿想帮他拂开,抬手的瞬间,忽然回想起上午宁澜在他亲密举动下的抗拒反应,握了握拳,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晚了,进去睡吧。”隋懿道。 三年多都等了,没必要急在这一刻。 小卖部在闭门两天后恢复营业。 时间的齿轮继续向前转动,一切与往常一样,仔细留意又有些微不同。 比如隔壁澡堂修屋檐剩下点材料,顺便帮小卖部也弄了个遮阳篷;比如铁门年久失修,刚跟修车行的大爷借来工具准备自己捣鼓,就发现门突然好了,开关顺滑,跟新的一样;再比如买苦瓜老板搭送一把韭菜,买半斤肉被多塞一斤排骨…… 泉西街上邻里关系融洽,经常互帮互助,这样的幸事以前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这阵子如此频繁,几乎是刚遇上点麻烦,什么都还没做,就迎刃而解了。 这天下午,宁澜趁批发市场的送货员还没来,踩着自行车去五公里外的连锁超市买做章鱼小丸子需要的配料,日式照烧酱一瓶,沙拉酱一瓶,木鱼花、海苔碎各一袋,这些都是附近买不到的食材。 结账时,神秘的幸运女神再度降临——超市搞活动,凭购物小票参加抽奖,宁澜手伸进去随便抓一张,展开一看:电动车一辆。 以六十块不到的消费换到一台电动车,换做是别人做梦都能笑醒,然而宁澜却把这事跟之前一连串的匪夷所思的事联系起来,得出了一个令心中警铃大作的结论。 他没要那电动车,踩着自行车飞奔到家时,送货车已经停在门口。送货员还是经常合作的那个小哥,平时每次来都火急火燎地把货放在门口就走,这回不知道哪来的耐心,正把货一箱一箱往店里搬,已经搬进去的货在墙边码得整整齐齐,既不妨碍走路,也不影响美观。 宁澜当机立断地追出去,沿小卖部四周溜达一圈,把误入死巷的隋懿堵个正着。 隋懿似乎刚干完体力活,浑身大汗,头发也散开几缕在额前,一边衣袖挽到肩膀,路出整条结实的手臂,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即便累这样,都不曾把脸上的口罩拿开。 从前练舞累了,他也会这样把短袖拉到肩上散热。那时候,宁澜喜欢极了他流汗的样子,叫他不如穿背心好了,未等到他回答,忙又摇头说不行不行,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宁澜别开目光,问:“你在干什么?” 隋懿:“跑步,路过。” “顺便帮送货小哥搬个货?” “嗯。” 宁澜简直要被气笑,咧开嘴却弯不出笑容的弧度,冷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巷里没有别人,隋懿把口罩拉到下巴,路出三年多几乎没有变化的一张俊脸,薄唇轻启,道:“想你过得好。” 这个回答让宁澜懵了一会儿,不过须臾,眼神便重新恢复清明。 “我现在很好,”宁澜说,“麻烦你收起无聊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任何帮助。” 尤其是来自于你的。 隋懿很快收到一笔退回的钱。 姜婶为难道:“宁宁非要给我的,他有多倔你肯定知道,我都说了要不了这么多,他往我桌上一放就跑,追都追不上……” 宁澜的“斤斤计较”,没有人比隋懿体会更深。 晚上,隋懿给老师打电 分卷阅读109 没打算听的。 这时,录音笔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自动跳转到下一部分,处在黑灯瞎火中的宁澜再次没能摸到暂停键,反而把音量调高不少。 他听到刚才拉琴的人说:“澜澜,生日快乐。” 心跳和生硬的断句同时停跳一拍,录音笔将人的呼吸声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拉琴的人或许是怕他不愿意听下去,平缓的语气中生生带了几分急切。 在送上一句人人都可以对他说的“生日快乐”后,拉琴的人夹带私心,嘴唇贴近收音口,用他比琴音还要醇厚悦耳的声音,轻轻说:“我爱你。” —————————————————- 舒伯特 第67章 隋懿这几天不是故意不出现,王旭那边帮他申请假期,公司勉勉强强只给批了一个月,而且已经接了的工作必须按时完成。 隋懿同意了。他还有本地的一支广告、一个访谈和某真人秀的最后两期没录,于是这几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每天在市区与泉西两头来回往返,时间不够就用睡眠时间里挤。 助理米洁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不忍道:“要不……我帮您去送花吧?说不定还能帮您说两句话。” 隋懿捏着眉心摇头。 追求这种事,怎么能假手他人? 那天晚上收工回泉西,他看见早上放在窗台上的花和录音笔还在,房间里的灯却是暗的,站在角落里守了一阵,不久便看到宁澜和那个男人散步回来,两人靠得极近,那男人还在进门前对宁澜说了十分暧昧的话。 幸好那男人进去没多久就和他一起弟弟出来了,不然隋懿自己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米洁见他疲惫得不想说话,打算把化妆室留给他休息,出去前叮嘱道:“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跟我说啊。” 隋懿喊住她:“你上次看的那个佛经还有吗?发我一份。” “佛经?”米洁不解,“您是说那个吗?” “对。” 米洁把自己包里厚厚一本书拿给他:“这是原版。” 翻开第一页,序言第一句话就是:一个只会生气的人是蠢人。 他闭了闭眼,呼出胸口浊气,才勉强作为一个“聪明人”开始念经,以求心态平和。 今天要录的是访谈节目,这种节目谈艺术人生是假,见缝插针地套明星私生活才是真。开场不到二十分钟,女主持人就把话题从演戏转到古典乐,待时机成熟,不着痕迹地问:“您从小学琴,是受谁的影响呢?” 隋懿:“自己想学。” “听说您的老师不仅是著名的小提琴家,还是您父亲的……” 主持人欲言又止地拖延,隋懿看破不拆穿,直接回答:“合法配偶。” “是这样。”主持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旋即满脸堆笑,“上回有人拍到你在父亲节那天亲自买花送回去,有你这样如同亲生儿子般优秀又孝顺的学生,老师一定很欣慰。” 隋懿知道这主持人打的什么主意,道:“尊敬师长是传统美德。” 没挖出关于家庭的料,主持人在失望之余,灵活地切换话题:“话说刚结束的那场演唱会,邀请到的钢琴伴奏是著名女演奏家杨珂,杨女士从不轻易接受这样的邀请,观众们都很好奇您是如何请到她的?” “我答应为她年底的演奏会伴奏,她又刚好有档期。” “听说杨女士的儿子,也就是影帝纪先生,与您关系甚密……” “请问您是从哪里听说的?”隋懿反问主持人,“我和纪老师是有过几次合作的普通朋友。” 主持人察觉到他的不悦,又不甘心就此打住:“这样啊……您和纪老师合作的那首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说真的,我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你们俩至少是至交好友,比那些绑定的情侣搭档还要默契。” 隋懿说:“因为那支曲子旋律优美,而且相对简单,稍微磨合一下就能呈现不错的效果。” 主持人翻开台本,装模作样道:“我这个音乐盲也是做了些功课的,据说是英国作曲家爱德华.埃尔加为他心爱的未婚妻而作,我就替大家好奇一下,您在拉这支曲子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隋懿笑了笑:“大家都知道纪老师与他的配偶伉俪情深,您在这儿挖坑给我跳,是不是不太厚道?” 虽然不擅长面对这种场面,可怎么说也在圈里混了五年多,这种小状况隋懿还应付得了。 这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正式上`访谈节目,主持人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就这么不好糊弄,顿时面路尴尬,差点忘了接下来要问什么。 隋懿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话锋一转:“不过,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目光温柔,“我拉那支曲子的时候,在想一个人。” 节目录完,王旭在后台险些腿软到跪下:“我的大少爷,您是要吓死我好自己当家作主吗?我的刀都捏在手上了,就等你说出口,我立马架在制作人脖子上威胁他把这段给剪了。” 隋懿接过米洁递过来的咖啡,但笑不语。 若不是顾及宁澜现在的状态,他刚才真的有干脆说出来的冲动。 他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宁澜是他的,谁都别想打宁澜的主意。 隋懿把王旭和米洁遣走,自己下到地下停车场,刚走出电梯,碰到来隔壁演播厅录节目的方羽,还有跟他一起来的张梵和安琳。 张梵擅长带歌手,方羽作为个人歌手出道后便由她接管,安琳则是从单飞后就一直跟着他。 方羽见到隋懿就没好脸,摘掉墨镜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我们嗷呜的队长吗?原来大明星也会来这种小演播厅录节目啊?” 隋懿“嗯”了一声,说:“这么巧。” 每次的挑衅都被他这样轻飘飘地揭过去,一拳打在棉花上,方羽气哼哼地越过他,大步往前走。 张梵和安琳停下脚步跟隋懿说话。 “听说找到宁澜了?我和安琳正打算找个时间去看他。”张梵道。 隋懿点头:“不过他状态不太好,不太想被打扰,你们……” 话未说完,已经走到电梯口的方羽回头冷笑道:“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他只是不想被你打扰。” 回泉西的路上,隋懿想了很多,不得不承认方羽说的是事实。 生日那天放在窗台上的录音笔,第二天还好好地在原处放着。他不知道宁澜有没有听,如果听了,为何之后的几天看到他依旧是那样避之不及的反应?那反应不是害羞,而是赤裸裸的排斥。 隋懿像每个对心上人表明心意的毛头小子一样,迫切地渴望得到回应。他生怕自己的攻势太猛招至厌恶, 分卷阅读111 。他终于抬头看隋懿,一字一句清晰地提醒他:“你不是喜欢纪之楠吗?” 隋懿眼前闪过一片虚影,面前的笑容和影子重叠,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他?” 这样的宁澜经常出现在隋懿的梦里,他的不安和焦虑堆积到极点,捉住宁澜的手:“你不像,你谁都不像。跟我回去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跟我回去……” “隋懿。” 隋懿一下子怔在那里。 这是宁澜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宁澜在笑,眼底却是冷的:“让我滚的是你,让我回来的也是你,怎么什么话都让你说了啊。” 隋懿嘴巴动了动,突然哑巴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宁澜的嘴角越弯越高:“你是不是还想睡我?” 说罢就抬起另一只手,开始解衬衫扣子,边解边说:“早说啊,你借我钱,借我妈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给点利息是应该的……” 每个字都化成针往心头扎,隋懿急急捉住他的手:“别说了!” 宁澜一点也不害怕,偏要继续:“如果不够,你多干几次,干到爽为止,我……唔。” 接下来的话全消失在来势汹汹的吻中。隋懿狠狠捏着宁澜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腰,将他禁锢在自己怀里,舌头在他嘴里攻城略地,唇瓣也紧缠不放,凶狠得像要把他拆吃入腹。 突然舌尖一痛,隋懿手上松了劲,宁澜猛地将他推开。 宁澜喘得厉害,胸膛急促起伏,口气却依旧是冰冷的:“不干就滚,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隋懿口中腥味蔓延,他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怒火已然燃至临界点,他怕自己在极端的情绪下再说出什么无法收回的话,抹了一把溢出嘴角的血,转身走了出去。 宁澜在他身后抬起头,涣散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融入夜色,越走越远。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才背靠着墙慢慢蹲下,把自己的身体蜷起来,等待被黑暗吞没。 隋懿回到车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 陆啸川说,偶尔抽上一根,不说快活似神仙,至少可以短暂地抛去烦恼。 他点燃一根,却没有抽,看着火星明灭,一截一截的烟灰蓄长,然后不堪重负地掉落。 车里烟雾缭绕,充盈着呛人的味道,他置身其中,待到心绪平静,烟也燃到尽头,扭头看窗外时,才发现下雨了。 夏天的雨裹挟着青草和泥土味,却因气压太低,叫人嗅不出所谓的清新和芬芳。 斜对面的小卖部还是没有开灯,宁澜应该是去小诊所找婆婆了。 舌头疼过之后便是麻木,偶有一丝腥甜顺着唾液滑入喉管。隋懿把手伸到外面,任由雨水打湿掌心,苦中作乐般地想,他的宁澜生气了还会咬人,跟从前一样可爱。 可爱到他想为他拉一支曲子。 隋懿下意识找自己的琴,副驾和后座上空空如也,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进小卖部时顺手提着琴盒,看见张婆婆即将摔倒,便将琴盒随手扔在地上。 等到宁澜晚上回来发现了,说不定会直接拎起来丢到外面。 隋懿顶着大雨冲到小卖部门口,他知道宁澜出门时一般不上锁,一拉把手,门就开了。 里面黑漆漆的,隋懿打开手机作为光源,才看清楚躺在货架旁的琴盒。 还有墙角边缩成一团的人。 屋里很静,却听不到那人发出的声音,只能听到雨滴敲打屋檐的闷响。 隋懿的心跳突然变重,咚——咚——咚——一下一下敲着他的耳膜,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掷地有声的心跳。 宁澜的头深深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解开到一半的衣服没有扣上,一边肩膀裸路在空气中,单薄得让人心颤。 走近了也听不见喘息声,他好像把自己完全密封起来了。 隋懿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下,去摸他的手,轻声唤他:“澜澜。” 宁澜把自己抱得很紧,隋懿抓住他一截冰凉的手腕,却怎么都掰不开,仿佛一块冻住的石头,只有温暖的东西能让他慢慢解冻。 隋懿找不到施力点,干脆双膝跪地,把宁澜整个人按进怀里。这下终于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细细颤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太冷。 隋懿亲了亲他路在外面的耳尖,继续喊他:“澜澜。” 宁澜并不排斥他的亲近,或许意识不清无暇抵抗,重逢以来,这是隋懿第一次把这么乖的他抱在怀里。 可隋懿高兴不起来,他宁愿宁澜起来打他,骂他,咬他,让他流血,让他疼。 只是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他刚才就该发现宁澜不对劲的。宁澜心那么软,说出的话却句句带刀,在扎伤对方的同时,何尝没有伤了自己呢? 他不愿用脆弱的一面示人,就以这样的方式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傻得叫人心疼。 “澜澜,你抬头,抬头看看我,嗯?” 在隋懿的耐心哄劝下,宁澜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恨不能埋到地底下的脑袋也晃悠悠地抬起来。 宁澜没有哭,这让隋懿松了口气,他用温暖的手去碰宁澜冷冰冰的脸,试图把温度透过紧贴的皮肤传输给他。 原本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宁澜黝黑的瞳孔紧盯着他,像个刚睁眼打量世界的小孩,眼中有几分惊讶,还有几分茫然。 隋懿捏了捏他的脸:“不认识我了?” 宁澜小幅度地摇头,一刻也未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地上凉,我们先起来。” 隋懿松开揽着他腰的手,准备自己先起身,再去抱他。宁澜却突然慌了,一把抓住他的衣摆,不让他动。 隋懿听见宁澜在说话,声音细若蚊呐,他不得不弯腰凑过去,捧着宁澜的脸,半开玩笑地说:“刚才不是很凶很大声吗?现在怎么……” 剩下来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 隋懿看见宁澜眼里那汪水剧烈地翻涌,接着两行泪溢出眼眶,划过脸颊,淌在他手上的时候已经是冰凉的了。 宁澜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摆,像三年前他转身离开时一样。 “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走,别走,别不要我……” 隋懿眼前蓦地一黑,紧接着就被一阵幕天席地的疼痛席卷全身。 宁澜哭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边哭边说话的时候,才能听出哽咽。如今这些小心翼翼的抽泣,全化作一支支利箭深深刺进他的心里。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即便在找不到宁澜的那三年里,他也一直强迫自己往前看,他相信宁澜在世界上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努力生活,就像他来到泉西街所看到的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他给宁澜的伤害 分卷阅读113 答复都是“鲁医生在手术”。隋懿楼上楼下跑了几遍都找不到宁澜,把电话打到姜婶家,姜婶去小卖部侦查一圈,回来告诉他:“宁宁已经回来了,刚到家!” 隋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无奈。 他在诊室门口等到鲁浩做完手术回来。 鲁浩看见他好似并不意外,请他进到办公室,把两只空饭盒拿出去洗干净,才坐下跟他谈话。 隋懿先发制人:“澜澜得了什么病?” 鲁浩挑眉看他:“这话该我问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把他弄成这样?” 宁澜的精神状态虽然一直不太好,表象化的症状只有失眠和记忆力衰退,从未出现过昨天晚上那样情绪失控的状况,任何话都听不进,几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死死拉着隋懿不肯松手,哭着求他不要走。 心理医生说的没错,宁澜的开朗都是伪装出来的。他的坚强源于内心,也是从内里开始溃烂、崩塌。昨天若不是那样的状况,说不定到明年这时候,他还是窥探不到宁澜的症结所在。 “以前,我对他……不好。”隋懿低声说,眼中有惭愧,也有不堪回首的艰涩,“我不知道他生病了,如果我知道的话……” 如果知道的话?宁澜就不会走了吗? 不,还是会走的。因为他从未给过他信任,从未尝试去了解他,连放下作为掌控者的姿态好好跟他说说话,都不曾有过。 如果不是昨天的事发偶然,他们可能再次阴差阳错,像从前那样,一个口不对心,一个踌躇不前,生生错过那么多好时光。 “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隋懿重复昨天抱着宁澜时说的话,抬头问鲁浩,“他的病怎样才能治好?要吃什么药?去哪家医院比较好?我……可以做些什么?” 只要宁澜好好的,他什么都愿意做。 鲁浩面色凝重,迟迟不语。 正当隋懿以为情况很严重,心绪被不安占满时,鲁浩终于开口:“你什么都不要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陪在他身边就好。” 鲁浩自认是个骨子里掺着骄傲的人,若是早些遇到,他未必会这样窝囊地主动退出。 然而造化弄人,他想做宁澜的避风港,可宁澜需要的,偏偏是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羽翼未丰的臂膀。 晚上小卖部关门时,最后一位客人还在店里喝咖啡。 宁澜把柜台仔仔细细擦一遍,抹布扔到小桌子上时,隋懿拿起咖啡杯往里面挪了下,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擦完桌子,宁澜冲里屋喊:“婆婆,吃饭啦。” 家里就一老一小两个人,夏天经常把饭菜端到店里的折叠桌上吃,吹晚风,吃凉粉,可以说是一天中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这份愉快自然不包含隋懿的份。他被婆婆拎着簸箕轰出门,险些被垃圾浇一身。 “中午那顿饭是宁宁要还你人情,你小子还赖上不走了?赶紧滚,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张婆婆只护着自家孩子,对外人堪称“用完就丢”的典型。隋懿杵着不动,她就把垃圾袋放他脚边,嫌弃道:“和垃圾一起滚。” 屋里,宁澜吃完饭,换手机发做凉粉的视频。 家里没WiFi,他举着手机从屋里走到店里,各个犄角旮旯找信号。在传输到95%时,一脚踢到货架下面的东西。 拎出来一看,是一个琴盒。他的头脑远没有从前好使,却还记得这琴盒长什么样子。 抬头往窗外瞧了瞧,那人还在。 宁澜一寻思,觉得这有可能是个阴谋,决定明天早上起来,直接把它扔门口。 结果在床上烙了半个晚上的饼,开着电风扇嫌声音吵,关了又冒汗,烦躁得睡不着。 宁澜干脆起身,准备趁夜深人静,把那琴盒丢出去。 后院门正对死巷,他不敢往那儿去,蹑手蹑脚穿过前院跑到店里,拧动门锁把往外推,奇怪,推不动。 他以为铁门又被雨水淋锈了,使了些力气用膝盖一顶,古怪的阻力突然消失,换来一声更古怪的闷响。 宁澜有些害怕,探出去半张脸,看见隋懿坐在地上,支着一条长腿,捂着脑袋愣愣地看着他。 “你在这儿干嘛啊?”宁澜脱口而出。 “陪你。”隋懿扶着额头的手放下,另一条腿也曲起,使劲一蹬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打了个瞌睡。” 宁澜知道他昨天整晚没睡,所以更不能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 “昨天是我失态了,对不起。”宁澜走出去,把琴盒递给隋懿,“我不会再抓着你不放了,你走吧。” 隋懿伸手去接琴盒,顺便握住宁澜的手。 宁澜浑身一颤,触电似的要把手抽回来。隋懿的左手常年按弦,手指长且有力,十分轻松地把宁澜手包住。 “不是你抓着我不放。”他说,“是我不想放。” 他的人生本该循规蹈矩,哪怕进入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也未忘初心,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 宁澜之于他,是个离经叛道的存在。他们太不一样了,他从小被整个世界围着转,宁澜则是追着世界拼命地奔跑。 或许正因为迥然不同,才会产生如同船头撞冰山般惊天动地的吸引力。等他回过神,想转动船舵调转航向,已经来不及。 他抗拒过,挣扎过,情不自禁地触碰过,也言不由衷地伤害过。 最后,宁澜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的衣摆,却紧紧攥住了他的心。 至今仍在的痛感时刻提醒着他,这世间的其他都无足轻重,只有宁澜的手,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 第70章 翌日,早起开店门的是张婆婆。 宁澜在房间里听着从店里传来的鸡飞狗跳声,掀起毯子蒙住头。 睡是肯定睡不着了,闭眼眯一会儿也是好的。 眯到九点多起来,外头已经没了动静。宁澜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猛冲,通过物理降温缓解从昨天半夜开始的谜之发烫,细看手背还有点红,不知道那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像头牛。 洗漱完毕去院子里拔几根葱,待会儿录视频要用,回来就看见婆婆拎着小提琴往炭炉里送。 宁澜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拦:“婆婆这个不能烧,不能烧!” 昨晚,为了从隋懿手中挣脱,宁澜迫不得已故技重施,趁他精神不济神智昏聩,抬脚踹他小腿,然后敏捷地窜回店里。 逃是成功逃脱了,低头一看,琴盒还在手上。 “一块破木头,怎么烧不得?”婆婆比划两下,又有点嫌弃,“就是大了点儿,先烧那根细的吧。” 说着就要去拿琴弓,宁澜忙把把琴夺过来,又去跟婆婆抢弓子:“这个也不能烧,抹了油,点不 分卷阅读114 着的。” 两人一个扯着弓根,一个拽着弓尖,争来抢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弓从头部断成两截。 宁澜心口也跟着一抖,看着软塌塌的马毛无力地垂在地上,愣在那儿眼睛都忘了眨。 婆婆对隋懿的敌意来源于他要跟自己抢人,烧他的琴也是装腔作势闹着玩。如今真把人家东西弄坏了,又怂怂地问宁澜:“这根棍子是干什么的啊?不会很贵吧?” 直到把弓平放桌上,宁澜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他捏着旋钮把弓翻过来,看到弓根处歪歪斜斜的三个字,眸色一深,摇头道:“不贵,没事。” 做菜的时候,宁澜频繁走神。 他录视频习惯把手机架在旁边,正对灶台,食物下锅后再换个位置,正对锅口,最后随便剪辑一下,就可以发了。 今天解冻鸡翅时,忘了按开始拍摄,加料腌渍时,忘了换视角,总之各种低级错误层出不穷。 连来串门的鲁冰华都瞧出他状态不对,揶揄他:“是不是我哥向你表白了啊?魂不守舍的。” 宁澜忙“不是没有别瞎说啊”否认三连。 “表白”两个字着实让他心惊肉跳。他四年前刻在弓上了“我爱你”,不久前隋懿也说了这三个字,这个词突然毫无预兆地频繁出现,以至于他摸不着头脑地开始怀疑它的含义。 他曾经很渴望得到它,为了得到一星半点的爱做尽傻事,现在这东西轻易地摆在他面前,他却不敢信,也不敢再碰了。 鸡翅下锅,两面煎黄,冰糖化开,宁澜在瓶瓶罐罐中一顿翻找,发现自己忘记拿可乐。 可乐鸡翅是一种很简单的家常菜,他本意是想做些稍有难度的,或者不太常见的菜色,然而他翻了下私信,很多粉丝对他不做炸鸡翅这件事颇有怨念,请求他无论如何做一次鸡翅,哪怕不用炸的。 宁澜很少看评论和私信,但凡看一眼,就把粉丝说的话认真放在心上,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可乐鸡翅,顾名思义必须要有可乐。宁澜这边开着大火,他做饭习惯心无旁骛一气呵成,头也没回地喊:“冰冰,帮我拿罐可乐。” 无人应答。 宁澜又喊了两声,正当他等不及了准备关火自己去拿,一个拿着可乐的手出现在眼前。 “怎么才来啊。”宁澜接过可乐,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全倒进锅里。 等到发现情况有异已经迟了。宁澜用铲子搅了搅颜色诡异的汤汁,再拿起可乐瓶一看,瞪眼道:“干嘛拿蓝可乐?这个巨贵!” 然后眼睁睁看着锅里的金黄油亮的鸡翅中和了可乐的蓝色,变成绿中带黄的不明物,怨念道:“完了,成黑暗料理了。” 身边的人沉默片刻,说:“抱歉,太着急,没注意看。” 这声音,哪里是鲁冰华小朋友? 宁澜受到惊吓,一个大步后退,侧腰撞在灶台边上,“嘶”地倒抽气,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隋懿:“你你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隋懿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打理过,看上去比昨天精神不少。他伸手扶宁澜,拖着他的小臂把他从灶台边拉开,顺手关上火,说:“来了有一会儿了。” 答非所问。 宁澜猜他是趁婆婆打瞌睡没注意,偷偷溜进来的。横竖跟蹲大门差不离,用的都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路数。 隋懿看到他架在边上的手机,问:“要重新做吗?” 宁澜看了眼锅里的不明物,不死心地弄出来摆盘撒葱,得到的成品咋眼看去神似一片绿得不均匀的大草原。 宁澜非常惋惜,心疼得五官都皱到一起。隋懿自顾自拿了双筷子来:“我还没吃早饭,这份给我吃吧。” 可乐鸡翅特辑失败,美食博主“不会炸鸡翅”猜测或跟名字犯冲有关。 手边食材种类不够丰富,宁澜摸着下巴一寻思,决定做更简单的紫菜包饭。 在煮饭的半个多小时里,隋懿把一盘鸡翅吃得葱都没剩一根。 宁澜不忍直视,埋头切萝卜条黄瓜条火腿条,隋懿吃完过来帮忙,嘴边还残留一点颜色恐怖的汤汁,宁澜看得心慌,拽了张面纸扔给他:“擦擦。” 隋懿接了纸,边擦边咧嘴笑。宁澜更慌张,以为相斥的食物产生化学反应,把孩子给吃傻了。 卷饭的时候,刚盛出来的饭还有点烫手,宁澜捏了两下,手心就烫得通红,隋懿蹙眉,不由分说抓起他的手吹吹。宁澜头皮倏地炸开,浑身汗毛倒竖,一蹦而起,以拿寿司帘为借口遁逃。 回来就看到隋懿笨手笨脚地把紫菜往饭团上拍,饭团捏得方不方圆不圆,贴着块紫菜活像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丑得十分独特。 最后长得丑的饭团都进了隋懿的胃。宁澜平时研发新菜式也不是没有失败的时候,把菜倒掉对勤俭持家的他来说是件非常残忍的事。这回有人充当垃圾处理器,做菜也不由得放开许多,没那么缩手缩脚、瞻前顾后了。 终于到了宁澜最享受的摆盘上桌的过程,紫菜包饭切成粗细均匀的片状,在案板上一个叠一个摆两排,红绿黄白搭配完美,堪称赏心悦目。 录完视频,宁澜忍不住用手机各个角度拍了几张,拍完一回头,就看见隋懿站在角落里抱着胳膊,头抵着墙睡着了。 两个晚上几乎没睡,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隋懿的睡相算不错,只不过腿长脚长有些占地方。两个人挤单人床时,宁澜总是无处藏身,最后被他简单粗暴地按在怀里,往往还会闭着眼嘟哝一句:“别闹。” 宁澜见过他无数次熟睡的模样,这回仍旧驻足看了许久,把这个深刻于心的轮廓,再次仔仔细细地勾画一遍。 中午婆婆醒了,隋懿毫不意外地又被扫地出门。 半下午,用炭炉煮完鸡汤的婆婆就把用过的碳碾碎,掺着一桶石子,在门口铺了一大片,美其名曰“防滑减震”。 “孩子,那门口是真不能蹲人了,好好的屁股都能给坐穿了,”热心的姜婶拿出一个小马扎,“如果非要去,带上这个吧。” 姜婶的女儿憋不住,在边上捂嘴偷笑。隋懿不明白她笑什么,只觉得带道具显得很没有诚意,委婉拒绝了姜婶的提议。 他第一次追人,为求稳妥才墨守陈规,但并非冥顽不灵,此路不通,换个思路就好。 夜幕降临后,隋懿直接大剌剌地蹲到宁澜房间的窗户底下。 因着每天都来送花的关系,隋懿早就把这一片的地形摸了个清楚。等房里的灯亮了,就在窗边偷偷往里看,企图透过厚实的窗帘捕捉宁澜的身影。 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实际上屋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宁澜把他畏畏缩缩的轮廓瞧得一清二楚。 整个泉西街属鲁家兄弟个头最高,比鲁冰华还高的傻大 分卷阅读115 个,除了某位前同事不做他想。 宁澜走过去,隔着窗帘叩了叩玻璃:“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外面的身影飞快地缩回去,又慢吞吞地挪出来。 “是我。” 宁澜扶额,他当然知道是他。 “回去睡觉吧。”不是困到站着都能睡着了吗? 宁澜省略了后半句,说罢便走到床边,关掉台灯。 “我就待一会儿,五分钟,五分钟就好。”窗外隋懿的语气罕见的有些急切,屋里没再出声,语速才渐渐放缓,“上次录音笔里的那支曲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还有演唱会最后一支曲子,也是送给你的……我还有很多曲子想拉给你听。” 此时看不见宁澜冷漠的脸,听不到拒绝的话,胸中莫名平添不少勇气。 “琴不在身边,我……我用唱的,好不好?” 里头的宁澜差点跳起来开窗堵他的嘴。 隋懿唱歌什么样没人比他更清楚,音域太窄,音色偏硬,不破音已是万幸,宁澜怕他一开嗓,整个泉西街的乡亲们都被吓醒。 刚要出声阻止,轻缓的嗓音已经从窗户那头传了进来。 这大概是一首没有歌词的纯音乐,隋懿选择了哼唱的形式,平缓轻柔的低音旋律,刚好帮他扬长避短,低沉磁性的声音与夜晚轻敲窗棂的风一起,融洽得仿佛睡不着时会听的大自然音。 宁澜蹑手蹑脚地爬上床,想假装睡着。 一首歌的时间还没到,他就真的睡着了。 次日又是个大晴天,张婆婆吸取昨天的教训,守在柜台前愣是没合眼休息,严防死守的架势,怕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 宁澜心想隋懿今天不会来了,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轻松多过遗憾。 去后院晒衣服的时候,听见墙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抬头一看,隋懿一条长腿已经跨到院子里面,两人视线猛然相交,双方都有点尴尬。 敢情昨天是这么进来的。宁澜如是想。 隋懿另一条腿利落地跨过来,从矮墙上直接往下跳,跟从上铺跳下来一样轻松,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让他尴尬的并不是进来的方式不光彩,而是他翻墙时把无处安放的玫瑰花横叼在嘴上,这破坏形象的蠢模样就这样被宁澜看了去。 宁澜手上拎着一件湿漉漉的衣服,看着他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一时忘了下一步动作。 隋懿把花从嘴巴里拿下来,慢吞吞地举到宁澜面前,磕巴道:“今天的……花。” 第71章 宁澜本没打算接,隋懿举了半分多钟,手都举僵了,突然听见电话铃声,他去摸翻墙时不知随便塞在哪个兜里的手机,慌乱中花没处放,宁澜无奈地把衣服丢回盆里,伸手接了那朵花。 “我的大少爷。”电话刚接起来,王旭就拉长语调,有气无力地喊,“您就不能低调点儿吗?底`裤都快被人扒干净了。” 隋懿转身走到角落里,问:“什么底`裤?” “有人拍到你和宁澜的照片,发匿名论坛上问怎么回事,不到俩小时,那些粉丝就把你们俩扒了个底朝天,连你点赞的那个美食博主可能是宁澜的都被猜到了。幸好米洁发现早,我去找人给删了,不然事情被媒体逮住发酵起来,你剩下的半个月假也别想放了。” 隋懿对艺人这份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不仅专业对口,而且可以继续拉琴。唯一难以忍受的就是有时候出门口罩帽子全副武装都不顶用,私生活被全国人民紧盯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扒就扒吧,”隋懿说,“我刚好准备公开了。” “什么?”王旭那头传来什么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大少爷你疯了吗?现在公开,你粉丝还要不要了?前途还要不要了?” 隋懿道:“我以为我的态度够明确了。当年为他说话发的微博,还有演唱会上的举动,就是在给粉丝们缓冲的时间,这些年我也从未避讳提到在找他这件事,现在人找回来了,为什么不能公开?” 王旭按住额角,深呼吸后道:“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你就这么单方面决定了,问过宁澜的意思吗?他躲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吗?你觉得一旦公开了,他会怎么样?” 隋懿沉声道:“我会保护好他。”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他既想给宁澜安稳的生活,又想堂堂正正地给他名分,前者是宁澜幸福的来源,后者则是他唯一能给宁澜的安全感。 隋懿除了是星光娱乐的王牌艺人,更是家庭背景雄厚的真.大少爷,王旭拧不过他,怕他执拗起来真的撂挑子直接退圈,只好退而求其次:“行,公开可以,咱们可以找个时间跟公关部坐下来好好谈,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公开,把对粉丝的伤害和舆论影响降到最低,不管不顾地发布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隋懿松了口气:“嗯,我知道。” 王旭又啰啰嗦嗦地交代几句,让他藏好,小心被狗仔拍到,隋懿一一应下。 挂掉电话回头,宁澜已经晒到最后一件衣服,那支花被他用夹子固定在晾衣绳上,花瓣迎风飘荡,走近还能闻到甜淡的花香。 宁澜躬身拎起空盆进屋,隋懿跟在后面没话找话地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 把盆放到水池底下,宁澜拧开水龙头洗手。隋懿看了一眼厨房灶台边上剩下的两个包子,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宁澜洗完手回房间吃药,隋懿跟着;去客厅扫地,隋懿也跟着;去前院小菜园摘葱,隋懿继续跟,还求知欲很强地问:“这是大蒜吗?” 宁澜被他打败了,妥协地把那俩包子热了给他吃,希望他吃完赶紧走,不然别说张婆婆,他自己都不一定克制得住打电话报警的冲动。 包子放进蒸笼刚开火,外头突然传来鲁冰华撕心裂肺的嚎叫:“婆婆,婆婆你怎么了?宁宁哥你快出来,婆婆晕过去了!” 泉西街只有一家小诊所,隋懿背着张婆婆,宁澜在后面扶着跑。年轻人脚程快,不到十分钟,就把老人平放在诊所的小床上。 天气炎热,是中暑和热伤风的高发期,诊室里挤满了人。医生过来听心跳、量体温,询问患者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症状,得到宁澜否定的回答后,给拿了瓶藿香正气水,然后抽血化验。 宁澜捏开婆婆的嘴,给她灌了点药。婆婆平时吃东西很挑嘴,现下藿香正气水那么呛的味道都没能让她醒过来。 化验结果是隋懿帮忙去拿的。 “医生说,婆婆年纪大了,身体免疫力弱,建议带她去大医院全面检查身体。”隋懿见宁澜表情紧绷,抬手轻拍他的后背帮他放松,“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去。” 时隔多年,宁澜再次坐上隋懿的车。他和婆婆一起 分卷阅读116 坐后排,经隋懿提醒,在路上打电话叫鲁冰华帮他关店门。 隋懿带他们来的是一家全市医疗条件领先的私立医院,宁澜起初还有些犹豫,后来想到公立医院的人满为患,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排到他们,还是咬牙把婆婆送上了担架。 病人刚推进去就安排好了各项检查,全程医护人员陪同。 隋懿把宁澜安置在等候室,给他倒了杯水,安抚他道:“这里的医疗设备先进,医护人员专业,放心,婆婆在这里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宁澜点了点头,捧着杯子慢慢坐下。 中午,婆婆悠悠转醒,睁眼看见病房里的高档设施,非要出院回家,听宁澜说已经付了今天的钱,才不情不愿地躺下,嘟哝着说:“晚上咱们就走,明天坚决不住了啊。” 下午婆婆又睡了过去,隋懿给宁澜带了午餐,宁澜见他手上没拿着化验报告,紧张地问:“结果怎么样?有没有事?” 隋懿道:“你先把饭吃了,再跟婆婆一起睡个午觉,我就在那儿等着,拿到结果第一时间让你知道,好不好?” 宁澜被他的话语安抚,病房里温度适宜,他趴着睡了会儿,醒来时发现身上被盖了条毛毯,隋懿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出神。 宁澜很少见到隋懿发呆,心中的不安愈发浓厚,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婆……婆婆怎么了?” 隋懿拉着他的手,带他到病房外面的走道上。宁澜有点不敢听接下来的话,可他是婆婆唯一的亲人了,他必须得听。 隋懿捏捏他的手心,道:“现代医学发达,你先别自己吓自己。” 宁澜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哑着嗓子问:“到底怎么了?” 隋懿也没打算隐瞒,看着他道:“肿瘤,不确定是否扩散到器官外,今明两天还要做几项检查。” 或许是做过思想准备的关系,宁澜只是心口揪痛了一下,茫然后便开始找借口质疑:“不……不可能啊,婆婆平时身体很好,连头疼脑热都很少有,怎么……怎么会……” 隋懿不想用“生老病死,世事无常”这种虚无缥缈的话来安慰他,只握紧了他的手,说:“等见了医生再说,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傍晚见了医生,初步检查确诊为卵巢癌。 “这种癌在绝经期未育妇女身上发病率较高,早期几乎没有其他症状,且易与其他病症混淆,所以很难被发现。”医生说。 “那……那还能治好吗?”宁澜急切地问。 “通过手术和放化疗,可以尽量延长患者的寿命。” 医生的话已经有所保留,言外之意就是此病无法根除,从现在开始,张婆婆的生命就进入倒计时阶段。 宁澜愣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这问题着实好笑。恶性肿瘤,哪有治得好的? 晚上宁澜准备回趟家,拿些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虽然医院里什么都有,婆婆还是住得浑身难受,吹空调不习惯,加湿器也用不习惯,问得最多的就是“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婆婆不乖哦。”宁澜按住她闲不住的手,“我先前不愿意看医生,婆婆总拿隔壁小孩儿怕打针躲起来的事嘲笑我,现在轮到您自己了,可不能双标哦。” 婆婆成天和年轻人混在一起,也知道“双标”的意思,讷讷地躺回去:“那行吧,你让医生快点治,开点特效药,我想早点出院。” 宁澜笑着应下。 刚走出医院,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宁澜抬起头,木然地望夜空。隋懿知道,那是一种悲伤绝望却又只能听天由命的疲惫。 隋懿在回去的路上下车给他买了一块草莓蛋糕,宁澜没拒绝,捧在手上盯着看了一路。红灯停在路口时,隋懿倾身帮他打开,小勺子放在他手里,他却不肯吃,兀自看着,一动也不动。 回到家里,宁澜就拿了个包开始往里面装行李。 他整理东西远没有从前动作麻利,收拾到一半就不停地回头检查之前放进去的东西。 隋懿上去帮忙,宁澜不要,隋懿于是想喂他吃点东西,把蛋糕上的草莓叉起来送到他嘴边,他不耐烦地抬手挥开,力道有点大,推得隋懿往后踉跄一步,叉子和草莓掉在地上。 空气静止几秒,宁澜深喘了几口气,说:“你走吧,谢谢你今天的帮忙,医药费我会拜托方羽带给你。” 说着,他转身去房间把琴盒拎出来,打开摆在隋懿面前:“你的弓被我弄坏了,如果还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赔你一支一模一样的。” 隋懿低头看坏掉的弓,断裂部分用胶带缠了几圈,看起来有点滑稽,就跟碎掉的珠子强行用金属固定住一样,掩耳盗铃般地在掩饰着什么。 “一模一样?”隋懿重复这个词,又像在自言自语,“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弓?” 这支弓上刻着宁澜未曾宣之于口的爱意,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现在弓断了,代表宁澜对他的爱也没有了吗? 隋懿控制不住自己这么想,他呼吸滞涩,心慌躁郁一齐涌上心头。 未待他稳住心绪,宁澜幽幽地问:“那,世界上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吗?” 隋懿抬头,犹疑地看着他。 “我现在是张宁,不是宁澜。”宁澜冷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凑近了才能看见他眼底坑洼不平的裂缝,“我为什么改名换姓,为什么走,你还不知道吗?” “澜澜……” 隋懿轻声唤他,还想再说什么,被宁澜打断:“因为做谁都好,我不想做宁澜。只要不叫宁澜,就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踩我,骂我,也没有人怀疑我,赶我走。” 自问自答之后,他的目光逐渐涣散,仿佛陷入某个自我怀疑的困境,茫然道:“……除了抱有不该有的期待,我还做错了什么啊?你告诉我,我还做错了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了孱弱的哽咽。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自怨自艾过,家人不喜欢他,粉丝抵制他,喜欢的人也视他如草芥,他都捱过来了。 人喝不到水会死,没有所谓的爱,又能如何? 他承认自己自私,对张婆婆的好也掺杂了其他目的,他为了那一丁点回报,什么都愿意付出。可是老天为什么要在他好不容易得到些许温暖后,又要将它残忍地收回? 他得到的报应还不够多吗? “你错了,你确实错了。”隋懿沉忽然开口,沉下一口气,声音坚定道,“你把满腔热情都给了不值得的人,你错在爱别人,却不爱自己。” 宁澜被他的话弄发懵,愣怔地看着他一步步上前,除了嘴唇发抖,竟忘了其他反应。 隋懿抬手,温热的手掌轻轻托着他的后颈,视线毫无阻挡地凝视他:“你对自己这么狠, 分卷阅读117 何尝不是对爱你的人狠?弓断了也好,也好,以后不要再爱别人了,对自己好一点。如果你觉得还不够、还不够旗鼓相当……” 说到这里,隋懿执起宁澜的一只手,贴到自己起伏的左边胸膛上:“从现在开始,就别再爱我了,我爱你就够了。你把我的爱全都拿去,然后狠狠报复我,骂我,践踏我,让我把你承受过的痛加倍奉还。” 搏动的心跳如同战鼓般擂在掌心,宁澜看着隋懿眼睛里两个小小的自己,觉得害怕极了,他边摇头边要把手收回去,被隋懿紧紧按在胸口,动弹不得。 “我不,我不要……” 他不断往后退缩,肩膀却被隋懿另一条胳膊压住,狠狠按进怀里。 隋懿几乎咬牙切齿,浓烈的眉目间也带了些凶狠的煞气,下颚因为太用力绷成一条冷硬的线。 他不想宁澜再看到他这副样子。从前是没有软肋,现在软肋就在他怀里,一碰就会碎,他怕吓到他。 隋懿摸了摸宁澜柔软的头发,听着他错乱的呼吸,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平稳:“不想做宁澜,就不做宁澜了。不爱我也可以,不认识我也可以,报复我也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 感受到宁澜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发出小猫一样的柔软呜咽,隋懿也奇迹般地松弛下来,嘴角向上勾起,柔声道:“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第72章 两人抱了很久。 松开时,宁澜率先转过去,不让隋懿看自己的脸,把拿出来的东西胡乱往包里塞,背对着他说:“我得走了,婆婆还在等我,您请便吧。” 这回轮到隋懿懵了,他还等着宁澜打他骂他,没想到好好的一个求得原谅的机会,就这样轻飘飘地从指缝间溜走。他甚至不知道宁澜有没有听清他的话,信了几分。 还是……一句都不信? 现实并没有留给他犹豫的时间,宁澜飞快地收拾完,拎着包就往外走,隋懿在门口将他拦下:“我送你去,这么晚公交车已经停运了。” 宁澜难得地没跟他客气,把包扔在后座,爬上副驾坐好。 一路无话。 回到病房,婆婆已经睡了,宁澜挤了块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然后把拿来的东西在柜子里放好,自己也简单洗漱,便躺在旁边的沙发上准备休息。 隋懿压低声音道:“单人病房配有家属休息室,里面有床,你去那儿睡。” 宁澜把毯子盖在身上,摇头道:“婆婆晚上可能会起夜。” “过一会儿守夜护士就来了,让她照顾婆婆的起居比较方便。” 宁澜垂眼思考片刻,觉得有道理。婆婆毕竟是女性,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由他来做。 他抱着毯子进去,看见里屋的床上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又把毯子抱出来,放回沙发上。 隋懿看着宁澜爬上床盖好被子,站在门后道:“那……我先走了。” 宁澜自然不会留他。隋懿不确定有没有听到一声“嗯”,想再说点什么,又怕打扰屋里人休息,只好轻手轻脚带上门,恋恋不舍地离开。 次日天蒙蒙亮,宁澜就起来了。 外面果然有女护士守着,正在往暖壶里添水,看见宁澜微笑着同他打招呼。宁澜让她去休息,她客气应下,说床边就有服务按铃,有什么需要随时叫她。 张婆婆靠在床上翻报纸,护士刚出去,就心急火燎地催道:“昨晚上怎么没叫醒我?咱们赶紧去办出院手续,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住这儿一天得花多少钱。” 宁澜不想影响婆婆的心情,告诉她是高血压,这会儿谎没法圆,胡诌道:“您就安心住着,这医院是我朋友开的,给打了对折,还能用医保卡,这么算下来就没多少了。” 婆婆将信将疑:“有这么个朋友,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宁澜笑眯眯:“前阵子来咱们家的那几个,不是也没跟您说过吗?” 说到这个婆婆就生气:“别提那几个马后炮,尤其是昨天那个,成天惹你哭,可别跟他们走,回去又要受欺负!” 昨天晚上刚被惹哭的宁澜心虚地摸了摸酸涩的眼眶,说:“不回去,婆婆在哪儿我在哪儿。” 刚喂婆婆吃过早餐,病房里就来了探视者。 鲁浩捧着花进来,鲁冰华在后面拎着果篮和牛奶,放下东西就先掰了根香蕉吃,被长兄教育一顿,也不以为耻,说香蕉容易烂,大家抓紧时间分着吃掉。 张婆婆喜欢跟年轻人处在一起,笑得见牙不见眼,直叫宁澜洗苹果给他吃。 宁澜洗完水果,跟鲁浩去外面走廊里说话。 鲁浩听完他描述的情况,道:“我们医院的肿瘤治疗中心也是全国顶尖,不如把婆婆转过去,我跟那边的人打个招呼,也好有个照应。” 宁澜摇头:“谢谢你鲁大哥,我们就在这儿治吧。婆婆最近睡眠不踏实,需要安静的环境,您不是说了吗,这种病最忌受到刺激或者心情不佳,我想让婆婆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鲁浩沉吟片刻,终是赞同了他的选择。 “还有一件事拜托您。”宁澜道,“婆婆的真实病情,请不要告诉其他人,冰冰那边也请您保密,人多嘴杂,越少人知道越好。” 鲁浩应了,见宁澜眼中满是疲惫,却还要在婆婆面前强撑笑容,不由觉得心疼,想拍拍他的肩给他安慰。抬起的手还未落下,就被一个声音横空打断。 “澜澜。” 隋懿从走廊的东头快步走来,几乎是用跑的,站定在宁澜面前时,将将把他和鲁浩隔开。 宁澜的话已经说完了,没看隋懿,径直转身进屋。 隋懿跟在后面,后知后觉地想扇自己的嘴。昨天宁澜刚说不想做宁澜,他今天就傻乎乎地喊人家名字,宁澜没对他甩脸已经十分客气。 张婆婆看见他进来,倒是直接挂了脸,碍于昨天受他照顾才没开口赶人。 鲁冰华则好奇地把隋懿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宁澜去卫生间洗毛巾,他跟在后面探头探脑地问:“这就是那个大明星啊,嘿果然跟我们不一样啊,站那儿就闪闪发光的。” 宁澜白了他一眼,出去的时候,视线忍不住多往隋懿身上瞟了又瞟。隋懿今天穿着普通的短袖加长裤,跟路人没什么不同,能与普通人区别开的矜贵气却是与生俱来的,与娱乐圈没有半点关系。 隋懿察觉到宁澜的视线,在他最后一次偷瞟时展颜一笑,宁澜慌乱地别开目光,险些把皮削到一半的苹果塞进嘴里。 鲁家兄弟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婆婆不喜欢隋懿,任他怎么示好献殷勤,都横挑鼻子竖挑眼,频繁暗示他赶紧走。 “宁宁啊,你说说现在的明星是不是太好当,跟那些个无业游民也差不多了。” 隋 分卷阅读118 懿再迟钝也听出自己不受欢迎,于是起身道别。 宁澜把他送到门口:“婆婆就是这样,嘴巴坏心眼好,她没有恶意。” 毕竟是帮了大忙的恩人,还欠着人家钱,宁澜觉得多少得客气些。 隋懿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你也是这样的吗?” 这话宁澜没法接,他抿抿唇,刚要进去,隋懿叫住他:“等一下。” 宁澜站定脚步,等他继续说。 隋懿似是有些说不出口,忖度半晌才道:“以后……以后我不叫你那个名字了,你想听我叫你什么?” 宁澜没想到隋懿纠结半天就为这事,看他一脸庄重,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丢下一句“随便你”,便转身进病房。 刚把牛奶热上,宁澜放在口袋里的老式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看,是条短信,发件号码尚未存储,内容是:【还叫你浪儿好不好?】 隋懿在医院休息区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当真有点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手机根本没响过,宁澜迟迟不回复,不知道是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干脆不喜欢他这个人了。 无论哪一种都让人坐立难安。 眼看天渐渐黑了,隋懿索性躺下来,胳膊放在脑后充当枕头。 昨晚就在这儿凑合睡了一觉,今晚打算如法炮制。他不放心宁澜,又不想让他知道,只好出此下策。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今天上午要不是他出现得及时,那个医生的咸猪手就伸到宁澜身上了。 睡到半夜,隋懿无处安放的胳膊被金属靠背挤得酸疼,抬起胳膊活动活动,不出意外地又从窄小的座椅上滚了下去。 这回脸着地,隋懿揉了揉鼻梁和下巴,迷迷糊糊中发现地上的手机亮了。他精神大作,忙不迭接起来,电话那头的人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快接,吓了一跳:“队长你是在等我的电话吗?” 听出是陆啸川,隋懿从地上坐起,低哑的声音难掩失望:“不是,刚好醒了。” “医院还睡得习惯吗?” 隋懿不好意思说他门都进不去,捏捏眉心,说:“习惯。” 陆啸川嘿嘿直笑:“我家宝贝儿都跟我说啦,宁澜没让你留在病房。让我猜猜你在哪儿啊……医院卫生间,或者休息室的长椅上,对不对!” 谎言秒被拆穿,隋懿没空关心自己的面子,追问道:“方羽和宁澜联系了?” “是啊,还约了明天去医院看他呢。” “宁澜同意了?” “是啊。” 隋懿心口一堵,陷入沉默。陆啸川洞悉一切,主动问他又遇上什么难题。 隋懿想了想,道:“他不让我喊他名字,我不知道他喜欢听我喊他什么。” 陆啸川愣了会儿,继而发出爆笑:“队长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上来?亲爱的,宝贝儿,哈尼,小心肝,老婆,媳妇儿,小乖乖,这不都任你选吗?” 隋懿皱眉:“他不喜欢听这些。” 话音未落,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方羽的声音:“叫我干嘛?” 陆啸川:“没事儿,想你了就喊喊你,快去洗澡吧,MUA~” 隋懿:“……” 陆啸川晃着腿,老神在在地说:“你看,他们嘴上说不要,其实可喜欢你这么喊他呢。同理,表面上害羞,其实心里就盼着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表白,不信你试试?” 隋懿在长椅上辗转反侧到天亮,一边觉得陆啸川不靠谱,一边口嫌体正直地拿起了手机。 宁澜一整个上午都没看手机,他和护士一起推着婆婆去做检查,并和医生一起制定了具体的治疗方案。 清除病灶的手术安排在下周,宁澜跟婆婆说做完手术恢复得好就能出院,婆婆还嫌手术时间太晚,问能不能安排到下午。 “不行。”宁澜笑着道,“下午有小朋友来陪婆婆玩。” 方羽来之前给宁澜打电话:“舟舟和宸恺从国外回来了,介意他们俩跟我们一道吗?” 婆婆喜欢和年轻人玩在一起,宁澜当然不介意。 挂掉电话,看见屏幕上提示有两条未读短信。 第一条:【那我叫你“宝宝”,好吗?】 第二条:【不回答就当作默认了】 还学会威胁人了。宁澜有些局促地咬了咬嘴唇,打了两个字又删掉,决定不理会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病。 半小时后,四位来访者抵达病房,方羽扑上来就把宁澜抱了个满怀:“我想死你了宝贝儿!” 宁澜细心地察觉到方羽瘦了,问他是不是出新专辑行程太忙,方羽可怜巴巴地点头,说:“做梦都想吃你做的酸菜鱼。” 宁澜捏捏他的脸:“晚上做给你吃。” 屋子里多了四个人,空间突然变得紧张。陆啸舟挤开方羽,跟宁澜说了一会儿话,顾宸恺也巴巴地凑过来,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宁澜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方羽,拿起下一个继续削,“倒是你们俩,什么时候凑一块儿的?” 两人对视一眼,陆啸舟道:“在国外不小心碰到了,偶尔一起玩。” 顾宸恺原本笑着的脸瞬间沉下来,站起身时胳膊肘拐个弯,重重撞了一下陆啸舟的脑袋。 陆啸舟“嗷”了一声,顾宸恺斜睨着他,得意洋洋地说:“不小心碰到了,不好意思啊。” 宁澜把他们当弟弟看,见他们打打闹闹只觉得有趣。 那边方羽和陆啸川在跟婆婆打牌,两人一唱一和地故意输给婆婆逗她开心,婆婆笑得嘴都合不拢,宁澜见她高兴,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和乐融融的气氛在隋懿踏进病房后陡然发生变化。 方羽和婆婆同仇敌忾,横眉竖眼地瞪他;陆啸舟还记得这个人对澜澜不好,自然也摆不出好脸;陆啸川迫于压力不敢吱声;只有不明真相的顾宸恺高高兴兴地蹦到表哥跟前:“哥你怎么也在这儿啊?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可真巧!” 隋懿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先把昨天的花从花瓶里拿出来,换上自己带来的新鲜向日葵,然后从袋子里拿出另一束小巧些的,玫瑰配洋桔梗,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顾宸恺惊喜道:“哥你……你知道我要回来,特地准备的吗?嗨呀咱们是兄弟,这么客气干嘛?” 他伸手去接,被隋懿撤手躲开:“这不是给你的。” 顾宸恺不解:“那是给谁的啊?” 隋懿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看着宁澜道:“给我的……宝宝。” 空气静止了足有半分钟,一屋子人都没说话。 陆啸川憋笑憋得脸都红了,捂着嘴,肩膀剧烈颤抖。 其他人多数处在懵逼状态,顾宸恺满屋子找“宝宝”,方羽愣了会儿,目光转移到宁澜脸上,再转移到他肚子上, 分卷阅读119 吐字艰难:“你……有了?” 第73章 晚上出去吃饭时,宁澜的耳朵还在发烫。 陆啸川和方羽都开了车,隋懿也有车,坐七个人绰绰有余。 方羽原本还在吐槽隋懿,蛮横地不让他加入,然而他的车后座空间最大,为了婆婆坐得舒服,只好先闭上嘴。 去的是市中心的望江楼。宁澜一门心思要给方羽做酸菜鱼,跑去前台问能不能借厨房一用,被方羽拽回来:“哎呀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哥哥是带你来享受的!” 宁澜囧:“我比你大。” 方羽回捏他的脸,硬给他掰出一个笑容:“再大也是我的宝贝儿。” 隋懿听见他们的对话,偶然想起宁澜曾经对他说的:“你也比我大啊,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宁澜甚少对他服软,说这话时算一次。可惜他那时候不知道宁澜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听出了他的委屈,却没有察觉他隐忍的痛苦。 七个人凑了个小圆桌,宁澜左边是张婆婆,右边的位置本来是方羽的,他不过去了趟洗手间,座位就易主了。 席间,方羽气哼哼地对抢了他座位的隋懿道:“这儿满桌的菜,你知道澜澜最爱吃什么吗?” 隋懿被问住了,宁澜从未在他跟前表现过明显的喜好。他虚心求教:“不知道,是什么?” 方羽用筷子指了指一堆大菜中间最不起眼的那盘绿色蔬菜:“他爱吃四季豆的豆。” 隋懿盯那盘菜看了一会儿,便伸筷子去夹。他没直接夹到宁澜碗里,而是拿了一只干净的盘子盛放,用两根筷子艰难地将豆荚分开,把里面的丁点大的豆子挑出来。 宁澜的注意力都放在婆婆身上,只顾着给她夹菜添水,听方羽的回答还笑他调皮,根本没想到隋懿真的会给他弄“四季豆的豆”。 等到一小蝶小豆子摆在他面前,他才大惊失色,吃惊的同时耳朵又开始泛红,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烫“蹭”地又上来了。 顾宸恺咬着筷子揶揄道:“啧,这待遇,以后我该叫嫂子,还是跟着叫宝宝啊?” 陆啸舟喝水猛地被呛,扭头拼命咳嗽。隋懿绷着脸,眼中寒霜凝结:“宝宝是我一个人叫的,你们都不许这么叫他。” AOW单飞两年多,队长大人地位稳固,威严仍在。 回去后,方羽才暗戳戳给宁澜发短信:【宝贝儿你不会因为今天的一句“宝宝”和一碟四季豆就接受他了吧?】 宁澜不知道该怎么回,方羽急性子,接着道:【就这么接受他,我都替你不甘心啊。再磨他一段时间,让他把你当年吃的苦都吃一遍!】 宁澜哭笑不得,方羽这番言论跟隋懿那天晚上说的话居然不谋而合。 可他依然迷茫着。爱或许应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扯,怨也是一样吗?明知黑暗的世界不是由他一个人造成,明知自己也有原因,就因为他向自己张开双臂,就变本加厉地把所有炮火转移到他身上,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宁澜抬手捂住眼睛,不敢再去想。 睡前,再次收到无名号码的短信:【明天想吃什么?】 宁澜此刻精神紧绷到有些草木皆兵,晚饭的羞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压着巨石般的闷重感。 人的贪欲无穷无尽,尝过一点甜头,就妄想着要全部。这个劣根性在他身上扎根已久,至今无法拔除。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让这个人离开。 【你闹够了吗?】这是宁澜给无名号码的第一条回复。 对方回得很快:【没有】 理直气壮得叫人害怕。 宁澜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仿佛被冰雪冻住,一个键也按不下去。 理智告诉他,该把他推远,让他离这个黑暗的世界远远的。 对方紧接着道:【如果你觉得这是闹,那么我会闹你一辈子】 宁澜深吸一口气,终是没忍住,伸出拇指抚过最后三个字。 他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他经常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却还是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 他只知道那层封锁自己的壳在外物重击下,裂开无数条缝,一时间宛如天光乍破。他裹紧被子,蜷缩着想往里躲,可是光芒已经照在他身上,灼烫他的皮肤。 他依稀记起,是这个人,让他头一回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皮肉间有热血,胸膛里有心跳。 所以,从前他抗拒不了,现在仍然做不到。 隋懿没等来宁澜的回复。 最近做的事都是棘手的、无法预计后果的,这与他谨慎稳妥的习惯背道而驰。虽然谈不上享受其中,至少可以做到平常心对待。 说他闹也好,犯傻也好,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能否行得通。 又在休息室凑合了一晚,隋懿揉着酸痛的脖子,去医院楼下自动贩卖机买咖啡,路上接到老师的电话。 “听赵医生说你还睡在休息室?别倔了,给你安排的房间,你就去住吧。” 隋承之前就在这里看病,住院期间还跟这家医院谈成了员工体检的合作。 隋懿把咖啡打开,猛灌一大口,说:“不用了,休息室离得近,也不容易被发现,我不想他有负担。” “啧,我发现你们父子俩还真像。”老师感叹道。 隋懿皱眉道:“哪里像?” “都爱使苦肉计。” 隋懿脸一黑:“这不是苦肉计。” “好好好,是满满的爱和诚意。”老师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打给你爸也行,顺便还能交流心得。” 隋懿没给隋承打电话,而是打给经纪人王旭。 “王哥,麻烦你再帮我申请半年的假。” 王旭近来清闲,这会儿还在睡觉,听了这话直接从床上滚下来:“半半半半半年?你还不如干脆退圈了呢!” 隋懿认真地思考了下,说:“不行,我还得挣钱。” 王旭拍拍心脏,缓不过来似的:“我的天,迟早被大少爷您吓出心梗。”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王旭答应帮他尽量争取,条件是这半年内最少接三个广告,代言活动和年底的各大盛典必须出席,还有上半年参拍的一部电视剧9月播出,他作为男一,至少得参与首场发布会。 “这边还给你物色了几个电影剧本,都是明年上半年开拍,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电影不比电视剧,越早准备把握越大。” 隋懿同意了。 王旭急性子,挂了电话就先发了个剧本文档过来,隋懿边走边翻。他现在一颗心都挂在宁澜身上,根本没心情看什么剧本,应下来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空罐丢进垃圾桶,隋懿拐进休息室时,迎面碰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宁澜手上抱着毯子,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地 分卷阅读120 和他对视,不到两秒,就匆匆移开视线,侧身飞快地挤出去。 隋懿没想到宁澜会出现在这里,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上去:“是来找我的吗?” 宁澜不答,兀自走得飞快,隋懿以为他没听见,追在后面喊了一声“宝宝”。 从身旁经过的护士回头,神色古怪地打量他们俩。宁澜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拐个弯走进病房,就要把门甩上,隋懿情急之下伸手去拉他,人没抓到,胳膊被门夹个正着。 五分钟后,宁澜拿着云南白药往隋懿胳膊上喷,喷完习惯性地对着伤口轻吹两下。 盖上瓶盖,隋懿的手还举着,宁澜问:“还疼?” 其实不怎么疼,隋懿违心地点头。 宁澜面路担忧:“去拍个片子看一下吧,万一伤到骨头。” “没,骨头没事。”隋懿不擅说谎,险些闪到舌头,“再喷点药,就好。” 宁澜将信将疑,重新把瓶盖打开,又给他喷了几下,然后低头小心翼翼地吹吹。 隋懿心满意足,脸皮都厚了不少,对婆婆的嫌弃和驱赶恍若未见。婆婆量体温,他帮着记时间,婆婆下床走动,他帮着拿盐水瓶,弄得宁澜都无事可做。 到了晚上,婆婆把帘子拉上,眼不见心不烦。宁澜洗完澡出来,看见隋懿坐在沙发上打瞌睡,上去推他:“醒醒,别在这儿睡。” 隋懿支起脑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半眯着眼睛低声说:“我先走了,晚安。” “欸。”宁澜喊住他。 这些天都没能睡好,隋懿还迷糊着,扭头的动作都比平时慢两拍。 他看见宁澜指了指家属休息室:“那里面还有一张折叠床,你不介意的话……” 隋懿不仅不介意,而且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手术那天,他和宁澜一起把婆婆推到手术室门口,随行护士道:“阿婆真幸福,有两个大孙子鞍前马后地照顾着。” 婆婆听得眉开眼笑,罕见地没挤兑隋懿,拍拍宁澜的手说:“宝宝别怕,阿婆一会儿就出来。” 宁澜对婆婆的学习能力叹为观止。等手术室门关上,趁隋懿不备,报复般地狠剜了他一眼。 四个小时后,戴着氧气罩的婆婆被从里面推出来。 主刀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已经清除掉大部分病灶,接下来安心静养,如果癌细胞扩散的速度不快,就可以放化疗辅助,不用再吃开膛破肚的苦。 当天晚上,婆婆就摘了氧气罩,术后第三天,就生龙活虎地说要下楼活动,被宁澜以“伤口没完全愈合”为由按在床上不许动,并请护士24小时监督。 婆婆恢复得好,宁澜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这天隋懿有事,一早就戴上口罩出去了,宁澜把婆婆交给护士,抽空回了趟泉西。 小卖部半个月没开门,街道居民们都很惦记张家一老一小,听说张婆婆生病住院了,纷纷拎着东西上门探望,宁澜架不住他们的热情,收了一筐鸡蛋和一只老母鸡,隔壁姜婶也带了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顺便给他一本乐谱:“这是那个小伙子丢在这儿的,我也看不懂,怕他有急用,宁宁你给他捎过去吧。” “那个小伙子”指的自然是隋懿。 宁澜这才知道他居然在姜婶家租了间屋子。一会儿住澡堂,一会儿躺长椅,倒真有点像被家里扫地出门了。 趁着文火煨汤的时间理完货,宁澜把账本和进货单都收拾好带上。 准备关门时,他迟疑片刻,进屋去把那份看不懂的乐谱塞进琴盒,然后左手提着保温桶,右手拎着琴盒,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 到医院,刚好和隋懿在电梯里碰上。 宁澜把琴盒递过去时,隋懿脸都青了,以为宁澜又要赶他走。 “现在婆婆身体状况还算稳定,从明天开始,我白天回泉西看店,晚上回来守着婆婆。” 隋懿好半天才明白宁澜的意思,举手主动要求接送,宁澜说搭公交车来回很方便,他就立刻蔫了,垮着嘴角,一副被抛弃的无辜样。 进入病房,宁澜打开保温桶,盛了两碗鸡汤,一碗给婆婆,一碗给隋懿。 隋懿怔怔地接过来,听见宁澜对他说:“如果,我说如果,你白天有空的话,婆婆就拜托你了。” 自此,两人过上了早晚交班的日子。 宁澜每天早上搭车去泉西,天黑再回医院,隋懿心疼他奔波劳累,提出各种解决方案,包括找人看店,雇个司机,找个靠谱的护工等等,全都被宁澜否决了。 这天在公交车上,宁澜看到隋懿要把车给他开的新提议,回复道:【我没有驾照】 由于宁澜早出晚归,每天回到病房就是睡觉,隋懿一个星期里也有几天要出去工作,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大减少,经常只能通过短信交流。 隋懿:【我做你的司机】 宁澜哭笑不得,绕着绕着又回到原点。他晓之以理,列举这样做的种种不便,隋懿现在对他几乎言听计从,很快便妥协,末了不死心地加了一句:【明天我要去外地,今天可以来接你吗?】 宁澜试图理清“明天去外地”和“来接你”的承接关系,隋懿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不回复就当默认了】 宁澜盯着那行字发了会儿呆,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天刚黑,黑色SUV就停在小卖部门口。 一路上,宁澜发现隋懿捏了无数次眉心,脸上的疲惫一览无余,即便累成这样,还强打精神跟宁澜详细讲了一遍婆婆今天的检查结果。 在病房里吃了晚饭,宁澜收拾碗筷起身,一回头便看见隋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回头冲婆婆做了个“嘘”的手势,发现婆婆也把食指放在嘴边。 “为了赶回来,昨天一整晚都没睡。”婆婆凑在宁澜耳边说悄悄话,“别弄醒他了,拿条毯子给他盖上吧。”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沙发还算宽敞,宁澜把隋懿的腿搬到沙发上放平,给他盖上毯子,关了灯,才蹑手蹑脚地回休息室睡觉。 夜里半梦半醒间,宁澜只觉得左脚踝发烫,好像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等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靠近,他猛地坐起,脑袋撞到硬物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刚要喊出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嘴唇上。 “嘘,是我。” 眼睛睁开后不多久便适应了黑暗,宁澜认出眼前熟悉的轮廓,僵硬地点头。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额头撞额头,着实有些尴尬。 隋懿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支于地面,单手撑床,伏低的上半身几乎把宁澜整个笼罩在怀里。 直到捂在嘴上的手松开,宁澜才察觉到隋懿这个姿势可能是想干什么。 “你……在我脚上贴了什么啊?”问题到嘴边还是拐了个弯。 隋懿嗓子发干,答道: 分卷阅读121 “药贴,据说对创伤性关节炎很有用。” “哦。”宁澜不知道该说什么,昏暗静谧的氛围让他莫名的紧张。 “剩下的我放在床头,记得每天用。” 宁澜又“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并没有跟隋懿说过脚疼的事。 隋懿比宁澜更不适应现下的环境,他心跳如鼓,黑暗中只能看到宁澜一双清亮的眼睛,黑润的瞳孔覆着一层水光,浅浅晃一下,他的心脏就重重跳一下。 两人面对面沉寂许久,隋懿突然问:“疼吗?” 宁澜动了动脚腕:“不疼。” “我是说,额头,疼吗?” 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宁澜心口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好似有什么腐朽溃烂的东西渐渐抽离,有另一种鲜活生动的东西填充进来。 他偶然间被赋予勇气,于是选择遵从内心:“疼……疼的。” 隋懿没说话。他慢慢靠过来,大手绕过脸侧,准确地落在宁澜的后颈上,没被拒绝,便又往前凑了凑,直到双唇贴上宁澜光滑的额头。 “对不起。”他说,“以后不会再让宝宝疼了。” 第74章 隋懿走后的第三天,宁澜脑袋上的包还没消下去。 婆婆躺着没事做,就拿个熟鸡蛋给他揉额头,边揉边嫌弃他“这么大个人起夜也不知道开灯”。 宁澜骗她说是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撞的,隋懿早上天还没亮就走了,婆婆没看见,不然又该唠叨个没完。 隋懿这次去S市拍广告和一个杂志封面,宁澜不用智能手机,几乎与世隔绝,本该不知道这些事,奈何某些人从早到晚给他发短信,什么“今天下雨了”,“秋老虎真可怕”,“今天又降温幸好我带了外套”,“酒店楼下的炸鸡没你做的好吃”等等。 宁澜被迫了解某人的全部动向。这天隋懿给他发短信说自己感冒了,他直接回复:【买药,按说明书服用】 得到宁澜一条回复不容易,隋懿忙道:【不了,我明天就回来】 回来感冒就能好了? 宁澜这才明白他给自己发短信并不是想得到解决方案,只是想撒娇骗回复而已。 隋懿第二天下了飞机直达医院,行李箱里没多少自己的东西,都是给宁澜和婆婆带的礼物。 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婆婆的喜好,给她买了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质地柔软颜色鲜艳,婆婆一看就挪不开眼,还有保温杯、电子血压计、香薰灯,甚至扛了个保健枕带回来,说是对脊椎有好处。 婆婆喜欢得很,叫宁澜赶紧把香薰灯点上,把枕头换掉,也不嚷嚷着要下床了,躺着看电视惬意非常。 进到家属休息室,隋懿做好了被宁澜“还钱”的心理准备,提着一只保温冰袋递给他:“生煎包,去机场的路上买的,你不是说想吃吗?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能吃了。” 宁澜琢磨半晌,才想起有天晚上隋懿给他发短信说吃了生煎包,他那会儿在车上闲来无事,随便回了一句“好吃吗”,隋懿立刻问他要不要吃。他没来得及回复,就靠在车窗上睡着了,到站醒来后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隋懿果真把他的“沉默”当作“默认”来贯彻执行,一板一眼,郑重其事。 好在只是点吃的东西,没太大负担,宁澜便接受了,晚上热了热跟菜粥一起摆在桌上。 隋懿默默地捧了碗跑到沙发上去吃,婆婆先前巴不得他滚得远远的,现在却急了:“小隋过来呀,一起吃。” 隋懿摇头:“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们。” 怪不得回来之后还戴着口罩舍不得摘,宁澜想。 晚上隋懿抱着毯子准备去休息室椅子上住一晚,宁澜喊住他:“还住这儿吧。” 隋懿当然不想走,勉强道:“万一传染给你……” “我和婆婆都吃了预防流感的药,没事。” 隋懿被说动,巴巴地跟着宁澜进了里屋,看见床头摆着的两颗胶囊和一杯水,脸色立刻不好了。 “把药吃了,好得快。”宁澜道。 隋懿小时候有被药片卡住喉咙的经历,所以对吃药这件事十分抵触。他调转方向准备开溜,被宁澜胳膊一伸,拦在门口。 “吃药。”宁澜表情严肃,后半句话却软了下来,“吃完有……有奖励。” 隋懿自控力很强,但是来自宁澜的诱惑,不管大的小的,他统统抵挡不住。 吃药的时候,他盯着宁澜红艳艳的嘴唇挪不开眼,心想上次亲额头没反抗,这次会不会……有没有可能…… 把两颗胶囊艰难地吞下去,宁澜在隋懿灼灼的目光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大兔奶糖:“喏,奖励。” “上当受骗”的隋懿并没有心灰意冷,在宁澜的如法炮制下又得了几颗奶糖,放在手上掂了掂,觉得数量差不多了,用糖在沙发扶手上摆了个心形,然后拍照发微博。 他平时很少上线,走的是高冷人设,微博多由公司发布和打理,所以几乎没有什么自拍和日常。白大兔奶糖摆成的心刚发出去,评论转发就过了万,起先粉丝们还为“我家爱豆会撩粉了”激动得奔走相告,后来琢磨琢磨,评论区的风向就变了。 原因是隋懿关注的那个叫“不会炸鸡翅”的美食博主,三天前刚在七夕特辑里教大家用好多个奶糖融化制作成一个超大的奶糖,用的正是知名品牌白大兔。 因为八卦贴被删除而被压下去的不靠谱猜测死灰复燃,这次扒得更离谱,有心人截取了美食博主做饭时不小心上镜的手,和AOW前成员宁澜的手做比对,得出“分明是同一个人”的结论。 隋懿的粉丝大多表示不信,说我国十几亿人口,别说长得像的手了,就长得差不多的面孔都能找出好几张。 接着,隋懿6月份演唱会亲吻挂在胸前的红色珠子,以及当时路人在泉西拍到的照片被旧事重提。唯粉说是巧合,高花CP粉说队长关注那个美食博主是因为小花先关注了。隋懿出道五年多,首次出现唯粉和高花CP粉站在一条阵线上的奇景,无论别人说什么,拿什么实锤砸脸,都统一口径——这不是隋懿那不是宁澜你们别瞎猜赶紧闭嘴吧!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两位当事人却无暇关注。 婆婆在七夕当天进行第一次化疗。宁澜全程陪同,隋懿去外面买了两束花,婆婆看到花的时候,还笑着怪他浪费钱,然后没多久就开始呕吐。 两个人乱了手脚,宁澜险些要把那花拿出去扔了,婆婆抬手阻止,有气无力地说:“不关花的事,放着吧,我看到花/心情好。” 晚上宁澜坐在沙发上守着婆婆,隋懿陪他一起,在十二点钟声敲响前,把口袋里已经捂软了的巧克力拿出来。 宁澜从化疗前一天晚上就精神紧绷, 分卷阅读122 婆婆睡过去了他才稍稍放松,此刻正昏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隋懿勾着他的肩,轻轻一揽,他就脑袋一歪,靠在隋懿肩上。 隋懿掰了块巧克力往他嘴里送,宁澜眼睛闭着,乖巧地张嘴吞了,边嚼还边说着什么。 隋懿凑过去,依稀听见他在咕哝:“嗯……好甜啊。” 到第二次化疗,婆婆的反应已经没有上次那么强烈,但仍然头晕不适,中午一口饭都没能吃下去。 半下午,隋懿发现婆婆脸色不对,量了体温居然发烧了,赶紧和护士一起去喊医生。宁澜守着婆婆心急如焚,听见门口有动静,以为隋懿带着医生回来了,扭头一看,是两个面生的中年人。 两人看起来像一对夫妻,男的放下东西就掏出名片递给宁澜:“你就是张婆婆后来收留的那个小伙子吧。” 看似客气,可宁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过无数种人,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浑身的傲慢和眼底的鄙夷。 好不容易等到婆婆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这两人,第一反应就是拿起床头的杯子砸过去:“你来干什么?滚!给我滚!” 跟之前让隋懿“滚”的力度比起来,这才是动了真格。 婆婆的气喘如牛,胸膛起伏得像拉动的风箱。由于动作太大,扎在手背上的留置针被带了出来,宁澜忙拿棉签按住婆婆流血的手。 隋懿不由分说把两位惹得婆婆发怒的人请出去,中年夫妻俩在门外不肯走,非要跟婆婆说话,宁澜让隋懿进去照顾婆婆,他来跟他们谈。 回到病房时婆婆已经睡了,宁澜接过隋懿手中的毛巾,轻轻擦了擦她枯瘦的手。 两人退到休息室,宁澜才告诉隋懿原委。 “刚才那个男的是婆婆年轻时收养的弃婴,他考上大学后没多久就认祖归宗了,因为亲爹中年发迹,有了点钱。” 短短几句话讲明拿两人的来历。隋懿拧眉,问:“那他现在找过来干什么?” 宁澜沉默良久,缓缓启唇道:“婆婆在泉西的那个房子,他说他有第一继承权。” 第75章 没过几天,那对中年夫妻再次登门造访,与此同时,隋懿给婆婆请的律师也到了。 姓孙的男人听着律师条理清晰地反驳他所谓的“第一继承权”,气得额角青肋直跳,为了房子咬牙忍气吞声,蹲在床边声泪俱下地回忆曾经与婆婆一起过的苦日子。 婆婆今天状态不错,不动声色地听了十多分钟,听完后平静地让宁澜把人送出去。 那男人见婆婆不为所动,终于失去耐心,开启胡搅蛮缠模式,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人,为了给自己拉分,往宁澜身上泼脏水,撕破脸皮怒骂道:“你就是惦记那套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最后又是被隋懿硬撵出去的。 那男人在门口后知后觉地认出他是隋家公子,立时收起嚣张的态度,满脸堆笑地给他递名片,说以后可以谈谈业务合作。 隋懿没接,道:“公司的事不归我管。” 男人觍着脸锲而不舍:“可以转交给令尊,就说……” 隋懿冷笑:“我爸很忙,怕是没时间看您的名片。” 姓孙的夫妻俩黑着脸走了。 婆婆今天的表现平静到有些反常,宁澜放心不下,没回泉西看店,在婆婆跟前一直守到她睡着。 晚上,宁澜坐在窗边发呆,隋懿切了个芒果递给他,他拿在手上看了半晌,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为了房子?” 隋懿心脏重重一跳。这些天来,宁澜从未主动提起往事,继而营造出一种过去的事都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的错觉。如今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毫无预兆地被提起,赤裸裸地摊开在面前,隋懿措手不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 “没有,我怎么会……” 隋懿急于辩解,却也没错过宁澜嘴角一闪而过的讥笑。 他说:“我在你眼里,不就是这种人吗?” 隋懿终于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从前是宁澜说什么他都不信,现在情况相反,他才知道不被信任的感觉有多糟糕。 这是长此以往积累起来的根深蒂固,不是说无数遍“对不起”或者“我爱你”就能够轻松地化解的。 隋懿很是颓丧了一阵子,仿佛宁澜装作不认识他的那种束手无策感又卷土重来。 这回他没有向任何人求助,这道题只能在今后的时光中慢慢解开。就算它无解,也只能怪自己咎由自取。 转眼九月即将过去,天气转凉,阴雨连绵,宁澜脚上的旧伤遇寒发炎,经常疼得晚上睡不好觉。 跟他共处一室的隋懿察觉到他的不适,给他开了些副作用小的止疼药,药贴继续敷着,症状能稍微缓解。 关节炎最是不能受风,隋懿还给宁澜买了厚棉袜,他不知是嫌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是不肯穿。 这天,宁澜日间看店送货精神疲累,晚上吃完饭陪婆婆看电视,看着看着就趴在沙发上打起瞌睡。隋懿拿着新买的卡通五指袜,蹲下`身往宁澜光裸的脚上套,末了用手掌把他的脚踝捂热,惹得宁澜在睡梦中舒服地喟叹。 做完这些,隋懿打算把人抱进里屋休息,婆婆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和宁宁吵架啦?” “没有。”隋懿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历史遗留问题。” 婆婆虎着脸瞪他:“那就是你的问题咯。” 隋懿点头承认:“是。” “我家宁宁多好的孩子,你小子究竟做了些什么,让他伤心成那个样子?” 隋懿忆起往事,眼中尽是痛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婆婆也不逼他,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缘分,三年前,他在我店里买过吃的,当时就觉得他面善,是个好孩子,我给他少算了几块钱,他回头发现了,非要帮我搬货,搬了一下午也不嫌累。那会儿快过年了,天寒地冻的,有天早上开门瞧见门口蹲着个人,走近一看,宁宁冻得小脸儿发白,嘴唇都紫了。” 隋懿听到这里,心都揪作一团,他知道宁澜离开后不能用身份证,可能会过得很艰难,从婆婆口中听到这些细节,眼前浮现出具体的场景,才真真是心疼得快要喘不上气。 “后来,我就收留了他。起初周围人都说我傻,被坑了一次还不够,又捡个这么大的孩子回来,说别人家的孩子养不熟。我想,就再赌这一次吧,赌我老太婆还没瞎,还会看人。”婆婆说着偏头瞧了一眼在沙发上熟睡的宁澜,“瞧吧,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在我快死的时候送了这么个好孩子到我跟前,哪怕明天就睁不开眼睛,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隋懿听到“死”字有点慌:“婆婆别瞎说,您要长命百岁的。” 婆婆笑着摆摆手:“我自己的身 分卷阅读123 体,自己还能没数吗?你们呀,就别费心思哄我了。” 隋懿不知该如何安慰,见婆婆看得通透,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 “就算宁宁不讲,我也知道他之前过得苦,受过苦的人啊,眼睛里都刻着沧桑,我第一眼看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婆婆说累了,轻咳两声,隋懿拿了保温杯喂她喝水,她润了润嗓子,抬头望着隋懿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惦记了,我猜宁宁也在努力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努力往前看。答应婆婆,以后对他好一点,不要再让他伤心了,他是个善良的孩子,很容易知足的。” 隋懿喉咙哽咽,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好。” 时光匆匆,夏去秋来。 隋懿去参加电视剧发布会的这天,宁澜掺着婆婆在楼下散步,有一片半黄的枫叶飘落在他头上。 婆婆眯着眼睛帮把他叶子拍掉,摸了摸他发凉的手,道:“走吧,咱们回去看小隋演电视。” 隋懿先前教会了婆婆看网络电视,宁澜帮她找到发布会的直播,婆婆看得高兴,时不时夸一句“这孩子长得真俊”,“个子真高”,“全场没一个有他好看”之类,宁澜在边上拿着账本按计算机,忍不住也抬头瞅两眼,哼哼唧唧地表示吃醋。 看完发布会,婆婆就开始看,也是隋懿推荐给她的,还把宁澜CUT版给她弄到电视机上,方便她随时点开看。婆婆是高兴了,宁澜却臊得不行,说:“这都哪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还拿出来干嘛?” 他不知道,分开的这三年里,隋懿就是抱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撑下来的。 发布会在首都本地进行,婆婆估摸着隋懿快回来了,让宁澜给他买份炸鸡当作犒劳,宁澜摇头说不给他买,婆婆说他抠门,一老一小无聊地斗了会儿嘴,直到隋懿打来电话。 宁澜接起电话时还笑嘻嘻的,没过几秒,脸色就变了。 挂断后,他坐在那里愣了半晌,婆婆喊他好几声才回神。 宁澜的嗓子像被石头堵住,惨白着一张脸,磕巴半天才把话说清楚:”我……我妈……我妈她……死了。” 当天下午,隋懿安顿好婆婆,就带着宁澜坐上了回老家的飞机。 宁澜有四年没离开首都,对飞机场都有些陌生,飞机滑行起步时,他猛地哆嗦了下,隋懿握住他放在扶手上的手,安慰他道:“别怕,我们马上就到了。” 隋懿是在发布会结束后被助理米洁告知刚才有人打来电话,说G市某个地下赌场着火,一个叫赵瑾珊的人被困在里面没来得及逃出,系一氧化碳中毒死亡。 下飞机后两人先赶往事故现场,那是一处城市外围的普通民房,为了掩人耳目,地下赌场从民房里进,外观上完全看不出里头别有洞天。 在场民警告诉他们,这个赌场刚开张不久,据了解是两个人合开的,一个叫赵瑾珊,一个叫谢天豪,起火原因是随手乱扔烟头引燃窗帘、桌子等可燃物。由于是非法运营,缺乏基本的消防设施,加上没有消防通道,起火后几十人被堵在下面出不来,死伤惨重。 直到去医院停尸房见到尸体,宁澜的状态都很平静。他只问了医生一个问题:“真的救不活了吗?” 医生摇头:“送来的时候体内一氧化碳浓度已经超过致死量,节哀顺变。” 医生还说,打了她手机上所有本地号码,要么打不通,要么没说两句就被挂掉,最后只好拨其他号码,看看有没有人来认尸。 宁澜拿到了赵瑾珊的手机,手机还有电,他的手指放在通话记录上很久,最终没有点下去。 翌日上午,隋懿陪宁澜回家收拾遗物。 赵瑾珊还住在那幢筒子楼,里头比隋懿三年前来的时候更加破旧,墙壁上有好几条裂缝,前几天刚下过雨,墙皮都被雨水浸泡得凹凸不平,像个随时可能坍塌的危房。 宁澜看着屋里几乎没变的陈设,既讽刺又愤恨地想,年年都说要拆迁,年年都说要买新房,拿走那么多钱,去搞什么赌场?你这脑子只有被人坑的份。 赵瑾珊的遗物不多,奇怪的是,她的尸体上并没有戴金银首饰,她的房间里也找寻不到。 宁澜整理完衣物,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意外地发现屋里还算整洁,桌上没有灰尘,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换的。他十分畏寒,经常中秋前后就要换厚被子,那时候赵瑾珊经常嫌他娇气难养,让他赶紧滚,不要拖累自己。 宁澜在门口站了会儿,慢吞吞走进去,拉开书桌抽屉,首先入眼的是一个木制小盒子,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原本是“澜澜的老婆本”,最后三个字被粗暴地划掉,改成了“澜澜的嫁妆”。 打开盒子,里面乱七八糟放着一堆金饰,最下面还有一本存折,上面的数额虽然不大,却已经足够在G市这座小城买一套像样的公寓。 宁澜终于还是打开了赵瑾珊的手机,通话记录上除了医生昨天拨的那些,由赵瑾珊本人拨出的电话署名都是“宝贝儿子”,一共拨了7遍,全部都无人接听。 宁澜闭上眼睛,抱着盒子和手机缓缓蹲下来。 号码早几年前就换了,不打119报警,打这个电话有什么用? 真是没脑子。 虽然没人来吊唁,宁澜还是给母亲设了灵堂,两天后风光大葬。 他猜不到赵瑾珊死前最后一刻想对他说什么,可他也不后悔这几年都没有联系她,当时的自己与死了也没什么不同。 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没有重来的机会,赵瑾珊不知道他伤痕累累,病骨支离,他也不知道赵瑾珊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有爱。 归根结底,嘴硬逞强才是错误的根源。 回首都的候机室里,宁澜趁隋懿去洗手间,给他在旁边的金拱门买了炸鸡,隋懿回来后谨慎地说:“我这段时间不能吃荤。” 宁澜眨眨眼睛,片刻后弄明白他的意思,道:“我老家没有守孝的说法,你吃吧。” 隋懿受龙若惊,开吃前还不忘拍照留念,拍完刚登陆微博,就刷到不得了的新闻——AOW前成员宁澜在G市出现,疑为母亲料理后事。 文字内容说近日有G市市民在某殡仪馆目击到宁澜,据了解其母亲在前几日轰动的“G市某地下赌场着火案”中死亡,宁澜此次回乡应该是为母亲送葬。 下面还配有一张不甚清晰的照片,照片上宁澜跪于灵堂的遗照前,表情木然。 评论里风向不一,绝大多数网友的注意力并未放在宁澜身上,而是对宁澜旁边黑衣黑裤的男人好奇不已。很快就有人从身高体型上猜测是其前队友隋懿,更有大胆的路人艾特隋懿询问“是你吗”。 隋懿看到这个情况并不惊慌,他给米洁发了条短信:【之前 分卷阅读124 准备的东西可以发了】 待到飞机抵达首都,隋懿再打开手机看,关于一些知情人士透路的宁澜母亲生前的劣迹,以及宁澜为养家放弃念大学、工作后挣的大部分钱全部打给家里等等,已经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继AOW单飞成员方羽点赞表示默认后,陆啸川和在国外念书的顾宸恺也纷纷点赞,坐实了这条消息的真实性。 紧接着,AOW前经纪人张梵转发,称宁澜是个善良的孩子,她很高兴现在终于有人为他发声,还透路当年的拍摄机会是宁澜自己凭本事争取,并不是网上传的所谓踩着队友上位,当年公司发过申明澄清,然而无人相信。如今时过境迁,希望大家能理性看待这件事,还宁澜一个清白。 “宁澜洗白”成了十月娱乐圈里第一条重磅消息。然而他已经退圈三年多,偶有路过的年轻人还要问一句“宁澜是谁啊”,影响力连其他当红流量随便的一条花边新闻都不如,网友们只唏嘘了了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这则消息就被“某已婚男演员约炮”轻松压了下去,再无人提及。 隋懿很早就开始计划这件事,选择在这个时候爆出,虽然有些对不住宁澜去世的母亲,可若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宁澜没有做那些事,尤其是当年不明真相恣意讨伐他的粉丝,就只能抓住这个机会。 要让宁澜摆脱心理阴影,首先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安全、友好的社会环境。 于是,为了扩大这件事影响力,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态度,更为今后的公开做铺垫,隋懿除了点赞,还在这天晚上的黄金时间转发了问葬礼上的人是不是他的那条微博,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是我。 第76章 如果说宁澜的“洗白”是投入湖中的小石子,使湖面泛起涟漪,不久便归于平静,那么隋懿的“自首”就是从天而降的一颗巨型陨石,溅起的水花万丈,方圆几千里无人不受波及。 隔天上午,连菜场卖菜的阿姨都能对这事评说两嘴。 “那个叫宁澜的孩子真是可怜,被家里人欺负成那个样子,好容易当个明星又被人污蔑被人骂。” “啧,怎么会有那样当妈的,要是我儿子长得这么好,还这么出息,捧在手里疼还来不及。” “怪不得要躲起来呢,看把孩子都逼成啥样了。” 放假在家帮母亲买菜的女孩也加入聊天:“当年我就说了宁澜不是那种人,一窝蜂的黑他,肯定有内幕,可就是没人信。” “小姑娘好眼光,现在不是好了吗,可以那个叫什么……可以复出了!” 女孩心情舒畅地在这位阿姨摊位上选了一堆菜,说:“复不复出都随他的便,他高兴就好。” 卖菜阿姨边称斤装袋边问:“那个演小警察的隋懿,是他什么人啊?站出来帮他说话,也是好娃娃。” 当年火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一度把隋懿推到了国民偶像的神坛。近几年他也一直活跃在大众视线里,前年的一档走进山村的节目,他表现得谦逊有礼,不怕苦不怕累,还手把手教山里的孩子弹琴,让群众给他贴上了“虽然出生豪门但是不嚣张还很努力的年轻人”的标签,是以不同年龄层、不同阶级的人都能叫得上他的名字,且对他抱有好感。 “他对象呗,这都看不出来吗?”边上卖鸡蛋的阿姨歪着嘴暧昧地笑,寻求赞同似的问,“是不是啊小姑娘?” 女孩笑得眼睛眯成缝,点头如捣蒜,连声说:“是是是。” 外面闹得满城风雨,宁澜在医院里没听见一点动静。 婆婆最近一次化疗反应又严重起来,发烧发到近四十度,犯迷糊的时候,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宁澜衣不解带地照料,等到热度终于不再反复,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日夜。 宁澜松懈精神,握着婆婆的手趴在床边睡了过去,隋懿把他扶起来送到床上,刚把人放平,听到床边的老式手机震动。 隋懿怕把人吵醒,忙不迭按了一个键,鲁冰华的公鸭嗓就从电话里飘出来:“喂,宁宁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以前真是明星啊?” 隋懿迅速走到屋外,把听筒放到耳边道:“是。” 鲁冰华听出对方不是宁澜,谨慎地问:“你谁?” “我是隋懿。” 鲁冰华倒吸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你跟我宁宁哥,是……是真的啊?” 隋懿不明白他问什么真的假的,只提醒他如果想宁澜好,就不要在宁澜面前随便提这件事。鲁冰华知道他宁宁哥害心病,连声应下,也不追着瞎猜瞎问了。 隋懿挂了电话,拿自己手机上微博。他先斩后奏地把密码改了,公司的人没法上去删掉那条微博,无论是王旭还是公关部的人来电话,他的回应都只有两个字——不删。 他出道以来从未参与过炒作,这回却是拿自己的热度给宁澜洗白,所幸效果在他预料之中,他很满意。 被冲到风口浪尖,自然会出现一小撮反面的声音,比如“当年不站出来,现在马后炮顶什么用”,“不会是姓宁的要复出,公司安排的一场戏吧”,然而刚出现就被粉丝们一盆水把苗头掐断,说隋懿这样的身家,有帮宁澜炒作的必要吗?他愿意帮,一定是出于正义感。 接着画风又转,开始有人猜测隋懿和宁澜的关系,毕竟特地跑去参加葬礼,不像前队友能干出来的事。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与AOW有关的粉丝圈地动山摇,存在了五年之久的某高花CP站火速宣告关站,唯粉和CP粉在各自的超话里凄惨哀嚎,各种小作文刷屏表达伤心愤怒。 嚎到第三天,某隋懿知名唯粉大大发布长微博表明立场,说:都别闹了,你们到底粉的是这个人还是粉自己的幻想?如果是后者趁早脱粉吧,咱们家不缺你一个,隋懿也不靠这点流量吃饭,我粉的是他的人品和才华,反正我爱屋及乌,他喜欢谁我就喜欢谁。在场大部分姐妹都跟风黑过宁澜吧?我也一样,我的爱豆都没在回避,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在这里郑重向宁澜说一声对不起,如果有朝一日`你还能回来,我一定到现场给你应援,单人双人,任君挑选。 该粉丝豁达的态度感染、点拨了许多人,想通的唯粉从低迷的气氛中振作精神,投入新剧的打榜中。高花CP粉们则是脱粉的脱粉,转唯的转唯,毕竟两位正主都力挺宁澜,他们想甩锅也无处可甩。 接着,“宁澜对不起”这个话题在部分粉丝有目的性的强刷下,再加上后台某人的推动,轻松被送上热搜榜前三,点进话题就能看到粉丝整合的从宁澜出道到被黑再到退圈的科普。 最后,所有娱乐头条都报道了此事,继而引发了关于网络暴力的讨论,真正将关注度推向高 分卷阅读125 `潮。 宁澜是在自己名义上的生日那天,收到来自医院护士站联名送的蛋糕,才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 网络上不乏有人扒出他和隋懿在这家医院守着一位孤寡老人,还有粉丝想混进来探望,好在该医院管理严格、私密性强,待在医院里无人打扰,还算清净。 宁澜没有正面问过隋懿,只在某天吃饭的时候随便问了一嘴:“是不是被那件事影响,所以你最近都没有工作?” 隋懿如实说不是,宁澜不太相信,自己拿出手机上网查了下,隋懿的个人超话排名还在前列,他才放了心。 隋懿见他愿意拿起智能手机,心中高兴,忍不住假设道:“如果我真过气了,宝宝你还要不要我?” 宁澜正翻开账本,闻言抬头,定定看了他一眼,勾着唇角似笑非笑,什么也没说。 隋懿被他这表情弄得惶恐不安。虽说宁澜现在不抵触他,也逐渐愿意接受他的关心和照顾,可毕竟没有盖章印戳,连口头承认都没有过,不仅如此,宁澜对网上和周围的人把他俩当成情侣的事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或许不是不在意,而是是麻木。这样更糟糕,他宁可宁澜恨他,也好过对他毫无感觉,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隋懿乐观不下去了,下午拉琴给婆婆听时频繁走神,外行人都能听出拉错好几个音,惹得婆婆直呼还不如去听她的黄梅戏。 宁澜洗了水果进来,问他是不是弓用得不顺手,隋懿自觉没有立场再问他讨要一根有爱心刻字的弓,于是换了首简单的曲子拉,宁澜听了一会儿,两个手来回抛掷苹果的动作突然停住,接着眉心打褶,很腻味似的说:“听过了,换一首。” 等到隋懿反应过来,路出狂喜的表情,宁澜顿觉说漏嘴,脸颊泛红,站起来就跑。 这曲子正是宁澜生日那天隋懿录在录音笔里,放在他窗台上的那首,舒伯特的。 宁澜的脚在近日的悉心养护下恢复得不错,这一跑就溜回了泉西。 隋懿在婆婆的挤眉弄眼外加鞭笞催促下,厚着脸皮跟了过去。宁澜理货他擦桌,宁澜做饭他拔葱,宁澜送货他……他就站在小板车上不让他走。 “把地址给我,我去送,你歇着。” 隋懿近一米九的昂藏身躯,站在小板车上甚是滑稽。宁澜踩不动自行车,气急之下抬脚猛踹小板车,底轮一滑,隋懿重心不稳险些摔倒,还是攥着把手坚持不肯下来。 最后是隋懿骑车,宁澜坐后座指路,尾巴上再栓个小板车,挨家挨户去送货。 有街道居民没认出隋懿,善意打趣宁澜道:“当过大明星的就是不一样,现在都有送货伙计了。” 隋懿带着口罩,闻言伸手跟小卖部客户握手:“您好。” 宁澜跳上后座用拳头擂他后背,催促道:“赶紧走,还有下家呢。” 既载人又载货,大半天送下来,着实累得够呛。晚上隋懿瘫在病房里的沙发上,说自己腿抽肋,明天怕是没法去拍广告了。 一个真假参半,一个将信将疑。宁澜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耍心机,在婆婆的唠叨下,无奈地上前捏了一下他的小腿肚:“是不是这儿疼啊?” 隋懿表情痛苦,宁澜终是不忍,坐下给他贴上膏药,然后轻轻柔柔地帮他按了好一会儿。 第二天隋懿起大早去赶通告,婆婆不知是没睡还是刚醒,歪在床头看报纸,隋懿给婆婆添了热水,感谢她昨天的助攻。 婆婆今天气色不错,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欣慰道:“你们俩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隋懿怎么也想不到,这是婆婆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接到医院的电话时,他刚从棚里出来,接通后听了不到三秒,耳朵里就嗡嗡鸣响,心脏仿佛瞬间停跳,在回医院的路上,才慢慢找回正常的呼吸频率。 医生的解释是:“睡眠中突发脑出血,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回来了。” 走进病房,宁澜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床上的老人双眼紧闭,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证明她跟医生说的一样,走得安详,没受什么苦。 隋懿亲手用白布慢慢盖住婆婆的脸,宁澜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 隋懿从他手里拽出一张纸,上面端正地写着两行字: 【婆婆很开心,勿念。 把房子卖了,跟他走吧。】 后来他们才知道,在他们俩去G市处理赵瑾珊后事时,婆婆就私下联系之前来过的那个律师,立了一份详尽的遗嘱,包括泉西的房子唯一的继承人是宁澜。 张婆婆这一生尝尽世间冷暖,在晚年享受到的几许天伦之乐,已经让她觉得这辈子足够圆满,不再留有遗憾。她心知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到了该走的时候,可岁月的步伐在痛苦的治疗过程中被迫拉长,她并不想要这多余的时间。 在睡梦中安详离世,于她来说,反而是种成全。 送走婆婆的那天,宁澜依旧没有流泪。 短时间内,两位在他生命中具有重要意义的亲人相继去世,两个都是赋予过他生命的人。隋懿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冠冕堂皇,他失去过母亲,可他的所谓“感同身受”,不过只有宁澜承受的百分之一罢了。 隋懿担忧不已,葬礼结束后,紧紧握着宁澜的手,到哪儿都不放,生怕他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吃饭时,宁澜右手拿起筷子,左手准备去捧碗,发现手还被隋懿攥着,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竟扯出一个笑:“你干嘛,我要吃饭。” 明明没有哭,声音却是嘶哑的。隋懿心中揪痛,缓慢地松开宁澜的手,看着他小口小口地扒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晚上,隋懿载宁澜回泉西,跟着他进屋。 深秋寒凉,宁澜洗漱完躺下,隋懿给他盖好被子,盖完还是不肯走,拿起床边的书,说要给他讲故事。 拿的是,宁澜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看的一本书。 “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宁澜缩在被窝里问他。 隋懿无所适从地翻着,觉得哪个故事都不够正面,不够阳光,边翻边答道:“古代有个国王,每天都要娶一个姑娘,第二天清晨就把她杀死,最后轮到宰相家的女儿,她很聪明,每天给国王讲故事,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想听故事,于是就没杀她。” 宁澜又问:“你怎么知道的啊?” “小时候我妈给我讲的。” 隋懿说完自己先愣住。宁澜一连失去两个母亲,他偏偏在他跟前提妈妈,真是越着急越出错,蠢得没谁了。 这边隋懿懊恼不已,那边宁澜的脸上却没有显路伤心。 他弯了弯唇角,道:“我不想听书上的 分卷阅读126 故事。”又把手伸出来,拽了拽隋懿的衣摆,“我想听你和你妈妈的故事,可以吗?” 隋懿只惊疑片刻,心绪便重归淡定,靠在床头组织了会儿语言,缓缓开口道:“我的妈妈……很漂亮。” 刚起了个头,就让宁澜噗嗤一声笑了。他仰头看着隋懿:“我知道啊,看你就知道了。” 隋懿不由得红了脸,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她……算是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吧,从小没吃过苦,也没受过什么挫折。唯一的挫折……大概是遇见我爸。我爸另有所爱,我妈不肯服输,又固执不听劝,她自负惯了,想要的就必须弄到手,然后一折腾就是二十年。”说到这里,隋懿顿了顿,“折腾的过程你可以自行想象,我呢,就是她不服输折腾出来的产物。” 宁澜眨眨眼睛,这些只能在八卦杂志上看到的豪门纠葛离他太远,兴许还有隋懿讲得太轻松的原因,他想象不出,也没什么真实感。 隋懿身上很暖,他忍不住往他身边靠,小声问:“没了?” “没了。”隋懿赧然,“我不太会讲故事。” 宁澜沉默几秒,说:“我问的是你和你妈妈的故事,你跑题了。” 隋懿更加局促:“我和妈妈……没什么故事,就跟普通的母子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的母子,是什么样的?”宁澜问。 隋懿目光飘远,似在思索,良久后开口道:“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简单的一句话,却无端地让宁澜平静下来。他眼底晃动的光倏忽沉淀,攥着隋懿的手突然也松了劲。 隋懿把他这举动看作是想要放弃,心头一紧,忙道:“她们都爱你,有这么多人爱你,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他越说越急,说到一半突然断了声。欲盖弥彰了数日的内心所想,竟在这种情况下脱口而出。 宁澜神色茫然:“好好活着……活着干什么啊?” 隋懿词穷,搜肠刮肚道:“你还没报复我,还没让我尝到苦头……” 宁澜摇摇头:“我没力气了。” 隋懿现在宁愿宁澜不原谅他,最好恨极了他,也好过对这世界无牵无挂。 他急喘几口气,压住那股要将他吞噬的恐慌,握紧宁澜伸在外面的手,把他搂进怀里,强硬道:“那我就分你一半,力气分你一半,命也分你一半,你想要什么,都从我这里拿。你、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会每天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休想摆脱我。” 每个字都重逾千金,被蛮不讲理地碾碎,再从牙缝里迸出来。 这些话已然经过深深压抑和层层筛选,可听上去仍然语无伦次到有些幼稚和疯狂。 宁澜的身体随着他一起颤抖,却不觉得害怕,也不想躲开。 他想起三年前隋懿的生日,那时候他们俩身隔万水千山,心都悄无声息地系在对方身上。 二十岁的隋懿在电话里让他许个愿,大声说:“我的愿望很灵的,分你一个。” 当时的隋懿神采飞扬,桀骜洒脱,现在却变得凄楚惶然,心胆俱寒。 而当时的自己,只把那话当玩笑听,现在却有些想当真了。 宁澜扬起脖子,脸颊蹭过隋懿的下巴,微微发颤的手指撩起他额前的碎发,让自己失神的脸映入他琥珀色的眸子里,喉咙里发出一个轻飘飘的音节:“嗯。” 第77章 次日醒来,隋懿的视线落在身上盖着的向日葵毛毯上,一时有点懵。 反应过来后,他飞快跳下床跑出去,在厨房门口看到拿着平底锅煎蛋的宁澜,悬着的一颗心才“咚”地落了地。 宁澜侧头看他:“你醒了……怎么不穿鞋啊?” 隋懿尴尬地返回去,把鞋穿上再出来。 另一只锅里在烧水,水开下挂面,加过两次冷水后捞出,汤里点几滴酱油和香油,面放进去,铺上菜和蛋,早餐就做好了。 这是隋懿第二次吃宁澜做的面条,大口吃怕很快吃完,小口吃又怕面条泡烂,万分纠结。看到对面的宁澜只吃了一半便扔在那儿,转身去灶台边弄之前做过的那个凉粉,隋懿立刻转移目标,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的面,凑上去问这个什么时候能吃。 宁澜往大碗里倒水,边倒边搅和,说:“晚上吧。” 能在这里待到晚上,说不定还能再赖着住一晚,隋懿十分满足,再想到昨天宁澜答应了他什么,简直美到没边了。 浑然忘了自己昨天攥着人家不肯撒手的怂样。 宁澜的状态不错,早上隋懿看着他吃了药,开店,做饭,像往常一样忙碌。 偶有怕他太伤心过来陪他的邻居,见他情绪稳定,也都安了心,劝慰两句就走了。 隋懿也觉得他应该已经调整得差不多。婆婆留字条让他卖掉房子,他一时半刻不想改变生活状态,等过段时间,找个恰当的时机跟他提,说不定他就一口同意了。 隋懿都计划好了,找个市区的房子,面积不用太大,环境好、交通便利就行,反正只有两个人住。 至于里头怎么布置,都听宁澜的。他们可以一起逛家居城,买成双成对的牙刷、杯子和拖鞋。宁澜总是会把拖鞋往床底下踢,他们可以买箱式床,既能收纳物品,又不会有东西钻床底下找不到,宁澜一定喜欢。 隋懿以前不知道,光想象和宁澜的同居生活,就能体会到何谓幸福。分离三年多,他对生活的要求一降再降,最后只剩下一条——宁澜在身边就好。 上午,隋懿得空把王旭给他的剧本仔细翻了一遍,下个月试镜,明年初开拍。公司像是要把请假半年缺席的行程尽数补上,明年二月份除了要发布新单曲,还有首都的一场演唱会,行程不可谓不满。 转眼间,假期只剩下两三个月,隋懿顿觉时间紧迫,得好好表现。 首先,每天一枝花,绝对不能落下。 泉西街没有花卖,隋懿开车去远一点的商业街买,顺便买了些宁澜需要的食材,回来就看见那个姓鲁的医生站在小卖部门口,和柜台里面的宁澜聊着什么。 隋懿心中警铃大作,边在厨房洗菜,边竖起耳朵听,他们从婆婆的身后事谈到宁澜本人的身体状况,隋懿这才知道宁澜开美食博主的号是为了解决心理问题,不由得陷入沉思。 做午饭时,隋懿继续挽起袖子帮忙,土豆丝切成土豆棍,小青菜的根也不知道切掉,宁澜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竟也没有提出异议,就让他这么囫囵下了锅。 直到宁澜吃饭吃到趴在桌上犯迷糊,隋懿才意识到他不对劲,一摸额头,热得烫手。 把人送到附近的医院,量了体温挂上点滴,隋懿还在怪自己粗心。这些天宁澜忙着料理婆婆的后事,几乎没有合眼,婆婆去世对 分卷阅读127 他的打击巨大,不是不哭不闹就代表他恢复得很好。 这一烧就是三天,热度反反复复,压下去又冒上来,除了挂点滴,物理降温也用上了,隋懿还让米洁帮忙送了肚脐贴过来。 掀开宁澜衣服帮他贴的时候,他烧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抬胳膊推搡,隋懿轻松捉住他的手:“你身上哪一块我没看过?嗯?” 宁澜好似真听进去了,咂了咂嘴,软绵绵地放弃抵抗。 最后一天温度终于彻底降下来,拔针的护士看着宁澜虚弱无力的模样,感叹说:“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真的不行,发个烧跟去了半条命似的。保养身体是一辈子的事,别以为自己年轻就可劲儿瞎折腾。” 隋懿把这番话牢记于心,想到生命可贵,世事无常,走出病房就带宁澜报了个全身体检。 宁澜挂了三天点滴,看见针头就犯怵,隋懿为了陪他也报了个血常规化验。 两人第二天空腹上医院,一起伸出胳膊给医生扎,隋懿一管血眨眼就抽好了,宁澜血管细,一针下去折腾半天才小半管血,医生没办法又换了手腕侧边扎,这才把血采够。 隋懿托着宁澜满是针眼的胳膊揉了一个晚上,宁澜倒是睡了个安稳觉,清晨被手机铃声吵醒时,看见隋懿还捂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又好笑又无语地推他:“醒醒,手机响了。” 隋懿是有一点起床气的,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时还眯着眼睛拧着眉,回来的时候却变了另一副样子,脸色铁青,眼中寒冰凝结,尖锐得像要杀人。 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温柔的:“我们先去医院拿报告,然后吃早餐。” 宁澜疑惑:“报告这么快就出来了?” 隋懿给他戴围巾的手顿了顿,道:“出来一部分,我们先去看看。” 说是一起去看看,实际上进去的只有隋懿一个人。 宁澜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捧着热奶茶在外面等,隋懿出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脸色比出门前更差,还以为没人看得出来,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旁若无人地拉过宁澜的手,说:“饿了吗?想吃什么?” 宁澜有些抵触大庭广众下的亲密举动,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随他去,摇头说:“不饿,想回家。” 两人又一起回了泉西。 下午,宁澜说想吃蛋糕,隋懿开车出去买,手机落在桌上,宁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偷偷看一眼。 解锁密码不是从前那六位数,宁澜试了好几个,终于在锁定前最后一次碰对了。 居然是他的生日,940629。 今天隋懿摸了大半天的手机,不知在跟人聊天,还是在查询什么资料。宁澜无意窥探他的隐私,只点开浏览器翻了翻历史记录,最近搜索的几条内容是——“血小板低的原因”,“血小板低与凝血功能障碍”,“血小板低吃什么好”,“血小板低是白血病吗”。 宁澜下意识张了张嘴。 他大概猜到原因了,隋懿的反常状态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不懂医理,看到那几个字却也不觉得害怕,人各有命,是就是吧,这不是害怕就能解决的问题。 然而隋懿那副天都要塌了的样子,着实让他看不下去。不准他切菜,不让他削苹果,用叉子吃面条也不行,连刷牙都被禁止了。 晚上还没到八点,隋懿就把他推到床上,用厚被子裹成一只球。宁澜觉得自己现在就算从十楼跳下去,八成都摔不死。 他翻着白眼,有气无力道:“我想喝水。” 隋懿捧着温水喂他,说:“明天我们去医院,再做一次体检。” 宁澜被裹得动弹不得,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问:“为什么啊?昨天的检查结果有问题?” “嗯,得再做一次详细的,有用。” “什么用?” “婚前体检。”隋懿放下杯子,按着宁澜的肩膀与他对视,“宝宝,我们结婚吧。” 次日,两人又起大早前往医院。 这次换了市里那家私人医院,抽完血,两人并排坐在等候区,隋懿掏出捂在怀里的热牛奶,插上吸管递给宁澜:“一个小时出结果,我们拿到化验单再走。” 宁澜不置可否,一只手拿着牛奶,一只手被隋懿牵着,不到五分钟,就因握得太紧,出了满手心的汗。 漫长的一小时过去,隋懿去取报告时,宁澜在后面看着他高挑挺拔却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有点后悔昨天没有答应他。 人生匆匆数十载,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随便一个意外都能让两个人阴阳相隔,为什么不放过那些不痛快的回忆,珍惜当下呢? 隋懿回来的时候,脸色依旧难看,但明显跟之前毫无生气的灰败不同,紧绷的肌肉松弛不少,眼中还多了几许茫然。 宁澜接过他手上的化验单,找到血小板那一栏,反复确认,确定数值在示例的正常范围之内,刚想笑话隋懿两句,缓和僵硬了一整天的气氛,冷不丁看见一滴液体落在化验单上,洇出一个深色的圆点。 宁澜错愕地抬头,隋懿比他更快一拍,转身用后脑勺对他,狠狠吸了几口气,抬脚大步往前走。 “欸,你去哪儿?” 宁澜立刻追上去,隋懿慌不择路,拐到走廊尽头无路可走,才被迫停住脚步。 宁澜从背后拉他的胳膊,喘着气问:“你……你跑什么呀? 隋懿不说话,只是摇头。 宁澜被他这倔模样逗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 其实夸大其词了,今天之前,宁澜还从来没见过他哭。 隋懿十八岁的时就比同龄人沉稳,身体受伤负累的时候,拿奖的时候,读粉丝的信的时候,万人演唱会谢幕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流过眼泪。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像座山一样坚实可靠,因而给人一种“他不会受到伤害”的印象。 他什么都有,他这么强大,怎么会哭呢? 倔强的大孩子仍是不肯转过来,宁澜无奈,只好自己绕过去正对他,隋懿抬手要挡,这回反应不够及时,一双水汽氤氲的通红眼睛被宁澜瞧得一清二楚。 宁澜本意是想证明自己看错了,结果看到这样一幕,直接慌了手脚。 隋懿不想让他看自己软弱的模样,手上一使劲,把宁澜抱进怀里,低头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终于有了些踏实安心的感觉。 “你不准走。”他哽咽着重复一遍,“不准走。” 这话孩子气到让人哭笑不得,宁澜却笑不出来,他抬起手,一下一下轻拍隋懿的后背,似在做无声的回应。 隋懿的声音闷重而艰涩:“如果你走了,我……我该怎么办?” 宁澜呼吸一滞,喉结猛地滚动几下,随即睁大眼睛仰起头,生怕再在小孩子面前丢人。 分卷阅读128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隋懿拥有同样分量的恐惧,更没想过隋懿会和他一样,把失去对方当作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第78章 从医院出来遇到粉丝追车,隋懿一改平时冷静沉着的驾车习惯,先是超了前面几辆车,接着猛转方向盘拐到小路上,然后一脚油门踩下去,宁澜浑身汗毛倒竖,眼前画面一阵摇晃,直到车子停下,才看清楚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几年前AOW组合的宿舍楼下。 “离这里最近,先来躲一躲。”隋懿解释道。 宁澜跟他一起上楼,电梯上升时后知后觉地想吐。隋懿以为车开太快害得他不舒服,自责道:“在医院的时候就被跟上了,我应该再谨慎些的。” 宁澜摆摆手,然后冲他竖起大拇指。 进屋喝上水,把因为流泪产生的呕吐感压回去,宁澜终于有力气说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车技这么好?” 隋懿才知道大拇指是这个意思,冷不防被夸,谦虚地说:“这几年练出来的。” 宁澜对于他“消极怠工可能导致过气”的疑虑彻底打消,转而开始担心交通安全。 宿舍不像没人住的样子,水电暖齐全,床上的被褥都是软和干净的。屋里陈设基本没变,宁澜坐在下铺随便扭一扭,还是嘎吱嘎吱响。 隋懿叫了外卖,东西到的时候,宁澜瞟了一眼外卖单,收货人叫浪儿,第十七次下单。 外头天寒地冻,两人决定留宿一晚。 隋懿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褥,爬到上铺正儿八经地铺床,上上下下来回好几次,弄出很大的动静,见下铺的宁澜不为所动,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突然床板被踹了一脚,隋懿的身体跟着晃了下,忙问:“怎么了?” “我想试试看,还会不会爬床。”宁澜说。 隋懿立刻坐起来,宁澜的动作更快,噌噌两下,已经趴在上铺的栏杆上了,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直直望着他,嘴角含笑,路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隋懿一瞬间有些恍惚,以为眼前的是幻觉,用手狠狠捏了两下大腿,确定不是在做梦,才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伸开双臂道:“快下来,腿脚不好还乱动。” 宁澜几乎没给他准备的时间,返身就从最高的台阶上跳了下去,隋懿把人稳稳地接在怀里,见他鞋子袜子都没穿,皱着眉把他推到床上,塞进被窝。 把人安置完毕刚要起身,衣襟突然被宁澜伸出来的手攥住。 隋懿被迫用胳膊撑在他身体上方,四目交接,两人呼吸的频率不约而同地由绵长转为急促。 “队长,”宁澜喊他,“你想不想我啊?” 隋懿听到久违的称呼,闻到他身上的清爽味道,眼神变得灼烫。 他沉声说:“想。” 说过太多口不对心的话,如今才知道说实话的感觉有多舒畅。 “有多想?”宁澜歪着脑袋追问。 隋懿咬了咬后槽牙。词到用时方恨少,他觉得“很”,“非常”,“十分”这种词语根本不能描述出他想的程度的千分之一,他现在恨不能把身下的人揉碎了拆吃入腹,让他渗进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缝隙,然后融进骨血,直到长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即便他不回答,宁澜也能看到他眼底如火的炙热。 纤长的手指下滑,摸到第一颗纽扣。宁澜觉得自己被他感染了,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翻滚,解不开第三颗扣子时甚至有些急躁,指尖在隋懿胸口上抓了一下,别扭地偏着头道:“爱想不想,反正我腿脚不好,不能乱动,你回……” 话未说完,被子猛地被隋懿掀开又盖上,紧接着从被子里传出一声闷吟,剩下的话全被堵在热烈而疯狂的吻里。 床很窄,忽而有一条白皙的小腿从被子里钻出来,又被另一条腿勾回去,被子底下两人四肢交缠,黑暗缺氧的方寸间将所有的感官无限放大,宁澜不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能听到隋懿的,仿佛在耳膜上打鼓,整个脑袋里都跟着震动。 扣子在艰难的摸索中总算尽数解开,宁澜用掌心贴着隋懿胸口,感受最鲜活的震颤,接着手沿脖子往上,拂过锁骨、脖子,落在他的脸上,指尖小心地戳了戳他的睫毛。 隋懿伏在宁澜身体上方,听见笑声,问他:“笑什么?” 宁澜说:“笑你可爱。” 隋懿以为他在嘲讽自己哭的事,恼羞成怒地趴在宁澜身上,在他光裸的肩头又吸又吮,手也不曾停下,撩开衣服下摆,一只手灵活地在纤腰上游移,另一只手往上,准确地摸到一边的红樱,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啊——”宁澜惊呼一声,然后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 这回轮到隋懿笑了。他一把掀开被子扔到地上,挪开宁澜捂着嘴的手,在他被吻得嫣红的唇瓣上啾了一口,说:“就我们两个人,想叫就叫。” 他们曾在这个房间里做过无数次,每次都提心吊胆,不敢出声,生怕被隔壁的室友听到,活像在偷情。 被看穿心事的宁澜脸上发烫,房间里只开了小夜灯,他皮肤白,两颊上的红晕完全躲不过隋懿的眼睛。 隋懿又吻了下去,这次极尽缠绵,一边贪婪地闻着宁澜身上的味道,一边用唇瓣轻柔地贴着宁澜的嘴角,随着张合翕动慢慢挪到唇中央,呼吸交汇,唾液缠绕碰撞的水声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宁澜张开嘴想回应他,却被疲惫席卷了神志,在温暖如春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第79章 一周后,宁澜陪隋懿去试镜时,两条腿还有点打颤。 那天晚上做得太猛,第二天早晨醒来,看到隋懿新买回来的性/生活用品,本着想知道“这个牌子的润滑剂这几年有没有进步”的钻研精神,两个人又滚了一次,晚上好奇一起买回来的套套是不是真的是草莓味,滚了第三次。 是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宁澜都卧床不起,比当年头一回被舞蹈老师按着拉肋的后遗症还严重。 隋懿倒是乐意伺候他,一日三餐往床上送,洗澡都跟着,帮他搓背,打沐浴路,吹头发,还有穿脱衣服。 本来宁澜是没意见的,他们赤裸相对的次数几只手都掰不过来,忸怩作态毫无意义。然而后来想到,他们俩每次做/爱,自己都脱得一丝不挂,反观隋懿,要么披着上衣,要么裤子半褪,只掏出那个物件就好了。 宁澜眉头一皱,心中陡生不平。 昨天晚上,趁隋懿给他吹头发不留神,宁澜猛地返身敏捷地把他的睡衣往下扯,隋懿慢了一拍,逮住宁澜的手时,脖子上挂着的绳子已经被他勾在食指上。 “这是什么啊 分卷阅读129 ?”宁澜把绳子往外拽,看到那颗经过加工的红珠子,怔住了。 这两天肌肤相亲那么多次,竟然都没有发现他身上戴着这么个东西。 今天早上隋懿要出门,宁澜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说:“屋里待着快长毛了,我想出去走走。” 于是宁澜就被隋懿带到了试镜现场。 米洁路上堵车,在收到隋懿“买杯热奶茶”的指令时还在奇怪,拎着咖啡和奶茶匆匆跑进化妆室,看见坐在一旁被裹成球的宁澜,又惊又喜,捂着嘴要哭了似的,原地转两圈,还蹦跶了好几下。 宁澜跟米洁交情不算深,所以不知道米洁激动的点在哪里,跟她打了招呼,感谢她带来的奶茶,就捧在手上小口小口地喝。 半小时后,隋懿进去试镜,米洁挪到宁澜旁边,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宁澜说挺好的,她既欣慰又感叹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谢天谢地,感谢各路菩萨保佑。” 宁澜并没有什么跟人交流的意愿,今天跟隋懿一起过来也是一时兴起,出了门他就后悔了,怕在这儿遇上认识的人,一路上尽想着跳车逃跑。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娱乐圈更新换代极快,他离开了整整四年,哪儿这么容易见到所谓的“旧人”。 隋懿今天试镜的这部电影的导演,宁澜几年前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以他当时的咖位,别说试镜,连跟这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导演握个手的机会都没有。 米洁显然也在担心这个导演不好对付,探头探脑地张望:“怎么还不出来啊?不会真要试那场赤膊戏吧?听说吴导最忌用替身,他要看到队长身上的疤,说不定……” 宁澜敏感地抓住重点:“疤?什么疤?” 米洁口无遮拦道:“就是两年前在H市见义勇为落下的伤口啊。” 宁澜自我封闭了整整四年,圈里的大事小事他一概不知,米洁见他一脸茫然,便给他详细说明。 原来他走了之后,隋懿满世界疯狂找他。两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在南方H市,跑到那边蹲点守了大半个月,人没蹲到,偶然有一天看到某持刀歹徒当街抢路人的包,出手相助时躲闪不及,被穷凶极恶的歹徒用尖刀从肩膀划到后背,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缝了十几针。 “当时有路人把过程拍了下来发到网上,所以队长的国民好感度才这么高。”米洁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惜身上留疤了,不知道这个角色还能不能拿下。” 宁澜这两天没事的时候翻看过隋懿的剧本,他要试镜的角色是个黑帮杀手,身手矫健,神秘莫测。 隋懿这边刚试镜完出来,在化妆间换衣服,宁澜门也没敲,直接进去,趁隋懿纽扣还没扣上,扯着他的衣领往下拽,那条从左肩横贯到后背的伤口就这样展路眼前。 隋懿呆了片刻才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把衣服往身上套。然而宁澜已经看到了,看到了那条歪曲狰狞的伤口,还有利用伤口参差不齐的边缘,巧妙纹上去的图案。 宁澜先开口:“那是什么啊?” 隋懿心知瞒不下去,早晚得坦白,低声道:“纹身。” “我问那是什么图案。”宁澜试探着猜测,“浪花?” “不是。”隋懿斩钉截铁地否定,“波浪。” 宁澜这会儿还没察觉“浪花”和“波浪”的区别,只觉得现在的隋懿一点儿也不像他印象中那个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队长。 “你傻不傻啊?”宁澜问他。 隋懿原以为能得到两句关怀,没料到会被骂,尴尬地回应:“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 宁澜打断他:“你是去找我,还是去制造新闻上头条啊?” 隋懿有点急了,解释道:“当然是去找你的,帮别人只是顺便……不,这件事跟你无关,不是因为你,你不要有负担……” 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宁澜再次扯开了他的衣服,嘴巴凑上去,在他肩膀上轻柔地吹了吹。 吹完问他:“还疼吗?” 隋懿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险些撑不住表情。他既想摇头又想点头,梗着脖子半天没做声,试图留住片刻的温存。 宁澜就当他不疼了,把衣服给他穿好,走到正面帮他戴正挂坠,接着帮他扣纽扣,边扣边说:“导演嫌你身上有疤,我还嫌这个角色太暴路。咱们不拍了,我不想把你给别人看。” 今年的初雪在圣诞节前一天降落地球,也是在这天,隋懿收到了来自剧组的签约通知。 宁澜在厨房里淘米做饭,隋懿站在身后喊了几声“宝宝”他都没应,憋得实在没招,从后面抱住宁澜的腰,下巴支在他肩膀上,用粗硬的头发戳他的脸颊,闷闷地说:“你不想我拍,我就不去签了,别生气。” 宁澜把米倒进锅里,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拍你的戏,我生什么气?” “你不是怕我……”隋懿说到一半调转话头,“导演说了给穿个背心,不是上半身全裸。” 宁澜放下淘米篓,掰开腰上圈着的胳膊,转过来面对他:“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 三年未见,宁澜与从前比起来脾气更硬,骨子里的要强和执拗全都跑出来兴风作浪,经常弄得极度缺乏恋爱经验的隋懿慌乱不已,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是,当然不是……你不是说……”隋懿欲言又止。 宁澜见他窘迫得说不出话,挑眉一笑:“你想接什么戏是你的自由,我不是你的经纪人,也不懂现在的主流审美,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必在意我的看法。”说着不由得压低声音,视线往别处飘,“我上次说不想给别人看,是怕你落选伤心,还有舍不得……” 声音戛然而止,宁澜轻咳一声,转回去继续忙活:“你去签合同吧。” “舍不得什么?”隋懿追问。 “没什么。” “说嘛。” 宁澜最受不得隋懿这样近似撒娇的语气,用沾了水湿漉漉的手推搡着把隋懿赶出去,“砰”地甩上门。 隋懿不确定宁澜是否在害羞,他不敢胡乱猜测,又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路上手机一响,宁澜发来短信:【怕你拍打戏受伤】 没有什么能比猜测成真更令人开心了,虽然“舍不得”改成了“怕”,隋懿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紧接着,宁澜又发来一条短信:【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隋懿不希望宁澜再为他付出任何东西,可他想要的有很多,桩桩件件都与宁澜有关。 于是他挑了其中最想要的一个,对宁澜说:“想要你参加我的演唱会。” 这年是隋懿的本命年,因为行程紧张,没办生日会,对外宣布把惊喜放在二月份的演唱会上。 演唱会门票在半分钟内抢售一空 分卷阅读130 。一月底,星光娱乐官方透路消息,AOW组合将在下个月隋懿的演唱会上重聚。 说是重聚,粉丝们私底下讨论后一致认为——最多来三个人。 王冰洋和高铭退圈已久,之前被扒出来的雪藏原因也让人十分不齿,坑自己组合队员的龌龊行为,放在哪家公司都不可能被原谅。顾宸恺作为亲表弟肯定会来,陆啸川和隋懿关系不错,应该也会出席,而方羽自从单飞后就和隋懿处在“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出席同一场演出互相连个招呼都不打,现在更是连捧着老糖死磕的CP粉都散干净了,来的可能性一半一半。 至于宁澜……完全是个谜。有传闻说他退圈是因为身体和精神状况的双重打击,当年的全网黑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现在又被隋懿保护得太好,没人知道他情况究竟如何。 倒是那个叫“不会炸鸡翅”的美食博主,在1月9日当天发的“自制薯条”视频中,舍不得炸薯条剩下的油,顺便炸了些鸡翅鸡腿和鸡块。 有细心的网友发现视频中途出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疑似之前给该博主送花的某个野男人正式上位。 2月14日,隋懿个人演唱会后台,宁澜和方羽头靠着头凑在一起打对战游戏。 方羽连输三把,严重怀疑宁澜偷摸在家里玩了至少三个月,手法纯熟得根本不像刚上手。 “真的只玩了三天。”宁澜笑着说,“听说隋懿要接这个代言,我才下载了玩玩看的。” 其实今天也是重新拿起智能手机的第三天,他原本以为会很难,隋懿随口提了一句问他要不要试玩他代言的游戏,宁澜拿起手机玩了一会儿,才发现心里已经没有太多抵触了。 方羽感觉被秀了一脸恩爱,往陆啸川所在的更衣室方向看了一眼,把手机递给助理安琳:“不玩了不玩了,还有一小时开场,走,换衣服去。” 直到开场前五分钟,宁澜都没决定好是否要上台。 因为当年的黑海,他对舞台的感情很复杂,而且这次是隋懿的主场,他不想因为自己搞砸整场演唱会。 说到底,还是没有信心,还是怕得要命,还是想继续当缩头乌龟,继续得过且过。 演唱会进行到三分之二,宁澜还在从后台的监视器看隋懿。相比四年前,隋懿的唱功和舞台表现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宁澜心里关于“业务能力不强导致过气”的疑虑也打消殆尽,旋即又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为自家孩子瞎操心。 台上的隋懿唱完一首歌下台换装,宁澜站起来伸展肋骨,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宁澜的心只漏跳一拍就放松下来,问身后的人:“你干嘛?” 隋懿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推着他往外走:“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隋懿的手很大,宁澜的视线被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并不害怕,隋懿带他往哪儿走,他就跟随他的步调,亦步亦趋地往哪儿走。 当听到隋懿说“小心前面有台阶”时,宁澜就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喉咙干涩,咽了一口唾沫,感觉到有光打在头顶,四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准备好了吗?”隋懿贴在他耳边问。 宁澜想说“没有”,想掉头离开,然而脚底像被钉在地上,全身的肌肉都僵直绷紧,连摇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 接着,覆在眼皮上的手缓缓移开。 乍现的亮光有些刺眼,宁澜眯着眼睛适应几秒,连成一片的模糊的光影在眼前化为具体的线条,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璀璨的星海。 台下有一万名观众,就有一万支荧光棒,一支都没有熄灭,都在舞动着,欢呼着。 台上除了他和隋懿,还有另外三人。宁澜还在发愣,手里就被塞了话筒,很快音乐响起,他被夹在隋懿和方羽中间,浑浑噩噩地开始听他们唱AOW的出道曲。 唱到一半,隋懿牵起他的手,带他走到伸展台最前面,指观众席二层挂着的超大横幅给他看,上面写着:泡泡澜,欢迎回来! 从刚才睁开眼睛起,宁澜就仿佛失去思考能力,手脚都不属于自己了,像个提线木偶般被隋懿牵着走了全场。台下粉丝的尖叫声到他耳朵里全都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声音,他握着话筒一声不吭,音乐快结束时,才跟着节奏不由自主地唱了一句。 隋懿见他状态不佳,也没再勉强,一曲毕就送他回到台下,拜托安琳和米洁照顾他。 半个小时后,演唱会结束,隋懿还没卸妆就匆匆跑来找宁澜,见他还愣愣地坐着,蹲在他面前,握住他冰凉的手,开始后悔刚才的自作主张。 他本意是想用美好的记忆将宁澜脑海中的那段噩梦填充,这步棋走得很险,可他迫不及待想让宁澜走出来,想让宁澜今后的人生中再无黑暗。 隋懿半晌没说话,先开口的居然是宁澜,他扯开嘴角路出一个惨淡的笑:“别这么看着我,我没事,就是……就是腿有点软,站不起来。” 把三位友情撑场的嘉宾送走,工作人员都撤得差不多,两人才从后台的偏门离开。 离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隋懿松开架着宁澜的手,在他面前屈膝半蹲:“上来,我背你。” 宁澜起初不肯,然而腿软得实在站不住,非要自己走的话更浪费时间,眼看四下无人,便磨磨蹭蹭地趴到他背上。 隋懿腾地站起身时,宁澜吓了一跳,赶紧圈住他的脖子。隋懿达到目的,捏着宁澜的大腿把他往上掂了掂,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往前走。 这一片没有路灯,光照全靠远处的一座灯塔和天空中时隐时现的月亮。在这静谧的寒夜里,凛冽的风也收敛了气势,在耳边徐徐地吹。 走了一段,宁澜先打破平静:“你冷不冷啊?” 隋懿偏头,口中呼出团团热气:“不冷,走路暖和。” “那你放我下来。” “不行。” 宁澜抬手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拳。 又过一会儿,宁澜犹豫着问:“刚才在台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嗯。”隋懿立刻承认,“情人节快乐。” 不知为何,宁澜总觉得他要说的不是这个,然而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别的可能性。 见宁澜没再追问,隋懿暗暗松了口气,又为自己的在台上的临阵退缩失落懊恼。当时他的手都伸到口袋里了,里面揣着一个已经捂热许久的小盒子。 此刻的宁澜并不知道背着他的人在纠结什么。 他被前方的路灯吸引去了注意。 拐角处路灯投射下来的光,在地面上划开一条平直的线,仿佛将世界分成两个冷暖分明的空间。 宁澜垂着脑袋,视线往下,身体随着隋懿 分卷阅读131 的平稳步伐微微摇晃。在看见一只脚跨进另一个空间时,他张开嘴,轻轻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模糊了眼前的界线。 背着他的这个人,曾经是他全部的光,也曾经在少不更事的年纪错手将他推入黑暗,最后又在时过境迁的现在,用坚实可靠的身躯,一步一步,将他背到了盛满光的地方。 第80章 正文完结 隋懿进组前,还有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的工作。 拍摄放在下午,上午隋懿先带着宁澜回了趟家。 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车子驶进院子,宁澜看见花坛中有几枝玉兰迎风含苞待放,再往前,两个中年男人立在门口迎他们。笑容可掬的那位他见过,是隋懿的老师,另一位表情严肃的,必然是隋懿的父亲了。 一路上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来,确认他们俩的位置,是以刚进门,热乎乎的茶点就端了上来。 老师招呼他们坐下,对宁澜道:“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些。” 隋懿拿了杯热牛奶送到宁澜手上,又把草莓味和可可味的点心往他跟前推,宁澜面上臊得慌,边跟老师客气说“都爱吃的”,边给隋懿递眼色,示意他长辈在场,稍微收敛一点。 老师见他俩好,倒是很高兴,絮絮叨叨问了二人的近况,便拿出一本小册子,给他们看选好的房子。 张婆婆留下的房产,宁澜暂时不打算卖。最近泉西那边一窝蜂来了许多狗仔和粉丝,他不方便过去路面,小卖部已经打算盘给隔壁姜婶,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找一个住处。 老师给找的都是复式和跃层,宁澜光看平面图就觉得肉疼,趁师徒两人讨论累了中场休息,小声发表意见:“我觉得住宿舍就挺好,没必要……” “不行,那房子太老了,物业安保也不完善。” 不知是不是在自己家的原因,隋懿硬气不少,就算解释说明,语气中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隋承抖抖报纸,轻咳两声。宁澜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拿起一块蛋糕堵住自己的嘴。 午饭前,隋懿被隋承喊到书房去说话,老师抱着小册子坐到宁澜旁边:“孩子你看看,要是真没有喜欢的,我再去给你们找其他的。” 宁澜被这声“孩子”叫得发慌,他都快三十了,老师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他连连摆手:“都挺好的,我不懂房子,你们决定就好。” 老师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了:“我就知道,隋懿那孩子肯定没好意思跟你直说,怪不得刚才你都不参与讨论。” 宁澜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老师见他这副表情,压低声音问:“他不会还没向你求婚吧?” 吃完午饭去摄影棚的路上,隋懿罕见的话多,不遗余力地给宁澜洗脑房子大一点的好处。其中唯一吸引宁澜的就是厨房大,可他还是觉得打扫起来麻烦,隋懿举手说交给他,宁澜既不首肯也不反对,侧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隋懿被他盯得发毛,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宁澜想到刚才老师同他讲的“求婚”还有“婚房”,抿抿唇,含混道:“没有,看你长得帅。” 隋懿微博下头每天都成千上万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粉丝,按理说他早就该免疫了,然而每次被宁澜夸,他都哑炮了似的说不出话,面颊也隐隐泛红。 今天的拍摄服装有三套,宁澜进去的时候,正在拍一套制服装,挺括的衣料和牛皮短靴,将隋懿的身材勾勒得颀长挺拔。他的长相周正英挺,微微凹陷的眼窝又平添了一份迷人的神秘感,这让宁澜想起他的第一部电影,心想怪不得那些亦正亦邪的角色都爱找他拍。 宁澜怕影响他们工作,围观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几分钟,旁边摄影棚的门忽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 纪之楠今天也来拍硬照,晚上要去生日会现场踩点,电话里的人说已经在门口等着,让他直接出来。挂掉电话,他继续往出口处走,冷不丁在对上面前的人,脸上还未散去的甜蜜笑容僵了一下。 “纪老师好。”宁澜跟他打招呼。 在纪之楠的印象中,宁澜已经退圈很久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碰面。他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只好点点头当作回应。 宁澜知道纪之楠没心情与自己寒暄,他也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垂着头,单刀直入道:“当年的事,对不起。” 纪之楠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旋即一派轻松地说:“没关系,已经有人替你道过歉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没必要放在心上。” 他面色如常,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微笑,看不出丝毫负面情绪,显然真心不再计较这件事。 压在心上多年的负担顷刻间烟消云散,宁澜终于也释然了。 时光宝贵,享受当下的美好都来不及,何苦把精力放在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上呢? 回到住处,宁澜就开始帮隋懿整理进组需要的行李。他提前几天在本子上做了记录,往行李箱里放一样,就在本子上划掉一样,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隋懿却开心不起来,认为宁澜着急收拾行李的举动是在赶他走。 宁澜收拾完又核对两遍,合上箱子转过身,看到旁边赌气的大小孩儿,忍着笑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河豚先生,这样可不帅了哦。” 当看见宁澜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白色塑料水管,隋懿脸上蒙着的乌云褪去,眼睛都看直了。 “本来打算在你生日那天给你的,制琴师那边缺材料,多等了两个月。”宁澜把一根细长的琴弓从里面抽出来,递给隋懿,“你试试看,如果不好用,我去找他售后。” 宝宝送的东西,怎么会不好用。 隋懿当场给弓抹了松香,给宁澜拉了一首小夜曲,差点把累了一天的宁澜听睡着。 松掉马毛,把新琴弓小心谨慎地往琴盒里放时,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宁澜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问他:“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 隋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盖上琴盒按紧搭扣,说:“等一下。” 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首饰盒,宁澜心跳骤然加快,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挺直腰杆等他接下来的话。 “有几颗珠子裂了,我又挑了几颗加上,你戴戴看大小合不合适。” 隋懿说着,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条精致的红玛瑙手串。 宁澜犹如坐了趟过山车,心潮大起大落,得知隋懿时为他拿起小提琴的感动也被冲淡几分,推开那盒子,说:“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躺了一会儿,余光瞥到隋懿还捧着盒子可怜巴巴地站着,无奈地坐起身,把手串拿起来戴在左腕上,咬牙切齿道:“我很喜欢,谢谢。” 分卷阅读132 第二天送隋懿去机场,临近安检口,宁澜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真没有别的东西要给我吗?” 隋懿被他问住了,眼神迷茫,呆了几秒后,摘下口罩,捧着宁澜的脸,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宁澜:“……你还是赶紧走吧赶紧走。” 隋懿不明白哪里又触怒了他,两个小时后飞机刚落地,就给他发短信:【宝宝不生气】 宁澜拿这个连哄人都不会的大宝贝没办法,叹了口气,回道:【不生气,到住处先理一下行李,看看有没有缺什么】 隋懿:【我很高兴】 宁澜:【……剧组放饭了?】 隋懿:【宝宝要帮我整理一辈子行李了】 宁澜愣了下,回想起那年在机场,两人在心动和懵懂交织的复杂情愫中随便达成的口头契约,如今竟然真的实现了。他抬头看窗外和煦的春光,扬起嘴角,自言自语般地念了一句:“傻瓜。” 隋懿走后,宁澜先回泉西,和姜婶办了小卖部交接手续,顺便帮她理理货。 傍晚准备离开时,门口还聚集着一堆人,多数是来看热闹的,也不乏几个宁澜脸熟的粉丝,其中有一个姑娘伸长胳膊递了个小篮子给他:“新鲜的草莓,回去洗洗再吃!” 宁澜不打算回娱乐圈,没什么可回馈的,于是从店里拿了几盒巧克力分给她们。 送草莓的姑娘灵机一动,调皮地问:“这是不是喜糖啊?” 宁澜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当天晚上,宁澜笑着“发喜糖”的照片就被PO到网上,适逢隋波逐澜的CP粉们迎来春天,大家磕糖磕到昏厥,偶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说“队长都没亲口承认你们就在这儿瞎嗑”,很快就被欢呼尖叫压得无影无踪。 在他们眼里,这对CP已经坐实了真爱,扯不扯证都无所谓。当然,如果能公开求个婚晒个结婚证什么的,大家当然喜闻乐见。 最近,宁澜捡起了他从前的小号,严格按照心理医生说的“直面自己”,每天都去各大超话转一圈,这天偶然看到一条名为“猜猜队长送的钻戒有多大”的投票,点进去毫不犹豫地选了“胆小不敢送(开个玩笑)”这个选项,并评论:队长超怂。 然后微博号“队长的八块腹肌”就遭到了粉丝们无情的嘲笑,都说“我们队长这么酷怎么可能会怂啊哈哈哈哈哈哈”,气得宁澜切了微博,去美食博主号上刷评论。 昨天视频的主题是“爱心便当”,其实他是不知道做什么好,隋懿不在家,懒得去买菜做饭,就拿冰箱里剩余的食材凑合做了一人份的套餐。 评论里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大多在意味深长地问他是做给谁吃的,宁澜选了一条刚要撩个粉说“做给你吃的”,就听见叮咚一声,消息界面冒出一条来自互相关注者的新评论。 AOW隋懿:我的。 该条评论在网上掀起的惊涛骇浪暂且不表,这几天宁澜研究总结发现,只要上网或者打开电视,就会被刷新对隋懿红的程度的认识。 比如清明节这天,宁澜给张婆婆扫完墓,在回去的车上刷微博,热门第一条就是“隋懿深夜行色匆匆,疑与同剧组女演员交流剧本”。 宁澜把那篇通稿匆匆扫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个赞。 隋懿那边今天是一场重头戏,穿着单薄的一件背心从早拍到晚,九点多才收工。 天上下着毛毛雨,南方初春的夜晚空气湿凉,米洁递了外套给他,神神秘秘地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隋懿忙着拿手机看宁澜有没有回复他,点亮屏幕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不禁有些丧气,闷声道:“坏消息。” “您和黄晓曦又被拉郎了。” 隋懿额角一突:“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有个营销号把您和她一起出入酒店的照片贴上网,撰文瞎诌了一通,明眼人都知道您被蹭热度,王哥那边已经在拟申明了,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 最后两句仿佛意有所指,隋懿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抬手捏眉心:“好消息呢?” 米洁嘿嘿一笑,见四下无人,掩着嘴小声道:“您家那位来探班啦,我给他房卡,让他先去酒店等着了。”说着拍拍胸脯,似在邀功,“我是不是超棒的?” 隋懿夸不出口。 这两个消息撞在一起,所谓的“好消息”都要被大打折扣。 然而想见宁澜的心情占了上风,隋懿没等剧组的车,一路奔跑回到酒店。 宁澜来开门的时候没什么表情,隋懿跟在他后面进去,心里直打鼓,没等喘匀气,就投案自首道:“我跟黄晓曦什么都没有,照片上那天收工晚了,主演坐剧组的车一起到的酒店,进门我和她就分开了。” 宁澜没说话,自顾自整理带来的东西。 隋懿见宁澜这态度,彻底认定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了,举起手郑重道:“我发誓。” 宁澜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从贴着托运条的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把外头的保温袋解开,掏出饭盒摆在桌上,说:“发誓不吃我做的饭?” 隋懿定睛一看,立马把手放下:“吃的吃的。” 宁澜拍开他伸到饭盒上的手:“先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宁澜见他还装傻充愣,把他推到床边坐下,自己岔开腿跨坐到他身上,凶巴巴地瞪他:“不给就别吃饭了。” 隋懿后来有去问老师,知道事迹败路,自然能猜到宁澜在问他要什么。可他总觉得准备还不够充分,要么环境不合适,要么气氛不对,总之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再等我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宁澜被他恳求般的话弄得立刻没了脾气,撇嘴咕哝道:“还等什么啊,我都二十九了……” 隋懿被他哀怨的语气逗乐,按着他的后脑勺往前靠,亲了亲他在灯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你在我眼里永远十八岁。” 宁澜觉得肉麻,耳朵发烫,嘴硬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二十三了……去找你的黄晓曦吧,你俩第一次对戏不就演学生情侣吗,永远的十八岁,快去快去。” 隋懿被他这蛮不讲理的逻辑弄笑了,反身把他按在床上,堵住他胡言乱语的嘴。 便当没吃,先吃了别的。 吃完,隋懿抱着软成一滩泥的宁澜去洗澡,回到床上兴致又起,趴在宁澜身上亲亲他的脸,亲亲他的耳朵,亲亲他眼角的痣,再往下亲亲他的锁骨,觉得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很好亲,怎么都不够。 毛茸茸的一颗脑袋移动到腰上,粗硬的头发蹭到痒痒肉,惹得宁澜咯咯直笑,他伸手去推隋懿的头,让他别闹,左手忽然被抓住,紧接着,一个圆环状的金属物体 分卷阅读133 被顺滑地套在无名指上。 宁澜没想到他的“一会儿”真的就只有一会儿,举着手呆呆地看了好半天。 隋懿也是一时冲动,做完就傻了,默默爬下床去已经凉掉的爱心便当。 吃到一半,终于收拢回智商,对床上还在发呆的人宣示主权道:“戴上这个,你就是我的了。” 我的爱心便当,我的人,都是我的。 通过此次探班,宁澜深深领教了隋懿藏在稳重之下的幼稚一面。 戒指还没戴热,隋懿就急不可待地要求他改口。 “改什么呀,平时叫着不挺好的吗。”宁澜翻了个身,继续玩手上的戒指,铂金圈上镶着几颗碎钻,每个角度下都闪着夺目的光,他喜欢得不得了。 隋懿跟着爬到他身侧:“要改的,改一个吧。” 要不是那便当是宁澜亲手做的,他还以为隋懿这状态是喝了什么假酒。 宁澜放下手,妥协道:“想改什么?你说,我参考一下。” 隋懿含蓄地提醒:“两个字。” “队长?” “不是。” “隋懿?” “不是。” “宝宝?” “……不是。” 宁澜又翻到另一边:“那我不知道了。” 隋懿不厌其烦地跟着转过来,满脸期待地:“再想想,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宁澜恼羞成怒,捂住他的嘴,大声喝止道:“不准说!” 在剧组待满一个星期,宁澜才收拾东西回首都。 隋懿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他近几天一收工就往酒店跑,“金屋藏娇”的行径太过明显,早就被剧组的演职人员看透而不自知。 宁澜走的那天,两人起了个大早,分别在即,依依不舍,在酒店电梯里情难自制地拥吻,轿厢下降一层就停了都不知道。准备出去晨跑的导演在恍惚以为自己拥有了隐身技能,在电梯上硬生生看着他们俩忘我地亲了半分多钟。 到楼下,三人依次走出电梯,宁澜羞得头都抬不起来,隋懿还算淡定,把宁澜护在身后,恭敬礼貌地对导演说早上好。 导演点点头,严肃道:“小隋啊,既然跟对象关系这么好,发个微博给咱们辟辟谣吧,剧组上下谁不晓得你有家室?这口‘离间新婚夫夫’的黑锅,咱们可背不起。” 飞机刚在首都落地,宁澜打开手机,就刷到隋懿新发的微博。 照片上是戴着同款戒指的两只交叠的手,配上简单明了的四个字:已婚,勿扰。 宁澜不记得这照片是他什么时候拍的了,只觉得隋懿这向全世界宣告的举动幼稚非常。 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快三十的人了,越活越回去了,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不过,爱情大抵就是这样的吧,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变得傻乎乎的,想依赖他,想恃龙而骄,还想回报给他更多。 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隋懿,中午收到了一条来自宁澜的语音消息,有59秒那么长。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点开,聚精会神地听了58秒半的自然噪音,在最后半秒终于听到一声短促的“老公”。 然后意犹未尽地又重复听了无数遍,一边听,一边心满意足地笑。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所幸时间的沙漏流淌缓慢,跑累了停下休息,依旧会忍不住扭头看走过的路,回味穿越荆棘丛时的痛,和掬一捧山间清泉时的甜。 初次见面,宁澜拍着隋懿车子说:“这是我老公的。” 彼时的他们,一个在车外故作骄傲地昂着头,一个在车内冷静又好奇地审视,谁都没想到,这一幕会成为一个不可逆的预言。 分卷阅读108 话。 老师佯装不满道:“找不到人诉苦,就想到我啦?” 隋懿躺在姜婶家租来的客房里的小床上,轻轻动一下就嘎吱作响。 他心中苦闷,无暇顾及条件简陋,把这通“咨询电话”当作救命稻草:“他不肯理我,不接受我的好意,我……我该怎么办?” 老师“啧”了一声:“你打错电话了,这得问你爸。” 隋懿这回没被逗笑,望着斑驳的天花板,眼中焦虑蔓延。 他曾在宁澜不在的三年了做了很多计划,该怎样对他好,怎样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可这些设想都以宁澜还在意他为前提,现在宁澜眼里没有他,不仅对他的所有补偿的行为都视若无睹,还想尽办法跟他撇清关系,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 他第一次感受到生杀大权掌握在别人手中,只能坐以待毙的的无力感。天知道这几天在暗处偷看宁澜时,他有多想把宁澜绑回去,让他整日待在自己身边,哪儿都去不了。 他实在太怕了,怕宁澜再次消失,怕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还在听吗?”老师在电话那头喊他。 隋懿把自己从深不见底的漩涡中拖拽出来,重重呼出一口气,应道:“在。” “我觉得,这样反而是一个契机。”老师道,“你不如换个身份,作为追求者,好好追他一次。” 翌日清晨,宁澜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窗台上横放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他不是女孩子,对花没有什么特殊感觉。拿着它走到垃圾桶跟前,又于心不忍,干脆往灶台边上一丢。 当天晚上,有眼尖的网友在美食博主“不会炸鸡翅”发的章鱼小丸子制作视频中发现一朵玫瑰花,跑到评论中疯狂追问是不是男票送的,下面一堆人呜呼哀哉,感叹会做饭的贤惠小哥哥都被野男人追跑了,单身狗只能烧水泡碗面含泪吞下。 隔天,吃章鱼小丸子的鲁冰华来了,看见被婆婆随手插在瓶子里的两支花,第一反应也是以为有人在追他,抱着他的腿哭天喊地,求他坚定做自己的大嫂。 宁澜无动于衷,被吵得耳膜发疼,才叉了个丸子,返身塞进他嘴里。 鲁冰华鼓着腮帮子往门口张望,问:“欸,前几天在你家门口那个人形立牌怎么不见了?” “搬走了。”宁澜道。 “啊……没意思。”鲁冰华吞下嘴里最后一口食物,撅嘴道,“哥你真不打算回家啊?” 宁澜愣了下,低头放下手中的盘子,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鲁冰华眯起眼睛,喜滋滋道:“那明天,我和我大哥可以来你家蹭饭吗?” 第二天宁澜起床翻日历,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早上婆婆给他做了碗长寿面,吃完没多久,鲁冰华摇头晃脑地出现,神神叨叨地一会儿让他看天上,一会儿让他看背后,企图卖关子的心思昭然若揭。 最后还是宁澜受不了,站起来说不要了要不起,鲁冰华才把背在身后的一套碗碟拿出来,摆在柜台上展示给宁澜看,得意道:“以后录视频用这套餐具吧,怎么说也是20万粉丝的美食博主,泉西街最大小卖部CEO,必须有排面!” 中午饭前,宁澜收到来自方羽的一束鲜花,卡片同时抵达:【把我自己送给你,生日快乐我的小澜澜】 方羽最近跟他一直有联系,说这阵子忙新专辑,忙完了就再来看他。宁澜难得心情大好,将那几支玫瑰从瓶子里拿出来,把新鲜的花插进去,然后回了方羽一个么么哒。 傍晚,鲁浩提着蛋糕来了,宁澜和婆婆一起张罗了一桌子菜,四个人吃得肚胀腰圆。鲁冰华还惦记那个蛋糕,非要给每人都切一块。 宁澜吃完撑到快吐了,站起来到院子里跑圈,鲁浩跟出来,提醒他速度慢些,小心旧疾复发,宁澜于是放慢脚步,跟鲁浩一块儿在五米见方的小院子里溜食。 刚转一圈,两人就险些踩到对方的脚,鲁浩笑道:“咱们出去走走吧,这里转不开。” 迎面吹来的夏风带着些夜晚的凉意,吹得人毛孔舒张,惬意非常。宁澜边踢石子边往前走,经过以泉西命名的小桥,抬脚把石子踢进河里。 鲁浩很给面子地在一旁鼓掌喊“好球”,宁澜弯起唇角笑,月光给他的线条柔和的脸镀上一层浅淡的边,使他本就澄澈的眼睛亮如星辰。 宁澜不是感觉不到鲁浩的悸动与试探,回去的路上,两人的手几次不小心相碰,他都飞快躲开,在心里暗暗后悔跟鲁浩一起出来,生怕他说出什么自己无法回应的话。 鲁浩大约也感觉到宁澜的警惕,临近小卖部门口,才开口道:“下周有空吗?” “啊?有……有吧。” “抽半天时间跟我去趟医院。” 听到这话,宁澜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随即又一脸苦大仇深:“真的要去啊?” “真的。”鲁浩说,“听话的小朋友有糖吃。” 宁澜撇撇嘴:“我看您更适合做儿科医生。” 鲁浩不置可否。 走到门口,宁澜刚把钥匙插进锁眼,就听见身后的人说:“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小朋友。” 深夜,宁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鲁浩那句话比表白还要令他惶恐,他知道自己无法回应这份感情,可他又极度渴望被爱、被保护。 好比他明知自己与张婆婆毫无瓜葛,却还在从她身上恣意摄取母爱。 好比他明知道隋懿那样高傲的人,被他这般冷眼对待,必定会忍受不了转身离开,却还想打开窗户,看看他今天有没有送花来。 隔壁张婆婆已经熟睡了,宁澜赤脚下床,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月上梢头,窗台上除了一朵花瓣已经开始蜷曲的玫瑰花,还有一个长方体状的小东西,在月光下反射着细腻的光。 是一支录音笔,以前跟组合其他成员一起接受杂志采访时,见过这个东西。 宁澜犹豫了一会儿,把两样东西拿起来,坐回床边,放下花,捧着录音笔仔细看。 他没开灯,不知道那个按钮是录音,哪个是播放。 墨菲定律总在关键时刻生效,越是不敢乱碰,左手拇指就越是不小心地一勾,按下去一个键,有丝丝电流声从外放口传入耳中,宁澜手忙脚乱地想把它关掉,还没摸准按键,就有一段旋律从小小的录音笔中缓缓流出。 小提琴的声音。 宁澜自认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只能勉强辨别不同乐器的音色,这首曲子他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又没有。 但是他能听出旋律的优美婉转,如同落入水中的石子晕开的涟漪,轻灵又安静。 不知不觉间把整支曲子听完,宁澜有些懊恼,他原本 分卷阅读110 又怕按兵不动被敌人抢走。 他的宁澜那么好,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目光被他吸引、喜怒哀乐都被他牵动的滋味。 光这么想着,他就心急如焚,想见宁澜,想抱他,想吻他,想让他永远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隋懿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 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首都某医院里,宁澜正在心理咨询室外的长椅上坐立不安。 鲁浩进去不到五分钟,出来的时候表情自然,在门口跟心理医生约了下次一起吃饭,便带着宁澜出去。 回程路上,宁澜欲言又止,几度开口话题都绕不到点上去,一会儿抠手,一会儿看窗外,“纠结”俩字都写在脸上。 “座椅上有钉子?” “啊?”宁澜愣愣地转头,“没有啊。” 鲁浩笑了:“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把自己憋坏了。” 宁澜踌躇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问:“我的病是不是更严重了啊?” “医生告诉你的?” “不是,我……猜的。” “不要乱猜,你很好,医生说你比上次来的时候开朗多了。” 宁澜不由得拔高语调:“真的吗?”说完又有些疑虑,耷下肩膀,“可是……” 鲁浩侧头看他:“可是什么?” 宁澜摇头,抿唇不语。 鲁浩能猜到和最近来泉西看他的那些人有关,尤其是其中那位个子最高,来得最频繁的年轻男人。 其实他藏着许多事没对宁澜说,比如他已经知道那个年轻男人是谁,也知道宁澜原本是做什么的。他搜宁澜的名字时,出现在屏幕上成堆的负面新闻,足以证明宁澜的心理障碍是怎么来的。 但是,还差一点。 心理医生告诉他,宁澜还藏些着什么不愿意说,无论从正面直击还是从侧面敲打,都没办法让他透路分毫。 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决定了他们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不愿面对,可是不去面对,就只能活在那段噩梦中,一天一天自我消耗。 想到这里,鲁浩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跟那个年轻男人有关。第一次见面时,宁澜回避的眼神和发抖的身体,就说明了那个男人在宁澜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说不定他才是能解开宁澜心结的人。 宁澜见鲁浩皱起眉头,以为他不高兴,心虚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鲁浩转脸面对他时,脸上又带了笑容:“不得先看看网友们想看你做什么吗?” 宁澜在鲁浩的监视下,拿起他的手机,硬着头皮上自己微博翻了几条评论,刚好途径超市,下车买了些新鲜食材。 第68章 车子驶入泉西街时,太阳刚落山。 离小卖部还有一百米,宁澜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怕自己万一回来晚,婆婆够不着开关,出门前就先把灯打开了。然而现在店里没有亮光,门却是虚掩着的。 车还没停稳,宁澜就打开车门慌张地跳下去,店里没有人,屋里也没有,有张椅子倒在墙根旁,上头距离地面有两米高的电闸门敞开着。 他心里直打鼓,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他心惊肉跳。 转身往外跑时,险些撞上一个人。 隋懿见宁澜碰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两步,脸色倏地沉下来,偏头看一眼停好车走过来的鲁浩,问宁澜:“你跟他去哪里了?” 宁澜没理会,侧过身想出去,被隋懿伸胳膊拦住:“婆婆扭伤腰,现在在街道诊所。” 宁澜抬头,骇然道:“扭伤腰?怎么回事?” 隋懿用眼神指了指那边翻倒的椅子:“跳闸,她爬凳子上去拉开关,不小心扭到,现在没事了,医生正在给她按摩。” 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当时张婆婆已经站不稳往后仰倒,如果他晚到一步,或者反应慢上半拍,怕是不止扭腰那么简单了。 宁澜听了他的话,错乱呼吸渐渐平稳。他回屋里拿了钱,一只脚刚跨出去,又折返回来问他:“医药费是你垫付的吗?多少钱?” 隋懿本就心情郁结,这一问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又看了一眼在门口鲁浩:“你跟他出去,坐他的车,也会给他钱吗?” 宁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低头把手上的钱数一遍:“加上上次的衣服,两千够不够?” 隋懿从看到宁澜和鲁浩一起回来开始,太阳穴就突突跳个不停。 宁澜和他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不该像现在这样,张嘴只谈钱。可宁澜愿意给任何人笑脸,就是不愿意施舍给他哪怕一个补偿的机会。 “不够。”隋懿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亲妈?” 宁澜猛地瞪大眼睛,嘴唇颤动几下:“你……你给她钱了?” 隋懿勾起嘴角,嘲笑自己只能通过这种方法引起他的注意。 “你给她钱了?给了多少?”宁澜追问。 “记不清了。” 宁澜上前两步,不依不饶地问:“到底给了多少?” 鲁浩怕他们俩打起来,上去拉宁澜:“我们先去看婆婆。” 宁澜甩开他的手,平静道:“麻烦鲁大哥先帮我去照看婆婆,我跟他结完账,马上就来。” 鲁浩走后,隋懿轻笑出声:“结账?” 原来他就是这么定义他们俩的关系的吗? 宁澜转身,从柜台下面拿了纸和笔,摆在隋懿面前:“卡号写在这儿,我打给你。” 隋懿看都没看一眼,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宁澜不回答,把纸笔往他跟前推:“写卡号。” 隋懿受够了他对自己的回避,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看自己:“我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宁澜皱眉:“放手。” 这次隋懿没有听他的话,死死攥着不肯放。 他隐隐猜到宁澜和那男人关系非同寻常,那男人可以随便进出他的家,那男人的弟弟还喊他“大嫂”,连婆婆都向着那个男人,扭伤腰不肯去医院,说要等鲁医生来。 他好像才是多余的那个,他打扰了宁澜的生活,阻碍了宁澜的幸福。可他不相信,他想从宁澜口中得到答案,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需要自己了。 宁澜的肩膀被捏得生疼,见隋懿大有不逼问出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耷拉着的眼皮说:“关你什么事?” 隋懿仿佛被一记从天而降的重拳击中,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移了位。 曾几何时,他也是用这句话,逼得宁澜放开手,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他有些无措,用不太有把握的语气说:“我……我喜欢你。” 明知道时机不对,他还是说了出来。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回轮到宁澜笑了 分卷阅读112 有这么深、这么重,重到宁澜只能拖着一副空壳踽踽前行,而因为不堪重负而被丢掉的灵魂,在无边的黑暗里待了三年,一直没有找到出来的路。 第69章 宁澜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他习惯浅眠,一个晚上醒来无数次是他的日常。这回睁开眼,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的光居然是白色的。 天亮了。 脑袋还懵着,他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敢确定没看错。 突然有个声音响在耳边:“醒了?” 宁澜扭头,对上床边的那张脸,当场愣住。 隋懿抬手摸他的头发,温热的指尖轻扫过额头,宁澜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 他和他也曾有过这样耳鬓厮磨的时光,只是太少太少,少到他偶尔回忆起来,恍惚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是我,别怕。”隋懿翘起嘴角,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宁澜嘴巴微张,昨晚的记忆如同倾闸而出的洪水,瞬间涌入脑海。 “我在这里,我不走,不走,别怕……别哭。” 声音犹在耳畔,和酸涩的眼眶一同提醒他——昨天他哭了,当着隋懿的面。 宁澜懊恼又无奈地闭了闭眼睛。 所有事情都被他弄得一团糟。 张婆婆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宁澜正坐在床上,盯着毯子上的向日葵发呆。 隋懿去接婆婆手里的东西,被她护食般地躲开:“这是给宁宁的,没你的份。” 隋懿悻悻地收回手。他当然知道没他的份,他只是想喂宁澜吃饭。 婆婆端起粥碗,舀一勺往宁澜嘴边送,宁澜不好意思让老人家伺候,挪到床边想自己吃,抬手刚接过勺柄,当啷一声,瓷勺掉在地上,摔成两截。 隋懿眼明手快地把碎勺捡起来,去厨房拿新的。 婆婆嘴里念叨两遍“碎碎平安”,把宁澜发抖的右手捏在手心里揉:“拽着那小子的衣裳整夜都没放,现在知道疼了吧?” 宁澜的手指关节现在动一下都费劲,滞涩得像刚接上的假肢,足见婆婆说的“整夜”完全没在夸张。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除了眼睛和手,头也开始隐隐作痛,恨不得倒回去再睡一觉,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与现实无关的梦。 隋懿拿了新勺子递给他,宁澜垂眼接过,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如芒在背地吃,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问婆婆:“鲁大哥呢?” 婆婆说:“他昨天晚上就走了,让你醒来给他打个电话。” 宁澜吃完放下碗,从抽屉里拿出两瓶药,就着白开水各吞两粒,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半个手掌大的老式手机拨鲁浩的号码。 “喂,鲁大哥……我没事,挺好的……吃过了,嗯,饭后吃的……昨天说好了请您吃饭,结果睡着了……您晚上还有空吗?……那我做好了送过去……没关系,反正我在家闲着没事……嗯,好,中午见。” 婆婆收拾完碗筷,待他挂了电话,笑眯眯道:“要去给大鲁送饭?这都快八点了,抓紧时间。” 宁澜从床上坐起来,打开衣柜拿了干净衣裤,经过隋懿身旁,说:“昨天谢谢你,如果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顿饭吧。” 隋懿一夜没合眼,形容疲惫,听了宁澜的话,愁云惨淡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神采。 菜是昨天从超市买回来的,冬瓜切厚片,锅里排骨熟后下锅煮;黄瓜去头尾,切成薄片,和鸡蛋一起炒;鱼处理好摆上葱姜蒜上锅蒸,三个菜就成了。 两只灶头都开着火,宁澜在边上游刃有余地一勺粉一勺水往小汤锅里加,用筷子快速搅拌。搅匀后鱼也蒸好了,把飘着香味的蒸锅撤下,汤锅放上灶,转小火煮到冒泡,最后关火放凉。 隋懿去卫生间简单洗了脸漱过口,就在厨房边上站着,想搭把手一直寻不到机会。 宁澜把锅放进冰柜,打算把昨天买的西瓜拿来备用。昨天鲁浩大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把西瓜放在货架最顶层,宁澜踮脚够得吃力,隋懿上去帮忙,把宁澜的半个身子揽在怀里,一抬手就把西瓜推出来接在手里,然后递给宁澜。 宁澜抱着西瓜往后退两步,干巴巴地说:“谢谢。” 十点刚过,张家小卖部早早地摆桌吃午饭。 宁澜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把案板上的西瓜劈开,用圆勺一勺一勺挖进透明饭盒里装好封盖。另一只有隔层的饭盒里从下往上依次装了白米饭,黄瓜炒蛋,冬瓜排骨,最后从电饭煲里夹出一条和米饭一起煮的香肠,切成片摆在米饭上,两个饭盒分开用泡沫袋装好。 桌上没有香肠,只有隋懿不喜欢吃的鱼。那香肠显然是单独给鲁浩准备的。 隋懿如鲠在喉,婆婆还在边上哼哼唧唧地冲他翻白眼,就算是宁澜亲手做的饭,也吃不出什么滋味来了。 他匆匆扒完碗里的白米饭,站起来要跟宁澜出去。 “你干什么去?”婆婆大着嗓门喊。 “送他。” 隋懿夺门而出,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上车启动一气呵成。 昨天半夜雨就停了,太阳一出来,地上的水份就迅速蒸发。 隋懿不紧不慢地跟了一路,宁澜宁愿被晒也不肯搭他的车,径自走到公交站台边上站着。隋懿找了个空地把车停好,跟他一起等公交。 城际公交发车频率低,好一会儿才有车来,宁澜刷卡上车,隋懿跟在后面,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司机没耐心地冲他挥手:“找不开找不开。” 宁澜原本已经坐下,还是站起来走到门口给隋懿刷了卡。 回到座位上,邻座也从泉西站上车的大婶问他:“这是你朋友啊宁宁?” 隋懿刚上车,司机就急吼吼地拉手刹起步,他被颠得险些没站稳,扶着宁澜的座椅背刚在后排落座,就听见宁澜对邻座大婶说:“以前的同事。” “前同事”隋懿稳住心态,跟着宁澜在市区下车,然后和他一起去转乘地铁。 去服务台兑换零钞、买单程票费了些时间,下去乘地铁时门正要关上,隋懿长腿一迈跨进去,和宁澜肩挨肩站。 这条线从早到晚都是爆满状态,幸而车上的乘客都只顾着低头看手机,没人注意老弱病残专座旁的鹤立鸡群的某个大明星。 下地铁后,隋懿仍亦步亦趋地跟着,拐到通往医院的林荫道,宁澜终于忍不住,回头道:“你跟着我干嘛?” 隋懿站定脚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宁澜也没指望等到他的应答,又说:“我吃了药,不会发病的,你不用跟着我。” 隋懿听到“发病”两个字,目光一滞,连带着脚步也慢了下来。他目送宁澜上电梯,在一楼的花坛边等他。 一等就等到半下午。 几次上去找姓鲁的医生,从护士口中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