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SC,特种兵,H)》 1、出院 午后的光线穿过线帘破碎的丝丝缕缕,落在木地板上道道如梦似幻的光影。 从窗子往外看去,春末的时节树林绿意昂然,无论是飞鸟或是虫鸣,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房子的隔音很好,哭闹和笑声都被隔绝,或者说听久了便不觉得它存在,也能独享一份宁静。 女孩久久凝望远方的眸子略显酸胀,她眨眨眼,身子退到阳光之外,刻意忽视的铁网此时重新有了存在感,她满眼都是那些密集的网子,再不能从方寸缝隙中窥探人间的唯美。 “夏栀。” 女医生安妮推门进来,她是个和善的女人,即使身处这样的环境早该麻木,却依然保持着自己应有的职业素养。 “感觉怎么样?” 安妮注视着夏栀的眼睛,那双美艳的眼睛,深棕色的瞳孔,细碎光影落在上面泛起一丝折痕。 夏栀的行李已经收拾好,说是行李,其实只有一个单手就能轻松拎起来的小行李包,里面放着几件干净衣服,有一件穿过,但这一个月的时间也早就洗完晾干。 她在安妮来之前就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淡粉色的上衣衬着雪白的肤色,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到。被阳光照透的发丝束在脑后,散发柔和光晕,她羽睫飞动,轻声回了一句。 “那就好,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很好,我们要珍惜每一天。” 夏栀淡淡地应着,很多年了,她或许不懂该如何在镜头前表演,但在生活中却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大多数情况下,她已经能游刃有余地控制自己,除非,她控制不住。 带好口罩和墨镜,夏栀走出门,穿着病号服的蒋云舟喊住了她,十五岁的男生,两颊的滞涩在逐渐淡去,安妮心口沉了一下,但想着蒋云舟喜欢夏栀这个姐姐,即便是手心捏到发烫也没有阻止他。 “夏栀姐。” 蒋云舟低下头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白底淡蓝色的条纹,他喜欢这样清淡的颜色。 “下周我也要出院了,等我出院后去找你玩。” 夏栀莞尔一笑,她想起他和她说过的那个女孩,他的青梅竹马,心情瞬间好了些。 “没问题,希望我能一起见到落落。” 连接两个病区之间的是一扇厚重的铁门,它从未打开过,这边的风平浪静,更加凸显出那边的可怖。 中年男人朝着天空大口吸气,他觉得自己是一条鱼,所以他也总是鼓着两只眼睛,时间长了,他就真的像一条鱼了。 然后夏栀便走过了大门的范围,再也看不到那边的情景。 安妮也有意不让她再看,心里哀叹。两人到了前面,一辆黑色的老皮卡车停在那里,她的远房舅舅赵竟生在马路对面抽着烟,一步不肯再往前,哪怕医院门口的广场。 明明是一样的土地,却有吉利的和不吉利的。 赵竟生旁边隔着七八米的位置,整整齐齐停着一排军车,里面是坐得笔直的影子,只有最前面那辆车的车窗摇下来,伸在外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间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忽然,她手里一松,行李包的袋子就这么在路中间断掉,衣服稀稀拉拉散了一地。车辆在她身侧飞驰,在车子闪过的间隙,她清楚地看到赵竟生皱起眉,然后又淡淡移开目光。 鄙夷又疏远。 这时,一只手捡起了快要被风吹走的衣服,原本的烟已经不见了,男人垂着眼睫,衣服一件件塞回包里。 “拿好。” 来人一头短黑的头发,身材高大,狭长明亮的双眼抬起来,高挺的鼻梁随即落下幽深的影子。薄唇微微翕合,音色低哑。 夏栀的声音哽在喉里,她点了点头,拎着行李走到车门边径直上去,两人很默契都不说话。 车子在门口等红灯,她回头看了眼,那几辆军车还停在那里,只是那男人已经不见了。 家门口小表弟在门口玩水枪,看到夏栀仿佛丢了魂,小脸霎时惨白,边往屋里跑边喊妈妈。 舅妈看到夏栀也变了脸色,但与孩子的恐惧不同,成年人的眼神里还多了忌惮和算计。 “老公。” 乔玲叫自己的丈夫,而后门就在她面前不加掩饰地关上了。那个孩子在父母关上门的瞬间跑回自己房里,他慌张无措,和那天的自己神色相仿。他有能够完美掩藏邪恶的身份,此时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夏栀平静的面容析出一层淡淡的裂痕,从白皙皮肤下的血管开始裂起,一点点剥离回到一个月前的午后。 2、疯子 封闭的房门,缭绕的烟雾似乎要把发丝都烧着。 眼前从灰烟充斥的橙色火光到黑暗,再慢慢清明,夏栀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但睁开眼后她已经出现在过道里,正值午后,许多房间门口都站着人,她们眼中有的不解,有的惊慌,有的鄙夷,但有种情绪共同存在,便是视她如瘟疫一般的排斥。 清澈的眼底聚起一片阴云,而后骤散,她还在客厅。 她从男孩房间门下面的缝隙发现他在偷看,白皙的额头倏然涌出汗水,在那夫妻俩出来之前,她猛灌了几大口冷水。 “我不管你是想要她父母留下的钱,还是不忍心留她一个人。可是,可是威威快要被她吓死了,你是不知道那天她那副样子。”乔玲跌落到回忆里,身子也跟着一软格外引人垂怜。 “她就是个疯子,疯子是好不了的,你不能养个疯子在家里......” 赵竟生看了眼门缝,影子的主人依旧乖巧待在原地。 叹了口气:“我知道。” 当他出来,夏栀还站在刚刚的位置,她不用听到,也知道夫妻俩说了什么。 “舅舅,我准备回学校住,可能不经常回来了。” 如果不是赵竟生一直挽留,她早就该离开赵家一个人生活。 赵竟生欲言又止,夏栀在他眼中捕捉到了不舍,媚眼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从自己行李袋的夹层中拿出一张卡片。 “这个,你拿着。” 赵竟生不会舍不得自己,无非是舍不得钱,毕竟她来家里的这几年,这家人已经习惯了超出他们收入的花销。 拿到钱后的赵竟生果然没之前那么坚持,所说的话只剩场面上的客气。 夏栀出门时,隔壁人家的孙太太正在关门,她看到夏栀出来脸色变了变,原本已经走到院门口又把孩子留下折返回来。 “夏栀啊。” “你这是好了?” 夏栀目光动了动,从女人的态度来看,她即便是不主动走,乔玲也根本没打算再让她在这里待下去。 “嗯。” “你也在你舅舅家里住了好几年了,原本人家是没有义务要养你的,把你带到成年就该感恩。威威一个小孩子,你怎么因为些不值钱的东西和他计较?他能干什么?你怪他什么?大人怎么能怪孩子?” 孙太太后面说的话夏栀并未听清,她的目光已经被那个留在原地的孩子吸引走。 小男孩等妈妈等得不耐烦,自己跑到路边,又盯上了一直停在花圃上睡觉的蝴蝶。小手一挥,那只蝴蝶飞走,他也跟着它走上公路。 夏栀蹙起眉,红唇微微抿下了,想要说话。 孙太太见夏栀在走神,也没了在喋喋不休的欲望。 “都说了脑子有病治不好了。” 这句话被她听见,夏栀看了她一眼,将要开启的唇又合上。 数秒后,一个小身体从空中划下一道抛物线,重重摔在地上。 “嘭——!” 孙太太回过头,发疯一般惨叫着冲过去。 粘稠的鲜红色在夏栀眼底漫开,平静的眼底如冬日冻结的湖泊,刺耳的叫声聒噪。 已经有人家陆续打开门,她不想和他们碰面,离开了街区。 夏栀的东西很少,其实拿到医院去的几件衣服已经是她所有东西的一半。收拾东西只用了一会儿,出门时依然是艳阳高照。她不想让赵竟生送,赵竟生也就没再提起,打了一辆的士一个人回到学校。 “夏,夏栀,你回来啦。” 舍友看到她,半个身子靠在门上,在她经过时用力到骨节凸起。 女生说话的声音不小,一声“夏栀”勾起了多少人的好奇而惶然,一时间,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开门关门声,但没有一个人能坚持住几秒,哪怕让夏栀看到她们的头发尖。 “那个,老师说,要你去找他一趟。” 在整理物品的夏栀闻声动了动眉,舍友说完便跑了出去,她知道,今天要是不走,那个胆小的女生怕是不会再回来。 她把行李留下,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 “夏栀,你很优秀,但是,你已经不适合在学校过集体生活了。” 中年男人很严肃,他很可惜一个优秀的学生,但是显然学校并不能留着一个有着这样疾病的人。她犹如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殃及无辜。 “老师,我从没伤害过任何人。” 夏栀深吸着气,手慢慢攥紧拳头,平静的面容在一点点崩裂,黑白分明的眼仁被猩红蚕食。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线,他们在不断收紧它。 她无法呼吸了,生命的倒计时在转动,然而那声音还在温柔地告诉她。 没关系的,你可以的,加油。 温柔又残忍。 老师注意到她晃动的神色,倏地站起来靠到窗户那一侧,背在身后的手摸到了电话听筒。 “这不是我的决定,是学校的决定,不要激动。” 女孩扬起头,面前的人无比陌生,她不再看他,拿着通知单离开了办公室。 “我才知道,她不是脾气不好,也不是孤僻,是有精神病啊。” “是啊,怪不得那么古怪,装正常也装不像。” “你说她是不是变态啊,有病装没病,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别说了——”一个人直起身子小声提醒旁边的那个,“她来了。” 几人停了八卦却没走,因为还有另一场好戏看。 冯昭和同学从图书馆出来刚好走到这里,他看到夏栀有些尴尬,往日觉得她的清冷如高山融雪,如今只觉得恐惧。更何况,她目光落寞得像一条濒死的鱼。 装没看到或者装不认识都唯恐引人微词,所以他尴尬地打了招呼,和半个月前的那个羞涩男生判若两人。 夏栀的舅妈和弟弟来找她的那天下午,他刚刚和她表白,少年情动的美好不过一个小时,就出了那样的事。 “那个。” “你不用强迫自己和我说话。” 女孩走过他身侧,米色裙摆飘在身侧,体香幽然,只可惜了这样一副脸蛋身材。 窃窃私语在夏栀耳边不断被放大,她是异类,异类本该被疏离。她早就学会了不去对抗多数人的正确,一个人回到宿舍把自己不多的东西带走。 “夏栀。” 冯昭出现在宿舍门口,看热闹的人本来都走了,因为他又回来了。 “大家不是故意针对你,换个环境对你更好。” “我觉得你一直挺坚强的,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冯昭。” 夏栀终于回过头看向他。 “我想让你离我远点,你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男生愣在原地。 3、刑讯 M国某森林。 边境线将大地割裂,即便凶险,也有无数人前赴后继越过界线。 一柄寒冷的枪杆从茂盛枝叶间探出黑洞洞的枪口,绿叶和迷彩枪身融为一体,坚毅的脸上画着浓重油彩,锋锐目光穿过层层树木,一滴汗珠流过侧脸,身旁的树叶突然动了两下,按着扳机的手指急遽下压,磨蹭出血液的腥甜。 “呯——!” 尖头子弹掠过粗糙树身,生生擦掉一块树皮。远处的树林里一阵杂乱脚步,伴随一声低喘似得哼鸣和重物落地,声音在片刻间戛然而止,似乎是从未出现过。 男人看向身旁晃动过的树叶,另一把枪的主人用眼神向他询问。 这时,刚刚被枪声惊扰的飞鸟飞回树林,精明的目光扫过树梢,男人朝前指了指,两人离开满是虫蚁的草木,在一片杂乱无章的树木中,硬生生找出一条没有鸟儿眷顾的路。 血腥味。 男人首先捕捉到了区别于植物的气味,然后在一颗生满青苔的树根下找到被匆匆掩埋的尸体。 一枪击中眉心,死人身上的服装干干净净,不像在这林子里待久了的。 他身侧几枚极其清浅的脚印,深入丛林深处幽暗不见光的地方。 “唰——” 一把匕首朝着男人射过来,他转身捉住刀柄,回射过去刺中那人的膝盖。 “嗯......” 一声闷哼,油渍斑斑的脸被男人紧紧捏住,他嘴里有两颗颜色不寻常的牙,男人看准时机用枪托砸掉。 “呯呯呯!” 几声有规律的枪声,来人一头黑发,摘下眼镜,却露出碧绿色的深邃眼瞳。 这是他的习惯,说明这附近已经都搜过,不会再对他们带有威胁。 他看向屹立在林间的伟岸男人,古铜色的皮肤密布油彩,如同金属浇筑的人一般。 - 初夏的第一场雨如约而至,清苦气息从泥土里窜上来,鼻腔里透着一股温热的酸涩。 女孩转过弯,积在头顶的水珠抖落下来。身侧灌木丛被雨滴打得上下摇晃,尖尖的叶子,今年暖和,已经有花苞露出娇艳的颜色,藏在一堆类似竹叶的叶片里很显眼。 夹竹桃,美而毒,夏栀看得发愣,却被猫叫声惊动。 这里曾有一窝新生的小猫,如果没有这件事,这些小猫还有它们的妈妈应该早就被她带走了。 而现在,盒子周围躺着几具小小的尸体,嘴角留着血,身子已经僵硬。它们没有机会再到夏天,母猫在孩子身边不肯离去。 它看到夏栀来了,喵喵叫着跑过来,一只脚瘸着,指甲断了两个。 “傻不傻,你应该挠我然后跑掉。” 夏栀对它的反应并不满意,可如果不是它这么乖,这些小崽子又怎么会冷冷地躺在这里。 夏栀先带猫去了宠物医院,小猫要暂住,她还买了一小袋猫粮。 东西简单收拾好,她想在自己随身的行李中寻找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可没有找到。唯一有的全家合影,也在半个月前威威的恶作剧中被火烧毁了。 那些灰烬被匆忙的人群踩在脚下带向四面八方,现在已经融进泥土里。 她趴在地上,仿佛拥抱着许久未见的父母,冰冷的土地霎时有了温度,就连尘埃的气味闻起来都如此幸福。 手机屏幕在闪烁,陌生号码她从来不接听,任由它自己熄灭。 电话那头的人执着了几次,略显苍老的手还是放下了听筒。 不久后,克伯利要参与市长选举,竞争对手大搞慈善博了一众好感,此时将故人之女收留,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这个女孩子,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 “我知道,给陆崤打电话,让他回来后去接她。” 克伯利作为曾经的军方长官,一个电话打到了养子手机上。 他在军营最隐秘的地牢,一排排监房,面向走廊那一面是整墙的铁栏杆,一根足有两指并在一起那么粗。 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一间屋里传出,掠过一根根铁杆,男人赤裸的背脊被汗水洇得精透。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肌肉紧实的手臂绷着力气,面前的座椅上是被五花大绑的人。 “操......” 他汗流浃背,走到墙根处提起一桶冷水,朝着自己头顶灌了下去。 “哗——” 冷水顺着发丝往下流,高挺有型的鼻尖滴下水珠,鬓角流下的水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缘。胸口的水聚在肌肉沟壑里,浑身的炙热感才稍稍缓解。 “其他人呢?嗯?” 江霆扔下桶,一脚踢在他脸上。 他尊重对手,敌国士兵也好杀手也罢,但是这些恶心的毒贩子,显然不算人。 “还有十分钟时间考虑。” “啊——!” 一分钟到了,手起刀落,一根完整的脚趾落在他手心。 随即,男人挑起血腥又残忍的笑容。 “还有九分钟。” - 休假前的下午,等车的陆崤无比惬意,一双大手扶上他身侧的单杠,目光随意瞥了眼屏幕。 “我就不送你了。” 江霆穿着黑色背心,露出双臂结实紧韧的肌肉。洗去油彩后的面容阳刚俊逸,棱角硬朗鲜明。 长期执行任务,在各种恶劣条件下生存,他皮肤已经染上无法褪去的铜色。薄唇淡淡抿着,两道锋利的眉乌黑浓密,目光锐利如翱翔天际的雄鹰。 “你真的不准备和我一起吗?” “何必在这里,你不该止步于此。” 良言至此,身后的操场边,旗帜在飘扬,江霆回身望了一眼,在柔丝般的波浪里,刚还平静的眼光渐起波动。鲜血顺着记忆的线索攀爬,萦绕成梦魇的哭声愈发清晰。 大掌捏扁了易拉罐,陆崤一掌拍上他的肩膀。 “江霆。” 男人眼光动了动。 “没事。” “这里生我养我,我会永远留在这。那堆满口酸话的怪老头,我没兴趣伺候他们。” 两瓶开了罐的啤酒对饮完,陆崤一人上了车,而江霆则在一声哨声后凝紧眼瞳,深邃眼神一眼望穿天空。 4、不需要了(二更) 女孩瘦小的身体藏进衣柜和床的缝隙。 狭小的空间能给她安全感,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想起那天威威在她面前点火的一幕。 回忆里的火光涌动,在水亮的瞳孔中跳跃生机。 这么多年,她已经学会了假装成一个正常人,学习并表演其他人的一举一动。她明明可以好好生活,却总有人提醒她,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或者努力要她感恩。 “嗯......” 瘦削的手指抓住头,发丝犹如纠缠的烟雾捆绑理智。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压抑了太久的痛苦一股股释放。猩红绝望的目光穿越凝重的云层,似乎看到了远方的苍山。 日落的短暂间隙,夏栀提着一个袋子走在回公寓的小路上。这里住得人不多,大多数人已经搬走,路上阴森森的,似乎在黑暗处潜藏着人眼无法察觉的恶鬼,但这一切夏栀都注意不到。 身后的脚步持续了一会儿,她才感觉到不对,但刚刚回头,那声音便又消失,再也没出现。 门口比离开时多了一辆军车,墨绿色在民宅中很显眼,驾驶位上的男人有着身经百战的英武,摘下墨镜的一刻面容惊艳,墨发绿瞳,是个混血。 “夏栀。” 他喊住了自己。 女孩不解回过头,陆崤望着那双眼睛,越看越觉得像父亲那张合影上的夫妻俩。 “我是克伯利的儿子陆崤。” “有事吗?” 夏栀把塑料袋放在身后。 “听说你最近身体不太好,我父亲希望可以治好你。” “我已经联系过你的舅舅,他答应把监护权给我。” 愣了两秒,然后摇摇头,目光从始至终不见变化。 “代我感谢您的父亲,不过不用了,我很好。” 陆崤吃了闭门羹,他看着楼上的窗户,久久才从厚重窗帘的罅隙中流出一点光线。 夏栀入睡困难,即便是睡了,也只会做一些让人更加疲惫的梦。 从睡着到起床不过两个小时,起床后,窗外乱糟糟的,往楼下看去,一波又一波人往一个方向走,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紧接着,她的房门被敲响,按理说她不该有客人,可从猫眼里看到那双绿眼睛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素着一张苍白的脸色打开了门。 她比昨天更憔悴。 “夏栀,你还是和我走,这里不安全。” “怎么了?” 陆崤想吓吓她,把刚刚从居民那听来的话如数告知。 “这条街的一个垃圾车里,发现了碎尸块,一个人被切成了块,连眼球都被切开了,凶手肯定是个变态杀人狂。你还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陆崤久经沙场当然不怕这些,他原本以为这样吓唬夏栀一下会有效果,可收效甚微,夏栀的眼神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哦。” 夏栀的漠然让陆崤的负罪感加深,父亲交待过,不能将人强掳来,现在不仅事情没做好,可能还加重了夏栀对他的反感。 “陆崤先生。” 夏栀坐在床边,微光打亮她的侧脸,犹如坠落凡间迷失的苍白天使。 “你养猫吗?” “猫?”陆崤愣了,这是什么问题。 母猫喵喵叫着跑过来,它很可爱,纯白的毛发,和夏栀一样,让人一见生怜。可陆崤一个军人,当然没有时间养猫。 “不能养。” “哦。” 桌上放着前任房客留下的杂志,背景图是一片光线幽秘的山林,而再往上,却是明亮到足以让人失神的天空,缥缈的云丝在幻想中流动。她有些向往,远方的自然。 温柔的声线开口有些沙哑。 “我不适合和你父亲还有家人一起生活,如果你们可以找到我住在哪里,就该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 “况且,我也不需要了。” 最后一句话轻得只剩气声,陆崤沉浸在父亲对他说的话里,忽略了女孩低垂目光中的绝望。 “慢走,谢谢你的父亲,真的感谢。” 陆崤的车子离开了。 夏栀想了想,还是给蒋云舟发了短信,问他是否要养猫。蒋云舟答应得很痛快,只是说好了要带落落一起过来,结果却还是他一个人。 “送给你的,算是感谢你养了它。” 情侣玩偶,送给蒋云舟和未到的落落。男孩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直视着女孩的眼睛,问她:“你要出远门吗?” “嗯,想去旅游。” “你家里人同意?学校呢?” “同意啊,他们希望我出去散散心。学校请了假,反正时间也不长,老师都很好。” 蒋云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夏栀离开后,望着她的背影淡淡出神。 5、悬崖边缘 芒城山区。 岩石和植物将气温拉低,山里和山外被绿意隔开两个季节。 女孩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从进山前的最后一个小镇出来,好心的老板告诉她晚上会冷,一定要带上外套。 夏栀心口被刺了一下,下意识抿紧嘴唇,道谢后从行李袋里拿出唯一一件外套,并且多付了一些钱。 旅馆外的风有些大,她捏紧领口,余光这时闯进一堆绿油油的色彩。 几辆迷彩车押送着一辆被厚铁皮包裹的车,统一的车型的颜色并排过来很壮观。 宽大车轮卷起良多沙尘,铺天盖地昏黄如同平底起了一场沙尘暴。夏栀不喜欢沙土沁在皮肤上的粗糙感,后退到墙根。 囚车里一阵躁动,门打开一条缝,男人跳下车子靠在路边休憩,抬起头不经意朝路边看了一眼,点烟的动作就此停住。 风沙边缘立着一个女孩,她怀里抱着外套,鬓发贴在侧脸上,步步后退躲避风沙。 单薄且苍白,像是云朵中无意掉落的白色玫瑰。 烟尘散尽,夏栀只看了一眼就继续低着头往外走。高高的领口挡住视线,才走了几步,就撞到一面高大坚硬的人墙。 “抱歉。” 低沉微哑的男声先于她开口,她抬起头,星辰般幽邃的目光落进眼底。 他应该不记得自己,毕竟那时候她戴着墨镜。 男人身材高大,这次涂着满脸油彩,额头两道消磨不下的青筋更加突兀。她心头一动,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离近了看,她苍白的肤色几乎能透出下面的血管,峨眉淡淡蹙着,五官精致明艳。周围尽是肆意生长的树木和历经多年风蚀的建筑,衬托之下,清素的脸蛋更加难得动人。 江霆微微怔然,女孩耳侧的碎发仿佛有生命的蝶,在他眼中高高低低地飞舞,他定了定神,薄唇抿成一条线,手慢慢背到身后,手指搓在一起,下意识搓掉干涸的血痕。 她目光朝下,似乎对他很忌惮。 这种地方不该出现这种娇花,她脆弱的花茎轻轻一碰便能折断。 浓密的睫毛挡住愈加深邃的眼神。 “丫头,你一个人?” 夏栀低着头点了点,不愿意再抬头看他,匆匆离开。 - 两个小时的疾驰,她终于到了森林边缘。走进这片林子她便能登上岩山,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想到野外来看看。 走进森林,随着越来越深入,植被逐渐茂盛。粗大的树身之前有间隔,但彼此长在高处的树冠却连了一起,如同一块巨大的遮光布。 夏栀走得很慢,周围幽黑安静,只有虫儿爬行的窸窣和小鸟偶尔抖落翎羽的摩擦。最黑的地方暗如黑夜,只能从树叶缝隙落下的一点光看到植物的轮廓。 藤蔓包裹树身,另一端深入地下。还有不堪重负裂开的老树,剥落的纤维分散断裂,像一朵妖冶的奇异花朵。 没有童话中秘境花园的氛围,只有诡异和下一秒未知的心慌惊险。 到山上时正好赶上日落前夕,岩山是这一片最高的山,站在高处几乎可以平视晚霞。绚丽霞光照亮云层的那一刻,清透的眸底都被照亮,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可当俯瞰脚下芸芸,又有无法言说的失落和孤独。 渐渐,光芒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加速侵蚀。 周围很快只剩星火光芒,花草树木勾着淡淡微光。夏栀想要拿出水喝一口,却摸到了包里唯一的一块蛋糕。 塑料包装封着,奶油都被撞散了。但这仍然是她二十一岁生日的证明,忍着对甜味的抵触,夏栀吃掉了这块蛋糕,然后站到崖边闭上眼睛,平静地张开双臂。 风强烈灌进耳道,呼呼的声音切割耳膜一般来势汹涌。 可她没有体会到坠落的失重感,也没有身体磕碰在岩石上的疼痛,只有左手手臂筋条被拉扯到极致的生疼。 她悬在岩石侧面,一只极有温度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匐在崖边的男人只有被星空描绘出的剪影,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低低闷哼了一声,将她细弱的腕子抓得更紧。 “找能就力的地方!拉着我上来!” 风中的声音冷意有增无减。 是他。 发丝被风吹得贴上女孩侧脸,紧张之下手心会泌出汗水,这种情况想要抓住一个人并不容易。 “放开我吧。”夏栀看着两人紧紧连在一起的手。 “你会掉下去的。” 本以为这样说他会松开手,可这人就算是自己跟着下坠,也固执地不放开她。 “小丫头,用力,上来。” 夏栀皱了皱眉,踩着冒出的石头和树枝往上蹬了一步,而男人看准时机,以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拉开悬崖边。 这人的身手极好,稍稍慢一点,两人便会掉下山崖粉身碎骨。 他带着她退到安全地带,撕扯的惯性,脊背狠狠撞上大树。 而夏栀则是撞到了坚硬又滚烫的胸口,然后山风被挡住,一股熟悉的烟草味便冲进鼻腔里。 迷彩作战服,冲锋枪刚硬生冷。他一出现,周围都是尘土和甜腥气萦绕。 “你掉下去会摔死知不知道?” 不再有风声干扰,男人音色依旧低沉,与中午时唯有的变化便是压抑住的火气。他说话时胸腔震得很厉害,因为两个人紧贴着,就连日落后忽然冷起来的风都感觉不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来这干什么?一个人来?还站在这里看风景?” 一连串发问,女孩颤了几下睫毛睁开眼,面前果然是那张涂满了油彩的脸。 她不言语,垂下的睫毛将神情完全挡住。 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不能回答的问题,但这个人刚刚救了自己,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分割线———— 元旦快乐。 6、为什么不放开我(二更) 江霆还未尝过问话不回应的待遇,可以往面对的是他的士兵,现在却是个小姑娘。他无法发作,也没有发作的理由。 放缓语气,但依然有些怒意:“这里是没开发过的山,不是你和同学随便可以玩的地方。” 男人环顾四周,山风起,山上和山下是两个季节。初夏的温柔早在半山腰就散尽,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不可能再下山了。 周围植物被风吹得乱动,这女孩身上只有一件不算厚的外套,穿这种东西在山上过夜,冻死她。 摘下背包,单手解开迷彩外套衣扣,扔给了她。 男人内里是军绿色的单衣,肌肉的轮廓都盖不住。 “你今天下不去了,跟着我走,明天早晨我会把你带下去。” 还带着体温,衣服残留的温度都比她身上的要暖和。 “你为什么不放开我?” 江霆蹙起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不然?让你掉下去?” “可你自己也会掉下去。” 女孩咬着唇,江霆快被她气笑了,“我看到了,就得管你。” 他说着已经转过身,瞄准了下山的小路。夏栀咬住唇,眼皮藏起燃起的热气,把外套穿在自己身上。 她在女生里已经算是高的了,但在他面前依然娇小得可怜。所以当她穿上男人的衣服,套在身上就像是一件唱戏的戏服,衣摆垂在腿间,两个袖子长出来,肥肥大大的。 她晃了晃袖子,真像个戏子一般,此时男人已经走到几步之外。 男人走在前面,女孩在后面跟。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听了他的话,是现在还未散尽的他的温度,还是刚刚他拉住自己那一刻的惊险。 可能都有。 - 一片岩石中间有一个凹坑,天然的屏障,风到这个死角都停了。江霆看了看周围,又半蹲在地上划燃了火柴。 木头是半路捡的,岩石地周围没有植物,芒城不是多雨的城市,火还算好点。 火苗一下子燃起来,木然的女孩被窜出的火惊到,平淡的眼神终于有了情绪,惶然地后退到光线边缘。 “怕火?” 其实火堆很小,小到只能将将照亮两人的脸,夏栀摇摇头,忍着恐惧朝前走了两步。 江霆拿出一块面包递给她,她不久前才吃过蛋糕,但也还是吃了下去。这算是简单的晚餐,吃完后男人又递过来一瓶水。 “就一瓶,你先喝。” 他说着习惯性往身上摸,很快又想起外套在她身上,止住了抽烟的念头。 “我有水,你喝吧。” 夏栀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剩下的水喝了两口,喝完后,粉嫩的唇重新有了光泽,随着火苗的涌动而闪烁。 两个第一天见面的人,要在荒山野岭度过一夜,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仅仅算是有过交流的陌生人。最重要的是环境,夏栀有失眠症,她无法在这种地方入睡。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孩打破了安静,江霆听闻挑起一侧眉梢,借着篝火光芒,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模样。 “秘密。” “哦。” “丫头。”江霆叫了她一声,当清凌凌的目光游走到他眼中,他又噤了声。 算了,何必知道她的名字。 “没事。” 夏栀躺到了男人为她铺的叶子床上。长夜漫漫,她以为自己会一直看着眼前的石头,直至把纹路都理清,但出乎意料地,她很快睡着了。 看了眼身侧轻浅起伏的背影,江霆扔下了一直握在手里把玩的木枝,今晚这种情况他并不打算休息,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从对面的洼地里抻了两颗驱蚊草放在夏栀身边,自己闭上眼假寐。 半晌之后,虫叫声吵醒了夏栀,她睁开眼,身后依然是跳跃的火苗,只不过比睡前平和了不少。 坐起身,清冷的空气让她瞬间清醒,她看向身边的男人,他正靠着树休息,光影将他五官照得很深邃,望了一会儿,她又收回眼神,自己旁边放着两颗新鲜的驱蚊草,根还连着潮湿的泥土。 她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今晚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是霞光扑灭前的靓丽,等到了明天,如果和他下山,她便又会回到那个世界去。 什么都有,形形色色,却不能收留她的世界。 悄悄起身跳下石头,她不知道,从她起身的那一刻开始,江霆就已经透过睫毛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方向是他们来时的路,男人目光忽然动了一下,在她快要走得看不见时出声叫住她。 “丫头。” “这里不安全,你最好跟着我,如果你出事,自己没命,家人朋友难过。” 江霆语气诚恳,夏栀停住脚步,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初衷又忘了。 他转到她面前,指着自己衣服上的一串编号:“我是军人,不是坏人。” “你还年轻,最好不要在这种地方出意外。” 江霆的语气诚恳,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 她乖乖跟他回到了刚刚的地方,这次没有再睡着,一直听着身后的动静。 江霆盯着她面前的空地,忽然,他抬起眼皮,目光射向她。 “小丫头,睡了吗?” 夏栀慢慢回过头,她坐起身,“没有。” “你是哪来的?” “晏城。” “晏城......”男人唇齿研磨这个地名。 “能帮我个忙吗?” 他掏出钱夹,抽出几张钞票塞到夏栀包里。 “我姐姐上个月过生日,我没时间回去,你帮我买只小狗或者小猫给她,送到这——” 男人用矿泉水瓶的包装纸写下一串地址。 “行吗?” 那个地址她没去过,但是思索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好。” 7、雇佣兵 黎明破晓,高处可远眺,清晨来得比城市还要早。 早餐还是即食食品,夏栀从男人身后看着他的大包,想他背着这么多东西不累吗? 从昨晚的平台下来要过一个陡坡,这里不是夏栀上来的路,却是很近的一条。江霆上下打量她,露在长外套外的两条腿被牛仔裤裹着,细得一只手就能掰断。 然后他把背包放到身前,自己蹲下。 “上来。” 夏栀愣了几秒钟,趴到他背上。 “你不沉吗?” “呵,就你这点肉?” 她侧脸贴着他的背,过了这个坡之后,树木不再像之前那么密集,阳光开始有序地渗入。夏栀悄悄睁开眼睛,过了一晚上,男人脸上的油彩还在,气温偏冷,也没有因为出汗露出本来的样子。 “下来吧,再走一会儿,就能出去了。” 在森林的边缘,江霆站在她对面。他似乎没有要走出来的意思,但考虑到男人身上有这么多秘密,夏栀并未再问,只是脱下外套还给他。 “谢谢你。” “注意安全。” 夏栀走了几步,再转身看他人已经不见了。 男人一身迷彩,轻易便能隐藏进树林中,他目送夏栀离开,直到那道纤细的影子完全消失。 - 绵长的边境线,夏栀听向导说,有一处的风景很好。 那里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她望着包里多出来的钱才意识到,自己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没问,只有这个地址,连想赖账都不知道去找谁说。 几个小时的车程,枯燥的风景让人昏昏欲睡。到了车站,夏栀又租了一辆车才到向导说的地方。 景致的确不错,只是太偏僻,民房不算多,旅馆也是由民居改来的,除了招待客人,老板一家也住在这里。 昨晚是在山里住的,夏栀一天没有洗澡,她不喜欢身上粘粘的感觉,一进屋就冲洗了身体,哪怕是并没有热水。 老板娘将晚餐送到屋里,远处沙漠中的日落很美,红灿灿的霞光,她看着看着竟然睡着,梦中是她在空中坠落。 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一声巨响炸开,她以为是真的,倏地被吓醒。 “姑娘,姑娘,快起来!” 有人疯狂拍门,女声大叫着要她起来。 旅馆里只有两个客人,据她所知的,一个是她,另一个也是独自旅行的年轻男孩。如果是女人在叫她,必然只能是那个老板娘。 旅馆里的电已经断了,走廊里黑黑的,但有火苗在跳动,这种熹微的亮光比伸手不见五指还要诡异。 老板夫妻两个跑过来,面色焦急慌张,老板娘怀里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身后跟着那个住宿的男孩。 他们的面色被越来越高的火苗染成橙红色,黑烟比他们跑得还要快,人还未到眼前已经闻到了刺鼻的味道。 夏栀蹙起眉,跟在他们身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已经响起了脚步,来自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门被黑烟封住,只有储藏室外的后门暂时还能走。 老板推开门,浓烟中立着几个黑影,他心头一沉,像被石头击中那样酸疼。 孩子在哭,那些人明显感到不耐,女人紧张地捂住孩子的嘴,烟雾里最前面的影子将冲锋枪上膛,钢铁磕碰在每个人心上。 那人走出烟雾,拉下面罩,露出黑黝黝的脸,络腮胡子,模样都辨不清。 “几个人?” 没有人开口,老板挡在自己妻儿面前,反抗的姿态让雇佣军军官眼瞳一紧。 “呯呯呯!——” 连发子弹射中老板心口,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再次他再问,没有人再敢不回答。 “四个。” 尸体被踢到一边,刚刚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为了保护孩子忍着不去看。 “滚过去!” 一个男人将他们赶到外面,大街上坐满了人,枪口对着他们的脑袋,没有人敢反抗。 夏栀扶住快要昏厥的女人,刚一坐下,女人被抽了魂一般倒在夏栀身上,身上冰冷冷的没有温度,在炙烤中诡异至极。 火光将夜幕重新照亮,无数燃烧的灰烬奋力飞向天空,在执着中变成一颗冰冷的尘埃。 住在靠山近的居民有时间跑出来,他们跑到了镇子外,夏栀望着他们匆忙逃离的背影,手心的汗水足以洇湿衣服。 “报告!有......有人跑了......” 不知是为了在这些无情的战争狂人面前博得好感和活命的机会,还是为了拉一个垫背,有个男人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举起了手。 他的脸上蹭上了厚厚的油泥,夏栀闭上眼睛,不愿再看他。 雇佣兵长官很欣赏他的坦诚,让人开车去追那几个人,自己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嘉奖。 他也得以能站起来,甚至有一瓶水喝,不必再和人质们坐在一起。 一辆车子叫嚣着在荒野上追逐,开阔地一马平川,明亮的车灯犹如两支尖利的利刃,生生将黑夜割开。 有人从车顶上探出身体,举起喷火枪,朝着奔跑的人群喷出火焰。 火舌点着了人身上的衣服,火烧得越旺笑声越张扬,无数个人形火苗如同无头苍蝇般狂奔,靠近车子的又被一枪打死,倒在地上溅起一众火星。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盛宴才落幕,那些士兵尽兴而归,身上裹挟来的皮肉焦糊味,让夏栀胃里一阵烧灼。 “喂。” 她盯着看押他们的人,手肘碰了碰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男孩。 半天不见回应,回头才发现他已经吓傻了,火苗在微微扩散的瞳孔平静跳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夏栀眉心微蹙,有点无奈地坐好,抚摸老板娘的脊背安慰女人。 “别怕,为了你的孩子。” 提到孩子女人才有所动容,她呆愣愣地点点头,缩在了夏栀的怀里。 8、杀我吧(二更) 所有的房舍都被搜索完毕,确认没有遗漏。 抵抗的人都被杀死,活下在的全都聚在马路上,又被送上箱车。 这条路很平稳,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呼吸声交错,夏栀亦很平静,感觉不到一点恐惧。 最后车停在一个厂房前,有房子,显然不是给这些俘虏住的,他们被集中赶进一个仓房里。内里很大很空,高高的顶,横着一排排钢筋,犹如裸露的金属排骨。 有人摸了她的手臂,像是被毛虫爬过一样,夏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雇佣兵都是亡命徒,她轻皱眉头强忍恶心当作没感觉到,和女人坐到了最里面。 现在她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名如草芥的俘虏,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这个女人和婴儿,她们有深爱她们的父亲和丈夫,一家人就此阴阳两隔了。 “姑娘,你听。” 深夜,女人推了推半睡半醒的夏栀,要她听外面的动静。 给俘虏睡得这间仓房四面漏风,有些地方干脆没有窗子,只是把窗口用钢筋拦了几道,想听清外面的声音并不难。 窗外很亮堂,那个长官和副将说完话惬意离开。 很明显,他们成为了这些人和正规军谈判的筹码,稍有不妥便会成为枪下的亡魂。 “我们还能出去吗?” 女人叹了口气,掀开衣服为孩子喂奶,夏栀侧过身子挡住她们,头放在膝盖上,继续在旅馆时没做完的梦境。 她确实掉了下去,但是摔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没有受伤,他接住了她,为她为什么想死。 然后夏栀又惊醒了,即便知道是梦,她也忍不住一阵心虚,头上留下的汗珠被天光照得晶莹剔透,她被光晃了下,惊觉窗外已经天明,只是太阳还未升起来,时间是日出前最令人崩溃的拂晓。 “哐当——” 枪口碰到了门框上的白灰,几名带着面罩的雇佣兵叫醒了所有人,赶羊一样赶到了操场上。 “现在起每小时我会杀掉一个人,如果二十四小时我想要的还没得到,我会杀掉所有人。” 长官掐掉了电话,他的话令人崩溃,随之,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人们左右看着自己周围的人,算计着人数,算计着自己的位置,确保先死掉的不会是自己。 昨晚那个出卖了村民的男人显然不在这一列,似乎是长官刻意而为之,他得到了比其他人好得多的待遇。 “长官,还有五分钟。” 欧格眨了眨眼,在人群中随意指了一个。 被指到的男人被拖出来,周围的人视他如瘟疫,纷纷不去看他。 “呯!” 直到一声枪响,一切尘埃落定,对其他人来讲,这一小时平稳过去。没有人再去看那空地上倒下的人,还有他头上流出的鲜血。 夏栀闭着眼,太阳始终没有出来,天地之间似乎停止在了黎明那一刻,任由崩溃的情绪泛滥。 欧格喜欢欣赏恐惧,从他将这个男人拎出这些人之中开始,他们变得越来越像丛林中未开化的野兽。 “长官,五分钟。” 这次欧格指到夏栀身旁的男孩,呆愣了一天的男孩终于在手指到自己时有所动容。他露出非哭非笑的表情,眼泪和鼻涕牵成一团。 “别,别杀我,我不想死......” 男孩跪在地上朝着雇佣兵长官的方向磕头,可男人对他的哀求没兴趣,已经有人要过来拉他。 在那几个人快要到面前时,他突然疯了一般跳起来,左右张望,旁人都躲避着他的视线。 最后,他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女人。 “我的孩子!” 女人被抢了孩子,那个婴儿犹如他的战利品,兴奋地递到雇佣兵面前。 “杀他,杀他,不是只要有人就可以了吗,杀他,别杀我,杀他妈妈也可以,一起杀也可以,别杀我......” “啪!” 男孩被突来的耳光抽得转了一圈,他手一松,孩子回到了夏栀怀里,她看了眼孩子的脸蛋,除了有些红印无大碍。 欧格指的人,当然不会被随意换掉,雇佣兵只带走了又变回痴痴傻傻的男孩。 枪响之后,女人抖着发白的嘴唇向夏栀道谢。夏栀摇摇头,却发现她们周围的人离她们越来越远。 眼里是野兽对异类的排挤。 第三个小时,似乎军方在和他谈判,他露出微笑,但显然还不够。 这次他没有再指人,笑容慢慢冰冷。 “就刚刚那个孩子吧。” 要让他们真的感受到疼,才会知道做事要麻利些。 母亲使出浑身力气对抗,也挡不住孩子即将要被抢走。 夏栀看着被拉扯的襁褓,站到了士兵面前。士兵皱起眉,想要用怒意压退她,可她未曾多看他一眼。 欧格挑起眉,“让她说。” 夏栀抬起眼皮,清清冷冷望向他。 “杀我吧。” 9、一股难闻的硝火味,在她额头熨烫。 干燥的沙漠边缘,夏草饱经风雨摇晃,天暖也生出枯黄暗淡。 男人和他的小队刚刚攀上峰顶,拿着望远镜的手突然猛地一抖。 “霆哥?” 聂承远叫了声江霆的名字,谁都知道在任务中是不能分神的,更何况江霆这种久经沙场的悍将。 可他不仅没听到,还在初夏的风中生出一丝凉意。抓着望远镜的手攥得更紧,甚至能听到骨骼磨蹭的骇人声音。 “怎么会是她。” 英眉耸动,薄唇的唇峰微微颤抖。 一群跪坐在地上的人质中站起来一个女孩,距离太远了,表情模糊的如同罩着雾气。但那身衣服他认得,曾经在森林深处牵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低头走在身后。 欧格觉得有意思,他十几岁就做这行,见过人们为了活下来的所有丑态,却没见过主动代替别人的。 “小丫头,很正义?” 夏栀掀起眼皮短暂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欧格惊诧,他时常与人对视,但从未有一个人质的眼中没有恐惧。 只有厌烦。 “不怕死?” “还是脑子有病?” 夏栀引起了他强烈的兴趣,他突然不急着杀了她,而是给了她一把手枪。 并威胁道:“不要想着拿它来打我,你快不过我。” “你一个人不够,还要再找一个代替那对母子,要不然,死得就还是她们。” 欧格有时间和她玩这场游戏,并告诉她如何打开保险。 金属枪身的冰凉却刺激出一手心的汗水,这是夏栀第一次拿枪,不是在射击场上消遣,而是作为生命的抉择者,宣判一众人的生死。 然后,在所有人惊异甚至恐惧的目光中,她将枪口对准了欧格的身后。 有几个佣兵以为她的目标是欧格,还立刻瞄准了她的脑袋。但所有的警觉都只是徒劳,她真正的靶子是欧格身后的男人。 “你......” 男人下意识举起双手,欧格饶有兴致,对他向自己投来的祈求目光并不理会。 昨晚到现在的种种,让他有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错觉,甚至开始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现实击碎了他的幻境,面对他的求助,欧格置之不理,任由女孩拿着枪走近他。 “别杀我......” 夏栀没有看他,因为他洗干净了,她着实不想记住这样一张脸。 “嘭!” 子弹旋风一般射进颅腔,鲜红的血水和黄白的脑浆流了满脸,破烂的人体组织飞出去。这次她才看他,这种人的血居然也是红的。 下一刻,她的手一空,枪已经回到欧格手中。 刚刚开过火的枪口还烫着,一股难闻的硝火味,在她额头熨烫。 夏栀盯着男人混沌的眼珠,浓重的体味在某个瞬间抵过了火药残留。风声呼啸过平原,杂草互相摩擦,人群屏住呼吸,被救下孩子的女人捂住嘴,泪水从呆愣愣的眼里流下来。 只有夏栀不恐惧也不遗憾,她睁着眼睛,眼前却不再是满脸横肉的雇佣兵长官,而是燃在山里的篝火,带着体温的外套,温度远远炎热过额头上的枪口。 “呯!——” 一道利剑般的风激射而过,顷刻间,欧格身边的男人被一枪打爆了头。 半个脑袋的人还站了一会儿,似乎还在不甘愿自己以这种方式死掉。 “快撤!有狙击手!” 子弹来自远处的山峰,远距离如此精准的射击,让一向稳重的长官都禁不住洒下一把冷汗。 幸好,幸好他刚刚站在了女孩的对面,如若不然,凭子弹过来的方向判断,那枚子弹应该带走自己半个脑袋才对。 “进去,快进去!” 人质被迅速赶紧箱车里,臭烘烘的气味掩盖了夏栀身上的腥味。 她刚刚开枪时离那人很近,袖子上沾到了一点脑浆。纯白的衣服撒着红色的星星点点。 火药味暂时损伤了嗅觉,她没闻到,可在旁人眼里,她却恐怖得像恶鬼。 男人按着扳机的手指濡湿黏稠,他闭上眼睛,心口发凉。 第四个小时前,原本定下的计划是杀掉欧格,臭名昭着的雇佣兵首领。以特种小队的实力,这并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唯一的变数,便是江霆突然开得这一枪。撞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为了暗杀而执行的作战策略被迫更改,聂承远攥起拳头重重砸向地面,骨节渗出鲜血。 “霆哥,他们走了!” 汗水滑过涂满油彩的脸,眼皮上湿热一片,薄唇抿着,渐渐变成一条线。 江霆松开扳机,活动着僵直的手指,骨节按出脆响,然后一言不发脱了外套换上便装。 “改变作战计划。” “你想怎么做?” 江霆将腰间的枪扔给聂承远,“用一根钉子,插进去。” “我来做,这根钉子。” 男人张开手,抹掉脸上的油彩,露出原本硬朗英俊的面容。 10、夏栀瞥了眼那男人,平静的眸光倏然冻结 面前的聚落勉强可以叫小镇,只有寥寥几户,门上多落着灰尘。这几年边境并不太平,有选择的人都搬走了,没得选的人也要找机会走。 夏栀从车厢的缝隙往外看,一丝天光落在清透眼底,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样挺好,最起码倒霉的人不会再多。 “这里有人!” 一声叫喊,吸引了女孩刚刚落下的眼光。 几个人从屋里拖出一个男人,他似乎在昏迷中。或许是受了这些佣兵的惊吓,他被摔在地上也没有醒来。 将他拖出来的佣兵问身后的队长:“这个人要怎么处理?扔在这里?” 能多一个筹码就是好的,队长看也不看那人:“扔到一边。” 时间已经接近黄昏,这里有民居,虽然破败,但他们风餐露宿惯了,在这里住一夜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房子身后靠着小山坡,面前再没有在射程内的山谷,也能避免再遇到那个恐惧的狙击手。 欧格已经提不起兴趣再去继续那个游戏,他找了一间条件看上去最好的屋子,躺在里面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但其他的人不能睡得这么随性,他们要轮流站岗。但在这之前,这些人质要全都赶到空地上。 昏迷的男人被扔到一边,几块破门板堆到地上,两块火石磕出火星,燃起半人高的火苗。 刚刚暗下的夜幕又被红光点亮,光芒欢快诡谲地跳跃在每个人眼里。夏栀瞥了眼那男人,平静的眸光倏然冻结,生出枝蔓般的冰痕。 然后,她默默移到老板娘另一侧,离他更近了些,并且在墙壁阴影投下来的暗处,悄悄探了探他的鼻息。 “怎么了?” 夏栀的脸色一僵,老板娘微微张大了哭肿的桃眼,声音干哑中透着恐慌。 “没事,我不小心坐到了石子。” 说完,夏栀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收回手靠在墙上。羽睫半垂,好像在假寐,可藏在口袋里的两指却在摩擦,回味刚刚被男人突然握住的温暖。 老板娘拍着孩子的脊背,婴儿不足一岁,他吓坏了,小脸通红,额头滚烫。 女人和她的孩子一样热,夏栀将他们安顿在人群末端,因为白天的事,她再次在这个群体中被人孤立,除了这个昏迷的人,没有人在她们身边。 天色彻底变黑,不远处的篝火渐红渐暗。已经化为木炭的门板坍塌了下去,断口落出两颗火星,跳到夏栀脚边。 男人的手指动了动,在地上写下两个字。 夏栀看清那两个字,目光锁定在一个佣兵身上。 他写下的是刀疤,只有那个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哪怕带着口罩都能从太阳穴上看到。 余光里,男人终于睁开眼,他的目光炯炯有神,锋利程度犹如翱翔的鹰隼。压在身下的手臂慢慢抽出来,手心里藏着一枚闪亮的刀刃。 现在是动手的好时候,大部分佣兵都睡了,就连人质们也闭上了眼。空地上只有四个人,他只要同时杀死两个,就有大概率取胜。 躺在地上的人慢慢靠到墙上,人质们的确大多都睡着了,除了夏栀,没有人注意着他。 江霆捡起一个石子朝着身后扔出去,石头一跳一跳过了转角,几个佣兵闻声望向那边,站在后面的两个对视一眼朝着陷阱走去。 男人悄无声息地转过拐角,趁着两人张望,一左一右两道银光,喉咙喷出鲜血。 大地包容一切,滴下的血汩汩温热,被它尽数吸收。 鲜血是滋养野兽的祭品,腥味让狩猎者疯狂咆哮。 男人再回来没有迟疑,塞到夏栀手里一个还带着体温和湿热的东西。 “呯呯!——” 两枚子弹射出,惊醒了人质纷纷抱头跪在地上,也在剩下佣兵的脑袋上炸开两团红雾。 人质看到佣兵倒下愣了两秒,片刻后三三两两逃进夜色下的丘陵中。 “你快走!” 夏栀松开了老板娘的手,女人不肯离开她,紧紧抓着她的袖子。 “你和我一起!” “不行。”夏栀甩开她,“带着孩子走,别信任何人。” 女人被夏栀推开,边哭边抱着孩子跑进夜色里。身后的门被踢开,枪声惊醒了睡着的佣兵,十几个人从房间里冲出来,嘴里骂骂咧咧说着脏话。 “妈的!什么人!” 上膛的枪口对着天开了几枪,震得天地都在摇晃。 江霆拾起死人身上的冲锋枪,朝着夏栀咧开嘴。 “小丫头,要么跑,要么藏起来。” 到哪里藏,他根本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 可他想错了自己,她一样没想选择,只是选项不一样。 见她不走,江霆带着她退到刚刚的拐角,一连串射击之后,整片空地都燃起腥甜。 “去那辆车那。” 离他们最近的车,夏栀弯着身子跑到它旁边,可刚一站定抬头,就和早就守在这里的佣兵对上视线。 11、玉润白皙的胸脯 落单的小猫咪。 他记得这个女孩,她的善良和正义可笑到令人发指。像是到了秋天还没有破茧的虫蛹,自己都要死在胎里,却还在挣扎着悲秋。 所以面对她手里的枪,他没有任何忌惮,反而目光轻佻地扫过她的身体,计算这个瘦弱的女孩哪里的肉更软。 “想上这辆车吗?要不——” 他的手奔着女孩肩膀而来。 “呯!” 手指最终没碰到她,取而代之新鲜的血溅到地上,子弹带出的肉块嵌在钢板上,边缘一圈殷红。 她擦掉手背上星星点点的血,拎着死人的衣领拿走他的枪,毫不怜惜地将尸体踢到一边,一气呵成。 “滴滴——” 上车打火,朝着空地按了几下喇叭,闪烁的火光便倏然停止,一道灵活的身影跃出黑暗,借助阴影来到车子前面。 江霆抬头,夏栀正举枪瞄着他的脑袋,看到是他,小姑娘又忽然清醒上回保险。 带着杀气的面容微顿,又立刻勾起唇,单手撑着座椅跳上车子。 夏栀一脚油门,车子窜出去老远。子弹暴雨般袭来,跟着他们车胎的轨迹炸开尘土。 暗淡的烟花一般。 车子是防弹的,江霆将枪口探出射爆了其他车子的车胎。 随着几道火焰炸开,烧着的轮毂滚成几个火轮奔向四周。车子越开越远,那些燃烧的光点和奔跑的人终究消失在视野里。 油箱即将耗尽,吉普车停靠野地旁,周围很静,对于刚刚冲过枪林弹雨的人来说,这种静堪称恐怖。 光滑的大石头反射车灯,江霆抹掉脸上的油泥,古铜色的皮肤如同冰冻的金属,泛着幽幽寒意。 他转头凝视她的侧颜,微小的绒毛散发一层柔光,她软得不可思议,却又坚韧不可欺。 面对枪口也依旧平淡的眉眼,纠缠让他震撼的决然和平静。分别两日,他仔细看她,低垂的眼睫看似无害,又透着一股摸不清的情绪。 之前以为她的冷漠源于孤单,现在想想,却是完全相反的答案。 所以他才放手一搏给了她一把枪。 “为什么要替他们死?” 每次遇到这个男人,第一句都会抛出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舍不得她的孩子。” 夏栀的回答如同一根箭射向江霆心窝,她就像自己的冤家。 “我肯定是欠了你的。” 他靠上椅背闭了会儿眼睛,夏栀目光波动,皓齿紧咬下唇,苍白的唇心被咬得如同火灼。 江霆睁开眼,精亮漆黑的眼仁像是深藏于暗夜的曜石。无声的肯定让夏栀一阵茫然,低下头无措到手心出汗。 “你来这儿......” “计划之中,与你无关。” 江霆瞥了眼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说得轻描淡写。 然后他下车,打开了夏栀那边的车门。 “下来,这辆车不能待了。” 吉普车很高,夏栀跳下来的瞬间男人朝她张开了手臂。 她跌进他怀里,坚实的,热烫的胸口。 而后,他的胸腔震动起来,浑厚的声线粗哑低吟。 “小丫头——” “我叫夏栀。” 夏栀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盯着江霆。 “好。”江霆放开她,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收回她的枪,薄薄的唇勾起弧线。 “我叫江霆。” - “你睡那儿。” 男人往床上一指,紧跟着似乎是为了避嫌,他直接坐到了地毯上。 这种时候他不能和夏栀分开住,一整夜会发生什么,他们谁都不知道。 小丫头勇气有,运气有没有可不好说。 “你去哪儿?” 见江霆往门口走,刚刚坐到床上的女孩倏地站起来,以为他要离开。 “怕我走?”江霆靠在门上,长长的影子将她完全罩住。 “我出去拿点吃的,不要给别人开门。” 江霆走了,夏栀盯着那扇门,几分钟没有再打开。 她脱了衣服走进浴室,两天没能洗澡已经到她承受的极限,迈进浴缸,热水漫过小腿,泡在热水里浑身肌肉都放松下来。 镜子上很快聚起一层氤氲水雾,雾气弥漫,少女脸上也如披了一层薄纱。 羽睫湿漉漉地颤了几下,慢慢阖在眼底。包在头上的发丝因为倾倒散了一池。 江霆推开门,床上那道新的褶皱还留着,屋里不见她人。 “夏栀。” 喊了两声也没人应,浴室门下透着光。 夏栀听到开门声和他的呼唤,浅眠的人很容易醒,但没有出声。 门上的毛玻璃透着他的影子,深意漫开在清澈眼底,她舒展开双臂搭在侧沿上,沾了水汽的白皙皮肤如同凝固的牛奶。 然后重新闭上眼。 他没想太多直接推开门,露出水面的半个胸脯玉润白皙,发丝散在雪白的颈子上,发梢在水里飘来飘去,睫毛上已经蓄起一层露珠,她呼吸,那些小珠子便随着她呼吸而闪烁,有节奏地跳动。 江霆一时愣住,薄唇微微张着,喉咙上的节开始蠕动,从慢到快。 半晌后,他惊觉自己还在看着人家,匆忙退出浴室。 余光里是门口一晃而过的影子,带起的风揉凉脆弱的皮肤,夏栀提起唇,颧骨上的红晕如同入暮后的霞光。 12、那个狙击手是你吧(二更) 存积了很长的烟灰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掉下来,温度烧疼了男人的手指。 他轻轻“嘶”了一声,女孩已经擦着头发走到他跟前。 随着水雾缭绕,江霆脑海里的倩影倏地消失,他扔了烟头打开窗子,植物的气味代替了呛人的烟味。 “没吃的了,刚刚点了餐他们在做。” “嗯。” 夏栀坐回床上,换上自己的衣服,和之前比只是湿了头发,还有颧骨和鼻尖泛着水红。 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江霆,他眨眨眼,目光回到冲锋枪上,拼命让自己集中精神。 “明天我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人送你回去。” “回哪儿?” “回去找你家人。” “家人”两个字,让女孩一贯清冷的眉心微微抽搐。 她哪还有什么家人,就连唯一的念想都化作齑粉了。 夏栀默默吃东西,男人又回过头去抽烟。窗边的剪影随着纱帘的浮动而明暗莫测,她盯着这个男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他吹出的烟雾形成了一大团云朵。 在他察觉到自己在看他之前,夏栀垂下眼皮,眼神无聊地去描绘地毯上的花纹。 - 军营里灯火通明,视频会议终于结束,江霆因为一个女孩临时更改作战计划,这种不计后果的铤而走险是疯子才会做的事,幸好那些人质跑掉了,否则后果将无法估计。 “我们是军人,军人要顾全大局。” “所以那个女孩,她不算大局?” 西蒙嘴角一抽,蓦地凑到聂承远面前。男人凝眉冷目,看也不看他。 聂承远和江霆一样是块难啃的骨头,过浅的瞳孔很难藏起心事,西蒙已经不想再看到他们。 “去联系江霆,让他回来自己看看自己做的好事!” 聂承远走出西蒙的办公室,他身上脸上还沾着隐藏时蹭到的沙土,两个手肘蹭破了不说,还和泥土的颜色混为一谈。 见他拧着眉,其他人止住了过来和他询问江霆的心思。 压抑的情绪有着瘟疫的速度,它们极速蔓延着,给每个人心尖蒙上一层阴霾。 他根本无法联系到江霆,那种情况下,任何武器和通讯设备都有可能让他暴露。刚刚他虽然强硬,但西蒙说的却是对的,江霆不该只身犯险。 或者说,不该以命相搏。 - “我走了之后,你要去哪儿?” “回部队。” 江霆盯着夏栀喝完杯子里的牛奶,女孩嘴角沾着一抹淡淡的洁白,粉嫩的舌尖探出来轻轻舔舐,那抹白瞬间被勾走。 “你一个人吗?” 男人手里的打火机往下掉了一下,又灵活接住,他勾起唇,弯起一道薄薄的水光。 “担心我啊?” 夏栀低下头,颧骨上的绒毛被阳光照得无比清晰,江霆刚刚回过头想着一会儿的路线,却在这时冷不防听到她“嗯”了一声。 “我能有什么......” “那个人,是你吧。” 他的后半路话被她打断,蒙着晨光的瞳孔如同最澄澈的琥珀,每一道纹理都映照得分明可见。 “那个狙击手,是你。” 江霆的沉默已经告诉夏栀答案。 良久,男人抿着唇没有讲话,还是她先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宁静。 “所以你会来这里,是因为救了我。” 昨晚江霆说得那句与她无关并没有阻止她一晚上的思量,她没有白失眠,看来是正确的。只是她说出这话时心跳得很快,像是在过山车的最高处停顿,然后又在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下坠。 “为什么?” 他的任务,应该是保证大部分人的安全,而不是因为她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将自己置于被动。 夏栀不适应这种感觉,心口却无法控制地烧起来,滚烫滚烫的,犹如淌过岩浆。 就像昨天江霆问她为什么要替别人去死一样,这个问题一样没有答案。 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一只小手拿起他的外套,走到窗边轻轻掸掉了上面的泥土。 “这个扣子快掉了。” 袖口上的扣子松动,可房间里没有针线,夏栀和老板要了一份。 只有白线,但好在她的手艺好,缝上去并不显得突兀。 “走吧。” 江霆从她手里拿过外套穿上,想要找到车,要先搭便车去几公里外,但是离最近的车站只有两公里,有那个时间不如先送夏栀离开。 旅馆外几百米,夏栀撞到江霆身上。 他忽然停住脚步,她揉着被撞红的额头,眼尾洇出些潮湿。 “别动。” “待在这里,别动。” 男人面色转冷,猛地抬起手臂上膛,明亮如鹰隼的目光紧紧盯着前面的马路。 马路中间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车,这条路虽然建在边境,平时走的人不多,但也不至于空寂成这个样子。 车窗降了一半,透过挡风玻璃,能依稀看到里面一个人影。 江霆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急遽结冰。 ——车子的驾驶座位置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形模特,红色颜料画出造型夸张的大嘴,怀里抱着正在闪烁的计时炸弹。 13、这种有亏欠的感觉新奇又慌张,强烈到仅 “走!” 男人一把将她拉起来,她不曾见过这样暴戾的江霆。夏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嘭!——” 车子瞬间燃烧成一个火球,被炸碎的铁板破成无数大小不一的铁片急速射向四周。每个边缘都无比锋利,犹如烧灼的刀刃旋转飞舞,将空气也在顷刻间切割成两半。 待火球消亡,车子只剩一个烧着的骨架,车门留下一个斜斜地挂着,人体模特一个头在地上,猩红的大口依旧在笑。 夏栀被身上的男人压得喘不过气,烟雾里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呛得她流下眼泪。 “起来,走。” 身上的重量消失,烟雾中,江霆的身体一歪倒在石头上。当摸到嵌在他手臂上异样的锋利凸起后,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随之,一股温暖的潮湿开始入侵指缝。 “你流血了,疼吗?” 这种浑身都在发抖的感觉,冰冷从骨骼深处朝外蔓延,是人们常说的恐惧。 一丝诧异掠过江霆眼尾。 见他要放开她,夏栀反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们一起走!” 手指死死抓着,已经准备把枪给她的男人狠狠闭了闭眼,拉起她死命朝前奔跑。 浓烟短暂成为他们的屏障,这个小丫头什么都做得出来,江霆不敢再放开她。 “前面有个房子!” 夏栀眼前雾蒙蒙的,看到房子还以为是海市蜃楼。 “进去。” 男人将她推到里面,挡住入口透过缝隙往外看。夏栀犹如幼鸟抓着他的衣摆,确定没有人追来,身子重重地靠在墙上,扬起一阵尘土,力气随着尘埃一起落定。 “江霆?” 夏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男人沾满泥灰的脸微微蹙着眉头,眼皮阖着,没有回应她的话。 “啊——”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粗砺的虎口捏住,刚还紧闭口眼的男人露出狡猾的笑容,黧黑的肤色消减了些血色,但依然坚硬如钢铁。 “你害怕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 女人顿了两秒,紧接着,精致的五官拧起来,一同垂下的还有浓密的睫毛,蓄些几乎瞬间涌出的泪水。 “你为什么救我,我有什么好救的......” 指缝里漫开的血已经氧化出铁锈的深红,腥味也如同锈迹一般,糜烂而紧密地滋生着。 颤抖的女声停了一下,朝着伤口吹气,然后又继续喃喃,望着那片红不知所措。 “你真奇怪。” 她颤抖的肩膀和鼻音低沉的声音让江霆错愕,他的笑容僵在嘴角,抓着她腕子的手改成轻轻摸挲。 屋里不再有声音,逐渐暗下来的天日也让男人的身影成为一圈模糊的轮廓。 最近的小镇也要几公里之外,周围没有光源,唯一有的便是高悬于头顶的毛月亮,还有几颗明暗不定的星星。在她的家乡,这种月亮预示着危险,往常她会对这些平淡处之,但现在不得不多了几分在意。 黑暗中,小小的身影有了动静。 江霆并没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恢复体力,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再离开。 他没出声,眯起细长的眼睛看着夏栀一点点往他这边蠕动。常年执行各种严苛的任务,他早已练就了一双能够快速适应黑暗的眼睛。 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犹如匍匐在密林中的野兽,等待小猎物自投罗网。 两只小手在杂草上摸索,顺着他的手臂碰到肩膀上。 夏栀的心沉了一下,铁片还在,没有任何医疗用品,无法进行包扎。 那道伤口和扑鼻的腥味成为一只大手,时刻挤压脆弱的心脏。她只出于礼节感谢过,但如何报答对她来说太陌生。 她不希望别人感恩她,救下那对母子,不过是因为她们想活,而她没那么想活。她也不懂怎样感恩别人,这种有亏欠的感觉新奇又慌张,强烈到仅仅是靠近江霆都会不自觉心慌。 像一根燃烧的蜡心,鼻息都能让它摇晃。 “江,江霆?” 夏栀只敢轻轻碰碰他,男人的眼神在她出声唤自己的那一刻有了晶亮的神采。 “再等等。” 十几分钟后,天完全黑下来,外面的天地一片混沌,路在哪里都看不清。月光勾勒着远处的苍山,起伏的边缘画着一道淡淡的金边。 “手。” 夏栀拉住他另一只胳膊,并且听他的话闭上眼睛,只跟着他的脚步走。 “这里有石头,步子大一点。” 她点点头,地面果然开始没那么平坦,过了这段石子路,眼皮上逐渐有了温暖的血色。一道汽车的刹车声停在眼前,她睁开眼,几十米外是个城镇。 这个地方比上一个规模大得多,算是边境上为数不多的大城。入口就有一家药店,江霆进去了两分钟提了个小袋子出来,然后找了一家看上去并不正规的旅馆,用假身份开了两间房。 镊子在女人审视的目光中泛着森寒的光,男人抿住唇,后槽牙咬紧,猛地拔出铁片。 “啪。” 铁片勾连的血肉也跟着它一起掉在桌子上,酒瓶泼在绽开的口子上,鼓起的筋脉突突跳动。 白纱布一圈一圈缠上,女人为他打好了结,饭也送过来,她先他打开了餐盘摆好,两人默默吃完了不怎么好吃的晚餐。 “回去睡觉吧,你的房间在对面。” 江霆扬起下巴,朝对面示意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回她脸上。 眼神微怔。 那双平淡的杏眼不知何时边缘已经泛起一圈红晕,清透的眼神缠着几许复杂。 夏栀在他的注视中出了门,但是很快又折返,手里还抱着厚厚的被子和枕头。 14、这笔生意是我的,先来后到,懂吗 “我睡在地上。” 夏栀一进门就把被子在地毯上铺开,另一床盖在上面,抱着腿坐了上去。 “小丫头,我是男的,你没忘了这个事吧。” 昨晚是不能放她一个人的特殊情况,所以他才在窗户边靠了一个晚上。 不得已的情况下做了不得已的事,但他并非那么坦荡。 看着地上的被褥,一股暗火从小腹涌起,皱着眉头过去要让她起来。 “回你自己房间。” 任何事都可以听他的,唯独这件事不行。 夏栀抓着床头的立杆,“你受伤了,等你好了,我绝对不缠着你。” 两人僵持着,放在烟灰缸上的烟终于燃尽,江霆也妥协地放开了她的衣袖,放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咔嗒。” 当她不存在,腰带扣弹开,余光里,是随着他走路动作甩在半空中的腰带。 江霆走进浴室,黑色衣服的影子若隐若现,然后便是水声和蒸汽。 他出来时只穿着裤子,腿心的凸起难以忽略。上身赤裸,蜜色皮肤油亮细腻。结实坚硬的肌肉夸张地鼓起,小腹犀利线条没入腰带,紧紧裹着他宽阔的躯干。 受伤的那条手臂没有沾水,只是擦掉了上面的浮土。 短粗的寸头被胡乱抹了一把,肌肉结实的小臂露着几道青筋。 眼睛睁得太久会发酸,她眨了眨眼,朦胧的视线重新清晰,比之前更滚烫的灼热感从体内向外翻涌,如同空中旋转始终不能坠地的叶片般无措。 屋外,姿态妖娆风骚的墨西哥女人穿着夸张的包臀裙,给了老板一张纸钞,得到了一个手势。顺着他指的方向来到房门前,拢了拢头发,摆出一个自觉千娇百媚的姿势,敲响了门。 这个男人开了两个房间,虽然他们一起进去的,但是那个女人还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就说明,今晚长夜漫漫他是一个人。 “叩叩叩。” 猩红的指甲让声音显得有些尖锐,夏栀蹙起眉瞥向门缝,投射进来的影子也好,刚刚走路时发出的音色也罢,都是高跟鞋才能发出的。 那些佣兵不会穿着女人的鞋子到处溜达,杀了他们怕是也做不出这回事。 “我开吧。” 夏栀掠过江霆,搭上门把手。门泄开一条缝,门外的妓女用最满意的姿势朝屋里抛过一个媚眼,却对上一双无比冰冷明艳的眼睛。 “你是谁?” 门外的人先发问,她这副样子,夏栀用头发想也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冷冷地说:“这笔生意是我的,先来后到,懂吗?” 然后在女人惊骇的眼神中关上了门,还挂上门链。 屋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着这一切,摇头发出一声轻笑。夏栀走过他身边,坐回地上的被窝里,刚刚要躺进去,江霆一阵风似走过来,转瞬间,她和男人就调换了位置。 “你睡床上。” 说完,江霆不再给她反驳的机会,自己躺到她搭好的被窝里。 见她还站在一边看着没坐下,又掀开被子的一角挑衅:“要不你也进来一块?这笔生意不是你的吗?” 狡猾的目光带过一道火焰,在颧骨上燃起滚烫的温度。男人身上酒精和血肉掺和的气味里,又闯进了一丝浴液的香气。 夏栀闻着这股味道,吸了吸鼻子。 江霆以为她委屈了,收了调笑的表情,正色刚要开口,却见她坐到了床上,平静的眼底干干净净,哪有半点要哭的意思。 - 温度不断飙升,眼前的空气随着滚烫而摇晃,墙壁快要融化掉。 透过狭小的缝隙,地上跪了一排人,手反绑在身后,头上套着黑色布袋。他只能看到四个,看从旁边露出的两个胳膊来看,远不止有四个人。 几条枪顶上他们的额头,也许枪口还带着开上一枪时的温度,那些人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随着一排整齐的火光,身子纷纷沉重地倒在地上,他们被拖走后,地上留下黄白相间的残液,越积越多,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什么。 然后下一波人被带过来,头上依旧套上了黑布袋。他在里面看到两个熟悉的侧脸,一男一女。他们不敢朝他的方向看,眼神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要开枪的那个人看不到脸,他从嘴里拿出烟,将未抽完的另一半拿在手里,轻轻转了一下又弹了出去。 “嗯......” 男人发出轻浅低吟,床上的女人睫毛轻颤,伸了只手下去,仅仅是悬着,都感受到了灼热的温度。 “江霆?” 没有回应,但这次在夏栀意料之中。 摸上他的额头,很烫手,汗水沾在手心里,凉了就变得黏黏的。 夏栀打开床头灯,拆开纱布,伤口的边缘冒出一圈不自然的灰白。 随即眉头一皱,翻下床去找装药的袋子,拿出棉签刮掉上面已经发炎的烂肉。 “唔——” 第一下,男人发出低吟,夏栀不敢再动,第二下轻轻的,他的反应便轻得多。 到最后,她的手指都绷到发麻,汗水流得比他还多,终于把那些发炎的皮肉都擦掉,露出鲜红的嫩肉。 拿着酒精的手指颤巍巍,用力过久,她的指尖冰凉。再小心倾倒,也避免不了酒精落在伤口上那一瞬间的刺痛。 “嘶——” 男人太阳穴的青筋立现,他牙关咬紧,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他瞬间醒来,倏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炎热的呼吸落在颈间,夏栀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他的嘴唇颤了颤,干燥的唇瓣蹭红了她的皮肤。 15、他在以这种方式发泄他被进犯的愤怒,也 猩红的双眼,炽热的喘息,犹如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 夏栀静静躺在他身下,他的獠牙悬在自己的动脉上,仿佛下一刻就会咬上去。 他在以这种方式发泄他被进犯的愤怒,也在试探她的忠诚。 “别动,让我给你包好。” 她的声音毫无恐惧,男人眼前的血色渐渐减退,靠着她的声音消散了兽性,混沌的视线明亮起来。 两人紧贴在一起的上身分开,她重新抱起他的手臂,把药片小心碾碎撒在已经消过毒的伤口上,取了干净的纱布过来仔细缠绕。 他还悬在她身上,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里没有敌意和狠厉,更没有以往的不羁狡猾,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夏栀包好伤口再看他,江霆已经斜着靠在了床上,呼吸重新恢复平静,胸口的起伏也不再那么急促。 唯有眉心蹙着,她伸手揉开了两道折痕,吃力地放平他的身子。 “嗯......好重......” 真的很重,男人的身体随着惯性下落,为了不摔醒他,夏栀下意识垫在了他身下,沉重粗壮的手臂跟着压上来,她挣扎了几次,江霆纹丝未动,连想翻身都做不到。 起不来,手臂立在半空酸涩发麻,索性放在他身上,赤裸的皮肤粗糙滚烫,动脉跳得很快。 夏栀以这种尴尬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他的体温很热,热到足以烧红她半边脸。 睡着的江霆眉心依旧有消不掉的清浅折痕,攻击性几乎降为零。但只要她一动,他便发出不安的低吼,强势将她捉回怀里。 这人。 真霸道。 - 日出的那一刻,江霆张开了眼睛。 对光线敏感,已经成为了他多年的习惯。 怀里的温软格外新鲜,过去二十四年,他不曾有过这种体验。眼前的洁白泛着女生独有的特殊体香,被捻开的衣领露出两团柔软,深邃沟壑深入衣服里。 “轰”的一声,犹如平底炸响惊雷,江霆倏地放开怀里的小人儿逃离温柔乡,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略显杂乱的黑发。 女人被他吵醒,撩开发丝,睡意朦胧的眼睛轻轻眨了两下,暴露在空气中的半个圆乳白得扎眼,几秒后她才察觉到男人焦灼仓促的视线,默默系上扣子。 “对不起。” 目光和语气皆虔诚,和昨晚那个蜷着眉头往她怀里钻的人判若两人。 “没关系。” 夏栀穿好衣服,被他烤了一夜,一时离开热源竟觉得周围有些冷。 见她抱着双臂,江霆抿唇沉思了片刻,把自己脱下来的外套给她披上。 衣服搭上肩膀,女人顺势回过身,手心贴到他额头上试温度。 “你的伤口发炎了,还有点烧。” 夏栀披着他的衣服出了门,十几分钟后回来,手里提着早餐和退烧药。 “先吃饭,再吃药。” 江霆还病着,所以这次成了他听夏栀的。他老实坐到桌边吃饭吃药,夏栀偶尔掀起眼皮偷偷看他,在他察觉到看过来时又立刻垂下目光,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想知道那股心慌感是否还有。 结果显而易见,已经不仅仅是靠近便慌张那么简单,连简单的对视都做不到。总有火焰在蠢蠢欲动,时刻准备燎原。 - 午后,隔着纱帘的阳光投射在地上,男人坐着床垫,两条腿直直向前伸着,刚刚抽出一根烟,火苗还没燎到烟头,原本夹在指缝里的香烟就被抽走。 “等你病好了再抽吧。” 江霆舔了舔唇,夏栀让他喝了一上午的水,干涸的唇瓣重新恢复水亮光泽。 烟被放到一边,他望着那根孤零零的香烟挑起眉梢,双臂向后支着撑起上身,鼓囊的肌肉线条更加清晰有型,块垒嚣张坚硬如同钢铁。 这一幕遥远又熟悉,小时候他爸妈就是这样的。 然后各种念头此消彼长,他挑起眉头,笑容痞戾不羁。 “你好像个小媳妇。” 夏栀拿着酒精的手一抖,液体撒了出来。 白嫩的脸蛋稍有红晕便很明显,还好,日光足够耀眼,重新将颧骨照得透亮洁白。 她拆开纱布,又做了一次消毒,江霆盯着她脸上翘起的小绒毛,眉心微微一蹙又恢复笑容。 “如果今晚不发烧,明天就没事了,再养几天,你就可以回去了,受了伤应该可以回家看看家人吧。” 她需要赶紧转移话题。 “我没家人。” 说完,温度冷了下来。夏栀盯住他的侧脸,双手开始发抖:“姐姐也没有吗?” 陷落在童年回忆中的男人不再时刻清醒,他一时失语,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他成为了一个骗子。 “那你叫我买狗,送给谁?” 女人步步追问,江霆轻舔牙根,扶了一下手臂靠上床头。 火苗高高燃着,可窗外的苍山和荒草地残酷地摧毁了刚刚聚集起的暧昧。 他活在现实里,不在那羡慕过的,但是却他妈永远不可能出现的童话中。 过了许久。 “夏栀。” 夏栀闻声抬起头,江霆正盯着她的眼睛。 目光有穿透人心的能力,她的一切心思都在这双眼里暴露,或者说,早已暴露。然后她又立刻低下头,心跳得如同在空中坠落那般快。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回到正常的世界,忘了这儿发生的一切。” 江霆忽然变得严肃,他清冷嘶哑的声线给了夏栀勇气,她重新抬起头,回视那双晶亮的眸子,漆黑而幽邃,像外太空坠下的黑色宝石。 “这里的一切,你在这一切里吗?” ————分割线———— 预计十八章会嗯嗯。。。 16、别挑战我的底线 久经沙场的男人,此时想起的不是硝烟战火,而是在一池水汽中被牢牢包裹的发丝睫毛,挂着水露还在颤抖的温和脆弱。 是躺在日光里的白皙皮肉,沟壑深邃悠长,无限引人遐想。 他拳头暗暗用力,明明只需要一点力量就能折花。但是勇气却有千斤重,这不像在梦里,现在只能停留于想象。 “不。” “你想记我多久就记多久。” “看你的良心了。” 夏栀沉默了几秒,嘴角一勾,露出明亮的皓齿。 这是江霆第一次看到她笑,脸颊出现两个浅淡的笑涡,短短一晃又消失,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前,眼底映着透过纱帘缝隙的风景。 - 天花板由白变黑,今晚是阴天,没有月光和星光,居民陆续睡下后,外面黑得如同被墨汁染过一般深暗。 傍晚江霆又有些发热,他睡得早,夏栀一个人失眠到午夜。 她撩开窗帘,几乎没有光落进来,小镇建筑只剩下一个微弱的轮廓。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一户人家出来,夏栀提起警惕,去摸江霆身上的手枪,却被男人抓住了手。 “别出声。” 男人翻身起来,发热的身体紧紧贴着她,锋利的目光紧盯那道人影的步伐,上膛的枪口跟随他行进的轨迹。 一分钟后,那个人影停在旅馆的另一排房子前,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跳进去,不一会儿那盏亮着的灯就熄了,只隔着一道墙,男女之声朦朦胧胧地传到这边,极其不真切。 江霆收起枪躺回地铺上,原本以为是没甩干净的尾巴,却不曾想只是一对深夜偷情的野鸳鸯。 有些尴尬,躺在床上的夏栀终于有了睡意,半睡半醒时隔壁的窗户又响了一声,乌云好像有要散掉的趋势,她借着光线看了眼表,是凌晨两点半。 “江霆?” 床下的男人没有回话,他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他的温度似乎比刚刚又热了些,身体微微蜷缩,不知是不是那时窗口的风吹的。 赤裸的脚尖踩上木地板,她蹑手蹑脚起来,蹲在江霆面前,冷毛巾贴上他的额头。 窗外更亮了些,白天大概会是晴天,星光也姗姗来迟。这点光线已经足够让她看清面前的人,目光来来回回勾勒,将硬朗的线条描绘上几遍。 他缩着身子,大概是冷的。 毛巾放到一边,然后鬼使神差地,她躺到他身边,艰难抱住宽厚的身子。 男人眼珠动了两下,嘴角扩开一片阴影,呼吸依然平稳未有任何变化。 怀中的小人儿心跳极快,隔着胸腔犹如在敲鼓。她自己不觉,拼命压制却颤着睫毛发抖,终于有了点小姑娘该有的样子。 夏栀没睡着,天亮前她想偷偷起来,根据昨晚的经验,她是贴着男人躺的,也就是说她随时可以自由起来,不必被他压住寸步难行。 她动了动发僵的手脚直起上身,刚要起来,却被一条突然压上来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她被重新压回被窝,男人随之翻身上来,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她,震慑的意味很明显。 “丫头,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 夏栀微微压低眉梢,“什么?” “不管我是好人坏人,都是个男人,别离男人这么近。” “除非——”江霆顿了下,倏地凑近她耳根,眸底升起危险的光芒,声线裹挟着足以令人酥麻的电流。 “除非你真想做这笔生意。” “别挑战我的底线。” - 三天后的早晨,夏栀为江霆换了最后一次药,第二天再拆下纱布,江霆没有再让她包起来。 “已经结痂了,就这样吧。” 那天被她抽走的烟还放在桌子上,这几天他倒也听话,再没有拿起它。 现在,那根烟被重新放到嘴里,打火机磕碰出火苗,蹭地点燃了烟头,男人坐在那,两条长腿搭在一起,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眯着眼睛望着她。 夏栀知道,这是离别的信号。 那天过后,两人交流很少,这之前,她没有再直视过这双眼睛。 这间屋子面积很小,她逃不开江霆的气息,凌乱的心跳始终都在,离得越近越强烈。到最后,哪怕是他一声轻笑她都像被抓住了心脏。 情绪太多,她习惯了平静和不去在意,这几天,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难熬。 但要分离前,她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轻松感,积在心口的石头犹如顽疾,越来越重。 江霆下巴冒出青茬,他进了一趟浴室,出来刮了胡子又洗了头发,清爽中带着薄荷味。 时至今日,她竟然有些怀念过去孑然一身的坦荡自由。 “你不要送我走。” “你自己?不行,太危险了。” 不出意外的,江霆拒绝了她,没有任何余地的那种。 但他没听准,夏栀说的是“你不要送我走”而不是“不用你送。” ————分割线———— 栀栀:什么?让我走?打听打听忤逆我的下场。 17、热过他的心火,也热过他从初见就滋生,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在屋里待了几天,夏栀已经习惯了酒精味和药味,乍一闻到新鲜空气竟感到陌生,站在外面呆呆地望了天空很久。 江霆和老板租来一辆车,擦掉浮土发动,黄沙在身后逐渐远去。 这里是反叛军的地盘,事事都要小心,所以当他看到闸门前聚集的人群,立刻踩了刹车停在一旁。 很显然,他们过不去,就算是要过去,白天也不可能,手里只有两把枪也不可能。 紧跟着,江霆调转了车头朝着反方向开。 肮脏简陋的街区,藏着无法见光的黑市,到了傍晚,白日里躲躲藏藏的老鼠大摇大摆地来到人间,将他们搜刮来的各种东西当做商品。 枪支弹药,毒药,亦或者长相奇异的畸形人。 夏栀产生生理性的反感,这一刻她开始反抗命运的宣判。如果这是正常人的世界,她宁可自己做个疯子。 “丫头。” “有钱吗?” 江霆的声音拯救了她,她跟在江霆身后,看到他面前的手枪,眉头微动,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钱包。 黑色的皮子,边缘干裂,油污见缝插针地沁在缝隙里,散着几滴棕色的污渍。 这不会是女孩的东西,江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对来源并不想追问。 “我们清晨再走,先住一晚。” 开在边境的旅店,里面出奇的干净,比夏栀预想的要好得多。 一进去,男人沉甸甸的身子便靠在她身上,俊朗的眼眉低垂,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抱着我。” 夏栀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小声答应,搂住男人精瘦的腰身。 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伪装成一对情侣或夫妻,是对她的保护。 男人从漆木柜台上拎起一瓶酒,抱着女人晃晃悠悠走进餐厅。 这家店不提供送餐服务,他们只能到餐厅吃饭。一进去,两人便成为几个黑衣男人的焦点。 女人余光一直留意着他们,布料坚硬的黑色衣服,同样款式的军靴,和那伙人极其相似。 “张嘴。” 发愣时,微热的汤匙碰到她嘴边,男人浅笑着望她,眼底一片冰凉。 “吃完回屋。” 她面上的热量犹如针刺,热烘烘地比汤还烫。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末端,木质家具发出的古旧气味迎面而来,转身关上房门的同时也拉上了门链。 “周围没有住的地方了,今晚你睡,听到什么都不要理。” 拉上窗帘,夏栀也随着江霆的动作打开了台灯。整个屋里只有一盏暖色光源,灯泡的接触不好,几下轻微闪烁,仿佛跳跃的烛火。 江霆坐在床的对角,肩膀可以碰到窗帘。 夏栀在浴室里,他尽力把注意力放在外面,不去理会从门下冒出来的雾丝。 “你要去洗个澡吗?” 女人叫他第二遍他才有回应。 浴室里水雾弥漫,热气炙烤皮肤,江霆仰起头吞动喉咙,头顶的灯泡散开光晕,睫毛投下的影子不停翕动。 脚底,一根长发缩在地上,他捡起来缠上手指。 十指连心,又紧又疼。 - “哒哒哒。” 深夜走廊里的脚步声十分刺耳,雇佣兵挨个门敲开查看里面的人。 江霆关了灯,翻身跃下窗台来到门口,声音越来越近,上膛的冲锋枪口对着门锁,亮如鹰隼的眼神紧紧盯着门下的影子。 他的剪影挺拔清晰,夏栀插在口袋里的手摸到一张光滑纸片,那是在山上时他给自己写下的地址。 一个,并不存在的地址。 被揭开的薄纱下跳动着毫无遮挡的脆弱心脏,它被狠狠践踏过,如今却有人愿意偷偷捡起碎片粘合。 江霆是个奇怪的人,但这种新鲜让她心脏狂跳,还有股快要藏匿不住的欢喜。 他的手指搭上扳机,一只手忽然从一侧伸过来拂下枪口。 双臂如同有生命的丝带一般紧紧缠住他,本是轻松就能推开的微薄力量,此时身体就像石化一般动弹不得。 湿润的唇贴在胸口,女人已经打开门,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外面的人对看了一眼,就由着他们又关上门。 她探出舌尖,尝到密布在他胸口汗水的咸,灵活的舌头勾了一下,还想继续探索更多时,却被突然狂躁的男人扛到肩上,以战利品的姿势扔到床上又狠狠压上去。 “夏栀。” 男人干咽了几下,猩红的眼球目光几乎凶狠,野兽再次露出他的獠牙,只是这次他是清醒的,甜美的血管就在他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品尝,再也不用只屈于想象。 “故意的?” 女人扬着精致的脸,她是闭着眼的,可面前的热量和他胸腔浑厚的共鸣强迫她睁开。 两人对视,不出意外,她目光平静如初,变了的只有温度,热过他的心火,也热过他从初见就滋生,却不得不藏起的迷恋。 “我说过了,忘了这儿的一切,回去过正常的生活。” “现在,这里也包括我。” 18、准备好做我的女人了吗?(H,初夜) “什么叫正常的生活?” “外面那些人?是正常的吗?” 夏栀很犟,这一点从江霆见到她那天便知道。 而他辩不过她,也总是放弃分辨,他可以用最熬人的手段驯服一个不听话的士兵,也可以用任何残忍的手段结果对手的性命,但却对这个小丫头无可奈何。 这个结果他也早就知道。 辩不过就不说,身体的某处热到快要爆炸,在她没有发现之前想起来,可那两条手臂就是不肯放开他。 “外面有人。” 夏栀出言提醒。 他们不能有一点异样,也不能大声讲话,如果被人听到就走不了了。 借着这个理由,红唇再一次吻上来,疯狂又大胆,渺小的毛茸茸的小动物生出无限勇气,胆敢挑拨生着尖牙利爪的猛兽。 ——她抱住了已经闻到血腥味的豹子,极尽温柔地爱抚他锋利的獠牙。 碰到下颌的那一刻,男人堪比被电流击中,酥麻感袭遍全身。 她找到了他的软肋,唇还在不断下移,汗水顺着脖子上凸起的线条流进胸口的沟壑,他没穿上衣,和她相贴的皮肤如同被放上烧红的铁片。 烤着肉,煎熬却又痛得畅快,像个食髓知味的瘾君子,再也离不开。 “夏栀......放开。” 火燎过的声音沙哑干裂,如远处的枯黄沙漠。夜风骤起,将仅剩的叶片也都吹乱。 她解开自己的衣服躺回他身下,丝绸般的长发撒开一片,娇软胴体上,一点顺着缝隙爬进来的月光就足够照亮一身洁白莹亮。 那天在浴室里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浴血多年鏖战无数,没有哪一战有她这么艰难。 小手灵活地摸上他的腰,一股火冲上头顶,他吞了吞喉咙,眼底全部被暗色占据。 她彻底惹了易怒的猛兽,并且用自己的鲜血做引,勾起他潜藏于心的兽行。 团在腿心的巨物在她抱住自己的那一刻就已经苏醒,裤子被顶起一个高高的鼓包,黑暗中,男人扯掉自己的衣服,粗硕高昂的影子跳了出来,弹动两下,散出热烘烘的体温。 不安分的手被抓住放在头顶,她的下颌被挑起来,男人咬住了她的唇。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上一秒她还是不怀好意的小恶魔,下一秒,局势彻底扭转,她被沉重而滚烫的身体牢牢压住,坚硬的性器贴在小腹上,轻轻扭动腰身,蹭开一抹湿润。 这种地方的屋子都是供给男女妓和恩客交易的,门不隔音让走廊上的人听到也是一种情趣。 通过一层纸片似的门,门外的佣兵互相对视一眼,靡靡之音勾起他们对女人身体的向往。 这里的房子已经都搜完,除了一群急不可耐的男女,并没有可疑的人,所以紧接着几人便收了枪下楼快活去了。 房间里的最后光源被碰倒在地上彻底消失,两人唇瓣贴在一起,男人吻得生涩又暴躁,每一下拉扯仿佛都在报刚刚失去控制权的仇。 吻到脖子上,舌尖舔舐血管的走向。他向前挺身,她双腿顺势环在他腰上。腿心盛开的花蕊流下一道晶莹又难以察觉的花露。 他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自投罗网的。既然敢点他的火,就一起化为灰烬。 他抵住她的额头。 “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做我的女人了吗? 准备和我纠缠不清,成为我此生挚爱了吗。 一字一句,现在夏栀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当他是问当下自己是否做好准备,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乖。” 得到想要的答案,江霆略带冰冷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她现在敢迟疑,他可能会杀了她,不要妄图惹怒一个疯子,疯子从不给自己留退路。 理智早已被打败,他不想管那些顾虑,此时此刻他眼前只有这具身子。 要了她,狠狠入进去,亲眼看着这张素净的小脸怎么被自己干哭,干干净净的身子从里到外都沾上他的味道。 “抱着我。” 放在头顶的双手自由了,但也只是片刻,又被他放到他脖子上,这下两人上身也贴在一起,离得更近,而他抵着自己肚子的坚硬也顺水滑到穴口,一刻不停地要闯进去。 “嗯......” 男人一声轻叹,小腹绷紧更深的沟壑,硕大的冠头挤进那个小到难以置信的入口,就着润滑一鼓作气直冲到底。 撕裂的钝痛从腿心散到全身,她疼出了泪,五官缠在一起。 怀里的小身子在发抖,合二为一的舒爽刺激下,男人仰起头,埋在她身体里的命根子跳动激烈脉搏,却被紧致的穴道勒得快要断在里面。 几乎寸步难行,紧箍感让他清醒了些。少女的私密之地被生人闯进,他没有经验,但却十分有信心地肯定他是唯一造访过这里的人。 ——她太紧小,小到快要被他撑裂,一股温热的液体滑下,他嗅觉敏感,立刻嗅到多出的一抹腥甜之气。 两人交合处黏腻又湿滑,下面有新鲜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下来沾湿耻毛。 “操......” 她如同美人鱼一般摆动腰肢,那一瞬间的疼痛散掉,本能地将身体里的异物夹得更紧。 从未有一个人和她如此近,也从未有一个人和她真的相关。来来回回的过客留下或同情或嘲讽的言语,只有江霆是特殊的,他时而痞戾时而暴虐,时而疯狂时而轻佻,这样一个风雨不定的人似乎不是别人口中的良配,却是她唯一想要亲近的人。 坚硬的手臂将她牢牢困在怀里,体内的巨物来回穿梭,温度烤得她口干舌燥,而男人似有感应,体贴地吻住她的唇。 湿乎乎的喘气扑在脸上,她抚摸他坚硬紧实的脊背,摸过的每一寸都带着针刺似的细致触感。 江霆飞快挺动身体,激烈时甚至发出溅出的水声。漫开的水渍被磨成绵密的泡沫,抽出的分身热气弥漫,闯进去又带入空气的湿冷,她浑身一抖,缩起身子。 撞击一声强过一声,力量一下大过一下,男人还在奋力抽挞,生生在半路被夹射。 乳白液体随着动作涌出,弥漫着强烈雄性气息,一滴滴从交合处淌下。 19、好好活着,只要我活一天,就不让我的女 江霆收回手臂,惹不痛快了他怀里的小人儿。夏栀没醒,抱回他的胳膊,男人无奈又抱住她。 一夜鏖战,情欲的气味都被封在屋子里,闻得久了已经不觉得脸热,但清醒的瞬间还是立刻想起昨晚的种种,顷刻间,粘稠的欲望从晨间涌出。 胸口躺着毛茸茸的头,平时顺滑的发丝凌乱散在女人身后,脸上身上也落着几缕。白皙皮肉被头发分成几片,有指痕亦有吻痕,每个痕迹都在提醒他昨夜的疯狂,黑白对比冲击着依旧混沌的视线。 江霆叹了口气,捏着眉心自嘲一笑摇摇头。 如此较柔明艳的姑娘,在昨夜那场失控的疯狂性事中成为了他的女人。他对命运无感,现在却觉得自己也是被上天垂青的人。 只是他不该有羁绊,也不该成为谁的羁绊。在昨晚之前,他有过的几次冲动都能被压制。 理智提醒他,他不该束缚住自由的天鹅,像他这种人,孤独一生最好。 凭借浴血沉淀的深沉,他的伪装一直是佼佼。但可惜,他外表完美的护甲,不过是徒有其表,只能远观,禁不住一点打击,稍微一碰就溃不成军。 昨夜过得很太平,也是近十年来夏栀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梦中的家园从灰烬重新生长成房屋,醒来时腰上横着她的一条手臂,心口瞬间被盈满。 就好像这种场景已经很多年,而他也是个一直有家的人,从没在午夜梦回失落过。 夏栀还在睡,沉到江霆已经用手指点她的鼻子她都没醒,最后还是迫于时间才把她叫起来。 “醒醒,该走了。” 带着晨起的倦意,还有一丝欲求不满的憋屈。 佳人在怀,没尝过味道的时候还可以洗脑自己那没什么意思,可尝过之后便再也没有理由拒绝温香软玉。 她蹭来蹭去,腿间的兄弟几次起来昂首待发,可他余光瞥到了床单上星星点点的红,又只能委屈自己消减下去。 来回几次江霆彻底没了脾气,捏住她的鼻尖让她起床。 夏栀眼前一张朦胧的俊脸,与自己紧贴的身体一如既往的炙热,在她发出低哼时,腰间明显有个东西在慢慢涨大。 想要翻身,却是浑身酸痛连抬手指都费劲。 “起不来了?” 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江霆目光促狭。借着他的力坐起来,被子从肩头滑下,摇晃的发丝间是一对饱满的娇乳。 吞动喉咙的声音太明显,他失控扑到她,埋进胸窝里贪婪地闻奶香味。 “丫头。” 白皙的指头插进他短粗的发丝,这个动作如同往火苗上泼了一桶油,他身子一沉,性器挺进她的身体,湿润暂时压住烈火。 “好好活着,只要我活一天,就不让我的女人委屈。” - 灯光燃了一整夜的街道,终于在日出时分渐渐没落下来。昨晚是个平安夜,得益于那些在街上只穿着内衣晃来晃去的女人。普通佣兵只是拿钱办事,大多数对任务都是浑水摸鱼,有比执行任务更吸引人的事,他们肯定头也不回的选择和妓女春风一度。 窗外酒气很浓,一楼门口倒着宿醉一夜未醒的男人,他脏兮兮地躺在地上,钱包被人翻遍了,只有一旁已经没电的手机掉在泥里,成色不好连捡的人都没有。 屋里,体型健硕的男人趴在女孩身上挥汗如雨,他怀里的小人儿身形纤细,腰身柔软得如岸边的垂柳,轻而易举地被对折起来,双腿打开承接男人疯狂冲撞。 平坦的小肚子下有一道轮廓时有时无,江霆发现这一点时很惊喜,手按到上面夏栀反应很大,本就窄小的空间被他压制得没有一点余地。他兴奋地扶住她的腰,打桩一般的力度和速度抽干小穴,湿粘的沫子甩开露出穴口,她裹得太紧,以至于每次离开都能抽带出红肉。 穴口也撑得薄透,能露出阴茎紫红的底色,单薄的一层上有类似树干枝杈似的血丝,撞进去的瞬间又苍白的毫无血色。 女人无意识地娇吟喘息,胸前一团乳白被大掌抓着揉捏,粗糙的皮肤渗进雪白纹理,娇点和指缝摩擦,江霆低头含住吸吮,抵住宫口射出浓厚精华。 余韵中,他亲吻痕迹斑斑的白瓷娃娃,舔舔唇,折磨了一早上的欲望得到满足。 他心满意足地放开她,手掌抚摸她的背脊,不多时,小身子缩成一团,手臂回抱住他。 这场情事是合情合理的意外,但这家旅馆当然是离开得越快越好。 江霆抱起浑身软绵绵的夏栀,心中暗笑也就是这个时候她能乖乖地躺着。 热水洗掉两人身上的体液和汗水,动作都柔和了些。然后他撩开发丝,露出藏在下面的白嫩嫩的小脸。 粉嫩的嘴唇此时肿得厚厚的,他记得她的皮肤脆弱的不可思议,所以吻痕和牙印还留在上面。 一副被疼爱过头的样子,剥开青涩的表皮,逐渐透出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 下身合不拢的小唇瓣漫出他射进去的精液,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油然而起,动作不自觉放轻。 中午前,大街上几乎不再有人,吃了一餐,夏栀的体力恢复了一些,除了嘴边的殷红和眼尾漫出的柔情,她再看不出什么异常。 车里放着昨晚买来的东西,在这一小范围边境,雇佣兵的势力辐射范围很大。在这些战争机器的眼里,混乱是为他们提供生存机会的温床,有冲突才有任务,所以从来不管这里的治安。 他和夏栀上车的过程中有晚归的人盯着女人的背影,不管眼神的主人出于什么,夏栀已经成为自己的女人,被窥探是不允许的。 “咔嚓。” 冲锋枪上了膛,钢铁磕碰的声音冰冷尖锐,震得人心口一惊。 那人匆匆收回眼神拐进胡同。 夏栀要回头看,却被一只大手挡住视线。 20、如果有人肯为了自己转过身面对未知结果 “嘭!——” 门被踢开,力量过大,金属合页都飞出了窗外。 屋里一股情欲燃烧过的味道,仔细闻还有腥气和女人的体香。 确认没有人,踢门的佣兵收起枪,欧格走进来拉开被子,看到床上的血迹愣了下,脸上的伤口开始发痒。 他摸上厚厚的纱布,那天江霆的子弹擦伤了他的脸,至今还对那股热辣的痛感记忆犹新。如果不是他躲得快,恐怕他也会成为一朵新鲜的脑花。 “这就是你们搜过的房间?” 与妓女风流一夜的佣兵被自己的同僚从被窝里抓起来,女人早就跑了,他们几个只来得及套上裤子就被扔到欧格面前。 “我的命令,也用下面那个脑袋做?” 枪对准一人额头,所有人提起气,定定地看着枪口。 然后,欧格的手臂在众人的目光中放下,未等人们送松又倏地抬起,绷紧满脸横肉,朝着他的裤裆开了一枪。 “嘭!” 一声怪异扭曲的惨叫,溅出的人体组织腥臭黏稠。 男人昏死过去,跑到楼下的妓女摔了跟头,前面那个过去扶起她两个人互相借力跑远,快都镇口时,后面忽然响起马达声,越来越近,却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直到那车子擦身而过,散发出的热量几乎快要灼烧了汗毛。 - 女人歪靠在座椅上,领口微敞,江霆时不时侧过头,醒目的吻痕就在衣领下,随着颠簸偶尔露出头。 色欲熏心,当后视镜里的黄沙骤起逼近,他才知道这句话没错。 他骨子里并非什么正人君子,越是憋久了越容易失控,有了女人就想一直做,连命也能玩。 她太会吸了,裹得自己命根子发麻,想起那股劲就热血沸腾,他甚至不敢低头看一看自己腿心顾起的山包。 “是他们吗?” 夏栀原本眯着眼,无意看了眼后视镜便直起了身子。 两人路上一直没对话,她眼里一瞬间晃过的惊慌江霆看在眼里,男人开到山脚下踩住刹车,停在一片乱树丛中。 “下车。” “你要去哪?” 夏栀抓住他的手臂,江霆瞥了眼她发白的指缘,挑起的笑容不羁又狂浪。 “怕我睡了你就跑?” 他抬起她的下巴,趁夏栀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亲了一口,还没冷下去的唇瓣聚起新的温度,白净的脸蛋也透出两抹血色。 “去树林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你一个人吗?不行。” 清澈的眸底涌开雾气,江霆一恍惚,咬紧牙根笑了一下。 “丫头,别让我分神,你这么看着我,弄得我想上你。” 冲锋枪从胸口移到身后,他失控地将人抱住。 危险意味渐浓,和早晨一样,几秒的时间她就被推到树上。 也许善于掩藏情绪的人,爆发的一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舌根被吸吮到发麻,坚硬的身体散发着汩汩热量,温度让她眼尾渗出湿润,手腕不得不去推那硬邦邦的胸口。 “等我回来。” 说完未久,男人身影渐小,逐渐消失在她水光朦胧的视线范围里。 临离开前,他从车里拿出几个圆圆的东西,夏栀没有看清,但手里多了一把枪。 是之前她用过的那把,已经重新上满了子弹。 扶着左胸,那里有她飞快的心跳。她已经开始习惯了剧烈的情绪起伏,恐慌会令她度秒如年,但也有惊喜可以弥补苍白的痛感。 时至今日,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有人会执着于爱意,如果有人肯为了自己转过身面对未知结果的战役,她也愿意品尝那些未知滋味的起伏。 “嘭!” “嘭!嘭!” 林地边缘,一连串爆炸接连响起,残肢断臂断了一地,着了火的车胎诡异前行,又“轰”一声炸起来飞得老高。 爆炸的第一声,夏栀猛地回过头,抓着领口的手指颤抖不已,指腹都是湿粘冰冷的汗水。 但她不会傻到去追江霆,自己只会成为他的麻烦,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他的,安生等着他回来。 这片树林的植被不高,但是却有不少小溪流淌在树根中间。 一只全身暗红的小蜥蜴,左右摇摆的姿势爬进一片树叶后面。夏栀撩开那片叶子,小蜥蜴绕着中间的空地走,和它同肤色的小生命,也丝毫不踏足那里。 雇佣兵拿钱办事,他们没有甘于奉献的信仰,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再愿意去做那个趟雷的人。 男人将布条一圈圈缠在枪柄上,锋利的目光紧盯那一队人,未曾放松半分。 两分钟后,他们似乎打成了某种共识,人分成两队,一边入林,另一边在周围寻找。 开车来的人不可能没有痕迹,如果有,也只是单纯的还没找到。江霆细数人数,带队来的人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喽啰,欧格是言行不一的小人,他道貌岸然可以,却不会真的涉险。 当往里走的人彻底隐身进林间,男人一个空翻稳稳落在地上。身形敏捷犹如魅影一般,无声到游走到小队身后。 刚刚的爆炸解决了不少,现在要面对的人只有五个。 “呯!——” 子弹旋风般射进一个人的小腿,筋肉瞬间撕裂,他跪在地上,周围几个人举起枪寻找,其中两个却被突降的烟尘蒙了眼。 “呯呯呯!” 慌张之下射出子弹,一时间,周围尽是子弹穿梭的风声摩擦耳道。 21、现在这具小身子比什么都好灭火(H) 石头被子弹磕出碎片,钢铁捻出齑粉,尘烟四起。 冰凉贴在喉咙上,叫声蜕变成沙哑的叹息。轻轻一声之后脖子上窜出腥红的血幔,最后的意识,脖颈里似乎被吹进了一阵冷风。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的男人无声无息,仿佛幽灵一般如同从地下冒出割开了身边人的喉管,当反应过来,地上已经漫开硕大的血花。 男人沉着眼睫,肌肤犹如金属一般,散发着细密的古铜色光芒。两道剑眉微微扬起,手中枪口火光激射,还保持着站立姿势的几人,身上霎时多出几个枪眼。 快速检查过每个人的脉搏,江霆抹掉脖子上的湿汗,一刻不敢耽搁朝着树林跑去。 - 有枪声,走路的几个人听到面面相觑,倏然露出放松的笑容。 很显然,那个男人走出了林子,而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带着一个累赘的女人逃命。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女人还留在这里。 对于一个没有威胁力的女人,自然比面对那个邪神一般的男人要简单得多。他们开始散开队形,甚至不再看周围有什么,刺刀插向任何有可能藏匿人的草丛,势必要找出那个女人。 “看,这是什么?” 是几枚娇小的鞋印,显然不属于任何男人。 顺着痕迹,他们来到林间的一小片空地,这里头顶有天光渗透,清亮无比,只有对面的大树后面可以藏人。 “让我看看这里有什么。” 他的兴奋感染了其他人,轻敌和提前庆祝胜利是战场上的忌讳,但这些小卒子明显还不知道什么是战场。 “啊!——” 天然的塌陷坑不用布置就是最完美的陷阱。 “呯呯!嘭!——” 洞口飞出无数子弹射向天空,惊扰了栖息与此的小蜥蜴。它们有的吓断了尾巴,夏栀看着那依然在动的小尾巴蹙起眉,用树叶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墓。 未久,枪声终于停住,连发子弹并不禁打,也该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她挑起眉梢,平静的眼底漆黑无边,风轻的如同低语,又如悼念亡灵的诵经。 “过来——” 脚尖快要到洞的边缘,一个力量将她猛地拉离,熟悉的掌心和肌理,周围一样弥漫着草叶清香,和那晚在悬崖边一样。 紧跟着,她又闻到一股辛辣又粘稠的腥味,还伴着淡淡的烧灼味。男人的黑T恤被血染出妖冶红光,手心割开无数口子,张着鲜红的小嘴露出嫩肉。 夏栀眼神快速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除了手上和胳膊上的小伤口,其他的血都不是他的。 “疼吗?” 她盯着他的手掌,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去掏纸巾。 他的手上都是茧子,这种伤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也早就感觉不到痛感。但她依然仔细看了又看,用白净的纸巾轻轻擦掉上面的草汁和泥土。 男人盯着她的眸子越发炙热,带着人来到坑边,利落扣动几下扳机。 “呯呯呯!——” 子弹带出新鲜脑花炸在坑壁上,用不了多久,这些还热着的肉块便会成为野物的美食,以另一种方式将罪恶偿还给这片土地。 那些或咒骂或威胁的声音立刻消失,夏栀没有看一眼,也没有机会,就被男人横抱了起来,眼前晃过无数斑驳,落在眼底的眼光让她暂时失去了视线。 忽然,身后一空,她悬空了一瞬,落在叶子堆上。 腐朽的气味令人失神,早晨那次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眼下却是发现自己昨晚的撩拨就像一根火柴扔进了干草丛。 魔盒已经被打开,克制外壳剥落,这才是真的江霆。 野兽见了血,瞳孔都充斥着血光,男人的呼吸落在颈子上,比任何时候都炎热。 树林中,阳光并不能照透每一片土地。所以当衣服被脱掉,先感觉到的便是身侧的一阵清凉,可身上的男人却又如一个火炉般时刻烤着她。 外套随意扔在一侧,几片树叶飞起来。他皮肤上的血点已经开始氧化,但离近了还是有股难以忽略的腥味。 夏栀往他身下看了一眼,迷离的目光微微一怔。 小腹上排列着几块轮廓清晰的肌肉,紧贴皮肤的性器一柱擎天,几节血管脉搏跳动清晰,他握住贴近自己,一阵火热燎烧。 “不要,这里是外面。” “不是准备好了吗?”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的笑意邪魅冷酷。夏栀一时恍惚,想起昨晚他说的那句话。 睁愣中,坚硬抵住穴口,她身体里还有他两次射进去的东西,江霆深吸口气,一挺身将自己整个送了进去。 恶战之后,他需要平息自己的怒意,往常都是一圈一圈地奔跑,现在这具小身子比什么都好灭火。 “嗯......” 女人轻轻哼着,嘴唇抿在一起,他刚一进去,身下便冒出黏腻的水声。 他用舌尖探进她口中,对她忍耐的行为很不满。 撩开她的唇,随之加大了撞击的力度,娇娇柔柔的声音声逐渐漏出来,他托起她胸口的洁白,在满是唇印的皮肤里找到一块依旧洁白的位置,狠狠吸了上去。 “丫头,好软。” 对他来说,她哪里都小小的,唯独胸口和屁股柔软无比,昨晚第一次摸到时他在心里惊叹过,怎么会有这么嫩的人。 亲吻的速度变快,他到哪里,哪里便燃起暗火。 性器如同一阵粗硕滚烫的钉子,他铆足了力量冲刺,每一下都钉进她的身体里。 “太紧了,要多松松你才能舒服。” 江霆故意对着她说骚话,他皮厚,一边说一边不忘看她,惊奇地在这张总是素白的脸蛋上看到两团初升的红晕。 先前射入的东西变成白浆子流进股沟,悬在头顶的树叶缝隙变成一块块光斑。夏栀用手臂挡住视线,又被男人无情拿开。 “不是挺胆大吗?” “嘭——” 山下有声音,男人顿了顿,不满地吻了吻她湿润的唇,发狠抽动百下,在深处释放。 22、我们睡了 边境线上总有几块法外之地,正是如此,这里才是雇佣兵的天堂。 几辆军车满载士兵,一路走到边境都很太平,当听到爆炸声时,聂承远还微微诧异了一下。 “是那片树林。” 望远镜里,孤独的林地长在平原与戈壁交界的边缘。树木不高耸却茂盛,适合埋伏作战。 “我们过去。” 油门踩到底朝着林地狂奔,雇佣兵的增援队赶到,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气红了眼。 他们几乎被一击致命,只有受过极专业训练的杀手才能做到在同时间杀死这么多人。 死人被拉到车斗里,不安感奇怪地加重。转过身,地平线上,一长排黄沙包裹着几辆军车探出头,壮观的场面让十几个人脸色发白,很显然,他们没想到这里会有正规军的部队,以现在手里的弹药和人手根本打不赢。 他们不再管山上的人,这种情况下也是凶多吉少,但显然聂承远并未打算放过他们。肩上的火箭炮“呼”地一声飞出去,卡车车厢瞬间被点燃,爆开一个个火热耀眼的橙色火球,烧灼血肉的焦糊味腥臭刺鼻。 片刻后光芒燃尽,浓烟掠遍四野,聂承远下车检查,只剩一个铁架的车斗里,横倒着无数具焦尸。驾驶舱的人更是直接被炸出去,上下身之间隔了十几米。 刺耳的噪声和光波惊了林间的飞鸟,它们争先恐后飞上天,树叶的影子直摇晃。 柔软的胴体卧倒在绿叶间,白皙的皮肤反射透过树叶间隙的阳光,随着叶片摇晃,莹光也跟着一同波动。 夏栀的衣服是江霆为她穿好的,平息了会儿,胸口依然飞快起伏。 “能走吗?” “可以。” 被迫中断的性爱,无法给他时间展现男人的雄风,但山下有声音,多半是佣兵的增援。更何况这里高大的植被不多,大片裸露出来的沙土地,确实不适合再待人。 两人走出去没有用多久,他们的车停在刚刚有声音的另一面,临过去前,夏栀察觉到江霆的目光紧盯着对面。 “怎么了?” “声音不对。” 刚刚的声音是火箭炮,昨天遇到的佣兵是小组,一般不会带这种东西。 果然,山下停着几辆军车,透过丛生的野草,一个男人正从车上跳下来,身上穿着厚重的防弹衣。 “是承远。” “哒。” 身侧落了一颗石子,小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几十条枪指着石子出来的方向。 片刻后,江霆摊着双手现身,聂承远擦了下鬓角,凝重表情消散,倏地靠在石头上。 男人额头上闪烁着晶亮的汗水,薄唇微抿,肩上搭着外套,两条蜜色手臂肌肉紧实油光水亮。属于女人的抓痕细细小小,红线一般的痕迹被他的肤色完美掩盖。 “霆哥?” 江霆出来的地方杂草动了几下,聂承远倏地抬起枪,以为有尾巴,却见里面出来个姑娘。 身段莹莹软软,脸蛋白皙纤瘦,眼神清透,眼尾一抹殷红妩媚动人。 她的眼睫上有些闪烁,源于刚刚那场激烈的性事。 冷不防出来这么一个美人,让聂承远有些愕然。 惊讶是因为她的模样比想象中还要娇俏美艳,事实上她刚一出来,他便想起她是谁,那个让江霆看了一眼就只身犯险的姑娘。 只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个女孩,四处的豺狼虎豹随时会把她分吃入腹。 - 西蒙对江霆的自作主张很不满意,路上聂承远把他的态度都已经告诉江霆。男人对此不以为然,再说到夏栀时,他阻止了聂承远再问下去,把玩着手里的刀件,眼神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的女人。 她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上车不久之后就这样,车厢里被阳光晒得很暖。她的身子团在一起,小脸蛋红扑扑。 江霆看着她睡着后的模样,不自觉挑起嘴角。 昨夜那场缠绵持续到清晨,剩下的时间他没有睡觉,一直在好奇女人的身体为何这么软,被他揉捏了一晚上的人大抵也没休息好。 出来不久就遇上这些人,又被他折腾了一通,不睡才怪。 “霆哥?” 聂承远叫了江霆一声,发现他的注意力不在这里,追随他的目光,他在看后座上酣睡的姑娘。 此前再没有多想,现下也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你喜欢她?” “嗯。”江霆收回眼神目视前方,掰弄着手指关节。 “我们睡了。” 聂承远眼睛倏地一睁,没握住方向盘,车子都跟着抖了一下,险些晃醒了夏栀。 “怎么?” “没事。” 半天后,眼前出现熟悉的军营,江霆和聂承远见面时还是正午,等到了军营,西方天边已经散开晚霞。 但下车的只有聂承远,他们继续往前走。 车子在无人的高速公路上奔驰,驶入城市的边缘,被夜色吞噬的城市道路两边亮起灯,照得头顶混沌一片。 从市郊到城市的分界很明显,车窗外倏然明亮,女孩紧阖的眼皮轻轻颤抖,灯光点燃了漆黑眼底。 23、如果她当初有看到未来的能力,是否会舍 “这里很安全,等我忙完送你一起回去。” 离营地两公里外的酒店,江霆将夏栀安顿在顶层最好的套房里。 女人坐在床上望着即将离开的人,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没忍住又折返回来,发狠蹂躏两片粉嘟嘟的樱唇。 “睡一会儿,晚上我会过来。” 一边说,手一边探进她的领口,揉了下白皙丰满的乳肉。 暗示性极强的话和邪魅眼神,让夏栀低下了头。 他离开后,夏栀偷偷站到床边,看着那辆军车远去,很久很久。 - 聂承远归来,西蒙已经听说他和江霆汇合,却未见到人。 “江霆呢?” 说着话,江霆的车子已经刹车熄火。 初夏季节,冒着热气的车盖难以忽视,空气波动,他与西蒙隔空对视,两人的眼神谁也不让谁。 每次都是如此,那些人的套路他早就摸清。结果比过程更重要,作战计划原本就可临时更改,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一切的不满都来自于面前的男人,西蒙眯着浅棕色的眼睛,过浅的瞳色让他显得时刻都在愤怒,更不能好好地隐藏情绪。 他与江霆同时到芒城,虽然他是一把手,但却总是被这个游历于战地的死神压上一头。 办公室里,不锈钢桌面四四方方,凌厉的线条组成这间屋子,各处都透着严肃。 “你很久没休假了,去休息吧。” 江霆挑起锋利的眉梢,双手缓缓交叉在面前,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 西蒙不想和他叙旧,走廊里的声控灯随之灭了。几秒钟过后,又因为一阵突起的脚步声亮起来。 江霆的行李没什么,不一定要他自己收拾。最主要的是车票,聂承远还附赠了一张,送给那个让老大铁树开花的女孩。 “霆哥。” “珍惜时间,你的假期可能不长。” 两只手迭在一起紧紧握了一下,江霆没有过多停留,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和夏栀分开开始,他心里便有隐隐的不安生成,或者往更早追溯,与承远他们见面起这种感觉便如同阴云一般逐渐汇聚。 直到现在,时间越久阴霾越浓重,压得他额头上的筋条都鼓囊起,拿了车票马不停蹄地驱车回到酒店。 立在夜幕中的酒店金碧辉煌,此前那些天的奔波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被逐渐吞噬,慢慢掉进记忆的底层。 飘窗前的纱帘轻薄透亮,挡不住少女莹莹美好的身形。 她伏在飘窗的软垫上,白皙的皮肤几乎融进长毛绒的毯子里。齐腰的长发洗过后恢复柔滑,随意铺散在身侧,散发淡淡清香。 房间里不久前洗过澡,玫瑰精油的味道经久不散,香味已经顺着肌理渗进皮肤里,夏栀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在车上时她并未睡沉,聂承远和江霆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江霆临时改变作战计划救了自己,这种行为在别人眼里堪称疯狂,而且浪费时间又增添危险性。她从不是个例外,只是这次有幸成为了他的眷顾。 她知道救自己给江霆带来了麻烦,却没想到这个麻烦或许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还要大。 如果是这样—— 如果她当初有看到未来的能力,是否会舍得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和缠绵,让他与自己从无瓜葛。 答案是肯定的。 酒店的花园里生着各种奇花异草,夜晚的花园是无人涉足之地,有些微凉的风轻松打透单薄的睡裙,女孩游历在蔷薇花圃边,锋利的茎刺伤了她的手指。 这里风景虽然好却并不安静,所以即便是江霆来了她也没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坐在长椅上欣赏夜景。 酒店顶层,当他踏上柔软的地毯,心稍微踏实了一些。 这种慌张并不是个好的预示,以往大战前都没有的体验,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了心脏,它不断收缩,势要攥出最后一滴血。 推开软包的门,屋里空无一人,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快速查看了四周,陈设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桌子上多了两团纸巾。 一盏昏暗的台灯无法将整个房间照亮,飘窗上的软垫有坐过的痕迹,窗子开着,纱帘被风扬起,透过薄纱看窗外,夜景里的建筑皆是混沌。 “夏栀?” 浴室门开着,地上的水渍未干,从门外猛地一进来,屋里的玫瑰味很浓郁,几乎能瞬间击穿人的理智。 江霆的心又悬起来,在车上,他止住了聂承远的话,但看样子还是被夏栀听到了。 高高大大的人影就那么呆立在那十几秒,轻盈的脚步落在地毯上未惊起任何动静。夏栀悄无声息走到门口,门敞着,站在那里的男人犹如一尊铁打的塑像,他一动不动,让她也有几分迷惘。 “江霆?” 男人倏地回过头。 走廊里的灯光再幽静,也亮过屋里。她背后散着荧光,将身影勾勒出一圈仿佛来自异世界的光晕。 她发丝已经被吹干,睡裙的裙摆贴着两条玉润的小腿,许是花园里的水气重温度也低,此时她抱着双臂,两缕青黑的发丝粘在嘴边,有些破碎的凄美。 男人两步跨到她面前,夏栀眼中的迷茫更甚。但很快,她眼前被无边的漆黑笼罩住。 ——他的影子压下来,怀抱中有匆忙急促的风尘仆仆,也有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薄荷烟草味。 她眨了眨眼,被剥夺的视线并未能给她带来什么。 只是落到床上之前她还在想,两人视线交汇那一刻,她在江霆身上感受到的恐惧,究竟是真的,还是她的错觉。 24、别动,让我进去(H) 失而复得的惊喜,江霆在心里暗暗嘲讽自己草木皆兵。 他抱着夏栀,贪婪地亲吻她的皮肤,女人由他抒发,抚摸着他的发丝,偶尔被他吻住了嘴才有所回应。 腰带扣掉在地上,粗壮的影子一晃而过,然后一点点填满了她。 疼痛让她下意识想要挣扎。 “别动,让我进去。” 巨大的肉钉送进红艳艳的腿心,呼吸沉稳压抑,夏栀想要问问他怎么了,突然肩膀一阵刺痛。 ——他咬了自己。 退出一点,小腹分裂出一块块坚硬的块垒,然后再次送向更深的地方。 甬道深处有温暖溢出来,她动了情,细腰扭动的像妖精。两团白皙的奶肉泛着诱人的光泽,是最细腻的奶油。 他握住柔软,粗糙的茧子快要被融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和每次一样,含住乳尖耐心舔舐。 床头有避孕套,但是江霆憋着气没有戴。除了第一次,他没有弄进去过,只是觉得现在不该。这样放纵下去,他不知道自己哪次会种进去一颗种子。 夏栀眯着眼睛,被狰狞粗壮的性器撞得泪眼婆娑,一滴滴泪水挂在睫毛上,如同枝头的冰凌。 她看到男人猩红的眼睛,他抬起头一瞬间,然后胸口被撕咬更加厉害。阴茎快速穿梭,从她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被带出来落在腿根。 微凉的囊袋也将皮肤拍得通红,还有声音,黏稠又灼热。她睁开眼就能看到一道影子在自己腿间抽动。 夏栀觉得很羞耻,想要推开他,却让江霆以为成了其他意思。 “今天我要射进去。” 食指在她小肚子上画了一个圈,孩子似得赌气。 “看你还乱不乱跑。” 夏栀闭上眼,双臂反而抱住他的脖子。 江霆一怔,薄唇微微抿起来,激烈的撞击停止在某刻,一股股有力的浊液最终都落到皮肤上。 - 青城已经入夏,一场雨将空气晕染得湿润清晰,年轻男女走出机场,阔别多日的喧闹声撞击进耳膜,这里不再是人烟稀少的边境城市,而是真正的大都市,大人的交谈和孩子的叫声让夏栀下意识蹙起眉。 赵竟生带着妻子和儿子度假归来,自从夏栀来到家里,他已经有几年没有带着家人好好玩玩,这次还带回一个喜事——他的妻子怀孕了。 现在的房子里找不到合适做第二间儿童房的屋子,这让他想起夏栀父母留下的房子,那是他将夏栀抚养长大的补偿。 “夏栀?那是夏栀吗?” 妻子的声音让他回过了神,他正想着夏栀,不曾想她居然出现在这里。 夏栀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不少,女孩神色依旧平冷,但偶尔也有难得掠过的温柔。 只是温柔都是对着身侧那人时才有的,这也让赵竟生咋舌,无论是什么结果,似乎于夏栀而言都是不可能的事。 “那个人......” 妻子摘下了墨镜,“不会是她男朋友吧,她有男友了?他知不知道她有神经病啊?” 威威配合着母亲捂住脸,学着她的语气:“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赵竟生安抚着妻子,一男一女也在他们驻足时远离了视线。他将话题岔开,心里却始终记着这件事。 夏栀带着江霆回到了自己租住的那间小公寓,因为之前没有回来的打算,只关了门窗子没有关。青城的这个季节经常刮风,屋里的家具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浮土。 她当初从赵家拿出来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除了她住的那两天所用到的必需品之外,其他的还原原本本放在那。 毫无生活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打算长期住人的样子。 任何蛛丝马迹都瞒不过江霆的眼睛,望着夏栀的背影,他眉心的折痕蹙得很深,心口被撕痛感装满。 “这里离你学校近吗?” 再开口神色又恢复如常。刚刚路过了一个学校,经过时夏栀的目光停留了很久,直到他拐过弯看不到为止。 她一向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能看那么久,一定有关系。 夏栀动作顿了一下,一个恍惚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上。 “啪!” “我来拣。” 江霆先一步蹲下身子,“你皮肤嫩,别做这种活。” “嗯。” 夏栀没有再说话,这间公寓很小,客厅卧室是相连的,厨房是开放式,只有浴室有墙做隔断。 她走了两步,余光里的江霆依然低着头,然后改成跑的进浴室里。 镜子倒映着女孩姣好的容颜,她深吸口气,平静的表情渐渐生出裂纹,黑白分明的大眼在被猩红蚕食着。 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犹如一颗长在身体深处的毒瘤,它永远在那里,不看它只会短暂忘记,但离得越近越是疼痛,更是用痛彻心扉提醒它的宿主,梦该醒了。 25、但他刚一起身,就有一双颇有力量的小手 一门之隔的江霆听着里面的微弱声音心如刀割,夏栀在她快要控制不住的临界点打开了水笼头,用水流的冲击声掩盖过了抽泣声,然后又打开花洒将自己浑身冲了一遍。 她肤色白净,每次洗完澡脸蛋和眼尾都是红红的。 尽管如此,还是有良多足以让江霆起疑的地方。但他当做没看见,在她洗澡这段时间擦干净了家具。 夏栀出来时,江霆在窗前颀身而立,日光的影子穿过他发丝的间隙,刺得夏栀闭起眼睛。 “他们放了你几天假?” “不知道,想去哪里玩?” “都可以。” 江霆的心坠了一下,她每次轻描淡写的浅笑都让撕痛感更强烈几分。 只围着浴巾的女孩,他却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穿好衣服,关上门,我去买东西。” 夏栀擦着头发,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地板的缝隙。她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其实距离江霆出门仅仅一会儿,他不该那么快回来,但当敲门声响起,她还是下意识以为是江霆。 门链未打开,陆崤看到几根湿润的手指,洁白细腻,犹如质地上好的脂玉。 见到是陆崤,女孩眼光稍稍暗淡了一些,她现在并不想看到陆崤,即便现在的生活像是她偷来的,但她依然自私地希望自己能多享受一会儿。 “夏栀?” 陆崤靠在墙边,露出门缝的是一张他未曾预料过的脸蛋。 他以为夏栀会比之前更加憔悴,但是得到的结果相反。 她看上去好了不少,惯常苍白的脸颊居然有了红晕,似乎还稍微圆润了一点。 “你这些天去哪了?” 这些日子,陆崤不说每天都来,但也是隔一两天就来一次。门口的地垫蓄上了满当当的灰尘,把手上也是一层薄灰,主人许久没回来了,这一点毋容置疑。 军人的目光太有探究性,夏栀垂下眼皮,不想让他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更重要的是,屋里有一双男士拖鞋,一个女生独居的公寓,被陆崤看到之后又是免不了一顿询问。 此时他们的身份开始让夏栀在意,她浑身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下了逐客令。 “我很好,已经稳定多了,不用麻烦你和你的家人了。” 门有随时关上的趋势,陆崤平坦的眉心慢慢拧起褶皱。他盯着夏栀低垂的眼皮,上面附着淡青色的细小血管,跟随着睫毛微微颤动。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有一点陆崤还是对夏栀满意的,她未打开门链。 男人走下楼上了吉普车,这次他换了一辆普通车子,驾驶位上的司机也是家里的,并非军队的士兵。 “少爷,我们还用过来吗?” 陆崤点点头,现在已经不是父亲的问题,他对这个女孩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他很想知道,另那双幽暗渊潭掀起波澜的人是谁。 “继续关注她,先保护她的安全。” “是。” 司机应下,发动了车子。 陆崤觉得心有些累,他闭上眼睛,车子离开大门口时与江霆擦身而过,等他侧眼望过去,男人已经拐进墙后。 - 常年在部队生活的男人对吃的东西并不讲究,江霆随意把菜做熟,端上桌子发现不好看才想起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挺好的。” 夏栀食量不大,但比以往吃得都多。女人收拾完桌子回到他身边,他走之前的微妙气氛在直至黄昏时才随着她手臂的攀附而彻底散尽。 白蓝相间的天空,傍晚时分燃起烈火。天边的火焰将云彩烧灼成赤红色,逐渐浸染了半片苍穹。 这间小屋当初只有暂住的打算,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她想看窗外也只能站在窗边,直到江霆叫她。 “栀栀。” 然后肩膀被男人粗糙的大掌捏住,向后一用力,她失了重心刚要叫,身子就落在了软软的小沙发上。 江霆则坐在了扶手上,扶着她的肩膀一同欣赏夕阳。 空气中都是日落前独有的气味,那是一种树木被烘烤得干燥的味道。 楼下的行人来来回回,有人踏着晚霞回家,也有人奔向下一站。烟火之盛加重了夏栀的窒息感,她感到有些头晕,一个恍惚之后扶住了书架。 “怎么了?” “没事。” 黄昏很短暂,光芒追着太阳的陨落而一点点消亡。 稍时天彻底黑下来,除了淡淡的余烬什么都没留下。 江霆想要去做晚餐,但他刚一起身,就有一双颇有力量的小手慢慢升起揽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吐息落在他颈间,还有柔软的唇瓣无缝贴合。 “想要了?” 夏栀扬起头,向他奉献出雪白的皮肉。 26、他想锁住她,让她没有再到那座山上去的 鲜美的血管唤醒了獠牙的蠢蠢欲动,她瞥了一眼,男人的眸光骤时暗下来,舌尖已经压上一截血管细细舔舐。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包装,然后扶着已经翘起的分身往她湿漉漉的穴口挤入进去。 她足够湿润,性器一入到底,单薄的小腹上瞬时出现一道不清晰的粗壮痕迹。 大掌按着脆弱的小肚子,两颗饱满的囊袋一下下打在穴口,男人盯着他们交合的位置,那里总是时不时出现鲜红的内肉。 她的穴道被突然闯进的大物撑得发酸,绷紧的脚趾环住他的背脊,脚跟磕在坚实的肌肉上,又被不怀好意的男人抓住。 她的身子被转了过来,被戳到稀软的下身红艳艳地对着他,柔弱又惹人怜爱。 但是用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一个掠食者,不会引发他丝毫的同情,只能是被鞭挞得更狠。 分身又一次闯入,半点怜惜都不再有。她背对着他,和胸前的斑斑点点不同,她的后背白皙柔润,除了过于瘦削和有些突出的骨节,整个背脊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无暇的白色比鲜血更能刺激眼球,柔软的皮肉让他不自觉舔了舔牙根,突出的犬齿咬住她的肩膀,腰腹用力撞向深处,藏在发丝里的汗水终于甩下来,顺着鬓角下淌。 空气在纠缠中慢慢粘稠,身在其中的人不觉,直到她两条手臂发酸发麻再也坚持不住,她才又被重新翻过来,柔软的胸口得以重新拥抱他胸前的坚硬轮廓。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呼吸激烈,每一声粗喘都带着满足和贪婪的喟叹。 随着一阵痉挛,他靠进她的臂弯,短粗发丝扎着她的皮肤,餍足的猛兽终于化作无害的大猫,乖乖地舔舐起她的皮肉。 缠绵持续到早晨,再没有一点力气的夏栀在晕晕乎乎中被江霆抱起来,热水冲上腿心的一刻发出舒爽的哼声,随后便彻底睡了过去。 睡着的眼尾还挂着尚未干涸的生理泪水,红红的鼻头像雪地里的精灵驯鹿。 男人一时失神,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容却在久久凝视她之后逐渐消失。 他抱着夏栀一天,到另一个黄昏也没睡着。 过了午之后天开始转阴,傍晚不再有霞光,取而代之的是淅淅沥沥的柔和小雨。 公寓下的灌木被雨水冲刷掉了积土,露出本身鲜绿的色泽。 “栀栀?” 怀里的小身子不回应,青丝将皮肤割得四分五裂,江霆无奈将她的头发全都捋顺,慢慢抽出手臂出来,赤身裸体地坐到沙发上。 下过雨的空气冰冷,他抿了抿唇,放弃点烟,凭借空气中的雨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余光里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书桌的一角,被书架挡着,平时不往这里看竟然忽略得干干净净。 一张小卡片,是夏栀的学生证。 与他原本预想的不错,的确是他们曾经路过的学校。 小卡片又原原本本放回去,安睡的姑娘失去了热源,她眨了眨眼睛,书桌前的高大影子难以忽视。 梦里有装着铁栅栏的窗户,白色的一切,吃不完的药片和驱逐。 而梦里的江霆,曾经握着她的手诉说深情,却终究成为那些人里的一员,只留了背影给自己。 醒来的夏栀几乎是立刻想到江霆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舌尖舔着干燥的唇滋润,出声叫他:“江霆。” 男人回过头,听到她声音中的干哑,倒了杯水给他。 “明天晚上城里会放烟火,我们找个高处看吧。” 江霆一怔,吞动了下喉头。 “好。” 夏栀一杯水饮尽,鼻腔多了些酸涩。 杯子被拿走,随后她突然抱住他,男人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 - 从军部回来,江霆开过了那所大学。 被绿意环绕的校园生机盎然,诱使着人踏进去寻找真相。 然后他又转了个弯开了回来停在侧门。 这里应该是夏栀的宿舍,大学里的青春气息十分浓重,时刻让江霆感觉到自己是个异类。 夏栀的冰冷与之格格不入,当他和一个女生提起她的名字,这种感觉便不只是感觉。 “夏栀?” 之前还神色柔和的姑娘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眼见起了防备,她退到树下,树影让她的神色更加莫测了几分。 “她已经退学了,你去别的地方找她。” 江霆从未听夏栀说过。 “她为什么退学?” 女生想起那天的事,毕竟自己和她一起住,免不了后怕,语气也并不怎么好。 “疯子怎么能上学呢?” 女生匆匆离开,江霆周遭似乎多出了看不见的结界。 昨夜那场雨之后,小树林边阳光无法到达的土地还是湿润的。 潮湿的泥土味时刻让人清醒,坐在长椅上的男人背影宽阔,地上落着一堆燃尽了的烟头,两根夹着烟的手指上,老茧都被熏出黄色。 江霆眉心折痕不散,他在静谧的校园里,耳边却全是山风。 他扔了最后一根烟蒂,拿起旁边的外套随意搭上肩膀,回到停车的道边发动车子调转车头。 不是他来的方向,也不是回去的方向,而是各种商业区林立的市区。 他走进一家铺子,出来手里拿着个丝绒盒子,或许今天学校这一遭只是理由,从昨晚他偷偷看夏栀的手指开始,这个念头大抵就已经有了。 他想锁住她,让她没有再到那座山上去的力量。 27、太快了(H) “你回来了。” 打开门,熟悉的脸,男人朝她笑了笑迈进屋里。 口袋里的戒指似乎在散发着温度,会烫得他坐立不安。所以他不敢再碰自己的衣服,也不敢脱,就这么静静等着时间过去。 “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适合看烟火。” 市郊的小山包,人工开发过的山,走台阶就可以上到山顶。 山顶除了风大一些,人气少一些,其他一如往常。有很多人为干预过的痕迹,但即便如此,压在夏栀胸口的沉重包袱还是在树叶窸窣里轻了许多。 晚上八点半,市中心的烟火准时升起,各色光芒短暂地照亮了整片天,云彩边缘甚至犹如白昼般清晰。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她想起边境的一切,似乎只有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她才能不胡思乱想。 未几,男人坚硬的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耳边尽是嘈杂的爆炸声,她没有留意到他的心跳如此慌张,是在枪林弹雨中都不曾有过的激烈。 冰凉的戒指碰到她的手指,烟花的光芒点燃了钻石的火彩。 夏栀一愣,目光也跟着亮了一下。但很快,如同天上花期极短的烟花一般,短暂明亮之后便陷入无穷无尽的消沉。 “江霆。” “太快了。” 她默默收回手,转过了身。 她怎么能,缠住一个毫不知情的男人。 - 江霆的手机闪了两次,昨晚他怕影响夏栀睡觉设了静音,但是电话很坚持,第二次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陆崤,江霆以往来晏城一定要和他见一面。 客厅和卧室间的门他出来时没有关严,两人寥寥几句交流吵醒了夏栀。 女人仰着头,胸口白皙的皮肉藏在被子下面,随着呼吸起伏的柔软上还带着未消的吻痕,如同雪地中的红梅。在枝头美得不可方物,落地却只能慢慢等待腐朽。 江霆折返回屋里,看到的便是一双水亮又平静的眼睛。 夏栀先他开了口:“你去忙,我想整理一下房间。” 晨起的姑娘脸颊上挂着两团略带热气的红晕,粉嫩鲜艳的面粉团子,一股火从男人小腹燃起,直接反应到身下某个沉睡的巨物。 它开始苏醒,很快将宽松的家居裤顶出一个威武的帐篷。 偏偏夏栀还毫不羞涩地紧盯着它的变化。 男人压低眉头,一只手抓住衣服下摆掀开,露出精瘦又壮实的躯干。 下一秒到了女人跟前,握住她的两只脚踝轻轻一拉,两条柔软的腿便分开。 腿心鲜红的嫩唇搭在一起,他不耐地扯下睡裤,青紫色的兽物晃动着怒意,戴上避孕套抵着最软的入口压了进来。 一气呵成,她仰起头,被填满的充实感让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大物一进去就立刻开始抽动,她太紧,勒得他也有些痛感,额头上的筋条狰狞跳动,瞬间泌出的汗水裹满了皮肤。 “丫头,好紧。” 不管何时,夏栀的名字也不知写了多少次,可江霆还是喜欢这么叫她。 特别是在床上,她柔软的穴道含着他,犹如燃着烈火的窑,轻轻松松便能将他烧化。 胸口两团白皙不停跳跃,红艳艳的珠子不怕死的晃动。他擒住一颗轻轻吸吮,舌尖轻慢撩拨的酸痒和身下猛烈的撞击判若两人。 他奋力插干着这条紧致的穴道,无论怎么搅动它都紧紧抱着他。 夏栀紧咬在一起的唇瓣终于在强力抽动下松开,她柔柔地哼了一声,引得男人浑身一抖,随后肩膀被握住,他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狂躁地冲向她。 肉体撞击的声音黏稠又燥热,分身抽动得重影,只能看到一个粗壮的影子。 她被撞出眼泪,一抹晶莹顺着眼尾流进枕头里,身上的男人发出一声低吼,终于放开了可怜兮兮的小猎物。 - 与陆崤约定好的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江霆坐在咖啡厅的角落,桌子上的咖啡杯冒着缥缈纤长的雾气。 “怎么这么晚?” 江霆立刻想到了出门前的失控,出来时夏栀又睡了过去,不自觉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和女朋友睡觉,睡晚了。” “噗——” 陆崤弄脏了桌子,他没有防备,这个答案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出现在江霆身上。 “怎么没带出来?” “累着了,让她睡一会儿。” 陆崤撇了撇嘴,在心里幻想这个能被江霆看上的姑娘的模样。 “你温柔点对人家,别把人吓跑了。” “我挺温柔的,就是对你温柔不起来。” 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军官,卸下权利赋予的身份之后不过是普通男人。两人的话越说越偏,陆崤执着于想看看江霆的女友,却每次都被男人岔开话题。 他从没想过将夏栀藏起来,比任何人都想正大光明地带着她出来。可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这么做,这座城似乎会吃人,正在慢慢蚕食掉她。 她突然不再是那个在枪口下坦然赴死的姑娘,而是成了惊弓之鸟。 隐隐约约,不安的情绪逐渐驱离了朋友相见的喜悦。 夏栀从床上坐起身,她的浑身关节还酸着,拉过枕头垫在身后,垃圾桶里的避孕套淌出了浓稠的白浆。 一场缠绵,她短暂忘了窗外的人间。 “叮铃——” 可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赵竟生的名字将她拉回了现实。 “喂,夏栀,你今天有空吗?” 夏栀看了眼表。 “有。” “那你来一趟老房子,把还想要的东西拿走吧。” 赵竟生挂了电话,那头有小孩子嬉闹的动静,听着还不止一个。 夏栀穿好衣服,一开房门,归来的男人正在门外,他抬起头,钥匙还在手里握着。 28、我永远相信你 “要出去?” 夏栀倏地咬住下唇。 来自边境的男人和晏城的一切突然离近,她如同被抓住了心脏,脉搏跳动也艰难。 “是。” “我陪你?” 但话一出口,江霆便后悔了。夏栀垂着眼睫,日光下漆黑的羽睫光泽却白皙。 她突来的沉默表示犹豫,江霆不愿给她施压,正要找借口换个话题,她却在此时抬起眼皮。 “好。”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选择。 - 夏栀家的老房子,和赵竟生家离得很近。其实赵竟生叫她来并不是为了房子里的那些老物件,只是想告诉她,这间房子以后彻底归他所有,她不要再来打扰。 和父母一起住过的房子立在和煦日光里,没有人再打理的乔木凭借着雨水滋养活了下来。短短几年时间,伸出的枝桠已经有了变化,它静静地待在那儿,没有风的午后平静祥和,车子拐过生满蔷薇的转角,赵竟生和乔玲两个人站在房子旁边,看样子正在计划如何整修这里。 白天行人很少,所以当他们的车子停下,刹车声立刻吸引了夫妻两个的目光。 乔玲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怀了第二个孩子,一家人都沉浸在要添丁的喜悦里。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夏栀,她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又看到驾驶位上那个模糊的影子,在机场时的惊讶重新回到脸上。 车门打开,男人一条长腿踩到地上,坚硬又结实。他高高大大,犹如山顶迎风傲然的威武松柏,宽阔的肩膀和冷峻眉峰极有压迫感。 赵竟生和乔玲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夏栀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上次机场远远一见没看清,这次看到她的模样,和赵竟生之前想的有些出入。 她看上去不错,除了天生白净的皮肤,眼中一潭死水竟然有了些光彩。 老屋的二层,有他们一家人的卧室,父母那屋旧床铺的下面传出动静,野猫在这里筑了巢,猫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 它浑身雪白,两只眼睛一棕一蓝,没有夏栀托付给蒋云舟的那只那么亲人。 见到人,它发出警告的哈气声,江霆听到声音走进来,跳出窗子的猫咪留下一个背影。 窗台下,猫咪敏捷的影子引起了威威的注意,小表妹在他身边摆弄布娃娃,她循着表哥的眼神抬起头,看到了窗台另一边的夏栀。 “那个姐姐好漂亮。” “嘘,她有神经病。” “什么是神经病啊?” “就是永远都治不好的病,我妈妈说了,给别人添麻烦。” 小姑娘摇摇头。 “我不信,那么温柔的姐姐,怎么会给别人添麻烦。” 威威的权威被挑衅,跟着夏栀来的那个大哥哥出现在楼梯口,他似乎对那只猫很感兴趣,盯着对面房顶上舔毛的白猫出神。 他眼珠动了动,到客厅爸爸的衣服里拿了一盒火柴。 夏栀没在屋里找到什么,还剩下的一些也早已腐朽,没有什么拿走的必要。她一个人来到储藏间,里面或许还有爸爸曾经用过的东西。 几年未曾住人的院子里长满了草,上一冬的死草也还留在原地,青黄相间,生机与落幕同在。 威威本想点燃干草,却意外发现了一只路过的小蛇。 燃着火星的油点就这样滴到了蛇的身上,小东西吃痛拼命扭动身体,在地上划下无数条火线。 夏栀看得入神,等到发现身后已经燃起灰烟。 威威没想到蛇是不受他控制的生命,它并未按照预想冲进屋里,而是仿佛知晓谁是凶手一般围着他转圈。 火焰一视同仁,干草烧得劈啪作响,新草烧出汁水,气化的白烟草腥味极重,她盯着烈火外的男孩,眼眦几乎要瞪出血来。 “江霆!” 慌乱的女声,焦糊的气味。 男人猛地转过身,几步跑到后院。墙根处的旧水桶积了满满一桶雨水,他端起来从头顶浇下,断线的珠子融化了火焰跳跃。 他抱起已经呆傻的男孩,温度极高的火苗几乎瞬间烤干了衣服。 “威威!” 前院的夫妻听到呼喊也跑到后园,乔玲大喊着儿子的名字把他抱进怀里。 “咳咳......”威威咳嗽了几下,本能看向夏栀。 “你......” 乔玲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横眉冷目,赵竟生来不及拦住她,她便直直冲向夏栀。 “你个害人精,自己疯了不够还要害我的儿子!” 夏栀在他们身侧冷冷地盯着她,看着她冲过来犹如慢动作一般,惨白的脸色形似地缚的怨鬼。 “我害他?” 黑暗侵袭清凌的双眼,极短的时间,整双眼睛都被墨色占据。 各种细碎的噪音填满耳道,白皙的手指附上乔玲的脖子,她翻起白眼,白眼球上瞬间崩裂无数血点。 平静的面容挑起一丝清冷的笑意,女人嘴角现出难得一见的漩涡。她的手指越收越紧,即将要听到喉骨碎裂的美妙音乐,却被一双更加有力的大手掰开。 “丫头,醒醒。” 夏栀终于松开手,他抱住缩在地上的女孩,边将她抱起边安慰。可她已经猩红的眼珠却毫无感情地将目光射向他,狠狠捏住他的手腕。 “嘶——” 男人吃痛,从她眼中看到了陌生。他被针刺了一下心口,反抓住她的腕子将人控制住,用自己湿了的外套裹住她。 空气中飘着碎草屑的灰烬,夏栀挣扎出江霆的怀抱,眼前混沌得只剩一大一小两个轮廓。 小小的人影在她目光射过来的一刻果断逃离,大的那个则深深望着她。 江霆哀伤的眼神刺疼了她,她倏地清醒,瞬间蓄满泪水的眼睛望着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 “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别怕。” 他忘不了枪口前那双冷漠的眼睛,还有为蜥蜴尾巴堆起的坟墓。 “我永远相信你。” 熟悉的声音就在头顶,原来他离自己没那么远。紧跟着她落进温热的怀抱里。 江霆抱着她逐渐失力的身体,升上天空的浓郁灰烟引起了周围住户的注意。 人们纷纷出门围观,归家的孙太太比月前苍老了不止十岁。她从人群攒动的缝隙看到了夏栀,几乎没有迟疑,她扔了手里的东西跑过去。 29、让他走吧,告诉他不要再来了 “我们养她长大,她居然要伤害我的孩子。” 重回母亲怀抱的男孩安安静静,而紧抱着他的乔玲却始终抽噎,泪水不断滴在孩子的小脸上。 这一幕令人动容,围观的人有些还流下眼泪。他捡起男孩丢下的火柴,上面还有小小黑黑的手印。 悲伤的氛围引起了江霆的生理性不适,十几年了,他从未再有过这么反胃的时候。 一道影子风似得来到他们面前,孙太太高高举起手,却被男人冰冷的目光吓退。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也是她害的,要不是她......” 人群中央的姑娘呆呆立着,哭泣指责都变成锋利的刀片,听不清字句,却一个不漏地飞向她。 “滚开。” 江霆不想再听她们说话,拨开人群左右,打横将她抱起。 “不怕了,我们回去。” “不是我......” 夏栀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她伏在江霆怀中,发过怒的小兽用尽了全身力气,红红的脸蛋皮肤滚烫,安静下来之后又虚弱得无比可怜。 江霆望着垂泪的人群,悬崖边孤单的影子忽然在眼里飞快镌刻。 他在军队里待了那么久,审问过无数敌军和犯人,最是能一眼看透人心。 他怎么会看不出那天她不是失足。 而是要自杀。 - “她会害了你的。” 赵竟生从人群里出来,对着男人女人的背影。 幸好那火没有烧起来,否则他很可能会失去他的儿子。但怀孕的妻子差点被掐死,就凭这一点,他无法原谅夏栀。 心一横,有种同归于尽的壮烈,哪怕面前这个男人一拳打死他,他也不想让夏栀好过。 “她在我家这几年,几乎没有一个好时候,一点事就像疯子一样——” “你说的一点事,就是每天被你们冤枉?随时可能被小畜生害死?” 赵竟生沉下眉头:“你会后悔的。” 江霆抱紧怀里的姑娘,她面色鲜红滚烫,他不想再和眼前的人废话,“我是很后悔。” 怀里的人浑身一震。 “后悔刚刚不该救他出来。” 江霆为她系好安全带,双手没离开,他安抚着怀中的女孩 “不要理他。” 不再有回应,此时他比夏栀还要不安。 “丫头。” 呼唤撕开记忆的疤痕,夏栀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浓墨似的云团被光线冲开罅隙,轮廓逐渐描绘出江霆的模样。 她慢慢坐直身子,无数记忆的碎片连成并不完整的记忆线,她的一切都被剖开在他面前,众目睽睽下罗列着她所有不想被人知悉的窘迫。那些明亮的,瞩目的不是光鲜亮丽的宝石,而是龌龊不堪的过往。 她垂着眼睫拒绝再与他对视,赵家人不是善类不假,可所言也不完全是假话。 她会害了他的,她会像一个病毒一样,侵蚀他健康的身体,变成寄生在他身上的毒瘤。 他会不再是骄傲的他,而是有她这样一个污点。就如同当初她缠上他的身体,他便不会再推开她。 “江霆。” 夏栀靠在椅背上,干裂的唇颤巍巍地急需滋养。 “送我去医院吧。” 车开得极慢,相比之下女人呼吸急促。她刻意不去看男人手上的伤,将狠心演绎到极致。 江霆跟着夏栀走到医院的广场前,过马路时,她不经意回头的侧脸无比熟悉。他去牵她的手顿了下,不是他的错觉,她躲开了,并且自然得就像本就应该那样。 “先生,您不能再进去了。” 金发女人拦住他,如果江霆再往里走她便会很为难,这里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即便面前这位男士说自己是夏栀的男朋友也不行。 “请等明天再来吧。” 江霆站在原地,眉间充满阴霾。 夏栀跟着医生往里走,瘦弱似扶柳的背影慢慢远去,最终变成穿梭绿植中的素色线条。 - “夏栀,吃药了。” 夏栀依旧看着铁栅栏网里的小小一方天空,安妮小声叹息,推门进来时带着淡淡的笑容。 几种大小不同的药片,夏栀很配合地喝下去。在面对安妮欲言又止时,她将目光移到对方脸上。 “有事吗?” “那个,昨天的先生今天又来了。” 如果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安妮私心他们有一个好的结局。只是童话总是终结在最好的时候,下面的内容如何,人们总是回避。 “他就在那儿。” 病区旁边的栅栏外,目光穿过几个枝杈,男人笔直地立在那,夏季的烈日照着他的皮肤,充满油光的额头说明他已经来了很久。 夏栀闭了闭眼,这一整日,她耳边总是会产生喋喋不休的幻听。 她会害了他的,这是事实。 停止在现在,留下最后的尊严,在他失去耐心之前。 “让他走吧,告诉他不要再来了。” 夏栀望着窗外,金发女人和江霆说了几句话,他平静的表情便生出一丝掺杂了孤独的挫败。她倏然转身,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陆崤停下车打开车门,站在广场一隅的男人极有存在感,他在一棵树下面,葳蕤的树叶遮掩不住他的高大。 男人眼下带着两片乌青,满是刻痕的打火机灵活地在粗粝指间游走。 脚下的烟灰研磨成粉,他仿佛立在一片碎开的斑驳里。 “江霆?” 男人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陆崤要问的,他一样无法见到夏栀,透过密集的栏杆,他们只能看到静止不动的白色纱帘。 “你的女朋友,就是夏栀?” 对于夏栀,陆崤觉得他所知道的应该就是全部了。她是父母的独女,从小便沉默寡言,并没有什么朋友。十几岁时父母在火灾中去世,原本就孤僻的性格,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心理疾病。 收养她的家庭对她很淡漠,月前那次发病算是斩断了那家人的最后一丝耐心。 江霆听着,眉心仿佛长出了磨灭不掉的褶皱。 “她和普通女孩不一样。” “我知道。” “我是在芒城遇到她的。” 陆崤一时语塞,片刻后才将聂承远口中的女孩和夏栀联系上。 冷漠,平静,淡薄,确实是夏栀的形容词。只是他没想到,她会去芒城,那只猫和无心打理的房子,这副清冷的皮囊下已经如此绝望。 30、已经开始了,除非我们都死了,否则不会 病区的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那个男人又来了,这些天的第无数次,手里提着各种女生喜欢的零食。 起初护士拦他,隐晦地请他不要给自己的工作造成麻烦。 男人没有难为这些人,默默走了。直到院长接了一个电话,才告诉下面的人以后他来了都要放行。 就这样,他进到了普通人难以进到的病区。 这个病区的病人都是没有攻击性的,多是受了刺激才来这里住院。他们有些人冷静时也会和医生们一起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他每天都来,不知疲惫似的,也不会因为被泼冷水而失了积极性。 “丫头。” 夏栀坐在床上,病房的门并不很隔音,她早就听到走廊里有规律的脚步声。沉稳深重,区别于其他人。 一下下,犹如砸在心口的重石。她扭过头,想要藏起猩红的眼圈,却被先她一步的男人捉住。 “夏栀,你看看我。” 江霆蹲在她面前,捧起消瘦的脸蛋。 这些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宽大的病号服裹着纤瘦的身体,稍稍用力便可看到骨节。 “和我说句话,行吗?” “你别再来了。” 就如同目睹整个日落过程的失望,与其等着他慢慢成为人群中的一员,不如留着这点好感走过最后一程。 粗糙的指背抚上她的侧脸,夏栀目光轻动,并没有转过去看他。 手指摸挲的速度变快,气温在低声轻喃中升温,她的耳垂被含住,极其突然,趁着她讶异,停在脸颊的手掌又到了胸口。 凌乱的吻,多少有男人的怨念在里面。 每每这时,夏栀都能深刻地感觉到两人间的差距。 ——他只要一只手便可控制住自己,完全无法反抗的那种。 唇瓣被吻到殷红,甚至在狂躁的摩擦中隐隐有腥味传出。 最后一刻,江霆忍住了,他通红的双眼往自己胯间看了一眼,硬到发疼的性器不甘地跳动。 “夏栀。” 他极少叫她的名字。 “我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在边境,我不允许跑掉任何一个猎物。” 这也是他的战场,而他是食物链顶端的王。 “已经开始了,除非我们都死了,否则不会结束。” 江霆转过身,留下棱角锋利的侧脸。 “丫头,你该自私,自私才快乐。” 江霆走了,夏栀终于明白那晚他问自己的那句话,为何带着血腥味。 - 乌云让清晨来得晚了些,素手撩开纱帘,窗外依旧天色惨淡。来来回回的医生护士,和花圃里新生的花草都附着一层淡淡的青灰。 男人旁若无人地走进病房,工作人员皆低着头,纷纷默许他的行为。 江霆手中提着一个挂着飘带的蛋糕,他一进来便拉上了窗帘,这下光线消失大半。 夏栀只能看到一个剪影拆开丝带,紧接着甜腻温吞的奶香味溢出来。 “小时候爸妈给我过生日的时候会点蜡烛,他们死了之后我自己就没再弄过。” “这是成年之后的第一次,你能给我点蜡烛吗?” 几根歪扭扭的蜡烛撂在一边,江霆的电话响了出去接。 随着门关上,“咔嚓”一声清脆的落锁,也在夏栀眼里点燃一圈波澜。 半晌过后江霆走回门口,玻璃窗里溢出的暖色让他心中一喜,甘甜与酸涩快要揉碎了心脏。 蛋糕上,几根蜡烛的火苗摇摇晃晃,腊泪正在流淌。 夏栀坐在床的一边背对着他,脚上穿着他某次带来的拖鞋,粉粉嫩嫩的很衬她。 “江霆。” “我不会好的。” “我会永远在这个圆圈里旋转,直到死的那一天。” “你想回芒城吗?” “什么?” “我说,”江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想回芒城吗?” 夏栀站到窗边,铁丝网缠住了蝴蝶的翅膀,她打开窗子放了小家伙逃走,留下满手鳞片。 雨在午后伴着雷声和闪电而来,乌云将天空笼罩得犹如黑夜。 男人坐的沙发边上摆着几排酒瓶,他眯着眼睛望着床上起伏的小鼓包,被酒精放大的欲望过份赤裸冷冽。他伸手扯开了衬衣,露出嚣张的躯体线条。 两条肌肉块凸出的长腿走到床边,紫红色的巨兽探出浓密的黑色丛林,前端微微打着弯,已经溢出前精。 夏栀吃过药之后睡着,迷迷糊糊中被一双手扳过了身子,然后身上一凉,下一刻赤条条地躺进男人怀里。 双腿被分开环在他腰上,是她熟悉的细腻感。 带着濡湿的冠头顺着缝隙轻轻滑动,前精冰凉凉,肉体却是炎热滚烫。 “嗯......” 被进入的瞬间,她抓住了床单,安眠的药物还在发挥作用,她以为这是一场梦。 性器一进入便开始抽动,丰厚的肉棱捻开内里每一寸粘在一起的褶皱。 点蜡烛时被拉上的窗帘没有再拉开,外面下了雨,光线比之前还要暗淡。 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也像日落时分太阳的最后坠落。 她眼前只有他摇晃的影子,双臂兴奋暴起的肌肉块不断变换轮廓,还有他挟着欲望的猩红眼睛。 这一切都让她对江霆说的开始更深刻,除非他们都死了,否则不可能结束。 她如同落进水中的叶子,被男人身上散发出的炎热温度烤出新鲜淋漓的汁水,她身下湿乎乎的一片,被男人食指挑起一点,带着腥味的液体递到她面前。 “丫头,你看,我干得你多舒服。” “你下面那张小嘴在咬我。” 邪魅狂狷的笑容,夏栀微怔,他的唇落到脖颈是微凉的。 不是梦。 缱绻温柔地亲吻她的皮肤,但吻有多温柔,身下的撞击就有多疯狂,小肚子被撞得酸疼,她甚至没有抬起手指的力气。 江霆盯着身下的小人,她微微张开的眼里露出星光的影子,嘴唇翕张,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几股液体冲进她的小腹,他舔了舔唇,似乎将她当成了那块蛋糕在品尝。 31、得逞 整齐的绿色军装,围着长桌对坐了两排。 副司令手边放着军帽,正面摆放着一摞档案。 “江霆。” 科林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扑朔的光芒在眼中闪烁。 不管如何来看,这都是一份光辉的履历,几年来战功无数,所有任务几乎都出色完成。 “就是他,这是司令要的人选。” 档案合起来放回桌上,上面的男人隔着次元的屏障与他对视着。 那是一双深暗幽邃的眼睛,他看了一会儿,档案便重新被收走封存。 数公里外的晏城,雨刚刚停下,时间临近傍晚,天大抵不会再重新亮起。 床上躺着赤身裸体的两人,只在腰间横着一条毯子,缩在男人怀里的女人身上有不少新添的吻痕。 幽暗的房间内,手机屏幕亮起来的瞬间立刻被男人目光捕捉到。 他抽出手臂,腿间的性器一晃一晃,看到上面的陌生号码想要挂断,手指放在红色上几秒,还是划向了另一边。 十几分钟后,已经穿好衣服的男人坐到床边静静凝视床上的女人。 夏栀熟睡着,比之前睡得还要安稳。这对病人来说是好的信号,看来她的确需要自己的滋润。 “你不能不要我。” 强壮的大猫露出与他不相称的委屈失望神情,夏栀错失了这样的江霆,一只可怜的,受伤的,需要被人舔舐毛发的凶兽。 离开温柔乡,他还有军人的使命。把毯子给她盖好,无比虔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走出病区,湿润而凉爽的空气刺激着肺腑。 - “嗯......” 夏栀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裹着毯子,汗水将枕头和身下的床单都湿透。 屋门关着,窗外的天边初现晚霞的殷红。窗子泄了一条缝,叶片下蓄着雨水,下过雨后的潮湿和泥土气灌进室内,取代了先前那股暧昧的气味。 桌子上除了先前江霆带来的蛋糕,还多了些造型可爱的软糖。 她吃了一颗,酸甜的味道瞬间驱散睡意。 那几枝燃了一半的蜡烛静静躺在桌子上变得冰凉,叶子上的雨水滴最终落在小水洼里,安静得既失落又不安。 第二天清晨,东边刚刚现出一道霜白,几辆军车与夜色冲刺,出现在医院门外。 陆崤在路边等,江霆穿着一身迷彩服走进病区,手里拿着昨晚从玩具店买来的机械猫。 透过门上长长的玻璃,夏栀背对着门睡着。 潮湿微凉的空气牵扯着他的衣摆,他周身都裹着寒凉的水汽。见她在睡觉,江霆止住了想要和她告别的念头,把机械猫放到了门口。 门里只留下背影的女人紧紧抓着领口,手指边缘苍白变型。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越来越远,快要听不见时夏栀忽地起身跑到门边打开了门,机械猫在地上安静坐着,纯白的身体,两只眼睛一棕一蓝。 江霆听到声音没有回头,嘴角挑起一丝满意的笑容,犹如阴谋得逞一般,心满意足回到吉普车上。 - 位于山中的一处军火库被炸,一个已经在地图上消失的地方,却被反政府军如此准确地攻击。 西蒙面色凝重,空气都扯出微妙感。他右手边的男人一脸淡漠地靠着椅背,放在桌子下的手旋转着打火机。 内线发来情报,反政府军乔装成平民悄悄集结,驻扎地点就在一处山城。 几天之间,几乎无人居住的小镇重新恢复生机。 此地地势好,背后靠山,两边又开阔,不适合大部队作战,再者兴师动众会引起民众恐慌,派出特种小队秘密攻占是最好的选择。 凌晨的山风穿透厚重装备,粗糙手掌提着冲锋枪,另一只手举高望远镜。傍晚,那片建筑上零星亮着些灯,镇外还有几个人时不时经过。 男人后退到背坡点燃一根烟,烟雾朝着夜空缭绕,残留的霞光静静看着一行人。 傍晚瞬息万变,稍时霞光彻底消散,几个人影打破和谐。 他们顺着山的边缘迂回,平冷刀刃压上守夜人的喉咙,血液中的温热很快被寒冷空气吸附,滴在沙土地上无数个如同红宝石般的小点。 男人身子贴着外墙慢慢朝深处探去,他做了个手势,十个人分成左右两组继续向前。 散居在小房子里的人早被抹了喉咙,剩下这座铁皮房,很快就会变成焚化炉般的地狱坟场。几个手雷扔进去,弹片将家具都弹飞,钢铁碰撞声响成一片。 走在前面的两人打破窗子,紧跟着玻璃挨个破开,子弹精准地击中慌乱的人们。火焰将铁皮炙烤得滚烫,枪声如同盛开在葬礼上的烟花,诡异地庆祝这一切。 人们在路上奔跑,子弹打中汽车油箱,更大的亮光升上天空。坠落的铁器掉在地上发出巨大噪音,还溅开无数火星。 燃烧的油点落在衣服上,人体瞬间被点燃,一时间歇斯底里的嚎叫四起。 炼狱持续了十几分钟,火光激射的枪口让叫声越来越少,最后头顶的黑暗吞噬下来,除了跳跃的火星之外什么都没留下。 防火的铁皮屋前横着几具尸体,这些人眼中满是不甘,他们死也没有离开自己守卫的仓房。 “霆哥。” 聂承远踢走挡在前面的死人。 “这里是军火库。” 削铁如泥的匕首划开了铁链,满是油泥的大手用力一拉,铁环相继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动静。 “进去。” “吱——” 大门打开,烟尘降落后几人愣住,仓房里摆着密密麻麻的货架,可除了前几个架子上有几条冲锋枪之外,其他的铁架上都空空如也。 宽阔的仓库,墙上一处有红点在闪烁,跳跃的数字只剩下四秒。 “有炸弹!” 男人瞳孔一紧,嘶吼声急促沙哑。 几道人影跳出仓库,身后瞬间被火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