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 024第二十四幕 混乱的失败 普朗歇并不明白自己可能会改变一场战争的结果。 如果他明白这一点的话,恐怕一定会感到无比荣幸。 斯洛法文的战斗打响还不到一刻钟,维埃罗的众多领主骑士们就首先感到了不对。事实上,没感到不对才是不正常的――在那个名叫普朗歇的骑士莽撞地带着侍从从椴树林中杀出,面对一整个大队的骷髅法师――当然,他自己以为是尸巫――发起冲锋时,整个斯洛法文的战局就注定滑向了令他们预料不到的方向。普朗歇的行为就像是一个信号,预示着骑士小伙子们,赶快放手去争抢属于你们的功劳,虽然并没有任何人吹号,但就像是号角已经乍然响起,争先恐后的、埋伏在那个区域的所有骑士尖叫着,紧跟在普朗歇身后发起了攻击。 就这样,这样的行为顷刻之间波及了维埃罗大军的整个左翼,在他们的指挥官们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发现军队正面的一翼就已经整个儿脱节了。所有人那一刻都忍不住目瞪口呆,虽然为了能抛开来自其他地区的军队争抢功劳,他们或多或少对手下进行了暗示,示意他们在默许的情况下可以主动发起攻击,不用非要等到那个预定的时机。 但问题是,这个时候似乎也太早了一些。维埃罗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只不过是稍微一愕之后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谁!”他怒吼道,“那是谁的手下!”他身边所有人这一刻都噤若寒蝉,因为普朗歇的确选了好时机,好到连血杖的大军其实都还没有真正进入维埃罗军队的包围圈。 突入其来的攻击也惊呆了亡灵们。 来自亡月之海的黑暗领主们反应极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稳住了阵脚,在它们的想象中。人类有备而至,前锋的那支骷髅大军肯定是保不住了;它们直接放弃了那支军队,向后收缩,以防埋伏的人类军队冲击它们主力,但随即这些老于战阵的黑暗佣兵们惊讶地发现,那些人类骑士好像压根没有发现他们。而是兴奋地向前锋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它们的第一反应当然不是人类一支大军左翼整个脱节来攻击他们的前锋,而是想到这不过是个诱饵,如果他们敢上前去支援或者让前锋退回来合流的话,那么隐藏在四周丘陵之中的人类主力就会出现,给予他们重重的一击。 这是符合逻辑的想法,毕竟任谁也不会指望自己的对手会突然发了疯,虽然有时候事实的真相可能就是如此的荒谬。 但这个时候,血杖却忍不住有点目瞪口呆了。“对方不是梵米尔军团?但哪里来的这么多人类军队?”当然。如果它仅仅把杀出来的骑士们看做维埃罗大军的一翼的话,那么这支大军在它看来数目也尚还可以接受,但问题是血杖已经和它手下那些领主们先入为主地认为出现的不过是人类大军的先锋诱饵,这支先锋诱饵足足有超过两千人,那么埋伏在这里的人类军队岂不是要超过两三万?血杖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些该死的埃鲁因人是从那里调集来这么多人的,当然,如果它还有脑汁可以绞的话。 亡灵大军的迟疑落在维埃罗一方看来,又成了另外一种意思。血杖的军队现在明面上大约有数千具骷髅战士,已经三分之一于这个数量的骷髅射手。此外还有一支成规模的骷髅骑兵,后者是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雇佣兵。这些基本上就是它的全部兵力,再加上上百头惧灵,以及一些幽灵、僵尸或者别的杂七杂八的亡灵,但都不成规模。 而现在,这只亡灵大军的先锋正处于埃鲁因人的攻击之下。组成这支先锋的不过是数百具骷髅战士与几十具负责施展侦测法术的骷髅巫师,再加几队骷髅骑兵斥候,就这么点儿人马,正面牵制住了维埃罗大军的整个左翼,这个结果几乎叫所有维埃罗方面的指挥官都感到失措。如果这个时候亡灵们指挥大军杀过来。只怕维埃罗的军队顷刻之间就要从左翼开始彻底崩溃,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破口大骂下面那些骑士们的莽撞,虽然他们也想抛开布兰多独自争取这份荣耀与功劳,但没想到下面这些骑士比他们更急,血杖的大军还没进入包围圈,那些该死的家伙就已经提前发起了冲锋了。 这会儿,这些指挥官们立刻体验到了布兰多先前体验到的那种无奈。 然而就在他们自己都以为这次肯定要惨败的时候,玛达拉方面却摆出了十分谨慎的态度,那些骨头架子明显是正在收缩防御,一副打算放弃自己的先锋样子。眼前的一qiē对于维埃罗军队方面的指挥官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他们忍不住感到有点疑怀,这些骨头架子在搞什么? 维埃罗大公手下这些领主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笨蛋,他们很快就猜到玛达拉方面的想法,只不过即使猜到,还是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个左翼杀向对方的前锋,祈祷那些蠢货能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占了便宜就赶快收回来,当然一方面也是祈祷玛莎庇佑,让那些该死的骨头架子千万不要看出破绽。他们丝毫不敢派出更多的人马去帮助左翼,甚至连一动都不敢轻动,玛达拉的骨头架子认为他们派出的也是前锋,一旦将其他部队暴露出来,那么对面即是再蠢也会意识到他们的布置了,那时候可就全完了。 维埃罗大公的最高指挥官忍不住满头是汗,他做梦都没想到打仗会打到这个地步,只能一边赶快下令让埋伏在主阵和右翼的贵族私军赶快调整方向,以防万一左翼被击溃,至少还能支撑一下。一方面也是默默祈祷,祈祷兰托尼兰的大军能快一些跟上他们的步伐,加入到这场战斗中来,玛达拉方面兵力近万,而维埃罗与兰托尼兰的联军加起来却是有足足一万五千人。如果兰托尼兰大军能及时加入战斗,那么情况绝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凶险。 但让他感到满嘴苦涩的是,正是因为先前抛开兰托尼兰与托尼格尔军队私自行动酿成的苦果,此刻才让他们处于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一刻这位指挥官阁下也忍不住感到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于是此刻战场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平衡,战斗的双方都在祈祷奇迹发生,维埃罗方面希望玛达拉不要那么快识破他们犯下的低级失误。而血杖则急于想搞清楚究竟是谁在埋伏自己,以及前面究竟有多少人类的军队,按照黑暗领主们的判断,前面至少也是一支超过两万人的大军,这个这个判断是真的的话,血杖只能祈祷奇迹发生,他的军队才有可能从这座丘陵之中逃出生天。 它心中此刻其实已经有了一种明悟,面前这支大军,很可能是来自于维埃罗或者兰托尼兰的。 但接下来战场上发生的一qiē。却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骑士们的冲锋正在进行着,山坡上的草甸上有若一浪浅蓝色的波浪,这波浪正一往无前。 普朗歇这辈子最为光荣的时刻,大约就是现下这一刻,他骑在马上,高举着盾牌,手持长枪,虽然一路跑得踉踉跄跄。马术几乎不堪入目,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在引导着大军发起冲击。千军万马跟在他身后,他就好像是那支锐利长矛的矛尖,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骑士们所谓的荣耀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就是荣耀,他忍不住大喊大叫。好像单凭嗓门就可以叫前面这些‘尸巫’缴械投降似的。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风光极了,而且肯定进了那些大人物的眼界里,他是第一个发起攻击的骑士,并且马上就要为维埃罗带来光辉的胜利了,这一次他肯定要成为大公身边的重臣了。当然。普朗歇做梦也想不到,这会儿维埃罗大公身边那位真正的重臣,维埃罗大军的最高指挥官,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 不过普朗歇毫不知情,还沉浸在骑士的浪漫之中,他忽然感到自己这一辈子前半生都白活了,眼下这一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就为了这一刻,就是马上就死了,他觉得也值了。 但或许是玛莎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他的这种愿望,并且乐意在后面推他一把,让他实现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总而言之,在普朗歇老爷眼中那些战斗力低下,砧板上的鱼肉的尸巫,它们理应当根本不会做出任何抵抗,只等他杀入它们之中,这些该死的骨头架子就会像是土鸡瓦狗一样灰飞烟灭,如果是人类的军队,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吓得惊慌失措、屁股尿流了。 但与普朗歇想象中不同,那些骨头架子第一时间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就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可能受到了蒙骗。 普朗歇老爷曾经在酒吧里听闻那些吟游诗人们讲巫师们的威能,成为一个巫师,是他的另外一个梦想。直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终于亲眼见证了魔法的绚丽。 其实也没多多绚丽―― 那骷髅法师向他遥遥一指,普朗歇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半个身体就膨胀起来,砰一声炸成一团血雾。这个死亡对于骑士老爷来说算是一个不怎么圆满的结束,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只是恐怖的开始而已,这个令人震撼的死亡方式在第一时间就惊呆所有跟随普朗歇冲锋的侍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炸成一滩碎肉,并且漫天飞舞的血雾与内脏的零碎还溅了后面的人一身,那种冲击力不要说这些临时拉起来的所谓的贵族士兵,就算是真正的职业军人也未必能够忍受。 于是顺理成章的,这些侍从们第一时间就崩溃了。 他们脑子里一片混乱,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想法就是赶快调头,快跑啊!然后他们就和后面的骑士撞在一起,战场中央顿时一片混乱,接着骷髅巫师的黑魔法一个接一个在人类大军中炸开,那些骑士,大部分不过是普朗歇这种水平了,他们虽然早就从各种各样的途径听闻――亡灵也不过如此。只要克服了恐惧,它们甚至还不如人类士兵。想想似乎也的确是如此,事实上许多人都是怀着这样的心态踏上战场的,但问题是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意识到克服恐惧本身似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连带队的骑士都吓破了胆,更别说后面的侍从。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干脆拉着战马的缰绳从玛达拉的前锋两侧绕了过去,这些人中幸运一些的,还能活下来。胆子小一些,手忙脚乱地调头,大半和自己人撞在一起,要知道这个战场是有一定的坡度的,这种冲撞导zhì的结果可想而知,大片大片的骑士向前被摔下战马。扑倒在草地上,然后背后面骑术不精的同僚从身上踩踏过去,简直惨不忍睹。 然后还有一些完全吓呆了的话,就那么径直冲向了骷髅大军之中,但问题是这部分人数量太少,少数冲入阵中的,插在密密麻麻的长矛上,用以示众了。 就这样。 不过区区十来分钟。维埃罗大军整个左翼就被数目还不到他们四分之一的亡灵给彻底击溃了,或者还不如说是被他们自己给彻底击溃了。当然。这倒不并不是因为维埃罗方面贵族私军的素zhì真的差到了这个地步,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指挥官犯下的错误,为了怕那些来自各地的骑士们拖累公爵大人的私军,而将他们统统集中在左翼,当然他的本意是因为左翼因为地形的原因看起来战斗明显更为轻松,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些该死的家伙竟然会如此毫无纪律,自己就冲了出去。 冲出去也就罢了,竟然还莫名其妙地崩溃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维埃罗大部分地方军队从来没与玛达拉交过手的原因,就像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梵米尔军团面对亡灵大军的溃败一样。其实那并不是真正战斗力的体现,而是人类对于亡灵天性的恐惧作祟而已。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结果还是给这位维埃罗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判了死刑。 不管他们的左翼原本多么羸弱,但整个左翼覆灭,将自己大军一侧暴露在对面的攻击锋矢之下的结果,就已经宣告了这场战争的最终结果。 那位维埃罗大公的重臣几乎是呆呆地站在那里,额头上已全是冷汗。 而这个时候,玛达拉方面无论是血杖还是他手下那些黑暗领主们,同样是目瞪口呆。他们前一刻还在祈祷自己能从这个埋伏之中全身而退,但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个拙劣的搞笑剧一样,莫名其妙就在他们面前上演了。那只占据了先机,有备而来,数量几倍于它们的先锋的人类大军,竟然就这么自己溃败了。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血杖手下的黑暗领主们更是面面相觑,他们来自于亡月之海边境那些残酷的战场,战争的双方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在战场上很少有人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时,按照本能的思维,首先想到的不是对面这些人类在搞笑,而是想到这不是一个可怕的陷阱。想象一下,一个需要牺牲自己一两千人的陷阱,最终目的肯定是要将他们全歼。 这些黑暗领主要是还可以流汗的话,一定和维埃罗那位最高指挥官一样,冷汗淋漓。 但所有人中,唯有血杖最先反应了过来,它和这些埃鲁因人大交道最多,很清楚对方的一些秉性,它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了这里面有问题。当然,一贯小心谨慎的它还是没有第一时间上去救援自己的先锋,而是挥动了一下手杖,向后面传递了一个口令。而就在他这个口令下达的同一刻,十数头惧灵从亡灵大军中尖啸着飞起,向前方埃鲁因人的阵地飞了过去。 维埃罗方面的最高指挥官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最后一丝侥幸,但在看到这张开双翼达好几米宽的恐怖飞行亡灵之后,立刻明白这次真是全完了,玛达拉马上就会发现他们面前究竟是怎么回事。想象一下,一只失去了一翼的军队,而且在短时间内还没办法收拢回来,暴露在对方大军的主力面前,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何况对方还有骷髅骑兵,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说这一刻这位指挥官阁下心中还有任何指望的话,那就是指望之前被他们抛开的兰托尼兰大军与那位伯爵大人指挥的托尼格尔军队能赶快出现在战场上,越快越好。 …… (PS):各位关注、喜欢、支持本书的朋友门周末愉快,第二章奉上。顺便求月票(……) 第二十五幕 埃鲁因的火种 战场上突如其来的情况打乱了所有部署,让布兰多第一次明白过来,所谓的精密计划在这个时代的指挥艺术下基本等同于大路王黑森一世的政令――就是个玩笑。贵族军队,尤其是那些扈从骑士上下级之间陈旧的指挥结构与拖沓散漫的纪律简直是所有指挥官的大敌,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要考虑的不是祈祷哪个环节不会出现纰漏,而是庆幸那个环节居然没出现纰漏,越是复杂的计划就越是漏洞百出。 斯洛法文地区位于西尔曼河谷北面,托桑卡德森林东南方向,是夏布利群山在戈兰―埃尔森行省的末梢,这片低矮的河谷丘陵截断了瓦伦登湖平原与西尔曼河谷之间的联系,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几条注入瓦伦登湖的支流从丘陵中横切过,形成几道相对平缓谷地,血杖的大军就是沿着这些谷地前进,柯文的手下早就尾随打探出它们行军的方向,侦查出这些骨头架子可能会从克里万、切尼尔这两条河谷之间通guò。 克里万与切尼尔是斯洛法文丘陵最重要的两条通道,这两道河谷由琼德尔山所环抱,呈叉状向北分布,中间间隔着许多小山包,平缓的山坡上这个时节还分布着许多大片椴树林可以用以埋伏。这个地方几乎是理想的设伏地,血杖似乎也从未考虑过会有一只来自于兰托尼兰与维埃罗的联军会在此地伏击他,之前的胜利使得他骄傲成狂,所以历史上才会在此折戟。 在布兰多原本的计划中,维埃罗、兰托尼兰、托尼格尔与高地骑士四支军队在克里万、切尼尔两条河谷之中设伏,拉开一个方圆大约二十里的包围圈,让兰托尼兰的大军最先展开阻击。然后维埃罗与托尼格尔以骑兵为主的军队绕到后方更平缓的河谷地带展开攻击,彻底围歼血杖的大军。 但现在的事态却一开始就发展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血杖的大军一分为二,分布在相距大约七八里的河谷之中前进,当一翼前锋与维埃罗的军队遭遇时,维埃罗军中的扈从骑士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抢先发起了进攻。直接导zhì的结果就是血杖长长摆开的大军根本没有进入包围圈,除了一小部分先锋之外。它的主力事实上还在兰托尼兰与维埃罗军队的正面,而距离托尼格尔的军队就更远,一场伏击战一开始就打成了阻击战。 而且更为艰险的是,维埃罗的军队已经完全暴露在玛达拉大军视野之中,他们已经失去了一翼,士气正在加速崩坏。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尤其是兰托尼兰的军队与高地骑士们,还压根不知道他们的侧面正发生着什么,他们在得知维埃罗的军队抢先展开攻击之后。就立刻改变了作战计划试图抢先一步绕到血杖大军的侧面,殊不知这个包围圈的盖子都已经被自己人给捅了一个洞出来。 艾柯仍旧带着自己手下少数的骑兵在山地林间紧赶慢赶,只能祈祷维埃罗那帮该死的骑士们别捅出太大的篓子来,但对于他这个小小的愿望马卡罗与欧汀都不太看好,他们太清楚这些贵族手下的私军了,如果让他们乘胜追击或者是原地坚守,或者还能发挥个七八成的实力,但一旦打成正面强攻。只怕顷刻就要崩溃。 不得不说这两位老贵族对自己王国这片土地上的一些情弊还是十分有见地的,虽未亲眼所见。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参与这场战斗的所有各方之中,反倒是布兰多通guò柯文手下的魔法传讯最早拿到了可靠的情报,魔法传讯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还运用得十分少见,因为魔法传讯只能传递文字而沃恩德的解密技术又实在是恐怖:拥有类似于‘解读密文’这样的魔法存zài,可以直接还原记录密文者在写下这些密文时的原意,指挥官们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命令泄露到对手手中。 但其实‘解读密文’并不是毫无破绽。相反克制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要将传递讯息的人分为两人一组,一人负责写密文,施展魔法传讯的巫师学徒则只需要传抄,这样发送密文的人心中想到的也只有密文的原文。不会泄露出其中隐藏的秘密来。只是所谓简单也是在明白了这个魔法的原理之后,问题是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凡人的魔法对于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程dù,白银的巫师们管他们叫做江湖术士,真正由传承的巫师更注重的是魔法中蕴含的知识,布加人大多是学者,而人类巫师大多是术者,这就是其中的差距。 事实上布加的巫师们早就找到了克制这个魔法的办法,但这是属于他们的机密,一直要到石板战争之后才会普及到黑铁之民的军队中。但埃鲁因现在有了布兰多这个状况之外的存zài,所以所谓的‘见识的壁垒’就变成了不存zài了,他直接就将巫师们的办法剽窃来用了。 只不过这个办法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要扩散开来十分简单,而且魔法传讯一旦普及开来,像是玛达拉、克鲁兹那样军力强盛、军队规模庞大的国家的受益要远远大于埃鲁因,因此布兰多从来没有把这项技术公开使用在军队中,往往只用在一些与心腹手下的情报往来之中。除非他确信用在大规模战争中能让埃鲁因占到足够的好处来抵消之后的影响,否则他绝对不会轻yì将这个秘密替布加人散布开来。 其实布兰多心中早已有成算,只不过与血杖这场战争还绝没严zhòng到那个程dù。 他在蒙蒙细雨中收起卡格利斯的魔法信笺,玛达拉击败维埃罗那些老掉牙的骑士军队不出他的预料,不过维埃罗方面的指挥官竟敢将那些从下面领地来的扈从骑士集结起来放到左翼,如此的大胆还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是过于自信,还是所谓演员的自我修养。”布兰多心中暗忖,那些东西交给他的话,他宁愿打发他们去玛达拉那边为与他为敌。也不愿意指挥那些东西,之所以用‘东西’来形容那些扈从骑士,实在是布兰多对于这些由小地主、破落骑士还有投机主义者组成的所谓的军队印象深刻,在历史上它们就葬送了北方贵族,和今天的愚蠢如出一辙。“不过那位指挥官大人恐怕也是两难,至少名义上这些骑士老爷还是维埃罗大公的封臣。他们愿意为主子摇旗呐喊,那是忠诚与义举,如果维埃罗大公敢不接受,那他的威望可就全没了。” 布兰多心知肚明这些陈朽的贵族们这些游戏规则,骑士与领主,这就是构成这个时代的基石。但可惜,这些基石已经从它们的最底部开始动摇了。“领主们啊,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闲暇想起游戏之中一句著名的吟游诗人的诗句。 布兰多心中其实有些庆幸。 还好玛达拉把维埃罗击溃了,他最怕的反而是维埃罗大公的军队抢先发起攻击让血杖事先感到警觉。这个一贯以谨慎著称的黑暗领主会调转大军,缩回西尔曼地区去,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因为埃鲁因境内此刻还有一个让德内尔,他们现在伏击血杖,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如果血杖在伏击中败亡。那么让德内尔失去外援与向玛达拉的退路,士气自然崩溃。 但如果血杖蜷缩在西尔曼。给让德内尔一个希望向这个方向突围的话,那么托尼格尔、维埃罗与兰托尼兰三方的大军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丘陵之中可坚持不了太多时间。 一旦放让德内尔和血杖合流,那南境的乱局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了。 但让布兰多惊喜莫名的是,他猜到了维埃罗的扈从骑士军队的烂,但没猜到他们竟然能烂到这个程dù,当卡格利斯的信上说维埃罗的左翼被数百骷髅军队击溃时。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在开玩笑。但卡格利斯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和他开玩笑的,所以维埃罗的大军真的像是一个奇迹一样溃败了。 只不过是奇迹一般的蠢。 他弹了弹信纸,然后走到一旁抓住马鞍翻身上马,蒙蒙雨幕之中,大军正在开拔。所有人都正在一一上马;更远一些地方,托尼格尔年轻的巫师团正在夏尔的带领之下集合,巫师们纷纷爬上魔法召唤出的魅影战驹,身披统一的银灰色长袍,带着兜帽,纷纷将视线转向这个方向,在他们之中,有原本来自佣兵团中的江湖术士,有才从瓦尔哈拉、冷杉堡完成学徒试炼的年轻人,还有一小批奎尼尔带来的德鲁伊,最后是一些女性的脸孔,这些女性巫师大多脸色苍白,神情冷淡,颧骨高耸长着一副刻薄的脸容,她们是来自于各地的女巫,受巴巴莎与其他两位女巫的说服,加入了布兰多――或者说未来的黑暗之龙靡下。 不过不管怎样,这些人七拼八凑地凑合在一起之后,布兰多总算了有了南境第一支魔法师团。一共一百二十人,实力参差不齐,其中有四分之一是来自于各个佣兵团的术士与巫师,四分之二来自于托尼格尔和王立骑士学院的学院派,最后四分之一是女巫和德鲁伊,这支魔法师团在正规军眼中就像是乞丐团,但在南境,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魔法师团的团长自然是夏尔,不过副手却是安蒂缇娜,自从趋奇者看中她的天赋,收她为学徒之后,安蒂缇娜就开始系统的学习魔法知识,虽然现在还仍旧是个学徒,但她在魔导技术上的造诣却是大部分人都望尘莫及的。布兰多很清楚魔法师团的未来,所以安蒂缇娜坐上这个位置也是理所当然。 然后是风射手。 这支脱胎于银精灵林歌军团,公主卫队的传说军队,她们的指挥官――无论是现在的还是过去的――梅蒂莎坐在独角兽上,长枪挂在马鞍上,她双手合十正在祈祷。就像是上古银精灵的战士一样,祷告森林之中先贤的英灵庇护他们,令他们英勇无畏,战胜敌人。也是为战争中逝去的灵魂祈祷。银精灵的歌声空灵而飘渺,让所有树精灵射手都停下来驻足聆听,面上露出崇拜的神色。 至于她们的副手,菲娜早就是银精灵小公主最狂热的粉丝了。 所有他靡下的军队中,只有白狮卫队最安静而且井然有序,那些来自于托尼格尔的年轻人好像早就习惯了布兰多手下这种氛围。而那些从原本白狮军团调集补充进来的士官们、士兵们,则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们眼中皆有一把利剑,这把利剑在芙蕾雅手中熠熠生辉,自从这把剑重新现世,新的白狮就有了灵魂。 他们的副指挥官卡格利斯此刻正远在南方的西尔曼丘陵地带,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支军队之中。 而布兰多身边,现在只剩下希帕米拉和史塔,前者正在擦拭山脉的属意那厚重的表面。雨水落在石制的权杖上,权杖上竟散发出一圈青色的光环,就好像是泥土中勃发的生命,充满了繁茂的气息。不过小胖龙这会儿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它把希帕米拉的虾子给烤来吃了,神官少女倒是没在晚餐上给它找麻烦,而是二话不说,直接拧着山脉的属意就找上了门去。 要知道希帕米拉在死霜森林一战中受益最多。此刻实力已经恢fù到了要素显化的水平,再加上近乎无敌的盖亚的权杖。史塔的下场可想而知,反正从那之后它看到希帕米拉就像是老鼠见了猫。 在布兰多视野中最后一批出现的人马是克鲁兹人的折剑骑士团。 这些骄傲的骑士一个接一个从山丘下面纵马而过,纷纷举起剑来向他示意,虽然他们数量不多,但只有少数人明白这支骑士的可怕。小佩洛仍旧披着他那条厚厚的斗篷,十字弩插在斗篷下面。他昂起头来看着布兰多: “大人,消息可靠吗?” “可靠无疑。”布兰多答道。小佩洛略微露出惊讶的目光来,这个时代要尾随侦查亡灵大军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种困难主要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在此之前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甚少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中。甚至在埃鲁因眼中,那个黑暗的国度也是一个分崩离析、羸弱的国度,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之前十年不到的时间,那时候卡拉苏的领主们还常常率领军队进入玛达拉境内进行报复性的掠夺。 那个时代的亡灵虽然恐怖,但黑暗领主们犹如一盘散沙,他们甚至巴不得看到同僚被人类攻击,好乘机吞并,而那个时代玛达拉以一个领主想要对抗埃鲁因一个王国的实力,几乎是痴人说梦。因此除了那些在边境地区深受亡灵所害的平民们,在埃鲁因贵族的思维定势中,玛达拉是一个弱小的、近似于强盗般的国家,对于这个国家的一qiē,他们不了解,也不屑于去了解。 黑玫瑰战争对于整个埃鲁因王国来说都是一个惊愕的噩梦,事实上到直到现在为止,贵族们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输在什么地方,先前维埃罗大军对上血杖的惨败就能说明一qiē。 因此这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国度,本身就是一个谜。 而另一方面,亡灵与生者的巨大差别导zhì了人类斥候想要接近亡灵大军十分困难。这个问题一直到玛达拉与圣奥索尔交手之前,都是最难以解决的问题。玛达拉虽然不曾在陆地上与克鲁兹帝国接壤,但小佩洛他们这些科班出身的学院派,还是很清楚这一点,对于布兰多的言之凿凿,也是十分的怀疑。 布兰多的自信来源于超越时代的知识,在后世风精灵又许多对付这些骨头架子的方法,而卡格利斯得他亲自传授,要绕开血杖的大军其实并不困难。当时他在布契时曾亲自带领难民从玛达拉眼皮子底下逃脱,而卡格利斯不过带领几个斥候跟在大军后面,这就更简单了,还不用说这个时代玛达拉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的侦查手段竟然有那么多的漏洞。 小佩洛冲这位领主大人远远地行了个礼:“既然大人确定血杖一时半会儿绝不至于撤退,那么就等我们的好消息。” 布兰多点点头,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在他的注视下齐齐拉上斗篷的兜帽,转了个身,就向南边离开。不过片刻,雨幕之中就只剩下一片翻飞的斗篷的影子。这个时候芙蕾雅已经来到了白狮卫队的最前方。 “布兰多,”她喊道:“艾柯联系上我们了。” “那就出发吧,”布兰多昂立于雨中,意气风发地答道:“让维埃罗的那些骑士老爷们明白,时代已经抛弃他们了,欢迎来到未来,这个崭新时代!” 芙蕾雅微微怔了一下。 夏尔吹了一声口哨,笑道:“走吧,芙蕾雅,领主大人的意思是,虽然是猪队友,但是还是要救的。” ……(……) 第二十六幕 大战开幕 I 林地下面逃窜的骑士与他们的侍从。那种场景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维埃罗兵来说,简直就像是末日降临到每一个人头上,让他们从心底升起一股切身的恐惧,仿佛感到那惧灵就是朝着他们猛扑过来的,他们孤立无援,下一刻就要死无葬身之地。私兵们吓得如同筛糠,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只有丢下武器,尖叫着四散逃窜,转眼之间,就彻底崩溃。 而惧灵尖锐的爪子像是悬吊在半空的钩爪,从这些士兵头顶一掠而过,扫中了马背上的骑士,生生将他从马背上扯起。那骑士发出凄惨的叫喊声,,哗啦一声连带肠子和脊柱被从下半身上抽了出来,血淋淋的半个身体飞向半空,然后落下来,内脏的碎片与腥臭的鲜血飞洒一地。惧灵才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嗥叫,重新从树林中穿出,高高飞起。 维埃罗军队的最高指挥官雅克伯爵面色发白地看着这一幕,三、四十头惧灵张开宽达数米的双翼,从半空驱赶着那些扈从骑士的溃兵冲入森林中,许多骑士根本不是被这些亡灵给杀死的,而是在树上撞得脑浆迸裂,活活给撞死的;要么就是死于相互踩踏,尤其是那些慌不择路的侍从,只要被挤倒在地,下场多半是死路一条。一两千人被像是赶鸭子一样赶入茂密的丛林中的场景实在是十分悲哀与好笑,他们要有勇气停下来回头一战的话,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但他们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宁愿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也绝不愿意留下来与那些梦魇作战。 维埃罗军的几名贵族指挥官与出身比较高贵的骑士们眼睁睁看着这荒谬绝伦的场景,却没一个人笑得出来。雅克伯爵回过头去低声吩咐了一句。林子里走出好些身穿红色长袍,带着尖顶高帽的神官来,他们一手拿着圣物,一手持炎之圣殿的教典,沿着椴树林中的骑士队伍一边走一边低声吟诵着什么,不多时。可见的白色微光从他们手中的圣典中升起,形成一个光环,这些光环逐渐笼罩了整支军队。雅克伯爵感到心中好像被注入了一股暖融融的力量,那种力量并未给他带来实际的好处,但却出奇地拥有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让他暂时冷静了下来。 这是勇气祝福。林子里骚动的贵族私军也在炎之圣殿神官的吟诵声中显得稍微安静了一些。 “是恐惧光环,那些尖叫的怪物一定是比较高阶的亡灵。”雅克握着剑柄,对身边的其他人说道。与他身边那些脸色更加惨白的同僚相比,雅克伯爵至少经历过黑玫瑰战争。是少数和玛达拉打过交道的维埃罗将领。在这件事上,维埃罗大公将他引以为亲信,上次公主殿下拿着布兰多的信来请教她的外祖父时,维埃罗公爵就是让他出来回答的。不过他当时对于布兰多的猜测不屑一顾,在他根深蒂固的见解当中,东面那些黑暗中的东西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辈,黑玫瑰战争中玛达拉占到的便宜纯粹是因为王国没有在布契地区投入太多的防范。 比方说在卡拉苏,高地骑士就没让玛达拉占到太大的便宜。 但这会儿。雅克伯爵心中却开始有些动摇起来,眼前的这支玛达拉的军队。与他去年在维埃罗见过的那一支明显不同了。当初他在维埃罗率领军队抗击那些亡灵军队时,虽然也是吓得够呛,记得那些摇摇晃晃的排骨第一次从树林里发起攻击时,他身边那些从乡下招募来的农夫士兵几乎第一时间就彻底崩溃了,好在他的骑士亲信们稳住了阵脚,一番冲杀之后发现。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也不过如此,唯一对他们有点威胁的是那些尸巫,但战斗力大致也不过和领主手下的骑士持平而已。 当然,这位伯爵大人并不知道当初入侵维埃罗的是霜爪的军队,霜爪本人是个食尸鬼。只是玛达拉最低层次黑暗贵族,大概就现在他手下那些扈从骑士差不多,它当初偷偷摸到维埃罗也只不过是为了避开可怕的高地骑士占点便宜而已,怀着的想法可谓和我们的普朗歇老爷一般无二,而没想到正好撞到了雅克的枪口上。两人正面打了一场,打了个半斤八两,雅克几乎损失了所有的扈从步兵,而霜爪更惨一点,损失了不少尸巫,从此一蹶不振,没多久之后就为其他领主所吞并。 他更不会知道,当初入侵布契的,才是黑玫瑰战争中玛达拉的精锐,因斯塔龙与塔古斯都是玛达拉那位至高者的亲信,独眼龙塔古斯更是出身名门,吸血鬼家族一直到斜林会战之后都是玛达拉的皇帝陛xià最信任的一支力量。而现在的血杖手下的大军,虽然在指挥官的层面不如因斯塔龙加塔古斯这样的组合来得豪华,但它的军队在加入了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佣兵们之后,总体实力事实上还要比黑玫瑰战争中因斯塔龙手中的军队来得更加强大。 这种强烈的对比如今在雅克伯爵视野中清晰地放大了千万倍,让他的心情好像从云端一直落到地狱。他虽然还是个老练的军人,表面上镇定自若地说着什么‘亡灵的高阶生物’,但事实上他自己心中清楚,对于这些东西他也是道听途说而已。 雅克伯爵的同僚们显然很清楚他这种把戏,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安慰。他们看到那些驱赶骑士的惧灵后面,又飞出几十头那种同样的可怕生物,它们掠过平缓的山坡,山坡上的椴树林地,又掠过几个低矮的山头,直奔这个方向而来,虽然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仍旧吓得慌张起来。他们所在的山顶面对切尔尼河谷,在左翼相对的河谷另一侧,此刻距离那些溃逃的扈从骑士们大约还有几里地,而在右侧一片茂密的针叶林地中,埋伏着精锐的重装步兵,保护着中央的弩手阵地,原本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阻击阵地。依靠左翼的骑兵牵扯,可以有效地将玛达拉的亡灵大军牵扯在这一二十里范围开阔的河谷之中,给托尼格尔人和兰托尼兰人争取时间。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已经失去了牵扯的力量,重装步兵与弩手在失去了骑兵的掩护之后,眼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更何况玛达拉还有空中力量。这个时候一个维埃罗大公身边有名的剑士已经分辨了出来,那些惧灵至少有白银中位的实力,也就是至少是四级生物,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百多头四级生物,单单凭这些东西就能把他们这不到四千人的贵族步兵全杀死在这里了。 兹林伯爵与博莫什伯爵立刻坚持表示应该撤退。他们的理由为联军保存实力,如果他们赶在兰托尼兰人之前被全歼,那么当日西尔曼河谷上演的一幕又将重演,但如果他们至少能将这四千人撤出去。或者至少从这十二个大队中撤出六个大队,那么之后的战斗还有希望。贵族骑士们立刻附和了这种说法,但雅克伯爵自己却在冷笑,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想法,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他们本来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战斗,所以争先恐后想要参战,但一旦遇到点危险。立马就想着要置身事外了。 当然,雅克伯爵自己也明白。他自己也不是个高尚的人,这些人的想法也情有可原。“但问题是这些家伙都是白痴吗?”他忍不住暗怒,“还以为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吗?想撤就撤?” 想及此,这位伯爵大人也不由得冷下脸来;至少与他这些同僚相比,他还算是个知兵的贵族领主。雅克伯爵将剑往地上一插,忽然冷冷地答道:“公爵大人全权委任我等指挥这支联军。我等就必须尽忠职守,你们是大人的家臣,岂有不战而退之理?” 兹林伯爵是雅克的好友,但也不由得被他这个态度吓了一跳。心想自己这个朋友莫不是被吓疯了?他见过王党那些疯子,但自己的朋友绝不是这种人。他忍不住古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这家伙在卖什么药。其他贵族也大多是同样的想法,不过他们看向雅克伯爵的目光就或多或少变得有些不善起来,就像是一种潜规则,在现下的贵族圈子里,你可以刚正不阿,但如果你要妨害其他人的利益甚至是生命安全,那么你就注定是不能被规则所容忍的存zài。 而今的埃鲁因贵族就如同布兰多所说,早已不复先古时代的光辉,先君埃克的贵族们以身作则,用剑在这片蛮荒之地上犁出一个王国,但他们的后人,早就失去了那种勇气,成为了只剩下阴谋与权欲的废物。 不过这会儿雅克心中或多或少也有些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来,他简直不明白,这些平日里和自己交谈甚欢的家伙怎么能如此之蠢。他冷冷地看了这些家伙一眼,不得不把话摊明了说道:“你们打算拿什么撤退?你们跑得过骷髅骑士吗?还是跑得过天上飞的那些怪物?一帮蠢货,现在我们唯一活下来的机会,是在这里坚守,等到兰托尼兰人来救我们。当然,你们可以尝试转身逃跑,去赌博那百分之一不到的活命机会,不过你们有那个胆量吗?” 雅克伯爵说完这番话,忍不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虽然明明感觉是败亡在即,但他心中却莫名地有些畅快。他忽然发现,自己和这群蠢货相比,至少还算是比较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所有人都吓呆了。 这些贵族领主们,虽然大都挂着维埃罗的家臣与骑士的头衔,但事实上大部分都是蒙受父辈荫庇而已,他们一个个在贵族圈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可惜,战争?那种东西对于处于国境内的维埃罗行省来说有些太过遥远了一些,在他们眼中最近的战争大约是维埃罗大公与让德内尔的纷争,那种在布兰多看来连边境冲突都算不上的小打小闹,规模堪比村民斗殴,还硬生生让这些贵族们给掰出了几个所谓的‘名将’。几曾何时,雅克伯爵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但现在他却只感到脸红。 片刻之后,这些贵族们大多从自己的朋友。或者属下中证实的雅克伯爵的话,顿时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还有少数几个愚不可及的,竟然开口问能不能向玛达拉投降。当然,大家都知道,投降是可以的。只要变成死人就可以了。但这个结果显然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事实上这也是玛达拉在面对人类国度时的一个劣势,一般来说,人类国度与人类国度、甚至任何其他文明国度的交锋中,投降与赎买贵族是十分常见的事情,贵族被俘虏,还要受到体面的对待,然后等待家族开出价钱来赎买,再体体面面地回国。反而能受到英雄一般的待遇,这是贵族的战争中一个比较常见的常识。 但玛达拉是不接受生灵的国度,被玛达拉击败,基本等同于被杀死,所以与玛达拉的战斗中,即使是最胆小的军队也不会选择投降,往往会奋战至死。而现在,留给雅克伯爵的选择亦是如此。不留下来战斗。就只能被杀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如果那些兰托尼兰人不来怎么办?他们知道我们被击败了。我想他们不大可能会来送死。”贵族中有人忍不住问道。 “他们敢不来!”博莫什伯爵怒气勃发地答道。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张了张嘴,忽然没了下文。在场的人就好像是忽然想起,是他们擅自改变作战计划,不然也不会落入如此的境地。而现下兰托尼兰人非但完全有理由可以不来,甚至完全可以在背后痛骂他们的愚蠢。当然。在这些贵族看来,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犯了错,而是因为兰托尼兰人就是这么心胸狭隘。 林子里沉默了好片刻。 雅克伯爵担心影响士气,才答道:“放心好了,那个托尼格尔伯爵倒是大有可能不来。据我所知他就是那么个小心眼的人物。但兰托尼兰的指挥官艾柯,我很清楚那家伙的性格,他就是个理想主义的骑士,如果他能来,他就一定回来救我们。当然,前提是你们要足够争气,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否则就别怪人家来为你们收尸了。” 有了雅克伯爵这句解释,再加上艾柯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就名声在外,这些维埃罗贵族们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事实上已经有人在私下里对艾柯的人品交口称赞了,就好像那位骑士先生在十数里之外能听到他的赞美,赶快来解救他们一样。 有了潜在的希望,雅克伯爵总算将这支军队的士气鼓舞起来了一点,此刻他们已经不是为了胜利,单纯是为了生存而战斗了。 维埃罗的军队开始重新在椴树林里布置防御阵地,而他们的动作,很快就经由惧灵传递到了血杖的耳中。 玛达拉的黑暗领主们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至少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前面这些来路不明的敌人的底细――无非是兰托尼兰人,或者维埃罗人。反正肯定不是高地骑士,至于托尼格尔伯爵?不好意思,那是什么东西?这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们压根没听说过。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显而易见的好消息是,看起来兰托尼兰与维埃罗的军队对于玛达拉完全不了解,他们与先前戈兰―埃尔森的军队完全不同,更类似于一年之前的埃鲁因军队,这种军队,无论是在血杖眼中,还是在这些桀骜不驯的黑暗佣兵们眼中。 那就是一坨垃圾,甚至连垃圾都不如。 “看来他们还有一支援军。”黑发的年轻人在地图上敲了敲,对血杖答道:“这支援军应该在我们左右,虽然不知道这些埃鲁因人怎么把自己玩脱节了。不过他们对我们的威胁不大,即便这个口袋收拢了,单凭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值一晒,何况这些蠢货还搞砸了,现在我们只要安安稳稳地吃掉这些蠢货就行了。” 他呵呵一笑:“他们就是来给我们送兵源的。” 血杖也在冷笑,埃鲁因人的愚蠢在这些黑暗佣兵看来可能还有些惊讶,但在他看来已经司空见惯了。先前梵米尔军团白翼骑兵表xiàn出的战斗力还让他吃了一惊,那已经是有些超常了,而眼下这才是他们正常的水平。它的眼睛看着那张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革制成的苍白的地图,就好像真的从半空中俯瞰着这片土地一样,亡灵大军正在几里宽的正面进军,这些人类除非已经封死了这片区域,否则根本不可能围住它们。 当然,本来或许是有可能的,但对方蠢得简直有些可怜。 “先用骷髅去试下他们的战斗力。”它冷冷地答道,定下了作战的基调。 ……(……) 第二十七幕 大战开幕 II 平缓起伏的丘陵像是褶皱的地毯,还未褪去入秋之后夏末的最后一抹色彩,草木透着深沉的绿,细雨霏霏,微冷的空气中好像让整个战场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河谷旁的山丘上,椴树林边上逐渐出现了许多人影,这是些军人,穿着厚重的盔甲,戴着尖尖的头盔,右肩处都是一头白色雄狮的头颅,雄狮垂着眼睑,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思考,勾勒出这支军队沉稳的气势。最先从森林中走出的士官们,肩甲上大多有一个燃烧着火焰的恶魔长角的浮饰,这代表着他们是参与过安培瑟尔战争,在于恶魔的血战中幸存下来的老兵,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人钢盔的边缘下面一双眼睛中满是刚毅,他叫马尔斯,不但参与过安培瑟尔一战,还经历过信风之环的狼祸,和他一起最早的那批一共六十个来自托尼格尔各地的年轻人,有二分之一都丧生在在了安培瑟尔的战场上,但他却活了下来,亲手从领主手上接过带白色长鬃的头盔,成为了白狮卫队的中队长骑士。 他侧过头,看向自己身后另一位士官,对方同样戴着有金属口罩的头盔,只能看到一双散发着智慧光芒的浅褐色眸子,他知道那个人叫做尤利尔,虽然没参加过安培瑟尔一战,但却是最早追随领主的老臣,而今和他一样,已经是白狮卫队的骨干士官。这样的人在冷杉领还有很多,布兰多手下现有两个体系,一个是原本的赤铜龙佣兵团,这个佣兵团的领导者便是赤铜龙雷托,这位长年战争的老兵如今在托尼格尔早已是地位超然,他手下大多是最早追随布兰多的一批人。从随主荣,现在这个系统已隐隐有了元老的派头。但布兰多一直以来有意淡化非专业军人在托尼格尔的军事地位,赤铜龙佣兵团驻扎在敏泰,而今主要负责冷杉领的地方治安工作,与负责地方防务的穴居人处在一个地位,但雷托本人没什么也野心。因此对于这个安排也安之若素。 当然,布兰多如此安排倒从不是出于权柄上的考虑,而是仅仅为了强调专业军人未来对于托尼格尔,甚至于对于这个王国的作用;没人比他更清楚旧时贵族的私军有多么弊端重重,维埃罗大军今日的遭遇就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让那些原本对于布兰多的安排还有些不明白的人即惊觉又佩服,只不过他们并不明白,布兰多看到的还远远不止于此,他此刻比任何人都还要明白埃鲁因将会需要什么。 布兰多的另一个体系。就是新组建的白狮军团与风射手军团,这个系统是托尼格尔未来的新血,但他也并未阻止那些他原本阵营中的老手下参与进来。许多人都看出了这支军团才是布兰多未来真正的核心力量,那些看好白狮卫队前途的人,甚至包括原本在布兰多身边的几个佣兵团长――除了克伦希亚而今在后勤部供职之外,尤塔和弗恩都主动加入了白狮卫队,成为了白狮卫队第三和第四大队的骑士长。这些人与托尼格尔本地人,还有原白狮军团抽调来的王党少壮派。俨然已成为新白狮军团中的三大派系,不过布兰多厌恶派系对立。下从上好,因此这种所谓的派系也就仅停留在地理层面上。 尤利尔注意到自己同僚的目光,也回过头去――与视线齐平的森林边缘,密密麻麻的白狮步兵正从中缓缓走出来,年轻人们已经拔出了剑,齐刷刷一片。白狮重剑在氤氲细雨中闪着淡淡寒光;旗手还未打起号旗,因此还看不出队列,但在视野远端,薄雾中却有几个昂立于马背上的身影。 “紧张吗?”在这么冷的天气下,布兰多几乎能呵出白气。不过以他的实力,自然不用带金属口罩,甚至不必要太过厚重的盔甲,只在马甲衬衫外面穿了一件胸甲,那灰色的胸甲下面的皮带扣得紧紧地勒在腰际,上面蚀刻了一个双头猛鹫的纹章,正是他新得的战利品:洛尼亚之隙。他正对身旁的芙蕾雅说出这句话来,这位未来的女武神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布兰多真是的,”她心想,不过在安培瑟尔时紧张得要死,连平时练得很熟的剑都差点握不好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之后,再怎么也逐渐习惯了。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明亮的目光像是可以看穿几里外的雾霾:“这里真像是布契啊,叔叔,婶婶,这一次我要把那些可恶的侵略者给赶回去了!” 同样是于松山脉平缓的丘陵,那雨雾背后是那一夜中同样的敌人,芙蕾雅眼中像是燃烧着一团坚定的信念,犹如那夜布契熊熊燃烧的大火,她无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狮心长剑。 雾气中走出一行人影来。 “卡格利斯!”布兰多身边的梅里亚神官小姐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叫喊来,她现在已不再女伴男装,而是恢fù了少女的装束,她一头漂亮的浅金色长发让她在冷杉领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却便宜了卡格利斯这小子。梅里亚的父亲是安培瑟尔南面一个贵族,家族有着克鲁兹人的血统,也因此她父亲也继承了帝国眼高于顶的脾气,一直以来反对自己女儿与卡格利斯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子的恋情,不过自从布兰多在王国一鸣惊人之后,他那位势利的岳父大人看好卡格利斯的前途,也就默许了这门婚事,就因为这件事,梅里亚和卡格利斯现今对于布兰多早已是死心塌地。 卡格利斯脸红扑扑地看了梅里亚一眼,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人,布兰多一眼就看到了后面的柯文,“他竟然亲自来了。”布兰多微微有些吃惊,但并未表露在脸上。而是举起手,将一个带长鬃和羽翼浮雕的头盔丢了过去。卡格利斯一把接过头盔,嬉皮笑脸地答道:“卡格利斯向你汇报,大人,请求归队。”他瞥到自己的领主大人嘉许地点了点头。忍不住有看了一旁的梅里亚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领主大人,你怎么让她也来了。” “梅里亚小姐是领地里最杰出的神官,是我的随军祭司团团长,她为什么不能来?”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然后揶揄地看了这家伙一眼:“当然了。在私人的问题上,梅里亚是属于你小子的。但你却不能因为而阻止她为领地奉献自己的能力,对吧,卡格利斯,做人可不能太过自私了。” 其实梅里亚并不是布兰多手下的神官第一人,而应当是希帕米拉,不过希帕米拉是希米露德神官,在炎之圣殿治下的埃鲁因只能单独行动,否则只怕是要引起教争的。布兰多这么说时忽然想起。现在暂住在领地的,还有另一位无论是在对于教义专研上还是在圣殿中的地位上都远胜于梅里亚的存zài,那就是安妥布若的修女公主殿下,只不过玛格达尔如今还没完全康复,还在恢fù期间,即便她自己愿意,布兰多也不会同意她冒着这么恶劣的天候来远征让德内尔,那也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些。 神官小姐听到布兰多的后半句话时。脸红得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卡格利斯纵使脸皮厚如城墙也忍不住有点招架不住。他发现自己常常和领主大人插科打诨,但这位伯爵大人似乎最近也有在这方面也凌驾于他之上的征兆,这实在是有点深不可测。他当然不知道布兰多在前一世每天要接受的信息多过他千百倍,要说吐槽的能力也是只有远胜于他而绝不可能稍有逊色,之前之所以不和他计较,纯粹是因为领主的威严还没建立起来罢了。 恐怕连卡格利斯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恐怕比他还小一两岁的领主大人。 他赶忙咳嗽两声,掩饰了过去。而这个时候,布兰多一直在与他身后的柯文对视,这个年轻人比他初见时又削瘦了一些。两面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但那对漆黑的眸子更加深邃锋利,而且整个人愈发选的坚韧。他披着一件厚厚的兽皮斗篷,整个人的气质倒显得有些像是小佩洛,仅仅是半年不见,他又长高了许多,之前还是个少年,而今已经完全有了一方之主的风范。 “好久不见,伯爵大人。”柯文先开口道。他先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布兰多与自己的手下调侃,心中却十分诧异于对方主从之间的关系,他出身让德内尔治下的矿区,生来见惯了埃鲁因旧贵族对于下层的盘剥,他对那些贵族官僚深恶痛绝,绝无好感,与所有从少年时代就有所抱负的人一样,柯文敢于将自己的仇恨付诸于行动;但归根结底,这位未来的让德内尔之王的眼界还是难于超出这个时代,他虽然向往平等与自由,但却很难想象一个真正的崇尚人与人之间平等的世界,因此就更难理解布兰多这样一个贵族之中的怪胎。 “看来这位托尼格尔伯爵果然与传闻之中一样,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出于本身的性格,还是虚伪做作?”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毕竟布兰多曾经在沙夫伦德的地下有恩于他们所有人,这位领主当初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不同于一般贵族的背信弃义,注重承诺,信守诺言,颇有先古贵族的风范。柯文从不是单纯地憎恶贵族,而是仇恨挡下腐朽堕落的王国上层,任何一个埃鲁因人心中都有对于先君埃克的信念的向往,柯文也不例外,布兰多这样一位贵族的出现给了他一种启示。 或许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这位未来的让德内尔之王心思复杂至极,但面上却未表xiàn出丁点,他看着布兰多。布兰多此刻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不过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位未来的一方之主竟然要投效他?他差点有点受宠若惊,在布兰多看来,像是柯文这种人,能够从一介难民的身份一跃成为一片地域实际上的统治者,绝对是那种传说中生而知之,野心勃勃,拥有雄心壮志的人,若不是埃鲁因的格局太小,他将来的成就绝不仅限于此。这种人如果放在他另一世祖国的历史中,那就是一个王朝的开辟者,这样的人,竟然打算投靠他了? 布兰多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点王霸之气四溢的感觉,不过他在飘飘然中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眼下的柯文毕竟还不是未来那个让德内尔之王,他现在只是一个山贼头子,还没有遇上历史上那么多的际遇,并且因为自己的存zài,他很可能一辈子也等不到那个际遇了。而当时在沙夫伦德时,柯文之所以没有投靠他,一来是因为那时候他自己当时也不过是就是个山贼头子,显然对对方没什么吸引力;二来那时候柯文显然也没现在这么多想法,他还只是个少年。一心想着要到沙夫伦德以外的地方去,去看看更加广阔的世界。 但仅仅是半年之后,这个少年心中已经产生了重dà的变化,看来这个更加广阔的世界的确是改变了他的人生。 “十分感谢你为西尔曼地区在这场战争中所做的一qiē,柯文先生,有些时候出身并不能代表一qiē,贵族从来不是生而优越,有能力的人比比皆是。而你正好是那之中最杰出的一个。”布兰多淡淡地赞扬道:“有些人的起跑线远在你之前,他们蒙父辈荫庇。但现在却远远落在你身后。柯文先生,先古贵族以剑犁开这王国的疆界时,他们的出身从来不是由上天注定的,唯有五个字――信念与奋斗。” 柯文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寻找的一qiē。布兰多所说的话,仿佛句句都与他心中一直以来的迷惑所印证。他差一点就怀疑对方具有某种洞彻人心的能力,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布兰多。但其实这位未来的让德内尔之王并没猜错,布兰多的确是有某种洞彻他心灵的力量,在历史上,柯文一直以来追寻的正是这种先古贵族的荣耀。这其实也是每个埃鲁因人心中向往的理想,只不过一般人只能在心中幻想,柯文却敢将之付诸于行动。 布兰多悉知这位让德内尔之王心中所想,自然句句不会说错。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眼前这人与历史上经历早已不同,说不定他的人生观与好恶早已改变呢?但柯文的神色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虽然沃恩德的历史如今已经是一片混乱,但至少某些细节还是难以改变的。”他心想,自己应该已经说动了对方几分了。 “西尔曼是王国南境重要的门户,它未来会如何,你今日已有所见,在这里往南,是一片黑暗的国度,那里正在冉冉升起的帝国未来将是王国最可怕的敌人。柯文先生,你能做的事情其实远远不止于今日这么多。” 柯文沉住气,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介亡命之徒而已,伯爵大人,我今天所做的一qiē,远没有您说的这么高尚,起意不过仅仅是为了还大人你的人情。” “柯文先生,你何必妄自菲薄。”这会儿芙蕾雅也听出来了,这两人之间恐怕有奸情,她一心为守护布契的理想而战,另一半心意就只系在布兰多身上,心知肚明布兰多想要收服眼前这个年轻人,布兰多所做的事她从来不必问为什么,就已经出言开口劝道。但柯文只是看了自己面前这女骑士一眼,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布兰多知道芙蕾雅那些从王立骑士学院学来的冠冕堂皇的话对这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恐怕没什么用,那套东西也就能偏偏芙蕾雅这样心思单纯的少女罢了,他看着柯文,答道:“你我皆是亡命之徒,为这个王国与心中的信念而亡命天涯,在这样的坚持面前,其他的一qiē都不过微不足道,你何必要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柯文微微沉吟,便不再反驳,而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站到一边,布兰多知道他已经心动,于是也不再追问,这人是个真正的人杰,而且他的出身与自己十分类似,如果他一旦投靠,那么只可能与他站在一起。纵观整个王国,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会给予这些人同等的对待,事实上纵使是他自己,如果不是有公主殿下的支持与剑圣达鲁斯的孙子的这重身份,在王国内部也未必立得住脚。 贵族对于平民阶层的排斥是根深蒂固的。 细雨依旧,布兰多撇开这个问题,向一旁的卡格利斯问道:“说说看,前面现在如何了,我们的雅克伯爵现在是死是活,维埃罗的军队还有多少存留下来?”卡格利斯精神一振,立刻答道:“托莫伯那家伙还算是条汉子,虽然他手下那些扈从骑士蠢了点,差点葬送了维埃罗人,玛莎在上,我还从没见过那么惨烈的失败,那纯粹是个玩笑。不过领主大人,托莫伯竟然没让他手下的军队溃逃,也算是个奇迹。玛达拉那边,真是可怕……” 他提到玛达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对白狮卫队自视甚高,从来没把玛达拉放在眼中。虽然布兰多不止一次提到那朵布罗曼陀玫瑰的可怕,但在卡格利斯心中,亡灵大军的可怕是相对于埃鲁因那些陈旧的军队,在他想来亡灵大军如果对上那些贵族私军自然会横扫而过,但在白狮卫队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白狮卫队在安培瑟尔一战中曾经硬扛过恶魔大军的冲击,亡灵的传说再有多恐怖,也没有公认的单兵战斗力最强的恶魔来得出名。 但今天所见的一qiē却让他忍不住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对自己这位领主大人的敬畏也不禁有加深了几分。 事实上每个第一次与亡灵军队遭遇的将领,差不多都会生出和卡格利斯一样的想法,亡灵作为单独的个体,或许并不如恶魔可怕,但一旦统合成一支军队,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军队之一。这是一支悄然无声,既不会因为恐惧而尖叫,也不会因为受伤而溃逃,不到战损率百分之百,绝对不会放弃抵抗,没有绝望,不会振奋,只会默默向前,然后吞噬一qiē的军队。 而它们的对手,永远不会在这些骨头架子上感受到所谓的英勇带来的优势,因为即使是你气势万钧,但面对一片木头人,那也毫无意义,你依旧得一个个把它们每一个都杀光,碾碎,才能取得胜利。 与亡灵交战的胜利者会感到心力交瘁,而失败者,失败者什么也不会感到,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了那朵黑色玫瑰的一部分。 布罗曼陀的玫瑰永不凋零,仿若永恒不朽。 ……(……) 第二十八幕 大战开幕 III 卡格利斯压下心中的紧张,一一将所见的一qiē道来,在维埃罗人左翼溃败之后,雅克伯爵将防御阵地放在一片树林中,希望凭借地形优势限制玛达拉骷髅骑兵与惧灵的发挥。失去左翼后维埃罗人的防线的纵宽变得极为狭窄,陷入亡灵大军的三面包围之中,玛达拉方面派遣骷髅剑手展开进攻,维埃罗人的精锐弩手对于骨头架子的杀伤力几近于无,只有炎之圣殿祭司圣化过的弩矢产生了应有的效果,但数量太少,对于战局的影响基本可以说没有。骷髅剑士的实力稍逊于人类士兵,胜在数量众多,维埃罗方精锐弩手发挥不了作用,剩下的一千多骑士与重装步兵陷入苦战之中。 就像所有与亡灵交战的人类军队一样,维埃罗人的抵抗十分顽强,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们对此司空见惯,他们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不计代价地与维埃罗人交换伤亡。布兰多听到这里就明白雅克伯爵凶多吉少,骷髅有箭矢抗性,维埃罗人竟然没带够随军祭司,简直是自寻死路,反观玛达拉方面经验丰富,亡灵军队不知疲惫,不受伤亡影响,人类却无法接受一个个战友在自己身边倒下那种绝望,果然维埃罗人很快陷入混乱之中。 “所以说维埃罗人快完蛋了?”布兰多问道。 “几乎已经完蛋了,领主大人,不过现在还牵扯着玛达拉的步兵。维埃罗人的精锐重弩手对于骷髅的威胁不大,对惧灵的威胁却很大,血杖在这场战斗中折损了两头惧灵,估计是誓要拿下维埃罗人这支精锐部队。何况现下的交换比对于它们十分有利,没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你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领主大人。” “那么你对双方观感如何?”布兰多坐在马背上。意有所指地又问道。 “维埃罗人的扈从骑士就是个笑话,依我之见他们根本就不该来,那些骑士老爷们可坑苦了雅克伯爵,要没他们,维埃罗人不至于输到现在这么惨。” “维埃罗大公可没法阻止他们来。”布兰多笑了笑,语带讥讽。 在他身边的其他人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尤其是卡格利斯这样出身贵族家庭的人,家臣为领主效忠,这是天经地义,过去数百年埃鲁因、克鲁兹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传统,似乎也是理所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怎么好像突然之间就成了天大的弊端了呢。只有布兰多心里明白,过去领主的战斗,输赢其实并无所谓。无非就是损失点钱财,那是贵族式的战争;但从这个时代开始,以吞并国家与领土的战争拉开序幕,战争的胜负从这一刻起开始关系到生死存亡,低效率的军队组成方式就开始成为致命的弱点。 “其他人呢?” “还行,托莫伯的贵族骑士与重步兵有安培瑟尔港卫军与南方军团的实力,但数量太少了,要是精锐弩手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还能一战。现在嘛……”卡格利斯啧了一声。托莫伯就是雅克伯爵的本名,卡格利斯一向玩世不恭。因此对除了布兰多与公主殿下之外的贵族老爷们都缺乏应有的礼貌,直呼其名而不是给他取个外号已经是尊重伯爵大人的勇气了,而他口中所谓的能够一战也仅仅是能正面抗衡四千骷髅大军而已,血杖根本没把精锐投入正面战场上。 “兰托尼兰人呢?” “艾柯被玛达拉的骷髅骑兵拦住了,在我们正对面,他们一直想过去支援托莫伯。但那帮骨头架子没给他这个机会。不过兰托尼兰人真是厉害,没让它们占到丁点便宜,我看到艾柯和他手下的骑士在和那些骷髅骑兵兜圈子,大约是在等我们抵达战场。” 布兰多笑了笑,指挥这支军队的一定是艾柯的未婚妻尤拉。那个盲眼的九凤少女有着天纵之才,是个真正的天选之人,要不是在历史上她与艾柯死得太早,后来埃鲁因的历史或许会是另一个样子。当时南境有好几个强人,除了艾柯和尤拉之外,还有自己面前的柯文,这三个人如果能够联手,再加上高地骑士,玛达拉的侵略未必能够那么顺lì,当时血杖在托桑卡德森林被伏击,尤拉在里面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说说玛达拉。”他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一些,果然其他人都竖起耳朵,在这里除了布兰多之外,大部分人都对于这位领主大人一直以来重视非凡的那个‘对手’十分好奇。在他们听闻中,那些骨头架子不值一提,除了布兰多与芙蕾雅之外,甚至连那些从布契逃出来的佣兵都不认为玛达拉会是埃鲁因的大敌,这些人或多或少受这样的思想影响,但今日所见,似乎又让他们看到了那朵布罗曼陀玫瑰的另一面。 尤塔全副武装坐在马鞍上,这位女佣兵团长十分不习惯身上的重甲,但又爱不释手,这身雕满浮饰的漂亮盔甲现在证明的是她王国贵族,骑士长的身份,这正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地位,若早有这个身份,或许那时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妹妹了,她暗自叹了口气。而听到布兰多的话,尤塔又撇了撇嘴,回过头去对一旁的弗恩说道:“领主大人又来了。” 出身卡拉苏骑兵的骑士长看了她一眼,有点冷淡,没有回答。 “那些骨头架子真有那么厉害?” “比你想象中厉害,但没领主大人说那么离谱。”弗恩答道。 “我想就是,领主大人大概是在布契被它们吓坏了吧,呵呵,我们的领主大人虽然厉害得有点不可思议,既年轻又英俊,不过毕竟只是个孩子嘛。”尤塔笑了笑。 弗恩瞥了她一眼,这么说有些过于不敬了,血杖对于每一个卡拉苏人来说都负有血海深仇,他亦不例外,领主大人信守当日的承诺带他来此,他心中只有感激。一想到能有亲手杀死血杖的机会,这位出身卡拉苏骑兵的佣兵团长只觉得一身热血都要沸腾起来。当然,或许从心中对于尤塔的话有些许认同,但他绝不会这么形容领主大人。 此刻在布兰多面前,卡格利斯沉默了片刻:“如果可以的话,我可真不愿意作它们的敌人。要对付它们得把它们彻底杀干净,想想都觉得累。” “仅此而已?” “还有点强。” “强?” “击溃托莫伯的,有一支骷髅剑士,它们的装束是我先前没见过的――它们的实力,远超于一般的排骨架子,但奇怪的是,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过这种骷髅剑士的传闻。我怀疑除了惧灵和骷髅骑兵之外,玛达拉还有许多我们没听过的,成建制的高阶军种。它们是在过去的战争中从未出现过的。”卡格利斯斟酌着答道。 “形容一下?” “那支骷髅剑士与一般的骨头架子有些不同,它们用一掌宽的双手大剑。” “双手剑士。” “是,双手剑士。”卡格利斯点点头:“又与一般骷髅的锁甲不同,它们穿着黑色的半身甲,但不戴头盔,好像穿有铁护脚。” “半身甲的胸甲上是不是有一只蜘蛛的浮雕?” 卡格利斯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布兰多:“领主大人,你见过它们?” 布兰多笑了笑,果然来了。蜘蛛剑手。他看着卡格利斯,继续问道:“然后呢?” “它们的实力很强。”卡格利斯有点惊疑不定,他在前往西尔曼之前就明白自己的使命,所以除了布兰多教他那些关于玛达拉的知识之外,还专门找安蒂缇娜借阅过关于那个黑暗国度的资料,可没有那一本书上写到关于那种奇特的双手剑士,他愈发觉得自己的领主大人有点非同一般。于是谨慎地答道:“一般的骑士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起码有三阶军队的实力。” “三阶,成建制的军队?”弗恩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不可能!” 玛达拉的确有许多高阶亡灵,其中骨龙就是高达九阶的生物,当年因斯塔龙的大军中一共就有三头骨龙。但它们就像是埃鲁因军队中的将领级别的存zài一样,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往往是显眼的目标,埃鲁因也有要素开化的高手,因此这些高阶生物出现在战场上时,往往不大可能对于一般的军队造成多大的损害。 在沃恩德的军事理论中,只有成建制的高阶生物,才能称之为高阶军队。 但玛达拉和埃鲁因一样,也缺乏高阶军队,它的基础军队是骷髅和僵尸,甚至还逊色于人类士兵,稍高阶一些的是黑骑士与幽灵(苍白骑手也属于幽灵的一种),但数量太少。如果不是亡灵独特的属性,玛达拉甚至在军事力量上一直以来甚至还不如埃鲁因这个小国,正因此,在上千年中,双方还能打得有来有往,甚至一度王国还占据了上风。 所以卡格利斯的话才让与骨头架子打过最多交道的弗恩第一个感到不可思议。 “可玛达拉既然有这些军队,它们之前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掖着,如果说是想要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那么现在似乎也不是时机。”尤塔也忍不住疑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这就是这个时代埃鲁因人普遍的心理,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还没意识到东边那片土地上倒地发生了什么。但只有他明白卡格利斯并没有撒谎,玛达拉从未藏着掖着它的军队,它也没必要对现在的埃鲁因这样一个弱国藏着掖着什么,只不过蜘蛛剑手之前的确是从未出现在与埃鲁因的战争中过,因为它们也是才刚刚加入玛达拉的战争序列而已。 惧灵,骷髅骑兵,再加上现在的蜘蛛剑手,今天的玛达拉,虽然没有历史上的塔玛,但依旧还是拥有了这些崭新的兵种,一个人的得失果然还是不能改变历史,玛达拉四个方向的巨大领地统和之后产生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而日后还会有更多,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布兰多笑了笑,要是他告sù这些人,蜘蛛剑手未来会成为玛达拉的基础步兵,不知道这些人会作何感想? 在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之后。玛达拉根本不屑于再制造骷髅战士,纯粹浪费灵魂能量而已,从那时候开始,玛达拉最低阶的兵种,就是当时已经进化成四阶兵种的复仇蜘蛛剑手。 “所以你们都听到了,”布兰多这才开口道:“在我们前面你们将要面对的对手。可能是一支拥有三阶军队,以及四阶空军的亡灵大军。这是一支迥异于克鲁兹人,狮人,甚至恶魔的军队,你们很快就会见识到这支军队的风采。” 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听自己领主大人如此说,纷纷沉默了下去,布兰多看了在森林边境的所有人一眼,轻轻摆了一下手。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忽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重要的是。今天我们将在这里碾碎它们,告sù世人,今天玛达拉的敌人――将是满负先古荣光,重新从历史的长卷之中回到这个世界上的王国。” “是白色的雄狮,金色的利剑,是守护的誓言,与古老的信念。” “是,”伯爵大人骑在马背上。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是要呼出胸膛之中的最后一口气似的:“我们的祖国。埃鲁因――” 声音并不高亢,仿佛飘散在雨幕之中,但却让所有人胸腔中热血逆涌,仿佛生出无穷的勇气,叫所有人都仿佛要忍不住放声长纵,仗剑而行。布兰多举起手。河谷之上,森林边境,旗手纷纷打起旗帜,圣白的旗帜随风长扬,一面面在薄雾之中浮现。猎猎作响,上面有王国的新月,于松的山脉,落叶的松针,北境的冰雪,仿佛承载着一个王国的历史,此刻重新于这片土地之上。 上面是白狮的徽记。 号手将长号放到嘴唇,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响。 那号声悠扬,仿佛辟开薄雾―― …… “在我们正面的是谁?”布兰多忽然问道。 “是来自亡月之海的两个团,我已经弄清了,指挥官是‘亡语’默格金和沉默者维斯卡格爵士,兵种构成基本是蜘蛛剑士,有数量稀少的骷髅骑兵,应当是血杖的精锐。” “和血杖没什么关系,是帝选团。”布兰多笑了笑。 “帝选团?” “没什么,我们先从它们身上碾过去,算是给血杖打个招呼。” 悠扬的长号响遍整个河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兰托尼兰人,一听到这厚重沉浑的龙角长号,艾柯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勒紧缰绳,在疾驰的马背上转身,回过头大喊道:“快听,号声从哪个方向传来的?”兰托尼兰人的骑士们纷纷回头,片刻之后就有人高声答道:“是西方,正西方!” “哈哈,托尼格尔人来了!”艾柯拔出长剑,调转马头,高喊道:“伯爵大人正在给血杖打招呼呢,我们兰托尼兰人可不能叫他们小瞧了,上吧,我们也吹号!准备调头,是该给那些半调子骨头架子骑兵一点好看了!” 被一群比自己差劲得多的对手追得不敢还手,骑士们早就憋屈得要死,此刻忍不住放声欢呼起来,一时间河谷中一片山呼海啸。 呜呜的号声互相呼应着,顺着和风细雨传遍山谷。 满脸血污的雅克伯爵抬起头来,细细地听着这号声,“托尼格尔人来了,他们和兰托尼兰人在通知我们……”这位刚毅的军人,此刻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两行热血从血垢上冲刷而下,长声哀叹:“可他们来又什么用,没用啊,是我对不住他们,是我对不住他们啊,快退吧,我们已经没救了!至少别都死在这里,去告sù公主殿下,告sù公爵大人,玛达拉已经不是那个玛达拉了!号手呢,快告sù他们,撤退,赶快撤退,乘亡灵还没盯上他们――” 号手怔怔地站在自己的领主大人身边,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要不要吹号? 如果吹号,那么他们就死定了,不会再有人来救援他们,他们身陷重围,只有死路一条。但如果吹号呢?就像伯爵大人所说的,那又有什么用?面前这支亡灵大军早已今非昔比,连兰托尼兰人也没办法冲破它们的防线,托尼格尔人又算什么呢?那个地方,不过是个穷乡僻壤,或许现在的领主是王国未来的权臣,甚至有可能成为埃鲁因数十年来新生代的唯一一位剑圣,但那又如何? 一个人是不能左右战局的。 可要束手待死,贵族们做不到,理智上告sù他们应当吹号,但感情上这些胆小的王国贵族们却无法接受被友军抛弃的下场,他们忍不住看着那号手,没命地摇头。 “诸位,”雅克伯爵当然注意到了自己同僚的小动作――直到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放不下自己那点小心思吗?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各位还有儿女子嗣,你们也愿意他们和我们一样面临今日之境吗,在绝望与悲哀中等死?你们是军人,职责二字或许对你们或许太过遥远,但保护妻女,却是为人的本能,我言尽于此,你们还要阻挡吗?” 正在没命摇头的兹林伯爵一下僵在了那里。 子嗣与后代,那是贵族传承的希望,纵使他们冷漠如铁,但此刻也忍不住要动摇―― 同一片天空之下,血杖正默然地注视着阴沉沉的天幕,仿佛能看到那回荡于半空之中的长号之音,半晌,它才垂下头,低声问道:“这是哪里的军队?” “那些没死的人类伤兵说,好像从是托尼格尔来的。” “托尼格尔?”血杖微微一怔:“那是什么地方?” “十分抱歉,属下也没听过,大人。” ……(……) 第二十九幕 魔法与战争 两千亡灵大军第一时间在浅浅河滩上摆开了阵势。一身漆黑的蜘蛛剑士一个挨着一个,并排成列,它们身穿胸前有蜘蛛纹饰的战甲,齐刷刷向前一步,双手倒握着一掌宽的黑色大剑,放平了剑刃,剑尖抵地,一只手与胸齐平抓紧配重锤,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在后方推住剑柄,身体前倾,与剑身呈一定夹角――两千一百具骷髅同时保持着这个动作,一排排大剑在冷雨之中依次放下,剑锋之上寒光连成一线,好像死亡的利齿。 一小簇黑骑士簇拥在维斯卡格爵士周围,这位外号沉默者的黑暗贵族领主同样穿着黑骑士的盔甲,只不过没有带头盔,胸甲上面露出一颗苍白的头颅,稀疏几根毛发犹如风中的杂草,它脸上全是干涸的尸斑,眼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浑身上下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单手长按镶嵌着黑色玫瑰的利剑剑柄,一如它的外号,沉默地看着西面。 那是起伏的河岸丘陵,雨幕形成薄雾,遮蔽了视线。在薄雾之后,漆黑的森林林立如墙,然而忽然之间,一面面圣白的旗帜就出现在了森林之中,旗帜之下,是连成一片正在行军的人类步兵,银灰色的盔甲反光如粼光般闪烁着,此起彼落,维斯卡格爵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它从未听说过这支军队,但对方装备精良,显然不是杂牌。 一里地,是一个双方都只能静静地观察对方的距离。 “没有持盾,轻步兵,规模在五个大队左右。”维斯卡格爵士一眼就默算出自己面前这支军队的规模,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本事,亡月之海一地。拥有大大小小四百多个自治领与小邦国,那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军人,尤其是老练的军人。它们是整个黑暗世界最好的雇佣兵,身经百战,对于战争的敏感早已成为本能。“一个半团。”它放下心来。灵魂之火中属于黑玫瑰的骄傲又占据了上风,忍不住有些轻蔑。 蜘蛛剑士是轻步兵与骑兵的克星,只要没有重骑兵,它们就是战场上最可怕的力量,更何况对方的数量还远不如己方。维斯卡格爵士冷漠地笑了笑,心想这些傲慢自大的人类贵族一定还墨守成规,抱着步兵只是防御性力量的信条,但他们一定不知道,步兵也能露出獠牙。变成一把撕裂阵地的尖刀。 “就让蜘蛛之后来告sù你们罢,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这位黑骑士指挥官再看了一眼埃鲁因的军队,白狮卫队正在徐徐前进,心中更确定了这一点。 这个时候河岸对面开始浮动起星星点点的闪光。 “他们在加持法术。” “有魔法师团。” 身边黑骑士瓮声瓮气的对话让维斯卡格爵士微微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对面这支军队还真不一般,有魔法师团,那至少也是梵米尔军团那个级别的军队了。对方很有可能是中央军团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贵族军队。只是不知道是那一支,它皱了皱眉头。心中嘀咕南方军团不是已经到了安培瑟尔附近了么,而眼前这支军队究竟是来自那一支军团? 魔法的闪光逐渐变得密集起来。维斯卡格爵士终于变了变脸色――这个规模,难道是埃鲁因的王室骑士团,或者黑刃军团或者白狮军团的一部分?“不可能,这三支埃鲁因人的精锐不可能来南境,除非他们已经彻底放弃安培瑟尔以北的地区了。”它摇摇头。心中直犯嘀咕,眼前这支军队实在是太过古怪了。虽然玛达拉军队中亦有尸巫,但认真说来尸巫并算不得是巫师,这个配比的魔法师团,不要说它没见过。就算是在圣者之战后整个沃恩德的军事历史上,也从未出现过。 一千五百人的步兵,配备了超过一百人的魔法师团―― “这真是疯了!”维斯卡格爵士觉得要不是对面疯了,就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战场上回荡着呜呜的号角声。 “维埃罗人让我们调头撤退,”布兰多将目光从水雾弥漫的河滩方向收回,同身边的柯文、卡格利斯和芙蕾雅说道:“看来他们还算有点良心。” “嘿嘿,至少证明我们要救的人不全然是废物。”卡格利斯笑嘻嘻地答道。 柯文一语不发,来自沙夫伦德的年轻人是第一次亲身参与战争,眼前的场面,与他想象中不同,白狮卫队正在细雨中缓缓徐行,号令声不时传进他的耳中,“剑出鞘!”“列队前进!”来自托尼格尔的年轻人们刚刚离开森林时队列还有些散乱,不过前进了百米,就已经形成了层次分明的阵列,骑马的士官与传令官在队列前后飞驰,旗帜飞扬,这样的军队,与他见过那些贵族的军队截然不同,他隐隐有些感触,仿佛这支军队应当是从某段历史之中走出,来到这战场之上。 那段历史,叫做埃鲁因的建立。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布兰多持剑而立,在马背上昂首看着自己的军队,脸上带着一种淡然的神色。 “这支军队在他看来不过如此。”柯文想到,“这位伯爵大人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军队?” 布兰多轻轻一笑。白狮卫队已初现雏形,埃鲁因踏出了它的第一步,但现在他要看到的,是亲手推开那扇大门。那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门背后,是另一个时代,在上一段历史中,它开始于白银之年,而在这段历史中,它将开始于今天,今天之后,就是未来。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雨幕之中那道纤细的背影,而此刻芙蕾雅亦回过头看着布兰多所在的方向,她骑着一匹雪白的战马,此刻正满心疑惑,“布兰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魔法师团不是这么使用的啊……”,在埃鲁因的战术操典上分明写着:宝贵的魔法师必须得到最严密的保护,超过一百人的魔法师团就必须得到一个军团的保护。否则应当将他们分散开来,避免受到毁miè性的打击。 魔法师团是宝贵的辅助作战力量,有时候甚至能改变战局;巫师具备极强的个人战斗能力,是战场上较强的个体,在一般的战术中,这样具备较强战斗力的个体应该将他们分散在军队中。这样一来既能得到有效保护,也能在各个点上对敌方的阵列、指挥人员产生有效威胁。 但现在,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正和步兵一样排成一个方阵,只有少量白狮卫队保在这个方阵之外,她们的吟唱声响彻河岸,仿佛圣歌,空气中光芒浮动,一层层法术加护在前面的白狮卫队身上。卡格利斯正仰头看着散发着淡淡色彩的光环与雨水一起从半空中降下,降在每一个士兵。甚至包括他自己身上。 他有些好奇地用手摸了摸那层离他身体几寸远的能量护罩,仿佛有一层气流在上面流动,绕过指尖,形成漩涡――那是风盾。“真是壮观。”卡格利斯喃喃自语,将如此多的巫师配备给一支仅仅有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尤其是安蒂缇娜与梅蒂莎,前者从领地培养巫师的困难出发。劝告布兰多要珍惜这支难得的力量,而后者拥有来自于圣者之战的经验。并不看好布兰多对于魔法师的集中使用,而其他人;甚至包括芙蕾雅在内,大多也持反对态度,托尼格尔现在是有很多巫师,但这些巫师大多是来自于各个佣兵团,女巫以及信风之环的德鲁伊中。而不是领地培养的后备力量,也就是说,一旦损失,就很难补充。 在所有人看来,这支难得的魔法师团。完全应该作为托尼格尔的一支秘密力量,小心地使用,但布兰多却力排众议,将他们放在一起,组建了这支魔法师团。这个破天荒的魔法师团自从组建以来就饱受非议,卡格利斯甚至听说,连夏尔都不看好这支魔法师团的前途,那些追随维罗妮卡的克鲁兹人更是直言这完全是暴发户的举动。 但领主大人会是暴发户么? 卡格利斯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布兰多,捏了捏下巴,“嗯,好吧……有点像。”但无论如何,超过两百人的魔法师团提供的增益法术,足足可以覆盖一整支军队,当它们一重重附加在白狮卫队的每一个人身上时,这一幕的确有些壮观。 “领主大人这么做,似乎的确有些见地。”尤塔最后看了一眼河对岸,然后拉下金属面罩,在雨中瓮声瓮气地答道。 在不远处弗恩听了这话摇了摇头。他一边拔出长剑,与自己的部下缓步前进,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将巫师集中,不是没人这么做过,但效果实在有限,敌人会将阵形散开,让法术效果不那么明显。而就算是击溃一两支部队,但集中的魔法师团一旦遭到打击,珍贵的巫师的损失还要远远高于对方,得不偿失,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这么干了。 但那位领主大人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布兰多看了看卡格利斯一脸好奇猜疑的神色,心中明白对方所想,“你认为巫师是什么,卡格利斯。”他问道。后者慌忙拉下金属面罩,虽然这么做有些不礼貌,但他也猜出布兰多刚才看到他偷笑的神色,他支支吾吾地答道:“大人,战术操典上写――” “别逗了,卡格利斯,你又不是科班出身,别和我提什么战术操典了,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大人,我真不知道。”卡格利斯摇摇头,他又不是巫师,怎么知道巫师会干些什么。乡间传闻这些巫师个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但这些传闻显然是不能信的:“不过梅蒂莎公主她……” 布兰多对于埃鲁因那陈旧的战术操典嗤之以鼻,但他也不见得就赞同梅蒂莎的说法,是的,圣者之战可以说是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发生在这大地之上规模最宏大的一场战争,在那场战争中有霜骑士,有龙王骑兵,有敏尔人的暮歌之卫,有银精灵的公主卫队,那场战争犹如史诗般壮丽。但在那场战争中,偏偏没有巫师。 巫师的历史,自图门而始―― 图门将魔法传授给白银之民,从他开始,沃恩德有了第一代巫师,然而一直到布加人的王朝鼎盛。巫师的历史才开始变得光芒耀眼。这些法则的窃取者,在圣者之战时期,还不过是一支方兴未艾的力量,弱小得就像是破壳的雏鸟,在那样力量层次的战斗中,他们能做的仅仅是仰望。而巫师参与战争的历史,还要追述到更晚,神圣之盟的瓦解,直接导zhì了布加人不问世事。银精灵退入深谷,凡人的时代降临了,而在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战争的规则真正地改变了。 巫师是什么? 很多人认为巫师是改变战场局势的力量,他们千奇百怪的法术可以给整场战争带来意想不到的变数,他们可以让坚硬的土地变得泥泞,可以让干燥的战场忽然降雨,可以在森林中燃起大火。可以瞬间建起城垒与要塞,可以给友方的军队提供数不清的帮助与保护。但他们都忽略了一点。巫师的另一面。 毁miè性的力量。 “巫师代表着火力,”布兰多对卡格利斯说道,他在雨中傲然而立:“这是一种可以主宰战场的力量。” 这个说法与前一种似乎并没什么区别,卡格利斯虽然不明白‘火力’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出布兰多想说什么。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仍旧瓮声瓮气地答道:“巫师的法力是有限的。领主大人,而且他们的敌人是活的,维罗妮卡大人不是也说过么,用巫师珍贵的法术去杀伤分散的敌人,是一种浪费。” 这的确是个问题。这毕竟还不是大魔潮开始的时代,不过那是之后的事情,今天自己手下这支魔法师团用来应付眼下这些骨头架子已经完全够用了。布兰多回想着斜林会战,回想着那场战争中巫师造就的奇迹,他冷冷地笑了笑,马上这种奇迹就要降临到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头上了。 托尼格尔的巫师学徒们对于今天的战斗已经操练了成千上万次,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那会带来什么,它只会在绽放光芒时,深深地震撼每一个人。 双方已经进入了一百五十码的最后距离。 埃鲁因人开始吹响短号,白狮卫队开始加速,但仍旧井然有序,骑在马上的士官们也下了马,加入自己的队列中,高举佩剑,用口令指挥自己的部下准备开始冲锋。而这一刻,布兰多目光中精光闪烁,他扫过玛达拉长长的阵列,那些骨头架子果然分散开了,不愧是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帝选团,名不虚传。 当双方接近到一百码距离之内时,维斯卡格爵士手下的尸巫才开始为蜘蛛剑士加持法术,它们很沉得住气,或者不如说它们的指挥官很沉得住气――因为亡灵本身根本就不存zài沉不沉得住气一说。 “速度比想象中快,”维斯卡格爵士对自己手下说道:“这支军队有古怪。” 白狮卫队古怪的雄狮肩甲早已映入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在法术的加持下,这支平均水准不过黑铁巅峰的托尼格尔步兵的速度,已经接近了轻骑兵的启动速度。维斯卡格忽然磨了磨牙齿,意识到眼前这支军队可能根本不是什么防御性的步兵,而是和他的蜘蛛剑士一样,是一支彻头彻尾的用于进攻的步兵。 “他们像什么?”他回头问道。 “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白狮军团。”一个黑骑士瓮声瓮气地答道。 “不,不是。”维斯卡格爵士摇摇头,“不对。” 它有些可惜,它手下没有骷髅射手,不然就能试探一番。但也无所谓,这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帝选团,由至高无上的皇帝陛xià亲自选出的军队,配备整个玛达拉最精锐的亡灵士兵与指挥官,无论他们前面是谁,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被碾碎。她比了个手势,让黑骑士打起号旗,将信息传递给军队之中的尸巫,让整个阵型更展开一些,在河滩上开阔的地形对它们有利,因为自己一方兵力更盛。 而正是这个时候,前方的雨幕之中忽然闪过一片闪光。 来了。 维斯卡格爵士心中想到。 雅克伯爵在山顶上看到上百条金色的线划过雨幕时,那些炽热的火焰犹如融化的钢流,彼此交错着,然后消失,又闪现,一束接着一束,漂亮得像是冬琴祭典上放的礼花。所有人都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魔法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托尼格尔人竟然这么多魔法师!”伯爵大人回头去看其他人,维埃罗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能这么使用魔法师?那个托尼格尔伯爵是个暴发户吗!? 每个人心中都是如此想到。 火球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了河滩之上,造成了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效果,河滩上松软的泥土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活了过来,一片片翻腾着,被掀起,形成仿佛末日一般的场景。甚至连白狮卫队自己的士官都差点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恐怖的爆炸整个儿将维斯卡格爵士的第一线给犁了一遍,那儿的骷髅剑士本来就站得分散,现在更是零零散散,一轮火力过后,一个筛子般的阵地出现在了白狮卫队面前。 就在这一刻,芙蕾雅心中好像闪过一道闪电,意识到了什么。 维斯卡格爵士同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这一轮魔法打击并没有摧毁他的军队,事实上造成的打击十分有限,虽然也有伤亡,但比起对方巫师法力的消耗,这点伤亡微乎其微。但问题在于,法术过后,前面还有一支白狮军团。它原本以为那不过是步兵,不可能那么快进入阵地,但对方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步兵。 那就是该死的不用骑马的骑兵! 那才是历史上真正的白狮步兵! “快!”维斯卡格爵士忽然尖叫起来:“让后排顶上去,别让他们那么快切入一线阵地!不能让他们跑起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第二轮魔法打击如期而至。 布兰多的目光落在夏尔身上,夏尔沉吟了片刻,下达了攻击指令。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巫师们的法术向前延伸,落在了蜘蛛剑士第一线与第二线之间的阵地上。而那儿,现在几乎不过是一片空地。雅克伯爵身后的维埃罗人几乎吓傻了,“托尼格尔人怎么在攻击空地,他们疯了吗,巫师们的法力不要钱?” 林兹伯爵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数不清的惧灵忽然从血杖的本阵之中飞起,直奔向河岸西面,那些怪物几乎铺天盖日,倾巢而出。 “血杖意识到问题了,”雅克伯爵看着这一幕,干巴巴地答道:“它南面的两个团要完蛋了。” “什么?” 河岸之上此刻已响起了响亮的口哨声。 魔法的效果还远远没有结束,但芙蕾雅已经举起长剑,简单地下达了她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第一个口令:“冲锋!” ……(……) 第三十幕 林歌 “冲锋!” 在雨中扬起的长剑,带起的水雾,像是一弧银光。芙蕾雅高高举起的狮心圣剑,身影在雨幕之中傲立着,白狮的士官们纷纷看向她,在前进中不约而同地举起长剑,水雾弥漫中雪白的剑刃,忽然升起了一片寒光闪闪的森林;方阵开始流动起来,每个人的步伐都在不断变快,变得更大,最后几乎是发足狂奔起来,不时有人领先在最前面,又被左右超过,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白狮步兵,身上银灰色的盔甲彼此相连,远远看去,犹如一片在雨水之中闪着光的线。 这条线在不断变幻,又在变幻之中前进。 白狮卫队终于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将这头雄狮的特性完完全全展示在这战场之上每一个人面前,玛达拉两个亡灵剑士团的另一位指挥官默格金惊诧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如看到从森林边境一泻直下的银灰色洪流。它那一刻想到了白翼骑兵团发起冲锋时的场景,但那场景远远比不上今日在雨中看到这一幕的震撼,这算是哪门子的步兵? 火光一闪,一发火球在不远处炸开,飞起的淤泥几乎溅了它一身,但默格金却好像全然没注意到。 亡灵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队,爆鸣与火焰褪去之后,第一线蜘蛛剑士仍旧手持长剑,冷漠地坚守在自己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上。疏散的队形早已连不成线,仿佛是分布在阵地之上一盘散沙的个体,交错的火焰尾痕开始掠过它们的头顶,在它们身后交织出爆炸的火网,在那后面,维斯卡格爵士正声嘶力竭地让后备队顶上去。但并非是它的命令不够坚决,也不是亡灵们缺乏勇气,蜘蛛剑士前仆后继,不知畏惧地冲入毁miè的火光之中,火球落在它们身上,身后。然后炸开,将这些骷髅炸得粉身碎骨,高温甚至融化了它们身上的盔甲,流淌的金属注入地面,在雨水中冷却,形成一块块黑沉沉的金属圆饼。 只有少数幸运的蜘蛛剑士才能突破火网,进入一线阵地,埃鲁因人的巫师们狡猾地将火力集中起来,反复锤锻战场中央的区域。让玛达拉的两翼逐渐丰满,但阵地中央却始终存zài一个薄弱的环节。维斯卡格爵士最后绝望地张大嘴看着这一幕,它从未打过这样的战争,此刻心中无助得像是个柔弱无力的小姑娘一般,它明知道那些埃鲁因人想要干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玛莎大人啊,蜘蛛之母啊,救救我吧!”亡灵不相信眼泪。维斯卡格爵士却只想哭。 白狮卫队终于像是一柄银灰色的锋刃切入了玛达拉在河岸边的一线阵地,冲在最前排的年轻人们距离那些昂然立于细雨之中的骷髅剑士相距不超过十米。在这个距离上,他们甚至能看清对方眼眶中闪动的灰白色磷火,冰冷如铁,缺乏生者的感情。白狮英勇卓绝,但看到这样的对手仍旧心中紧张,士官们在大声用号令鼓舞每个人的勇气。尤塔、弗恩、马尔斯还有从后面赶上来的卡格利斯,带头冲锋的将领们或多或少减轻了士兵们心中的犹豫,白狮的旗帜在雨幕中前进,旗帜之下,还有另一位带头冲锋的女士。她身披带锁子甲的白色圣袍,手持十字杖,正是战斗神官的打扮。 那是希帕米拉。 其他人还不明白领主大人为什么要让他的贴身女侍随军冲锋,但神官少女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十字圣杖,布兰多跟在队伍背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微微一动,感到悬于旅法师世界的元素基础动摇了,光与地元素从元素池之中升起,然后消失在渺渺之中。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玛达拉的骷髅剑士的动作,它们咯咯咯行动起来,左手托着剑柄用力向上一挥——数百柄黑沉沉的剑刃,整齐划一,由下向上一挥——在雨水之中拉出数百道长长的弧线。 相距十米,一股肉眼可见的波状刃从剑上迸发开来,气刃向前推进,顷刻之间就化为一个锥形的冲击波,分开水幕,带起一片茫茫的水华,刷一声从白狮卫队第一排士官身上横扫而过。但正是这个时候,白狮卫队身上却闪烁其淡灰色的光华,这光华在冲击波的撞击下形成一个椭圆形的球体,但无论冲击波怎么剧烈,球体就是没有丝毫破裂的征兆,冲击波横扫而过,几乎河岸几乎都被齐齐削平一寸,河滩上的草地早已被彻底掀飞,只留下一片漆黑的淤泥地,只是还留在这淤泥地上的人类士兵们,却毫发无伤。 庇佑圣歌。 旅法师的力量第一次由希帕米拉展示在这细雨中的战场上,就震住了正在观察这场战斗的每一个人—— “那是什么?”维斯卡格爵士几乎是从空洞的胸腔中发出一声尖叫。 什么法术,可以让一整支军队免疫伤害?在它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怎么也想不出来这是什么样层次的力量,就算是圣贤之人,也不可能掌握这样的法则。只有神祇,也只有那些在凡世的规则之上的存zài,才能施展这样的奇迹。默格金同样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它是个巫妖,能更深刻地理解之前那一幕的可怕,那不是法术,而是凌驾于法术之上的力量。 那一瞬间,它敏锐地感到了某种存zài性的法则从云层之中行过的战栗。 纵使它是亡灵,但那一刻它仍旧感到心神沮丧,有多少年,它没有品尝过那样恐怖的滋味,好像自从成为巫妖以来,它就早就忘jì了那种原本属于生灵的感情。片刻的怔然,已经让毫发无损的白狮卫队与蜘蛛剑士交织在一起,双方同样为三阶军队,但哪怕年轻的白狮还处于新旧融合、蹒跚学步的阶段,哪怕托尼格尔人的队形远远不如亡灵们井然有序,哪怕这支新生的军队现在还有诸多的薄弱环节,但他们只要有一个优势。恐怖的魔法师团这一刻终于显现出效果——在《琥珀之剑》中,大部分适合于弥散到整个军团的加持类法术,效用一般都比较薄弱,像是英勇无畏,像是鼓舞士气。 而那些真正的加成类法术,譬如风之羽翼。大气神盾,天堂之刃,石肤,龙力,一次都只能加持到几个人身上,这些法术更适合于小队战斗,若要由几个巫师或者是神官加持到全军身上,恐怕就算有充足的法力也会活活累死,就算不累死。战场上又岂有那么多时间容你耽误? 但这个问题对于白狮卫队来说不是问题。 整支白狮军团不过一千五百人,他们的魔法师团的规模却达到了一百二十人,布兰多将整个军团事先就划分为了一百个区间,每个巫师只需要负责自己事先得到命令的那个区间,不过几个法术时间,这些强力的加成法术就会落在每个人头上。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发明,在斜林会战之后,自从巫师开始大规模参与战斗。聪明的玩家们就开始总结创zào出这些规范化的战术形式,每一个细微的细节。都是前人经历过数次战争得出的经验,只不过这一项却格外特殊。 因为它本身来自于玛达拉。 这就是未来石板战争之中兴起的真正的魔法军团,虽然白狮军团还远远未达到后世那个程dù,但却已经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 在另一段历史中,先行于世界的玛达拉亡灵曾经用这一套战术打败了埃鲁因人,打败了风精灵。打败了克鲁兹人,但今天,它们却首先要品尝自己种下的果实了。“不知道我这个学生学得好不好。”布兰多心中如此想到,他淡然地看着白狮卫队切入维斯卡格的阵线之中,亡灵虽然坚韧。但脆弱的阵线根本挡不住已经冲锋起来的白狮卫队,银色的洪流冲入黑色的阵线之中,转眼之间,就已经冲破大堤,漫过堤坝,向玛达拉大军的后方冲去。 黑色的玫瑰还未来得及绽放,就在细雨之中凋零了,数量呈明显劣势的蜘蛛剑士一个个被白狮卫队淹没,在徐进弹幕的掩护之下,托尼格尔人已经在战场上形成了局部优势。甚至在全套的法术加持之下,人类士兵在个体实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亡灵剑士,许多骷髅剑士的大剑竟然在白狮士兵惊人的力量下崩断,接下来就是被分割,各自为战。在这样的情况下,玛达拉的亡灵很难有效掩护在军队中的尸巫,往往尸巫一个个被杀死,骷髅成片成片地倒下,亡灵大军虽然悍不畏死,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它的低级亡灵,甚至包括蜘蛛剑士、骷髅骑士这样成建制的军队都是由灵魂之力支撑的,而不是真正具有灵魂的高级亡灵,这些亡灵的力量源泉来源于尸巫本身,一但唤起它们的尸巫死去,它们也会在短时间内耗尽了灵魂之火后成片地灰飞烟灭。而此刻,白狮军团就在完成这样的事情,玛达拉亡灵的阵线已经被撕裂,后面指挥的尸巫也暴露在刀剑之下,普朗歇骑士先生未竟的事业,此刻由芙蕾雅完成了。 而芙蕾雅本身,此刻已经盯上了维斯卡格爵士与他身边那群黑骑士,经历过死霜森林的战斗之后,她的女武神之血已经完全觉醒,在激活女武神印记时,至少已有黄金中位的战斗力。这个时代的她,和历史上成长期的女武神几乎已经相差无几,等到雨燕之年后,她与维罗妮卡第一次结识获得了开化要素的契机,一年之后正式跨过要素之门,成为埃鲁因真正的女武神。 女骑士调转马头,向那个方向杀了过去,另一边的亡语默格金注意到这一幕,有心想过去帮忙,不过很快这位巫妖就停下了脚步;因为一支石制的权杖忽然从一侧撞了过来,它下意识地编织了一个黑魔法想要挡住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神奇的一幕马上发生了,默格金眼睁睁看着那支权杖撞在自己的法术屏障上,黑色的光盾像是垂死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上面的法则之线与法阵、密文疯了似地开始闪光,然后一个个破灭,光盾也在顷刻之间支离破碎,然后让石杖一下撞在它脑袋上。 没有丝毫的反应时间。默格金的脑袋瞬间支离破碎,像是玻璃一样破碎开来,炸成粉末。 “这是什么该死的力量!”它从灵魂深处发出这样一声尖叫,身体在骷髅战马上摇晃了一下,坠向地面。 希帕米拉这才停下来,放下手中的山脉之属。她抬起头看着巫妖的灵魂射向天空,回到了那个它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命匣之中,心下也有些惊叹自己手中这支权杖的力量。 这就是来自于大地与山川之中的力量—— 一声尖啸响彻云霄。 布兰多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阴云之中穿出一片片张开双翼的生物,惧灵来了,它们一头头冲半空中俯冲而下,刺耳的尖叫声响彻河谷两岸,那渗入人心的哀嚎好像可以使人遍体生寒;但可惜,这对于白狮卫队来说无济于事。白狮的勇气,历来就是流传于埃鲁因的诗篇之中最为耀眼传说,白狮卫队天生就拥有免疫恐惧的属性,可以说是对抗亡灵最好的军队,历史上有许多宿敌一般的军队。 埃鲁因与今日的玛达拉,可以说正是如此。 惧灵穿出雨幕,直奔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而去,上百头惧灵同时整齐划一地向下俯冲。产生的威慑力大得惊人,有些年轻的巫师甚至吓得赶紧对半空放了几个火球。但却被飞行的亡灵生物一个灵巧落叶机动轻松绕开;那些巫师还想继续施法,咒语还未出口,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击。他们回过头去,看到魔邓肯大人和他的鸭子使魔正严厉地瞪着他们,“不要搞错了目标!”魔邓肯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倒霉的学徒,经历了信风之环的战斗之后。他成长极快,现在已经有了接近黄金的实力,是夏尔手下少数几个有这个水平的巫师之一,现在已经是魔法师团中的巫师队长。 在整个魔法师团中,这样的场景正在各处上演着。而在外人眼中所看到的场景是,不过在区区几发火球之后,巫师们就转移了目标,继续专心轰击河岸上的骷髅剑士。 “他们疯了!”血杖正逐渐在减少在正面的兵力,维埃罗人一时间压力大减,但他们回过气来看到这一幕时差点没吓傻掉:“托尼格尔伯爵不打算要魔法师团了!?” 雅克伯爵心中有同样的迷惑,但他相信那位伯爵大人不是那样的蠢人,他一定会有后手。只是后手在哪里?他的目光落在那片沉寂的黑森林之中。 血杖同样看着那片黑森林。 事实上这个时候,战场的双方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了某种预感,那就像是精神之中的火花,忽然绽放开来,让人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果然,顷刻之间,森林高高地抛起一支羽箭,战场似乎静止下来,所有人都看到那支羽箭慢悠悠地飞起来,划过一条难看的抛物线,并没有能击中任何一头惧灵,而是飞行到一半,就力尽落了下来,‘啪’一声落在布兰多的肩甲上。 布兰多看了那箭一眼,然后回过头莫名其妙地看向身后黑洞洞的椴树林中。 “不好意思,手滑了。”菲妮吐了吐舌头,这位树精灵射手不好意思地看着自己的指挥官:“都怪那些怪物的叫声吓了我一跳。” 梅蒂莎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摇摇头,然后转身举起手中的风射手长弓。 但这支歪歪扭扭的箭就像是战场之上的信号。 下一刻。 利啸响彻云霄——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森林中升起了一面墙,一面幽绿色的墙,这面墙由数不清的绿点构成,而每一枚绿点,就是一支闪闪发光的箭矢。“他们竟然打算用弓手来对付惧灵?”血杖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维埃罗人就曾经用弩手来对抗它的惧灵,但几千人的精锐弩手两轮齐射,也不过只有两头惧灵受了点伤而已,惧灵飞行速度太快,又飞得太高,本身和骷髅一样还有箭矢抗性,根本不怕这软绵绵的攻击。 更遑论,在这样的天气下,弓手比弩手受影响更大。 它骷髅脑袋上裂开的轻蔑冷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扩大,下一刻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它看到那些箭矢并没有像是普通的弓手射出的箭一样,呈现出抛物线式的进行路线——高高飞起,穿过惧灵之间,然后落下——相般,那面绿色的墙,像是一阵飓风般,径直从飞行的惧灵队形之间横扫而过,一直飞出三四里的距离,才渐渐耗尽了动能,从高点开始落下。 但这一qiē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箭雨之后,惧灵像是下雨一样掉下去了二十多头。 “精灵射手!”这个射程,血杖脑子里只觉得一片嗡嗡作响,只有精灵中最王牌的射手部队,才能有这个可怕的射程。但无论是风精灵还是野精灵,都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它喉咙里咯咯作响,死死地盯着那支部队,一时间只想搞清楚一件事: 这支军队究竟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而同一刻,雅克伯爵心中也是一片震惊:“附魔箭!”他怔怔地看着一幕,忽然明白自己之前失误在什么地方。 ……(……) 第三十一幕 既是射手 风射手是四阶兵种,惧灵也是四阶兵种,但惧灵引以为傲的灵巧与机动性在追求精准的风射手面前天生就被克制,它们骨架一样可怖的身形带来的箭矢免伤在附魔箭面前也不值一提,剩下的就只有可怜的防御与生命力。这些亡灵生物鼓动着破破烂烂的翅膀一头头飞过战场上空,凄厉的尖叫声从冲锋的白狮卫队头顶一掠而过,当卡格利斯抬起头时,只看到这些怪物中更多插满箭像刺猬一样的个体如同下雨般掉下,重重地落在河滩上,第一波箭雨过后,空中飞行的怪群的数量就已经削减了六分之一。 血杖仍未命令惧灵撤退,剩下的惧灵在半空中翻滚着降低高度,开始向埃鲁因人的魔法师团展开俯冲。“它们果然打着这主意想换掉我们的巫师,领主大人真是太了解它们了。”梅蒂莎抿着唇透过树木之间的空隙看着那些呼呼飞行的怪物,眼中满是钦佩之意,雨点打在她柔软的脸蛋上,顺着脸颊的弧线汇聚至尖尖的下巴然后滴落;在她附近的椴树林中,大约六百名精灵或是人类弓箭手身形同样屏息隐藏在宽阔的斗篷之下,数百双眸子都紧盯着这一幕,但不约而同的是她们手并没有停下,整齐划一地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第二支箭来。 “三号箭。”梅蒂莎张开弓,瞄准了某片空域。 森林中立刻升起起一团团白色的火焰,星星点点,像是黑暗之中的星辰。 梅蒂莎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到四百尺以内,听我口令。” 她眯着眼睛测算距离,惧灵几乎已经飞至魔法师团头顶,有些年轻的巫师学徒吓得尖叫起来。要不是每个方阵都有领队在维持秩序,他们几乎立刻就要四散而逃。而正是这个时候,银精灵小公主微微张开了口:“以我为引导,射击。”她呼吸着森林之间微凉带着水汽的空气,她的箭术算不得顶尖,但毕竟曾经生为林歌军团的指挥官。在这些树精灵之中也算是一流水平,下达命令的同时,她指尖松开弓弦,羽箭带着水花脱手而出,犹如一道银线,钻入天上那些怪物的阵型之中,正中其中一头惧灵的头颅。 那头惧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脑袋上被射穿的地方瞬间燃起一片圣焰,它在半空中扑打着。但片刻之后整个身体就变成了一团在空中前进的火团,这火团挣扎着坠向地面,但还未至落地,就已经燃烧殆尽。 然后暴风雨般,随着蓬蓬蓬的弓弦声,一团团白色的火焰从森林中升起,密密麻麻地射向正在俯冲之中的惧灵;对于玛达拉一方来说,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是一场灾难。近百头惧灵好像迎面撞上一场神圣的风暴,它们在风暴之中一头接着一头中箭。然后燃烧起来,包裹在圣焰之中,哀嚎着落下,还未至落地早已飞散成漫天火星,灰飞烟灭;惧灵保持着队形在漫天星火之中穿行而过,然而风暴过后。就七零八落,还剩下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 在血杖身畔,那些召唤惧灵的高阶尸巫几乎被打懵了,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唤出的高阶亡灵转眼之间就消失了一大半,一时间几乎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血杖看懂了。它的骷髅手掌咯咯咯地抓着自己的法杖,眼眶中灵魂之火跳动得前所未有的猛烈,它明白过来,自己被那些该死的埃鲁因人耍了。 “他们果然准备了经过圣水洗礼的箭矢。”雅克伯爵远远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别人准备得实在是太过充分了,相比起来他们简直就像是业余人士一样――当然在布兰多眼中,他们的确也只算得上是业余人士。但真正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托尼格尔人第一波箭雨用的显然是另一种附魔,如果他们一开始就用圣属性附魔的话,血杖说不定就会让惧灵撤退了,托尼格尔人显然想好了这一点,一开始就给玛达拉的骨头架子设了个套子。 “如果第一波箭雨不使用附魔箭的话间,现在留下的惧灵又太多了一些,也就是说他们一早就猜到了血杖会使用惧灵,会怎样使用惧灵,托尼格尔人甚至连这些惧灵的下场都安排好了,”雅克伯爵心中不禁百思不得其解:“那位伯爵大人究竟是怎么猜到这些的?” 但如果他将自己这些疑问告sù布兰多,布兰多一定会告sù他想多了。血杖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本摊开的大书,内容都清清楚楚写在上面,这就像是作弊一样;历史上的血杖谨慎但又富有胆识,善于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但在面对埃鲁因人时却十分狂妄自大,以它的性格,肯定会抓住自己的判断失误。但如果自己第一轮伏击中不表xiàn出足够的‘诚意’的话,肯定会引起那个小心谨慎的家伙的警觉,所以他用上了风射手和另外一种附魔,但却没用上对于亡灵杀伤最大的圣属性附魔,为的就是让血杖产生出‘原来这就是埃鲁因人的埋伏,也不过如此。’的心态,从而放心大胆地使用自己的惧灵。 而至于说什么计算好了要给惧灵造成大多的打击这种事情,纯属扯淡,战场上瞬息万变,人心更是难测,谁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他依照血杖的性格设下这个圈套,本来就是本着能杀伤多少惧灵就赚多少的心态去的,只不过眼下看来收效是出乎预料的话。不,应当说是已经不能更好,天上还剩下孤零零十多头惧灵,它们再要俯冲也造不成任何效果,毕竟底下的巫师们也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所以控zhì它们的高阶尸巫赶忙将这些仅剩的种子给召唤了回去,否则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亡灵连空中侦察都要没有了。 如果接下来还有战斗的话。 森林中的射手少女们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造成的战果,几乎要欢呼雀跃起来,梅蒂莎盯着往回飞走的惧灵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她在雨幕中放下长弓,心想风射手的第一次战斗总算是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领主大人这支风射手虽然还远远不及我们那个时代,但也有些独特的地方。”她心中默默地想到。历史上的林歌军团是一支远近皆可的军团,近战时骑上独角兽,手持银色长枪,立刻就可以发起光荣的冲锋,远程时取下长弓,立刻就是一流的射手。而且步弓骑射皆尽精通。眼前自己率领的这支射手部队当然还赶不上历史上自己的属下们,但亦是这个时代的一流水准了,也必须是一流的水准。 她虽然平日里并不多话,仿佛与世无争,但心中仍旧有属于白银之民的孤傲,这是她的军队,那么只能是最好的。它在历史上叫做林歌,而现在亦应当继承于这个名字,森林中流传千年回荡于树木之中的古老歌谣。唱诵着精灵的英雄们利箭如织,抵御敌人的传说,这就是森林之歌。 她看了森林的边境外立在雨幕中的布兰多一眼,满心钦佩。 布兰多为风射手配备了三种附魔箭:一号箭附魔风之羽翼,可以增加箭矢抛射的距离;二号箭附魔岩石之锋,用来在投射距离内对付重骑兵;而三号箭是专门为针对玛达拉的战争准备的圣属性附魔箭,通常情况下,每个风射手会携带二十四支普通箭矢。其余三种附魔箭各两种,一共三十支。这不过这一次战斗的主要敌人是亡灵,因此特别削减了一号箭和二号箭的数量,改为带上了四支三号箭。 而就是这六支附魔箭,总共造价四百二十托尔,六百名风射手齐射六轮,一个普通步兵团一年的维护费用就被射出去了。 这样奢侈的配备。放在埃鲁因任何一位贵族眼中,绝对是败家的行径,他们宁愿在一场战斗中输了花点小钱来赎买人生自由,估计也比这种豪奢的战争来得划算,这打得那里是仗。根本就是在比赛烧钱。 但这笔昂贵的开销,在今天却带来了应有的意义,那些在椴树林里瑟瑟发抖的维埃罗人,想必这一刻心中应该对这一点更加深有体会。 “可领主大人究竟为什么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小公主眼中满是迷惑与好奇,她在冷杉领空闲下来时曾研读过人类的历史,长达十个世纪中这样的时代不曾降临,圣者之战仿佛是遥远的记忆,自己的这位领主大人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在眼下这条道路上愈走愈远;还是说正如尤塔他们所说,领主大人只是在布契被这些亡灵们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所以才有今天的一qiē。 她又摇了摇头,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领主大人一直以来都在准备着什么,但绝不仅仅是因为布契发生的一qiē,否则他在安培瑟尔的行为就说不过去了。 梅蒂莎回过头,将食指与拇指含在口中,冲自己的属下、自己的姐妹们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休息结束了,”她命令道,声音不高,却传遍整个森林:“我们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但接下来,才是我们绽放光辉的时刻,去告sù我们的敌人,什么是林歌!” “利箭如织!”女孩子们齐声答道。 梅蒂莎点了点头。 布兰多站在河滩上的高地看着整个丘陵地区局势的改变,白狮卫队已经在巫师们不间断地掩护下完全撕裂了维斯卡格与默格金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地,火球的光芒从整个河滩上犁过去了一遍,骷髅剑士们才刚刚被炸飞在地想要爬起来,尖锐的冰棱又铺天盖地地砸下,然后年轻的白狮从这些苟延残喘的敌人身上碾过,芙蕾雅与弗恩配合杀死了维斯卡格,战场上的一面印有黑色玫瑰与蜘蛛的旗帜迎面摇晃了一下,然后倒了下去。 布兰多抿着嘴唇,冷冷地看着维斯卡格被砍掉了一只手,一条腿还勉力在战马上维持平衡与芙蕾雅交手的场景,心中亦是暗暗吃惊,如果有人类在这样的条件下战斗,恐怕早已是状若疯狂,但凭最后的信念而战。但维斯卡格却仍旧保持相当的冷静,这就是亡灵,空荡荡的胸腔中没有恐惧、狂热或者是冲动任意一种情感。它们在死亡之前最后一刻都仍旧是一条可怕的毒蛇,随时可能用毒牙在你身上咬个窟窿。 好在它们太轻敌了。 维斯卡格倒下了,紧随默格金的后尘,而前者死得过于憋屈,在山脉之属意的加成之下,希帕米拉发挥出了连他都想象不出的可怕实力。在死霜森林一战之后。希帕米拉就已经是要素显化的神官,现在又拥有了同等阶的战士等级与战斗经验,基本上相当于游戏之中的双精英职业,这种东西布兰多只在少数重要的剧情NPC身上听说过,比方说北方那位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就是其中一个,而现在在他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传说。 更恐怖的是,布兰多现在终于搞清楚了山脉之属意的技能描述中那句‘他可以将来自于大地的祝福法术融入其战斗风格之中,她获得的祝福越多,这支权杖的攻击力与属性加成越高。’是什么意思了。原来这权杖在攻击时会有几率对持有者附加增益法术。而这些法术反过来又会加强山脉之属意的属性,简直越打越强的典范,而且盖亚的增益法术还和炎之圣殿有很大区别,炎之圣殿的大部分法术都是以自我为目标的,因此炎之圣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战斗神官与炎眷骑士,但盖亚的大地圣殿的增益法术正好相反,它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的范围增益法术。 布兰多现在看到围着希帕米拉身边那些白狮步兵,一个个几乎都快要赶上小BOSS了。白狮卫队成军的时间尚短,而今军中士官也不过白银实力。而还有很多士兵即使在服用了龙血药剂之后还停留在黑铁巅峰阶段,但此刻在希帕米拉的祝福光环之下,一个个竟然隐隐有了向白银巅峰靠拢的战斗力。 布兰多自己都觉得这有些太离谱了。 因此希帕米拉所在的左翼进展极快,几乎已经从两个亡灵剑士团的阵线之中杀通了出去,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并没有停下来与友军合围维斯卡格和默格金的残余势力。而是继续向血杖的本阵方向突击过去,双方的距离不远,而白狮步兵的速度又快得惊人,血杖此刻正在将先前用以围攻维埃罗人的几个团抽调回来,后阵极为薄弱。一旦被突破,那么本阵中央的尸巫方阵就要受到灭顶之灾。 布兰多目光放远了一些,在河岸另一边,亡灵果然正在将骷髅骑兵收拢回来,不过先前它们纠缠的兰托尼兰人与高地骑士的骑兵现在却反过来纠缠它们了,两只轻骑兵在河谷方向打得不可开交,显然一时半会血杖是指望不上自己这支骷髅骑兵的,当然布兰多也别指望兰托尼兰人会帮他进攻血杖的侧翼。 战斗打到现在,事实上战场的双方都已经捕捉到了对手最脆弱的环节,埃鲁因一方,维埃罗人至今仍被围困于椴树林之中,虽然仍旧维持住了士气,但面对正面仅剩下的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仍旧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最大的问题是编制唯一还保持完整的二阶精锐弩手在这场战争中几乎毫无用处;而兰托尼兰人不得不帮助布兰多纠缠住血杖的骷髅骑兵,有等于无;正面战场上几乎只剩下布兰多与血杖大军的博弈,而现在对于布兰多来说唯一的优势是血杖大军正背对自己,而掩护它侧翼的两个精锐团已经被突破,只要托尼格尔的大军能在血杖完全调整好阵型之前给予对方致命一击,那么就可以一战而胜。 而血杖一方,虽然背腹受敌,但胜在兵力此刻却反而占据了优势,在它们背后的只有布兰多五个大队的白狮步兵与两个大队的风射手,外加一个魔法师团,其中风射手基本上不可能用来进行正面冲击,而五个大队的白狮卫队也不大可能在突破了维斯卡格的阵地之后,不停下来稳固阵地,而是直接杀上来;当然,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大队杀上来,面对玛达拉一方的优势兵力,也不大可能有所作为。 交战的双方此刻几乎都腾不开手来整理自己的侧翼,托尼格尔人拼了命地想要突破亡灵的防线,去摧毁血杖的尸巫方阵;而血杖则拼了命地想要重新调整阵型,来对付这支突如其来的军队,双方都在于时间赛跑,或者说只要任意一方还有一只预备队,那么就可以从这个时候双方毫无保护的侧翼一鼓作气的击溃敌人。 但问题在于,似乎双方都已经没有了预备队。 战斗已经完全陷入了纠结的僵局之中。 但这样的僵局却是血杖乐于看到的,“不知死活!”它发出一声尖笑,它需要的正是时间,而不是尽kuài击溃敌人。虽然让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束缚住手脚有些丢脸,但总比失败来得要好,何况眼前这些人类显然王国在南境最后的军事力量,他们一旦覆灭,那么不要说维埃罗与卡拉苏,就算是整个安培瑟尔以南,玛达拉也不是没有染指的机会。 它们还有另外一个盟友,让让德内尔来统治这片广大的区域,作为玛达拉与北埃鲁因的缓冲地带,显然是那位至高者愿意看到的。 血杖终于松了一口气,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招手。 山丘之上,椴树林中,雅克伯爵同样脸色阴沉,托尼格尔人正在犯错误。但或许不应该叫做错误,因为无法避免,兹林伯爵先前询问他要不要吹号警告那位托尼格尔伯爵,但他拒绝了,因为他明白这么做豪无意义。那位托尼格尔伯爵所做的其实是正确的选择,只不过这个选择在现在看来仍旧是错误的,战场上并没有出现所谓的机会。 兵力还是太少了。 他后悔不已,如果之前自己没有葬送掉维埃罗人的军队,那么现在一定是另外一番局面。这位伯爵大人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剑柄,指节紧张得发白,他第一次上战场时,仿佛都没有像现下这么屏息凝神过。 但战场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没有想到此刻布兰多的心情是如何的,他事实上有些惬意,十分轻松地站在细雨之中,因为他看到果然就像想象中一样,血杖正在犯错误―― 这个错误很致命。 因为它竟真以为托尼格尔已经没有后备力量可以冲击它的侧翼了。 他回过头,森林之中,梅蒂莎远远地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腰间解下号角来――那是法兰骑士的龙角长号,漆黑的号身,上面有银色的蔷薇花纹,号上描绘着过去战争的场景,述说一个传说,在那个传说中,描述着马拉尔德的平原上天蓝色的旗帜飘扬如海,描述着法兰人的长矛寒光闪烁,描述着号角的长音,与先古诸灵的勇气。 描述着白银之王,率领着他的骑士向敏尔人发起冲锋的场景。 银精灵小公主将号角放到嘴边,已用力吹响。 号角长音,响彻群山。 在所有人眼中,仿佛落雪一般,数以千计的银色天马,从天边滚滚而至,那一刻大地轰鸣,仿佛群山的共振。 血杖手中的法杖,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 第三十二幕 又是骑士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银线,这条银线漫过丘陵与河谷,雷声滚滚,转眼之间到了近前,才让人看清那是无数匹银色的骏马。这些体态修长、曲线俊美的法兰战马来到森林的边境上,才开始放缓速度,徐徐停了下来,它们抖动着耳朵,在森林外的草甸上倘佯,马群中身材最高大的一匹,昂起头来望向森林的方向。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风射手姑娘们差不多都呆住了,她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梅蒂莎身上,心中对这位公主指挥官充满了崇拜。 梅蒂莎脸微微红了红,不过很快平静下来,沉着地吩咐道:“林歌卫队,听我号令,上马。” 少女们听到命令,赶快将长弓背到背上,依次走出森林,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些俊美异常的战马旁边;但她们随即发现这些战马对她们表xiàn得异常的友好,不但没有丝毫敌意,还垂下头来与她们亲近,仿佛不是第一次相遇,而是相伴多年的战友一样。少女们既惊讶又好奇,一边拉下斗篷的风帽,一边亲昵地摸了摸自己坐骑的鬃毛,然后抓住马鞍,踩着马镫,一个接一个地翻身上马。 她们的动作极为熟练,仿佛久经训练似的。 最后一个上马的是菲妮,这位首席树精灵射手一开始还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但等她上了马背,马上就意气风发起来,高兴地说道:“原来领主大人天天让我们进行马术训练,就是为了今天呀!” 布兰多抓着马缰,回过头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谁在训练时叫苦连天。” 菲妮面不红心不跳地答道:“这不也骑上来了吗,这马可真温驯,我从未见过这么好的马。好像骑上它就有一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其他少女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布兰多知道,法兰骑士的‘骑兵整备’这张卡牌的效果描述是‘支付X财富,法兰骑士令X名追随者变成骑兵,若已是骑兵,则获得飞行异能。’,字面意思是将步兵转化为骑兵。而不仅仅是召唤战马,所以这些风射手姑娘们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只不过一个从未骑过马的人就算是骤然获得了骑术技能,头一次坐在马背上时也会感到错愕,所以基础的骑术训练仍旧具有必要性,就算是短时间内没什么功效,也至少要让她们熟悉在马背上的感觉。 为的就是这样一刻。 在椴树林中―― “骑射手?”兹林伯爵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雅克伯爵轻轻摇头,兹林伯爵这家伙显然就是那种本身对于军事一点也不了解、却喜欢道听途说的家伙:“他们背上的弓超过一点五米,这是典型的步兵长弓,在马上根本施展不开。除非他们另带短弓,否则不大可能是骑射手。” “说不定他们还带有短弓呢,不然他们召唤这些马来作什么用?” “也有这种可能。”雅克伯爵想了一下之后答道,对于托尼格尔人的想法,他现在也摸不着头绪。不过那位伯爵大人能变出一支骑兵来,让他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摩挲着剑柄,开始考虑在什么时机配合托尼格尔人出击。才能逆转局势。 在与他们遥遥相对的玛达拉的阵地上,血杖正得出相同的结论。埃鲁因人忽然多出了一支可以威胁它侧翼的骑兵,让它有些如芒在背。对面那支军队实在是太过诡异了,它在考虑对方的指挥官究竟想拿那支骑马的射手军队干什么,但怎么也想不明白。 其他黑暗领主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它们最终得出一致结论,旁边这支骑马的射手军队很有可能是埃鲁因人分散它们注意力的疑兵。如果真的分兵侧翼,待会儿白狮步兵那五个大队发起攻击时,中央阵地很有可能支撑不住。但放任这么一支‘骑射手’大军在自己晃悠似乎也不是个办法,最终血杖命令最后剩下的一个骷髅战士团顶了上去,至少让对方没办法骚扰到它的侧翼。 看到血杖还在中规中矩地行事。布兰多不禁笑了一下:“现在看你的了,梅蒂莎。” “领主大人,胜负已分,这一次请让您亲自来带领我们冲锋吧。”银精灵小公主柔声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把虎雀他们叫出来吧。” 梅蒂莎吹了一声口哨,仿佛夜莺,过了一会,十多名骑士骑着马从树林背后走了出来,他们来到近前,正是虎雀一行人,不过装束早已与那时大不相同。虎雀穿着一套精致而厚重的铠甲,这套甲有些白城的风格,肩甲与护腋甲叶相连,上面用白色的涂料绘有海怪的花纹,他使用一把长枪,腰间挂着带鞘的长剑与战斧,看起来不像是雇佣兵,倒像是骑士。不过布兰多知道,这是远地之鹰的精英骑士装束,远地之鹰是白城一带最有名的雇佣兵团。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打扮,除了芙罗姐妹,野精灵中的姐姐而今穿着革制的灰色长袍,背后的斗篷像是由无数织带构成,每一条织带下面都套着一枚黄铜圆环,这件古怪的斗篷也是大有来头,它是魔导士长袍,每一枚黄铜环上都刻印有相应的法术,可以在战斗中即时施展,是标准的战斗巫师的装扮。而野精灵中的妹妹蒂亚则穿着宽大的白色长袍,带着尖尖的巫师帽,已经成为了正式的精灵使,此刻正在马背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 虎雀笑呵呵地向布兰多打了个招呼:“领主大人,好久不见,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可把我们闲坏了。宝石平原风景虽好,罗夏尔的傍晚也依然繁荣美丽,但仍旧比不上这个真实的世界,何况我们更向往热血沸腾的战斗生涯。” “虎雀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不过布兰多也有点过意不去:“以后就不会了。” “真的吗?”蒂亚开心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其实维持白城先锋也只需要每天支付风5与梅蒂莎二十点法力而已,布兰多点了点头,一旁芙罗却轻轻哼了一声。他有些意外地向那边看去,野精灵中的姐姐别过脸去,只让他看到尖尖的耳朵。“果然生气了啊。”布兰多心想,卡牌生物都是具备感情的,还不知道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怎么样了,前者还好说。后者估计连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吧。 他看了河岸方向一眼,战局发展到现在已经十分缓慢,玛达拉方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转盘,正在雨幕中缓缓转动着,而芙蕾雅正指挥着白狮卫队试图冲破蜘蛛剑士已经支离破碎的防线,可亡灵毕竟与人类不同,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它们依旧给芙蕾雅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布兰多夹紧马腹,驱使坐下战马来到林歌卫队的正前方。他调转马头,面向玛达拉大军的方向,轻声命令道:“绕开白狮卫队进攻的方向,随我来。” 这支大军动了起来。 近千匹纯银色的战马和它们背上的射手少女们缓缓绕过白狮卫队进攻的正面,绕向血杖大军的侧翼,维埃罗人与玛达拉的亡灵都紧盯着这一幕,虽然明知道那不大可能是可怕的骑射手,但放任这么一支大军直接威胁自己空虚的侧翼。还是让血杖隐约感到不安。“再让我们的射手盯着那边吧,”它吩咐身边的尸巫道:“别让埃鲁因人太过肆无忌惮。” “我们的射手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一名黑暗贵族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是精灵射手,我们的射手在他们面前只是摆设而已!但如果她们真带着短弓,那么短弓在我们的长弓面前就是劣势了,明白吗,蠢货!” 布兰多看着血杖的调动,心想这位玛达拉的老一代领主也是滴水不漏。不过可惜,有些东西注定是它那空洞的脑袋想象不到的。林歌卫队徐徐前进,在靠近到距离血杖大军大约一千英尺的地方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支背着长弓的骑兵在这个距离上想要干什么,但她们马上用行动给出了答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风射手姑娘们齐刷刷起翻身下马,好像早就排练过无数次似的,她们向前跑到空地上列开阵型,然后在口令声中举起长弓,血杖还没反应过来,埃鲁因人的羽箭就已经升上了天空。 亡灵的指挥官们仰起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光点,它们飞到最高点之后微微一滞,然后呼啸而至,顷刻之间血杖的侧翼阵地上像是下起了一阵光雨。这和维埃罗的弩手齐射可不一样,风射手的箭更快,穿透性更强也更精准,而且还全部都是圣属性的附魔箭,一轮箭雨下来,血杖的侧翼像是被梳子梳过一遍的,刷刷倒下好几排骷髅射手。 血杖一下就受不了了,在这个距离上它的骷髅射手根本就射不到对方,只能干挨打,它做梦都没想到这会是骑马的步兵,这一刻它只觉得对面的指挥官简直是脑有洞,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就不能好好的打仗吗?不过腹诽归腹诽,这位成名已久的黑暗领主还是不得不命令骷髅战士出击,去驱赶那支精灵射手大军,否则放任那些弓箭手肆意射击,它非疯了不可。 布兰多手下的风射手看到骷髅大军出击,不慌不忙,井然有序地退回阵列之中,翻身上马,呼啸而去,只给赶来的骷髅大军远远地留下一个背影;而她们跑出一段距离,又在布兰多的指挥下停下马来,再一次列阵,向骷髅大军展开攒射。 这一下亡灵的指挥官们就傻了,怎么办?追,追不上。射,又射不过。如果还有惧灵,倒是可以让惧灵去缠住对方,然后再派遣骷髅大军追上去一举消灭对方,可这会儿惧灵早已消耗殆尽了,剩下那十多头飞过去还不够对方一轮齐射的。当然它们还有骑兵,问题是如果把骑兵抽调过来,等于说放任兰托尼兰人肆意攻击它们的另一侧侧翼,那只会崩溃得更快。 血杖顿时头大如斗,这仗还怎么打?如果说对方只是普通的骑兵,它还可以凭借亡灵近乎无限的耐力去拖垮对方坐骑的体lì。问题是对方的战马明显全是召唤来的,什么时候听说过召唤生物还有耐力限制的?召唤来也就罢了,还每个射手有三匹战马,就算死个一两匹也无所谓,它现在开始有点体会到维斯卡格临时之前的心态了,简直要欲哭无泪。这究竟都是些什么军队啊,步兵跑得比骑兵还快,反而是步弓射手一人配备三匹战马,这分明是精锐骑兵的配置,对方的指挥官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雅克伯爵远远地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得怔住了:“这是法恩赞的龙骑兵战术……” “给一个射手配备三匹战马,这位伯爵大人也是够有钱的。”兹林伯爵也感叹了一句。 “那些战马是召唤出来的。”雅克伯爵看到自己的同僚有所误会,不得不解释了一句,不过他心中仍旧也是感叹,现在能在埃鲁因玩这套战术的。恐怕也只有这位伯爵大人了。他至今没想明白,对方是怎么召唤出这些神俊的战马的,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现在他倒是忽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也只有这等人物,能以一己之力扭转安培瑟尔的战局。 “我们都有些太小瞧人了啊,兹林伯爵。”他不由得摇头感叹了一句。 战场上的局势已经逐渐开始明朗了起来。 焦头烂额的血杖不得不让自己的一个骷髅战士团去拖住对方的风射手――或者不如说就是送给对方吃;它唯一指望的是对方的精灵射手能吃得稍微慢点,好叫它能腾出手来,先对付了河滩上那支白狮步兵。那支精灵射手部队虽然恶心,毕竟不是左右战场胜负的军队。它的策划似乎十分成功。布兰多手下的风射手还有两支圣属性附魔箭,自然不可能浪费在这支骷髅大军身上,只能远远地用普通的箭矢慢慢消耗它们的‘有生’力量。这样一来,血杖终于赢得了时间。 它终于将两个团的蜘蛛剑士调集到了自己的正面,加上原本的一个骷髅战士团以及两个骷髅射手团,玛达拉第一次在布兰多的白狮卫队正面拥有了绝对压倒性的实力。 而这个时候。白狮卫队也刚好清理完了维斯卡格与默格金的余部,以希帕米拉与芙蕾雅指挥的两个大队为矛尖,直接杀向玛达拉的本阵。战场上最后决定胜负的时机仿佛在这一刻出现,双方大军绞杀于一点之上,埃鲁因的魔法师团再一次发挥。火球远远地越过整个河谷,星星点点地落在玛达拉的大军之中。 然后尸巫与骷髅法师在将近半个小时的沉寂之后,也头一次开始了还击,绿色与金色的光束在两军上空交错飞过,很快,埃鲁因人的魔法师团就开始沉寂了下去。 “哈哈!”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雇佣兵们自然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它们忍不住兴奋地尖叫起来:“他们的巫师没有法力了!” 信心好像一下子重新回到了这些黑暗贵族身上,有那么一刻它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玛莎在上,胜利最终还是属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有人甚至已经叫喊了起来。只可惜亡灵大军没有士气,否则这一刻定然要士气大振,说不定就直接杀得白狮军团丢盔卸甲了。 与玛达拉贵族们的一片庆幸相比,维埃罗人则消沉得多,兹林伯爵已经好几次要求他们立刻出兵去助托尼格尔人一臂之力了,先前最早要求撤退的也是这家伙,现在最狂热的也是这家伙,不过雅克伯爵早就看清楚了这家伙的本质,只冷漠地摇了摇头。他盯着战场之上,时机还远远未至,他相信那位伯爵大人一定还有后手。 夏尔站在巫师方阵之中,看着玛达拉方向的尸巫方阵中千百倍明亮的绿光,心中大概猜到对方所想,不过他冷静地等到对方的第三轮攻击之后,才对自己的属下们打了个响指。 “可以撤销魔法屏障了。” 在传统的巫师对战之中,巫师的前三轮攻击最猛烈而集中,而尤其是察觉到他们已经耗尽法力的情况下,对方肯定会加倍的卖力,想要一举铲除他们。对方的所有猜测都对,但惟独错了一点,在魔法屏障去除之后,托尼格尔人的魔法师团中所有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他们打开腰带上的皮革小包――这种小包一共有三个――然后从中拿出一个装满淡蓝色液体的瓶子,皱起眉头,捏着鼻子,仰头灌下,下一刻,这些巫师身上原本衰竭的精神力量瞬间又澎湃起来。 血杖是一名尸巫,它的视力托庇于法则的力量,因此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几里之外的这样一幕,它当然明白对方的巫师喝下的是什么,它也不是没见过法力药剂,但这么多的法力药剂,它是真没见过。上百瓶法力,一瞬间就消失了,而消耗掉它们的理由仅仅是为了战胜它而已,只有真正与魔法打交道的人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那一刻血杖只想嚎啕大哭,如果可以的话,它简直想跑过去给对方的指挥官迎面一拳:早知道自己这么值钱,干脆让对方把这些法力药剂送给它,然后它直接举手投降得了。(……) 第三十三幕 最后一击 顷刻之间,魔法的光辉又一次在血杖的阵地上变得明亮起来,这一次形shì逆转,尸巫们反而耗尽了法力,双方的交手变成了埃鲁因魔法师团单方面的表演,仿佛历史重演,在魔法弹幕的掩护之下,白狮步兵再一次突入亡灵大军被撕开的阵型之中。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没上一次那么轻松,亡灵的阵型中央极厚,几乎集结着三四个团的兵力;白狮卫队开始进展极快,很快就慢了下来,双方重新陷入相互厮杀之中,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血杖不断将两翼的兵力调集加强中央,谨防白狮卫队突破它的防线,这个时候的白狮卫队在各种法术的增幅之下已经有了接近四阶军队的实力,他们的对手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三阶的蜘蛛剑士,大部分骷髅战士面对年轻的白狮都难以匹敌,只能依仗数量缠住他们的步伐。 而这个时候,事实上血杖的侧翼已经空虚得不能再空虚。 它也没什么办法,而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不巩固中央,一旦被白狮卫队突破就是必败,至于边上那支风射手军队,要骚扰就是让他骚扰吧。但它并不明白,布兰多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布兰多的口令声中,风射手姑娘们再一次停下,只不过这一次她们举起长弓时,架在弓臂上的箭矢已经换上了闪闪发光的圣银箭,射手少女们用指甲在箭簇上一划,立刻燃起一团团圣白的火焰。 一轮齐射,追逐她们的骷髅军队顿时七零八落,她们再换上岩石之锋的重箭覆盖一轮,那个骷髅战士团基本上就再也找不出还站着的单位。布兰多观察了一下战果,这才点了点头。他在细雨中举起大地之剑,第一个越众而出,虎雀在内的十二位白城先锋尾随他身后,十三名骑士,摆出了冲锋阵型。 “梅蒂莎!”布兰多在细雨之中喊道。 “我明白,领主大人。”梅蒂莎举起长弓。在她的口令声中,风射手大军的射击线向前延伸,直指向血杖的侧翼。 布兰多驱赶着坐骑前进,虎雀与芙罗一左一右跟随在他身边,身后是其他骑士,这支小小的骑兵队伍缓缓越过一两百尺的距离,然后开始加速,它们正面面向血杖的侧翼,血杖当然注意到了这支骑兵的存zài。可问题是此刻正面战场上正打得不可开交,这十来个骑兵也没有太引起它的警觉,它猜想到这可能是埃鲁因人的亲卫骑兵,与是调遣了一个中队的黑骑士堵住那个方向。 布兰多与虎雀等人已经开始小跑起来,这个时候梅蒂莎终于下达了最后的口令:“三号箭!” 她没有通告风向,战场上的风是大多数弓箭最麻烦的敌人,但风射手除外,风就是风射手的朋友。无论它往哪个方向吹都不会影响风射手射出的箭矢,这是风射手最特殊的能力之一。而风射手也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全天候的远程部队。射手姑娘们默默地换上了圣银箭,然后激发了附魔,手一松,又一波光雨直接在血杖的侧翼落下,那个地方原本存zài的骷髅射手与骷髅战士顿时空了一大片,就好像为布兰多等人腾出了冲锋的缺口一般。 这个时候布兰多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距离。他抬起头,甚至已经能看到玛达拉大军中那支穿行的黑骑士队伍,不过他仍没有急着小命令,而是命令手下所有人保持着小跑的速度。 他仍旧在等待。 风射手们射出了最后一轮箭雨,然后纷纷丢下长弓跑回自己的战马边。她们抓住鞍子翻身上马,一边从斗篷下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来,好像顷刻之间,这支射手部队就变成了一支整装待发的骑兵。梅蒂莎也换上了银色的长枪,这一刻她终于有了种重回圣者之战时代的感觉,仿佛自己身后就是那支战无不胜的林歌军团。 她在雨幕之中放平长枪,独角兽在坐下不安地踢踏着马蹄,这位银精灵的小公主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下达了命令:“林歌军团,随我来!” 大军开始向前。 “托尼格尔人要用弓箭手作骑兵冲锋!”兹林伯爵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忍不住扯了扯头发:“他们疯了吗?” 但雅克伯爵这一次没有回答他这个愚蠢的问题,伯爵大人冷着脸回过头,对所有人说道:“整装待发,我们准备出击,最后决战的时候到了!”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脑子里却产生了一个明晰的想法。 在某个传说之中,他曾经听说过这样一支军队。 那个传说是如此的有名―― 以至于连血杖都反应了过来。圣者之战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如此鲜明的一段记忆,关于四位贤者如何战胜了统治世界的黑暗力量,从而在沃恩德建立起四个最光辉的帝国的传说,四大圣殿统治沃恩德将近千年,对于先贤的美化早已在它们治下的民众心中形成了根深蒂固的印象。而玛达拉的亡灵从来不是凭空生成的,记忆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痛苦与煎熬,但它们却始终不能摆脱,那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听过的传说,这一刻又浮上了血杖的心头。 它看到那支丢下长弓,上马准备冲锋的精灵射手大军,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听过这样一支军队。 这支军团有个美丽的名字。 叫做林歌。 “银精灵。”雅克伯爵这个时候忽然想起的是关于布兰多的一些传闻,其中一些,就是关于他与银精灵的关系。他没想到,银精灵竟然将这支传奇的卫队借给他了,这样的人,存zài于埃鲁因这个小国,究竟是福是祸,还是一个谜。 其实所有人的猜测都有些偏差。 风精灵的射手少女们虽然继承了林歌这个曾经消失千年的名字,但她们毕竟不是历史上那支传奇军团。树精灵射手和风射手都接受过一些近战训练,要她们骑在马上冲锋却有些强人所难了。只不过梅蒂莎下达命令时,这些射手姑娘们依旧义无反顾,表xiàn出丝毫不逊色于男士的勇敢。 布兰多回头看着这一幕,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回过头。对身边的虎雀说道:“现在让我们来为女孩子们打开一个缺口。” “如你所愿,领主大人。”虎雀答道。 “冲锋!” 十三名骑士骤然加速,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在他们的正面是血杖的侧翼,近百黑骑士早已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到来。血杖手下的黑骑士至少也有白银上游的实力,其中不乏白银巅峰的佼佼者,并且它们大多武艺精湛,身经百战,在血杖想来。就算是对上埃鲁因人的贵族卫队,也是轻轻松松,在一般的情况下,也的确如此,然而它们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却并不一般。 布兰多一马当先,最先杀入敌阵之中,维埃罗人重新从森林之中冲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骑士带领侍从们冲锋。这早已是沃恩德大陆的常态,然而一位真正拥有实权的王国伯爵带领数十名亲卫亲自陷阵杀敌。至少在西法赫王朝之后,几乎就是十分罕见的事情。维埃罗人的贵族们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疯子,他们没想到的是更疯狂的事情还在后面。 十三骑士依次并立,形成一个向前的锋矢,布兰多就在这个锋矢的最尖端,他举起手中的大地之剑随手向一名冲向他的黑骑士斩去。那黑骑士连忙举剑格挡,但剑刃平过,黑骑士连人带剑与它坐下的骸骨战马的头颅一起分成六段,带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消散在雨幕之中。在那黑骑士身后的另一名黑骑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然而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大地之剑的剑锋已经穿过前一名黑骑士的躯体来到它面前,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空洞的尖叫,剑锋就重重地站在它的胸甲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它从战马上拽下来,远远地飞了出去,然后落在后面的黑骑士身上。 直到这个时候,穿刺打击的力量才爆发出来,以这名黑骑士的身体为中心,向后形成一道扇形的冲击破。砰一声利响之后,那个方向的黑骑士顿时倒下了个七七八八。 好像只是两招之间,布兰多就随手解决了近四分之一的黑骑士,黑骑士们原本严密的阵型,此刻生生被布兰多杀出了一条通道。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 维埃罗的贵族们好像这才想起,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非但位高权重,本身还是一位杰出的剑客,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达到了剑圣的高度。虽然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极小,但眼前这一幕至少已经证明,这位伯爵大人的手段,至少比那些所谓的黄金阶的高手要高出好几个级别。 难道炎之王吉尔特之后,真的又出现了二十岁开化要素的天才存zài?这些维埃罗的贵族们此刻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比起维埃罗人惊喜混杂着嫉妒的情xù,此刻血杖才是有苦说不出。它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非但对方那个年轻指挥官是个要素开化的存zài,他身边那十二名骑士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那十二名骑士,竟然个个都是黄金下游以上实力的存zài,面对这样一支领主亲卫队,它几乎要呻吟出声来。 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一支军队啊,现在就算是有人告sù它这支军队是埃鲁因的王室禁军,它也忍不住要相信了。可偏偏让它十分难受的是,这支军队偏偏好像没有来历一样,凭空出现了。 托尼格尔。 它反复念叨着这个埃鲁因王国东南方最偏僻的所在,始终没明白这样一个地方怎么会冒出一支如此凶悍的军队来。不过它没有犹豫太久,对于它的军队来说眼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它必须谨守住侧翼不至于被突破,否则先前的一qiē努力都要白费。血杖稍微犹豫了片刻,决定亲自带领一个团的骷髅战士去支援正在崩溃的侧翼,对方已经派出了要素阶的高手,那么它也就不能再留手了。 在这个战场上。能与布兰多交手的,也就只有它而已。 血杖还在调兵遣将,这个时候梅蒂莎与她属下的风射手们终于与玛达拉的侧翼撞在了一起。布兰多连续两次感到自己的元素池产生了动荡,然后他看到梅蒂莎在大军之中举起长枪,高喊道:“愿天上的圣灵降下,在战争之中庇佑你我。凡有为正义而战者,必守正义的鼓舞!”一道白色光柱仿佛分开阴霾,从半空之中笔直降下,光柱落在风射手大军之中,无数天使从白色的光柱中一一落下,守护每在一名风射手身后,在她们的守护之下,梅蒂莎手下的射手姑娘们一个个实力猛涨,原本不过白银中游水准的实力。现在一下子飙升到了白银巅峰,甚至隐隐有了踏足于黄金领域的趋势。 鼓舞 永歌V 光5 【法术】 支付一半法力(骑士),法兰骑士鼓舞所有友军,使其获得提升(现有等级+5)。 维持,鼓舞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我的荣耀,既是你们的荣耀――’ 这一刻布兰多才真正见识了法兰骑士的可怕,原本白银中游水准的风射手,近战经验与技巧最多不过黑铁巅峰。而追求灵活性的射手甲在近战中的发挥本就远远逊色于骷髅战士配备的步兵甲,因此四阶的风射手在近战中战斗力也就堪堪与二阶的骷髅战士齐平而已。但在鼓舞达到白银巅峰之后。少女们的战斗力却一下跃升至白银下游,从黑铁至白银,这本身就已经是质变,现在她们对付起水平差了一个境界骨头架子来,纯粹就是碾压了。 这还没完,梅蒂莎马上又展示了第二张牌: 集团冲刺 永歌IV 地2 【法术】 支付1荣耀。法兰骑士令他的追随者获得‘集团’异能。 维持,集团冲锋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我亲眼所见,萨布利人尖啸着发动冲锋,数以万计的大军在他们面前土崩瓦解――瓦萨兰?卡丁男爵’ (集团异能,当同样拥有此异能的生物在一定范围内获得1%伤害加成。拥有此异能的生物每增加一名,伤害额外提高) 在这张牌的加持之下,梅蒂莎左右的风射手顿时气势高涨,伤害提高一两倍之后,她们也就从一般的骑士中脱颖而出,瞬间成为了现成的将军亲卫;骑士大军锋矢一成,亡灵的防线马上土崩瓦解,本来血杖还预计自己的侧翼尚能坚持片刻,然而在梅蒂莎两张卡牌的加持下,它的打算就像是泡沫一样轻yì破灭了。 当血杖带领着一个团的骷髅战士亲自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自己的侧翼像是冰雪一样在阳光之下消融的场景,而风射手们还在继续前进,似乎打算打穿它的整个侧翼,前往战场中央与白狮卫队回合。一看到这样一幕,血杖就明白全完了,它的军队全完了,那些来自于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们也全完了,至于埃鲁因王国那位内应,那位让德内尔伯爵,此刻在血杖心中已经不值一提,它本来是来亲自挡住布兰多进攻的路线,但这一刻却想也不想,调头就跑,现在它唯一的活路就是召集起剩下的骷髅骑兵,然后从战场上撤离。 它至少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亡灵们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也不会被彻底击溃,而这些人类总不可能永无止境地追逐下去。 它现在已经不敢奢望虚妄的胜利,能逃回玛达拉就已经是幸运了。 战场上已经隐隐响起了人类的欢呼。 这些欢呼声大多是维埃罗人发出来的,那是一种劫后重生的庆幸,尤其是那些下层的士兵们简直不敢相信,亡灵大军竟然就这么被打败了,虽然战场上还有数以千计的骷髅架子,但他们都看出来了,那位托尼格尔的大军已经彻底分割了玛达拉人的军队,成片成片的尸巫正倒在他们的刀剑之下,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不止是士兵们,维埃罗的贵族们也逐渐停下脚步,他们开始发现自己即使不用发起冲锋,面前那些骨头架子也正在一片片化为飞灰。亡灵大军正在退却,雅克伯爵甚至可以肯定,血杖已经产生了动摇,否则亡灵大军不可能会撤退,它们只是在拖延时间,胜负已分,剩下只不过输赢多少而已。 但让所有维埃罗人感到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是,这场胜负似乎与他们没有多少关系。 在他们的目光中,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终于在纷乱的战场中央缓缓停下了脚步。 亡灵大军正在他身边土崩瓦解―― …… (PS):今天周末两更奉上,祝大家周末愉快,顺便求月票。(……) 第三十四幕 王国的机会 奔狼之年后,风精灵历史上最杰出的军事家、当时还未任至元帅一职的灰山之王夏格利芬在他的著作之中言及:‘如不能对玛达拉军队中的尸巫形成有效杀伤,那么就无法真正击溃一支亡灵的军队。’,但这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真正被击败时,在河谷中溃败的骨头架子其实和一支四散而逃的人类军队并没有太大差别,亡灵们漫山遍野地向后逃跑,由于已经失去了指挥,尸巫们带着自己召唤的骷髅各自为战,形如一盘散沙,来自亡月之海的亡灵领主们虽然还能约束住自己的属下,但它们一心只想要逃跑,已经了无斗志,眼下的血杖大军事实上已不能被称之为一支军队,从上到下都失去了作战的目的与意志,只为保存自己而挣扎,与安培瑟尔时那些被击溃的北方贵族的军队一无二致。 不过仔细观察,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人类在大军败亡之下的逃亡往往是因为向内心之中的恐慌动摇与屈服,亡灵的感情中没有这两种因素,它们保存自己仅仅是出于理智的选择,不会发生因为恐慌而自相践踏、或是被人像是赶鸭子一样杀死而不敢回头反抗的状况。如果它们被追上,就会停下来还击,只是出于黑暗生物自私的天性,它们绝对不会对附近受到攻击的同僚加以援手――即便是那么做或许对它们更有利。 雅克伯爵与布兰多在河谷中并肩而骑,看到这一幕十分感慨:“原来亡灵军队也不过如此,它们一样会犯错。” “亡灵不是自然之物,没有人比它们更了解生与死之间的奥秘,因此它们从根源上消除了凡人心中对于未知的死亡的不安。没有对于生命的眷恋,所以它们也不会感到冲动。不会产生狂热这种心态,然而冲动与恐惧不过只是所有负面情xù的其中之一,贪婪、自大、虚妄与自私,都会让它们犯错误。”布兰多在马背上看着河谷中战局的进展,一边向这位维埃罗大公身边的近臣解释道。 雅克伯爵默默点了点头,他有些深刻地看了这位同为伯爵但却年轻得过分的领主大人一眼:“伯爵先生似乎十分了解那个黑暗的国度?” “我总是要设法去了解自己的敌人。王国的敌人,”布兰多看着这位来自雅克―让金地区的伯爵大人,他知道这个人;雅克―让金在维埃罗行省与卡拉苏行省的边境上,这位伯爵大人在历史上也是与玛达拉打过交道的人,虽然对方身上南面有些这个时代埃鲁因贵族共通的毛病,但他对于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的认识,还是要比其他一无是处的贵族大人们深刻得多,难得的是这个人在历史上还深得维埃罗大公的信任。 “莫伯托先生,”他继续说道:“我建yì您不要因为今日所见的这一幕。就小看我们对面那朵黑色的玫瑰。” “自然不敢再小看,我幼年时看父辈在冬猎中带回熊和狼一类的猎物,心中总认为这些森林中的猛兽不过如此,后来有一次有幸让一头狡猾的家伙在我身上留下记号,那道疤痕至今还留在后背上,从此让我明白绝不能小觑自己的任何对手。”雅克伯爵打了个比喻,让布兰多明白他说的其实是今日之事,意思是今天发生的一qiē。他绝对不会轻yì忘jì。 布兰多也相信这一战会给对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他本来的目的之一:不让这些贵族们吃到教训。他们就不会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只有让这些人明白真正的威胁所在,在外力的逼迫之下,王国才能尽kuài走上那条他想要的道路。他微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揭玛达拉的老底:“但莫伯托先生现在心中所想的,一定是认为已经掌握了这些骨头架子的弱点。若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雅克伯爵显得有些愕然:“为什么这么说?我认为伯爵先生您形容的它们十分有道理,那些骨头架子的确有那样的弱点。” “那是亡灵的天性,就像是人性一样,莫伯托先生。人类会恐惧,但托尼格尔人,维埃罗人和兰托尼兰人并没有一面对亡灵就溃不成军,人类会冲动,会贪婪,人性也一样虚妄自大,自私自利,但我们的王国,文明与秩序却并没有因此而崩溃。那是因为我们还具有社会性的第二属性,玛达拉人也是一样,它们曾经是一盘散沙,但今天我们击败的血杖却已与过去远远不同,这一点我想大人您一定深有体会。” “但伯爵先生,您恐怕没有想过,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玛达拉,仍旧是一个假象。”不等雅克伯爵点头,布兰多就继续说道,后者听了这句话张了张嘴,显得十分吃惊的样子,但布兰多并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今天我们之所以击溃血杖,是建立在它对我们的毫不了解上,也是建立在它还保持着一套陈旧的指挥体系上的。伯爵先生应当听说过王国的军事改革,但这样的改革,在玛达拉从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至黑玫瑰战争之前,它们已经基本结束了这一历史使命,今天的玛达拉至少拥有超过一千个帝选团,这些帝选团与你我见天看到的血杖的大军不一样,血杖桀骜不驯,其实并非玛达拉那位至高者的嫡系,它今天在这里被我们打败,很有可能是因为玛达拉那位至高者需要我们帮他清除异己而已――” 他停了停:“而真正的玛达拉大军,它们拥有一套完备的中下级士官体系,绝不会因为上层指挥体系的崩溃而陷入一盘散沙的境地,那样的亡灵军队,是真正可以战斗到最后一具尸巫倒下之前。伯爵先生,你可以想象一下埃鲁因面对这样的敌人时应当如何去战斗,以至于取胜。” 雅克伯爵瞪大眼睛看着这位年轻的领主,若是布兰多早上半天来告sù他这一qiē,那他都决计不会相信,这简直是荒谬绝伦。无稽之谈。但此刻,布兰多展示出的实力与对于玛达拉的见识却让他无法轻yì怀疑,尤其是布兰多口中那一千个帝选团更像是一个惊雷一样震得他口干舌燥,一时之间脑子里乱哄哄一片。 他这副面色蜡黄、神不思属的样子倒是早在布兰多预料之中。布兰多当然不会告sù他,玛达拉的扩张方向虽然是埃鲁因,然而它们的主要敌人还是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与更北边的法恩赞人。玛达拉那一千多个帝选团有一多半都要用来防范这两个庞大的帝国,吓吓这家伙也好,免得让他们还心存妄想。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差,玛达拉此刻拥有多少军队,对于埃鲁因这个小小的王国来说其实没多大意义,因为在日后即使是黑爵士的一支军团,它就未必承受得起。如今的埃鲁因只有一线机会,就是要让亡灵们感到投鼠忌器,它们和圣奥索尔之间、和法恩赞之间边境上一样还有一大堆公国。反正风精灵早晚会和玛达拉的骨头架子打起来,如今只要让亡灵们觉得埃鲁因比那些公国更难对付就行了。 历史上的埃鲁因觉醒得太晚,公主殿下无能为力,克鲁兹人自顾不暇又有心纵容,才导zhì了王国最后的悲剧。 这一次,却未必如此了。 但首先,王国仍旧需要有一战的勇气与能力。 他看了看雅克伯爵,后者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用手抹了抹额头,也不知道是在抹雨水还是在擦汗。他的心思好像还沉浸在布兰多先前描述的那一千个帝选团带来的恐惧之中,低声问道:“伯爵大人,您说的都是真的?” “莫伯托先生,即使我的情报只有三分之一准确,假设玛达拉只有三百个团,对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布兰多心不在焉地看着在雨幕中逃散的亡灵大军。一边用手抚了抚战马的鬃毛,并不着急地反问道。他不着急,雅克伯爵却急得冷汗直下,他不知道布兰多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但对方似乎没什么必要来寻他开心。就像布兰多所说,哪怕他的话只有三分之一准确,甚至四分之一准确,那对王国来说又有什么区别? 根本没有区别。 王国是什么德性,他们这些贵族心中其实最为清楚,自从安森时代以来地方与中央的斗争就极大的损害了这个王国本身的实力。而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南北对峙更是让它愈加虚弱。反观东面那个黑暗的国度,一直以来就保有着强大的军队与战争的传统,只不过过去它一盘散沙,黑暗的领主们各自为政,互相征战,因此才不能形成威胁,今天,玛达拉已经在那位至高者的统治下整合在一起,黑暗的贵族们齐聚于千年之后重现的水银杖之下,雅克伯爵忽然发觉,布兰多或许并没有撒谎,只不过一直以来传统的思想让他们若有若无地忽视了这一点。 玛达拉本就有保有着一支庞大的军队,现在它们整合到了一起,那么接下来要对谁下手? 自然不可能是风精灵与法恩赞人,剩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有些东西其实就像是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之前很难想到,但一旦被人提起来,剩下的人也就豁然开朗。此刻的雅克伯爵差不多就是这种心情,虽然他可能宁愿自己不要意识到这一点,至少傻子还能快乐的生活下去,而现在他只要一想到玛达拉三个字,就要提心吊胆地想起那支枕戈待发的亡灵大军。 那是亡灵,与生者绝不共容的存zài,除了死亡,你无法投降。 雅克伯爵满头冷汗地想了再想,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以今天的埃鲁因来说,似乎除了灭亡之外还是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那个黑暗的国度本就国势雄大,又占尽先机,可笑的是王国的贵族们至今还在醉生梦死,面对这样一个国家,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 或许只有流亡克鲁兹一途? 雅克伯爵再抬起头来看布兰多时,眼神都有些涣散,布兰多知道他已经是吓到了极点,他叹了口气,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这些贵族们心中未必没想过。只是他们始终认为玛达拉还没走到一步,历史上甚至一直到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前夕还有人认为玛达拉还处于一场内战之中。而今天他亲口告sù对方,玛达拉的统一进程已经早就提前了,果然这位伯爵大人一下就反应过来,王国面临着什么。 雅克伯爵没有再开口说话,布兰多也不再强求。他拍了拍马鬃,让坐下的战马加快步伐,好跟上在河谷中追击的白狮卫队。他心中明白,今天的这番话只能给这些贵族一个提示,他们早晚会明白过来,埃鲁因要怎么才能生存下去。而到了那个时候,如果还有冥顽不灵之辈,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王国的命运,在安培瑟尔一战已经下过了猛药。而接下来,就只能慢慢扭转。 布兰多默默地抿着嘴唇,他心中并不是不想大刀阔斧地改革,快刀斩乱麻地赋予这个王国一个新生,但来到这个世界越久,他就越明白这件事的困难之处。贵族们统治这个王国太久,传统早已根深蒂固,何况他们也的确有其优秀之处。虽然在长久以来的历史中埃鲁因的这一阶层早已腐朽,但仍旧具备不可小觑的力量。他或许可以根除这股力量,却必然会对这个古老的王国带来巨大的伤害。 他手下像是卡格利斯、安蒂缇娜、库兰、梅里亚甚至白狮骑士中大部分士官们,都和传统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他们是来自于王党,还是地方派,但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打下了守旧的印记。而要彻底根除这一qiē,就无可避免地会伤害到身边的人。甚至连格里菲因公主说不定都会因此而与他反目成仇,他心中明白,公主殿下想要的埃鲁因,并不真正是在一片废墟之上新生的王国。 他也不想―― “机会已经交到你们手上了。”布兰多自言自语道:“至于珍不珍惜,那就看你们了。” …… 很快,兰托尼兰人的骑士就从河岸东面赶来与白狮卫队合兵一处,人类沿着河谷前进,驱赶着亡灵大军向南逃窜,到傍晚之前,维埃罗、兰托尼兰与托尼格尔人的联军事实上已经彻底歼灭了大部分来自于亡月之海的亡灵领主的雇佣军。大部分零散的尸巫都四散逃入附近的森林之中,它们会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成为这一地区的治安难题,不过这个时候布兰多与柯文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这些问题就交给梵米尔军团去头痛好了,血杖与它的亲卫一起混入了残存的一个半团骷髅骑兵之中,这个时候亡灵的优势又开始发挥作用,不受体lì困扰的骷髅骑兵在长途行军之中逐渐拉开了与兰托尼兰人的骑兵之间的距离,布兰多手下也只有骑着天马的林歌军团能追得上这些骷髅骑兵,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干。 用四阶的射手去对付下骷髅战士还可以说是碾压,用去追击真正的骑兵那就纯粹是找死了。 就这样,一直到夜幕降临之前,联军终于失去了这支残余的亡灵骑兵的踪迹,艾柯气得跳脚,雅克伯爵的属下们也显出些可惜之色,倒是那位维埃罗人的指挥官大人一整个白天都魂不守舍,布兰多听卡格利斯说他派出了好些传令兵,往北边去了,心中顿时明白,这位伯爵大人果然是向维埃罗大公征求意见去了,他白天的一番话没有白费,接下来就看这些贵族怎么想了,玛达拉方面的情报虽然很难得手,但如果他们真的有心的话,弄到他说的那些情报其实也并不困难。 历史上贵族们是完全没这个想法,但这一次,他们却是有机会作出反应了。 布兰多对于血杖的逃脱倒是十分淡然,先不说前面还有一支克鲁兹人的骑士团正在等着它一头撞上去,就算是它侥幸回到了玛达拉,那又会有什么好结果?女妖之王亚尔薇特早就在那里等着它了,作为她反抗玛达拉的皇帝陛xià,展现自由意志以及自抬身价的象征,血杖必须死,然后至于她怎么投归于水银杖之下,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布兰多站在山谷之中欣赏斯洛法文地区的夜色,天色在进入初秋之后暗得很快,白昼还未完全从群山之间隐没,椴树林间就有了夜晚的萧索。这是夏末之后的最后一段时间,天空中的月亮本应当是骄傲的金海与无暇的缇弥丝,不过阴雨天气下也只剩下一片漆黑,山谷的另一边遥望着西尔曼地区的河谷平原,他盯着那个方向潺潺流动的河水,心想这个时候血杖应该已经遇上了它最后一批敌人。 只是克鲁兹的年轻人们会打成什么样子,他也懒得去管了,他私底下安排柯文连夜返回西尔曼丘陵,去带领他的人替代折剑骑士团在战斗之后打扫战场,他暂时还不想让那些克鲁兹人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这一次战斗托尼格尔暴露出了很多力量,为的是让玛达拉暂时安分一段时间,但能隐藏的,就尽量隐藏吧。 …… (PS:今天这章从构思到动笔写完,写了我差不多10个小时,写完实在没时间和精力再写下一章了。今天周日的第二更就先放一放,实在抱歉,另外找时间补一下吧,希望大家原谅。)(……) 第三十五幕 来自帝国的贵族骑士 夜晚属于那些永不安眠的存zài,残存的亡灵大军趁着夜色前进,河谷在黑暗中起伏的山脊像是伏着巨兽,寂静无声的黑暗森林、黯淡无光的草甸与碎石乱布的河滩构成的景色飞速地从亡灵苍白的视野两侧后退着。血杖与它手下的高阶尸巫们被保护在这些骷髅骑手的最中央,它抬起光秃秃的骷髅头来看了看河谷南面,潺潺流动的河水折射出的微光勾勒出那个方向的山谷隘口的狭窄的形状,那后面就是通向西尔曼河谷的出口。 在河谷口,有一座静悄悄的营地,和所有亡灵的军营类似,这座营地由大量骨质的荆棘构成的拒马与稀疏几顶黑色的大型帐篷构成,只不过这座营地此刻空无一物,内里看不到任何有活动迹象的事物存zài。亡灵大军在血杖的命令下停了下来,在这里原本驻扎着一队尸巫,它们手下有数百具骷髅战士,然而这些亡灵此刻好像化为空气似的,不翼而飞。 血杖派出了几名斥候,这些斥候很快跑了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也和它看到的一致,营地内空无一物,也没有战斗的痕迹。 血杖不是傻子,立刻明白自己后路上出现了敌人。 “它发现我们了。”布伦德在寒夜中呵出一口白气,雨夜中只有稀疏的光,他手中的剑刃黑沉沉的,没有反光。 “是意识到,不是发现。”阿莱亚纠正道。 “都差不多。” “不,差很多,在战术上,察觉到存zài意味着已经确定了我们的位置,但意识到不过只是猜测而已,这里面的差别可就大了。布伦德,含糊其辞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你闭嘴。” 阿莱亚还想再说,但小佩洛也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闭嘴。”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黑沉沉的夜色中响起一阵低笑,克鲁兹人的年轻人们显然见惯了阿莱亚吃瘪的样子。 “那就是亡灵?”有个女骑士好奇地问道。 小佩洛远远地看了那些骨头架子一眼。点了点头。 “帝国在克里岛和它们交过手,它们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那些亡灵巫师在帝国的边陲干着亵渎尸体的勾当,圣殿早就该制裁它们了。” “你不害怕?”阿莱亚好奇地问道:“我听说你们女人都怕这些骨头架子。” “阿莱亚你闭嘴!”那女骑士没好气地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它们有警觉了,我们怎么做?”布伦德只当没看到自己这个损友的洋相,他坐在马鞍上,笔直得像是一支标枪,目不旁视地问道。夜色下飘着细雨,军服和湿漉漉的头发一样紧贴在身上。盔甲缝隙里似乎全是水,这让人感到十分不舒服,但却不能动摇他分毫,简直像是帝国骑士的楷模。 “没关系,这里是它们的必经之路,伯爵大人仗打得挺漂亮,它们没剩下多少,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没必要和它们玩什么阴谋诡计。”小佩洛答道。 “越是复杂的战术越容易失败。”布伦德像是背诵经文一样念道。 “教条主义者。”阿莱亚小声腹诽了一句。 折剑骑士团在亡灵营地另一端百米开外的河滩上列开阵型,数百人的骑兵在碎石地上悄然无声。只剩下一排排林立的骑兵长剑,与一双双战意昂然的、明亮的浅蓝色眼睛。 血杖很快发现了这支不同寻常的骑兵,它还小小地愕然了一下,因为它原本以为自己会遭到一轮突袭的,但没想到这些胆大的人类竟然在自己面前列开阵势,想要和自己正面交锋了。它忽然感到一股羞恼。若在一天之前,这么一股小小的人类骑兵怎么敢如此嚣张,不过就算是现在,它手上也还有一千余骷髅骑兵,这些人类骑兵简直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血杖把手中的骷髅法杖捏得咯咯作响。像是感受到它燃烧的灵魂之火中跳动的怒意,一旁追随它的几个亡灵巫师学徒连忙用小声提醒他这可能是人类的陷阱。 但血杖摇了摇头,它还没开口,它身边的黑暗佣兵们就发出了空洞无谓的笑声。 血杖有些恼怒地看了这些家伙一眼:“没必要,这是我们的必经之路,他们直接突袭就可以了,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不超过三百,”开始发出冷笑的黑暗佣兵们很快估算出了克鲁兹骑士的数量,黑暗是永亡者的盟友,“这些人类真是不知死活。” “派支斥候骑兵去探探实力。”血杖忽然敏锐地感到些危险的意味。 克鲁兹的年轻人们看着那一小队从亡灵大军中分离出来的骷髅骑兵,立刻明白了对方的企图,小佩洛一言不发,打了个手势,也命令布伦德率领一小队骑士迎了上去。这些折剑骑士绝不是什么初次上战场的新兵,在死霜森林的生死遭遇之前,他们就已经与许多敌人交过手,这些骨头架子不过是他们军旅生涯的一段插曲而已,布伦德很快就把那一小队骷髅骑兵截住,然后双方展开厮杀,只用了几分钟就把对面杀了个干净,不过亡灵没有任何一个掉头逃跑的,这让他微微有些惊讶,也变得慎重起来。 亡灵的军队的确是迥异与他曾经遇到的那些对手。 “白银阶的实力,大约在中下游之间。”来自亡月之海的黑暗佣兵们很快得出了结论,它们眼眶中的灵魂之火闪了闪,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和血杖说道。 “恐怕还有隐藏实力,也就是说埃鲁因又有一支四阶的骑兵队伍了。”血杖沉声答道:“难怪如此嚣张。” 它的语气中透出十足的不甘心,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应该来埃鲁因,它过去对于这个王国的理解在区区一天之内被彻底颠覆了,甚至至今没弄明白那支精锐得超出他想象的人类军队是怎么来的。王国南境根本不应该存zài这么一支军队,也没有任何人告sù过它,它从所有渠道得到的消息都指明了这是这个王国南方最空虚的一刻。 但现在。血杖却隐隐有些察觉,自己似乎被人给卖了。 它很机敏,心中已然明白自己这条返回玛达拉的路恐怕不那么好走,不过它仍有机会,它从战场上带走了所有的高阶尸巫,这是它最重要的一支力量。只要这支底子还在,那么它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它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面前这支它所认为的‘埃鲁因的骑兵’,它的兵力几乎是对方的六倍,即使是这支骑兵是四阶的军队,它仍旧有一定优势。 “得让这些人类明白,黑夜是属于永恒不朽者的。” 血杖轻轻挥了一下自己的骷髅法杖,向前一指―― 骷髅骑兵开始分散,这些白骨森森、眼眶中跳动着火焰的骑手在河谷中并驾而行。小跑着前进,很快成一个楔形的攻击阵型,整个过程中整支军队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有骸骨马蹄落在碎石上的脆响,空寂得令人发毛。这沉寂的气势足以压得任何一支人类军队喘不过气来,然而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是个例外,他们见过在冻原之上群狼奔腾的场景,眼前的这一幕与在死霜森林时相比也不过如此。 “他们果然来了!”阿莱亚甚至有些兴奋地低吼道。 “他们不得不来。”布伦德答道。 “你这家伙还真是没趣。” 小佩洛这个时候回过头。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托尼格尔伯爵大人让我们最好不要暴露出黄金以上的实力,这关系到我们留在这里的主要使命。所以说你们明白这一仗应该怎么打了吧?” “嗨呀――” “哎!”听到小佩洛这么说,人群中顿时一片唉声叹气的声音。 “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啊,小佩洛。”阿莱亚也忍不住嚷嚷起来:“我们好好地大干一场吧,骨头都要闲出锈来了!” “这话你去和皇子殿下说吧。”小佩洛斜了他一眼,答道。 这下这些来自于克鲁兹的年轻人们一下没话了,让他们去和皇长子殿下讨价还价。那还不如杀了他们算了。谁都知道皇长子一本正经,平日里严sù得要死,明明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却好像年长他们十岁一样。关键是皇长子背后还有军团长大人的存zài,他们这些年轻人可以敢无视皇室的威严。但面对维罗妮卡却像是见了猫的老鼠。 骑士们的方阵中顿时鸦雀无声,小佩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吧,第一波攻击。” 他举起手来。 骑士们齐齐举起手来,像是忽然升起了一片黑森林。 在这个距离上,血杖很难看清克鲁兹人的动作,不过它依旧察觉到了异常,骷髅骑士已经进入了冲刺的最佳距离,但对方却仍旧一动未动,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对方的指挥官不明白两支骑兵相遇时,谁先跑起来进入最佳攻击位置,谁就占据了上风。何况这些埃鲁因人的骑兵数量还远少于它,理论上他们才应当凭借灵活性的优势先发制人,来挽回兵力上的劣势,但对方却像是被吓呆了一样,傻傻地站在那里。 血杖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吓傻了,能指挥四阶军队的指挥官岂会是傻子?它本能地感觉到有阴谋存zài,然而这个时候什么都晚了,大军已启动,不可能再停下来或者是转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它头一次忍不住去问那些桀骜不驯的黑暗佣兵们。 但这些经验丰富的战术大师们这会儿也傻眼了,他们也不明白这支古怪的骑兵想干什么,最后还是一个从亡月之海最东面贫瘠的领地来的一个年迈的亡灵巫师看出了点端倪,“他们好像在准备什么法术!”这位亡灵巫师看出这一点时,声音都有点变了,因为它并不是看出来的,而是感受到了那股迎面而来的磅礴的魔力气息。 准备法术? 血杖也傻眼了,他今天看到了骑马的步弓射手,看到了没有战马的骑兵。看到了被当作弓手用的巫师,没想到临到最后又看到了穿着铠甲的骑兵巫师。“他们穿着铠甲,全身骑兵甲,你告sù我他们在准备法术!”血杖忍不住有点没好气地吼道。 但他话音刚落,折剑骑士团的方阵中就闪现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年轻的克鲁兹骑士们高举着右手,与大多数骑士团的骑士不同。他们配戴的多半不是厚重的铁护手,而是漂亮的白金护手,这种护手与普通护手的最大区别是十指没有连在一起,它具备一种优雅而精致的美感,然而除了本身的艺术美感之外,这种护手的最大优点是可以为佩戴者留出了带戒指的位置。当然,不是普通的戒指,而是那些位于魔力三角区域两侧,女巫们所谓的小秘密―― 魔法戒指。 在这些克鲁兹年轻人的手指上。正是一片闪闪发光的、镶嵌着红宝石、火焰玛瑙、祖母绿、蓝水晶的漂亮的指环,每个指环上都用神秘的符文刻出了数不清的法阵。 如果说布兰多的军队在雅克伯爵眼中已经是奢华至极,但与这些来自于克鲁兹人的年轻一代的佼佼者相比,那真是乞丐与富翁的差距,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们百分之八十都是来自于帝国各个家族的后裔,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装备的花费,几乎都足以武装一整个骑士领,这点儿钱对于帝国贵族的底蕴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放在埃鲁因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血杖有幸见证了克鲁兹人的精锐骑士是怎么炫耀他们的武力与财富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它是玛达拉的第一人。 …… 亚尔薇特正站在自己的战马旁边,身上厚重的白色铠甲的缝隙之间好像永无止境地往外冒着熊熊的火焰,这位在亡月之海被所有黑暗领主称之为女妖之王的女士很少以真面目示人,但今天她却少有地没戴头盔,头盔下面是一张苍白的脸孔。以一位女士来说这张脸蛋算得上美貌,但却充满了阴冷的气息;她的头发像是燃烧的磷火,不时有银色的火苗飞散,映衬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平坦的额头,剑一样修长的眉毛下面一双银色的眸子隐藏在深陷的眼眶之中。她此刻正抿着薄薄的嘴唇,脸颊有些凹陷,整个人也显得十分沉默。 她没有开口,一双眼睛却映衬着远远的火光闪闪发亮。 几名女妖护卫在这位女妖之王身边。 “走吧。”她看了片刻之后,忽然转身,抓住鞍子上了马背。这位女妖之王的声音十分空灵,就好像幽幽地歌声:“没什么好看的了,血杖已经完了。” “陛xià,你是说那些埃鲁因人打败了血杖?”一名女妖尖声问道。 “别叫我陛xià了,薇妮,玛达拉的陛xià只有一个,”亚尔薇特答道:“埃鲁因人打败血杖本身没什么好奇怪的,它只是个蠢货罢了,从头到尾被因斯塔龙玩弄得团团转。可怜的家伙还以为陛xià会在暗中默许它的行为――啊,我真佩服塔古斯,敢和那家伙打交道,因斯塔龙那种人,就算是把你卖了有时候你还得帮他数钱。” 亚尔薇特肆无忌惮地调侃着帝国内几个至高者身边的心腹,女妖们发出嘶嘶的声音,没敢继续答话。 她最后再看了山那一边的闪光一眼,自言自语道:“不过埃鲁因人的确给了我一点惊喜,看到了吗,这就是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的底蕴。不要小瞧任何敌人,经过千百年的沉淀之后,他们拥有一些巧妙的知识与秘密,总能给你带来意外。但战争中的意外是致命的,血杖总是用过去那种愚不可及的目光来看待他的对手,今天这是生死之战,它不会留手,它的敌人又何尝会心慈手软?啊,帝国内那些新晋的黑暗贵族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但这一次陛xià恐怕就有理由来说服他们了。” “陛xià何须在意这小小埃鲁因。” 亚尔薇特摇了摇头,没有反驳自己的贴身女侍,她心中明白,那位至高者在意的不是埃鲁因,而是四大圣殿的态度,埃鲁因今天突然展示出强势的一面,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还难说得很。托尼格尔的那位伯爵大人,似乎既与风精灵有所关系,但掌握的力量又有着圣堂的痕迹,他好像是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就拥有了强大的势力。 “有点意思。” 她轻声说道:“有点意思。” 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她心中隐隐甚至有种感觉,那支埃鲁因人的军队隐隐有一种让她感到十分熟悉的气息。这位女妖之王摇了摇头,心下有些嘀咕: “不,这应该不太可能。” …… (PS:新的一周又到了,求点月票啊,同志们!)(……) 第三十六幕 两封信 I 对于布拉格斯的居民来说,剑之年这一年的丰收之月至霜降之月之间这段时日,显得即漫长而又短暂;去年亡灵入侵时留下的恐怖阴影,仿佛随着血杖大军的步伐又一次浮现,随着梵米尔军团的连连失利,局势一度恶化,一些商人与贵族甚至已经开始拖家带口逃往库尔克一代,但就在人心惶惶之际,战局忽然出现了惊人的逆转。先是维埃罗人,兰托尼兰人与托尼格尔人的联军在斯洛法文阻击血杖大军的消息传来,没多久血杖本人败亡的传闻就得到了证实,亡灵从西尔曼地区撤退,区区一周之内,那些骨头架子在德拉格斯与梵米尔一线的兵锋就已经冰雪消融,从南面来的人甚至证实了它们正在日夜兼程返回布契地区,那一段时间过得比任何一刻都快,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好像一眨眼的功夫,战争就离开远去了。 血杖这个半个月之前还令所有人闻之色变的名字,现在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对于埃鲁因与玛达拉双方来说都失去了意义。又过了半个月,让德内尔伯爵的军队在库尔克堡以东,蓝宝石山脉以南,矮人之环附近被击败,失去了逃亡玛达拉的机会之后,所有人都明白这位伯爵大人的投降似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些人注定要在这场战争之中扬名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那只来历不明的军队,几乎每一处酒馆内都有诗人在传唱关于士兵们的故事,有一个算不上谣言的谣言在四处散布着,眼见为实者信誓旦旦的声称,先君埃克率领着白狮军团回来了,来挽救这个危亡之中的王国,听过这样传闻的人。大多信以为真。 因为那把狮心圣剑在战争中熠熠生辉,所有人都见证了辉煌的胜利。 在击败了血杖之后,布兰多就让芙蕾雅接替他继续指挥托尼格尔人的军队,雅克伯爵在那一战后早已无心争功,兰托尼兰的骑兵们更是明白自己的头儿是怎么样的家伙,虽然艾柯和他的手下们几乎打成一片。在联军之中更是具备人人钦佩的声望,然而但凡脑子还没有被骑士的信仰烧坏的人就会明白,这支联军中谁才是真正靠谱的人,因此一时之间在布兰多的示意之下芙蕾雅竟然在这支大军中有了一时无二的权威。 虽然一方面是借助于托尼格尔军队在那场战争之中惊人的表xiàn。 不过这个来自布契乡下的女武神没有让相信她的人失望,她在肃清了西尔曼地区的玛达拉势力之后,立刻调头北上,准确地判断出了让德内尔大军的动向,然后在两场战斗中干净利落地将这位伯爵大人的一qiē希望都化为泡影。在最后那场战斗中,芙蕾雅更是利用兰托尼兰人的骑兵一举奠定了自己的声望。她两次运用骑兵佯攻让德内尔伯爵的侧翼,却在最后的交锋中突然袭击一举击溃让德内尔的中央阵地,堪称教科书一样的典范,完美再现了埃鲁因人在长年战争之中针对风精灵军队那场辉煌的胜利。 这场战斗甚至出乎于布兰多的意料之外,他知道芙蕾雅一定会成功,因为她身上有一种认真严谨的性子,在他想来在战场上具有优势的情况下芙蕾雅应当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指挥官,因为她细致的判断力与一丝不苟的执行力会让她尽可能地最大化扩大自己的优势。而不会犯错误,让敌人抓住翻盘的机会。 这位未来的女武神在运用骑兵时拥有非常的天赋。但他没想到这种天赋会这么快展现出来。 历史上芙蕾雅在南方对北方的战争中一战成名,也是透过杰出的骑兵指挥能力,女武神的骑行可不是说着玩的;但这一刻,两世的历史仿佛重合为一,那一刻他看到芙蕾雅兴高采烈地骑着马从战场上跑回来,仿佛献宝一样举着让德内尔的军旗在他面前挥舞。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布兰多!你看我,我做到了!” 那一刻他就明白,历史上的女武神回来了。 他当时忍不住欣然一笑。 霜降之月的布拉格斯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但街上的行人还很多,解除了战争的威胁之后。半个月以来这座城市的每一天都像是在举行庆典,街上到处都挂着彩带与布幔,与搭建好的木台,上面堆满了美酒与食物,从一线返回的骑士们获得了英雄一般的待遇,他们骑马穿过街市,随时可以停下来接受民众的欢呼,或者是姑娘们的爱慕。 布兰多看着这一幕时,在马背上对芙蕾雅笑道:“他们在好像在谈论你,埃鲁因的女武神大人。” “布兰多――”芙蕾雅脸都红了,她知道事实上这场战争最重要的一场战斗是由布兰多指挥的,但世人对于击败血杖那场战斗的细节所知甚少,从那之后联军就一直由她指挥,到了最后,她的声望还远远在布兰多之上,这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布兰多。不过这却是布兰多乐于看到的,他一直认为野兽的爪子是要隐藏起来才是最为锋利的,这场战争中托尼格尔虽然不得不暴露出了许多一直以来隐藏得很好的实力,但折剑骑士团,还有关于瓦尔哈拉的一些核心的秘密,他还是小心地掩饰了起来,如果能不暴露在公众面前,这当然是最好不过。 “他们不了解,布兰多你却是知道的,”芙蕾雅红着脸小声说道,她抓着缰绳低着头,听到周围的欢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在王立士官学院同一期的士官生中,我是最差的那个,其实卡洛他们比我强得多,这一次我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布雷森、卡洛他们中任何一个在同样的情况下都会比我做得更好。” 布兰多看到芙蕾雅一脸的‘欺世盗名者’的担惊受怕,就忍不住有点好笑,他摇摇头,这位来自布契的乡下姑娘有些太言过其实了,的确,她在未来沃恩德的历史上其实算不上是最天才的指挥官。与洛卡、小佩洛、布伦德、因斯塔龙这样的天才相比,她缺乏那份天分,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优点,这位未来的女武神身上有一种可以鼓舞人心的力量,她的坚持和认真可以感动每一个在她身边的人,事实上在今天的埃鲁因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适合这份殊荣。像是卡洛、小佩洛那样的人可以成为一个天才的指挥官,但芙蕾雅却是注定可以成为这个古老王国的骄傲的那个人。 “际遇也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摇摇头道,“芙蕾雅,你需要自信,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但如果她能带领士兵打胜仗,那么一定是有所过人之处。你和我一起从布契的生死考验之中活下来,这本身就证明了很多事情。布契人每一个都是好汉,我和布雷森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不要给布契丢脸。” 仿佛是那句不要给布契丢脸说服了她,少女点了点头:“我明白,可是他们把我捧得太高了,王国的女武神,这也太离谱了。” 布兰多暗笑。他忍不住和一旁的安蒂缇娜对视了一眼,幕僚小姐有些促狭地看着他。因为这个头衔其实就是布兰多悄悄安排她散布出去的,如果叫这位害羞的指挥官小姐知道了,恐怕得埋怨死她的领主大人。不过她笑而不语,她从安排瑟尔一战之后才开始和芙蕾雅接触不多,时间不长,但对对方的观感却很好。这位女骑士小姐和罗曼一样的率真,但却没商人大小姐那么任性狡猾难以伺候,而且认真的人总是会给人好感的,这位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无疑这类人之中的佼佼者,有些时候甚至认真得过于呆板了。 “如果你认为会因为被人抬得太高而飘飘然。那么只需要坚定信念就可以了,你知道自己并不是为那些虚妄的名声而战斗,不是吗?”布兰多假装严sù起来答道。 “不是那回事,”芙蕾雅很不好意思地答道:“就是感觉太过羞耻了,让尼玫西丝学姐和布雷森他们知道了的话,恐怕会笑掉大牙的。” “有那回事吗?埃鲁因的女武神,我觉得很适合你啊,尼玫西丝不也这么叫过你么,我看成,要不让公主殿下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头衔吧。” “布兰多!”芙蕾雅这次听出布兰多的调侃了,生起气来瞪了他一眼。 布兰多却毫无自知之明,摊了摊手道:“真的,我可没说谎,不信你问安蒂缇娜。” 贵族小姐也忍不住白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责备他没事把自己拉下水,赶忙答道:“至少领主大人又一句话我很认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但如果她能带领士兵打胜仗,那么一定是有所过人之处。历史上埃鲁因有许多军团与指挥官,但能带领埃鲁因走向胜利的,也不过那寥寥几个而已。” 夸奖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自然有不同的效果,安蒂缇娜的话让芙蕾雅脸红了红,没有再反驳,不过心中还是忍不住腹诽道:“安蒂缇娜还不是和你一个鼻孔出气,你说什么自然她就说什么了。” 可惜幕僚小姐不能得知她此刻心中所想,否则估计这会儿脸红的要换一个人。 布兰多看到芙蕾雅不再说话,笑了笑,转过头去看着另一条街道上受人群欢呼的骑士队伍,那些人多半是梵米尔军团的士兵或者有一部分兰托尼兰人,因为维埃罗人与托尼格尔人的军队现在应该还驻扎在让德内尔境内。随着安列克大公、让德内尔伯爵的先后败亡,仿佛一时之间,困扰王国南境的一系列问题都迎刃而解,在维埃罗大公的支持下,格里菲因公主第一次对于整个王国南方有了绝对的统治权,在民众眼中,自己这个在战争中名声大噪的托尼格尔伯爵也只是效忠于她的骑士,,高地骑士也表示了恭顺之意,戈兰―埃尔森大公在战争中元气大伤,既无心,也无力阻止这位摄政王公主的势力与声望大涨。 恍若从安森时代之后,王国权力的中心再一次回到了王室手中,至少在安培瑟尔以南。一qiē都是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王党正一片欢欣鼓舞,但他自己却并没有留在联军中享受这令所有人振奋的胜利,事实上在击败血杖之后,他就安排卡格利斯留下来完成战争的善后工作,再让克鲁兹人的折剑骑士团从夏布利返回冷杉领,但自己却并未原路返回。而带着安蒂缇娜与芙蕾雅离开了西尔曼,悄然来到布拉格斯。 一qiē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封信。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起眉头来,然后注意到安蒂缇娜也正看着自己,她眼神中有十足的好奇。那封信是由她交到他手上的,内容这位幕僚小姐也知晓了,不过寄信的人却让布兰多十分措手不及,寄信者是他的母亲――确切的说,是布兰多这一半灵魂所寄托的拥有最亲的血缘关系的亲人。这封信的到来几乎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也打乱了他的所有日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事实上还从未和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们打过交道,一方面是在托尼格尔时因为羽翼未丰,害怕家人受到报复和牵连,但另一方面,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最深层的原因还是他也没有作好思想准备。怎么去面对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对于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些亲人,布兰多一直以来的记忆是即深刻而又模糊。仿佛即是最亲切的人,而又显得有些陌生,他明白,这是因为自己身体中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互相融合的结果。 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就算是没有收到母亲托人寄来的信。他也有理由回家一趟了,他明白这段感情与经历不可能永远任由它放在那里,有些东西如果不正面却面对,永远只会成为心灵上的一个瑕疵,事实上这样的心境已经开始阻碍他在于追求力量的道路上的阻碍。于情于理。现在他都必须回到这片曾经生养他的土地上,去面对属于布兰多的一qiē,这封信仿佛就像是一个契机一样,将他带回了布拉格斯。 但他却从这封信背后读出了另一种意思。自己那个出身于卡地雷戈贵族家庭的母亲在信上说,有来自于家乡的人托她来找到他,让他回家看一看;她的家乡在卡地雷戈,卡拉苏的最东面,高地骑士与巫师的发祥地,她家乡的来人,那只可能是高地骑士了。这封信后面很有可能有高地骑士的影子,那些人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透过联军找上他? 他在联军中和高地骑士也打过不止一次交道,甚至在离开之前还去试探过他们,但对方似乎对于这封信并不知情的样子,这就显得有些玩味了。他甚至有些担心起来,虽然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个很有见识的女人,不过难免不会受人诓骗,毕竟他现在所处的层次与他父亲和母亲所处的层次已经完全不属于一个世界,何况他更担心的是是不是玛达拉在从中作祟。 因为这种种原因,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只带上了芙蕾雅与安蒂缇娜两人悄然抵达布拉格斯。安蒂缇娜和芙蕾雅都可以说是出身布拉格斯,当初从布契逃离的人中至今还有很大一部分居住在布拉格斯附近,他要回到这里,自然不免带上她们。芙蕾雅也不止一次想要回家乡看看了。 三人默默地穿过这条街道,没引起任何人注意,布兰多记得自己的家是在城外一处庄园之中,他出身并不算贫寒,父亲是磨坊主,母亲也算是个小贵族的女儿,甚至比起安蒂缇娜的家境还要好那么一些。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刻就前往家中,整件事在他看来透着古怪,还是要先摸清楚情况为上,在那之前,当然是要先在城里找一个落脚点,布拉格斯有许多旅店,但都不安全,如果眼下真是敌人的阴谋,这些人来人往的地方就太容易安插眼线了。 现下他们三个在王国都可以说是小有名气,想要不被认出来还是很难的,尤其是对于芙蕾雅来说。 好在布拉格斯也是安蒂缇娜的故乡,布兰多还没忘了她在这儿还有几处房产,虽然破旧了一些,但落脚应该是够了。他们很快经过了繁华的主街道,转入掘墓人大街,这里是布拉格斯的老城区,街上立刻变得冷清起来。布兰多看到这样的街景,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来到这里,和跛子伊恩打交道时的场景,当时也是这么穿过这条街道,找到了跛子口中的那位贵族小姐。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安蒂缇娜一眼。 跟在后面的贵族小姐也正在看着他,眼中亮晶晶的,当时的相遇仿佛还在眼前,恍若宿命中注定,之后才有了那么多精彩的故事。她记得自己生命仿佛在那一刻之后重新改变了方向,时至今日,她的命运和这个当时看来还有几分机敏轻浮的年轻人早已绑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而这一qiē都不真实得像是个梦一般。 ……(……) 第三十七幕 两封信 II 楼道一如记忆中破败、狭窄和昏暗,积满灰尘的木板与木板之间布满了因年久失修留下的孔隙,布兰多凭着印象来到一扇门前,停下来问道:“是这间吗?” “嗯。”他身后一个声音轻声回答道,正是幕僚小姐的声音。 芙蕾雅跟在两人后面,蹙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地方,他们站在走道上,木板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灰尘味道,再她想来,就算是布契乡下的马厩也稍微比这儿干净一些,她简直难以想象竟然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好像上了锁。”布兰多摆弄了一下门把手说道。 “当初走之前我锁上的。”安蒂缇娜轻声答道。 “有钥匙吗?” “嗯,我一直带在身上。”安蒂缇娜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把铜制的钥匙来,布兰多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挂钥匙的链子正是她原本的那条项链,他记得自己曾见过这条项链一两次,项链上应当有个漂亮的水晶坠子,但这个坠子现在早已不翼而飞。他接过钥匙,在手中掂量了一下,有些惊讶:“你怎么会带着这个?” “我想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幕僚小姐以一贯的认真答道。 “看起来也确实派上了用场。”布兰多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幕僚小姐也浅浅回以一笑。 他转动钥匙打开门,木门后好像是怪物张开的黑洞洞的巨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三人在门口站了片刻,才适应了骤然变暗的光线,这间房间和印象中一样的狭小,积满灰尘。不过却打理得很干净,显然它的主人在离开之前精心地布置了一番。“安蒂缇娜你以前就住在这里?”芙蕾雅有些吃惊地打量着这间屋子,在布契的时候,就算是民兵队的旧仓库也要比这里宽敞亮堂得多,她一直以为幕僚小姐是贵族出身,但没想到她在追随布兰多之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嗯。” “可我听布兰多说你是贵族家的千金……” “领主大人并没说错。曾经算是吧。”安蒂缇娜答道:“但父亲失踪之后,债主们找上门来,为了还清外债我不得不变卖家产。我记得在那之后不久,母亲也郁郁而终,生活就变得拮据起来,为了缩减开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对不起,安蒂缇娜,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往。我不应该提起的。”芙蕾雅有些尴尬地答道。 安蒂缇娜笑了笑,并不在意。 布兰多来到那张书桌旁边,点燃了残余的蜡烛,烛光如豆,勉强映亮了这间屋子。屋子里满是灰尘,但安蒂缇娜走到床边将床上一层布帷掀开,就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木床净,只是有些轻微的霉味。布兰多有些惊喜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嘉许。一旁的芙蕾雅也是出身低微,在这间狭小破败的屋子里也并不感到多么不自在。她看到两人的举动,也默默加入收拾起屋子来,三人都没有开口,自从上一次离开布拉格斯之后仿佛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光,屋子里一时间显得有些安静,只剩下一些细微的杂音。没多久他们就将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安蒂缇娜打开靠书桌方向的窗户,她在窗棂上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又轻轻合上,她再拉开抽屉。忽然说道:“有人进过着屋子。” 布兰多微微一怔:“怎么了?” “在我离开之后,有人进过这间屋子。” 布兰多眉头也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应该不止一个人,他们从窗户进来的。进来之后先检查了抽屉,”她走到一旁,打开柜子:“也应该检查过我的柜子,里面的书被人翻过了,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确定么,安蒂缇娜?”布兰多有些警觉地问道。 “嗯,我自己放好的东西,绝对不会记错,肯定有人动过它们。” “要不要问问周围的人?”芙蕾雅小声问道。 “不必了,他们肯定不会知道什么,”幕僚小姐摇了摇头:“无论是小偷还是别的不速之客,他们肯定都不会刻意让人发现。” “有什么线索么?” “有些奇怪,好像这些人来得比较早,先前打扫屋子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留意脚印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屋子里面的积灰很自然,也就是说这些人至少不是在这几个月之内光顾的。” “一年之前?”布兰多想了一下,那时候他们好像才刚刚离开布拉格斯没多久,名声不显,好像也不大可能有人会在那时候注意到他们。他想了一年,答道:“如果真是那时候,那就只可能是小偷了。” 安蒂缇娜微微一笑:“那小偷先生们只怕要遗憾地空手而归了。” 这句话让布兰多心中疑惑顿生,居住在掘墓大街的人多半是这座城市之中最贫困潦倒的一群人,混迹在这座城市灰色区域的那部分人不大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事实上窃贼很少光顾这样的地方,因为他们多半知道这些地方无利可图。他犹豫了一下,忽然听到芙蕾雅说道:“这里只有一张床啊,布兰多。” 布兰多一愣,随即才意识到这件尴尬的事情,他都差点忘了,先前这间屋子是安蒂缇娜一个人住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安蒂缇娜怔了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毕竟这屋子里全部的家具也就是一张书桌,一只矮小的柜子,两张椅子与一张床,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晚上怎么休息的问题。“你们两睡一起好了,反正以我现在的实力,一天晚上睡不睡觉也没多大影响。”布兰多想了一下,如此安排道。 “那可不行,”安蒂缇娜摇摇头:“你是领主大人,家臣怎么能让领主替他受罪。再说这也是因为我考虑不周的缘故。” 安蒂缇娜不同意,芙蕾雅自然也不会同意,她脸皮还没厚到可以一个人自私享受的地步。 布兰多仿佛早料到如此,他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晚点再说好了,我先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安蒂缇娜轻轻点了点头。 在游戏里像是布拉格斯这样的大城市里有不少卖食物的地方。只要你出得起钱,甚至从街边的作坊之中都能买到食物,但在这里,要想搞到吃的恐怕就得去旅店或者酒馆,或者是城内的面包作坊,再远一些,就只有城外的磨坊庄园了。旅店和酒馆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有没被安插眼线,布兰多自然不愿意轻yì涉足。而掘墓人大街这附近的大道上也没有面包作坊的存zài。不过这点儿麻烦还难不到他,这种贫民区最不缺的就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他随便花了几托尔就找到个愿意帮他跑腿的少年,他又在对方面前露了一手,用剑在墙上刻了个夜莺的印记,好叫那家伙不敢昧了钱不办事。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来说倒不是缺这几个钱,不过总不能叫幕僚小姐和埃鲁因未来的女武神饿肚子,他好歹也算是王国的贵族。岂能在自己身边的女士面前表xiàn得如此无能。 那少年看到他在石墙上刻下的深深的印记,果然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布兰多心知肚明对方害怕的不是自己那手剑术,而是自己刻下的那个符号。像是这样地方生长的人大多和那些行走在灰色区域的盗贼兄弟会打过交道,甚至其中不乏他们的眼线,所以那少年一定能认得自己留下的记号是戈兰―埃尔森盗贼兄弟会之间那种比较高级的联络方式,他曾经在游戏之中粗浅地学习过夜莺之间的知识,虽然只是浅尝即止。但用来吓唬下这个见识不多的少年却是完全足够了。 那少年被他给吓住了,拿了他的钱之后,有些缩手缩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你住在这附近?”布兰多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你知道那间房间的房客么?”布兰多指着安蒂缇娜旁边第二间房间的窗户问道。 “知道。那儿住着个死老头儿,别人管他叫夜枭,以前是个放高利贷的,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就躲到这里来了。”少年干脆地答道。 布兰多微微一挑眉毛,没想到自己随便抓了个人来竟然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家伙。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这些下层社会出身的年轻人,本身就无所事事整天在街面上闲逛,除了少数吃得下苦的,大部分不愿意去给人当学徒受人管束,这些个时代信息闭塞,这些人消息灵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他们知道的传闻里面,十句有九句都是谣言,倒是本地的一些风土人情找他们一问便知。 “这间呢?”他又指向安蒂缇娜旁边这间。 “这间空了很久了,大人。” “再旁边呢?”布兰多心中一动,指向安蒂缇娜那间。少年犹豫了一下,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答道:“这间房间的主人好像是个落魄的贵族小姐,不过我好久没见过她了,听说她身体不好,大概是病死了吧。” 你才病死了。布兰多没好气地想到,不过他看少年说这件事时好像在说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就知道所谓生死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司空见惯。在掘墓人大街这种贫民窟,每年都要冻死饿死不少人,这些事情所有人都明白,贵族们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关心,就好像本该如此一样。布兰多叹了口气,心想至少这家伙没说谎,他的确是很了解这地方。 他又问了一些不着边际地问题,然后忽然问道:“是不是经常有人‘光顾’这儿?” 他口中的光顾,自然不会是正大光明地前来拜访,而是说的那些窃贼们,少年也自然而然地听懂了,他忍不住有些敬畏地看了这位很有派头的先生一眼,心中打定主意认定这就是一位传说中的夜莺,不然怎么既能画出那个连他都不怎么认识的符号――那符号肯定是盗贼之间的那种,但却比他知道的复杂得多。现在他说的更是兄弟会之间的那些黑话,这使他愈发认定了这一点。 “当然不会。大人,”那少年赶忙答道:“这里有没什么油水,他们不大可能看得上这样的地方,除了那些穷困潦倒的佣兵和年老色衰的妓女,谁会乐意住在这种地方?” “总有些不开眼的家伙。” 少年想了想,大概是领会了布兰多的意思。他努力思考了一会,才想起一件事来:“大人,倒是一年之前,巡查骑兵有人来过这里。对了,他们好像就是来找那贵族小姐的。” 布兰多想起当初他们在这里和那些家伙打过交道,难道是为了这件事,他皱起眉头,又问了些相关的问题,但少年再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就像是安蒂缇娜所说的,不管是小偷还是不速之客,都不大可能乐意让人注意到他们的行踪。最后他摇了摇头,又丢了一枚银币给那少年:“好了,快去吧,早去早回,我还饿着肚子呢。” “大人你放心,我保证一个子也不会乱花。”少年赶忙诚惶诚恐地答道。 “那倒不必。你采购三人份的食物,多的都是你的。我不缺钱,不过你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布兰多故意放冷了口气答道。 他又问了那少年的名字,对方回答了之后赶忙一溜烟地跑开了,好像生怕在他身边多待片刻,布兰多忍不住吁了口气,还好游戏里面的一些老把戏还没完全忘光。在这个世界一年,当贵族老爷已经当得太过安逸了,除了立身之本的剑术之外,其他的手艺都快要生疏了。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安蒂缇娜、芙罗或者是卡格利斯给他办得妥妥帖帖。今天少有地自己出手,竟又找回了些许过去的感觉。 他停下来,看着布拉格斯傍晚之前的景色,西方的天空仿佛一片赤红,云层之下满是金色的色彩,这一幕与一年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正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一声冷笑:“看起来伯爵大人还真是博闻广识,对于这些底层的东西也一点都不陌生。” 布兰多蓦然抬起头来,安蒂缇娜所住的这间房子位于横穿过布拉格斯的布契河边,房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旁边就是布契河,那个地方原本有一道向下的阶梯,可以通往河道,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码头。稍有资产的人,就会在阶梯边的柱子上栓一条小船,权当出行的另一个方式。不过这里的房客自然没那么奢侈,院落外的阶梯早已荒废多年,石阶的缝隙之中生满将近一人高的杂草,而此刻那儿的草丛中还多了一道人影。 他眯起眼睛,一下就认出了对方来:“泰斯特?”那人正是泰斯特子爵,他曾经在布拉格斯的拍卖场中见过一面,虽然对方的外貌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一头金发也不知怎么变得白发苍苍,面上皱纹多得像是忽然之间老了几十年,但脸型轮廓与那个独特的眼神他却是认得的,并且一口叫出对方的名字。 “没想到伯爵大人竟然还能认出我。”泰斯特站在石阶上,有些感慨,当初他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拍卖场与对方交手,还差一点就杀了这人,没想到区区一年,对方的力量成长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他以前以为自己是天才,但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然而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求解脱而已。 布兰多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话长,那段经历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泰斯特答道:“不过说起来和伯爵大人您也有点关系。” “和我有什么关系?”布兰多皱起眉头,他记得自己和这家伙唯一打过交道就是在地下拍卖场之中的交手,那之后再无交集,他先前看到对方出现,还以为是来找他报那时的一箭之仇的。 “如果伯爵大人有时间听我说这些废话,正好我可以慢慢和你讲这个故事,作为报答,我会告sù伯爵大人一些关于当年的秘密。”泰斯特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布兰多心中疑惑之极,心想这家伙来找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讲什么故事,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不过看他这个样子,倒有八分可能是疯了,不过他对对方口中的秘密倒是颇为感兴趣,他隐隐觉得可能和万物归一会相关,而现在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就莫过于那个该死的组织。他点了点头,问道:“在这里?” “就在这里吧,左右无人,没多拖一刻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实在没闲心再找个别的所在。”泰斯特答道。 布兰多看着这家伙,心中好奇究竟是什么经历将他变成了这个样子,而泰斯特沉默了一刻,忽然说道:“是因为狮心剑。” “狮心剑?” 泰斯特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从为万物归一会寻找狮心剑开始,将那个故事缓缓地讲了一遍。 ……(……) 第三十八幕 两封信 III 布兰多静静地听完了泰斯特的讲述,才开口答道:“这也是你自作自受。” 但他心中其实已十分惊讶,才知道原来狮心剑在到芙蕾雅手上之前还有这么一番经历,当初他在冷杉堡地下第一次见柏鲁大师时贤者石板忽然产生共鸣,现在想来那时候应当就是万物归一会激活了狮心圣剑。不过他们也太过想当然了,守护狮心剑的湖之骑士是埃克身边的骑士长克伦特尔,他在成为英灵之前就拥有不逊色于今天的梅菲斯特的实力,更不用说立下守护誓言之后在执念的纠缠之下,战斗的意志只会变得更加强烈,泰斯特区区一个黄金阶就敢去挑战这么个怪物,也确实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否则他当初就明白狮心剑应该就埋藏在雾之湖附近,为什么不直接前往而是要费尽周折地去搞到贤者石板? 不过说到埃克身边那个传奇的骑士,他忽然想起那个像是幽灵一样跟在芙蕾雅身边的家伙最近已经出现得越来越少,这似乎意味着狮心剑已经完全认可芙蕾雅作为它的主人,现在偶尔才能在冷杉堡的庭院内偶尔瞥见那位骑士一面,城堡的内的仆人们甚至将这位惊鸿一现的骑士当做城堡里闹鬼的故事来看待。 泰斯特听了布兰多的评价,并未反驳,满是沧桑地开口答道:“伯爵大人您说得没错,的确是我自作自受;现在我连去寻找那把剑的最初目的都忘jì了,只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我自从离开雾之湖之后,就一直跟着那个人,整个人浑浑噩噩,心中仿佛有个声音促使着我这么做。不能思考。不能休息,日夜前行,我能感到时间飞速离我而去,但却无法反抗,我仿佛身处于一刻无休止的噩梦之中,每时每刻都在噩梦中徘徊。像只孤魂野鬼,痛苦不堪。” “但现在看来你还算清醒不是么。”布兰多看着他说道。 泰斯特并不否认地点了点头:“今天我忽然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到自己还在狮心剑附近。” “你能感受到狮心剑?”布兰微微多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现在看到伯爵大人您,当然就知道狮心剑还在附近,在那之前,我却只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感召,好像我面前是个灰蒙蒙的不断衰败的世界,荒野之上只有一条苍白的道路,我只能沿着那条道路前行。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但听起来你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却并不陌生。” 他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才被封为伯爵,但从泰斯特的语气中听来,他在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机会接触外界的消息才是。 “我不清楚,但有关于围绕在那把剑周围的一qiē情形仿佛会自然而然地进入我的脑海之中。”泰斯特沙哑着嗓子答道。 布兰多挑了一下眉,这听起来像是与狮心剑产生了某种联系,但这种联系听起来不像是认可,倒像是某种诅咒。他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来,凡是不受此剑认可的人。妄图染指这把神圣之剑的,都会遭受厄运。上一个受害者是西法赫家族的最后一代皇帝陛xià,那之后狮心剑就不知所踪,直到今天再一次出现。 不过对方这个状态又十分类似于失名者,失名者是那些失去了信仰,迷失了自我的人,他没想到狮心剑的诅咒竟然还有这个功效。万物归一会的成员虽然都是一群疯子。但他们的信仰还是十分坚定的。 他重新打量了对方一番,不解地问道:“我想你找我不仅仅是为了说这些?” “自然如此,伯爵大人。我想那个今天声音既然带我来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现在我只为了寻求一个解脱。不想再过那种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泰斯特十分疲惫地答道。 “这种事情你好像用不着求我。” “死并不能解决问题,”泰斯特子爵痛苦地叹了口气,他本来是个不可一世的人,但现在却像是个半死不活的老人:“我死过很多次,但就像是个做了个梦,梦境消失之后,醒来就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 “这听起来的确生不如死。”布兰多点点头,他对这些万物归一会成员并无好感,虽然还不至于幸灾乐祸,不过也用不着同情这种人。他看着对方,继续问道:“你说你想告sù我一些关于当年的秘密,看来是想用这个和我作一笔交易。” 泰斯特点了点头。 布兰多沉吟了片刻,老实说,他很在意对方的秘密,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对于诅咒并不擅长,尤其是这种与失名之人有关的诅咒,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当初在死霜森林时他敢进入失名者的梦境,那是因为他对那个副本的特性有所了解,但现在要解决这位子爵大人的麻烦,恐怕得进入对方的梦境,只要对方稍有恶意,这趟旅行就是九死一生。 假如这位子爵大人是个别的什么人,那都还还说,可他偏偏是个万物归一会信徒。布兰多还没伟大到可以为一个敌人去冒险的程dù,他想了一下,回绝道:“老实说,我想不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我甚至可以向我所鄙夷的贵族们伸出友谊之手,也可以容忍克鲁兹人的傲慢,但却不想和万物归一会扯上联系。” “是的,我们臭名昭著。”泰斯特虚弱地答道,他皱了皱眉头,语气变得有些焦急起来:“我也明白这一点,这对大人你来说或许有些难以接受,但是――”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打断他:“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是因为你们太过疯狂。” “疯狂?不,大人,我们有人是为了追求真理,有人是为了追求力量,但未必见得比和你打交道的那些人更卑鄙。”泰斯特语气虽弱,但说到这句话时。仍旧透出一丝轻蔑。 “是为了自己而谋求利益的卑鄙,这种卑鄙虽然令人不齿,但至少不会让人感到不安。”布兰多答道:“没人乐意和疯子打交道。” “别在和我打哑谜了,伯爵大人,我知道你对我口中的秘密感兴趣……”泰斯特好像听出布兰多不过是在敷衍他,忍不住焦急地打断后者的话。大声说道:“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呢,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我的秘密会让你满意的!伯爵大人,它关系到您的一位属下,你身边一位与你亲密的女士的安危!” 布兰多看着这半死不活的家伙,心中突地一跳,他第一个想起的是茜,那个山民少女已经失踪了好些时候,冷杉领与兰托尼兰几乎派出了所有的斥候和眼线但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他甚至拜托了布加人帮忙,因为关系到天青之枪,后者也欣然同意,然而至今了无音讯。 他看着对方,冷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泰斯特子爵抓住生满了锈的铁门栅栏,狠狠地瞪着布兰多,他脸色苍白,像是个幽灵。他站在那里好片刻。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qiē说出来,他不知道布兰多会不会诓骗他。但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虑已经在他神色之间弥漫开来:“我时间不多,伯爵大人,你我往日无怨,或许在那时有些小小的误会,但你我完全没必要将那种小事放在心上,我相信您的为人。只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我就告sù你那个秘密。” “你这个样子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泰斯特子爵?”布兰多将泰斯特的神色尽收眼底,虽然心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能将这个心高气傲的子爵大人折磨成这个样子,不过这个时候他全部的心思都落到了那个留着红色马尾的山民少女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对方为什么会忽然焦急起来。 “伯爵大人,你真是铁石心肠,连你属下的安危也不顾了么!”泰斯特忽然面容扭曲起来,死死抓住铁栅栏,哀嚎道:“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好吧,”布兰多最终还是松了口:“只要你的秘密确实让我觉得有价值。” 泰斯特好像松了一口气,他面容扭曲地答道:“……伯爵大人,你身边那位幕僚小姐……啊!”他忽然瞪大眼睛,发出一声尖叫:“不,不!等等,再等等……伯爵大人,你听我说……啊……时候去找博格.内松那个女儿的,是麦格斯克的手下……你只要还在意这一点的话,就让我解脱出来……不,不要带我走!求求你们!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泰斯特的声音忽然化为了一连串惊恐的咆哮。那一刻布兰多好像感到什么东西从夜幕中行过,河面之上好像掠过一片散发着荧光的虚影,那虚影中仿佛有千军万马,直接将泰斯特拖入其中,等他一眨眼睛,先前还存zài于他面前这位子爵大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布兰多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冲到河边一看,只看到水面平静如初,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没有荡起。 不过他低下头,看到生锈的铁栅栏门上被生生扯断的一段缺口,仿佛证明着先前那一幕并不是幻觉。 布兰多站在河边,沐浴着微凉的夜风,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泰斯特最后那句哀嚎好像还回荡在他的脑海中――博格.内松的女儿――那不就是安蒂缇娜么,那家伙究竟知道些什么,他说麦格斯克在找安蒂缇娜?麦格斯克这个人他也是认识的,原白翼骑兵团的团长,是个万物归一会的高级成员,后来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的大清洗中被揪了出来,这会儿早就上了火刑架了吧。 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怎么会和安蒂缇娜扯上关系? 他原本来布拉格斯不过是为了家事,没想到现在却遇上这档子事情,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不过万物归一会为什么会找上安蒂缇娜?他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栋破败不堪的楼房一眼,楼房在夜色下像是一具歪歪斜斜、张牙舞爪的怪影,映着远处黯淡灯光,更是有些诡异恐怖起来,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片刻之后。之前离开的少年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看到布兰多阴沉的脸色,还有些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回来得太晚了吗,先生?” 布兰多没答话,只是问道:“你先前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声音?”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摇了摇头。 布兰多最后看了那铁栅栏一眼,才从少年手上接过包裹,他打开看了一眼,是热腾腾的面包和熏肉,还有几只烤马铃薯,看来不像是旅店出售的食物,倒像是这家伙从自己家里拿出来的。不过虽说不上丰盛,但也比在野地里露宿时啃的冷面包强,他收起包裹。又丢给对方一枚银币,算是打赏。 后者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虽然开始有些但胆战心惊,但看在钱的面子上,布兰多在他眼中总算是和蔼可亲了一些。布兰多看中对方地头蛇的属性,让又他留了个联络的方法,算是雇了个临时的跟班,少年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巴不得布兰多多雇他一段时间,市面上一个托尔几乎是一个熟练的工匠一周的报酬。布兰多一次打赏就够他忙活好一阵的,这么慷慨大方的雇主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遇上的。 何况还有外快。 布兰多吩咐少年第二天来向他报道之后,最后看了一眼横穿市区的布契河幽幽的河面,然后也返身上了楼。回到房间时,他发现两位姑娘都坐在书桌旁边,芙蕾雅正在烛光下一本很薄的册子。布兰多一眼就瞥到那册子的名字――《苏里曼的骑兵笔记》,这本书在埃鲁因很有名,是王立士官学院的标准骑兵战术教材之一,虽然有些陈旧,但这位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是一有空闲就要温习的。 他又把目光转到安蒂缇娜身上。幕僚小姐不比他和芙蕾雅的实力,体质只和普通人差不多,连日骑行赶路之后,现在已经是疲倦不堪的样子,趴在书桌竟然已经是入睡了。不过这位幕僚小姐就有这么倔,困成这个样子,还是不愿意一个人去睡觉。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关上门,走过去将找来的食物放到芙蕾雅旁边,芙蕾雅好像这才注意到布兰多的存zài,她吃了一惊,才从书卷的世界中回过神来。 布兰多赶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安蒂缇娜,后者这才发现一直坐在自己旁边的幕僚小姐竟然睡着,露出歉然的表情来,“对不起,布兰多,我看书太过入神了,安蒂缇娜小姐她……。”她连忙答道,但布兰多对她摆了摆手,轻轻扶起幕僚小姐,他一只手托住后者的背,一只手穿过安蒂缇娜的膝弯,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幕僚小姐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下一扑一扑,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布兰多只感到一股属于少女的幽香在鼻端萦绕,忍不住怔了怔,芙蕾雅在一旁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心中微微有些嫉妒,小声问道:“布兰多,要我帮忙么?” 布兰多犹豫了一下,才想起的确是让芙蕾雅来似乎更合适一些,不过他先前看到安蒂缇娜就这么柔柔弱弱地趴在书桌上睡着时,心中满是怜惜,只想要将他这位独一无二的幕僚小姐好好保护起来,一时也忘了这一茬。他停了片刻,最后轻轻摇了摇头,做都做了,这个时候再停手反而显得扭捏。他走到床边,轻轻将安蒂缇娜放上去,然后为她拉上被子,他再抬起头看了芙蕾雅一眼,看到后者微微侧过头。 “你也一起睡吧,我给你们守夜。” “不必了,布兰多,我不困。”芙蕾雅回绝道。 她又拿起那本小册子来翻了几页,却发现心烦意乱,再也看不进去一个字。停了片刻,她抬起头来,看到布兰多已经坐在之前安蒂缇娜坐的地方,看到她看过来,才开口问道:“先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芙蕾雅刚想开口问他和安蒂缇娜小姐之间的事情,却被布兰多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她心想这家伙一定是在转移话题了,刚才哪有什么声音。她摇了摇头:“没有。” 布兰多轻轻皱起眉头来,泰斯特最后那一声尖叫声音不算小,至少远远沿着河道传出去上百米远,但他也问过先前那个少年,他的回答也和芙蕾雅一样。这就奇了,他知道只有一种情况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形,那就是他遇上了幻觉,然而铁栅栏门上的断口分明提醒他之前发生过的一qiē。 他想到泰斯特的那番话,忽然想起当初和跛子第一次见到安蒂缇娜时,遇到的那些巡查骑兵。 当初认为那些家伙不过是为了讹诈,但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却是疑点重重,埃鲁因上上下下虽然腐朽不堪,但贵族之间自有一套规则,安蒂缇娜再怎么说也是贵族之后,那些巡查骑兵不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们要赚点外快,有的是更好的下手的目标,实在没必要来这儿自找麻烦。但结合泰斯特今天的话来看,就比较说得通了,布兰多知道,布拉格斯的巡查骑兵也是来自于白翼骑兵团的。 也就是说那天遇上的那些人,恐怕就是麦格斯克的手下,但若泰斯特没有说谎,那么万物归一会究竟想从安蒂缇娜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睡在床上仿佛像是童话之中沉睡的公主一样的贵族千金,心中也满是浓浓的迷惑。 “算了。” 布兰多最后摇了摇头,想不通的事情就先不想,反正安蒂缇娜就在他身边,万物归一会要找她的麻烦还得先问问他同意不同意。 …… (PS:上传了忘了发布,还好睡觉之前想起来了)(……) 第三十九幕 两封信 IV 一夜无话,最终布兰多还是和芙蕾雅相顾无言地对坐了整整一宿,前者是心事重重,而后者是有心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在芙蕾雅心中,也说不清对于自己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或许有些倾慕,但说是少女的情愫应该大概没有吧――关于这一点反正她也不太肯定,不过她既然知道布兰多与罗曼之间已经确定的关系,以她的薄脸皮自然不好意思再横插进去。然而当她以一个女人特有的敏锐察觉到布兰多与安蒂缇娜的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时,心中难免是有些小小的恼怒的。 一整晚上,她坐在木质的长背椅上默默地一页一页翻着手上那本薄薄的册子,书并没有多厚,她很快就心不在焉地翻到了最后一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布兰多也正用明亮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怔,连忙又埋下头去,咬牙切齿地想到:“这个可恶的花花公子。”然后又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册子重新翻开,满心胡思乱想:“他、他怎么能那么盯着自己呢,太失礼了!” 可怜的布兰多,其实正一门心思考虑着泰斯特子爵的那番话还有母亲大人那封信而已,他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芙蕾雅,倒不如说是下意识地游离于她身后那堵墙上,却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已经在未来的女武神心中已经基本等同于贵族败类一样的存zài。 两人之间的缄默随着漫长的夜而延续,但并不能推迟第二天清晨的到来。 当第一缕晨曦升过这栋破破烂烂的木楼对面高大建筑的屋顶,又穿过这边的窗户,落到书桌上、但还未越过中间线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布兰多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直起身。才发现自己对面王国未来的女武神双手支在膝盖上,那本书放在她手背上,她垂着头,长长的马尾随着脑袋一啄一啄的,竟已是睡过去了,但唯有上半身还立得笔直。不愧于王国的骑士这一称号。 布兰多忍不住有些好笑,伸手去拍了拍对方的额头,芙蕾雅的警觉性极高,立刻睁开眼睛来,双手一动下意识地就要去拔剑,只不过在那之前放在她手上的书本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她一下惊醒过来,看着这一幕,脸一下就红了。 “布兰多。我――” “其实我也睡了一小会儿。”布兰多笑了笑,虽然以他和芙蕾雅的身体素zhì一两天不睡觉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人的习惯一时间是很难改过来的,何况连续一周的车马劳顿外加之前的连番恶战,其实每个人的精神都崩得很紧。 “有人敲门?” 布兰多听了一下,听出敲门声四重一轻的节奏,才点了点头答道:“是我雇的那小家伙。”然后他来到门边,打开门。果然看到昨天晚上那个少年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不过布兰多又注意到对方还抱着个篮子。篮子里面装了些面饼乳酪一类的东西,他的目光才刚刚落到这些东西上面,后者就好像生怕他误会一样解释答道:“大人,我只是想你们需不需要早餐?”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生意头脑,布兰多哑然失笑,不过面上却板起脸道:“放下吧。你来这么早,想必昨天我吩咐你去打听的事情已经打听清楚了。” 少年赶忙将篮子放下,虽然仍显得有些拘束,不过却是本能地流露出一副套近乎的口气来:“可不是么,大人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怎么敢怠慢,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好了。” “那个叫做斯科特的磨坊主,你打听好了?”布兰多问道。斯科特其实就是这一世他父亲的名字,不过外人一般管他叫老斯科特。 “我连夜就打听好了,大人,这还没来得及睡觉呢,你瞧这就赶往你这儿来了。”少年连忙答道,他仿佛在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一样,绘声绘色地描述道:“的确是有这么个人,他家的庄园就在布拉格斯南边,紧靠在布契河边儿上。不过我听说他在这里开磨坊,不过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情。在上上代国王陛xià当政的时候,他们家还是外来户呢,只是好像和卡拉苏的贵族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只是一晚上打探的消息,也算是不错的成果了,不过布兰多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父亲好歹是个磨坊主的缘故,好歹算是这附近一带小有名气的人物,要是换成个籍籍无名的人,只怕就没这么容易打探到确切的消息了。“还有呢?”他又问。 “还有……唔……”少年皱起眉毛想了一下,他抓了抓头发好像才想起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来:“还有……对了,听说他有个儿子在战争中失踪了,也够倒霉的。” 这就是说的自己了,布兰多心里明白,看来知道自己后来经历的人并不多,毕竟外人大多听说的是托尼格尔伯爵的事迹,自己的本名字反而流传并不广,而就算是有只字片语落到当地人耳朵里,只怕也不会让人想到堂堂王国的伯爵大人、剑圣达鲁斯的后人会和一个磨坊主扯上什么关系,以这个时代人的文化水平来说,起名重复的情形实在是太常见,别说平民,就连贵族有时候都要面对这样的尴尬,否则安森十世,奥伯古七世这些名字是怎么来的? 他假意点了点头:“其他的呢,我让你打听这家人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客人,你打听到了吗?” 少年赶忙点了点头:“好像是有。” “好像是有,那究竟算是有还是没有?”布兰多对于这个回答十分不满,他先前那些问题只是为了确定这家伙有没有信口胡言而已,事实上这个问题才是真正的重心,没想到这家伙一开口就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说了和没说也差不多。 少年被吓了一跳,赶忙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这位‘十分有地位’的雇主不像是要大发雷霆的样子,才赶忙舔了舔嘴唇补充道:“我觉得,应该是有的。我专门去问过这些日子和他们家打过交道的人,他们都说没有,既没有访客,也没有在附近逗留的陌生人。不过大人。这一次我留了个心眼儿,因为我想有些客人未必乐意让人知道他们存zài,”少年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布兰多的神情,当他注意到后者脸上流露出一种略微惊讶而又糅杂着欣赏的神色并点了点头时,才放下心来继续说道:“于是我换了个问法。” “你换了个问法?”布兰多打断他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你怎么问的?” “我问那些人,最近有没什么商队、佣兵团或者是别的什么陌生人从老斯科特的磨坊附近路过,您知道,在我们这个地方。外地人总是很少的,任何一个路过的外地人――无论是冒险者、佣兵还是外来的商人,我们本地人只消一眼就能把他们分辨出来。大人请您猜猜我这一次问出了什么,那些人告sù我,在一周之前,有一队骑士老爷从那里路过。可我知道通往老斯科特家磨坊那条路,那是条死路,一般人是不会从那里路过的。” 布兰多知道那条路曾经其实并不是一条死路。那条路穿过南面的锯木厂,通往里登堡。他少年时代曾经在那里随祖父修行剑术,不过亡灵入侵之后,那条道路就彻底被废弃了,说是死路,也无可厚非。 “一队骑士,怎么样的骑士?”他继续问道。 “穿着青色的战袍。不过战袍上的纹章他们可描述不出来。” “青色的战袍。”布兰多喃喃自语,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放眼整个埃鲁因,穿青色战袍的骑士也只有高地骑士一家别无分号,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势力假冒。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在埃鲁因冒着得罪高地骑士的危险冒充他们还是需要一些胆魄的,他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整个埃鲁因王国像他这样的愣头青还真不容易找出第二个来。“难道真是高地骑士?”他摇了摇头,始终没想通这些家伙绕开自己去找自己的父母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想重拾祖父留下的关系,和自己套近乎?好像对于那些自由自在的骑士们来说也没这个必要。 他收起心思,又打量了面前这个少年一眼:“你叫笛安?” “是的,大人。”少年恭恭敬敬地回答了一句,他仿佛察觉到什么,十分机敏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大人需要我效劳的话,我随时可以为大人服务的。” “是吗?那我问你,你愿意离开布拉格斯么?”布兰多也有些欣赏这个叫做笛安的少年在打听消息时表xiàn出的机敏,而且对方在察言观色上仿佛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样的人天生时候作夜莺,他才刚刚从夏尔手上要来了苏,准备搭建起一个在克鲁兹与玛达拉的情报网,他刚好需要这样的人才。 笛安听到这样的问题,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他当然听出了布兰多的意思,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恐怕不能,大人。” 看到对方拒绝,布兰多反而有些好奇起来,因为他明显看出笛安是心动了的,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害怕出去闯荡一番?” 笛安赶忙摇摇头,解释道:“那倒不是,大人,不过我还有母亲要照顾,我母亲她身体不好,我可不能离开太远。” 布兰多忽然看了一眼地上的篮子里的食物,忍不住有些好笑地答道:“这些东西不会就是出自你母亲的手笔吧?” 笛安脸上一红,显然没想到这位大人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有些不好意思地辩解道:“我母亲她的手艺可不比那些旅店的差。” 布兰多看了这少年一眼,心中多了些好感,心想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在街上游手好闲,但毕竟不是个真正的混混,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对对方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到时候我派人来找你;你大可以放心,如果我要让你离开布拉格斯。会让你带上你母亲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你母亲也未必放心吧。” 笛安微微一怔,有些惊喜地看着他:“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他心中已经隐约猜到布兰多可能看中他要收他做个随从,能够跟着这样慷慨大方的主人做事他当然乐意。不过他还从没听说过那个主人愿意让自己的随从跟班拖家带口的。 “你看我像是有时间消遣你的人吗?”布兰多没好气地回答道。 “大人,你真是我见过最仁慈的人。”笛安真心实意地回答了一句。 布兰多又花了一个银币将这个自己新收下的跟班打发走,然后从地上提起篮子,关上门。他回过头,才发现安蒂缇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正躺在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对不起,领主大人,我太没用了。”她看到布兰多回过身,才小声说道。不过布兰多才没心思和她计较这个。在他看来自己是男士,在只有一张床的情况下让女士休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听到了?” 安蒂缇娜这才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 “他应该没有说谎,不过这么说来,大人您母亲信中说的那些人就应当是高地骑士了。”她小声分析道。 “可我疑惑的是,他们干嘛绕这么一个圈子来找我。” “领主大人,他们或许是想要绕开其他贵族。”安蒂缇娜答道。 在布兰多心中。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可能,不过他有些好奇。高地骑士绕开其他贵族究竟是想要找他干什么。事实从安培瑟尔一战开始,他对于这些骑士就十分好奇了,就算他是达鲁斯的孙子,但对方似乎对于他表xiàn得也太过热情了一些。达鲁斯虽然曾经担任过联军的元帅,又在埃鲁因身居高位,但从来不是高地骑士的大团长。对方似乎和自己那位祖父也没什么从属关系,和他就更没有什么关系了,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位剑圣的后代,就表xiàn出十二万分的热情,甚至不惜卷入一场战争之中。这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 而从今天的一qiē的看来,对方和自己祖父的家族之间,似乎的确是有一些秘密的。 “夏尔那家伙也是守口如瓶。”布兰多有些懊恼地抱怨了一句,事实上此行之前他是向夏尔探过口风的,不过那家伙就是一味的装疯卖傻,仿佛把他生前的一qiē都全忘了似的,但布兰多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梅蒂莎就是个现实的例子,结果他一怒之下,把那家伙打发回了领地,也懒得带他来布拉格斯了。 不过既然确定自己父母信中提到的客人确实是高地骑士,而不是受人胁迫,至少让他松了一口气。他叹了口气,对芙蕾雅和安蒂缇娜说道:“总而言之,待会就明白他们有什么把戏了。” “布兰多,你打算去见他们了吗?”芙蕾雅有些好奇地问道。 “自然,不然还能怎么样?”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何况我也有好长时间没回过家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我们也要去么,领主大人?”安蒂缇娜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自然,你们一个是我的幕僚,一个是我的助手,自然要帮我分忧吧?” 布兰多说得理所当然,但幕僚小姐却仿佛想到了另外的事情,她在被子下面垂螓首,脸红了红,也不再言语。 三人收拾好东西,没多久就离开房间径直出城,往布兰多记忆中自己家里的磨坊在布拉格斯南面,位于通往里登堡与雄鹿森林锯木厂的‘死路’上,这一点这和笛安描述的一无二致。布兰多本来以为自己要找出自己记忆中那条路恐怕还要颇费一番回忆,毕竟以布兰多的记忆来说,他离家基本上已经有两年,而从苏菲的灵魂来说,更是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但很快,布契河畔的松林地就在布兰多眼中就显得熟悉起来,两年时光,显然并未让这一地区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沿着河滩前进,速度愈放愈缓。他环视四周,每一棵黑松,甚至每一段河滩上的乱石,都一一与他的记忆重合,那种感觉十分奇妙,就好像他在某个漫长的梦境中,不止一次来到过此地一样。 他默默看着这画卷一样的风景,一言不发,心中却油然升起一股他从未想象过的感情。 那是愧疚。 离家差不多已有两年,而在前一年时间中更是音讯全无,他忽然意识到父母,尤其是那个来自卡地雷戈的贵族家庭的母亲会有多担心自己,母亲在他的记忆中虽然颇有见识,但仍旧是只个小妇人,温柔而恬静,除了操持家务,几乎将全部心力都倾注于自己这个儿子身上。 记忆中的自己好像从来就不是个省事的家伙,要不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布契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祖父的寄托,父母的期望,这一刻仿佛一瞬间完全回到了他的记忆中,甚至在前往此地之前,他本来心中还隐隐有些抗拒与陌生,但这种感情在此刻瞬间烟消云散,心中完全被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感情所替代。 那种感情是如此的突如其来―― 仿佛什么东西从血液之中觉醒一般,让他张了张嘴,心中竟产生了一种游子归乡般的期待与怯意,他看着眼前的这一qiē,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停下了脚步。 “布兰多?” 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布兰多微微有些哆嗦起来,他看向那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一个正牵着一头驴迎面走过来的中年人忽然停下来,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布兰多看着对方那张熟悉的面孔,脱口而出道:“道恩大叔!” “布兰多,你真是布兰多,你还活着,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布兰多只感到自己眼睛里此刻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 第四十幕 两封信 V 布兰多三人在道恩的带领下踩着潮湿的松针踏入了他自家的庄园之内,老斯科特的磨坊位于布契河边,笼罩在一片郁郁蓊蓊的松树林中,不过这个时节,一树松针早已染成淡淡的褐黄色。透过树林,从这个方向隐约能看到一座木石结构的水车磨坊,巨大的水车三分之一浸入布契河河水中,缓缓转动,带起白色的水花,布契河水流湍急,但清澈见底,从河面上一眼能看到细碎卵石铺成的河底。 在布兰多记忆中这只是庄园的一角,树林里面其实还有些屋舍,屋舍后面有一座仓库,再后面就是成片的农田了,农田的那一头,连接着绵延不绝茂密的森林,就是布拉格斯南面的雄鹿森林;这里是满载着他儿时记忆土地,甚至不用主动去回忆,这些画面就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之中。 道恩一路上都在唠唠叨叨着这两年来布拉格斯发生的事情——他是庄园内的老仆,其实也可以说是雇农,在这种小庄园里,身份毕竟没分得那么细致;布兰多只知道打自己出生之前、从祖父那个时代起,这人就一直在庄园里干事了,他还有个老婆,叫做诺莎,在庄园内兼任厨娘一职,他从小就管对方叫诺莎婶婶。此外庄园里还有其他几户仆人,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布兰多有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自己认识了近二十年的大叔级人物,对方还是那和记忆中一样,啰啰嗦嗦像个女人,对他苦口婆心好一番告诫,总之就是让他别有事没事跑出这么长时间没个音讯,不过说归说。对方对他这个小主人的态度还是表xiàn得十分谦恭的。 对此布兰多也只有微微一笑,只把些话当做清风拂面。不过他特意留意了一下对方那双手掌,那绝不是一双操持农具的手,上面密密麻麻干茧的位置,只有长年用剑才会落下如此的印记,而且还必须是重剑。他知道埃鲁因和克鲁兹军人都偏爱擅长于格斗的重剑。这其中尤其是高地人的骑兵为甚。 这个所谓的道恩大叔至少也有白银阶的实力,放在高地骑士中也是队长级别的人物,这些细节布兰多过去竟然茫然无知,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并不揭破,而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听对方唠叨,道恩口中那些事情其实很多他都是知道的,黑玫瑰战争后他毕竟留在布拉格斯很长一段时间,那也是布拉格斯最为动荡的一段时间。亡灵退走,难民涌入,失去布契之后,戈兰—埃尔森南部格局变化很大,对于这座边陲重镇带来的冲击也是十分明显。但又听到自己失踪之后,自己母亲几乎天天都以泪洗面,布兰多心中还是一阵愧疚,这种愧疚纯粹发自内心。是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感情。 他黑着一张脸。道恩留意到自己小主人的表情,反过来倒劝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两位少女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也在安静地旁听,她们认识布兰多虽久,但对于布兰多神秘的出身却是十足的好奇。眼下这位唠唠叨叨的老仆,这座隐匿在树林中的小庄园,甚至连那边吱吱呀呀作响的水车。都极大地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安蒂缇娜直到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才得知自己领主大人的身世,不过她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传说中的剑圣达鲁斯在失踪之后竟然隐居在这么个地方,还当了个磨坊主;而芙蕾雅一开始就猜测布兰多可能是个贵族公子哥儿,在她眼里倒是没有什么大贵族小贵族的区别。庄园主在她看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她反而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何况布兰多还是达鲁斯大人的孙子。 道恩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位姑娘,他倒是没多想,只觉得自己的小主人果然是有本事的人物,贵族千金与骑士小姐虽然说不上倾城绝色,但放到布拉格斯地界上也是左近少见的美人儿,尤其是安蒂缇娜出身贵族,一举一动都显出优雅恬静的风范来,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一般的小贵族是培养不出这么优秀的贵族礼仪的,心中难免嘀咕自己的小主人不会是跑去哪儿拐了个伯爵的千金来吧? 而另外一个就更不得了了,道恩只看了一眼就看出芙蕾雅军人的身份,而且还学过骑士礼仪,好像还是个在职的骑士,他不小心瞥到芙蕾雅的肩章,心中忍不住叫了一声玛莎在上,自己的小主人从那里骗了个女骑士长回来。他出身高地骑士体系,自然懂得埃鲁因的军事制度,像是这样的骑士长,至少也得是白银巅峰的实力水平;道恩倒是没看出布兰多的实力,毕竟达到要素开化之后,身上实力显征反而消失,现在的布兰多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个普通人,再说任谁也不会把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和要素阶的高手联系起来。 要说别人不清楚,他还不清楚自己的小主人是个什么水平,要说布兰多一年半时间开化了要素,道恩肯定觉得这是在拿他开玩笑。 不过他又想到庄园里面那些客人,忍不住有点头痛,心想自己小主人带回来的两个姑娘都十分优秀,十分麻烦。 当然这些话他可不会说出来,只是安蒂缇娜和芙蕾雅还是以一种少女特有的敏锐感到道恩打量她们的目光有些异常,两人同时脸红,看到这一幕,道恩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心想自己的小主人果然是本事非凡。 三人七拐八拐进了庄园,一进踏进庄园,布兰多首先就眼睛一热,因为在他不远处,他看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背影。那背影立在磨坊旁的马厩之中,四五十岁年纪,身形高大,叼着一只烟斗,头上戴着这地区常见的农夫的帽子,对方一开始显然没察觉到背后有人,正在刷马鬃毛,但听到身后的响动。才微微一怔回过头来,他目光落到布兰多身上,眉毛一下皱了起来。 这就是他的父亲,老斯科特。 布兰多还在犹豫第一次与这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人的相见时应当如何开口,当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一般,当他看到这张面孔时。就已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回来了,老头子……” 他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哆嗦起来,胸膛中孕育着一种强烈的情感,那种情感告sù他,这就是他的家,他的父亲,他最亲的亲人,但他有心说点别的什么,只是开口时却只感到嘴里干巴巴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斯科特也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看了他两眼,然后丢下一声冷哼,他丢下刷子,掉头就走进屋子里,留下布兰多尴尬地站在那儿。 “哎,”道恩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叹了口气,“布兰多啊。斯科特先生他……” “你不用说了,道恩叔叔。我明白的。”布兰多也是苦笑,他当然知道这是自己的过失,而且他很清楚老头子的个性,以前在他看来叫做固执,但现在不如说是军人的原则。就刚才那么惊鸿一瞥,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家子人的秘密恐怕就瞒着布兰多一个人而已,他父亲那哪是什么磨坊主,一身实力竟然比道恩还高出一个层次,而且他身上那种气息是典型的军人的做派,而今的埃鲁因。只有在高地骑士中才能找到这样专业的军人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恐怕曾经也是参加过十一月战争的,而且很有可能还是祖父的手下。 他回过头,看到芙蕾雅有点局促不安,而贵族小姐则是有些促狭地看着他。他也是叹息一声:“道恩叔叔,你先去忙你自己的吧。” “好好。”道恩显然也了解主人的脾气,连连答应下来,他最后看了布兰多三人一眼,牵着驴子绕到农庄后面去了,他本来有事要出门,可既然小主人回来了,那这些琐事都只是小事了。 “布兰多,没事吗?”芙蕾雅看到道恩离开,才有点不太放心地问道。 布兰多递给她一个安慰性的眼神,表示没什么,不过是人都看得出来,这位面对玛达拉大军、面对恶魔、面对克鲁兹人的大军都镇定自若的伯爵大人,这会儿心中其实是紧张得要死的。安蒂缇娜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这个模样,有心安慰两句,不过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毕竟是领主大人的家事啊……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一个妇人急匆匆地从里面的屋舍内跑了出来,她才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站在外面空地上的布兰多,竟一下像是着了魔一样定在了那里。那一刻布兰多也是胸口一堵,有些感情是不需要语言来描述的,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年,记忆中那张面容竟就有些显得老了,自己的母亲叫做温莎,曾是这附近一带出了名的美人儿,可眼下她眼角也有了皱纹,两鬓竟也有了银丝,恍若片刻未见,但时光已荏苒。 那一刻他心中只浮现出一句话来:子欲养而亲不待。 温莎已是泪水涟涟,小心翼翼地问道:“布兰多,真是你吗,你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就彻底击溃了布兰多的心理防线,他抿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视野内一片模糊,只能用力点了点头:“对不起,母亲。” “傻孩子,傻孩子,”温莎赶跑来到布兰多身边,深情地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膛:“回来就好,说什么对不起。” “母亲……” 布兰多这一刻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有再多的豪言壮志,但也只能化为这两个字。在他心中所有的记忆,时光,过去一qiē的一qiē,父亲,母亲,祖父,关于亲情的一点一滴,仿佛都汇为一道洪流,从胸膛中喷薄而出。他是苏菲,亦是布兰多,从一qiē开始的繁花与夏叶之年到激流汹涌的剑之年,他做了许许多多事情,他甚至亲手改变了这个国家,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但只有这么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漂泊不定,并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旁观者。 他拥有一qiē—— 家。这个港湾,代表着在港湾之中所有等待着他的人;他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与自己是有着一层隔阂的,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那不过是他自己因为畏惧而砌起的壁垒而已。 而温情的力量,足以瓦解这个世界上最为坚固的堡垒。 而这一刻,布兰多终于醒悟。有些东西,是潜藏于骨子里、血液之中的力量,不需要用语言来形容与描述,只需要等待某一个时刻,它就会自然而然地从人的心灵之中迸发;那仿佛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呐喊,只与本性的情感关联着,一旦爆发,就会淹没一qiē理性,前一世与这一世的所有感情终在此刻汇聚如一。而在布兰多恍惚的视野之中,让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展现出另一种意义来。 它是存zài的。 而并不是虚幻。 它是属于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沃恩德。 也是属于他的沃恩德。 布兰多默默地弯下腰,仍由自己的母亲像是安抚小孩一样拥着自己,仍由母亲的泪水落在自己肩头,心中一片安宁,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彻底放下,仿佛重归港湾。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安蒂缇娜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她曾经也有这样幸福的一qiē。但终归远去,父亲,母亲,往昔的记忆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她还记得母亲最后一次在病榻上将手放到她手心中,叫着她小名的场景。“安娜,安娜。”那声音那么虚弱,却那么温柔,妈妈的手心冰得令她的心同样发冷,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贵族千金已经死死咬着下嘴唇,怔怔地落下泪来。 但她忽然感到一只柔柔弱弱的手从后面牵住了自己的手,安蒂缇娜诧异地向芙蕾雅看去,看到骑士小姐眼圈也有些发红,芙蕾雅是由西尔婶婶和叔叔抚养长大的,仿佛自从懂事之日起,她就从来没见过父母的模样,她或许曾经并不在乎,但今天所见的这一幕终究还是触动了她心中最为脆弱的那根弦。 布兰多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了自己的母亲,却不料跟随自己而来的两位女士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但很快想到什么,心下一软,连忙低声向自己的母亲介绍起安蒂缇娜和芙蕾雅来。 温莎其实早就注意到和儿子一起的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她的目光可一丁点不比道恩差,一眼就看出了这两位少女都是个顶个的好姑娘,她忍不住白了布兰多一眼,仿佛是责备他对女孩子照顾不周一般。她才从布兰多那里打听到了两人的身世,心下更是生出无限的同情心来,连忙走过去抓起两人的手,小声地安慰起对方来。 安蒂缇娜还好,很快就平复好心绪,擦干泪痕,有点不好意思地重新向布兰多的母亲介绍起自己来。不过她口口声声声称自己是布兰多的幕僚,惹得温莎没好气地瞪了布兰多好几眼,那意思是待会有你好看的,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布兰多忍不住心中暗暗叫苦,他赶忙在一旁频频向安蒂缇娜使眼色,可没想到平日里即温柔又文静的幕僚小姐这会儿好像没看到一样,过了好片刻,才偷偷对他笑了一笑。 “我靠。”布兰多这下才明白过来安蒂缇娜竟然是在耍小性子,他还从来没见过贵族小姐这个样子,不过看来果然女人都是共通的。 好在芙蕾雅还是过去那个布契的乡下少女,保持着一颗淳朴单纯的心灵,她本来还有些难过,但现在被温莎抓着手问长问短,又十分不好意思起来,只好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倒是布兰多在一旁看着自己母亲这个态势,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对劲,他好不容易抓住个插话的机会,刚要开口,却不想这时温莎回过头来,有些严sù地对他说道:“布兰多,芙蕾雅和安蒂缇娜都是好女孩,你可不能对不起她们。” 她这句话一出,安蒂缇娜和芙蕾雅的脸刷一下红了,幕僚小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而芙蕾雅干脆差点没把头埋到自己胸口去。 “我靠,这什么跟什么啊。”布兰多一下就傻了,正想解释,却被自己的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话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和布尼德叔叔解释。” “布尼德叔叔?解释?解释什么?”布兰多微微一愣,他有些迷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母亲思维这么跳脱。他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这是谁的名字——高地骑士团大团长布尼德。“高地骑士果然在庄园内,而且很有可能还是布尼德亲自来了!”这个信息一下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抓了抓头发——问题在于,自己有什么好像高地骑士解释的?好像自己没得罪他们吧?他狐疑地盯着自己的母亲,开口问道:“母亲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四十一幕 两封信 VI “布兰多,这些事情还是让你父亲告sù你吧,”温莎摸着自己儿子面颊上留下的浅浅的疤痕――这道疤痕还是在狼祸的时候留下的,虽然并不明显,不过还是让她心痛得不得了:“我们家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sù你了。不过现在,你先和我说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吧,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的事儿,不过老妈,你该不会让我在这儿站着说吧。” “你瞧瞧,我都老糊涂了。” “您可不老,您可是我们这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儿,比青春永驻的伊莲女神还美貌,从西尔曼到布契,从马诺威尔到库尔克堡,不知多少人羡慕老头子呢。” 温莎听得笑眯眯的,芙蕾雅和安蒂缇娜也噗嗤直笑,她们还从没见过自己领主大人这个样子。庄园的女主人牵起两位小姑娘的手,将她们引进屋子里,那是一间客厅,布置得既紧凑又温馨,像是这一地区乡下屋舍一贯的风格,有壁炉,墙上有花架,屋子里还垂下一盆吊兰,紧邻着厨房,又靠墙摆放着低矮的木柜子,上面放满了各色瓷罐,客厅中央有沙发,有茶几,茶几上早就准备好了香喷喷的各色点心,还热气腾腾,都是磨坊的自产。 布兰多可还记得自己母亲的手艺,安蒂缇娜和芙蕾雅也赞不绝口,不过两人不约而同都文雅得很,尝了几块就不好意思再吃下去了。 然后布兰多开始和母亲讲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他不擅长讲故事,但也说得条理分明。他讲到自己当时怎么从里登堡逃脱时,温莎露出庆幸的神色,有些担心地说道:“我和你父亲当时听说是个佣兵带着难民们逃出里登堡的,没想到你也在里面。那时候你怎么不直接来找我们,你父亲他就为这个事情生气呢。” “我也想啊,”布兰多脸一红,“可您也知道,我惹上了万物归一会,我担心暴露身份。也担心给家里带来麻烦,只好选择不回家了。” “可怜的孩子。” “温莎阿姨,我也可以为布兰多他作证的,他是为了救我才惹上那些可恶的邪教徒,那时都怪我太擅作主张了,请您帮布兰多他向斯科特叔叔解释一下吧,这件事不怪布兰多。”芙蕾雅这个时候鼓起勇气小声地插嘴道。 温莎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傻孩子,这事儿不怪你,也不怪布兰多。我们家老头子只是自己跟自己生闷气而已,他就这倔脾气,等过一阵子就好了。芙蕾雅,安蒂缇娜,你们要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温莎妈妈吧,以后这儿就是你们的家了。” 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听了只感到脸颊发烫,那里还叫得出口。不过她们心中暖暖的,芙蕾雅还好。贵族千金垂下眼睑,差点又落下泪来。 布兰多那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打的什么主意,赶忙打岔道:“老妈,后面还发生了很多事情呢。” “哦?”温莎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对了,那之后呢,你去了哪里?” “那之后为了安顿难民。我去了托尼格尔。” “托尼格尔,我好像听过这个地方,对了,那儿好像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叫做托尼格尔伯爵。我听说他在安培瑟尔叫克鲁兹人吃了亏。最近连玛达拉都败在他手上,他又帮公主殿下击败了让德内尔的大军,想必很快就会改名为让德内尔伯爵了吧。” 布兰多知道自己的母亲一贯是比较有见识的,否则乡下妇人哪里知道什么让德内尔、托尼格尔,更看不出这里面的关系,以前布兰多将这归功于母亲贵族的出身,但现在看来,一般的小贵族家庭哪里培养得出来这样的千金,以祖父的身份来说,自己母亲的出身恐怕来头不会太小。 不过他有些惊讶的是,自己的母亲竟然好像不知道托尼格尔伯爵是谁,难道布尼德没告sù他们? “老妈,你真不知道让德内尔伯爵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那位伯爵大人是谁,傻孩子,我也不过是听从城里传出来的传闻才知道这回事而已。” “啊?” 这声惊讶的低呼不是布兰多发出来的,而是安蒂缇娜,幕僚小姐和自己的领主大人对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高地骑士好像还真没告sù他的家人,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他们这么急匆匆地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布兰多不由得越来越迷惑,满心想知道卡拉苏高地上那群古怪的骑士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布兰多,你认识那位托尼格尔伯爵?” 布兰多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这个时候却看到道恩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开口对他说道:“布兰多,斯科特先生他让你过去。” 布兰多一下闭上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温莎对他点点头:“去吧,布兰多,去让你父亲看看你,你别看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担心你,为了找你,他连过去那些关系都委托上了。本来你祖父……哎,算了,去吧,你父亲会告sù你一qiē的。” 布兰多也点了点头,他本来想带着安蒂缇娜,不过想了想,这是去见自己的父亲,带着安蒂缇娜未免显得有些太过暧昧了;他下意识地看向幕僚小姐,安蒂缇娜和他心意相通,马上明白自己的领主大人在想什么,忙答道:“我留下来陪陪温莎阿姨吧。” “叫妈妈。”温莎纠正道。 安蒂缇娜脸红了红,用如同蚊子一般的声音叫了句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未必听清楚了,不过温莎倒是笑开了颜:“去吧,”她说:“去吧,布兰多,让你父亲好好看看你,你现在也是个男子汉了。” 布兰多这才起身,和道恩一起走进里屋。他们穿过一间屋子,来到庄园后面的院落里,他老远就看到自己的父亲正站在一株橡树下面,在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布兰多认出那正是高地人的大团长布尼德,不过他又看到在两人不远处还有一位少女。他一看到对方,就好像被石化一样立在了那里。 那少女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她侧过头来,仔细地打量着他;少女站在那儿,一袭银色的长裙,尖尖的耳朵穿过银色的发丝,发丝衬托着柔软的脸蛋,但眼中的神色却平静得像是一个梦境:“布兰多卿,好久不见。” “公……公主殿下?” 布兰多想过各种各样的可能。但他做梦都没想到,最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格里菲因公主。 公主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布兰多觉得自己好像被当头一棍,脑子里一时间一片空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高地骑士的来访,并不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他的祖父是达鲁斯,他母亲是卡地雷戈的贵族千金,种种迹象都表面了他可能出身于高地骑士的家庭。但高地骑士独立于埃鲁因的政zhì体系之外。一直以来保持着超然的地位,他们和公主殿下。和王室之间什么时候又走到一起了? 布兰多看看布尼德,又看看公主殿下,再看看自己的父亲,一时间就有点思维短路了。 这已完全超出他的理解了。 布兰多下意识地向自己的父亲看去,想要从老头子那儿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但老斯科特正在擦拭一把双手大剑,他的动作一丝不苟。默默地地将剑刃擦得闪亮,然后抬起头,看着布兰多:“我刚才听说,这一年半来,你经历了许多事情。公主她也封你为伯爵,你的剑术也大有长进了?” 布尼德呵呵一笑:“斯科特,你这个儿子可是今非昔比,如今连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斯科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板着脸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当时布兰多跑到布契乡下,就是因为吃不了民兵训练的苦,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剑术上颇有天赋,但却生性散漫,为此他没少发脾气。只是父亲在世之前,一直是由父亲来教导布兰多,老人还严禁这庄园里的其他人表xiàn出会剑术的样子,他才一直没法插手,父亲去世之后没多久,这没人管束的家伙就逃去了布契。 他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直到布尼德登门之前,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还活着。 斯科特看了看手中的剑,这是他的老伙计,他小心翼翼地珍藏了近二十年,今天还是它第一次得以重见天日。他竖起剑,比划了一下,然后看向布兰多。 “老头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布兰多已经越来越迷惑了。 “你想知道,过了我这关,自然会告sù你,”斯科特举起剑,摆出个防守的架势:“想要继承某些东西,你首先得有那个资格才行,否则我宁愿你一直平庸下去,来吧。” 布兰多一看就明白这是埃鲁因的军用剑术,不过是双手剑术那一套套路。说实在话,自己老爹这一身实力也是趋于黄金领域之上,放眼埃鲁因也算是排的上号的好手,不过此刻在他眼中却是破绽百出。“老头子比起祖父来,还是差得很远啊。”布兰多心想,面上却露出尴尬的神色来:“老头子,这就算了吧。”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担心万一自己两三招把老头子弄得下不了台来;何况公主殿下和布尼德还在这里,以老头子那固执的性子,万一真叫老头子丢了面子,他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 “斯科特先生,让我来好吗。”格里菲因忽然开口道。 “公主殿下你――?”斯科特一怔。 “斯科特,让公主殿下试试吧,”布尼德在一旁微微笑道。 斯科特犹豫了片刻,他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再看了看公主,点了点头:“那请公主殿下一定注意安全。” 布兰多一直在留意布尼德的神色,那家伙笑得跟头老狐狸似的,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格里菲因从他手上接过剑,一只手提着裙子,来到布兰多面前。“伯爵大人,在剑术上。你是哈鲁泽的老师,也算是我的老师,”她竖起剑,向布兰多行了一礼:“老师,请指教。” 半精灵公主微微躬身,她一袭长裙。却手持长剑,像是一朵在午后阳光下绽开的百合花,令人怦然心动。但她重新直立起身子时,板着脸蛋,身上的气势也随之一变,仿佛不再是埃鲁因王国的长公主,而是一位渊而立的女骑士。她用银色的眸子看着布兰多,眼睛里也只剩下布兰多的身影,一只手拽着裙子。向前一步,单手一剑向布兰多刺来。 那一剑的剑光,在穿过树叶斑驳的阳光下闪耀,彷如一束伸展的花叶。 斯科特看到这一剑,也不由得暗自点头,公主殿下这一剑可不是什么花架子,展示出了相当扎实的基本功。他忍不住看向布兰多,以他儿子过去的水准。就算是来十个,也接不下这一剑的。 但布兰多不慌不忙。向后一退,让过公主殿下的剑锋,然后用带鞘的大地之剑轻轻一磕,就让格里菲因这一剑不知偏向什么地方去了。公主殿下无功而返,脸上有些红扑扑的,她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她虽然早知道这位托尼格尔伯爵剑术卓绝,但也没想到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自己的攻势。 她感觉得出来,布兰多也并没使上劲,甚至连动作速度也没比一般人快上几分,单纯是用技巧在对抗她的剑术而已。 斯科特皱起眉头。布兰多这一手在他这个上过战场的骑士看来更有名堂,那里面包含的东西不仅仅是剑术,而是战斗的经验,只有身经百战的人才敢这么轻描淡写地面对其他人直刺过来的剑刃。他忍不住狐疑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布尼德还没告sù他布兰多的丰功伟业,但他此刻也猜出几分,心想自己这个儿子这次在外面恐怕的确是际遇非凡。 公主殿下一剑不成,立刻收剑沉身,反手一剑向布兰多腰际斩来,剑刃随她身形划出一道银弧,但更美丽的是舞动的长裙,看得布兰多都是一呆。斩与刺不同,这一剑他已经没法再避,只得用带鞘的大地之剑压下公主殿下的剑锋,然后抢先向前一步卡在格里菲因进攻的路线之上,公主殿下只感到剑身一沉,下一刻布兰多的身影就挡在了自己面前,她想要收剑,却已来不及,手上一紧,剑已经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 格里菲因这一剑是白鸦剑术之中比较著名的一招,羽翼回旋,布兰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招数,他几乎是看到这一招的同时就下意识地用上了最擅长的一套应对方式,但当他一只手用剑鞘卡主公主殿下的脖子,一只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腕,几乎让公主整个后背贴在自己胸膛上时,才惊觉自己干了一件怎么样的傻事,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这下完蛋了! 布兰多那一刻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不止是他,连斯科特都吓了一跳,他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如此大胆,非但毫不留情面地打败了公主殿下,而且还公然占公主殿下的便宜。玛莎在上,斯科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过错就是没教会布兰多什么叫做绅士风度,不过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庆幸,还好刚才没真和自己的儿子动上手,不然就不是他考校儿子,而是儿子考校他了,那他在布尼德面前可是面子连带里子都要丢个干净。 他心中又隐隐有些自豪,他们毕竟是骑士家族,骑士仗剑而立,卡迪洛索家族的这一代终归没给家族丢脸,而且还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庭院内一时有些安静。 格里菲因呆了片刻,脸上却没显露出什么羞恼的神色来,她轻轻挣扎了一下,说道:“老师,可以放开我了吗?” 布兰多一下反应了过来,赶忙放开公主殿下,只觉面颊滚烫一直到耳根,他心想:“天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啊。”联系上上次在安培瑟尔一时的犯的傻,这下恐怕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忍不住有些惭愧地看向公主殿下,但格里菲因面色却十分平静,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剑,静静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轻轻喘息了片刻,才说道:“斯科特先生,大团长阁下,能让我单独和伯爵大人待一会吗?” 斯科特和布尼德对视一眼,仿佛交换了一个颜色,然后才点了点头。 不过离开之前,布尼德笑眯眯地对布兰多说道:“小家伙勇气可嘉,作为‘大叔’,我会好好替你祈祷一下的。” 布兰多的老头子,老斯科特先生就比较含蓄了,他只是瞪了他一眼,提醒道:“好自为之。” 布兰多看到这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院子,还不明白公主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回过头,看到格里菲因公主双手拄剑而立;她站在树下,昂起头,树叶之间细碎的光斑落在她的肩头,看起来像是森林中的仙子,她的目光穿过院落,看着庄园外零落的农田与远处的雄鹿森林,柔柔地开口道:“骑士先生,我还可以这么叫你么?” 布兰多脸上余温未褪,这会儿和公主殿下独处时感到尤为不自在,仿佛之前那份柔软的触感仍旧在怀,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百合花的幽香,弄得他有些神不思属,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看了他一眼,银色的眸子里蕴含的神色十分复杂,说不清是喜是忧。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和高地骑士一起出现在这里,对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 (PS:好像我前面有个地方是不是时间写错了,应该是不到两年,一年半的样子,我好像写成半年了。(……) 第四十二幕 两封信 VII 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午后的小曲。 “这一qiē要从你祖父那个时代说起,”公主殿下轻柔的声音像是在应和着这首曲子,“那是差不多六十年前,那时候安森十一世还在位,王国还有剑圣达鲁斯,秘银堡之主图拉曼,那是雷霆之年,埃鲁因刚刚颁布了民兵训练法令,里登堡――梵米尔防线才开始建造,那是继西法赫王朝以来这个古老的王国最为光辉的一段时日,而那个时代,你的祖父,就是这其中最为耀眼的一个名字。” 布兰多默然不语,他看着田野的方向,云层正浮过雄鹿森林的上空,南面淡淡的起伏的山影,正是于松的群山。 剑圣达鲁斯,的确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传奇,埃鲁因王国有史以来最强的剑圣,唯一一位担任过炎之圣殿联军元帅的王国将领。 不过这颗星辰的光芒并未恒久,圣战结束之后不久,他就莫名地从历史上失去了踪影,有人说他已经身死,有人说他其实只是失踪,甚至有谣传声称当王国再一次面临万劫不复的危险之际,这位剑圣大人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拯救埃鲁因于危难之中。但布兰多明白,这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在另一段历史之中,这些传说随着王国的覆灭而埋葬于尘埃之下,或许千百年之后,不再有人会记起。 如果他没有现在的经历,也不会明白原来达鲁斯从未离开过王国,他生于这片土地,死于这片土地,一直到他人生的最后一刻,仍旧隐姓埋名于这座王国边陲的城市。 任谁也不会想到。在布拉格斯城外,布契河边的这座不起眼的磨坊之中,居住着、埋葬着王国曾经的英雄。 “格里菲因公主,”布兰多开口道,这些东西与他现在处境并无关系,但他却隐隐感到冥冥之中或者有着某种关联。“你想告sù我,我祖父他身上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促使他离开王权的中心,隐居此地。我知道,这一定和布尼德团长他们的高地骑士有关,说不定也和埃鲁因王室有关,这就是你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对吗?” “你对于事物的发展总是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敏锐,骑士先生。你好像能看到过去与未来,我过去一直很崇拜你,今天也依旧亦然,”格里菲因小声说道,但她又摇了摇头:“可是,我真的从未欺骗过你,我确实不知道在你祖父身上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那之后王权衰微,王国一日比一日虚弱。埃鲁因的荣光仿佛一去不返,我父王死后。我和我弟弟在一片黑暗与绝望的荒野之上跋涉,直到你出现在我们的面前,骑士先生。” 布兰多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不明白为什么公主殿下会忽然和他说这个,他看向格里菲因公主,这时午后起了微风。夏末的风越过田野,轻轻拂起半精灵少女银色的发丝,裙边也随风摆动着。格里菲因纤细的双手按着长剑的护手,昂立在风中,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仿佛只是随口提起这些而已,叫人猜不到她心中的想法。 不过布兰多抿住唇,他明白,格里菲因公主以一封信邀约他来这里,甚至要避开王党、她外祖父的目光,肯定是要告sù他什么,他并不着急,于是也静下心来等待。 果然,过了片刻,格里菲因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至少可以向你保证,在当年那场动荡之中,有过错的一方并不是你的祖父,甚至不是你家族中任何一个人,你的祖父是因为某些缘故才承担下责任,与你的家族一起选择隐居至今。我对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虽然所知不详,但王室之中自有秘辛代代相传,我的父王告sù过我一件事,那就是科尔科瓦家族永远欠卡迪洛索家族一个人情。” 她用银色的眸子看了布兰多一眼:“当然,或许现在是两个了……” 布兰多几乎听得呆了。 但这不妨碍他的思绪飞速地转动起来,公主殿下透露出的这些信息,很快在他脑子里组装起来,逐渐拼凑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也就是说当日在阿尔喀什山脉之中发生的一qiē,自己的祖父,剑圣达鲁斯,并没有任何过错,甚至可以说是为某人或者每个势力承担了责任。一条脉络在他心中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难怪当年炎之圣殿在自己祖父隐居之后就没有继续追究了,看来炎之圣殿当时很可能明白这里面的内幕,之后的一qiē可能都是炎之圣殿作的一个表态而已。 只是他还是有些疑惑的是,自己的祖父究竟是为谁承担的责任,从公主的话里看起来像是为了埃鲁因王室承担的责任,但这有些不符合逻辑,因为埃鲁因王室当时根本就没人参加那场圣战,也不可能和阿尔喀什山脉一战扯上什么关系。但如果是其他人,似乎科尔科瓦王室也没有什么必要欠卡迪洛索家族一个人情,究竟是什么人或者势力,能让自己的祖父和科尔科瓦王室为其作出如此大的牺牲。 布兰多心中十分清楚,如果自己的祖父不在如日中天的时候离开王权的中心,埃鲁因的王权不至于如此快的衰败;当然这个古老的王国或许终有一天会败亡,但也绝不是从繁花与夏叶之年开始。 是为了炎之圣殿? 他随即摇了摇头,那炎之圣殿的态度就不会是后来那个样子了。 “公主殿下对于那时候的一qiē,真的一丁点也不知情?” “骑士先生,我出生时这些早已成为历史,我所知道的只言片语也只不过是父王与我的历史老师告sù我的,对于那个时代的历史,我和你同样好奇。” “不,”格里菲因轻轻摇了摇头:“我其实比你更不甘心,我不明白先王安森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选择,若不是如此。王国不会像今天这般衰弱,任人宰割。” 布兰多看到公主殿下眼中闪动的光芒,心下微微一软,这何尝不是他的疑问,又何尝不是他的愿望。 愿黑松常青,愿埃鲁因长存;愿信念闪耀如初。愿长剑锋利如故―― 王国古老的歌谣,就是眷恋这片故土的每个人心中的希望。 但他停了下来,忽然想起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她邀约他来这里,又留下他一个人单独会面,难道仅仅是为了告sù他这些?她说科尔科瓦家族永远欠卡迪洛索家族一个人情,但她大可以不必和他说这些,若她还眷念着科尔科瓦家族与卡迪洛索家族之间的关系,那么王室与托尼格尔之间绝不会像是今天这个样子。然而布兰多心中其实明白。这位公主殿下从未全心全意相信过自己。 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他和她还有她弟弟之间的关系,纵使她心中一直明白,自己是剑圣达鲁斯的孙子。 “骑士先生,我还记得你在信上和我描述过关于这个王国的未来,那个理想之中的埃鲁因,闪耀着与今天不同光辉的信念,曾经是我心目中最为向往的希望,”就像是午后变幻不定的风儿一样。格里菲因公主忽然换了个话题,她轻声说道:“如今让德内尔伯爵已经败亡。安列克也早已身死,现在南境已再无阻碍在你之前的敌人,现在你可以告sù我,你描述中那个未来之后的故事吗?” 布兰多微微一怔。 他看向这个柔柔弱弱的半精灵少女,她双手拄剑站在那里,本身就像是一把宝剑般刚直锋利。她就这么向他摊牌,仿佛问他,中午吃过了吗,这么简单的问题一样。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 “公主殿下认为呢?”他反问道。 格里菲因没说话,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曾经以为自己身边有很多值得信任的人。向着那个志同道合的信念而奋斗,直到彻底改变这个古老王国的面貌。但她随即发现,这些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这个王国或许有许多不同的未来,但她所要的那一种,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她看着布兰多,银色的眸子里几乎没有感情色彩,只想要将这个人看穿而已。 “前一阵子,我的王兄给我写了一封信,他打算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你。”格里菲因公主静静地开口道。 布兰多好像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那一刹那,他就明白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想法。 托尼格尔如今已经羽翼丰满,在与玛达拉、在与让德内尔的战斗中,来自于瓦尔哈拉的大军都展示出了可怕的实力,安列克与让德内尔已经覆亡,南境似乎再没有一支军队能阻挡在他这位新兴的伯爵大人面前,兰托尼兰人是他最好的盟友,维埃罗人的军队陈朽不堪不堪一击,卡拉苏的高地骑士更是只会站在他一边,格里菲因公主环首四顾,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再没有一股可靠的力量可以遏制布兰多。 她夜夜辗转反侧,好像忽然之间发现自己身边又有了另一个安列克。 虽然布兰多曾经向她许诺,要给她一个理想中的埃鲁因,可她应当拿什么来相信他呢?或许那位骑士先生曾经真有过那样的念头,但人是会变的,就像是利伍兹老师,就像是马卡罗,当一个人身居高位时,他的想法就会逐渐偏离初衷。她生于王室,又经历过王党的背叛,实在是太清楚这其中的一qiē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将布兰多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了。 她低下头,脖子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当年为了偿还科尔科瓦家族欠下的人情,先王安森曾经想把格洛里娅公主嫁给你父亲,但是那时候斯科特先生已经有了婚约,就是你的母亲。安森大帝之后,他兄长奥伯古六世继任王位,这件事就一直搁置下来,但科尔科瓦家族与卡迪洛索家族之间始终有一纸婚约,直到我父亲奥伯古七世的时代――每个高地骑士的后裔都有一位卡地雷戈的贵族女士指腹为婚,但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吗,布兰多。” 格里菲因第一次叫了布兰多的名字,她轻声道:“因为你的婚约者是我,布尼德团长早知道这一点。” 布兰多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他感到脑子一片混乱。但心中却十分明白,要说自己对于这位公主殿下没有丝毫憧憬,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喜欢的是那个坚强,自主,绝不放弃的公主殿下,而不是为了偿还人情。或者说想要将他绑上战车,就轻yì许诺嫁给他的格里菲因公主。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罗曼当成什么了? 他紧紧地盯着公主殿下那银色的眸子,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一样。 但他最终失望了。 “我不是安列克,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脸一下红了,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有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来看着他:“骑士先生,我从未那么想过。” “可你就是那么做的。你早知道你我之间有一纸婚约,可为什么今天才说出来?因为你明白,直到今天这纸婚约才有它的价值存zài,在那之前,那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口头协定而已,对吗?”布兰多心中一片冰冷,只觉得信念仿佛都崩塌了一般,他无比愤怒地回答道:“你太让我失望了。公主殿下,你应当明白。此前我为你所做的一qiē,不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目的。”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无伦次地答道:“好吧,我承认,我是曾经憧憬过你,但我憧憬的是那位和我有一般理想和信念的公主殿下。而不是一个委曲求全的女人。你还记得我写给你的信上描述的那个理想之中的王国吗,公主殿下,你现在所做的一qiē,正在使它蒙羞。” 格里菲因公主脸色苍白,她几乎微微摇晃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布兰多。 “可你说得大义凛然,”泪水瞬间从半精灵少女眼睛里面夺眶而出,她紧握着拳头,几乎是哭喊道:“可你当日在安培瑟尔对我干了什么,你还记得吗,骑士大人!” 布兰多感觉有一柄利剑穿心而过。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格里菲因公主在安培瑟尔之前对他信任有加,但在那之后她却谨慎地树起一道坚固的墙垒,他一直以为是她提防着自己羽翼渐丰满,危及埃鲁因未来的王权。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当时不理智的行为,在这个不过才十七岁的少女心中,种下了多么深重的阴影。 布兰多简直恨不得给自己狠狠的一巴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啊,他站在那里,脸红得像是一块烙铁。 “对不起……” “公主殿下。” “对不起。” 一时之间,他仿佛只能找到这么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心迹。 格里菲因公主咬着下唇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她气得几乎哆嗦起来,但最终还是平复下来。公主殿下抹了抹泪痕,别过头,仿佛在说着不相干的话:“……那,我还能相信你吗,骑士先生。” 布兰多也冷静了下来。 两人站在院子里,仍由微风拂过云颠,乡野之间只剩细细的虫鸣,布兰多目光之中,雄鹿森林的方向几头麋鹿正跳跃着穿过林间。 仿佛有片刻的寂静。 他最终点了点头。 “你之前说你为埃鲁因所做的一qiē,不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目的,你仍旧向着那个理想前进着,对吗,骑士先生?”格里菲因公主也看着森林的方向,她脸有些红扑扑的,声音也小得可怜。 布兰多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公主张了张口,好像这个肯定的答案让她感到有些窒息:“对不起,我错怪你了,骑士先生。” 布兰多十分不好意思地答道:“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位传说中的伯爵大人露出如此尴尬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她此刻脸上的微笑,就像是当日,在午后温馨而明媚的阳光下,她坐在拱窗边,聆听欧弗韦尔与她讲那个年轻的骑士的故事时,露出的微笑一模一样。因为在那个故事之中,那面旗帜是如此的闪耀,仿佛回到了先古的王国。 “布兰多先生,你还记得刚才我和你讲的你的祖父的故事吗?” “嗯?” “你真想知道真相么?” 布兰多微微一怔,他疑惑看向这位公主殿下。但格里菲因摇了摇头:“不用那么看着我,骑士先生,我并未骗你。但是我知道,关于那时候在阿尔喀什山一战之中发生的一qiē,至今还有几个相关的人活着。” “谁?”布兰多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黑暗之中的一线曙光。 “白银女王,风精灵王,还有法恩赞的教皇陛xià。” ……(……) 第四十三幕 两封信 V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夜凉如水,布兰多沿着一条寂静无人的小道缓缓前进,沉寂的森林在他视野中分开,露出一条蜿蜒穿过林地的曲折小径。远远近近有淙淙流水声传到耳中,树林右手侧在如织月华下闪闪发光,那是布契河的方向。丛丛灌木分开后,前面的道路忽然开阔起来,破旧的木屋像是一头沉眠的野兽,在茂密的枝叶背后若隐若现。 这条路他已经十分熟悉了,在十年之间的每一天他都要踏着晨光穿过这片树林,追随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一截光秃秃的树桩忽然进入他的视野,那树桩旁边似乎还有一老一少,老人看着少年,少年手持木剑,对着空气一遍遍重复呼呼挥舞。但树桩上早已生满了青苔,树根上甚至长出一片棕色的蘑菇来,人影好像在月光之下消散,将时光拉回现实。 这座静悄悄的锯木厂早在十年之前就荒废了,锯木厂的主人将它转让给当地一位贵族,但那位贵族也因为经营不善,在不久之后关闭了这间锯木厂,布兰多关于它的记忆,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到祖父去世之前为止。 安静的景色仿佛让他纷乱的心绪也随之平复,但格里菲因公主的话还是历历在目: “当时的知情者还有白银女王,风精灵王与法恩赞的教皇陛xià。” “他们不仅仅是知情人,也是亲历者,只有他们才知道当时在阿尔喀什山一战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sù你,布兰多先生,风精灵也欠着达鲁斯大人的人情。” 但没那么简单,布兰多摇了摇头。因为他记起了维罗妮卡和他说过的话来——圣战结束于四十年前,从那时候起,白银女王才一步步走上了帝国的至高者之位。她在年轻时有过一个奇遇,让她青春永驻,甚至连龙族都因此而欠下她一个人情。杂乱无章的线头好像渐渐开始连在了一起,布兰多在重重的历史背后,这一刻竟看到了黄金之民的影子。 龙族。 龙族为什么也和这件事扯上了关系。 其实他此刻脑海之中还有另一个名字——阿洛兹。 布兰多默默地走到河滩边上,一片树桩构成了这片开阔的地带,在河对岸,是静悄悄的雄鹿森林,森林中过去有很多的传说,老巫婆,仙子,白色的雄鹿,闹鬼的城堡,给他儿时带来无穷无尽的乐趣。男孩子天性中的冒险精神就是大人们的天敌,虽然本地的小孩子们被勒令禁止进入森林,但还是有那么两次,还是叫他成功了的。 渐渐的,关于儿时的回忆冲散了他脑海之中的疑虑,有那么一会儿布兰多不禁想起布雷森那个臭屁的家伙,那时候他是城外这帮孩子们的头儿,而布雷森则人模狗样地跟着城里那些贵族小孩,他们之间可是狠狠地干过几架,揍得鼻青脸肿。不过那时候他可打不过布雷森,两人的仇怨从那时候就结下了。 他摇了摇头,那群晃动的孩子的脸就在脑海中烟消云散了,布雷森去了北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和对方之间的小矛盾,早在安培瑟尔时就烟消云散了。他父亲哈布奇爵士下午来拜访了自己家,想必是从梵米尔军团的高层听闻了关于自己的消息,他还记得这位爵士大人出任治安长官时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过哈布奇在去年已经辞去了在贵族议会的工作,回到家中安心养老;布兰多再一次看到他时,哈布奇爵士两鬓斑白,仿佛老了十岁。 哈布奇来自己家自然为了打听关于布雷森的消息,他没有隐瞒,布雷森在安培瑟尔时其实也委托过他要向自己家中捎口信。但看到头发花白、佝偻着背、一个劲儿自言自语,仿佛风干了小老头儿一样的哈布奇爵士时,布兰多还是有一种时光如水的感觉。 “哎呀,布雷森那孩子不懂为人处世,布兰多啊,你们一起长大,你可得帮帮他,别让他得罪太多人。” 想到哈布奇爵士这句话,布兰多就忍不住有点好笑,在他印象中,好像布雷森还真是这样一个人。不过自己也好不到那里去,要不是年少时太过顽劣,也不至于让祖父一身所学付诸东流。他叹了口气,沿着河滩缓缓前进,寂静的锯木厂内吱吱呀呀的虫鸣声十年前如此,今天还是如此,只是月光变得更加明亮,流水声似乎也愈发清晰。 布兰多缓缓地经过这些熟悉的场景,每一截树桩上,几乎都有他的点滴回忆。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明悟,仿佛自从白天以来,这个世界就在他眼中变得逐渐真实与明晰起来,那种始终存zài着的过客与玩家的心态终于开始出现了裂痕,布兰多甚至能听到如同玻璃一样破碎瓦解的声音,它正在冰雪消融。 他抬起头来,重重的影子在眼前浮现着,仿佛整个世界变成了那种染了色的旧照片一样的颜色,他看到过去,看到祖父带着自己在这里练剑的光景,每一剑,每一次跨步,每一次抬臂,剑光的轨迹都清晰地映入他的记忆之中。 他看到自己被一次次打到,然后又爬起来,时而抱怨,有时又大发脾气。 但那个老人,只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自己。 但有那么一刻,好像着了魔一样,他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剑圣达鲁斯抬起头来,向自己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布兰多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一下站定,站在明亮的月光之下,过往的记忆像是流水一样淌入他的脑海之中。 从出生,到成长,从懵懂无知,到逐渐成熟起来,他好像看到自己从梦中惊醒的最后一刻,那晃动的骷髅架子,镶嵌着黑色玫瑰的利剑,驳杂的画面,交织在一起,飞速地旋转着,仿佛变成一条条向前延伸的线条,布兰多忽然醒悟过来,这即是法则。 法则之墙在他面前变得真实而清晰,随之又轰然崩塌,布兰多抬起头,看到整个世界正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扩张,而在这个世界的正中心,一座白色的高塔直耸入云。 第二个世界白塔奥维利亚,传说白塔支撑起沃恩德的一qiē秩序,是所有法则之线的与终点,一qiē法则以它为中心形成一个称之为‘世界’的圆;玛莎在白塔之上写下一qiē真理与法则,旅者环绕白塔向上攀登,逐一理解世界的真义。 仿佛孩子与长者携手而行,凡人谓之位于真理之侧—— 布兰多忽然睁开眼睛来,明亮的眸子里多了一份奇特的光彩——什么是空间与时间?它们本身是描述物质的状态,仿佛既存于世,然而又不存于世,但就在他真正触摸到沃恩德的一瞬间,这个世界的核心法则终于向他打开了大门。 布兰多抬起手来,原本应当存zài于某个现实的位标之上的石块消失了,然后出现在他面前,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可以轻yì改变物质的性质,石块的表面就像是风蚀一样变得坑坑洼洼,然后碎裂,最终变成粉末。 仿佛经历了千万年之久。 这就是法则与意志的最终统一。 布兰多明白过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之中站在真理之侧的大门前了,他的心境,再漫长的旅程之后,终于与这个世界合二为一,布兰多与苏菲,早已不再分彼此。那些过往的知识与经验,记忆与感情,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他感到自己的实力虽然并未增长,但若要再与寇华或者是威廉姆斯一战,已经可以轻yì压制对方了。 布兰多微微一笑,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面板。 人类男性,20岁。 力量体系:要素领域(本我法则),上级权限。 时空—— (在哈撒尔神民眼中,时间与空间本身是用来描述世界存zài状态的一种概念。如果物质与能量并不存zài,那么时间与空间也相应坍塌。但概念往往延伸至定义与想象的力量,它是法则的根源,通向存zài性的钥匙——) 要素力量(4/4) 主宰—— ‘空间为你所约束、管理’ 只要法则之线趋向于稳dìng,时空的掌控者可以让下一次攻击出现在空间上的任何一个坐标上,你也可以使任意物体出现在任意坐标之上。 消耗:50点秩序之力 稳固—— ‘空间是人与人之间最远的距离,如果你无法越过它,你又怎能伤害到我?——萨丁,法则巫师之王’ 法则之线庇护着使用者的铠甲与武器,只要攻击未能击穿法则,这铠甲和武器视为无法损坏。此外,稳固使时空的掌控者获得额外+2防御。 消耗:被动 时光—— ‘时间是我的盟友,你的敌人’ 时空的掌控者让一个或是多个存zài彻底衰败或者是恢fù,衰败与恢fù的程dù取决于掌控者支配秩序之力的多少。 消耗:任意 间隙—— ‘你好像处于时间的夹缝之中,它的流动相对你来说总是尤其缓慢’ 时空的掌控者不再自然衰老,寿命因此增加一倍,由新陈代谢带来的身体机能提高一倍。 消耗:被动 秩序之力:0/3000 要素的四柱已经彻底改变,必中变成了主宰,流逝变成了时光,主宰让他不但能掌控自己,更能掌控法则之线中的一qiē存zài,甚至包括敌人。而时光不但加强了衰老的能力,现在更是拥有了回溯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已经近乎于存zài性的神祇。不过随之而来的消耗亦是惊人,他之前就实yàn了一下衰败的力量,将一块石头化为粉末,成长到要素开化巅峰之后的3000点秩序之力瞬间消耗一空。 布兰多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种能力还是看着美好,但以他的力量水准来说根本无法使用。唯一欣慰的是,至少比要素开化时要稍微好上那么一些了。何况间隙能力也进一步强化,衰老速度再次放缓,身体机能还提高了一倍,这个属性原本在他看来还有些鸡肋,但现在已经是十分实用的被动技能了。 但真正给他带来最大改变的,是他的等级: 雇佣兵变成了四十级,除了原本的军用剑术、武器精通、冲锋、深入分析、穿刺打击、风后九曜、闪剑与骑术之外,还多了潜行、格雷休斯骑士剑术、破军之剑三门技能。 元素使变成了二十七级,技能倒是没有再多加改变,不过炼金术被生生提到了十级。 圣堂骑士变成了三十级,炎阳之血、棘刺冠冕、冲突光环都直接变成了十五级,此外还增加了一门叫做圣力灌注的技能。 霜土之卫变成了二十五级,倒是技能还是和先前一样什么都没学会,就一个基础的给剑附魔的附霜之咬。 然后学者成长最多,直接从十五级变成了五十级,下面五花八门地多了灰知识、地理、自然、工程与各类地方知识,其中门类最多的是关于法恩赞的宗教知识和玛达拉的地方知识。 而在所有职业的下方,凭空多出了一个布兰多无比眼熟的职业—— 双手剑士,三十级。 布兰多看到这个职业时,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如果说他看到前面自己属性的改变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到这个职业,心中就已是一片了然。因为这个职业,正是苏菲一直坚持到最后的职业,纯职业一百三十级双手剑士。 他从白城的夜莺玩家手上学会了潜行,从格雷休斯骑士团学会了著名的骑士团剑术,他在瓦拉塔的废墟之下的副本中打到自己唯一一门高级剑术——破军之剑。他圣堂骑士的技能等级来自于埃鲁因灭亡之前,他的炼金术成型于游戏的早期,学会了血炼之后,就一直荒废。他的知识来自于漫长的旅程,他在埃鲁因生活日久,与盗贼兄弟会打交道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灰色领域,他去过圣奥索尔,去过法恩赞,去过格雷休斯,甚至潜入过玛达拉国内。 但这些都是过往的历史。 这些经验,早就存zài于他的脑海之中。 但直到这一刻,系统才终于认可了这些知识,将它们和布兰多在这个世界的经历合二为一,就像他接管这个身体时,布兰多的灵魂在这具身体上存留下来的民兵与剑术的经验一样。现在来自于苏菲的经验与知识,终于也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具身体之中。不过游戏之中得来的关于剑术与战斗的经验,毕竟不如实战中来得坚实,所以看起来系统只认可了不到四分之一而已。 但就是这四分之一,就让他的境界一跃跃升至要素开化的巅峰。 真理之侧,也不过近在眼前。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布兰多长舒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都能感到那层自己与这个世界之间存zài的隔阂,正是这层隔阂让他在开化要素前后进境缓慢,他一直在几个职业上投入经验,但要素的境界却始终不见提升。但这一天,他终于打破了这个心结,通向存zài性之力的道路好像在他面前变得清晰起来,他虽然明白道路还很长远,但至少已经不是遥不可及了。 心神仿佛回到了躯壳之中,夜色下细微的响动又重新为他的五感所捕捉,他细细地听着虫鸣与水流,但这个时候,一个古怪的声音却同样传入他的耳朵里。 布兰多皱了皱眉,他感到自己的感官又敏锐了许多,在此之前,他一点也没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声音,他向某个方向回过头,心中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声音是某个人在练剑的声音,那种呼呼的风声他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但问题是,是谁深更半夜会在这里练剑,布兰多微微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个方向。 …… 安蒂缇娜站在吱吱呀呀的水车边,抱着一件大衣,默默地看着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河流。她脑子里却不断回想着下午看到的那件事情,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要是没有看到或许还好过一些,她记得自己当时经过庄园后面的矮蔷薇篱笆,所有人都在欣赏老斯科特先生家的水车的时,她的眼角余光却看到了自己的领主大人和公主殿下在一起。 她当时瞪大了眼睛,看到公主殿下走近自己的领主大人,像个懵懵懂懂的少女一样踮起脚尖,仰着脸蛋,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 那时候她就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甚至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她马上就觉得自己可能真是眼花了,因为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向她探头探脑,可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安蒂缇娜忽然一下警觉起来,那不是她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人在那里的灌木丛中,她皱起眉头警惕地看着那个地方,小声呵斥道:“是谁在那里?” ‘哗啦’一声,灌木丛中钻出一个仿佛乞丐一般的少年来,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安蒂缇娜,小心地问道:“请问你是布兰多先生的妻子吗,我要找他。” 安蒂缇娜脸一红,但却没有摇头否认,而是问道:“你是谁?” “我叫笛安,我有紧急的事情要告sù布兰多先生。” 少年答道。 () 第四十四幕 两封信 IX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和她提起过这个少年,于是安蒂缇娜继续问道:“你有什么事?” 笛安狐疑地看着她:“夫人,你能全权代表布兰多先生吗?” “你说呢?”安蒂缇娜反问道。 笛安犹豫了片刻,他打量着这位贵族小姐,好像在确认自己究竟能不能相信对方。但他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啊,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住在掘墓人大街52号的贵族小姐,我曾经见过你一次。” “你见过我?”但安蒂缇娜回忆了一下,在她记忆中应当没有这么一个人存zài。 “那些坏种来找你的时候,我恰好远远地见过您一次,尊敬的夫人。”笛安答道。 安蒂缇娜明白过来,这说的应当是一年半之前自己债主上门时候的事情,在布拉格斯当地人喜欢管高利贷商人叫做诺泰佬,说他们是被贪欲魔王诺泰用金钱迷住了灵魂的人,这个少年这么说,显然是表示是和她站在一边的。不过这点奉承还不至于打动她,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贵族千金了,她点点头,然后问道:“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是这么回事,您知道布兰多先生让我回家收拾东西,好随时准备带上母亲一起离开布拉格斯,我很快把这件事儿办得利利索索,然后等着布兰多先生遣人来通知。不过这之间我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于是我又回到掘墓人大街52号,却没想到正巧叫我看到一群不法之徒正在你的屋子里找什么东西。” “什么?”安蒂缇娜马上警觉起来,她还不知道泰斯特和布兰多说过的话,但却马上想起之前有人进入自己屋子留下痕迹的事情:“你说有人在我屋里,是什么样的人?” “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装扮成窃贼的样子,不过却瞒不过我的眼睛,我能确定他们都是亡命之徒,逃犯、雇佣兵或者是冒险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好些时候了,夫人。我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您和布兰多先生。”笛安连忙答道。 安蒂缇娜皱起眉头,又问:“那他们在找什么,你知道吗?” 笛安摇了摇头,不过他马上解释道:“夫人,布兰多先生好心给我一个差使,我自然不能轻怠,可对方有七八个人,我想我冒然打草惊蛇的话,说不定就不能给你们传递消息了。他们在屋子里。我并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在那之后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那些家伙在离开掘墓人大街52号之后,又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你做得对,”安蒂缇娜当然明白笛安想向自己解释什么,她安抚了对方一句,同时继续问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在胡安区47号。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夫人。” “啊!”安蒂缇娜忍不住低叫了一声。胡安区47号。那是内松家族的老宅,她孩提时代居住的地方,但后来为了给母亲治病她不得不将宅子抵押了出去,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按了一下颈口的位置:“他们去那儿啦?” “是的,他们去了那儿。夫人。”安蒂缇娜小心地保持着自己的口气,因为笛安还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他如实回答道。 “他们在那儿做什么?”她小心地追问道。 “他们好像在那里的院子里挖什么东西。”笛安答道。 “院子里?” “是的,那处宅子似乎没人居住,后院里有一株老树。他们在那树下挖了好一阵子――” “但没挖到什么?”安蒂缇娜忽然打断他说道。 “没挖到,”笛安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位贵族小姐一眼:“您说得对,他们无功而返了。” 安蒂缇娜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院子,院子后面那棵树,她内心中好像一片漆黑的海面闪过一道茫茫的电光――‘巴登舞会上的约会’,父亲在遗嘱上留给母亲的话,她一下就回忆了起来,她早应该想到的。那些人原来是冲着父亲的遗产去的,她稍微放心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疑惑,在她的记忆当中自己的父亲不应当和这样一群亡命之徒扯上关系。 不过这会儿她顾不得这么多了,她连忙对笛安说道:“我必须马上把这件事告sù布兰多先生,你能赶回胡安区47号吗?” “当然可以。” “如果其间发生什么意外,你能找到人给我们传信吗?”安蒂缇娜仔细地问道。 “没问题,我在这附近有不少靠得住的朋友。”笛安答道。 “那你记住暗号,‘夏布利的群山’,如果你让你的朋友来带口信,你就把这个暗号告sù他。”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夫人。”笛安从安蒂缇娜手上拿到一枚银币的报酬,心想这一趟又来对了,他转身钻入灌木丛的阴影中,很快就消失不见。安蒂缇娜看到少年消失在树林中,她咬了咬下唇,心中有些奇特的感觉,一年半之前父亲的一纸遗嘱将领主大人带入了她的生命中,然而一年半之后的今天,当他们重回布拉格斯的时候,她没想到这件事还会重新浮上水面。 她抬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心下有些恍惚。 …… 布兰多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穿过吱吱呀呀布满虫鸣声的灌木丛,踩着林地间厚厚的松针,绕过一处用来堆积原木的棚舍,在锯木厂后边的树林边上,一位少女的身影忽然映入了他的眼帘。少女的身形像是月光下森林边缘的一道剪影,她身穿埃鲁因的骑兵制服,长长的马尾随着一丝不苟的挥剑动作而上下起伏,她专心致志地重复着这个简单的动作,全神贯注,丝毫没注意到身边还有其他人。 布兰多一下就站住了。 芙蕾雅显然早到了这里。比他还早,而他不过是来寻找一些属于布兰多的记忆这,这个来自布契乡下的少女却是无时无刻不记住自己的任务与使命。 这就是埃鲁因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女武神啊,这道单薄的双肩上曾经肩负着整个埃鲁因所有玩家的信念与理想,但很少有人知道那背后的故事,那并不是天才的光芒。而是平凡人的努力与坚持。芙蕾雅以王立骑士学院最后一名的成绩进入学院,一直到毕业时也不过是士官生中平平无奇的一员,在历史上公主看中她,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埃弗顿的女儿,但正是这个平凡的少女,却一步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埃鲁因历史上最传奇的将领之一。 王国自她的血流尽而终结,她是埃鲁因的最后一位英雄。 布兰多默默地看着在月下挥剑的芙蕾雅,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后者才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警觉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但她看到布兰多时,还是露出吓了一跳的神色,“布兰多!”芙蕾雅好像被抓住偷吃的孩子一样,有些神色慌张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以前就是在这里和祖父一起修习剑术,难得有机会回来,我想过来看看这里。”布兰多答道。 “嗯……”芙蕾雅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运动之后血液加速流动。还是因为不好意思:“我听你说过……我、我只是有些好奇,达鲁斯大人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教导出布兰多这么优秀的……人来。” 布兰多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怎么样,有感觉吗?” 芙蕾雅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有些落寞地答道:“这儿很安静,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其实以前没这么安静的,这里以前是通往里登堡的主要道路之一。自从布契……”布兰多忽然打住了话头,他看了芙蕾雅一眼,有些歉然。芙蕾雅微微一笑,虽然笑得有些勉强:“没关系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拿回来的。布兰多不是已经击败了它们了么,我相信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但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击败血杖的确是被很多人看成是狠狠地出了一口黑玫瑰战争的恶气,但事实上埃鲁因和玛达拉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要让那个庞大的黑暗帝国退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布兰多,你好像又变强了。”芙蕾雅看了看他,忽然说道。 自然是变强了,吸收了苏菲的经验之后,拿到那么多额外等级,虽然有些零散,但综合在一起差不多也相当于纯职业等级五十七、八级的样子,这个水平与在信风之环时候的维罗妮卡已经极为接近了,只不过没有对方身为特殊npc的首领模板而已。而事实上他的实际属性其实已经可以媲美真理之侧巅峰,只不过对于法则的理解还稍有欠缺,驻足于要素开化阶段的最后一道门槛前,这道门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难题,事实上开化要素最难的两境就是越过要素之墙与进入极之平原,其他几个阶段,基本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过芙蕾雅的敏锐他微微有些惊讶,以前的她可没这份眼光与判断力,布兰多自己地打量了这位女武神一眼,答道:“你的进步也很大,芙蕾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芙蕾雅垂下头,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有机会进入黄金的领域,这一qiē的发生都像是个梦一样:“谢谢你,布兰多,我知道,这一qiē都是你给我的,是你让出了机会让我进入王立士官学院,也是你在公主殿下面前为我争取机会才有了今天的成绩,那块石板,也是你送给我的。”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布兰多,可是我会记住一辈子的。西尔婶婶说过,我就是个笨姑娘,可谁对我好,我永远也不会忘jì。” “芙蕾雅?”布兰多忽然感觉出对方的情xù似乎有些奇怪。 “没什么,”芙蕾雅轻轻摇摇头,然后她抬起头来。用明亮的眸子看着布兰多:“布兰多,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布兰多盯着对方的目光,隐约察觉了些什么,“你问吧。”他答道。 “布兰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出身?”芙蕾雅看着他,轻声问道。 布兰多僵了一下。他一下明白过来:“公主殿下告sù你了?” 芙蕾雅点了点头。 “你怎么想的?”布兰多立刻反过来问道。 芙蕾雅没有答话,只是一脸落寞之色。 布兰多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傻姑娘的想法:“你觉得我们之所以看中你,是因为看中你的出身和身份?” 芙蕾雅怔怔地看着他,那明亮的眸子里满是难过,里面包含的意思仿佛是:难道不是吗?公主殿下先前告sù她这件事时,她几乎一下就完全明白了过来,那一刻她想到了尼玫西丝学姐、想到了公主殿下、想到了王党对她的照拂,自然也想到了布兰多;她对于布兰多的记忆是如此之深刻,以至于一下就记起来。当初在布契时,他看到她的第一句话: “芙蕾雅,你是芙蕾雅?芙雷雅?艾丽西亚,出生于朔花之年,父亲是大骑士埃弗顿?” 她那时只当是一句梦话,但现在想来,却好像是刀子一样戳在她心上。 布兰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事实上他也明白,历史上公主殿下和王党之所以看中芙蕾雅。还真就是看中了她的出身。在寒霜剧变之后,王党因为失败而四分五裂,在那个时代大地骑士埃弗顿承担下全部的责任,最后死于狱中,不过他的妻子儿女却被王党掩护逃离门斯特罗斯,芙蕾雅就是在那个时候来到布契。为她的叔叔和婶婶所收养。 因为这件事,大地骑士埃弗顿一直以来都王党的一面旗帜,他的声望极高,在奥伯古七世的时代,王党新生代包括狼爵士欧弗韦尔之内许多人都是他的学生。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位大骑士的影响力。 而在历史上,王党拉拢和照拂芙蕾雅,其实就是看中了芙蕾雅这个出身;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顾虑,一方面王党其实是有愧于大地骑士埃弗顿,他们担心与芙蕾雅产生芥蒂,因此一直隐瞒了她的身世。在她真正功成名就之前,王党从未真正将她的出身公之于众,而在芙蕾雅成为女武神之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多半也是迫于无奈罢了。 但布兰多不解的是,这件事怎么提前了发生了?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这似乎又是自己干的好事!他下午与公主一番长谈,可以说彻底打消了格里菲因公主心中的疑虑,虽然说他十分乐意与这样一位公主殿下一起为实现那个理想之中的埃鲁因而奋斗,但他没想到公主殿下转头就将芙蕾雅身世的真相告知了这个来自布契乡下的姑娘。他大概能理解那位公主殿下的想法,想必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欺骗芙蕾雅,想要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布兰多简直有点抓狂,他现在倒宁愿王党继续吧这个秘密保守下去,因为他知道一直以来芙蕾雅是有些自卑的,她骤然之间从一个乡下少女成为王立士官学院的士官生,与来自于埃鲁因各地的年轻一辈英杰站在一起,无论是资质还是出身都还是有相当的差距的。她最大的骄傲与坚持,恐怕就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至少不落于人后,并且还一步步取得了今天的成绩。 但忽然之间,她发现这些成绩可能是建立于一个虚假的谎言之上,她身边所有人看中的不过是她的出身,而不是她的付出,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历史上,这位女武神得知自己身世真相时早已功成名就,那时的她一心为埃鲁因的命运而奔波,内心世界早已成熟稳固,自然不会受太大影响,但这个时代的芙蕾雅,还不过是个青涩的小姑娘而已,面对这个谎言她会有多么落寞,布兰多不用脑子也能猜出来。 当然,或许有些人骤然发现自己原来出身高贵,一跃从平民成为了贵族之后,恐怕心中只有惊喜,而绝不会有什么落寞与失望。但布兰多清楚,自己面前这位坚强自立的少女,绝不不会有那种暴发户般的心态,他一看到芙蕾雅的脸色,就完全明白了对方心中的彷徨与不安,她来这里练剑,恐怕也是为了排解心中那种茫然失措。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布兰多简直想一拍自己的额头,公主殿下能这么想当然是好事,可问题是好心也会办坏事的呀。 但这个时候也只有想办法补救了。“芙蕾雅,”布兰多忽然认真地对芙蕾雅说道:“你相不相信我。” 芙蕾雅微微一怔,她抬起头来,有些迷惑地看着布兰多:“我当然相信你,布兰多。” 布兰多轻轻吐了一口气,他这个时候忽然记起一件事来:“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芙蕾雅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握住了,“布兰多!”她吓了一跳,但布兰多却竖起指头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拉着她向雄鹿森林方向走去。 第四十五幕 两封信 X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和芙蕾雅踏着森林中的月光前进,松树树影重重像是一条狭长的隧道,轻柔的脚步沙沙作响,松针之上有一轮圆月,夜枭在寂夜下嗥叫,尖利的叫声远远近近穿透林地。布兰多走得很快,芙蕾雅只能勉强跟上步子,她一只手按住衣摆,以防被参差的灌木挂住,但满心心思已经落在两人手手相连的手上,脑子里也乱腾腾的。她依稀记起,自从在布拉格斯分别之后,就再没机会这么与布兰多独处过了,上一次这么并肩与他行走在夜色之下的时候,还是在雄鹿森林之中――也是在这片森林之中。 “布兰多,我们要去哪儿?” “等等你就明白了。” 芙蕾雅便不再言语,虽然有些羞怯,但仍任由布兰多攥紧自己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在森林之中前进,那是一段漫长而又短暂的旅行,渐渐地,重重枝桠在前面分开,林地变得稀疏起来,隐隐约约透出光亮,芙蕾雅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从另一面穿过了森林,但前面是什么地方,她心下却满腹疑惑。 到了,果然还在这里,布兰多心中却想到。 森林在两人面前打开了一扇大门,大门后面好像出现了一个热闹繁盛的集市,这个集市坐落在森林边儿上,点缀在集市上的灯火星星点点,仿佛森林中的妖精们举办的盛筵,点燃了一簇簇火把,齐聚于此。但芙蕾雅远远看到集市上那些歪歪斜斜的棚舍,木屋,却一下子用左手按住心口,她微微张开口,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自从黑玫瑰战争之后,里登堡以及布契地区的难民聚集于布拉格斯附近。其中一些离开这片伤心地携家带口前往北方的马诺威尔或者是库尔克、玛姬坦一带,但总有眷恋故土之人与无力行动的老弱妇孺留下来,他们无力与本地人争夺土地,只能沿着森林边缘建起零星的聚居点,开垦森林中荒地。当初从里登堡随布兰多逃出的难民中,一部分感念于布兰多的恩惠。在他的安排之下随雷托的佣兵团一齐前往托尼格尔,但愿意背井离乡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留下,而在布契或者是北边地区的难民,则更是如此。 “看看吧,芙蕾雅,这就是那些寄希望于你的人,他们的境遇并不好,你去问问他们。问问布契从那场浩劫之中幸存下来的每一个人,他们是不是因为你的出身,才敬重你,照拂于你。”布兰多有些感触地说道,在上一世,他就很了解这些地方,这些居民点的建立,贯穿他整个新手时代。他很清楚,这些棚舍之中生活着怎么样的一群人。 芙蕾雅这一刻已经完全失去自主的感情。她紧紧地握住布兰多的手,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这就是她魂牵梦绕的故乡,乡邻们,她理想与信念的根源。 西尔婶婶、叔叔、马登队长、小菲尼斯还有大家,这些所有人对于她的信任。是源于她的出身吗?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还记得你立下的誓言吗,芙蕾雅。” “布兰多……布兰多……”芙蕾雅喃喃自语,好像在拷问自己。 “芙蕾雅,你是埃弗顿的女儿,但你也是布契的女儿。无论将来你成就如何,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布兰多站在夜风之中,静静地回答道。 “我明白的……我早该明白的……”芙蕾雅闭上眼睛,使劲地摇着头:“我错了,布兰多,对不起。” 布兰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带芙蕾雅回来看看布契留下的乡民们,这本来也是他的目的,只是没想到提前了这么多。“要进去看看么?”他轻声问道。芙蕾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有些歉然地看了布兰多一眼,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自从繁花与夏叶之年以来,不断涌入的难民就成了布拉格斯的贵族们最为头痛的问题,他们无力也没有心思去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地方与军队在互相推诿之中,难民们的生计就一天天地毫无着落下去,在王国最终选择向玛达拉屈服之后,他们更是再也没有了返回故乡的希望。而在那座灰白色的城堡之内,贵族们正忙于争权夺利、相互倾轧,仿佛王国在战争之中的失败化为了他们手中最锋利的长矛与利剑,用来刺入反对者的胸膛之中,一批倒霉蛋在战争之后倒台了,上了绞刑架,但高唱凯歌的另一批人,却未必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这个古老的王国。 甚至在地方上,本地人也在庄园主士绅的带领下排挤这些外来者,底层人民虽然天生富有同情心,然而这种同情只建立在他们自身的利益没有被动摇的前提之下,人性之中仿佛天性的自私更是将这些可怜人的处境推至了雪上加霜的境地;他们无能为力与本地人争夺生活的资源,只能进入森林里互相抱团取暖,但即使如此,还要面对本地人歧视与猜疑的目光,在这样的处境之上,这些来自布契地区的难民的境遇可想而知。 而事实上,难民们还要面对对于未来的惶惶不安,因为即使他们赖以为生的这片最后的立锥之地,从名义上来讲也是布拉格斯城内某位伯爵大人的领地。为了不逼起暴动,贵族们才不得不假装没看到这些可怜人的行径,但那位伯爵大人却未必会对这个处置满意,他倒是不在乎这点儿损失,可这万万不能是他一个人损失,否则他岂不是成了其他人眼中的傻子?事实上那位伯爵大人已经向贵族议会提出请求,要求赶走这些强占了他的土地的‘强盗’。 这种事情在普通人听来固然匪夷所思,可贵族议会却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位伯爵大人的要求,保护贵族的合法财产,这可是一个严sù的命题。 老马登坐在一堆篝火边儿上,穿着笔挺的警备队的军服,只是边角浆洗得已经已经有些发白。这身军服仿佛象征着他的荣誉,虽然仍旧一丝不苟,但已经是过去式了。关于贵族议会之中的事情或多或少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他看着沉沉的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忧愁仿佛渗入老人额头上每一根皱纹之中。他当日并没有选择和布兰多、芙蕾雅一起离开。因为布契是他的职责所在,那些年轻人的事,就应当让年轻人放手一搏,至于他,他这把老骨头已经经历了太多风霜,就让他埋骨于此吧。 他是割舍不了与这片土地的感情,割舍不了布契泥土之中那股熟悉的味道,大家都还在这里,他又怎么能离得开。 但时下。境况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贫薄的土地没有什么出产,那位伯爵大人又严禁难民们到森林之中去狩猎,虽然还可以劈柴取暖,但好多人已经揭不开锅了。关键是大伙儿都缺乏对于明天的指望,仿佛过一天算一天,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已经麻木了。丧失了思考、希望与憧憬的能力,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老马登每每记起过去那些时节。心中就愈发沉重起来。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听到的另一个传闻。 远处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马登皱了皱眉头,菲尼斯那群年轻人还真是一点也不消停。 “埃森,马克米,你们去堵住他们的后路!” “尼贝托,你去把你老哥弗拉德和艾克他们叫过来。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 街上的行人纷纷退避,仿佛对这一幕司空见惯似的,他们让出的空地上,两群年轻人正各自排成一排在对峙。他们一边穿着民兵队、警备队各式各样的军服。不过军服大多显得有些陈旧,有些还打满了补丁,唯有手中的剑寒光闪闪,只是大多在剑柄上用绳子缠着麻木,不是掉了护手,就是没了配重锤;而另一边呢,清一色穿着布拉格斯巡查骑兵队的制服,装备精良、趾高气昂,连脚下的马靴都闪闪发光,一看就知道是布拉格斯城里的子弟。 而这个时候正在指挥调度布契民兵的正是小菲尼斯,他比一年半前至少长高了一个头,穿着警备队的制服――在黑玫瑰战争之后,他就受马登推举成为了布契的警备队后备队员,只不过在那之后没多久布契警备队就成为了一个历史编制,彻底失去了存zài感。 “菲尼斯!”巡查骑兵队的年轻人们鼓噪道:“纳金伯爵已经要收回这片土地了,你们这群非法流民,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小菲尼斯不屑地啐了一口:“大话还是放到贵族议会讨论出结果之后再说不迟,你们这群家伙不就想趁着这机会来捞点好处么,也不知道是谁上次被揍得鼻青脸肿,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你说什么!?” “小兔崽子!” 年轻的巡查骑兵们顿时被戳中了痛处,破口大骂起来,他们本来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吃定了这些乡巴佬,上次出来挣点儿外快,却没想到被小菲尼斯撞个正着,抓住一顿好打,揍了个鼻青脸肿。双方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倒不至于为了一场斗殴动用什么阴谋诡计,但这次好不容易养好了伤,自然要叫上同僚,打主意报仇雪恨。 双方都是有意动手,一语不合,顿时打成一团。理论上来说,巡查骑兵一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应当占据上风,但布契的这些年轻人也不是好惹的,在场的众人几乎个个都是马登的学生,马登是什么样的存zài,十一月战争的老兵,还拿过烛火勋章,他手把手教出的徒弟,没有一个是孬种。更不消说埃森、马克米这些老民兵队员更是上过战场,与玛达拉正面干过架的人,在这种程dù的冲突中一个人可以当好几个人用。 但最厉害的还是小菲尼斯,他本来在剑术上就有超人的天赋,又从布兰多那里学过两招,如今还受马登亲自传授,剑术水平在布拉格斯一带一时无两;巡查骑兵那边显然也知道他的厉害,专门挑出了三个人来对付他,他和那三人缠斗了片刻,忽然腾出手来一剑刺中其中一人的大腿。那人大叫一声,赶忙丢剑投降。双方虽然打成一团,但还是比较守规矩,小菲尼斯看那人弃剑,也就不再找他麻烦,专心致志对付起其他两人来。 又对了几剑。他拼着肩头受伤一剑挑飞另外一个人的佩剑,那个人看看自己被打飞出去的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举手投降。而剩下最后一个人自知万万不是小菲尼斯的对手,赶忙且战且退,退到一大堆箱子旁边,忽然将箱子向小菲尼斯一掀,同时大叫道:“嗨,欧金先生。这小子太厉害了,快来帮帮我!” 小菲尼斯用手挡住那些箱子,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当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自己身侧一道剑光刺来,他吓了大一跳,才看清楚向自己出剑那人已经把自己这边好几个人给缴了剑,“倒霉。这家伙起码是个队长级别的人物!”赶忙举起剑一挡,当一声脆响。他差点握不住自己的剑让剑脱手飞出,他大吃一惊,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这家伙有白银中游的实力!” 但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他的剑被格开,一时间空门大开,小菲尼斯眼睁睁看着那剑向自己刺来。却咬紧牙关不愿意弃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蛋了,大姐头,布兰多大哥,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你们!” 然而他还来不及闭眼。就看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从自己旁边出现,当一声架住了那人的剑。然后他眼前一花,就看到来人连续两剑逼退对方,出剑的速度令他心驰神往,他从未想过剑术竟然可以这么干净利落,这个念头还未落下,那个巡查骑兵队长就已经被来人缴了剑,然后被一把按住胸口,推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空地上。 这一手技惊全场,交战的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来,看向这个方向。 这个时候小菲尼斯才终于看清了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仍不住惊讶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大……大、大姐……呜啊!”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芙蕾雅板着脸楸出了耳朵,“痛、痛痛,大姐头快放手!”小菲尼斯差点没痛得掉下眼泪来,不过却丝毫不敢反抗,一点也没有先前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你不是出息了么,刚才为什么不丢剑?”芙蕾雅没好气地问道。 “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菲尼斯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但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的布兰多,仍旧忍不住惊喜地叫道:“布兰多大哥,你也回来了,太好了!” 芙蕾雅这才轻轻哼了一声,放开了这家伙的耳朵,后者赶忙远远地躲开,好像女骑士是一头会择人而噬的巨龙似的――小菲尼斯揉了揉脸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两人,仿佛还在做梦一般。这个时候交战双方也各自分开,又重新站回先前的位置,布契这边的年轻人大部分已经认出了芙蕾雅和布兰多,只有少数来自北边地区的人还没见过这两个人。而巡查骑兵那边就有些心里没底了,他们当然看出布兰多和芙蕾雅明显是这群乡巴佬一边的,但对方那一手剑术,实在是太可怕了,凡是之前看过芙蕾雅出手的那一幕的人,此刻心中就生不起丝毫抵抗的念头来。而其他人听自己同伴描述之后,大多也将信将疑。 但那个被芙蕾雅击倒在地的骑士队长则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那个跑来扶起他的巡查骑兵还在他耳边问接下来怎么办,但他看了一眼芙蕾雅的肩章,就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后者一眼。 王室骑士团,骑士队长―― 他脸都白了,他做梦都想不到,这群布契的难民背后怎么会有王室的人给他们撑腰,在他想来,这些外乡人在本地无根无萍,就算是受了欺负,也未必找得到人给他们出头。但现在非但有人出头了,而且对方的来头还不小,王室骑士团的骑士队长,玛莎在上,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一辈子也未必能见到一个。 布兰多远远地和埃森、马克米打了个招呼,然后看了那些巡查骑兵一眼,才向菲尼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芙蕾雅也在同时开口问道,不过她马上就发现自己竟然布兰多又想到一起去了,忍不住脸红了红,下意识地闭上了口。这一幕当然叫小菲尼斯尽收眼底,他当初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但现在已经成长了许多,忍不住心中暗笑,心想大姐头果然还是喜欢布兰多大哥,他又左右看了看,有些好奇那个女巫小姐去了什么地方,民兵队所有人都知道布兰多和罗曼的关系,不过布契的居民一贯是管罗曼和她姑妈叫做女巫的。 “你在看什么!”芙蕾雅一眼就看出这家伙的想法,没好气地斥道。 小菲尼斯吓了一跳,赶忙眼观鼻,鼻观心,芙蕾雅过去是民兵队队长,她还在布契时候小菲尼斯最怕的就是这个大姐头,现在更是有过之。布兰多看着他们两人的关系,心下有些好笑,不过他稍稍感到有些欣慰的是,看起来芙蕾雅至少暂时已经忘了她身世的事情了,这倒是遂了他本来的意思。对于小菲尼斯,他也有些惊讶,过去在布契逃亡的时候,这个少年还只在剑术上表xiàn出了一点非凡的天赋,但现在这种天赋在他身上已经完全展现了出来,刚才的战斗从头到尾被他和芙蕾雅尽收眼底,小菲尼斯表xiàn出的实力已经隐隐摸到了白银阶的边缘,这个成长速度实在是太可怕了,要知道小菲尼斯这一年半多来可是一直在布契,接受马登的指点而已,可不像芙蕾雅、布雷森这样有如此多的际遇。 而布兰多事实上还注意到另外一点,那就是这群年轻人的实力水平竟然大多在黑铁上游往上,有不少都已经摸到了白银阶的边儿,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稍一思考就明白,看起来大魔潮的影响力已经开始展现出来了。 这些思绪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眼下这件事上来,他对菲尼斯笑了下,说道:“小菲尼斯,你来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和芙蕾雅不同,小菲尼斯敢在她面前没正形,但对于布兰多这个大哥他却只有满心的崇拜,见布兰多开口,他连忙从头到尾从巡查骑兵上一次来生事起,到纳金伯爵的提yì,细细地将整件事描述了一遍。 芙蕾雅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 第四十六幕 两封信 X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芙蕾雅眼圈还有点儿红红的,她去见了西尔婶婶与叔叔的墓地,这片墓地在森林里一片开阔的空地上,简单地插满了木质的墓碑,大多数坟茔都没有真正的主人,只是为了慰藉在战争之中逝去的灵魂。而在广场上,巡查骑兵们规规矩矩地蹲在那儿,被布契的小伙子们照看着,不过倒没有人为难他们,甚至伤者还得到了照顾。 布兰多和马登站在一起,正在交谈,老人也是闻讯赶来,却没想到能遇上他和芙蕾雅。这位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布契的老警备队长显然十分欣慰于布兰多和芙蕾雅的成长,尤其是布兰多和芙蕾雅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让他看到了布契人的希望。事实上不得不说这位老军人对于埃鲁因的贵族的秉性颇有几分了解,要改变布契人今天的境况对于今天的芙蕾雅来说的确算不上麻烦,甚至不需要劳烦到布兰多动用托尼格尔伯的身份,就算是她自己王家骑士团骑士队长的地位,也不是纳金伯爵愿意为了一片林子来开罪的。 这听起来或许有些悲哀,对于布契人来说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问题,但对于纳金伯爵来说这不过是个面子问题,作为贵族他当然不乐意让一群难民欺压到头上,但如果这群难民背后有一个公主身边的近臣照拂,那自然又不一样了。甚至不需要芙蕾雅亲自去提醒,这位今天声望日渐高涨的女武神只要表露一下自己布契的出身,纳金伯爵只怕就会自动撤销自己在贵族议院的提yì。 巡查骑兵与布契人斗殴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这不是一件小事,布契人心中清楚这里面代表着布拉格斯城里的贵族们对于他们的看法,许多人忧心忡忡地闻讯而来,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贵族议院已经得出结论。要赶他们走了?人群很快聚集起来,传播着各种各样的流言,大多数人普遍带着一种普遍悲哀与愤怒的心态,没人开口或者是高喊,场面上十分压抑,因为没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有沉默之中默默地积蓄着怒火,空地上的巡查骑兵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好在芙蕾雅亲自出马开口劝解――就像布兰多所说的,她毕竟是布契人的女儿,又曾经与布兰多一起带领着里登堡的难民们杀出重围,许多人都认出她来,当他们知道布契人的女儿今天已出人头地时――虽然仍有些将信将疑,但至少也稍稍放下心来,不再显得那么骚动不安。 布兰多看着这一幕。心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历史上,在雨燕之年的霜降之月,布拉格斯贵族与难民之间的矛盾在长达三年之中彻底激化,当贵族们开始驱逐难民时,忍无可忍的布契人在一夜之间爆发了,随后就是席卷整个布拉格斯地区的暴动,许多人在场灾难之中丧生,而在那之后布契人在本地人与贵族的双重打压之下的处境每况愈下。戈兰―埃尔森也因此元气大伤,但更加深重的灾难是一种冷漠的猜疑在这一地区根植。使王国日后彻底失去了在这一地区的威望。 但今天,看起来这场灾难至少不用再重演―― 不过芙蕾雅回到布兰多身边时,却显得有些消沉。“布兰多,这和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她小声答道。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么,有朝一日,你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庇护布契。让布契人得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用听任贵族们的摆布。”布兰多仿佛明白她心中所想,宽慰道:“今天你做到了这一点,这一qiē都证明你的努力并没有白费,你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终究实现自己的诺言。”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忍不住想,假若我没有今天的地位,一qiē又会怎么样?布兰多,我多么想让布契人能够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但――决定大家命运的权力不过是从贵族们转移到了我的手中,他们或许从今往后可以过上安宁的生活,但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假若有朝一日我想要将他们推向火坑,一qiē又会重蹈覆辙。”芙蕾雅幽幽地答道。 “我的孩子,可你毕竟不会这么做,不是吗?”马登回答道。 “我知道,但是……” 老人仿佛知道芙蕾雅要说些什么,打断她道:“这就是贵族们规则,你身在其中,就必须遵守这规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的孩子。” 芙蕾雅紧紧地抿着嘴巴,有心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总觉哪里有问题,但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马登大叔似乎也并没有说错,可她心中就是十分憋屈,就好像拼命去努力之后,得到的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如果这里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疑惑,那么那个人一定是布兰多。 就好像每一次她感到困惑时一样,她仍旧第一时间看向布兰多。 “马登队长说得的确没有错,芙蕾雅,”布兰多从容地答道,仿佛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问题一样:“在我们这个时代的规则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布兰多的话就像是一道火焰照亮了芙蕾雅内心之中的黑暗与阴霾,她一下反应过来,蓦然抬起头来,问道:“布兰多,你的意思是,规则――是可以改变吗?” 布兰多对她微微一笑:“这不就是我们一直以来在做的事么,我,你,公主殿下,还有所有人都在寻找与前进的方向。” 芙蕾雅微微张开口。 马登仿佛也听出一丝味道来,也忍不住看着这个他在黑玫瑰战争中不过接触过两次的年轻人,他觉得自己每一次都看清对方更多,但每次都得到更多的惊讶。 布兰多轻声答道:“所以芙蕾雅,你千万不能妄自菲薄,你要知道自己所正在做的事情。远比你想象之中更加光辉与荣耀。你的出身,你的资质,在这个理想与信念面前,就像是一粒沙尘,根本不值一提。那些嘲讽你,讥笑你的人。根本不明白你心中所想,因为他们无法想象埃鲁因先古的荣光――这是平凡之人的伟业,就像先君在他剑前立下的誓言。” “年轻人,”马登听完之后半晌,才开口道:“你相信这个?” 布兰多点了点头:“我确信无疑,因为我知道曾经有许许多多人为此而付出一qiē,直到此刻亦有许许多多人为了这个信念与理想而披荆斩棘,我不敢断言它是否一定会成功或者失败,但我至少明白。我不会让它半途而止。” 他又回过头,对芙蕾雅说道:“芙蕾雅,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你立下誓言,要为布契人争取独立自主的命运,使每一个追求幸福与美好的人终有一日可以不受他人摆布,你还记得当日我和你说过的话么?” “我记得的,”芙蕾雅用力点了点头。仿佛那些困扰她心头的阴霾不过是一层薄雾轻纱,轻轻一吹。就早已烟消云散。她立誓一般地回答道:“布兰多,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坚持下去,那怕有朝一日流尽鲜血,也绝不会后悔。布兰多,你相信我吗。我一定会做到的。” “你做到了啊,傻姑娘。”布兰多听到芙蕾雅说哪怕流尽鲜血,也绝不会放弃,在埃鲁因的历史上,这位女武神的确是为这个古老的王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埃鲁因的先古荣光。那是传说之中描述的景象,马登不敢去想象,不过年轻人的热血与冲动,他也不会轻yì去苛责。无论如何,只要布契人的明天能过得比今天更好,对他来说就已经满足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他已见得太多,他渐渐老了,不再轻yì相信所谓的美好的愿景,认为那不过是一种虚妄;但他至少明白,芙蕾雅是个好姑娘,绝不会将布契人推向火坑,这就足够了。 饱经战乱与痛苦的布契,只不过奢望的是恢fù过往平静的生活而已。 人群渐渐散去,但巡查骑兵们却不敢轻举妄动,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年轻人们终于搞清楚了眼前这两人的身份――于是他们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而是一个个在心中大叫倒霉。布拉格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正是托尼格尔、兰托尼兰与维埃罗人的联军将他们从绝境之中解救出来,然而在这场战争中,托尼格尔伯爵与公主殿下身边的那位女武神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他们这些既与军队又与贵族有关系的人,不会没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而一得知这两个人竟然都有出身布契的背景,所有人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正踢到了铁板上的感觉。 他们来不及为不长眼睛的纳金伯爵唉声叹息,因为比起来纳金伯爵还可以说是不知者无罪,而他们却是一头撞到了别人面前,眼下若是这位伯爵大人要处置他们,恐怕没人敢为他们出头的。 巡查骑兵们惶惶不安,却没想到布兰多和芙蕾雅早就把他们给忘掉了――布兰多毕竟没那么小肚鸡肠,何况他很清楚戈兰―埃尔森乃至于卡拉苏这些地方的风俗,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互相斗殴甚至决斗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双方都还算比较规矩,虽然有人受伤,但基本没人下死手,对此他也无心苛责。至于这些巡查骑兵跑来捞外快的事情,实在是风气如此,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而且他相信有了这个教训与自己和芙蕾雅的背景在这里,对方以后恐怕就不会再犯这种错误,没必要平白无故地得罪人,布契人毕竟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这些年轻的巡查骑兵多半是当地的士绅贵族之后,要真结下仇来,他和芙蕾雅总不能时时刻刻在此照拂。 而芙蕾雅更是根本没这个心思,她好不容易回故乡一次,看到的都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是小菲尼斯这些过去民兵队的人,簇拥着她非要她把这段日子以来的经历讲一遍,讲讲她和‘托尼格尔伯爵大人’的故事,可她和布兰多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芙蕾雅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哪里还记得什么巡查骑兵。 巡查骑兵队长欧金在那儿既惶恐又担忧地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人来给他们宣布死刑或者是赦免,开始他还以为是那位伯爵大人故意要把他们晾在这里,但等了好一阵之后,终于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他好不容易抽了个机会。托了个民兵队的年轻人却问个所以然,那年轻人先前被他缴过剑,对他一手剑术还算十分客气,才跑来问布兰多怎么处置这些家伙,直到这会儿,布兰多才记起还有这么一群人在等待自己发落。 等到欧金有些诚惶诚恐地出现在他面前时,布兰多还忍不住有些好笑,他很了解这些家伙,无论是上一世身为玩家时。还是后来在里登堡他都是亲眼见证过这些跋扈骄傲的骑兵的。巡查骑兵早年还是王国在地方上负责治安与防务的职业军队的一部分,不过自从警备队建立之后,就成了贵族们安插亲信、安排子嗣出路的地方,军队的贵族化不可避免地导zhì了纪律的松弛与败坏,到繁花与夏叶之年以后,巡查骑兵在许多城市其实基本上已经属于可有可无的编制,在布拉格斯这种边陲城市还稍微好一些,还能保持基本的战斗力。而深入境内的那些城市,就纯粹是一群蛀虫了。 事实上他先前之所以忘jì了这些家伙。是下意识地以为这些家伙已经逃掉了,但他忘了在自己这位实权伯爵大人的面前,似乎这些巡查骑兵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问就走的。 欧金看到布兰多的第一眼还有些惊讶,大约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伯爵大人竟然年轻成这个样子,不过他又想到另一些关于这位托尼格尔伯爵的传闻――比方说剑圣达鲁斯的孙子。以及他和公主殿下的一些传言――心中又释然了,再说外面常常说这位大人是埃鲁因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天才,也只有这个样子,才配得上少年天才这个头衔吧。他连忙咳嗽一声,摆正了姿态。低头行了个礼道:“伯爵大人,今天的事情……其实,其实是一个误会。” “误会?”布兰多还在想这家伙会怎么赔礼道歉,没想到还是这么无聊的老套路,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问道:“什么误会?” “是这样的,大人,”欧金连忙顺着往下说道:“……大家觉得我们是来帮纳金伯爵将他们从这里赶走的,这其实纯属谣言,先不说什么要将大家从森林里赶走这本身就只是个传闻而已,何况就算真有其事,这也不在我们的职责范围之内啊。事实上呢,大人,我们来这里是因为别的公务。” “别的公务?” “大人,早些时候我们听人报告说,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出现在布拉格斯,这些家伙大约在傍晚时分出了城,后来我们的眼线又发现他们在这附近出没,所以我才一路追了过来。” “我猜猜,然后你们又撞上了小菲尼斯他们,就顺路打了一架对吧?” 欧金讪讪地点了点头,他其实当然可以把责任都撇开,不过他知道自己未必骗得了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还不如说老实话免得惹人不快。布兰多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来是这些人一路搜索过来,然后遇上了小菲尼斯一行人,两边本来就有仇怨,巡查骑兵仗着自己人多,就想要抓住机会一举报仇雪恨。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布兰多很清楚所谓的任务对这些贵族之后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至于所谓的穷凶极恶之徒抓到了自然算是功劳,抓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他们又不缺那点儿所谓的功劳。 不过他有点好奇的是,那些所谓的穷凶极恶之徒究竟是怎么样一伙儿存zài,理论上来说布拉格斯城内亡命之徒本来就不少,而要引起这些巡查骑兵的注意,那就起码得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必须得不是本地人,本地的亡命之徒大多和盗贼兄弟会或者是别的什么灰色领域的组织有点什么瓜葛,这些组织和当地的贵族一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巡查骑兵一般不会自家人找自家人的麻烦,虽然连布兰多也不说不好为什么巡查骑兵会和亡命徒成为了自家人,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埃鲁因一道风景线吧。而第二,必须得上一定数量,一两个不法分子是不放在巡查骑兵眼中的,倒不是他们不想管,而是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多半注意不到这么一两个人的存zài。 而眼下的情况,显然是说有一大帮不法分子混入了城内,以至于连巡查骑兵都惊动了,布兰多怎么想,都觉得这有点像是邪教徒的行事风格。 但当他问起这件事时,欧金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的小菲尼斯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他跑过来说道:“布兰多大哥,我好像知道这些家伙。” “你知道?” 布兰多好奇地看着他。() 第四十七幕 两封信 X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那些家伙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像是埃尔代克一带的口音,或者是灰水湾的走私贩子,总之或者就是那一带的人。他们有十来个人,大部分都是上述的那种人,不过其中有两三个不大一样,他们的身材比较高,口音也更像是本地人,有一次尼贝托留意到这几个人用的都是一样的佩剑——那种比较长比较细的军刀,护手上有两片羽翼的浮雕。……这些家伙住在森林里的一处废弃的猎人营地里,平日里很少外出,也不怎么和外人打交道。他们在那里起码呆了有半个月时间,起先马登队长还派人去监视他们,不过我们发现他们的活动范围很狭窄,又和我们没什么交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管他们了。这些人实力不算特别出众,当然其中也可能有那么一两个棘手点儿的,不过也不足畏惧。……那处废弃的猎人营地听说是在战争之前留下的,原先的主人早已逃往北边去了,所以就搁置了下来,营地离这里并不远,进了森林之后往南走,大约一个半钟头之后就能看到,有一条小路通往那个地方。” 根据小菲尼斯的描述,布兰多带着——或者不如说押着这一行巡查骑兵进了森林,第一轮圆月金海这个时候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以下,第二轮月亮摩雅才刚刚升上山垭,灰蒙蒙的月亮悬在天边,他们沿着斜月照映的山坡脚下向南前进,一条小路在扭曲的灌木之间穿梭,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描述中的那处猎人营地。 这一夜的月光很明亮,几里之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营地坐落在一处山坳中,布兰多站在山头的树林里眺望那处猎人营地,一边向身边的小菲尼斯确认道:“是那里吗?”,很快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就是那儿,布兰多大哥。”小菲尼斯小声说道:“以前马登队长常常带我们来这里训练,不过前段时间骨头架子们闹得太厉害,这里就被其他人给占了。”他又吹牛道:“老实说,要不是马登队长让我们别惹是生非,我早带人把他们给轰走了,那些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哎哟——” 芙蕾雅收回一个暴栗敲在小菲尼斯头上的手,没好气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一年多不见,这小家伙已经隐隐约约有替代她成了布契民兵的新头儿的趋势,埃森和马克米比他更老成,但年轻人们更喜欢有本事的领导者。要是还在布契的时候,这小家伙绝不敢这么大大咧咧的,他竟敢带着大伙儿去斗殴,芙蕾雅一想到这点就气不打一处来,以前布契民兵在她的带领之下可从不是惹是生非的代名词。 巡查骑兵的年轻人们虽然一个个愁眉苦脸,这时候却也忍不住偷笑起来,小菲尼斯揉了揉发红的额头看着他们,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怒道:“怎么,你们觉得我没那个本事吗?” “当然不是,小菲尼斯先生,我们佩服你得紧。” “是啊是啊!”巡查骑兵们赶忙答道。 欧金也恭维道:“伯爵大人的这位小朋友剑术天赋惊人,有朝一日定然成就非凡。” 布兰多看了小菲尼斯一眼,心下倒是十分赞同这一点,这个时代布契出了两个人杰,一个芙蕾雅,一个布雷森,但小菲尼斯的剑术天赋甚至要远远超过这两人,他不知道历史上这个少年是否死在了布契,埃鲁因后来的确没有这样一个名字闪耀。“小菲尼斯,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布兰多开口问道。 “马登队长想推举我去马诺威尔地区的警备队,他在那里有些老朋友可以使得上法子。”对于布兰多,小菲尼斯没有丝毫隐瞒。 “也好,”布兰多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你自己怎么想的?” 小菲尼斯盯着他:“布兰多大哥,我想和你学剑术。” 不知怎么的,布兰多忽然想起了哈鲁泽,他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他之前忽然生出的想法,他看到小菲尼斯那出众剑术天赋,就生出不能让这么一颗明珠流落在此地蒙尘的念头;历史上没有菲尼斯这个名字,但这个世界一定有属于这个少年的一席之地。当初才离开布契时他就有这样的预感,但现在回头来看,埃鲁因很可能错过了一位真正的天才。 假以时日,小菲尼斯完全有可能成长为自己的祖父那样的剑圣。布兰多这么想时,倒是没考虑过自己现在的声望已经隐隐有了继承达鲁斯的地位趋势,尤其是在贵族圈子里,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达鲁斯有一个孙子,才不过二十岁出头,就已经有了要素开化、剑圣级别的实力,继安森时代之后,埃鲁因转眼就要拥有一位真正的剑圣了。 “布兰多大哥,你答应啦!?”小菲尼斯兴奋地叫道。 “布兰多,你可别太惯着他了,”芙蕾雅忍不住插口道:“队长的安排的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问问马登叔叔。” “芙蕾雅大姐头,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喂,你说说我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了,布兰多可不是外人!” “对于大姐头来说,布兰多大哥的确算不上是外人,这么说来是我失言了。” “你……你这家伙!”芙蕾雅差点没被小菲尼斯这句话给活活气死。 布兰多笑看这姐弟两斗嘴,觉得仿佛回到了布契那时候,对于芙蕾雅的担心,他是一点也不在意,马登安排小菲尼斯去马诺威尔参加警备队,那是因为不知道他和芙蕾雅的境况,现在他们回到了布契,只怕不消他说,马登也会来拜托他,小菲尼斯在什么地方更有前途,那位参与过十一月战争的老兵不会不清楚。 他又看了看山坳中那处猎人营地,他来这里并不是一时兴起,想要冒充一下布拉格斯的治安官,而是小菲尼斯对那些人的描述中有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有十来个人,大部分都是上述的那种人,不过其中有两三个不大一样,他们的身材比较高,口音也更像是本地人,有一次尼贝托留意到这几个人用的都是一样的佩剑——那种比较长比较细的军刀,护手上有两片羽翼的浮雕。’——这是典型的骑兵剑,在戈兰—埃尔森只有一种人会用这种佩剑,那就是白翼骑兵,剑上的装饰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点,所以这三个人很可能是逃兵,他想起泰斯特在昨天晚上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心中顿时升起了浓浓的警觉,促使他去查个清楚。 不过他并未告sù芙蕾雅与小菲尼斯,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一行人很快就摸到了营地附近,布兰多指使巡查骑兵队先将整个营地包围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存了表xiàn的心思,亦或是这些来自布拉格斯的年轻人还真表xiàn出几分本事,在欧金的带领下,他们悄然无声地四散开来,很快就将营地四周控zhì起来。所有人走近一些之后看清几间零落的木屋分布在树林中,一道一人多高的木墙将这个营地圈起来,不过木墙破破烂烂,布满了缺口,营地内杂草丛生,看起好久没人打理过,单凭这一点就可以说明这些人并不打算在此地长住,在这个时代流民基本上就等同于亡命之徒。 欧金打量了两眼,就告sù布兰多说:“这些家伙竟然真回来了,真是胆大包天,我原以为他们至少会换个地方的。” 以布兰多敏锐的感知,自然早听出屋子里有十二个呼吸声,他心想不愧是负责地方治安的,似乎还真有几分本事。他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巡查骑兵队长,问道:“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欧金奇怪地看了这位伯爵大人一眼,指了指第二间屋子,布兰多一看下就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原来就在那间屋子的门口,正坐着一个守夜的家伙。他轻轻拍了拍脑门,光顾着听声音,却没注意到近在眼前就有一个匪徒,这脸丢得太大了,他赶忙闭口,面上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免得叫其他人看出他这位伯爵大人其实出个了丑。 布兰多又仔细听了片刻,发现真如小菲尼斯所说,这些人的实力十分稀松平常,守夜那家伙大约有黑铁上游的实力,其他人的水准也都和他差不多,第三间屋子里有一个白银阶的家伙,因为隔得太远布兰多不好判断究竟在白银什么程dù,不过想必也不会超过中位水准。判断出这些之后,他顿时感到有些失望,这些人水平太差了,就算是邪教徒,恐怕也不会是什么核心人物。在沃恩德,这类亡命之徒在各地都不罕见,他们常常流窜各地作案,犯下杀人或者是别的什么耸人听闻的罪行,然而他们的世界,和他显然不会有什么交集。 布兰多确认这一点后,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给一旁的巡查骑兵们打了个手势。 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告sù巡查骑兵们屋子里大概有几个人,各自分布在什么地方,分别是什么实力,这是巡查骑兵们常常用的战术手势,布兰多用起来是信手拈来,看得一旁的欧金也是一愣,心想这位伯爵大人难道也是巡查骑兵出身?当然,他倒没想过布兰多会是他们这样的底层小喽啰,多半是巡查骑兵的高层指挥或者大骑士长一类的人物,但他殊不知,自己的前一个想法反而更接近事实。 虽然这些邪教徒看起来不过是几个毛贼,不过布兰多既然遇上也不打算放过,他并不打算亲自出手,而是将这个功劳送给这些巡查骑兵队的年轻人们,毕竟这些年轻人陪他在荒山野岭里走了半晚上,总要捞点好处不是么——哪怕他们并非是自愿的。 在布兰多和欧金的授意之下,年轻的巡查骑士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首先摸进营地里,悄无声息地将那个守夜人给干掉——就像欧金所说,这些无法之徒胆大得吓人,整个营地只有一个人守夜不说,就算是守夜的那人,事实上也在打着瞌睡——他们显然没料到巡查骑兵们竟然会来端他们的老窝,巡查骑兵队的年轻人们一直到进入第三间屋子时,才惊醒了这些匪徒,战斗几乎立时发生了。 那个白银阶的邪教徒最先反应过来,抓起剑就向巡查骑兵扑去,欧金也提着剑冲了过去,两人乒乒乓乓手中剑光闪成一片,但谁也奈何不了谁,显然这个邪教徒对于巡查骑兵队长来说也是颇为棘手。但可惜,这家伙的手下就显得比较脓包了,他们在巡查骑士的围攻下很快一个个倒下,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那邪教徒头子一个人孤军奋战,他大概是知道突围无望,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掉转剑尖噗嗤一声插进自己的咽喉,登时倒地身亡。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布兰多还有些惊愕于这些巡查骑士的战斗力,随即又释然了。眼下的一qiē恰恰不能说明王国的巡查骑兵的战斗力有多强悍,而是正好相反,正是因为这些负责地方治安的骑兵们平日里表xiàn得太过差劲了,所以这些不法之徒才敢如此放心大胆,他们显然没料到这支由贵族子嗣构成的地方治安队竟然会在深更半夜来突袭他们,要不是布兰多亲手让他们见证了这个事实,他们一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不过年轻的巡查骑士们显然对这一点毫无自觉,他们兴高采烈地将那些匪徒——但凡尚还有一口气的——一个个从屋子里押出来,小菲尼斯不甘人后,自然也亲手抓住了一个。这些邪教徒们在营地外面排成一排,还剩下五个,其他的大部分在睡梦之中就已经被割断了喉咙。布兰多看了一眼剩下这五个人中比较高大的两人,他特意留意了一眼丢在他们面前的佩剑,果然如同小菲尼斯所说,是两把白翼骑兵的骑兵剑。 而至于那第三个人,布兰多心知肚明估计已经是死翘翘了。 “问出些什么了吗?”他回头去问欧金。 欧金眉开眼笑地对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比自己手下这些年轻人们稍微年长,但也不过是三十来岁的样子,按照沃恩德大陆的算法,也还是个年轻人,而且他还是这些巡查骑兵队的队长,他的手下在先前的搜查中已经查出这些人全都是万物归一会的邪教徒,这可是个天大的功劳,一举擒获十二个邪教徒,还有五个活的,更不消说其中还有三个白翼骑兵团的逃兵,欧金简直可以看到一枚勋章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他笑嘻嘻地对布兰多答道:“伯爵大人,这些家伙都是邪教徒,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们也死定了,等送回去,不到下周就可以不处以绞刑。到时候我包一个好一点的看台,请大人亲自来参观。” 布兰多才没有什么恶趣味去参观绞刑,或者他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东西,他摇了摇头,但也明白欧金说的也不算错,但凡是万物归一会的成员,下到这种亡命之徒,上到安列克那种公卿贵胄,大多都是鬼迷心窍,到死都不会回头的。他们大概也明白,身份一旦暴露等待他们的下场就是一死,所以也就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 不过这样代表着他今天晚上白跑了一趟。 他正这么想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巡查骑士忽然跑出了屋子,他手里挥舞着张什么东西,兴奋地叫道:“大人,又发现了一件证据。” 那家伙跑近过来,布兰多才看到他手中的是一张地图,他献宝似地在欧金面前张开,布兰多马上就明白过来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兴奋:这张地图上绘制的应当是布拉格斯堡内的街道地形,非常细致,是一张典型的军用地图。而布兰多再一看那地图上的两片羽翼标记,就明白这可能是白翼骑兵团内部使用的地图,私自收藏军用地图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是重罪,更不消说还是从军队中盗取的。 布兰多微微眯起眼睛,同时他感到芙蕾雅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 芙蕾雅也是看得懂军事地图的,她一眼就看到地图上有两个浅浅的红圈,其中一个,正标记在掘墓人大街52号上。 “布兰多。”她小声提醒道。 布兰多心领神会,马上转头在她耳边附耳叮嘱道:“芙蕾雅,你马上去把安蒂缇娜她叫过来。” “安蒂缇娜她……?” 布兰多点点头,他本来都已经以为自己是猜错了,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寸——眼前这些白翼骑兵团的逃兵,还有那个上了绞刑架、同样归属于万物归一会的白翼骑兵团的团长麦格斯克,泰斯特最后的那番哀嚎,再加上这张地图——一条或明或暗的线仿佛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过他有些奇怪,这些万物归一会的家伙怎么总是纠缠于安蒂缇娜,她一个贵族之后身上能有什么对他们来说感兴趣的东西? 布兰多仔细想了一下,又有些迷惑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十足的奇怪,泰斯特和麦格斯克显然是万物归一会的上层成员,照理说像是他们这个级别关注的事情,显然轮不到这些炮灰来插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拍了拍欧金的肩膀:“队长先生,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欧金微微一怔看着这位伯爵大人。 “我想这些人的身份恐怕不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我建yì你最好先别将他们送到布拉格斯的监狱中去,而是好好找个地方审问一下他们。”布兰多答道。 欧金稍微犹豫了片刻,立刻点了点头,比起一份功劳来,他显然更不愿意得罪布兰多。 布兰多对他笑了笑:“非常感谢,队长先生,你放心,功劳肯定还是属于你和你手下这些小伙子们的。” 欧金听到布兰多对他道谢,顿时心花怒放,心想自己这次恐怕做了个最正确不过的决定。() 第四十八幕 两封信 X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芙蕾雅回到庄园时,夜色已深,但安蒂缇娜在送走了那个少年之后,却一直等到这个时候。 而她听到芙蕾雅的描述时,心中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还稍微有些惊讶,心想事情竟然如此巧合。以她的机敏与才智,马上想到了领主大人抓到的那些人恐怕和笛安遇上的那伙儿不法之徒正是同一伙人,她让芙蕾雅稍待片刻,然后回屋子里拿上披肩与那条没有坠子的项链,然后才出发与布兰多汇合。 两人抵达猎人营地时,巡查骑兵们又白白浪费了两三个钟头,还是没从邪教徒口中问出个半个字来。他们把猎人营地搜索了一遍又一遍,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才又找出一本十六开的黑色封皮的《万物法典》、以及一只上面雕刻有衔尾蛇的木质雕像,那雕像显然经常被用在各类仪式上,表面早已被磨得光滑,不过却擦拭得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污垢,与这些浑身龌龊、蓬头垢面的亡命之徒呈鲜明对比。至于那本《万物法典》,欧金拿到手上翻了一眼就慌忙丢到一边,这可是炎之圣殿明令禁止与传播的**,他好像生怕那书会活过来咬他一口似的,让他惹上麻烦。 倒是他手下的年轻人们比较仔细,他们首先打开那本《万物法典》翻了几页,确认里面没夹带什么东西,然后又在封皮上摸索了一番,再剑拆开,结果还真叫他们从中拆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纸来,只可惜那羊皮纸上空白无一物,巡查骑兵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无论是差人带来显影的药剂滴上去,还是用火烤,或者放到月光下――都没办法叫那纸上显示出文字来,布兰多试了几个小小的魔法把戏,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放到一边。 年轻的巡查骑兵们一开始还干劲十足,存了心要在这位得宠的伯爵大人面前表xiàn一番,但过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忍不住有点呵欠连天了。那些邪教徒简直像是特殊材料制造的,不管他们怎么拷打,哀嚎连天,但就是一个字也不多说,他们甚至杀了其中一个来杀鸡儆猴,剩下的人纵使吓得sè瑟发抖,仍旧咬紧牙关死不开口,显然比起死亡来,他们更惧怕死亡之后的折磨,这些人早把灵魂奉献给恶魔与黄昏,他们一旦开口堕入地狱,等待他们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阴沉的摩雅从东面的群山之中沉入地平线之后,在秋季的夜空才会出现的塔狄莎又走过一半的行程,南北天空星斗转换,夜晚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小段时间,所有人都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可就是一无所获。欧金都忍不住有点歉然地看了布兰多两眼,但布兰多则表示无妨,他是心存侥幸,但这个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他看了看这些一个个仿佛霜打过的茄子已经焉了的年轻人,虽然明知道对方不过是恭维,但还是十分满意,他打算等到天亮之后最后搜索一次营地,实在不行,就另想办法,这些人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正是这个时候,安蒂缇娜在芙蕾雅的陪同下终于抵达了营地。 幕僚小姐冰雪聪明,她看到一片狼藉的营地,和好像起码有一周没合过眼的巡查骑兵队的年轻人们,就明白领主大人是因为自己才这么折腾,否则他何必和一群小小的邪教徒过不去,他又不是布拉格斯的治安官,治安官也未必会亲自去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微微躬身向布兰多行了一礼,然后才询问其这一夜发生的故事来,她先看了一眼那些邪教徒,确认自己从前没和他们打过照面,然后再一一检查那些从营地里面搜索出的零碎的物事,但当她听到布兰多提起那张空白的羊皮纸时,才抬起头来对布兰多说道: “领主大人,先让欧金队长将这些不法之徒送走吧,你也看到了,他们恐怕是不会开口的。” 布兰多看了自己的幕僚小姐一眼,两人之间共事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已经能听出话语之外的一些隐藏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巡查骑兵们如蒙大赦,赶紧用绳子将剩下的活人绑起来――当然死人也要捆上,不管是还能出气的或者是躺在地上的尸体,总是他们的功劳,既然这位好说话的伯爵大人已经表示将这个功劳让给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客气。虽说他们也未必真的用得着这些功劳,但一个邪教徒好说能换不少赏金,够他们去挥霍一番了。 巡查骑兵们忙忙碌碌的时候,安蒂缇娜才将布兰多和芙蕾雅拉到一边,悄声说道:“领主大人,我想我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 布兰多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这位幕僚小姐。安蒂缇娜与他对视一眼,才将笛安遇到的事情和两人讲了一遍,然后她又说道:“领主大人还记得我父亲留下的遗嘱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 “……玛莎在上,我可能将不久于人世。若我身故,来人有幸看到这页遗书,我愿将我所有随身遗物合法转赠予此人。此外,我还有一处秘密的祖产,我愿将这份财富将一分为三,一份赠予此人,一份转交给我的妻子,赛迪,一份遗留给我的女儿……” 安蒂缇娜回忆了片刻,逐字逐句将遗书的内容背了出来,好像在一样:“若看到此遗书者有意于这份财富,请将这份遗书与我的信物一并转交给我的妻子,并告sù她‘巴登舞会上的约会’,她会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 最后她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些沉默地念道:“最后,我对不起赛迪,愿玛莎大人惩罚我――” 布兰多看着安蒂缇娜,知道她不会做无谓之事,等着她的下文,安蒂缇娜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父亲年轻时代有一段时日非常拮据,他正是那个时候最在一次舞会上与我母亲相遇的,他们很快就投入爱河,那时候他们在布拉格斯的旧城区买了一处宅邸,而我出生之后那处更大的庭院是在我父亲赚到钱之后才购置的,我想我明白我父亲将他的遗产留在什么地方了。” 布兰多哑然失笑,自己这位幕僚小姐总是这么认真,那时候他手头缺钱,所以才看重安蒂缇娜父亲留下的遗嘱,但现在博格.内松留下的遗产再多,对于托尼格尔来说也是杯水车薪,对方不过是个小贵族而已:“安蒂缇娜,既然你记起了自己父亲的遗物在什么地方,那就想办法把它找出来吧,做个留念也好――”他忽然住了口,有些惊讶地看着安蒂缇娜:“你是说这些人是冲着你父亲的遗物去的?” 安蒂缇娜轻轻点了点头。 这能解释一部分问题,也只有这些底层的邪教徒才会对这笔小钱在意,他们或许是从什么地方得到了风声,想要发一笔横财。但又解释不通泰斯特和麦格斯克的觊觎,或者说他们在意的或许并不是一个东西,但布兰多看了看了那两个被捆起来的白翼骑兵团的逃兵,他们与麦格斯克的关系显然不是巧合,心中也告sù自己的推测并不是正确的。 要是他们能开口就好了,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安蒂缇娜看到自己的领主大人深深地拧起眉头,轻声开口道:“领主大人,那张空白的羊皮纸,我想我或许有点头绪。” “你有办法?”布兰多回过神来。 安蒂缇娜摇摇头:“只是猜测而已,先看一下才能确定。” 那张羊皮纸就和《万物法典》放在一起,被巡查骑兵夹在书页里,布兰多让一个年轻人拿来那本**,安蒂缇娜接过之后打开从中取出羊皮纸,展开铺平,眼中便露出了然的神色。她又犹豫了片刻,才有些踌躇地对布兰多说道:“领主大人,这是一封信,我想我能让上面显示出文字来,不过……不过能让我单独一个人完成这份工作么?” “一封信?”布兰多微微一怔,他看着自己的幕僚小姐,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你,领主大人。”安蒂缇娜心下有些感激,布兰多毫不过问她要做什么,这是一种无声的信任,让她感到心中既满足而又欣慰。她从布兰多面前告退,拿着羊皮纸来到一间木屋里,抬起双手绕到脖子后面,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项链上还挂着掘墓人大街52号那间屋子的钥匙――她将羊皮纸和项链一起铺在地上,然后半跪下去,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项链上原本挂着坠子的位置。这个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血珠顺着项链向下流淌,仿佛流到空气中漂浮着,勾勒出一枚水晶的轮廓,这枚虚构出的血色水晶散发着微光,安蒂缇娜用光芒照过那页羊皮纸,羊皮纸上便逐渐一行行浮现出文字来。 安蒂缇娜看着那些文字,长出了一口气,她等到项链上的血光渐渐消散,才收起羊皮纸,重新带上项链,并用披肩小心地盖住。 布兰多等了小片刻才等到自己的幕僚小姐出来,她走到他身边,然后将那张羊皮纸交给他。“成功了?”布兰多问道,安蒂缇娜轻轻点了点头。、 他仔细地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自己的这位幕僚小姐身上或许也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但布兰多相信她绝不会害自己,因此也就不再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他尊重安蒂缇娜的选择。他展开那张羊皮纸,目光匆匆扫过上面的第一两段文字,就微微一挑眉。 信上有一种特殊的紫色的文字写道: ‘亲爱的帕米德,我的兄弟―― 我们从未有一刻如此接近事实的真相,零碎的谜语终于逐渐形成一幅拼凑完成的图景,呈现在我的面前,元帅大人的遗物我已妥善保管好,接下来我就要动身去寻找那个真相,我相信终有一日,你我还有所有人会得到公正的待遇。三十年来,你我曾在那个地方见证的噩梦一般的景象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之中盘旋,但时至今日,我仍确信我们当日所作出的选择是出于正义与无私的目的,而很快,我就要证明这一点。 关于公主殿下的嘱托,我想元帅大人或许会反对,但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去完成,你、我还有夏尔早已约定好信守这个诺言,而我获此殊荣可以得以保存一部分证据,我确信在不远的将来它将成为一个荣誉的见证。另外,我将一部分碎片封存zài同一个地方,作为我遗产的一部分留给我的后人――因为你我皆明白这一点,我们所要完成的事业充满了未知与危险,我想假若有朝一日我遭遇不幸,这些拼图还可以得以通guò我妻子的手得以保存下来。对了,你我已经多年没有互相通信,忘了告sù你,我已经结婚――我的妻子,赛迪,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我爱她,如同爱我自己、我的父母还有这个世界上我最尊敬的人。如果可能的话――我真希望你能见见她,你一定会喜欢上她,她是个恬静温柔的女孩,知书达理,聪慧而又内敛,有时候我真希望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公主,而我是守护她的骑士,但我常常在外,欠她太多,我时常对此感到十分愧疚。 我和赛迪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那是我的女儿,我给她取名叫做安蒂缇娜,那是精灵语中希望的花的意思。我的女儿长得很像我的妻子,但我相信她将来会像我一样成为一名骑士,她很聪明,从小就能看出这一点,从她的眼睛里我就能明白这一点,那种智慧的光芒过去我只在公主殿下眼中见过,我无比确信这一点。我时常想,要是斯科特大人有一个儿子,能将安蒂缇娜嫁给他,那是多么的合适,他们一定会是埃鲁因未来最为耀眼的星辰,哈哈,看到这里你一定会认为我在异想天开,但我早已听说,斯科特大人和我一样已经成婚,婚约的对象正是你我见过那位美丽而温柔的卡地雷戈女士,可惜我一直不知道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落脚,否则一定会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想想看,那是多么的荣幸。 最后,希望你身体永远健康,健壮如牛,希望我们所做的一qiē能无愧于元帅大人,无愧于公主殿下,无愧于所有参与其中的人。 愿黑松常青,愿埃鲁因长存;愿信念闪耀如初,愿长剑锋利如故―― ――自从水琴之年以来,就无比想念你的熙帕德,你的兄弟’ 布兰多细细地读完最后一句话,才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幕僚小姐。安蒂缇娜脸微微有些红,显然这之前她也读完过整封信,她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小声答道:“请不要介意,领主大人,那只是我父亲他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你和公主殿下另有婚约,还有罗曼小姐……你……你就当看到了一个善意的玩笑好了,我……” 本来这封信的确没什么大不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只是一封家书,上面的内容都可以看做是家人之间的玩笑话而已,可毕竟是经她之手显现出来,就觉得有些变了味道,安蒂缇娜有些不安地感到,领主大人会不会认为是她在这里面使了一些小小的把戏。但其实旁观者清,布兰多压根就没在意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这封信上的其他内容,他看着安蒂缇娜,苦笑了一下道:“安蒂缇娜,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信笺对吗?” 安蒂缇娜一怔,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认识帕米德这个人吗?” 幕僚小姐这一次摇了摇头,她皱起眉头,露出思考的神色,但片刻之后,还是轻轻摇头。 “你父亲的真名叫做熙帕德,对吗?”布兰多问道,这个名字,他也没听过,毕竟这是四五十年前的故事,游戏之中关于这段历史不过是一笔带过罢了。 安蒂缇娜微微哆嗦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或许是这样,他可能和我提过那么一两次,我父亲是西法赫人,在他们那个地方从孩子到大人一般会有两个名字。私下里,兄弟与家人之间,常常用属于小孩子时代那个名字,用作昵称。” 布兰多想了一下,似乎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他看了看手上的信笺,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从信上的内容可以看得出来,自己的祖父可能和安蒂缇娜的父亲有着上下级关系,从信上的称谓来看,他应该和自己的父亲、和夏尔是同一代的人,那个帕米德显然也是这些士官之中的一个,很有可能还是自己祖父手下的亲信。这一点大大地出乎他的预料,他从未想过自己和安蒂缇娜之间还有这样的联系,以前他从不相信冥冥之中的命运,但现在却忍不住有些信了,这就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和这位幕僚小姐联系在一起。() 第四十九幕 两封信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两人之间都有些沉默,仿佛内心中都在思考这样一个命题。 片刻之后,布兰多才开口问道:“安蒂缇娜,你知道你父亲之前做过什么吗?” 幕僚小姐轻轻摇头:“我不太清楚,自我懂事之日起,生活还算平静优渥,就和别的我们这个阶层的家庭没什么区别。在布拉格斯,父亲有几处产业,生活来源在他最后一段时日失踪之前也还算稳dìng,我只知道父亲在年轻时有过一段拮据的时日,但具体如何,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和我讲过。” 布兰多轻轻抿起唇。 他在想几件事,信上所指的‘事实的真相和零碎的谜语终于逐渐形成的图景’究竟是什么,他们和自己的祖父究竟经历了什么,信上所指的公主殿下又是谁——他确信那肯定不会是格里菲因公主,那个时候她和哈鲁泽都还没出生呢。最后,这些微不足道的邪教徒手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封信,万物归一会行事严密,麦格斯克和泰斯特不大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群喽啰处理。 这些亡命之徒这么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封入《万物法典》的封皮之中,显然是了解这封信的价值。 “安蒂缇娜,”布兰多扬了扬信纸:“你认为他们有没可能想办法看到这信上的内容。” 他指的固然是那些邪教徒,安蒂缇娜看了那边一眼,果断而肯定地摇了摇头:“他们不可能看到,能让这封信显示出文字的,是我父亲家族独门的方法。” “对了,”布兰多忽然想起:“你是怎么认出这封信的?” 安蒂缇娜一怔,随即答道:“因为我父亲的信上留有特殊的印记,这个印记瞒得了他们,却瞒不过我。” “可之前你并没有看过这张羊皮纸不是么?”布兰多有些不解。 安蒂缇娜张开嘴,愣了好片刻才回答道:“领主大人,笛安先前告sù我这些人闯入我家中,还找到了我父亲在胡安区的老宅,我那时候就已经怀疑了。我想他们很可能是从某些途径得到了关于我父亲遗产的消息,那封信可能也是这么到了他们手上,只是他们未必读得懂这封信,否则就不会白费功夫了。” 布兰多将手按在羊皮纸上,被安蒂缇娜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你说他们白费功夫。你早知道你父亲的遗产并不在那里,对了,你先前说你父母最早住在什么地方?” “在旧城区,灰鼠人街——” 布兰多和安蒂缇娜一边讨论,芙蕾雅则与小菲尼斯一起辅助巡查骑兵队监视那些不安分的邪教徒,一夜折腾,东边的天空很快隐隐发白,塔狄莎沉入地平线之后,新的一天就已经到来了。 巡查骑兵在天亮之前将猎人营地清理一空,欧金临走时对布兰多再三道谢,那位巡查骑兵队长极尽恭维之意,仿佛与这个小小的功劳比起来,能与这位伯爵大人攀上关系才是重要的事情。 布兰多没拆穿他,而是真挚地道了谢。两方人在森林外分开,巡查骑兵的年轻人们对这个没什么架子的伯爵大人印象颇好,再三告知他一定要在这些亡命之徒处以绞刑时前去参观,布兰多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对于绞刑这么感兴趣,仿佛那不是杀人而是某种娱乐节目。欧金还承诺会说服贵族议院给他发一枚铜质的星焰勋章,但星焰勋章这种东西在安森时代以后早已泛滥,而不像只有王室和炎之圣殿才有资格颁发的烛火勋章那么宝贵。 …… 灰鼠人街的旧城区早在呼啸之年后就已经彻底改造,并入了公共墓地的范围,那里离安蒂缇娜位于掘墓人大街的居所并不太远,只是要穿过那条正面面向地下大墓窖的、连白日里都人烟稀少、冷飕飕的街道。公墓位于一座属于死神的圣殿后面,那座圣殿静静地坐落在灰鼠人街与掘墓人街的交界处,布兰多让笛安买通了圣殿中的僧侣,才同意让他们进入公共墓地去看一看,那个穿着灰褐色僧袍的老迈僧侣带着他们经过由无数拱梁支撑起的大大小小的回廊,然后经由一扇小门来到圣殿后面,穿过一片森林后,就进入了公共墓地的范围。 这儿是一片林荫环绕的安静所在,树冠围拱之间的空地树立着许多无名或者是有名的墓碑,几条石板小径环绕其间,通向雾气弥漫、未知的林地深处。 “他不担心我们?”芙蕾雅看到那老僧侣回到圣殿里、关上门,忍不住惊讶地问道。 “他自己胆小罢,我听说关于这片墓地的传说可是林林种种,听说这里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在林子里游荡着,每年都有人在这附近遇害呢。”小菲尼斯颇为不屑地答道。 “没那么可怕,那只是为了骗外人,因为有人想借着这层外衣在这里做不法勾当——谋杀、秘密交易、森林中的窃窃私语都是阴谋与毒计,其实这些老僧侣才是最清楚的人,”听了小菲尼斯的话,笛安笑了笑答道:“反正只要有人付了钱,他才不关心我们要干什么。” “可他们不怕……?”纵使已经见得很多,但芙蕾雅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盗墓和贩卖尸体,甚至有亡灵巫师偷偷从哪些僧侣手上买尸体作为研究的材料,这里有一个庞大的地下黑市,那些僧侣岂能不知道?” 芙蕾雅轻轻吐了一口气,有些厌恶:“真是亵渎神明。” “亡灵巫师们也信奉玛莎,不是吗?”笛安不在意地答道。 芙蕾雅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少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赶忙补充道:“那些僧侣和炎之圣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是贵族也不愿意招惹他们,再说了,贵族们有家族墓窖,他们不愿意插手,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那些亡灵巫师多半是灰色领域的一员,一般人可不敢得罪他们。” 芙蕾雅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虽然不乐意听,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开口,她把牙齿咬得紧紧的,叫人担心若那老僧侣再出现在她面前,会叫她拔剑刺个透心凉。 布兰多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来,笛安说的这些都是他司空见惯的事情,不过要说这座墓地里没有一点危险也不尽然,正常的地方岂会像这里大白天雾气弥漫、阴气森森、能见度不超过十米?周围林荫环绕,仿佛太阳也无法穿透,这时才刚刚是正午过后,但墓地里却好像傍晚十分——而且还是阴天里的。超自然的神秘来自于地下,那里有一个更大的墓地,布拉格斯的地下公共墓窖,里面危机四伏,充满了尸妖与活动的骸骨,自从呼啸之年以来,就没多少人敢进入那下面了。 不过那不是他们今天的目的,他向身边的安蒂缇娜问道:“安蒂缇娜,你确定是在这里面吗?” 墓地里气温比外面陡然下下降了好几度,安蒂缇娜脸给冻得有些发青,她按着披肩,小声回答道:“那附近一带的居民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拆除了,划为了墓地,但是我听说我父母他们原本租下那间房子侥幸保留了下来,有个守墓人住在那里。” “这里竟然还有守墓人?”芙蕾雅微微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个地方压根就无法无天了。 “至少是名义上的,”安蒂缇娜毕竟是本地人,笛安说的那些其实她也或多或少听闻了一些,只不过不愿意开口罢了,她蹙着眉头道:“我听说他帮着那些盗墓者把尸体运送出去,经营着这份见不得光的产业。” “产业。”芙蕾雅几乎要气晕过去了。 布兰多在一边听到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没走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那座守墓人住的屋子,安蒂缇娜还保有记忆中的方向,笛安事实上也找得到那个地方——他们穿过郁郁蓊蓊的森林与林立的墓碑,看到雾气中出现了一栋两层楼高独立的木屋,孤零零地矗立在森林深处。笛安早联系好了那个守墓人,那守墓人自然不知道布兰多的身份,但听说来了个贵族,以为遇上了一笔大买卖,早已恭恭敬敬等在前面。 守墓人叫做老滑头,真正的名字早被人遗忘,像是被埋入地下的骸骨一样,他长得完全符合这类职业在布兰多心目中的形象,简直叫人以为遇上了一头活生生的尸妖——弯腰驼背,佝偻着身形,与巴黎圣母院中的怪人卡西莫多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后者有高贵的心灵,前者只有满肚子坏水;很难看出他的年纪,满脸褶子,但眼睛还算活灵活现,仿佛时刻转动着阴森森的念头,头顶上已经谢顶,还剩下稀疏几根毛懒懒散散地竖立着,仿佛是这片雾气中的树林的缩小和复刻。 芙蕾雅冷冷地看着这个家伙,布兰多却懒得为难这种小人物,其实有时候这些见不得光的产业未必是这些人愿意做的,他明白在这个每个人都或多或少遗失了什么的时代,过责不应当算在某一个人头上,否则就是纯粹的泄愤了。不过这不代表着他愿意和这种人打过多交道,他看了一眼这家伙,连寒暄的心思都欠奉,直接开口问道:“我们有什么要求,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守墓人赶忙点头哈腰地将一串钥匙毕恭毕敬地交给布兰多,这是笛安早就交代好的,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的贵族想要借用他的屋子干什么,但他至少认识笛安,那少年给了他一大笔钱——那笔钱自然不可能是笛安的。他很清楚,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多问,谁知道这个贵族想干什么呢,知道得越多就与危险,何况贵族们都是有些古怪的癖好的,他悄悄看了一眼布兰多身后那两位貌美如花的少女,心中转动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念头,但表面上丝毫没有表xiàn出来。 对于他来说,只要拿到钱就可以了。 芙蕾雅看着守墓人远远地离开,钻入雾气之中,手不知道握紧又松开了好几次,那家伙看她的那种满是贪婪与污秽的目光竟然还以为她没看到,她有好几次差点都忍不住要发作了,不过她毕竟不是那个刚刚走出布契,不诸世事的小姑娘了,生生忍了下来。布兰多有些歉然地看了她和安蒂缇娜一眼,两位女士心中的闷气就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 三人进入屋子里——笛安和小菲尼斯自觉地守在了外面,其实布兰多倒不用避讳小菲尼斯,不过后者明白自己需要留下来看着这个少年,这也是布兰多事先叮嘱过他的——安蒂缇娜首先进入每间屋子一一看了一眼,像是要从这间古老的屋子里找出自己父母曾经生活过的痕迹而已,不过她注定要失望,屋子里堆满了棺材,而且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幕僚小姐从楼下到楼上,然后又回到客厅,脸色十分难看,几欲作呕。 “是这里吗?”布兰多看她脸色,忍不住关切地问道。 安蒂缇娜默默地点点头。 “能确认在什么地方吗?” “在屋子后面,那里有一株黑松树,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在树下面,那儿有个小小的水池,所以应当不会被划成墓地,我记得我父亲曾经和我讲过一次。”安蒂缇娜回忆着答道:“他和母亲在巴登的舞会上认识,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个地方……”她有些厌恶地看了看这儿:“当然,那时候这里还是居民区,不远处就能看到布契河。” “那我们赶快到院子里去吧,”芙蕾雅皱着眉头答道:“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真可恶,这家伙竟然把安蒂缇娜父母以前住过的地方搞成这个样子——乌烟瘴气!” 布兰多听了忍不住苦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憎主及物,这屋子在他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守墓人的屋子,不正应该如此吗,那股恶臭也不过是陈腐的味道与尸臭罢了,那守墓人虽然不叫人希望,但因为这个事情而遭到谴责,就有点遭受无妄之灾了。但这话他可不敢当着两位女士的面说出来,因为他看到安蒂缇娜分明感激地看了芙蕾雅一眼。 好像自从她们在自己母亲面前哭成一团之后,两人的感情就愈发要好了起来。 就如同在布拉格斯地区的屋子的传统结构,厨房通向后门,安蒂缇娜带着他们来到后面的院子,果然在屋子后面有一株挺拔的黑松,不过记忆中的池塘已经干涸,好在守墓人并没有把自己后院变成墓地的想法,院子里还没人动过。但安蒂缇娜也不能确定他父亲的遗产究竟埋藏在黑松树下哪一个位置,因此布兰多和芙蕾雅只能沿着树下挖开一圈,好在守墓人的屋子里有的铁锹,他们两人也有用不完的力气。 开始一两个钟头,他们毫无半点收获,安蒂缇娜的父亲似乎将东西埋得极深——或者说他们猜错了,东西压根不在这里——又或者已经被人挖走了,总之坑越挖越深,可想象之中的东西就是不见踪影。但芙蕾雅向着某个方向掘进了大约两三米深的时候,忽然叮的一声感到铲子碰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连忙停下手将那个地方的土层扒开一看,果然发现埋藏在泥土之下的是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箱子。 这箱子并不太大,大约就只有一个手提箱般大小,芙蕾雅赶忙叫来布兰多和安蒂缇娜,三人齐心协力将箱子从土层下面挖了出来。他们清理干净箱子后,箱子正面露出一个浮雕在箱面上的徽记,那枚盾形的徽记被分成四个格子,两个交错的格子上各有一枚月牙,布兰多看到这枚徽记就忍不住轻轻地咦了一声。月牙是埃鲁因的标志,西法赫的王室的徽记就是盾上的一枚镶嵌于圆月之中的月牙徽记,而科尔科瓦家族的徽记则是衍生于西法赫王室的徽记——盾徽上三枚斜列的月牙,但凡家徽上有月牙的,或多或少和王室的血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布兰多忍不住看了安蒂缇娜一眼,没想到她的家族竟然也和王室至少有着某种旁支的关系,不过他纹章学知识匮乏得可以,不然大概能认出这是那一位王亲的后代。 “我父亲是出身西法赫的贵族,领主大人……”安蒂缇娜不得不小声地解释道。 布兰多恍然,西法赫的贵族,或多或少与王室有那么些联系,这倒也不足为奇了。但这个疑惑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就丢开这个念头,看了安蒂缇娜一眼,至少眼下,最适合打开这口箱子的人,无疑正是这位贵族小姐。() 第五十幕 两封信 X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安蒂缇娜,你来打开吧。”布兰多看着那箱子,开口道。 安蒂缇娜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她细细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心中有些感动,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将手放在冰冷的铁箱子上,强抑着内心中的激动,低声吟诵咒文,一个字节一个字节从她柔软的唇瓣之间吐出,低沉而清晰,箱子的锁头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然后悄然滑开,最后哐一声落在地上。她吸了一口气,慢慢掀开箱子,下面是一层防水的油布,油布下面是分开成三个捆扎紧实的包裹,包裹的外皮同样是一样材质的油布,而在包裹上放着一封信,信上的封蜡上同样印着他们先前见过那个徽记。 安蒂缇娜在得到示意后才拆开信封,细细地将信读了一遍,信上的内容和遗嘱上差不多——若是有其他人找到这份遗产,希望发现者能将遗产一分为三,他可以继承其中最为丰厚的一部分,而剩下比较微薄的两部分和一些杂物则留给安蒂缇娜与赛迪,让她们至少生活有所依着,同时也是聊以纪念。信上还有一些留给安蒂缇娜的话,大抵是希望她能幸福,并能原谅他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幕僚小姐读完最后一句,双手捏着信纸好半晌不发一言,她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好似羽毛一样微微颤抖。 布兰多与芙蕾雅在她身后互相对视了一眼,未来的女武神眼中满是同情,几乎想要以身相代去分担幕僚小姐心中的哀伤,她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下也是一片柔软。 好一会,安蒂缇娜才放下信纸,她看起来仿若无事,但脸色苍白得可怕:“领主大人,我们把这些包裹打开吧。” 布兰多看她这个样子,不忍搭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是不是真的来对了,他以为幕僚小姐早已忘jì了过去的阴霾,却没想到这些哀痛在她心中埋得如此之深。安蒂缇娜先默默地打开那个最大的包裹,金银光芒立刻映亮了在场三人的脸膛,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与银锭,还有一些珠宝首饰与叠在一起的房契、地契,她迅速估算了一下,得出结论这里起码超过十万托尔的财产,以一个小贵族的家庭来说这也算是一大笔钱了——但这笔钱是他父亲预备给发现遗产者的,安蒂缇娜默默地将它放在一边,又打开第二个包裹。 第二个包裹之中同样是差不多的东西,不过数额大约只有前一个包裹的一半——这是留给她母亲的,里面还有一封信,信上的署名是赛迪,即她的母亲。安蒂缇娜并没有拆开信封,而是看着那封信半晌,才将它轻轻放下。然后她拿起第三个包裹——这个最小的包裹,大概只有梳妆盒大小,而这个包裹是留给她的。 她拿着这个包裹时,感到几乎要窒息,但还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她分开层层包叠的油纸,里面是个精致的胡桃木匣子。再打开匣子,匣子内的绒布上垫着一枚戒指、一条细细的项链,她看到那条项链的一刹那,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沿着面颊滚落下去。 布兰多和芙蕾雅看着那条项链,也是默默无言,原来那条项链的水晶坠饰,是一枚漂亮的记录水晶,当匣子打开时,水晶上放出光芒来,正好映出一男一女并肩而立,那个男人一头黑发,脸上依稀有安蒂缇娜的几分轮廓,他对着安蒂缇娜温柔地笑着: “安娜,若是有一天由你亲手打开这个匣子,我相信这个时候我已早已不在人世。我心爱的女儿,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请你一定要相信,你父亲的一生,都是在追求这个世间最正义与公正不过的事情。因为我知道,为这个世上付出、承担责任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他人口中的罪人——安娜,我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用你清澈的目光去看清这个世界上的一qiē真相,而不是被虚妄所蒙蔽双眼,因为你是那么的聪慧,是我毕生的骄傲——” “这枚戒指,是我与你母亲订婚的信物,在征得了你母亲的同意之后,我将它留下,留在这里,希望由一天可以给你留作见证,见证你的幸福,你心仪的另一半。” “安娜,”与安蒂缇娜有八分相象的温柔的女性开口道,她微微一笑:“愿有一天,你能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骗子……”安蒂缇娜顿时失声呜咽,仿佛一直以来压抑的感情此刻终于爆发开来,犹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受伤野兽一般的呜咽终于化为嚎啕痛哭,布兰多从未见过自己那个安静、从容的幕僚小姐露出这样的一面,无助得好像个孩子一般,柔弱的肩头抖动着,除了哭声,仿佛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布兰多也是哽咽无言,这个世间有些感情总是能打动人心、击中人心之中那处最柔软的地方,而亲情,无疑是永远都切不断的那一种感情——无论在他眼中表xiàn得如何坚强、如何淡漠、仿佛早已不去记起过去的一qiē,但在自己的父母面前,安蒂缇娜还是哭得像是个孩子——不是咬着唇,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儿,而是彻底失声,痛哭流涕,发出仿佛野兽一般的嘶叫声。 芙蕾雅也转过头去,用手擦了擦眼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 幕僚小姐才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感情,她红着脸,尽量不去看芙蕾雅与布兰多,仿佛怕叫他们看了笑话一样。“领主大人,我仔细检查过了,这里面似乎没有达鲁斯大人的遗物。”她一开口,脸就忍不住更红了,因为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像是换了个人在说话。 布兰多有些关切地看着她,问道:“没事了吧,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摇摇头,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心中很乱,一时之间也说不好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不过无论如何,拿到父亲留给她的东西后,心中对于那个不辞而别的父亲的恨意,似乎也再没有那么强烈了。她默默地想着,或许母亲大人在病榻上抓着自己的手时,早已知晓父亲去了哪里,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因为父亲他从未欺骗过母亲,他们不过合起伙儿来骗她罢了。她笑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泪痕虽然还挂在她脸颊上,但幕僚小姐却笑得十分可爱。 布兰多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芙蕾雅,这位心地善良的布契少女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箱子里没有达鲁斯的遗物,和信上写的截然相反,这既在布兰多预料之中,又在预料之外。他思考了片刻,才答道:“安蒂缇娜,你父亲他不能保证发掘出他遗产的人一定是你,也不能保证发掘的人一定会信守承诺将遗产分给你们母女,所以他不大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直接放在遗产之中。” 安蒂缇娜点了点头。 “可他在信上明明写了……”芙蕾雅有些不解地问:“那是一封私信,他没有必要撒谎不是吗?”她马上自己就反应了过来,恍然道:“我明白了,他没必要将达鲁斯大人的遗物放在自己的遗产中,但他却可以在遗产真留下线索——” 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忽然变聪明了。” 芙蕾雅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如果父亲在遗产中给我留下了信息的话,我想只能是在我的包裹中。”安蒂缇娜想了一下,答道。 “可你母亲的包裹中不也有可能吗?”芙蕾雅又回头问道。 安蒂缇娜摇摇头:“我母亲的包裹中基本上都是财物,父亲他肯定会估计到人心的贪婪,而只有留给我的遗产,几乎都是杂物,不惹人注意。而且之前我也检查过我母亲的包裹,还有那封信,里面都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安蒂缇娜,你一早就猜到了吧,你脑子可真好。”芙蕾雅有些羡慕道,她在骑士学院时从来都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甚至可以说有些笨,但对于真正天资聪慧的人,她却只有羡慕、没有一丁点嫉妒。公主殿下告sù她,她父亲是埃鲁因上个时代最天资卓绝的骑士领主,这让她十分苦恼,为什么偏偏她自己就这么笨拙。 幕僚小姐微微一笑。 “你检查过了吗?”布兰多又问道。 安蒂缇娜点点头:“项链和戒指,还有盒子里里外外我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她想了一下,又答道:“我想我父亲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留在显眼的地方,只有把它们拆开,恐怕才能清楚线索究竟在什么地方。” “可那是你父亲留给你最后的遗物——” “没关系的,领主大人,”安蒂缇娜轻声答道:“这也是我父亲的愿望,他不会因此而责备我们的,何况若我们怀念一个人,应当是在心中,而不是纠缠于这些外物。” 她打开盒子,但布兰多却按住她的手。“我来吧。”他说:“把项链给我看看。” 安蒂缇娜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了这位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将项链放到他手上。布兰多接过项链,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他捏住项链的坠子,轻轻转动了一下。只片刻,那坠子果然松动起来,他沿着某个方向将坠子下下来,然后小心地将它举起来对着屋子里的灯光,然后从中抽出一张裹成一条的纸条来。 他这番动作毫无丝毫迟滞,仿佛事先就想好这一qiē、早就猜到纸条藏在项链之中一样,将旁边的芙蕾雅和安蒂缇娜都彻底看呆了。 “领……主大人?”安蒂缇娜微微张开嘴,几乎以为自己的领主大人真是一位全知全能的神祇。 记录水晶有一条物理特性,它们的结晶结构是中空的,布兰多检查这条项链时首先就想到了这一点,他尝试着将坠子卸下来,没想到一举成功,果然从中找到关窍,这也是机缘巧合。他将项链交换给安蒂缇娜,忍不住苦笑着把缘由讲了一遍,安蒂缇娜这才恍然,不过还是十分崇敬地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她是做魔导构装研究的,对于各类水晶最为熟悉,但记录水晶是个偏门,因为这是一种人造魔力水晶,真正了解它物理特性的少之又少——也只有自己的领主大人,博学得近乎闻所未闻,才能这么举重若轻。 三人打开纸条,却发现纸条上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简直像是小孩子的涂鸦,布兰多和安蒂缇娜第一时间都没看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反倒是芙蕾雅轻轻地‘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啊,这是军用秘文。” “军用秘文?”布兰多微微一愣,他知道军事上常常有些秘密的讯息需要传递,各国都有一套从古代符文上改来的秘密符号,他对于埃鲁因的军用秘文十分熟悉,无论是三十年前的‘安森秘文’还是寒霜剧变之后新的‘新秘文’他都能解读出来,但眼前这些显然不是其中任何一种,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边的芙蕾雅,这位未来的女武神肯定地向他点了点头: “这是克鲁兹人的军用秘文,而且还是半个世纪之前的旧密文,我正好在王立士官学院学习过。” 她这么一说,安蒂缇娜也反应了过来。“是了,”幕僚小姐好像回忆起了什么似地答道:“小时候,父亲教我会过一部分这种秘文,不过他当时没告sù过我这是什么。” 布兰多没想到芙蕾雅竟然学过克鲁兹人的秘文,他马上问道:“你们能解读出来吗?” 芙蕾雅仔细了一遍,才点了点头:“问题不大,布兰多,这好像是一张地图……” …… “这些是什么?” 摆在芙蕾雅面前有三件东西,一枚淡灰色的水晶,一些赤褐色的石片,一张只勾勒出些许线条的莎草纸地图——这三件东西都是从同一个铁盒子里取出来的,这个盒子是她破译出那段密文之后,从胡德区某间老宅的地板下面取出来——而当然,她一件都不认识。 布兰多想办法让笛安花了点钱将安蒂缇娜父亲的遗产从墓地里偷运了出来,他在箱子上施了元素守护类的法术,好叫那些人打不开箱子;而墓地内进进出出的‘活儿’很多,那些偷偷摸摸修习黑魔法的巫师们多半不会大张旗鼓地将尸体一具具运出来,因此用上箱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布兰多原本还担心会引人怀疑,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些事情在盗墓者眼里司空见惯的程dù。 那个守墓人在从笛安手上拿到一笔钱之后,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别说送出去这么一口箱子,就算是他要从墓地里面抬几口棺材出去,也绝对没有半点问题。然后他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些手脚麻利的人,在布兰多眼中那些家伙行事风格颇有些盗贼兄弟会那帮人的痕迹,总之在这些人的帮助下,箱子顺顺lì利地被偷运了出来,其过程没有半点波折,运箱子的人长年累月来不知道干了多少这类活儿,那口装满金银的箱子在他们手中就好像搬一块石头一样,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多看一眼。 布兰多也忍不住庆幸,还好自己足够机智在箱子上加持了一个风翼术,不然以这些人的经验,恐怕一上手就会摸出重量有问题来。 等到他们将所有东西运回庄园,又到胡德区去取回安蒂缇娜父亲最后的遗物——或者不如说剑圣达鲁斯的遗物之后,时间已近傍晚。布兰多在自己书房中拆开那个盒子,一一将盒子内的东西取出,然后才出现了上述那一幕。 不过比起芙蕾雅的迷惑不解,布兰多和安蒂缇娜则显得有些脸色各异。 “领主大人,这些石片……”幕僚小姐敏锐地记起:“我小时候好像见过,我父亲第一次在一个行商手上买下时,仿佛如获至宝,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各处收购这些石片。我记得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一直在摆弄这些石片。” “他告sù过你什么吗?”布兰多目光盯着那块灰色的水晶,头也不回地问道。 安蒂缇娜回忆了一下,但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太小,隐隐记得父亲有说过几次,意思似乎是这些石片通向什么的钥匙一类的东西,但后来这些石片就渐渐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我以为父亲已经对它们失去了兴趣,没想到他竟然将它们保存了下来。” “安蒂缇娜,你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其实是和我祖父有关的。”布兰多答道。 “恐怕是的,按照那封信上的说法,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是达鲁斯大人的遗物,还有关于父亲所谓的那副‘图景’的碎片——难道就是说的这些石片?”安蒂缇娜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但布兰多没有答话。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灰色的宝石。() 第五十一幕 第三封信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那枚灰色的宝石,在灯光下显得既黯淡、而又光彩夺目,这种矛盾的感觉在这枚宝石上却糅杂得如此的自然,仿佛叫人一眼看去,就被吸引住心神一样,任谁第一眼看到这宝石,都会知道它绝非凡物。但这枚灰宝石在布兰多看来却是如此的眼熟,以至于他打开次元洞,从中拿出另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灰色宝石攥在手中,然后缓缓打开手心时,芙蕾雅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 “布兰多,你手上的宝石和你祖父留下的一模一样,这是达鲁斯大人留给你的吗?” 布兰多看了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一眼,把后者吓了一跳,芙蕾雅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古怪的神色,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布兰多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将宝石放了回去――事实上这样的宝石,他还有一枚。他曾先后有两次见过类似的东西。第一次,是在信风之环。第二次,是在死霜森林的冰川之下。在信风之环,主祭安曼与风后圣奥索尔将这枚宝石称之为封印之石,而在冰川之下,那古怪的梦境之中敏尔人将之奉为圣物。但他心中却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黑暗之龙的灵魂碎片。 这枚灰宝石散发着异样的光彩,是因为它内部已经透明,这证明宝石内的传承已经被抽取。 而这枚宝石―― 是他祖父的遗物。 剑圣达鲁斯是黑暗之龙?布兰多自己都被自己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似乎能解释达鲁斯为什么会被炎之圣殿审判,流放,选择离开王国的权力中心,埋名隐居;为什么当日圣战之中,友军会忽然倒戈相向,因为剑圣达鲁斯是黑暗之龙,因为有这样一个真相,所以一qiē似乎都说得通了。他又摇了摇头,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在游戏之中第三次圣战时,他们会从背后受到玛达拉亡灵大军的攻击。 何况若自己的祖父是黑暗之龙,那么炎之圣殿不大可能就这么放过他,黑暗之龙毕竟是四大圣殿的死敌啊。 而另一个疑点来自于自己祖父的寿命,在布兰多记忆中自己的祖父是因病而亡,但其实也是死于身体机能的逐渐老化和衰败,他最终的寿命也不过只能算是普通人里面比较长寿的,但以剑圣达鲁斯的实力境界而言,这却就是英年早逝了。他一早就在怀疑这一点,更不用说得到黑暗之龙的传承之后,寿命还会大大地提高。他很清楚黑暗之龙的传承意味着什么――那可是神之血。 布兰多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书桌的桌面,心中疑窦重生,仿佛思绪中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线,但一时又抓不住线头。 而这个时候,芙蕾雅忽然开口道:“布兰多,安蒂缇娜,你们看看这张地图。” 布兰多心中此刻已经隐约有了些猜测和结论,他抬起头向那张简陋的地图看去,但不看还好,这一看心头却是微微一怔。因为那张莎草纸地图上不过用某种很难褪色的笔勾勒出几条简单的线条,然后歪歪扭扭地写了些注解,整张图上几乎叫人看不明白究竟是画的什么地方,但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在那里见过这张地图。 是游戏中? 他马上摇了摇头,游戏内的秘密地图很少,苏菲接触过几张,但大多比这张更清楚明白。而这一世他接触的秘密地图就更少了,几近于无――关于这张地图,他虽然脑子里有印象,可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芙蕾雅看了看他和安蒂缇娜,然后说道:“这些注解也是秘文,上面好像写着一个叫做奥索帕鄂的地方。” “奥索帕鄂?”安蒂缇娜楞道:“埃鲁因没有这么个地方啊。” “克鲁兹也没有。”布兰多答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敏尔人的地名,敏尔人曾经在那里和克鲁兹人、风精灵发生过一场大战。” 他忽然一下就想起来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脑子里好像下意识地浮现出另一幅图像,这幅图像自然而然地与这幅简陋的地图重叠在一起,让他猛地一个激灵,忽然想起在这里看到过这幅地图来。敏尔人,图门,图门曾经在他正式踏上旅法师之路时在他脑海中藏下了一张地图,那张地图偶尔会浮现在他脑海之中,但他主动要去回忆时,却一丁点也想不起来,正是因为如此,他之前才会生出那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来。 他此刻完全想透了,图门给的地图上只有起伏的山川与河流的线,而安蒂缇娜的父亲却在上面标记下了标注,芙蕾雅所指的那个地方正是奥索帕鄂平原――也就是今天的四叶草之野,然而还有一些地方,布兰多心想应当也是敏尔人的地名,和今天的地名一一对应。只是安蒂缇娜父亲留下的那张地图上还有大片的空白,布兰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博格.内松会绘制这么一张地图,不过他隐隐也想到后者恐怕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这东西不但和千年之前敏尔人与黑铁之民的战争有关。 恐怕也和他的祖父有关。 “祖父大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布兰多忍不住在心中呻吟。 他看着书桌上这三件东西,心中的疑惑一时间变得比没找到这些线索时更加深重,就仿佛拨开迷雾之后发现后面更是团团黑云,伸手不见五指;他心中疑惑难耐,终于忍不住打开心灵联系,对另一头的夏尔和梅蒂莎说道:“夏尔,梅蒂莎,你们在么,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可没想到他才刚开口,夏尔有些惊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哈,领主大人,我正有事要找您,没想到就听到了您的声音,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少废话,”布兰多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调侃:“夏尔,我问你,你认识怕米德,和熙帕德这两个人么?” 那边的声音一下激动起来:“天哪,领主大人,你问他们干什么?” “那就是说你认识咯?” “自然,他们是你祖父的侍从,帕米德出身安娜家族,是灰山伯爵的次子。熙帕德这个人,则是出身西法赫的小贵族家庭,他当年可是有名的天才。” 夏尔顿了顿,继续说道:“布兰多,难道你找到他们了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只是偶然听说而已。” “是你父亲告sù你的吗,”夏尔叹了口气:“我也一直在找他们。”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他们的境况?” “领主大人,当年他们接到公主殿下的命令之后,就不辞而别,我知道他们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寻找他们。”夏尔答道。 布兰多一下皱起眉头,敏锐地问道:“公主殿下?” 夏尔的声音好像哑了一样,随后才说道:“啊,你听错了,领主大人。” “夏尔,我听虎雀说宝石平原的风景很好,我想这么长时间以来,也该给你一个假期了。”布兰多默默地威胁道。 夏尔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好吧好吧,布兰多,你可千万别关我禁闭,你听我说……好吧,那位公主殿下……你也知道,你父亲本来差一点成为格里菲因公主某位姑姑的婚约者的。” “某位?” “我不便透露她的名字,我总得要维护一位女士的名誉吧,再说了,她也不一定会见你。”夏尔无奈地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年轻的侍从法师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布兰多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家伙的话无法尽信,但若真若对方所说,线索似乎又一次断掉了。 他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啊,啊,你不是还有事要问梅蒂莎么,”夏尔满头冷汗,抓紧时间想撇开话题,但他听到布兰多冷哼一声,赶忙答道:“好吧,我是说,如果你那边的事情不是十分紧急的话,你最好先听听我这儿的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布兰多一愣。 “是某位伯爵小姐的手下给她传递的魔法口信,她又转交到我手上的。” “迪尔菲瑞?” …… 公主殿下面前放着一枚银色的胸针,她将那枚胸针拿起,仔细欣赏着,然后又默默放下。 她还记得那天下午的情形―― 午后的阳光仿佛蕴着某种和熙的味道,树叶沙沙摆动,除外是无声的寂静;她轻轻踮起脚尖,然后慢慢收回,冰凉的唇瓣,一触及离。布兰多瞪着眼睛,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公主殿下。 “布兰多卿,我真的很感激,听到你还沿着这条路前进下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我们的婚约。” “为什么?”布兰多皱着眉头问道。 “埃鲁因是个小小的国家,要抵抗潜在的敌人,就必须集中起整个王国的力量,甚至恢fù先古的制度。”格里菲因后退几步,用淡银灰色、明亮的眸子仔细地打量着他:“但这个古老的王国,先后经历了西法赫与我的家族两代统治,我太过了解它――我父王治下的贵族们,心怀各异、目光短浅,持有理想的,不过寥寥――这些人,不值得信任。” 仿佛为了加强这句话,她轻轻摇了摇头:“王国必须重新集中权力,重新建立起从安森时代就已经中断的地方税务制度,削弱贵族们的军事力量,但是……” 布兰多忽然明白了这个‘但是’后面隐含的意思――南境已经有了恢fù王权的基础,但整个南境未来的决定权,反而落在了他身上,如果他毫不保留地支持公主,那么无论是兰托尼兰公爵、维埃罗公爵亦或是戈兰―埃尔森公爵是否反对,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秋暮一战,就已经让人看到了托尼格尔拥有这样决定性的军事力量。 但若他反对,甚至仅仅是保持现状,那么地方贵族都会以他马首是瞻,无动于衷。的确如此,维埃罗公爵是公主的外祖父,兰托尼兰公爵至少在名义上是公主的盟友,高地骑士团超然于外,然而地方贵族与中央王室之间天然地具有对立属性;维埃罗公爵绝不会冒着失去权力的风险来支持自己的外孙女,兰托尼兰公爵亦是同理,他们乐于看到一个亲近自己的王室,但不会放任它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是公主的理念与公爵们核心利益之间天然的冲突。 可他要怎么做呢? 王国必须重新集中权力,托尼格尔与瓦尔哈拉自然也不能超然物外,甚至可以说首当其冲。公主殿下希望他作出一个表率吗,可他能不能相信这位半精灵少女,托尼格尔、瓦尔哈拉是他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是许多人寄以希望与未来的所在,赤铜龙佣兵团中经历过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受格鲁丁迫害的冒险者们、绿村的居民,甚至安蒂缇娜、卡格利斯,他们的愿景缠绕着他,这是权力带来的责任,他能将这份责任转交给他人吗? 他在心中默默地权衡着这一qiē,从感情上他愿意相信这位公主殿下――她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拥有追求仁慈与公正的心,她是埃鲁因的长公主,历史上折服了无数玩家的圣白的公主殿下。可是毕竟人无完人,这一世她还会不会受天性之中的贵族心态摆布,犹豫不决,向守旧的势力妥协――这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理智告sù布兰多,公主殿下天性之中潜藏着软弱的一面,她不是那种真正的改革者。 而这一qiē正取决于她本性之中的柔和。 历史早已评述了一qiē,而今日还取决于他的选择。布兰多很清楚自己与公主殿下的不同,他在这个世界上了无根基,唯一的牵挂不过是今日才得以见面的父母,但格里菲因公主却与旧贵族有斩不断的联系,她不是铁血无情的白银女王。 布兰多看着自己面前的格里菲因公主,公主比他还矮半个头,微微昂着头,淡银灰色的眸子毫不避讳与他对视;她抿着唇,一头银色的卷发披散而下,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泽,尖尖的耳朵从长发下露出一丁点儿,显示出属于精灵一侧的血统。没人会怀疑这位公主殿下的美貌,既糅杂着人间王室的高贵,又带着森林中和风拂面的自然与亲近。 布兰多当然不会忘了,自己嘴唇上还余留着少女的芳香。 “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布兰多卿,”格里菲因公主看他明白过来,开口道:“但能够决定一个王国未来的人,如果太过天真,对你和对我来说,都未必是一个好兆头。” 布兰多听出她话里有话,于是问道:“那么公主殿下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格里菲因公主看着布兰多,他其实可以走和安列克一样的路,废黜她和哈鲁泽,自立为王。他的实力其实更胜一筹,更有能力与时间去这么做。但他若这么做,就会失去伴随他的名誉,与名正言顺的地位,如果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王位与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完全可以选择这条路。但他如果选择后一条路,失去的远远多于得到。 公主殿下眸子微微有些亮光,她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贵族――伯爵大人――静静地答道:“娶我。” “我是哈鲁泽的姐姐,其实并不是没有王位的顺位继承权,而你作为我的丈夫,按照王国的传统,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与统治这个国家。那时候,托尼格尔与瓦尔哈拉就是王室的领地,维埃罗、兰托尼兰甚至戈兰―埃尔森与卡拉苏向你臣服,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她停了停:“……不过,有朝一**再无心王位,可以继承这个位置的,也只有哈鲁泽,或者是他的后人。” 这不就是安列克吗,只不过条件苛刻得多,布兰多听完公主殿下的话,忍不住苦笑:“公主殿下,可这听起来不像是我娶你,倒像是我嫁给你似的……” 格里菲因公主有些揶揄地一笑,她看出布兰多在意的并不是他手中的权力。 “可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布兰多只能答道:“这件事还是先放放再说吧。” “没关系,那我等你的答复。”格里菲因公主丝毫不着恼,而是微微一笑。 布兰多只能落荒而逃。 格里菲因手指按着胸针,仿佛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她抬起来看着窗外的黄昏的景色,晚霞哀红似火,远远地垂在金色的云层之下。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她微微一怔,侧耳听了下声音,才说道:“请进,希尔夫人。”门打开后,出现在外面的果然是她的使女,那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中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外恭敬地说道:“公主殿下。”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格里菲因公主看着她问道。 “有一封信,是从瓦伦登堡来的。”希尔夫人答道。 “是给我的吗?” “是的,是欧弗韦尔先生的亲笔信。” 格里菲因接过信,拆开信封,然后展开里面的信笺,细细读了一遍,她起先微微一挑眉尖,随后脸上就变了色。 ‘――谨告知公主殿下,克鲁兹帝国白银女皇近日破格授予一名女性伯爵爵位,根据可靠的信息得知,这位新晋的伯爵大人来自埃鲁因,与托尼格尔伯爵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第五十二幕 不同的抉择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克鲁兹人的使节?” “一个叫做唐纳斯.伯尼的人,身份是子爵。” “等等,我认识这个人,”布兰多打断夏尔的话,记起维罗妮卡曾经和他说过这个名字,这个人是白银女王的密使,在死霜森林大爆之后帝国方面派遣了一个使节团来调查皇长子的下落,这个人就是使节团的主要负责人,维罗妮卡还告sù他,这人的真实的目的恐怕是来确认皇长子的死讯。“我也知道这个使节团,”他终于想起这回事来,近段时日以来接二连三的事务――主要是秋暮战争与公主殿下突如其来的来信――让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回事:“这些克鲁兹人已经准备返回帝国了么,为什么迪尔菲瑞她会突然告sù我们这个?” “不,领主大人,事实上克鲁兹人的使节团还停留在兰托尼兰,现在他们的负责人另有其人,根据我们的了解,这位唐纳斯.伯尼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夏尔答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布兰多皱起眉头。 “据说是因为这位子爵大人突发身体不适,在德尔德塔尔就随船队返回了,他压根没有在安列克上岸。” 布兰多心想这明显是个借口,此人既然是女王的密使,又岂会因为身体不适而无功而返。他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克鲁兹人察觉了什么,但忽而又意识到迪尔菲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领地内知道折剑骑士团与莱纳瑞特皇子存zài不过他身边寥寥数人而已,他压下心中疑惑,问道:“这不过是克鲁兹人的内部事务,迪尔菲瑞小姐为什么会转告我们这个?” 夏尔自然听明白了布兰多的潜台词,他答道:“领主大人,这件事其实是这样的,据说克鲁兹人返航的船队在闪光之海上猎捕到一头珍兽,想要献给女王陛xià,为了防范大地圣殿的袭击,所以他们选择更为可靠的陆上道路。船队在灰风港登陆,唐纳斯.伯尼先生和他随行的仆从、助手穿过灰山领之后,又借道经过燕堡,燕堡现在的情况大人你是知道的,燕堡伯爵情况不明,有人说他得了重病,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总之从四五月开始他就一直没在公众面前出现在过,至于迪尔菲瑞小姐……这个嘛……迪尔菲瑞小姐现在正在托尼格尔……咳……作客,”他说到作客两个字时,免不了有些尴尬,其实大家都知道伯爵小姐心中担心自己父亲的状况,巴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燕堡领地,只不过被布兰多软禁在冷杉领而已――当然,这也是在公主殿下的授意之下的,目的是为了保证伯爵小姐自身的安全,免得叫她飞蛾扑火。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总而言之,现在燕堡就是群龙无首,以达勒男爵为首的那帮家伙终日散布各种各样的谣言,想要借故夺取伯爵大人的权力。不过燕堡家族的名声尚在,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得手,而克鲁兹帝国在燕堡长期以来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所以这些人当然不会放过巴结这位唐纳斯.伯尼子爵大人的机会。” “不知道大人你是否还记得,你和公主殿下曾经吩咐雅尼拉苏伯爵去调查燕堡的事情,这位伯爵大人在那之后不久就派遣了一批人进入燕堡,这批人办事还算得力,他们很快就和迪尔菲瑞的旧部下取得了联系,建立起一个秘密的关系网。”布兰多知道这件事其实明明是公主殿下吩咐的,自己压根没插半点手,不过到了夏尔这家伙嘴巴里面,他这个领主大人就平白无故分去了一半功劳――他当然听得出这种恭维,不过也难得拆穿,或者不如说早已习惯――而听到此刻,他才终于听出点端倪。 夏尔继续说道:“所以这些人照例将这件事报告给了雅尼拉苏伯爵,还用记录水晶附带了这支车队与唐纳斯.伯尼先生、及其他随行仆从与助手的影像,雅尼拉苏伯爵又将报告与水晶原封不动地寄到迪尔菲瑞小姐手上。这件事本身不是太过重要,但迪尔菲瑞小姐或多或少听闻了你和维罗妮卡女士、莱纳瑞特皇子一起进入死霜森林的事情,她在得知了这支使节团的目的之后,担心克鲁兹人对大人您不利,所以又将这些东西转交给梅蒂莎,没想到还真叫我们的小公主殿下发现了蹊跷――” “什么蹊跷?”布兰多听到这个时候,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位唐纳斯.伯尼子爵,他本身倒没什么问题,但是梅蒂莎公主在车队的随从与助手之中,好像认出了一个人来。” “认出了一个人?”布兰多心中一动:“谁?” “这个人应当是克鲁兹人与维罗妮卡随行的军官团中的一个,我对他也有些印象,但印象没梅蒂莎她那么深刻。” “领主大人,”这个时候梅蒂莎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一如既往地轻柔、但有条有理:“我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应当是叫做伯伊默,我曾听别人这么叫过他。他当时和我们一起进入过冰川下面,是克鲁兹人随行的贵族军官中的一员,人有些年轻,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 布兰多感觉好像背脊上有一道电流流过,让他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开口,但脸上的神色已经凝重得叫一旁的安蒂缇娜与芙蕾雅都看出端倪,两位少女互视了一眼,都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布兰多将双手支在书桌上,脑子里仿佛闪过无数图景,他细细地酝酿了片刻,忽然问道:“克鲁兹人的使节团是什么时候抵达德尔德塔尔的。” “八月十九日,那天是山民的举火节。”安蒂缇娜想也不想,直接开答道。 “八月十九日。”布兰多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开死霜森林第四周,正好一个月。” “夏尔,那个唐纳斯.伯尼子爵抵达燕堡多久了?”他又问道。 夏尔计算了一下:“迪尔菲瑞小姐拿到信是上周,不过这封信几经周折抵达托尼格尔,之前起码过了一个月时间,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一个月,布兰多心中一冷,这个时间都足够克鲁兹人走回鲁施塔了。芙蕾雅在一旁看他脸色几经变换,这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布兰多,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想我们疏忽了,芙蕾雅。”布兰多一字一顿地答道。 “疏忽了?” “这都怪我,完全没想到这个方向,”他忍不住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然后沉声说道:“夏尔,让我们派出去的探子去问,让他们重新将死霜森林周边地区搜索一遍,把那家伙的影像散布出去,去确认有没有人见过他――不,我想肯定有人见过他。关键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我要最快速度搞清楚这个问题。另外,想办法往克鲁兹帝国派遣一批人,如果不行的话,就让雅尼拉苏伯爵帮我们一个忙――他不会拒绝的。” “领主大人,在我向你转告这个消息之前,罗曼小姐就已经派出人手了,现在领地已经完全启动了起来,”夏尔答道““不过下面有些佣兵团长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想问您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我和梅蒂莎也是因此来向您请示的。” “她做得对,”布兰多听到这个消息,长吐了一口气,然后才静静地答道:“等消息吧,希望克鲁兹人不会后悔――” 布兰多感到有人按住自己的手臂,他回过头,看到安蒂缇娜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是不是茜有消息了?”幕僚小姐敏锐地问道。 他缓缓点了点头。 秋暮一战的胜利还未传遍南境,但各式各样的流言已经在受战争波及的地区以及周边地带广泛地流传开来,让德内尔人在开始的两周内惶惶不安,但又隐隐有些期待,他们不安自然是担心遭到清算,但期待的心理则来自于那位传说中年轻有为的伯爵大人,很可能未来就要成为他们新的统治者。但与各式各样的谣言漫天飞舞的南境其他地区相比,维埃罗与托尼格尔反而一反常态地安静得可怕――在维埃罗,瓦伦登堡正日复一日地派出大量的信使,他们携带这私密的信笺南北往复,日日不绝。 而在托尼格尔,只有少数敏锐的人能感到,平静的表面下正孕育着一场风暴。格里斯港口内的商人逐渐开始感到治安骑兵巡逻的次数变得频繁起来,盘查也开始日复一日的严格,领地内出口的货物也在悄然发生改变――黑森林内的魔法水晶在连续几个月内持续减少之后,好像终于耗尽了,毛皮布革和金属矿石也被其他商品替代,而运入货物的帆船却骤然增多了。 有心人都在私下里揣测,托尼格尔人正在准备一场新的战争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变得更冷,森林内的黑松却仿佛在寒冷的天候下愈发地挺拔了,也或者是凋零的落叶衬托出了这些终年长青的埃鲁因的象征,虽然各地的河面还未开始结冰,但大多都已经是一片白露寒霜的景象。十一月的开端,据说在敏泰一带有人看到骑士从天而降,从火焰之中走出,这些仿佛天神降世一般的骑士在天空中巡行一周之后,又消失不见。亲眼见证这一幕的人信誓旦旦的宣称,这是战争的侍女,传说她们出现时,往往意味着战乱的年代的来临。 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在各地流传的同时,一条讯息捆在信鸽腿上,落到了夏尔手中。 “有消息了,领主大人。”夏尔从心灵联系之中出声时,布兰多还在和他母亲讲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故事,这个季节壁炉已经生上了火,木炭在铁栅栏里面烧得噼啪作响,他那些经历早已反反复复说了十好几遍,可温莎女士就是一丁点也听不厌烦――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托尼格尔还有一个‘心地很好、很会持家’――这是布兰多的形容,他心想罗曼心思单纯,大约能当得上一个心地很好的评价,至于善于持家,商人小姐有空手套白狼的本事,应当也勉强说得过去――的未婚妻的时候。 不过当他听到夏尔这句话时,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马上给自己的老妈以及安蒂缇娜、芙蕾雅打了个手势,然后走到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领主大人你猜得没错,的确有人在死霜森林附近见过这个人,那人是伯尼切尔附近的一个农夫,叫做老贝阿德,他有个女儿叫做乔诗,他们曾经大爆炸之后租借了一辆马车给那人――据说那人给了他们一笔钱,此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与他随行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根据那个女孩对这个人描述,梅蒂莎认为这第二个人应该是个叫做巴巴恩的贵族。” “他们租借了一辆马车。”布兰多自言自语道:“伯尼切尔就有旅舍,他们为什么要去农夫家中租借马车,农夫的马车大部分都是带大棚的篷车,一般的贵族可不会乘那种东西。” “他们是为了装东西。”夏尔答道。 “然后呢,”布兰多又问:“有没人在德尔德塔尔附近看到过这辆马车,不,如果我是他们,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他们应当在途中还换过马车?” “领主大人你猜得全中,他们在阿鲁彻和冬蔷堡都换过一次马车,不过我们确定了他们的路线之后,就很容易问出这些细节来了――他们最后一次使用的那辆马车,最后一次出现的确是在德尔德塔尔,在八月中旬前后有人看到过他们。” “八月中旬。”布兰多答道:“德尔德塔尔,克鲁兹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已经攥得咯咯直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几个字来:“唐纳斯.伯尼先生他们押运的‘珍兽’,恐怕也是由一辆马车装运的吧?” “正是如此,”夏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领主大人。” 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布兰多的脸色几乎阴沉得要滴下水来。 …… 书房内的壁炉里同样泊泊燃着火苗,映亮了几张面孔。 “去把伯爵大人请来吧,希尔夫人,麻烦你了。” 格里菲因公主放下手中的信笺,看了马卡罗一眼――这是两周以来她收到的第十封信,这封信由这头王国的狡狐亲自送来,由此可见王党也预见到了其中局势的微妙变化。帝国册封一位伯爵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说与埃鲁因毫无关系,但偏偏这位女伯爵的出身,牵扯着此刻王国内一位身份同样的敏感的人――格里菲因看完这封信,也放下心中最后一点侥幸,轻轻将信丢到书桌上,有些精疲力竭对自己的使女说道。贵妇人推门而出,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窗外日渐变得枯黄的叶片,微微叹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马卡罗小声提醒道。 “你不必开口,马卡罗卿,我已明白。”格里菲因看了他一眼,如此答道。 只片刻,布兰多就来到她书房中,他脸色仿佛还没从之前得到的消息中转换回来,仍旧显得有些僵硬。他先向格里菲因行了一礼,抬起头,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书桌背后的公主殿下,和站在她身边的马卡罗。布兰多看了看这头王国的狡狐,然后又将目光转向格里菲因公主身上。 两人都没有开口,但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心事。 公主殿下低下头,看着书桌上的信笺,轻声说道:“布兰多先生,这件事我不得不告sù你了――” “是关于天青之枪的,对吗?”布兰多开口道。 格里菲因公主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淡银灰色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但她最终还是把茜的事情细细地讲了一遍――白银女王已经封她为帝国伯爵,两周以来,各方面传来的消息都确认无误;甚至包括这位山民少女的出身,以及她与这位托尼格尔伯爵的关系――她说完之后,才轻声问道:“布兰多卿,你打算怎么办?” “公主殿下,你猜如果这句话是由克鲁兹人来问我,我会怎么办,”布兰多沉默了片刻?然后口气有些冷地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平放在裙子上的手抓紧了裙摆,她当然听得出布兰多平静的口气下潜藏的怒火。 但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眼神中细细地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却没有答话。 反倒是马卡罗开口道:“伯爵大人,他们是克鲁兹人。” “我知道。” “伯爵大人,公主殿下告sù你这件事,是出于对你的尊重。但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有清楚地考虑过,托尼格尔与王国,托尼格尔与帝国之间的关系――” “所以说呢?”布兰多问道。 “不要因为一时的愤怒,而将王国置于危险的境地,天青之枪对于王国来说很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可以为了它而让许多无辜的人流血牺牲的地步。”马卡罗叹了口气,耐心地劝说道。 布兰多看着这个人――这个王党的重要成员,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他摇了摇头,答道:“马卡罗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我压根不在意什么天青之枪,帝国今天犯下的唯一一个错误,那就是不该违背一个人的意愿,将她从这片土地上带走。当然了,你可能并不在意这个人是谁,不过我要告sù你一件事情――”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仿佛充满了一种无形的魔力,让屋内一片死寂。 格里菲因公主以及她身边的希尔夫人,从来没见过一个贵族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与同僚开口,公主殿下眼中还微微闪光,而那位贵妇人几乎是要目瞪口呆了。 马卡罗脸色十分难看,他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布兰多第一次这么训斥他了。 布兰多却并不在意他的想法,而是轻声答道:“如果帝国人认为以战争相逼,埃鲁因王国的贵族们就会顾全大局、偃旗息鼓、或者说立刻退缩,那么我对他们只有一句话――我――布兰多,冷杉城主,托尼格尔人的领主,王国的伯爵,还没有养成纵容这种强盗逻辑的习惯。” 他对马卡罗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承诺,埃鲁因人不会因为无谓的原因而流血,但王国守护它的子民,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光辉不过的事情――埃鲁因的子民们今天可以为另一个埃鲁因人而流血,那么明天也会有更多人为他们而流血,马卡罗先生,这――就是一个民族的骄傲与骨气,如果有人认为它软弱可欺,那么他就大错特错。” 布兰多说完这句话,躬身向格里菲因行了一礼,仿佛骑士,在出征之前向自己的国王告别。 他转身,打开门,临走之前说到:“公主殿下,我曾经答应一个小姑娘,我将守护他们每一个人,我将信守承诺,不管敌人是克鲁兹――还是玛达拉,甚至哪怕是与世界为敌,我亦绝不反悔。” “公主殿下,如果这是克鲁兹人想要的,那么我会这两个字来回答他们:战争――” 咔嚓一声,门在屋内三人面前关上。 马卡罗脸色千变万化,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也向公主殿下告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房好半晌,希尔夫人仿佛才从先前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有些心惊胆战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这位伯爵大人可真是胆大包天,他、他真敢和克鲁兹人开战……?” 格里菲因公主回过头来,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使女。 “你知道吗,希尔夫人,”她怔怔地说道:“当日我父王的贵族们,也曾经面临同样的问题,你知道他们怎么回答我的吗?” 她轻轻地吸着气,眼神中仿佛回到安培瑟尔风雨交加的那一夜之中。() 第五十三幕 女伯爵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巍峨高耸的曲型拱顶之下起伏的圣音终告一段落,十二名身披金边红袍的高阶神官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一旁的随侍与下级服事忙上前将他们扶住。这些位高权重的人物,要么是鲁施塔周边地区的地区大主祭,要么是经院的资深学者,地位隆重、身份尊崇,可以说仅次于炎之圣殿那几位穹顶之上的人物;与身份相匹配的是他们的实力,其中科恩地区的克里斯多夫大主祭、神眷的安德尔斯、经院大师萨顿早已步入真理之侧,距离圣座也不过一步之遥――鲁施塔居民习惯将炎之圣殿穹顶之上那十一人统称为圣座之上,久而久之,这种说法也流传开来――除了这三人之外,其他九人也都开化了要素,平日里像是他们这样地位的人其实已经很少亲自主持圣礼或者仪祭,但偶尔出手,大多也是信手拈来,绝不至于像此刻这么狼bèi。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呀。”看着这一幕而开口的人是瓦拉,没见过这位至高者的人很难想象,这个掌管着整个炎之圣殿的人会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儿,他胡子眉毛早已雪白,身材也萎缩了许多,穿着一件红色带雪白毛边的主教披肩,背着手,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都能吹倒。但只有那双深深陷入耷拉的眼皮之下、时不时闪过一丝亮光的眼睛与紧抿的嘴唇边分明的线条,还能证明这位控zhì圣殿半个多世纪的老人,并没有表xiàn出那么简单。 世人称他为带来铁与火的大神官,十一圣座中唯一经历过完整圣战的人,鲁施塔有一条关于他的谚语广为流传――圣座绝不心慈手软,说的就是他的性格,绝不像是外表那么慈眉善目。 他与另外两个人一起站在祭坛之上,而他开口的对象,正是身后左边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身材很高,身披白色的短披肩,头带高冠,手持带金色火焰徽记的权杖,长长的披风一直拖到黑曜石铺成的光滑地面上;她的面容有些过于削瘦,面颊仿佛是用刀削斧劈出一般,以至于看不出女人的柔美,显得过于冷峻,她有一头白金色的短发,在脑后束了一条长长的细辫,垂在披肩之上,这个女人就是西德尼.梅特法里卡,炎之圣殿的第三把手,也是克鲁兹帝国的第四大高手,关于她的传说,从星聚之年开始数也数不完,传说她与布加人的第四巫师首领交过手,只输一线,虽败犹荣。 常人常常用鹰隼般锐利来形容一个人目光的锋利,但这样的措辞在这位女士面前则显得软弱无力,她的目光非但锋利,更像是具有实质,只消看人一眼,就能叫人领会她的意思,她瞳孔深处有一圈金色的焰环,这和她掌握的神力――奉圣剑的天使爱若玛有关――若论在断罪圣言上的造诣,帝国无人能出她之右,甚至包括瓦拉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而瓦拉身边的另一人,丝绸教袍上的装饰极尽华美,面容和善,看起来更像是个商人,此人叫做凯撒,是十一人中排名靠后的存zài,名字听起来很霸气,但其人在历史上勤勤恳恳却没有太大作为。 西德尼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即使炎之圣殿的掌控者在她面前开口,但她也丝毫没有有接话的意思,世人称她为狮子圣宫的圣女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但偏偏瓦拉十分欣赏她的性格,与上一代大神官所在的那个时代相比,因为经历过圣战的缘故,这一代炎之圣殿的传承者普遍显得年轻――年轻人总是显得过于激进,但却不够沉稳,唯有西德尼例外。 “陛xià十四日发下诏谕,这些人十七日就进了城,经院那些人响应最为积极,大神官。”凯撒小声提醒道。 瓦拉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这句话里面潜藏的意思,几个世纪以来,克鲁兹的皇权在这一百年中终于发展到了巅峰,他有时候忍不住在想,要是自己是出生在自己老师之前那个年代该多好,那时候圣殿非但能在埃鲁因、安妥布若这样的小国任意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且还能插手世俗的事物,在教权最盛的时代里,甚至连皇位的继承权,都掌握于大神官手中,可现在呢? 这个老人只感到满嘴苦涩。 “经过这次,只怕陛xià在圣殿内部的影响力又要上升了,大神官。” “我明白,”瓦拉摇了摇头,经院派一贯与王室走得更近,他们从雷霆之年以来就一直想要进行教务改革,早就开始对他这位大神官横加指责,虽然在圣战之后肃清了一批人,但这显然并不能阻止那些疯子。圣殿的确是要进行变革了,他也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主持变革的权柄绝不能落入那些结党营私的家伙手中,否则炎之圣殿就没有明天了。 他知道,凯撒的话是提醒他不应当满足女王陛xià这次的要求,虽然皇权日益渗透到圣殿内部,但炎之圣殿还是有自己决定自己内务的权力的,他的这个决定,白白叫那个仿佛永远不老的至高者将手伸进了圣殿内部,早就引起了十一人中许多人的不满。今天到场的只有他、西德尼与凯撒,就可见一斑――西德尼无心争权夺利,凯撒唯唯诺诺,而其他人显然是早就十分不满了。 “可那是天青之枪啊。”瓦拉长叹了一口气,他们的这位女皇陛xià实在是太过难以对付,有时他都在想有这么一位女皇究竟是克鲁兹之幸,还是炎之圣殿的不幸――天青之枪是凡世的圣物,天青色的骑士击碎苍穹带来第二纪元之物,在苍之诗中,它被描述为凡人的希望,改变命运的圣枪――可以想象,任何圣殿拥有了这么一把神器,若得到了它的认可,对于圣殿的威望提升有多么大,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拒绝。 凯撒也闭上了嘴,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意义,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甚至连平日里脸上永远是同一个表情的西德尼,眼中此刻都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毕竟是圣枪苍穹啊―― “可惜,持枪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一个山民。”凯撒心中无不遗憾地想到,若不是他早已知道圣枪是从埃鲁因被运出,在那之前就已经拥有了主人,否则他都要觉得这是那位至高无上的女皇陛xià一手策划的;因为众所周知,在炎之圣殿治下的诸国之中,只有山民不信奉吉尔特的教义,他们崇尚祖先与自然的灵,因此被称之为蛮族,但偏偏是这样的野蛮人,被圣枪认可了。 “女皇陛xià啊,将改变命运之物交给异族,仅仅是为了打压圣殿,你这是在玩火自残啊――凡人岂可将未来操持于手中,神明必将之于罪啊。”瓦拉心中也是一片无奈,忍不住喃喃自语。 三人都没有说话,默默看着大厅中心那面水晶一层层变薄,最终消弭于无形,里面的少女紧闭双眼,手中支着长枪,仿佛失去了重心一样破‘冰’而出柔柔弱弱地跪倒在地上,然后向下一倒,就那么昏迷在了浇筑满一层层法阵的地面上。 瓦拉看着一片片掉落在地上的水晶碎片,依稀好像看到了分崩离析的圣殿,经院派已经不和他们站在一起,地方上的主祭们也蛇鼠两端,威廉姆斯的失败更是沉重地打击了圣殿在帝国之外的威望。他想到那个不成器的家伙,忍不住气不打一处来,堂堂一位圣殿骑士团长,竟然会栽在一个小辈手上,简直是丢脸之极,可惜这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或者塞西尔家族的脸,同时也是圣殿的脸。 他又进而想到那位埃鲁因小小的托尼格尔伯爵,那个传闻中剑圣达鲁斯的孙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是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 凯撒在一旁听到这句低声的嘀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色都变了。他当然还记得四十年前那场剧变,圣殿的衰落,仿佛正是以那场不公正的审判而起点的。他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位大神官,忽然想到,大神官如此爽快地答应女皇陛xià的条件,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天青之枪的缘故,他忽然记起来,早在上一周皇室的宴会中,女皇陛xià似乎有隐约透露过那位新晋的女伯爵的出身,和她与埃鲁因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关系。 他想到这一点,忍不住连冷汗都差点流了下来,赶忙吧脸绷得紧紧地,仿佛生怕叫身边这位至高者看到了自己的想法。 但瓦拉根本没在意他,而是侧过头对西德尼说道:“西德尼,你带伯爵下去沐浴梳洗吧,对她好点儿。” 女神官怔了怔,随即冷漠地点了点头。 …… 少女盛装得像是一位公主,巴洛克风格的浅黄色长裙将她包裹起来,一头火红的长发披散而下,仿佛流淌的散碎火焰,纤长的脖子与柔弱的锁骨裸露在空气中,一根细细的秘银项链穿过一枚火焰宝钻,紧贴其上,流转的琥珀色映衬着色泽健康的肌肤。蓬松的裙摆上打满了团团玫瑰般的褶皱,多段叠袖、内衬的薄纱与胸前巨大的蝴蝶结几乎将她装扮成一个精致娃娃,那紧紧框住她的束腰几乎要将她腰肢勒断,叫她喘不过气来,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qiē,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安的光芒。 这一天以来的经历对她来说好像做了个荒诞古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在一块巨大的琥珀之中沉睡,其间经历了许许多多事情,看到了千奇百怪的风景――但多数时候,她都被用黑布盖起来,或者是关在一口箱子里不见天日――偶尔感到不安的时候,会有一个声音陪她聊天,但次数并不是特别的多,天青之枪中那位小姐骄傲得不得了,恨不得在两句话之间得出结论来证明她是一个傻蛋。 然后她‘看到’自己被运进一座宏伟的圣殿之中,在那里有许许多多神官围着自己进行一个仪式,耳边尽是吟诵圣歌低沉的嘤嘤嗡嗡声,再然后,再然后她感到自己仿佛醒了过来,朦胧之间有一位身披白色神袍的女士引着她,然后那位女士让几名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她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几乎被吓呆了,她有几次都想逃出去,但每次都被那位女士给拦了下来,她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对面前面柔弱得像是个孩子一样,不堪一击。她记得对方每次都定定地看着她,随口念出一段祷文,然后仿佛有一股无法反抗的威压从天而降,穿透圣堂的穹顶,直接施加在她身上,便让她动弹不得。 而此刻,她坐在一张长背椅上――那张椅子极尽奢华,几乎像是一张木雕的王座,纵使是在领主大人的城堡里,她也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椅子――怔怔地看着面前一面落地长镜中的自己,虽然里面那个美丽的人儿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她了;几个侍女围绕在她左右,细心地为她梳妆,茜心知无法反抗,干脆像个木偶一样仍由她们摆弄。 几个侍女一边看看她们这位新主人,一边对比着镜子里的美人儿,精心地为她梳理长发,打上闪闪发光的耳钉,或者窃窃私语,偶尔发出一阵低笑声,笑得茜面上发烧。她至今还没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为什么会给她穿上这样古怪的衣服,她有心想要联系奥薇娜,可那位天青之枪中的小姐今天似乎又另有要事,茜心中的问讯石沉大海,好在她感到自己还能感觉到天青之枪的存zài,这让她稍微心安了一些。 围着她的侍女,个个都娇俏可爱,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不过她们大多有一头深浅不一的赤红色长发或者是短发,叫人一看就明白她们的出身与血统,茜看着这些自己从没见过的同族,听她们在自己耳边软声软气地说话,一时之间还真不好甩开她们发起脾气来,只能耐着性子――当然,这也是她明白,那位有些过于严苛的女神官还守在外面呢。 “伯爵大人,”一个脸圆圆的侍女用有些羡慕地口气说道:“您可真是我们的公主,山民当中最美丽的少女。” “你……叫我什么……”茜并不十分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可听到这句话仍忍不住吃了一惊,几乎是有些怔怔地问出这句话来。 “对了,伯爵大人,您还不知道吧――您可是这几百年来唯一一位由皇帝陛xià亲封的伯爵,您的封地据说是王国内最丰美的一片土地,在四境之野的边儿上――” “对对对,我曾经见过那里的枫树林,天哪,真是太美了,看得出来陛xià对您欣赏得紧呢,”侍女们叽叽喳喳地说道:“关键是,还紧靠着我们山民的土地――瓦拉契的群山,我真是做梦都想回家去看一看。” 茜听得云里雾里,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女孩子,还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她出生在夏布利,那里也有许多山民,她小时候似乎确实也听过关于山民们的故乡――瓦拉契的群山的传说,但那些都是遥远的梦境了,她听着她们说着什么封地,什么陛xià,什么伯爵大人,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出来。 但她看得出来,这些女孩子都是真心实意地崇拜她,她们叽叽喳喳地对她说着:“伯爵大人,我听说陛xià有意在您佩剑效忠之后,就将那片土地的自治权划归给你――那片土地在你手中,就等于回到了我们山民手中,千百年来,我们山民梦寐以求的独立与自主终于可以在大人您手中得以实现了!” 女孩子们热烈地讨论着,但说着说着,声音声音就渐渐低沉了下去。 山民在帝国的境遇,并不比在埃鲁因好上许多,甚至更差,克鲁兹人将他们视作蛮族,贵族们抓捕山民就像是抓捕野兽一般――山民的男人和女人们一旦被从山林里赶出来,就会像是野兽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背井离乡,卖往各地,条件好一些的,可以成为贵族的仆人,而大部分都死于某个不知名的矿井之中。 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可山民抵抗的历史,早在几个世纪之前就成为了传说,在帝国境内,除了少部分依附于帝国的氏族之外,大部分都躲进山林之中,过着仿如野兽一般的生活。可即使是剩下那些,也低人一头,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抓起来,沦为奴仆。 这些仿佛都是这些女孩子们共同的经历,屋子里忽然沉默了片刻,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抽泣起来,脸圆圆的侍女哽咽着说道:“伯爵大人,您知道吗,今天因为您――我们山民再也不用背井离乡、妻离子散,也不会像是野兽一样被那些克鲁兹人肆意搜捕,伯爵大人,你的名声一定会传遍了帝国的群山,有朝一日您一定会是山民的英雄――” 茜张了张嘴。 她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了,她忍不住抓了抓扶手,好像想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下的水晶鞋实在叫她十分不习惯,走起路来像是木偶一样――一旁地侍女们赶忙扶住她们晃晃悠悠地公主殿下,谨防她踩着自己的裙摆掉到地上,这也不是之前没发生过的事儿。但茜看了看四周,终于讷讷地问道:“你们说的这些……我不太明白,领主大人,他在什么地方……?” “领主大人,您不就是吗?” 茜使劲摇了摇头,正想反驳,可这会儿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随即西德尼的声音传了进来:“米特拉伯爵,你梳妆完毕了的话,有人要见你。” 侍女们一下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好像忽然变成了木偶人,因为她们明白,这个时候只有谁会到这儿来。() 第五十四幕 徐徐升起的帷幕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安弗尔山脉以南一带当地人称之为安卡拉尔的秋风正从白茫茫的大平原上轻拂而过,一刀刀深浅不一的波浪如同行进在一片广袤的海面上,起伏的矮丘仿佛就是海面上的波浪,一位骑着金色雄狮的狮人少年正昂立于波涛的巅峰之上,眺望平原北方那条闪着光的地平线。 它座下的雄狮身上穿着华丽的铠甲,狮鬃上垂着漂亮的坠饰,站在齐肩的白色枯草丛中,不时摆动着硕大的脑袋,小小地打个喷嚏。白色的原野是托奎宁的象征,也是圣白平原这个名字的来历,这片平原西起银沙海岸,东抵人类王国的边境,而在它的北边,一望无际的山脉之下,盘踞着那个名为克鲁兹的强盛帝国。 狮人少年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奈尔,我们该回去了,那边就是今天巡逻范围的极限了,你要再往前走,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在矮丘后面,另一个狮人站在它的坐骑旁边,对土丘上的少年喊道。 狮人少年头也不回地答道:“没关系,明天我们就会越过那里。”它绿宝石一样的眸子里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即使按人类的标准来看,它也算得上是一头相当俊美的狮人,一头金色的鬃毛有若流苏,体格匀称,虽然比大多数人类都更加强壮,但肌肉的线条却十分流畅,它裸露着上半身,只在右肩与手臂上穿了厚重的肩甲,胸前带了一条用兽牙作的项链。 下面的狮人看不到土丘后面的风景,但它知道曾经在那里有一座雄伟的要塞,用平原上运来的纯白的石头堆砌而成,而今只剩下草地之中散碎的瓦砾证明它还存zài过。 “奈尔,人类会付出代价的。”它说道。 “是的,阿蒙。”狮人少年答道。 …… 茜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穿过长长的回廊,才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庭院中见到了西德尼口中的‘那个人’,与她想象中不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既不是一位冷峻严苛的贵族,也不是一位雍容华贵的贵妇人,而是一位比她的年纪还小上些许的少女——姑且这么可以这么称呼吧,因为对方除了脸上那不符合年龄色彩的冷漠之外,身体与面容无不类似于一个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女,一头金发及腰,脸蛋精致得像是洋娃娃——她穿着一件极其男性化的丝绸长袍,长袍的边缘滚着一圈儿雪貂皮的毛边,长袍极其宽大,几乎拖到地上。 那少女用湛蓝如海的目光看向这个方向,单单一个威严的眼神便使侍女们噤若寒蝉,她们后退半步放开茜,毕恭毕敬地折腰行礼,留下茜一个人有些不安地站在原处,不知自己是否该照办。 “你就是他们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个人?”白银女王康斯坦丝一开口,声音便好似一串银铃落到回廊的大理石面上,空灵清脆,她看着茜,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真是一个美人儿。” “我叫茜,可以请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茜见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女,心中的不安消退了几分,开口小声问道。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开口,却把身后的侍女们吓了个半死,女皇陛xià虽然身为女人,但冷漠无情更甚于男人,她们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么和陛xià放肆地开口,生怕这位伯爵大人一不小心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至高者。 但康斯坦丝并不介意,而是少有地微微一笑:“这儿是寡人的皇宫。” “你说……什么?”茜呆呆地看着她。 之前还叽叽喳喳的侍女们脸色刷白,陛xià的话都已经那么明显了,但这位好像不诸世事的伯爵大人还在大咧咧地问‘你说什么’,这和在陛xià面前直呼其名又有什么区别?她们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女王陛xià勃然大怒的样子,然后接踵而至的就是问罪与迁怒,她们不禁瑟瑟发抖起来,仿佛风中的落叶。 但与她们想象中不同,康斯坦丝却感到十分有意思,她几十年的宫闱生活中还从未见过这么淳朴的少女,她看着好像被吓呆了的茜,心中升起一股得意之情,有些促狭地笑道:“你没有听错,这里是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园,我想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地方。而至于我,要说一句整个这座宫殿,甚至在这以外更广阔的土地,都属于我本人,我想恐怕也没有人会提出反对的意见。” 康斯坦丝心想这句话应该可以把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彻底吓迷糊了,但她却没想到,这句话对茜的震慑力反而还远不及前一句话——因为山民少女知道‘这儿是寡人的皇宫’代表着什么,却未必知道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园其中有什么深刻的寓意。在炎之圣殿治下,只要一个稍有见识的人就应当听说过克鲁兹帝国的权力中心——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园,然而可惜,自小生长在夏布利山林之中的茜就是那个罕见的例外,这个带有浓重政zhì色彩的地名在她听来和瓦尔哈拉前门三十五号或者冷杉堡大街男爵城堡门房没有任何区别。 康斯坦丝有些失望地看着山民少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安地向她问道:“可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是我让人请你到这里来的。”白银女王毕竟是女王,这个一时兴起的失败的恶作剧在她心中像是水面上的漩儿,一转眼就消失不见,淡然地回答道。 这句话让茜沉默了下去。 康斯坦丝的话好像将无数纷乱的记忆碎片注入了她的脑海之中,使记忆脱落的环节联系了起来,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链子,她终于回忆起来奥薇娜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自己封进不败结界之后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梦境之中真实存zài的一qiē。她从兰托尼兰被运到海上,然后又途径灰风港与燕堡,穿过大半个帝国,来到帝国的政zhì中心,最后在圣殿之中被从水晶之中解放出来。 虽然她还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成了什么伯爵大人,但她不是傻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同时意识到了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位‘少女’究竟是谁。 “陛xià。”她明显有些不安地答道。 康斯坦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茜身后的侍女们也终于松了口气,几乎要庆幸得拍拍胸口了,这位伯爵大人看来还不算太笨;但茜显然是要和她们作对到底的,因为她下面的话马上又让她们才刚刚从深渊之中爬出来的心情又瞬间落回谷底。 康斯坦丝看着茜在自己面前沉默了下去,紧紧地皱起眉头,用力攥紧了拳头,她微微一挑眉尖,开口问道:“我请你到这里来,让你成为帝国的伯爵,你好像很不愿意?” “我不想当什么伯爵,陛xià,我只想回埃鲁因。” 侍女们听了她们伯爵大人这话,几乎要晕过去——如果允许的话——可她们面前毕竟还是女皇陛xià,她只能战战兢兢,咬紧牙关,打心眼里地指望自己的伯爵大人可千万不要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康斯坦丝似乎也有些不快,她问道:“你为什么想要回到埃鲁因,因为你想要回答你那位领主大人身边?我听说那位伯爵大人还是那个年轻人吧——年轻人,风流潇洒,让你这样出身的小姑娘寄托情愫也是理所当然的。”她摇了摇头:“可你要明白,你和他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他前途远大,怎么可能看得上你的,将来能到他床上的人儿,要么是某位公爵的女儿,要么你们那位公主殿下,而你,注定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而已,问问你自己,那是你想要的吗?” 茜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女,她有心想要反驳,可又开不了口。不,领主大人在她心目中绝不是那样的人,可那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领主大人已经有了未婚妻,她能做的也只不过只能默默地看着这一qiē发生而已。白银女王的话像是一根尖刺一样刺入她心中,做领主大人的情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这样的妄想的。“不不,茜,你绝不能这么想。”她赶忙摇摇头,在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 山民少女抬起头,脸颊已是一片滚烫。 康斯坦丝冷眼旁观,然后问道:“你还是想回去?” 茜点了点头。 康斯坦丝的脸色冷了下来:“你认为我会放任天青之枪离开帝国么,小姑娘,我宁愿毁miè它,也绝不会目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声音冷得渗人,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属于至高者的威严几乎叫茜身后的几个山民少女手脚打战,她们如同筛糠一般,仿佛随时会瘫软下去。 但茜倔强地看着这位女王陛xià,她的目光仿佛就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布兰多身边。 康斯坦丝不难感受到这种坚持,她冷哼了一声:“你要死不难,可不怕连累你那位领主大人么,他可算是前途远大。” 山民少女哆嗦了一下,握紧了双拳愤怒地看着她。 康斯坦丝看着这个样子的茜,忍不住摇摇头,她抬起头来,对那几个被吓坏了的侍女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侍女们如蒙大赦,赶忙折腰后退,但她们都忍不住纷纷在告退之前偷偷向茜打眼色,好像生怕这位不诸世事的伯爵大人把陛xià得罪得太狠,一不小心真丢了脑袋。那个脸圆圆的侍女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抓了一下茜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自然落到康斯坦丝眼中,这位少女模样的女王陛xià全然当做没看到,等到侍女们尽数离开之后,她才说道:“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看得出来她们很在意你,你知道山民在帝国的处境么?” 茜不是木偶,自然能感受来自于这些同族少女的关切,她心中微微有些感动,但面上仍旧一言不发。 “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康斯坦丝答道:“可你这样和我坚持于你没有半点好处,你今天是帝国的伯爵,永远都会是帝国伯爵,不管你接不接受这个身份,你都必须向我佩剑效忠。”她又警告道:“我可以明确地告sù你,茜,从今天开始你若敢离开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园半步,那么我就会发兵攻打埃鲁因,绞死你那位心爱的伯爵大人。” 茜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但帝国的女王陛xià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当然,等到你向我宣誓效忠为止,我会按照承诺将四境之野那片土地划归于你作为封地。但你要记住,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你不想要拿你那位布兰多大人的前途作赌注吧?” 山民少女听到她口中说出那个名字来,整个身子几乎都变得摇摇晃晃的,她一时间好像感到天旋地转,心中茫然失措;但又不知从那里生出一股勇气,忽然咬牙举起手,翡翠色的圣枪骤然出现在她手中,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举起长枪一枪刺向康斯坦丝的小腹。嗤一声轻响,天青长枪几乎将白银女王刺了个对穿,茜那一刻像是脱力一般,大口起喘着气,但她抬起头,却看到康斯坦丝面上全无痛苦之色,而是阴冷地看着她:“……伯爵大人,这就是你的回答?” “你……”茜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枪。 康斯坦丝举起一只手,放在天青之枪上,然后一寸寸将枪刃从自己体内拔出,她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腹部,又看了一眼山民少女,失望地摇了摇头:“你是天青的骑士认可的人,你和你的天青之枪不可能伤得了我,下去吧,你需要好好清醒一下。不过记住我的话,如果你再胆敢轻举妄动,我第一个拿埃鲁因开刀。” 茜几乎吓呆了,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 “卫兵!”康斯坦丝一只手捂住腹部,冷冷地喊道:“将米特拉伯爵带下去。” 不过片刻,白银女王看着卫兵将茜架着离开,眼中终于露出不甘的神色来,她轻轻呲了呲牙,这才松开按在小腹上的手,手心已经是一片血红。不过她并没有传唤神官或者是医师,而是向花园中某片灌木丛背后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出来吧,鬼鬼祟祟成何体统。”只片刻,那儿的灌木丛窸窸窣窣抖动起来钻出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来,那人有些胆战心惊地看了这位女王陛xià一眼,恭维地问道:“陛xià,你没事吧,要不要……” “是谁告sù你你可以在我面前巧言令色,”康斯坦丝打断他的话:“你躲在那里干什么,难道外面传报的人都死完了?” “陛xià,当然不是,因为是四境之野的密件。”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唯唯诺诺地答道。 “四境之野的密件,”康斯坦丝皱了皱眉:“精灵们又有什么事了。” 那人赶忙靠近一些附耳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 康斯坦丝听完,面色微微一沉。“这封信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陛xià。” …… 在雅尼拉苏、灰山地区以北,托奎宁狮人的侵袭正在日渐减少,这样的情况在北方的局势一日紧张过一日的情况下显得十分异常。人类的斥候向北进发,很快在草原上发现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大军,而这支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的大军,此刻正在向着北方开进,逼近安弗尔山口——这一消息很快越过闪光之海,越过南方的安培瑟尔,深入内陆,传递到那些需要它的人手中。 “布兰多卿。”公主殿下叫住庭院中的布兰多时,后者正在为马匹准备马鞍。布兰多看到从屋子里走出的格里菲因公主忍不住微微一怔:“公主殿下,我正准备去你那儿。” “来向我道别么?” 布兰多很没有贵族风度地抓了抓头发,虽然他的确是打算这么做,不过被公主殿下这么当面点出来还是挺尴尬的。说起来这里是他的家,公主殿下是他的客人,这么把客人冷落在一边,而自己却急着要赶回领地,说起来是有点不太礼貌。只是现在对他来说,也不是在意礼貌不礼貌的时候了。 “抱歉,公主殿下,我的属下她失踪有好些时日了,我必须得抓紧时间。”他只能如此答道。 格里菲因公主微微有些不满:“那天傍晚你从我书房摔门出去时可没这么有礼貌。” “我有摔门?”布兰多吓了一跳,敢和公主殿下玩摔门,那传出去他这个权臣的头衔怕是跑不掉了,那天晚上他不过是懒得和马卡罗废话,先走一步而已,怎么就变成摔门了。 格里菲因公主静静地看着他:“布兰多卿,你和王党政见相佐,这本没什么,我明白你的理想——可旧贵族在王国的势力根深蒂固,王党也是他们中的一部分,你三番五次得罪他们,他们未必会善罢甘休。” 布兰多有些不屑,对于公主殿下口中这些旧贵族,他前一世了解得太深,那根本是一群一无是处的人,王党在他们中还算是能有所作为的,但也不过如此。他摊了摊手道:“我只是表明我的态度,至于马卡罗先生他们壮士断腕的勇气,我是十分佩服,只是不敢恭维。今天克鲁兹人可以从王国的土地上带走一个人,明天就能带走更多人,如果埃鲁因连它的子民都无法保护,那么这个古老的王国何谈尊严?” “我明白,”格里菲因答道:“可布兰多卿,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如你所说向帝国宣战么?” “你是来劝阻我的吗,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轻轻摇了摇头:“我劝不动你,不过我相信你会有分寸的,对吗,布兰多卿。” 布兰多听出公主殿下语气中的无奈,气势忍不住也弱了几分,在女士面前耀武扬威好像也的确不是什么长面子的事情,他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道:“我还没盲目到那个地步,战争与否取决于帝国的态度,但我必须把我的属下从克鲁兹人手上带回来,那之后那位女王陛xià是不是会雷霆震怒,这不太好说。但无论如何,埃鲁因都需要做好战争的准备。” 公主殿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有分寸的。” 她停了一下:“那么,我就任命你为接下来埃鲁因出使帝国的使节团的团长好了,你看如何,伯爵大人。” 布兰多看到公主殿下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淡银灰色的眸子里似乎潜藏着某种狡黠的光芒,忍不住微微一愣:“使节团,什么使节团?”他脑子一时间有点没转过弯来,莫非公主殿下为了讨还人质,还专门组建了一个使节团去声讨帝国,等等,这也未免太离谱了吧。他本来是想带一小批人潜入帝国境内,把茜偷偷给救出来,但公主殿下这个了不起的想法,简直比他那个想法可厉害多了。 这简直是当面打帝国的脸—— “公主殿下,这……有点不大好吧。”布兰多都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语答道。 “为什么?” “这个……”布兰多想了想,觉得这位公主殿下可能有些太过理想化了,他不得不解释道:“克鲁兹人还是比较好面子的,那位白银女王更是如此,我们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让他们下不来台?” “你想到哪里去了,布兰多卿?”公主殿下惊讶地看着他:“我是让你作为圣战炎之圣殿参战国的使节,出使埃鲁因。” “圣战?”布兰多忍不住失声道:“圣战开始了?”() 第五十五幕 使节团的准备工作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第一次圣战,一般指的是发生在一千年之前的圣者之战,四位圣者带领黑铁之民反抗黑暗之龙残酷统治的战争,无数歌谣赞颂的光辉而神圣的战争。 而第二次圣战开始于混沌之年的末期,是法恩赞人、克鲁兹人、风精灵为了开拓三国之间广袤的荒野与黑森林而发起的神圣战争,那是属于开拓骑士的时代,荒野之上壮丽的慷慨悲歌一直持续到埃鲁因的建立之后,此后三大帝国的版图基本成形,国与国之间只剩下狭长黑暗森林作为缓冲带,这次战争同样波澜壮阔,持续长达近两个世纪,圣战的名目也因此而立。 而第三次圣战开始于光耀之年,前前后后持续近半个世纪――而后事实证明这场战争既不光耀,也不荣誉,尤其是最后七年中的十一月战争,流血成了人们对于这场战争的唯一记忆。战争开始的理由源于哈泽尔人兴起之后带来的魔导技术,新技术传入使得各国进入了最为繁荣的时代,但人口膨胀带来的隐患也逐一呈现,当人口开始涌入边境时,帝国的目光就不得不投向仅剩的未开辟地带。 从光耀之年开始,三大帝国遵照神圣盟约,共同向四境之野的边境进军,从阿尔喀什山脉以南一带开始了这场战争,但这终究演变成一场可怕的错误。在整场战争中,因为土地分割的矛盾,王室互相的不信任与圣殿教义之间的日益冲突,再加上万物归一会信徒从中作祟、蛊惑人心,第一纪元的三百二十年――垂变之年,克鲁兹人的勒沃兹地方军团忽然向身为盟友的风精灵侧翼发起攻击――这场战斗明面上是为了报复更早先的一场冲突,但其中不乏万物归一会行事的影子。随后风精灵一方的人类军团同样展开报复,彻底激化了矛盾,人类与风精灵在狭长的战场上彼此互相厮杀,万物归一会渗透进入秩序社会的高层贵族在战斗中发挥了功不可没的作用,但大多数贵族清醒过来的时候,结果早已不可挽回。 但这事实上从某种侧面反映了人心,符文堡的学者罗恩.萨米利安在他的著作中写道,‘人们过多地将罪过推卸到某种邪恶的力量身上,而不反省自己的过错,事实上历史早已证明,这种力量在整个战争的过程之中只起到了某种推动的作用,不过是将人性的丑陋一面更加暴露出来而已――’,这种说法描述出了当时战争的场景,六月之后,法恩赞人赤luo裸地加入了战争,随后托奎宁的狮人、大大小小的公国与王国纷纷被卷入漩涡之中,战争将所有参与者拖入一场无休止的战斗之中,因为仇恨、贪婪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直到他们互相打得精疲力竭为止。 克鲁兹人在战争后占据了整个四境之野外加四叶草平原的一小部分,包括原本属于风精灵的大片土地,法恩赞人则是最大的赢家,从双方身上占到好处,狮人解决了他们对于仇恨的需要,而许多大大小小的公国却在战争中被奴役――因为帝国贵族们的贪婪,或者是战争进程的需要――表面上看起来第二次圣战在穴兽之年前后便已告一段落,但事实上更深沉的仇恨的种子早已种下,帝国与帝国之间失去了最后的信任,边境上的摩擦日益加剧,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三头野兽不过是失去了力气需要短暂的休养生息而已,而它们每个都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咬死对方。 克鲁兹人需要对最后七年中的十一月战争中流下的贵族的血作出某种清偿,虽然他们在战争中得到了好处,但更多的是伤痛,这种伤痛使得整个贵族阶层变得人心浮躁而火气十足,使得他们愈加想要从那场不名誉的战争中解脱出来,对法恩赞人与风精灵施行惩戒。这种风气使克鲁兹人加重了对于小国的剥削,也让万物归一会的渗透有了更广阔的市场。然而对于风精灵来说,同样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无论是对于法恩赞人还是对于克鲁兹人来说都是一样,他们在战争中丢失了领土,自然想要夺回。唯一希望保持上一次战争战果的法恩赞,因为边境上克鲁兹人与风精灵的不断挑衅,逐渐开始变得不那么耐烦。 第四次圣战――或者说第三次,因为第三次圣战不名誉的影响,世人越来越多不愿意将其后的圣战与圣者之战联系到一起,尤其是学者,他们中很多人并不把圣者之战看做是同一类扩张领土的战争,而是单独从历史中拿出来,放到一边――因此第二次战争带来的伤痛,注定要在第三次战争中爆发出来,这是各国都早有预料的事情,但它真正开始时,却比所有人预料中还要更早。 七月末,死霜森林大爆炸。 同日,托奎宁、沃勒兹与奥金斯等地区遭到十四环法术神之审判轰击,死伤者不计其数,三座城市几乎化为飞灰。 其后两个月之内,金鬃狮人开始集结一支大军,它们的进攻从南面的灰山山脉、雅尼拉苏一带移开目光,越过圣白平原,开始向克鲁兹进军,霜降之月的开端,狮人们离开了温暖的大平原,抵达了雄狮要塞关下,战争来临的消息在半个月之内传遍了整个克鲁兹帝国。而同一个月内,风精灵们的复仇大军从奥金斯的废墟上出发,偷袭了四叶草平原上克鲁兹人的赤红军团,风精灵很快收复了四叶草平原上的几座城镇与堡垒,与克鲁兹人在四境之野的边境上展开相持。 而至于法恩赞人,虽然表面上仍未有行动,但他们的军队早就开始从白城、从格雷休斯集结―― 当康斯坦丝与瓦拉大主祭召集炎之圣殿治下各国使节与贵族前往鲁施塔的谕令抵达时,布兰多就明白,游戏之中的第二章节――战与乱的时代已经提前来临了。 公主殿下在最短的时间确定了使节团的人选。 首先使节团的团长自然是布兰多,虽然王党中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但格里菲因一力压下了所有的异议,她很明白布兰多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支持这位伯爵大人去这么做。王党的反对者大多认为这是一种纵容幼稚与冲动的行为,但她并不这么想,布兰多那句‘这是一个民族的骨气与骄傲’最终打动了她,王国的确是需要有一些属于自己的骄傲的,格里菲因明白这样一面旗帜会让她获得一些真正支持她的人,而不是那些一味胆小怕事的贵族。 他们早在安培瑟尔就已经与她分道扬镳,这位公主殿下心中对此没有存半分侥幸。 如果一个王国的贵族不与她站在一起,那么她至少要和它的国民站在一起,布兰多的话,仿佛在黑暗之中为她点亮了一盏灯塔。 而接下来,王室方面的人选,这位公主殿下仍旧是固执地选择了哈鲁泽――这就让布兰多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很清楚沃恩德贵族之间的规则,因此也很清楚公主殿下这么选择的原因――因为哈鲁泽是埃鲁因未来的王储,克鲁兹人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也不可能把他扣留在帝国内,否则那样的话白银女王非但会得罪她所有的属国,甚至会在帝国贵族中留下极为不好的名声。 但这么做仍旧是需要冒一些风险的,王储远行本身就充满了不安定的因素,现在还隐居在托尼格尔的莱纳瑞特皇子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但格里菲因下定了决心,甘愿让她这个心爱的弟弟去冒险,也要保护布兰多这个使节团团长的周全,因为她很明白布兰多此刻对于埃鲁因的意义,如果他死在克鲁兹,那么她和哈鲁泽的未来同样是一片黯淡,她很清楚自己将要做的事情,而在她看来:哈鲁泽作为埃鲁因未来的国王,也该到了为这个王国的未来承担责任的时刻了。 这是她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的原话:“哈鲁泽,你和你的老师的这次出使的经历,很可能会成为你一生当中最宝贵的财富;哈鲁泽,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告sù你,你必须独自一个人坚强起来,因为你是埃鲁因的国王。” 小王子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只不过被他姐姐的严厉给吓坏了,几乎要哭出来,但被格里菲因公主狠狠地一瞪,愣是把眼泪水给吞回了肚子里,然后老实地点了点头。 而布兰多则怀着对于这位公主殿下的些许感激,回到了托尼格尔,开始挑选与自己随行的‘侍从与副手’。他心中恨清楚,这所谓的出使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要去干什么,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一清二楚,因此这支所谓的使节团需要的不是满腹贵族礼仪的礼官,而是一支可以把克鲁兹闹得天翻地覆的军队。 这支‘军队’人数不多,而他脑海里已有适合的人选。 “由于领地内几乎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战争的准备上这样子――主要是白狮卫队的招募和训练、打造武器和盔甲,还有魔法水晶的开销、日常维护、稀有材料的收购等等等等――总之呢,黑森林内的建设现在已经基本停顿下来,这样的状况呢大约可以维持三到四个月,最迟不过半年,就会动摇我们之前的成果了哟。” 马车在颠簸着,林影穿过车窗,随着车轮前进在黑色的礼服上留下斑驳的图案,布兰多的面庞在光影交错下一明一暗,他一只手支着下巴听着商人小姐少有地给自己念报告――这在小罗曼看来是一件再枯燥不过的事情,因此小小的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作为商人兴趣的一部分,她不介意堆积成山的账册或者类似的文献,但要把它们一一念出来,变成有声读物,她就开始感到有点口干舌燥。 可这是布兰多想叫她做的,她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大约五分钟多个大约十来秒的时间,但马上又找到一个新的借口――布兰多总喜欢看她为难的样子,这让她感到十分不高兴。罗曼大人不高兴了,罗曼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她扬了扬羽毛一样的眉毛,飞快地动着嘴巴念道:“白狮卫队在之前的战争中伤亡差不多有一百多人叽里咕噜……” 布兰多瞪着眼睛看着这家伙:“等等,你后半段说的是什么,我完全没听清楚。” “后半段的内容就是这样不是吗,只是我念得很快你没听清楚,但是我已经念完了。”商人小姐开始一如既往地耍赖。 “你这是耍赖,不是说好今天下午由你来读报告给我听的么,我总得要了解这段时间领地发生了什么。”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可我已经念完了啊,用姑妈教我的――‘女巫的飞快地的方法’,布兰多没听清楚说明布兰多不是女巫,那与罗曼没什么关系,”她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把一叠报告塞到旁边芙罗的手中:“不过你可以让芙罗帮你读,她不会‘女巫飞快的的方法’,所以布兰多不用担心会听不清楚。” 布兰多确信她那个什么‘女巫的飞快地的方法’想必是临时从那小脑瓜不知道什么角落里蹦出来的,但这位商人大小姐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以至于同一个名字前后都能有差别,他翻了个白眼,也懒得拆穿,因为反正这位大小姐最后必定能自圆其说,这属于罗曼大人的特技,满地打滚,一般人是学不来的。 他看向芙罗,后者坐在两人对面,对于面前包括自己领主大人在内的两个活宝一概视而不见,她默默地整理了一下手稿,继续念下去:“白狮卫队的伤亡已从托尼格尔、敏泰地区警备队抽调的新兵补齐,此外又扩编五百人,与先前扩编的部分一共一千五百人,不过这些新兵仍在托尼格尔与让德内尔两地训练,短时间内不堪使用。” “卡格利斯干得不错。”布兰多赞了一句。 车窗外的风景早已换成了宁静的山林,这已是回到托尼格尔后第两天,他在车厢内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还是回到领地后才感到更放松一些,在布拉格斯的家中时虽然十分温馨,但面对老爸时还是十分别扭――毕竟这里才是他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自己的地盘。他本来想让父母都搬到托尼格尔,不过老斯科特固执地不肯接受,他母亲温莎虽然看起来有些心动,但最后还是没能成行,好在布尼德答应会派人照拂他一家,有高地骑士的保护倒不虑玛达拉可能的报复。 而公主殿下那边最终也没能辞行成功,格里菲因公主要安排他为前往克鲁兹的使节团的团长,自然要亲自到托尼格尔来审视他挑出的前往帝国的队伍――谨防这位伯爵大人真带一支军队前往克鲁兹。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借口,公主私下里前往一位臣属的领地事实上有些不符合规矩,对她的名声也有着不利的影响,但世人皆知托尼格尔、让德内尔领地紧邻着弗拉达,她执意要从托尼格尔绕行,也不是说不通。 不过布兰多心中清楚,公主殿下这次来冷杉领,恐怕就不会轻yì离开了。他离开埃鲁因前往克鲁兹,对于王国内局势的影响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而至少表面上,在世人眼中公主殿下背后还是站着托尼格尔人的,如果他这位托尼格尔伯爵短时间内不在王国了,那么她很可能面临着被王党再一次架空的危险。 她此次来自己的领地,即是存着视察后方的心态,也是为了向外界表明和他这位托尼格尔伯爵之间紧密的关系。对于公主殿下的这些考虑,布兰多一开始还没想得太多,只当是公主殿下是来为他辞行的,不过经由安蒂缇娜提醒之后,才明白过来。事实上托尼格尔与王室之间也是相互依存的,他不在国内的时期,他的这片领地尤其需要得到王室的认可,这关系到领地的合法性,避免被王党趁虚而入。 因此明白长公主的考虑之后,他也就默契地开始配合行事。 为此,格里菲因公主在抵达托尼格尔的第一天,就为他加封了让德内尔伯爵的爵位――这其实是一种补偿性质的封爵,因为托尼格尔从来不是伯爵领。本来布兰多对于让德内尔没什么野心,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让德内尔和安列克最好是并入王室的领地之中,进一步加强中央的权力,也可以给其他地方起一个表率的作用,何况安列克拥有王国第二好的兵源――高地人(埃鲁因的主要兵源地来自于灰山地区),让德内尔则是南境除安培瑟尔之外最繁荣的领地,拥有了这两片领地之后,王室在埃鲁因就可以说是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发言权。 至于他自己,托尼格尔伯爵不过是个幌子,信风之环的那片开拓出的秩序之地本身就有南境近一半大小,而等到它完全成长之后,再造一个埃鲁因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其中蕴含着令人心动的矿藏与资源,让他对于经营其他领地根本没什么兴趣。 但格里菲因公主只用一番势就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公主殿下严sù地告sù他,封爵本身不仅仅是一种奖励,更是一种认可,以他现在的地位和与她之间的关系,若是他今天没得到让德内尔伯爵这个封号,恐怕很容易引起外界怀疑,进而使得王国内的形shì动荡不安。非但不能加重王室的话语权,反而只会使科尔科瓦家族威望扫地,同时也会动摇托尼格尔的合法性,布兰多听完之后,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些过于幼稚了,不得不从善如流。 而得到让德内尔的爵位之后,名义上的,他又获得了南方军团的一部分指挥权,而这次扩编,事实上就是以这个名义之下来进行的。 格里菲因公主只当做没看到,只字不提此刻还在安培瑟尔一带休养生息的原南方军团的归属问题,布兰多也仿佛假装忘掉了这一点,两人保持着默契来演这一场戏,外人只当是他们两个年轻人还没搞明白王国地方势力的运作,包括王党在内,几乎没有人提醒他们这一点,仿佛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态来等着看他们出丑。但托尼格尔的内部却有不少人明白,自己的领主大人显然是得到了某种授意,准备从根子上收拾南境地方贵族――军团势力互相牵制、扯后腿的这个烂摊子了。 不过这个计划才刚刚开了个头,布兰多不得不想将它放一放,交给卡格利斯或者公主殿下,因为克鲁兹人给他找的**烦。他打断面前这位野精灵中的姐姐,直接跳过这一段问道:“战争的准备方面,物资的储备方面可以稍微放缓一些,如果真要和克鲁兹人开战,那也不可能仅仅是托尼格尔一地的事情,公主殿下会想办法帮忙的。物资和资金侧重的重心,应当放在瓦尔哈拉上面,芙罗,如果我需要动用所有的女武神,领地能承受得起多久?” “如果放慢其他方面的步伐,以黑森林内那片魔法晶矿的供给,维持一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领主大人。”精灵少女面不改色地答道。 “如果要保持在黑森林内的建设呢?” “三个月到半年。” 布兰多点了点头:“收购的材料呢?” “目前只有凤凰的羽翼和歌唱之银,数量都十分稀少,至于其他领主大人想要的材料,目前还没有眉目。”芙罗看着他说道。 第五十七幕 使节团的准备工作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为莱纳瑞特皇子安排的居所位于瓦尔哈拉东面,一段由树干挖空形成的宫殿之中。这是瓦尔哈拉的其中一项能力,只需要在城镇大厅支付魔力,这座树之要塞就能在内部生成数量不限的空洞,当然,想要将这些空洞变成房间,还需要装饰与布置陈设,布兰多让安蒂缇娜与奥德姆一起仿造冷杉堡设计了这座宫殿,作为瓦尔哈拉的客房。如今这座豪华的客房由克鲁兹人的皇长子独占,客房外面无论白昼黑夜都有克鲁兹人的折剑骑士轮班守卫。 这些折剑骑士大多数都认识布兰多,经过通报,在得到莱纳瑞特首肯之后,他们便恭敬地引他入内。这座宫殿的入口布置得十分巧妙,它位于一座露台上,由一条藤蔓构成的小径连接;这条小径另一端连接着上面树顶广场的第二层,入口十分偏僻,还有树精灵射手把守;在露台的正前方,是这棵巨树往上方延伸的主支干,那个方向驻扎有树精灵射手的哨所与隐藏在枝桠之间树屋,但透过枝干两边繁茂的树荫,仍旧能够眺望东面云雾之中群山的风貌,可以说既兼顾了安全,又不妨碍此地的主人欣赏美妙的风景,正是一个绝佳的设计。 在入口处,有生满了碧绿叶蔓的藤条从树壁上垂下来,仿佛形成一道帘子,后面是这间宫殿的正厅,这个正厅也是半露天的,在大厅上方有一枚巨型的水晶,可以将外面的光滤进来,让阳光或者是月光倾洒在大厅中央的魔法喷泉上,让闪光的泉水在卵石上淙淙流淌。布兰多和安蒂缇娜走进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克鲁兹人的皇长子站在泉水边,低头看着闪着金色碎光的水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莱纳瑞特殿下,住得可还满意?”布兰多走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问候道。 莱纳瑞特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但没答话,只等着他们开口。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闷,布心想。他主动开口道:“莱纳瑞特殿下,风精灵已经在四境之野开启战端,金鬃狮人也在汇聚大军,圣战可以说已经拉开序幕,不知道殿下对此有没什么看法?” 圣战开始,白银女王就不得不倚重于帝国内的军人贵族,而这些贵族,大部分都是支持皇长子的。莱纳瑞特听了默默地点点头,开口问道:“按照惯例,炎之圣殿应当召集各国使节前往鲁施塔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恭喜伯爵先生,被任命为使节团团长。” “莱纳瑞特殿下在托尼格尔也住了一段时日,应当不会不想回到帝国吧?” 克鲁兹人的皇长子抬起头,用浅蓝色的眸子看着他,那淡漠的目光仿佛在说,莫非你小小一个托尼格尔伯爵也想插手帝国的嗣位之争? 布兰多摊了摊手,微微一笑道:“殿下,并非是我想要火中取栗,实是迫于无奈,我无意插手克鲁兹人的内务,尤其是最为麻烦的皇统之争。但而今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想点办法,以求自保――这件事对你有利,对我有利有弊,因此我希望从您这里得到一点建yì。” “什么建yì?”莱纳瑞特问道。 “首先我想要知道,在帝国,有哪些人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 莱纳瑞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仿佛在考虑这次会面的价值,考虑了片刻,他向布兰多打了个手势――那手势的意思是:‘请到里面来说’,然后转身向书房方向走去。布兰多仿佛早料到如此,带上安蒂缇娜跟了上去。几人一路来到书房,书房中有几只光灵正等候这位皇长子的吩咐,莱纳瑞特让它们布置好房间,放上红茶与点心――这些光灵虽然也听布兰多的命令,不过布兰多性子很好地等待这位克鲁兹人的皇长子行使自己的权力,虽然他的权力也仅限于在这座宫殿之内。 片刻之后,等到几只光灵晃晃悠悠地飞出房间,克鲁兹人的皇长子才郑重地答道:“伯爵先生,奥克塔薇尔家族是我的妻子所在的家族,路德维格公爵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我。” 布兰多还真没想到这位皇长子殿下年纪轻轻竟然就已经有妻室了,不过这种政zhì联姻在沃恩德就等同于站队,奥克塔薇尔家族可以说与莱纳瑞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路德维格公爵在克鲁兹帝国可以算是皇长子完全可以信任的那一类人。“还有呢?”他继续问道。 “诺纳家族是我的同盟。” “这是怎么回事?”布兰多问道。 “老伊诺恩侯曾公开反对先王传位于母后,因此和我母后结下仇来,这种仇恨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化解,因此最热衷于让母后退位的,就是诺纳家族。我和诺纳家族有秘密约定,伊诺恩侯爵承诺将伊诺恩一部分矿山股份让利于我,并毫不保留地支持我夺取皇位。”莱纳瑞特平静地答道。 布兰多恍然,难怪曼格罗夫之前那么着急从帝国赶来托尼格尔。帝**团一分为四,现任伊诺恩侯曼格罗夫就是黑之军团的军团长,除此之外青之军团掌握在维罗妮卡身后的艾瑞希克家族手中,与皇室有血亲关系的奈杰尔家族则控zhì着哈泽尔边境上的白之军团与圣奥索尔一方边境的赤之军团。这三大家族,就是北方军事贵族的典型代表,这些军事贵族的态度普遍偏向于皇长子继统――但这只代表着一种态度,按照莱纳瑞特的话说,这里面真正肯出力的应当只有诺纳家族。 布兰多记下这一点,继续问道:“还有么?” “老宰相尼德文。” “尼德文宰相?”布兰多吓了一跳,几乎有些不敢确信般再问了一遍。克鲁兹帝国老宰相尼德文,这可不是一般人,他现今应当已经超过一百五十岁,是帝国的三朝元老,一百年前正是在他的帮助下当时的克鲁兹皇帝才重新从圣殿手上夺回权力,若说这个时代克鲁兹人还有什么传奇,那就应当是这位宰相大人。 而以他的身份和智慧,或者直白一些说这样的老狐狸,岂会轻yì选择站队? 布兰多狐疑地看着这位克鲁兹人的皇长子殿下,莱纳瑞特则徐徐答道:“母后宠信帕鲁特家族,其实是为了利用地方贵族的势力来打压朝堂上的其他势力,北方的军事贵族甚少插手政务,因此她的目的世人尽知――无非是宰相和圣殿。宰相明白母后对他全无好感,所以天然不会站在那一方。” “但也未必会站在你一方。”布兰多心想,帝国有的是皇子与公主,还不至于少了一个皇长子就要绝嗣;不过这位皇长子至少有一点没说错,那就是不管选择那一位皇子公主继承大统,老宰相都不可能和白银女王站到一边。 这就够了。 他默默估算了一下,莱纳瑞特说的这三方势力,分别来自于王室远亲、军事贵族与一般贵族之中,其中最铁杆的一方应当是奥克塔薇尔家族的路德维格公爵,诺纳家族次之,老宰相尼德文则只能视作一个潜在的盟友或者说只能看做不是一个敌人。布兰多还记得,自己可是把帝国当朝宰相的千金、这位老宰相的宝贝孙女儿得罪了个够呛,所以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克鲁兹帝国明面上有几股力量,王室,军事贵族,地方贵族与圣殿―― 这四股力量基本上控zhì着帝国的大部分土地、人口与资源以及军队,帝国的土地、人口与资源对于布兰多的意义都不大,对他的计划来说最关键的是军队。帝国的军队之中,四个传统军团为军事贵族把持,王室通guò联姻的手段掌握着其中两个。而各个地区的巡查骑兵、地方戍卫部队则一直以来是地方贵族的传统势力范围,这其中还包括了新兴起的海军,然而地方贵族又一分为二,王室与圣殿的影响力在其中各占其一,王室主要与北方的自治大公国关系更加紧密,圣殿则主要影响南方的大小领主;而最后,圣殿本身还拥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其中就包括了克鲁兹人最精华的那一部分军队,比方说主教团与炎眷骑士团。 布兰多想了想,忽然发现自己漏了什么东西,“维罗妮卡呢?她不是也应当支持这位皇子殿下么?”他抬起头,有些奇怪地向莱纳瑞特提出这个问题。 克鲁兹人的皇长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伯爵先生,老师她支持我,是因为出于军人的荣誉和正义感,但老师身后的艾瑞希科家族,未必会站在我一方。” 布兰多听了之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莱纳瑞特之前提到的那些名字,甚至包括北方的军事贵族们,顶多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政客,但这位女军团长,才是真正的军人与帝国的骑士。 他敲了敲指节,一边开始分析起来,一边对莱纳瑞特答道:“我大概已经听明白了,皇子殿下,那我们现在来确定一下,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在布兰多心中,最希望看到的当然是这位皇子殿下直接返回帝国,拉上他的这些支持者与那位女皇陛xià分庭抗礼,这样做最轻微的结果也是政变,但更可能的结果是一场内战,当然这个念头他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位皇长子不是傻蛋,他的那些支持者也还没有受到弱智光环的影响。 一个计划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取决于他们现在掌握的力量,一个乞丐不会贸然异想天开以成为一位国王为目标,农夫的远景规划多半是要多包上几亩地,而不是成为家财万贯、纵横四海的巨商。而布兰多给莱纳瑞特定下的目标,是自保。 “自保?”克鲁兹人的皇长子细细地咀嚼着这个词:“自我保护,先保证我在帝国内的支持者不会被我母后扫除,这样的意思么?” **,这真是妖孽,布兰多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虽然他对于这位皇长子殿下的英明神武,在历史上早有耳闻,但真正与之对面时,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种智商被对方碾压了好几个层次的感觉。这个方案可是他和安蒂缇娜、卡格利斯讨论了好几次,最后才一一确定了细节,拍板决定的,没想到对方才听了个名目,就猜到了他们的意思。 白银女王定下统一沃恩德这样宏大的目标,她要做的必然是首先收拢军队;可以想象,她肯定会首先拿诺纳家族开刀,而她之前打压北方贵族,也是为了这一天而作准备――军事贵族们不是傻瓜,自然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那位女王陛xià要对付它们,唯一的手段就是利用和平的时期削减军队,削减这些贵族手上的力量。但圣战的提前到来,却让白银女王不得不放开对于北方贵族们的约束,因为她很清楚,她在帝国内还有很多反对者,如果她在圣战之中失利,那么这些躲在暗处的反对者就会一齐跳出来逼迫她退位。 她在帝国已在位四十年,按照早先的约定,她早已应当让出王位,她要继续统治这个庞大的帝国,就必须要提升自己的威望,让自己拥有一个名正言顺恋栈不去的理由。 这个最好的理由,就是她能带领克鲁兹人走向胜利。 而这就是布兰多和皇长子的机会,只是这个时候非但不能站出来反对那位至高者,还必须收拢手脚,尽量不给她抓住犯错误的机会。莱纳瑞特能掌握的军队明面上看只有黑之军团,外加北方德维格公爵可以影响的地方贵族势力,但事实上白银女王能掌握的军队亦不太多,不过赤、白两个军团而已。 但比起这位皇长子来,她的潜在的敌人更多,她和柯克家族交恶,和圣殿交恶,和宰相交恶,艾瑞希科家族据说和花叶领走得很近,想必不会铁了心支持这位女王陛xià,相反,他们虽然不是皇长子的忠实盟友,但却不乏化敌为友的机会――因为至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布兰多给予莱纳瑞特的提yì是,先以他的名义将他在国内的势力暗地里联系起来,互为援助,然后深深地藏在暗处,这就是自保的手段。自保,本身就是一种防御,然而防御也是为了反击。这场圣战对于克鲁兹帝国来说是个难以名状的漩涡,圣殿想要取胜,白银女王也想要取胜,但圣殿不愿意为白银女王作嫁衣,而想必那位帝国的至高者也是一样的想法。 而地方贵族们,亦是各怀鬼胎,有女王的铁杆支持者,也有圣殿的簇拥,当双方互相角力的时候,皇长子拥有的势力就成为了其中举足轻重的力量,如果他选择沉默,那么白银女王整合帝国力量取得圣战军事胜利的计划,可以说就失败了一半。 面对这种情况,不出意外老宰相尼德文会冷眼旁观,而地方贵族的态度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迥异。 因为一个十分简单的道理。 一个新登基的皇帝陛xià,与一个统治了帝国四十年的铁血女王,在执政能力上所拥有的威势是完全不同的,没有任何地方贵族会喜欢一个过于强势的皇帝陛xià,这在沃恩德是一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因此他们最终会偏向谁,这不言而喻。当女王陛xià的威望随着战争泥潭的日益深陷而一天天减弱时,那么逼迫她退位的声音终有一日会在所有贵族之间达成共识。 到那个时候,莱纳瑞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到帝国,接受贵族们的拥簇。 这就是最后的反击。 当然,现阶段的自保对于布兰多来说也有好处,他要去帝国夺回天青之枪和茜,可以想象他的敌人应当有女王陛xià与炎之圣殿。因此他最不愿意看到是一个完全统一的帝国,无论是在白银女王还是在圣殿的名义之下,因此他要做的就是维持帝国纷乱的现状,借助多方的对立,为自己谋求机会。而同时,莱纳瑞特那些在北边的盟友,也可以为他提供必要的庇护,比方说为他安排一条安全地逃出帝国的渠道。 在这一点上,他与这位克鲁兹人的皇长子拥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 莱纳瑞特仔细听完安蒂缇娜的分析,默默点了点头,他最后看向布兰多,目光终于不再那么冷漠。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答道:“伯爵先生,感谢你的坦率的提yì,我想我可以完全相信你,假若有一天我登上王位,那么今天你我的友谊将成为一个珍贵的见证。” 布兰多微微一笑,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么合作愉快,皇子殿下。”他答道。 莱纳瑞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算作示意,不过板着的脸没有丝毫松动,他考虑了片刻,忽然说道:“作为朋友,我有一些私人的建yì可以告sù给伯爵先生。” 布兰多微微一愣,问道:“什么建yì?” “我很清楚我母后的性格和为人,你那位属下在她手上,她一定会以你和埃鲁因来胁迫她就范。我想伯爵先生,如果你那位属下的内心世界不是十分的坚不可摧的话,你最好作出一些动作,给她点信心才行。”皇长子淡淡地答道。 这位皇子殿下果然早知道了自己前来这里的真实原因,布兰多心中想到,但他也立即反应过来莱纳瑞特皇子提供给他的这个信息十分坑爹,他想了一下,觉得以那位女王陛xià不达不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十有**真会这么干,想到这一点,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还真不算亏,忙对这位克鲁兹人的皇长子点了点头:“我明白应该怎么做了,万分感谢。” …… (PS:)纠正一下,昨天第五十五幕应该是第五十六幕,今天先发第一章第五十七幕,等一会还有一张。希望大家看得舒心,也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多砸月票。() 第五十八幕 出发!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霜降之月的最末几天,室外的天气已经冷到足以叫人牙齿打颤的地步,在敏泰和沙夫伦德一带的落叶林难逃萧瑟的景色,树干开始变得光秃秃的,地上自从秋暮以来就落上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仿佛颜色灰败的地毯,层层叠叠铺在树林之间。稍微偏北一些的地区甚至下了几场小雪,虽然还不至于银装素裹,但至少也预兆着剑之年冬天的到来。 这是一年当中最不适合开始一场战争的月份,然而偏偏圣战以此为期拉开序幕,历史总是如此不讲道理,有时候比故事中描述的还要异想天开。 在冷杉领,一片肃然的战争氛围之中,唯有男爵城堡外的黑松林还挺拔长青,只是林冠之间渗着幽幽的墨色,仿佛整个树荫都是一头盘旋在头顶上的鬼怪,寒风从松树尖端呼啸而过时,发出呼呼的怪响,令人寒毛直立。托尼格尔的客人们在庭院中的树林下跺着脚,搓着手,望着这鬼天气满腹牢骚,他们大多衣着光鲜,满身来自于那些大城市的习气,看起来就不像是这个地方的本地人。十几辆马车并排停在庭院外,漆黑的车身上绘满了各式各样的徽记,每一个徽记都代表着一个家族光辉的历史,这些贵族来自于埃鲁因各地,他们中大多还是头一次到托尼格尔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他们来这里只为一个目的,出使克鲁兹。 这也是冷杉堡难得热闹起来的时节,虽然不管它的主人愿不愿意接待这些客人。 出使克鲁兹帝国的使节团虽然名义上是由布兰多担任团长,并可以任意挑选随行成员,但一个古老的传统使得使节团内必须有一些固定的人员席位,这些席位正是布兰多无法指定的。其中王室的代表是一位,哈鲁泽王子就将作为这个代表代表科尔科瓦家族出使,另外他还可以挑选两位使女,一位侍从以及一位随行的骑士,在这个原本的名单上有温莎夫人、西格尼夫人――这两位王子殿下在冬爪堡时的两位乳母,不过哈鲁泽临时要求布兰多将温莎夫人换成了美杜莎莱丝梅卡,还叫布兰多怀疑了好一阵这位王子殿下是不是到了年纪、春心萌动了。 至于他的侍从是一个来自科尔科瓦的年轻人,布兰多之前没听说过,想必是王室内部的成员,而随行的骑士自然是尼玫西丝这位公主殿下最信得过的人选,不作第二人考虑。 而除了科尔科瓦王室之外,按照圣殿的约定――埃鲁因的前王室,西法赫王室也应当派出一位代表,不过这位代表自然不可能千里迢迢越过安培瑟尔旅行一两周来这里和他们会合,公主殿下的兄长之前就已经来信告sù他们,人选他已经选好,那位使节和他的随行人员会在灰山领和他们会合,因此请叫他的妹妹和这位伯爵大人不用太过担心。 随后,四位公爵――维埃罗、戈兰―埃尔森、兰托尼兰、卡拉苏,以及三位伯爵――雅尼拉苏伯、燕堡伯爵和灰山伯爵,外加一位巴尔塔侯爵,还各有一位代表。本来应当还有安列克和让德内尔的代表,不过现在这两个领地已被削除,一并入王室领地,一并入托尼格尔,安列克家族人丁稀少,在安培瑟尔一战后基本等于灭族,而让德内尔伯爵极其家族现在还在玛姬坦的地牢里吃着牢饭,自然也就不可能派出什么代表了。 四位公爵中,维埃罗大公直接派出了自己的小女儿、托兰尼兰大公的使节直接就是艾柯、卡拉苏大公派来了一个肉球,据说是他的二儿子,而至于戈兰―埃尔森大公则也遣来了一位女儿,不过还是个七八岁的小萝莉。雅尼拉苏伯爵是银狮子会的信徒,没有娶妻,自然也就没有子嗣,他派来的是一名他看好的士官,是个干劲十足的年轻人,而灰山伯爵的使节一样也没有到托尼格尔,自然也是和西法赫的使节一起在灰山领等着和他们会合。 最后燕堡伯爵的使节选择上还出了点小小的波折,因为燕堡伯爵早就音讯全无,霜降之月中旬的时候达勒男爵自己派来了一个使节,结果直接被发怒的公主殿下给直接赶了回去;最后迪尔菲瑞还是决定自己亲自担任燕堡的使节,一来可以让炎之圣殿对她这个燕堡未来的继承者留下印象,二来可以挫败达勒男爵的阴谋,布兰多考虑到她的身体因素,特意给她专门单独准备了一辆较大的马车。 这些贵族子嗣大多又有自己的随从,少则一人,多则三人,因此加到一起,就是一支二十来人、五六辆马车的臃肿队伍,但若以为这支队伍就已经足够庞大,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布兰多很快发现这个队伍中竟然还有一些自己意想不到的客人,其中之一就是玛格达尔公主,作为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她自然必须代表自己的公国去出使克鲁兹――本来帝国方面以为她已经身殒在安培瑟尔的战争中,所以谕令也是传达到公国内,希望公国能指派另外一个使节前往克鲁兹,但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这位修女公主耳朵里,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执意要作为安妥布若的使节出使帝国,并且还私下和安妥布若的王室通了信,布兰多自然也就拦不了她了。 毕竟这位公主殿下是在托尼格尔养伤,而不是被软禁,他也没理由限制她联络外界的自由。 而另外一位不速之客,现在正在布兰多面前呢。 此刻布兰多正没好气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踩着长靴,戴着手套,还围着围巾,带着熊皮帽,一张小脸蛋几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的商人大小姐,又看着她用小手拽着的一大箱子行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好吧,现在你可以告sù我,你来这里又是打算干什么?” “跟布兰多一起去帝国啊,我还没去过呢。”小罗曼抬起下巴,从围巾下面露出小嘴巴来,呵着白蒙蒙的雾气,理所当然地答道。 布兰多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可我早已说过,使节团已经没有名额了,再说了,你似乎已经不记得了,我让你乖乖留在托尼格尔,把自己寄存zài更安全的地方,别让我担心,明白了么?”他忍不住扶额头,这家伙明明昨天还答应得好好的,告sù她使节团已经没有名额了,让她乖乖留在领地,辅助安蒂缇娜,她当时明明答应得信誓旦旦的,说绝对不会占用使节团的名额。 等等,布兰多忽然僵在了那里,反应过来,瞪着这位大小姐:“哦,该死的,你又和我玩文字游戏!” “没有啊,”小罗曼往自己手上呵了一口白气,笑眯眯地答道:“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噢。” “名正言顺你个头啊,”布兰多一把楸住她的脸蛋:“你给我乖乖听好,留在托尼格尔,那里都不准去。” “呜呜呜哇哇哇,”小小罗曼好久没被布兰多这么给扯脸颊,痛得一个劲直眨眼睛:“我我我是真的……布兰多,你你你快放开……” 布兰多捏着商人大小姐的脸蛋捏了好一会儿,但看她一个劲地直挥手,想要从他手上挣脱,嘴巴上却始终不松口,又忍不住有点狐疑起来――这可不符合这位大小姐的脾性,他忍不住松开手,疑惑地问道:“好吧,告sù我,你究竟要去帝国干什么?” 小罗曼揉了揉发红的脸颊,露出一副凶巴巴的神色来:“我可是受炎之圣殿邀请,作为七海商业协会的会长,炎之圣殿尊贵的客人,前往克鲁兹帝国去参加圣战的典礼呢。” 她故意重重地读出‘尊贵的客人’这个词,然后把请柬交给布兰多看,布兰多打开那羊皮纸的信笺一看,差点眼前一黑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炎之圣殿的确是在每年大型庆典、或者是圣战开幕动员这样有纪念意义上的典礼上会邀请一些和他们有密切合作的著名商人、诗人甚至是各个领域的艺术家、学者前往参加观礼,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份名单里竟然会有罗曼――自己这个看起来就有些迷迷糊糊、不太靠谱的未婚妻。 他忍不住把那封信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最后确认那信上的魔法封蜡是真的圣殿徽记确认无误之后,才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看起来好像不是伪造的。 他抬起头看着罗曼,仿佛看着一个外星人似的:“你什么时候生意做到这么大啦?” “很早啊,今年丰收祭典的时候炎之圣殿就邀请了我呢,不过那时候是去安培瑟尔,我已经去过了,就不想去了,一点都不好玩。”小罗曼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仿佛炎之圣殿的邀请在看来就是请她去旅游的一样,去不去全凭心情。布兰多差点直接喊一声大小姐我给你跪了,炎之圣殿这种邀请名流的传统在游戏之中就一直存zài,那时候埃鲁因玩家中有些著名的商业协会,一直到第二纪元之前,那些背后往往有各大赞助商背景的玩家商业协会都会为了这样一封邀请信而打破头,有几次甚至差点引发了商业协会之间的战争,至少布兰多见过的就有好几次。 这还真是人比人得死,布兰多仔细地看着自己这位神通广大的未婚妻,怎么都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类似于玛莎的女儿之类的外挂一类的东西在作祟。 不过最后还是一旁的安蒂缇娜给他解了惑,原来黑森林中出产的许多物资包括一些珍贵的魔法材料和魔法水晶,都是炎之圣殿急需的战略物资,尤其是在圣战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更是如此。托尼格尔在这一年以来的大宗出口早就使它成为了炎之圣殿眼中的重要合作伙伴,因此罗曼这个七海商业协会名义上的会长在圣殿方面受重视,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布兰多摇了摇头,还是觉得商人大小姐开了外挂,要知道要成为可以与炎之圣殿对等贸易的贸易商,可不仅仅是有货源就可以的,还需要相当广泛的人脉网络,他不用思索也能猜出罗曼应当是走了安培瑟尔那些商业协会的关系网络,但至于她怎么做到的,这就有些离谱了。 因为这一点在幕僚小姐看来也只能用奇迹来解释。 “我可以去了吗,布兰多。”小罗曼捂着脸,可怜巴巴地问道,但声音里明明就透出一股小得意来。 “随便你――”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他感觉自己在这位小小的未婚妻面前,作为伯爵大人的智商和存zài感已经被严zhòng的贬低了,这使他感到十分的受伤。 “那布兰多,帮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我平时用的那辆,上面有可以放木炭的烤火炉。” “没有,乖乖到我马车上去!” “哦!” 打发了罗曼大小姐,以及那个纵宽高几乎等长的、一直想上来和他套近乎的、卡拉苏大公的二儿子,布兰多好不容易从那堆公子哥儿、大小姐们的圈子里脱出身来,他走到车队一边,正好看到芙罗捧着一部记事簿从城堡方向走出来,他看到这位野精灵姐妹中的姐姐,就明白她去准备的事恐怕已经办妥了,赶忙向她打招呼道:“芙罗!” “领主大人。” “布伦希尔德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吗?” 野精灵姐妹中的姐姐点点头。 “很好,”布兰多心中总算出了一口气,他这次出行可不真是带着这群大小姐、大少爷们出去旅游的,那不过是表面的幌子罢了。何况格里菲因公主指认他作为使节团的团长,还任命他为南方军团的军团长――这个任命在更早一些时间抵达――显然就是为了让他从托尼格尔领地内抽调精锐,组建起这支使节团的随行卫队来。 这是一个默认的传统―― 在圣战开始之前,帝国召见下属各个王国、公国的使节,从第一次圣战开始就已经成为惯例,时至今日,这已经不仅仅是炎之圣殿确认参战成员的信心、或者说作战争动员的一种手段,也成为下属各个属国互相之间攀比、以谋求炎之圣殿治下各成员中更高地位的一种途径。在这个使节团中,首先是各个贵族家族勤见帝国至高者的代表,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恭顺的臣服,也是从属国向圣殿宣誓效忠的一种方式,当然,这种勤见毕竟没那么赤luo裸,显得稍微含蓄一些。 而另一方面,则是与使节团随行的卫队,圣战毕竟是一场战争,各国都需要向炎之圣殿展示自己的力量,以获得在战争之中甚至是之后相应的地位。而这个使节团的卫队,就是一种展示的手段,通常来说,使节团的卫队都是各国最精锐的力量,代表着这些公国与王国的最高水准,也是贵族与王室的脸面。为了维护这种脸面与荣耀,这些使节团的卫队甚至会在克鲁兹帝国互相攀比,起冲突,当然,这种冲突很少真的会有人流血,只不过丢脸的一方在回国之后多半日子不会很好过就是了。 在历次圣战中最强盛的一支使节团卫队,应当是来自于帝国西方的黑鸦公国的卫队,这个公国同时与哈泽尔人、与大地圣殿毗邻,公国虽然接受炎之圣殿信仰,但领内大部分住民都是半兽人与兽化人,民风彪悍,而且贵族阶层也十分尚武,当时他们派出的由熊战士组成的卫队,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质量上都碾压了各国的卫队,不过倒霉的是,他们碰上了那个时代的埃鲁因人。 那一次圣战中埃鲁因人派出的使节团恐怕可以算得上是历次圣战当中最寒碜的一次,除了贵族的代表之外,使节团由白狮军团的士官们组成,一共就不到二十人。不过问题在于,这支二十人的卫队,他们的卫队长是大地剑圣达鲁斯,副领队是秘银堡的学者图拉曼,就这两个人,就横扫了甚至包括克鲁兹人在内的所有人。 至于那后来布兰多那个大名鼎鼎的祖父如何成为联军的元帅,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使节团卫队是埃鲁因的脸面,而托尼格尔现在俨然是整个埃鲁因具有最强战斗力的一个领地,因此公主选择布兰多作为使节团的团长,王党们虽有异议,但也不敢过于反对。而至于布兰多和公主殿下,这两位心怀鬼胎达成默契的搭档正好借着这幌子明目张胆地往这个所谓的卫队中塞人手,至于这些人最终是去克鲁兹干什么的。 那可就不好说了。 布兰多从芙罗手上接过记事簿,随手翻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看着整个车队,轻轻说了一句:“那就出发吧,我们克鲁兹见。” 末了,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圣战,我来了。” 第五十九幕 使节团的最后两个成员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第一刻踏上灰山的土地时,心中就有一种真切的感觉――‘rvaslit’,群山像是直插天际的獠牙――山民用他们的语言如此形容这片北方的山脉,对于那些险峻锋利带有灰色石灰质峭壁的山峰来说,无疑是最为精妙的修辞。弯折起伏的山脊将遥远的天际线变得同样曲折,头顶上是浅灰色的天空,脚下是茫茫无垠的深谷,阳光倾泻在山谷另一侧的峭壁上,同样刻下他们所身处的山峰的阴影,山涧中远远地盘旋着某种不知名的猛禽,时而发出的尖利嗥叫远远近近地回荡在群山之间。 小王子小声告sù他们那是灰隼,一种只栖息于灰山的猛禽,布兰多才想起来,这儿离哈鲁泽的故乡已经很近了。 假若目光可以越过茫茫群山,仿佛就可以看到布累人世代生存的低地,和往北一望无垠的大平原,平原上有零散的丘陵与黑松林地,还坐落着一座巨大的王都。他问小王子当初出逃时是不是也选的这条道路,小王子说是,不过那时候他们是乘马车趁夜离开,在漆黑的夜色下进入灰山,心情忐忑不安,伸手不见五指的群山像是沉睡的巨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现在和老师在一起,自然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小王子的话把大家都逗得一笑,马车内温暖如春,除了布兰多和罗曼之外,还有玛格达尔、迪尔菲瑞和尼玫西丝,其中修女公主和伯爵小姐本来就是这辆马车的主人,而至于商人小姐和小王子殿下则是挤上来的――倒不是某位大小姐没有自己的马车,只不过迪尔菲瑞的马车上有特质的木炭火盆,所以这位鬼鬼祟祟的大小姐一开始就惦记着这一点,想方设法哄骗心软的伯爵小姐把她们给邀请上了车。 好在伯爵小姐对此一点也不介意。她倒是更高兴能多几个人陪她聊天,小罗曼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故事――其中大部分都是编造的――倒也趁了迪尔菲瑞的心,于是两人没多久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有玛格达尔公主只一个人在旁边带着浅浅的微笑听着,仿佛也没有要介入话题的意思,只偶尔在被询问到时才开口,不过每言必有物,尽显出炎之圣殿的修女公主的风范。 马车骨碌碌地行驶了一会儿,车厢上传来敲击声,布兰多打开门。一股冷风从外面灌进来让车厢内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好几度,让几位女士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当然唯有尼玫西丝例外,女骑士按着黄铜剑柄坐在哈鲁泽身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正在细数马车窗帘上的流苏。 马车车门外露出尤塔一张沾满风霜的脸,这位前女佣兵团长、现任白狮卫队队长坐在马背上与马车并行,看到布兰多开门后微微俯对他说道:“领主大人,前面到提斯科堡了。” 原来已经到了。 布兰多让马车放慢车速。然后跳下马车,关上车门。他脚一踏上灰山的土地时,心中就忽然生出一种真切的感觉,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为止第一次越过安培瑟尔,来到这片北方的土地上,他好像一下就记起了和大家一起在这片土地上奔走奋斗的情形。忍不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但透过雾气蒙蒙的车窗却看不清楚车窗后面那张脸孔上的神色。这个时候女佣兵团长已经从后面给他牵来一匹战马,他默默接过尤塔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然后顺口问道:“怎么样,还习惯吗,这北方的土地?” 尤塔有些惊讶于自己领主大人好像主人一样的口气,她擦了擦眉毛上的霜雪。摇摇头用有些好笑的口气道:“大人,我可是比你更熟悉这片土地。” 布兰多微微一愣。回过头看着自己这位属下,好像才想起自己从没过问过他们的出身。 “你是灰山人?” “算是吧……在我妹妹出事之前,我们在科尔科瓦住过一段时日,哎,那段经历让我恨透了贵族,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早些醒悟过来……不过算了,我都不想再去提这些事情……”尤塔忽然叹了口气,有些兴致阑珊地看着这起伏的群山,轻声答道。 布兰多亦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下去。 尤塔是他此行的卫队队长,不过不是最好的人选,最适合的人选事实上应当是库兰,不过老人家现在已经执意不再插手托尼格尔的大小事物,让德内尔伯爵下狱之后,他在敏泰一带买了块地,仿佛铁了心要当个悠闲的庄园主或者是老农夫。不过库兰还是向他推荐了尤塔,他手下的五个佣兵团长中,雷托有意远离冷杉领的权力核心,只有心于让他从里登堡带出的那些难民过得更好,卡格利斯等人私下里把他称作是难民头子,对此这头赤铜龙也却之不恭;而红胡子巴托姆醉心于地方治安的事业,仿佛能当上个治安官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他曾经坦言自己心无大志,眼下的生活就已经是他的追求。 对于这两个最早追随自己的佣兵团长,布兰多也无意强求,何况他知道巴托姆确实是能力有限,能当个地方治安官已经是他的全部能耐了,就这样还常常叫安蒂缇娜抱怨。 而后面加入的三个佣兵团长则更有野心,克伦希亚当安蒂缇娜的手下,开始负责领地军队方面的后勤,如今已经几乎能独当一面;而弗恩早已在白狮卫队展露头角,他在卡拉苏高地的军事经验让他成为三个佣兵团长中,在布兰多军队里最如鱼得水的一位,秋暮战争后,他已经成为卡格利斯的另外一位重要的副手,卡格利斯有意让他指挥一支骑兵,只不过这支军队还没组建起来罢了。 只有尤塔,这位女佣兵团长的目光仿佛被佣兵的经历所局限了,她在当佣兵团长时还算出色,加入白狮卫队之后表xiàn却十分普通;安蒂缇娜感念于这几位佣兵团长的资历和忠诚,有心想要给他们一个更好的职位。弗恩和克伦希亚都有这个能力去接受,只有尤塔地位尴尬,她又不愿意仅仅凭借自己与领主大人的这份关系上位,所以一直在白狮卫队当个小小的步兵队长。 而当布兰多接到出使的任务,有心物色一个有能力指挥小团队的指挥官时,尤塔就第一时间进入了他的视野,库兰也向他建yì,在指挥这种由多种职业、兵种构成的、类似于佣兵团的卫队时,尤塔的经验能使她发挥出极其出色的作用。 当然,他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芙蕾雅。不过让芙蕾雅来作为使节团卫队的队长有些太过大材小用了,而且关键是她才刚刚在国内拥有了一点儿声望,此刻正需要留下来巩固她在南境军队之中的地位。另一方面他和尼玫西丝都出使帝国。公主身边就更需要一个忠诚于她的将领,让芙蕾雅留在埃鲁因,与安蒂缇娜搭档,再加上一个卡格利斯和远在西尔曼的柯文,那么南境的局势他就放心得多了。就算是旧贵族们想要乘机兴风作浪。公主殿下和托尼格尔也不至于立刻陷入危机之中,更何况他还留下了树精灵和白狮卫队,让芙蕾雅手上有足够使用的军事力量。 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最终选择了尤塔,而女佣兵团长的表xiàn也让他十分满意,在这个使节团中他带上了梅蒂莎、带上了夏尔与希帕米拉。以及虎雀的佣兵团,白狮卫队中属于马尔斯的那个团,几百具钢铁傀儡。还有天上飞的石像鬼,几位女巫,四位女武神,还有某位见不得光的女士,女佣兵团长凭借自己的经验将这些不同的人、不同的士兵与战争机qì安排得妥妥帖帖。 除了明面上的白狮卫队和虎雀的佣兵团之外。布兰多希望布加人提供的钢铁傀儡和石像鬼能隐藏起来,当然更不用说女巫和女武神这些东西。更是能不见光就最好不要见光的,尤塔就连夜将这些部队分为两个部分,专门给它们制定了一条行军路线。她对于如何在山野之中旅行,并保持不迷路十分有经验,她制定的那些路线中,有好些都是布兰多前一世在游戏之中用过的路线,叫布兰多看了都赞不绝口。 经过一周多的旅行,布兰多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让这位女士当什么步兵队长完全是屈才了,有些人天生就应当当佣兵团长,精锐的分队指挥官,尤塔无疑就是这样的人才。 然后布兰多才抬起头看着这条狭窄的山道上长长的队伍――主要是五辆马车,前面第一辆马车内乘着艾柯和雅尼拉苏伯爵的使节,第二辆马车是卡拉苏大公那个肉球状儿子的马车,第三辆马车乘着维埃罗大公的女儿以及戈兰―埃尔森家族那个七八岁的小萝莉,第四辆马车是某位商人大小姐的马车,这些马车外无一例外都跟着好几名随从,外加护卫的白狮卫队,使得原本就并不宽敞的山道上拥堵不堪。 这还是布兰多英明地将那支数百人的使节团卫队放到车队后面,只在前面留了一小支骑兵开路的缘故,否则恐怕他们就得堵住在这条山道上别想动弹。 而在这支臃肿的队伍前方,已经出现了一道城墙的影子,这道墙垒横亘在山道上,黑沉沉的城楼一侧紧靠着陡峭的山壁,一侧仿佛半悬于深崖之上,远远看去,气势凛然,这里就是提斯科堡,从西法赫行省前往科尔科瓦最重要的一道关隘。布兰多前一世在游戏之中来过这里几次,不过因为有玩家的存zài,在游戏之中这座要塞可没这么气氛庄严,要热闹许多,他记得这条山道上还应该有一个由玩家自发形成的集市的。 他带着尤塔分开人群向前走去,一直来到城墙之下,梅蒂莎和夏尔早已等在这个地方,此外还有那个走起路来像是在地上滚动的、肉球状态的卡拉苏大公的第二顺位继承人,经过这么些日子,布兰多已经搞清楚了这家伙那个拗口的名字究竟应该怎么读――艾弗拉姆或者是奥古斯特。艾弗拉姆见布兰多到来,就忍不住向他大声抱怨起来,说什么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全是一些没见识的乡巴佬,非要见到伯爵大人本人才肯开门放行,一点也不给他面子云云。 对于这种程dù的抱怨。布兰多早已免疫,不过心下也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这些下面的士兵可不会轻yì得罪贵族,毕竟在这个年代敢像他之前那么冒充贵族的人可不多,按照艾弗拉姆的说法,要么是有人故意刁难,要么是要塞里恐怕出了什么事情。 他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梅蒂莎和夏尔,精灵小公主皱着眉头柔声答道:“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要塞里出了窃贼。” 听了这个回答,布兰多几乎要以为自己是真被提斯科堡内这位子爵大人给刁难了。这借口也未免太过拙劣了一些;这座要塞内又不是只有士兵和军官,还有他们的家属和附近的山民居住,里面不大不小也算个城镇。如果出个把窃贼也要戒严的话,那这儿一年恐怕要戒备三百六十五天,一天要戒备二十四个小时。 不过夏尔显然要更清楚这里面的人情世故,他赶忙笑着解释道:“大人,我问过了。艾弗拉姆先生恐怕有些误解,我听闻是因为那位窃贼先生偷了此地主人的一些东西,所以才会有现下的情况。” 布兰多这才恍然,这也就说得通了,一个贵族,尤其还是一位军人贵族。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叫一个小偷先生给光顾了,这换谁都要大发雷霆的。虽然在埃鲁因许多乡间故事中,把什么神盗、夜莺之内的故事吹嘘得神乎其神。这些正义的化身似乎专门找贵族们的麻烦,他们行侠仗义、劫富济贫,但事实上呢,真正了解这个行当的人就会明白,在某个地方讨生活的这些灰色领域的存zài。大多数和贵族们其实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这倒不是说贵族在暗中支持这些人的活计。而恰恰是为了保护贵族们的权益不受侵犯,所以一般当地有多少窃贼大盗、这些大盗都是什么身份,多半在贵族圈子里一清二楚,贵族们偶尔从他们手上购买脏物,而除此之外双方基本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这作案的人肯定是个外地人,不过布兰多进而又好奇起来,心想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很快,卫兵们就验明了他们的身份,吱吱嘎嘎放下吊桥,拉开闸门,放他们进入要塞之内。布兰多盯着那缓缓升起的城门,心知肚明所谓的验明身份不过只是个幌子,多半之前拖的时间不过是去报告了那位子爵大人,这些下面的卫兵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让子爵大人亲自开口给他们放行。 只是布兰多并不清楚的是,他嘀咕的那个胆大包天的匪徒,还真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本地人,而不是什么外地人。 在提斯科堡内,两辆马车停在一处树荫之下――虽然所谓的树荫也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枯叶,勉强还没有掉落下来;马车外面簇拥着不少仆从,这些仆从一眼看去就不像是那些来自于乡下暴发户的随侍,虽然表面光鲜,但一眼看上去就懒懒散散,仿佛还保留着他们成为贵族的仆人之前游手好闲的习惯。而这些仆从则是训练有素,他们的主人没打开车门下车,他们也就排成两排站在马车变,一言不发,目不斜视,仿佛两排木偶,要在地上生根似的。 至于两辆马车,一辆上面的徽记已经被拆下了,而另一辆上面的盾徽上则是一头黑色奔狼,事实上单凭这头狼的徽记就足以让提斯科堡内的任何一个人止步,因为它正是灰山家族的家徽。 马车内坐着两个年轻人。 确切的说是两位年轻的女士。 或者说一个十七八岁的贵族千金,而另外一个则是将一头卷发收进一顶巨大的学者方帽之下、带着厚厚的眼镜,仿佛老学究似的少女,不过她个子很矮,仿佛小矮人一般,而且连胸部都还没有开始发育,平平无奇,一看就叫人明白,这是个货真价实的萝莉,而且从年级上看,似乎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 两人显然正在交谈,但叫人惊奇的是,主导交谈的,却恰恰是哪个看起来仿佛连牙都还没换全的小姑娘。 只听她说道:“真慢,慢死了,我最讨厌不守时的家伙。” 而那位贵族千金者明显有些担忧,小心地问道:“琪雅拉,他们好像发现丢了东西了。” “他们当然会发现,”萝莉理所当然地答道:“那个子爵大人又不是白痴。” “可我们会不会惹上麻烦?” “麻烦,自然不会,”琪雅拉转动着手中一张卡牌一样的东西,颇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小玩意儿:“我只是对这东西有点兴趣而已,难道我叫他把这东西给我,他敢不遵从么?我只是不想欠他一个人情而已,所以只好自己动手了,而且失手什么的,那种事情在我的字典上还没出现呢。” 第六十幕 琪雅拉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两人正在交谈,这时有仆人敲开车门,在外面禀报道:“小姐,使节团已经到了,他们从石蜥蜴山道进的城,因为戒严耽搁了一点时间。” “哼!”小女孩听了之后敲了敲马车中间的桌板,撇了一下嘴道:“看来那家伙已经到了。” “琪雅拉,我们要不要过去。”伯爵千金软软弱弱地问道,可小女孩的态度却强硬得紧,她连忙摇头:“不去,我们在这里等着,让我先看看那家伙是不是无趣得紧。” 伯爵千金虽然满面优柔的神色,但并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来自己这位同伴明明是有意和那位伯爵大人过不去,她隐隐也能猜到几分原因,忍不住更加担忧地问道:“琪雅拉,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小女孩故作不在意地答道。 “可人家毕竟是使节团的团长啊……” “那又怎么样,那家伙要是敢板起脸来凶我,我大不了不去帝国了。”小女孩十分不满地哼道。 “不去帝国了?”伯爵千金露出吓了一跳的神色来。 “怕什么,易妮德,到时候你到我家里去住一阵子,我去跟哥哥告状,你父亲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小女孩答道。 伯爵千金张了张嘴,有心想说点什么,可又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同伴,只能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仿佛认命了似的。 车厢内一时间安静下来,两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境等着布兰多到来,伯爵千金一心只希望那位伯爵大人不要迁怒到她身上,她心中患得患失,一时间不禁满面愁容。坐在她对面的小女孩一脸的不在意,一边用指头轻轻敲着车窗,一边打量着外面的景色。 布兰多进城之后就得到一个仆人的传话。早知道西法赫家族和灰山伯爵的代表已经在城内,不过他先安顿好使节团在要塞内的旅店住下之后,才只身一人前往约定的地点。来到约定的地点附近,老远就看到那两辆停在橡树下的马车,以及马车边站成两列的仆从,他走过去向这些人表明了身份,以为就能见到两位代表,却没料到那个传话的仆从走到马车边没多久又原路返回,板着一张扑克脸给他带回一句话来: “小姐她听说伯爵大人博学广闻,为了证明伯爵大人的身份。想要考校一下伯爵大人一些学识上的问题。” 布兰多不禁愕然,心想这贵族小姐脑袋没问题吧,有这么验明身份的?难道公主殿下的玺戒是假的? 他看了一眼马车那边。心想算了,人家毕竟是王室成员——虽然是前王室——又是女孩子,不好太过计较,只得耐着性子答道:“请讲。” 琪雅拉一张小脸几乎都贴在车窗上,一边有些小得意地说道:“早就听说那家伙自诩为博学广闻。在南境关于他的传闻传得神乎其神,这种人我见得可多了,金玉其外而已,知识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装扮、华丽的衣裳,看我来拆穿他虚伪的外表,哼哼。让他明白对于真理的探求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 伯爵千金几乎已经看到自己因为给家族带来麻烦,而被惩罚的下场了,那间关禁闭的小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满心担忧地问道:“你问他什么问题了,琪雅拉。” “嘿嘿,”小女孩狡黠地笑了笑,她推了一下厚厚的眼镜片有些得意地答道:“没什么,一些古代文字罢了。” 易妮德有些狐疑地盯着她。有些怀疑自己这位同伴会不会真的这么心慈手软。 果然,小女孩又说道:“不过这些文字是我老师的一位朋友托他从一些石板上找到的。为了把那些石板发掘出来,我和老师可是在又冷又无聊的巴尔塔高原上待了好长时间。老师他是古代语言界的权威,可那些石板上的文字,他也不尽然能认得全,你就等着看那家伙丢脸吧。” 易妮德知道小女孩的老师是谁,心想既然连那位大师也认不全的话,好像那位伯爵大人就算是认不出来也不是什么好丢脸的事情,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来,免得叫这位大小姐又临时变卦了。 而在马车之外,布兰多正接过仆人手上的纸条,他看了一眼纸条上那些仿佛蝌蚪一样的古代文字,不禁哑然失笑。 这不就是古代石板上的内容么。 战争石板的第一个线索—— 这些石板还是他提供给图拉曼线索,才让人提前在这个时代发掘出来的,要问别的也就罢了,偏偏是这石板上的文字。这石板上的文字曾经在论坛上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是由他们公会中一位古代语言知识16级的大师,戴上+3语言学技能的学者神器——知晓项链后硬生生翻译出来的,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背出来。他放下纸条,甚至都不用考虑的时间就对面前的仆人说道: “告sù你家小姐,苍穹的碎片随参天的巨柱崩塌而坠落于地,其上记录着尘与风中的低语——” 几分钟后—— “琪雅拉,伯爵大人他是不是猜对了?”易妮德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她已经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好一会了。 “他不是猜的。”小女孩丢下这句话,就跳下马车,一把推开前来扶住她的仆人,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布兰多也没料到从马车里出来的会是这么个仿佛还在换牙的小萝莉,用标准的反派的台词来说,就是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而对方戴着一副与可爱的脸蛋截然不符的厚厚的瓶底眼镜,蹙着眉头看着他,开口就冲他问道:“喂,你这家伙是怎么认出这些文字?” 还讲不讲贵族礼仪了? “这位小小的女士,请问你是?”布兰多本来还有些不爽,不过发现考校自己的是这么个小姑娘,也就不再好生气了,他再无聊也没无聊到和小孩子计较。 琪雅拉仿佛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不过她轻轻哼了一声。答道:“德鸠伯爵是我父亲,安娜皇后是我姑姑,我哥哥是列文?奥内森?西法赫公爵,你想必应当知道我是谁了吧?”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布兰多看着这个趾高气昂的小萝莉,好一会才理清头绪,开口问道:“你就是西法赫家族的代表?” “是前王室,”小女孩纠正道:“差不多吧,可我不想去帝国,你能说服我吗?”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布兰多心想,他摇摇头:“我说服不了,要不这样你先回去吧。王长子是个宽和的人,他想必不会怪自己的妹妹。” “咦,你这家伙真奇怪,你竟然还管我哥哥叫王长子,你这么称呼是不合规矩的你知道么。你不怕那位公主殿下找你麻烦么,哦,我知道了,”小女孩眼中闪了闪光,得意地答道:“你根本不把那个小丫头公主放在眼里对吧,要不你支持列文哥哥登上王位如何。科尔科瓦家族已失剑眷,失去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历史本就是一个循环。西法赫王朝早到了复兴之时,再说我哥哥比你那位公主殿下可厉害多了,那个小丫头公主只会计算怎么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嫁个如意的夫婿,好振兴科尔科瓦王室而已。肤浅得紧。一国之复兴,又岂在一家一室。怎么样,我保证你这家伙在未来可不会仅仅是伯爵大人,人们就会称呼你为公爵大人了。” 要换做是个其他人这么和布兰多说这番话,布兰多保证一拳把他打在地上起不来,可换做是个奶声奶气的小萝莉这么一本正经地劝他,只让他感到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连自己牙都没换全,偏偏一口一个小丫头公主称呼格里菲因,仿佛今年已经十七岁的公主殿下在她看来才是乳臭未干似的。 “小姐,你要不想去帝国,我可以帮你写封信证明你身体不适,至于其他的,我实在没兴趣讨论。”布兰多只得如此答道。 可小女孩却未必领情,她摇了摇头道:“我身体很好,不需要你给我开什么证明,再说你还没告sù我你为什么会认得那些文字,我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这一点。” “好吧,随你所愿。”布兰多直摇头,心想不是你说不想去帝国么,出尔反尔这叫什么事。 但琪雅拉仿佛从他脸上看出这种不以为然的神色来,轻轻哼了一声:“我不想去帝国,和我要去帝国,这之间并不矛盾。”说罢,她又转身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回马车边,十分失礼地手脚并用爬山马车,对坐在马车上正神不思属的伯爵千金大声说道:“易妮德,我改主意了,我要去帝国了,你一个人回去吧。” “不必了,琪雅拉,我、我陪你好了。”伯爵千金欲哭无泪,她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去了,不过琪雅拉的话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至少不用回家被关禁闭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小姐会临时改变主意,但一时间伯爵小姐心中也不禁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托尼格尔伯爵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好感。 谢天谢地,玛莎在上,她悄悄在胸口画了个神祇的标记。 …… 琪雅拉和伯爵千金归队之后,连日来旅行的众人在旅店享受了一个难得的可以安稳入梦的夜晚,虽然城内为了子爵大人遭了窃贼的事件而闹得沸沸扬扬,可毕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虽然卫兵们大约恨不得把全城所有颇有资产的商人都抄出来,然后宣称他们是联合作案,然后没收家产,但他们也不敢惹这支来头不小的队伍。 使节团在提斯科堡呆了半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上路,据说直到最后那位子爵大人也没找到那个神秘莫测的窃贼,于是灰山一带的地区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流传着某位神出鬼没的夜莺的传说。起先这位夜莺的形象仿若天上的神明,随后又不知道怎么和托尼格尔伯爵扯上了关系,更有甚者有人信誓旦旦地发誓他亲眼看到伯爵大人偷着子爵大人的东西,就仿佛布兰多作案时他就在一边放风似的,久而久之,这位夜莺的形象又逐渐流传成一个睿智机敏的小姑娘的形象,但不论哪种形象。他们干的事情总之都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仿佛古往今来的侠盗们每天不管吃没吃饱饭,总是找不到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似的。 而至于子爵大人丢失的东西,更是众说纷纭,有说是一吨重的黄金,或者拳头那么大的钻石,夸张一些的说法认为是子爵大人通敌叛国的证据,怀揣着这种恶意满满的想法的人多半是和子爵大人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怨,不过一种普遍的认识是,这些东西——要是被自己拿到。该多好啊。事实证明大多数人是没有成为侠盗的高洁品格的。 使节团离开提斯科堡之后一路向北,但并未进入科尔科瓦,而是越过灰山与巴尔塔高原的交界。直接挺着铁棘山道凛冽的寒风向着王国的边境日复一日的靠近,离开灰山地区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山群,苍茫起伏的崇山之中再无人类的聚居点,三天之后他们经过了冬爪堡附近。可以说在抵达帝国之前告别了最后最靠近文明的区域。 再往后就是终年无人涉足的雪域,是帝国与王国之间天然的禁区。 哈鲁泽和他们讲关于这个地区一些可怕的传说,比如夜晚的风中那些细碎的声音是高原上亡灵的耳语,还有高地上的跛行者——这种可怕的狼形生物,他和他姐姐在冬爪堡住了相当长一段时日,因此很清楚当地的一些民俗故事。不过这些故事把使节团里的女士们吓得几天夜里都没睡好。随后布兰多和小王子一起就成了各个马车中不受欢迎的客人,对于布兰多来说也是无妄之灾。 这些日子以来琪雅拉一直在缠着布兰多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知道那些古代文字的意思,布兰多当然不可能拿出假如你们都是穴居人的话。我至少也是个来自于未来的智人这种鬼话;不过在一次偶然的交谈当中,当这个西法赫家族小丫头问及他的师承时,他一如既往地搬出学艺于布加人那套说辞,没想到这套说辞起了奇效,在那之后琪雅拉就不见了踪影。终日和伯爵千金一起躲在自己的马车里,后来布兰多才知道原来她是在谋划怎么从他这里窃取到布加人的知识。这个所谓的真相顿时让他感到欲哭无泪。 而使节团内的其他人则没有这位西法赫家族的大小姐这么吃苦耐劳的精神,除了艾柯和那位来自于雅尼拉苏的士官之外,大部分养尊处优的贵族后裔们,自从进入巴尔塔以来就开始叫苦连天,然后就接二连三地开始生病,最早是那个肉球艾弗拉姆先生,因为嘴馋吃了些不干净的野味——当然也是他让他的仆人想办法找来的——结果就开始上吐下泻,好在使节团中尚有随行的神官,花了一两天功夫才让他消停下来。 然后是戈兰—埃尔森大公家的那个七八岁的小萝莉,发起了高烧,结果布兰多这个团长仿佛客串了一把保姆,虽然让个小萝莉抓着手,眼泪汪汪地软言软语叫着哥哥,这听起来是很不错,不过代价是几天都没合好眼。 而在使节团越过巴尔塔边境上的最后一座山峰后,一qiē仿佛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因为大家都明白,前面就是黑剑壁垒了。 从上一个纪元开始,那里就是进入帝国的门户,王国北边的最后一道关卡—— 雄浑巍峨的山峰横贯南北,将两个国度并连在一起,在帝国的东南方横亘着这样一片庞大的山系,它是白山山系的一部分,这座山脉横穿整个圣奥索尔南方,它在西方的末尾穿过四境之野的最南面,在那里形成一片起伏的山群,在这片群山的最中心,终年积雪,甚至有许多大大小小绵延不断的黑森林,这里是考古学者与探险者的乐园,迪鲁特山脉——以第一代风精灵王的名字命名的山脉,它的西边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泽鲁塔地区,单说这个名字或许还叫人迷惑,但它有另外一个称谓——高地人之乡,长刃领主的故乡;而在迪鲁特山脉的东面,就是闪着星光的渊海,渊海沿岸地区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公国与王国,安妥布若正是其中一个。 而在它北边,正是大名鼎鼎的四境之野,四叶草平原,风精灵与克鲁兹人的兴起之地,同时也是缔结下神圣盟约的地方。 而巴尔塔高原,不过是这座名声显赫的山脉往南的一个末梢而已,山脉在往科尔科瓦平原的方向逐渐平缓收束,与断剑山脉的东端一起形成一个著名的隘口,这就是黑剑壁垒。 这一天,使节团的众人终于从高地之上远远地看到了两座雄峰之间那座微不足道的要塞,但每个人都知道,只有当你真正来到那座要塞之下时,你才为会要塞超过二十米的城壁深深地震撼—— 那是帝国之墙。 第六十一幕 给予茜的留言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在安泽鲁塔以南与巴尔塔交界的这片荒野中,大部分起伏的山脊只能看到这种漆黑的岩石,植被稀少、海拔较高处终年堆积着皑皑白雪,往下只有稀疏的欧石南或者类似的灌木构成的苔原草地,零星点缀在如同细细地铺了一层火山灰般的地面上。一座雄伟的要塞就这么矗立在两座黑沉沉的山峰之间,超过六十英尺高的墙垒用方形的条石垒成,四座瞭望塔上帝国的旗帜飘扬,从这些高耸的塔楼上可以轻yì监视方圆十里内的每一道山谷,观察室内还设有可以旋转的弩炮与巫师,并配备了超过一个中队的弩手,可以从塔楼上的射孔内阻击空中来犯的敌人。 要塞内也配备了空军,驻扎在此地的边防军团拥有狮鹫与飞龙,还有精锐的飞马骑士,他们会在确定敌情之后第二时间升空,守卫要塞上空的空域。 布兰多从那些城墙上巨大的铁笼上收回目光,那些就是狮鹫笼,关在里面的狮鹫是城墙上的预警部队的空军,既可以用于侦察,又可以用于阻截。而在那些铁笼旁边不远处,是一扇巍峨矗立的巨门,这扇巨门从地面到顶端超过五十尺高,向中对开,完全是由铸铁浇筑而成,为了铸造这扇铁门,克鲁兹人的工匠用事先浇筑好的铁质工件拼装在一起。在让巫师用法术将它们糅合,铸造这扇铁门的用意是为了完全发挥出要塞内地行龙骑兵团的冲击力,黑剑壁垒内有两个团的地行龙骑兵,当克鲁兹人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让地行龙骑兵在门后列好阵,然后打开正门,向要塞外的敌军展开攻击。 黑剑壁垒外平坦的坡地也是人工铺平的,原本这里是一条陡峭的山谷。但被森普利公爵填平,变成现在的样子。 商人大小姐站在他身边,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也正仰着下巴看着这道雄伟的墙垒,她微微张着嘴感叹道:“好高啊,布兰多。” “黑剑壁垒曾经在辉耀之年加高过外墙,在那之前它的主墙体高度大多数地方都不超过三十五尺,和门斯特罗斯的外墙相差不大。霜之年,长刃领主率领的高地人在埃鲁因人的支持下攻陷过这里,到虎蜥之年。克鲁兹人又重新夺回这座要塞,此后就开始着手重建这座要塞。要塞的休整工作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十年,直到夏之年以前。森普利公爵完成前面这条坡道,才基本竣工。”布兰多对她科普道,这些知识对于一个资深玩家来说并不稀奇,但小罗曼却听得怔怔的,她从没听过这些事情。但听自己手边这个人儿说得言之凿凿显然并不是信口开河,一时间只觉得布兰多是这个世界上懂得最多的人,她既有些小小的虚荣,又十分好奇地问道:“真有人能攻得下这里吗,布兰多?这墙这么高,他们爬得上去么?” “黑剑壁垒虽然不是帝国最坚固的要塞。但在帝国南方地区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城深池,不过这座城市,在历史上确确实实被埃鲁因人攻陷过两次。第一次就是先君埃克帮助高地人攻陷安泽鲁塔的那次战争。第二次在更近一些的时间,在大约一百多年前的胡桃之乱中,那时候巴尔塔的高地骑士们在击退了帝国的侵略之后,顺势攻占了这座要塞,哼。”琪雅拉仿佛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轻轻哼了一声接口道:“那时科尔科瓦王朝最强盛的时期。不过可惜还是太过软弱了,要是我,我就不会把这座要塞还给克鲁兹人,要么送给狮人,要么送给风精灵,这样一来王国就不必直面来自北方的威胁了。” 布兰多直接对这种小孩子的发言视而不见,他留意到使节团内其他人同样露出好奇的目光,显然对这件事同样感兴趣,才点点头答道:“的确如此,黑剑壁垒最早始建于混沌纪元的苔之年,在第一纪元开始时落成,它在历史上仅有两次被攻陷的记录,都是由埃鲁因人完成的。” “那是因为其他国家也不会绕路从埃鲁因境内去攻击帝国。”琪雅拉撇撇嘴答道。 而那个胖子,艾弗拉姆则满是好奇地问道:“团长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埃鲁因竟然打赢过帝国?” “这话什么意思?”布兰多一愣。 “我的意思,团长大人,埃鲁因怎么可能打得过帝国,您搞错了吧?”那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声说道。 布兰多好悬没被他这句话给气死,他没好气地答道:“为什么你会认为埃鲁因从没战胜过帝国?” 对于这家伙这种孤陋寡闻的历史知识他实在是连鄙shì的力气都没有了,先不说这几百年来的历史中大大小小的战役——克鲁兹帝国虽然强悍,但也不是无敌,被埃鲁因人击败的例子比比皆是——而就在不到五个月前,他才在安培瑟尔把炎之圣殿和帝国的远征舰队狠狠地摁在地上教训了一番,这场战争就被这家伙视而不见了。他不由得十分郁闷,忍不住怀疑这家伙作为贵族的后代究竟在卡拉苏学习了一些什么见鬼的东西。 但艾弗拉姆仍旧执迷不悟,他摊了摊手问道:“可帝国如此庞大,埃鲁因不过是它边陲的一个小国罢了,它甚至连帝国的一个行省都比不过,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他们?团长大人,你说我们埃鲁因人曾经战胜过克鲁兹人,我是不信的,历史上常常有这样的例子,其实不过是在一场小小的冲突中占了点便宜,就说成是一场大捷,这样的事情我在卡拉苏见得多了,我在巡查骑兵队的朋友就常常干这样的事情,以小见大,王室宣扬的那些荣耀想必是不能尽信的,不过是为了维护他们统治的正统性罢了。” 用这个时代已经烂透了的巡查骑兵去对比胡桃之乱时代的高地骑士,这种想法也是十分前卫,布兰多都忍不住对这家伙的思维方式感到惊叹。他忍不住答道:“既然如此,那你认为今天我们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代表埃鲁因出使帝国的缘故是什么?克鲁兹人可从不会要求他们下面的各个行省派出使节去朝贡他们的皇帝陛xià的。” 艾弗拉姆显然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布兰多问得一愣。忍不住皱起眉毛来冥思苦想。而这个时候一旁维埃罗大公的女儿——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却脆生生地接口道:“我想那是因为帝国压根不需要埃鲁因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吧,除了我们王国之外,不也有很多王国、公国依附于炎之圣殿之下么,帝国不也没对他们动过干戈?我老师常常告sù我,如果帝国有心的话,埃鲁因早就成为安泽鲁塔这样的自治领了,而那时候我们就都是帝国的贵族了,伯爵大人,我说儿的对吗?” “对你个头,你那个见鬼的老师最好别被我遇到。”布兰多心说。但他看了看使节团内其他人的神色,却发现除了罗曼、梅蒂莎和希帕米拉这样的局外人之外,大部分人似乎都认同这种说法。当然了。那些真正了解王国历史的人除外,比方说夏尔与琪雅拉,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不屑的神色,而令布兰多有些好奇的是,他竟然在尤塔脸上看到了类似的神色。 这个时候琪雅拉终于也忍不住了。她毕竟也是前王室成员,维护王国的正统性也是维护她家族的名誉,她冷冷地讥讽了一句:“那从龙末之年开始帝国和埃鲁因先民的战斗,看来也是一场好戏了,好叫埃鲁因人可以从帝国独立出来,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王国。克鲁兹人的贵族们就是富有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他们当初把先君埃克从四境之野礼送出境,我们还真得要好好感谢一下他们是吧?” 她犀利的讽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艾弗拉姆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那个维埃罗大公的女儿更是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答了一句:“那不是因为风精灵在帮我们么?” 布兰多看到琪雅拉一张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王国的贵族就没了脊梁骨——在巴尔塔的高地骑士还存zài的时代,在胡桃之年那个时候。帝国对于埃鲁因来说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埃鲁因人还敢不敢战斗,仅此而已。他忍不住想到了艾伯顿,那位白骑士身前就正是一位巴尔塔的高地骑士,而从那之后,近百年来,埃鲁因的王公贵族们仿佛忽然就失去了这种精神,再克鲁兹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但他原本还没想到贵族们对于克鲁兹帝国的想象已经荒谬到了这种程dù,艾弗拉姆刚开口时,他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个例,毕竟这家伙一看就是执绔子弟,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典型。但等到维埃罗大公的女儿开口时他就察觉出不对来了,这个小姑娘虽然平日里表xiàn只是一般,但也看得出来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儿,而且颇为了解外事、礼仪方面的一些知识,她显然是知晓王国的历史的,但她和艾弗拉姆一样,显然并不认同这些历史。 这些历史,和他们眼下所看到的一qiē,有太多的区别。 他第二次摇头,才对这些自己名义上的属下们答道:“帝国虽强,但也不是没有敌人,埃鲁因虽小,但帝国也不可能抽出全部的精力来对付我们,帝国的北方有法恩赞,东方有圣奥索尔和玛达拉,西方有哈泽尔和托奎宁,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帝国就算是想要抽出一个行省的力量来对付我们,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在它的南境,还有安泽鲁塔,从长刃领主的时代起,高地人梦想独立已经梦想了近七个世纪,我们不从中捣乱,帝国已经是谢天谢地,又怎么敢轻yì在南面妄动刀兵?因此帝国事实上希望和我们保持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一方面是帝国的荣誉使他们仍旧不愿意承认埃鲁因的建立,一方面他们又无力真正地在南境施展手脚,纵使在胡桃之乱那场战争中,我们的对手也不过只是一个胡桃公爵而已,说到底,当时事实上是我们在帮帝国人平叛。” “埃鲁因的地位是如此的敏感而特殊,以至于风精灵和帝国都不敢轻yì擅动。就凭借着这种微妙的平衡,先君埃克从中找到了属于埃鲁因人自己的道路。”说到这里,他看了琪雅拉一眼:“安森一世显然也早已洞悉这之间的秘密,因此才会在胡桃战争后将黑剑壁垒归还于克鲁兹人,因为平衡一旦打破,对于埃鲁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布兰多又看向其他人,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埃鲁因未必需要战胜整个帝国,但这并不代表埃鲁因就没有获胜的机会,大国有大国的力量。小国有小国的智慧,我告sù你们这些,是想让你们明白。埃鲁因王国拥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他的贵族和子民,在帝国面前未必需要敌人一等。” 琪雅拉听完这番话,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显然这些知识她早已知晓。用不着布兰多来重复一遍。 而至于其他人,包括艾弗拉姆与那位维埃罗大公的小女儿在内,大多还是头一次听闻这番说辞,只是将信将疑。 不过布兰多本不需要他们尽信,只是事先给这些贵族少爷、千金小姐们提个醒,免得他们见了帝国贵族一副媚颜屈膝的样子。丢了他这个大团长的脸。 一行人一边进行着这番谈话,一边逐渐靠近黑剑壁垒,而正是这个时候。忽然前面一阵喧哗声传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阵喧哗首先以一排整齐的脚步声开头,伴随着重重的马蹄声,接下来使节团内的众人就看到一小队帝国士兵列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这一小队帝国士兵在三四名骑士的带领下。打开黑剑壁垒巨大的城门旁的小型木闸门,放下吊桥。冲了出来——那几名骑士呵斥着,忽然指挥手下冲向要塞外的一支商队。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节要塞外除了布兰多他们这一行醒目贵族车队之外,还聚集着大大小小不少商团。因为作为帝国与埃鲁因仅有的两个门户之一,黑剑壁垒除了作为军事上的战略要冲之外,同时也是两个国家之间重要的交通要道,一年四季中除了冬琴之月后山道彻底冰封的那一两个月之外,大多数时候这里都会有商旅通行,而此刻,那些帝国士兵们的目标显然就是这样一支埃鲁因商队。 他们很快冲进那支商队中间,首先将那些手持武器的护卫击倒,然后再把商人们从车队中赶出来,一个个将他们反剪双手捆绑起来,推倒在地上,然后帝国士兵们才重新返回车队之间,用场剑割开那些载货马车上的绳索,将上面的货物一一丢到地上。没多久,他们就从那些马车上搜出不少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帝国士兵们将这些人驱赶到一起,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其中的女人和孩子更是吓得哇哇大哭,但帝国士兵却依旧一脸冷漠,少数人脸上还带着冷笑。 布兰多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碰上了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种狗血的桥段,但随即才发现似乎并非如此。不过他还没开口,身后的灰山伯爵千金早已经吓坏了,易妮德小姐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战战兢兢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琪雅拉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巴,却不愿意开口。 所有人当中倒是那位维埃罗大公的千金有些见识,她小声地对其他人解释道:“这些人难民。” 原来如此,布兰多这才明白过来,埃鲁因自从寒霜剧变王党失势之后,王国内部就一直动荡不安,这种动荡在整个王国范围内的表xiàn就是战乱。王室与地方贵族的争斗不过只是其中较小的一部分,当中央日益失去约束力之后,地方上领主与领主的矛盾反而最先变得尖锐起来,无论是为了争夺领地、人口或者是支援,大大小小的战争总是持续不断,这种局面在南境反倒没有如此剧烈——一方面也是因为玛达拉的原因——但另一方面,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北方被划归给王长子暂时监管,而在西法赫以北,贵族们仿佛一时之间就失去了秩序,在这些受科尔科瓦王室、西法赫王室、风精灵与炎之圣殿四方影响的地区,战争似乎变成了一种日常所需。 而随战争而来的,就是大量的难民,这些难民少部分被托尼格尔接受,但更多的则是流向北方,流向帝国。对于帝国来说,这本来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难民们需要寻求一个可以提供给他们生计的地方,而帝国也乐于接受这些劳动力——但问题在于,随这些难民越来越多,带给帝国的就不仅仅再是好处,还有随之而来的麻烦与负担,难民们迁徙的方向,原本就拥有住民,而帝国的贵族们也不可能接纳所有的劳动力,而剩下那些游手好闲的人,逐渐成为了当地治安上的隐患,再加上这些难民的到来本身又损害了原住民的利益,所以久而久之,这些难民在帝国境内就成为了不受欢迎者的代名词,从那以后,克鲁兹人便开始拒绝接纳这些难民入境。 眼前所发生的,显然正是这样一幕。 “姐姐,他们会被怎样?”所有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戈兰—埃尔森家的小萝莉,看着这一幕有些害怕地问道。 “他们会被当作小偷和流浪汉,在这里绑在柱子上示众,然后被赶回去……” 这几名埃鲁因贵族的后代脸上都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来。 “真是丢脸,王国的脸都叫这些贱民给丢尽了。”艾弗拉姆忍不住愤愤嘀咕了一句:“难怪帝国贵族在我们面前总是表xiàn出高人一等的样子。” 第六十二幕 给予茜的留言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艾弗拉姆还想再说什么,但忽然发现布兰多正冷冷地盯着他,连忙缩了缩脖子,把后半句话吞进了那满是赘肉的肚子里。使节团的车队继续前进,驶过那些帝国士兵与难民,众人的目光经过那些瑟瑟发抖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时,大多一言不发,易妮德、来自维埃罗的公爵千金都察觉出队伍中的气氛有些诡异,戈兰―埃尔森家的那个小萝莉紧紧地牵着自己rǔ母的手,有些畏畏缩缩的样子,而紧跟在布兰多身后的艾柯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看样子想要去帮那些难民,他不断地将目光投向布兰多的方向,但却没得到许可。那个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则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按在悬挂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只落在那些帝国士兵身上。 琪雅拉则是冷眼旁观,这个带着极不协调的巨大学者方帽的小女孩站在易妮德身旁,以一种超越她年纪的冷淡的目光看着这一qiē,只是神sè之间偶尔流露出对艾弗拉姆几人的讽刺的神情。至于夏尔、希帕米拉和梅蒂莎三人看到这一幕各有想法,不过他们都站在布兰多身后,安之若素地等待着命令;而尤塔看着这些难民,只轻轻皱了皱眉头,这样的场景她在这个国度已经见得太多。 布兰多却看都不去看这些难民一眼,他的目光也片刻未在那些帝国的士兵身上停留,他抿着嘴唇,冷着脸带领着车队从一片纷乱之中穿过,那几名从他身边经过的帝国骑士,就好像被他当做空气一样无视了。使节团内的众人虽然相处了近两周,但还是不熟悉这位团长的脾气,只知道他是公主殿下身边的近臣,在外也拥有不下于昔rì安列克大公的实力,艾弗拉姆也好、维埃罗的公爵千金也好,大多在出行之前就得到提醒,让他们尽量不要得罪这位未来定然要权势滔天的伯爵大人,因此布兰多不开口,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车队内保持着沉默,只一步步靠近黑剑壁垒那扇巍峨的大门。 使节团很快经过了那些商队,被拘押的难民早已被远远甩在了后面,队伍中一时之间只有艾柯还念念不舍地看着那后面,他皱着眉头脸上毫不掩饰着急的神sè,仿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崇敬的、富有骑士jīng神的伯爵大人不让他出手,但布兰多在他心中形象早已高大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后者不开口,他虽然心中有如猫抓,但也只能安分地呆在队伍里。他回过头,发现那个戈兰―埃尔森家的小萝莉也正回过头来,她歪着头看着他,浅褐sè的眸子里满是不理解的神sè――好像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被抓起来,她才不过七八岁,贵族的世界离她还太远。 使节团前面的斥候骑兵已经向克鲁兹人通报过了,因此这个时候克鲁兹人也知道了这支贵族车队的来历,车队缓缓抵达黑剑壁垒城下,布兰多才举起手让所有人停下来。车队停下后不多时,就有三名克鲁兹骑士骑在地行龙上来到他们面前,为首的骑士穿着一件银灰sè的仪式用胸甲,胸甲上挂满了明晃晃的勋章,布兰多看他的绶带和头盔上的长鬃颜sè,就明白这人是个骑士长――而在他身后,维埃罗大公的女儿已经微微变了脸sè,按照炎之圣殿与下属各国交往的正常礼节,帝国对于他们这样正式的使节,起码应当由此地最高长官的副手亲自来验证他们的身份,并且迎接他们进城,克鲁兹人现在派出一个区区骑士长来顶替,已经是**裸的傲慢了。 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早在三年前克鲁兹的使节按惯例前往帝国觐见皇帝、朝贺新岁时,就曾经被如此对待过。或者还要更早一些,早在寒霜之年以前,王国的使臣似乎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轻慢。只不过过去这位公爵千金从文史上读到这些内容时,只觉得埃鲁因国力微薄,帝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在他面前高人一等仿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现在轮到她自己亲自体验克鲁兹人的轻慢的时候,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怨怒来。 不过她理智地没有开口。 队伍中的其他人或多或少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但除了琪雅拉与夏尔之外,其他人对于外交程序了解有限,因此只能默默地等着布兰多作决定。布兰多则是早料到如此,他轻轻拍了拍还茫然无知的艾弗拉姆的肩膀,叫这肉球去递交文书。后者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拿出文书和玺戒,恭恭敬敬地来到那几名克鲁兹骑士面前,双手呈上。 他表xiàn得已经十足谦卑,甚至连艾柯身后那个军人士官都有些看不过眼露出不满的神sè,但克鲁兹骑士却并不领情,他不耐烦地接过文书,看了一眼,然后随手丢回艾弗拉姆手上。这几个轻巧的动作,让就算是最无知的艾弗拉姆也反应了过来――他手上的这份文书,郑重一些说可算是埃鲁因的国书,假如对方是一位帝国的边境侯爵,那么就算是把国书丢回他脸上他不敢多说半句,可对方不过是个小小的骑士长,严格说来都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贵族――他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不明白对方这种底气从何如来。 但那克鲁兹骑士根本视他若无物,他厌恶地看了这肉球一眼,摆了摆手道:“跟我来吧。” 艾弗拉姆站在那里没有敢动,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布兰多,这已经不是帝国迎接炎之圣殿治下的其他属国应有的礼节了,或者说根本没有礼节可言。他就是再蠢也明白,自己要是擅作主张,今天这个外交失仪的罪名,就要落到他头上了。可这肉球却yù哭无泪地发现,布兰多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无奈之下,他只好战战兢兢地向那克鲁兹骑士说道:“骑士大人,这个……好像不太符合规矩?” 他满心希望那是克鲁兹人一时疏忽,忘了外交礼节,但让他失望的是,那骑士却有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战争时期,我们不可能打开骑士之门(注)来迎接你们,如果你们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可以选择绕路,或者原路返回。” (注:骑士之门,森普利公爵为要塞正门定下的名称,为了纪念牺牲于这座要塞的克鲁兹军人。) 原路返回? 艾弗拉姆满头大汗,这会儿他算是真正见识了克鲁兹人的目空一qiē,他以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以实力为尊,克鲁兹人的拳头够大够硬,所以表xiàn出这样的态度也是可以容忍的。但等到他自己享受这种傲慢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种傲慢是多么的可恨,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一拳揍在面前这家伙的脸上,然后再回头一拳丢在那该死的托尼格尔伯爵的脸上。 当然了,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就算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没这个胆量。 但就在他左右为难的之时,布兰多终于开了口:“艾弗拉姆,告sù他,我们是不可能回去的。” 艾弗拉姆如纶圣音,赶忙回头看向克鲁兹人,那骑士仿佛早料到如此,忍不住轻蔑地笑了一下:“那就请随我来吧,各位使节大人。”他故意将使节大人读得极重,配合上他那口音浓重的克鲁兹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这句话听得艾弗拉姆心惊胆战,他生怕那位心高气傲的团长大人会忍耐不住反唇相讥,而除了他之外,使节团内的其他人也纷纷皱起眉头,尤其是艾柯身后那位雅尼拉苏伯爵的得力手下,作为一个军人,他右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剑柄上。 艾弗拉姆虽然在卡拉苏时是出了名的纨绔贵族,但这个圈子里所必须要有的察言观sè的本事却没有丢下,自然能察觉得出来这紧张的气氛来,他擦了擦汗,不住地向布兰多投去眼sè,想让这位伯爵大人表个态,究竟是死还是活。 但可惜,布兰多仍旧像是没听到那克鲁兹骑士的话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这一次,那克鲁兹骑士总算察觉出不对来了,他直接撇开眼前这个死胖子,抬起头有些古怪地看了布兰多一眼,意识到这才是这些埃鲁因人的主事者,他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开口,他有些傲慢地答道:“怎么了,各位,你们打算一直在这儿待着?” 布兰多看了这家伙一眼,他在上一世早已司空见惯这些克鲁兹人傲慢的嘴脸――像是维罗妮卡、莱纳瑞特和布伦德那样的zhōngyāng贵族还稍微好一些,但尤其是这些边境的克鲁兹军人,由于平rì里与埃鲁因人接触得机会更多,仿佛那些瑟瑟发抖的难民和见了帝国就腿软的埃鲁因贵族早就惯坏了他们的脾气――因此这群人几乎是帝国最目空一qiē的一群人,埃鲁因人在他们眼里大约只比野兽更高级一些,这种风气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之后变得尤为明显,到后来埃鲁因中兴时期,甚至影响了克鲁兹的玩家,和那个时代的克鲁兹帝国打交道,简直是要叫埃鲁因玩家气疯的一件事情。 而与之相比,现在这个态度还算是好的了,至少没有明面上冷嘲热讽。 不过布兰多并不因为这‘较好’的态度就生出丝毫感激之心,因为他本来就是来找事的,对于其他人来说,出使帝国是为了参与圣战之前举行的动员祭典,而对于他来说,这一个目的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他盯着这个克鲁兹骑士,心下忍不住说了一声不知死活,但他还是按捺住自己的情xù,淡淡地答道:“我们前来这里,就是为了前往帝国,所以自然不会待在这里,也不会原路返回――骑士先生,你听明白了吗。” “很好,那你们的意思究竟是什么?”那克鲁兹骑士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他看布兰多一行人好像看一群白痴,心想这群乡巴佬莫非是从某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出来的,之前从来没见过世面,否则怎么能呆成这个样子? “我们的意思是,你们必须按照礼节,打开正门,迎接使节团进入要塞,这是关系到王国的尊严,同样也是向世人证明你们克鲁兹人至少不是不懂礼数。”布兰多简明扼要地答道。 公爵千金在后面张了张口,这下不要说那个克鲁兹骑士了,就连她都觉得自己这位团长大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死板了,克鲁兹人摆明了是要轻慢他们,给他们这些‘乡下人’一个下马威;这些外交礼仪又岂用伯爵大人来作提醒,显然克鲁兹人早已心知肚明,不过是故意如此而已。但如果布兰多不把这最后一丝遮羞布揭破,那么双方还能留一丝脸面,但布兰多揭破之后,如果克鲁兹人仍旧执意如此的话,那他们这个使节团就可以连最后一丁点颜面也荡然无存了。 但她当然不相信这位托尼格尔伯爵真的那么单纯,她隐隐感到布兰多似乎是故意将对方逼到这条死路上去的。 那克鲁兹骑士也在同时变了脸sè。 “你在说什么,”他忍不住有些恼怒地喊了起来:“我说过,现在是战争时期,不可能打开骑士之门,你没听明白吗,先生?” “这里是埃鲁因王国与克鲁兹帝国的国境之内,我从未听闻过有什么战争。”布兰多仿佛把这位骑士先生的呵斥当做了耳边风,只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 “是吗?”那骑士忍不住冷笑:“那么你大可以去说服侯爵大人,这个命令是他下达的,假如你能说服他使他相信这里不会受到战争的威胁的话,我自然会亲自打开骑士之门来迎接各位进城。”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答道:“好吧,我会说服你们的侯爵大人的,不过按照礼节,你是不够资格来迎接我们的,原本这个荣幸是留给你们那位大人的副手,但假如我出面说服他的话,那么他恐怕就得亲自出面来迎接我们作为赔罪了。” 那克鲁兹骑士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疯子。 “白rì做梦。”他说,他最后丢下这句话,说道:“好吧,假如你们不打算和我一起进去的,那么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当然了,随时欢迎你们来说服我们的那位侯爵大人。” 说罢,他丢下布兰多一行人,径自带着自己的手下返回了要塞,仿佛真不打算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埃鲁因乡巴佬了。 等到克鲁兹人离开之后,艾弗拉姆、公爵千金与其他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他们的团长身上,艾弗拉姆心中只以为这位伯爵大人是想要卖弄了一下自己的胆识,好以进为退,但这位年轻的领主显然没料到克鲁兹人从来不吃这一套。而公爵千金默然不语,心中显然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但问题是现在克鲁兹人已经走了,他们这个使节团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可无论是回头还是去求那位侯爵大人,都是一件颜面扫地的事情,这件事显然是他们这位团长大人惹出来的,所以如果说要有人出来善后,那么自然首先还是应当由这位团长大人出马。 但布兰多好像浑然没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似的,他抬头看了这高耸的城墙一眼,然后回过头轻描淡写地对身后的夏尔说道:“克鲁兹人的执迷不悟,六十年前,六十年后,以及今天,这一点从来没变过。夏尔,去我的马车上把我的剑拿来。” 艾弗拉姆还没听明白过来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但比他更加机敏的公爵千金已经反应了过来,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这个使节团的团长大人,好像才想起对方的另一重身份――剑圣。 “不行,”她赶忙出言反对道:“伯爵大人,你绝不能这么冲动!” 布兰多看着她,问道:“我怎么冲动了,欧妮小姐?” “他竟然问我他怎么冲动了!”公爵千金差点没忍住要去揪自己的头发,她原本以为布兰多不过是有些年轻气盛,但现在看来对方完全是个疯子。她忍不住大声说道:“如果你要去胁迫劫持那位侯爵大人,有可能引发一场战争的。” 布兰多忍不住有些愕然:“谁说我要去胁迫劫持一位真正的贵族了,欧妮小姐,你可不能肆意污蔑我的名誉。” “你不打算这么做?”公爵千金一下怔住了。 “当然。” “你发誓?” “公爵小姐,我虽然并不是不喜欢开玩笑,但现在你这个玩笑有些过头了。”布兰多严sù地答道。 这下公爵千金有些狐疑起来,她忍不住怀疑地盯着布兰多。 但布兰多倒确实是没有打算过去挟持那个什么狗屁侯爵,首先他根本不知道对方待在什么地方,他总不能在这座要塞里杀个七进七出。不过这个时候夏尔已经拿来了他的佩剑,这把剑不是那把他已经用惯了的,黑沉沉的大地之剑,而是一柄仿佛由冰晶雕琢而成的,水晶一样的长剑。 布兰多接过那剑,在手中掂了掂,然后抬起头来,盯着这座拥有近四百年历史的要塞。 “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欧妮小姐,”布兰多回答道:“我从不做那么麻烦的事情。” 语毕,他举起剑随手向这座要塞的大门一挥。 一道明亮的银线,仿佛从地面升起,刹那之间,斜向直插云霄―― ……(。) 第六十三幕 给予茜的留言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用语言很难形容,那一刻在要塞之下的埃鲁因使节团的成员真正看到了。 布兰多随手挥剑的动作仿佛被细分为数个部分――其中每一个都可以用来作为剑术课教科书般的典范,那一刻剑术仿佛已经不再单纯是一门杀人的技艺,而是可以让人感到赏心悦目的艺术――剑术,法则,仿佛向前一步就是真理的境界之线,来自于炎之王和龙族古老 的技艺,以及上古圣剑神鬼莫测的力量,在这一刻融汇如一。 璀璨的剑光平地升起,那刺目的光华背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铸铁的巨门被一分为四,冲击力使整扇门向内凹陷,然后分崩离析,飞起来撞向其后的瓮城;剑气的余波融入两侧的城墙之中,黑sè的岩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道平滑切口,沿着这条切口 ,整整一段城墙开始向下坍塌,随着砖石瓦砾如雨般落下,维持城墙强度的法则之线也从空气之中一一凸显,这些代表着魔法力量的银线亦随着剑气的前进而消融,仿佛不能抵挡它分毫。 简而言之。 整个黑剑壁垒的骑士之门,在这一剑之后,就成为了历史。 难民们正在被帝国士兵一个个地绑在山谷中道路两边的木桩上,但忽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被吸引向那个方向――他们看到那道明亮的剑光从山谷中升起,看到璀璨的剑华斜斜地切入巍峨的骑士之门中,看到要塞的五分之一段城墙在一剑之下灰飞烟灭, 看到一人一剑,昂立于帝国的面前――仿佛不再需要任何人命令,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帝国士兵不约而同地丢下了手中的工作,那些原本应当被绑在木桩上的难民也丢在一旁,根本没有人有空去理会他们,然而这些人似乎也压根没有想到要乘机逃跑。 灰剑圣? 克鲁兹人最先想到的是某个名震一方的名字。 剑圣达鲁斯? 埃鲁因人则首先想起了他们那些流传甚广的传说。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那些骑在马上衣甲光鲜的骑士们也是茫然失措地看着这一幕,这似乎应该说是要塞遭到了攻击,但又超出了他们想象之中任何一种攻击方式。这不怪他们,记忆中要塞上一次遭到攻击,是记载在文献之上的历史,久远得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没 有人会想到,这传说之中才会发生的一qiē会在他们有生之年重演。 要塞外的这一小队帝国士兵像是中了魔法一样定在那里,但布兰多身边那些来自各个领地的贵族代表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维埃罗公爵的千金欧妮小姐直接变成了一具木偶,她的所有动作就那么僵在了布兰多出剑之前的那一刻,甚至连眼珠子好像都失去了转动的余地,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布兰多,只不过那复杂的眼神中说不出是在看一个疯子还是一个白痴。 艾弗拉姆已经吓傻了,这球状的生物的嘴巴张得老大,看他那一脸惊骇过度的样子,恐怕就算是有人往里面丢进去一枚鸽卵,恐怕他也未必会察觉。 “伯、伯、伯爵大人……”易妮德小姐好像吓得连声音都哆嗦起来了。 而就算是琪雅拉,忍不住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布兰多一眼:“你这家伙,你、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吗……” 布兰多收回剑,并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这个时候后面车队中迪尔菲瑞马车的车门打开一条缝来,小王子哈鲁泽终于忍不住从中冒出个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老师,迪尔菲瑞小姐她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布兰多答道。 “你说没什么!?”欧妮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好像受了强烈的刺激差点不顾贵族礼仪跳起来:“难道你想向帝国宣战吗!”这位公爵小姐下意识地说到这句话时好像卡了壳,因为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看着布兰多的眼神不由得变得有些恐惧起来:“托、托尼格尔伯爵 大人,你该不会真的是――” 但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布兰多一把向后拉开,因为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已经出现在两人之间,布兰多反手举起霜咏者辛娜架住那柄突如其来的长剑,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交击声,两柄剑刃撞在一起。以剑刃为中心,银sè的线段与金sè的线段同时延伸开来,布兰 多的法则之线像是一面曲张的盾牌,将来者攻势完全阻挡在另一面,金sè的雨点纷纷扬扬敲击在布兰多的法则之线形成的银sè网络之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穿透。 克鲁兹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完全出乎公爵千金的预料之外,她惊愕之下,后半句话自然也咽回了肚子里。 而布兰多则在短暂的交手中明白了自己对手的来历。 金sè圣焰。 对方也是一个要素阶。 但可惜,赶他还差得远。 交剑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布兰多微微冷哼,已在刹那之间挥出第二剑同样击中那人的剑刃,那人顿时惨叫一声:“真理之……!”,就倒飞向城墙方向,轰然坠入烟尘弥漫的瓦砾之中。 坍塌的城墙方向原本还有另一个克鲁兹骑士准备冲过来,但看到布兰多这一剑,忍不住脸sè都变了,就那么生生刹住脚步,站在原地,胆战心惊地向布兰多问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对帝国出手!”布兰多收回剑,默默地将霜咏者辛娜还归细长的剑鞘之中―― 这水晶剑鞘还是布加的巫师专门为它打造的,本来布兰多没这个需求,不过这些工匠巫师们一个个都是完美主义者,他们一看到这把传说中的剑就爱不释手,恨不得为它打造从剑鞘到剑架一整套配套的装备。 不过可惜的是,即使是白银之民,也一样没办法修好这把传说中的圣剑。 布兰多将剑鞘放回夏尔手上,然后又拿起大地之剑,才回头看着对方――面前的骑士穿着带狮鹫徽记的白sè滚金边战袍,身上的铠甲显然相当不菲,铠甲上的饰物基本上都是用纯金或者真正的秘银打造,而不是镀金的伪物,对方还佩戴着骑士长的胸章,不过和大多数 这个水准的高手一样,他也不喜欢带头盔,露出一头浅金sè的齐肩长发,面貌大约是五六十岁的中年人的模样。 布兰多一眼就分辨出这人的身份来,这个时代驻扎在黑剑壁垒的边防军团应当是来自于罗哲里亚的贵族军队,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是阿索瓦.布里奇韦尔侯爵,而军团中有三个要素阶的高手,火狼艾梵,帝国之剑罗瓦克,还有一个白影凡娜。眼前这个人就是帝国之剑罗 瓦克,布兰多虽然上一世没和这人打过交道,但也知道对方的要素之克鲁兹比较少见的水元素系的要素,而且擅长克鲁兹人的骑士和贵族剑术,还掌握这一门罗哲里亚人的秘剑术,那也是一门中级剑术,此人擅长的剑术大开大合,但行事却十分谨慎细致。 事实上帝国的要素开化者虽众,但毕竟还不是地里的大白菜,其中有名有姓的,大部分克鲁兹以及炎之圣殿下属各国的玩家还是能如数家珍的。 布兰多认出此人后,又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对方两眼,在上一世这人在埃鲁因玩家中可是个传奇人物。当然,这个传奇不是说他后来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是帝国驻扎在埃鲁因边境上的六名要素开化强者之中的一人,要知道在历史上的这个时代整个埃鲁因王国开化要素 者才不过几人?南北方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人,而这些人,在那个时候剑之年还不过是新手的他的眼中,无一不是需要仰望的存zài。 但今天这些传说中的存zài,竟然被他随手打飞了一个,他没猜错的话,那掌控着金sè圣焰要素的家伙应该就是火狼艾梵,然后帝国之剑罗瓦克也被自己一剑之威吓到不敢出手。 布兰多看着脸sè凝重的罗瓦克,一时间心中也忍不住生出这个世界竟是如此奇妙的念头来。 感叹过后,他才摇了摇头认真地回答道:“我是谁,罗瓦克先生你不会不知道,至于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罗瓦克先生也不会不明白。但话又说回来,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如果现在我要让你去说服你们那位侯爵大人,让他带人来迎接克鲁兹的使节团进入要塞 ,你们觉得自己还能做到么?” 与布兰多的了然不同,罗瓦克此刻却是凝重非凡,他的实力和火狼艾梵在伯仲之间,刚布兰多反击扫飞艾梵那一剑中透露出的某种意味已经让他心中jǐng铃大作――那种仿佛无坚不摧的法则力量,明显是已经站在了另一种高度上,那是真理的高度――真理的一侧。罗瓦 克并不知道布兰多事实上是借助了霜咏者辛娜的一部分力量,而其真实实力其实距离真理之侧还有不小的差距,但这位帝国骑士心中,已经把布兰多当成了头等大敌。 他驻扎在帝国与埃鲁因的边境,对于这个古老的王国的消息反而没有帝国中枢的贵族们灵通,因此压根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来自何方,他只觉得惊诧莫名,埃鲁因人中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样的天才,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一样。 他听了布兰多的话,心中也是后悔得要死,他今天和艾梵负责在城墙上执勤,自然对下面发生的事情不会不知情,不过对于埃鲁因人的轻慢,在他看来本来也不算什么事情――在此之前,也从未有任何人就此提出过异议,无论是克鲁兹人也好,还是埃鲁因人也好,仿 佛一qiē早就理所当然了。但他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这家伙竟然一剑劈了骑士之门。 罗瓦克有些理解布兰多的想法,如果他是一位真理之侧的剑圣级高手,被区区一个微不足道的骑士队长刁难,那么他也会大发雷霆的,可他忍不住有点yù哭无泪,可谁会料到埃鲁因人中会不明不白冒出一个剑圣来呢?而且在这之前的数年之间,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好 像是从这一年中突然冒出来的怪胎一般。 罗瓦克当然没料到自己的想法差不多已经就是事实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疯狂,他只是动了动喉结,有些艰难地回答道:“恐怕不行。” “所以说,”布兰多答道:“我们之间的对话是没有意义的,罗瓦克先生,既然你们无法做到,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由我亲自来完成吧。” 说罢,他举起大地之剑,向前踏出一步。 “伯爵大人,你不能那么做!”公爵千金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她有些麻木地看着布兰多在自己面前把一位帝国的剑豪打成重伤,又把另外一个吓得止步不前,她当然认识这两个人,但她现在更情愿自己认错了,因为眼前这一qiē实在是太疯狂了,以至于她叫住布兰多的 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我们不能再激怒克鲁兹人了……” “伯爵大人,你是要向帝国宣战吗?”罗瓦克也快要哭出来了,他忍不住心想眼前这个人莫非是疯子吗,就算他是一位剑圣好了,可他怎么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一时之间,他隐约觉得自己从布兰多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影子,那人在克鲁兹人心中也是一个彻头 彻尾的疯子。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梅菲斯特。 “宣战?”布兰多有些好笑,他看了罗瓦克一眼,再看了欧妮一眼,答道:“欧妮小姐,我们也是炎之圣殿的信徒,响应圣殿的号召去参与一场神圣的战争。但在这里,我们却遭到了一群无知之徒无理的羞辱,因此我很难不怀疑这些人是妄图否定这场战争的合法与神 圣,现在我打算纠正他们这种观点――非但不是为了向帝国开战,而是为了圣殿肃清某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因此与你想象中正好相反,我此举正是为了表明埃鲁因人坚定而忠诚的立场,非但不会受到谴责,我认为还应当因此而受到嘉奖。” 欧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分明就是强盗逻辑。 但她张了张口,忽然明白过来布兰多的意思,如果他们莫名攻击了帝国的一座要塞,自然是会被当做宣战的信号,可如果按照他这个说辞,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关键是在圣战这个关头,炎之圣殿会把埃鲁因往外推么?白银女王会让自己的南方忽然成为战争中最不稳dìng的因素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她忽然一下记起来布兰多之前和他们说过的那句话――大国有大国的力量,小国有小国的智慧,埃鲁因也是有属于它的优势的。的确如此,与一整场圣战的得失比起来,炎之圣殿与帝国的皇帝陛xià又岂会在这些尊严与面子的细节问题上纠缠?琪雅拉这会儿显然也理解 了布兰多的意思,这个小姑娘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这家伙想得倒好,小心别玩火**。”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他这的确是在玩火,但只是不得不玩而已。 他抬起头来,等待罗瓦克的答复。 罗瓦克脸sè早就变得极为难看,他不是蠢人,自然明白布兰多这番话的意思,但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属于帝国子民的骄傲终于还是占了上风:“你很强,伯爵大人,可难道你打算一个人挑战一支帝国的军队么?我可以明确地告sù你,伯爵大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 不管皇帝陛xià最终会作何答复,但在这里,我以克鲁兹军人的荣耀告sù你,我们绝不会让你踏进这座要塞半步!” “如果你执意要与我们开战,”罗瓦克高喊道:“克鲁兹的骑士们,准备战斗!” 布兰多只听到呼一声轻响,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到城墙上的狮鹫笼已经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开,城头上瞬间飞出数十头狮鹫,这些空中的猛禽尖啸着展开双翼,一时之间竟让人生出遮天蔽rì的错觉。 “帝**――!” 山谷中不知是谁凄厉起喊了一句。 眼前这一幕一如十年后他在那场圣战之中见过同样的场景,帝国的强盛,建立在他每一个子民的骄傲之上,这支光辉而荣耀的军队,足以震撼每一个第一次看到它的人。 但可惜的是――布兰多看着这些飞越而出的白sè猛禽,一手按在大地之剑的剑鞘上,一手轻轻抽出这柄圣剑黑沉沉的剑刃――眼前的这一幕,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 他随手将剑鞘丢向身后,然后举起大地之剑对自己面前的罗瓦克答道:“有一件事必须要告sù你――” “我的军队从来不是一个人。” 仿佛只为了印证这句话,无数黑点已从崇山之间升起。(。) 第六十四幕 给茜的留言 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山间升起的,是一头头被用岩石塑造成充满了力量感的飞行怪物的魔法生物,它们羊首人身,四肢上长着钢铁一般的钩爪,翼展超过七米,石质的肌肤在冬rì冷冽的阳光下闪烁着淡青sè的光泽,上面布满了微微发光的魔法符文,而两枚幽绿sè的宝石,构成了这些魔法生物的眼睛。 它们事实上并不属于最原始的石像鬼,而是符文魔像的一种——符文石像鬼,布兰多要石像鬼,而塔妮娅这位称职的阿姨则直接给他弄来了最好的一种,就像他所说的,这些东西对于布加人来说不算什么,因此工匠巫师们乐于在不越过他们的底线的情况之下尽可能地给予布兰多帮助,好叫他为他们夺回天青之枪。 帝国翱翔于天际的狮鹫们从未想过它们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战斗,密密麻麻的石像鬼正在从崇山之间升上天空,转眼之间便占满了群山上空,这些魔法生物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将它们团团包围。但狮鹫们齐齐发出一声清越的唳鸣,仿佛有一种骄傲督促着这些英勇无畏的猛禽展开雪白的羽翼,去迎战它们的敌人,这就是帝国的象征,它们向数十倍于己的敌人主动发起了进攻,像是一道道笔直的银线直插入乌云之中,但顷刻之间,便羽翼飞散、沉戈折戟。 帝国的士兵们近乎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引以为骄傲的凶猛帝国猛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好一阵子,才从瞭望室内传来一声干巴巴的jǐng告: “是……好像是石像鬼……” 虽然要塞内还有足足一百名狮鹫骑士在待命,但此刻所有人脚下却生了根,没有一个人跑下城头去通知其他人,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石像鬼集群像是一片天边的乌云,在吞没了狮鹫之后,又像是迁徙的候鸟群一样漫过半个天空;当它们来到要塞上空时,帝国的士兵们还怔怔地抬起头,直到第一块岩石从半空之中坠下将城垛撞得四分五裂时,这些人才尖叫着反应过来——大祸临头了。石像鬼在事先设定好的命令指示下,一进入要塞上空一分为三,在半空中分为三个分别指向不同方向的巨大箭头,两百头石像鬼构成的第一个箭头直接指向城墙方向,而三百头石像鬼的组成的第二个箭头则指向内城,剩下所有石像鬼组成的那个最大的箭头直奔黑剑壁垒中的狮鹫骑士团总部而去,仿佛它们早就知道那个地方。 当城墙的克鲁兹骑士们看到天空中两个巨大的箭头毫不停留地越过城墙时,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他们脸sè青铁,才意识到这绝对是一次早有预谋的战争。 内城正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那些没有在要塞区执勤的士兵们,正在被挨家挨户地从他们在内城中的驻地、从各个娱乐场所之中——从酒吧、jì馆或者甚至情人的家中——也或者三三两两地从大街小巷中赶出来,匆匆忙忙穿上战袍、带上头盔、拿起武器,就成建制或者零零散散地赶往要塞方向去集合报道,若是在荣光重返的时代,或者是在混沌的纪元或者在胡桃之乱前后半个世纪那段时间中,你绝对不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在那个时代,黑剑壁垒即使是在最松懈的时期,也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军人随时处于战备状态。 但现在,这座要塞已经有近一百年没经历过任何战争,甚至连埃鲁因的盗匪都不敢在帝国统治的区域内作案,rì久的懈怠,早就养成了他们骄傲自大,目空一qiē的习惯。 帝国的士兵们正从各条中汇聚起来,虽然比起他们的前辈来不值一提,但身为帝**人最后一丝荣誉感与纪律感让他们没有彻底乱成一锅粥,总体来说,他们的反应最差也要比埃鲁因南方那些贵族士兵们优秀得多,甚至已不逊sè于布兰多在安培瑟尔见过的黑刃军团与港卫军,这些穿着红白相间战袍的罗哲里亚士兵在军号的督促下集合,眼看很快就要进入要塞区。 正是这个时候,他们迎头撞上了从天空上奔袭而至的石像鬼。 “看天上!” 不知道是谁最先喊了一句,然后大街上熙熙攘攘红白相间的人群就慢慢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半空中,那些组成巨大箭头的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分散,然后展开俯冲,仿佛顷刻之间,数百头石像鬼俯冲向下。 “石像鬼!” “玛莎在上,布加人向我们发起了偷袭!” 人群起先是还是惊讶、愕然,而后变成了sāo动与不安,紧近着开始后退,最后在这样一声凄厉的尖叫之下演变成发足狂奔。 “快寻找掩护!” “这些该死的,狡猾的巫师!” 克鲁兹人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一边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提供掩蔽的地方,而这一刻帝**人的素zhì也展露无遗,他们并没有吓得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嗡嗡乱窜,或者演变成当rì在埃鲁因南境那些贵族士兵一样的大溃逃;克鲁兹骑士们一旦在沿街道两边找到了可以提供隐蔽的屋檐、矮墙、堆叠的箱子或者是别的什么临时工事之后,就立刻拔出武器,准备等待这支身份不名的空军第一波袭击之后,展开反击。 帝国拥有超过十个世纪的军事传统,他们的敌人来自于世界各地,无论是空军、海军,魔物、生灵还是归亡者,对于这支身经百战,拥有深厚的传统的军队来说,都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因此在短暂的sāo动之后,他们立刻冷静了下来,在附近骑士长的口令指挥下,进入了临战状态。 此刻若是布兰多亲临看到这样一幕,一定会啧啧感叹,既感叹于克鲁兹人的实力,又感叹因为这和他曾见过的帝**队如出一辙。 帝国毕竟是帝国,克鲁兹的雄鹰,不仅仅是凭借傲慢与自大翱翔于天空之上。 但罗哲里亚士兵的悲剧来自于同样一个原因——布兰多早已见过他们,在另一个时代。 因此这些士兵们很快就看到,石像鬼们的俯冲不过是一个假象,它们在接近内城上空后立刻开始减速,然后一头头降落在整座内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之上。“它们要干什么!?”克鲁兹骑士们惊诧莫名地看着一幕,空军顾名思义天空才是它们的领域,如果这些石像鬼想要在地面上给他们正面来干上一场,但那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的疑惑,在他们看到第一个身披长袍、手持法杖的巫师从石像鬼背上跳下来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巫师……” 附近街道之中,每一名拥有指挥权的骑士士官看到这样一幕时,都感到牙齿有些发酸,他一下就明白对方想要干什么了。 魔邓肯抱着自己的鸭子使魔从自己的石像鬼背上跳下来时,看到那些目瞪口呆的克鲁兹骑士,心中亦是充满了得意。他回过头,看到左近的屋顶上,几乎每一片屋顶上都有三到四名巫师正在准备就绪,仿佛顷刻之间,一只巫师大军就降临在了黑剑壁垒的内城之中。他又回过头,而这个时候,下面那些克鲁兹人好像才正从惊愕的状态之中反应过来,那些骑士们立刻指挥着身边的士兵向房顶上杀来——虽然明知道对方不可能对自己构成任何威胁,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让巫师莅临一线,与敌军的士兵面对面厮杀,这是多么大胆的想法啊。 别说他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种战例,就算是想也没想过,所谓巫师这种东西,自然是要离危险越远越好。 不过虽然他满心紧张,手心中全是汗水,可还是举起法杖,对着下面克鲁兹人的军队开始念念有词地吟诵咒语。帝国边防军团士兵的平均实力至少在黑铁中游以上,内城低矮的屋顶对于他们来说不算是太过棘手的障碍,不过小片刻,就有有帝国士兵借助地形爬上了屋顶,魔邓肯看到最近的一个士兵距离他不过二十尺,他甚至能看到对方那张狰狞的面孔,与手中长剑闪烁的寒光,他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想要直接把手上准备的法术丢到那家伙身上,但在最后时刻,他还是硬生生移开目标,举起法杖对着街道上簇拥的帝国士兵施展出了一个法术。 “静止、迟滞的法则,禁锢!” 魔邓肯高喊道,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经他手中所指的方向降下,空气一阵微微的震荡,街上的所有帝国士兵立刻像是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地禁锢在那里。而与此同时,随石像鬼降下的上百名巫师之中有大约三分之一完成了同样的控zhì类法术,而另外三分之一则因为太过紧张而施法失败,还有三分之一忍不住将法术丢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少数士兵身上。 但就是这成功的三分之一,也让整个内城近乎大半的街道一瞬间完全陷入法术的控zhì之下。 魔邓肯施展完法术,满头大汗地回过头,才看到那爬上来的士兵早已被石像鬼一巴掌给拍了下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隐隐生出一股自豪来——因为他知道,至少自己是第一波在这种战术下丢出法术的巫师,单凭这一点,他就已经可以摆脱学徒的身份,踏足正式巫师的行列了。 内城正在陷入一种特殊的死寂之中,仿佛被人禁锢了时间——那些聚集起来拥堵在街道上的帝**队,很快就在巫师的控zhì之下失去了还手的余地,他们不是没想过反击,可队形如此密集地暴露在魔法的打击之下,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几乎在第一时间,他们就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手。而接下来,巫师们只需要一个个将那些漏网之鱼制服而已,其间克鲁兹人零星组织一起远程打击,但在法术防护之下几乎没有任何作用,而帝国骑士们组建的突击队,在巫师们的数百头石像鬼护卫之下,也是毫无建树,反而一个个自投罗网成为俘虏。 当然帝国也有巫师,但三三两两的巫师基本不可能是上百名聚集在一起的巫师的对手,他们在零星的反击之后,很快就意识到大势已去,要么举手投降,要么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寻求自保了。 仿佛只不过是顷刻之间,黑剑壁垒就失去了它绝大部分后援。 …… 黑剑壁垒狮鹫骑士团团长马里亚站在自己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正默默地目送天空中的石像鬼离开,而在他视线的另一边,狮鹫骑士团总部早已一片狼藉。这座修建于大约两个世纪之前的狮鹫要塞,十分悲剧的并没有按这个时代的标准修建上层防护工事,或者构筑魔法防护,狮鹫笼的起飞通道还是按照大约两百年之前的空军传统直接暴露在外,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黑剑壁垒面对的敌人是埃鲁因人,埃鲁因人那支羸弱的亚龙骑士空军,是不可能对这座要塞构成任何威胁的。 然而就是这个传统的认知,带给它近乎毁mièxìng的打击。 马里亚至今还没搞清楚哪些该死的石像鬼是怎么来的,他本来还在派遣传令兵去打听城墙那边的巨响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同时命令一部分骑士准备升空,但他也没想到攻击会来得如此之快。第一批热身的狮鹫骑士还没来得及将他们心爱的狮鹫从笼子里放出来的时候,天空上那团黑云就已经飞到了骑士团上空,接下来发生的一qiē简直是一场噩梦,在那之前马里亚简直闻所未闻这样的攻击。 石像鬼开始俯冲,然后投下一片片闪光的水晶,这些水晶大部分命中了狮鹫笼的通道,一小部分命中了骑士团的库房,后来发生的一qiē如他现在所见,整个狮鹫笼的通道已经彻底被摧毁,大约有一百六十头狮鹫和超过三十名骑士封死在里面,能救出多少还不好说。至于库房,马里亚面沉似水地看着目光所及之处那两个大坑。 一时之间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在骑士之门的废墟外,正用剑指着布兰多的罗瓦克,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要塞中发生了这么jīng彩的事情,不过即便如此,他的脸sè也不见得好看到那里去。在他头顶上,帝国的士兵们正在与石像鬼激烈地交战,要塞内的巫师们已经加入了战斗,长弓手与弩手也开始列阵,可以说是勉强稳住了局势;而在他身后,超过百名地行龙骑士已经完成整备,这些克鲁兹骑士们身披重甲,纷纷举起长枪,长枪之上三角小旗迎风飘扬,仿佛一片火红sè的海洋。 地行龙正在不安地调整着脚步,面向城门之外的不速之客,仿佛只要一声号令,骑士们就会倾巢而出。 但这一刻,罗瓦克却丝毫感觉不到安全感。 因为在他的视野中,布兰多正在一步步向自己靠近,这位伯爵大人只身一人,单手持剑,然而气势上仿佛丝毫不落于下风,他只一人,昂然面对克鲁兹人的地行龙重骑士,面上云淡风轻,就仿佛这些在过往的历史中描述得无比光辉的骑士们,在他眼中早已视若无存。罗瓦克曾经见过这样淡然的眼神,黑鸦公国的熊战士向那个人发起冲锋时,那一人一剑傲立于场上的场景,几乎是时时刻刻仍在他的眼前。 难道说才不过六十年,埃鲁因人又有了另一位这样的剑圣? 罗瓦克满头冷汗,心中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而在布兰多身后,梅蒂莎正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的背影,她默默地呼唤出独角兽,翻身上马,而白城先锋虎雀、芙罗等人自然纵马在排列于她身后,列出冲锋的队形,准备尾随攻击。 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回过头说道:“梅蒂莎,你去制服那支帝国小队,把难民们救下来。” “领主大人。” 布兰多却不回答她,只对夏尔说道:“夏尔,城墙交给你了。” “没问题。” 然后布兰多转身,帝国之剑罗瓦克正向他发起了冲锋。 “随我进攻,龙骑士们!”罗瓦克放声高喊。 下一刻,他就发不出这样豪迈的声音了,因为他已经看到布兰多在他面前一分为二。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布兰多仿佛闲庭信步一般一左一右从他身旁绕开,两个布兰多都同时举起剑——毫无任何花巧,就是平举长剑缓步前进,这一剑仿佛连初学剑术的小毛孩子都能轻yì躲过。罗瓦克也是毫不例外地低头闪避,同时想要试图从‘两人’之间分辨出哪一个才是布兰多的真身来。 但他才刚刚低头俯身,令他魂飞天外的一幕就发生了,他明明看到自己已经躲开了对方的剑,可他一低头,才看到那明晃晃的剑刃仍在自己胸前。 “这不可能!”罗瓦克心头才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感到胸口微微一痛,铠甲上已经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他只感到眼前一黑,双膝几乎是不受控zhì地一软跪倒在地上。(。) 第六十五幕 给茜的留言 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慢慢地收回剑,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战阵之上厮杀,倒像是归乡的剑客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心爱的佩剑尘封起来,他与罗瓦克交错而过,缓步向前,每前进一步,则都有一重幻影与他相叠,每一重幻影仿佛都施展着一种不同的剑术,埃鲁因的军用剑术,又带着玛达拉剑术那种冷酷与狠辣,有时又仿佛是法恩赞人的大开大合,格雷修斯骑士的白夜之剑,有时候又是克鲁兹人的剑术,古朴而纯正的骑士剑术,但罗瓦克没有看清其中的任何一种。 击中他的是最简单的一剑,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避开的那一剑,那一剑重重地斩在他的胸甲之下,鲜血漫流而出,他的水之要素甚至还没来得及发挥出任何作用,就早已支离破碎,他在最后那一刻看到无数银sè的法则之线随着对方缓慢的收剑动作从自己身前划过,带起无数铠甲的碎片,仿如无数闪耀的光斑,星星点点地归于尘土。 罗瓦克张了张口,仿佛是想要从胸腔中喊出这句话来:“最上级要素,……空间之剑!”但他最终没发出任何声音,直接双膝跪地,然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布兰多将剑上的鲜血轻轻一扫,使之化作无数玫瑰红sè的珠子飞洒成一轮弦月,瓦砾之上烟尘正在消散,他好像是踏着烟云而行,伯爵大衣的下摆随着崇山之间的凛冽寒风飞舞,他抬起头来,距离帝国的地行龙骑士团距离刚好是一条城门通道的距离。帝国骑士正在整队,号角声呜呜吹响,他们仿佛在喊着一种古怪的号令,前排的地行龙骑士开始缓步向前,地面微微震动着,长枪如林徐行,旗帜浮动似火红的海面,银闪闪的盔甲,前后升降交错着,布兰多听到他们的口令声,然后长枪一排排放平,形成一束指向他,交集的线条。 骑士们奔腾了起来。 起伏的长枪,形同黑sè的波浪。 然而那一刻布兰多脑子里想到的却是茜,他默默地看着这些骑士,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答道――听到了么,茜,无论那位女皇陛xià告sù你什么,这都将是冷杉领主的答复。布兰多逐渐加快了步伐,而骑士们也开始进入冲刺阶段,双方在刹那之间交错,但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动将帝国骑士从中分开,布兰多从中穿行而过,他每前进一步,身后就留下一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举起剑架住一名骑士手中的长枪,然后将一名骑士连人带地行龙一起甩飞出去。 他前进十步,骑士团的正面锋矢已经完全崩溃。 骑士们摔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原来这……这就是剑圣……”公爵千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qiē,只觉得脑子里面那些通常的世界观这一刻已经彻底颠覆,满脑子喋喋不休、嗡嗡作响的声音但到了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情的发展仿佛从一开始就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不知道布兰多想干什么,不像是仅仅是为了赌一口气,或者说年轻气盛,对方所做的这一qiē显然是早有预谋的,可以她的想法根本猜不出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为了一位被帝国劫走的属下?不,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xìng,除非他是真正的疯子。 但不幸的是,她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种设想,偏偏可能最接近真相。 而在他身边,那位球状的先生早就吓傻了,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小公主紧紧地抓着自己rǔ母的手,胆战心惊地问道:“艾尔莎妈妈,伯爵大人他是这是在挑起一场战争吗?” 那年轻的rǔ母脸sè惨白,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看来,这显然就已经是一场战争了。 灰剑圣梅菲斯特曾经在奥勒尔以一敌千,以已一剑,让帝国人彻底胆寒,甚至皇帝陛xià不得不出动两大骑士团、三位剑圣加以围剿,但即使如此,他仍旧安然离开。 但此刻布兰多所做的,不过是同样的事情,开化要素级强者在战场之上的攻击力是无可匹敌的,虽然仍旧无法做到以一人之力对抗真正的军团,但区区一百名地行龙骑士对他来说,还不是太大的问题。帝国骑士们在第一波攻击受挫之后,立刻开始调整战术,试图将他团团包围,依仗数量的优势尽量压制他施展的空间,通常来说,这是对抗要素阶强者最有效的手段。 但那也只是通常来说。 布兰多向前踏出最后一步,这一步仿佛跨越的已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距离,一步百米,仿佛他后脚才刚刚离地,前脚就已经来到骑士团合围的最远角,那地行龙骑士根本没反应过来,看到自己面前的空间微微一闪,一道璀璨耀眼的银华已从中挥洒而出。然后他就连人带鞍一起从地行龙背上飞了出去。 布兰多一剑即出,残影未消,但人又已经出现在另外一个方向,然后又是一道银华,一名骑士斜飞而出。 仿佛顷刻之间,骑士们逐渐缩小的包围圈之中同时出现了十数个布兰多。 残影依次出现,然后又依次消失,最后只剩下一个,布兰多孤身一人杵剑伫立于帝国骑士的包围圈之中,以他为中心四周一圈,所有地行龙上再没有一名骑士,而更远一些,外围的帝国骑士们早已吓呆了。 他们并不是没见过剑圣―― 帝国有许多剑圣,四名军团中就有两位剑圣,圣殿中也有七位剑圣,还不包括哪些零落于外传说之中的剑圣,在一个世纪之前,帝国那个时代更是拥有两位现在早已成为传奇故事的极之剑圣,但可是,他们所知的剑圣之中,从没有一位,拥有如此诡异的剑术。布兰多弹了弹黑sè呢绒衣袖上的灰尘,抬起头看着这些包围住自己的骑士们,心想自己表演得应该还不差,不过还远远不够。 他必须一战成名,让所有人都不敢轻忽他的存zài,让克鲁兹人明白,他是达鲁斯的孙子,联军元帅的继承人,而埃鲁因人――亦是圣战不可或缺的力量,他相信,那位白银女王会好好考虑这一点。 他举起左手,巴哈姆特的祝福在rì光之下银光闪闪。 但无数银sè的法则之线已经从布兰多身边升起,它们交织着,就像银sè的网络一样瞬间扩散向整个瓮城,而它所过之处,仿佛一股无形的冲击波掠过整个骑士团;布兰多轻轻将手一握,整个地行龙骑士团,所有上百名白银阶的骑士们立刻离地而起,仿佛受到了反重力法术的影响,他们惊恐地尖叫着,挣扎着,但无济于事,布兰多轻轻将他们一推,所有骑士连带地行龙就一起被分开了出去,像是被一只富有魔力的手打乱顺序然后又重新整理一般,整个广场zhōngyāng瞬间空旷了下来,而骑士与地行龙们都一一被固定在四面八方的半空之中。 布兰多面前只剩一人。 一位女士,满面皱纹,身披帝国的红sè战袍,手持长剑,身边浮动着一层火红sè的法则之线,静静地看着他。 “凡娜女士。”布兰多仿佛早料到她在这里,礼貌地问候道。 “我认识你。”女剑士用充满了沧桑的语气答道:“你是剑圣达鲁斯的孙子,如果你是要为你祖父,何必至于如此,你一意孤行,会将许多无辜的人卷入战火,你明白么,帝国不可能容忍这样的挑衅。” 布兰多这些看着这位年长的女士,在圣战之中,她曾经担任过自己祖父的副官,黑剑壁垒三位剑圣之中,以她最为年长,也最为强大。她名为白影,但却是金炎剑圣中最强一人,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祖父与帝国之间恩怨,如果有必要,另待解决,”他缓声答道:“但今天这一个教训,只是为了教育帝国某些狂妄自大之辈一个道理,炎之圣殿的教义之上从未写过谁比谁更高人一等,历史上或许曾有这样的帝国,只是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凡娜女士,敏尔人今天又在何方?吉尔特大帝与三位贤者又是为何而战?” 凡娜看着他,仿佛丝毫不为语言所动,她只摇了摇头:“为此你就要发动一场战争,好叫人正视埃鲁因人?伯爵先生,这样的荣誉,对于那些战死的士兵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想你应当会明白这一点,九凤古语:为上者,不怒而兴兵。” “这里没有战争,凡娜女士。”布兰多答道。 “你在自欺欺人人么?” “这里只有一场争执,凡娜女士。既然你们克鲁兹人认为埃鲁因没有资格接受来自于你们的尊敬,那么我就要用实力来纠正你们这个观点,历史上有人也曾经这么对待我的祖父,你猜那是谁?”布兰多答道。 凡娜脸sè微微一变:“黑鸦公国,你是说――” 布兰多打断她:“我很高兴你能记起这一点,凡娜女士,我在这里重新再回答一次你们这个问题――我是埃鲁因使节团团长,我为我的王国,我的卫队的荣耀而战,圣殿先古的典籍上写下这个规则,神圣而不容违背,既然你们克鲁兹人向我的卫队的荣耀发起了挑战,就像黑鸦公国的卫队当年挑衅我的祖父一样,那么你们就应当已经做好了准备对吧?” “等等,你这是强盗的逻辑,我们是――”白影女士脸都黑了,她赶忙解释道,但她第二次被布兰多蛮横无理地打断了。 “没有人规定克鲁兹人可以超然物外,对吧?” “这个……” 好像是。 可是。 年长的女士眼中shè出愤怒的光芒,她忍不住一字一顿地答道:“难道你认为凭借你小小的卫队就能压服罗哲里亚人的边境军团,我告sù你,这不可能,伯爵先生!如果因为你一己之私而让黑剑壁垒克鲁兹人与埃鲁因人互相厮杀,血流成河,帝国是不会容忍你这样的狡辩的,而你的王国,想必也不会接受这样的说辞!” “是的,”布兰多答道:“至少与你们在阿尔喀什山的所作所为相比,我还没有冷血到可以模视生死,因此我要的只是让某些人低下那不可一世的头颅,而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天真,痴心妄想!”凡娜举起剑答道:“帝国人宁愿死,也绝不会低头。抬起头看看天空吧,伯爵大人,你的能耐还没有大到可以强迫让我们屈服的地步,你见过两头实力相当的猛兽互相搏杀的场景吗,达鲁斯的孙子,如果我是你,就应当乘还没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之前,命令你的手下立刻停止任何攻击的行为。” 布兰多却摇了摇头:“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弃剑投降吧,凡娜女士,这不是作了敌人俘虏,不过是向盟友认个错罢了。何况你的抵抗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抬头看看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凡娜微微一怔。 她有些迷惑地抬起头来。 但在她不远处,艾弗拉姆与公爵千金早已看着天空中呆若木鸡。 …… 帝国的巫师如同星星点点起伏的尘埃一样漂浮在黑剑壁垒的城墙之上,要塞上空,黑sè的符文石像鬼的攻击与来自帝国的反击正你来我往,激烈地交错着。 他们眼看就要渐渐扳回了局势,留下的两百头石像鬼在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下很难靠近城墙,而渐渐的,它们也逐渐开始有了伤亡。帝**的士兵们几乎忍不住要欢呼起来,虽然他们还不了解后面要塞内的战斗究竟进行得怎样了,但至少在城头上,他们已经要取得胜利,只要敌人无法登上城墙,那么胜利的天平的倾斜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这一qiē只持续到那个年轻的巫师出现之前。 艾弗拉姆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在他身边艾柯和那位来自于雅尼拉苏的士官先生早就上马去了后面,准备跟梅蒂莎去救下那些难民,而对于他来说,仿佛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收场――不,应当说是根本没法子收场了,这位该死的伯爵大人竟然忽然突袭了帝国人的要塞,这是放在那里都说不过去的事情,他几乎可以想象帝国的皇帝陛xià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多么暴怒。 何况在他潜意识之中,也认为这场偷袭战恐怕多半是要打输的。 他看到在帝国的巫师们的帮助之下,帝国的城墙卫队正在大占上风,而这位伯爵大人却还在和地行龙骑士厮杀,他竟然派了一位年轻的巫师去处理城墙上的战斗,可一个年轻人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巫师的知识与智慧是在时间的长河中积累的,在艾弗拉姆的想象之中,那些真正的巫师都应当像是他在卡拉苏见过的那些,胡子一直拖到地上的老学究那样儿的存zài。 不过夏尔这个名字,似乎倒是有些耳熟。 他忍不住用余光去瞥着那人。 但这一瞥之下,他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夏尔正缓缓升上天空,身上的巫师长袍鼓动不已,衣袂在寒风之中飘飞――而随着他的到来,整个战场之上所有的巫师都下意识地感到一种心悸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在一个纪元之前,魔法的火焰第一次被点燃了,一位睿智的存zài,将这个从未存zài过的法则传授给了所有的白银与黑铁之民――仿佛在那之前,没有人明白法则魔法与元素魔法究竟来源于何,它既不同于神术,也不同于女巫们的符文法术――然而从那一刻起,它就降生于这个世界之上,并塑造起一个伟大的文明。 魔法,究竟来源于何? 或许只有一个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图门―― 但此时此刻,所有巫师都感受到了那种同根同源的力量,仿佛一个来自于上古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的子民,那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战栗,足以让所有人为之震撼。 夏尔正在与那个未知的存zài应答着。 “银杖法师,请求旅法师权限。” “权限,已授予。” 年轻的巫师轻轻地拂动长袍,眼中闪动着银sè的火焰,他的视线扫过整个战场,忍不住用一种古怪的语气答道:“原来,这就是旅法师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法则的源泉。” 他举起一只手指。 “以智慧的书卷,法则,流动的风和浅海的名义,展示法则之三――以太之龙。” “每时每刻,能量总是在切换着形态,它席卷奔驰,川流不息――” 数千年前,敏尔平原南面的信奉太阳的民族发努尔人曾经见过那种幻境一般的巨龙迁徙的场景,它们碧蓝如海,席卷天空。 数千年后,克鲁兹人重新目睹这一幕壮观。(。) 第六十六幕 给予茜的留言 V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如同梦境一般的蓝sè,占满了天空。 在夏尔身后,一个个闪光的召唤阵正在依次浮现,从中游出的,正是那些如梦似幻、本只应当存zài于传说之中的生物;这是一种纯粹由能量构成的生命,它介于实体与非实体之间,它既存于物质世界,而又不存于物质的世界,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它们总是不断地改变着自身的属xìng与形态,它们疆界之外的来客,这就是以太龙。 它们拥有龙形,却又有着蝠鲼般的双翼,通体透明,好像柔软的玻璃、悬浮于空气之中的水母,然而这样的形态并不稳dìng,总是在不断地变幻着,仿佛一团以碧蓝为底sè的彩虹。 克鲁兹人的巫师们一个接着一个停下了手中的法术,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法术对于这些古怪的生物根本没有任何作用,这些生物本身就是能量的一部分,它们好像不存zài于现世,锐利的法则之线,暴躁的元素魔力从这些梦幻般的生物身上撕扯而过,但却无法伤害它们分毫,仿佛击中的是一个幻象,从它们透明的躯体之中穿过。 所有人逐一发现了这个事实,他们的攻击无法伤害这些‘巨龙’分毫,整个战场逐渐陷入了古怪的静滞状态之中,巫师们,帝国的士兵们,都茫然失措地停手,有些安静地看着这一qiē,看着这瑰丽的风景。 但终究有人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这些是……” “以太龙……” “没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存zài,发努尔人的记载竟然不是荒诞不经的传说。” 巫师们窃窃私语,在私下里传递着那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知识。而黑剑壁垒之上的帝国指挥官却正暴跳如雷,他对这些所谓的知识与传说丝毫不感兴趣,但巫师们擅自离开自己的岗位,让战场上空的火力密度一时间大大降低,好不容易才占据的上风,此刻又被石像鬼给搬回去不少,他找到巫师们的团长,指着那些古怪的生物大声说道:“我不管它们是什么,但现在你们的任务是统统把它们给我赶出去,我的城墙之上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发了一通脾气,却发现巫师们正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些是来自于以太之中的jīng灵,指挥官阁下,它们本身就是纯粹能量的象征,我们的法术不可能伤害它们分毫,你见过水滴淹死在海洋之中么,何况对于我们来说,它们才是真正的海洋。”巫师团长礼貌地答道。 骑士指挥官抓了抓头:“我不管你们谁是水滴谁是海洋,但你们总得告sù我,怎么对付这些东西对吧,我可不希望我的士兵死得不明不白。” “指挥官阁下,其实你完全不必担忧,如果发努尔人没有撒谎,以太龙最大特点是它们同时存zài于两个世界――它们不断变换着的能量形态维系着以太与物质世界的联系,如果你不能同时在两个界域与它们作战,那么你的攻击将会无损它们分毫。”巫师团长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城墙之外那些美丽的生物,但骑士指挥官对于他这样的目光显然十分不满,至少他认为这不应当是看敌人的目光。 他当然并不明白,以太龙是法力的象征,它们的蓝sè成为了布加人旗帜的颜sè,虽然布加号称银sè的联盟,当他们的徽记却是一枚在碧蓝的海洋上的眼睛,那象征着法师世界的两极――知识与魔力。 “那岂不是说我拿它们毫无办法,我们干脆投降算了?”骑士指挥官没好气地答道。 “为何这么说,指挥官阁下?”巫师团长假装有些惊讶地看着骑士指挥官,但心底里对于这个对于世界的本质一无所知的可怜人充满了鄙夷。 “它们能攻击我,我们却没办法攻击它们,这仗还能打下去么?” “指挥官阁下,我想你完全没必要担心这一点,”巫师团长微微一笑道:“以太龙是一种脆弱而美丽的生物,它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大,它们虽然看起来庞大无比,但那不过是因为能量在我们的世界会自然弥散而已。而这些生物们的实力其实非常弱小,它们虽然代表着能量本身,但却无法掌握着中法则,这就好比说人类代表着一种生命,但一样无法**纵生命这种法则一样,您和您的士兵无法攻击它,那是因为它也无法攻击你们。” 指挥官完全没听明白,不过他至少听懂了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这些东西压根就没有攻击能力,那我们的对手把它们召唤出来干什么,装神弄鬼么?” “恐怕并非如此,我的意思是,它们不是不能攻击你们,而是以太的界域和物质的世界是一个并行的世界,两个世界互不影响,它们若想要影响我们的世界,就必须要转换到我们的世界――” “等等,我明白了。”指挥官打断这自以为是的家伙,他大声说道:“你的意思是它们转换到我们的世界时,我就可以攻击他们了对吧。” 巫师团长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家伙。 骑士指挥官心下忍不住冷哼一声,心想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如果可以的话,他才懒得来和这些神神叨叨的家伙打交道。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临走之前才开口问道:“巫师先生,既然这些东西如此脆弱,那么想必召唤出它们的人也厉害不到那里去吧,我想你们应该能对付他,别让他再弄些别的什么事情出来。” 但这一次,他得到的却不是想要的回答。 在场的巫师们都心有余悸地看着天空之中的夏尔。 “指挥官先生,你错了,以太龙本身代表的意义超乎你的想象,以太龙无法掌握法则,但他却可以。我们还不知道这位大师究竟是谁,但我们可以肯定,他掌握着一种更深层次的法则,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此作证,就在之前一刻,我们都感受到了那种来自于魔力之海的震荡。” 巫师团长面sè凝重地摇了摇头:“和你说这些可能你还不太明白,指挥官阁下,但我有一点建yì给你,你最好动用你手下的士兵去给他制造一点麻烦,否则我们可能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什么,”指挥官吓了一跳:“可他看起来比你们年轻很多。” “巫师的世界以知识的力量为长,而不是年龄。”巫师团长答道。 “你肯定?” “我不肯定,”巫师团长摇摇头:“这只是一个猜测,不过你可以赌我猜错了,指挥官阁下。” 指挥官看了这些身披长袍的巫师一眼,心想但愿是猜错了。 而他并不知晓,在场的所有人皆是相同的想法。 …… 凡娜抬起头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她看到帝国的士兵们展开了绝地反击,那片湛蓝的海洋看起来是如此的夺目,但却又令人难以置信地不堪一击,以太龙的攻势远没有它们的出场来的炫目,她可以清晰地分析出这些古怪的生物的实力不会超过白银巅峰,和城墙上大部分帝国骑士也不过在伯仲之间。而且令人欣慰的是,当以太龙展开攻击之后,它们也很快出现了伤亡,之前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的攻击在它们切换到物质世界时,第一次将它们从空中击落,不过从半空坠下的以太生物往往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结束生命。 那好像是一种炫目的自爆,它们透明的形体径自撞在城墙之上,然后炸开成一个浅蓝sè的波纹,在波纹震荡之下,帝国士兵们毫发无伤,城墙也没有丝毫损毁,唯一的改变,是帝国巫师们的法术开始变得稀稀拉拉起来;这位女士隐隐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以太龙数量减少的速度非常之快,远远超过它们死亡的速度,它们好像之前还占满整个天空,但顷刻之间就只剩下寥寥无几。 那些以太龙去哪里了? 她隐隐感到有那里不对,但问题究竟出在那里,她却又不太明白。不过真正让凡娜女士开始有些不明白的是,布兰多让她看的就是这个?好叫她欣赏他是怎么失败的么,但她显然没从这位达鲁斯的后代脸上看出这种沮丧来,布兰多始终微笑着看着半空,那种自信满满的神sè,从来没有消退过。 天空中的以太龙终于逐一消失了。 可这对帝国的巫师们来说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正有口难言,他们从未真正见过这些传说中的生物,也没料到对方死亡之后竟然会燃烧法力,这样只造成了一个结果,那就是所有措不及防的巫师们都在第一时间被烧空了魔力,几名稍微资深一些的老巫师还好,但他们身边的学徒班此刻几乎都是脸sè惨白,东倒西歪。 以太龙升级自风jīng幼龙与蜘蛛,这一特xìng也是一脉相承。 但马上又有人发现了新的问题: “它们消失的速度不对。” “不,那不是消失,是转入以太界域,团长大人!” 巫师们比凡娜这样区区一位剑客要见多识广得多,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但此时此刻,夏尔正在转动牌面,旅法师的法则如同一团火种,在他身体中熊熊燃烧着,这团火光仿佛点燃了他的双眼,使其中亮起同样的银sè光芒。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克鲁兹人的要塞,脑海之中仿佛分出了两个不同的意识,一个意识在思考着战局,一个意识却在细细地计数――帝国巫师们哑火之后,石像鬼又开始重新占到上风,虽然它们仍旧要面对难缠的帝国长弓手,但至少不用面对随时随地会被可怕的法术撕裂的风险了。 何况黑剑壁垒上的魔法防御正在逐渐减弱,给它们注入魔力的巫师们,此刻也被燃烧空了法力。 而在夏尔体内,之前为了召唤以太龙彻底消耗一空的法力,却正在一点点缓慢恢fù,恢fù的速度仿佛随着以太龙消失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 而这些上升的魔力,又重新被注入以太龙的牌面上。 然后,天空中又出现了一批全新的以太龙。 克鲁兹人正仰望着天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甚至张大了嘴。 “看那边,那边也有!” “这边也出现了!” “干掉它们!” “它们又消失了!” “又有新的怪物出现了!” 城墙之上一片混乱,帝国士兵们,巫师们,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以太龙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但它们每一次消失,都会带来仿佛几何级数一般增加的新的同伴。没人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以太龙仿佛真的汇聚成了海洋,当它们最后一次发动攻击时,那恐怖的海啸一般的场景终究到来,面对成千上万无法计数的敌人,即使是最为骄傲的克鲁兹人,也忍不住有些软弱无力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那是已经没有意义的战斗。 夏尔仿佛驾驭着这片充满了力量的魔力之海,海蓝sè的法术能量皆汇聚于他的脚下,帝国的指挥官不是没想过向他发起进攻,可惜毫无意义,每当他们即将要达成目的时,就有一面纯银sè的圣盾出现在夏尔面前,那是庇佑的圣歌,希帕米拉手持山脉之属意,自有源源不断来自于以太龙的法力支撑她无穷多次选择这个法术的目标。 凡娜最后看到的场景是,蓝sè的海洋完全遮蔽了黑剑壁垒的城墙,这样壮观的场景,她并不是没有看过,但那是在圣战之中,面对圣奥索尔人最强大的巫师之时。 她好像终于认出了那个年轻的巫师来。 “原来是他!” 这位女士好像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他竟然没有死,黑塔巫师中百年难遇的天才,我早应该知道的,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出人预料。” 布兰多微微一怔,这似乎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天空中的夏尔一眼。 但这个时候凡娜已经收回了视线,克鲁兹人已经彻底失败,要塞中的后援至今未至,她已经可以想象发生了什么。“你赢了,”她平静地答道:“我只是没想到,四十年后,他竟然真的成为了一位大巫师……黑塔巫师在一千年后终于又有巫师领袖,当年作出决定的那些人,一定也没能想到今天。不过达鲁斯的孙子,你又得到了什么,除了帝国的仇恨之外,什么也没得到。” 布兰多知道这位号称白影剑士的女士一定误会了什么,她竟然以为夏尔已经跨过了极之平原,成为了大巫师,不过他并不揭破这种误会,事实上他此刻需要的正是这种误会。 而至于他得到了什么―― 他看着天空上碧蓝的倒影,轻轻摇了摇头,他得到了什么,帝国人永远不会明白。 …… 托尼格尔伯爵已经疯了。 无论是在燕堡还是在灰风港,无论是从王国的北方到安培瑟尔以南的南境,还是让德内尔到戈兰―埃尔森茂密的森林之中,任何一处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无论是贵族们,平民们甚至是那些身份不明,居心叵测的人们,无一不在津津乐道地讨论着这个自从北方天气转寒,降了一两场小雪之后,从巴尔塔传回来的消息。 王党几乎也疯了。 除了马卡罗、狼爵士欧弗韦尔之外,所有人都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行动起来,他们早已对于那位对他们指手画脚的伯爵大人心怀不满,而此刻这种不满明显地通guò某种途径**了出来。一封封密信经由这些人手上转交到马卡罗这些王党真正的主事人面前,而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最大胆的激进派看了心惊胆战。 上面充满了劝告、谩骂、苛责、质问甚至诽谤的词句。 马卡罗对此却也能对欧弗韦尔苦笑,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让他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些同僚的智商,但更让他怀疑自己的智商的是堆积在书桌上的另外一部分信笺。这些信笺并非是诽谤,而是来自于更北边,传递某种信息的信笺。 那些信笺上用鲜红的字迹写下的词句,足以叫任何一个读过的人都以为自己在看某个荒诞无稽的故事―― 霜降之月二十五rì,托尼格尔伯爵攻陷黑剑壁垒,这场战斗除了伯爵本人损失的石像鬼之外,几乎少有人伤亡,随后托尼格尔伯爵强迫(或者说押解)整支帝**队为其带领的埃鲁因使节团举办了盛大的欢迎典礼,随后将所有帝**人俘虏释放,并出于礼节赔偿了骑士之门的修理费用。 霜降之月二十七rì,托尼格尔伯爵与其使节团经过托若峡谷,击溃前来挑衅的克鲁兹人地方贵族若干。 霜降之月三十rì,托尼格尔伯爵与其使节团攻陷托若领,在勒索了一大笔其称之为‘名誉损失费’和‘jīng神补偿费’的赎金之后,将所有贵族释放。 冬琴之月七rì,托尼格尔伯爵击溃克鲁兹人夏至骑士团。 冬琴之月十五rì,托尼格尔伯爵与其使节团击溃安泽鲁塔地方军团。 冬琴之月十九rì,托尼格尔伯爵…… …… 马卡罗和欧弗韦尔默默地读完这张信笺上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将它轻轻放到格里菲因公主面前,忍不住有些疲惫地问道:“好吧,公主殿下,能不能请您告sù我,托尼格尔伯爵他倒地想要干什么?” 格里菲因公主亦是有些心虚地看了这张信笺一眼,然后对她的两位近臣勉强笑了笑:“我想……伯爵大人他,应该会有分寸的吧。” “的吧?”马卡罗默默地看着公主殿下。(。) 第六十七幕 给予茜的留言 V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贝蒂莎,你回来啦。 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圆圆脸蛋的侍女一进到屋子里,就被其他几个侍女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候道。贝蒂莎拍了拍围裙,扬起眉毛看了屋子里的女主人一眼,才对其他几个姐妹们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问道:“嘘,我问你们,我离开之后伯爵大人她有好好休息过吗?” 听到这个问题,姐妹们立刻变得愁眉苦脸起来,自从茜被女王陛xià软禁在这里以来,整rì里就显得十分消沉,有时还神神叨叨地和她那柄不知道从那里变出来的长枪说话,搞得她们都疑神疑鬼,怀疑伯爵大人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她们每rì要将茜的起居作息报告给女王陛xià――陛xià显然仍旧十分在意这位大人,至少这件事她从不假手于外人,每一次都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来听贝蒂莎报告的――不过关于这位伯爵大人的古怪,陛xià也没任何表示,她们自然不敢妄自揣摩。 可茜总是意志消沉,吃得不多,睡得也很少,叫她们伤透了脑筋。 贝蒂莎看到姐妹们的脸sè,就明白了什么,她叹了口气道:“哎,让伯爵大人好好休息下吧,你们可别再闹了,她一定是想家了,可是女王陛xià也不允许她回去啊。” “是啊是啊,”侍女们齐声答道:“我们大山的孩子总是眷恋故土的,我都时常记起故乡的漫山枫树。” 另一位侍女看着贝蒂莎的脸sè,小声地问道:“贝蒂莎,你脸sè可不大好,女王陛xià是不是心情又很坏?” “嘘,”贝蒂莎瞪了那侍女一眼:“可别胡说八道,不过今天陛xià的情xù是挺坏的。” “又怎么了?”这个问题好像勾起了侍女们的好奇心,她们急忙压低声音追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位伯爵大人。”贝蒂莎叹了口气,她都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叹气了,好像陛xià的坏心情也影响了她似的。 “又是那位乡下来的伯爵大人?” “小声一点,笨蛋,”贝蒂莎答道:“那位伯爵大人可是埃鲁因来的,你们知道埃鲁因吗,那是帝国南面的一个小王国,对了,我们伯爵大人也是从那里来的,你们可别让她听到你们这么说她的故乡,什么乡下来的伯爵,多难听。” 侍女们被吓了一跳,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神sè来,更有甚者还做贼心虚地往屋子里望了望。 但她们发现茜似乎并没有在听她们说话后,才松了口气,连忙回过头来追问道:“贝蒂莎,快和我们讲讲,那位伯爵大人又怎么啦?” 茜被软禁在这处古堡内的庭院中,她们这些侍女自然也无法离开,除了贝蒂莎每隔一段时间要乘马车前往蔷薇园面见陛xià之外。而她们这个年纪的少女正是充满了活泼与好奇的时代,所以外面的新鲜事物对她们更是充满了吸引力,那怕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贝蒂莎年纪稍长,看到自己这些同伴们可怜巴巴的目光,也只有回答道:“那位伯爵大人在瑟鲁夫把当地的士绅贵族们给抓起来了,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帕鲁特公爵他在蔷薇园向陛xià告状呢,”她说到这儿,忽然露出一个高明的微笑,对言下的公爵大人充满了不尊敬地说道:“你们没看到公爵大人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我还从没见他这个样子。” “贝蒂莎,你说那位伯爵大人到瑟鲁夫了?”侍女们好像听惯了这样的消息,一点也不显得惊讶了,仿佛自从这半个月以来南方的贵族们被打得屁滚尿流就成了家常便饭似的,已经成了整个王都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她们反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点,好奇地问道:“这么说来,我们还要有不到一个月,就能见到那位伯爵大人了?” “在他彻底惹恼陛xià之前,”贝蒂莎撇了撇嘴,帕鲁特大公和女王陛xià交谈的时候她只敢站在一边低头旁听,不过这不妨碍她听出陛xià的心情有多糟糕,何况后来她偷偷看到的女王陛xià的脸sè也证明了这一点――她本来就脸sè冰冷,今天比往rì更冷,足以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牙齿打战。她想了想,心有余悸地补充了一句:“如果那位伯爵大人没有被陛xià抓起来绞死的话,大概我们有希望看到他吧。” “贝蒂莎,你们在说什么?”这个时候,一个略微显得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过来。 所有侍女都吓了一跳,她们先前讨论得太过激烈,竟然没注意到茜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山民少女站在自己的房间门边看着她们,吓得侍女们像是一群受惊的麻雀一样,一个个闭上了嘴,让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贝蒂莎没好气地瞪了自己这些不讲义气的同伴们一眼,才低声对茜答道:“伯爵大人。” “你们在讨论埃鲁因?”茜并不去管这件事,而是紧盯着她,语气有些急促地问道。 完了,伯爵大人一定是听到了,贝蒂莎心想。不过她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的,伯爵大人。” “告sù我实情。”茜脸sè有些苍白地说道,事实上这些rì子以来她常常无法安眠,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领主大人来,扰得她心神不安。 “我们在讨论一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 “一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茜一听到这句话,立刻一反常态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贝蒂莎身边,她像是幽灵一样紧紧抓住这位圆脸侍女的胳膊,大声问道。 “呀!”贝蒂莎从没见过茜这个样子,忍不住吓得了一跳。 “那位伯爵大人他来自什么地方?” “伯爵大人,我可不知道,女王陛xià和那些贵族大人们没有提,我可不敢问。”贝蒂莎连忙回答道。 茜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少女敏锐的预感一下子就让她抓住了什么,可她一时间却想不好应该怎么开口提问才好。 贝蒂莎战战兢兢地看着这位伯爵大人,她接触到对方那种笃定而又渴望的眼神,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才哆哆嗦嗦地问道:“伯爵大人,你是想听听他的事迹吗?” 茜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是这样的……”贝蒂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 帕鲁特公爵离开之后,康斯坦丝面sè稍霁,而这个时候人称‘小尼德文’的帝国宰相菲奥纳.尼德文正好一脸神sè匆匆走进这间位于蔷薇园内的女王陛xià专用的书房,这位帝国的至高者看着对方便开口问道:“怎么啦,宰相大人,是不是那位伯爵大人又惹出什么新乱子了?” 小尼德文有些惊讶地看了女王陛xià一眼,他来之前听内侍说陛xià正大发雷霆,但现在看来远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陛xià非但没有发脾气,似乎心情看起来还是稍有的不错。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稍有放松,连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有些尴尬地答道:“陛xià,您料事如神,确实如此,那位伯爵大人把瑟鲁夫的贵族们扣留下来之后,又有一帮年轻人想要去报复他,但可惜全给他抓了人质,我听说南方的贵族们已经拿这位伯爵大人没一点脾气了,正商量着要用赎金来换人呢,可老公爵似乎拉不下这个脸来。” 他口中的老公爵,自然是帕鲁特家族的上一代家主,帕鲁特家族是克鲁兹帝国新兴贵族的代表,他们和南方的地方贵族过往甚密,这早已不是秘密,事实上女王陛xià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扶持他们成为朝堂上一支重要的势力。 “被抓的都是哪些家的孩子?”康斯坦丝随口问道。 “主要是奥尔康斯家族和姬恩家族,陛xià,公爵夫人就是出身姬恩家族的。”菲奥纳.尼德文提醒道。 “不需要你提醒,这我自然知道,”女王陛xià答道:“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连我邀请的客人也敢不放在眼里,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小尼德文好像搞清楚了来龙去脉,连忙答道:“陛xià说得是,不过那位伯爵大人也真是,太不给帝国留面子了,他这一路打过来,帝国的贵族们可受不了。” “哼,”白银女王轻轻哼了一声:“年轻气盛是正常的,不过的确当年他祖父可比他沉稳得多,这没什么关系,有能力的人桀骜不驯是可以被原谅的,帝国还不至于连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不过别叫他闹太大了,他不过是想引起我们注意,但要让每个使节团都来这一出帝国可受不了了,让边境上的地方军团加强点戒备,连区区一个埃鲁因都可以踩到他们脸上了,奥尔康斯伯爵和姬恩伯爵也不嫌丢脸。” 帝国的宰相也忍不住苦笑:“这位伯爵大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才好,他竟然真的干出这么一番事情来,连我都几乎要以为他是个疯子了。” “他可没疯,”康斯坦丝答道:“这位伯爵大人很了解帝国,他知道我们不会拿他怎么样,而且这小家伙做事很有分寸,外人看不出来,我不相信你还看不出来,宰相大人。” 小尼德文额头上立刻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他心中清楚,别看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在这里和他交谈有若拉家常,但事实上尼德文家族在这位女王陛xià心中的地位一rì不如一rì是公认的事实,反倒是这些rì子以来因为布兰多搞出的一系列事情让他面见这位女王陛xià的次数增加了不少,双方的关系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对方的这句话,又立刻让他提心吊胆起来,赶忙小心地答道:“陛xià目光如炬,那位伯爵大人毕竟是那个人的孙子。” “的确。”女王陛xià点了点头,仿佛深以为然。 “陛xià,我来之前听说您又发了火。”这时小尼德文忽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 “陛xià,您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不劳老宰相挂念,”康斯坦丝知道这肯定是他代老宰相尼德文传的话,眼前这位小宰相虽然头脑丝毫不逊sè于其父,但是气魄胆识可就差了许多:“我生气是因为帝国那些不成器的贵族们,他们自己的脸面被人踩到脚下,不去想想怎么夺回自己的荣耀,反而想要把自己的得失和整个帝国绑在一起,克鲁兹人还没有堕落到那个程dù。” “他们想要报复那位伯爵大人也是应有之意,我想帕鲁特大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陛xià。”小尼德文摇摇头答道。 “但愿他可别给我惹出太大的麻烦来。”康斯坦丝摇了摇头。 “奥尔康斯伯爵和姬恩伯爵是有分寸的。”小尼德文口不对心地答道。 康斯坦丝看了他一眼,纠正道:“我说的是他。” 帝国宰相微微一怔,随即苦笑。 小尼德文在蔷薇园逗留了半个钟头,又抽时间向这位帝国的至高者汇报了一下西面和东面的战况――狮人仍旧在攻击白心、奥卡斯要塞群,与它们集结大军的果断相比,可谓是进展缓慢。而风jīng灵们的攻势则坚持在四境之野,赤之军团作为帝国的四大主力军团之一可不是浪得虚名,而帝国内的动员也已经接近尾声,大战降临的氛围即使是在边远的地区亦可以感受到了。 他告别之后,康斯坦丝目送这位帝国的宰相离开,等到书房内空无一人,她才轻轻敲了敲长背椅的扶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他真的会天国武装吗,难道说乔斯林那老家伙偷偷去过埃鲁因……?” “不,他不会那么肤浅,格温多琳大人,我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是在借此向我们传递一种信号,他想表达什么呢,或者说这是埃鲁因人的表态?” 她冷冷的声音在空寂的书房之中幽幽地回响,但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 “非但如此。” 房间内的故事显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一时半会还没有要结束的样子,贝蒂莎继续讲道:“所有人都认为那位伯爵大人简直是疯了,他竟然因为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而攻陷了帝国的一座要塞,天哪,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山民才是最具有反抗jīng神的帝国子民,可没想到和这位伯爵大人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 “我早听说埃鲁因人拥有一位伟大的国王,他立国时就定下誓言,埃鲁因人要dúlì地守护自己的子民,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说这句话时,这个圆脸的小侍女忍不住偷偷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但她失望地发现茜不为所动,只是木然地追问道:“然后呢?”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继续答道:“然后帝国的贵族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了,他们纠集起一支军队来想要给这个不长眼的外乡人一个教训。当然了,结果很不如他们的意――至于后面的,我先前都告sù你啦,伯爵大人,那位伯爵大人自然将他们全部都抓了起来,非但如此,还以这些人为人质向他们的家族索取了一大笔赎金,还安了个名目叫做什么‘名誉损失费’还是‘jīng神损失费’什么的。” 茜好像触电一样哆嗦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这位侍女,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jīng神损失费’?你先前没和我说过这个,贝蒂莎!” “可这并不是重点啊,伯爵大人……” 贝蒂莎莫名其妙地答道,但她却没发现自己面前的伯爵大人已经咬紧了牙关。 几曾何时,只有她这个在领主大人身边呆得最久的人早已习惯了那些奇怪的名词,她曾经一度以为那是领主大人唯一的坏习惯。 但此时此刻,那些曾经他听起来无比拗口不解其意的词汇,此刻听来却是如此地令人倍感亲切。 贝蒂莎还在喋喋不休地讲道:“按我说,其实那位伯爵大人其实没必要把帝国的贵族得罪得这么狠的,他毕竟是外乡人啊,逞一时的威风,rì后可有得受的。女王陛xià也因此发了好几次火儿,有几位公爵大人更是恨他很得要咬牙切齿。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位伯爵大人可是出尽了风头,而今在鲁施塔附近地区,恐怕不认识他的人已经很少了吧,真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怔住了,因为她忽然看到自己面前伯爵大人竟然流下泪来。她慌忙叫起来:“伯爵大人,你、你怎么了。” 茜使劲摇了摇头。 因为她明白的。 这一qiē的所做所为,只不过是为了告sù她一句话而已。 我已经来了,茜。 如同承诺――(。) 第六十八幕 圣战的时间节点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安泽鲁塔秋暮的景色十分美丽,群山之间夹杂的森林糅合进了斑驳的锈红色之后,犹如油画布上流淌的斑斓色彩,它描绘出安泽鲁塔地区狭长的迷雾山谷与零星分布于山峦丘陵之间的盆地平原。但在深冬,此地的景色又摇身一变,森林脱去枝叶的装扮,光秃秃的林地将险峻的山崖与峭壁展现出来,白雪皑皑,险峻雄伟,仿佛守护着峡谷盆地的巨人;那种秋季的细腻与温情,一下子就转换成了冬季的刚毅与雄浑。 四季之变,这正是此地最令人着迷的自然景观,在远离战争的时节,每年中都有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冒险者前往此地探险。但此时此刻,狮人大军正日益迫近,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也正在北方的四境之野与帝**团鏖战,这片迷人的山野,少有地安静下来。 布兰多裹着一件厚厚的裘皮大衣在松树下的雪地中跺了跺脚,他的目光眺望着山脚之下往西条状的平原或者应当称之为盆地,零星分布于起伏的丘陵之间,但越往西,丘陵越矮越平,逐渐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再往西群山又涌起,形成远在天边的山影――那里就是断剑山脉。 “就让他们关在自己的城堡里好好反省一下吧,”看着脚下的山谷,布兰多回答道。他回答的是先前欧妮小姐来问他应该怎么处理那些被他抓起来的克鲁兹贵族的问题,公爵千金站在树林里,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仿佛稍微靠近一些,日后他惹出什么麻烦来又要将她牵连进去似的。他并不在意这一点,继续说道:“奥尔康斯伯爵和姬恩伯爵看起来不愿意向我们支付赎金啊,那就是要准备继续报复了。” 公爵千金满脸不情愿地站在那里,她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使节团,但后来成了反抗军。现在又变成类似于土匪一类的东西――贵族战争的人质赎金,亏这位伯爵大人想得出这个名目来。 可她又不能说不,她能怎么办呢,现在她早就上了贼船了,和这个混蛋见鬼的使节团绑在了一起,就算是她想要矢口否认说这一qiē都是布兰多搞出来的,好吧,那也要等到面见了克鲁兹人的女王陛xià或者回到了埃鲁因再说;至于现在。她总不能一个人离队跑回埃鲁因,或者干脆投降到克鲁兹人的贵族那边去吧,虽然她有那么几次还真想那么干,但想了想那么做的后果之后,咬咬牙忍了下来。 “伯爵大人……”公爵千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问道:“我想请问你究竟想要干什么。你攻破了帝国的一座要塞,又扫了安泽鲁塔地方贵族的颜面,击败了克鲁兹人的骑士团,好吧,这些都算了,前者可以说成是给予罗哲里亚军团的傲慢的一个教训,作为代表着埃鲁因的使节团,我们的确有权力这么做,而后者是因为他们主动进攻我们。而我们不过是还击,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你这么做是为什么,你竟然找克鲁兹人要赎金?” “正是如此,那又如何?”布兰多反问道。 欧妮几乎要晕过去了,一般的埃鲁因贵族面对克鲁兹贵族时几乎恨不得表xiàn得不能更加毕恭毕敬,但这位伯爵大人倒好,仿佛那里打人脸痛就一巴掌抡过去,好像生怕让克鲁兹帝国不够丢脸似的。但是埃鲁因的贵族可以不要脸面。帝国却不行。帝国拥有多少属国,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它岂可能让埃鲁因一个区区小国骑到自己头上去了,帝国的统治者们至少稍微有点智商,就不难意识到这一点。 而这也是她一直以来最为不明白的地方,这位伯爵大人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处?为了积累名声吗?好吧,他现在是够出名了,出名到从埃鲁因南方到克鲁兹人的王都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大半个帝国,在整个王国,所有的贵族自从入冬以来减少了户外活动之后应当天天都在讨论这位伯爵大人的光辉事迹吧。 不过这种名声估计没什么好处,因为据她了解到的情况来,甚至就连使节团内部都有人打赌这位伯爵大人什么时候倒霉呢。 当然了,布兰多倒霉不倒霉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也犯不着操心,但让这位公爵千金愁肠百结的是,偏偏现在他们是在一条船上,若是这位伯爵大人翻了船,她也难免要落水。 想到这里她圭怒地看着布兰多,而后者那副无所谓的神色几乎要让她咬牙切齿――这个白痴究竟知道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欧妮越想越生气,心想一次好端端的出使被这个年轻气盛的自大狂给彻底搞砸了,本来她是抱着一种旅游出行的心态来参加这个使节团的,但没想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一场战争。一个狂怒的女人是十分可怕的,这位优雅得体的公爵千金这一刻终于丧失了理智,决定彻底和布兰多撕破,她用这辈子从来没用过的语气大声说道:“伯爵大人,我知道你在埃鲁因今天或者将来都将权势滔天,我这样一位公爵大人无足轻重的女儿在你看来人微言轻,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这个使节团内还有很多人,有你的学生,王国未来的国王,还有你的属下,还有许多无辜的人,我们不希望因为你的任性而和你一同走向覆灭,请问你能听明白我的话吗?” 布兰多回过头看着这位公爵千金,心想难为这位千金小姐竟然能忍了这么久,如同艾弗拉姆那种家伙早就吓得躲进了自己的马车里不问世事,奉行起了鸵鸟政策,叫人好笑。他这才答道:“您言重了,欧妮小姐,我从来没想要害任何人。” “我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伯爵大人,我受够了!你说你有分寸,那请你告sù我,你为什么抓住那些贵族、还有奥尔康斯家族和姬恩家族那些年轻人之后,不放了他们,反而找他们家族中的其他人要赎金?”公爵千金没好气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布兰多板起脸来:“欧妮小姐。虽然我接受你的意见,但我也要告sù你一件事,这些人现在是我的俘虏,至于他们为什么成为我的俘虏,那是因为他们主动来招惹我们,而不是我们无故打到了他们的领地里去。他们想要为黑剑壁垒的失败出口气,而从道理上来讲,黑剑壁垒的冲突理亏的一方在于帝国而不在于我们。所以既然他们一开始就打算持强凌弱,那么也应该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吧。” 他拍了拍裘皮领子上的雪花,其实以他的实力早已用不着这么厚的御寒衣物,他只不过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特殊罢了,何况人都是好逸恶劳的,如果可以更暖和一点的话。他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跟苦修士似的。然后布兰多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我让他们交纳人质赎金的事情,这不是理所当然么,难道说埃鲁因和克鲁兹人历史上贵族之间的战争赎回人质已经高尚到不用付账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既然已经彻底放开了,公爵千金也就不再试图用什么委婉的说法,她看过的书并不比布兰多少多少,因此直接答道:“伯爵大人你与我都心知肚明,那是克鲁兹人,而克鲁兹人与克鲁兹人之间。埃鲁因人与埃鲁因人之间,与埃鲁因人与克鲁兹人之间的纠纷是不同的,名义上,王国和帝国的子民在炎之圣殿的治下是生而平等的,但事实上呢,这不过是一句空话。大家都知道,帝国可以不给王国面子,但王国却不能不给帝国面子,你今天逞一时之快。明天帝国伺机报复的时候。我们又怎么办呢?” “这些道理,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伯爵大人,你不必装疯卖傻,外人说你是疯子,还给了你一个‘疯伯爵’的外号,他们管你叫‘踹门剑圣’,但我们使节团里的人却看得清楚,你比谁都明白,你手下也是能人辈出,就算你看不到这一点,我想他们也会提醒你,可你手下那位名叫夏尔的巫师,还有那位精灵骑士小姐,他们头脑过人,却放任你为所欲为,这说明你们早已清楚,你们所做的一qiē一直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欧妮口气冰冷地答道:“可这个目的,除了你和你的人之外,将我们所有人蒙在鼓里,你说你为了王国的名誉而战斗,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做了傻子。”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布兰多就明白这位公爵千金今天是真来向他摊牌的了。 他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说得没错,我所做的这一qiē,的确是另有目的。” 欧妮用一种果然如此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你最好把这一qiē都和我说清楚,否则本小姐就不奉陪了――想要不输牌除了打平和取胜之外还有第三种方法,那就是掀桌。” “不过欧妮小姐,你还是搞错了一件事情。”布兰多又摇了摇头。 欧妮狐疑地看着他,仿佛在疑惑这位伯爵大人又在玩什么花样。 布兰多回头看了一眼山谷方向,然后才开口答道:“埃鲁因的强和弱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关系,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这么说你或许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在黑剑壁垒我要给罗哲里亚人一个教训,的确是出于正当的理由。至于我之后为什么要干这些,恰恰是为了让帝国无法出手报复我们,”他停了一下,仿佛是在等这位公爵千金消化自己的话,然后才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们就此收手,帝国贵族们就会善罢甘休了?我们把手上的人质还回去,他们就会放我们顺顺当当地离开鲁瑟夫?” “那我只能说,你想太多了。欧妮小姐,你很聪明,但对于帝国的认识却往往受他人的影响,我早和你说过,其实帝国也不过如此,但如果我们今天把手上这些人毫发无损地送还回去,岂不是告sù他们,他们挑衅我们可以毫无成本?”布兰多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要让他们明白,挑衅我一次,他们就会感到肉痛一次,直到他们承受不起这个损失为止。” 公爵千金听了这番话,觉得这位伯爵大人简直是冥顽不灵,她忍不住冷冷地问道:“好吧。或许大人你说得有道理,可你有没想过事情会越闹越大,你知道奥尔康斯家族和姬恩家族背后是什么人么?是帕鲁特大公,帕鲁特家族眼下甚至可以说是帝国最有权势的贵族,如果他们走到台前来对付你,伯爵大人,你还能放出这样的豪言说让他们感到肉痛么?” 的确是有这样的可能,布兰多虽然自信。但还没自大到号称可以挑战帕鲁特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过事情是不会发展到那一步的。 他再摇了一下头:“放心好了,欧妮小姐,事情不可能发展到那一步。” “你凭什么这么说?”公爵千金没好气地反问道:“凭借你所谓的直觉么?” “你不信?”布兰多眉毛一抬:“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欧妮赌气道。 “你帮我说服那些克鲁兹贵族,让他们确信我会说到做到,如果他们拿不出赎金来,我就要把他们绑到鲁施塔去。带他们面见女王陛xià,在陛xià面前去讲道理。”布兰多答道。 公爵千金惊讶地看着他,:“你还想把事情闹得更大,你疯了?” “我没疯,你不是说过么,我明白着呢,”布兰多回头看着这位维埃罗大公的女儿,用挑衅地口气问道:“怎么,不敢和我打这个赌么?” “如何不敢?”欧妮咬咬牙。没好气地答道:“不过你才只说了一半呢,如果我做到了,你呢?” 布兰多答道:如果你做到这一点,我向你保证,这件事之后对于我,对于你,对于整个使节团和王国来说都不会有半点影响,非但如此,这次出使还会获得空前的成功。而你也会获得你想要的名誉。让你父亲至少不至于那么早把你嫁给某个不知名的乡下贵族,更说不定会有哪位知名的学者大师会看中你的才学。收你为徒,你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这句话显然把公爵千金吓了一大跳,她忍不住无比震惊地看着布兰多:“你、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对我用了什么邪恶的法术?” “到没有,”布兰多揶揄地一笑:“我收买了你的使女。” “无耻之尤!”这位公爵千金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粗口。 布兰多暗地里一笑,他那里有什么闲心去收买使女,不过只是偶尔了解过这位大小姐的一些事迹而已,在前一世对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npc,他对于这位小姐的了解,其实也就仅止于此,只不过随口一用,没想到还真的唬住了对方。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如何,现在这对你对我来说都有好处了,你现在回头,无论是前往克鲁兹还是回到埃鲁因,都难逃其咎,得罪了帝国与炎之圣殿的罪名,终归要落到你头上,可万一将来我有了什么功劳,你却因为今天的犹豫不决,不能分到分毫。” 欧妮看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答道:“你这种人能有什么功劳,真是王国的不幸,不过既然我答应和你打赌,自然就会做到。” 她停了一下,忽然有些狐疑起来:“你和我说这些,自然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这件事你身边有的更是好的人手去完成,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去做?那个叫做夏尔的巫师,还有那位精灵小姐,她们对你忠心耿耿,不是更好的人手么?” 布兰多忍不住有些尴尬,心道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不值得信任么,竟然连这也要怀疑。 他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正是因为夏尔他们对我忠心耿耿,所以才更不适合去做这件事。” “为什么?”公爵千金有些不解:“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忘了和你解释,我让你说服那些克鲁兹贵族,而同时,你还要假意放走他们中的一两个人,并且至少要让他们相信――你和我不是一伙儿的――是的,就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你只需要和他们解释,这一qiē都是我一个人在发疯,而使节团的其他人都是受我挟持的,就这么原话告sù他们就行了,然后将他们放走,让他们去报信儿。”布兰多看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欧妮,忍不住摇了摇头:“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这就是你现在的想法。”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公爵千金咬牙切齿地答道:“不过我又有些看不明白了,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的目的不是制止那些克鲁兹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么,但看你的样子似乎生怕自己的麻烦不够大?” 布兰多竖起一根手指,对她摇了摇。 “因为打蛇要打死,就这么简单。” ……() 第六十九幕 圣战的时间节点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在沃恩德,每一年中以安息之rì这一天作为分界线,标志着一年末尾的到来,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会在这一天之后逐渐减少外出活动,无论是工作还是私人的出行;仿佛整个一年中的喧嚣都在这一个月中沉寂下来,人们开始举办各种辞旧迎新的庆典,宴会,从最北边的十臂城,到埃鲁因南境边陲的西尔曼、冷杉堡地区,家家户户都开始为来年准备和祈祷,祈祷神明们庇佑新的一年中风平浪静,万事顺lì。 但仿佛自从剑之年这一年的年末在埃鲁因王国和克鲁兹帝国边境上演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冲突以来,一场闹剧正式从克鲁兹南边境由南向北上演,打破了这种往昔里应有的平静;从霜降之月开始,人们好像逐渐习惯了一个接一个的劲爆消息从南面传来,起先是埃鲁因人攻陷了帝国的要塞,一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试图挑战帝国的威严。然而在随后的传闻之中,这位伯爵大人又成了占据公理的一方,他在黑剑壁垒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对某些傲慢的贵族还以颜sè――在这个年月中,克鲁兹人的骄傲感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在一个小国身上展示优越感,相反,大国的气度让帝国的公民们更重视道义上的正当xìng和合法xìng――因而他们在感情上反而更愿意站在布兰多一边,去与那些傲慢自大、顽固僵化、平rì里高高在上的帝国贵族形象同仇敌忾起来,因此布兰多每取得一次胜利,在帝国的平民阶层、甚至是下层贵族之中反而是一片叫好声。 ‘就应该给那些贵族老爷们一个教训,叫他们明白。’ 这是帝国几乎所有下层人民的共同看法,这倒不是说帝国的上层已经大失人心,金字塔结构就要摇摇yù坠,只要布兰多振臂一呼,帝国就要分崩离析了。以上的心态多半是一种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心态,这种以下犯上的逆袭总是平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戏码。当然,不排除少部分yīn谋分子因此而蠢蠢yù动,甚至谋划了几次小小的叛乱,但这些判断错误形shì的倒霉蛋反而因此而被白银女王抓住机会,组织了几次肃清异己的行动,一网打尽,从这方面来说,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到的确要感谢布兰多。 于是帝国的南方空前的热闹,而帝国的中心反而空前的稳固起来。 无论如何,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布兰多与他的使节团继续向北挺进,大大小小关于这位伯爵大人的传闻也仍旧从四面八方向帝国的中心汇聚而来。 冬琴之月的最后一天,圣奥索尔的苏眠节,其他地区称之为复苏庆典举行的rì子,布兰多在击溃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帝国贵族私军、一个有名的由地方乡绅子弟组成的骑士团夏至骑士团、以及由姬恩伯爵与奥尔康斯伯爵率领的安泽鲁塔地方防卫军团之后,使节团的规模已经从原来的百十人的中等规模一下子扩大成了数百人的大型车队,除了使节团本身的马车之外,队伍后面还拖着十数辆大型篷车,里面都是收押的帝国贵族,有老有少,而且大多数在历史上还有名有姓,这支‘人质’车队一开始不过一两辆马车,不过每经过一场战斗之后,往往就要加编那么一两辆,最终形成了现在长长的车龙的规模。 对于这些帝国贵族,布兰多倒没有为难他们,至少让他们保持着起码的体面,甚至允许他们保有侍从和亲随――当然这些随从的能力范围仅限于可以跑跑腿,为他们的主人们准备点吃喝,解决御寒和生活上的问题而已,如此一来,布兰多连这些俘虏的口粮问题都不需要亲自去cāo心了,自有他们自己解决。当然不排除其中有些强硬派,想要给他制造麻烦的,抱着宁愿饿死也要消耗布兰多使节团的口粮的人,他处理的办法也十分简单,就给这些平rì养尊处优的家伙提供基本的口粮,结果那些家伙才没吃了两顿硬面包之后,就泪流满面地去联系自己的侍从们了。 布兰多倒不虑这些人会逃跑,车队附近有巫师们二十四小时提供的魔法jǐng报,空中有石像鬼巡逻,在这积雪覆盖的荒山野林之中,寻常人能跑上多远?起先倒是有那么几个人试图逃跑,布兰多甚至都没拦他们,结果没几天那几个倒霉蛋就又冷又饿仿佛是野人一般自己回到了车队中,自觉自愿要继续当俘虏,布兰多有意放松了对这几个倒霉蛋在车队中的监视,结果经由他们之口,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遭遇,一时之间也起到了良好的震慑效果。 第二次逃亡的高cháo来自于使节团经过鲁瑟夫附近相对繁华的地区,几名贵族的成功‘逃脱’给整个车队的数百名俘虏犹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随后他们就开始了大规模的逃跑行动,每天傍晚开始,逃离车队的人络绎不绝,但他们几乎无一例外被抓了回来。随后不死心的帝国贵族又通guò自己的随从开始联络车队外面的人手,并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斗智斗勇的解救人质的行动。 至于其间的整个过程充满了贵族式的智慧与异想天开,比方说什么路过的马戏团邀请布兰多这位伯爵大人去参观,或者说落难的贵族千金向他这位外乡人寻求帮助什么的,充满了骑士们的浪漫主义sè彩,有一些甚至叫布兰多哭笑不得,至于其结果吗,在布兰多狠狠地教训了几次冒充成强盗、商人、jì女、佣兵、贵族家眷甚至马戏团成员的各路贵族骑士之后,使节团后面的大篷车车队毫无意外地又增加了一截。 经过一个月你来我往的见招拆招之后,最后帝国贵族们终于意识到他们这些徒劳无功的逃亡计划在布兰多眼中压根行不通,那位伯爵大人虽然看起来才不过二十岁,但却jīng明得像是那些在大陆上行走了一辈子的老佣兵团团长,冒险者、佣兵和夜莺惯用的那些伪装和鬼蜮伎俩在他面前和没有差不多,他们当然没料到的是,布兰多一边在教训这些异想天开的家伙,一边也是在偷笑,这些人竟然和他玩这些东西――这都是上辈子他玩烂了的东西,玩家的冒险者们在其后的半个世界中玩的可比这些幼稚的贵族们jīng彩得多,有些东西甚至是他们连想都没想过的。 在第二纪有一个著名的事例,有玩家为了伏击山王夏利芬格,在距离艾丽斯安纳不到五里的地方硬是用幻术塑造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岩山要塞,然后用屏障类法术将整个艾丽斯安纳从地图上屏蔽消失了,任谁都没想到有人会在无数人眼皮子底下玩出这么大的花样,就连山王夏利芬格这么著名的NPC也是一样。若不是当时那个玩家的公会出了一个纰漏,恐怕击杀夏利芬格的伟业还真要叫他们完成。由此可见,这些贵族们的把戏,在布兰多看来实在是无趣乏味得紧。 他,苏菲,上一世曾经在游戏之中就断断续续担任过差不多有三十年的团长,这在游戏玩家中不算什么特别出众的经历,但放在NPC之中就十分了得,这份资历甚至就连弗恩、尤塔这种老佣兵也未必干得上。 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一个更老的老团长,尼玫西丝,女骑士虽然不乐意承认她自己的身份,但这并不妨碍她发挥自己的经验。 两个人经常彻夜在马车中研究这些贵族的把戏,其结果自然就是某些倒霉蛋被吃得死死的。 离开鲁瑟夫,使节团也开始逐渐离开安泽鲁塔的地界,这个时候长长的车队中的某些小贵族家族终于扛不住了,他们开始陆陆续续提出赎人的要求,对于这些人布兰多亦不特别为难,收了钱之后就大度地放人,这样的慷慨反而让他在一些小贵族之间赢得了名声,关于踹门剑圣和疯伯爵的传闻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恶劣了。当然,这不过是一方面而已,另一方面欧妮小姐在他的授意下放走的那些贵族们终于开始发挥作用,在他们添油加醋的宣传之下,布兰多的身份成功成一个外乡来的不同规矩、不受欢迎的异地客,演变成了一位大魔王的形象。 他们如此宣传,其实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若不把布兰多描述得yīn险狡诈、以及如何的善于玩弄人心的话,岂不是显得他们这些被他抓起来的家伙十分的无能?毕竟输给一个强大的对手有可能说明你本身是软弱无能的,输给一个智慧卓绝的对手有可能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输给一个老辣的对手有可能指出你的幼稚与天真,但若你的对手卑鄙无耻,那么起码可以博取到听众的同情,毕竟善良是无罪的,不是么? 于是在他们的描述中,布兰多给予贵族们的待遇和体面就不翼而飞了,被布兰多抓起来的那些贵族们每天过着的生活简直是比地狱都有所不如,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虽然人们大概要怀疑堂堂一位埃鲁因伯爵抢夺他们这些人的衣服和口粮来干什么,但这样的描述毕竟符合帝国人心中对于番邦效果野蛮人的揣测,于是这些贵族们的陈述成功地激起了整个安泽鲁塔几乎所有帝国贵族的愤慨。 当然,这种愤慨事实上从一开始就一直存zài,只不过姬恩伯爵和奥尔康斯伯爵一时还没想到怎么在道义和公理上站住脚跟,好让他们可以有理由继续向这支埃鲁因人的使节团出手而已,现在终于他们在来自于维埃罗的公爵小姐‘手把手’的教导下,找到了开战的理由,不过这个理由听起来多么荒谬和不可信,不过用来说服女王陛xià应该就够了。 于是在整个帝国的众目睽睽之下,两位伯爵大人开始了他们讨回面子的行动。 就如同一开始所描述的,这场从帝国边境开始一路上演至帝国腹地地区的闹剧又再一次上演,眼下显然是它的第二季,至于还有没有第三季和第四季度还很不好说。 埃鲁因人的使节团这个时节终于穿过了安泽鲁塔群山的最后一道屏障,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在帝国的版图上叫做浮云丘陵,对于帝国来说这是一个相当有名的所在――在圣者之战中,这里就是大平原的,从这儿往东看,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也就是四境之野的最西南端。而在此地往北,通guò一条名为长青走道的狭长的走廊,与北方著名的花叶领相连;而在此地的东方,紧靠着断剑山脉,是罗科齐高地,那里是最接近托奎宁大平原的地方,在群山交界之处有数不清的要塞和壁垒,阻挡着来自于狮人攻势。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恐怕是此时此刻对于帝国来说除了四境之野与断剑山脉东麓之外最接近战争的地方,自从七月开始,此地就进入了戒备状态,时至今rì,这里已经看不到其他地方节庆的气息,城镇与城镇之间,商站与商站之间的道路上,行人稀少,反倒是巡逻队开始出现得频繁起来。 这个地方目前是两个战场的大兵站,也是帝国最为薄弱的环节之一,若在平rì里,布兰多还真担心安泽鲁塔的两位伯爵大人会想办法说服南北两个军团某些大帝国主义者来对自己进行围追堵截,不过现在嘛,帝国的军人们正在浴血奋战,显然是不大可能来参与这些贵族之间小打小闹的游戏的。 而这个时候,布兰多也终于通guò莱纳瑞特在帝国内的势力联系上一部分偏向于他的帝国贵族――不过他首先接触到的这些贵族反而并不是皇长子的铁杆拥簇者――毕竟军事贵族们的势力范围大多在北方,南方,是地方贵族与圣殿的传统势力范围。而布兰多接触到的这些贵族,恰好是一些在感情上偏向于皇长子的地方势力,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立场摇摆不定,而在力量上更远不足以影响帝国的局势,确切一些说,就是打酱油的。 但这些酱油众此刻对于布兰多来说反而显得十分重要,透过他们布兰多终于了解到了这个时节帝国内部的一些情况――尤其关键的是在维罗妮卡和曼格罗夫返回帝国之后发生的事情,在整个历史发生了变动之后,布兰多虽然仍旧对这个时代帝国的风土人情和贵族们处理事务的习惯拥有前瞻xìng的判断,但他对于帝国在那次大爆炸之后、圣战之前的细节上的具体走向,却是少有的两眼一抹黑,事实上自从他回到这个时代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 而在与这些小家族的接触之后,他终于断断续续了解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果然如维罗妮卡预料,她一回到帝国就被剥夺了军权,不过白银女王并没有因此而降罪于艾瑞希柯家族,而是让维罗妮卡的兄长继任军团长,同时接过艾瑞希柯家族家长的位置。她这么做明面上是希望安抚军方势力,不至于太过得罪这些她将要用得上的人,但布兰多知道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因为他很清楚维罗妮卡女士其实不过是整个事件中的替罪羊,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这次事件是因为维罗妮卡不慎让皇族蒙难而遭到的惩罚,但事实上这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名目而已,女王陛xià心知肚明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sè,她这么安抚艾瑞希柯家族,难免有些做贼心虚之嫌。 不过让布兰多有些不解的是,维罗妮卡竟然没被放回自己的领地,而是在**被软禁了起来,这就叫他有些看不懂了,莫非这位女王陛xià真的铁石心肠,想要治这位军团长大人的罪?他怎么想都觉得没这个必要,白银女王不会不知道维罗妮卡的能力,她好像没必要把对方往死里得罪。 不过布兰多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倒是并没有深想,直到尼玫西丝提醒他,这里面可能有yīn谋,他才反应过来――事情的确有些不对了。 尼玫西丝在得知了整件事的真相之后,给他的原话是:“克鲁兹人的皇帝陛xià会大动作。” “怎么回事?”布兰多自知自己在政zhì上的经验只怕不必使节团中某位正义的骑士先生艾柯好上多少,于是也丝毫不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似的,直接就开口问道。 尼玫西丝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罕有地带着某种恨铁不成钢的神sè,这个眼光像极了当年学姐看他的目光:“你想想维罗妮卡是什么人,他那个哥哥能成大器?既然你我都清楚这一点,白银女王岂会不清楚,她这么做等于说让青之军团空悬了出来,帝国的中心区域有哪些势力?少了青之军团之后,力量的平衡就轻yì地打破了,一个成熟的政zhì家,是不会作出这么冒险的举动的,但她这么做了,就说明她有所企图,根绝风险与收益成正比的逻辑,她的动作一定不会小。” 女骑士停了一下,才淡淡地答道:“只是我们掌握的信息太少,还不足以推断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布兰多听得心头微微一跳,他看了这位平rì里沉默寡言,只有这段时rì以来和他讨论对付贵族们的战术时才偶尔多说几句话的骑士小姐,一时间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对方身上,她之前说那番话时,简直像极了当年学姐给他们分析任务时的场景。只不过那个时候,白葭学姐要温柔得多了。 他抿了抿嘴唇,脑子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尼玫西丝的这番说辞,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但那位至高者的动作对于他们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就如同尼玫西丝所说,因为缺少的信息太多,一时半会也推断不出来。 “这件事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布兰多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不过陛xià的动作,想必不会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扯上什么关系,我们目前要做的事情仍旧是对付某两位伯爵大人,只有把这件事做好了,在接下来的帝国之行中我们才能占据主动。” 女骑士听完不置可否,反而是一旁的梅蒂莎答道:“领主大人,我认为专注一件事是好事,不过我们最好还是打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布兰多这一次倒是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说起来,对方也算是他唯一在帝国认识的人物了。 巧合的是,此刻他们在地理距离上还十分接近。 ……(。) 第七十幕 圣战的时间节点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想到的人选自然是那位花叶领的公爵千金,法伊娜小姐,这位小姐是维罗妮卡的学生,同时又身处帝国贵族圈子最上层,透过她来了解这里面的消息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和那位公爵千金之间没有什么现实的利益纠葛,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无缘无故诓骗自己,那位大小姐在信风之环虽然表xiàn得傲慢失礼,但看起来不像是个心思狡诈的人。 何况他也确实需要一个人来从侧面证明皇长子那些在南方的墙头草支持者究竟是否可靠。 他在与那些帝国地方贵族们打交道时,一直以来十分巧妙地回避了关于皇长子的话题――他将自己描述为维罗妮卡和曼格罗夫作为帝国北方的军方势力在海外的一位朋友,这个身份对于对皇长子怀有好感的一系贵族中天生具有亲近感,再加上莱纳瑞特将一些效忠于他的线人死士暴露给布兰多,透过这些人,布兰多和他的使节团很轻yì地就和帝国方面的保皇子派势力拉上了关系。 不过这些人毕竟不值得依靠,布兰多也十分清楚这一点。 他立刻动手写了一封信给法伊娜,从浮云丘陵到花叶领之间还有一段漫长的路程,一时半会他也没指望收到回信,不过这个时候,南方的贵族们又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信息。 这个信息也是布兰多早委托让他们帮忙打听的,主要是关于当下的圣战的一些消息。几乎是在圣战开始的同时刻,埃鲁因人的使节团就上路开始前往帝国。在经过安培瑟尔一带繁华的地区时,他们还能或多或少打听到一些关于这场战争的信息,但随着进入巴尔塔高原,然后又转入安泽鲁塔的群山之后,在这些渺无人烟的地区,当真是与世隔绝,两个月以来,除了身边这场与姬恩伯爵、奥尔康斯伯爵的冲突之外。他们几乎对于外界的一qiē信息都是处于完全一片空白的程dù。 按照克鲁兹贵族们的说法,自从七八月的大爆炸以来,狮人与风精灵在边境上的报复行动拉开了圣战轰轰烈烈的大幕,这场战争在十月到十一月之间进行,各自僵持,并在剑之年的最后一个月中完全沉寂了下去,布兰多与帝国南方贵族的闹剧仿佛一时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反而使得正在进行的战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风精灵在四境之野的第一轮攻势之后开始收缩,这毕竟是基于奥金斯的惨剧的一场报复行动,它虽然被各方视为圣战升起的帷幕,但大幕毕竟还未拉开,比起这一地方军团的私自行为,两个庞大的帝国都还需要时间去反应这场战争。这是第三次圣战中独有的奇景,仿佛身体的四肢已经行动起来,但大脑还在迟缓地运作着。 而狮人一方,则显得更为诡异,这些大地的子民在开始进攻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一带的要塞群时。仿佛就陷入了沉寂,不知道是因为顾忌失败还是因为遭遇了冬天里的后勤困难。始终没有寸进。 这些消息,除了托奎宁那一部分之外,与布兰多他们两个月前还在安培瑟尔时听闻的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别。 不过风精灵方面的进攻行动是可以预料的,这个时代除了玛达拉之外,各个帝国中央对于地方的约束力事实上是十分有限的,其中克鲁兹帝国要稍强一些,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就要稍次一些,因为圣奥索尔境内还面临人类和精灵两个主要种族之间矛盾的问题,这个问题在布兰多那个时代一直到石板战争后还没有解决,而法恩赞则更次之,法恩赞是一个松散的联盟,以伊尼珥人作为主体,内部还有格雷修斯骑士团国这样的加盟国,北方更是一片城邦制的沃土,若不是有圣堂势力,几乎很难称之为一个国家。当然,国内局势糜烂到像是埃鲁因王国这个情况的还是十分少见的,三个帝国各自都在进行着内部的改革,这其中反而是风精灵和法恩赞走在了最前面,克鲁兹人目前看来亦有白银女王在做高度中央集权帝国的尝试,莱纳瑞特也一样心怀雄志,但一时之间,这些庞大的帝国仍旧还是要依靠地方贵族才能维持运作的。 圣奥索尔的精灵们的报复行动是由奥金斯的军团指挥官和领主发起的,虽然实际上得到了精灵王廷的默认许可;克鲁兹人赤之军团发起的反击事实上也不是由白银女王下达命令发起的战争,但一样得到了这位至高者的默许,甚至炎之圣殿也没有反对。这里面的猫腻在于,双方都已经有意于将这场战争延续下去,只不过两边国内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因此风精灵在突然发起攻势之后又陷入停顿,也是可以预见的。 但狮人的动向则显得十分诡异。 托奎宁是一个部落制的国度,这个国度内拥有狮人和矮人两个主要的种族,以及一些兽人、或者兽化人的少数民族构成,狮人、矮人、兽人与兽化人分别组成大大小小的氏族与部落散布于大平原与北方的崇山之中,他们有国王,即是所有氏族与部落名义上认可的大酋长,也有精神领袖,即是大地圣殿的大司祭,或者说先知,理论上,在酋长和先知的号召下,这些部落民族聚集到一起,决定发动一场圣战,那么也就代表着这个金色的王国已经准备好了这场战争。 但现在的情况是,狮人、矮人、兽人与兽化人已经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支大军,但这支大军却踌躇不前,这样的情况为帝国方面宣传为托奎宁人根本不善于攻城,而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要塞群地势险要,墙高城坚。因此这些野蛮人根本无力对帝国发起有效的进攻,它们只能望墙兴叹。等到冬天过去,它们自然会坚持不住自然返师。 那些给布兰多带来这些信息的贵族们大多信誓旦旦地相信这一点,帝国墙高城坚,除非是圣奥索尔这样同一级别的对手,否则怎么可能攻得破帝国的要塞群?不过对于这些怀着盲目乐观的人们,布兰多实在想要提醒一下他们帝国的一座要塞前不久才被攻破了一座,而攻陷要塞的人也不过是一个边陲小国的伯爵大人,这位伯爵大人现在正在你们面前。你们目中无人是不是也应该考虑一下场合? 不过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帝国人的这种自傲是拥有传统的,仿佛早已经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这种观念一旦形成,基本就与迷信无异,是听不进不同的意见的。 而他和尼玫西丝私下里却十分清楚,托奎宁的金鬃狮人是不擅长攻城。但这支大军中还有崇山矮人,崇山矮人在沃恩德是一支生活于大山之中的矮人部族,事实上他们只存zài于大地圣殿,圣白平原以北的断剑山脉之中,他们从黑暗时代的迁徙之后就一直定居于此,凿开群山。挖掘隧道,擅长建筑地下宫殿与大厅,他们对于建筑与力学有相当的研究,即是工匠又是战士,是最擅长于攻城战的军队。而且尤其擅长于挖掘地道。 这些克鲁兹人似乎就将这些最擅长于攻城的工匠战士忽略不计了。 至于另外一种流传很广的说法,托奎宁大军停滞不前是因为受制于冬季补给线的问题。事实上也是无稽之谈,什么时候听说过游牧民、氏族民需要补给线的,它们作战的习惯可是沿线掠夺,就地自筹,对于这样一支军队来说,它们忽然停下来才显得奇怪。 布兰多把地图看了又看,最后也没得出个头绪来。 但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历史上在圣战开启时,狮人方面攻势凶猛,曾一度攻破了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要塞群,在最紧要的时候,甚至差点危及到赤之军团在四境之野的战事。不过那时候帝国的玩家实在是太过生猛了,生生用躯体拖住了托奎宁狮人北进的步伐,据说那是玩家第一次改变游戏之中的历史进程,要知道那个时代的玩家平均等级还不超过三十五级,而托奎宁一方同样拥有规模庞大的玩家大军,那次战役也只能说帝国方面的玩家太团结,太给力。 自那以后,狮人就只能遥望被断剑山脉与安泽鲁塔一分为二的大平原的北方,从此以后一蹶不振。 布兰多此刻想的是,这个历史还会不会发生。 当然,他说的不是玩家将狮人击退的历史,而是狮人突破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要塞群的这段历史,据他所知,狮人突破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要塞群的战役中,托奎宁方面玩家发挥的作用及其有限,因为攻城的主力是矮人,而矮人又是玩家群体最少的一个种族之一,毕竟狮人高大威猛颇得玩家亲睐,矮人就未必了,更别说矮人连女性都要长胡子,一个无法吸引女性玩家的种族定然无法吸引男性玩家的加入,这是历史的铁律。 而这个消息对于布兰多的意义在于,如果历史受扰动越小,那么在这个世界上的沃恩德也就越有可能重演。 但他将这个可能性向尼玫西丝问询时,却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现在比我在梦中见过的那场圣战提前了近三年,布兰多,”女骑士看着他的脸,如此答道:“这是因为我们的缘故,你不会不清楚这一点,眼下的局势,和那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 布兰多却不这么看,圣战的时间节点提前了,然而这对于托奎宁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氏族民的战争动员速度是很快的,不必准备后勤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何况他们的流动性在大草原上本来就很强,然而对于帝国来说,就意味着准备的时间变少了,因此眼下的局势看起来对于狮人来说反而比历史上更加有利。 他向尼玫西丝提出这一点,但女骑士摇了摇头:“看起来是这样,但狮人方面的行动却十分反常,它们在以往的战争中并不是如此表xiàn的。在那个梦中。更非如此,它们攻陷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要塞群的战役打得并不是十分干净利落。但整个过程却显得十分主动,与现下的情况截然不同。” 布兰多听到这句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在春晓之年的游戏历史细节上,白葭学姐是优于他的,他对于那段历史的认知来自于论坛和后来的一些玩家的回忆录般的陈述,但对于白葭学姐来说,却是大部分亲历。这其中有一个关键的分别,在三十级之前。玩家接触到的游戏内容和剧情是十分低级的,而学姐正好是那个时代三十级以上的少数玩家之一。 他听了尼玫西丝的描述,也忍不住抿起嘴唇,思考这里面的差异究竟出现在什么地方。 尼玫西丝看到他思考的神色,出声提醒道:“你把主意打到托奎宁的狮人身上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对于尼玫西丝并不隐瞒,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和这位女骑士讨论这类问题。那种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一样,让他隐隐有些期待:“历史上克鲁兹玩家……克鲁兹的冒险者,你知道就是我们这类人,把托奎宁的军队拖到了七月,直到白之军团加入战斗,战争是在五月开始的。但那是在春夏之交,在冬天,白之军团会在更南方的列茹,他们反应的时间可能更快,我们只要想办法稍微拖延一下狮人的步伐。就能成功。” 他停了一下,继续答道:“我的布置。你也应当看出来了,我需要一定的声望,我祖父的身份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但布兰多太年轻了,年轻到几乎不可能继承达鲁斯在帝**队之中的地位。不过好在他的起点也足够高,人们总是乐意相信一些迷信的东西的,如果我能表xiàn得恰到好处可以印证他们心中的一些愿景,那么我还是很有希望在未来的圣战大军之中获得一个比较高的地位的。” “按照维罗妮的说法,帝国的局势风雨如晦,历史已经完全不是你我在梦中看到过的那一个了,无论是女王陛xià也好,还是皇子殿下,路德维格公爵和班克尔的军方势力,还是圣殿,或者说我们,要想在这盘棋局之中占据先手,就必须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唯一的办法是做棋手而不是做棋子。我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茜的遭遇最终让我决定了走上这条路,我以前确实想得太过天真了,以为埃鲁因可以偏安一隅,从开发黑森林之中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但事实上,大潮来临之时,是谁也躲不掉的,你我都见证了这一点――” “所以眼下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也不得不做。”布兰多沉声答道:“给南方贵族们的教训,不过是一个开始,我需要他们来作为垫脚石,让帝国明白埃鲁因的存zài。但真正能让布兰多和剑圣达鲁斯联系起来的,还是只有圣战,但目前我们的实力十分弱小,不可能去找圣奥索尔的风精灵的麻烦,唯一的机会只在托奎宁。” 尼玫西丝听完布兰多的话,沉默了半晌。 “你做这些,就是为了去救一个山民小姑娘?”她忽然开口问道。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是这样的,”布兰多答道:“就好像当年你在布诺松谋划将我们从玛达拉救出来一样,本身缺乏理智,但对于人性来说却是理所当然。你救我们,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团长,许诺过保护你的每一个团员,而我救出茜,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我许诺给她自由和未来的希望,我就必须做到这一点。” “这是一个执念。”尼玫西丝听了布兰多的话,嘴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办法他的后半段话,因为她明白他听到的‘你’是指的她的另外一段经历,但从本能上,这位女骑士并不认同那是她,她认为那只是她的一段梦境而已。但这一次,她却最终没有将反驳说出口,而是如此答道。 “这个执念,是我回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原动力。”布兰多答道:“我不想再放弃第二次了,学姐。” “我不是……”尼玫西丝最后叹了口气:“好吧,我要告sù你一点,布兰多,你太过依赖于你对于梦境之中曾经见过的一qi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笃信那个梦境,仿佛它曾经真的发生过一样。但梦毕竟是梦,它对于我来说,对我最大的益助是给了我一段不一样的人生经历,让我迅速成熟起来,从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但我从未想过要从这个梦中印证什么,因为那样的话,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显得太过虚幻了。” “而我在你身上,就仿佛看到另一个我,你行事总是十分具有前瞻性,但你对于那个梦境越过依赖,你就越无法从中解脱,这对于你――对于一位领主,一位帝国的伯爵来说……” 女骑士看着布兰多的眼睛,停了停,然后一字一顿地答道:“就显得太过幼稚了。” 布兰多完全怔在了那儿,他从没想过尼玫西丝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但对方的口气,已经完全就像是当年曾经手把手教导他应当怎么成为一位合格的团长的那个人了。 “可是……”他答道。 尼玫西丝仿佛早料到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道:“你其实早已明白应该怎么做了,苏菲。” 布兰多就好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似的僵在了那里,仿佛着了魔一样看着女骑士。 “只不过正是因为对于那个梦境的依赖,所以你才无法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尼玫西丝摇了摇头,又换回了称呼:“现在你明白了么?” 布兰多呆了好半晌,仿佛才明白过来女骑士的意思,他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我应当自己分析托奎宁的狮人会干什么?” “你刚才不是分析得挺好么,我曾经教导你应当如何分析任务,如何安排任务的步奏,今天我至少可以看到你已经学得很好了,”尼玫西丝微微笑了笑:“如果我是你那位白葭学姐,那么我应该感到很欣慰,不过可惜我不是。而你也不是苏菲了,布兰多,你拥有更多连苏菲也无法拥有的知识,你是埃鲁因的伯爵大人,你应当能明白这一点。” 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将目光又移回了地图之上。 “好吧,我明白了,”他轻声答道:“总而言之,我们仍旧事情的轻重缓急来安排任务,既然客人已经先到了,作为主人的我们自然不能怠慢了客人,这是埃鲁因先古贵族应有的风度。” 尼玫西丝点点头:“正是如此。” 冬琴之月的最后一旬,整个帝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战争上,这一天,姬恩伯爵、奥尔康斯伯爵纠集的大军终于抵达了浮云丘陵。() 第七十一幕 千年的重合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苍茫的星空斜挂在高地之上,星光照映着灰褐色的岩石,高原之上稀疏的枯草,光秃秃的树丫,这幅画卷,仿佛自从混沌的时代以来就从未有改变过——千百年来,虽然古老的星空上不断有旧的星座黯淡下去,然而又会重新燃烧起璀璨的新星,新旧交替不已,直至神祇远离世间,但星野璀璨,却始终如故。 寒风从高原之上席卷呼啸,草木低垂,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看清高地战马上的骑士身披灰色战袍,肩头不远处漂浮着魔法光球。这些边境要塞骑兵在这一地区并不少见,自从托奎宁狮人大举进犯以来,例行巡逻就变得频繁起来,但在罗科齐高地—断剑山脉要塞群的帝国一端,这种巡逻或多或少带着一种人浮于事的意味。 骑士们让魔法光球绕着大道飞行一周,然后又回到自己身边,飞速掠过的光芒扫过的草地没有任何异样,也不大可能有异样,因为这是帝国境内,狮人们还远在断剑山脉的那一边呢。 “没有异样。” “我这边也没有。” “好吧,老实说,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这种工作究竟有什么意义,那些臭烘烘的狮子离这里还远着呢,我们缺要冒着这种大冷天出来看这些石头,这见鬼的地方,除了石头也就只剩下石头了,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哪怕会有一条蜥蜴愿意呆在这些该死的石头下面吗?” “岩蜥是会在这些石头下面筑巢的,兄弟。” “所以帝国的敌人就是那些岩蜥了?” 骑士们纷纷轻笑了起来。 “够了,你这蠢货,”骑士队长也笑骂道:“不要明知故问,我们的主要任务是防范境内的盗匪和邪教徒,别不知足——那些罗哲里亚人听说连埃鲁因人都打不过了,被个南方来的乡巴佬赶得屁滚尿流。” 骑士们发出一阵哄笑,笑声渐行渐远,逐渐消归于无。 魔法的光芒渐渐远去之后,岩石的阴影之下却显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来,那是一双棱状的瞳孔,像是缀在焦黄琥珀的猫眼一样,它的主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风化的岩石旁,盯着帝国骑士消失的方向,带有鳞片的皮肤几乎与灰褐色恶土壤化为一色,一直等到帝国的骑士们走远之后,它才微微一动,显露出一个三角形的脑袋来。 这头奇异的生物穿着简单的皮甲,皮甲上缀着一些金属片,但表面作过特殊的处理,仿佛可以与它的皮肤化为一色。它背着一张长弓,这显然就是它的主要武器,它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转过身,回头向岩石后面走去,越过一大片草地之后在那里出现了一道断崖,它站在断崖边,低头向悬崖下看去,峭壁之下,一条险峻的狭道上正有一头几乎和它同样的生物正警惕地看着这个方向。 它马上向对方举起手来,嘶嘶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后者立刻回过头,用同样的声音向峭壁下方传递下去,接下来峡谷之中回应来三四声同样的口令。 片刻之后,一头、两头、三头、四头同样的生物分开峡谷之中迷雾,从峭壁之下依次出现,而在它们之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那显然是一支大军,这支大军几乎完全由这种蜥蜴类的生物构成,它们训练有素、默契无声,当得到口令之后,立刻贴着峭壁开始向上攀爬,开始还不过稀稀疏疏,但很快,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布满了整个峭壁。 峡谷下又飞速升起几个黑点,那是一种人面鸟身的怪物,她们正呼地穿透雾气,振动双翅从迷雾之中飞出。这些鸟身女妖从蜥蜴人头顶呼啸而过,站在断崖旁边的蜥蜴人随之转身,而在它回头的一刻,无法计数的鸟身女妖正传出迷雾,一头接着一头向着南面的天空飞去,仿佛只是顷刻,这些怪物就黑沉沉地布遍了整个夜空。 蜥蜴人正在开始登上峭壁,而在它们身后,很快出现了更多古怪的生物。 穴居人、牛首人身的米诺陶斯、巢穴领主、蝎尾狮、洞穴巨人最后是一位身披白色亚麻长袍、蛇发人面的美杜莎。 美杜莎来到蜥蜴人身边,开口说了一句口音古怪的话。 蜥蜴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用同样的语言回了一句什么。 美杜莎这才微微一笑,再开口时,却是字正腔圆的古代托奎宁语:“赞美大地至圣,赞美玛莎!” 而此时此刻,在这两人身畔,一支隐没于黑暗之中,隐没于一qiē历史与传说,隐没于所有人预料之中的军队,正在登上这个时代的舞台。 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乔根底冈。 …… 丘陵之中的夜色静阑悠远,群山环绕之间的山谷中,使节团的营地一分为二,较多的帐篷与马车帝国贵族们的俘虏营,帐篷和马车都不必布兰多操心,因为它们都是帝国的贵族们自备的,这些曾经傲慢不可一世然而现在沦为人质的贵族老爷们也没受到任何虐待,除了无法自由出入营地之外,布兰多允许他们置办一qiē奢侈品——当然,女人除外。 而另一边,使节团本身的营地与之相比起来却显得袖珍得多,马车环绕着不过区区几顶帐篷,其中最大最豪华的反而是修女公主玛格达尔的帐篷,其次是迪尔菲瑞的帐篷,是为了照顾她的身体布兰多特意为这位燕堡伯爵千金专门准备的,而至于小王子哈鲁泽的帐篷,则并不显得十分显眼,甚至比艾弗拉姆的还稍次一些,这也符合他姐姐对他的一贯教导。 但此时此刻,小王子帐篷内却烛火通明,甚至还时不时有争执声从中传来。 “小王子殿下,”鲁特尼男爵声音不高,但却十分有力,他是从王国方面来的使节——派给使节团的使节,这听起来十分古怪,也不合符情理,但从某一个方面也看出王党的无奈。布兰多干出的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马卡罗、欧弗韦尔他们当然猜不到那位克鲁兹帝国的皇帝陛xià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但凡事从最坏的角度出发来看待的话,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派遣一位使节,来想办法来让这位伯爵大人节制一点自己的行为。 而眼下这位男爵大人,事实上就代表着马卡罗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是马卡罗的亲信,而是王党中一个较为狂热的成员。他来之前就打定主意,自己肯定无法说服那位桀骜不驯的伯爵大人,不过他还没忘jì使节团中还有一位王储,如果小王子支持他,其他贵族后裔又站在他一边的,布兰多总不能一意孤行罢? 他打好算盘,因此一抵达使节团,就连夜找到了小王子,正好挑了一个其他人大多都在,而布兰多又和尼玫西丝离开去侦查战场的时间。他看着哈鲁泽,继续开口道:“这些天以来,你就这么看着事态发展下去吗?” 哈鲁泽不解地看着她:“使节先生,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我是说,自从黑剑壁垒以来,你似乎从未发表过任何意见,眼下的状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殿下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哈鲁泽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思考了一下:“我想我明白了,”他说道:“可我认为老师他没有做错什么啊。” 鲁特尼男爵错愕地看着这位未来的王储,似乎疑似自己听错了什么,他有那么一刻几乎想要上去扯一下对方那张脸蛋,看看这位小王子是不是被他那个疯子老师给偷偷调换了,还是被那家伙给灌了什么**汤。“小王子殿下……”他忍不住有些口干舌燥地说道:“你知道他想要干的事情有多危险吗,他在赌博,拿王国的命运和千千万万人的命运作赌博!” “鲁特尼男爵,”这个时候一旁的迪尔菲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虽然她此刻仍旧显得有些病怏怏的,面色在烛光的映照下也显得不是太好,不过她还是皱了皱眉头虚弱地答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考虑过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么?” 鲁特尼男爵脸也不红,心也不跳地答道:“好吧,我承认那不过是一个说辞,但各位那也不能任由着他的性子乱来吧。” “我想伯爵大人自有分寸,他不是那么自私的人。”迪尔菲瑞想了想答道。 “你们……” 这位来自于安培瑟尔的男爵大人看着这些人,一时之间不禁感到有些无法理喻,这些人还算贵族吗,他们的立场究竟在那里?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在场的外人:“玛格达尔公主,你认为呢?” “我不是埃鲁因人,不方面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务,不过在黑剑壁垒,的确是帝国方的失礼,这件事等到了圣殿,我也会站在公理一方,”修女公主温和地一笑,“再说我还欠伯爵大人一个人情,于情于理,我也会帮他的。” 鲁特尼男爵一时失语,这样一来站在他一边的就只有那个死胖子艾弗拉姆了,本来他以为还有那位看起来比较理智的公爵千金,但欧妮小姐咬着唇,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就是不开口。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易妮德,后者低着头只管看着自己的脚尖,在这种场合一言不发。 至于兰托尼兰的那家伙,不用说,是坚定地站在布兰多一边,自从那家伙在黑剑壁垒救下那些难民,他就和那位伯爵大人踏上了一条船了。而那个来自于雅尼拉苏的士官,鲁特尼男爵觉得一个小小的士官未必有参与到这场会议中的资格,也就懒得搭理对方了。 可这样一来,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无法说服任何人,这和他原本的设想有颇大的出入,他站在那里半晌,最后哈鲁泽才体贴对他说道:“使节先生,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稍微劝劝老师的,天色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 鲁特尼男爵有口难言地看着这位小王子,他要的可不是稍微劝劝,这听起来就不靠谱,那疯子要能听得进劝告,也不会干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了。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帐篷的时候,一时间还没想明白问题究竟出在那里,脑子里却古怪地想到,好像小王子比以前见到时有些不同了,以前这位王子殿下可不敢这么‘委婉’地请他离开的。 等到所有人一一离开之后,一道妙曼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小王子的帐篷之内,来者身披白色长袍,笑眯眯地在哈鲁泽身边坐下,用棱瞳看着这位小王子道:“她们口头上支持你那位老师,但心中未必是这么想的呢。” 哈鲁泽有些为难地答道:“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埃鲁因毕竟是承受不起帝国的雷霆怒火的,莱丝梅卡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现实一些说,”美杜莎神秘一笑:“他选择的理由很幼稚,帝国可以有尊严,但小国却不必,在贵族们眼中,战争的理由应当是更实在一些的东西,土地,人口、权力与金钱。” “但从理想的说法,对于你们的王国来说,的确是需要一面可以聚集人心和信念的旗帜。” “但是——” 莱丝梅卡玩味地看着这位小王子,仿佛感到十分有意思:“合法性与正统性,这些神圣的字眼,对于一位伯爵来说意味着什么呢,为什么那些支持你和你姐姐的人这么胆战心惊、气急败坏?你和你姐姐,真是一对幼稚的小可爱,而那位伯爵大人,也是幼稚得可笑,我真是十分的好奇,一个王国命运,竟然会交到你们的手上。” “是了,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它总是如此奇妙。” 哈鲁泽怔怔地看着这位美杜莎女士:“莱丝梅卡姐姐,可你知道,我对此从来都不感兴趣的,老师对我很好,他是个正直的人,我很喜欢他。” “这正是你幼稚的地方啊,小可爱,”美杜莎靠近小王子,用手捧着他的脸蛋,吐气如兰喷在他脸上:“属于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这就是正统的意义,如果你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就永远不可能是埃鲁因的国王陛xià。人们因为正义而聚集到他身边,也会因为失义而离开他,有朝一日,我真想看看他最后会怎么选择。” “可是,”小王子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觉得老师他不是那样的人。” 她咯咯一笑:“也许吧,也许他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莱丝梅卡放开哈鲁泽,微笑着对他说道:“你刚才问我是怎么想的,那么你呢,未来的国王陛xià,你是怎么想的?” 哈鲁泽微微皱起眉头。 “我想,”他说道:“我认为老师他说得有道理,理想对于人们来说是有其价值的,可姐姐、马卡罗先生、欧弗韦尔大人,他们都教导我理想与信念的重要,但在就事论事时,为何人们又总是偏向于实际的利益呢?” “理想可不能当饭吃啊,小王子殿下。”莱丝梅卡说完这句话,忽然想到什么,她目光微微闪了闪,轻轻拍了拍哈鲁泽的肩膀:“不过也许这只是软弱的人自我安慰的说法,小王子,你要真想知道你那位老师是怎么想的,不妨让我去见见他。” “莱丝梅卡姐姐,你要见老师,不是随时都可以吗,营地里谁也不会阻止你?”哈鲁泽不解地问道。 莱丝梅卡神秘地一笑,默笑不语地看着这位小王子,仿佛后者说了什么蠢话似的。 哈鲁泽微微一怔,好像明白过来什么,才回答道:“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你去见老师一面了,莱丝梅卡姐姐。” “小可爱,”莱丝梅卡轻轻在小王子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让我告sù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老师教导你的魔法,是失传已久的古代魔法,连我都只在一些残存的石板上见过寥寥的记载,他这么做的含义,我至今都还没有想明白——” “我知道,”哈鲁泽答道:“老师和我说过,他说我的天资更适合学习这一类的魔法。” 美杜莎用棱形的瞳孔揶揄地看着他:“那他一定没告sù过你另外一件事。” 哈鲁泽不解地看着她。 “古代魔法,经由图门之手只传授给四个人,他们的名字是大地与宽容的贤者,艾尔兰塔。光明与正义的贤者,法恩赞。火焰与勇敢的贤者,炎之王吉尔特。流风与智慧的贤者,风后圣奥索尔。他们是万王之王,上古的贤君,黑铁的历史的开辟者。自他们之后,再没有人任何一人系统地掌握过古代魔法。” 小王子微微张开口,怔怔地坐在那里。 …… 布兰多与尼玫西丝并骑立于起伏的土丘之上,星夜正在逐渐褪去,东方的天空一片淡青,隐隐约约能看到安勒兹地平线上的闪光,那里是长青走道,浮云丘陵与花叶领之间最为繁华的地区。 “姬恩伯爵选了一个好战场。”布兰多的目光远眺着起伏的丘地上一片连着一片的森林,忽然开口道。 尼玫西丝回过头来看着他。 “帝国的玩家曾经在这里写下最为可歌可泣的故事,改变了一段历史,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做同样的事情,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总是如此的相似,”布兰多的视野中忽然映入一片长矛的海洋,安泽鲁塔地方贵族的军队正在进入他们早已预订好的战场,他吸了一口气,拍拍坐骑,对身边的尼玫西丝说道:“回去吧,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 女骑士默默地点了点头。 () 第七十二幕 千年的重合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从希拉特山庄寄来的密件封在一封厚厚的信封里,连夜被送到了女王陛xià的书桌上。信封表面上的火焰形的徽记说明这是一封和军情有关的密件,但七层焰纹表明它的重要程dù并不高,康斯坦丝让使女拆开信封,然后接过信笺看了一眼,随即交给一旁的小尼德文宰相。希拉特山庄是王室在浮云丘陵地区其中一个秘密的眼线,从那儿传来的魔法密件自然是与那位来自埃鲁因的伯爵大人有关的。 小尼德文宰相看了轻轻摇摇头:“真是没完没了了。” 但女王陛xià本人却似乎并不太在意,她答道:“达鲁斯的孙子逼他们的,不过这也是自作自受。” 在信笺上用克鲁兹文字写着:‘尊告陛xià,贵族们已经在此地准备好人马,准备迎击那位来自于埃鲁因王国的伯爵大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由姬恩伯爵兼任,他们现在正休息在铁杉镇、瓦尔格斯镇或者左近一带区域,据悉,还有三位爵爷、以及数十位骑士响应了号召 ,在这封信送出之时,他们应当已在路上。’ 这条消息,已是一天之前―― 浮云之丘―― 东方的天空此时正麻麻发白,繁星渐隐,标志着新的一天清晨的到来,沐浴在晨光中的红松林地,伯爵大人此刻正焦急地看着西方的地平线方向,仿佛真的诚如女王陛xià所说,他现在确实开始感到有些作茧自缚起来了。姬恩伯爵带着一种焦躁的情xù,第三次向自己的 斥候骑手问道:“你们往东、往西、往北,都跑遍了,你们确信没看到摩尔和库珀家的人,还有沃克家的,一个人也没有?” 斥候骑手是几个老练的骑士,这些人大多是来自于各个军团之中,因为斗殴、伤人、受伤、年迈或者别的什么问题而离开军队,他们经验丰富,离开军队之后要么进入佣兵团,要么成为贵族的家臣,但此时此刻,这些老兵也是面面相觑,一个劲地摇头道:“大人,没 有,我们一个也没看到。” “该死,那你们有没有去过铁杉镇?”姬恩伯爵咬紧牙关,几乎快要把手里的手套揉成了一团。 “大人,我们也去过了,可当地一片平静,当地的居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骑手们立刻答道。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摩尔和库珀家的信号,或者是沃克家的?” “没有,大人。”骑手们齐齐摇头。 姬恩伯爵倒吸了一口冷气。 …… “只有一种旗帜?” 布兰多与尼玫西丝在简单地侦查了战场之后就折返回阵地之中,这个时代各大帝国以及周边公国王国的战争理论中,侦查战场的任务大多交给骑兵完成,指挥官会在高地俯瞰整个战场――在较小规模的战斗中,一场战斗的整个战场纵宽不会超过十里,因此很容易就可 以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但布兰多和尼玫西丝却选择了玩家的方式,即使用空中单位来测绘战场制zuò沙盘,而作为指挥官他们只需要对整个战场有一个直观的认识即可。这样的方式优势在于更有利于隐蔽己方的意图,尤其是己方军队进入战场的方向,这样的作战理念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由 玛达拉率先运用,但却由玩家们发扬光大,而在这个时代,还是极为先进的战术思想。 但石像鬼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在他和尼玫西丝先前发现克鲁兹人贵族私军动向的方向,很快就从空中找到了这支隐藏在红松林地之间的军队,它的主体由贵族长矛手和一些弩手构成,还发现了少量骑兵,这些贵族私军的装备十分精良,尤其是长矛手手中的长矛反光的程dù来看基本全部都是配有铁 制甚至是钢制矛尖的标准帝国长矛,军队中的铠甲普及率也很高,几乎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除了弩手之外,就算是长矛手都配有锁甲,骑士几乎是清一色的连身铠甲,这样的装备程dù丝毫不逊色于埃鲁因像是白狮和黑刃军团这样的一线军团,而作为贵族私军,就算 是在帝国也不是随处可见,他们很有可能是那些大领主的亲卫军队。 而在这里,能称得上大领主的不是奥尔康斯伯爵就是姬恩伯爵,这里毕竟是南方,不是靠近帝国中央的班克尔地区,或者北方路德维格这样为军事贵族所把持的地区。 但让布兰多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森林中就只有这一支军队,他再三让石像鬼确认旗帜上的徽记,也只分辨出一种来。 “那个徽记是姬恩伯爵的徽记,他本人到这里来了,那么其他人呢,埋伏起来了?” 布兰多忍不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身侧的女骑士。 尼玫西丝轻轻摇了摇头,埋伏起来基本是不可能的,石像鬼视野极广,当它们掠过高空时几乎可以把这附近整片丘陵囊收眼底。经过黑剑壁垒一战之后,克鲁兹人就明白他们的军队中有石像鬼的存zài,那些帝国贵族们虽然傲慢,但却不是傻蛋,恰恰相反,他们大多数 见多识广,不可能没听说过石像鬼的能耐,因此他们也不大可能让自己的军队徒劳无功地埋伏起来。 除非是埋伏到整个战场外围,但那样的话先不说来不来得及支援,这样明目张胆地埋伏,岂不是当他们是傻子? 姬恩伯爵会拉着一千来人人马来和他们决一死战么?就算用膝盖想也不可能,虽然那时候被他们击溃的夏至骑士团也差不多是这个人数,但作为帝国的地方骑士团,他们可比贵族私军的战斗力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因为女骑士本能地认为不存zài这种可能性。 布兰多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对方的军队被法术遮蔽了,这样的战例历史上要到第三次黑玫瑰战争后才会出现,最早使用的是法恩赞人,后来逐渐流传开来――而这位伯爵大人若真的在这个时代想出这么个绝妙的点子的话,倒也不失为战术天赋卓越。只不过要实现这一点的前提条件是拥有独立的、集中使用的巫师团,这个巫师团的规模甚至连布兰多手下的巫师们也远远及不上,而先不说克鲁兹人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凑齐这么一个巫师团,就算是真有,他们隐藏的军队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他拍了拍脑门,一时间竟然有些糊涂了。 “克鲁兹人究竟想干什么?” 尼玫西丝也迷惑地摇了摇头,在梦中她没见过类似的战例,而这一世学到的军事知识与战术技巧上似乎也无法解释此刻克鲁兹人在干什么。 无法察觉敌人的动向,布兰多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他明白自己手上有压倒性的力量,不过一来他不希望在与这些帝国贵族的小打小闹之中产生不必要的损失,二来有些底牌他也不愿意用在这种低级的冲突之中。他稍微考虑了一下,决定让白狮卫队列队待命,然后暗 地里安排了布加巫师提供的铁傀儡在两翼作后援,在历次的战斗中他还没使用过这些一直隐藏起来秘密武器,但眼下的情况有些诡异,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一些。 好在现在唯一的优势是他已经发现了敌人,然而敌人还没有发现他们,他有时间来等待一下那位伯爵大人的进一步举动,看看对方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 时间就这一分一秒地度过,清晨的雾气逐渐从丘陵地区褪去,起先是开阔的丘地,然后连森林中光线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日头一点点移动到正上方半空之中,丘陵地区的能见度也越来越高,布兰多站在灌木背后,逐渐可以用肉眼看清森林外面,起伏的丘地另一头, 森林中稀稀疏疏的几面旗帜,但让他感到十分迷惑不解的是: 时间差不多过了两三个钟头,对方还是一动未动。 “他们难道发现我们了?”布兰多一时间想破头也无法解释眼下发生的事情,这里是通往长青走道的必经之路,这位伯爵大人守在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但问题是蹲守不是这么个蹲守法的,他至今没看到对方向这个方向派出任何一名斥候,姬恩伯爵好像疯了一样让整 支军队龟缩在一片森林中,看起来不像是在埋伏,倒更像是根本就是要躲起来。 但问题在于。 如果对方要躲起来的话,他不离开自己的城堡岂不更好,非要到这荒郊野外来受罪? 布兰多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个时候姬恩伯爵事实上比他更为焦虑。 这位帝国伯爵已经真的快疯了―― 这场南方贵族与那个来自于埃鲁因的乡巴佬的恩怨,时至今日已经吸引了整个帝国的目光,上到王国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甚至连帝国的那些真正掌握至高权力的人也从那两场正在发生而又暂时沉寂的圣战上移开目光,来看他们的好戏。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无论是 他,还是奥尔康斯伯爵,都绝对不能退缩半步,否则就会沦为不知道多少人的笑柄,他们的背后是帕鲁特家族,帕鲁特公爵也会因为连带失去不少威望和颜面,这笔账,最终自然也要算到他们头上。 因此他才和奥尔康斯伯爵定下约定,务必要在浮云丘陵拦住这位埃鲁因来的伯爵大人,不求将对方彻底击败――他们还算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手下军队的战斗力毕竟不如帝国边境军团,甚至都不是夏至骑士团的对手――但至少也要让对方感到棘手,如果能救回对方 手上那些贵族人质,那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为此,他们几乎召集了整个南境几乎所有站在帕鲁特家族一方的地方贵族,其中就包括四个历史悠久的家族与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领主与骑士,这支军队虽然良莠不齐,但汇聚到一起少说也有上万人规模,在他们看来,对付一支人数不过数百人的使节团应当还是绰绰 有余的。 然而就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最后时刻,就在这一天早上,他却遇到了一个从来没有预料到的问题。 姬恩伯爵好像忽然之间失去了与其他所有同盟者的联系,这些同盟者本应当驻扎在这一地区附近各个聚居点或者城镇附近,甚至明明还在前一天,他才一一派人去和他们联络过。 但就现在,这些人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这位伯爵大人现在已经是满脑门的冷汗,他首先想到就是自己是不是被这些该死的家伙给背叛了,但这个念头只不过像是本能一样存zài了一瞬间,随即被他自己给否决。他明白其他任何人都有可能对他出尔反尔,但奥尔康斯伯爵绝对不可能,他们两是站在一条船上的 ,如果他不小心翻船了,那么要面对帕鲁特公爵的雷霆怒火的,绝对不止是他一个人。 那么接下来的可能,就只有可能是,他的那些盟友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他对面那位可怕的埃鲁因人给干掉了。 本来这个想法是十分荒谬的,几百人的使节团要悄无声息地干掉方圆数十英里内驻扎的上万贵族私军,还要叫他们彼此互不知情,这听起来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这会儿这位伯爵大人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先前并没有真正和布兰多打过任何交道,虽然布兰多抓了 他手下不少贵族,甚至还有一个是他的外甥,但那之前的冲突事实上都是这些地方贵族与布兰多私下的冲突,要不是布兰多非要抓着这些人质不放,来打他和奥尔康斯伯爵的脸,甚至是进而打他们身后那位大人物的脸的话,他才不想和这种疯子打交道。 但虽然他没见过那位王国的伯爵大人,但关于布兰多的传闻可听得多,其中最清楚明白的就是关于他进攻帝国要塞的那一部分,那可是整整一支军团,都被对方治得服服帖帖的,甚至既不是击败、也不是击溃,而是被彻彻底底的收押起来,并且还不得不按对方的意愿 办事。 姬恩伯爵想到这里,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可能办了一件蠢事,他竟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战胜这么一位可怕的人物,就算他手下有上万人马,可能比得上罗哲里亚人的边境军团么? 这个时候这位伯爵大人已经满脑子胡思乱想,他一边打发自己的手下继续往自己盟友驻扎的方向进发,去探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能在路上遇到他们,那么至少去他们之前的营地去,如果他们真不在那里,或者发现了战斗之后的痕迹,姬恩伯爵想了想,仿佛在犹 豫怎么给自己安排一条安全的后路。 但没多久,他派出去的斥候骑手们终于骑着马赶了回来。 这些骑手虽然看起来风尘仆仆,而且一个个气喘吁吁累得够呛,但身上没有血污,也没有人有受伤的迹象。这说明他们没有受到拦截,这个发现让姬恩伯爵稍微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摩尔、沃克和库珀家的人呢?还有奥尔康斯伯爵呢?你们有没有找到他们?” 他像是连珠炮一样问出心中的问题,但还没说到两句,就忽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这些手下,正用一种诡异之极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毛骨悚然。 “究竟怎么了?”他下意识地感到问题可能有些严zhòng,甚至出乎自己的预料。 那些斥候骑手中最为年长的一个,舔了舔嘴唇,忍不住用有些干涩的声音答道:“领主大人,奥尔康斯伯爵他们……” “他们怎么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好像是活见了鬼一样,好吧,就算是真的有亡灵,你们又不是没和那些玩意打过交道?”姬恩伯爵皱了皱眉头,极为不满地看着自己这些部下,他们之所以收留他们,正是因为看中这些老兵们的经验,但这些人在过去从没有表xiàn得这么吞吞吐吐过,他们就算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也没表xiàn出这么一副样子。 但正是这个时候,忽然一名传令兵战战兢兢地从前面跑了回来,他脸色惨白,一边跑还一边喊:“天哪,大人,是埃鲁因人,他们来了!” 姬恩伯爵吓了一跳,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连忙回过头看着那家伙:“你说什么,什么埃鲁因人来了,是埃鲁因人的使节团吗?” 但那个传令兵一个劲地摇头:“不是,是那些什么龙!蓝色的,青色的,好多,漫天都是,你快来看看吧,大人!” 这家伙的声音几乎是在哀嚎了。 …… 在又等待了漫长的一个小时之后,布兰多终于发现自己对面的那支古怪的帝国贵族军队似乎还是不打算动弹的样子,但这个时候,他终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虽然早就设想过各种各样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眼下这一种显然例外。 而他显然不可能在这里无休止地配这位伯爵大人耗下去,如果那位伯爵大人这么做是想要激他主动出击的话,那么他不得不说对方做到了。 好在这个问题对于布兰多来说不算是特别复杂的问题。 进攻还是不进攻虽然不取决于他,但怎么进攻的选择权却在他手中,他当然不可能首先就将自己的意图暴露在对方眼中,既然对方想要看看他有什么手段,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夏尔指挥以太龙去试试深浅。 于是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但最终的结果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 事实上也出乎了尼玫西丝、夏尔甚至是梅蒂莎小公主的预料。 夏尔才刚刚让以太龙进入战场,对面的姬恩伯爵的军队中就飞快地跑出一个人来。 布兰多确信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那个人手上正举着一张白旗―― 那一刻,就连他也忍不住深深地迷惑了。 “莫非这位伯爵大人来这里就是为了向他投降的?” “克鲁兹人都是这样打仗的吗?”() 第七十三幕 千年的重合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大冰川―― 这是一个冰封永冻的世界,纵横交错的冰川,像是堆叠在一起的玻璃,所构成的晶莹的世界。凛冽寒风终年卷挟着冰雪,犹如锋利刺骨的利刃,在光滑的冰面上刻下深深的伤痕,日复一日,形成此地崎岖诡异的地貌。然而在如此严苛险恶的环境之中,仍然有外来者的 身影,一名穿着银色长袍的老巫师正在雪地之中艰难潜行,他一只手持象牙法杖,一只手按在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的尖尖巫师帽上,雪白的胡子在凛冽浸骨的冰风中张狂地飞舞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近齐膝的雪中,他手中那支法杖名为‘Tir’,意为知识,布加人拥有 三柄通往真理的钥匙――知识、智慧与理性,然而这支神器此刻却被用来当作手杖一般的用途。 老巫师沿着山谷缓慢地前进,渺小得像是一只蚂蚁,他穿过蓝色的冰面,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黑色的岩石从积雪之下突起,形成四周险峻的山峰,山峰之间,风雪也变小了许多。老巫师看着四周,山谷中有一座人工的建筑,那原本应当是一座悬浮于半空之中的高塔,它有点像是那种漂亮的方尖塔,通体雪白,高达数百尺,但此刻早已 支离破碎,坠毁在山谷之中,它的残骸一部分已经被掩埋在积雪之下,原本布满神秘花纹的表面也被冰封,显然损毁的时间并非是在近期。 “第三座。”老巫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仿佛是回应他的话一般,寒风之中竟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冷哼,那是一位女性的嗓音,低声沙哑,但却充满了威严与力量:“威廉,我早说过你们还会回到这里,如何,你应该已经察觉了,秩序的边界正在加速消退,脆弱的法则日渐崩溃瓦解,一qiē都像预言中描述那样 ,而你们可笑努力根本就是徒劳无功,这一次,可再也没有那个傻蛋来救你们了――” 老巫师――或者站在这个世界巅峰的至高者之一,银色十二环中的一位,卡奈奇的主人,时间与空间之王――他面不改色,甚至微微一笑:“尊敬的芙西娅凯丝大人,或者说我应当称呼您为七极龙王,还是邪龙芙西娅,或者说达拉斯泰尔,风暴与时间的主宰之龙的女 儿?” “哼!” 这声冷哼仿佛化为风暴,让山谷中扬起漫天冰风。那个女人的声音冷冷地答道:“你们若真对我如此尊敬,又怎么会把我囚禁在这个地方,我的目光看透了三个千年之久,自从你们选择背叛之后,我就在这里等待着,等着你们自尝苦果,而今,你又回到这里,告sù我 ,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芙西娅凯丝大人,可从没有人后悔过。”威廉面对着凛冽的雪与风,朗声答道。 “你看到魔力之海上掀起的波澜了么,威廉,你不妨猜一猜,表面的平静之下孕育的究竟是什么?”那个声音讥屑道。 威廉微微扬了扬眉毛:“我明白你知道,芙西娅凯丝大人,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向你询问,你看到,东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正感受到Tiamat的法则正在以千年未有速度发生着改变,我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魔力之潮正日复一日地变得高涨,魔力之月的倒 映反应出另一个世界的海面开始变得动荡不安,但我们却无法找到这背后的原因。” “你们看到了什么?”芙西娅凯丝问道。 “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我们失去了三十个观测点,诚如你所说,秩序的边境正在加速消退,仅仅是在大冰川中,我们就失去了三座圣塔。” 女人的声音轻蔑地一笑:“我亲眼看到火种熄灭,我就明白你们一定会到这里来。” “那么告sù我,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在丰收之月,我们的巫师观察到了黑色之月――” “黑色之月,”芙西娅凯丝轻笑一声:“第十三轮月亮,她终于出现了,如何,很美吧?” “她摧毁了卡莱塔,当日在那里的人们观察到了异景。” “是怎样的异景?” “高塔,仿佛沉浸在黑色的夜下。”威廉答道。 “babel的倒影。”芙西娅凯丝答道:“但这仍不是你来这里的根本原因与目的。” 威廉抬头盯着这座山谷四周的群山,然后才答道:“我感到整个东境所有的观测点都在同一刻产生了偏移――” “你怀疑是我动的手脚?” 威廉没有答话。 “可笑,”芙西娅凯丝嗤笑一声:“我给你一句忠告吧,威廉。” “月亮,失去了――” …… 即使是在冬日,这一天的气温却高得有些不正常,太阳在半空中远远的,但越过了中间线之后,明晃晃地直射在地面上,使所有人都在等待中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姬恩伯爵与他手下的军队一齐缴械投降已经有一阵子,起先布兰多以为这是一个陷阱,不过经过试探之后 却发现对方好像是诚心诚意的。虽然不知道这些克鲁兹贵族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他还是顺lì地下了他们的武器,将这支贵族军队暂时看押在红松林地那边,他现在只想龙清楚一件事――对面那位伯爵大人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不过姬恩伯爵不愿意亲自见他,他只好让玛格达尔公主与夏尔代劳,他等了好一阵,才终于等到夏尔从红松林那边赶回来,而这位年轻的巫师侍从带给他的第一句话是:“领主大人,已经查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 布兰多看向他,脸色平静并没有急匆匆地开口,虽然这是他早就想要的答案。 夏尔这才答道:“摩尔和库珀家、沃克家,还有奥尔康斯伯爵,他们都没有埋伏在这附近,事实上从今天早上,不,从昨天晚上开始,姬恩伯爵就联系不上他们了。” “什么意思?”这个回答使布兰多一时间没有理解过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不清楚,姬恩伯爵也说不清楚,按照他的描述那些人就像是失踪了,他以为是我们干的,所以才被迫向我们投降。”夏尔有些好笑地答道,那位伯爵大人在他看来显然早已是吓破了胆。 “失踪了?” 布兰多几乎是怔了片刻,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摩尔和库珀家的军队在三天前开始一直到昨天还驻扎在铁杉镇,沃克家的军队停留在瓦尔格斯镇,奥尔康斯伯爵驻扎在林叶大道附近,但现在这几支军队都失踪了,至少姬恩伯爵他联系不上他们了。”夏尔答道。 “这可能吗?”布兰多觉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确定这不会是一个陷阱,我们的石像鬼有没有仔细搜索过附近地区?” 他问这句话其实是一句废话,早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把附近地区搜索了好几遍,确信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才敢出来接受姬恩伯爵的投降。何况这就算是一个陷阱,对面那位伯爵大人肯定也会想办法说一个至少符合常识一点的谎言,而不是编造这么天方夜谭的故事, 对方吧事情描述得越离谱,事实上反而证明他说的话的可靠性。 果然,夏尔轻轻摇了摇头:“看样子不是说谎,你没看到那位伯爵大人的样子,他好像真是被吓坏了,他不愿意见你,多半是害怕你对他不利。” 布兰多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有往铁杉镇,瓦尔格斯镇和林叶大道附近派遣石像鬼和斥候么?” “这你得要问梅蒂莎和尼玫西丝女士,领主大人,我可不负责这个。”夏尔答道。 布兰多这才想起,他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心想自己已经完全被眼下这诡异的情况给弄头晕了。于是他赶忙找到梅蒂莎,后者正在安排安置克鲁兹人的俘虏事宜,眼下这一批俘虏几乎是他们这一路行来收容的人数最多的一批俘虏,足足一千人,而且里面有很多人并非是 贵族,有雇佣兵,或者农夫、工匠士兵,这些人处理起来可比贵族麻烦多了,因为不得不给他们提供食物,按照夏尔的说法,这些人干脆放了算了,对于这个提yì布兰多倒是心动,不过他明白自己绝不能这么草率,因为那样的话他的意图就显得太过明显了。 布兰多找到梅蒂莎时,问起斥候和石像鬼的情况,银精灵小公主仿佛早预料到他会来找她,于是立刻回答道:“领主大人,瓦尔格斯镇和林叶大道距离我们这儿比较远,不过派去铁杉镇的石像鬼已经回来了一次,的确如同那位伯爵大人所说,那里一个人影也没有,也 没有发生战斗的痕迹。” “没有战斗的痕迹?” 梅蒂莎点了点头。 布兰多愈发感到诡异起来,还是说那位奥尔康斯伯爵事先得到什么风声,抛下姬恩伯爵一个人跑了?但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荒谬,如果他是一个人跑的话,那么没必要带上摩尔、库珀和沃克家大大小小的骑士和领主们,但如果他有能力通知其他人一起跑,那么未必会 留下姬恩伯爵,就算是要卖队友,他的首选也应当是那些无权无势的小贵族,布兰多实在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和姬恩家族翻脸的必要。 但如果是其他的可能性,那就更奇怪了,因为根本没有任何说得通的理由。 他又让夏尔询问了那位伯爵大人几次,但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结论,这使得他一时间陷入了迷惑之中,虽然说能够兵不血刃取得胜利这是一件难得的好事。但问题在于,眼下的情况实在是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数千人的大军,在方圆数十里的区域内,竟然在一夜之 间凭空消失了,这是什么样的情况? 无奈之下,布兰多只能让使节团先停下脚步,等待石像鬼和斥候从瓦尔格斯镇和林叶大道传回消息,从姬恩伯爵的描述中他隐隐感到不对劲,那就像是一种本能地对于危险的预感,他在游戏之中经历过各式各样反常的状况,这些经历给他提供了丰富的经验,来应对各 种突发状况。 下午一点,石像鬼仍旧没能从瓦尔格斯镇和林叶大道一带返回,然而这个时候尼玫西丝却终于从使节团回到了白狮卫队中,她的主要任务是将小王子和使节团内的其他人――包括克鲁兹人的贵族俘虏们送到这里来和大部队汇合,布兰多早先就感到这次战斗有些问题, 因此才派遣这位更加靠得住的女骑士来办这件事。 而在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商人小姐罗曼和迪尔菲瑞来操持这件事的。 尼玫西丝回到白狮卫队后,听闻了其他人的描述,立刻皱了皱眉头:“这里距离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有多远?” 布兰多一听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包括前一世在内,两人之间合作日久,有时候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字就能明白对方表达的意思,他立刻摇了摇头:“这里距离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最近的一座堡垒并不远,但距离托奎宁却远得很,这里是浮云丘陵,按照最近的消 息,托奎宁的狮人还在安泽鲁塔山脉南面,就算在我们得到消息的同时它们攻破要塞,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赶到这里。” “何况它们还在那里按兵不动。”夏尔在一旁补充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不过又说道:“但不排除那些贵族们提供给我们的是假消息。”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领主大人?”夏尔问道。 “没好处,”布兰多答道:“克鲁兹贵族不可能和狮人站在一边,他们在这件事上对我们撒谎没有任何意义,但问题在于,如果说他们得到的消息本身也不准确呢?” 但这一次梅蒂莎却摇了摇头:“领主大人,这些日子以来按照尼玫西丝的吩咐,我们一直在俘虏中收集类似的消息,但得到的传闻都差不多,除非是狮人有意欺骗帝国方面,否则那些贵族说的应该是真的。” “除非狮人有意欺骗帝国方面?” 布兰多忽然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他看了尼玫西丝一眼,根据他们早先的分析,狮人在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南面按兵不动,除非是内部出现了什么分歧,要么就是有意欺骗麻痹帝国的边境军团。而前者的可能性很小,狮人是一个氏族王国,在大酋长和大司祭的 领导之下,如果这两人之间不产生矛盾,那么这支大军内部几乎不可能会出现分歧,或许部族之间会有一些小矛盾,但都不伤大雅。而至于大酋长和大司祭之间,出问题的可能性更小。 这个时代领导托奎宁的是狮王奥尔,是个有名的君主,他是这一代大司祭的学生,两人之间从未听闻过有什么不愉快的传闻。 但若不是前者,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后者了。 只不过在这之前,布兰多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多,所以一时间只能将狮人的动向暂且搁置,然而此刻一经梅蒂莎提醒,他立刻想了起来,下意识地说道:“学姐,安泽鲁塔地下有没有古代矮人留下的地道?” 他情急之下一时失口竟然叫出了在另一个世界时对于白葭学姐的称呼,但好在周围其他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只有尼玫西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 “安泽鲁塔一带地下的确有矮人的袭击,不过托奎宁狮人不太可能借助它们。” “为什么?”布兰多微微一怔,开口问道。() 第七十四幕 千年的重合 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安泽鲁塔群山之下有一个古代矮人王国,他们是断剑山脉的一支,这个王国在向下挖掘隧道时,不小心挖穿了大蜂巢,那之后地下就充满了魔物,王国随后灭亡,剩下的矮人也向西迁徙,地下王国的地图也随之遗失。现在那个黑暗的迷宫中危机四伏,要穿过它需要冒着不可想象的风险,而就算无视这些困难,矮人们要想从坚硬的岩层之下开掘出一条通道将这些遗失的隧道连接起来,也不是一两个月之间能够做到的事情。”尼玫西丝答道。 经过尼玫西丝的提醒,布兰多也想起有这么一回事来,他对克鲁兹毕竟没有对埃鲁因熟悉,因此才有此一问。 听了发生在姬恩伯爵身上的诡异事件之后,他头一个怀疑是这些贵族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但随后又想到托奎宁的狮人耍了什么把戏,绕过了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像是历史中一样袭击了帝国,这是一个早已潜伏在他心中的预感,但现下经过讨论后又发现没什么可能性,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思路又重归混沌,他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进一步的情报。 二十分钟之后,第一批前往瓦尔格斯的石像鬼才姗姗归来,梅蒂莎拿着从石像鬼身上拆下来的显影水晶找到他,欲言又止地答道:“大人……” “怎么了吗?” 梅蒂莎微微摇了一下头,和夏尔的轻浮不同,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不说大话、打包票儿,只将显影水晶交到布兰多手上:“大人您亲自过目吧。” 布兰多接过显影水晶――这种记录水晶在沃恩德并不罕见,但也说不上普通,它能记录数段三到五分钟有声的影像,保存数年至数十年之久,布加人敢将它们安置在每一头石像鬼之上,足以证明法师们的豪富――他向上面注入魔力,水晶发出荧荧的光随即展示出石像鬼飞掠高空所见的画面,在画面中森林像是一块厚厚的地毯,边缘有一些色调深浅不一的地块,那是农田,田野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屋顶,有谷仓,风车或者是别的什么建筑。 没有人说话,尼玫西丝与布兰多已认出这里是瓦尔格斯的郊野,一派帝国式的田园风光,但他们随即看到了诡异的一幕,石像鬼飞临了城镇上空,红色的屋顶开始变得稠密起来,数条道路像是脉络一样穿过繁华的市集,但诺大一座城镇,街上却没有行人,茂密的林荫上也看不到飞散的鸟群,仿佛一座鬼城。随后他们又在瓦尔格斯的广场上发现了奇怪的东西,那像是零零星星散布其间的沙砾,布兰多仔细分辨,才认出那些都是人类或者类似的生物,只不过他们站在广场一动不动,宛若石像。 “这是怎么回事?”夏尔愕然道:“难道说瓦尔格斯附近忽然引发了魔物袭击事件,整个地区都遭到了死眼飞龙或者是石化蜥蜴的袭击?” 布兰多摇了摇头,死眼飞龙不是群居生物,在**期外大多单独行动,石化蜥蜴更是领地观念极强的生物,不会贸然到人类的世界中来,这两种魔物都不大可能将一座人类的城镇变得有若鬼蜮,唯一的可能性是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袭击,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他回过头看着尼玫西丝,从对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是蛇后之民,永世受诅之人。” “美杜莎。”夏尔咋舌道:“她们不是在乔根底冈的地下,怎么会轻yì到地表来?” 地下的住民的确不会轻yì前往地表世界,要从乔根底冈穿过在‘穹顶’之上的大蜂巢,然后越过‘浅地表’的地下空腔地区和地下水渗透的河道,这是一段漫长而充满了危险的旅程。塔吉卜和它的族人就曾经走过这条路,在那次迁徙中不计其数的穴居人死在路上,死于失踪、魔物的袭击以及最为可怕的疾病和饥饿,但事实证明如果有必要,它们还是敢于做出这种尝试,这是地底之民特有的坚韧品性。 “我记得,”布兰多沉吟了一下:“乔根底冈的住民,也是信奉大地女神的,对吧――” “这不可能吧!”夏尔有些略微惊讶地回道:“地底的住民信奉的是在上的女神,地表的住民信奉的是在下的女神,两者的信仰虽然系出同源,但那已经是一千年之前的事情了,自从大分裂之后,地表的矮人和狮人就不再同地下的矮人和其他民族来往了。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何况这么短的时间内来得及联络吗?” 在大分裂的时代以前,地表与地下的确信奉的是一个女神,但自从圣者之战后,因为信仰流失等种种问题,如今的大地圣殿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甚至连断剑山脉之中原本大地圣殿的三件圣物也一一失踪,自那之后,许多原本信奉大地女神的教派从此纷争不已,其中最大的两支――托奎宁与乔根底冈早已分道扬镳,距今已有一千年之久。 布兰多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此刻他心中却盘旋着一个更加阴沉的念头:狮人们究竟在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的那一边,等待什么? 他看向尼玫西丝,女骑士紧蹙着眉头,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有几成把握?”他意有所指地问道。 “若袭击者确实是来自乔根底冈,那么狮人的古怪行径十有**与之是有联系的。”女骑士平静地回答道。 所有人都沉默起来,在心中计算若是托奎宁的金鬃狮人联合乔根底冈的地下住民向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展开夹击,这条防线是否能够撑住。“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恐怕有危险了。”连夏尔自己说出这句话时,都被吓了一跳,他虽然自诩见多识广,但知识使人沉默,帝国的强盛在他眼中是详实的数jù、分析与理智的思考,仿佛一根羽毛一根羽毛编织起来的威猛的克鲁兹金鹰,纤毫入微,但锋利的爪和喙让你明白它究竟强大到什么程dù。 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是帝国经营日久的防线,它在崇山之间,高地的霜与雪构成它的坚固,嶙峋的山岩是它的刀与刃,终年的恶劣气候述说着它的无情与冷漠;那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就算狮人能攻陷其中一两座要塞,但要说击溃整条防线,这在任何人心中都是一个轻佻的笑话。 但这句话落在布兰多尼玫西丝耳中却显得格外平静,这是他们早有预料的事情,第一次和第二次带来的震撼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曾经在历史上见证过那条不可一世的防线被攻陷,因此现在反而显得镇定。“虽然只是一个推测,但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假设一qiē是真的,乔根底冈的军队现在在什么地方,规模有多大,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的损失情况,我们都要重新评估,关键是,近在咫尺的威胁――歼灭奥尔康斯伯爵军的那支乔根底冈军队,现在是否已经知晓我们的存zài,我们首先要确认身边环侍的危险。”布兰多想了一下,如此答道。 尼玫西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夏尔也惊讶地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玛莎在上,领主大人,我几乎都要以为你也是毕业于王立骑士学院啦。这些是佣兵们的知识,大人您什么时候和尤塔学了这一手?” 这个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布兰多也忍不住有些好笑地答道:“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那是,否则为什么您才是领主大人,而我只是个小跟班呢。”夏尔微微一笑,丝毫不在意地调侃道。 梅蒂莎也在一旁掩口一笑,然后才问道:“领主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先把其他人叫来吧,这是一件大事,得先让他们知晓。” “否则那位公爵小姐又要说您不尊重他们了吧。”梅蒂莎笑眯眯地答道:“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是啊,我快被她烦死了。”布兰多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答道。 小公主忍不住咯咯直笑起来。 …… “给我滚下去,该死的咋种!” 罗杰斯怒吼着一剑刺中那头穴居人的胸口,然后抬起皮靴一脚将它从楼梯上咚咚咚踹了下去,但因为用力过猛,他连自己的剑都没能拔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和那头恶心的生物一起滚到黑漆漆的楼道下面。不过刹那之间,他看到黑暗中闪过一两道闪光,心下一凛,赶忙将头一低,砰砰两声,两支长矛已经插在他头顶上的门框上,长矛的尾巴还在微微颤动,他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去抢回自己的剑,赶忙后退一步,将门一关,然后将旁边的柜子和床拖过来死死抵住房门。 片刻之后,两声重物撞击的声音从门上传来,接着是一阵吱吱呀呀的尖叫声。 罗杰斯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身血污地转过身,苦笑着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里剩下四个人,十二人里面,现如今就剩下他们几个了。自从尼德文时代开始,克鲁兹皇室就在帝国各地安插密探与耳目,而他们,就是驻扎在希拉特山庄的内廷骑士,他们的任务不是参与地方防务,眼下这些怪物纯粹是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缠上他们的,对方数量众多,一夜之间就让他们损失惨重,不得不逃进这间农庄以求自保。 但事实上剩下的所有人都明白,所谓的自保,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一个高个子卷发的男人正从离开窗户,他放下窗帘,屋内的光线立刻黯淡下来,然后耸耸肩对其他人说道:“好家伙,它们已经把外面包围了,看样子是打算给我们好看,罗杰斯你杀了不少这些鬼玩意儿,我看它们大概不打算放过你。你有没什么遗言,说不定我侥幸没死的话可以帮你刻到墓志铭上――” “罗杰斯大人,西昆他已经不行了。”屋子的一角,抱着满身是血的同伴的女骑士抬起头来难过地说道,那个在她怀中的骑士,胸口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但这还不是致命伤,致命伤在他的后脑勺上,女骑士正将一只手托在那里,血水像是小溪一样顺着她手甲往下流。 “你为他做祷告吧,娜莎。”罗杰斯叹了口气。 屋内唯一一个没说话的人是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他正专心致志地将手中的羊皮纸放到屋子中间的火堆里,低着头,黑沉沉的眸子里只映出明亮的火焰的光芒,仿佛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无比神圣的工作。 罗杰斯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摇了摇头,然后问其他人道:“那究竟是什么,你们看清楚了吗?” “你听说过吗,好像是流星――嘿,只可惜我当时没来得及许愿,”那个高个男人接着又说道:“不过我们在半道上就遇上了这些穴居人,我怀疑这之间有什么联系,这鬼东西一般可不会到地表来。” 罗杰斯沉默了半晌,才肯定地开口道:“我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得想办法通知陛xià。” 女骑士默默地低声为自己的同伴作慰灵的祈祷,而烧文jiàn的年轻人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其他人一眼,言简意赅地答道:“做不到。” “做不到?”罗杰斯不解地瞪着这个同伴,奎是他们这一批人当中最杰出的巫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能将魔法讯息传递出去的。 年轻人没说话,只伸出五指,所有人都看到一丝火苗在他指尖之间闪现,但转瞬即逝,留下几条浅浅的金红色的线,然后也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高个子忍不住瞪大眼睛:“你的那些把戏失效啦?这不可能吧,奎,你可是最好的。” 年轻人看了他们一眼,答道:“魔法失序。” “什么意思。”罗杰斯皱起眉头。 “有东西在干扰法则。” “是什么?” “更强大的法术,神器,或者某些未知的存zài。”少年答道。 罗杰斯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如果所有巧合都凑到一起,那么很有可能不是巧合,奎,娜莎,特雷弗,我想可能遇上最坏的情况了。” “有什么情况能比眼下更坏吗?”高个男人问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撞击声,接着卡擦一声脆响,木门上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向,而其他人则没好气地看着他,后者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吧,我是乌鸦嘴,当我没说!” 罗杰斯则从重伤的骑士身上解下长剑,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我们得试试突围,陛xià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说着,他拔出长剑。 …… 布兰多的命令开始一条条下达,使节团外围的警戒范围首先被扩大了,天空中无时无刻不飞行着石像鬼,谨防那支可能存zài的乔根底冈的军队。不过使节团周围开阔的丘地与森林地区都毫无异样,布兰多又进一步扩大了搜索范围,并向瓦尔格斯与林叶大道派遣出隶属于白狮卫队年轻的哨卫骑兵,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功夫,很快这些哨卫骑兵就探查出了真正有价值的情报。 骑兵们避开大路,沿着浮云之丘地区密布于乡间的小道进入瓦尔格斯与林叶大道地区,一路上没有撞上任何乔根底冈的军队,但在从瓦尔格斯附近一个名叫图亚的村庄附近经过时,却正好遇上一小队穴居人在围攻附近的一座农庄,哨卫骑兵的队长是个毕业于王立骑士学院的士官生,他当机立断判断出庄园内可能还有幸存者,于是立刻带领手下杀退那些穴居人,将里面的人救了出来。 布兰多很快见到了这些人。 那是一行四人,三男一女,他们被哨卫骑兵带到布兰多面前时,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狼bèi――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像是帝国内最普通不过的乡绅士爵的子弟,穿着厚厚的羊毛大衣,带着带羽毛的帽子,穿着鹿皮长靴,不过他们脸上的神色却显得十分的坚毅,虽然沾满了血污与泥土,其中两个人还伤得不轻,但看起来却没有一点害怕或者茫然失措,只是显得有些疲惫。接下来布兰多第二眼才注意到这些人都佩戴着长剑,虽然剑的样式各一,五花八门什么种类都有,但他们持剑的姿势却十分标准,既不像是士绅贵族的花架子,又不像是帝国的军人,倒像是内廷的骑士。 布兰多稍一沉吟,就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他忍不住心想自己的哨卫骑兵运气还挺好,竟然让他们带回来了几个克鲁兹皇室的密探,不过他随后一想又有些释然,也只有这些武艺非凡的内廷骑士才更容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之中活下来,并支撑到现在。 而布兰多在打量这几位内廷骑士时,罗杰斯同时也在打量这位伯爵大人,认真说来,他不是不是认识对方――恰恰相反,他很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来历,甚至包括这之前从黑剑壁垒以来一直到对方抵达此地,期间发生的一qiē,他都一清二楚。事实上,埃鲁因使节团抵达此地的消息,正是他亲手用封蜡封入那封打上了七重炎纹徽记的信封之中,然后盖上希拉特山庄的印戳,送递至白蔷薇园之中的。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最后关头却被这些克鲁兹人的侦查骑兵给救下。他第一眼看到那些装束奇特的骑兵,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在他真正见到布兰多之前,也只是在传闻之中听说过这位伯爵大人而已。连他也没想到的是,这位埃鲁因人的使节团长竟然如此年轻,年轻得让他难免生出几分疑惑,埃鲁因人竟然放心让这么个年轻人来担任使节团的团长? 他忽然有些理解之前这位伯爵大人惹出的一系列麻烦的缘由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罗杰斯带着自己的几位同僚向布兰多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个骑士的礼节,无关乎上下尊卑,仅仅是为了感谢埃鲁因人对于他们施加的援手。 ……() 第七十五幕 千年的重合 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托尼格尔伯爵大人。”正当罗杰斯行礼时,维埃罗公爵的千金急匆匆地走过来,看到罗杰斯等人,顿时停了下来,显然认出对方是克鲁兹人。她眼中又露出疑惑的神色,看出这些人虽然身上有伤,但看样子却不像是这位伯爵大人的俘虏。布兰多没有让使节团参与战斗,因此他们一直在后面等待消息,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芙罗,野精灵小姐也没告sù他们究竟是胜了还是败了,只告sù他们领主大人让他们过去。 不过一路上,欧妮早就注意到这附近并没有战斗的痕迹――她没看到克鲁兹人的军队,附近警戒的白狮卫队也不像是经过了战斗的样子。 布兰多看到这位公爵千金身后的其他人――对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无碍的商人小姐,一脸不情愿的艾弗拉姆,和雅尼拉苏伯爵手下站在一起的艾柯,戈兰―埃尔森家的小萝莉,还有把目光放在几个克鲁兹人放在剑柄上的手上的琪雅拉以及她身边的易妮德小姐,最后是迪尔菲瑞、玛格达尔以及哈鲁泽。 那位才刚刚抵达使节团的男爵大人跟在所有人后面,保持着若离若即的距离,并且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布兰多。 布兰多没去管他,虽然心知肚明这人是什么来路,看到使节团到齐,车队也停在丘地下面不远处的大道上,才对芙罗点了点头,而对于欧妮的提问,布兰多只看向一旁的罗杰斯道:“先生,您也听到这位女士的提问了,想必你猜出来了,我们是埃鲁因人的使节团;而作为帝国的客人,我们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或许你们可以告知我们一二?” 罗杰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面上露出略微惊讶的神色道:“这位……大人,我们也是突然遭到那些怪物的袭击,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 布兰多笑了笑:“你们是本地人?” “正是,”罗杰斯立刻答道:“我是瓦伦家的罗杰斯,这位是弗格斯爵士的儿子,”他指着身边的卷发高个子同伴答道,然后又介绍那位女骑士:“这位是特纳爵士的女儿,他是洛克先生的学生。”最后他才介绍那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 布兰多不听都明白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身份,不过他没忙着揭穿,而是又问了几个关于本地的问题,罗杰斯不疑有他都一一作答。公爵千金狐疑地看着这两人一问一答,还没明白布兰多怎么会对这些人感兴趣,她原本以为对方是姬恩伯爵一方的人,但没想不过是些本地的士绅后裔而已。 布兰多听完罗杰斯的回答之后,微微一笑:“你回答得不错,这样一来就对了。” 罗杰斯本来还想再说,听到这句话不禁怔住了,不明白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后半句话也卡在了喉咙里。 布兰多却答道:“既然罗杰斯先生你这么熟悉这个地方,想必是驻扎在此地的内廷骑士吧,还是应当说称呼诸位为密探先生或者女士?” 罗杰斯眼皮一跳,下意识地将手放到剑柄上,他身后一男一女皆作了同样的动作,只有那个穿着长袍,发色乌黑,眸子也是一片漆黑的少年无动于衷。罗杰斯的手刚放到剑柄上,但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慢慢松开,他抬起头对布兰多苦笑了一下:“伯爵大人您的眼神不错,您早就认出我们来了吧?” “不客气,”布兰多答道――这些密探此刻对于他来说无疑是玛莎赐予的最好的礼物,这些人是克鲁兹王室在地方最重要的耳目,有时候甚至比当地的领主还要清楚一个地区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何况能入选成为内廷骑士的人大多数脑子都比较好使,这个时候如果想要找人弄清楚浮云之丘在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以说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这一次他手下的哨卫骑兵们任务完成得显然不能更漂亮,他继续说道:“罗杰斯先生,既然你们是驻扎本地的内廷骑士,那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对于这片土地你们比我更熟悉,关于你们的遭遇,我想你们也应当或多或少猜到了什么。” 罗杰斯和自己的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他看着布兰多,试探性地问道:“我只承认一部分,但我们也还不确定。” 公爵千金在一旁听闻这些人竟然是克鲁兹皇室的内廷骑士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多看了罗杰斯他们一眼,但布兰多和这人之间打哑谜还是让她无法忍受,开口道:“或者我可以问一下,你们究竟在说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欧妮小姐,如果领主大人没有猜错,乔根底冈地下的生物可能入侵了帝国。”梅蒂莎这个时候得到布兰多的目光示意,才柔声答道,然后她把姬恩伯爵的遭遇和他们发现的一些线索复述了一遍,这些信息不是什么机密,只要亲自到瓦尔格斯走上一遭就能明白。 “乔根底冈!”欧妮吓了一跳,这位公爵千金几乎是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在说什么,可见这个名词从来没在她脑子里出现过――哪怕是在最天马行空的想象之中也没有存zài过,地下之民与地上之民互相隔绝,千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会忽然之间入侵地表?她第一反应是这位伯爵大人又在虚言恫吓他们了,但她的目光落到并没有开口反驳的罗杰斯几人身上,才意识到这一qiē可能是真的,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它们来凑什么热闹!” 她才刚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忍不住掩口道:“狮人!天哪,它们不会又和大地圣殿复合了吧,在一千年之后?” 罗杰斯的脸色有些黑:“伯爵大人,你说的有几层把握!” “有几层把握诸位心里明白,何必来问我。”布兰多答道。 这个时候易妮德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身边的小女孩道:“琪雅拉,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帝国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烦,”今天仍旧带着她那顶巨大的学者方帽的小女孩有些幸灾乐祸地一笑:“如果那家伙没说谎的话,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还在帝国手中的日子恐怕没几天了。” 罗杰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奎告sù他传讯魔法受到干扰时他心中隐隐就有这样不安的预感,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战场上的阻断类魔法。如果是单纯的魔物袭击,穴居人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类法术的,他们所面对的只能是一支有组织的军队,而这些地底生物背后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脸色变换了片刻,终于作出决定,他先看了自己的同伴们一眼,然后对布兰多开口道:“如果乔根底冈确实袭击了帝国,那么这片地区此刻应该已经落入了它们的掌握,这对于伯爵大人来说也是个麻烦吧。” “自然,我想穴居人是分不出克鲁兹人和埃鲁因人的区别的。”布兰多答道。 “伯爵大人打算怎么做?” “我有简单的办法,就是摸清楚这些地下生物的动向之后,找个地方突围出去,”布兰多答道:“它们的第一目标是安泽鲁塔的防线,第二目标也是帝国的军队,我这支小小的使节团,要突围的话应当还是很轻松的。但我还有个更完美的想法,如果我们能阻碍这些不速之客的脚步,说不定帝国南方的局面不会变得想象中那么糟糕。” 罗杰斯和他身后三人都吃惊地看着布兰多,颤声道:“你说什么,伯爵大人?” “怎么,我说的话很难理解?” “不,可是……” 布兰多看着这几个瞠目结舌的内廷骑士,心中一时间不禁产生了一种恶作剧得逞般的快意,不可一世的帝国人也有一头雾水的时候,这说明他们都被耍得团团转。而易妮德身边的小姑娘则不怀好意地笑看这一幕,时不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不知道是在嘲讽谁的愚蠢和肤浅;公爵千金在琪雅拉之后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深深地看了这位使节团长一眼。 布兰多这个时候开口道:“我明白了,你们觉得按我的立场来看,我现在应该站在帝国的敌对一方,或者至少保持中立?” 罗杰斯没有答话,但脸上的神色无疑如此,他身后的高个子男人耸了耸肩,一脸被看穿的无奈,在他们身后的女骑士则显得有些紧张,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没有离开过,只有最后那个年轻人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面上波澜不惊。 布兰多多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然后才答道:“你们搞错了一些东西,我到现在仍旧站在你们中某些人的对立面,但在这场圣战之中,埃鲁因人仍旧是克鲁兹人的盟友,这一点不会改变。” 罗杰斯有些诧异地看了这位伯爵大人一眼,心想传言说对方性格古怪,没想传闻一点不假,在对方口中,帝国是帝国,贵族是贵族,仿佛是两个割裂的概念,他隐隐感觉布兰多这么说意有所指,但一时间来不及细想,心下有些感激地答道:“伯爵大人,你黑白分明,这样的正直品质让我十分钦佩,现在我相信你在黑剑壁垒的所作所为如传闻所言没有丝毫瑕疵,我代表帝国向您致歉。” 琪雅拉听了这句话,赶忙拉着易妮德转过身,她的举动把后者吓了一跳,忍不住小声问道:“怎么了,琪雅拉,你不舒服吗?” 西法赫家的小姑娘此刻胃痛得厉害,她强忍住笑答道:“没什么。易妮德,我怕我笑出声来,你帮我挡一下,我快受不了了,噗嗤嗤嗤……” 灰山伯爵家的千金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同伴。 但罗杰斯此刻确实是有些感激的,这个世界上能把自己的爱与憎和为人处世的原则分开的人是很少见的,布兰多与帝国贵族之间的仇隙世所皆知,更不用说在今天之前他们还在准备一场战争呢,但对方却能在关键时刻果断地放下仇恨与偏见,单凭这份胸襟就足以让他钦佩。而这种钦佩更源于他身为帝**人,眼睁睁看着帝国陷入危险之中却无能为力,又在绝境之中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时那种感激的心理,当然,他对于布兰多的说辞更多的是半信半疑,只是没表xiàn在面上罢了。 布兰多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然后摇了摇头答道:“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道歉,就算是道歉也不是由你,而是由某些傲慢自大的家伙来道歉。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说的那些无非是一种建立在现有情报之上的推测,但我们还需要更详细的计划,罗杰斯先生,相信你明白为什么我会想要见你们,因为如果我想知道在昨天入夜之前发了什么,这里没有人会比你们更清楚了。” 这正是布兰多和尼玫西丝此刻最为关心的事情,铁杉镇空无一人且没有战斗过的迹象,林叶大道与瓦尔格斯也只有少量居民受到袭击,种种迹象表明奥尔康斯伯爵与其他贵族们的军队并不是因为受到乔根底冈的袭击而撤退的――或者至少说他们可能在那之前就得到风声逃脱了,不过布兰多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姬恩伯爵会被孤零零一个人抛弃在这个地方――事实上那位伯爵大人至今还在那里咒骂他那些薄情寡义的同僚呢。而巧合的是,哨卫骑兵们救出罗杰斯等人的那处农庄,根据那位骑兵队长的判断,这些克鲁兹内廷骑士也不是那儿的主人,也就是说他们很可能是在半道上遇上穴居人,然后不得不退入附近的农庄内据守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离开自己的秘密驻地,有可能是因为巧合,但布兰多更偏向于另外一种猜测。 罗杰斯此刻也微微有些惊讶,显然这位伯爵大人很清楚他们内廷骑士的管辖范围,但他有些迷惑不解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对他们了解得这么清楚,内廷骑士即使是在帝国高层中也只是半公开的存zài,一些秘密自始至终都只掌握在皇室手中。关于这一点,连那个身穿长袍的年轻人也第一次抬起头,打量了布兰多一眼,又低下头去。 这个念头也只在罗杰斯脑子里闪现,随即就消失不见,但随即更为惊讶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让他不禁抬起头十分不解地看着布兰多:“伯爵大人,你们没看到?” “看到什么?”布兰多莫名其妙地问道,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又皱起眉头,本能地意识到自己与姬恩伯爵可能错过了什么东西。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对方在耍什么把戏,但他看到罗杰斯十分震惊地回头去和自己的同僚们交换眼色,就明白对方并没有撒谎。罗杰斯仿佛是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个消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干巴巴地答道:“伯爵大人,请原谅在下的冒犯,能否容我再确认一次,您和您的使节团在昨天夜里没有任何人看到那道光柱?”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小心翼翼,以至于称呼布兰多时都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光柱?”布兰多这下是真的怔住了,他和尼玫西丝是整夜未眠,可压根没看到什么光柱:“你在说什么,难道有什么地方发生了魔力共鸣,是乔根底冈那些地穴生物的把戏?” “不是魔力共鸣啊,”一直没有说话的女骑士脱口而出道:“是神器共鸣啊,你们怎么可能没看到,在瓦尔格斯和林叶大道附近,半个天空都被映亮了,几乎所有人都看到看到流星坠地,北方的天际好像熊熊燃烧起来。” 两人同时说完,然后同时沉寂下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你们在说什么,根本没有那样的事情。”公爵千金皱皱眉头,反驳道。 “流、流星坠地?有那么好玩的事情吗!”罗曼眼睛都亮了,赶紧地看向梅蒂莎,而后者却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你说流星坠地,北方的天际好像熊熊燃烧?”布兰多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下意识地追问道。 那女骑士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看向自己的同伴们,但罗杰斯和特雷弗的脸色都十分阴沉。“究竟是怎么回事,”罗杰斯沉声问道:“伯爵大人你们都没看到这一幕?” 布兰多没有答话,他只和尼玫西丝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者默默对他点了一下头,用口形向他说了一个词。 布兰多回过头,心中好像一下子明白了某些事情,他对一旁白狮卫队的护卫说道:“你去问姬恩伯爵,他有没有看到罗杰斯先生他们所说的一qiē。” () 第七十六幕 化敌为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果然如同布兰多预料,姬恩伯爵与他的大军提前一夜就进入了这片地区,根本没看到什么流星与天边燃烧的火焰,更没有什么神器共鸣的反应。他看到的和布兰多、尼玫西丝在昨天夜里见到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有横亘于半空之中的星河,漫天繁星的冬夜星空。 现在为什么这位伯爵会被孤零零地丢在这里,仿佛一qiē都真相大白,奥尔康斯伯爵也好,摩尔家族,沃克或者是库珀家族也好,毕竟集于此地的克鲁兹贵族们显然在看到神器坠世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与神器相比,区区一个埃鲁因的伯爵大人又算得了什么?因此他们第一时间争先恐后地往北方进发,希望第一个赶到流星坠落的地方,就算是不能将神器占为己有,但作为发现者第一个将它献给帝国至高的那位存zài――或者是炎之圣殿,那么他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都将共享这份无法想象的荣耀,就算是一步登天,也未必不可能。 隶属于皇室的内廷骑士自然也不能例外,作为浮云丘陵的监察者,这片土地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闻不问,事实上罗杰斯很清楚神器的分量,因此他带上了希拉特山庄内的所有内廷骑士,谨防那些贵族作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但问题是―― 姬恩伯爵没看到,他根本不知道就在不到二十里外的瓦尔格斯、林叶大道地区正在发生的一qiē,他偏偏那天晚上正带着部下在夜色下侦查战场,占据有利的地形。所以一夜之后发生的一qiē,也就可以解释了。 罗杰斯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可以肯定昨天晚上的异景起码在百里之外都应该能清晰可见,更不用说是距离林叶大道与瓦尔格斯很近的丘陵地区。 “难道说,”女骑士好像反应过来:“……这是乔根底冈布下的陷阱?” 大型幻境。 罗杰斯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名词,但他和弗雷特回过头去看着黑发的年轻人时,后者却肯定地摇了摇头:“那是神器共鸣。”年轻人肯定地答道,然后便不再开口,仿佛任由你相信不相信,都与他无关。 “奎,这可说不通。”特雷弗开口道:“好吧,我知道你是最棒的,但问题是你还年轻,你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老不死的家伙可比你厉害多了,栽在那些人手上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年轻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让他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只得摊了摊手道:“好吧,当我没说。” 特雷弗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嗤笑声:“真可悲,愚蠢而不自知的人那。”这位内廷骑士勃然变色,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却发现一个矮个子的小女孩仰着下巴正轻蔑地看着自己。特雷弗好悬没被气死,有心发作,但随即想到自己堂堂一位帝国骑士去吓唬一个小姑娘好像又有失体面,只得撇了撇嘴道:“算了,不和没教养的黄毛丫头一般计较。”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那小女孩竟敢轻哼了一声,十分不屑地答道:“闭嘴,没带脑子的家伙没资格发言!” “你……” “神器法则是上位法则,魔力法则是下位法则,上位法则可以模拟下位法则的力量,但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这也是Tiamat圣典的基本准则,否则还区别什么魔力共鸣与神器反应?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是不配为人!”琪雅拉仿佛十分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位西法赫家族的小小女士声音幼声幼气,但又讲得头头是道,给人一种十分古怪的反差感。但在特雷弗听来却像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打得他脸都要肿起来――虽然他一多半都没听懂。最后这位小小的女士脆生生地总结道:“快向你的同伴道歉,因为你侮辱了知识,我若有丝毫廉耻之心,就选择一头撞死在那边那棵红松树上。” “知道为什么吗?”她轻轻哼了一声:“因为红松树被山民称之为愚人树,这个头衔就是为几千年之后阁下准备的。” 特雷弗目瞪口呆,可连他身后的同伴一个个都忍不住偷笑起来,若是埃鲁因人出言挑衅,他们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同伴。但问题是开口的不过还是个孩子,谁又会和个小女孩计较呢?那个黑发的年轻人忍不住多看了琪雅拉两眼,女骑士则是十分同情地拍了拍高个子同伴的肩膀:“特雷弗,当初在伊诺是谁说只要剑术课及格一样能毕业的?” 内廷骑士苦着一张脸,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然他后悔的不是当初说的这句话,而是不该惹上这位伶牙俐齿的小女士。 布兰多深知王长子这个妹妹的可怕,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对方的导师是夏兹安,那家伙是图拉曼的老友,这个时代埃鲁因古代语言学的泰斗,石板战争时代一个举足轻重的剧情NPC。他见过那个慈眉善目的小老头,却没见过琪雅拉,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宠这个西法赫家族的天才少女的,活生生给她培养出了一个小魔女的性格。 他也不愿意招惹上琪雅拉,因为他明白对方还惦记着自己的‘布加人的知识’,于是岔开话题道:“罗杰斯先生,问你一个问题,在神器共鸣发生之前,瓦尔格斯、林叶大道乃至于铁杉镇一道有没有发生什么异于寻常的事情?” 罗杰斯看了布兰多一眼,本能地感到对方似乎有意不提流星坠落的事情,不过他很快把这种隐约的预感抛诸脑后,仔细思索了一下答道:“神器共鸣发生在九点之后,在那之前一直十分平静,贵族们大多没有离开自己的驻地,除了姬恩伯爵提前从林叶大道出发,前往这个地方之外。”他看了下布兰多的眼色,继续答道:“事实上直到我们的眼线在傍晚之前最后一次传递讯息的时候,应该都是比较正常的。” “你们的眼线在那之后还有和你们联系过么,你们应该用的是魔法联络吧?”布兰多知道这些内廷骑士主要是负责人,但他们应该还有很多外面的线人。 “伯爵大人,整个地区的魔法传讯已经被人为用法术干扰了。”罗杰斯答道。 布兰多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次元锚与抑阻类法术在沃恩德并不罕见,乔根底冈的地下大军显然也有能力使这些法术笼罩整个地区――巢穴领主和盲眼祭祀都是十分优秀的施法者。他还想再问什么,却看到那女骑士欲言又止,然而低声对罗杰斯说了些什么,后者点了点头,她才鼓起勇气答道:“伯爵大人,还有一件事。” “请讲。” “在神器共鸣发生之前,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整个地区瓦尔格斯地区都能听到十分刺耳的震鸣声,那声音应当是从云层之上传来的。”女骑士答道。 布兰多拍了拍额头,这声音他也完全没听到过,他想了一下问道:“那声音听起来是不是像是舰队在云层中穿行的声音?” 那个来自雅尼拉苏行省的士官听到这句话敏锐地抬起头,有些好奇地看了布兰多一眼,浮空舰在这个时代还算是一种新兴的兵器,熟悉它的人可不多。不过女骑士却摇了摇头:“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雷声,隆隆作响。” 布兰多再度和尼玫西丝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才继续问道:“你们是在半道上遇上穴居人的对吧,那大概是什么时候?” “凌晨。”罗杰斯肯定地答道。 布兰多沉吟了一下:“好吧,我们先假设这一qiē都是乔根底冈人的阴谋诡计,罗杰斯先生,你知道在这一地区有哪些通往地下的天然出入口么?” “我知道铁杉镇附近有一个。”高个子的骑士开口答道:“有一次我还想进去探险哩,那里面大得可怕,可惜我没进去多深。” “里面很黑吗,骑士先生?”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内廷骑士一看,发现又是一个小萝莉在问自己,他赶忙闭上嘴一言不发,仿佛埃鲁因来的小萝莉都是头上长角的恶魔。 和他开口说话的自然是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千金,可这小萝莉怎么也没想到特雷弗一看到她开口就赶紧板起脸,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吓得这小姑娘泫然欲泣。 “林叶大道附近也有一处。”罗杰斯也答道。 布兰多想了一下,这和他记忆中差不多符合,他又看了看尼玫西丝,后者也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你们遇上穴居人的时候,距离乔根底冈发起进攻的时间往前不会超过一个钟头。”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道,然后转头对一旁的梅蒂莎说道:“把我们的地图拿来。” 梅蒂莎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概是留意到罗杰斯几人疑惑的目光,布兰多才开口解释道:“地底之民阴沉狡诈,尤其是牛头怪与鹰身女妖,它们很少打没有准备的战争,它们在发起一场突袭之前肯定摸清楚了你们的部署,除了姬恩伯爵之外,我们至今没发现其他贵族军队的踪迹,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你们在希拉特山庄的据点不是什么秘密,它们肯定一早就盯上你们了,从林叶大道的地下出口到你们遇上它们的农庄附近,按照穴居人的速度,差不多就是一个小时的行程。” 罗杰斯等人是内廷骑士,他们的任务是监察地方上贵族的动向而不是负责防务,所以不了解这些东西并不奇怪,因此布兰多才耐心解释,若是折剑骑士团的骑士在这里连这些都看不出来,那布兰多多半要以为这家伙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伯爵大人?”罗杰斯听完布兰多的分析,好像对这位埃鲁因的伯爵大人有了点信心,于是开口问道。 布兰多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等到梅蒂莎将地图拿来,罗杰斯等人能看懂地图,但对于如何推断一支军队的动向却是两眼一抹黑。而布兰多的战术知识大多继承于这个灵魂原本的记忆,民兵队会教导一些粗浅的地图知识,而他上一世当过玩家冒险团和佣兵团的团长、主持过地方防务,也勉强了解过一些一鳞半爪的军事知识,再加上这一世他也算是大大小小指挥了数次战斗,勉强能判断出乔根底冈的进攻意图。 不过所有人中最专业的显然是尼玫西丝,这位女骑士是王立骑士学院毕业的优等生,标准的学院派,她看了一眼地图,就对布兰多说道:“浮云之丘距离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最近的地方都太远,从这里一路往南并不只有这两处通往地下世界的出入口,它们如果要从背后突袭要塞群,没必要从这个地方进入地表世界。” “也就是说如果乔根底冈如果确实已经和托奎宁联盟了的话,我们面前这一支很有可能并非是主力部队咯?”琪雅拉这个时候问道。 “这是一支骚扰部队,”布兰多看着地图答道:“它们的目标是阻止要塞群后方腹地内的帝**的集结。” 他的目光越过铁杉镇,越过瓦尔格斯和林叶大道:“它们要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进攻几个最关键的点。” 他和尼玫西丝的目光同时落到一座城镇之上。 亚萨。 安泽鲁塔往北,群山之间星星点点的城镇之间,这无疑是一颗最为耀眼的明星。这座城市被称之为克鲁兹的白城,它与法恩赞那座白城相比除了两座城市都是使用同样的白色岩石堆砌的城墙之外,另一个共同点都是重要的陆路交通要枢,亚萨是长青走道南端的终点,这条走道联系着帝国的中部地区,它的北面是花叶领,东面通向四境之野,西面是帝国的腹心――紫罗兰谷地以北的平原地区,一旦这座城市失陷,那么就意味着整个帝国南方从罗科齐到安泽鲁塔,再到四境之野的两场战争全线崩盘。 罗杰斯几人虽然看不懂乔根底冈大军的战略意图,但亚萨的重要性他们还是明白的,看到布兰多和尼玫西丝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这一点,几名帝国骑士的脸都白了,显然明白一旦那些来自地下的老鼠们成功,那么帝国面临的将是怎样的局面。 不过布兰多心中反而没那么紧张,一来事不关己,二来他明白局势还没糟糕到那个程dù,克鲁兹高地之上的雄鹰终究是雄鹰,岂可能会因为一次偷袭而全盘失败。亚萨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在它的四个方向上都有强大的地方军团,更不用说驻扎在罗科齐西面的帝国海军,乔根底冈的骚扰部队如果能攻下亚萨,那么它们就不是骚扰部队,而是主力了。 这支部队的意图显然就是为了吸引这些地方军团的注意力,让他们没空抽出手去救援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要是这只‘老鼠’真的达成目标,哪怕仅仅是抵达亚萨附近,就基本宣告帝国在安泽鲁塔的防线完蛋了,仅仅是这样的打击,也是帝国绝对无法接受的。 布兰多的目光又重新移回来,落在瓦尔格斯和林叶大道北边。 “铁杉镇,越过瓦尔格斯和林叶大道不会是它们的目标,它们应该在今天早些时候就越过了这些地方。”尼玫西丝答道。 布兰多点头认同了这一点,侦查的结果也证明了这个判断,他盯着地图沉默不语,但几名克鲁兹内廷骑士却显得有些焦急,仿佛他们再慢一步,帝国转眼之间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是的。布兰多仿佛察觉到对方这种明显的焦躁情xù,他故意看向他们,罗杰斯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伯爵大人,不知道您之前说的那些是真是假?” “什么?”布兰多故作无知地反问道。 琪雅拉又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的对话。 罗杰斯舔了舔嘴唇,然后才答道:“大人您说还有个更完美的想法,如果我们能阻碍这些不速之客的脚步,说不定帝国南方的局面不会变得想象中那么糟糕。” 布兰多好像想起这句话来,他点了点头:“我手下的军队就在这里,假设乔根底冈人的骚扰部队是一整支军团,那么你觉得我们有可能击败它们么?” 罗杰斯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么假设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拼死一战,拼着每一个人付出生命为代价,可以拖延乔根底冈人的步伐,你觉得我们可能那么做么?”布兰多又问。 罗杰斯面上露出犹豫的神色,随即又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伯爵大人,虽然您是帝国的盟友,但帝国没有权利要求你们去做这样的牺牲。” 布兰多颇为惊讶地看了这家伙一眼,心想这家伙竟然还有点骑士精神,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无奈才这么说的。他摇了摇头,答道:“那假设我告sù你,我或许有办法做到我上述说的那些事情,你相信么?” 罗杰斯本来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跟着这位伯爵大人突围出去,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向陛xià传讯,但恍惚之间听到布兰多这个问题,忍不住愣了一下,才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问道:“……伯爵大人,你说什么?” “怎么,我说的话很难理解?”布兰多用一句原话回答。 “不是,可――” 罗杰斯还想说什么,但布兰多却打断他道:“这不是是或者不是的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听从我的命令,你也明白我们这点人是不可能撼动乔根底冈的大军,所以我必须要得到你们的帮助。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觉得不愿意接受一位埃鲁因人的指挥,那么我们就选择第一个方案。” 罗杰斯和他的同伴们互相看了一眼,这位内廷骑士立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伯爵大人,你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布兰多看了一眼红松林那边。 “很简单,你们先去说服姬恩伯爵加入我们,他手下还有一千多人,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就地解散对吧?”() 第七十七幕 从瓦尔格斯到鲁恩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乔根底冈入侵帝国的消息有些过于震撼,所有人都需要点时间去消化。四位内廷骑士离开之后,其他人也各自散去,梅蒂莎、夏尔等人要为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战斗做准备,使节团内的其他成员各怀心事,都被布兰多劝说了回去,最后留在他身边的只有尤塔,女佣兵团长是与使节团随行的白狮卫队名义上的卫队指挥官,需要留下来等待布兰多的令。 但除此之外,还有两位不速之客,琪雅拉丝毫不见外,仍旧饶有兴趣地呆在一旁,公爵千金似乎也没有要打算离开的样子。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琪雅拉才开口问道:“喂,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布兰多看了这小姑娘一眼:“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琪雅拉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当然是为了解决麻烦,我不早说过么?” “哼,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小女孩得意地答道:“不过你真打算和克鲁兹人站在一边?”她好奇地打量着布兰多,因为有着稀少的克鲁兹人的血统,她的眼睛呈现出自然的淡蓝色,透明得像是玻璃。 “现在我们有共同的利益,为何不可?”布兰多答道。 “那倒也是,只不过这和你的行事风格有些不符。” 布兰多听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故意挤兑她道:“琪雅拉小女士,和你相处了才不到一个月,其中有一多半的时间躲在马车里,我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你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琪雅拉看了一旁的公爵千金一眼:“独断专行,刚愎自用――” “停!”布兰多看公爵千金嘴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赶忙叫停,他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琪雅拉嘻嘻一笑:“怎么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总觉得你很讨厌帝国人,至少你不会说出那番大义凛然的话来――什么帝国忠实的同盟,这种事情就算在其他贵族之间也只是说说而已,我才不信你那些鬼话。” 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了这个来自西法赫家族的小姑娘一眼,她其实不比戈兰―埃尔森大公的那位小千金大多少,但两人比起来仿佛一个已经是成年人,而一个还是货真价实的萝莉,当然琪雅拉身上仍旧有少女的稚气,但比起后者至少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别,他没想到对方真的一直在观察他,还把他的心态说了个**不离十,如果开口的人是熟悉他的人,或者是学姐那样观察力敏锐的人,那么他或许一点都不奇怪,但偏偏开口的是个小不点。 “怎么样,吓坏了?”琪雅拉看着他:“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家伙的城府都写在脸上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其实我会的东西还很多呢,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她看着布兰多,胸有成竹地答道:“你这家伙到帝国肯定不是为了圣战而来的,至少不仅仅是,你不用骗我,说了我也不会信,总而言之,你要干的事情肯定挺麻烦的,而你这家伙虽然对大势的判断挺有一套的,不过脑子太木讷了,下棋时布局和收官可是同等重要的事情,甚至后者往往才能决定成败,你要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发善心帮你喔。” 布兰多看着这个自大狂:“那我还真是要感谢你了。” “其实也不必,看得出来你这家伙固执得很,肯定拉不下脸来求本小姐,”琪雅拉又说道:“不过我们可以做个交换,要不你告sù我布加人的知识传承,我帮你出谋划策?” 布兰多看着这小萝莉露出狐狸尾巴来,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方看来对他那子虚乌有的布加人的知识已是势在必得。不过现在他可没心情给这个小姑娘讲床头故事,只得随口答道:“布加人的知识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讲得完,他们的知识记载在经卷上可以堆满白塔,只怕我们离开帝国时,我还没和给你讲完一个开头呢,交易讲究公平,不公平的交易我可不会做。” “没关系!”琪雅拉脱口而出道,“反正到要到你那儿住好长一段时间。” “嗯?”布兰多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家伙。 小萝莉轻轻拍了拍脸颊,赶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可以到你那里住一段时间,怎么,不欢迎一位淑女做客吗?” 布兰多从头到脚把这位小姑娘看了一遍,没看出这自大狂究竟有那里和淑女产生了联系。 而这个时候某位真正的淑女,维埃罗大公的千金终于等到机会,打断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开口问道:“伯爵大人,你是不是早知道乔根底冈的事情?” “什么事情?”布兰多注意到公爵千金狐疑的目光,微微一愣。 “就是眼下发生的一qiē,你是不是早知道?”公爵千金紧盯着布兰多,她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当布兰多和罗杰斯等人说出那番说辞时,她一下就记起了当初布兰多的许诺――虽然他之前与克鲁兹人交恶,但如果真在这个时候能出手挽回局势的话,他之前所做的一qiē非但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反而还会成为他光辉的徽记,一个既不会向帝国的强权屈服,又不会因私仇而废公义、是非分明的贵族,再加上他在这场战争之中的表xiàn,可以想象无论在帝国还是在王国这会为他带来多高的名望的和声誉。 但让这位公爵千金内心开始感到有些恐惧的是,他是怎么猜到这一qiē的?怎么料到乔根底冈的进攻?怎么料到帝国会陷入麻烦之中? 如果说这是一个事先安排好的布局,那也未免太过可怕了一些。 布兰多看了欧妮一眼,仿佛料到对方心中所想,干脆地点了点头:“是的,欧妮小姐,其实是我联系乔根底冈让地底之民和托奎宁的狮人结盟,然后吩咐它们攻击帝国的,你知道,我手上有一把大地之剑,虽然破了,但还是能用一用的。早先我在信风之环就见过它们,它们哭着喊着要让我去当他们的大酋长呢,还说要把圣女嫁给我,不过我本着不同物种之间不能通婚的原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对了――你见过它们的圣女吗?” 公爵千金瞪大眼睛看着这位伯爵大人,但越听越离谱,最后终于意识到对方不过是在揶揄自己:“你……”最后她只能恨恨地哼了一声,心知肚明这家伙绝对不会和自己说实情的。 而一旁尤塔在听到布兰多说到狮人的圣女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想自己这位领主大人实在是太不正经了,刚才那些话要传到狮人耳朵里,只怕金鬃的托奎宁明天的仇敌就不是帝国,而是埃鲁因新任的使节团团长了。她噗嗤一笑,引得布兰多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他还没见过自己手下这位美人儿佣兵团长这个样子,尤塔几乎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敛心神,低下头把自己的领主大人好一番埋怨。 布兰多的话虽然荒诞不经,但事实上并没有否认欧妮提出的质疑,公爵千金略微思考,就明白了这里面包含的意思,这些天以来她始终担惊受怕,而眼下的局面虽然看起来更坏了,但却或多或少让她看到一线曙光――至少看起来他们这位使节团长也不是那么的不靠谱,多少人说他是疯子,但又有多少人料到今日呢? 她沉默了片刻,好像稍微有了点信心:“伯爵大人,你和那些克鲁兹人说过的话,是真的吗?” “我和他们说了不少,其中难免有些鬼话,”布兰多答道:“不过你问的是那一段?” 公爵千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说可以挽回局势,不是开玩笑的吗?” “不全是,”布兰多答道:“欧妮小姐,这是一场浩大战争的开端,在这场战争中我们能左右的东西很少,认真的说,至少到现在为止,有我们没我们,这场战争的结果都不会产生太大改变。” 公爵千金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她懂外交礼仪,但对军事上的东西却一窍不通:“可你还那么和他们说?” 琪雅拉听两人对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欧妮小姐,”她答道:“这就是这家伙的狡猾之处,在一场战争中任何因素都会对战争的结果产生影响,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影响多少。他当然可以挽回局势,但关键是挽回到什么程dù,这就不大好说了,没人是天上的神明,可以对这种事情打包票的。” “所以说你在骗他们?”公爵千金觉得自己又要收回自己前面的想法了,那可是帝国的内廷骑士,皇室的密探,这和在帝国那位至高者面前说谎有什么区别? “也不能说叫骗,我们的确是可以抽身离开的,我只是想办法给了他们一点信心而已――毕竟保卫帝国是他们的职责,可不是我们的,我们留下来帮他们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布兰多答道:“你放心,没人知道局势最终会坏到什么程dù,或者说好到什么程dù,我们的确没必要打败乔根底冈,但只要比其他人做得更好就行了,至于到时候究竟如何,就看我们怎么说了。” 公爵千金总算摸到了一点头绪,这看起来和外交事务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因为都是一样的不要脸:“伯爵大人,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使节团会有危险么?” 布兰多这一次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也无法回答,就如同尼玫西丝所说,历史已经把所有人拉回了同一起跑线上,乔根底冈的参战已经完全改变了他所熟知的那个历史。乔根底冈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或许只能称之为国度,它是对于地下世界的统称,在黑暗的地下,只有领主,城主,族长,不同的族群聚居在一起,形成大大小小零落分散的势力,现在他还不清楚和托奎宁狮人联系上的究竟是那一位或者那几位领主,不过布兰多心中隐隐约约有一个预感,感到这次入侵并不简单。 乔根底冈的势力构成决定了它的领主们很少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但如果眼下的局势真如他所预料的话,那就是地下世界罕有的举动,它很可能并不只包括几位领主的行为,但布兰多感到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荒谬,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他眼前也有一团浓浓的迷雾正待他去拨开,对于历史的熟知正在悄然瓦解,而留给他的,只有两世的经验。 布兰多低声答道:“我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还要等待确认;在这之前我们要尽量减少与它们的冲突,但仍旧要以突围为主,如果不小心掉进那些地下生物的包围圈中,那我们就什么都干不了了。” “突围,”公爵千金问道:“往什么方向突围?” “最好是向内海方向突围。” “内海?” 布兰多点了点头。 安泽鲁塔的崇山之上积雪融化形成河流,这些河流向西流经众多公国,注入亡月之海,向南进入埃鲁因境内,最终注入闪光之海,而向北的河流则形成内陆河,这些河流流经安兹洛瓦北方,逐渐冲刷出一片丘地,即今天的浮云丘陵地区。其中最为著名的一条就是涌银河,涌银河横穿安兹洛瓦,开辟出涌银谷地,谷地以南称之为瓦尔格斯地区,包括瓦尔格斯、铁杉镇等大大小小城镇,而往北,就是熊湖地区,河流在此地的丘陵台地上形成的湖泊,然后又在短鬃山脉的阻拦下转流向东,注入一个巨大的内陆湖泊之中。 而这个湖泊,就是布兰多口中所言的内海――帝国内海。 帝国内海又称之为崇高内海,本身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湖,但横跨数十个地区,并且湖水含盐量极高,因此说是海也并不为过。崇高内海西起斗篷海湾,北至梅兹地区,东抵短鬃山脉,紧邻长青走道,而往南,是罗科齐高原的终点,一片富饶的冲积平原。整个崇高内海几乎将帝国自东向西、自南向北一分为二,但却孕育了克鲁兹人最为辉煌的文明,沿海星星点点坐落的无数港口与城市将这个庞大的帝国在过去一千年之中紧密地联系起来,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之中,整个内海的周边几乎形成了帝国最为繁荣与精华的地区,连绵不断的南部大平原,贸易繁盛的斗篷海湾,造船业之乡班狄伦,还有帝国的腹心地区――紫罗兰谷地。 甚至可以直言不讳的坦言,若整个帝国是一部精密的魔导机qì,崇高内海就是这部机qì的魔力核心,它为帝国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充沛动力与能源,物资、人力与金钱,甚至于来自于帝国中央的政令,都通guò这片内海传递向帝国的各个角落。 而崇高内海,在浮云丘陵的西面、涌银河的入海口崭露出一角,布兰多知道在那里有一座名为鲁恩的港口,这座港口并不出名,但与长青走道南面的亚萨南北而立,若亚萨失陷,那么这座港口就将是帝国未来反攻入安兹洛瓦的最后跳板。当然,乔根底冈不可能放过这座港口,但问题在于,布兰多可以肯定对方的攻击重心肯定会是亚萨而不会是鲁恩,因为在长青走道西面的紫罗兰谷地、北面的花叶领都驻扎着为数众多的地方军团,更不用说四境之野的赤之军团,如果它们不能在最短时间内拿下亚萨,那么就算是托奎宁的金鬃狮人攻陷了罗科齐―断剑山脉防线,也会被闻讯赶来的各个方面的帝**团堵在瓦尔格斯,到那个时候,要向再夺下亚萨,恐怕就得付出惨烈的代价。 而反过来,拿下了亚萨之后,再对付鲁恩这座小小的港口,就是瓮中捉鳖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就算克鲁兹人反应过来,也总不可能让紫罗兰谷地的大军游过崇高内海来支援鲁恩罢? 等到鲁恩失陷,帝国海军也就失去了登陆的支点,战争的中心只能重新回到亚萨,帝国不得不从陆路破口,这显然正是乔根底冈的地下之民最想看到的事情。 公爵千金好像听明白了布兰多的想法,但她的目光落在地图上,从瓦尔格斯到鲁恩,这之间至少有横跨三个地区,这段路程上显然不会太平稳,也不只要要经历怎样的突围。 “这条路可不太好走啊,”与公爵千金的沉默不同,琪雅拉则是直接开口问道:“乔根底冈已经走在我们前面了,你这家伙有把握突破它们的封锁线吗?”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把握建立在确定的信息上,然而此刻,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相信很快,前面就会传回来确切的消息。从瓦尔格斯到熊湖地区,乔根底冈的大军在这一天之中究竟推进到了什么地方,当地驻扎的帝**,尤其是那些贵族手下的私军究竟有没有做抵抗,或者说就算是逃了,又逃到了什么地方,这都是他所需要的信息。 ……() 第七十八幕 冰山的一角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四位内廷骑士仍旧在劝说姬恩伯爵。 对于乔根底冈入侵的说法,姬恩伯爵显然并不相信,就像劝说他的罗杰斯等人若不是亲眼所见,也断然不会相信乔根底冈的地下大军会突然出现在地表一样,大蜂巢之下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毕竟太过遥远,穴居人、迷宫中的牛头怪,都是床头故事中的可怕生物。虽然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盟友之所以失踪的原因,只能认定这是布兰多私底下的阴谋诡计,只不过他无法看穿对方的图谋罢了。 不过不管他愿不愿意,布兰多所谓的‘劝说’与其说是建yì不如说是威胁,最终他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指挥权。 夕阳日暮,落日一点点沉入西面的群山,整个丘陵地区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北面的涌银谷地中再看不到瓦尔格斯的灯火,天边一片漆黑,丘地安静下来之后,寂寥无声,叫人毛骨悚然。 四位内廷骑士默默地走在红松林地边缘,走了一阵之后,女骑士娜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或许姬恩伯爵他说得没错,情况还没那么糟糕,或许出现在外表的只是一只来自乔根底冈的流寇,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不是吗?” 罗杰斯紧紧地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那昨天晚上我们看到的那些古怪的光柱和划过天际的流星又作何解释,还有奎的传讯魔法被*扰,这是有预谋的进攻,”特雷弗摇了摇头:“姬恩伯爵那老家伙不过是不愿意向埃鲁因人低头,你我都明白,这些地方上的贵族老爷们一贯是固执而又好面子的。” 娜莎沉默了片刻,仿佛是想找到可以反驳的理由,但又无法说服自己一样。最后她有些担忧地问道:“如果乔根底冈真的入侵我们,对于帝国来说会有多糟糕?” “这取决于乔根底冈的入侵有多大规模。”罗杰斯沉声答道。 “你觉得这次入侵会有多大规模,难道它们真能威胁到帝国在南方的防线?”娜莎不敢置信地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没人能回答,他们心中或多或少也觉得布兰多是在危言耸听,但罗杰斯和特雷弗都并不熟悉地下那个被遗忘的国度,事实上一般人中连认得全地下住民族群的人都很少见。罗杰斯和特雷弗忽然想到什么,他们将目光投向那个身披长袍的黑发少年。 奎平静地答道:“乔根底冈和我们稍微有些区别,它们没有统一的国度,黑暗的地下只有大大小小的领主存zài,唯一的例外只有黑暗精灵们。” “奎,最大的领主能有什么样的实力?”娜莎问道。 “大约相当于地表上一个实力中等的王国。” “这样的领主多吗?” 奎摇了摇头:“除了一般人们最熟知的三条被龙族流放的黑龙之外,就是鼎鼎大名的牛头怪之王杰拉特,美杜莎之后珀塔娜,它们被称为地底世界之王。” “如果说要威胁到帝国的南方防线,这样一位领主的实力够么?”娜莎又问。 “倾其全力的话,或许够,但地下世界的战争很少倾尽全力,因为要防范暗处的敌人。两位领主联手是比较可靠的猜测,但这样的领主在乔根底冈也是首屈一指的存zài,它们很少会到对于它们来说同样未知的地表世界来,如果不是这些地下之王出手的话,普通的领主恐怕要十位甚至是二十位联手才能发起这样规模的战争。” “奎,你觉得那可能性有多大?”特雷弗回头问道。 “说不准,地下世界是一个信奉黑暗法则的世界,尔虞我诈是黑暗中的常态,它们很少相互信任,更别提结成同盟。”奎答道。 娜莎有些崇拜地看着自己这位同伴:“那它们有可能在特殊的情况下结成同盟么?” “或许有,”奎答道:“但我说不准,那位托尼格尔人的伯爵或许对这些地下之民了解得更多。” “为什么这么说,他说不定是危言耸听而已?”女骑士显然并不乐意听到他这么说。 黑发少年却答道:“他和他身边那位女骑士对于乔根底冈军队动向的判断迅速而自信,这一点我做不到。” 特雷弗觉得自己这个同伴的说法有些言过其实,他摇了一下头,奎虽然拥有天才般的头脑,但在处世上却要稍微差一些,他很清楚这里面的把戏,那些埃鲁因人完全可以是装出来的。他听了娜莎之前的问题,心中也有些动摇,乔根底冈真能拉出一支由十数位领主构成的大军来找帝国的麻烦么?帝国在它的子民心中坚不可摧,它或许一时会碰上霉运,但绝不可能正好巧合到遇上最坏的情况,特雷弗甚至无法想象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会受到威胁,那可不是一座两座要塞,而是一条纵深近百里,设施完备的防线。 他隐隐有些认同了女骑士的说法,或许眼前的敌人不过是从地下世界来地表世界打秋风的流寇军队,它们或许是由一位或者两位领主的军队构成,收了托奎宁狮人的好处,来帝国境内捣乱,分散帝**队的注意力,并趁机劫掠一番罢了。 他正这么想着,但一旁的罗杰斯忽然开口问道:“奎,整个乔根底冈的力量联合在一起,会有多强?” 黑发少年忽然抬起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紧皱着眉头的同伴,脸上第一次露出莫名的神色。 “那是不可能的。”他答道。 …… 虽说特雷弗与娜莎都希望乔根底冈对于帝国的入侵只不过是一两位领主私下的个人行为,但在鲁瑟夫以南,罗科齐高地的末端,正在发生的一qiē显然事与愿违。山脉隘口处曾经是一座雄伟的要塞,然而现下只剩下碎石与瓦砾,整座要塞仿佛被可怕的力量从正面击中,原本完好的城墙破开一个巨大的豁口,缺口沐浴在月光之下,整个断面像是被火焰灼烧过一样,连砖石都呈现出碳化之后黑亮的颜色,碎石之中闪闪发光,那是结晶化之后的沙砾。要塞中到处分布着这样的场景,除了死气沉沉的死物之外,还有被烧焦、扭曲的尸骸,有动物的――牛、马、驴子,甚至是庞大的几乎被烧成骨架的地行龙,空荡荡的地靠在街道旁同样被烧成框架结构的屋子边,它没有挣扎的痕迹,让人不禁联想到死亡降临之时,极度的高温一瞬间就将这头庞然大物从**到灵魂彻底化为灰烬。 但不仅仅是动物,人类的尸体同样随处可见,他们中有些穿着盔甲――但现在早已变成了融化之后又重新凝固的金属溶液,有些不过是平民,但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男人还是女人,都变成一块无法辨认的焦炭,这样的尸体散布在整个街道上,他们所处的位置说明他们生前正在躲避什么,但时间停留在了这最后一刻。 整座要塞像是被从中间犁过,这些区域的街道、建筑变得破碎不堪,但其他街区仍旧保存完好,只是街道上以及两侧的山坡上插满了一根根尖锐的木桩,数不清的人类的尸体被插在这些木桩上,尸体目光空洞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天空中乌云密布,而目光中也早已失去了生气。 破碎的要塞变成了一座死寂的城市,没有克鲁兹人,也不存zài他们的敌人,就像是死神从此地经过,悄无声地带走了所有生命。 这样的场景在整个罗科齐高地之上,断剑山脉以东,并不是唯一的个例,而是在许许多多地方同时上演。这里是帕西利安要塞,帝国的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虽然由大大小小上千座要塞、关卡以及堡垒构成,但只有翠爪要塞、艾尔诺堡、帕西利安要塞三座要塞是这条防线真正的核心,其他的城寨堡垒不过是围绕它们以保护它们为目的修筑起来的,帕西利安要塞就是这条防线在帝国方向上的最后一道关卡,在千年的历史中它从没有被攻陷、甚至没有受到过攻击,但今天,一支克鲁兹人从未打过交道的军队却改写了这个历史。 弗里斯从废墟之下醒来的时候,仍旧无法忘jì他之前见过这一生当中最难忘的场景,他记得那时候要塞遭到了一群不知道从那里来的鹰身女妖的袭击,要塞的最高指挥官认定这是一次魔物袭击,或许在要塞附近某个地方又产生了一座新的巢穴,这样的事情在边境地区经常发生,荒凉的罗科齐高地上本来就是魔物的游荡地,帝国士兵们毫不惊讶地加入战斗。弗里斯是一名帝国弩手,自然也要参与战斗,不过他与其他人一起在射室中相对安全――虽然城墙上面的吵吵嚷嚷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民兵们重型器械经由滑道推到垛口后面发出的吱吱嘎嘎响声也令人牙酸,当时他如同训练中一样用重弩的绞盘上好弦,放上弩矢,然后走到射孔处往外观察。 然后那一刹那―― 他好像听到城墙上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像是从天边降下,又像是午夜时分鬼怪的哭嗥,一声利啸让他感到寒毛直立,然后他透过射孔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犹如墨黑色铸铁球一样冷冰冰的、毫无感**彩的眼睛,那只眼睛,只消一眼,就让他如坠深渊,彻骨的寒意像是从脚下升起,将他冻结在那里,虽然张口想要尖叫,但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隐约听到城墙上面传来同僚们惊恐的喊叫,喊叫声嘤嘤嗡嗡汇成一片,仿佛在描述着一头让他们惊恐万状的怪物。 但弗里斯还没来得及听清楚那是什么,然后就是地动山摇,他看到射室的墙壁向他坍塌下来,脚下一空之后,世界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弗里斯再度清醒之后,才意识到,正是那些坍塌的砖石救了他一命。 他躺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恢fù了一丝力气,然后顾不得浑身酸痛,咬牙从碎石瓦砾中扒开一条通道。仿佛是奇迹般的,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除了呼吸时隐隐作痛让人怀疑断了一两根肋骨之外,手脚都十分灵便,只有擦伤,他手脚并用从瓦砾之中爬出来,下一刻,要塞中凄凉的惨景映入他的眼眶,弗里斯一瞬间咬紧了牙关,眼前这一qiē像是曾经在他梦境中出现过,他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山脉隘口的方向,那是魔物大军消失的方向,从那里是通向翠爪要塞的山道,后面就是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的腹心地区,他心底一片冰冷,已经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魔物袭击,而是一场有预谋的突袭。 那只眼睛…… 弗里斯哆嗦着回想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幕,他似乎想说服自己那只是一个幻觉,潜藏在心灵中真实的恐惧却提醒着他,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龙啊―― 一头黑色的龙。 …… 克鲁兹有一句俗语:帝国的每一天都风平浪静,帝国的每一天都波云诡谲。这句话用来形容整个克鲁兹帝国或许有些不太恰当,但用来形容帝都鲁施塔则再贴切不过。 从三天之前开始,白蔷薇园就被一种令人压抑的气氛所笼罩,圣康提培宫内死气沉沉,仿佛每一个走进去的人都会沾上霉运。在以往,这通常代表着女王陛xià的心情又有了改变,通常来讲,导zhì陛xià生气的因素有很多――比方说又有某个贵族给她招来不快,或者是让她失望,又比方说炎之圣殿又冒犯这位至高者的威严,炎之圣殿和女王陛xià常常互相冒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除了以上两个最主要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情,比方说山民、安泽鲁塔人或者别的什么野蛮人又击杀了帝国的税务官,亦或者与皇室联姻的几位大公又派人前往这位女王陛xià的某个宴会什么的――白银女王和这些帝国的外戚们关系极差,这是由整个帝国所公认的。 事实上最近有多了一些新的名目,比方说某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据说成了这位女王陛xià的眼中钉肉中刺;此外就是关于那位女性山民伯爵的传闻,据说每一次陛xià召见她之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差。 但这一次,既没有贵族招惹麻烦,炎之圣殿也安安分分,虽然上个月七皇子在瓦拉契返回帝都的路上马车不慎摔进山崖,受了重伤,但山民们对此也表xiàn得极为顺服,他们甚至派出了一个使节团来专门解释此事,这个使节团眼看就要抵达帝都,这种态度明显是要彻底向帝国的至高者投诚了,某位女王陛xià似乎也没必要就此事大发雷霆。 另一方面,花叶领和路德维格似乎都没什么消息传来,那位托尼格尔人的伯爵大人的传闻也在这几天中石沉大海,根据从陛xià身边的使女那儿传出来的消息,陛xià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也没召见过某位女性伯爵。 唯一算得上新闻的,仿佛就是几天前班克尔、紫罗兰谷等地区纷纷报告过一次罕见的神器反应,但这些神器共鸣都只在极少数地区独立产生,而在更广阔的地区上却没有人观察到,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至今还没得出结论这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存zài的事实。 但事实上,在整个帝国高层贵族的圈子之中,也只有少数消息灵通的人士明白,自从那一天之后,帝国就失去了安兹洛瓦以南地区的消息。这里的消息,指的正是隶属于王室的内廷骑士的秘密报告,原本每一天一次的报告,从三天前开始,从瓦尔格斯到熊湖地区,到鲁瑟夫,甚至整个罗科齐要塞群以南的范围,都好像从地图上消失了一样,失去了音讯。 如果是在平日里,这一两天的延误根本不算什么,但偏偏就在这之前,几乎整个帝国的目光都还集中在这个地区,帝国的贵族们还意犹未尽地等待布兰多和安泽鲁塔地方贵族们的最后一战的结果,但忽然之间,这个地区就音讯全无了。无论是私人的还是王室派出的密探,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认为这是那位托尼格尔人的伯爵搞的鬼。 但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让整个帝国陷入一片死寂。 第三天凌晨。 康斯坦丝将她手下的两位骑士团长召进了白蔷薇园―― 此时此刻,在这位女王面前,皇家骑士团团长特拉维斯先生与帝都龙骑兵团长凯文先生正一个劲地用手帕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他们两人一个来自于帕鲁特家族,而另一个也同样来自于这位女王陛xià所信任的地方贵族的家族,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是康斯坦丝手边两大禁军的头子,但只要在鲁施塔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知道,这两位先生事实上一直秘密掌管着内廷骑士的外务工作。 ……() 第七十九幕 帝国与女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按理说,此二人皆是白银女王的亲信,一丁点错失还不足以叫他们如此心惊胆战,不过就在两天之前――确切的说是两天前晚上,帝国忽然失去了帕西利安要塞的联系――任何只要还稍有理智的人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坏的预感往往最为灵验,随后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坏消息就像是雪花一般飘来―― 先是亚萨的帝国驻军的飞马骑士在熊湖地区侦查到一支规模庞大的军团的动向,然后另一支侦查骑兵又在更南的涌银谷地侦查到另一支军团。 二十七小时后,瓦尔格斯、铁杉镇、林叶大道确认失陷。 二十九小时后,熊湖地区北方的双子镇纳菲尔与塔里斯告急,涌银河下游城市灰石镇外围发现陌生军队的踪迹。 三十四小时后,双子镇南镇失守,之后两个小时,北镇失守。 三十七小时后,长靴林地边缘的一处帝**岗哨接收了来自于南方的一部分残兵,其中发现了库珀家的皮里斯男爵。 四十四小时后,灰石镇被围。 此后半个钟头,翠爪要塞的骑兵终于带回了确切的消息,帕西利安要塞已经失守,一支规模庞大的乔根底冈军队正沿着断剑山脉的东支向着艾尔诺堡方向进攻,帝国的要塞军团正在节节败退。 十五分钟前,鲁瑟夫确认失陷,飞马骑士掠过这座城市上空,观察到城市疑遭到超过十二环的法术轰击,全城居民无一人幸免于难。 乔根底冈对帝国展开了入侵,安兹洛瓦大半沦陷,长青走道危在旦夕,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亦变成远在天边摇摇欲坠的星辰。 仿佛是顷刻之间,一个个可怕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以白蔷薇园为中心,像是瘟疫一样在整个帝都蔓延开来――消息随着马上的骑士离开圣康提培宫,进入到各个公爵府、伯爵府、禁军、骑士团、圣殿的头面人物的府邸之中,像是一星火苗溅入油池,将一座座庄园点燃,拱窗之下、阁楼之上、贵族们私密的房间内,蜡烛长明,然后又有身着便衣,遮头盖脸的人物从后门走出,穿过街巷,进入到大大小小的贵族家中。 接下来仆役下人们就粉墨登场,他们急匆匆地离开自己主人的府邸,驾着马车,或者仅靠双腿,前往这座城市千千万万个不知名的角落;窃窃私语的消息口耳相传,经由一个人传递向下一个人,下一个人又登上马车,沿着街道前往鲁施塔的二十二座城门,到了黎明之前,就有无数马车离开这座城市,骨碌碌奔驰向帝国的各个方向――它们有些前往乡下,有些前往城堡,有些前往码头,战争的消息就和它们一齐乘着风、破着浪,在整个帝国的版图上扩散开。 这就是特拉维斯.伯尼先生与龙骑兵团长凯文.德.圣瓦里亚先生前后脚走进白蔷薇之前四十八小时内发生的一qiē。 此刻在康斯坦丝面前,龙骑兵团长还显得稍微理智,而特拉维斯先生几乎要哆嗦起来,前者负责的是内廷骑士的升迁评定,而他却是主要负责情报收集和监察工作,眼下出的漏子,显然是要算到他的头上。这位骑士团长战战兢兢,有心向面前这位帝国的至高者解释,然而康斯坦丝需要的不是解释,而是答案。 女王的书房内并不只有他们两人,帝国的头面人物此时此刻早已汇聚一堂,站在最前面的就可以看到白之军团军团长奈杰尔侯爵,与帝国海军关系密切的班狄伦伯爵,唐纳斯,小尼德文,塞西尔家族的家长,现任青之军团军团长罗德尼伯爵以及赫利克斯大公,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些来自于其他家族的贵族,也大都是平日里陛xià身边的近臣,再加上炎之圣殿的使节,这些人当中大致分为三个阵营,亲近帕鲁特家族的贵族明显脸色阴沉,而塞西尔家族与军方的贵族们大多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最后一批人,以赫利克斯大公、小尼德文宰相为首,板着一张脸,面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来。 至于女王陛xià本身,女王陛xià神色如常,眼神中既看不出一丝愤怒,当然也更不会有一丝宽和,但但凡对这位帝国至高者稍有了解,就会明白往往是这个状态之下的她最为可怕。 过了好一阵子,康斯坦丝终于才开口。 她看了两人一眼――虽然女王陛xià外表仍旧是少女的模样,但沉稳的眼神却显示出这位女王陛xià的城府来――她冷淡地说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亲爱的帕鲁特家族,还有你们南方的贵族们,近段时期以来表xiàn得实在是配不上你们的地位,团长先生,你也好,你的兄长也好,实在是令我很失望,你们一言不发,是等我开口么?” 听到这句话,塞西尔家族的贵族们大多是幸灾乐祸,而军人们则带着看好戏的神色,唯有尼德文皱了皱眉头,在他记忆中,这位女王陛xià很少会如此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但这已经是近段时间以来的第三次了,无论是在圣康提培宫对塞西尔家族的呵斥,还是在白蔷薇园对于帕鲁特大公的斥责,以及她此刻的态度,里里外外都让他感到古怪。 但在尼德文看来还只是古怪,唐纳斯却早已连脸色都为之一变,来自于王座之上的雷霆之怒是何等可怕,禁不住要让人瑟瑟发抖起来,他咬紧牙关,根本不敢开口。 而特拉维斯几乎摇晃了一下,陛xià虽然口中说着‘亲爱的’三个字,但在他听来脸都快青了,他内心徘徊再三,才不得不毕恭毕敬地答道:“不敢,陛xià。” “那告sù我,翠爪要塞西面,托奎宁的狮人们动向如何?” “没有任何动作,陛xià。”特拉维斯赶紧抹了一把汗答道。 “四境之野的精灵们呢?” 这次回答的是白之军团军团长奈杰尔,后者摇了摇头:“没有任何动作,不过精灵们应该还没得到消息,否则他们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也就是说至少乔根底冈与风精灵没什么关系?”康斯坦丝问道。 她问这个问题时,微微皱起眉头,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但却隐隐给人一种感觉,这位女王陛xià的心思仿佛并不在眼下发生的这一qiē之上。 和宰相小尼德文一样,奈杰尔仿佛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这个疑虑只在他心头一闪而过,随即摇头:“应该没有。” “托奎宁的狮人们呢?” “狮人应当是在等待消息,只要乔根底冈的军队抵达艾尔诺堡,它们就会动手。”小尼德文看了女王陛xià一眼,终于开口道。 “乔根底冈的军队规模有多大?”康斯坦丝与这位年轻的宰相对视一眼,然后移开目光,将压力施加在特拉维斯身上。 后者满头大汗,“陛xià,这还不清楚,但它们在安兹洛瓦至少应该有两个军团。” 白银女王沉默不语,仿佛在计算什么。 小尼德文沉吟了片刻,又开口道:“很可能那几位地下之王已经出手了,否则要达到这个规模起码要出动乔根底冈一半的领主才行。” “它们的目标是亚萨,”康斯坦丝这才回过神来:“那我们现在有没什么反制的方法,现在在安兹洛瓦还有那些军队?” “原本我们还可以抽调安泽鲁塔的军队,但现在嘛……”小尼德文把话说一半,然后看着人群中的唐纳斯,后者面色一沉,心里面立刻把这位宰相大人骂了个半死,他当然明白这句话意有所指,安泽鲁塔除了原住民之外,驻扎当地的地方军团主要掌握在姬恩伯爵、奥尔康斯伯爵手中,但这一部分军队早些时候就已经抽调补充了帕西利安要塞,至于剩下的贵族军队,不说在场的所有人也明白去了那里。 他赶忙走出来答道:“陛xià,安泽鲁塔的军队早就补充进了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剩下的民兵与地方防务部队根本不堪使用,何况就算是有,也被那位桀骜不驯的托尼格尔伯爵给击溃了。” “被个埃鲁因人耍得团团转,看来在唐纳斯先生看来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塞西尔公爵出言讥讽道。 后者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却不敢还口,因为那位帝国的至高者此刻明显面色不善,显然对他十分不满。 康斯坦丝脸上又恢fù了之前那种冷淡的神色:“那我最近的军队在什么地方?” “白之军团的两个飞马骑兵团正驻扎在紫罗兰谷地,陛xià。”奈杰尔侯爵立刻答道。 “来得及么?” 前者摇了摇头:“要支援亚萨就必须穿过长青走道,除非灰石镇能撑过至少四十八个小时,否则我们不太可能来得及。” 康斯坦丝用揶揄的眼神看了自己的朝臣们一眼:“也就是说,我们不得不放弃安兹洛瓦地区?或者说如果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失守,这个帝国历史上最大的耻辱,你们的意思是让我来背负?” 房间内一阵沉默。 白银女王看着这些自己的朝臣们,冷冷一笑:“唐纳斯,去通知帕鲁特公爵,我给你们的底线是保住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不失守。如果你们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就说明你们没有资格管理这片土地,到那个时候,就让白之军团接管从安泽鲁塔到长青走道一线的防务好了。” 康斯坦丝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像是一个炸雷落在人群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落在这位女王陛xià一直以来的宠臣身上,目光中既有惊讶、疑惑、好奇,亦包含着同情、畏缩、幸灾乐祸等不一而足的情xù,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在这个帝国权力中心日久沉浮的老狐狸,自然明白这句话中包含的分量。 陛xià这一次是动了真火。 唐纳斯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晕了过去,他面色苍白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赶忙躬身道:“我明白了。” 然后他才失魂落魄地分开人群,从书房内走了出去。 书房之中,就只剩下哆哆嗦嗦的特拉维斯,但康斯坦丝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一拂袖,就在使女的陪同下离开了房间。 罗德尼和其他贵族一起离开白蔷薇园时,故意落后一步,跟上了后面的赫利克斯大公。后者本来正准备登上马车,注意到这位艾希瑞科家族新任家长的动作,才回过身来问道:“伯爵大人,有何指教?” 罗德尼一脸苦笑:“公爵大人见笑了,我是想来请教一下大人对刚才陛xià那句话有什么看法?” 听到这句话,公爵登车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干脆收回脚,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对方:“你觉得呢,伯爵大人?” “陛xià近些日子以来明面上放松了对于军方的监视,但暗地里对我们的打压越来越严zhòng,本来以为她要乘机扶持帕鲁特家族,但没想到……” 赫利克斯大公摇了摇头:“陛xià最近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帕鲁特家族不得她宠信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罗德尼仿佛想到什么:“自从那件事之后……” 赫利克斯大公警觉地看了他一眼:“闭嘴,这些不是你我该讨论的东西,小罗德尼,看在我和你父亲是世交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趁现在还有机会,回你家族的领地去。” 罗德尼微微一怔:“公爵大人你?” 公爵点了点头:“不出一周,我就要离开王都,回花叶领。” 罗德尼吃惊地看着他,这个时候离开王都,就等于说宣告离开了帝国权力的中心,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贵族来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老公爵却摇了摇头:“小罗德尼,四十年前的那次风波,你那时候还小,我却是亲眼见证,那时候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好了,我言尽于此,这些都是看在我们两家世代交往的关系上才对你说的,你听了之后信则信,不信也不要传到其他人耳中,至于如何权衡取舍,就交给你自己揣摩吧。” 说完,他对后者摆了摆手,登上了马车,只留下罗德尼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这辆马车滑入黑暗之中。 但最后,后者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 贝蒂莎悄然无声地钻进房间,然后反身关上门,她再转过身,在漆黑的房间中左右看了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贝蒂莎,你回来了?” 脸圆圆的山民侍女显然被吓了一跳,然后她才分辨出那是伯爵大人的声音,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找到茜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但赶忙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仿佛是有片刻的沉默,那个声音才又问道:“怎么样,外面说的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伯爵大人,外面传得可厉害了,说是帝国在南面打了败仗,现下安兹洛瓦和罗科齐都危险了,”她思考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东西,然后支支吾吾地答道:“不过有些奇怪,这一次进攻我们的既不是狮人,也不是圣奥索尔的风精灵,而是什么乔根底冈的军队,我连听都没听说过那个地方。” “乔根底冈?”茜微微一怔,忽然想起冷杉领的那些穴居人来,她默默发了一会儿呆,心中对于埃鲁因的思念愈发强烈。吱呀一声,她打开窗户,贝蒂莎才发现自己的领主大人竟然站在窗边,对方又抱着那支翡翠长枪,怔怔地看着窗外,眸子里映衬着远处夜空之下的星光,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不好了,伯爵大人又犯病了。 好一会儿之后,茜才回过头来,她好像想起什么,呼唤道:“贝蒂莎,贝蒂莎。” “我在这儿呢,伯爵大人。”贝蒂莎赶忙答道。 “安兹洛瓦和你们上次说那个鲁瑟夫有多远?”山民少女小声问道。 贝蒂莎张了张嘴,心中咯噔一声,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茜明亮的眸子紧盯着他:“领主大人他在那里吗?” 贝蒂莎当然明白她口中那个‘领主大人’是谁,可她这会儿忍不住暗地里叫苦,心想自己没事去帮这位伯爵大人去打听什么消息呢,对方的真实目的原来在这里,不过作为使女,她可不敢开口说谎,只能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头还没点到第二下,就感到自己的伯爵大人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有些急促地问道:“他在什么地方,乔根底冈的军队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他有危险吗?” 贝蒂莎吓得差点尖叫一声,她赶忙脸色发白地摇摇头,这些东西她一个使女怎么会知道呢,关于这些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但没一个靠谱的,听了也最多只能了解个大概罢了。 不过她知道这么说的话自己这位伯爵大人恐怕这几天都会睡不好觉,只好劝慰道:“伯爵大人,那位……那位托尼格尔人的领主大人,说不定早就离开安兹洛瓦了,他从鲁恩乘船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班克尔,这个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在崇高之海上了呢。” 茜仿佛真听进去了这几句话,她放松下来,看了自己的使女一眼,点了点头:“谢谢你,贝蒂莎。” “伯爵大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贝蒂莎一边说,也心中一边祈祷,心想玛莎保佑,让伯爵大人的病能赶快好起来,不要总这么神神叨叨的。() 第八十幕 抵达灰石镇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拨开树从,灌木的枝叶发出哗啦的响动,就像是茂密交叠的枝桠被打开了一扇窗户,露出背后的风景;向下俯瞰,是一层层起伏交叠的台地,群峦之间印有一块明晃晃的镜面,这里就是棕熊湖。所有人都齐齐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这些天以来为了避开与乔根底冈的遭遇,在崇山莽林之中跋涉,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是弃掉马车之后,对于这些娇贵的千金少爷、贵族老爷们来说,简直是要命。 “布兰多,那边好像有东西!”唯有罗曼仿佛不知疲惫,她牵着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小千金――后者的乳母这个时候连自己都要被人搀扶着才能前进――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很快叫了起来。 布兰多知道她的感知能力异于常人,忙停下来问道:“能看清是什么吗?” “好像是人的样子,一个,两个。” “是活人还是死人?”琪雅拉也问道,这些天以来他们也不止一次见识过商人小姐的能耐,一开始或许还有人质疑,但逐渐就变成羡慕与惊叹,就因为罗曼,使节团的卫队甚至不用冒风险放石像鬼上天去侦查,后者虽然视野开阔,但在天空上也更容易暴露,乔根底冈也是有鹰身女妖和丘脊龙兽作为空军的。 “不知道诶,他们两个背靠背坐在一棵榉树下面。” “他们动了吗?” “好像没动过。” “那多半是死了,在什么地方?” “在湖边,那里有一块白色的岩石,就在第三棵树下面。”罗曼答道。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从这里到棕熊湖起码有十里远,他们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犹如墨毯般的树冠,但这位商人小姐却能一眼看到湖畔树下的两个人,这是什么样的视力?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小千金有点崇拜地看着牵着她的罗曼,脆生生地说道:“罗曼姐姐,你真厉害!” 罗曼心中乐开了花,面上却假装很正经地答道:“那是自然的,我可厉害了。” 布兰多看了这家伙一眼,虽然后者把脸绷得死死的,但弯弯的眼睛已经暴露了她心中的想法。他摇了摇头道:“过去看看吧。” 到了熊湖地区,要想继续避开乔根底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个地区有一座灰石镇,它是涌银谷西面的唯一出口,布兰多相信地底之民不会放过这个战略要点。所以与其被动应战,不如先做准备,一行人走下山来,走到罗曼所说的地方,果然看到两人背靠背坐在一棵树下,那是两个克鲁兹士兵,已经死去多时了。 众人分开灌木走到尸体附近,罗曼赶紧用手遮住戈兰―埃尔森大公小千金的眼睛,而其他人看清两具尸体上的灰色战袍,以及战袍上有星形的玫瑰徽记,布兰多认出是索文之徽,这是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的徽记,这证明这两人应当是安兹洛瓦某个地方军团的士兵。“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这是菲斯特爵士的部队!”后面已经有克鲁兹贵族认出尸体的身份,低呼道:“北山哨站也已经失守了?” “北山哨站在什么地方?”布兰多问道。 “在这里的北边,通向布奥斯的必经之路上。”罗杰斯看着那两具尸体回答道。 布兰多点点头,在尸体旁蹲下,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第一具尸体上有贯通伤,但并没有一击致命,而是死于失血过多,他对比了一下战袍之下铠甲的切口,心中隐隐有结论: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是三阶兵种,杀死他的应该是另一种属于乔根底冈的三阶兵种,剃刀野猪。这种战争兽是沙德尔穴居人的驯兽,既然剃刀野猪出现在这里,那么这附近一带就应当有沙德尔穴居人在活动。 剃刀野猪的特殊能力是冲锋和死硬,冲锋的能力和战士的冲锋类似,死硬可以让它在受到足以至死的伤害之后,产生等同于其总生命值10%的虚假生命,直到虚假生命被消耗或者持续超过十分钟,剃刀野猪才会真正死亡。布兰多想起剃刀野猪的能力,忽然暗骂了一声,心想这能力怎么和自己的这么类似,不过他更疑惑的是剃刀野猪的能力刚好被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的低吼给克制,卡洛尼亚地行龙的低吼可以让除魔物之外的大部分野兽产生恐惧,这是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兵对抗其他骑兵时的利器,对剃刀野猪也同样有效,按理若是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成心要跑的话,剃刀野猪很难对他们构成真正的威胁。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检查了第二具尸体,这具尸体的伤十分奇怪,脖子和手臂都呈奇怪的弯曲,像是折断了,一般来说这样的伤势都是钝器重击造成的,但在这具尸体上却没能找到钝器重击留下的伤口,布兰多正在奇怪,从后面赶上来的玛格达尔公主在迪尔菲瑞的陪同下皱着眉头看了两具尸体一眼,然后开口道:“伯爵先生不必疑惑,他是摔死的。” “摔死的?”布兰多忽然恍然大悟,这人应当是从卡洛尼亚地行龙背上落下来撞折了脊柱,当时就毙了命,他的尸体应当是被另一个同伴给抢出来的,但后者也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没那么简单吧,训练有素的地行龙骑士岂会从龙背上摔下来,他们可是被固定在鞍具上的。”琪雅拉一边自顾自地答道,一边在布兰多身边蹲下,还准备去用手去戳戳两具尸体,不过她还没摸到,手就被后者拉开:“小孩子给我离这些东西远一点。”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我才不是小孩子!” 布兰多停下来打量着这个小不点儿。 琪雅拉显得十分不高兴,她自个儿嘀咕了两句什么,谁也没听清,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琪雅拉之前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这位地行龙骑士是被从地行龙背上给掀下来的,他腰和腿上的束带全部都断掉了,从端口看明显是扯断而不是被割断的,沙德尔穴居人显然没这份本事,只有地行龙发起狂来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 只是卡洛尼亚地行龙是十分温驯的,很少会在战场上发狂,也不容易受惊,而且它们对于主人的感情很深,就算是骑手不幸遇难,它们也会停留在骑手的尸体边很长一段时间,布兰多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位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会孤零零地死在这里,附近根本看不到他们坐骑的影子,若说一头卡洛尼亚地行龙偶然发狂的小概率事件还可以接受,然而眼下这一幕就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而正是这个时候罗曼忽然在后面叫了起来:“呀,好大的老鼠!”这个时候罗曼又叫了起来。 众人觅着声音回过头,果然看到一只巨鼠正在从林地间逃开,那东西通体发灰,拖着一条长长的蚯蚓似的尾巴,它背脊上有三道古怪的骨刺,头颅也比一般的家鼠更为巨大,张开的血盆大口中除了啮齿类动物惯有的巨大门牙之外,还有两排利齿,这东西躲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下面,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发现,它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钻进灌木丛中,但布兰多看到这东西,想也不想,顺手捡起尸体边的长剑丢了过去,一道银光闪光,噗一声将那头巨鼠钉在地上。 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小千金恰好看到这一幕,呀地低叫了一声赶忙躲到罗曼背后。 “这是什么?”琪雅拉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地看着那头在地上挣扎不已的小东西。 “地窟魔鼠,沙德尔穴居人的猎犬。”后面的尼玫西丝开口答道。 “它们用这东西来侦查我们!?”艾弗拉姆吓得浑身的肥肉都抖动了一下,这位球状的公爵之子他有些毛骨悚然地看了看四周,好像森林里全是这些老鼠在暗处盯着他们一样:“我们该不会已经被发现了吧?” “可这东西挺显眼的啊,它只要一靠近我们,我就可以发现。”罗曼答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好啦。” 所有人都用看怪胎的眼神看了这位商人小姐一眼。 不过她的话还是或多或少让大家稍微安心了些许,有些人一开始未必愿意跟着布兰多,但这两天以来的经历已经证明了他的能耐,他对这些地底生物的了解远胜于其他人,凭借经验和判断,他们总算风平浪静地走出了瓦尔格斯,避开了一qiē可以避开的战斗;若说这些克鲁兹人一开始跟着布兰多是因为身为俘虏不得不如此,但眼下已经把他看成救星一般的人物了。 这些天以来他们经过铁杉镇、瓦尔格斯还有数处村落,亲眼目睹了乔根底冈大军经过之后的场景,那些化为石像的村民、帝国士兵或者被插在穴居人的长矛上的头颅时刻在提醒他们眼下是什么状况,现在没有谁敢不相信他们面对的是一支来自于地底世界的大军了,连最为顽固的姬恩伯爵就闭上了嘴,贵族老爷们开始变得担惊受怕,唯一还显得镇定的布兰多就成了他们唯一的依靠了。 毕竟比起那些凶恶的怪物来,同为人类还是要显得和蔼可亲得多,唯一让他们有点怨言的是布兰多将他们的仆从护卫收编成预备队,还没收了他们的口粮改成统一配给。 突然出现的地窟魔鼠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布兰多也不再去纠结地行龙的事情,他把这个疑点告sù了尼玫西丝,女骑士也感到同样费解,不过一样没有答案,随后两人便不再在上面浪费时间。眼下显然没有安葬尸体的时间,但布兰多还是让罗杰斯四人为两位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整理了一下死后的仪容,然后将他们安置到僻静的所在,至少保证了最起码的体面,这赢得了四位内廷骑士不少感激,甚至连那些克鲁兹贵族看在眼中也隐隐觉得这位来自托尼格尔的伯爵大人或许并不是个无礼之辈,之前积累的仇怨也在无形中化解了不少。 队伍离开湖畔,继续向北前进,布兰多的目标是在天黑之前绕过棕熊湖,抵达灰石镇附近,不过他意识到这附近可能有沙德尔穴居人之后,就让队伍放慢了速度。队伍沿着湖畔群山环绕的森林缓缓前进,之后又发现了几次帝国地方军团士兵的尸体,一次是一小队步行剑士,一次是另外一名卡洛尼亚地行龙骑士,但同样没有发现他的坐骑,其后林地间开始出现激烈的战斗痕迹与穴居人的尸体,那是一种拥有紫红色皮肤长着鬃毛的穴居人,它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落叶堆积的森林中,显然一只沿着棕熊湖向北开进的乔根底冈军队遇上了克鲁兹的地方军团,双方在这片森林中白刃相接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森林中甚至还有魔法轰击的痕迹,一道火焰从附近的榉树林中横犁而过,留下一条宽十数尺、长数百尺的焦土带,灰烬是满是烧融的金属与其他什么东西的碎片,布兰多估算起码有半个中队的帝国士兵在此罹难,不过他有些疑惑,这样的魔法有点像是恶魔邪术士的投掷火链,元素使和法则巫师都没有类似的法术,野精灵姐姐芙罗在焦土带旁边站了半天,也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不是元素法术。”最后她答道。 他们越过这样支离破碎的战场,然而随后这样的场景出现得越来越多,让人很难想象森林中究竟发生过什么,有些地方看起来几乎像是恶魔肆虐之后留下的土地,只不过队伍中的燕堡伯爵小姐对恶魔极为敏感,布兰多向她询问过几次,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案。罗杰斯、特雷弗和娜莎显得有些沉默,后面跟着的帝国贵族们也悄然无声,在他们心目中帝国是难以战胜的,但眼下这一幕显然打破了他们心中这种脆弱的期望。 这个时节,布兰多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地变得更加重要了。 但所有人中,只有那个名叫奎的黑发年轻人在自言自语:“它们为什么会向布奥斯进攻,难道它们打算绕过灰石镇?” 布兰多听到这句话,他回过头看了尼玫西丝一眼,然后两人都轻轻摇了摇头。 抵达灰石镇附近时比预想中稍微晚了一些,太阳正缓缓落入群山之下,只是河谷地区仍留有几缕余光,布兰多等人站在附近一座山头上观察涌银河下游那座镇子,灰石镇方向一片漆黑,好像山谷中的一团幽影,天空之中晚霞透着血色的光芒,仿佛是某种灾祸降临之前的征兆。队伍中没有人一个人说话,大家显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还有更坏的消息,布兰多看到天空中有几只鹰身女妖在盘旋,这说明城镇中仍有来自于地下的驻军。 贵族们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轻松通guò涌银谷地出口的一厢情愿的愿望落空了。 布兰多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他谨慎地带着其他人从山头上缓缓退回后面的树林中,准备商量一下怎么办,是等乔根底冈的驻军离开,还是乘夜通guò,可正是这个时候,罗曼伸出小手拍了拍布兰多的后背,低声说道:“布兰多,布兰多,你看那边,有几个人。” 布兰多吓了一跳,心想罗曼大小姐你有什么事情能不能早点说,不过他身体反应显然比脑子更快,几乎是下意识地拉着商人小姐往后一滚,藏进灌木丛中,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有样学样各自找到隐蔽。罗曼从灌木丛中爬起来,呸呸呸吐了几口草叶子,抬起头想要继续东张西望,但被布兰多按着小脑瓜给压了下去。“在什么地方?”布兰多透过灌木丛向外看去,一边问道。 “那下面有一排矮矮的树,有几个人躲在那下面,你看到了吗,布兰多,他们好像想到另外一边去,啊,有个人跑出来了,就是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罗曼一个劲地想要把布兰多的手从自己的脑袋上拿开,但显然徒劳无功,最后她只得有些沮丧地答道,布兰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条人影一闪即逝,瞬间消失在一株鹅耳枥茂密的树冠之下。 “那是瓦尔顿!”一旁的娜莎看到那道身影忽然低呼一声。 “瓦尔顿是谁?”布兰多立刻看向这位克鲁兹女骑士问道。 “他是库珀爵士的护卫队长,我见过他一面,他是从路德维格来的剑豪。”娜莎有些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 布兰多回头看向罗杰斯,后者赶忙解释道:“娜莎有一项特殊的本领,只要她见过的人都是过目不忘的,她认为是的话,那么一定不会错。” “他们怎么在这里?”特雷弗有些不解:“我还以为他们和摩尔家族的人一样,已经在林叶大道北面被*掉了。”() 第八十一幕 潜入夜色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明白这个名叫特雷弗的内廷骑士说的是一天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离开瓦尔格斯之后,沿着涌银河向北前进,在林叶大道北边遇到了一片激烈交战之后留下的战场,交战的双方显然是帝国贵族的私人军队与乔根底冈的地下生物,那个横亘在漫长的河滩与林地大道上的战场上遍布着人类、地行龙、狮鹫、穴居人与鹰身女妖的尸首,漫野的血流早就在冬日刺骨的低温中凝固,形成卵石上殷红的颜色,克鲁兹的贵族们从尸体堆中认出不少熟悉的脸孔――摩尔爵士就在其中,一支骨箭穿透了他的咽喉,令他仰面倒在战场上,成为众多冰冷尸体中的一具。 这样的场景通常代表着帝国的惨败,克鲁兹贵族为了体面不会轻yì丢下同伴的遗体,连贵族的尸首都无人理睬,几乎可以想象奥尔康斯伯爵和他的手下踩着冰冷的河水想北溃逃的场景。 至于乔根底冈,地下生物很少会收拾战场上的尸体――除非它们缺口粮了,疫病对它们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 “布兰多,他们好像打算潜进镇子里去了哦。”罗曼忽然小声地提醒道,商人小姐的眼睛在暮色下闪闪发光,像是微光环境下的猫眼一样。 布兰多这时也注意到这一点,他马上对罗杰斯说道:“骑士先生,你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他们?” 罗杰斯想了一下:“我知道安泽鲁塔当地的军队中有一种暗号,或许可以试一试。” “你试试,不过别让头顶上那些东西发现我们。” “我明白。”罗杰斯点了点头,匍匐前进到灌木丛中,他趴在那里看了下面黑漆漆的树丛一眼,然后将拇指和食指插入口中,用力吹了声口哨――口哨声回荡在暮色下的山林中,听起来像是夜枭的尖叫,但明显更加尖利。这声枭鸣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头顶上那些鹰身女妖的注意,这些怪物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巨大的八字向这个方向飞了过来,草丛中的众人一动不动,安静地等待天空中巡视的目光离开,片刻之后,那些扁毛的畜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又重新飞了回去。 布兰多听到身边其他人长长地出气的声音,他自己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唯他身边的商人小姐,仿佛没心没肺一般,一点也不感到害怕的样子。 四周沉寂下去,逐渐只剩下幽暗中细细的虫鸣之音。 鹅耳枥树丛中的那些人影也静止下来,罗杰斯额头上全是紧张的冷汗,他知道好几种安泽鲁塔地区帝**的暗语,不过却说不好这个时候一定会派上用场,这些地方贵族的私军是什么德性,他心里面最清楚不过。他最担心的不是这些家伙没能听出暗号来,而是他们误解了暗号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万一引来了城内驻军的注意,那才是活见鬼,这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刚才不开口可能才是正确的选择。 寂静持续了好一阵子,下面的树丛才重新动了一下,传来沙沙的声音。 “咦。”夏尔看着那边显得有些惊讶:“他们中竟然有魔法师。” 山林中仿佛忽然起了风,山风拂过林冠,将枝桠刮得呼呼作响,但所有人都听到沙沙的杂音中好像有人类的低语:“对……面……是……谁?” 这是风讯术,少数几种可以在被魔法阻抑的区域内使用的传讯法术,因为借助的是自然的力量而非打破空间的法则,因此次元锚一类的法术无法对其产生作用。顶级的精灵使和德鲁伊甚至能将风讯传递到数千里之外的地区,不过风讯术有一个特点就是缓慢,信风从一个地区流向另一个地区有时候甚至需要一周甚至数月,何况对于大多数元素使学徒来说,风讯术一般只是一个不超过目视距离的近距离传讯法术,军队中的魔法师们常常用它来作为手语和唇语的补充。 布兰多回头对夏尔吩咐道:“告sù他们,我们是姬恩伯爵的人。” 夏尔惊讶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心想此刻身为阶下子囚的姬恩伯爵听了这话会不会活活气死,当然腹诽归腹诽,他还是依言而行。他虽然不是元素使,不过几种常见的魔法之中有其共通性,何况法则法术的其中一个特点就是模拟法则,风讯术这种近乎戏法一般的把戏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存zài来说模仿起来毫无难度,轻轻松松就把讯息传递了过去,甚至风中的话语明显比对方更加流畅。 夏尔的手段显然让对方吃了一惊,又沉寂了小片刻之后,布兰多才看到山坡下面的鹅耳枥树丛下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六七个人,他们探头探脑地向这边看了看,罗杰斯故意向他们挥了挥手,让这些人能确认他们的位置,后者看到罗杰斯之后,立刻猫着腰冲山顶上跑了过来,丘陵上的植被十分浓密,他们短促的跑动显然一时间并未引起来自于天空上的目光,片刻之后,他们就来到山顶上的一圈儿灌木丛边,跑在最前面的人最先看到了罗杰斯身后的埃鲁因使节团。 “你――!” 那人显然认出了布兰多,他面色一变,下意识就要后退,但布兰多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他生怕节外生枝,直接举起手,分布于广阔空间中的法则之线同时亮起,就像是一张网一样笼罩了这七个人,然后他将手一拽,七个人同时出现在他们四周,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七个人依次着地,罗杰斯看到其中一人,满是惊讶地低呼道:“库珀爵士,你还活着!” 被他称之为库珀爵士的家伙从外表看起来才不过四五十岁出头,但五短身材,天生有点贼眉鼠眼,外貌与他贵族的身份显然十分不配,但熟悉他的人皆明白这是个精明过人的家伙,他听到自己的护卫队长低呼时就意识到不好,下意识地转身想逃跑,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迈腿,就感到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起,整个人腾空而起,然后就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摔得七荤八素,正魂飞魄散,忽然隐隐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些乔根底冈的怪物自然是不可能认出他的身份来的,而对方的克鲁兹语也是标准的安泽鲁塔的地方腔调,他脑子转得飞快,听到这声低呼,就立马安下心来。 “别叫!”他赶忙低声嘱咐自己的手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四周――他的目光首先落在布兰多身上,然后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这位搅得安泽鲁塔天翻地覆的伯爵大人,但随后他又留意到一旁叫他的罗杰斯,眼神中微微有些惊讶:“我认识你,你父亲是伯贾特,你不是被选进皇家骑士团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来话长,”罗杰斯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因为特殊任务才到安泽鲁塔来的,没想到遇上这档子事情,现下我和你差不多,都是伯爵大人的阶下囚,不过伯爵大人答应带我们到安全的地方,相比起来伯爵大人不过只要赎金而已。库珀爵士,你该不会是想当那些怪物的俘虏吧?” 库珀打了个寒战,那些怪物可是要杀人的,他曾亲眼看到那些穴居人把一个贵族斩首之后把血淋淋的脑袋插在尖桩上。他赶忙摇了摇头,直接命令自己的属下解下佩剑,然后交给布兰多,再躬身向后者行了一礼,表xiàn得比扭扭捏捏的姬恩伯爵要坦然得多:“伯爵大人,在下的安全可就全仰仗您了,对于您的信誉,我是绝对信任的。” 布兰多笑了笑,他可不知道自己在这些人心中竟有什么信誉可言,他和这些安泽鲁塔地方贵族唯一的交情就是从他们中抓了一大票人质,就在半周之前他们还管他叫做恶魔,然而现在俨然就成为了信誉卓绝的伯爵大人了。别说布兰多,就连躲在后面林子里的艾弗拉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直咋舌,这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忍不住别过脸去问一旁和他一起蹲在灌木丛中的公爵千金道:“你告sù我没做梦吧,欧妮?” 公爵千金面色十分复杂,轻轻应了一声。 布兰多知道罗杰斯是拐着弯提醒库珀对他的态度,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位内廷骑士先生倒是很会说话。 “库珀爵士,”罗杰斯留意到布兰多的态度,才继续开口道:“你怎么在这里,其他人呢?” 库珀听到这个问题,原本就皱巴巴的脸都揉成了一团:“别提了,奥尔康斯伯爵已经被那些怪物给捉住了。” “什么!伯爵大人他还没死?”罗杰斯大吃了一惊,也将布兰多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这个……就我目前所知应该是还没死,不过不排除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的变故。”库珀显然是被罗杰斯的反应吓了一跳,不得不小心地斟酌着答道。 “不不,我以为你们在林叶大道就全军覆没了。”罗杰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赶忙改口解释道。 “那倒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库珀长叹了一声:“都怪那些该死的怪物,那天晚上我们都急着往北赶,这些鼠辈就在黑暗中等着伏击我们,走在最前面的摩尔爵士最先被袭击,哎,可怜的老摩尔,他壮得像头牛,我们都以为他能活到地老天荒呢,真是世事无常啊!当时在黑暗中我们谁也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天上地下到处都是,我们很快就被彻底打败了,我在最南边,只看到伯爵大人他们越过河滩往北逃跑了。” “然后呢,你又是怎么知道奥尔康斯伯爵被抓了?”布兰多忽然问道。 “我亲眼所见,那天夜里我和伯爵大人失散之后,就一直想要打探到其他人的去向,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去了布奥斯。” “布奥斯!”罗杰斯、特雷弗和娜莎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同时脱口而出,将这个地名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库珀不解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你继续说。”布兰多答道。 库珀带着些许狐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其实不是布奥斯,伯爵他们还没赶到布奥斯,就在北山哨岗被围住了,我赶到那里时,亲眼看到他们被穴居人抓起来。” “北山哨岗,可奥尔康斯伯爵怎么会往那个方向去?”罗杰斯十分不理解地问道:“布奥斯那边是一条死路啊。” 关于布奥斯布兰多事先就找玛格达尔公主询问过,知道那里在雷霆之年以前还有一座水晶矿山,不过那个地方因矿山而繁荣,也因矿山而衰败,自从矿脉断绝之后,这座因矿山而闻名的城镇也日益衰败下去,逐渐成为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不过他想那位伯爵先生大概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对方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快得过穴居人,也不对突破重围逃到亚萨或者是鲁恩抱有妄想,只能指望乔根底冈的地下生物的第一目标是亚萨,而不会到山旮旯里去找他的麻烦。 但可惜,事与愿违―― “我想伯爵大人低估了那支怪物大军的规模,根据我的观察,在安兹洛瓦的战场上至少有四位不同的地下城领主,它们有把握在第一时间拿下亚萨,也分得出兵力去对付布奥斯的守军。”库珀摇了摇头道。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点,我们甚至根本没料到它们会来,”罗杰斯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些地底下的老鼠对我们了解得太清楚了,我们根本不知道是谁领导着它们,可它们却把我们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表面上只是抱怨,但却小心地掩饰着内心之中真正不寒而栗的猜测,他没有忘jì穴居人对于他们的围攻――内廷骑士的存zài虽然在帝国内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但他们在外面的身份却甚少有人知晓,内廷骑士上下联系的方式仅仅掌握在几个人手中,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些穴居人究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因素,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数个名字,而这些名字当中只要有任何一个背叛了帝国,都将会是一个无法想象的灾难。 他只能祈祷,希望这只是玛莎大人的一个恶作剧。 布兰多听着两人对话,目光却远远地落在犹如蕴着一团幽影的山谷中,他忽然心有所感地问道:“奥尔康斯伯爵现在在灰石镇?” 库珀停下交谈,回过头看着布兰多,好一阵才开口道:“我看到它们进灰石镇,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那会儿太阳还没下山,长长的队伍穿过山谷,它们从北山哨岗的方向过来,可以清楚地观察到队伍中有不少人类俘虏……假设伯爵大人他还没死的话,我想应该就在里面了。” “灰石镇在那之前就被攻陷了吗?” “在那之前就被攻陷了。” “那如何能确认奥尔康斯伯爵他们是否此刻还留在镇上,还是早已从河谷另一边出了镇,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库珀张了张嘴:“老实说,我没想过。”他疑惑地看着布兰多,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埃鲁因伯爵竟然想得这么细。 布兰多并不在乎库珀的疑问,紧接着又问:“天上的巡逻的鹰身女妖有换过班么?” “有一次。”后者照实答道。 “那么袭击奥尔康斯伯爵的那支乔根底冈军队中有鹰身女妖么?” “这个……似乎没有。” “那么就对了,”布兰多扯了一下伯爵风衣的领子,免得叫夜晚的寒风倒灌进领口,他盯着山谷中答道:“沙德尔穴居人有两位著名的领主,一位是巫术师杰拉德,一位是坦仆,这两个氏族都没有与鹰身女妖结盟。就是说镇上的乔根底冈驻军并没有和沙德尔穴居人交接过防御――” “它们已经离开了?”库珀小心翼翼地问。 “那倒未必,我的意思是这个镇子上有可能驻扎着不止一位领主的军队。”布兰多眉头拧成了一团,这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是个好消息。 库珀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有些不明白这位伯爵大人在想什么。 “库珀爵士,你确信下午那支乔根底冈军队是从北山哨岗返回的?” “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伯爵大人,我的斥候不会骗我。”因为感到受到了质疑,库珀显得有些生气。 “不必生气,我不是怀疑你,库珀爵士,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情,你的斥候真的看到那支乔根底冈的军队在北山哨岗袭击奥尔康斯伯爵之后,返回灰石镇的?” 库珀刚要开口答道当然,但他只说了半个字节就怔在那里,然后露出吃惊的神色。 罗杰的反应比他还要强烈,他几乎跳起来喊道:“它们在袭击北山哨岗之后就直接返回了灰石镇!?布奥斯呢,它们难道仅仅是冲着奥尔康斯伯爵去的?” “这……”库珀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 第八十二幕 潜入夜色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却微微一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回过头向身后看去,正好与趴在那个方向的尼玫西丝目光相对,后者目光锐利如刀,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此刻夕阳已开始向西沉入帝国的内海之中,在日落之前的最后一刻,极西的海面燃烧起来,变成一整块儿纯金般闪耀,但随着最后一束光芒也沉没于海平面之下,金色的水域正在飞快地消散,只留下暗红色的颜色,仿佛逐渐冷却的铸件。视野由西向东,灰石镇四面环绕着起伏的丘陵,在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里,视野在高空极为开阔――尤其是远处东西走向的安泽鲁塔山脉和东面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一起构成一幅波澜壮阔的图景,但暮色降下之后,远处的群山就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暮霭,变得朦朦胧胧,恍若一幅印象派的油画,天与地的边际笼罩在一层橘色的光环与云霞之中,变得模糊起来。 但这一qiē最终都归于沉寂的夜色之下。 光线暗淡下去之后,习惯了黑暗的生物视野反而变得开阔起来,城镇上空盘旋的鹰身女妖仿佛发现了附近丘陵上的异动,它们在附近的山丘上盘旋了好长一段时间,一边呱呱尖叫着,但在它们引来其他人注意之前,灰石镇内好像忽然爆发了一场骚乱,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几条街道中传来,嘈杂与喧哗重新吸引了这些扁毛畜生的注意力,她们又转而掉头飞向城镇之中。 在灰石镇内,穴居人正在抓捕躲藏起来的居民、帝国士兵、冒险者或者是别的什么危险分子,它们并不习惯白昼,因此搜捕行动从傍晚开始,很快城内就乱作了一团。 牛蛙之鸣旅店的二楼,臭烘烘的搜索者才刚刚离开,一堆杂物之间忽然掀开一张斗篷,就像是墙上开了一扇门一样从后面露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来,乌漆墨黑的房间中起先露出一双湖水般幽绿的眼睛,眼睛大大的,内里清澈见底,它轻轻眨了一下,然后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这是一个穿着墨绿色斗篷的小姑娘,但她身上的斗篷显得有些古怪――因为那明显是一条成年人的旅行斗篷,只裁剪过下摆使其符合她的小个子不至于拖到地上,然而巨大的兜帽却无法改变,因此小姑娘不得不时不时地去扶着帽子的边沿,免得它垂下来遮住视线,显得十分的滑稽可笑。 巨大的兜帽下露出浅银色的发梢,小姑娘将头发扎成两个短短的双马尾,别在尖尖的耳朵后面,这仿佛是她身上唯一的身份特征――一般来说,只有在格雷休斯骑士团国北方,甚至更北的艾尔兰塔才能看到这样拥有野精灵血统的半精灵――此外她还背着一张几乎有她大半高的十字弓,穿着一双短筒皮靴,靴子上左右各粘了一片羽毛。 小姑娘踮起脚尖,刚刚好把下巴放到窗棂上,抬起头盯着半空中那些鹰身女妖――直到她们又重新飞远,她才又吃力地爬上书桌,然后跪在书桌上推开窗户,悄悄看了下面的街道一眼。 穴居人已经走远了。 她关上窗户,有些哆哆嗦嗦地答道:“仙妮仙妮,它走远了吗?” 一个细声细气的小腔调好奇地问道:“好像是这样,它们竟然没发现我们!” 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脑袋出出现在宽大的兜帽下面,这小小的东西长得有点像是缩小了几千倍的巨龙,甚至长着相同的犄角与尖尖的牙齿、还有收拢的翼膜,但这毕竟不是龙,这是一只伪龙,沃恩德关于这一奇特的物种记载极少,只在少数传奇故事与传记之中有它们的身影。在渊海沿岸的学者认为它们是书籍与知识的精灵,它们也确实时常与书卷为伴,但这只是为了满足它们对于这个世界旺盛的好奇心,因为同样的原因,它们会和凡人结伴,到世界的各处去冒险。 “小精灵被吓坏了,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好玩,这些人可坏了,它们对小精灵一点也不友善!” “自作自受,从你把它们的投石机弄坏的那一刻起,就不应该指望它们会对你很友善了。”仙妮没好气地答道。 小精灵显得有些心有余悸的样子,慌慌张张地辩解道:“我我我又没见过那是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想摸一下而已!” “那你也不用割断那根绳子。” “可我觉得如果我割断绳子的话,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仙妮愤怒地尖声尖气地答道:“确实发生了,然后我们就成了通缉犯!” “在那之前我们还不是要东躲西藏的,”小精灵翘起嘴巴:“来之前仙妮可没告sù过小精灵这里有这些奇怪的东西,你不是说这里是人类的国度吗?” “在上次我离开之前确实还是的。” “那是什么时候?” “大约三百年前吧。” “先不管这个了,”小精灵一把仙妮从自己头上楸了下来,不顾后者的抗议将她塞到口袋里:“你真的看到那家伙了?” “我看得可真了,就是那坏蛋把我们从天上弄下来的,她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仙妮好不容易才从前者的魔爪之中逃脱,她从口袋中探出头来答道:“要不是你弄出那么大动静来,说不定我早追上它了。” “对不起嘛。”小精灵委屈地答道。 仙妮得意地答道:“还好本小姐机智,早给那家伙上了一个魔法印记,只要她没出城,我就有办法找到她。”她用爪子在小精灵身上比划了几下:“让我看看,咦,她竟然没走远,就在我们附近呢!” “那儿,那家伙在什么地方?” “把我举起来。”仙妮命令道。 小精灵把她从口袋里拎出来,双手捧到窗户边,仙妮看了一眼外面的街景,指着其中一片屋顶说道:“喏,你看到了吗,东边那座屋子的屋顶,她就在那儿的阁楼里――” 小精灵趴在窗户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原来她躲在那间糖果铺里――!” “什么糖果铺?” “就是那天我们去过那家糖果铺,胖乎乎的老板,门上挂的招牌上有四个奇奇怪怪的箭头,你忘了吗?” “哦,我记起来了,”仙妮说道:“不过那可不是什么糖果铺,那是面包房,那四个奇奇怪怪的箭头是罗盘,‘罗韦斯的罗盘’,你看我还记得名字呢。哎呀,糟糕――从这里到那儿要经过两条街,我记得其中一条街上有那些臭烘烘的家伙的哨岗。这可怎么办,只要你一露面,肯定会被它们抓起来,它们一定会为你准备一口很大的锅,用小精灵来炖汤,里面还要放盐、洋葱和胡萝卜。” “没关系,我们走那条路的话,它们一定找不到我们。” “哪条路?” 小精灵从书桌上爬了下来,黑漆漆的旅店内一点光也没有,但她碧绿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丝毫不受影响。她打开门,穿过走廊,沿着楼梯来到一楼,进入厨房,这间厨房里有一个地窖,地窖上盖着厚厚的木板,木板上面堆满了卷心菜和马铃薯。“这是什么地方?”仙妮问道。 “这下面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到对面那间糖果铺里面去。” “是面包作坊,”仙妮纠正道,不过她又问道:“为什么旅店里会有一条密道通往面包作坊?” 小精灵摇了摇头:“我听旅店老板和一个女人聊天的时候提起过。” “女人?” “一个可漂亮的女人,她还给了我一颗糖呢。” “你的意思是是说你偷听他们说话,她还给了你一颗糖?”仙妮不可思议地问道。 “没有,我站得可远了,他们以为我听不到,但小精灵听得一清二楚。” “你就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吗?” 小精灵显然没有那种多余的东西,她一点点将卷心菜和马铃薯从木板上推下去,咚咚滚落一地,然后掀开木板,露出一条黑洞洞的楼梯来。 地窖下面果真有一条密道,入口隐藏在一排酒架后面,这条又长又黑,还曲曲折折,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弯儿,还时上时下,有些地方还积了水,滴滴答答,但小精灵一点也不害怕,还好奇地东张西望,仿佛在进行一场探险一样――事实上也确实是一场冒险。 但再长的通道也终有尽头,很快一人一龙摸索到一扇铁门,铁门关得死死的,一丝缝也没有。 仙妮正要飞到门把手上去施展法术,但小精灵却一把揪住她的尾巴,“等等,后面有人!” “痛,不要抓我尾巴!”仙妮尖叫道。 小精灵竖起一根指头放到唇边,说道:“嘘――” 片刻之后,就有轰隆隆的声音从铁门后传来,仿佛是有人在拖动什么东西,这些杂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然后是一阵脚步声。“一、二、三、四、五、六。”小精灵默念道。六个人先后进了那边的房间,然后是关门的声音。仙妮吓了一跳:“他们会不会要进来?” 小精灵摇摇头,有若亲见般答道:“他们没过来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门后静了片刻,然后传出一个人的声音,说话的是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人:“德尔菲恩小姐,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谁也不知道那些鬼东西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您拿个主意吧,这里已经呆不下去了,我们知道城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涌银河下游,但要是晚了,只怕那条密道也会被那些怪物给找出来。” 一个柔和的女声答道:“我知道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个人在他的领地就有一支穴居人卫队,可见他和乔根底冈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们早就在谋划这些阴谋,只是没人想到他竟真敢对帝国动手。” 小精灵在密道这一头听到这个嗓音,就对仙妮说:“是她。” “是那个女人?” 小精灵点点头,她思考了片刻,忽然说道:“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糖果铺的老板娘。” “在你的家乡,人们都管老板娘称作小姐的吗?”仙妮讥笑道。 “她在糖果铺,当然就是糖果铺的老板娘。” “好逻辑。” 这个时候门后一个年轻的声音接口道:“艾尔曼先生他一定是在信风之环就识破了这人的阴谋,才会遭此毒手!” “谢谢,埃菲先生,那人阴险狡诈,想必事实正是如此。我问过安德莎,当初要不是他有意丢下艾尔曼他们,她也找不到机会动手,那个女人固然可恨,但某些伪善之人更应当受到审判。艾尔曼他发誓一生保护我,现在他不在了,但我仍然是他的妻子,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第一个声音叹了口气:“哎,德尔菲恩小姐,好吧,请您放心好了,无论您在这里呆多久,我们都会留下来保护你的。” “谢谢你,索林兹先生。” “不必客气。” “穴居人们今天袭击了北山哨岗,那个地方对于它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如果它们是冲着布奥斯去的,或许还说得过去,但事实证明它们仅仅进攻了北山哨岗,”年轻的声音开口道:“穴居人们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我听说奥尔康斯伯爵在那个地方,那人和帝国南面的贵族素有仇怨,所以我猜测,他最有可能和这些穴居人在一起。” “我们的人手也确实打听到,坦仆身边一直有一个神秘的人类。”粗重的男音答道。 “那十有**是他,一般人怎么会和那些怪物在一起,尤其是这个时节。”一个新加入的声音说道,这是一个有些沙哑的口音。 “能摸清楚坦仆和他的行踪吗?”女人的声音问道。 “这不难,这些怪物大概是习惯了地洞,对我们的建筑很不适应,我们很轻yì就能接近它们的驻地。” “那好吧,想办法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安排好埋伏地点,不要靠得太近,那个人很厉害。” 年轻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再厉害,也躲不过屠魔枪。” “小心无大错。”粗重的男音提醒道。 然后其他人又互相交谈了几句,大都是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有关,趴在门上的仙妮和小精灵很快失去了兴趣,门后面的交谈声逐渐低了下去,随后又是一阵拖动杂物的声音,最后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一qiē才重新归于平静。 “他们走了吗?”过了好一会儿,仙妮才问道。 两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铁门,门后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堆积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木箱、木桶、损坏的柜子和铁制的架子,小精灵环视一周,小声问道:“你听明白了吗,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是互相报复而已,我见过好多人类,他们都是这样的。”仙妮扇了几下翅膀,落在小精灵的肩膀上回答道。 “他们真无聊,我们不管他们,我们自己去找那个坏家伙报仇。” “我总觉得你把我们也骂了进去。” “怎么会,我们是正义的报仇,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不准你说话了,仙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精灵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恼羞成怒的技巧。 两人沿着地下室的楼梯向上走去,她们悄无声息地推开地下室的门,门外仍旧是一条黑灯瞎火的走廊,克鲁兹人在建筑上的天分仿佛就仅限于将过道、房间与楼梯连接起来最后再加上外墙,毫无创意可言,她们小心翼翼地经过面包铺的一楼,但一楼没有住着任何人,各处的房间都是空空荡荡,像是经历了一场扫荡――还余留着穴居人身上特有的臭味。 “你知道怎么上阁楼吗?”仙妮用爪子掩着鼻子问道。 小精灵却丝毫不在乎,一边走一边用尖尖的小鼻子东嗅嗅西嗅嗅,像只小猎犬一样。然后她回答道:“我当然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地方吗?” “嗯,有一次我偷偷上去过。” “什么时候?”仙妮惊讶地问道。 “你不在的时候,那屋子后面有一个野葡萄架子,可好爬了,”小精灵小声回答道:“不过后来不小心被窗帘挂住了,摔下来把葡萄架给压坏了,再后来就没办法再上去了。” “后来?你还上去了好几次?你上去干什么?” 小精灵答道:“我想上去看看那个胖乎乎的家伙把面包藏在什么地方。” 仙妮对于这个回答嗤之以鼻:“你是想去偷面包吧?” 前者脸微微一红:“谁叫他不卖给我们――” “你见过买东西不付钱的吗?” “可小精灵没有钱。” “噢!”仙妮用两只小爪子抓了一下脸:“真可怜,我们打个商量吧。” “什么?” “这一次要是你被爱奎莎给抓回去了,可千万别说是我带你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还不想死。” ……() 第八十三幕 潜入夜色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走上一楼的楼梯来到二楼,不过她们的声音就和她们的个子一样很小很细,没有人注意到。二楼仍旧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两边有几间客房,房门紧闭着,一片漆黑,叫人猜不透后面是不是住着之前那些人。不过多半是有的,因为两人蹑手蹑脚经过其中几扇门时,听到门背后隐隐有交谈声传来。 照理来说,她们应当赶紧经过这么危险的地方,但小精灵却饶有兴趣地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听里面的声音,第一间房间内是之前那个粗重的男人的声音和被称之为埃菲的年轻人的声音在交谈,两人仿佛在讨论之前那个计划,她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于是失望地离开这扇房门,来到下一扇房门面前。仙妮趴在她肩膀上,也不阻止,反而好奇心十足地问道:“里面是谁?” 小精灵摇了摇头,表示里面没有声音。她继续前进,第三扇门内是两个之前没听过的声音,她想应当是那六个人当中没有开口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是老板娘的护卫。”听了一阵,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对仙妮说道:“这间糖果铺的生意一定做得很大,连老板娘都有护卫。”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老板娘。”仙妮答道。 “为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小精灵揪起眉毛反问道。 “好吧,我不和你争,你说是就是——” 两人又继续前进,来到第四扇门前——这也是最后一扇门,不远处就是走道的尽头,那儿有通往阁楼的楼梯,小精灵在门前站定,竖着尖尖的耳朵仔细听门内的声音,没多久就让她听到一个古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说话。” “是那个老头儿和那个女人吗?”仙妮问道。 小精灵一边听一边说道:“好像不是,是那个老头儿和另外一个老头儿。” “怎么会,那不就是有七个人了!” “也许之前有一个人没下去呢,总需要一个放风的。” 仙妮想了想也是,于是又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第一个老头儿在和第二个老头儿汇报什么事情,第二个老头儿问第一个老头儿什么事情进行得怎么样,第一个老头儿说他进行得很顺lì。然后他们又说了一些小精灵也听不明白的话,什么什么万岁什么的,可奇怪了。然后第二个老头儿督促第一个老头儿赶快一些,第二个老头儿好像在抱怨什么。” “够了够了,你说得我头都晕了,”仙妮赶忙打断她:“你能不能换个简单点的说法?” “可我也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仙妮没好气地瞪着她:“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傻蛋。” 波里.火砧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作为矮人,他是鼎鼎大名的火砧家族的成员,不过与那些在大山中钻隧道的同胞不同,他向往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枯燥无味的地道,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一个异类,因此他也很早就离开了自己的族人,到人类的世界闯荡。如今,他早已是一名小有名气的炼金术士,有一个体面的身份,领着丰厚的年金,过着地道里的那些同胞不敢想象的优渥生活,他丝毫不后悔当初的选择,甚至以此为荣,但这并不代表着事事顺心,有时候他仍不得不面对一些烦心事儿。 比方说此刻,他就不得不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抹掉桌子上的法阵,让那张就算是给他五百个雄鹰金币他也不想多看一眼的该死的面孔消失不见。 “真该死!”他自言自语道:“他说得倒轻松,你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那样就好了,活见鬼,他怎么不自己亲自来试试?” 他忍不住又粗声粗气地抱怨起来:“我是炼金术士,又不是密探,倒是那些家伙才是真正的密探,只要稍有不慎,他们就会把我给楸出来,扒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我敢用大地之母的名义起誓,那些冷血之徒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活见鬼,要不是当初我财迷心窍,我根本不会来趟这浑水,好吧,就算如此,可别以为波里大爷是好惹的,哼,下次再敢这么跟我啰啰嗦嗦,波里大爷就不干了,让你们这些蠢货明白火砧家族的男子汉是不会为区区财帛所动的!” 矮人炼金术士一边说一边打开抽屉,抽屉里面都是一些瓶瓶罐罐,这些都是他炼制的药剂——当然,这些都是不太贵重的那一类药剂,因此他才敢临时放在这里,那些真正珍贵的药剂,波里一贯是贴身保存的。他从里面拿出一个绿色的纸包,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一份龙眠之尘,巫师们常常用小剂量的这种药剂来作为引导冥思的熏香,但事实上大剂量的龙眠之尘是具有很强的催眠效果的,而且这种炼金药剂并不罕见,因此炼金术士们非常喜用它来自保。 波里虽然继承了矮人的大嗓门和坏脾气,但却少有地具备炼金术士的细致,同时也和大部分与魔法大交道的人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十分爱惜自己的性命。因此在每天睡觉之前,他都习惯用龙眠之尘制zuò一个简易陷阱,以防有什么宵小之辈来偷了他的东西,甚至谋财害命。 他拿起龙眠之尘,还觉得不放心,又从抽屉里抓了一枚闪光之树的树种塞到荷包里,然后才向门边走去——但正当这天他和往常一样端着装有龙眠之尘的纸包,来到门边时,却意外地听到门外传来两个叽叽咕咕的声音。 “胡说,你才是傻蛋,仙妮还不是没听懂!” “那是因为你描述得太差劲了!” “连小精灵的描述也听不懂的仙妮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那这个世界上就找不到有用的人了!” “无法无天了!”波里心里面想到,他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门外有两个小贼:“连夜盗都敢大摇大摆地在受害者门前讨论分赃了,而且还明目张胆地争执了起来,当真以为那些乔根底冈的老鼠来了,这儿就没有正道公义了么?” 矮人怒气冲冲地打开门,门咔嚓一声应声开启,露出外面的一人一龙来。 两人本来正毫无危机感地竟在门口拌嘴,完全没预料到门会忽然打开,她们同时呆在了那里,一个小精灵,一条伪龙,还有一个端着龙眠之尘的老矮人,三个人就那么面面相觑地站在那儿,互相看着对方。 “你们是谁?”波里怔住了,就算是矮人大爷再牢骚满腹,也不会认为自己门口这个莫名可爱的小女孩是个夜盗。 但他才刚开口,这个时候他房间内窗外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冬季的寒风是如此的刺骨,以至于矮人都忍不住要哆嗦起来,而他对面的小精灵更是张大嘴:“哈啾!”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一团绿沉沉的烟雾顿时从波里手上蔓延开来,将他自己笼罩在内,小精灵睁开眼睛才刚刚看到这一幕,矮人炼金术士就咕咚一声倒在了地板上。 矮人倒地的声音是如此的沉,以至于隔壁房间立刻传来一声警惕的问询:“谁在外面!?” 小精灵和仙妮都张大嘴,显然她们完全没预料自己会把事情弄砸了——被发现了——这是她们的第一个念头——该怎么办?这是她们的第二个念头,然后没有第三个念头了,两人仿佛吓呆了,那些人肯定马上就会打开门出来检查,而这个时候她们就算是跑上阁楼也来不及了,更不要说阁楼上面还有人呢,她们一时间手足无措,哆哆嗦嗦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道上同时响起好几个转动门把手的声音,小精灵吓得面如土色,“快用斗篷!”仙妮尖叫着提醒她道,前者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拉起斗篷遮住自己和仙妮,两人的身形一瞬间就消失在走道上。 最先打开门走出来的正是德尔菲恩,仙妮曾经听小精灵描述这个女人很漂亮,但真正见到对面的样子时才意识到所言非虚,那个人类少女穿着一袭紫罗兰色的长裙,瀑布麻花辫的长发垂至腰际,仿若黑檀一般的发色,在克鲁兹和埃鲁因,只有拥有敏尔人血统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纯粹的发色,黑色在克鲁兹人的文化中代表着神秘和不详,但在她身上却与她本身沉静的气质相得益彰,她的眼睛宛若星夜之辰,鼻子像是从玉石上切削雕琢出来,微微抿起的嘴唇拥有一种让任何男人为之疯狂的魔力,她站在那儿,完美的身段连黑夜也无法遮掩一丝一毫,就算有人认为她是夜之女神,仿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打开门,其后走出一个高大壮实背着双手巨剑的大汉、两个护卫打扮的男人、还有一个身穿银色长袍的年轻人,四人一看到倒在地上的波里,忍不住低呼一声: “波里!”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双手剑士反应最快,他拔出巨剑一个箭步来到矮人炼金术士的房门前,不过他向内一看,房间内空空如也,也不像是有人入侵的过的样子。但他当然没想到,就在他身边,小精灵和仙妮正抱成一团儿,瑟瑟发抖,精灵斗篷虽然可以隐蔽身形,但却无法移动,过道上又没什么障碍物,只要这些人稍微走几步,说不定就能碰上她们。 德尔菲恩皱了皱眉头,看了看通往阁楼的楼梯说道:“上去检查一下!” 她话音才刚落,小精灵和仙妮几乎就要抱在一起嚎啕大哭,因为她们两此刻正好躲在通往阁楼的楼梯口,只要这些人经过这里,就不可能不会发现她们。 听了那德尔菲恩的命令,高大的剑士立刻收起巨剑,转而向阁楼上走去,只不过他还没迈开步子,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阁楼上传来: “我若是你们的话,就会选择乖乖待在那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是一怔。 但仙妮却在拼命向小精灵使着眼色——她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当初把她们从天上撞下来的那个声音。 德尔菲恩听了这个声音,先示意剑士停下,然后抬起头问道:“阁下是谁,你对波里做了什么?” 阁楼上沉寂了片刻。 然后那个声音才回答道:“我和你们一样,是这儿临时的客人,至于你的同伴发生了什么,与我无关。” 这个时候高大的剑士已经乘机检查了矮人炼金术士的状态,他发现对方正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似乎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他又用手沾了些在地板上的绿色粉末然后嗅了嗅,露出恍然的神色:“是龙眠之尘。” “波里做事小心谨慎,他绝对不会闹这种乌龙,”德尔菲恩一听这话就回道:“就算是龙眠之尘是他自己的,但刚才也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出来时分明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阁楼上的女士,我无意冒犯你,不过我想你一定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对吧。” 躲在斗篷下的两人一听到这句话,就明白她说的是谁,她们没想到阁楼上那家伙竟然这么厉害,连下面发生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两人一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忍不住害怕得直发抖,当然这本来并没有什么,但她们越哆嗦越厉害,最后竟然连外面都能看出来。那扛着双手巨剑的剑士开始看到空间发生扭曲,还以为是空间湍流,吓了一跳连忙退开,但随即才意识到不对。 “索林兹先生,怎么了?”德尔菲恩皱了皱眉头。 前者没有答话,而是用剑一挑,小精灵和仙妮顿时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那一刻她们又委屈又害怕,一时间忍不住大哭起来:“哇哇哇,不要杀我,妈妈!小精灵要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德尔菲恩好像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小不点来:“是你!”她惊讶地说道,但忽然意识到什么,眉头一竖:“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我我没有,呜呜呜!”小精灵连忙惊慌失措地抵赖道。 “索林兹先生,先抓住她!”德尔菲恩有些生气地说道。 “啊,不要抓我!”小精灵显然吓坏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就向阁楼的楼梯上跑去,仙妮也十分讲义气地飞起来拦在前面:“小精灵你快跑,我来拦住他们!” 可惜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索林兹一把揪出翅膀,“伪龙!”后者开始还以为仙妮只是一只蜥蜴,但她一开口,他立刻就认出来这种罕见的生物来,伪龙知识渊博,而且拥有很高的智慧,本身还能施展一些小法术,可以说是最罕见的巫师魔宠,他忍不住有些惊喜地喊道:“运气可真不错,德尔菲恩小姐!” “放开我,你弄痛我了,可恶的大个子!”仙妮尖叫道。 小精灵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仙妮是她最好的伙伴,她绝不允许他们把她带走,“放开仙妮!”她忽然掉头向高大的剑士撞来,但可惜她小小的身板显然没有任何威慑力,一头撞在剑士的腰上,反而把自己给弹飞了出去,一屁股坐在矮人波里的身边。 德尔菲恩身边那两个护卫和那个年轻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小精灵又怕又恼,但更害怕这些人带走仙妮,她泪眼朦胧地抽出一把匕首,向那大个子丢了过去,可惜索林兹看都不看,用手一弹就把软绵绵的匕首打落。后者又解下佩剑,弩矢甚至是燧石一股脑地丢了过去,这些东西打在索林兹身上不痛不痒,他也懒得理会,他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剑手,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小精灵丢完了自己身上的东西后,又顺手抓起身边矮人身上的一个纸包,向后者丢过去,纸包撞在索林兹身上,顿时飞散开来,散成一团红色的烟雾。 这下毫无防备的索林兹可倒了大霉,“波里的辣椒粉!”他大叫一声,顿时放开仙妮捂住眼睛和鼻子,但已经是眼泪横流。 仙妮乘机飞到小精灵身边,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 “该死,你们快制住她!”这下轮到索林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他羞恼不已,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中了个小姑娘的招。德尔菲恩看着这一幕看得直皱眉头,身边的两名护卫在得到她点头示意之后,才笑嘻嘻地一左一右向小精灵靠过去。 小精灵害怕极了,她意识到波里身上的东西十分有用之后,立刻用手在这可怜的老矮人身上摸索起来,不消片刻,她就从对方的荷包里摸出一个圆溜溜的球状物体。 其他人还好,德尔菲恩身后那个年轻人一看到这东西就忍不住变了脸色:“千万别丢!” 他大喊一声,但可惜小精灵显然不能如他的愿,她听到这声喊叫,吓得手一抖,直接将这圆球冲那年轻人丢了过去。 “快闭上眼睛!” 年轻人气急败坏地喊道。() 第八十四幕 潜入夜色 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时间回到半个钟头之前。 与灰石镇内的骚动相比,附近的丘陵一片沉静,埃鲁因使节团所在的山头之上,每个人都安静地待在松林之中,由于顾忌天上盘旋的鹰身女妖,没有人敢生火,或者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连说话都不得不轻言细语——所有人都在等待天色完全黑尽。 但在这之前,时间变得格外枯燥且漫长,有些人在窃窃私语,有些人在啃干粮保持体lì,林地里四个内廷骑士正在讨论关于北山哨岗的事情。罗曼在跟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小千金讲故事,后者一脸崇拜地看着商人小姐,前者有一种特殊的本事,可以把还没发生的事情讲得头头是道,她在讲她的商团,挂着云堆一样巨帆的商船越过闪光的海面,沿着航道前往繁华的港口、蛮荒的地区,远海潜伏的巨兽,海面之上孕育的暴风雨,奇异的鱼和凡人一生难得一见的奇景,虽然她从未到过那些地方,但却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娓娓道来,引人入胜。很快她身边就聚集起了其他的人,布兰多看到的就有糖罐、迪尔菲瑞和希帕米拉这三位罗曼的忠实听众,然后还加入了琪雅拉和玛格达尔公主。 公爵千金在陪着易妮德数星星,沃恩德奇异的星空总是从东向西一一闪耀的,夜空像是洒满宝石碎末的黑布,熠熠生辉,一条星光汇聚的长河已经隐隐浮现,仿佛宣告着夜晚的最终降临。但繁星与月亮的光芒汇聚一处之后,林地外反而明亮起来,银华披洒的山谷在夜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夜色降下之前,布兰多一直在向库珀询问灰石镇内的情况,后者也想要乘夜突出重围,但却苦于灰石镇内的防范十分严密,别的不说就是天上的那几头鹰身女妖他就毫无办法。他对灰石镇内现下的情况了解得不多,布兰多问起时只能含含糊糊回答几个问题,不过作为本地的贵族,他对灰石镇本身却十分了解,哪里有市集,哪里有开阔的街道,哪里有军营和塔楼,哪里有圣殿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还能画出一幅简易的地图。 布兰多问得十分详细,让库珀十分疑惑,不禁问道:“伯爵大人,你真有把握拿下灰石镇?” “还不好说,一qiē要等入夜之后才能知晓。”布兰多口中答道。 “伯爵大人,灰石镇内驻扎的乔根底冈军队可不比我们弱啊,它们还有防守优势,鹰身女妖与穴居人的单兵战斗力也比我们手下那些剑士与长矛手强悍——当然咯,或许比不上大人您的军队,但据我观察,大人你带来的卫队并不多吧?”库珀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埃鲁因,尤其是南方地区的贵族长矛手顶多相当于一阶兵种,甚至平均水准还不如地方军团的步兵剑士、长矛手,但在克鲁兹,贵族私兵的水平还是要稍强一些,可以与埃鲁因的一二线军团内的剑士齐平,他们和穴居人一样属于二阶兵种,然而同阶兵种之中也有强弱之分,穴居人在二阶兵种中属于中上水平,克鲁兹贵族长矛手与剑士则最多算得上是够得上二阶兵种的边,人类军队在纪律上稍胜一筹,但在单兵战斗力上则差得太多,纪律上的优势在大军团作战时往往能体现出明显的优势,但在小规模的战斗中,突袭战中,个人实力则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 更不用说乔根底冈还有鹰身女妖和剃刀野猪,那是货真价实的三阶生物,假若镇上再有一两只巢穴领主或者是牛头怪的话,那对于这些地方贵族的军队来说就真是灾难了。 沙德尔穴居人这个氏族在乔根底冈的地下算不上实力强大,但同等规模下也要相当于克鲁兹人的地方军团,像是历史上布兰多很熟悉的那些领主,比方说特洛克、‘瞎子之王’莎特克或者是‘驯兽师’希力卡,它们的军队对上帝国内的边境军团也有得一战,而至于杰拉特和美杜莎之后那样的存zài如果倾其全力,就算是帝国的一线军团也未必能单独制得住。 “那爵士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布兰多问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想办法绕过去……我们人少,从丘陵中走它们未必能发现。”库珀想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好像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个建yì不那么靠谱。布兰多听了果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一两千人在丘陵中进军要想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别说一两千,就算是一两百人一旦动起来再茂密的树荫也遮不住,除非把所有人几个人一组分散开来散入丘陵中,但那需要多大的空间、多长的时间,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这个余暇。 如果不解决掉灰石镇的守军,我们根本没办法安全地离开这个地方。 “哎,”库珀叹了口气,有点绝望:“难道非打不可吗,没有别的办法?” 布兰多看出他好像被乔根底冈人吓破了胆,只能宽慰他两句道:“库珀爵士,灰石镇没你想象中那么难以攻克。” 库珀只当这是安慰,点了点头,没精打采地看了山谷方向一眼。 哈鲁泽穿过漆黑的林间,好像是被外面的光所吸引,他用手扶着一株株松树吃力地往外走,终于看到森林边缘的莱丝梅卡,美杜莎站在灌木丛边儿上,目光注视着在月华下裸露的洁白岩石。但小王子看到与岩石视线齐平的地方,是盘踞在山谷中的幽影,那个地方叫做灰石镇,老师是这么告sù他的,从地理上来讲,那里是这片谷地的出口,但他知道此刻镇上被一些特殊的敌人占据着。 “那些是你的同胞吗,莱丝梅卡姐姐?”他走到美杜莎身后,小声问道。 “同胞吗,算不上。”莱丝梅卡早听到了小王子的声音,回答道。 哈鲁泽不解地看着她。 莱丝梅卡回过头来看着这位小王子殿下,琥珀色的棱瞳内带着一丝温和的意味:“小可爱,在人类语言中的乔根底冈其实只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名词,而不是一个国度或者一片领土,真正的乔根底冈其实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各自迥异,最浅的一层的统治者是矮人,中间的一层才是你们熟知的乔根底冈,最下面一层是黑暗精灵的王国,再往下,就是流淌着岩浆和硫磺的河流。在黑暗的地下世界,分布着上千个不同的族群,它们从没有什么国家的观念,即使是最强大的领主往往也只统治着一座城市和一片领地,较小的部族都依附于领主生活,自从有历史以来,大家就各自为战,互相敌视。” 说着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哈鲁泽隐隐感到自己或许不应该提起这些事情,便不再追问下去。 送走库珀之后,布兰多回到尼玫西丝身边时远远地看着林地边的这一幕。 “那头美杜莎?”他回过头问道。 “公主殿下答应庇护她,小王子殿下好像很喜欢她。”尼玫西丝答道,但看也不看那边,仿佛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没问题?” “问题不大,别忘了她是和恶魔一起来的。” 布兰多点了点头,在乔根底冈中下层,原住民是与恶魔是世仇,但也有一小部分人不得不为恶魔服务,他们是恶魔的奴隶,凭借这个出身,再加上当初又是她亲自将小王子送回来,因此格里菲因如此相信她也不是没有缘由。 两人之间静了片刻,默默地看着山谷方向,从丘陵中吹来的风在他们头顶上摩挲着整片松林,哗哗作响。 “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尼玫西丝忽然说道。 “因为已经快要是深冬了。” 尼玫西丝看了他一眼:“流星坠落的方向在北山哨岗附近。” “目击者很多,大部分人的证词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相信那是真的,他们普遍认为那是乔根底冈的把戏。” “穴居人们正在寻找它。” 布兰多点了点头,虽然大多数人认为它们是冲着奥尔康斯伯爵去的,但其实他心中一早就有了答案。 尼玫西丝用静若幽兰一般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会不会是那个东西?” “很快就知道了。” “如此自信?那位爵士先生可是很怀疑你能攻下这儿来。”尼玫西丝想到库珀那脸色,也忍不住翘了一下嘴角,不过可惜布兰多并未留意到,他听了之后也笑了笑:“究竟是怎么样,难道你还不清楚,这个时代虽然名将辈出,但是‘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手段的。” “你是想说‘玩家’?” 布兰多并不想轻率地回答这个问题,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一qiē:历史究竟是趋向于发生还是改变,若是后者,契机又是什么? 夜色正变得越来越深沉。 要想在天还没黑尽之前,在鹰身女妖的眼皮子底下靠近灰石镇显然是不现实的,这些魔物的视力堪比她们在地表的远亲,事实上不要说到河谷之中,只要走出茂密树冠的遮蔽,就有可能被她们盯上。作为飞行单位中的侦查兵种,鹰身女妖在整个沃恩德也是排名前列的,仅仅从侦查能力上来说,甚至连布加的石像鬼都要比她们稍显逊色,只不过她们很脆弱,习惯了在地下岩层之间腾跃、短短的翅膀在空中的爬升能力也十分不足,这使得她们在天空上的缠斗中非常不占优势。 不过要想在入夜之后靠近灰石镇也是妄想,鹰身女妖是黑暗中的生物,实际上她们在夜晚的视力比在白天时更强,因为她们有轻微的光盲症,让她们很不能适应地表世界的白昼。 按照夏尔的话说,悄无声息地靠近灰石镇的唯一办法是大家都学会隐身术——如果能找到那么多巫师来为隐藏在山林中的一千多人施展法术的话。 看起来似乎唯有强攻一途。 但玩家尤其擅长这样的小规模非常规战斗,因此布兰多和尼玫西丝的选择通常没有那么麻烦。 库珀爵士的银质怀表上的时针指针越过十二那个标记时,森林中仿佛起了微风,一小队石像鬼正从山顶的林地间起飞,但从森林上空看去,只能看到黑漆漆的树冠微微晃动了一下,枝桠像是被下降的气流压得微微下沉,一共有七八道无形的气浪从树冠上空横扫而过,然后便消失不见。 而树冠下方,身披长袍的巫师们正看着被加持了隐身法术的石像鬼起飞,他们身边还有第二批等待起飞的石像鬼,这些石像鬼在没有被激活时像是雕像一样矗立在林地之间,拢起的双翼几乎要超过树梢的高度。这些是第一批石像鬼的备份,如果可以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倒衷心希望能够一次成功,不要用上这些备用品。 而借着夜色,仿佛有玛莎冥冥站在他们这一边,计划也进行得远比想象中还要顺lì。 八头隐身的石像鬼升上夜空中就展开爬升,它们很快飞入云层之中,来到灰石镇上空那些鹰身女妖的头顶之上,月华倾洒于云层之上,透过轻纱般的云雾空隙向下看去,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四个正在盘旋飞行的黑点。鹰身女妖还丝毫没有预感到危险临近,她们正两两一组在半空盘旋,以锐利的目光监视着广阔的大地,在她们的视野中,星光与月光之下东西拢聚的群山与丘陵像是一个个微缩的沙盘,丘陵之上笼罩着银色的雾霭,显得一片沉静。 而此时此刻,八头石像鬼早就各自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它们爬升到高点之后,就开始进行最后的转折,然后展开俯冲。 石像鬼和狮鹫一样,是重型飞行单位,而且它们的翼展远比狮鹫更宽广有力、而且更坚固,这意味着它们拥有同一级生物之中几乎最强的爬升与俯冲能力——在游戏中,石像鬼是最接近四阶兵种的三阶兵种,狮鹫是四阶兵种,鹰身女妖是最接近三阶兵种的四阶兵种,三种飞行生物的均衡能力几乎都在伯仲之间,但要比侦查能力石像鬼不是鹰身女妖的对手,要比缠斗石像鬼比不过凶猛的狮鹫,但在爬升与俯冲的速度追逐之中,布加人的石像鬼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更不用说,此刻从云层上俯冲而下的石像鬼还处于隐身状态,四头鹰身女妖根本不知道灾难正从天而降,直到破空的尖啸传到她们耳中时,她们才惊慌失措地反应过来。 但可惜。 那已经晚了,构装体的精密让八头石像鬼同时进入攻击距离,而当它们展露出攻击意图从隐身法术之中显形时,鹰身女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们只徒劳地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被冰冷的爪子一击击穿脆弱的胸骨。八头石像鬼几乎都排列成一前一后,一主一次的攻击序列,为的是防止有漏网之鱼,但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多此一举。 石像鬼一掠而过,半空中就下起了一阵羽毛雨。 只可惜这里离地面太高,羽毛纷飞飘舞,等落地时早不知道飘零到了什么地方。 黑夜之中,没有任何人发现天空中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战斗—— 地面上焦急等待的人同时收到了经由石像鬼传来的讯息,罗杰斯忍不住有些激动地和他的同伴们击了一下掌,森林中的巫师们也纷纷击掌道贺。但同一时刻,在山丘的另一头,成批成批身披羽毛斗篷、身上衣着迥异于人类、手持长杖的精灵们正从森林中走出,他们面上涂抹着各色花纹,看起来有些像是崇山中的蛮族,但尖尖的耳朵暴露了他们的身份——树精灵德鲁伊。 早就有一小批德鲁伊在埃鲁因秋暮战争中就加入了布兰多的魔法师团,战争之后,又有更多的树精灵慕名而来,走出黑森林,在他的领地中定居——这本是他与信风之环中德鲁伊们协议的一部分,而随着魔法师团随埃鲁因使节团的出行,这些德鲁伊们也随之来到克鲁兹的土地上。 他们迎着夜风吟诵出古老的咒语,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变成鶫鸟或者是渡鸦,成群结队地从山林之中飞起,飞向山谷之下,灰石镇的方向。 靠近帝国内海的地区,常常有候鸟迁徙,而就算是在内陆,徘徊在丘陵之上的渡鸦群也不是什么罕见事物,不过德鲁伊们还是保险地选择分散进入城镇,在失去了天空之上的眼睛之后,乔根底冈的军队根本无法注意到这些零散的鸟群。德鲁伊们飞进城内,降落在暗处——那些死胡同、幽深的小巷或者是僻静的院落之内,然后在一团幽绿色的光芒中纷纷重新化为人形,几个德鲁伊一组,从口袋中拿出蓝色的石块,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放到地上,组成大大小小的法阵。 接下来他们开始为这些石块注入魔力,绿色的光束像是蛇一样在石块与石块之间延伸,当每一块石块都被串联在一起之后,法阵之上的空间震荡起来,从中央浮现出一道闪光的银线,这条银线向两边扩张,像虚空中睁开的眼睛,但这只眼睛没有瞳仁,内里只有一片闪耀着蓝白色光芒的诡异空间。 此刻远在丘陵之中,同样十数道光门打开了,出现在早就整装待发的白狮卫队与克鲁兹人的贵族私兵面前,所有人都被面前这一幕奇景惊呆了,“布加人的传送法阵!”罗杰斯惊叫一声,他面色复杂地看向布兰多:“工匠巫师们果然在背后支持你。” 布兰多笑了笑道:“骑士先生,你声音再大一些让库珀爵士听到的话,指不定他就要开始怀疑你们的身份了。” 罗杰斯面色一变,想了下还是隐藏内廷骑士的身份对他来说更为紧要,于是谨慎地闭上了嘴。() 第八十五幕 潜入夜色 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我们兵分三路,罗杰斯,你们与姬恩伯爵一起去夺取灰石镇西面的城门,确保我们有路可退,我会让夏尔和你们一起,解决乔根底冈军队中的高阶生物。”布兰多看着四位内廷骑士,故意把姬恩伯爵几个字读得很重,实质上在场所有人都明白,布兰多这是把姬恩伯爵手下那支贵族私军的指挥权转交给这四名内廷骑士,至于所谓的和姬恩伯爵一起,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免得叫那位伯爵先生下不了台来。 姬恩伯爵在不远处只能用低哼一声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老实说,这个安排还蛮合他的意,至少比自己的军队被对方所窃取来得好得多。 当然,在态度上,他是绝对不会给布兰多好脸色看的。 对于布兰多的命令,罗杰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那个年轻的**师先生不但是来帮他们的,实际上也是一种监视,这位伯爵大人不可能完全放心把军队交给他们这些克鲁兹人。 布兰多看到罗杰斯并无异议,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这这几个女王陛xià的内廷骑士还是比较信任的,罗杰斯为人正直,没染上什么贵族老爷的坏毛病,他继续说道:“梅蒂莎……”但忽然看到商人小姐在使节团那边又蹦又跳,使劲朝他挥着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好吧,罗曼,使节团就交给你了,灰石镇内有一家叫做罗韦斯的罗盘的面包作坊,在那里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涌银谷下游——”他看向罗杰斯,那家面包作坊实际上是内廷骑士在灰石镇内的秘密驻地,这个消息也是由后者告sù他的,罗杰斯点了点头以示确认,布兰多回过头:“娜莎小姐会带你跟使节团去找那个地方,此外梅蒂莎会带领一个中队的白狮步兵保护你们,还有,我把大家的安危都交给你了,所以这一次你至少给我表xiàn得稳重一点。” 商人小姐眼中闪闪发光,一个劲儿地点头。 布兰多看他这个样子还是不太放心,干脆对一旁的公爵千金说道:“欧妮小姐,麻烦你了。” 公爵千金别过头,压根不想看到他的样子,冷淡地说道:“我自然会为我自己的安危负责。”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认为罗曼小姐她比你靠谱多了,至少她不会无缘无故掀起一场战争来。” “那是因为你和她接触得还是太少了。”布兰多腹诽道,心想这位小姐恐怕很快就会为自己的这句话而感到后悔,不过使节团这一条路线不会遇上太大的麻烦,所以他才敢放心地交到罗曼手上。就算是万一遇上战斗,随行的人当中也还有艾柯与那位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此外克鲁兹人的俘虏当中还有夏至骑士团的骑士们,其中甚至还包括一位拥有黄金巅峰实力的副团长布龙菲尔德,再加上梅蒂莎,安全性还是可以保障的。 他给使节团的命令是把守住密道的入口,如果万一其他几路出现不可预估的状况,那么他们至少还能从密道退走,这是最坏的打算,算是为整个计划留一条后路。 至于最后一条路。 布兰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库珀爵士,库珀还不知道此刻天上发生了一些什么,石像鬼的攻击是在完全保密的情况之下进行的,克鲁兹方面也只不过有那四位内廷骑士知晓而已,所以这位爵士先生此刻仍旧垂头丧气,一脸看不到希望的样子。“库珀爵士,”他问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解救奥尔康斯伯爵还有其他帝国贵族么?” 库珀微微一怔,然后缓缓抬起头望着他,那神色就好像看一个神经病患者。 “怎么,库珀爵士,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伯爵大人的家臣吧,难道你对伯爵大人的忠诚就仅止于此?”布兰多又问道。 库珀舔了舔干得起壳的嘴唇:“恕我直言,托尼格尔伯爵先生,”他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你的计划听起来很完美,但问题在于,你好像还没说我们应该怎么进城,飞进去吗?” “飞进去?”布兰多笑着摇了摇头:“那样的话就太慢了。”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顷刻之间,十数道光门在所有人面前打开,库珀几乎被眼前这一幕奇景惊呆了,而罗杰斯更是低叫一声:“布加人的传送法阵!”他面色复杂地看向布兰多:“伯爵大人,工匠巫师们果然在背后支持你。” 布兰多对他伸出食指放到嘴唇边,笑道:“骑士先生,你知道得这么多,声音再大一点让库珀爵士听到的话,指不定他就要开始怀疑你们的身份了。” 罗杰斯面色一变,想了下还是隐藏内廷骑士的身份对他来说更为紧要,于是谨慎地闭上了嘴。 库珀好像终于认出了这些东西,他曾经有幸见过炎之圣殿的火焰之扉,眼前这些传送门虽然没有火焰之扉开启是那么壮观,但那种代表着空间与时间的气息却是一致的,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大人,这……这是传送门。” “回答正确,但没有加分。”布兰多轻笑着答道。 …… 传送门内白光一闪,布兰多和尼玫西丝已经先后出现在这间僻静的院落之中,接下来传送法阵继续在两人身后闪亮,库珀与他的护卫也一一出现,随后是尤塔和一个小队的白狮剑士。静守在院落内的树精灵德鲁伊一看到布兰多立刻躬身行礼,布兰多对他们点了点头以示回礼,这个时候虎雀带着芙罗与蒂雅两姐妹刚好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他看到布兰多也将手放到胸口行了个骑士礼道:“领主大人。” “准备好了?”布兰多问道。 “准备好了,我们抓了一队穴居人巡逻队,这些家伙的忠诚诚如领主大人所言,纯粹是建立在依附强者的心态上,却没什么荣誉感,我们一逼问,它们就全说出来了。”虎雀十分轻松地答道,白城先锋这张牌的等级建立在法兰骑士的等级上,现在梅蒂莎已经有了要素显化的实力,而他们差不多也有了黄金下游的水准,几头穴居人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们中有人懂乔根底冈语?”布兰多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卖弄下继承自苏菲那半生不熟的乔根底冈语,却没想到虎雀这群人当中竟然有人懂这门晦涩难懂的语言,心中小小的优越感顿时破灭了,不过更多的是好奇,整个沃恩德世界除了大山里面的矮人以外其他地区与乔根底冈的地下住民接触都不多,地下和地表的国度因为大蜂巢的阻隔几乎是两个独立的世界,再加上乔根底冈语系出古代侏儒语,与源自敏尔语的克鲁兹语族是截然不同的语言,连学者都很少有去研究这门语言的。 站在芙罗旁边的蒂雅笑眯眯地,开口就叽叽喳喳对他说了一大段奇奇怪怪的话,布兰多一听,差点没吓一跳,蒂雅说的可不就是乔根底冈语?而且还带有浓浓的穴居人的腔调,让人一听就想到:‘没错,就是这个味道!’,他差点没忍住想问***你乔根底冈语说得那么好你家里人知道么,不过看了看旁边板着脸的芙罗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因为多半是知道的,其次他要拿蒂雅寻开心,待会儿芙罗发起脾气来可不是他能吃得消的。 布兰多最后只惊讶地询问道:“蒂雅,你什么时候会乔根底冈语了?” “塔吉卜教我的。”野精灵妹妹得意地答道:“厉害吗,布兰多哥哥?” “十分厉害。”布兰多毫不吝啬地表扬道,把后者逗得咯咯直笑。 闲话过后,布兰多才仔细询问虎雀道:“它们说了些什么?” “能说的都说了,如领主大人你所料,城内沙德尔穴居人的领主是坦仆,它住在这里的北边,这些瞎子不认路,我是根据它们的描述判断出来的,另外那个地方有些参照物,街面很宽,有一个广场,中央有喷泉,坦仆就驻扎在那里。”虎雀斟酌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词句,然后才谨慎地回答道。 布兰多听完看向库珀,后者还没从传送中回过神来,直到布兰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才惊觉地问道:“怎么?”虎雀无奈之下不得不再复述了一遍,这一次库珀听完,才恍然大悟道:“我知道那个地方,圣尚德广场,那里有一间叫做银色铃响的旅店,有一次我路过灰石镇在那里落过脚。” “这么看来是城内的中央区域。”布兰多说道:“我们的穴居人朋友挺会选地方。” 库珀略微有些惊讶:“伯爵大人您不是第一次到帝国?” 布兰多笑道:“城内中央区域四周都是商业最繁华的区域,能让大人您落脚的地方,岂会是偏僻的巷落?” 库珀恍然。 “既然爵士先生知道那个地方,那就麻烦爵士先生带路吧。”布兰多看了看黑沉沉的夜空,直接提醒道,鹰身女妖每一两个钟头会换一次班,也就是说乔根底冈的地下住民迟早会发现它们受到了袭击,虽然现在时间还很宽裕,不过至少眼下还不是闲谈的时机。 但库珀却显得有些犹豫,他左看看右看看,发现除了院子里这些德鲁伊之外,布兰多带来的随行人员似乎也就只有他身后那一小队人,最多再算上虎雀这三个——虽然在他看来蒂雅和芙罗最多算是女仆一类的人物,或许门外还有几个,不过这似乎也太少了一些。他不禁面露苦色:“恕我直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伯爵大人,我们这点儿人手要去突袭一位乔根底冈的领主是不是太贸然了一些?” “人多了还叫突袭吗?”虎雀有些不屑地回答道。 布兰多对这些贵族的秉性倒是丝毫不感到奇怪,他宽慰道:“爵士先生,你觉得我会带你和我一起去送死吗?” 库珀想了想,觉得布兰多送他去死倒更有可能,而好像确实没什么理由和他一起去送死,他又想到这位来自埃鲁因的伯爵大人的口碑还算是不错的,在这之前他亲自询问过那些被布兰多抓做俘虏的他的同僚们,虽然包括姬恩伯爵在内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祝愿这位来自埃鲁因的乡巴佬早点倒霉,不过他们倒是没否认布兰多对他们还算不错——至少在这一点上,对方还算是有贵族风范的。 想到这一点,库珀爵士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或者说吃下了一颗定心丸,犹犹豫豫地对布兰多点了点头。 说圣尚德广场位于灰石镇中心最繁华的区域,但事实上并不是指几何意义上的中心,城镇经过两三次扩建,早已超出了城墙的范围——在帝国腹地常年未经战火的区域,这样的情况十分普遍。而圣尚德广场位于老城区,是旧城区内的中心,通往灰石镇五座城门的五条主要街道皆在此地汇聚,形成一个面积较大的露天广场,广场周围分布着商铺、旅舍、地方商业协会大厅与贵族议会大厅一系列高大的建筑,当然夜色下最雄伟的建筑是一座陶艺之神卡里达斯的圣殿,只不过这位陶艺之神十足的倒霉,上次在布契,玛达拉的亡灵还只把他的神祠弄塌了一面墙,眼下这帮穴居人倒好,直接把圣殿征用为军营了。 布兰多与随行的众人躲在附近一座商铺旁的一堵墙后,虎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撇了撇嘴道:“这帮穴居人虽然目不视物,但倒也分得出好坏,竟然把圣殿当作它们吃喝拉撒的地方了。” 虽然眼下早已是凡人的纪元,神祇离开沃恩德已有千年,黑暗之龙与四位先贤在大地之上也建立了新的秩序,但玛莎的子民们从未忘jì先古时代神明们对于他们的眷顾,很多人还认为神祇们早晚有一天会重新回到沃恩德,炎之圣殿的僧侣们虔信玛莎,也不有意并不制止这种说法,何况神官们的神术从未失效过,这就证明了秩序的保护者仍旧在响应他们子民的呼唤。这样的说法在乡野之间很有市场,尤其是克鲁兹南方和埃鲁因人虔信陶艺之神,可怜的库珀爵士是这样一个虔诚的信徒,他听到虎雀这句带有渎神性质的话吓得差点脸都白了。 不过他却不敢说虎雀说得不对,因为即使在他看来,这些该死的穴居人也太过分了。 圣尚德广场中央有一座喷泉,喷泉上的雕像据说是本地的建立者圣尚德先生的全身像,只不过可惜此刻雕像已经从它的底座上倒了下来,摔得四分五裂,有两头剃刀野猪正在雕像旁边把头伸进喷泉中呼噜呼噜地饮水,而在它们不远处,它们的驯养者——十多个浑身发紫,长着长长鬃毛的沙德尔穴居人正在圣殿的大理石阶梯上或站或坐,叽叽咕咕地用在场大多数人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什么。 “简直是粗俗。”连布兰多都忍不住摇了摇头,穴居人没什么文明,它们只信奉黑暗洞穴之中神秘的灵,要指望它们对于克鲁兹人的历史和文化保有基本的尊重显然是不现实的。 他指着附近建筑物的屋顶说道:“蒂雅,芙罗,你们负责对付这些聒噪的东西。”他所指的是屋顶上的鹰身女妖,一共有七头鹰身女妖在商业协会大厅与贵族议会大厅的上面监视整个广场,这些家伙在黑夜中显得特别精神,它们不断上下飞跃、互相攻击并发出尖利的声音,让人烦不胜烦。 “没问题。”芙罗答道,蒂雅则用力点了点头。 布兰多又指着圣殿门口的那些穴居人和附近的一支穴居人巡逻队说道:“尤塔,这些就交给你们解决,一共十八只老鼠,别让它们发出声来。”与使节团随行的白狮卫队基本都是从原本卫队中抽调出的精英,而这次挑选出来进行突袭行动的十个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有至少白银中游的实力,就算是对上剃刀野猪都可以一战,布兰多根本不担心他们会对付不了一队半沙德尔穴居人。 尤塔犹豫一下,用手拂了一下额前火焰般的发丝但也点了点头。 “最后还剩两头剃刀野猪,一头我来解决,一头交给爵士您的卫队长先生,这东西没什么智力,只要别让它弄出太大动静就好,”布兰多一边说一边看向库珀的卫队长:“瓦尔顿先生,你意下如何?” 瓦尔顿——这位成名自路德维格的剑豪长着一对浓密的眉毛,目光中精光闪闪,他狐疑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像是怀疑对方在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实力,但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 “尼玫西丝,你和德鲁伊们留下来应付突发的情况。”布兰多最后吩咐道。 “可以。”女骑士淡淡地应道。 ……() 第八十六幕 神之馈赠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星辰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布兰多盯着贵族议会大厅和商业协会大厦的屋顶方向数分钟之久,他等到那些上下腾跃的鹰身女妖第三次落下之后,终于下达命令道:“动手吧。” 芙罗五指间幽光一闪,离她百米开外的四头鹰身女妖就分别被一支暗蓝色的利箭洞穿,箭矢穿心而过,立刻咔咔将它们化为一座座冰雕。战斗巫师可以从咒术之环上抽取法术,施法速度极快,但精灵使则要慢上半拍,蒂雅的反应还要更慢,她努力读完每一个咒语字节,双手向前一推,所有人都看到一道无形的波纹越过整个广场上空,从那些正在四散飞逃的鹰身女妖身体上横扫而过,顷刻之间,她们就四分五裂,化为一片血雨从天上落下。 蒂雅没料到自己的法术竟然造成这么大的效果,忍不住歉然地向布兰多吐了吐舌头。 “阿加斯风暴之刃,”布兰多喃喃自语:“用七环法术打三头鹰身女妖,有必要吗……” 这个时候广场上的穴居人已然被惊动了,它们虽然看不到,但却能听到声音,圣殿门口的穴居人惊慌失措抓起手边的武器,这时黑暗中飞出一波弩矢,这些可怜虫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样,齐齐倒下去一片,剩下的三两个穴居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飞掠而过的白狮卫队一剑穿心,仰面倒在阶梯上。 接下来倒霉的是那支巡逻队,尤塔亲自截住它们,女佣兵团火焰般的长发就像是黑夜中一面醒目的旗帜,它随着女主人的动作而上下飞舞——与赤红的火鸦之舌交相辉映——布兰多看到这把剑时还微微一怔,才想起这把剑是他送给这位佣兵团长女士的,火鸦之舌在尤塔手中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她扬手一卷,将长剑化为一道火焰长鞭,金红色的长鞭横扫出三十四米距离,卷起四五头正在逃窜的穴居人并将之化为一团火灰,剩下的穴居人也无力抵挡,一个接一个被白狮卫队砍倒在地上,很快就被屠戮一空。 一旁的库珀看了看尤塔手中的剑,再看了看这位女佣兵团长傲人的身材,忍不住回过头羡慕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心想年轻人真是好福气。 此刻广场之上便只剩下两头剃刀野猪,这种来自于地底世界的野兽体格极为庞大,几乎像是一头牛,它们有四对并排的獠牙,每一对都长超过半米,就像是雪亮的弯刀,剃刀之名也因此而来;沙德尔穴居人将其驯养之后它们笼上金属面罩与眼罩,进一步减少了它们的弱点,因此它们也就成了名符其实是的战兽。 这种生物脾性凶暴,是地下世界著名的杀手,但它们的脑子仿佛因为时刻的怒火而烧坏了,智商变得极为低下,野生的剃刀野猪为攻击一qiē进入它们领地的敌人——有时甚至包括它们的配偶,而即使是被驯养之后,它们的目标选择中也就仅仅少了驯养者这一项而已,当广场上的穴居人全部被杀死之后,这两头剃刀野猪才惊觉过来,而它们的第一选择自然不会是大声嗥叫呼唤同伴,而是立刻埋头向出现在它们视野之中的人类冲来。 瓦尔顿和布兰多一左一右地拦在了这两头剃刀野猪面前。 瓦尔顿在路德维格成名已久,除了剑术之外,一身实力也已趋于金之阶的巅峰,不过面对这种动不动就发狂的玩意儿他还是不敢太过大意,当剃刀野猪向他冲来时,他往旁边一让,一记克鲁兹扫剑就向这大家伙四蹄削去;剃刀野猪四蹄齐断,顿时一头撞在地面上,它张嘴就想要发出惨烈的嗥叫,但尖锐的气流还没来得及冲出咽喉,就被随后赶上的瓦尔顿一剑刺穿喉咙,死死封在了肚子里面,惨烈的杀猪声最后也就变成了咯咯咯无意识的气流撞击破裂的气管的声音,污浊的鲜血也随之漫涌而出。 瓦尔顿看着仰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剃刀野猪,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自己的处理方式极为满意,能如此干净利落地解决战斗,说明他对剑术的理解又更进了一步。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那位年轻的伯爵大人那边怎么还没响动,照理说不论是输是赢,总得要有点动静,就算他处理得这么干净,可剃刀野猪撞击地面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音。瓦尔顿当然不会认为布兰多可能比自己更厉害,他跟在库珀身边,关于那位伯爵大人实力的传闻没听到多少,关于对方冲动易怒、傲慢无礼的恶名倒是有所耳闻,当初布兰多攻陷黑剑要塞,帝国方面也只是说这位伯爵大人身边有一位货真价实的**师,若说布兰多二十岁出头就是一位剑圣,瓦尔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但他回过头,却看到了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布兰多倒是站在原地没动,而在不远处,那头剃刀野猪竟然趴在地上抖得像是筛糠一样,吓得屎尿齐流,根本不敢前进半步。 所有白狮卫队的年轻人甚至包括那位女佣兵团长此刻都用一种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领主大人。 瓦尔顿不是无知之辈,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剑圣之威—— 自然界之中只有少数强大到一定程dù的生物会自然产生威压,比如说龙,或者元素疆界之外的那些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神话一般的生物。但对于黑铁之民来说,自有那些在一个领域强大到一定程dù,甚至掌握了法则至理的存zài,才能产生出威压——法则之威,剑圣之威——要达到这一步所必须要满足的唯一一个条件是,真理之侧。 布兰多确实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天地之间法则至理的存zài,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他拔剑而出指向剃刀野猪的同一刻,一道玄奥的知识从大地之剑上回应而来,那一瞬间他仿佛就理解了山川大地、永恒不朽的含义,但这不过是一瞬之间发生的故事,就好像在那么一片刻,他真正跨入了真理之侧的境界,但顷刻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要素开化的巅峰状态。 不过就这么一瞬间的真理之侧,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威压,就足以让缺乏智力的剃刀野猪吓得六神无主。 布兰多心中隐隐有些预感,他收回剑,地看了那头趴在地上的剃刀野猪一眼,对其他人说道:“别管这东西,它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快攻进圣殿。” 说这句话时,他抬头默默看了黑漆漆的夜空一眼。 不知什么时候起,乌云遮住了星光—— …… 不知道是受到了陶艺之神卡里达斯的庇佑还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攻入圣殿的战斗极为顺lì,圣殿内驻扎的穴居人战士根本没预料到外面的变故,当白狮卫队攻入圣殿时它们措手不及,第一时间就失去了主动权,而剩下的战斗几乎也是一面倒的屠杀,虽然坦仆的熊地精亲卫队悍不畏死的展开反击,但这些来自乔根底冈地下的四阶生物显然更擅长在洞穴之中而非地表上战斗,在尤塔、尼玫西丝与瓦尔顿的进攻锋矢下,白狮卫队不过只付出一人轻伤的代价,就几乎全歼这些坦仆的亲卫队。 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坦仆是沙德尔穴居人的领主——但也仅此而已,穴居人在乔根底冈本来就是最下层的存zài,仅仅比地侏地位稍高那么一点——坦仆在地下世界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拥有一只牛头怪作为奴隶,凭借这只六阶生物,它在寂静之地的边缘占领了一小片领地,在它的同胞中树立起威望,拉起一支军队,成为了领主,不过他的势力,也就比被驱逐的塔吉卜那种存zài稍微强一点。 而这一次,它一直以来仰仗的那头牛头怪,才不过在瓦尔顿手上走了几招,就被一剑砍下头颅来,腥臭的鲜血当时就喷了躲在后面的它一身,几乎把它给吓晕过去。 尤塔将这家伙从圣殿中揪出来时,这位领主大人一点也没有了昔日的威风,反倒像是一只落水的公鸡一般,瑟瑟发抖。 “领主大人,这家伙也知道得不多,不过能说的它都说了,”尤塔问道:“要不大人您再亲自问它一遍。” 布兰多看了这家伙一眼,却摇了摇头,有些焦躁地答道:“不用耽误时间,它说了些什么,你直接告sù我。” 尤塔微微一怔,有些奇怪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一旁跟出来的尼玫西丝却没女佣兵团长这么多顾虑,她亦从布兰多的口气中察觉到异常,直接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他隐隐感到之前那一剑有些不同寻常,大地之间传来的感应绝非是自己对于法则的感悟,而是某种联系,他不过是恰逢其会感受到了这种联系而已。他想起关于乔根底冈的传说,在大分裂时代之前,这些地底子民的确是和托奎宁的狮人一样信奉同样一个神祇的,这个传说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仿佛与这几日的一些疑虑在隐约之间串联在了一起,然而他却一时之间找不到那个关键的节点。 还有另一点让他感到迷惑,那就是之前的那种感应分明是从天空之上降下的,但天空不是乔根底冈的传统疆域,这让布兰多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他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 尤塔看看女骑士,再看看自己的领主大人,却不敢让后者等待太久,低声说道:“乔根底冈的这次入侵有多大规模,恐怕连这家伙也不太清楚,不过领主大人,按照它的一些描述恐怕不会太小。” 这原本就在布兰多的预料之中,尤塔的话只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测而已,布兰多抛开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头绪,使脑子显得清醒一些问道:“驻扎在灰石镇的乔根底冈军队一共有那几支,在这个方向上乔根底冈军队的主力是谁,它总该知道吧。” “驻扎在灰石镇的乔根底冈军队一共只有两支,另一个领主叫做古蔻,布兰多哥哥。”蒂雅抢先回答道。 尤塔在一旁作证似的点了点头,表示坦仆的话其实也是由蒂雅来翻译的。 “古蔻?”布兰多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但他回想了一下,却发现这个名字似乎也不是乔根底冈任何一位知名领主,甚至连坦仆的名声都比不上。坦仆好歹是沙德尔穴居人仅有的两位领主之一,再加上它的牛头怪奴隶,好歹在这一点上算是小有名气的。让他感到的古怪的是,理论上他听说过名字的领主,绝对不会籍籍无名的。 布兰多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他回头去向尼玫西丝求助,却发现女骑士同样在皱着眉头仿佛在和他思考同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呢?”他又问道。 “现在正在向亚萨进军的领主好像是一个叫做莫克沙的家伙,但这家伙也说不清楚,真是没用极了!”蒂雅看了坦仆一眼,回答道。 “莫克沙!”布兰多微微一怔:“原来是它,蜥蜴人之王,它在地底也算是仅次于杰拉特和美杜莎之王的领主了,如果说乔根底冈进攻亚萨的牵制部队的指挥官是它的话,那这次乔根底冈入侵地表世界的势力恐怕还真不会太小,至少在南面肯定会有一位真正的地底之王存zài。” 野精灵妹妹微微一笑,答道:“布兰多哥哥你猜对了,此刻正在进攻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的乔根底冈军团正是来自于毒液沼泽的军队。” “美杜莎之王。”布兰多立刻反应过来,不过他心中倒没有多紧张,反正现在乐子大了的也是帝国,和他没什么关系,美杜莎之王就算在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从罗科齐高原调头北上来找他的麻烦。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蒂雅都一一作答,不过正如尤塔所说,坦仆这个级别的存zài知道的东西很少,它甚至不知道乔根底冈入侵地表世界的真正原因是什么,至于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是被更强大的领主强迫参战的——这在地底世界是常有的事情,布兰多也是见怪不怪。 最后布兰多才问了关于奥尔康斯伯爵一行人下落的问题,这些倒霉的帝国贵族被坦仆关在圣殿的地下墓窖之中,此刻库珀爵士已经带人去解救他们了,不过可以想象,穴居人可没有什么贵族的气度这种多余的东西,奥尔康斯伯爵等人落在他手上会是什么下场,几乎可以想象,就算是没死,估计也要脱层皮。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布兰多还忍不住恶意地想,要是这位伯爵大人早知道如此,说不定会主动来向他投降,宁愿要当埃鲁因人的俘虏。 而同时,蒂雅关于这些克鲁兹贵族遭遇的描述也印证了布兰多心中的另外一个预感。 沙德尔穴居人如此不重视这些克鲁兹人的俘虏,说明它们当时根本不是冲着奥尔康斯伯爵去的,也就是说伯爵大人根本就是被这些穴居人顺路抓住的。 只不过布兰多此刻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为这位倒霉的伯爵大人感叹,他立刻看向尼玫西丝,问道:“你找到那东西了吗?” 尼玫西丝点了点头。 然后拿出一件东西来。 那东西放在她手心中,甚至还没有巴掌大,有点像是一枚放大了的白金币——这种金币在法恩赞地区广为使用,因为使用了特殊的铸造工艺,所以表面比一般的金币还要更加光洁明亮——但女骑士手中这一枚金属圆盘还要比一般白金币更加光洁,简直像是一枚闪闪发光的拥有金属特质的宝石,只不过没有明显的结晶状结构,而仔细看去,你甚至还会发现这枚金属圆盘之中还隐隐蕴育着一团火焰的光芒。 任何人只消一眼,就能判断出这枚金属圆盘绝非凡物,因为凡世间的一qiē金属与锻造技术都无法制造出相同的东西来,甚至连相仿,似乎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尤塔看到那枚金属圆盘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目光,她仿佛着了魔一样看着东西,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脱口问道:“这是什么,真漂亮!” 布兰多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苦笑,这样一件东西,在尤塔看来竟然只是漂亮而已,而对已任何曾经认识它的人来说,这都是这个世界的至宝。 …… 沃恩德有两件凡人无法触及之物。 第一是命运,第二是法则。 但玛莎终给予了凡人改变一qiē的权力。 命运的主宰在于琥珀的钥匙,而天与地之间的一qiē絮语,都被记载在了石板之上。 ——苍之诗.第四节,第三段 ……() 第八十七幕 死亡阴影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从上空俯瞰,整座城市沉浸于无声无息的黑暗之中,在北城,仍有影影绰绰的穴居人在活动,但旧城区中心区域一片死寂,目光再往南,一支队伍正沿着漫无灯光的街巷快速前进。 “再快一些!别给它们反应过来的机会!”梅蒂莎一马当先,像是一团风驰电掣的银色火焰,火焰从长街上席卷而过,拦在道路中央的穴居人巡逻队顷刻四散溃逃,稍有躲闪不及,就被银精灵小公主手中长枪带起的灵魂之焰卷入其中,烧成飞灰;优雅高大的独角兽在街道上疾驰,带着灵焰的四蹄上下翻飞,一闪即逝,只在身后留下一条星星点点的荧光。 在她身后是摆出冲锋队形的白狮卫队,再然后才是夏至骑士团。“跟上去,帝国的骑士们!”夏至骑士团的骑士副团长布龙菲尔德也随之怒吼道:“去为我们的盟友开辟出一条道路来,保护好左右两翼,别让那些来自地下的老鼠有机可乘!”克鲁兹骑士们早在两天之前就拿回了装备,布兰多邀请他们为帝国而战,作为帝国的骑士,他们自然义务不容辞,虽然他们明白自己现在仍旧是人质的身份,但眼下乔根底冈人才是帝国的敌人,与之相比,埃鲁因人与克鲁兹人的亲疏远近就显现出了优势。 正所谓有对比,才有差距。 骑士们开道之后,才是使节团臃肿的队伍,这支队伍中除了少部分戎马出身的贵族能一声不吭地跟上前进的速度之外,其他养尊处优的家伙几乎是被自己的仆从随侍们推着、拖着或者是抬着前进,有几个特别胖的家伙舌头拖得老长,远远看起来像是条垂死的老狗,但这时节没有任何人敢抱怨半句,这会儿没有任何人催着他们前进,但掉队的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 埃鲁因的使节团成员则骑着马,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战马――一来布兰多不愿意将梅蒂莎的【骑兵整备】卡牌浪费在这些贵族身上,二来也是召唤英灵天马时声势过于浩大,很难不引起注意,得不偿失――不过坐骑的数量毕竟有限,罗曼的马上此刻就共乘了三人,她环抱戈兰―埃尔森公爵的小千金,身后还带了一个琪雅拉,好在三人体重加起来也未必赶得上艾弗拉姆那个肉球,这些血统纯正的克鲁兹战马驮起她们来也并不费力。 “艾弗拉姆你这个傻蛋,走错路了,给我回来!” “不要死死勒住缰绳!你会骑马吗!” “左边有怪物漏进来了,布龙菲尔德先生,麻烦拦住那些穴居人!呀!”商人小姐吓得尖叫一声,赶紧伏下小小的身板护住小千金,同时躲开穴居人从自己掷过来的长矛,她大声问道:“琪雅拉,你还好吗!” “我……还好,罗曼小姐。”西法赫家族的代表,王长子殿下的妹妹脸都吓白了,那支长矛几乎贴着她鼻子尖飞过去,不过她轻轻出了口气,马上镇定下来,浅蓝色的眸子里只剩下兴奋的光芒:“罗曼小姐,那边有头穴居人,快,我们靠过去看看!书上说火这些怪物活着的时候皮肤可以随着环境变色,就像是变色龙一样,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好的!”罗曼一听,就兴趣盎然地答道。 “不要!”三个人当中唯一的正常人,戈兰―埃尔森的小千金朱蒂斯顿时吓得大哭起来:“罗曼姐姐,琪雅拉姐姐,我们快跑吧,呜呜呜!” 商人小姐顿时左右为难起来,一方面琪拉雅的话让她心中好奇难耐,一方面朱蒂斯小姑娘在她怀里眼泪汪汪又让她手忙脚乱,她想了片刻,终于得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玛格达尔公主殿下,欧妮,快来帮帮我!” 公爵千金正坐在士官马乔里背后,一看到这一幕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大小姐又突发了奇思妙想,她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请你自重,罗曼小姐,你忘了团长大人的话了吗?” 而至于玛格达尔公主,后者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摇了摇头。 “啊!”罗曼好像这才想起有布兰多的吩咐这一回事,顿时露出垂头丧气的神色。而琪拉雅更是一脸不爽:“这个讨厌的家伙。那就算他欠我们两头活的穴居人好了,一人一头。” “伯爵大人这帐欠得可有够离奇的。”艾柯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对一旁的马乔里说道。 这位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使节团内虽然吵吵嚷嚷,但商人小姐倒是颇有商队团长的风范,一番颠三倒四的大呼小叫竟然也把这臃肿的队伍约束得井井有条,至少在她的提醒之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掉队,或者别的什么意外的状况发生――当然夏至骑士团的骑士副团长布龙菲尔德唯一有点头痛的是,如果这位大小姐能把她口中那些命令再规范一下就好了,不要再两三句话里面就夹杂着一句商人的俚语,那种东西他堂堂一位骑士大人怎么可能会听得懂? 队伍一路前行,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终于,在转过最后一个街角之后,罗韦斯的罗盘那个显眼的由四个箭头构成的招牌终于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到了!”内廷骑士娜莎忍不住欢呼一声。 梅蒂莎立刻举起左手,让所有人停下来:“一至八小队分散,各自寻找遮蔽物!布龙菲尔德团长,让你的人寻找掩护!罗曼小姐,让使节团躲到屋里面去!” “怎么了?”娜莎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位精灵公主,不明白她这个命令是什么意思。 布龙菲尔德也是一脸不解地看向这边。 只有罗曼看了看梅蒂莎,然后马上对后面所有的贵族们说道:“快快,快躲到屋子里!” 事实上后面的贵族们这个时候还没经过街道的转角,压根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早已习惯了这位商人小姐各种奇怪的命令,反正这些命令不管听起来有多离谱,总会有用就是了,比如莫名其妙地命令队伍停下,也会避开穴居人的埋伏,或者把向左前进说成向右,结果恰好避开了穴居人的阻拦部队,就像是有一个名为‘奇迹幸运’的光环笼罩在这位大小姐身上,他们一路走过来早就见怪不怪了。 此刻罗曼一下达命令,这些人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哗啦一声全冲向了两边的建筑物中,整齐划一得好像是经过了若干次的演习,令人咋舌。 好在这些屋子的主人早在战争之前就逃离了灰石镇,因此倒也没生出什么多余的纠纷来。 布龙菲尔德看到这一幕,心下也有点嘀咕,不过这位夏至骑士团的团长对于罗曼小姐的光环也表示出了足够钦佩,虽然将信将疑,但也下令让自己的手下找到掩蔽,所有人都躲进街道两侧的阴影之中后,不过片刻,梅蒂莎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夜空中,随着她的目光,布龙菲尔德和娜莎也抬起头来,躲在屋子里的贵族们也纷纷抬起头看向街道上空狭长的天空,安兹洛瓦晴朗的夜空繁星闪耀,远远近近飘着几团稀疏的云团,骄傲之月正逐渐隐没入云层之中,在大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四周好像变得格外安静起来。 “那是什么声音?”内廷骑士娜莎忽然有些不安地问道:“是我听错了吗?” 夏至骑士团副团长布龙菲尔德轻轻摇了摇头,他也听到了―― 云层之下风的声音。 安泽鲁塔的冬季,有从浮云之丘吹向至高内海的陆海风,这风掠过安兹洛瓦广阔山野之间的松林时,会发出哗哗的松涛声,这种声音在静夜回响,如诗如歌。但此时此刻,这首天地之间的长诗仿佛被另一个声音吟诵着,这个声音逐渐变得高亢,像是一个病态偏执满面潮红的疯子在高声呐喊,一字一句读出它的每一个段落,风声逐渐变成了怒吼,它从整个丘陵之上横扫而过,躲在街道两边的贵族们、骑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流过夜空的气流顷刻之间变得可以被肉眼所见,伴随着呼呼的利响,远远近近不断有什么东西哗啦被掀倒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响声,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好像末日之前的征兆,令人着魔。 顷刻之间,梅蒂莎眯起了眼睛。 每个和她一样抬起头看着天空的其他人,都看到一道巨大的阴影,像是游鱼一样穿过云层,从灰石镇上空一掠而过,而随之而来的,是那从半空之中压下的,无匹的威势。 …… ‘哐当。’尼玫西丝手中那枚在月华下闪烁着微光的金属圆盘,用凡人的眼光无法估量其价值的瑰宝,忽然从她手中脱手而出,落在地上。 布兰多有些奇怪地看着女骑士,以尼玫西丝的实力,绝不至于连个东西都拿不稳,何况他很清楚对方有多了解这块金属圆盘的价值,绝不至于大意失手。尼玫西丝皱起眉头,看着地上的圆盘,她并未弯腰去将它拾起来,而是带着一种疑惑的神色,看着那枚金属圆盘在大理石的阶梯上微微战栗着,发出嘤嘤嗡嗡的声音,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它翩翩起舞。 在场五道目光在金属圆盘上交汇,但片刻之后,他们又抬起头。 布兰多最先看到云层正在夜空之下加速流动。 “我x!怎么会有这东西,快,快躲到圣殿里面去!”他面色一变,拉起身边的蒂雅就冲回圣殿之中,野精灵妹妹措不及防,被吓得尖叫一声。 尼玫西丝的反应稍慢,但她马上弯腰拾起金属圆盘,一闪身尾随而至;再后面是尤塔,虽然这位女佣兵团长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看到安兹洛瓦上空忽然出现的奇景,也意识到产生了什么变故,下意识地跟上了布兰多的步伐。最后才是芙罗,野精灵姐姐拾起自己妹妹落到地上的手杖,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圣殿里,她将手杖交给自己惊魂未定的妹妹,然后再白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 只可惜这会儿布兰多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他和尼玫西丝都正紧张地看着圣殿外面的天空。 云层正在向西涌动―― 呼啸的狂风仿佛压下了一qiē声音,整个世界仿佛转变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寂静,无声无息之间,一道黑影从云层之上掠过,它张开的双翼遮住月亮与星辰的光芒,在灰石镇上空投下一片黯淡无光的阴影。尤塔和蒂雅同时瞪大了眼睛,甚至连什么时候张大了嘴都完全没有意思到,就在那道黑影之后,紧接着又是第二道黑影,两道黑影一前一后,正缓缓越过大半个夜空。 尤塔只感到自己的喉咙咯咯直响,心脏仿佛要砰砰跳出胸腔似的,有那么一笑片刻,她几乎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逆涌,仿佛一根根头发都直竖起来。 蒂雅也紧紧抓住了自己领主哥哥的手,甚至她自己都无知无觉,她紧紧盯着天空,翠绿色的眸子里闪闪发光。 在沃恩德有一个传说,传说有人若在云层之下看到巨龙的阴影掠过天空,那么就证明在不久之后,当地会诞下有巨龙眷顾的孩子,这就是血脉天赋――巨龙之影的由来。 然而事实上,自从黄金的年代逝去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在大地之上看到真正的巨龙了。 成年的巨龙。 这绝非是像阿洛兹、芙罗法、史塔那样出来历练、或者是被逐出巨龙之谷的幼年巨龙,这是真正的,这个时代最恐怖而优雅的生物,真正的成年巨龙――它们张开双翼时,犹如一片浮动的阴影,仿佛可以遮住日与月,星辰与万物的光芒,它们在云中翱翔时,就是天际的游鱼,天空是它们的海洋,它们是天空的主宰。 “龙……”女佣兵团长好半晌才说出这个字来。 “是黑龙。”尼玫西丝进一步补充她道。 “我认识这两头龙,”布兰多却说道,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摩黛丝提和马尔萨斯。” “它们是谁,布兰多哥哥?”蒂雅还有些害怕地问道。 “罪龙,被驱逐的黑龙,它们是乔根底冈五位至高城主之一,它们竟然也来了。” “在熊湖那些灰烬的痕迹。”尼玫西丝忽然想起来,低声提醒道。 “是丘脊龙兽。”布兰多摇了摇头:“可惜了,我没见过这种乔根底冈最顶级的生物,否则当时一定能认出来。” “它们……是为这个东西来的吗?”尤塔盯着尼玫西丝手上的金属圆盘问道,她脸色还有些苍白,仿佛呼吸还没顺畅过来,来自于巨龙的威慑力有若实质,若刚才不是在布兰多身边,她几乎吓得要尖叫起来。但稍微冷静一些之后,她立刻下意识地联想到了他们才从坦仆手上拿到的这件东西。 布兰多摇了摇头:“恐怕不是,这恐怕是一个巧合,那件事……” 他看了尼玫西丝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也看出相同的意思,改口道:“坦仆应该是临时起意,不……”他再摇了摇头:“它的级别不够,应该是那位蜥蜴之王的意思,但它们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东西的价值,否则不会随随便便这么保存,让我们得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不过你说得对,尤塔,它们的确不会轻yì到地表世界来,这两个大家伙一定有所企图。” “领主大人?” 布兰多苦笑了一下,还好之前他就有所警觉,事先将大地之剑丢进了安曼的次元洞里面,现在他总算可以确定了,之前那种莫名的若有若无的联系是来自于什么地方。 而同时他恐怕也弄明白了一件事情。 乔根底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 巨龙之影正在远去。 梅蒂莎轻轻吐了一口气,在她身后,几乎所有的克鲁兹贵族都吓得瘫倒在了地上,琪雅拉也是面色雪白,上气不接下气,此前甚至有人尖啸出声,还好商人小姐手疾眼快施展了一个沉默巫术,才叫使节团躲过了无妄之灾。不过所有人当中最惨的莫过于艾弗拉姆和公爵小千金朱蒂斯,直接吓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那……那是什么。”欧妮几乎可以听到自己上下牙打战发出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龙……是龙。”琪雅拉小口小口地吸着气,浅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正在逐渐恢fù光彩,她吓得要死,但却也兴奋得要死:“那是真正的巨龙!” “闭嘴!”梅蒂莎回过头严厉地命令道:“不许出声!” 银精灵小公主严厉的神色甚至吓了罗曼一跳,后者还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梅蒂莎很快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说话,你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巨龙有多么可怕。” 无论如何,她的话还是起到了恰到好处的效果,那些尚能开口的夏至骑士和白狮卫队的士兵们,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但就在寂静蔓延之刻,忽然寂夜之中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千万别丢!” 那声音远远传来,然后是第二声气急败坏的大喊。 “该死,闭上眼睛!” ……() 第八十八幕 死亡阴影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闪光树是圣奥索尔南方的珍贵树种,它的树种中富含光元素魔力,经过特殊的手段炮制之后,只要稍经震荡,就会爆发出太阳般刺眼的光芒,令人短暂失明。 德尔菲恩身后那个叫做埃菲的年轻人眼睁睁看着小精灵把那个圆溜溜的球状物向自己丢来,赶紧闭上眼睛向在场的其他人尖叫道:“快闭眼!”闪光树种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砰然落在宰相千金脚下,骨碌碌向前滚去,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目光都还落在这圆滚滚的事物之上,看到它撞上一侧的墙壁停下来,从中‘咔’裂开一条缝隙,一道纯白色的强光从中射出。 正是这个时候,过道中人影一闪,一只女人纤长的手凭空伸向那枚闪光之树的树种,将它抓在手心中,这只手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可以将奔涌的光约束在一起。迸射的光束像是碰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纷纷折射回去,刺眼的光芒不过微微一闪,就变得温和起来,所有的光好像都汇聚成一团温暖的光球,被这只手牢牢地控zhì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唯一闭上眼睛的埃菲好半天没听到什么响动,不禁疑惑地睁开半只眼睛来,就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一个银发披肩,身穿白色长袍的女人手握一团光球,正伫立于过道之间。光球荧荧漂浮在半空之中,上面的光芒正映出这位女士脸上冷漠的神色,她非常高大,甚至超过了很多人类的男性,一对眸子像是纯银打造,熠熠生辉,光球的光芒正在她手心中点点消散,在重归于黑暗之前,这位女士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小精灵一眼。 小精灵天不怕地不怕,但却被这一眼瞪得心里打起小鼓来,她满心委屈,结果变成了眼泪汪汪地瘪着小嘴。 “不想死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白袍的女人冷冰冰地环视四周每个人,开口道,嗓音有些沙哑低沉。 “您是谁?”德尔菲恩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这一手震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能将顷刻绽放的光约束在手心之间的地方,这需要多么强大的光元素掌控力,若说先前那是错觉,那么此刻光球正在她手掌之间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于黑暗之间,单凭这份的能力,就足以叫在场每一个人生不出抵抗之心来。 白袍的女人看了一眼天花板,有些焦躁地摇了摇头,声音中像是压抑着什么:“愚蠢,快走,我没时间跟你们解释!” 德尔菲恩还想说什么,但忽然感到心中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她抬起头来,有些惊诧莫名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在场每个人心中那一刻都隐隐升起一股无力的恐惧感。 宰相千金的两个护卫砰一声坐倒在地上,大喊:“女士,你要杀了我们吗!” 但这个时候唯一不受影响的仙妮忽然飞起来,拎起小精灵后颈的斗篷就拼命往后拖,一边尖叫道:“小精灵,快跑,她是龙!” 所有人都看到,那个女人眼中逐渐化为了一片流动的水银一般的颜色,而她的额头上,正逐渐显现出一片片细长的银色鳞片来。 ‘咚――’ 木屋像是被一股猛烈的气流击中,忽然整个儿动摇了一下。 在罗韦斯的罗盘之外,躲在街道两边的使节团内的众人看得更加分明,一头庞然大物正从半空降下,它扑击着犹如天空中阴影一般的双翼,双翼每一次振动,卷起的气流就像是一场风暴,从整个灰石镇上空横扫而过,温度节节升高,空气形成的湍流中带着飞散的火苗,一但落在屋顶,就升起熊熊烈焰。 每个人心中像是升起一声悠远的长啸,这声尖啸来自于悠远的黑暗之中,直刺向心灵深处,所有人的心脏因为过于紧张而收缩成一团,血液从全身各处倒涌,视野从四周往中心开始逐渐变成一片漆黑。他们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实力稍弱的就直接晕了过去。 琪拉雅也是仅仅按着胸口,苍白的小脸上涌起一片潮红的色彩,她紧紧盯着这一幕,仿佛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那是一头巨龙正在从云层之中降下,它扇动双翼悬停在灰石镇上空,漆黑的眼珠子像是一对黯淡无光的石墨球,带着一种万物共主的冷漠睥睨天地,它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城市,但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都觉得这双恐怖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这庞然巨*几乎有半个城镇大小,双翼之下卷动的流焰像是一片火云,湍流中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细碎的光芒降下之后,就让整个地区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街道正在燃烧,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 “梅蒂莎,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梅蒂莎、梅蒂莎,它是不是要来吃我们了。” “梅蒂莎,布兰多会不会来救我们?” “布兰多也会被吃吗?” “算了,罗曼不要布兰多救了!布兰多快跑!跑得远远的!” 商人小姐正吓得六神无主,梅蒂莎也咬着下唇,紧紧地盯这一幕,手中紧握长枪,在她身边,娜莎已经吓晕了过去,易妮德抱着自己眼泪横流,而迪尔菲瑞则紧紧地躲在她那位奶牛女骑士的怀里,艾柯有些战战兢兢地拔出长剑来,马乔里紧守在公爵千金身边,所有人当中,只有修女公主玛格达尔丝毫不受影响,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奇怪。 银精灵小公主如同一根绷紧了的弓弦,随时准备蓄势待发拼死一搏,但正是这个时候,她却轻轻咦了一声。 另一股气势正从罗韦斯的罗盘之上升起,它起先弱小,仿佛风中残烛,但飞速成长起来,顷刻之间就已经可以与天空之上降下的威势匹敌对立,自下而上,竟将占据天空的黑龙的气势生生逆推了回去。 “真没想到,密丝瑞尔,你竟然躲在这儿。”半空之中,一个如同滚雷一般的声音隆隆作响,带着轻蔑与讥讽,还有一丝猫捉老鼠的戏谑意味。 “奥布斯迪恩!”一个怒气勃发的声音从整个灰石镇中回响,声音的源头,是来自于罗韦斯的罗盘那间在狂风中飘零的小木屋。 木屋像是承受了什么无法想象的重压,正在吱吱咯咯作响,它的木墙、地板、门和窗都在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散架一般,白袍女人身上的气势正不可抑制地爆发开来,她有些惋惜地看了其他人一眼,努力抑制着体内因为同族的感应而变得狂暴的力量,艰难地提醒道:“快逃命去吧……!” 这句话的最后一个音调变成了一声悠远的嗥叫。 她引颈长啸,身后生长出银色的双翼,四肢变成了利爪,上面布满了细密坚实的鳞片,白色的长袍寸寸断裂,露出巨龙的躯体,一条尾巴也从双腿之间长出,她再回过头时,已经完全拥有了龙的形态。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这头银色的巨龙正在迅速变大,撑破过道,撑开木屋的屋顶,踩穿地板,过道上的所有人随着坍塌的地板而滑落,德尔菲恩尖叫一声顺着楼梯方向跌落下去,小精灵头昏脑涨地向前扑,额头撞到门框上,“哎哟!”她手舞足蹈地想要抓住什么,结果抓住仙妮的尾巴把后者尖叫着拖了下去,埃菲、索林兹以及德尔菲恩的两个护卫虽然抓着最近可以及手的障碍物,但也无济于事。 罗韦斯的罗盘在一阵尖利的呻吟声之后彻底四分五裂,砖石与木板、灰土与梁柱,纷纷断裂坍塌,化作泥灰破片纷纷而下,顷刻之间,就变成一片废墟。 废墟之上,一头巨大而优雅的生物正张开双翼,双翼上的尘埃与瓦片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下雨一般;罗曼和琪雅拉怔怔地仰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双翼越升越高,当银色的幕布完全张开时,几乎遮蔽了附近的几个街区,两个人都微微张大嘴巴,银色的巨龙已经变得硕大无比,踞在几条街道之上银色躯体在月华下闪闪发光,鳞片之上像是笼罩着一圈儿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光环,她昂起头颅,用水银一般的眸子与天空中的黑龙对视。 “奥布斯迪恩,我再问你们一次,为何要违背誓言,离开乔根底冈?”女人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灰石镇上空,甚至越过山谷,向四面八方扩散,远远地传向左近的丘陵之中。 一两里之外,在旧城区的中心,布兰多更为清楚地目睹了这一qiē的发生,看到天空中的阴影去而复返,降临灰石镇上空,一道可以与之匹敌的气势从城内升起,不过顷刻,几个街区之外凭空出现了一头银色的巨龙与之对峙。尤塔和蒂雅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库珀爵士正带着浑身是伤的奥尔康斯伯爵从圣殿中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吓得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玛莎在上啊,这是怎么啦!”库珀尖叫一声。 布兰多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灰石镇内究竟闹的是哪一出。 “梅蒂莎,快回我话!”他在心灵联系之中紧张地喊道。 …… “领主大人……”梅蒂莎有些艰难地回应道。 “你在什么地方?”布兰多紧张地问道。 “我在……您应该已经看到了,我就在这儿……”梅蒂莎看了一眼外面凡人一辈子未必能看见一次的景色。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你们还好么?” “还好,那两头龙的目标应该是对方,我们藏得很好,暂时没引起它们的注意。” “是布兰多么?”布兰多可以察觉到梅蒂莎感官中罗曼的声音,银精灵小公主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出声。 梅蒂莎的话让布兰多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想了一下,问道:“你们现在有没什么办法进到密道里面去?” “恐怕很难,”梅蒂莎答道:“那头银龙就在罗韦斯的罗盘上面,现在那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能不能找到密道入口还很难说,只有等待会它们打起来,我才可以去确认。” “危险吗?” “还好,您放心吧,大人,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如果有危险,就想办法退回传送门附近去。” “我知道。” “等着我,我马上就到。”布兰多一把拎起瑟瑟发抖的库珀,“跟我来,带我去罗韦斯的罗盘。” 库珀爵士吓得腿都软了,拼命挣扎道:“伯爵大人,你疯了!” “我没疯,尼玫西丝,带上奥尔康斯伯爵,尤塔、芙罗,看住那只老鼠,我还有话要问它,瓦尔顿先生,你可以告sù墓窖里面那些贵族,现在计划有变,我们得执行B计划,去留随便,不过我不会送他们出城。” 他停了一下:“这句话对你来说也适用。” 瓦尔顿看了被布兰多拎在手上的库珀,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有B计划吗?”虎雀跟上来不解地问道。 “现在有了。”布兰多答道。 …… “领主――”梅蒂莎无奈地意识到布兰多已经单方面切断了心灵联系,她叹了口气,心中微微有些感动。 “奥布斯迪恩,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听人提起过了啊,我曾经多么后悔失去它,”此刻天空中的声音仍雷鸣滚滚,“密丝瑞尔,但可惜不是现在,在萨米里安时你多么不可一世,现在呢?惶惶不安,犹如丧家之犬,你不该出现的,等待你的只有死亡一途。” “奥布斯迪恩,该死的是你们,你们忘jì那个神圣的约定了么,竟敢参与凡尘的战争,你们三个一齐疯了,一错而又再错,等待你们的只有最严厉的惩罚。”银色的巨龙高傲地昂着头颅,冷冷地回答道。 “惩罚?”马尔萨斯冷笑:“由谁来执行,先古之民遁世不出,以为可以以此避开灾祸,真是可悲而又可笑。” “由我!” “由你?”马尔萨斯的声音中无端地流露出一丝讥笑来:“你伤势好完全了么,密丝瑞尔。” 密丝瑞尔发出一声怒吼,银色的双翼一展,大地微微震动,她已如同利箭一样射向空中,直奔马尔萨斯而去,巨龙拍击双翼产生的风压在半个城镇内产生了一场可怕的风暴,将附近所有人吹得东倒西歪,一排排房屋在骤风之中简直像在垂死呻吟,稍微老旧一些的建筑差点被连根拔起,松动的墙壁与屋顶直接解体,化为无数碎片如同暴风雨中的蝴蝶般飞散。 两头巨龙在半空之中轰然相撞,那一刻整个天空仿佛都闪烁起法则之线的辉光――一半的夜幕密密麻麻地浮现起金色的焰纹,一半的夜幕闪现着层层交叠的淡银**络,两幅截然不同的图景将整个灰石镇彻底笼罩,并向四面八方蔓延扩散,以两头巨龙交战为中心,仿佛延迟了片刻,一道冲击波才横扫向整座城市。 那一刻灰石镇仿佛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地震,街道两边的建筑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坍塌,罗曼‘咚’一声被突然传来的冲击波掀起,重重地撞在身后琪雅拉身上,两个人一齐滚了出去,然后人事不省。梅蒂莎身上的灵质法则在受到冲击的同一刻自动生效,交织出一片灰色的网状光辉,但毫无意义,她也闷哼一声被推向了一片倒塌的房屋之中,贵族们更是兵荒马乱,由于没有要素力量,他们受到的反击反而小得多,不过还是东倒西歪,不少人甚至直接被从窗户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外面的街道之上。 而冲击的中心,罗韦斯的罗盘更是倒了大霉,本来就已经是一片废墟的面包铺直接被气流吹上了天,埋在下面的几个人第一时间被气旋给挖了出来,抛向四周。仙妮几乎是尖叫着拽着小精灵的斗篷将她从飓风之中拽出来,德尔菲恩直接撞在了对面一栋建筑的墙壁之上,好在那是一片木墙,宰相之女直接咔嚓一声撞了进去,才侥幸没有变成一块大号的肉饼,不过她的两个护卫却没这么好运气,一个直接被抛飞了好几十米重重地落在地上,另外一个脑袋被一块瓦片给削去了一半,还没落下来就成了尸体。 索林兹在关键时刻抓住一根柱子才避免了被送上天的悲剧,而那个叫做埃菲的年轻人运气稍微差一些,直接从附近一间屋子的二楼摔了进去。 所有人中只有一个人运气最好,矮人波里.火砧怒吼着:“是谁大半夜把我叫起来的!”然后噗通一声落入了附近涌银河的一条支流里面,还咕噜咕噜冒了几个泡。 天幕之上云层层层翻卷后退,顷刻便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无穷无尽的星光从空洞之间倾泻而下。 整座城市一片雪银。() 第八十九幕 死亡阴影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两头巨龙在灰石镇上空交战,法则的震荡顷刻之间摧毁了大半座城市,数条街区在火焰中尖啸呻吟,火势顺着风势向着更远的地方蔓延,更多的是坍塌的建筑,街道像是破碎的波浪一般层层叠起,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口,形同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地震。仙妮费了老大劲儿才把小精灵从交战的中心拖出来,劲风夹杂着一根长矛状的物什呼呼向她飞来,她尖叫一声赶忙丢下小精灵,让那东西从两人之间飞过,后者被一屁股丢到地上,发出哎哟一声痛叫,终于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 马尔萨斯在半空中喷吐烈焰,火球击中密丝瑞尔的翅膀,炸开成漫天火星,银色巨龙痛啸一声,从半空滚落近百米才稳住身形,另一团火球擦着它的尾巴击中交战中心附近一栋木屋,灼热的气流带着爆炸的冲击波将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小精灵吹飞了好几个跟头,越过一片房屋的废墟,最后被一根插在地上的东西给拦下来;小精灵泪水涟涟地捂着通红的额头从地上爬起来,微微张开小嘴发现拦住自己的竟是一根笔直地插在地上的银色长枪。 这长枪不像是贵族家中的装饰品,经历了如此剧烈的爆炸,却没在上面留下一丝划痕,通体银光闪闪,枪体从上往下雕刻着从天堂到地狱的场景,云雾与光芒、圣洁美丽、赤身**的天使、丑恶的恶魔与原罪以及地狱的烈焰,在枪锷处还有一对展开的天使之翼,用秘银打造,光彩湛然,枪倒插入石板之中,枪刃扁平,刃宽四指犹如一柄利剑,刃口光洁如新,仿佛刚从锻炉之中淬火取出一般。 宝贝! 小精灵双眼中立刻放出照人的光彩来,一时间连头顶上的危险都忘jì了,连忙伸出双手要去把长枪从石板中拔出来,只可惜她小小的个头还没长枪的三分之二高,用尽了吃奶的劲儿也不能动摇分毫,但这时一束晶状的冰锥从她头顶上射来,正中她宽大的斗篷兜帽,冰锥的冲击力直接将这小布点尖叫一声从地面上拽起,连人带枪直接拖飞出去,钉在附近一根木桩之上。 “该死的小偷!”宰相千金身边那个年轻人满身是伤地从附近一栋建筑的二楼现身,冲小精灵张牙舞爪地大喊道。 “你才是小偷!”小精灵生气极了,立刻反唇相讥:“小精灵是夜莺!” 然后她拼命去拔插在头顶上的冰柱,那支冰锥将她的斗篷钉在一根歪歪斜斜的木桩上,将她悬挂在半空中,她扭来扭去半天,可短短的小手就是够不到冰柱,急得小脸通红。 埃菲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让你嘴硬!”他托起右手,掌心中悬浮着一团冰球,然后冲小精灵喊道:“快放下你手里面的东西,我看心情饶你一命!” 小精灵有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生气,她把食指扯住下眼皮,冲他吐了个舌头扮个鬼脸道:“才不要!” “你该死!”埃菲气急败坏地喊道,他伸手就要将魔法丢出来。 “仙妮,别等了,快抓住他!”小精灵赶忙大喊道。 埃菲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去,可身后是黑洞洞的房间,那有什么仙妮的影子,他立刻意识到上当,回过头,却发现木桩上就只剩一条空荡荡的斗篷,小精灵早就从斗篷里面钻出来,跑开老远了。年轻人顿时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zhòng的伤害,他气得七窍生烟,顾不得自己是个体弱的元素使,直接从二楼跳下,摔得惨叫一声,然后才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向小精灵逃窜的地方追过去。 这个时候索林兹从废墟另一边转了出来,看到自己同伴这狼bèi的样子,忍不住惊讶地问道:“埃菲,你怎么了,有看到大小姐吗?” “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在那里!”埃菲咬牙切齿地喊道:“快抓住那个该死的小鬼,她偷走了我们的屠魔枪!” 索林兹吓了一跳,屠魔枪是弗洛伊特家族的传家之宝,弗洛伊特伯爵还是看在自己家小姐是艾尔曼.弗洛伊特子爵的未婚妻的份上才将这把枪借给他们对付那个托尼格尔伯爵,若是给人偷去了,宰相大人一家说不好要名声扫地,他赶忙拔出双手剑向小精灵追了过去。小精灵回头看到追自己的人又多了一个,其中还有那个之前抓住仙妮的凶神恶煞的家伙——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忍不住吓得魂飞天外,心中一个劲儿抱怨仙妮怎么还不来救她,一边没命地逃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正小口地喘着气,脸色卡白,却听到黑暗中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像翅膀扇动气流的声音,精神一振,开心地大喊道:“仙妮,你来救我了!” “别以为这一招还管用!”埃菲听到小精灵又故技重施,好悬没被气死,简直太看不起人了,他好歹也是堂堂一个正儿八经的魔法师,不是边境上那些粗鲁无知的野兽蛮族,他手中已经出现了一团火焰球,正准备把小精灵炸一个跟头。索林兹一把抓住他:“小心,前面有东西!” “别听她鬼话连篇!”埃菲快气疯了,他一把推开索林兹:“她——” 但后半句话淹没在了一声尖啸之中。 他瞪大眼睛,忽然看到前方的黑暗中一对巨大的肉翼呼扇而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张可怖的面容,两对巨大的犄角之下闪烁着凶光的狭长绿宝石状眼睛,漆黑的厚鳞之上犹如蜂聚的丘陵状的角质骨板,结实有力的四肢,锋利的长爪,血盆巨口之中孕有金色的火焰。“龙……”年轻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半个字,一片火海已将他彻底淹没,索林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在自己面前在高温中褪去表皮,露出燃烧的肌肉、骨骼与内脏,然后血液蒸腾,化为飞灰,一时间怔在当场。 可怕的怪物喷吐着火焰从天空中横扫而过,将整条街道化为一片火海。 黑夜之中,许许多多这样的龙兽正在从天而降,它们盘旋着降入灰石镇,**出火球将一个个街区点燃,尖啸着越过火场的上空,营造出仿佛地狱一般的场景。 “给我滚开!” 布兰多一声怒吼,手中的冰蓝色长剑闪烁出一道狭长的光芒,一头向他扑来的龙兽已经从中分为两片,他拎着库珀毫无阻碍的前进,被分尸的龙兽跌向两边轰然撞入两侧的建筑中,仿佛炮弹一般,木石混制的建筑物顿时咔咔咔倒了一片;库珀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总算对于这位伯爵大人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那是丘脊龙兽,乔根底冈的七阶生物,在布兰多手上走不过一招。 布兰多踏着血液漫流的街道前进,手中的霜咏者辛娜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相同的颜色,他身后一片火海,金色的火焰将血河映得一片闪亮。 瓦尔顿心情难明地跟在后面,在他身后还有奥尔康斯伯爵和其他被从墓窖下面被救出的克鲁兹贵族,除了年过半百的伯爵大人仍旧面色沉静,其他人大多战战兢兢,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半空中厮杀的两头巨龙,不时有着火的鹰身女妖从头顶上坠下,带着长长的火焰尾痕掠过他们身边,或者是尖叫的穴居人在四散逃窜,但没人在意这个,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疯子了,可没人敢落后半步。 “还有多远?” “转过角就能看到。” 贵族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尖叫,布兰多抬起头,看到银龙正从半空之中坠落而下。 …… 梅蒂莎哗啦一声推开坍塌的墙壁,大声咳嗽着,在一片烟雾弥漫中大声呼唤道:“罗曼小姐,小王子殿下,你们没事吗?” 片刻之后,一个弱弱的声音回答道:“我没事,梅蒂莎姐姐。”烟尘背后走出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高的是美杜莎莱丝梅卡,她手臂上有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小王子则毫发无伤。 “罗曼呢?” “我没看到。” “琪雅拉小姐呢?” “玛格达尔公主。” “我没关系……”修女公主柔声答道。 黑暗中传来嘤嘤呜呜的哭声,有人死了,有人受了伤,大家都在窸窸窣窣地站了起来,想办法找到最近的人,梅蒂莎很快找到了艾柯,士官马乔里,公爵之女欧妮,迪尔菲瑞和她的骑士尼娅,易妮德还有朱蒂斯小姑娘,最后是娜莎,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汇聚到一起,除了马乔里受了点轻伤之外,只有内廷骑士受的伤最重,有一块尖锐的碎片刺穿了她的肺叶,发现她时她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有些发烧,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 克鲁兹贵族们损失惨重,死了七八个人,还有人缺胳膊少腿,不得到及时的治疗的话恐怕也活不过几天,其他人也大多带伤,关键是他们情xù低落,很多人甚至陷入了绝望之中。 梅蒂莎清点了一遍人数之后,发现找不到了罗曼和琪雅拉,后者还好,前者是领主大人的未婚妻,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类朋友之一,她一下着急起来,命令众人分散开来去寻找商人小姐与王长子妹妹的下落,但最终,却是在抽抽泣泣的戈兰—埃尔森家族的小千金那里得到了线索。 “在、在爆炸之前,罗曼姐姐和琪雅拉姐姐在我前面。”小姑娘小声抽泣着回答道。 随后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夏至骑士团副团长布龙菲尔德根据所有人的描述找到罗曼和琪雅拉最后失踪的地方,他们齐力挖开那里的瓦砾,发现下面是一个黑漆漆空洞。 “这是密道!”布龙菲尔德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罗曼姐姐她们在下面吗?”小王子担忧地问道。 “下面被封死了。”美杜莎棱状的竖瞳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她只看了密道中一眼,就淡然回答道。 梅蒂莎没有开口,她是亡灵,黑暗对于她来说同样不存zài障碍,莱丝梅卡能看到的,自然也难不住她。 “想办法把它挖开。”她答道。 黑暗中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梅蒂莎微微一怔,回过头,看到公爵千金明亮的眸子正看着她:“梅蒂莎小姐,我们不能那么做,那些克鲁兹贵族情xù很不稳dìng,随时会出乱子,还有伤者也需要得到救治。这里是战场的中心,那是两头巨龙,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我不知道团长大人是怎么对你说的,但我们现在必须得转移了。” 梅蒂莎眼中露出犹豫的神色,轻轻咬住下唇。 外面的战斗一刻也没有停止过,火势在呼呼蔓延,时不时有金色的光芒从废墟的缝隙之外渗透进来,或明或暗,干燥的木材在火焰中劈啪作响,温度每时每刻都在升高,龙兽低空掠过街道上空,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建筑吱吱嘎嘎作响,仿佛随时会崩溃。在这样的环境下,每个人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受伤与绝望随时会让人崩溃,做出无法理喻的事情来,布兰多也曾下达命令让她退回传送门边,可问题是,罗曼小姐怎么办? 欧妮又说道:“让艾柯先生和公主殿下带着其他人转移,我留下来陪你寻找罗曼小姐。” 梅蒂莎惊讶地看着她:“欧妮小姐,你……” “梅蒂莎小姐,你是那个人的属下,而我是使节团的成员,我留下来,代表的是埃鲁因的使节团,这是我的职责。”公爵千金冷静地回答道:“你放心,使节团丢下成员独自逃生这种名声,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我也留下来。”士官马乔里这个时候忽然答道。 公爵千金回过头,有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梅蒂莎小姐,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梅蒂莎看着这两个人,尤其是看到马乔里背后的伤,忍不住会心一笑:“那样的话,恐怕马乔里先生是不会答应我的,那么就按照欧妮小姐说的办好了,外面的事情就交给艾柯先生和布龙菲尔德团长,我们留下来寻找罗曼小姐和琪雅拉小姐。” 黑暗之中,面对着银精灵小公主揶揄的目光,欧妮和马乔里的脸都难以察觉地红了一下。 …… 小精灵张大嘴仰面看着从自己头顶上空飞过的龙兽群,飞掠而过的龙兽将埃菲化为飞灰之后,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才缓缓在她面前落下,它拍动两下翅膀,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用凶光闪烁的眼睛盯着这个小布点。小精灵用手遮住扬起的灰尘,一边咳嗽着,目光透过五指之间的缝隙盯着这大家伙,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地问道: “仙妮,你怎么变大了!” 龙兽晃动着硕大的脑袋,缓缓走近她,好像是注意到对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顿时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它张开翅膀,就冲这小东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小精灵尖叫一声捂住耳朵,仿佛在狂风骤雨中瑟瑟发抖,她闭着眼睛生气地大叫道:“仙妮你竟敢对我大喊大叫,我再也不理你了,你可坏了!” 这下轮到龙兽疑惑了,龙兽是下等龙类繁衍的族群,但比之亚龙也稍有智力,饶是它巨大的脑袋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小布点竟敢对自己大喊大叫,若是可以的话,它几乎要抓抓头皮,疑惑这小家伙究竟哪里能对自己造成威胁,为何敢如此有恃无恐站在自己面前。 可龙兽毕竟不是真正拥有智慧的种群,无法透彻地理解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一时想不明白恼羞成怒之下,干脆选择服从自己原始的本能,喷出一丝火苗,向小精灵席卷而去,在它更简单的逻辑之中——烧得死的就属于可以招惹的敌人,烧不死的敌人就要考虑让路了。 丘脊龙兽的一丝火苗,相对于小精灵来说也是一团小屋那么大的火球,但她看到那团金黄色的火焰向自己迎面压来的时候,顿时惊呆了。 仙妮要杀她了! “小精灵!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蛋,那个又丑又蠢,呆里吧叽的家伙究竟哪里像我了!”一声尖叫,一团黑影不知从哪里飞来,一记头槌撞在在小精灵身上,然后两人滚做一团,堪堪从火球笼罩的范围之中滚了出去。 一声巨响,火球击中地面爆炸开来,灼热的气流从街面上横扫而过,而两团滚在一起的家伙又被冲击波扫飞出好几米远,才在一片惊叫声中停了下来。 小精灵眼泪汪汪地抱着那团撞飞自己的东西,高兴地说道:“仙妮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你可好了!” “滚蛋,你这死熊孩子!”仙妮没好气地一尾巴扫在小精灵脸上。() 第九十幕 死亡阴影 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半空中声势浩大的战斗这一刻分出胜负,银龙密丝瑞尔的体形本就不占优势,之前留下的伤势更严zhòng地影响了她的速度,在连续受到重击之后,她终于支持不住,动作明显地迟滞了片刻,体格庞大的黑龙抓住机会居高临下一记甩尾重重地击中前者的腰际,密丝瑞尔发出一声哀嚎,遍体鳞伤地从半空坠落而下。她轰然坠地,庞大的躯体一瞬间就扫平了数条街道,灰石镇那一刻好像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沉降的地面一层层向四面八方扩散,房屋连片倾覆。 坠落的密丝瑞尔在地面上推进,余势未消,大大小小的建筑在她的身体下粉身碎骨,就像是推土机一样铲去了小半个灰石镇,眼看就要逼近罗韦斯的罗盘所在的街区。 正准备转移的埃鲁因使节团那一刻只感到天地倾覆,所有人都立足不稳摔倒在地上,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尖叫声中,靠近窗户的人绝望地看着一片阴影向自己压来,那一幕看起来很像是海啸,只不过取而代之的是银色宽广的背脊,一排排房屋在这背脊之下坍塌粉碎,然后被卷入其下,当最后一排建筑分崩离析之后,死亡的阴影几乎就近在眼前。 贵族们一派慌乱的景象,像是蚂蚁一样离开建筑,纷纷四散而逃,可他们的速度如何能快得过坠落的巨龙,逃跑不过是为了延缓片刻死亡的时间。 房屋发出可怕的吱吱嘎嘎的尖叫声,一面墙已经在压力之下彻底倾倒下来,正在墙下的易妮德已经吓呆了,这位伯爵千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甚至都忘了闪避。 “易妮德,快躲开!”欧妮大喊道。 后者无动于衷。 梅蒂莎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了出去―― “灵质之翼!”她高喊道,一张灰白色的网从她身体左右两侧张开,一片片闪烁的六角网状的结构形成翅膀一样的形状,银精灵小公主咬牙一挥,这翅膀的两侧翼尖向中间弯曲,生生抵挡在易妮德面前,抵挡住倒塌的墙壁,墙壁撞在其上,四分五裂,地面隆隆作响,顷刻密丝瑞尔的背脊就破墙而出,与梅蒂莎的灵翼撞在一起。 梅蒂莎发出一声呜咽,她间接抵挡的黑龙马尔萨斯的力量,那是来自于圣贤的全力一击,纵使已经消散了许多,仍旧不是她的法则可以承受,灵翼支住密丝瑞尔的一瞬间,稳固的六角网状结构顷刻开始弯曲、变形,然后露出白色的裂纹,像是玻璃一样支离破碎,人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晶体碎裂时的脆响。 银精灵小公主的双臂、手掌、背后的铠甲寸寸碎裂,皮肤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裂隙,灵魂之火从中喷涌而出,如同在她表面熊熊燃烧。 “呜啊――” 易妮德好像这才清醒了过来,“梅蒂莎!”伯爵千金惊慌地叫道。 这个时候终于有第二个人冲了出,那是艾柯,“梅蒂莎小姐,我来帮你!”接着白狮卫队的士官们,然后是马乔里,夏至骑士团的副团长布龙菲尔德,夏至骑士们,所有人都冲了上去用尽全力挡住密丝瑞尔的背脊,可除了布龙菲尔德之外,人类的力量在这个层次的争斗面前显得如此的弱小,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被撞飞。 “尼娅!”迪尔菲瑞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大声提醒道:“扶住我!” “小姐,你不可以……” 迪尔菲瑞已经将手放到胸口,漆黑的咒语一个接着一个在雪白的手臂上闪现,她伸出手向银色巨龙宽广的背脊一指,黑色火焰仿佛从胸口燃烧而出,它熊熊燃烧着形成一头巨大的恶魔的上半身,这头恶魔嚎叫着,双臂一挥,重重地推在密丝瑞尔背后,这一击的力量是如此的强悍,以至于那面银色的高墙都微微一顿――术咒,巴努克之爪,这个恶魔法术可以在顷刻之间召唤硫磺之河下第七位领主,黑火深渊之王巴努克的力量,然而与其他所有恶魔法术一样,它的反噬作用同样惊人,迪尔菲瑞本就虚弱,此刻更是口吐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她的法术终究产生作用,梅蒂莎的压力稍缓,终于抽出时间来施展法术。 “鼓舞!” 旅法师的法则启动了,皎洁的白光从附近所有人身上升起,梅蒂莎支离破碎的灵质之翼在这片白光中又有重新固化的趋势,银龙密丝瑞尔的去势终于一缓。 “只差一点了!”艾柯大声喊道。 银精灵小公主却只感到直哆嗦,巨龙的力量好像是无穷无尽,让人近乎绝望。 这时一只手凭空出现在她身边,那手轻轻按上银龙的背脊,整个空间仿佛都微微一震,无数条银色的线段从那只手与银龙背脊的接触点蔓延而出,这些线段互相交错在一起,微微闪亮着,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密丝瑞尔重重地撞在这张网上,那一刻尖锐的气流形成一声尖啸,银色巨网闪耀出刺目的光芒,但仅此而已,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到这一幕――密丝瑞尔竟然缓缓停了下来。 梅蒂莎在看到那手的一瞬间就完全放松了下来,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了一般,身子一软,几乎要跪倒下去,在那之前一只手扶住她,然后布兰多的面孔就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后者冷着脸看了半空中一眼,才低头看向受自己召唤的小公主。 “领主大人……”银精灵小公主虚弱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是早让你们离开吗?”布兰多有些心痛地看着梅蒂莎身上的伤,但更多的是生气。 “可是罗曼小姐她……” “她很好。”布兰多打断她道:“来吧,我们先带着其他人离开这个地方。” 梅蒂莎微微一怔,就看到一只站在布兰多肩膀上的仓鼠,那仓鼠外表再普通不过,但灵魂的气息却却十分熟悉,她瞪圆了眼睛:“白雾!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雾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看到白雾,梅蒂莎就明白罗曼可能已经脱离了危险,前者多半是来报信的,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才软弱无力地对布兰多点了点头。对于梅蒂莎的状况,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他扶住这位小公主,轻声问道:“你现在的状况,还站得住么?” 梅蒂莎脸微微有些红,她体内的灵魂之火流失相当严zhòng,这就和生者耗尽了体lì差不多,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布兰多却叹了口气:“别逞强。” 说罢,他直接弯下腰,手穿过小公主的膝弯,直接将她横抱起来。梅蒂莎随即抬起头来,对抱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微笑道:“谢谢你,领主大人。” “你可比安蒂缇娜大方多了。”布兰多讶然道。 “我毕竟是银精灵的指挥官啊,领主大人。”梅蒂莎心中说道,她开始感到十分疲惫,轻轻将头靠在自己领主大人的胸膛上,闭着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布兰多看着自己怀中的银精灵少女,叹了口气,他对梅蒂莎说要带其他人离开,那毕竟不过只是一种安慰性的说法,两头巨龙的交战已经彻底摧毁了灰石镇,现在他们无处藏身,只能寄希望于那头银龙能继续吸引马尔萨斯的注意力。可躺在一片废墟中的密丝瑞尔尝试了几次要从地上站起来,最终都重重地摔了回去,黑龙马尔萨斯冷漠地从半空中俯瞰着整个灰石镇,显然注意到了下面这些渺小的人类,它不愿意亲自动手,只示意漫天飞舞的丘脊龙兽盘旋而下,包围住这些它眼中的可怜虫。 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心下暗叫倒霉,他一边思考脱身之策,一边让库珀去把克鲁兹的贵族们集合起来,再让艾柯带着受伤的人先离开,他自己则转过身,和尼玫西丝同时拔出剑,面对着天空中倾巢而至的龙兽。 这些龙兽对他来说不足为虑,可他很清楚巨龙有多么骄傲,马尔萨斯虽然现在不屑于亲自动手,但绝不会放任他们离开,要在成年的巨龙眼皮子底下逃走有多么困难,用膝盖想也能想明白。 眼下的办法只有一个,他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伤痕累累的银龙密丝瑞尔。 “人类,我们需要合作。”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也同时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布兰多心中略微有些惊讶,没料到对方竟然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儿去,在他的印象中,巨龙的骄傲绝不会让它们如此屈尊――怀着这样的疑惑,他抬起头,正好与密丝瑞尔看向这个方向的目光相对,银色巨龙水银般的眼神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密丝瑞尔浑身是血,背脊和翅膀上的鳞片一片血肉模糊,她粗重地喘着气轻声答道:“马尔萨斯绝不会放你们离开,人类,你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只要我能飞起来,我就能想办法将它引走――” 争取时间?布兰多有点抓瞎,他抬头看了半空中的马尔萨斯一眼,那可是一头龙啊,要他的老师梅菲斯特或许勉强能做到,但他嘛,还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我觉得我做不到,尊敬的女士。”布兰多只得诚实地答道。 密丝瑞尔摇了摇头,忽然说道:“不,我认为你能做到――我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过与你身上相同的力量,大约一千年之前,我曾经在银色之海见过那个人,那时他还不过是布加人当中年轻一代小有名气的巫师,你知道他现在是谁吗?” 布兰多当然知道那是谁,那个名字只怕在沃恩德大陆上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没想到第一次与自己见面的巨龙女士竟然拿那个人和自己类比,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恭维。 天空之上,铺天盖地的龙兽正向这个方向飞来。 “我的确没办法为你争取时间,尊敬的女士,这不是我能参与的游戏,”布兰多摇了摇头,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奇特的表盘来:“不过我想我们确实有合作的余地。” “流逝指针!”密丝瑞尔发出一声惊叹:“你果然没叫我看错――” 布兰多看了一眼天空中:“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流逝指针只能加速我和我接触到的生物或物体,我要怎么在不引起那家伙的注意的情况下到您的身边来,最好是快一些,我的人挡不住那些龙兽。” “这很简单。”密丝瑞尔答道,她在废墟上稍微动了动,巨大的翅膀耷拉下来,就遮住了布兰多。 “我只能为您加速时间流动大约五分钟,足够了吗,尊敬的女士。”布兰多计算了一下,带着密丝瑞尔这样力量级别的存zài加速五分钟时间,他起码要掉两级,不过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这么选择。 银龙女士稍微计算了片刻,便点了点头:“稍微少了一些,不过我想已经足够我恢fù了。” 布兰多点点头,时间有限,他也便不再废话,直接用手贴上密丝瑞尔的翅膀,启动了流逝指针。 …… 龙兽已然呼啸而至,迎接它们的是漫天的石像鬼,石像鬼尖啸着向这些来自于地下的顶阶空军发起了近乎自杀性的进攻,两者的实力差距太过巨大,以至于在接触的一开始,后者残缺不全的尸体几乎像是下雨一般往下掉着,马尔萨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它没想到这些人类竟还有反抗的手段,不过仅此而已,它从不担心这些可怜虫能改变什么结果。 战场之上,夏至骑士、白狮卫队也很快加入了战斗,而在战场的另一角,同样有其他人正面临着龙兽的威胁。 仙妮和小精灵的躲避行为彻底激怒了那头丘脊龙兽,后者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振动着双翼鼓动起狂风直接向两人扑来,不再用什么猫捉老鼠的小火苗,而是张开火星乱窜的血盆大口一口咬向小精灵。小精灵和仙妮齐齐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就跑,可她们的动作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庞然大物的龙兽,后者恼怒地低吼一声,口中喷出的恶臭气息就将两人吹得东倒西歪,小精灵吓得哇哇大哭,脚下一软自己把自己绊倒在地上,她转过身就看到龙兽口中一排排雪白的利齿,尖叫一声紧闭双眼,举起一双小手挡在自己面前。 “妈妈!有怪物要吃小精灵!”小精灵尖叫道,忽然感到手心中微微一热,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前方传来,反作用力直接将她从地上吹飞出去,打着跟斗横飞出去十几米远,才扑通一声脸朝下摔在地上。 小精灵目瞪口呆地抬起头,脸上全是土灰和泥巴,几乎变成了一个小花脸,额头也红通通的,还流了一管鼻血,但她却把眼珠子瞪得圆圆的看着前方――在那里,一头失去了脑袋的丘脊龙兽正摇摇欲坠,它脖子以上的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剜去了一般,只剩下一个焦黑色的空洞,空洞内露出糜烂的血肉、骨骼与破碎的内脏,污浊的鲜血像是熔岩一样**出来,洒满了整条街道,那头失去了脑袋的龙兽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然后轰然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龙兽倒地的动静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把小精灵都在地面上哆嗦了一下。 小精灵呆呆地看看那龙兽的尸体,再看看自己的手,最后目光落在她一直紧紧抓着的那支长枪上,张开的嘴就合不拢了。这个时候仙妮终于扑腾着翅膀飞回前者身边,她显然也吓坏了,先前只看到白光一闪,那头庞然大物就身首分家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声喊道:“怎么了,刚才出什么事了,那是什么东西!可恶的小精灵,你是不是又把世界之弓给偷出来了!” “没、没有啊!”小精灵赶忙辩解道:“是这个!”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长枪之上,银色的长枪已与之前稍有不同,枪身上的花纹最上方云霞的那一部分正变得闪闪发光,变成了显眼的金色。 “这是什么?”仙妮问。 “不知道。”小精灵茫然失措地摇摇头:“不过刚才有一个坏人说这是他们的东西。” “坏人?” “就是先前来抓你的那些坏蛋!”小精灵十分不忿地说道。 “我明白了,”仙妮忽然恍然大悟,她展开翅膀在小精灵头上飞了个圈,十分兴奋地答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屠魔枪吧!” “屠魔枪?”小精灵一副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样子。 “我在克鲁兹人的传说中看过它的名字,这是传奇的骑士弗洛伊特爵士的枪,他用这把枪在地狱中征战,枪上染满了恶魔的鲜血,这把枪可是货真价实的次神器啊!”仙妮艳羡地说道:“小精灵你运气可真好,你怎么能够使用它的?” “我不知道啊,我那时候可害怕了,就像这样――”她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长枪忽然嗡一声轻颤,枪尖延伸出一道细细的白线指向前方的街道。 两人同时抬起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第九十一幕 指哪打哪小精灵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保护好那头银龙,别让它们靠近她!”上空的战斗正接近白热化,龙兽以密丝瑞尔庞大的躯体为中心盘旋飞行,它们越飞越低,像是低垂的乌云般沉沉环绕,尖啸与低吼声交织成一片,只有女骑士的命令声清晰可闻地穿透战场之上的喧嚣――在她的命令之下,石像 鬼正不断向围拢的龙兽发起攻击,那就像是两片乌压压的云层猛烈地碰撞在一起,没有轰然的巨响,但有间杂的金色火焰代替电闪雷鸣,石像鬼的残骸仿佛下雨一般往下稀里哗啦地落着,而时不时才有一头庞然大物从半空落下,轰然坠地。 地面不时发出可怕的震颤,银龙密丝瑞尔坠地时已将附近几条街区化为一片平坦的废墟,但空旷的区域外围仍有一圈残存的建筑,夏至骑士团的骑士们与白狮卫队登上这些建筑,在屋顶上协助石像鬼作战,他们构筑起一条临时的稳固的防线,至少在暂时,还能把龙兽 死死地堵在废墟的外围。 他们的伤亡同样惨重,不时有火球从半空落下,击中这些孤零零的建筑,黑暗中升起一片耀眼的火光,往往就代表着好几个生命的逝去。 小王子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们早已被迪尔菲瑞与玛格达尔公主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只剩下少数还敢战斗的人留下来,艾柯临时与尤塔一起担当起白狮卫队的指挥官一职,接替了昏迷的梅蒂莎的位置,而出人意料的是公爵千金竟然执意要留下来,和马乔里在一起 ,她懂一些粗浅的治疗法术,负责外围防线指挥的夏至骑士团副团长布龙菲尔德也同意了她的要求。 只要坚持一分钟。 银龙密丝瑞尔静静地匍匐在废墟之上,翅膀耷拉着,修长的脖子也蜷曲起来,她半眯着眼睛注视着半空中的战斗,只有当偶尔有龙兽突破防线太过靠近时,她才会昂起头喷出一口银色的圣炎,将之化为灰烬。 天空中的石像鬼并不缺乏智慧,这些布加人的造物逐渐发现这一细节,开始有意识地将龙兽引到废墟上空来,虽然密丝瑞尔喷吐圣炎时难免产生误伤,但四阶的石像鬼本来战斗力就远远不及七阶的丘脊龙兽,纵使引着龙兽撞向银龙女士同归于尽,也好过正面交战时几 十比一的交换比。 对于这些石像鬼的做法,密丝瑞尔微微有些恼怒,她在心灵交流中对布兰多说道:“你这些玩具是布加人的东西吧,若在平日里它们敢这么做,我早就一口火把它们全烧成灰烬。” 敢情石板战争前沃恩德天空上最优秀的空军就成了玩具,也只有巨龙才敢有这口气,布兰多假装没听到省得生气,只答道:“别忘了它们是在保护你,还有,你别再出手了,时间紊乱会加快你的动作,小心被天上那家伙给看出来。” “可你那些玩具就要损失惨重了,这也没问题?” 布兰多自然心痛得要死,布加人送他一千多头石像鬼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高级货,而不是一般外售的猴版,打完这一仗损失恐怕要过半,虽说钢铁傀儡和石像鬼原本就是打算用来应付圣战的,可他的假想敌是托奎宁的狮人,若是早知道要对上丘脊龙兽,他狮子大开口要 的恐怕就是三千头石像鬼而不是一千头。 问题是,现在他不得不这么做。 布兰多摇了摇头,没心情答话。 密丝瑞尔看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你放心,人类,假如你能活下来,我会让你到我的宝库中去挑选一件宝贝,我保证它的价值不会低于你今天的损失。” 布兰多心中微微一动,那毕竟是龙族的宝藏,沃恩德有一个传说――龙族的宝藏,王国的库房,也就是说一头巨龙的宝藏甚至抵得上一个王国的底蕴,这两大宝藏再加上埋藏于地下远古的遗迹,可以说是《琥珀之剑》中三大终极宝藏,三者中只要任意拥有其一,都足 以让一个一穷二白的冒险者瞬间变得富可敌国,只不过与令人垂涎三尺的收益相匹配的是恐怖的实现难度――龙族痴迷于财宝,每头龙都对它们自己的财产了若指掌,哪怕有人偷了它们一个金币,它们也能立刻发现;而王国的库房不消多说,自然也是重重重兵把守,高 手如云;至于远古的遗迹,更是虚无缥缈,整个埃鲁因以南,布兰多所听说的也就只有瓦尔哈拉一处成功发掘出来的而已。 密丝瑞尔是成年巨龙,她的宝藏有多丰富不言而喻,里面必定有很多好东西,说不定还有次神器,就算他不能自由选择,但只要能拿到一件中上品,此后一段时期内都足以受益无穷了。 不过他马上冷静了下来:“等活下来再说吧。” 密丝瑞尔水银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流逝指针正在缓缓转动,此刻不过才经过了三分之一的行程。 这件次神器的最高加速倍率是十倍,但那是对于布兰多而言,法则在不同层次表xiàn是截然不同的,布兰多要为密丝瑞尔这样的存zài加速五分钟时间,最少也需要消耗一分钟,在分秒必争的战场之上,这将是一段极为漫长的时间。他不止一次想自己要有回溯之盘就好了 ,回溯之盘能回溯到十分钟之前的状态,而且是瞬间生效不需要消耗任何经验,要知道十分钟之前密丝瑞尔还生龙活虎地可以和黑龙马尔萨斯正面交手,要把后者引开显然十分简单。 不过那毕竟只能是想想而已。 还有四十秒。 库珀有些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天空上的尖啸与嘶吼,爆炸的闪光时不时照亮整个夜空,地面在轰鸣中微微震颤着,天花板上灰尘沙沙直落,他直勾勾地看着地板上跳舞的石子碎片,心想这一夜或许是世界的末日,所有人随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不过他毕竟是马背上的 贵族,表xiàn得比起那些吓得sè瑟发抖的小白脸来还是要好得多,何况坐在他不远处的埃鲁因人的小王子脸色虽然苍白,但至少也表xiàn得足够镇定,这就让他更拉不下面子来表xiàn得过于不堪,更不用说小王子身边还有两位美丽的女士呢。 燕堡伯爵小姐与修女公主玛格达尔他都是认识的。 迪尔菲瑞才从法术的反噬之中恢fù过来不久,脸色十分难看,她虚弱地靠在玛格达尔公主身上,而在不远处奥尔康斯伯爵同样脸色阴沉地坐在对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作为前者的家臣,库珀不敢去触霉头,他现在只希望那位来自于托尼格尔的伯爵大人能继续创zào 奇迹,就像是教训他们克鲁兹人的边境军团一样,把那头该死的黑龙给赶走。 一个慌慌张张的家伙从隔壁的房间中跑了出来,库珀认识这个人,一个靠近四叶草平原边境的小贵族,是姬恩伯爵的手下,长得白白胖胖,手上也无一个茧子,一看就是那种靠关系爬上来的新晋贵族,而事实也是如此,这人能得姬恩亲睐,全靠他有一个出色的姐姐。 这人连滚带爬地来到库珀和奥尔康斯伯爵面前,好像见了鬼一样叫道:“不好了,有人跑了,有有有人死了!” “什么意思?”库珀愣了下,这会儿有人死太正常了,外面这境况,不死人才奇怪。 不过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那胖子连比带划也说不清楚,只得带着其他人一起前往现场,最后库珀才明白了出了什么事情。 贵族中有人逃跑了,临走还杀死了另一个克鲁兹贵族,那个倒霉的家伙胸口上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像是在拉扯中被人杀死,他头歪向一边,面色蜡黄,显然已经是断气多时了,很有可能在战斗发生之前就已经送了命。有人逃跑这并不奇怪,但逃走之前还杀人就有点令 人费解了,库珀本能地感到不对,正要下令让人去调查,但正是这个时候,外面的克鲁兹贵族们却尖叫了起来。 “那家伙在那里!” “杀人犯!” 库珀心头一紧,赶忙跑出屋外,顷刻之间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正爬向附近一栋建筑的屋顶。 那人穿着一件子爵的黑色长衫,领口与袖口处沾满了鲜血,他拿着一把尖刀,很快手脚并用地爬上屋顶,然后向半空张开双臂――库珀有些迷惑地看着这家伙,因为他对这个人有印象。事实上与布兰多随行的克鲁兹贵族为数不少,除了摩尔爵士等少数几个人之外,还 有许多来自于乡野之间的地方上的骑士与士绅,这些人响应大领主的号召,带上自己的家臣与随从,来参加堵截托尼格尔伯爵的行动,因为人数是如此众多,涉及几乎整个安泽鲁塔,因此贵族与贵族之间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互相认识。 而这个人,库珀记得正是他当时从墓窖之中救出来的其中一个人,当时这家伙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虽然大家互不认识,但他看对方穿着子爵的服饰,只以为是什么地方的地方贵族,但全然没想到后者会做出眼下这样的事情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人爬山屋顶,张开双臂,心中还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这个时候屋顶上显然是整个战场最危险的地方,难道那家伙杀了人跑出去仅仅就是为了当靶子吗? 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马尔萨斯大人!”屋顶上的那人这时却放声高喊道:“我是接头人,快救我出去!” 突如其来的呐喊在整个喧嚣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黑龙马尔萨斯还是注意到了,龙族的感知能力是如此的敏锐,事实上此刻在整个灰石镇内,甚至深入地下与附近丘陵的群山中,除了靠近银龙密丝瑞尔身边的下片区域它无法感知之外,其他任何一个角落里哪 怕是最低声的窃窃私语,也逃不过这头巨龙的耳朵。 唯一的区别是,它愿不愿意留意而已。 马尔萨斯听到‘接头人’这三个字,才从半空中俯下头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面上屋顶之上岸虫豸一般的存zài,后者一个劲儿地向他挥着手,马尔萨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面目可憎的凡物在这里存zài的意义。 它轻轻哼了一声。 …… 当看到半空中那片令人生畏的阴影垂下头向自己这个方向看过来时,威拉德.瓦伦顿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来,威拉德.瓦伦,这是他在明面上的名字,然而他的真名叫做弗格森,还拥有一个代号叫做‘骑士’,他就是那个一直以来跟在坦仆身边的人类,不 过与宰相千金等人的猜测不同,他既不是托尼格尔的伯爵大人,也不是坦仆的幕僚,他甚少出现在外界,也少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事实上当那个愚蠢的穴居人拱手葬送了自己的前途的时,弗格森就第一时间躲进了墓窖,将自己关了起来,那些愚蠢的地方贵族果然没认出他的身份来,只将他当做是同伴,甚至也没人检查过他的身份。 更让他欣喜若狂的是,对方的指挥官竟然是个埃鲁因人,这让他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由于心知肚明自己绝不会暴露,因此他一路上都没选择逃跑,反而鬼鬼祟祟地跟了过来。 果然就像他预料之中一样,自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的身份,唯有除了要逃走时,遇上了一丁点小麻烦之外。 这些都不足为道,眼下正是他最好的机会,弗格森认为自己也完全抓住了这个机会――坦仆那个蠢货,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但偏偏他认了出来,那个愚蠢的穴居人竟然将如此一件至宝当做那些破铜烂铁一样处理,也活该它自取其辱。他本来就没打算提 醒那个来自地底的、愚不可及的家伙,他本来有心将那东西转交给另外一个人,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保命更重要。 他向半空中的马尔萨斯高举双手,再一次开口―― 还有二十秒。 龙兽到最后一刻都还没突破石像鬼的防线,漫长的六十秒钟仿佛终于走到了尽头,而正当布兰多正要松了一口气的时,下意识地回过头,却正好瞥到了这一幕。当他看到弗格森站在远处屋顶上高喊那头该死的大蜥蜴的名字的时候,心中就意识到不好,罗杰斯他们早就怀疑帝国内部有人背叛,但没想到这个叛徒就潜伏在灰石镇,而且还选择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他可以说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在心中把坑爹的库珀骂了个狗血淋头。 “尊敬的女士,我们恐怕得提前结束法术了,马尔萨斯恐怕马上就会介入。”布兰多立刻在心灵联系中询问道:“你能提前恢fù么?” “恐怕还不行。”密丝瑞尔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她也一样不能出手,否则只能提前引来马尔萨斯的报复,她低声答道:“以我现在的伤势,恐怕很难引开马尔萨斯。” 布兰多沉默不语。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尼玫西丝能在那家伙引来马尔萨斯注意之前,干净利落地干掉对方。 然而弗格森同样明白这一点,他心中清楚巨龙的高傲,若不能第一时间引起对方的兴趣,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干脆地高喊道:“马尔萨斯大人,战争石板――” 话音未落,黑暗中就向他飞来一支利箭,利箭还未及身,就撞上一层闪耀的金**络,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不远处一个手持长弓的白狮卫队士官顿时惨叫一声,浑身燃起熊熊烈焰,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你说什么?”马尔萨斯的声音在半空中隆隆作响。 “完蛋了!”那一刻布兰多的视线虽然被密丝瑞尔的翅膀遮挡,没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那头该死的大蜥蜴一开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而不远处的库珀此刻也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仿佛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尼玫西丝脸色阴沉,女骑士有几次都想从身后取下长弓,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动。 最后十秒,但似乎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战争石板!”弗格森知道自己已经在马尔萨斯的保护之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有些得意地看了仿佛见了鬼的库珀爵士一眼,才继续答道:“您还记得前几日这附近地区的神器反应么,尊敬的马尔萨斯大人,我是――” 可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嗡一声轻响。 虚空之中,一道笔直的银线不知从何方射来,穿透战场之上的烟尘,它一头仿佛延伸自一片的黑暗中的另一条街区,而另一头径直地落在弗格森的胸口,在哪儿落下一个小小的光斑。 后者微微一怔,有些莫名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什么? 这恐怕是那一刻所有人心**同的疑惑。 但马上就有了答案。 顷刻之间,一道银色光柱,洞穿夜空――() 第九十二幕 布兰多的老熟人?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光束过后,弗格森早已不见踪影,他原本所在的那栋孤零零的建筑屋顶上便只剩下一个直径近十米的空洞,战场上弥漫的尘埃仿佛为光柱所驱散,露出街区另一头,呆呆地坐在那里的小精灵,她捧着银色的长枪,仙妮趴在她头顶上,两人一个劲儿地摇着手,惊慌失措地大喊道:“不、不关小精灵的事!是它自己发射的!” “屠魔枪!”库珀看到小精灵手中的长枪,惊叫一声:“你们是弗洛伊特家族的人!” “你们竟敢――!”马尔萨斯低沉地咆哮道,虽然它并不在意区区一只蚂蚁的死活,不过有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这简直是赤luo裸地践踏巨龙的尊严,顷刻之间,漆黑的夜空之中忽然涌现出数不清的金色漩涡,无数拖着火焰尾痕的流星从漩涡之中**而出,形成一片笼罩近半个灰石镇的火雨,出现在小精灵和仙妮的头顶。 “啊――!”小精灵和仙妮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吓得手脚发软,忍不住抱在一起放声大哭:“妈妈,小精灵不想死!” 一人一龙避无可避,满心以为这一次一定是在劫难逃,可她们紧紧抱在一起哆嗦了好一阵子,虽然耳朵里充斥着爆炸的声音,大地轰鸣震颤,可意料中的死亡却并未降临;两人好奇之下,不禁睁开眼睛,视野之中却映入蔚为壮观的一幕――火雨掠过半个夜空,空中却悬挂着一弧半透明的盾形力场,一枚枚流星与之猛烈地相撞,化作漫天爆炸的闪光,星星点点的火花落下,好像是苏生祭典中的礼花。 只有少数穿透力场的火球落在地面,才引起稀疏的爆炸。 看到这一幕的发生,马尔萨斯发出一声既惊又怒地尖叫:“密丝瑞尔,你、你竟然恢fù了,这怎么可能!?” 密丝瑞尔拍了拍巨大翅膀,缓缓从废墟上站了起来,她优雅地伸展身形,盯着半空中的马尔萨斯讥讽道:“马尔萨斯,多年没见,你竟然沦落到只能欺负小姑娘了,真是大有长进啊。” “你怎么做到的?”马尔萨斯紧盯着密丝瑞尔,察觉出对方并不是硬撑――虽然说不上恢fù到战前的状态,但至少也缓过气来;它冷冰冰的目光从广场上扫过,终于注意到后者身边的布兰多,怒吼一声:“该死的人类,一定是你搞的鬼!” 布兰多关闭流逝指针那一刻,就感到整个人仿佛都老了十岁,当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衰老,而是被抽取了生命的力量后给人的错觉。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几乎站立不稳,马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消耗经验最多的霜土之卫等级直接下降了两级,力量强度从要素开化的巅峰一下子下降到了上游的水准。 正是这个时候,马尔萨斯的威压从半空之中降临到他身上,布兰多身上每一根寒毛都炸立起来,抬起头,看到对方那对黑曜石一般的眼球,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不带丝毫称得上感情的色彩,冷漠呆滞,偏偏又叫人感到杀机毕现。巨龙的威压何等可怕,几乎可以叫普通人立刻崩溃,但它偏偏遇上的是布兰多,布兰多本来就一肚子火,下意识开启了狂热天赋。 他身上的气势骤然拔升,将马尔萨斯的威压扯得支离破碎,看了这头飞天大蜥蜴一眼,对于后者的话直接选择了无视。 “咦!”马尔萨斯微微一怔,仿佛察觉到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密丝瑞尔也感受到布兰多身上的变化,她不动声色地截断了马尔萨斯的威压,露出不满的神色对后者说道:“怎么,只敢对我的人类朋友不客气了么,你的对手在这里,马尔萨斯。” 马尔萨斯收回目光看向密丝瑞尔,不屑地哼了一声:“才刚缓过一口气来,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以前可没这么健忘啊,密丝瑞尔。” 密丝瑞尔竖起一根爪子,在布兰多眉心轻轻一点,说道:“这是送你的,小家伙,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假如你能活下来的话,我就让你挑选一件我的藏品。”她抬起头来,对马尔萨斯冷笑道:“若不是你们卑鄙无耻,两个人偷袭我一个,我们之间的胜负还很难说,马尔萨斯。” “哼,龙族之间的战斗什么时候讲究那些凡人的条条款款了。” “说得也是,所以也没规定我今晚一定要留下来与你同归于尽!”密丝瑞尔语毕,扬起翅膀,银色的双翼仿佛一对巨大的风帆一般,它轻轻一拍翅膀,带起的气流就将地面上的所有人、天空中的龙兽与石像鬼吹得东倒西歪,不过密丝瑞尔显然有意控zhì着气流,只见那些与石像鬼缠斗在一起的丘脊龙兽一头头哀嚎着跌向地面,或者是一头撞进附近的建筑之中,而石像鬼却仅仅只是稍微飞行不稳,在半空打转而已。 银龙密丝瑞尔一飞冲天,在半空避开马尔萨斯挥向她的爪子,讥笑了一声,直接一个转折向南面的丘陵之中飞去:“马尔萨斯,我们在仲裁庭上见!” “你休想跑!”马尔萨斯当然明白密丝瑞尔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它们毕竟是违背誓言来到地表世界,偶然遇上正在此地的密丝瑞尔,由于担心后者引来龙族中的其他人,尤其是长老会的那几条太古龙,因此才会在云层之上偷袭想要灭口,可没想到密丝瑞尔竟然出乎预料的厉害,虽然身受重伤,可还是一路逃到这个地方,要不是对方偶然暴露出自己的气息,它们甚至都没有发现她的所在。 在沃恩德银龙以速度著称,密丝瑞尔要真一心逃跑,马尔萨斯还真担心自己追不上,因此前者一逃逸,他也无心再留在灰石镇,直接一震双翼,向着密丝瑞尔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两头龙一前一后穿入云层之中离开的这一幕,心中不禁惊愕莫名,尤其是那些克鲁兹人的贵族们几乎不敢相信那头可怕的巨龙竟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们;恐怖的威压从上空一消失,所有人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庆幸抽干了他们身上的最后一丝的力气,连夏至骑士团的骑士、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都一个个跪倒在屋顶上,更不消说其他人,库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还忍不住使劲揪了揪自己的大腿,然后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布兰多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密丝瑞尔最后给他的东西竟然是最为纯粹的魔力,是龙族的力量,简而言之,就是经验,这部分经验或许对于后者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而对于他来说不仅仅补回了他损失的经验,还超出了一倍不止,这让布兰多感到好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 何况银龙女士还欠他一件藏品,这简直稳赚不赔的买卖,他原本还觉得有些吃亏,现在却巴不得多来两次,只可惜这样的事情大约就和《琥珀之剑》中的高级遭遇任务一样,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他没时间去清点自己得到的经验,只顺手把掉下来的等级给点回去,然后抬起头,才看到公爵千金冲自己这边跑了过来。 “团长大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赢了?”欧妮皱着眉头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是停下来休整,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 在其他人看来,这一仗或多或少赢得有些莫名其妙,战斗的过程惨烈得令人心悸,短短几分钟之内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当然损失最严zhòng的是石像鬼,可夏至骑士团与白狮卫队也有十分严zhòng的减员;其次战斗的过程却十分短促,莫名其妙地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除了布兰多和尼玫西丝了解内情之外,所有人都被动地服从命令,然后两头巨龙就古怪地一前一后离开了,如今战场上还剩下一些丘脊龙兽,但大家都看得出来那已经算不上是威胁了。 布兰多摇了摇头,表示那是龙族自己内部的事情,没法子解释:“不能留下来休整了,我们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到地图上的涌银河下游,再做休整。” “涌银河下游,那里离这儿可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啊。”欧妮瞥了那些克鲁兹贵族一眼,这场战斗造成的伤员不少,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受了惊吓,她很怀疑这些人能不能坚持到到那个时候,就是她自己,说实话这时也是精疲力竭了。 “没关系,你就实话告sù他们好了,还有另一头龙,指不准它什么时候会回头,如果有人想留在这附近等死,悉听尊便。”布兰多答道。 欧妮脸色变了变,掠过云层上的那两道黑影她也是亲眼所见,这种噩梦一样的场景实在是叫人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其实布兰多担心得更多,他总觉得密丝瑞尔最后那句话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好像仅仅是为了扰乱马尔萨斯的判断,银龙在沃恩的大陆上本就以速度著称,她若要想跑,随时都可以跑,根本没必要躲在这个地方等待被发现。他不知道流逝指针加速的五分钟对于巨龙来说究竟有多大效果,只是隐隐觉得银龙女士是在给他们争取时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但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选择就是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而且经过今天晚上这一战之后,前往鲁恩港的计划也要稍作休整了,他没料到乔根底冈竟是倾巢而出,甚至连那三头黑龙领主也来凑热闹,虽然不清楚它们和龙族之间有什么纠葛,但他就算是自大成狂,也还没自信到可以依仗一座港口来对抗几头成年巨龙的。 他已经联系过夏尔,进攻西门的贵族私兵交了好运,那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灰石镇在这一夜受到波及最轻的地方,虽然巨龙出现时这些私兵吓得够呛,有许多人几乎在第一时间四散溃逃了,然而逃向西门的那些人却发现原本驻守在这里的穴居人也和他们一样吓得落荒而逃,他们在那里躲了整晚上,直到马尔萨斯和密丝瑞尔离开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实际占领灰石镇以西的城门和要塞。 可以说夏尔和罗杰斯等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在城内散了会儿步,就取得了胜利,这种活见鬼的运气,叫布兰多不得不感叹。 他的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出乎预料的是,受到的阻力竟然出奇的小,贵族们早已被吓破了胆,就算是布兰多请他们留下来,他们也绝不敢留在灰石镇,他们巴不得早点离开,躲得越远越好,最好是一辈子也别回到这个地方,省得看了之后会做噩梦。 布兰多将集结点设置在涌银河下游,其实也有自己的考虑,因为他知道灰石镇的地下密道有一条出口通向那个方向―― 就在埃鲁因的使节团集结准备离开灰石镇的同时,修女公主玛格达尔却在一位白狮卫队的士官的陪同下找到了他。 布兰多原本正在和尼玫西丝讨论关于龙族的一些传闻,他们两人对于乔根底冈地下那三头黑龙都有所耳闻,不过关于它们和龙族之间的约定,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只知道这三头龙应当是在同一时期被驱逐出巨龙之谷的,关于它们被驱逐的时间谁也说不好,因为地表世界对于乔根底冈的了解本就有限,更不用说和神秘的龙族有关,信息也就更加稀少,只能推测应该在这一百年前后,因为在光耀之年前后的地下战争中还没听说过这三头黑龙的大名,而牛头怪领主杰拉特就是在那个时代成名的。 但他看到玛格达尔时,忍不住愣了愣,他和这位修女公主结识是在安培瑟尔,在安培瑟尔的一战中他可以说是欠了对方一个人情,不过后来他也为对方找来巨龙之心,将她生生从死神手上给救回来,两人的交情,不可谓不深,可自从这位女士苏醒过来之后,除了专门来向他道谢过一次之外,两人打交道的次数却并不多。 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并没有告sù这位修女公主关于她身体的秘密,一方面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难道直接说:‘不好意思,其实小姐您是一个人偶?’,他都不知道玛格达尔听了会给吓成什么样子。而另一方面,布兰多也是隐隐感到对方似乎对于自己身体的异常有所察觉,因此才会有意疏远其他人。 对于这一点,布兰多干脆就放下不提,既然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让对方自己想通好了,反正纸包不住火,就像他身体里面装着一颗闪电核心一样,玛格达尔最终会察觉到自己身体内巨龙之心的力量,或许经过长时间潜移默化之下,这位修女公主最终会接受这个事实也不一定。 然而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的是,他没想到玛格达尔会在这个时节找到他,布兰多忍不住下意识心想莫非之前两头巨龙出现时,这位公主殿下面内的巨龙之心有什么反应不成? “布兰多先生,”修女公主显得有些局促,但她一开口,就打消了布兰多的疑虑:“迪尔菲瑞小姐让我来找你,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公主殿下,你们发现了什么东西?”布兰多微微一怔。 “不是我,布兰多先生,马乔里他们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人?” 布兰多当然不会以为马乔里等人随便发现了一只阿猫阿狗就会来找自己,玛格达尔公主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这个人可能和自己有关系,不过他有些奇怪,在克鲁兹帝国和自己有关系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法伊娜也好,维罗妮卡也好,似乎都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看这位公主殿下的神色,似乎那人和他的关系应该不算太好,不过他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克鲁兹好像没有什么私人的对手? 带着这样的疑惑,布兰多干脆带着尼玫西丝和公主殿下一路赶到马乔里他们所在的地方,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而他一到,所有人立刻为他让出一条通道来,布兰多首先看到站在那边的小精灵,他当然还记得这个小闯祸精,她和她手中的屠魔枪可以说救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命,本来他倒是无意将这个小姑娘留下,可库珀却因为对方手上的屠魔枪执意要留下她,布兰多无意插手克鲁兹贵族之间的私事,干脆就仍由这位爵士先生自己处理。 只不过这时候这位精灵小姑娘嘴巴翘得老高,她恨恨地瞥了布兰多一眼,显然十分不满意。 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库珀谈谈,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传出去好像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正是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了人群中那个‘人’。 ……() 第九十三幕 三个熊孩子的大冒险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分开人群,就看到了那个‘人’。确切的说,依稀能看得出是个女人,穿着破破烂烂被烧焦的衣物,只能勉强遮住重要部位,浑身上下都是大面积的烧伤,有些地方已经溃烂,右手几乎变成了焦炭,尤其是那张脸形姣好的脸蛋上布满了可怖的燎泡,头发被烧掉了一半,已经很难分辨出原本的样貌。他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想法是她竟然还活着,这真是个奇迹,对方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这是唯一证明她还有生命迹象的表征,此外在这个女人身上布兰多能感受到神圣魔法残留的气息,应当是玛格达尔施展了圣法术为其稳dìng伤势。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她还活着的理由,但就算如此,她也很难活得过几天,器官衰竭会很快要了她的命。 这不是使节团的成员,克鲁兹贵族中也没有女人,应当是镇上无辜被马尔萨斯的攻击波及的平民,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单单从一些细节布兰多就能判断出她受伤之前一定是个罕见的美人儿,但火焰可不会怜香惜玉,她还可以痛苦地苟延残喘片刻,但很快就会回归黑暗的深渊,伊莲女神的怀抱。布兰多心中为其默哀了片刻,然后回过头奇怪地看向玛格达尔和一旁脸色苍白的迪尔菲瑞,他分辨了片刻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不明白为什么要叫自己来,难道这些女士忽然引发了同情心想要在这里为这个女人开个葬礼?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就算再有同情心也不会为了一个将死的女人而将一千多号人至于危险的境地。 “她是德尔菲恩。”迪尔菲瑞小声答道。 布兰多微微一怔,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一时之间却很难从脑海里数不清的名字中分辨出这个名字究竟属于哪个主人。 “她是宰相的女儿。”玛格达尔公主看到布兰多露出迷惑的神色,开口补充道。 布兰多这才恍然,原来是她!他不禁有点哭笑不得,这个女人半年前还到冷杉领来找他麻烦,当时因为差点伤到芙蕾雅的缘故他少有地生了气将对方关到冷杉堡下面的水牢中去,不过芙蕾雅心地善良,偷偷把她给放了,让维罗妮卡女士遣送其回了帝国,那之后风平浪静他也就忘了这件事,他总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而责罚芙蕾雅。 他没想到时隔半年之后和这位女士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虽然内心认为这位宰相千金脑子有点毛病,但他还没狭隘到记一个女人的仇的地步,何况芙蕾雅毕竟只是有惊无险,看到德尔菲恩现在这个样子,心下也有些不忍,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造化弄人,如果他还有一号圣水,倒是能看在帝国宰相的面子上救对方一命,不过现在嘛,他也是回天乏术。 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身份有些特殊,布兰多迅速调整了心态,总要谨防宰相迁怒,他对那个历史上大大有名的老尼德文宰相很熟悉,但小尼德文是什么脾性,却不甚了解,生得出这样狭隘偏执的女儿来,实在是叫人放不下心,他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问道:“她怎么会到这里来,库珀爵士,奥尔康斯伯爵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德尔菲恩是帝国宰相的女儿,那么最有权决定她命运的自然是克鲁兹人,而眼下所有人中地位最高的莫过于奥尔康斯伯爵无疑,布兰多不想惹上宰相方面的麻烦,这位伯爵大人却未必怕,何况对方也没有理由推托,克鲁兹贵族终归是要面子的。 可布兰多没想到,库珀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他,答道:“我们还没有告sù奥尔康斯伯爵,毕竟眼下这种情况,还是应当由伯爵大人您来做决定比较妥当。” 布兰多愣了,库珀是奥尔康斯伯爵的家臣,什么时候竟敢代替自己的领主作决定了?可他环视四周,却发现在场所有人好像对此都并不奇怪,并且也并不反对这种说法。这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是曾经的罪过他,但他好像还没狭隘到让人认为连一个女人都不放过的地步罢,就算是克鲁兹贵族,在面对女士时尚要表xiàn出体面的风度,难道说他布兰多在世人眼中比这些贵族还不堪?偏偏连迪尔菲瑞、玛格达尔公主都在这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位女士也算是托尼格尔领的自己人了,她们的这种态度让布兰多感到十分受伤。 库珀好像看出了布兰多的迷惑,但他又不敢开口,只好想一旁的玛格达尔公主打了个眼色,后者微微叹了口气,才解释道:“布兰多先生,德尔菲恩并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您的白狮卫队找到了她的随从和护卫,经过他们的‘询问’,已经可以肯定他们其实是冲着您来的。”然后修女公主才缓缓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布兰多就像是在听天方夜谭一般,他做梦都没想到那小精灵手中的屠魔枪竟然原本是用来对付他的,却阴差阳错反而救了所有人,而这位宰相千金实在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也不知道该说她是太过偏执,还是有恒心有毅力,不过这疯女人也算是自作自受,她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对付他,却没想到引来了黑龙马尔萨斯在火海中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布兰多再看了一眼几乎不成人形的德尔菲恩,倒一点没感到幸灾乐祸,今天晚上稍有差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的就是他了,受连累的肯定还有在场更多的人。 这毕竟不只是一个游戏了。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算了,这些毕竟都是没发生的事,这位小姐……带上她吧,如果她支撑不住,至少给她一个符合身份的体面葬礼。” 听他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库珀,布兰多这么做算是给了那位宰相一个面子,任何人听了这样的事也只能称赞这位来自埃鲁因的伯爵大人的心胸宽广,那位小尼德文宰相也就失去了迁怒的立场,贵族总要讲究体面的。库珀暗地里对布兰多甚至有些感激,他知道这位托尼格尔伯爵未必害怕来自于帝国方面的报复,但他们这些人却承受不起,布兰多的强硬是出了名的,他甚至敢于开罪帝国的女王陛xià,又岂会害怕区区一个宰相,因此私下里,库珀觉得这位伯爵大人这么说是为了照顾他们这些人,这位伯爵大人在埃鲁因的名声极佳,既不媚上,也不欺下,这种说法眼下仿佛得到了证实。 布兰多当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同情心发作的随口一说,被这些克鲁兹下层贵族延伸出如此多的说法,俨然他已经成了品格高尚的代名词,更是在这些下层贵族中赢得了极佳的名声,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反正德尔菲恩小姐也就是苟延残喘,他何必再去画蛇添足的落井下石,何不干脆大度一点,好叫那位脾气未知的小尼德文宰相别再找到什么借口来找自己的麻烦。 事实上他已经彻底了怕了这位宰相千金了,因为就算是面对帝国的至高者至少对方的行为还有逻辑可循,而这位大小姐纯粹是个疯子,疯子的想法是不可以正常的逻辑的来揣度的,留着这么个人当自己的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还好品格高尚的马尔萨斯先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干净利落地给他解决了这个麻烦。 布兰多私下里几乎都要对某头黑龙感激涕零了。 由于灰石镇因为两头的龙战斗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在城内的驻军――不管是哪一方的,在巨龙眼中乔根底冈的穴居人和人类可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就像是常人在踩蚂蚁的时候绝对不会分什么好的蚂蚁还是坏的蚂蚁,必定是一脚跺下去全部踩死作数――早就已经落荒而逃,因此埃鲁因的使节团在撤离时总算没遇上什么麻烦。城内还有龙兽,不过大部分都已经随马尔萨斯的离去而尾随离去,少数几头掉队的或者是落入废墟之中昏迷又苏醒过来的也不敢来找天上几百头石像鬼的麻烦,都远远地避开,躲入附近的丘陵之中。 埃鲁因人和克鲁兹人一齐穿过尽是断墙残垣的街道,放眼望去整个城内已是一片疮痍,遍布瓦砾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穴居人、鹰身女妖甚至是人类的尸体。整座城市从上空俯瞰一片死寂,仿佛鬼蜮,布兰多眺望灰石镇被完全摧毁的东城区,心中忍不住感叹来自于极之境界之上的战斗造成的破坏力,可以预见在未来十年内这个地方都很难重新恢fù繁华,而且更有可能的是这场战争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阴影,战争造成的难民甚至有可能很久之后都不会回到这里,这个地方会长远地荒废下去,直到数十年之后,留下的遗迹与枯草还会与过往的行人述说此地曾经发生的一qiē。 关于巨龙的阴影掠过大地之上的故事。 而这样的蔓延的战火,不过只是战与乱的时代的一个启幕而已,布兰多想到尼玫西丝手上的那只金属圆盘,心中隐隐感到某个时代可能已经提前启幕,这场圣战或许会演化为一场波及范围更广的动乱,从而将整个世界卷入一个永不休止的漩涡之中。 在另一段历史之中,他曾亲眼见证过这段历史的发生,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埃鲁因的存zài。 他转过身,冲远处的夏尔挥了挥手―― 埃鲁因的使节团正准备离开灰石镇,使节团内的库珀爵士却另有工作要完成,或许是布兰多最终说服了他,或者是他也意识到欺负个小姑娘似乎不是什么名誉的事情,于是还是决定放小精灵离开,只不过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屠魔枪的来历,就绝不可能放任这来历不明的精灵小女孩把长枪带走,否则只怕弗洛伊特伯爵会把帐算到他们头上,尼德文家族是已经得罪定了,可没人愿意再加上一个弗洛伊特家族。 在布兰多的建yì下,库珀决定亲自出马说服对方交出屠魔枪,然后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也没人管得着。 可惜说服工作进行得并不轻松。 “小姑娘,我们不是要把你关起来,但这把枪是我们克鲁兹人的东西,只要你把它留下,你想去什么地方,那是你的自由。” “明明是小精灵救了你们,你们却要恩将仇报,你们可坏了!” “这一点我承认,我们也可以给予你补偿,但枪不是你的东西,也不是我们的东西,所以必须留下来,明白了吗?” “骗人,你们欺负小精灵!” 小精灵眼睛里面泪花闪闪了,库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可不想落下一个欺负小姑娘的名声,可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面前的小姑娘就是油盐不进。有那么几次他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可又不好意思对一个小女孩用强,何况就算他有心,布兰多也未必允许。在他面前,小精灵正把屠魔枪抱得死紧,警惕地盯着他,反正她既不想留下来,也不想把自己的宝贝交给这个人,虽然对方说得天花乱坠,可谁知道是真是假,在她的逻辑里:小精灵捡到的东西,自然就是小精灵的战利品。 最后无奈之下,库珀只能丢下一句话来:“算了,总之在你留下枪之前,你只能呆在这里,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sù我们好了。” 说罢,他头痛至极地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地方。 等库珀走了好一会儿,小精灵才有些害怕地对自己身边的伪龙说道:“仙妮仙妮,怎么办,他们要打劫小精灵了。” 仙妮翻了个白眼,心想明明是你偷了别人的东西好不好,不过她一想屠魔枪是那些要来抓她的坏家伙的东西,也就没有丝毫心里障碍了,理所当然地答道:“这还不简单,他们不让我们走,我们偷偷走掉就好了。” “偷偷走掉,可小精灵的斗篷已经丢掉了啊?” “没关系。”仙妮拍拍翅膀,自信满满地说道:“看我的。” 小精灵面色一变:“仙妮你又要施展你那些可怕的法术了吗,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走了吧,其实留下来也挺好的,那个人类姐姐对我可好了,还给我糖果吃,我还和她交换了名字,她说她叫易妮德呢。” “你把你真名告sù她啦?”仙妮吓了一跳。 “当然没有。” “那你们怎么交换的名字?” “我说我叫小精灵。” “滚蛋吧,你这个该死的熊孩子,”仙妮没好气地答道:“你能好好尊重一下别人吗,交换名字可是朋友之间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那好,我现在就去告sù易妮德小精灵叫什么,我们就不走了吧。”小精灵小心翼翼地答道。 “别想转移话题,我的法术那里可怕了!”仙妮气得狠狠地用翅膀拍了一下小精灵的额头:“上次要不是我的法术,在那坏女人和那头黑龙交战的时候,我们两就摔死了。” “可要不是你的法术,我们根本不会被它们从云层上面撞下来!”小精灵鄙shì地反驳道。 “那……那不过是念错了咒语而已。”仙妮反驳道。 “这次呢?” “这次当然不会了!你竟然不相信我,我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该死的小精灵!” “好吧好吧,真的?”小精灵吓了一跳,赶忙安抚自己的同伴道。 “当然是真的。”仙妮拍着胸脯保证道:“看我的好了!” …… 布兰多正在清点伤亡,白狮卫队在这场战斗中的伤亡数字简直让他直皱眉头,区区几分钟之内伤亡率就超过了一半,还好其中大部分放在一般情况下不死也残的伤势,在他有圣水的情况下也能转换成可以接受的轻伤,否则他可真要愁掉头发,眼下这支白狮卫队可是他的精锐,未来埃鲁因基础步兵军团的骨干,少一个都要叫他心痛半天的,若不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他做梦都没想过用他们去对付一头龙。 他一边听着尼玫西丝和尤塔报告上的数字,一边看着使节团缓缓经过灰石镇西面的城门,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臭着一张脸的库珀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看到对方的脸色,他就明白对方的劝说工作恐怕进行得不怎么样。 “库珀爵士,怎么样?” “嗨,别提了。”库珀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叫伯爵大人看笑话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精灵天生对于人类不信任,尤其是野精灵,他们虽然常常出现在人类社会,不过其实比起风精灵来更加冷漠。”布兰多答道,他这么说时不禁想起了使节团中的野精灵姐妹,芙罗可以说就是他曾经见过那种典型的精灵,而她的妹妹蒂雅才显得比较另类,这大概也和蒂雅生长在人类世界有很大的关系:“你表xiàn出足够的真诚来,我想她不会不讲道理的,那毕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伯爵大人真是博学广闻。”库珀恭维了一句:“不过我可没那么好耐心,小孩子而已,吓吓她她就明白了,不过伯爵大人对此没什么意见吧?” 布兰多看了这家伙一眼,有些讶然这家伙竟然还真和一个小孩子较上真了,他耸了耸肩,心想只要你别太过分就好:“你可别闹出太大事来,爵士先生,我的手下中也有精灵,我对他们的态度,我想你应该明白。” “放心好了,只是吓吓她而已。”库珀答道:“再说一个小孩子而已,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话音还未落,只听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看到队伍后方一条火柱直升天际。 ……() 第九十四幕 三个熊孩子的大冒险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地下水叮咚叮咚作响,黑暗中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延伸向何方,有些坍塌的地方上面甚至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透射进来,在一片漆黑中形成两三束耀眼的光柱,罗曼用手去推那些堆叠的石块时,却纹丝不动,她只好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叹息,对身边的琪雅拉说道:“看来这里也不行呢。” “所以我说了,老老实实沿着这条密道走下去,到涌银河下游去和那家伙汇合不就好了嘛。”琪雅拉答道:“你那个使魔不是已经去给那家伙传信了吗,要我说,现在地下可比地表上安全多了。” 她的学者方帽丢了,眼镜也掉了,没有了厚厚的眼镜片的遮挡,卷发下面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蛋来,倒是出人意料的可爱。 “可这下面又黑又冷,让我想起小时候和芙蕾雅一起躲在布契那些山洞里的光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些地方,”罗曼答道:“再说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龙呢。” “我也没见过。”琪雅拉十分懊恼地答道。 两人一时间都有点垂头丧气。 她们是在之前的冲击中和坍塌的建筑一起落入地下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条漆黑的甬道之中。 按照琪雅拉的分析,她们此前藏身的那处建筑很有可能真好位于内廷骑士修筑的密道之上,也就是说她们应该正好掉入了那条密道之中。这个分析看起来是唯一靠谱的可能,于是罗曼先让白雾变成仓鼠,从塌方的石块缝隙之间找到通向地面的路,独自去通知布兰多,然后两人一齐沿着黑暗地下的甬道前进,试图找到布兰多口中那通往涌银河下游的出口。 这一路走来并不轻松,密道在灰石镇地下埋藏得很浅,而且不知道修筑于多少年之前,年久失修在地表两头龙的战斗的波及之下,使许多地方都产生了坍塌,有好几次都差点把她们给埋在泥土下。而且由于有许多地方都被沙石封死,她们不得不花大量时间来寻找那些还可以使用的地下通道,好在密道四通八达,竟没把她们彻底堵死在某个地方。 有那么几次商人小姐突发奇想,试图用法术去搬动那些石头,结果差点引发了更大面积塌方,吓得琪雅拉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用任何法术。 此时此刻,她们就正停在一处刚刚坍塌不久的甬道中,在此前地表上最后一次震动之后,这里的墙壁和天花板轰然断裂从地面上塌陷而下,堆叠在一起形成一条死路。 “换个方向吧。”最后琪雅拉说道。 “琪雅拉,你有没听到什么声音?”罗曼却问道。 琪雅拉怔了下,侧耳仔细倾听,黑暗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哪来什么声音?” “真的,就在石头下面。” 琪雅拉看了看罗曼,将信将疑地趴到石头之上,若是其他人,她才没这么好耐心,可罗曼听力出众,她不得不信,仔细倾听了片刻,石下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对话声,像是两个人在互相埋怨着。 “仙妮,你这个笨蛋!” “要不是你扯我尾巴,我怎么会把咒语念错!” “可我要不提醒你,你就要被那个卫兵发现了!” “闭嘴!那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士兵,他连高贵的伪龙一族都未必认识,怎么可能看得出本小姐在施展法术,小精灵,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那现在怎么办啊,仙妮,这下面好黑,而且我饿了。” “你就知道吃,没有办法了,等死吧!” “呜呜呜,仙妮我不想死,你救救小精灵吧——” 罗曼瞪大眼睛,好奇地听着这段断断续续的对话,她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石头里面会有人的,忍不住大声问道:“你们是石头里面的精灵吗?” 石头里面的声音骤然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才有一个试探性的声音问道:“我、我是小精灵,石头外面的人是谁?” “我是罗曼。” 琪雅拉皱着眉头没有答话。 “罗曼又是谁?”小精灵又问。 这个问题问得可真好,连罗曼都扬了扬小眉毛,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罗曼就是罗曼咯,可你们怎么会在石头里面呢?你们是不是就是石头里面的精灵?姑妈说,石头里面也是有精灵的,他们喜欢把宝石和矿藏藏在石头下面,作为给予勤劳者的馈赠,你们是来给罗曼送宝贝的吗?” “不是!”小精灵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琪雅拉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谁,是灰石镇的居民吗,听你的话你好像是精灵,是风精灵还是野精灵?” “是野精灵。”小精灵答道。 “都是吗?” “不是,仙妮是一头龙。” “龙!”罗曼和琪雅拉齐齐低叫一声。 “不不不,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龙,仙妮她是一头伪龙!”小精灵赶紧解释道,在她有限的几次印象中,龙可坏了,而仙妮是比较好的那种龙。 “伪龙!天那,竟然是伪龙!”琪雅拉十分兴奋地扬起眉毛,其心昭然若揭地大声问道:“怎么样,你们是不是遇上麻烦了,需要我们救你们出来吗?” “你、你们不会是坏人吧。”小精灵被她的口气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 …… 半个钟头之后—— 罗曼和琪雅拉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小精灵和仙妮给救出来,一开始她们想要将沙石挖开,结果才刚把下面的石头搬开,上面的石头就滚滚而下,结果吓得石头内外的四人齐齐尖叫起来;惊吓过后,两人不得不另觅他法,简而言之,就是寄希望于魔法的力量,可她们换了好几种法术,最后还是琪雅拉抓住了几只老鼠,罗曼用女巫巫术之中的‘王车易位’才将小精灵和仙妮给换了出来。 被埋在沙石下面的小精灵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空,就出现在了一条黑漆漆的隧道之中,她原本在罗韦斯的罗盘地下那条密道中时觉得这些人类的密道又长又黑,又小又狭窄,一点儿都不好玩,可现在却觉得这黑暗的地下真是宽敞极了,然后砰地一声,仙妮也被换了出来,重重地落在她的脑袋上。 “呀!”小精灵叫了一声,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面前有几只吱吱叫的老鼠,正用亮晶晶的小眼睛看着她。顿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你、你们竟然是老鼠!” “你才是老鼠!”罗曼还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小精灵,琪雅拉却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步,揪着这家伙的尖耳朵将她从地上给拎了起来:“鼠目寸光的家伙!” “痛痛痛,快放开小精灵!”小精灵雪雪呼痛:“你们果然是坏人!” “快闭嘴,不然杀了你!”琪雅拉恶狠狠地威胁道。 小精灵吓了一跳,果然闭嘴,眼圈儿红红地看着这个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类小女孩。 “你的伪龙呢?”琪雅拉问道,她的眸子在黑暗中忽然微微一亮,已经看到了小精灵头上的伪龙,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抱,但马上又缩了回来:“伪龙虽然常常和人类为伴,但自尊心却很强,这样可不行,听说它们都是拥有很高智慧的生物,你得有礼貌,琪雅拉。” 她整了整嗓子,直接无视了小精灵,对她头上的仙妮问道:“尊敬的伪龙小姐,请问你的名字是什么,我们能做朋友吗?” “不要,仙妮是我的朋友!”小精灵一把把仙妮揪了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警惕地瞪着琪雅拉,好像生怕被抢走一样。 “你没听到她说的话吗,笨蛋小精灵,我是有自尊心的,你再把我像一罐糖果一样抱在怀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仙妮没好气地挣扎道。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小精灵一下慌了。 “把我放到你的包包里。”仙妮得意地指示道,等到小精灵照办之后,她才安稳地趴在小精灵的腰包中没,伸出个头来对琪雅拉说道:“你好啊,人类,我叫仙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在找出去的路,仙妮小姐。”琪雅拉还没开口,罗曼就抢先回答道。 “出去,是回到地面上么?”仙妮赶紧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千万别去,地面上全是坏人。” “不是,我们再找通往涌银河下游的路,这里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密道,你们知道么?”商人小姐答道。 “通往涌银河下游的出口,”小精灵忽然接口道:“我知道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落到了她身上。 “你怎么会知道的?”仙妮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这既是之前那条密道啊,仙妮,我偷了他们整个儿的地图,就在我包包里面呢。” “包包里?”仙妮埋头在腰包中翻找了一番,里面有一大堆包糖果的纸,还有一些玻璃珠子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可就是没有地图:“这里面有那样的东西吗?” “你忘了吗,前几天我们生火时那张纸,我还用来叠过纸龙呢!”小精灵答道。 “该死!”仙妮气得尖叫一声:“地图是你那么用的吗?” 小精灵一脸得意:“没关系,小精灵大概记得那地图上有些什么东西的。” “大概?”琪雅拉皱着眉头盯着这家伙。 …… 阳光遍洒涌银谷下游的山林时,一丛野石榴丛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森林中,总有许多不速之客喜欢躲藏在这些茂密矮树丛下,比方说獾、山猫或者是犰狳,但这一次,从野石榴丛下面冒出来的却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罗曼东张西望了一圈,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埋下头去对下面喊道:“好像到地方了呢!” “那你快上去,我快站不住了……”被踩在下面的琪雅拉难过得要死地说道。 罗曼赶忙挽起裙子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她仿佛精于此道,动作灵活得像是一只猴子。她不费吹灰之力爬上去之后,又把下面的琪雅拉给拉了上来,最后是仙妮和小精灵,琪雅拉忍不住惊讶地看着这位商人小姐——这可不是贵族淑女应该会的本领。 “这算什么,”商人小姐大大咧咧地答道:“布兰多家的屋顶我都爬上去过呢。” 两位小女士顿时对其充满了崇拜之情。 不过小精灵眼珠子一转,发现附近没什么危险之后,忽然拔腿就跑,然而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道黑影重重地扑到身上,她吓得尖叫一声,失去重心扑倒在地上,扭头一看,才发现是一脸咬牙切齿的琪雅拉,“干什么,快放开我!”小精灵又气又急地喊道。 “叫你跑!”琪雅拉虽然是学者打扮,但力气却大得出奇,轻轻松松就把小精灵压在地上,她得意地宣布道:“作为我的俘虏,没有本小姐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 小精灵自然不服,她一边大叫仙妮,一边和琪雅拉扭打在一起,两个小姑娘在灌木丛中滚来滚去,不一会头发衣服上就沾满了枯叶和泥土,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形象,倒活象是来自于北方地区的难民和乞丐。仙妮早就从小精灵的包包里飞了出来,以免遭受池鱼之殃,她落到罗曼肩头上,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两个人。 商人小姐倒是颇有兴趣地看着两人打闹,看了好一阵子都看不厌,要不是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恐怕这场好无厘头的打斗还会持续下去。 罗曼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她抬起头来看了看森林另一头,才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个小萝莉给揪了起来,拍拍她们身上的枯叶和尘土说道:“别闹了,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琪雅拉呸呸吐了两口泥巴,一张文文静静的脸蛋早就变成了小花猫,她恨恨地瞪了小精灵一眼,然后问道:“是什么人,是使节团吗?” 小精灵头发乱得像是鸟巢,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她害怕地看了琪雅拉一眼,然后也叽叽喳喳对罗曼说道:“一定是那些坏人来了,我们快跑吧,他们可坏了!” “只有几个人,脚步声很轻,”罗曼摇摇头:“不太像是他们,听起来倒有些像是你们这样的小矮个儿呢。” “那是穴居人,”琪雅拉又想起与自己失之交臂的沙德尔穴居人:“太好了,等它们过来我们想办法抓住它们!” “你抓它们干什么!”小精灵不解地问道。 但琪雅拉才懒得跟她解释,只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不关你的事,你跟我好好躲起来,要是被发现了的话,你就完蛋了。” 小精灵天不怕地不怕,可她打架却打不过琪雅拉,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闭嘴不说话了。 三个人很快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果然没过了多久,森林中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躲在野石榴丛中的三位女士看到她们正前方的几丛结香忽然向两边分开,然后从后面露出几张青面獠牙的面孔来,小精灵看到这几张面孔,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要不是琪雅拉一把抱住她,死死捂住她的嘴的话。 那是地精。 罗曼和琪雅拉都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小精灵被琪雅拉给压住了鼻子,憋得脸都红了,她一个劲儿向后者打着眼色,但后者好像没看到一样,好半天才让她挣脱出一丝来,忍不住大口喘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向后者提出抗议,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我们不是要把它们抓住吗?” “是我,不是你,”琪雅拉没好气地答道:“再说谁要抓这些臭烘烘的家伙了,不过是一群地精而已,真没劲——咦?” 她忽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因为那几个地精后面灌木丛再一次抖动,然后又钻出一个矮人来,这就叫她疑惑不已了,众所周知,矮人和地精可是世仇,但这个矮人穿着湿漉漉的炼金术士长袍,却不像是前者的俘虏,他的形象虽然狼bèi,不过看样子人身自由却没有受到限制,那几个地精在他周围,看起来倒更像是他的护卫一类的存zài。 “小精灵,是这个矮胖子!”仙妮却低呼了一声。 “倒下去就睡着了的矮子!”小精灵显然也认出了对方来。 琪雅拉差点没生出杀了这两个家伙的心来,她赶忙将这两个家伙往后一拽,果然嗖嗖几根长矛飞来,罗曼脑袋一矮,一根简陋的木质长矛堪堪从她头发丝上飞过去钉在后面一棵叫不出名字的乔木上。地精们显然已经发现了灌木丛背后有人,它们叽里呱啦地尖叫着,丢出手中的长矛之后,更是拔出满是铁锈的弯刀冲了过来。 而在这些地精背后,树丛中很快还出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食人魔!” 琪雅拉恨恨地揪住小精灵的尖耳朵:“都怪你,我们要变成食人魔的午餐了,你这个笨蛋!” “哇啊,好痛!”地精还没冲进林子里,两个小萝莉首先就打成了一团。 ……() 第九十五幕 三个熊孩子的大冒险 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冲在最前面的两三个地精率先尖叫着扑了过来,罗曼吓了一大跳,赶忙手忙脚乱地甩出了一个‘迟缓诅咒’,这个二环巫术恰如其分地在地精这种弱小的魔物身上找到了用武之地,冲在最前面的地精们的步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来,就像是脚底上粘了胶水,连抬手都变得沉重起来,它们大步奔跑,却滑稽地上演着慢镜头。 前者‘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法术‘竟然’生了效,连忙从背包中翻出一面镜子来,她念道:“看得见的却摸不着!”后面跟上的来的一小队地精就像是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一样,一个接着一个撞在一起,最前面的地精的脸仿佛被挤压在一面玻璃上,尖尖的鼻子歪向一边,整个儿变了形。 而那些被缓慢的地精反而因为速度太慢,侥幸逃过一劫。 不同于法则巫师的镜像术来自于光的折射,女巫的镜面术是把受术者眼中的世界变成镜中的世界,所谓‘看得见,摸不着’,此刻地精与三位女士之间就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镜面,镜内镜外的世界之间建立了一条真与假的界限,若无法打破这个法则,就无法打破这个界限。 女巫本身就是玩家无法选择的职业,她们的魔法的强度一般来说超出同环内其他种类法术,可以说是仅次于龙语魔法;但有得必有失,黑魔法对于施术者身体伤害大得惊人,因此女巫大多性格乖僻。 镜面术还是一个单向的法术,也就是说只对受术一方产生效果。 小精灵和琪雅拉看到罗曼的法术生效,也顾不得扭打,前者赶忙从身后取下重弩,崩一声射翻一个地精,射完一箭,她马上丢掉重弩,又换上屠魔枪;而后者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魔杖向地精们施展了一个魅惑术,导zhì几个地精自己和自己人打成一团。 “幻术师!”仙妮惊叫道,阵法术使在当代已经相当少见,这一派中多见的是工匠巫师与附魔师,而幻术师则是凤毛麟角。 “只会一点皮毛罢了。”琪雅拉答道:“比起这个来,我可对付不了那两个大家伙!” 她说的大家伙足足有五六米高,站起来像是一座肉塔,它有灰白的皮肤,长长的鬃毛或者是头发,扛着一根带着铁钉的狼牙木棒作武器,这是荒野中常见的最具有威胁性的魔物――食人魔,这两头满脸横肉的食人魔正大步上前,像是跨过草甸一样跨过茂密的灌木丛,一拳捣在罗曼的镜面术上,空气中荡漾出一圈儿波纹,这个法术竟像是玻璃一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顷刻之间支离破碎了。 三位女士见状吓得头发都差点竖起来,尖叫一声掉头就跑。 但她们怎么可能跑得过食人魔,琪雅拉最先被追上,追在前面的食人魔一把向她抓去,小精灵赶忙一头把琪雅拉撞开,让食人魔抓了个空,然后两个人一齐滚到了附近的灌木丛中。食人魔怒吼一声,抬起脚就朝那个地方踩了过去,眼看小精灵和琪雅拉要被踩成肉饼,罗曼连忙在一棵榉树下停下来,举起手就对食人魔支撑在地面上那只脚施展了一个‘油腻术’,后者中招向后一滑,轰然一声仰面倒在了地上。 也许这头食人魔太过倒霉,它倒下的时候脑袋正好磕到森林中一块覆满青苔的岩石上,磕出一个大洞,直接就断了气。 剩下那头食人魔发现同伴身亡顿时发了狂,怒吼一声抡起木棒就向罗曼扫了过来,商人小姐只得抱头一滚,让木棒咔嚓一声将她藏身的榉树拦腰打成两截;断裂的榉树轰然倒下,枝桠和树叶簌簌落在罗曼身上,后者不慌不忙,手脚并用地沿着榉树与地面形成的空隙爬了过去,只不过她在最后关头却被树枝挂到包包,商人小姐赶紧用力一扯,撕拉一声把口袋扯了个大大的口子,里面装着铁蒺藜和水晶珠子一类的东西顿时洒了一地,她虽然十分心痛,却顾不得把它们捡起来,赶紧继续向前爬去。 后面大步追上来的食人魔可就倒了霉,直接一脚踩在铁蒺藜上,这些铁蒺藜本来就是为了战马准备的,用来对付食人魔稍微小了一点,可就算是牙签插进脚底心也会痛,食人魔忍不住痛得又叫又跳,结果又一脚踩到那些水晶珠子上,脚下一滑,顿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从灌木丛中爬起来的琪雅拉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大喊一声:“就是现在!” 然后一把把拽着自己衣角的小精灵给推了过去,小精灵迷迷糊糊才刚刚拽着琪雅拉的衣服站起来,就感到自己被人给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向前一扑,正好来到食人魔硕大的脑袋边,她还没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已经失去重心向食人魔倒了过去,她下意识的动作就是把手中的东西向前一支,银色的屠魔枪直接一枪顺着食人魔张大的嘴巴插了进去,给它来了一记漂亮的前后贯通。 “嗷――”那食人魔一声惨叫才不过发出一半的声音,便死得不能再死。 森林中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后面紧跟着食人魔追过来的地精们看到这一幕一下就傻了,所谓狐假虎威,可连老虎都死了,狐狸还怎么威得起来,它们一时间定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往前吧不一定打得过这三位女士,在之前的交手中也证明了这一点,可往后,琪雅拉小姐正挥舞着魔棒指着它们呢。 “你们,对,就是你们!”现在轮到琪雅拉狐假虎威了,她大声下达最后通牒道:“赶快去把那个矮个子给我抓过来,饶你们不死,想跑的话!哼!” 随着最后那个哼字,琪雅拉一挥手中的魔棒,一道闪电劈中附近一株小树苗,直接将之劈成飞灰。 这个法术是元素使的法术,显然是那魔杖上自带的法术。 地精们立刻鬼哭狼嚎地向着原路跑了回去。 不消片刻,它们就抬着被捆成一团的、矮矮胖胖的矮人出现在罗曼、琪雅拉和小精灵面前,将可怜的波里.火砧先生往地上一丢,然后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站好。 “又是你们!” 波里.火砧一看到小精灵,就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地挣扎起来。 波里.火砧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虽然早知道这份工作有些离谱,可看在钱的份上,他觉得冒这点儿险还是值得的。他不过是个小角色,能被帝国的那位大人物的给看上,参与到如此庞大的计划之中来,已经是得大地女神垂青了,再说他负责的不过是其中一个细小的环节,本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他自己也是满心这么以为的,可噩梦就从昨天晚上开始了。 确切的说,是自从看到这一大一小两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蛋开始。 他先是被喷了一脸自己的得意炼金作品,然后又莫名其妙给人丢到河里,可怜的老波里,这辈子都没沾过几次水,更别提游泳了,他抱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浮木瑟瑟发抖地在水中浮了一夜,好不容易遇上了一队沙苟斯女士属下的地精,才把自己从冰冷的河水中给捞出,而长袍里珍贵的炼金药剂和材料几乎全部泡汤。 还没踏上干燥的、令人舒适的陆地几分钟,就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给胖揍了一顿,还给捆成粽子似的,火砧家族的颜面荡然无存。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便又看到了这两张小恶魔的脸孔。 “你们这些该死的恶魔,为什么要来作弄我!”他气得大喊大叫。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琪雅拉给狠狠地踹了一脚,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你认识这又矮又胖的家伙?”琪雅拉用魔棒指着矮人的脑门向小精灵问道。 小精灵恶狠狠地瞪着矮人:“都是他,害小精灵被发现!他还向用那种绿色的粉末来迷晕小精灵,可坏了,他一定是奴隶贩子!” “可恶!那么可爱的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琪雅拉一鞭抽在后者脸上:“我最讨厌奴隶贩子了!” “我不是!”波里.火砧怒气冲冲地答道:“我是守法公民!” “你还敢骗人!”琪雅拉又一鞭抽在他大鼻头上,痛得后者嗷嗷直叫:“我问你,守法公民会和地精混在一起吗?” 波里.火砧微微一愣,赶忙矢口否认道:“我是被它们抓住了!” “哼!”琪雅拉得意洋洋地一笑:“我问你们,你们之前是不是和他是一伙儿的?” 地精们面对小女孩如刀子一般的目光,赶忙点头如捣蒜。 “那他是不是被你们抓住的?” 地精们一齐摇头。 “哎哟!”可怜的波里.火砧先生又被一鞭抽在耳朵上,痛得他老泪横流。“我最讨厌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了,而且还说得这么没技术含量。”琪雅拉用魔棒戳着矮人的额头恶狠狠地说道。 这下矮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焉了。 “这家伙在这个时候和地精混在一起,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琪雅拉这才兴致勃勃地向一旁的罗曼汇报道,后者正心痛地看着自己开了口子的皮包,心不在焉地喔了一声。不过琪雅拉丝毫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审问他一下,说不定能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波里.火砧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一些秘密,可这些秘密要说出来会要了他的老命,他赶忙叫道:“不,没有!我有贵族身份,你们得善待俘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鞭抽在鼻头上,痛得嗷一声满地打起滚来。 “闭嘴,没让你说话!”琪雅拉字典里面显然没有善待俘虏这几个字。 然后她一脚踩在矮人身上,问道:“我问你,这些地精是谁的属下?” 波里.火砧紧闭着嘴,瞪着琪雅拉,一个字也不答。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琪雅拉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什么:“地精一般可不会和食人魔混在一起,这又不是爆发了魔物潮,附近要说类似于魔物潮的嘛,倒是有一支,乔根底冈的军队中,也有地精和食人魔的编制存zài的吧。” 波里.火砧恐惧地盯着她。 “答对了?” “哎哟!”矮人脸上又多了一道红印子,他忍不住悲愤地叫道:“为什么又打我?” “这个问题本来应该由你来回答,可你没回答我帮你回答了,自然要付报酬的对吧?”琪雅拉露出尖尖的、雪白的牙齿得意地笑道:“这一次给你打折扣,下一次可就要全额付账了喔。” 波里.火砧脸都白了,挣扎着喊道:“你们还有没有贵族的风度了!” 但话还没喊完,就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 “这是女士的特权。”琪雅拉理所当然地答道。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是干什么的?” “我说过了,我是克鲁兹的守法公民,你这么对待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波里.火砧脸上红一道青一道,凌乱的胡须哆嗦不已,都快气疯了。 琪雅拉只当没听到:“你是克鲁兹人,那你还和地精搅在一起,看来你是个叛徒了。” “该死的,我不是!” “那说来听听,你为谁服务?” “我说了,我不是!” 琪雅拉轻轻哼了一声,回过头去对小精灵问道:“小笨蛋,你在什么地方遇上这个家伙的。” 小精灵十分不满地看着她答道:“我不是小笨蛋。” “你要证明你不是笨蛋,你就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否则我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笨蛋。”琪雅拉答道。 小精灵鼓起腮帮子,生气地答道:“我是在糖果铺遇上这个坏家伙的。” “糖果铺?” “那个地方叫做罗韦斯的罗盘,是一家面包作坊。”仙妮没好气地补充道。 “原来是那里,”琪雅拉眼睛一亮:“这么说来,那头龙也是你们引来的咯?” “才不是!那头龙是被那头银色的龙引来的,那头银色的龙一开始是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她捡了小精灵发光的球,之后那头龙就来了!”小精灵大声反驳道。 “什么银色的龙,白色衣服的女人?”琪雅拉皱着眉头问道。 仙妮无奈地摇摇头,才把当时的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 “该死!那是我的闪光树树种!”一听完她的话,矮人忍不住怒气冲冲地叫道:“你们这些小偷!” “闭嘴!”琪雅拉一脚踩在他肚子上,踩得后者像只虾子一样弓起身子来。“这么说来,你当时确实在那里咯,屋子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你不会告sù我你不认识吧?” “就算认识,我也不会告sù你!”波里.火砧虽然痛得冷汗直流,但却十分硬气地回答道。 琪雅拉却伸出一根指头在他面前摇了摇头:“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年长的家伙称呼那个女人为‘德尔菲恩小姐’,那个女人称呼他为‘索林兹叔叔’,这个女人是克鲁兹宰相的千金吧,索林兹是尼德文家族的护卫队长,那个年轻人叫做埃菲,是索林兹的副手,而你,看来也应该是尼德文的炼金术士――波里.火砧,对吧?” 波里.火砧看琪雅拉的目光已经不能说是恐惧了,简直像是看洪水猛兽:“你、你究竟是谁,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琪雅拉用魔棒拍了拍矮人胖胖的脸颊:“不要装出一副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又会和地精混在一起?” “奇怪啊奇怪,”琪雅拉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说连宰相大人都已经投向乔根底冈了么?” 波里.火砧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正想说点儿什么,琪雅拉却打断他道:“死矮子,我要是你的话,就会考虑清楚再开口。我可不是那边那个小笨蛋――” “我不是笨蛋――!” 琪雅拉直接无视了这句话,继续说道:“你糊弄得了她们,可糊弄不了我,让本小姐来猜一猜好了,你很显然是另有任务的,但其他人却未必知道。我们假设这个任务是由尼德文宰相或者是老宰相下达的,如果它是针对索林兹或者是埃菲或者任何其他人的,那么没必要瞒着德尔菲恩大小姐,也就是说你任务的目标只可能是宰相的千金。” 波里.火砧张大了嘴,瞪着她胡须一抖一抖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琪雅拉当然注意到了矮人的脸色,她得意地一笑:“看来我又猜对咯。” 说着,就是啪啪两鞭抽在矮人的鼻头上,抽得后者眼泪混合着鼻子横流而下,哼哼直叫。 琪雅拉在矮人先生身上收完‘报酬’,心满意足地收回魔棒,点了点嘴唇,奇怪道:“不过这样一来可就奇怪了,帝国的宰相会对他自己的女儿不利么?”() 第九十六幕 审问俘虏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琪雅拉在一旁自言自语,罗曼好像终于恢fù了情xù,她回过头来问道:“你在说什么,琪雅拉,那个女人我认识呢,是个坏女人。” “那是针对你和那家伙而言,”琪雅拉嘿嘿一笑:“虽然不排除帝国的宰相和他的女儿不睦,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从那个女人的骄纵偏执就能可见一斑,一个不得其父宠爱的女儿,可做不到那一步,哼!”她轻轻哼了一声,显然也对那位宰相的千金没什么好印象,不过罗曼还没问她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位宰相千金,后者很快就略过这个话题,盯着波里.火砧继续说道:“在我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这家伙很可能是个内奸――” 琪雅拉用一种猫科动物捉弄猎物的神色盯着可怜的波里先生,如同蓝宝石一般的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危险的意味:“也就是说,尼德文宰相未必是那个叛徒,但这个叛徒至少也离帝国高层不远――” 波里.火砧哆嗦起来,他本来以为对方不过是个乱发脾气的任性的贵族小姐,只要拿自己出一通气,就会放过自己;而关于那位宰相千金的事情,他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满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可他没想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这位大小姐的确不喜欢和她的手下败将讲什么道理,但却拥有一种超乎她应有年纪的精明,他明明一个字没说,对方却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波里.火砧开始觉得自己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选择了去办一件错误的事情,他看着琪雅拉,仿佛看到了传说中地狱下那些窥见人心的魔鬼。 “为什么那么说呢,琪雅拉。”罗曼问道。 “这还不简单,乔根底冈人拿一个宰相千金干什么,假若它们的目标是帝国的宰相,那么它们就绝不会对德尔菲恩那女人出手,小尼德文宰相虽然比不上他父亲,但也还不会为了一个女儿而背叛帝国,恰恰相反,这么做只会激怒他。”琪雅拉有些不屑地回答道,仿佛这些阴谋诡计在她看来就好像是写在一本摊开的书中一样,毫无秘密可言:“所以明明知道这样会激怒帝国的宰相,却偏偏要这么做,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个人必然是小尼德文的敌人,或许仅仅是报复,或许是想要叫帝国的宰相大人犯错儿。” “然而无论哪一种,一般人不会与宰相结仇,就算结仇,也不会有能力报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起码也有与帝国宰相差不多等同的身份和地位――” “因为只有利益冲突才会促生仇恨,一个碌碌无为的下层贵族,或是为了生计而终日操劳的小作坊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与帝国的宰相产生交集的,是这样的意思吗?”罗曼以特有的商人的逻辑回答道。 “这是个很好的比喻,事实上这样的人在帝国内也不过寥寥数人,不过几位公爵,几大军团的军团长,地方贵族的领军人物,或者是炎之神殿的高层而已。”琪雅拉点了点头。 小精灵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她看了看插在食人魔嘴巴里面的屠魔枪,想了想,有些恶心地把它从里面拔了出来,然后在附近的草丛中蹭了又蹭,试图把污血擦拭干净。 琪雅拉眉头一扬,仿佛又找到了新的疑点:“这里面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这家伙和地精们混在一起,又和乔根底冈有关系,”她用魔棒再次戳了戳矮人的大鼻头说道:“更有可能的是和乔根底冈有联系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背后那个大人物,这才有意思呢,帝国的高层中有人背叛了帝国,难怪乔根底冈的入侵能如此的恰到好处,把地表之上的局势摸得如此清楚。” “别说了,你这恶魔!”波里.火砧面若土色。 “竟敢让我闭嘴,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琪雅拉恶狠狠地答道,但她忽然看到矮人露出哀求的神色来,心思一转又改了主意:“好吧,看在你可怜的份上,要我不说也可以,但作为交换,你得告sù我你们打算对德尔菲恩那个女人做什么?她和那家伙有仇怨,但这么巧正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你该不会告sù我这是一个巧合吧?” “是弗洛伊特伯爵,”矮人哆哆嗦嗦地答道:“他儿子艾尔曼因为那个埃鲁因人而死,但他认为是德尔菲恩小姐怂恿他儿子为法伊娜报仇才会导zhì这样的结果,因此她也应该为此负责,他故意将屠魔枪借给德尔菲恩小姐,就是希望她能和那个埃鲁因人同归于尽。” “屠魔枪是什么东西?”罗曼问道。 “那是弗洛伊特家族家传的武器,听说拥有近乎于次神器的威力呢。” “啊,那布兰多他不会有事吧?”商人小姐吓了一跳。 “安心好了,那家伙命那么大,连恶魔都杀不死他,区区屠魔枪肯定拿他没什么办法。”琪雅拉不屑地答道,她用脚尖踩了踩矮人:“弗洛伊特伯爵希望宰相千金和那家伙同归于尽,怎么,难道屠魔枪还有自爆的功能,本小姐读书很少,你可别骗我。” 波里.火砧打了个寒战:“德尔菲恩小姐本来是要等那个埃鲁因人到帝都之后再动手,而我的任务主要是劝她到这个地方来,然后找机会将她暴露给乔根底冈人……” “你是怎么劝的?告sù她那家伙根本不会去帝都,因为他率领着这些穴居人,就是为了找帝国麻烦来的,他会一路打到鲁施塔,就算打不到,也会退回埃鲁因,你告sù她埃鲁因人和乔根底冈,和托奎宁已经结盟了,对吗?让我想想,那家伙手下是有一队穴居人护卫,这么一来,这骗局倒也不是说不通。” 琪雅拉敲着魔棒一字一句地分析着,波里.火砧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忍不住渐渐张大了嘴,因为前者说的和他们原本的计划一模一样。 “但现在仍有一个问题,弗洛伊特伯爵为什么会那么清楚乔根底冈人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他是叛徒?”小精灵迷迷糊糊地插了一句嘴。 可怜的波里.火砧好像也才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禁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琪雅拉,只希望后者能稍微笨那么一丁点,或者哪怕只是一时的迷糊也好。 可惜的是,琪雅拉显然让他的希望落了空,后者自信满满地摇了摇头:“弗洛伊特伯爵若是叛徒,又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开罪帝国的宰相,这岂不是自我暴露,这家伙嘴巴不老实,在我看来最有可能的是弗洛伊特伯爵也被蒙在鼓里,他不过是被利用了而已。” 她有些戏谑地看着波里.火砧先生:“看不出来,你还是多面间谍呢。这个人既想对付帝国的宰相,又能让弗洛伊特伯爵为他背黑锅,看起来是个大人物,你能告sù你背后的雇主他是谁吗?” 矮人害怕得直发抖,可就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一定以为你一个字不说,而我这个心慈手软的小姑娘,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对吧?”琪雅拉生起气来:“好吧,我的确不会杀你,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这么多,我大可以对外宣称是你告sù我的,你看,你总不能告sù你的主人,这些都是我凭空猜出来的对吧?” “你不能那么做,我可没告sù你任何事情,你不能说谎,你这个恶魔!”可怜的波里.火砧先生大喊大叫道。 仙妮小声对小精灵嘀咕道:“这可真是一个心慈手软的小姑娘……” 两个人都悄悄打了个寒战。 “你可阻止不了我这么说,就像我没办法强迫你开口一样,”琪雅拉对矮人说道:“不过如果你告sù我前因后果,我可以把你放了,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不是吗?” 矮人喘着粗气,可仍旧不敢说话。 “哼,看来那背后的人物让你感到很害怕,甚至害怕到即使你从此隐姓埋名,他也能找出你的所在来,这个人想必拥有不可想象的势力,这么一来,虽然你没开口,可供我们怀疑的人物却进一步减少了,不过寥寥两三人而已。”琪雅拉看到矮人的神色,只片刻,就仿佛从对方恐惧的眼神中读出来信息。 “你杀了我吧,你这个魔鬼。”波里.火砧有气无力地喊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我才不会杀你,我可是淑女,不过有时候我倒想自己不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女士可多好,那样我就能对你施展一些法术了,人可以谨守的秘密可是很少很少的。” 罗曼好像忽然想到什么,说道:“琪雅拉,好像我也会那样的法术。” 琪雅拉微微一怔,她那么说不过是空言恫吓一下这个可怜的老矮人,可没想到身边有人会用这门法术,洞悉未来,那是占星术的范畴,而窥探人心,那是黑魔法的领域,她惊讶地看了罗曼一眼,心中其实或多或少对于对方的身份有了些猜测,她十分好奇地对商人小姐说道:“你要试试吗,我还没见过那样的法术呢。” “我也拿不准,”罗曼也兴致勃勃地答道:“因为这是一门危险的法术,对于施术与受术者都有未知的危险,所以我也没试过呢,或许效果有限,也可能会把人变成口水滴答的白痴,要不我们来试一下吧。” “我求求你们了,两位可敬的人类小姐,就算是为自己的身体着想,既然这是一门危险的法术,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避免这种危险发生才好!”一想到自己会变成口水滴答的白痴,波里.火砧终于忍不住哀嚎起来。 “那可不行,”琪雅拉却十分不满地摇了摇头:“探求真理的态度是不畏惧艰辛,区区一点危险,怎么能在它面前退缩呢。” 罗曼使劲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比起危险来,还是好奇和好玩更加重要。 “准备施法吧,罗曼小姐,”琪雅拉看着矮人郑重地说道:“知识和真理会记住你的贡献的,矮人先生,在那之前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可怜的波里.火砧先生终于崩溃了,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该死的,不要把我变成白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sù你们。” “那可不行呢!”罗曼着急地说道,好像生怕失去施展这个法术的机会,但这一次琪雅拉拦住了商人小姐,这矮人已经快要被她们吓死了,她用魔棒指了指对方的鼻子尖:“真没用,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说吧,你背后那个人是谁。” 矮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答道:“该死的,呜呜呜,我真不知道那是谁,不过我认识那个和我联络的家伙,他叫弗里曼,是皇家考古学会的人。” “那是谁?”罗曼问道。 “弗里曼.莱利斯,我哥哥和我说过这个人,他是克鲁兹皇家考古学会的副会长,出身莱利斯家族,你听说过这个家族吗,是塞西尔派系的人。” 罗曼坐在一块覆满青苔的岩石上,膝盖并立,圆头皮靴踩在一块腐木上,手肘放在大腿上支撑着下巴,两只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琪雅拉――意思是她什么都没听明白。 但琪雅拉却兴致不减:“塞西尔家族是帝国内最亲近炎之圣殿的贵族家族,他出身这个派系,也就是说和圣殿有联系,但炎之圣殿绝对不可能和乔根底冈勾结在一起,对方选的这个接头人十分有意思,这个人很可能是他们特意选定的一枚棋子,为的就是搅浑这池水而已。” “意思是说我们不能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我们咯?”仙妮趴在小精灵的脑袋上问道,而至于后者早听得云里雾里,无趣地蹲在地上数蚂蚁,好在森林中有的是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昆虫给她辨识。 “他有算计过你们?”琪雅拉好奇地看着伪龙小姐。 “……那倒没有,可是按照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当我们设身处地地处于这样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我这么说难道不是显得更有代入感一些吗?”仙妮摊了摊爪子,回答道。 “这倒也是,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琪雅拉双眼一亮:“不过仙妮女士你说错了一件事,虽然线索在这里断了,但换句话说也包含着别的信息,设计这一qiē的人甚至不惜牵连进炎之圣殿,至少说明两件事,要么他不惧怕炎之圣殿,要么他是个无所畏惧的傻子。但若傻子能做到这一步的话,我也只好承认自己是个笨蛋了,因此可能性只有一个。” “或许你猜错了呢,那个人或许是大地圣殿安置在炎之圣殿内部的高级间谍。”仙妮用爪子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故意如此问道,她好像喜欢上了这个推理游戏。 “第一,我不可能猜错,第二,为什么说我不可能猜错,因为若那人是炎之圣殿内部的间谍,任何间谍身上总是会有疑点的,只是区别于多和少而已,这类人唯一不被人发现的方法,并不是使自己没有疑点,而是尽量减少他人的注意,所以他应该做的事情是不让任何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可现在他偏偏做了这一点,所以我们以为是他的时候,答案反而有可能与我们是相向而行的。” 伪龙小姐听完之后,头一次对个人类感到心悦诚服,让她十分惊讶的是,这个人类从外表看还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甚至连说话的口气都还没脱得了童音。 琪雅拉又用魔棒戳了戳已经垂头丧气的矮人:“既然这些地精能认得出你来,想必你在乔根底冈人中应该由一个接头人吧。” “是沙苟斯女士。”波里.火砧有气无力地答道。 “那是谁?” “一个地底蜥蜴人,我也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不过她应该知道我的存zài。” “也就是说她清楚你的任务,或者至少清楚你因为某些原因在这个地方咯?” 矮人变了脸色:“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可以先休息一下。”琪雅拉得意地一笑,她转过身,偷偷举起手轻轻与罗曼击了一下掌。 “不用施展那个法术了么?”罗曼抱着自己的包包,好奇地问道。 “暂时不用了,”琪雅拉摇摇头:“不过你真会那个法术?” “会一点儿,不过所谓的窥心术呢,只是能知道一个人当前的情xù而已,比方说你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这个法术能把你真实的情xù表露出来,让施术者感同身受呢。”罗曼想了一下,认真地、小声地答道。 “这是黑魔法的范畴了吧,这个法术真的能把人变成白痴么?”琪雅拉问道。 罗曼看了矮人一眼:“无论什么法术都不可能把笨蛋再变成笨蛋的,琪雅拉。” 琪雅拉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 第九十七幕 隐藏在幕后的人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夏尔。” “到了。” “希帕米拉。” “我在这儿,领主大人。” “尼玫西丝女士。” 女骑士躲在一株龙血树后面,远远地对布兰多点了点头。 午后的阳光充溢着整个山谷,但山谷内悄然无声,顺着茂密的枝桠向下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漂亮的背脊,漆黑发亮的鳞片依次紧密地排列着,然后是一对巨大的蝠翼和蜷曲的脖子,脖子的顶端长着一个宛若骷髅状的头颅,这正是一头龙。她安静地趴在山谷中,庞大的躯体几乎占满了整个山谷,一些细小的生物围绕在她身边忙忙碌碌。 在夏尔施展窥视术的光幕之上,显示出地jīng、大地jīng与一些狗头人,巨龙像是在休憩,胶革状的眼皮低垂着,一动不动,只偶尔摆动一下长长的尾巴。 奥尔康斯伯爵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头优雅而巨大的生物,这头龙比昨天晚上他们见过那头要稍微小上那么一些,应该是那头独自离开的黑龙,在他的示意下,他身边的库珀爵士开口问道:“怎么办,团长先生?” 团长先生――自从昨夜一战之后,这个称呼俨然成了幸存的克鲁兹贵族们对于布兰多正式的称呼,布兰多明白,这在潜意识中代表着他在这些人心目中地位的上升,只不过这种上升除了在眼下之外还有多少效用就难说得很了。 他也看了山谷内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这头龙正好截断了他们的去路,实在是不巧:“它趴在这里晒太阳,说明没发现我们,或许是在休息,或许是在等待马尔萨斯,我们等到傍晚,如果傍晚它还不动身,我们就得想办法绕路了。” 他又回过头对尤塔说道:“小心它的那些仆从,别让地jīng和狗头人发现我们,把人员聚拢来,藏在某个山谷中,建立好jǐng戒圈,不要怕杀人,巨龙不大可能记得它们这些卑微的仆从,只要不是一个不剩,它就不会起疑。” 尤塔仔细记下每一句话,火辣的身形顷刻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 库珀忍不住有些贪婪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一只松鼠顺着布兰多的肩膀一路爬到地上,然后它转过头来,抬起小脑袋用乌黑的眼睛盯着后者――这是白雾,她是罗曼的使魔,两者在一定距离内自然会产生感应,而作为巫后亲自选定的看护者,只要她和罗曼在一个界域之内,她就能找出罗曼的位置,事实上她已经两三次在罗曼和布兰多之间传递消息,不过后者被这头名叫摩黛丝提的龙给拦在山谷的另一边,一时半会也过不来。 罗曼先让她把消息传递了过来,包括矮人的供词和琪雅拉的推测,因此布兰多才了解,山谷下面其实是蜥蜴女士沙苟斯的营地。 “白雾,你让罗曼她们就留在那边,傍晚之后我们再汇合,让她们小心点,别到处乱跑,别惹麻烦。” “嗯。”白雾在面对任何人时都不言不语,仿佛只有在布兰多或者是罗曼面前,才有耐心多回答那么一个‘嗯’字。 蹲在布兰多身边的小王子殿下心痒难耐地想用手指去**松鼠毛茸茸的脑袋,结果被白雾女士毫不留情地狠狠在指头上咬了一口,吓得他赶紧缩手捂住指头。 “这就是使魔?”哈鲁泽看着白雾消失的草丛,十分好奇地问道。 “使魔有各种各样的形态,且并不需要具有生命,因此不一定是松鼠,历史上最著名的女巫碧翠丝就用一只纯金打造的蝴蝶作为使魔。”布兰多答道,他摸了摸后者的头,有些宠溺地答道:“你也会有使魔的,虽然并不是每一个巫师都有使魔,但我一定给你找个最棒的使魔。” “谢谢你,老师”哈鲁泽瞪大了眼睛:“不过老师,我能不能要一只松鼠做使魔?”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松鼠?” “它、它们看起来很可爱不是吗?”小王子红着脸答道。 布兰多扶了一下额头,也差不多要被这位王子殿下给打败了,心想你敢有点正常的爱好吗,比如一头威猛的幽影猎豹什么的,或者是很酷的可以让主人一起隐身的多彩蝾螈,或者是学图门一样用一头龙作为自己的使魔,这不才是男生应有的向往才对吗? 他拍了拍哈鲁泽的肩膀:“恐怕不行。” “喔――”哈鲁泽显得失望极了。 布兰多微微一笑。 作为一个老师,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遇上一个好学生,但像是哈鲁泽这样在古代魔法的造诣上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天分,出身高贵却又丝毫不骄傲,对他这个老师言听计从的学生,即使是在好学生之中也是难得一见的。 哈鲁泽在黑魔法的天赋上的确是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古代魔法,沃恩德最早先的魔法与巫术、符文法术和言灵法术同源,即女巫们所声称的,文字与语言中所具有的的魔力,这些魔力其实是来自于黑暗的蒙昧之中,法则对于未知的探索,它们本身就是黑暗魔力的一部分,甚至直到今天,女巫们仍旧在使用这样的力量。 古代魔法与当今的魔法体系有着非常大的区别,古代法术的咒语大多冗长迟缓。施术动作繁复而严格,对于施术环境要求极高。古代魔法大多脱胎于阵法术与符文法术,还有龙族特有的弦法术,以及巫术,施展古代魔法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展示符文和成阵,这在当今的魔法体系中只有阵法术才会用到,而当代的阵法术事实上也有简化的办法,即使用事先成阵的方式绘制法阵来缩短施法的时间,然而这个方法在古代魔法体系中却是行不通的,古代魔法要求施术者能即时成阵并同时展示正确的符文。 这对巫师的天赋要求就高到了一个恐怖的程dù,需要非凡的魔法感应力――即血脉属xìng,以及可怕的元素感应力――来容纳四大元素法则之下数不清的符文,还有近乎无穷无尽的jīng神的容纳xìng――即法力池,否则你根本无法启动那些费用高到天文数字一般的法术。 早在白银的时代之后,能够掌握古代魔法的人便寥寥无几,但这一qiē对于哈鲁泽来说却迎刃而解,布兰多很怀疑小王子拥有的天赋是双生之协,或者苍蓝的灾祸一类,他还从来没见过哈鲁泽因为施发而劳累过度,也就是说他可以从早上练习法术到晚上,甚至不需要巫师塔的法力池的帮助,第二天也同样jīng神奕奕。 同样,一般来说一个学徒可以掌握的符文大概在七个到九个时间,视天赋而定,玩家们学习元素法术或者符文法术大多是固定的十个,在NPC看来已经是天赋卓绝,而当初罗曼学巫术时在学徒期间掌握了十五个符文,已经让布兰多狠狠地嫉妒了一把。 而对于小王子来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掌握了十四个符文,之所以比罗曼还少一个是因为这三个月来布兰多配合风后也只够教他这么多,也就是说他们教了多少,小王子就掌握了多少,而哈鲁泽现在还只能施展一些小戏法,甚至还算不上是学徒,只能说初窥门径罢了。 这究竟谁才是主角啊,布兰多一时忍不住对于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怀疑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可能就是为了给小王子开启未来之门的。 而在各类故事和传说之中,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如果这个故事是**向的,那么他将来肯定会被小王子给一剑穿心,然后后者再来点什么十分酷的台词――譬如说:‘老师,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之类的。如果这个故事是骑士向的,那么他多半会因为某件事而死在哈鲁泽面前,然后后者终于幡然醒悟,从此走上强者之路云云。 布兰多看了一脸‘娇弱’的小王子一眼,心想多半是第二个发展。 不过现在要让他放弃教导哈鲁泽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一般玩家绝对不可能拥有哈鲁泽这样的天赋。玩家出身是英雄属xìng,比之天启者还稍弱一线,而哈鲁泽几乎必定是天选者,他的xìng格就是他最大的缺陷,这个缺陷在布兰多见过的天选者之中简直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更恐怖的是,他可能还拥有命运天赋和一个极为杰出的血脉天赋。 这娇弱的小王子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脸帝,偏偏哈鲁泽又对他言听计从,那种感觉就像是开着一个开了外挂的小号练级一样,布兰多知道未来的走向,明白什么样的职业搭配才是最强的,再配合哈鲁泽的天赋,他简直可以想象自己在打造一个怎么样的怪物,那种感觉对他来说是绝对无法拒绝的。 巫师的未来往往取决于他的发展方向,有些人限于天赋,有些人限于xìng格,但更多的人限于见识,历史上有许多出类拔萃的天才,因为追随的导师不过是个江湖术士,因此而被埋没,而就算是宫廷法师,他的见识往往也受他一生所学所限,不是每个人都有布加的工匠巫师那么完备繁复的传承体系。 玩家不可能拥有原住民中传说级人物那种天赋,但原住民却很少能有玩家那么严密地规划职业甚至jīng细到每一个等级的能力,但偏偏布兰多就有,虽然有些东西他可能一时之间找不到,但他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绝对不会暂时用什么东西给小王子去替代一下,有些东西一旦在奠定基础的时候错过了,就很可能成为未来一生的遗憾。 布兰多很想看一看,当这两者结合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这个学生未来究竟能达到什么地步,就他所知,当年玩家中几个躯体级的巫师,他们的天赋可是没有哈鲁泽这么**的。 哈鲁泽甚至是他姐姐当然还不知道他这个老师已经为他准备了怎样一条道路,对于他来说,现在苦恼的是怎么成为一位合格的国王陛xià,王座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恼人的累赘,远远比不上跟随老师一起出使他国来得有趣,虽然旅途上充满了危险和担惊受怕,但却让人感到很刺激。 布兰多解答了哈鲁泽的问题之后,再次看了山谷中一眼,像是在确认地形或者蜥蜴人的营地分布,这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习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记下附近的地形之后,他才向其他人招了招手,示意所有人退回茂密的山林之中。 一行人悄然无声缩回灌木丛之后,夏尔收起窥视术,布兰多向其他人问道:“怎么样?” “我嗅到了yīn谋的味道,领主大人。”夏尔答道。 “这是废话”布兰多没好气地斥道:“三头龙中的两头,外加美杜莎女王都已经出现在了地表世界,乔根底冈如此大动干戈,总不会是出来打酱油的。” “什么是打酱油?”库珀爵士一怔。 “酱油就是一种茶,喝下午茶你知道吧,领主大人的意思就是这些臭气熏天的家伙总不是来请你喝茶的。”夏尔好心地解释道,只不过尼玫西丝听完这个解释,忍不住十分古怪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后者面不改sè,继续说道:“沙苟斯女士是蜥蜴之王的心腹,地下的领主之间大多不睦,摩黛丝提敢大摇大摆地停在这里,至少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不仅仅是共同入侵地表这么简单,而是一个更加紧密的联盟。我很怀疑牛头怪之王杰拉特和龙后也已经到了地表,摩黛丝提和马尔萨斯在这里,龙后格温多琳自然不会独自行动,那么既然五位地下之王中的四位都已经出动了,剩下那一位牛头怪之王杰拉特又岂会单独留在乔根底冈?” “乔根底冈已经倾巢而出了”布兰多静静地说道,他的声音像是一个幽灵,一阵yīn冷的风,从午后的林地之间穿过,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这句话现在不仅仅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段陈述,而且它很有可能极为贴合我们现在所知的事实。五位地下城之王联合起来,再加上蜥蜴之王、瞎子王这样的角sè,它们的声音很有可能传递到黑暗地下的每一个角落。” 森林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奥尔康斯伯爵终于问道。 “意思就是,诸位有幸,可能目睹了乔根底冈地下世界自从数个千年以前来,甚至可能是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大统一的诞生;现在它们集体出现在地表的世界,即将成为这场圣战的一位新的见证者,它们不仅仅是一只突如其来的力量了,而是一位新加入的棋手,想象一下吧,当整个乔根底冈的军队都涌入了地面的世界――” “那不可能”库珀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常理来说的确不大可能,可若五位地下城之王都出现在地表上,那么它们绝不会再留下任何其他的领主在地下世界威胁他们的统治,这些地下城主,个个老谋深算,它们对于权谋的敏锐,我想并不下于在场的诸位。”布兰多答道。 奥尔康斯伯爵选择闭口不言。 “可他们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库珀问道“它们在地下世界已经呆了上千年了。” “这我也不清楚”布兰多摇了摇头:“不过帝国中或许有人知道。” “你是说那个对小尼德文的女儿出手的人?”奥尔康斯伯爵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 一时间没有任何人选择接口,按照从罗曼那边传回来的说法,能够做到这一步的,放眼整个帝国,也不过区区三个人,炎之圣殿的至高者,塞西尔家族的家长或者是怕鲁特家族的家长,或者再加上柯克大公半个,这几个人当中除了炎之圣殿的那位至高者,其他人都有可能,可这几位人物,谁又敢轻yì开口断言他们背叛了帝国,谁又能草率地做出这个判断。 只怕连女王陛xià遇到这个问题都必须三思而后行。 “玛莎保佑帝国。”库珀忍不住低声呢喃了一句。 “德尔菲恩小姐的状态如何了?”布兰多忽然向一旁的希帕米拉确认道。 神官少女缓缓摇了摇头:“状态很不好,她伤口化脓了,肺部感染了并发症,烧得很厉害,各个器官都开始衰竭,我为她施展了祛病术,可效果并不明显。” 乔根底冈人究竟想从德尔菲恩身上得到什么? 布兰多心中一时间忍不住有些古怪,克鲁兹人现在每早一秒钟揪出那个叛徒,那么就能越早扭转战场的局势,可这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隐藏得太深,以至于整个帝国的命运竟然维系在一个垂死的、偏执的女人身上,这实在让人很难不联想到这是否是克鲁兹人的骄傲自大引来的惩罚,一如当年的敏尔人。() 第九十八幕 潜入营地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摩黛丝提半眯着眼睛看着那些小东西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地走来走去,那些地精、狗头人为她奉上新鲜的猎物――森林中的麋鹿、野猪――它们将这些东西放到摩黛丝提嘴边,然后远远地退开,好像生怕这头巨龙一口连它们也吞下肚,可前者并没什么胃口,她只偶尔睁开眼睛来吓得这些小东西一哄而散,并以此为乐。 她的确在等人,但并不是马尔萨斯,也不是某个丢了魂儿的矮人,而是古蔻――格温多琳的仆从――布兰多等人离开后没多久,古蔻就抵达了,她带着一群鹰身女妖从半空中降下,在营地中引起一阵骚动,摩黛丝提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小东西,它是一头罕见的拥有翠绿色羽毛的鹰身女妖,但此刻显得极为狼bèi,翅膀上有多处烧焦的痕迹,头上的长羽毛也少了好几根。 “看来你遇上了点小麻烦。”黑龙的口气有些幸灾乐祸。 “几只虫子潜进了灰石镇罢了,没用的坦仆。”古蔻以鹰身女妖特有的尖利的嗓音答道,她忿忿不平,可口气中远不仅仅指包括了潜入灰石镇的布兰多等人,还连带了马尔萨斯,她这一身烧焦的羽毛就拜后者所赐,这叫她十分恼怒;她是格温多琳的仆人,因此丝毫不担心口头上的冒犯,马尔萨斯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远不及她主人厉害。 当然,要她单独面对马尔萨斯时,她是万万不敢这么开口的。 摩黛丝提嘴角上扬,这小东西的反唇相讥她并不在乎,反正那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她有些玩味地开口道:“你的主人,那个女人让我在这里等你。” “赞美主人。”古蔻这才露出恭敬的神色来。 这种态度令摩黛丝提稍感不快,虽然她内心中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三‘龙’中实力要以格琳多温为首,但龙就是龙,她绝不会轻yì在外人面前露怯,摩黛丝提喷了下鼻子,一丝火苗从附近的树冠上升起,空气中顿时弥漫起硫磺的味道,她冷冷地打断后者道:“我时间有限,你找到那个人了吗,那个你的主人让你寻找的人。” 古蔻像是感觉到面前这头母龙态度的改变,她稍稍踌躇了一下,才犹豫着答道:“不,我没有能找到她,那些人类太过厉害,我只远远看了一眼,后来马尔萨斯大人出现,城内一片混乱,我便趁乱离开了。” “一丁点小事也办不好。”摩黛丝提不屑道,不过不屑归不屑,她心中却没有半分失望,认真说起来,她对那些人类的计划压根就不屑一顾,她和马尔萨斯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才来到这里的,不过是顺手帮格琳多温一个忙而已。虽然就连摩黛丝提自己都感到古怪,为什么那女人会对区区一个人类那么言听计从,简直是个蠢货,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谁叫她打不过对方呢? 她皱了皱眉头,微微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现在才到,想必是事后回到过灰石镇,那么你有找到她的尸体吗?” 摩黛丝提虽然心不在焉,但并不代表她心思不够缜密,恰恰相反,巨龙悠久的生命和经历让它们拥有了远超凡人的智慧。 “城内早已化为一片废墟,根本无从找起,”古蔻为难地答道:“不过城内并未留下人类的尸体,只有一些石像鬼的残骸,我想是那些潜入的人类留下的。” 摩黛丝提本来心不在焉,也不过是顺口一问,但听到石像鬼三个字,却好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石像鬼?你确定?” 鹰身女妖微微一怔,有些惊疑不定地盯着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反应。 黑龙女士却高昂起头颅来,怒火滔天地自言自语道:“真该死,原来他还没有经过灰石镇,现场没有留下人类的尸体,说明有人打扫过战场,那绝不会是马尔萨斯干的,他一定是去追密丝瑞尔那个贱女人去了!真该死!这他们一定已经逃离了,不,他们不可能走远,他们不敢留在灰石镇,一定在藏在涌银谷附近的丘陵之中!” 她连说了两个真该死,足以证明她此刻心中的恼怒,在整个安兹洛瓦此刻只有一个人会拥有大量的石像鬼,而她和马尔萨斯可以说就是冲着这个人来的,确切的说,是冲着对方手中的大地之剑来的。那个人最后消失的时间是在乔根底冈开始进攻安泽鲁塔之前,本来她以为按照对方的速度,应该早就已经离开熊湖地区,却不知道布兰多并没有抛弃那些克鲁兹贵族,又要避开乔根底冈的侦查,一路选择难行的丘陵地区,因此才拖到这个时候。 她此刻一听古蔻的描述,就明白自己正好错过了什么心中忍不住暗自咒骂马尔萨斯那个蠢货。 “近在眼前,竟然也没发现,正是白长了一对眼睛!”摩黛丝提暴跳如雷:“难怪昨天晚上我们临时感应到了大地之剑的存zài,真该死!” “大地之剑!” 古蔻惊呼一声,在她的视野中,黑龙忽然昂立起来,张开翅膀,巨大的双翼几乎遮挡了整个山谷,后者开始扑扇翅膀,气流吹得周围的地精与狗头人东倒西歪,就连古蔻也站立不稳,她随着狂乱的气流飞舞着,一边尖叫道:“摩黛丝提大人?” “你听好!”摩黛丝提冷冷地说道:“格琳多温让你完成的任务,是确认那个女人不能离开安兹洛瓦就可以了,无论是暂时还是永久,你没必要一定找到她,相信你能明白我的话。” “摩黛丝提大人,她会不会和那些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就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她不可能和家伙在一起。”黑龙冷笑道:“不过假若他们在一起,那倒是省了不少事,我让叫你的主人好好感谢我的!” 摩黛丝提的声音还回荡在山谷上空,但整条龙已经冲天而起,山谷中的所有人抬起头,就只能看到天空中一道细小的影子而已。 …… 躲在远处山腰的丛林中,几个萝莉正被吹得东倒西歪,但还没等狂暴的气流恢fù平静,琪雅拉就扑过去一把抓住罗曼的袖子,大声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听到了吗,她们在说什么?” “嘘!”罗曼回过头来,把食指放在唇边对两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小点儿声。” “那你听到了吗?”琪雅拉又小声地问道。 罗曼点点头,把那头龙和鹰身女妖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描述,前者低低地欢呼一声,琪雅拉一开始就打上了沙苟斯女士的主意,想要从这里套取更多的情报――至于危险,她从来没考虑过那种东西,对于好奇心的满足不是危险可以阻止的,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但就连她也没想过,整件事会如此顺lì,就像她没料到会在这个山谷中撞上一头龙一样,她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看到了吗,我们果然来对了,虽然没想到那头龙会在这儿,不过它们显然也正在寻找德尔菲恩,这能说明很多问题!” “是吗?”罗曼不解地问道。 “当然!”琪雅拉斩钉截铁地答道,她眼中闪动着一种动人光彩,那是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现在这件事的性质已经截然不同了,你还没有明白吗,罗曼,这不仅仅是人类的阴谋,有龙参与其中,无论是弗洛伊特伯爵也好,还是帝国的宰相也好,他们是不可能使得动龙的,事实已经证明了我所描述的一qiē,整个帝国,能做到这一步的,也不过寥寥,不不不,事实上只有那么两个而已。” “你猜到是谁了吗?”罗曼或许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凭借着本能地好奇地问道。 “我的直觉告sù我应该是如此,但理智告sù我绝不可能,”琪雅拉有些小心翼翼地答道,但任人都看得出来她激动得快颤抖起来,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个天大的阴谋,而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谜题似的:“不,我们应该首先选择相信理智,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她舔了舔嘴唇。 大约就是所谓臭味相投的意思,这句话在场的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听懂了,她们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草丛。 在哪儿,某个倒霉的矮人似乎感受到了森然的寒意,不禁唧唧哼哼地挣扎起来。 琪雅拉一脚踹了过去:“别出声。” 然后她才敲着指节回过头来:“好吧,现在我们按原定计划来执行下面写好的剧本!” “可布兰多让我们别闯祸。”罗曼有些担忧地答道。 “这可不是闯祸,”琪雅拉对此嗤之以鼻:“这是帮他忙,那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太蠢,我要不出手,恐怕他会给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当然,原则上我和那家伙是敌人,不过现在毕竟我还在这个使节团中,可没陪人送死的习惯,因此只好勉为其难帮他一把了,再说……” “再说?” 琪雅拉脸红了红:“没什么,就怪我太善良了吧。” 不过小精灵在旁边怎么都没看出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人类女孩究竟哪里善良了,忍不住皱着眉头十分努力地修复着自己已经快要支离破碎的世界观。 …… 琪雅拉的原定计划十分的简单,就是让可怜的波里.火砧去沙苟斯女士那儿套话,现在或许还要加上一头鹰身女妖,这个计划绝对的大胆,因为老矮人一进入营地,就等于说脱离了她们的控zhì,因此这个计划的第一个难点就是说服波里.火砧让这位矮人相信他如果敢这么做的话,一定得不偿失。 琪雅拉的说服工作倒是十分的简单,她只拍了拍矮人先生胖乎乎的脸蛋,告sù他道:“这可是你的好机会,证明你没有背叛,并且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你总不会傻到把我们供出来吧?你看,既然你已经背叛了他们,并且也没有办法做出补救,我们从你这里得到的消息现在已经传了出去,因此你现在要做的是摆脱干系,你从灰石镇一路逃出来,路上没有遇上任何人,也没有任何机会走漏风声,对吗?” 老矮人脸红通通的,叫人怀疑他手上要有一把斧子的话,一定会跳起来找琪雅拉决斗,虽然和一个人类小姑娘决斗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总好过受这样的羞辱好。 可惜波里.火砧先生毕竟不是他那些固执的同族,他们能日复一日忍受在地下隧道中单调的开矿作业,仿佛这样刻板的性格已经融入了这个种族的血液之中,但他不一样,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追求自由与享乐的矮人,他一直以自己这份特立独行为荣,除了眼下之外,波里.火砧从未有像此刻这么痛恨自己的软弱过。 他前一刻还信誓旦旦,一旦脱困之后无论如何也要复仇,可琪雅拉才刚给他松了绑,矮人先生心中就不禁犹豫起来。 或许琪雅拉说得没错,他从灰石镇一路漂流到此地,一路上没有遇上任何人类,他和乔根底冈要找的那些人根本就是走的两条路线,假如他不说,没有任何人会怀疑到他头上来;他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区向那位素未谋面的沙苟斯女士去汇报情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反正灰石镇发生的一qiē本也与他无关,都是那头该死的黑龙的惹的祸,可不能怪他太过无能,等到这件事了了之后,他同样可以开开心心地去当他的炼金术士,就当一qiē都没发生过。 波里.火砧不过就这么想了片刻,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揉了揉手腕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一开始心中还难免有些紧张,但片刻就恢fù如常进入了状态。三位女士在罗曼的隐形法术笼罩之下跟在他身后,琪雅拉还小声地提醒前者道:“你就按你原本要汇报的告sù那位可爱的蜥蜴女士好了,不用编任何谎话,也不必担心会被拆穿。” 矮人听到这句话,心中又是一宽,甚至忍不住有些感激起后者来,虽然这种情xù来得莫名其妙。 不过琪雅拉片刻之后又威胁道:“不过要是我们几个不幸被抓了的话,我们可是会第一时间供出你来,作为靠得住的同伴,必定要有难同当,这是贵族应有的品质。” 可怜的波里.火砧先生听完这句话脸都黑了,甚至连趴在小精灵头上仙妮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时间倒只有罗曼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且不管老波里此刻心中是怎样的想法,正处于隐身法术作用之下的琪雅拉却回过头看着小精灵――她们几人事实上是处于一面隐形的幕布之下,这个女巫的法术和布兰多的巨人之王的斗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一样可以遮蔽视线和气息,也可以互相看到,不过唯一的缺陷是会被侦测类法术所发现,好在地精和狗头人也没有这些讲究。 小精灵有些害怕地看着琪雅拉,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屠魔枪,后者恶狠狠地说道:“记住我说的话了吗,待会可不许手软。” 小精灵赶紧点了点头。 波里.火砧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营地外,地精和狗头人显然没有什么警戒的概念,再说摩黛丝提也不需要警戒,谁会忽然想不通去找一头真正的巨龙的麻烦?假若真有这样的人,恐怕区区地精和狗头人也防范不住。这些小东西在看到矮人靠近时,才手忙脚乱地反应了过来,一时间营地内尖叫四起,狗头人在许多传说中都被称之为龙裔,但它们的叫声却是货真价实的汪汪汪的狗叫,这也是它们得名的原因,这些小东西汪汪汪叫成一片,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长矛指着老矮人,后者连比带划,好不容易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而就是这个时候,琪雅拉却面色古怪地看到一个穿着长袍的狗头人从营地中走了出来,它拿着一根法杖,大老远就对矮人比划起来。 “狗头人导师!”仙妮简直想用自己的爪子去捂脸,她忍不住回头看着身边这个人类小姑娘,不是说好的狗头人绝对不会用魔法侦查那么高端的玩意儿吗? “可恶,”琪雅拉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道:“这些地下的狗头人和我们地表世界的狗头人有些不一样。” “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吧,该怎么办?”仙妮吓得都要哆嗦起来,狗头人和地精虽然不足为惧,可此刻四周围满的地精少说也有上百,要是她们忽然暴露了,就算它们一人一矛,也要把她们射成刺猬的,她可不想变成刺猬,仙妮大人在大陆之上的冒险才刚刚开始呢。 小精灵一时间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肯定不会是好事,她本来就十分紧张,此刻更是吓得快要哭出来。 ……() 第九十九幕 理线的少女与坠落的巨龙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说到底,琪雅拉毕竟还是孩子,虽然作分析的时候头头是道,但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就难免手足无措――那狗头人导师拿着法杖来到波里.火砧身边,装模作样准备施法,琪雅拉和小精灵不禁吓得面色苍白――正是这个时候,罗曼却轻轻咦了一声,嘀咕道:“奇怪,那法杖上没有魔力波纹呢。” 她这么一说,琪雅拉和仙妮也察觉出不对来了:狗头人导师施法的动作虽然像模像样,但它口中的咒语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更不用说它施法时空间中的法则之线没有一丝震动,魔力之海也不起波澜,这根本不像是施展法术之前的征兆,反而像是―― 装神弄鬼的神棍! “该死!”琪雅拉一下就反应了过来,这狗头人根本不是什么导师,就是个混吃混喝的骗子,这种江湖术士在人类中也并不少见,甚至很有些乡下领主为他们所蒙骗。 琪雅拉一张小脸忍不住一阵红一阵白,她先前还吹嘘自己是个天才,没料到不消片刻就犯了那些她从来看不起的乡巴佬同样的错误,小姑娘忍不住咬紧牙关,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丢个惊恐术在那该死的狗头人身上,让它明白魔法为何不可亵渎。 波里.火砧也吓得腿肚子转筋,他可是知道自己背后有些什么东西,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万劫不复的时候,那狗头人导师却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其他地精和狗头人可以放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位矮人炼金术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都没想到这几个小姑娘的法术竟然这么厉害,可以避过魔法侦测,心中忍不住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对于对方这个坑爹的计划总算也有了点信心。 一场虚惊之后,接下来这个小小的队伍总算没再遇上什么麻烦,矮人波里.火砧在地精的带领之下穿过营地,很快就见到了那位沙苟斯女士。 这位传说中的蜥蜴女士长得正像是一只蜥蜴,不过那也是双足直立行走并且还穿着一套合身的皮甲的蜥蜴,当波里.火砧见到她时,对方正在安抚自己的坐骑――那是一头地底多足蜥蜴,这倒霉的大家伙显然不太适应地表的环境有点儿水土不服,显得病怏怏的,一身戎装的沙苟斯女士用长矛挑着一块臭气熏天的腐肉,后者也半眯着眼睛,一副爱理不爱理的样子。 最后她有些恼怒地将肉块丢到一边,才拍了拍爪子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矮人:“你说你是波里.火砧?” 矮人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沙苟斯看了他一眼:“证据呢?” 波里.火砧似乎早有准备,二话不说从衣兜里拿出一枚金属徽记,他一身珍贵的炼金素材都在水中泡坏,但这枚金属徽记本身毕竟不受什么影响。 蜥蜴女士看了那徽记一眼,就确认了对方身份,她这才答道:“有一位伯爵大人让我把你送到金松堡,在那里自有你们的人负责接应你,我可以派一小队地底蜥蜴骑兵和你一起,不过不会太多,它们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来自乔根底冈其他方面的攻击,至于路线由你自己选择,你需要什么坐骑?” 伯爵大人是谁?躲在折光幕布下的琪雅拉忍不住微微一怔,帝国的伯爵可多,就算是实权伯爵也有十好几个,要单凭一句话分辨出来可不太容易。而他们的接头地点在金松堡,这个地方在亚萨西面的山中,也就是说乔根底冈早做好了攻占安兹洛瓦的准备,在安排这个计划之前也考虑这一点甚至包括好了计划达成或者是失败之后撤离的路线,‘早有预谋’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闪电一样钻进了她的脑海中。她看波里.火砧的样子,并不像是知道那伯爵的样子,也就是说负责接应他的是另有其人,若不是为了灭口,就是出于保密的需要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好像无论是为了保密还是灭口,用一位伯爵来执行这个任务似乎都有些太离谱了一些。 “什么坐骑都可以,我会骑人类的马。”矮人含糊道,生怕自己说得太多漏了马脚。 好在沙苟斯本来也不是他的直接负责人,并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前者点了点头――事实上两人都是临时才从上面的渠道知晓了对方的存zài,眼下不过算是一次互不相识的碰面而已。 而正是这个时候,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的琪雅拉小姐没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来,终于下定决心采用第二个计划,她轻轻拍了一下小精灵的肩膀,让后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或许两人的动作过大,正在和矮人交谈的沙苟斯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向三人藏身的地方扫来:“是谁藏在那里!” 她厉声问道。 “快,小精灵!”琪雅拉也在同时喊道。 小精灵这个时候纵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作出唯一一个选择,她一下举起手中的屠魔枪,‘嗡’一声轻响,一道淡淡的银光就指向了沙苟斯女士的胸口。她这一动手,三人立刻从隐形的状态之下现身,罗曼的隐形法术虽然奇特,但毕竟是低环法术,无法在受术者表露出敌意或者攻击动向之后还继续维持。 “沙苟斯,你不想死的话就别动,也别发出声音!”琪雅拉一现身,立刻冷冷地向不远处的蜥蜴女士威胁道,好像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卫兵呼唤了过来,那个时候她们是让小精灵出手呢还是不出手,还真是一个问题。 但她事实上是想多了,沙苟斯在被屠魔枪锁定的一瞬间就如坠冰窟,那毕竟是仅次于次神器的传古魔法长枪,而且还是比较少见的对单体作用的传古武器,它的杀伤力甚至可以洞穿一些上位恶魔的防御,又岂是沙苟斯可以匹敌。 蜥蜴女士在一刹那的遍体生寒之后,终于恢fù过来,她冷冷地看着这几个小孩子,再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矮人,仿佛明白了什么:“真该死,你这个叛徒!” 波里.火砧也惊呆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怒气冲天地看着这三个恶魔,终于意识到自己又一次上当受骗:“你们这些可恶的骗子!” “你可不能污蔑一位贵族淑女的名誉,我可没骗你。”琪雅拉十分不屑地答道:“我是让你这么做,可丝毫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有让你向这头母蜥蜴套情报吗,没有。我只是让你告sù他昨天以来发生了什么,这符合你的利益,所以你才如此选择,而至于我们怎么做,那是我们的自由。这都是你自己太蠢,我们是跟在你背后进入营地的,可那不代表是你带我们进来的,你能被认出来,那是你自己太蠢,朽木不可雕――” 波里.火砧瞠目结舌,还能这样?他隐隐觉得这套说辞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听着似乎十分有道理,一时间竟像是中了石化术一样定在那里。 倒是沙苟斯,眯着眼睛盯着这几个小女孩,她虽然没来过地表世界,但也认得出这不过是些小孩子,但正是这些可恶的小鬼,正拿着一把她从来没见过的、仅仅是上面散发出的一丝气息也足以让她感到胆寒的武器对着她,她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有丝毫异动,这些可恶的小家伙就会被自己打成飞灰,那长枪上的恐怖气息绝对不会撒谎。 可她至今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终于忍不住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我们是谁不重要,沙苟斯,你只要明白她手中的是屠魔枪就行了,即使在乔根底冈的地下,我想你也应该听过这把长枪的名头吧。”琪雅拉拍了拍小精灵的肩膀,笑眯眯地答道。 竟然是屠魔枪,沙苟斯一下变了脸色,这把长枪曾经是无数恶魔的梦魇,它在硫磺之河下建立起赫赫威名,乔根底冈建立在焦炎地狱上层,地底的住民常常必须和恶魔打交道,作为那里的原住民,她自然不会听过这把枪的名头。那小精灵手中的长枪魔力波纹如此浓郁,绝不可能是什么仿冒品,她在地底世界身经百战,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你们想要干什么?”沙苟斯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现在你是我们的俘虏,自然是听我们的命令。”琪雅拉答道。 “你们在做梦!”沙苟斯怒极反笑,要向这么几个小毛头孩子投降,那还不如杀了她:“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就干脆一点,我不信你们敢杀了我,你们也休想走出这个营地。” “切,”琪雅拉眼见吓不住对方,也只有退而求其次,她心知肚明这位蜥蜴女士好歹也是一位领主,无论是见识还是胆略都要远远强于那蠢矮人不知多少倍:“我们想要从你这儿确认一些信息,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口中那位伯爵大人是谁。” “就为这个?”沙苟斯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些熊孩子不是冲她来的:“那家伙我并不认识,不过我私下里听人称他为罗德尼伯爵。” 接着她又有些恼怒地答道:“小家伙,你们可真是会大动干戈――” 这就看出沙苟斯和波里.火砧的不同来,后者是死活不愿意说出与之有牵连的人,而前者却是丝毫也不在意,琪雅拉眼中微微一亮,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两人的性格不同,但在她看来这里面却大有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显然波里.火砧是局内人,他泄密属于背叛,要担心来自于同僚的报复,而后者却是这个计划的外围成员,因此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卖情报。 这就说明这些乔根底冈的地下住民和人类在某些方面并不属于完全一伙儿,结合之前那头龙的口吻看来,它们和人类的合作应该很可能仅仅建立在高层上。 琪雅拉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咬了咬指尖,随口反唇相讥道:“你们乔根底冈人可真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自私自利,要和我这个敌人做交易,竟然一点也不犹豫么。” “为自己的利益而行事,无可厚非,”沙苟斯不以为然地答道,这的确也和她身为乔根底冈住民的性格有关――自私自利――这本就是乔根底冈的传统,自己的安危首先是第一位的,至于其他的都是可以交换的利益,如果收益大于风险,她不介意和敌人合作。而眼下为了保命,她更是不介意出卖一下其他人。 “罗德尼,罗德尼。”琪雅拉自言自语了两句:“我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是了――”她好像一下子记了起来。 那不是艾瑞希科女大公的那个窝囊废弟弟么,这件事难道竟和艾瑞希科家族有关,琪雅拉忍不住大摇其头,虽然这个青之军团背后的家族在帝国也是一大势力,但似乎还没强到可以使得动龙族的地步。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刻,罗曼忽然哎哟惊叫了一声,忽然之间,一阵狂风掠过林地,将所有人吹得东倒西歪。 …… 狂风袭来之时,布兰多正在教导哈鲁泽魔法,当然他自己是不会什么法术的,不过他精神世界中还有风后圣奥索尔、还有奥塔莱丝,只不过风后最近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在不教导哈鲁泽的时候很少会主动出现,布兰多总觉得她在私底下研究什么东西,但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仿佛自从从猎人少女和她弟弟身上找回那两枚风后指环之后,这位贤者大人就一直如此了。 精灵御姐今天讲述的是魔法的基本理论,从魔法三角延伸的法则的三条基本线,元素、能量与法则,元素代表沃恩德物质的世界,能量代表着广阔的魔力之海,法则是构成世界的骨架,玛莎使用这三者共同建造出凡人眼中所见的世界,而也是巫师们所追求的究极真理。当然这些理论听起来艰深,但对于入门的学徒来说却不需要理解那么复杂的知识,事实上只需要明白法则之线如何作用于物质世界,就代表着真正登堂入室进入了魔法的领域。 也就是说,真正可以施展环法术――当然,像是哈鲁泽之前那些灵光一现般的施法是不算的。 教导的过程也是十分简单粗暴,事实上自从图门传授魔法以来就几乎从未改变过,简单的说来,就是反复练习模拟引动法则之线在魔力之海上投影而已。 哈鲁泽的施法动作还是十分笨拙,无论天资如何卓绝,毕竟才是一个接触了魔法不到半年的‘新手’,布兰多倒是有耐心,一遍遍地纠正自己这个学生。小王子练习了好一阵子,练到馒头大汗淋淋,才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用浅银色的眸子看着自己的老师,开口说道:“老师,莱丝梅卡姐姐说她想见见你。” “莱丝梅卡?”布兰多微微一愣,不明白自己这学生怎么会心不在焉地说起这件事来,要知道他平日里作任何事情都是全神贯注的,绝对不会莫名其妙起分心。他几乎怔了片刻才想起这是跟在小王子身边那美杜莎的名字:“她找我干什么?” “莱丝梅卡姐姐说她可能知道,为什么乔根底冈会大举入侵地表世界。”小王子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才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什么!” 布兰多豁然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哈鲁泽吓了一跳,他本来就胆小,这会儿更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布兰多见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不过这的确是这阵子以来一直困扰他的谜题――乔根底冈的入侵完全脱离了历史,在他的理解之中,那么应该一定有其诱因,但苦于地表世界对于地下世界根本谈不上任何了解,他也根本收集不到任何相关的消息,更不用说去分析为何会如此,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谜底竟然就在自己身边――或许如此。 他才缓了一口气,问道:“她什么时候告sù你这个的。” “今天早些时候。” 布兰多不是笨蛋,心中立刻反应了过来,也就是说那头美杜莎原本可能并没下定决心说出这个秘密,但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才促成了她改变心意。 从昨夜到今天,似乎的确发生了什么大事,然而他认为对于所有人来说最大的冲击,恐怕就是那头龙了。 他正想到马尔萨斯的时候,忽然之间,山林之中狂风大作,布兰多还好,近乎真理之侧的实力让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对他来说和微风拂面没什么区别,但他身边的哈鲁泽王子措不及防之下却尖叫一声被吹飞了出去,要不是布兰多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拽了下来,还说不好这风会把对方吹多少米远。 “谢……谢谢……”小王子惊魂不定地答道。 但布兰多却抬头望着晴空万里的天际,心中忍不住想到,没那么坑爹吧,才刚刚想到那头该死的龙,这家伙就来了? 他并没有猜错,从半空中降下的狂暴气流正是龙翼带起的风暴,顷刻之间,天空之中救闪过两道巨大的浮影,但唯一让布兰多欣慰的是,那都不是马尔萨斯,一前一后飞过的,正是昨天夜里他见过的密丝瑞尔,和刚刚飞走的摩黛丝提。半空之中甚至还传来那头母龙尖利的咆哮: “该死的贱人,你竟敢偷袭我,我要杀了你!” 伴随着这声咆哮,一道阴影忽然从半空中压来,并有越变越大的趋势,布兰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向,一头巨物从天而降,正冲他们所处的位置直直地坠落下来。 我靠,不是吧! ……() 第一百幕 逃亡开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半空中的巨龙几乎是擦着布兰多和哈鲁泽的边,轰然坠地,扬起的气流将四周的森林齐刷刷吹折一片,库珀和奥尔康斯伯爵被震得飞了起来,其他人稍微好点,但大多也东倒西歪,只有布兰多护住小王子巍然不动。他在狂暴的涡流带起的泥沙与尘土中眯起眼睛,只看到一抹银闪闪的亮光,掉下来的不是别人――或者应该说别‘龙’――正是昨天晚上引着马尔萨斯飞走的密丝瑞尔。 此刻密丝瑞尔的状况比他昨天夜里见过最惨的时候还要糟糕,巨龙原本美丽光洁的银色躯体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连鳞片也变得暗淡无光,但最严zhòng的一条伤口在她背脊附近,三条近十米长的口子触目惊心地分布在那个位置,伤口内血肉翻卷,一眼就能看到断裂的肌肉组织和血管,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泉涌而出,仿佛喷泉一般。 布兰多一看就明白她不知道挨了谁一爪,也不知道是马尔萨斯还是此刻头顶上的摩黛丝提。 一般人从这么高空如此坠地恐怕难逃一死,但密丝瑞尔看起来还有一口气在,她艰难地抬起头,银色的眸子看到不远处的布兰多,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我们又见面了,小家伙,我差点都要以为要对一位凡人食言了。” 布兰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竟然看到对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难得一见的‘巨龙的微笑’来,心想这个时候亏你还笑得出来:“你没事吧,密丝瑞尔女士。” “我还好,马尔萨斯那个笨蛋,被我使了点小伎俩给骗过了,正愣头愣脑往高地方向追过去呢,呵呵,”密丝瑞尔得意地一笑,然后又叹了口气:“可惜我运气也不大好,该死的摩黛丝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调头飞了回来。哎,要不是我状态太差,现在掉下来的应该是她,不过被我从云层中偷袭了一记,她也别想太好过。” 她声音中透着虚弱,但却依旧骄傲,就好像没有人可以叫她低下高傲的头颅似的。 布兰多不是笨蛋,自然能听出这种强撑的乐观语气里面有多少水分,他这才明白,原来密丝瑞尔昨天晚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甩掉马尔萨斯,而是冒着近乎十分的危险――她说的明显是反话,要不是侥幸甩掉了马尔萨斯,恐怕现在她根本回不来这个地方了。他心中一时不禁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她可是一头龙啊,为什么要为了一群素未谋面的凡人而牺牲自己,在他眼中――布加人的淡漠与巨人之神米洛斯的高高在上仿佛才符合上位存zài应有的形象。 传说中描述的银龙是圣洁的化身,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善意与秩序,但那不过是一个传说,很难和现在在他眼前的密丝瑞尔重叠在一起。 “密丝瑞尔女士,你需要帮助么?”他有些关切地问道。 “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小家伙,不过和你想象中有些不同,”血液不断从银龙的鼻孔中渗透出来,她十分虚弱地答道:“如果你能做到,我许诺给你你无法想象的财富。” “什么?” “去帮我告sù其他巨龙,马尔萨斯、摩黛丝提和格琳多温已经违背了誓言――” 巨龙出现在大地之上这种消息只怕不用几天就会传开,这不需要专门去通知吧,再说自己上哪儿去找其他的巨龙,唯一的办法只有通guò阿洛兹或者小胖子史塔,可现在也联系不上他们啊,等到离开了安兹洛瓦再把消息传回托尼格尔,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吧,到那时候还需要去通知吗?布兰多微微一怔,银龙密丝瑞尔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看出他的疑虑,又柔声开口道:“消息的确会很快传开,但那时候已经晚了,现在必须马上把消息传递出去才行。” “这我恐怕做不到,”布兰多摇了摇头:“乔根底冈封锁了安兹洛瓦,我们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得开这个地方,这件事恐怕还得由你亲自来完成,密丝瑞尔女士,我们先救你离开这个地方,其他的等你恢fù伤势再说,别忘了我还有流逝指针呢。” 密丝瑞尔轻轻笑了笑:“摩黛丝提那个疯婆子恐怕未必会放我离开,她正在气头上,去吧,我留下来帮你们吸引她的注意力,你去鲁恩,从哪里乘船离开安兹洛瓦,乔根底冈的大军还没来得急攻陷那座港口――至于那之后阁下怎么尽kuài通知我的族人,我就全权交给你了。” 布兰多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那头母黑龙,果然如密丝瑞尔所说,她受伤也不轻,甚至中了前者一个龙语魔法,眼睛受了伤,此刻正在半空中飞得像是只无头苍蝇似的,一边怒吼连连,只不过可惜的是任何魔法效果对于巨龙来说都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只要等她一恢fù了视力,银龙女士恐怕就要倒霉了。 他看着这一幕,心中却豪气顿生:“她不放我们离开,不代表我们离不开,区区一头黑龙而已,我虽然未必是她的对手,但她也不一定留得下我来。” 密丝瑞尔微微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小小的人类,这牛吹到天上去了,不过她还是有些赞叹布兰多的胆色――可不是每个人面对巨龙都敢说出此等豪言的,她不禁想起对方昨天晚上和马尔萨斯对峙的情形,心想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但银龙女士毕竟不是了无生趣一心要去自杀的神经病患者,能不死自然也是不想死的,听布兰多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她也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家伙,你打算怎么做?” 布兰多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石像鬼去拖住摩黛丝提,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在平时自然是如此――不过那头母黑龙现在受了伤,巨龙本来在空中就说不上灵便,现在更是蹒跚,仅仅是让石像鬼去骚扰对方,而不是正面发起进攻的话,还是能浪费对方不少时间的,这就好比一个动作笨拙的人打苍蝇一样,一时半会总是打不干净的。 这么选择就是把石像鬼当做炮灰了,少了肯定不行,摩黛丝提又不是傻子,只有几百头甚至上千头一起上才能使她停下步伐,只不过送出去的这些石像鬼基本上也就别想在回来了。 布兰多的心在滴血啊,这些都是好不容易才从布加人那里要来的援助,虽然原本就是用来当做炮灰的,但真要送出去的时候还是十分舍不得的。 银龙女士听完他的话,有些好笑地问道:“这可真是大手笔,你是一位伯爵吧,人类的伯爵个个都有你这样的手段?” “那倒不是,”布兰多答道:“只不过我和布加人稍微有些关系就是了。” “我大概听过你的传闻,这些石像鬼你对来说也是珍贵的财产吧,你不心痛?”密丝瑞尔问道。 她说完,看到布兰多的脸色,忍不住咯咯一笑:“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补偿你的,小家伙――” 布兰多听了这句话,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龙族和布加人不同,作为沃恩德最后一支黄金族裔,它们一贯喜欢独来独往,既没有建立起一个国度,也没有什么制度,龙族内除了巨龙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低阶兵种,这个世界上虽然有很多亚龙、龙兽,但大多和龙族没有上下级的统御从属关系,密丝瑞尔说补偿他,多半是通guò她个人的收藏和财宝来补偿,可惜布加人的石像鬼不是钱可以买到的东西,罕见的兵种有时候比起财富与魔法宝物来说要有用得多。 只不过有补偿总比没补偿好,至少可以当做一个心理安慰了。 “你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吗?”布兰多问道:“密丝瑞尔女士。” “我只能变成银精灵,我可不喜欢变成人类。” “那也行。”布兰多不禁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对方还不忘了开玩笑,真不知道这是巨龙天生的淡然,还是后者古怪的性格所致…… 这个时候半空中的摩黛丝提似乎终于要恢fù视力了,虽然她仍在天上没头没脑的兜着圈子,一边怒吼道:“密丝瑞尔,马上你就要后悔了!” 事不宜迟,布兰多立刻向躲藏在山林中的石像鬼群发送了命令,只见丘陵群山之间,忽然升起无数星星点点的小黑点来,这些小黑点每一个都是一头石像鬼,它们在布兰多的命令下尖叫着向半空中的摩黛丝提飞去,瞎了眼的黑龙还完全不知情,但下面沙苟斯的营地中数不清的地精和狗头人却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忍不住吓得一齐尖叫起来。 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尖叫声,摩黛丝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愤怒地尖叫道:“发生什么事了,沙苟斯,快向我汇报!” 可沙苟斯女士能向她汇报吗? 显然不能,向她汇报的是小精灵,只见一束淡淡的银光从沙苟斯的营地中升起,顷刻之间就是一束白芒向半空中的摩黛丝提闪烁过去。 布兰多看到这束银芒时也忍不住眼皮子一跳。 这几个小丫头也太过无法无天了,竟敢主动攻击一头龙,当真以为他的话是耳边风? …… 但布兰多其实错怪了小精灵。 但密丝瑞尔从半空坠下时,带起的气流从整个蜥蜴人――狗头人的营地上横扫而过,而正用屠魔枪指着蜥蜴女士的小精灵直接被吹飞了一个跟头,弱不禁风的琪雅拉小姐更是一头撞在罗曼身上,两个人一齐滚了出去,只有仙妮最为机敏,第一时间飞了起来,逃过一劫。 而说那时迟那时快,前一刻还和颜悦色和琪雅拉作交易的沙苟斯女士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个箭步射向小精灵,一把抓住小精灵手中的屠魔枪,想要将这把唯一对她有威胁的武器给夺下来――她本来以为一个黄毛小丫头能有多大力气,何况从对方被风吹倒就能看出这小家伙实力十分差劲,可沙苟斯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她就这么用力一拖,非但没把屠魔枪从对方手中给抢过来,反而将小精灵连人带枪给举了起来。 “不准抢我的宝贝,呸呸呸!”小精灵还一边吃着狂风中的沙子,一边呸呸呸地大喊道。 那一刻蜥蜴女士就差点风中凌乱了,这究竟是多大的执念啊,她气得七窍生烟,抬起脚就想要把小精灵给踹出去:“你给我滚开,死小鬼!” 可小精灵也发了倔脾气,竟然直接启动了屠魔枪,那一刻只看到一束白光从长枪中射出,随着两人的争夺,枪尖向着整个营地的方向平移了五六十度,然后就看到这束白光随着那个弧度齐齐削过,白光过后,整片森林就像是被剃了一个光头,而空地上的帐篷纷纷坍塌起火,一时间竟黑烟滚滚,烟雾之中地精和狗头人鬼哭狼嚎,事实上不少已经在之前那一击中横尸就地。 小精灵紧闭双眼,压根就没看到这一幕,沙苟斯自己却吓了一跳,这些可都是她的嫡系部队,在乔根底冈,手下的军队就是一个领主实力的象征,就这么一下,就让她损失惨重了。 她不禁又悔又急,下意识就把小精灵手中的长枪往天上一举。 可没想到就是一这一举,就举出了问题。 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一束白光平地升起,直奔半空中的摩黛丝提而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束白光恰到好处地击中了摩黛丝提的翅膀,只见一片金红色的法则之线从被光柱击中的地方闪现而出,白色的光柱也化为炽热的钢水,挥洒出一片光雨,屠魔枪也无法击穿巨龙的防御,但用来打痛后者却是够了,母黑龙本就变成了一个睁眼瞎又气又急,她在半空盘旋就是怕飞得太低撞上山壁,却没想到忽然之间左翼先前被那该死的女人偷袭的地方一阵剧痛,她忍不住尖叫一声,顿时失去平衡,一头撞上了附近一座矮丘。 沙苟斯眼睁睁看着摩黛丝提被自己击落,轰然一巨响坠入山谷之中,这位蜥蜴女士一时间都吓呆了,她不怕小精灵,可万万不能不怕一头发怒的巨龙,那一刻她脑子像是被一头大象给碾了一下,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整个人生当中所能想象的最恐怖的事情加到一起,恐怕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幕。 她竟然把乔根底冈最可怕的三位地下城主之一给打下来了。 死亡的阴云一瞬间就笼罩了她的头顶,她吓得甚至忘jì了身边的争斗,手一松,让小精灵从她手上跳了下来,后者已经吓坏了,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向仙妮,一边大喊道:“仙妮,我们快跑!” 这一声大喊顿时惊醒了沙苟斯,当她看到造成这一qiē的罪魁祸首竟然想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掉时,差点没气疯了,直接从斗篷下面取下一张短弓,张弓搭箭就向小精灵一箭射去。 “小心后面!”仙妮尖叫道。 小精灵回过头,怔怔地看到这一箭向自己飞来,她早就吓呆了,那里还有心思躲闪,可这必中的一箭,却擦着她的脸颊飞了过去,然后她才看到那个叫做琪雅拉的坏女人在不远处冲她手舞足蹈:“快跑啊,小精灵!” 原来她也是好人的,小精灵怔怔地想到。 这一幕在沙苟斯看来却截然不同,她看到的是自己一箭射中了小精灵的脑袋,小精灵应声倒地,但顷刻之后,尸体就烟消云散,她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怒吼一声:“该死的,幻术!” 她来不及去追究周围是谁在施法,在狂怒驱使之下沙苟斯早就失去了理智,她马上丢下短弓,从腰间解下一对弯刀来追着小精灵逃跑的方向追杀了过去。小精灵毕竟连黑铁阶都不是,怎么可能跑得过在乔根底冈地下身经百战的沙苟斯,蜥蜴女士不过片刻就追到前者身后,扬起弯刀来一刀向对方劈了过去,她满以为这一刀怎么说这黄毛小丫头也应该躲不过,可没想到当一声轻响,刀刃上忽然一股巨力传来,沙苟斯只来得及看到狂风卷起的尘土之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火花,手中的弯刀就像是不受自己控zhì一样脱手飞出,远远地飞了出去。 她目瞪口呆地抬起头,才发现小精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了一个人类男子身后,而那个人类正拿着一把黑沉沉的长剑指着她。 “大地……!”沙苟斯瞪大眼睛,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长剑刺进自己的喉咙,她后半句话化为一阵毫无意义的咯咯声,棱瞳微微一缩,直接瘫软了下去。 琪雅拉从后面追上来,才看清抓着小精灵胳膊的布兰多,她第二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沙苟斯,忍不住微微一皱眉,生气地抱怨道:“你怎么把沙苟斯给杀了,她可是知道不少情报的!” “这是沙苟斯?”布兰多也是微微一愣,他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蜥蜴人士兵呢,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也没觉得有多可惜,他是看到那束光之后才杀下来的,眼下摩黛丝提撞上了山,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他马上将大地之间收回次元洞之中,然后对琪雅拉问道:“罗曼呢?” “我、我在这里,布兰多。”商人小姐这才气吁吁地追了上来。 布兰多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却没时间解释太多,直接说道:“跟我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什么!”琪雅拉差点跳了起来:“我们一晚上没休息呢!” “没关系,你大可以在那头龙眼皮子底下休息。”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哎,”西法赫家族的小女士忍不住长叹了一声,瞪着小精灵道:“都怪你!” “怎么又怪小精灵了。”小精灵十分委屈地反驳道。() 第一百零一幕 诱饵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摩黛丝提撞山之后,森林上空狂风呼呼作响,片刻之间便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臭味,空气中像是浮动着肉眼可见的火星,这些火星落在树冠上,形成一团团明焰,温度正节节攀升。布兰多对三位女士说完,便一把拽过罗曼的手,带着她们向营地外走去,营地中此刻已是一片混乱,失去了沙苟斯的指挥,地精和狗头人好像是没头苍蝇,只会在营地内尖叫着跑来跑去。布兰多拽着罗曼的手走在最前面,小精灵犹豫了好一阵子要不要跟上去,这个时候倒在血泊中的沙苟斯的手臂忽然神经反射式地动了一下,吓得她尖叫一声,赶忙抱起仙妮追了上去。 琪雅拉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她看到沙苟斯倒地之后,身上的魔法装备皆尽随魔法流失而瓦解,但仍有一枚常青藤状的戒指在闪闪发光,她手疾眼快地取下戒指,然后才绕开尸体跟了上去。 最后只剩下还僵在原地的矮人,波里.火砧在短短片刻之内见证了诸多事情的发生,他愣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忽然脸色一变,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也急冲冲地追了过去。 四个人五个人先后穿过营地,罗曼的手被拽在布兰多手中,不得不慌慌张张地跟上对方的步伐,她开始还能嘀咕两句:“布兰多你走太快了哦,我快跟不上了!”结果布兰多听了二话不说,直接像是扛米袋子一样将商人小姐给背了起来,后者吓得尖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周遭景物一转,布兰多已经一手提起琪雅拉和小精灵两个萝莉,然后闪身进入了森林之中。 “不准像提袋子一样提着我!” “快放我下来,坏蛋!”后两者也立刻提出了抗议,并且对布兰多施加以拳打脚踢,不过这无济于事,她们的小短腿根本踢不到布兰多。 摩黛丝提终于清醒了过来,摇晃着硕大的脑袋从自己撞出的巨大土坑之中爬了出来,她从数百米的高空俯冲而下,一头撞在附近的山崖上,把自己撞得昏昏沉沉,虽然看起来狼bèi至极,但事实上并没什么严zhòng的损伤――倒是这片山崖反而倒了大霉,已经彻底被撞塌,从外面看来,就像是发生了一次规模庞大的山体滑坡。 摩黛丝提昏昏沉沉的视野忽然一阵清明,也宣告密丝瑞尔的法术最终失效,她看清楚沐浴在山火中的森林和山下一片混乱的营地,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怒吼:“谁!是谁偷袭我!给我滚出来!” 沙苟斯自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精灵也吓得在布兰多手上瑟瑟发抖,一片阴影忽然遮挡在森林上空,黑龙扬了扬翅膀已经爬上了山顶,她终于看到了在森林里逃窜的布兰多等人,还有更远一些,在丘陵之中四散逃逸的其他人类,以及那其中有一道让她极为熟悉的气息…… “密丝瑞尔!”摩黛丝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着愤怒的咆哮,她高高地昂起头,从口中喷出一团巨大的火球,射向远方的山头,火球翻滚着临近森林上空,森林之中仍有许多克鲁兹贵族,他们眼看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但正是这个时候林冠之上忽然闪现出一片漂亮的银线,银线在火球的冲击之下散发出耀眼强光,但最终改变了火球的去向,让它翻滚着擦着树梢从众人头顶飞掠而过,虚惊一场。 这一qiē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最后仿佛只有火焰所过之处留下的一道长长的火海,才能证明这一qiē曾经发生过。 密丝瑞尔挡住这一击,面色不禁变得更加灰败――她此刻早已变回人形,又重新变成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精灵女士的形象――她看了看周围看傻了眼的贵族们,皱着眉头向他们打了个手势,让这些家伙赶快跑。 摩黛丝提显然不会那么轻yì放过她―― 黑龙昂立于山头之上,整座丘陵只形同她脚下的一座小土丘,她张开的上下颚之间果然已经孕育出新的金色的明焰,显然,摩黛丝提正准备发出第二团火球。 她眯着眼睛,很清楚密丝瑞尔那个贱女人现在的状态,以她现在的伤势,绝不可能再撑过这一击。 摩黛丝提正欲发难,而然忽然之间群山中回荡起一片吱吱呀呀的尖叫声,摩黛丝提惊讶地回过头,眼睁睁看着丘陵中升起了数不清的石像鬼,它们正密密麻麻向这个方向飞扑而来――摩黛丝提忍不住吓了一大跳,像是石像鬼这样的生物,若是她不乐意,大可以不必理会,甚至就算她站在这儿不还手,这些石像鬼也未必能伤她分毫,但眼前这些石像鬼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连摩黛丝提都没有想过这丘陵之中竟然会躲着这么多石像鬼,这就像是一群隐隐嗡嗡乱飞一气的苍蝇一样,当它们迎面扑来时,任何人都会感到手忙脚乱。 摩黛丝提一惊之下,就下意识地将口中孕育的烈焰喷了出去。 这一口烈焰就将半个天空的石像鬼淹没在火海之中――石像鬼是直接受布兰多控zhì的魔偶,当摩黛丝提口中的烈焰铺天盖地地压来时,布兰多只看到系统日志像是刷屏一样在提示红色的警告信息,他回过头,看到数不清的黑点正从摩黛丝提口中喷出的火云中掉下,一时间仿佛是下雨一般,石像鬼的残骸在山谷中掉得噼里啪啦。 布兰多感到起码有一个大队的石像鬼和自己失去了联系,这可不比昨天夜里石像鬼和丘脊龙**手,这是直面巨龙的战斗,只有这点儿损失还是因为他有意让它们更加分散,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他心痛得要死。 尼玫西丝很快出现在了前方,她站在山坡上的林子里向布兰多打了个手势――意思是:现在怎么办? 布兰多立刻用手语告sù她:分开跑! 这是唯一的求生之路。 摩黛丝提无论多么可怕,但最终只有一头龙,他现在要做的是一个人将这头脾气暴躁的母龙引开,使节团方面人数太多,他不可能在黑龙的追赶下还能将所有人照顾周到,尤其是几位贵族后裔和玛格达尔公主殿下,战斗力只比平民稍微好那么一点儿,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火海之中。而他一个人,目标小,更容易摆脱摩黛丝提的追踪。 现在他要做的是尽量引起这头黑龙的注意,让她将怒火从密丝瑞尔身上转移过来,而眼下正好有一个现成的办法。 布兰多举起手,对小精灵喊道:“看到那头龙了吗,射她!” 小精灵惊惶地看了一眼那比山还大的巨龙的阴影,脸都吓白了,赶忙使劲摇摇头。 “你不打她,她可就要杀了我们了,巨龙的视力极好,她马上就会发现我们的。”布兰多早料到小精灵的反应,马上哄她道:“你不用怕,我们联起手来,她不是我们的对手。” 小精灵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那、那、那我应该怎么办?”小姑娘顿时恢fù了点信心,结结巴巴地问道:“我要瞄准她的脑袋吗,对了,妈妈说巨龙的弱点在她的腹部,我瞄准她的腹部好了――” “打哪里都一样!”琪雅拉和小精灵被提在一起,正气闷不已,此刻没好气地答道:“总之快打就是了,别让它继续喷火烧那些石像鬼了!” 琪雅拉一下就猜到了布兰多的想法。 摩黛丝提正一口接着一口火喷向天空中那些恼人的苍蝇,不得不说这种攻击方式对于零星四散的石像鬼来说极为奏效,她每喷一口火,就有数不清的石像鬼烧焦了从半空中落下,这样下去,只消片刻,她就能清理掉所有的石像鬼,然后追上逃跑的布兰多等人,残忍地杀死所有人。 毕竟地面上的人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天空中的巨龙。 而正在她口中孕育出一团全新的金色烈焰时,忽然漆黑如墨的石墨球眼珠边缘闪过一道反光,摩黛丝提的反应何等机敏,下意识地侧过头,一束白光就擦着她的犄角飞了过去。 “咦,你打得还挺准嘛!”琪雅拉被布兰多提在手上,一个劲儿地侧过头看到了小精灵的这一击,忍不住赞叹道:“那么远的距离,就差一点点了。” 小精灵面皮一红,紧紧抓着布兰多披风被甩来甩去的仙妮也忍不住吭吭直笑,不过两人都没说,其实她瞄准的是摩黛丝提的腹部。 这一枪虽然没击中,但黑龙女士却已然暴怒了。 她已经分辨出这一枪,正是之前偷袭她同样的攻击,而那次偷袭,甚至比先前密丝瑞尔对她的偷袭还要让她更加恼怒,你能想象一头翱翔于天际的巨龙一头撞在山上的丑态吗,她一想到有如此多卑微的生物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就恨不得杀光在场所有的生物,尤其是那个罪魁祸首。 而现在,她终于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该死的虫豸,让你跑!看你往哪里跑!”摩黛丝提双翼一振,将四周的石像鬼吹得东倒西歪,就要向布兰多的方向飞过去,可正是此时,漫天飞舞的石像鬼在狂暴的气流之中一个转折,又齐齐向她飞了过来,仿佛不要命一般,汇聚成一团黑云向她面门撞来。 这下摩黛丝提也不得不停下展翅的动作,她再怎么愤怒,总不能让一团苍蝇迎面撞上自己的脑袋,那种感觉先别说有多丢脸,单单是恶心也无法忍受,她发出一声恼怒的吼叫:“该死的苍蝇,给我滚开!”然后张开嘴,喉咙里已经是一片金色的火焰喷涌而出。石像鬼已经汇聚在一起,她只消一口喷火,就能将这些恼人的苍蝇清理干净,可偏偏正是这个时候,摩黛丝提面色一变,不得不生生闭上嘴,她漆黑的眼球中一道反光闪过,远处山林之中忽然迸射出一道白光,这道白光穿过天空中的石像鬼集群,然后正中她的面门。 “吼――!” 黑龙女士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体会过如此疼痛与羞辱的感受,屠魔枪的攻击虽然未必能伤她分毫,但这一枪却是切切实实把她给打痛了,她又痛又急,差点没掉下泪来,如果此刻心中的愤怒可以杀人的话,估计布兰多和小精灵早就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了。 摩黛丝提发出一声可怕的痛叫,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直接张开庞大的双翼向布兰多所在的方向扑去,至于那些骚扰她的石像鬼,直接被她撞开,撞得粉身碎骨,或者被带起的狂风不知道刮到了什么地方。黑龙女士已经完全陷入了狂怒之中,什么密丝瑞尔,什么龙族的秘密,早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她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把那些敢于讥讽她的虫子碾成粉末。 “她飞过来了!”被布兰多扛在背上的罗曼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高兴地大叫道:“那头龙!” 布兰多心中也是赞叹了一声干得不错,这小萝莉虽然迷迷糊糊,但身手却一点也不含糊,在这个距离上要打中摩黛丝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她还被提在手上,颠簸得那么厉害。两枪上垒,仇恨度直奔100而去,妥妥的拉怪高手,各大公会都要抢着聘请的首席开怪猎人。 而小精灵看到自己的第二枪准确地击中黑龙的脑袋,她还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方向,而等到看到摩黛丝提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飞起来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又上当了,她根本打不动那头龙。 这下可好了,那头龙要来吃他们了。 小精灵要变成邪恶的母龙的晚餐了。 小精灵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伤心极了,简直听起来好像已经被洗得白生生的,还配上洋葱和香料,摆好装盘了一样;布兰多看她这个样子,也是有点不忍心,人家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只好又哄到:“别哭啊,还有我呢,她追不上我们。” “骗子,你这个人可坏了,我不相信你了,呜呜呜。”小精灵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我靠,布兰多没想到自己会自食恶果,这小家伙不相信他也就罢了,可她这么一哭,一会儿还怎么出手,眼下还要仰仗她手上的屠魔枪呢――毕竟是这里对摩黛丝提唯一有威胁的武器。好在这个时候商人小姐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她大声表扬道:“小精灵你打得可真准,你一定打痛她了,你看她那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啊!她追过来了!” 罗曼尖叫一声,小精灵也跟着发出一声尖叫,因为摩黛丝提转眼已经来到了他们头顶上,黑龙张开双翼,带起的风压差点连布兰多都被吹了一个跟头,他现在所在的方向已经有意偏离了使节团所在的方向,正处于一道山隘之间,巨龙从两座山峰之间飞掠而过,而布兰多提着的小精灵这会儿也顾不得哭了,当巨龙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儿向他们俯冲而来的时候,她尖叫着举起手中的屠魔枪好像机关枪一样砰砰砰就向着半空中的摩黛丝提扫射了起来。 这下摩黛丝提可倒了霉,她做梦都没想到这该死的长枪竟然是可以连射的――而事实上布兰多也没想到,他估计就连他手上那小家伙或许也没想到,只见十数道光束瞬间射向半空中的巨龙――那一瞬间摩黛丝提已经尽力闪避,可还是吃了不下七发。虽然所有的攻击都没有击穿她的防御,可疼痛还是差点让她眼前一黑直接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然后又徒劳无功地重新拔高,山谷中的几个人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小精灵愣了好一会儿,才大叫一声:“死蜥蜴,小精灵报仇来了!” 然后她举起屠魔枪对着飞高的摩黛丝提就是一轮扫射,后者背后又是身中数枪,她在半空中好一阵抽搐,才没有直接掉下去。 摩黛丝提简直快要气疯了,自打她出生以来,还从没被人如此戏弄过,更不用说戏弄她的竟然不过是些卑微的凡人,她咬紧牙关,再一次爬到最高点,然后重新返身,再一次向山谷中呼啸而来。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杀死那些可恶的虫子,她就算是一头撞过去,要把他们撞成肉糜。 小精灵看到黑龙在半空转身,又向他们扑来,这一次可是一点也不害怕了,她舔了舔嘴唇,举起屠魔枪,冲着飞过来的摩黛丝提就一轮疯狂的扫射。 但谁都没注意,小精灵手中银色长枪上铭刻的花纹正一层接着一层浮现出金色的光芒,所有人这一刻都全神贯注的盯着天空中的巨龙,而当屠魔枪上的花纹最终全部一片闪亮的时候,被布兰多拽在手上的琪雅拉终于因为过于耀眼的光芒而注意到了这一幕,她看到小精灵手中那闪闪发光的长枪的时候,差点没吓得丢了魂,立刻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停手,你这个蠢货!” 可惜,还是晚了一点。 轰一声巨响,山谷中忽然整个儿震动了一下,一团耀眼的白光以布兰多所在之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顷刻之间就扫过整个山谷。 爆炸之后,在场的四人倒是安然无恙,只不过小精灵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上还握着的两块较大的碎片――在那之前片刻,她们还可以管这东西叫做屠魔枪的。 而头顶上,咬牙切齿的巨龙正呼啸而至。 ……() 第一百零二幕 自然亲和徽记 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屠魔枪竟然爆炸了。 爆炸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正能量波,像是超新星爆发一般从山谷中扩散开去,这个正能量波形同一个超大范围的回复术,虽然没造成任何伤害,但却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半空中的摩黛丝提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在半空中尖笑起来:“哈哈,你们这群该死的蠢货,现在你们还能仰仗什么,好好享受绝望的滋味吧!” 带着高亢的尖笑声,巨龙展开双翼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布兰多只听到一声鸣爆从头顶上袭来,禁不住头皮发麻,他甚至没时间抬头去看摩黛丝提的位置因为只有一瞬间的反应时间不得不通guò声音来判断对方俯冲的方向,过往的经验这一刻仿佛让他的感官千百倍地敏锐起来,他并不是没有对抗过巨龙。 只是不在这个世界而已 布兰多扛着罗曼、提着小精灵和琪雅拉,忽然往前一个猛扑,俯冲产生的音鸣爆‘呼’一声从山谷之中横扫而过,就仿佛刺刀劈开空气的利响,这把利刃与布兰多堪堪擦身而过,几乎同一刻,摩黛丝提的利爪就从那个地方横扫而过,从空气中带起一抹耀眼的金色焰痕。 而布兰多已经就地一滚,钻入了附近的丛林之中。 小精灵和琪雅拉已经吓呆了,她们张大嘴,可能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等到布兰多从地上爬起来,拽着两人继续往森林深处跑去时,两个小萝莉才吓得大喊一声。 “啊!” “你你你怎么躲过去的!?” “意识。”布兰多呲了呲牙,答道。 事实上不只是两位萝莉,此刻就连摩黛丝提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万无一失的俯冲竟然扑了个空,她带着一连串猖狂的笑声飞到高空。等到回头去看自己造成的战果时,才发现山谷中空无一物。这头黑龙的笑声戛然而止,若此时可以看到她的脸色的话,那么一定差得可怕,母黑龙咆哮了一声,再一次在半空中折转。继续向丘陵之间俯冲了下来。 威压再一次从头顶上降下,布兰多感到这一次身后的摩黛丝提谨慎了许多,她紧紧地锁定着他逃跑的路线,还要想像之前那样抢占先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布兰多,她又追来了!”罗曼被扛在肩膀上大喊道,口气中却没多少害怕的因素,只觉得兴奋与好玩甚至就连布兰多都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眼下这情况对于他来说都有些过于刺激了,他感到心脏在胸膛下砰砰直跳。只要做错一个决定,那么所有人就会丧生龙腹。 但商人小姐对他好像有一种盲目的信心,完全不担心他会失败似的。 “她来咯!” 伴随着她的尖叫,黑龙带起的呼啸又一次濒临身后,因为速度太快,声音甚至开始产生了错位,摩黛丝提俯冲的速度第一次超越了音波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巨龙展开的双翼像是切过一层无形的屏障。被紧密地挤压在前方的气流压缩成一团白色的气云,转瞬即被她抛在身后。 布兰多几乎可以感到背后那种如针刺一般的感觉。他将手伸入怀中,只有一片刻,摩黛丝提飞掠而过,带起的火云落在森林之上,顷刻燃烧熊熊大火,她满以为自己抓住了布兰多。但再次拔高之后一看,爪子里却仍旧空空如也。 “这不可能!” 一声咆哮远远地传遍方圆数十里内的丘陵,林地之间,几乎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这头巨龙在半空中羞恼的咆哮声。 尼玫西丝带着使节团在丛林之中飞速穿梭着,她听到这声咆哮时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队伍最后方的银龙女士密丝瑞尔,而身披白袍密丝瑞尔也正抬起头看着那个方向,她的面色很差,但银色的眸子里却流转着玩味的神色。摩黛丝提在龙族时就以暴躁的脾气而出名,但这不代表着她是个傻子,在龙族之内能把她玩得团团转的人很多,但在龙族之外,这还是她见过的头一个。 “布兰多他还好吗?”尼玫西丝停了片刻,忽然开口向对方问道。 密丝瑞尔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轻声答道:“或许不太好,但也许不算差,阿洛兹的眼光可真不差。” “您认识团长大人,密丝瑞尔女士?”易妮德惊讶地问道银龙变身时动静如此之大,不可能瞒过其他人,此刻使节团内几乎每个人都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因此他们才会感到惊讶,虽然早传闻托尼格尔伯爵和龙族有关系,但传闻中那不过是一头幼年的巨龙,而眼下这一头,分明是一头真正的成年巨龙了吧。 密丝瑞尔虚弱地对这些好奇心很重的人类笑了笑:“只能说听说过他而已。” “伯爵大人他很有名吗,大姐姐?”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小千金奶声奶气地问道。 几乎所有人听到了这个童言无忌的问题都忍不住苦笑起来。 布兰多的确算是有名了 即使以前不算,那么在这次出使之后也算得上是‘臭名昭著’了,无论是对于克鲁兹帝国来说,还是对于埃鲁因贵族来说,都是如此,要不是眼下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几乎就已经是帝国安泽鲁塔以南所有地方贵族的公敌,而在朝野,也得罪了以帕鲁特公爵为首的一大堆权势滔天的重臣,甚至听说连女王陛xià也对他颇有微词,而帝国的微词对于埃鲁因贵族来说简直就是天崩地裂了,在出使之前,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这么能惹事。 事实上此刻在埃鲁因国境之内,按照狼爵士欧弗韦尔本人此刻的说法,那就是马卡罗已经十分的后悔,觉得自己同意让布兰多作为使节团的团长去出使克鲁兹,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这个问题的答案仿佛是显而易见的,但众人甚至包括克鲁兹贵族在内还是紧盯着密丝瑞尔。毕竟没有人不会好奇一头真正的巨龙的看法,尤其是它们对于人类的看法。 银龙女士微微笑了一下,她摸了摸朱蒂的头发,咳嗽了两声答道:“他的确是很有名。” 众人微微一怔,人类社会中的名望在黄金族裔看来是不值一提的,那是一种近乎于永恒的目光。权力与虚荣在这种目光之下如同腐朽的枯木,不值一提,但密丝瑞尔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所有人都以为这位银龙女士是在哄小孩子虽然他们不知道龙族是不是也会哄人类的小孩子。 然后密丝瑞尔继续答道:“我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他的确和我们有联系,我知道这在你们人类之中很少见。但不仅仅如此,我知道他见过威廉,他在那些人中拥有极好的声望,图拉曼和威廉都很看好他。” “图拉曼和威廉!”欧妮差点跳起来:“你是说那个银色的风暴。布加的威廉?” “差不多就是那个年轻人,”密丝瑞尔答道:“哦,现在他应该已经不算年轻了,布加人虽然永恒不朽,但终究会老去。”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牙齿打战,图拉曼虽然是埃鲁因,但他的传奇不仅止于埃鲁因境内,人们更熟知他的是另一个名字秘银堡的主人。更不用说威廉。那个名字在近千年来已经成为了神明一般的存zài,流传在沃恩德有关于他数不清的传说。森林中的克鲁兹人忍不住脸色都变了,他们先前只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来自于埃鲁因的乡巴佬,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和布加人有联系。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联系。 虽然他们早知道布兰多背后有布加人支持,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布加对于埃鲁因的支持,原因很简单因为天青之枪。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这种支持的真相竟然是单方面的对于布兰多怕的支持他们当然听得出来。密丝瑞尔的口气是充满了赞赏的,银龙女士在帮那位伯爵大人说好话,这是什么概念? 有那么一瞬间,在场的克鲁兹人忽然觉得心安理得了,难怪那位伯爵大人这么厉害。难怪他敢有恃无恐地挑战帝国,原来他背后是布加人。 一qiē都解释得通了。 库珀爵士和他身边的奥尔康斯伯爵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可以读出同一个意思,他们似乎干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 但银龙女士的话还没说完,她笑了笑:“你们大概觉得你们这位伯爵大人背后是布加人?” 她摇了摇头:“你们错了,他把布加人当作朋友,绝不会轻yì欠布加人的人情,他真正的盟友是世界之环,你们或许不知道你们这位伯爵大人在德鲁伊中有多高的声望,天空之环的大德鲁伊,未必比得上他此刻的地位。” 森林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德鲁伊。 若布加人还是有沃恩德的传说,那么德鲁伊早就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故事中还存zài的一群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实存zài着,存zài于黑森林的边境之中,这群为文明世界驻守边境的荒野之民,没有人知道他们确切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整个艾尔兰塔不过是世界之环的一部分,那个尚有贤者看顾的国度,大地与山川、自然与森林的故乡,几乎所有人类都知道,艾尔兰塔很少涉足凡世的事务,只有野精灵的国度会参与圣战,而那些真正高端的力量,就和德鲁伊一起,已经有近一千年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那就是世界之环。 有些人甚至认为他们已经是白银之民继布加之后,继银精灵之后,凡人的时代以来,沃恩德世界上诞生的最后一支白银之裔。 他们竟然是那位伯爵大人的盟友。 关于布兰多的身份,事实上自从他出名之后,无论是帝国还是埃鲁因,都引起过无数人猜测,有人猜测是风精灵,因为他掌握着风射手与白狮卫队上分明能看出风精灵的影子。但也有人猜测是圣堂,因为传说有人看到过这位领主大人施展过天国武装;有人猜测是龙族,原因也不言而喻,甚至关于布加,也不是没有传闻,毕竟他手中还有天青之枪与如此之多的石像鬼。 但万万没有人会想到。布兰多的盟友是德鲁伊。 密丝瑞尔说得很清楚,德鲁伊与他的关系就是盟友,而且两者之间的地位似乎还是以那位托尼格尔伯爵更高。 所有人一时间似乎都感到脑子有些不清醒了。 那个浑身是肉的埃弗拉姆甚至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以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 所有人当中,只有布兰多原本的属下没有感到惊讶,尤塔甚至还皱了皱眉头,因为她感到这头银龙分明在揭自己家主人的底,她有好几次都想走上去阻止对方要不是一旁的梅蒂莎使劲地拽住她的话。银精灵小公主对前者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盯着那个方向。心中也是十分好奇,但她的想法毕竟与尤塔不同。 她有些古怪地意识到,这位银龙女士竟然是在帮领主大人吹牛,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至少知道,她的领主大人无论是在布加还是在世界之环,他的地位都绝对没密丝瑞尔信誓旦旦说得这么尊崇。 何况银龙女士眸子里那时不时闪过的狡黠的光,可逃不过她的眼睛。 而在对方的述说之下。她分明可以感受得到,在场无论是克鲁兹贵族。还是使节团内的其他人,他们的对于自家领主大人的态度明显有了微妙的改变,他们原本不过是临时聚集在一起,但现在,他们对于领主大人的依赖却进一步发生了改变,凭空生出许多信心来。甚至梅蒂莎可以确信。这些人原本对于布兰多不过是一时的信赖,但现在却明显稳固了下来,可以预料,甚至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记住布兰多对于他们的恩惠。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妙的生物。他们本能就是趋利的。 可问题是,为什么一头巨龙会莫名其妙为自己领主说好话? 梅蒂莎有些古怪地看着密丝瑞尔,她可是很清楚这一族有多么骄傲,人类在他们眼中绝对是不屑一顾的。 她皱起眉头,忽然侧过头向一旁的夏尔问道:“领主大人有通知我们去支援他么?” 夏尔轻轻摇了摇头。 …… 此时此刻,布兰多确实是不太需要支援。 他事实上已经引着摩黛丝提跑了起码有十几里地,双方在一个在丛林之中飞奔,一个在半空中追逐,期间黑龙不知道咆哮着俯冲了多少次,可问题是,每次都落了空。她几乎要气疯了,因为至今没搞清楚对方究竟是耍了什么样的戏法来避开她的攻击,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对方肯定不会是凭借什么狗屁技巧,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奇怪的魔法装备,可以避开她的追击。 摩黛丝提事实上已经猜了个**不离十,她每一次俯冲到布兰多身边时,都会感到时间有轻微的扭曲,然后对方就莫名其妙地跑快一步,让她一抓落空,她无论怎么计算提前量也好,还是用什么法术也好,最终都无济于事。 而唯一的成果是。 她发现下面那可恶的人类似乎开始变得虚弱了。 但布兰多其实并不是真变得虚弱了 而是掉了等级。 他当然是凭借流逝指针来避开摩黛丝提的追击,只要每一次黑龙俯冲接近他时,他就会开启流逝指针一瞬间,让自己加快一步,或者是转个向,凭借十倍的时间加速,无论黑龙女士怎么可怕,都不可能抓住他。但这样带来的唯一问题是经验的流逝,他已经最节省的使用流逝指针,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是不避免地掉级了。 这是第一级。 之后会越来越快。 他可以预计自己如果按这个速度跑下去,到下个十里的时候,他还会掉一级半,而等到傍晚,先不说体lì支不支持得住,霜土之卫的等级恐怕就先保不住了。 不过布兰多并不着急,他不熟悉帝国,也没来过安兹洛瓦,但附近有些什么地方确实听说过的,涌银谷在游戏中有两个较小的副本,这两个副本对他的逃亡没什么作用,但他知道在两个副本之间有一条通往乔根底冈的入口,那个入口比较特殊,他相信在那里应该能躲开这头该死的黑龙的追击。 他没估算错的话,那个地方距离这儿应该还有半个小时的行程,也就是说,他还得掉了个两三级。 一想到这一点,布兰多就感到十分的不爽。 不过这个时候他手上拎着的琪雅拉更加的不爽,呼呼的冷风已经快要把她的脸都冻僵了,但她却发不出什么脾气,毕竟背后还有一头巨龙在追着,如果她要留下来充当对方的晚餐什么的,估计这个抓着自己的可恶家伙是不会介意的。为了谨防被冻僵,这位小女士不得不没话找话来说: “之、之、之前屠魔枪为什么会爆炸的?”她哆哆嗦嗦地问道。 ……() 第一百零三幕 自然亲和徽记 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琪雅拉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布兰多其实也早想清楚了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在《琥珀之剑》任何高等魔法装备――除了神器与次神器之外――无一例外都要求意志强度达到一定程dù才可以使用的,但有一种例外,就是储法类的魔法物品;之前小精灵可以毫无障碍 地使用屠魔枪,本身就说明屠魔枪也是一类特殊的储法类物品,储法物品有一个特点,就是使用超过其上限之后,就会有因为超载而产生各种意外的危险。 就像他的风后指环与芙蕾雅的火焰戒指,其实也适用同样的原理,只不过稍微了解魔法物品特性的人,一般都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魔法物品的崩解,爆炸还是轻的,要是产生反噬或者法则乱流,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不过小精灵显然对此毫不知情,他之前也忘了提醒,因此一时之间也不好意思对对方说起这件事。 布兰多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琪雅拉的问题,后者满以为他分不开心开口,撇撇嘴也就不再问起。森林正在布兰多身侧飞速往后退去,周围的景物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连成一片的褐黄相间的深绿,其实诚如琪雅拉所向,布兰多确实开始感到有些分不出心来做别的事 情了,摩黛丝提已经厌倦了一次次俯冲之后落空的历程,她好像丢掉了巨龙的骄傲,干脆在半空中左一口右一口地喷起火来。 这样一来布兰多的处境就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巨龙之炎,这可以说是无数传说之中最著名的一件事物,但与凡人普遍的想象不同――龙焰往往不需要正中对手才能造成杀伤,这种火焰的温度高得超乎想象,往往只要一颗火星就能引燃一片森林。巨龙从森林上空掠过,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喷吐火焰,就能引燃整片森 林,它们直接喷出的火焰也是一样,对于步入黄金领域剑豪级别的强者来说,只要进入五十米范围之内。一样也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对于布兰多来说稍微好一些,只要不进入三十米范围之内就没有大碍,但他受得了,他手上的三位女士可受不了,为此他不得不延长流逝指针开启的时间,经验流逝的速度进一步加快了。 第二级霜土之卫又消弭于无,布兰多欲哭无泪,等于说昨天密丝瑞尔补偿给他的经验基本上也就快归零了。 好在前方的视野忽然豁然一空,森林的边缘出现了一道陡峭的悬崖。而悬崖之下是一片四面环山的山谷,布兰多看到这片山谷,心下微微有些激动,这地方很像是他要找的那个地方,只不过他终归没到过这儿,究竟是不是真是那条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还有待确认一 下。 这个时候身后噼里啪啦火焰燃烧的声音也越迫越近,代表着黑龙摩黛丝提的逼近。后者这会儿似乎也学聪明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不可能追得上有次神器的布兰多。干脆好整以暇地一边喷火一边跟在后面,慢慢等待这小家伙消耗得筋疲力尽,再慢慢动手折腾他。布兰 多不敢怠慢,他来到悬崖边,直接纵身一跃,银色的法则之线一闪即逝。下一刻几人就直接出现在了山谷之中。 “空间转移!”后面紧跟的摩黛丝提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破口大骂,龙族的传承渊博,其实她也早就认出了布兰多手上的次神器是流逝指针,但她没料到追了快有半个钟头,这小东西又有了新的把戏――空间法则。母黑龙头一次感到棘手起来,布兰多身上层出不穷的下 把戏已经引起了她的警觉。 不过警觉归警觉,已经发生了的既定事实她也无法改变,只有双翼一扇,金色的法则之线从她肉翼下延伸而出,瞬间越过半个天空,像是一张弧形的巨网一样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地区。同一时刻布兰多只感到身上微微一紧,一直以来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时空法则好像失 去了联系一般,瞬间被切断,他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半空中持续闪现的交错金色线条――这无疑是摩黛丝提的法则之力。 极之平原的存zài可以将人拉入自己的法则世界,而圣贤领域之后更进一步,可以将属于自己的极之领域投影到这个世界之中,后者与前者的关系就好像是分身投影的关系,只不过后者要安全得多,至少不会犯威廉姆斯那种致命的错误。 布兰多对于极之平原的投影倒是并不陌生,在上一个世界他也是见得多了,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摩黛丝提的法则不但压制了他微弱的法则,甚至也压制了他身上的流逝指针,流逝指针的消耗竟然一下变得剧烈起来,原本平稳的消耗一下子忽然翻了一倍,这下布兰多 可受不了了,霜土之卫的等级转眼就又掉了一级。 法则之力竟然会影响神器?对于这种诡异的情况布兰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法则之力是可以压制大部分魔法装备,像是在极之平原,幻想阶以下的装备的属性一般都只能发挥百分之六十不到,但传古以上,次神器甚至是神器,作为这两种顶级魔法物品的固有法则 ,是绝对不会受任何法则之力影响的,也很难被摧毁,就像是奥尔夫的创生之戒,必须要满足三月共耀,并且黑色之月行于天际,戒指的七面全部出现的时候,才能用雷神之锤击毁,流逝指针也是一样,作为时间系的神器,唯一毁miè或者影响它的办法,是将它遗失于黑 暗深渊中伊莲女神手边的历史之流中。 问题那地方本来就是个虚妄的存zài,因此说时间系的神器是无可媲美的无暇之物也并无不可,现在它竟然被影响了? 连摩黛丝提自己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否则她哪还用和布兰多讲什么道理,估计早就这么使用了,布兰多别说跑三十分钟。估计就跑上小十分钟就要掉个七八级。当她此刻惊讶地发现布兰多等人在山谷中的异常时,忍不住惊喜地尖叫一声:“哈,原来你的流逝 指针不是齐全的!” 摩黛丝提的声音在半空中隆隆作响,震得下面几位女士头昏眼花,布兰多听到她这么说,也终于明白过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他的流逝指针只有一半。还差一个回溯之盘! 因此他手上这东西虽然有神器的效果,但对于法则影响的防御力却只有传古级物品的水准,一时间布兰多忍不住大叫坑爹,好在已经目的地再往,要不然他就是跑到精尽人亡估计也跑不出摩黛丝提的魔爪。 摩黛丝提确定布兰多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之后,忍不住在半空中更加的好整以暇起来,仿佛也不生气了,也不愤怒地咆哮了,一时间甚至有点云淡风轻的味道。她在半空中盘旋着,好像捉弄猎物的猫科动物,以一种揶揄的目光看着下面的几只小老鼠,那意思仿佛是: 你们再跑啊?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暂时还追不上的缘故。 无论是布兰多还是母黑龙,双方好像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前者是胜利在望,而后者是大仇得报。 这片丘陵远离于帝国的主要人类聚居区与大道之外,山野之间灌木丛生。一副原始森林的风貌,杂草与荆棘填满了林地之间的空间。布兰多生生从一片带刺的枝桠之间撞开一条通道,树上的虫豸像是下雨一样往下落,在三位女士的尖叫声中,他终于一个箭步冲出了森 林,抬头一看,前面的地表出现了明显的沉降。那里的岩层之下有一个断层,布兰多初步估计那应该是一个地陷的地形。 通道就在那里了。 布兰多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毛毛虫!” “你头发上有蜘蛛!” “啊啊啊,这里也有!” “我背后,我背后!”小精灵和琪雅拉尖叫着互相抓着肩膀上,领子上的蠕动的东西。布兰多看着这一对活宝,忍不住叹了口气,随手将一条绿油油的蠕虫从小精灵后劲里捡了出来――说实话,还真有点恶心,他皱着眉头将这东西丢向身后,那里的森林中已是一片火 海,这条小虫子不过在火海中爆一团明亮的火花,就化为了灰烬。 他再抬起头,摩黛丝提已经落在了不远处一座山头上,她扇了扇翅膀,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几个在山谷中停下来的小家伙,用一种调侃的语气傲慢地问道:“不跑了?” “BOSS总是死于话多。” 布兰多心想,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对方应该也已经看到了那处入口才是,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还好整以暇得起来。他回头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头母龙降落得不是地方,她在的山头前面正好还有一座矮丘,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布兰多忍不住暗自高兴,这至少从 某种意义上说明玛莎还是站在他们一边的,这是好兆头。 虽然他认为即使对方看到那条地缝,也未必来得及拦住他们。 他还有流逝指针,还有冲锋技能。 不过他揪着的琪雅拉和小精灵可不这么想,前者看着摩黛丝提的阴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而后者几乎牙齿都在打战了。 布兰多稍稍往那个方向退了几步,然后向摩黛丝提说道:“摩黛丝提女士,听说你原来另有一个名字?” “哪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妄图拖延时间,小家伙,在我的国度之中,你的法则之力可发挥不出任何作用。”摩黛丝提傲慢地答道,极之平原的投影是属于一个人专有的法则之国,她在这领域之中,即是国王,又是主宰,说是执掌生死,也并不为过,因此摩黛丝的 话倒的确也不算有什么错儿。 “仅仅是好奇而已,”布兰多一边向那个方向后退一边答道:“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玛可欣?” “咦?”若说此前一刻摩黛丝提还有些警惕,但这下是真的好奇起来:“你竟真的知道我的名字,是密丝瑞尔告sù你的?” 这倒并不是,只是关于这三头龙的真名。在游戏中也有所提及,不过布兰多只知道他们是在为龙族驱逐之后另外取的代称,毕竟名字在女巫、敏尔人和龙族看来是神圣的标记,这个说法在恶魔中也有传闻,恶魔的真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因此当它们成为罪人的时候 原本的名字不被允许使用了。 而关于这三头龙究竟犯了什么事,布兰多其实也不清楚,摩黛丝提倒是并没猜错,他仅仅只是想要拖时间而已。 他故意装得仿佛真知道不少事似的,继续说道:“黑之女巫格琳多温,柱之女神摩黛丝提,未见的先知马尔萨斯,三位大人的假名明显另有含义,我倒是很好奇――龙后格温多琳。还有奥布斯迪恩和女士您,当时究竟为什么会离开巨龙之谷。” 摩黛丝提冷笑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这些东西密丝瑞尔肯定不会告sù你,我很好奇,你究竟从哪里了解的,不过可惜,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而且你正离我越来越远。难道是想偷偷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吗,溜到什么地方。你背后那个老鼠洞里面去?” 母黑龙讥笑道:“倒是选了个好地方,可惜这个世界上未必事事尽如人意。” 布兰多悚然,他说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转移这头该死的母蜥蜴的注意力,虽然他确实也对这三头龙的来历和过去的经历十分好奇,不过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指望摩黛丝提给出答案。可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这头母黑龙非但看穿了他的表面企图,还看穿了他更深层的企图, 她竟然早就看到了背后那条通往地下的通道,那这该死的母蜥蜴在这里陪他聊了半天的天是什么意思? 布兰多就算用膝盖想也明白,绝对不会是真要和他平和地开个茶话会。 对方必有其有恃无恐的理由。 摩黛丝提并不打算隐瞒她的理由―― “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她讥笑道:“今天玛莎大人站在我这一边。” 就在同一刻,一股恐怖的气息忽然从布兰多身后升起,那气息中的冷漠与马尔萨斯极为类似,但更加强大威严,布兰多下意识地回过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的一座山头上竟然又出现了另一头黑龙。不,他甚至不知道拿对方应不应该称之为龙了,因为它极为庞 大,甚至比马尔萨斯与摩黛丝提加在一起还要大,她站在那座山头背后,一整座山丘竟然只容得下她一只爪子。 这简直是传说中那些恐怖的巨兽,就算是布兰多前一世见过最年长的巨龙――金龙之王阿比尤斯,远远不及这头黑龙体格。 这是一头母龙。 她长着三对犄角,外带一只如同独角兽般的独角。 布兰多看到那只独角,眼睛微微一缩,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龙后格温多琳。但他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位龙后,也从未听说过她竟然有三对犄角,在他的记忆中,倒是有另一头龙拥有如此显眼的特征――七极龙王,邪龙芙西娅。龙后格温多琳就是邪龙芙西娅 ,那头世界末日的传说中的魔龙?布兰多第一时间就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简直是太疯狂了,纵使是在他那个时代的游戏中,都还远远未到这头魔龙出世的时间,有些人甚至认为邪龙芙西娅就是黄昏之龙,是琥珀之剑的最终BOSS。 但眼下看来,显然应当不是。 因为这头如山如川的巨龙身上散发着最为纯正的,黑暗的,但却是秩序的力量。 这种力量与女巫、与敏尔人、与玛达拉如出一撤。 布兰多觉得自己直接中了一个石化术,刚才他心想BOSS总是死于话多,没想到一语成谶,只不过他猜中了开头,没猜中结尾。因为这句话中的BOSS原来说的是他,而不是摩黛丝提,他忽然有些坑爹的想到,他可不正是就有个所谓的精英模板么,那东西在游戏中,勉强 可以说得上是个小BOSS。 布兰多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 这会儿趴在他肩膀上的商人小姐似乎也终于察觉事情有些大条了,纵使以她的粗神经也不得不正视两头巨龙――而不得不说其中一头还如此之大,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布兰多,我们是不是要被她们吃了?” “恐怕比那更严zhòng。”布兰多心想。 在格温多琳面前,纵是摩黛丝提也不敢轻yì开口,后者居高临下地看着布兰多,她的眸子与一般的黑龙有很明显的差别,若说马尔萨斯、摩黛丝提的眼球就像是两枚巨大的石墨球,那么格温多琳的眼睛倒是向熔岩球,漆黑之间散发着一丝丝金色的光芒,远远地看来让 人感到既冷漠而又充满了王者一般的威严。 格温多琳终于开了口:“小家伙,你把大地之剑藏在什么地方?” 这第一句话就像是一道雷一样劈在布兰多身上,他张大嘴,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怎么看到的?大地之剑可是藏在次元洞里,能看到次元洞里面的东西,那岂不是能看穿通常意义上的空间?这是什么层次的力量,布兰多已经有些凌乱了。 “你不必怀疑,我能感受到它的气息,不过却猜不到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格温多琳冷冷地答道:“如果你不回答我,我只好自己来确认答案了。” 伴随着这句话,是一股冷冽的杀意。() 第一百零四幕 自然亲和徽记 I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双重的威压同时压在布兰多身上,几乎让他动弹不得,不过他脑子却没停下来,绞尽脑汁在寻找逃脱的可能。 她们要找的果然是大地之剑—— 他心想,不过那毕竟只是一把已经残损的武器,虽然号称是三神器之中唯一可以代表大地圣殿的重要象征——可那毕竟是近一千年之前的事情,在这一千年中,大地圣殿的没落并不是因为三神器的先后遗失,而是因为当初违背了神圣的盟约,既然如此,就算是大地之 剑哈兰格亚回到大地圣殿,也于事无补。 何况龙族并不信仰盖亚,它们是天空的子民,如果说这三头龙被驱逐入地下,从此就成为大地圣殿的信徒这样荒谬的事情,布兰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的。 但既然如此,她们为什么会亲自前往此地寻找大地之剑,甚至不惜违背龙族的誓约离开乔根底冈。 最后,这把剑是不是乔根底冈人发动战争的原因? 布兰多现在想要确定的是,大地之剑对于这些巨龙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能否以此来要挟对方,毕竟大地之剑还在他的次元洞之中,如果他死亡,次元洞本身虽然很难在魔力流逝中湮灭,但里面的东西却不一定能保得住,如果丢掉那么一两件在空间的涡旋之中,其中正 巧有大地之剑的话,想必是对方所不能接受的。 关键的问题是,对方究竟敢不敢赌,如果大地之剑对对方来说不那么重要,那么她们未必在乎这种风险。 但布兰多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我应当叫你格温多琳,还是芙西娅,尊敬的巨龙女士?”他脑子里转动着这些念头。但表面上却并没表露分毫,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冷静地问道。 “你知道得果然不少,我和芙西娅是有关系,不过却并不是她。”龙后似乎并不在意这个小秘密,眯起眼睛直言不讳地回答道。 是芙西娅的后裔? 布兰多微微一怔。心想这个说法可能比较靠谱,邪龙芙西娅毕竟在一千年前就已经被封印,不可能偷偷溜到外面而龙族毫无察觉,更不用说参与封印的还有布加人,这些自称不干涉凡世事务的工匠巫师可以是在整个世界上设满了各式各样的监测点,用来观察凡人的世 界。 他并不知道邪龙芙西娅当年是因为什么被封印的,因此也就无法确认格温多琳的态度,不过这本来就不关他什么事情,他考虑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 “你们寻找的东西,按照凡人和矮人的说法——叫做哈兰格亚,或者说大地之剑,它的确是在我身上。不过大地之剑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永久性地破损,而且它虽然号称大地圣殿的象征,但似乎这并不是它本来存zài意义,而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加到其上的意义。它在 这个世界上,和许多号称是圣剑的名剑一样。我想还不值得龙后大人亲临罢……” “小子,你废话可真多。”摩黛丝提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还在拖延时间,莫非你觉得你还有翻盘的机会。” “不,仅仅是凡人的好奇心而已。”布兰多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 “无聊的好奇心。”摩黛丝提答道。 布兰多却看向格温多琳,他在意的不是问题的答案,而是后者的态度。不管后者回答不回答他,只要对方做出一个表态,就够了。 格温多琳却一如既往地并不在意他的这些小心思,仿佛她有无限多的时间,也并不介意布兰多再多拖延一会儿。于是冷淡地答道:“神器岂会那么容易被摧毁,它们是tia妈t的象征,每一件神器,都对应着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法则,它们的出现,象征着世界的动荡和 秩序的改变,在这些改变之中,最终改变的,是凡人的命运。” “大地之剑虽然破损,但它代表的法则却依然存zài着,它经由你的手重新现世界,代表着它有必须完成的使命。”龙后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讥讽:“除非tia妈t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否则神器绝不会轻yì现世,它们是改变未来的钥匙,而你竟认为它是破 铜烂铁,” 布兰多心头怦然一跳。 这个说法他不是没有听过,在另一个世界的玩家中,这个说法也很有市场。因为在《琥珀之剑》中,神器是很难被摧毁的,要摧毁一件神器,往往需要满足各式各样的条件,而摧毁大地之剑的条件是将它丢入大地深处的初始之湖中——不过那不是一般的湖,而是地心 的岩浆海,关于那里从来都只有人听说过,没有人真正见过。 所以说,大地之剑永远都是破损,而不是被摧毁,那么随之而来救产生了一个问题。 破损的大地之剑,能不能像其他神器一样带来所谓的神器任务。 按照游戏之中的说法,神器任务是一种提前预支奖励的任务——神器就是任务的最终奖励,只不过你可以先得到它——因为神器(次神器并不具备此特性)的特殊性,因此随之而来的任务往往也难度惊人并且牵连广泛,甚至经常会永久地改变一个地区甚至国家的历史 就像是二十四枚风后指环,或者说集齐炎之刃的碎片,是绝对可以在圣奥索尔或者是克鲁兹帝国权力核心中产生一场地震的任务。 可问题在于,大地之剑是一把残破的神器,它本身的威力事实上只在幻想阶的武器中算是上游水平,甚至比不上大部分传古级别的装备——比方说威力强大的屠魔枪。 因此若是大地之剑也同样要给持剑者带来困难重重的任务挑战的话,这个设计虽然真实,但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布兰多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少从游戏的角度来思考这个世界的问题,可当格温多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出于求生的本能,他还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这个可能性:难道说眼下这一qiē就是大地之剑的任务链?不、不可能。他摇了摇头。这个牵连太广了,乔根底冈入侵克鲁兹 ,这种程dù的历史改变,在游戏之中只能是章节转换带来的历史推进,就好比从雄鹿与帝国的传说推进到战与乱的时代,然后战争石板第一次为人发掘。引发了白银之民重新回到凡世,第二纪由此降临。 眼下发生的一qiē,就很有这样的苗头。 要说最有可能引起这一qiē的,布兰多觉得首先最应该的是天青之枪,而不是大地之剑。 他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作出了一个决定,他缓缓举起手来,让一条黑线出现在掌心中——那一刻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都看清了那件东西。“次元洞!”格温多琳显然没想到布兰多竟然会有这东西,这可不是在《琥珀之剑》的游戏中。在游戏中次元洞和次元袋是 玩家之间比较普及的装备,因为前者是游戏商城的卖品——游戏公司总不可能让玩家真的赶着车队、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处游荡。 可事实上,在故事背景中,次元洞还是比较罕见的玩意儿,只要想想它原本的主人——炎之圣殿的高阶神官,同时还是万物归一会的核心成员,才拥有这么一个,就不言而喻。 次元洞对于龙族来说不算罕见。但龙后没料到的是区区一个边陲王国的小伯爵身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难怪如此,”摩黛丝提尖叫一声:“昨天我和马尔萨斯明明感到了大地之剑的气息。但顷刻之间又消弭于无形,想来是你这家伙搞的鬼!” 格温多琳却打断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布兰多:“你感受到了摩黛丝提和马尔萨斯对大地之剑的追踪,当时他们距离你多远?” 摩黛丝提也反应了过来:“不、不对,他当时距离我们不会太近,否则我和马尔萨斯绝不至于跟丢。就算他把大地之剑放进次元洞中,我们也能根据大地之剑消失之前的气息找到他,他发现我们的时候一定和我们还有相当的距离。” “真是有意思,”母黑龙目光灼灼地盯着布兰多:“小虫子,看来你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格温多琳却皱起眉头。只问出一个问题来:“你就是那个人类的后代?” 布兰多微微一怔,本能地意识到对方是在询问谁,他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龙后。 “什么!”摩黛丝提大吃了一惊:“他和那家伙有关系?”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女士。”布兰多沉声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跑得掉,于是也将手上的琪雅拉和小精灵放了下来,后两者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两个人一个劲地瑟瑟发抖,倒是从他肩膀上跳下来的商人小姐显得特别精神,她用一种既糅合着害怕与小心翼翼,又带着些好奇的神色看了看格 温多琳,然后又看了看身后的摩黛丝提。 然后她很快发现,这两头龙一直落在布兰多身上的目光,竟然都向她转移了过来。 这一刻就算是没心没肺的商人小姐也忍不住有点受不了,赶忙躲到了布兰多背后。 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一齐看了罗曼一眼,后者才重新开口道:“你知道我问的是谁,人类,你的祖父,你们人类管他叫剑圣达鲁斯,而我们称他为哈拉斯格之龙,我这么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 布兰多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一刻也心脏也忍不住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哈拉斯格之龙——他隐约记得自己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你们认识我的祖父?” 他口头上这么问着,但心中却隐约已经把这段时间以来零碎的线索连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无论是公主殿下还是维罗妮卡女士,都提及在当年圣战中发生的那场变故背后有龙族的影子,而眼前这两头龙——再加上马尔萨斯,显然就是其中的真相。它们被放逐的原因也不言而喻,虽然他仍旧不清楚它们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放逐的,但他完全可以这么猜测。这三 头龙被放逐的时间显然并不长,历史上乔根底冈地下那场战争中没有提及它们的名字就能从侧面证明这一点,而若是在一百年之内被驱逐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时间点,显然是六十年到四十年之前这段时间。 那正好是圣战发生的时间段。 它们三位是当年那起事件的亲历者,甚至有可能是其中的关键人物。它们犯了什么错而被驱逐? 可这一次格温多琳却沉默下来,只简要地答道:“谈不上熟悉,但确实也算是认识。”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布兰多试探性地问道。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格温多琳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我们欠你祖父一个人情,看在这个人情的份上,今天你交出大地之剑,我们可以放你一马——只要你带你的人立刻离开克鲁兹,这里发生的一qiē,从今往后都与你无关。” 她抬起头来。看向正对面的摩黛丝提:“摩黛丝提?” 母黑龙十分不甘心地应了一声:“好吧,都听你的。” 布兰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祖父竟然牛到这个程dù——连龙族都欠他一个人情!可一方面他有感到有点不爽,龙族也欠白银女王一个人情,然后它们就帮助后者登基称帝——这绝不是什么举手之劳,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克鲁兹如此庞大一个帝国的王位更替,还涉及到 凡世势力之间的平衡,布加人绝不会袖手旁观,白银之民与当年的黄金族裔在神圣盟约之中约定过不再涉足凡世事务。龙族这么做,至少还需要说服布加人和银精灵。可以想象它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龙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就为了还白银女王的人情,而他的祖父呢,非但受到责难和冤屈,堂堂一个极之剑圣,竟然作为磨坊主籍籍无名的终老一生,而且他祖父这个级别的人物的寿命最后竟然和普通人差不多。可以想象当初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这之间的差别待遇也 未免太大了一点了吧。 最坑爹的是,本来应该出身显赫的布兰多——剑圣达鲁斯的孙子,竟然要沦落到去布契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当民兵。 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当然,布兰多心中也就是这么略微一晒而已。毕竟若历史真这么发展,他也未必能来到这个世界。 他真正不爽的是,此刻格温多琳与摩黛丝提的态度—— 他轻轻摇了摇头:“格温多琳女士,我不奢求你们还什么人情,虽说我的确没什么心思蹚克鲁兹帝国的浑水,不过在你们要求我离开这里之前,最好听听我的要求。” “噢?”摩黛丝提微微一怔,没料到这小虫子一般的家伙竟然还敢反过来向她们提条件,有些好笑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来帝国,只为了带回一个人。”布兰多答道。 布兰多不是不可以掉头就走,所谓使节团,他和公主殿下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只要能带回茜,他才懒得去鲁施塔见那位什么女王陛xià。但只要茜还留在帝国一天,他就绝不可能回头,无论前方是巨龙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也好,这对布兰多来说都没 有任何意义。 格温多琳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这位龙后仿佛对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帝国内的事情了若指掌,她摇了摇头道:“恐怕不能,她并不重要,但重要的是天青之枪,你应当知道她对克鲁兹人的价值,白银女王不可能会放她走。这个女人对于你来说是个危险的 麻烦,我劝奉你最好离她远点。” 布兰多本来尚能维持冷静,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怒了,凡人惧怕巨龙,但他可不怕,他冷冷地纠正格温多琳道:“她是我的朋友,而不是什么麻烦,这个所谓的麻烦是克鲁兹的那些强盗强加在她头上的。” “那又如何?”格温多琳一脸冷漠:“帝国比你更强,你在他们面前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布兰多深吸了一口气:“但帝国也是你们的敌人不是么,天青之枪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想要人,你们对大地之剑志在必得,想必也不会放过天青之枪。” 格温多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布兰多有些不明白了,心想这些龙是不是神经病,她们行事的方式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匪夷所思了。在他看来,大家的敌人既然一致,又有共同的利益诉求,更不用说她们还欠他祖父一个人情,于情于理,都是可以合作的,可对方非但拒绝了,还拒绝得这 么斩钉截铁。 “因为太过麻烦,”格温多琳答道:“我们并不欠缺帮手。”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还人情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布兰多冷冷地回答道。 “随你怎么认为,”格温多琳仍旧是保持着冷漠:“我说过,因为我们比你更强,所以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布兰多冷笑,心想敢情这两头母蜥蜴是当他在求她们了:“看来你们觉得已经势在必得了?” “难道不是么?”摩黛丝提尖声答道:“我想不出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那是因为你的脑子过于驽钝,”布兰多毫不留情地答道:“大地之剑就放在次元洞中,你们觉得势在必得,大可以来杀了我亲自将它取走,两位女士不妨一试。” 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顿时愕然。 ……。() 第一百零五幕 自然亲和徽记 i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次元洞的魔力崩解引发的空间坍塌是一个相当小的概率,并不比人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被雷劈中高多少,何况大地之剑作为真正的神器也绝不可能因此而被摧毁,最多不过是遗失到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之中,或许是遗落在沃恩德大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或是一个元素位面,运气再差一些,在Tiamat法则的疆界之外,无数支离破碎的半位面或者空间碎片中的一个――若大地之剑遗失到这些地方,对于凡人来说恐怕穷极一生也找不回来,但对于巨龙来说,或许终有一天能重新找到它。 毕竟时间对于巨龙来说不是一个门槛,它们拥有永生不死的生命。 摩黛丝提与格温多琳敢赌吗,布兰多紧盯着两头巨龙,从她们的神色之间看出端倪――她们不敢赌。哪怕只有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可谁又敢肯定,玛莎大人不会给你开玩笑?布兰多从她们的犹豫中敏锐地察觉出这样一点,虽然他早在这之前就从对方强硬的语气中得出了近乎相同的结论,只不过如今这个结论得到了印证――格温多琳与摩黛丝提要用大地之剑去做的事情,同样也只有一次机会,她们也一样输不起。 布兰多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虽然还不代表着他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至少说明他又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了。 现在双方几近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虽然摩黛丝提与格温多琳仍旧掌握着主动权。 “凡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龙后冷冷地答道,声音中包含的寒意像是让整个山谷都寒风呼啸,降了一层霜似的:“你的意思是你想以此来要挟我们?” “巨龙女士,我别无选择。”布兰多坦然地答道,他摊了摊双手,一副无奈的样子。琪雅拉还头一次见到这位伯爵大人市井痞气的一面,不过前者这种无所畏惧的坦然倒是令她眼中微微有些闪光,心想这坏家伙倒也不是真像传闻中那么一无是处,之前一段时日里布兰多总是处于优势的地位下胸有成竹、发号施令,而现在他们处于完全的劣势,甚至可以说生死皆操之于人手,但对方同样表xiàn得不卑不亢,这就让人不禁刮目相看了。 那种无所谓生死,孤注一掷般的赌徒特质,也令见惯了王国贵族般的小心翼翼的琪雅拉讶异不已,她可从没见过这样的贵族。 不过琪雅拉更多的是暗自恼怒,这家伙顶撞这两头巨龙,多半要把事情弄得更僵,其实眼下不是没有别的解决的途径的――真不知道他莫名发什么火儿,满足一下龙族的虚荣心不可以吗,真是个蠢货。她最不明白的是这家伙为什么会对他那个属下念念不忘,不就是一枚棋子么,明明已经身处这个位置,就应该学会有弃卒保帅的觉悟,善良与天真注定是与贵族无缘的,你手下可不只有一个属下,至少目前在这个使节团就还有我们大家呢,她忍不住咬紧了尖尖的小犬牙,满肚子怨怒不知道这该死的的家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她有好几次都悄悄扯了扯布兰多的衣角,可后者仿佛早知道她要说什么,充耳不闻,琪雅拉小姐一时间既害怕又暗怒,要不是她个头太小不引人注视,跳起来几次都没让两头巨龙女士注意到她,恐怕此刻都要主动打断这两龙一人,好开出她的条件了。 罗曼则十分乖巧,她在有布兰多的场合总是无条件地相信后者的,不过这可不是说明商人小姐乖巧懂事,大概纯粹是因为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这样的心态在作祟罢了。 四人中只有小精灵吓得一动不敢动,仙妮也躲在她的兜帽里,一个劲地念叨着什么。 听完布兰多的回答,两头巨龙的面色都变得十分不善,但却迟迟没有答话。 布兰多也静静地等待着。 他心头事实上十分奇怪,心想这件事难道说对于这两头龙来说真就有这么困难?它们的敌人是克鲁兹人,而对于他来说也差不多是如此,他对它们的要求甚至不要求帮助自己夺回茜,只是要一个承诺,保证他可以安然离开安兹洛瓦,抵达帝国的首都,去给克鲁兹人制造麻烦――双方明明具有相同的利益诉求,可对方就是死活不愿意,难道巨龙的脸面就有这么值钱? 他过去在《琥珀之剑》中遇到的那些巨龙可一丁点都不像这样,它们中更多的像是阿洛兹和史塔,锱铢必较,务实得很。 布兰多本能地感到有古怪,他反复思索自己提出的要求,想要找出究竟在那里和对方的利益产生了冲突,可他苦思冥想,也找不出半点头绪来――这两头龙真是神经病――这是他唯一得出的结论。 布兰多等待着,他已经给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现在要做的只需要等待对方的答复。 可让他失望的是,格温多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凡人,你的要求不会改变?”龙后淡漠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 “或许你还心存侥幸,”格温多琳似乎是极为不乐意说出这样近似于软话的劝告,不过她皱了皱眉头,还是继续说道:“但我要让你明白一件事情,大地之剑在你的次元洞中,这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然而对于龙族来说,却并非无解,只是我们不想无谓地浪费时间,如果你以为单凭一个次元洞就可以阻吓我们,那就大错大特错了。” 龙后的声音在山谷之上中隆隆回响,布兰多听完之后也是微微一皱眉,他当然知道对方说得不假,他的底牌对于对方来说的确不是无解的事情――首先就像是他之前所预料的,就算大地之剑遗失了,它们也并不是将它找不回来,只不过需要浪费很多时间,甚至投入极大的人力和物力罢了。 此外还有第二个可能,那就是想办法在杀死他之前将他制服,如果他失去了意识,那么以龙族的手段要打开次元洞就没那么困难了。 两头成年巨龙要制住他还是十分容易的。 前提是他手上没有流逝指针。 而现在,对方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布兰多心中透亮,自然明白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真正顾忌的原因。 格温多琳劝告完毕,停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固执,不过就是个人类女人而已,她既没什么出身,也没什么背景,唯一可以依仗的,不过只有天青之枪,可你既然对于天青之枪毫不在意,又何必在这件事上和自己过不去?你还不明白吗,她现在正处在漩涡的中心,对你来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你现在要做的应当是尽量和她撇清关系,而不是飞蛾扑火似的一头撞进来。” 龙后的话在最后变得冷彻心扉:“不要犯傻,你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到这之间的利弊,小家伙,我是看在你祖父的面子才这么警告你。” 从某一方面来说,格温多琳的话很有道理―― 这个世界上注定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 想做到和最终做到,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心怀理想,但却最终止步不前,这才是大多数情况之下的常态,人类是一个趋利避害的族群,这是源于动物本能的自我保护。 在布兰多面前的是两头巨龙,还有一个庞大强盛的帝国,而在他身后,埃鲁因人甚至自己都并不团结――王国要保护自己的每一个子民――但连他自己都清楚,这句话放在王国内部――任何一个贵族都会赞叹这是一句响当当的台词,可实际上呢,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一句话下意识的口号,听起来很漂亮,但未必真做得到。 那毕竟是克鲁兹人。 更不用说眼下还有拦在他面前的格温多琳与摩黛丝提,在任何人眼中,布兰多这个时候选择退缩,都不会有任何道义上的问题,事实上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又有几个领主敢公然为了一个属下而大闹帝国?单凭这一点,在整个埃鲁因就没有任何人敢说他是贪慕虚荣,假借大义之名的阴险卑鄙之徒。 理由很简单,你不服气也可以去挑战一下帝国试试? 可人力毕竟有时而穷。 格温多琳如此说,已经是尽可能的退步,琪雅拉都忍不住焦急起来,连巨龙都给了台阶了,要再死扛,那真是自寻死路了。弃卒保帅,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木鱼脑袋的家伙就是一声不吭。 布兰多的确没有直接开口答话。 他虽然不明白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为什么非要给他制造麻烦,但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他要前往鲁施塔,首先就必须要度过面前这一道难关。 关于他心中应该怎么选择―― 布兰多却没有多想,因为他早有答案。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就像是一个中二幻想晚期症状的患者,理智与逻辑什么的仿佛都与他无关了,他心中告sù自己――如果我放弃了茜,那么我还剩下什么?他自我审视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一系列经历,他说做的每一件事,虽然或许并不明晰,但都始终遵循着一个同样的信念。不求符合逻辑,但求心安理得,如果他放弃了这个信念,那么他回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 布兰多认为自己不可能说服自己。 既然如此。 那就放手去干。 人,可以止步,但不能留下遗憾。 “那么,”布兰多答道:“谈判破裂了。” 他说道:“其实我也很遗憾。” “可我还是不明白,”布兰多摇了摇头,十分不解地问道:“我所提的要求对于两位尊敬的女士来说,究竟有什么冒犯?” 琪雅拉几乎跳了起来。 她简直惊呆了,她一度以为布兰多肯定要借坡下台了,除非是真正的疯子,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让自己陪葬。虽然经过这段日子以来的相处,她早知道这家伙内心还算是个比较正派的人,可埃鲁因境内正派的人士何其之多,他们也绝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而和两头龙决裂。 就算是有些人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可问题是布兰多是个领主,他手下的其他人呢,难道他就不管了吗,那些人也任由着这位领主大人这么胡闹? 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她下意识地看向罗曼,商人小姐却一脸理所当然地扬这一对小眉毛,仿佛布兰多这么选择简直是天经地义,如果他不这么选择才是奇了怪了,可琪雅拉忍不住有些恼火起来,难道这些人都没发觉一件事吗,那就是他们马上要变成香喷喷的烤肉了,那位商人大小姐,还有那边那个木头脑袋领主,究竟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个时候布兰多向后退了一步。 琪雅拉一看到这个动作就吓了一跳,以她的聪慧当然看得出来,这位伯爵大人是要拼命了――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时间去考虑什么有的没的了。她在西法赫家族内部就是个小有名气的天才,只不过她有一个更加杰出的哥哥,才一直将她雪藏,让她的名声在外不显,琪雅拉从来都对自己的头脑自信满满,纵使是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刻,自然也毫不例外。 她原本还在恼火布兰多扯自己的后腿,但布兰多一动,她马上就明晰地判断出了当前的局势,以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那边那个家伙,既然你选择这么做――真该死,你真是个没脑子的大笨蛋――算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我有话要告sù你,”她原本还指望布兰多能服软,但这个时候却果断地大声喊道:“她们不可能帮助你,你绝不要寄希望于这两头龙会回心转意,因为她们是站在白银女王一边的,帝国内部只有一个背叛者,那就是女王陛xià!” 布兰多一听这句话,原本正准备动手拼命的动作都一下子停住了,他忍不住无比惊讶地瞪着琪雅拉,心想这位小女士又在发什么疯,难道是被吓傻了,竟说起来了梦话? 琪雅拉的喊声在山谷内回荡,正准备出手制服布兰多的格温多琳个摩黛丝提也一下子停了下来,都惊讶地看向布兰多身边那个小姑娘――她们本来从来没在意过对方,但琪雅拉此言一出,一下就将她们的心思拉回了现实。她们脸上的神色,显然证明了琪雅拉并没有撒谎,而恰恰相反,她猜得全中。 “来不及和你解释,”琪雅拉没好气地答道,她一把抓住布兰多的手臂,然后粗略地将从波里.火砧、还有沙苟斯那里得来的情报说了一遍,说完,再大声地喊道:“快,带我们离开这里,你这家伙虽然蠢了一点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疯子,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她当然明白,自己一旦把这些秘密说出来,那么双方就再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而这正是她的目的。 她既然看出布兰多打算拼命,那么就绝不能让这木头脑袋再三心二意反而弄得大家都丢了性命,彻底打消他和那两头龙之间的疑虑才好,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就给一个笨蛋给害死了。布兰多当然不知道自己在琪雅拉心中已经等同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但这小家伙的忽然转变态度还是吓了他一跳,他一把将琪雅拉拉倒身边,再揪起小精灵,同时让罗曼抓着自己的胳膊。 琪雅拉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 他的确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布兰多在第一时间开启了流逝指针,但这一次,他却并不像以前那样只开一瞬间,然后又立刻关闭。他第一次持续地开启了这件次神器,十倍流逝的时间瞬间四周山林之中的整个景色都变得缓慢起来,一丝一丝飘零的落叶,缓缓跳动的火苗,飞舞的尘埃构成一幅极为诡异的风景画。 这一刻,这是一个对于布兰多等人来说变慢了十倍的世界――或者说对于龙后格温多琳与摩黛丝提来说――加快了十倍的布兰多。 布兰多估算了一下自己需要的时间,随即有些苦涩的意识到,他至少需要持续开启十分钟流逝指针,才能有安全逃入那条地下通道同时不受这两头龙追击的机会。 十分钟。 这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的节奏啊。 而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得没有办法破解他的流逝指针才行。 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同时看着布兰多的身影一闪即逝,居高临下地目睹这一幕的发生,但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毕竟她们早知道对方手上有流逝指针的存zài。龙后看了摩黛丝提一眼,而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两头龙同时张开双翼,从山谷中飞起。 () 第一百零六幕 自然亲和徽记 V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在动身的一瞬间,就感到几条隐晦不明的黑色法则之线渗透到了自己四周,这几条法则之线摧枯拉朽地渗透进入流逝指针编织的时间法则之中,让银色的时间法则开始瓦解,顷刻就让加速流逝的时间变得迟缓起来。这几条法则之线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它表述 的法则显然并没有摩黛丝提和马尔萨斯的上级火元素法则金焰之火那么暴烈与冲动,但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寒的锋利,就像是刺客淬毒的匕首。 布兰多几乎立刻判断出这是和死亡有关的法则,这是龙后格温多琳的法则,死亡与金焰,这是黑龙之中两个最主要的要素,后者在龙族之中比较普遍,而前者主要来自于七极龙王一系的血脉,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格温多琳的身份。 但关键是,他没料到格温多琳的要素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摩黛丝提还只是无意识地影响到流逝指针时间领域的运作,那么龙后就是主动插手了,在这几条黑色法则之线的干扰之下,流逝指针的效果近乎放缓了一半在这个区域之内,格温多琳的法则 占据了明显的上风,虽然还没成为唯一的主宰,但也压制着其他的要素和法则无法完全发挥作用。 这也足够可怕了。 流逝指针可是货真价实的次神器,所谓神器与次神器,自然是经由神之手笔的圣物,即便残缺不全,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触碰的领域。 格温多琳的实力已经趋近于圣贤领域的巅峰,也隐隐有了向完善躯体之后的世界跨越的兆头,这个发现让布兰多不由得心惊肉跳,这位女士绝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见过的最可怕的敌人。甚至连复苏的米洛斯都没有掌握这么恐怖的力量如果排除它的神之力量不 谈的话,在《琥珀之剑》的历史中,就算将时间线后推半个世纪,玩家们也未必见过格温多琳这个级数的存zài。 妈的,这是在跳版本啊。 布兰多心中暗骂。 好在流逝指针毕竟还剩下一半的效果 布兰多感到摩黛丝提与格温多琳在自己身后飞起,不用想也明白她们正在向他这个方向飞来。他感到脚踝一紧,森林的腐殖质土壤之中忽然冒一股股黑烟,黑烟形成的无数双臂向他的脚脖子抓来黑暗束缚,黑魔法格温多琳果然最擅长的是死灵系法术。布兰多 知道巨龙在魔法的造诣上极高,并不逊色于布加人丝毫,只不过他们长于肉搏与喷火,反而叫人很少意识到巨龙同样也是优秀的巫师。 可龙后万万没想到,她的法术才刚形成的一双双黑色手臂抓向布兰多的脚踝,但还没靠拢。就发出一声尖叫诡异地自动烟消云散了。 “不要对他用魔法,魔法对他无效!”看到这一幕,摩黛丝提赶忙提醒道。 以布兰多目前的意志力水平,纵使是龙后的法术,也同样拿他没折,事实上他真正惧怕的,除了蕴含有神力的魔法之外,就只有那些只在传说中才偶尔登场的超十环法术。可那十环法术的施法时间过于冗长,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关头使用。而摩黛丝提显然早已领教过布 兰多的厉害。在之前她一路驱赶布兰多的时候,试着施展了好几次法术,可无一例外都没有成功,因此此刻才会赶紧提醒一遍的龙后格温多琳。 格温多琳微微一怔,这位龙后显然本来以为自己势在必得的。 格温多琳就这么稍稍一耽搁,布兰多就已经冲到了那条通往乔根底冈地下世界的入口旁。不出他所料,那个入口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天坑,只不过与普通的这样的地形不同的是,深坑之下是一个垂直向下的、由天然的鬼斧神工雕琢而出的自然的洞穴,洞穴几乎笔直地通 往地下。下面一片漆黑深邃,给人一种感觉仿佛这条通道会直通向沃恩德传说之中地狱的深处。 罗曼的手被布兰多拽着,看到这样的风景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我们要下去吗?”她少见地有些不太情愿地答道。 “差不多吧。”布兰多这么说时,其实已经纵身一跳,向那个巨大的坑洞跳了下去毕竟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留给他的时间可不多,而更关键的是他的经验还烧得厉害。 他这么一跳,他手上的小精灵和琪雅拉外加一个仙妮,三位女士顿时尖声惊叫起来。虽然理智告sù她们布兰多绝对不是跳下去自杀的,可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飞速下坠,那种感觉绝对是刺激得过了头。几个人都感到自己身边环绕着呼呼的风声,周围的景物 逐渐一下由亮到暗变得模糊不堪,只是仍能感到下坠的速度很快,因为风都快吹得她们睁不开眼睛了。 琪雅拉的声音几乎已经变了调,这是因为气流灌进她嘴巴里面的缘故,她在风中大声问道:“下面是什么地方!” 布兰多低下头,已经看到下面的黑暗中又重新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那种感觉仿佛仰望星空,只不过此刻星空出现在了脚下,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他知道,那些是在黑暗之中可以发光的植物苔藓、蕨类或者某种发光的真菌,只要深入地下之后,这样的植物并 不罕见,在乔根底冈,甚至还有整片整片发光的森林。 但下面的那些发光的植物显然并不是森林,甚至说是灌木都太寒碜了一些,因为那里还不是乔根底冈。 “大蜂巢。” 布兰多只对琪雅拉说了三个字,他的声音随着风声最后化为一声古怪的呜咽。 这个时候头顶之上微微一暗,两头龙已经出现在了这条通道的入口处,布兰多感到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的法则之线一直紧紧地围绕在自己周围,至少在这么点距离之内,这两头巨龙是绝对不可能跟丢他的。但他又看了看流逝指针。流逝指针已经连续开启了近半分钟, 加上之前的浪费,在这么短短一会儿之间他丢失的经验已经差不多要把霜土之卫这个职业重新打回原形了。 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布兰多抬起头,才发现那是他们刚刚跌过了一条狭长的隘口就是这个地方。这条狭长的裂缝果然还存zài,布兰多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因为曾经‘玛奇莲之手’在这里通guò地形卡位杀死过一头亚龙。这个公会是克鲁兹一个颇为有名的玩家组织,他们成名也正是通guò 这一战,在大部分人还不超过三十级的时代,通guò合理的战术运用以及地形击杀了本来绝对不应该在那个时代被杀死的BOSS,那一战得到的战利品就在游戏的前期奠定了他们的基础。 而比起那头倒霉的亚龙来,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的体形可大多了。 她们绝不可能通guò那条裂缝。 当然,布兰多还没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凭借一条裂缝卡死两头巨龙,玛奇莲之手对付的逼近是没什么脑子的亚龙,而且这都还反复失败了好几次才将对方引入陷阱之中。而以巨龙的智慧来说,要真被一条裂缝给卡死了,那才真是搞笑了。布兰多期望的其实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在大蜂巢,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绝不可能再以龙形态行动。 大蜂巢是连接乔根底冈地下与地表世界唯一的通道,这里的天空没有地表世界那么广阔,甚至比如乔根底冈那巨大的地下空腔来得空旷,这是一些狭窄的、类似于迷宫一般的蜂巢状结构的洞穴。有点类似于布兰多原本那个世界的喀斯特地貌的地下溶洞地形,只不过与 水溶地形不同。大蜂巢的形成是来自于地下世界川流不息的魔力之风,这些地下的热风起源于与焦热地狱,表面上看好像只是一些带有奇幻色彩的地下信风,但事实上,这代表着魔力之海对于沃恩德世界从西往上的侵蚀。 这些侵蚀形成的地形,是绝对不可能容得下像是小山一般大小的巨龙在里面自由活动的。 而在人类形态之下。巨龙的力量被压制很多,虽然战斗力基本没有受什么影响,可无论是机动性还是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力都有明显的下降,这就好比说人变成其他动物,多半是需要很长时间去适应的。而事实上只要不是必须进入人类世界,成年龙很少会乐意变成人 类的形态只有那些在凡世游历的幼年龙,才会常常以人类的形态出现这多半是出于自保的目的。 布兰多抬起头,果然看到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身上黑光闪动,一个变成了一位穿着黑色长裙,拥有一头漆黑的齐腰长发的人类女性她的眼睛是漂亮的金色,看起来很像是敏尔人。至于龙后格温多琳的人类形态则十分诡异了,她变成的人类同样是个拥有一头黑色长 发的女士,只不过她将头发盘了起来,额头上则镶入了一枚漂亮的紫色水晶,这枚水晶要不是颜色不同,就活脱脱是此刻插在寇华额头上的埃希斯的灾祸之心。 要不是布兰多的感知力极强,还真不会在这么远距离上注意到这枚水晶,他随即意识到这就是她龙化之后的那支独角的真面目。 而布兰多还知道,在历史上还有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紫水晶。 那是一个很著名的女巫。 巫后的副手,艾璐菲。 这两个人难道是同一个人?还是说巫后的助手其实是一头龙?布兰多随即摇了摇头,龙后格温多琳是典型的生于大圣战之前最后一个时代的龙,她的年纪也就只比阿洛兹大那么一点,在圣战时代,她和阿洛兹一样应该是幼年龙,绝对不可能成为巫后的助手。他心中这 个念头不过是微微闪过,然后身边就环绕起银色的法则之线,几个人下落的势头顿时一缓。 这就是要素开化之后的强者掌握的其中一个基本能力。 飞行。 流逝指针还在缓慢地转动,不过布兰多不打算燃尽霜土之卫最后一点经验真把这职业给彻底废掉,他果断向大蜂巢之中飞行了一段距离之后,直接关闭了流逝指针。此刻大蜂巢下面那千疮百孔的奇特地形终于出现在他眼前,而也是同一刻,时间加速停止之后,后面的 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的速度瞬间加快,转眼就越过了那道隘口,她们的目光向下方巡视时。一瞬间就发现了布兰多的所在。 布兰多回头看了这两头巨龙一眼,一头向大蜂巢扎了进去,那下面就是传说之中整个沃恩德最可怕的迷宫之一,每一年都会有无数自信满满的探险者在里面失去方向,然后永远地迷失其中,这其中不乏知名的强者而不要说这些原住民,就算是玩家在里面迷路到死 都不计其数,要知道玩家可是拥有系统提供的地图的。 当然那完全立体的地图看着是让人比较头晕罢了。 总的来说,一旦进入大蜂巢。不管你是龙是人,迷路的概率都是比较大的,从乔根底冈地下通往地表世界的通道一般也就那么固定的几条,这是无数人付出生命从大蜂巢之中找出的捷径,而一般人可不敢随意开辟另外的通道,那纯粹是拿人命填出来的东西。 但现在,布兰多要做的就是赶快在里面迷路了。 当然,还得要带着这两头巨龙女士一起迷路。 他迷路了。直接在原地设置一个布加人的传送门的坐标点,然后让夏尔将他召唤回去。再让德鲁伊们打开传送门将琪雅拉他们拉回来就可以了。而两头巨龙女士一旦迷路,只怕一时半会儿就很难找到出去的路,这也是他的真实目的,否则就算是他此刻回到大部队,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只消眨眼的功夫就能找回来,那之前做的岂不是白费功夫?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布兰多一进入大蜂巢之后,就立刻赶到自己可以感知的范围变得狭窄起来这首先是一种人在狭窄的空间中的心理因素,其次失去了开阔的视野之后,对于周遭的感觉的确会有大幅度的下降。不过他并不惊慌,因为他明白这种限制对于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来说更加难以忍受。龙族的视力是比较出名的,这也是大部分飞行生物的共性,它们在大多数时候都习惯了用视力来搜索敌人,虽然法则之线同样可以用来感知敌人,可在地下,法则之线的感知范围穿透了岩石层之后同样变得近了许多。 在双方都变成了瞎子的情况下,局面肯定是是对躲藏的一方比较有利的。 不过也有例外。 就像此刻布兰多虽然已经带着琪雅拉几人一起钻入了那些千奇百怪的地下孔洞之中,可他却始终感到格温多琳的法则气息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环绕在自己周围,甚至对方的气息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这说明自己根本没有脱离对方的监视范围要不是在这地形复杂的地下,恐怕他早就被对方给追上了。 这才是个大问题,布兰多虽然早知道七极龙王十分擅长于预知,但他没料到连她的后裔都在这个领域上面这么出类拔萃,实在是有些失策。 眼下看来跑是肯定跑不掉了。 只能另外想办法拖延时间。 这对布兰多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题,他既然选择这条逃跑的路线,就绝对不会只安排一条后路,作为一个资深的玩家,这是基本的素养。布兰多感到格温多琳的气息几乎就近在咫尺之后,立刻伸手向琪雅拉几人打了个招呼,前面正好有一个岔路口,他果断从次元洞之中拿出一面斗篷,然后将所有人盖在了斗篷之下。 小精灵一看到这斗篷就忍不住惊讶得大叫起来:“小精灵的斗篷!” 但她马上看到所有人都一脸惊怒地瞪着她,才想起眼下似乎不是该出声的时候,连忙委屈地小声答道:“看、看错了嘛。” 琪雅拉没好气瞪了这家伙一眼,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布兰多却有些奇怪地低声问道:“你有一条和这斗篷差不多的斗篷?” 小精灵立刻点了点头。 布兰多不禁深深地看了这小萝莉一眼,他的斗篷是巨人之王的斗篷,这条斗篷的确不是沃恩德世界上的唯一条可以完全遮蔽气息的斗篷。 而事实上还有另外一条斗篷,它是来自于龙王巴哈姆特赠于凡人的礼物龙王斗篷。 布兰多没记错的话,那条斗篷在艾尔塔兰。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小精灵胸口的一枚小小的胸针上。 “你在看什么?”琪雅拉留意到布兰多的神色,有些不解地低声问道。 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尚未到附近,布兰多犹豫了一下,才答道:“你听说过自然亲和徽记吗?” “当然,大地的印章,大贤者艾尔兰塔的信物,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琪雅拉忽然闭上了嘴巴,震惊地看着小精灵胸口那胸针:“不是吧……” ……() 第一百零七幕 自然亲和徽记 v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琪雅拉一句不是吧还没说完,布兰多就伸出手一左一右捂住了这两个小萝莉的嘴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黑暗中仿佛重归沉寂,地下世界死一般的寂静,琪雅拉和小精灵在黑暗中转动着眼珠,片刻之后,她们就听到深邃阴影的另一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地面上、墙壁上出现了许许多多蠕动的黑影,那是无数老鼠与虫豸,它们像是大难临头逃难一般,四散奔逃,越过布兰多几人所在的位置。 两个小萝莉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惊叫起来,要不是布兰多死死捂住她们的嘴的话——两人紧紧抓着布兰多的手臂,努力闭上眼睛不看这一幕,浑身上下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低级生物是本能地感到了危险的降临,从而做出这样的选择,这代表着两头巨龙已经向着这个方向来了,它们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龙威就是黑暗中最醒目的火炬之光。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布兰多已经拉着三位女士退回了其中一条分岔的甬道之中,几个人静静地呆在斗篷笼罩之下,只过了片刻,黑暗的另一头果然闪现出两条人影。布兰多第一眼就看清了那是人形态下的摩黛丝提和格温多琳,其他几个人更是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但两头巨龙并没有立刻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扑来,相反,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的速度正在逐渐慢下来。 两个女人都紧皱着眉头。 摩黛丝提最先发现布兰多等人从自己的感知之中忽然消失,她的感知能力要远逊于格温多琳,后者拥有那头龙的血脉,就算是在整个龙族之中,它们一族的在预知能力上都可以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格温多琳也失去了布兰多等人的行踪,她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古怪地四下环视了一眼,脚下的步伐也不自然地慢了下来。 前者当然注意到了这种细微的改变,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格温多琳,不敢相信布兰多竟然能从对方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他跑掉了,”格温多琳留意到摩黛丝提看过来的眼神,不咸不淡地答道:“但没走远,我可以感到他应当还在这附近,他应该是借助了某种力量忽然从我的视野之中消失了。” “是传送类的法术么?”摩黛丝提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不是,”格温多琳摇了摇头:“传送系的法术会引起空间法则的震动,但她并没感到任何魔力波纹的产生,那种感觉就像是布兰多忽然在前面凭空消失了一样。” 龙后略微皱着眉头,说道:“我能预感到他们还没离开这里,应该是通guò什么东西屏蔽了我的感知。” “流逝指针可做不到这一点,”摩黛丝提忿忿不平地答道:“那小家伙的小玩意儿可真多,真没想不到他竟然不过是人类中一个小小的贵族而已——” 格温多琳对此不置可否,此刻她已经看到了前面的那个分岔路口。 当龙后冷漠得像是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除了布兰多之外,其他三位女士外加一位伪龙女士就像是中了石化术,自动僵住了那里,虽然明明知道隔了一层斗篷,可她们还是产生了一种仿佛自己已经被对方发现的错觉。事实上就算是布兰多,也是轻轻吸了一口气,他当然清楚巨人之王的斗篷的效果,可害怕的就是格温多琳忽然起疑,在这里站着不走了,那可就麻烦了。 布匿的斗篷可是有持续时间的。 所幸格温多琳的目光扫过整条长长的地下洞穴之后,并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多作停留,她只向摩黛丝提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一左一右,进入了那两个分岔的洞穴之中。 一秒。 两秒。 三秒。 藏在斗篷之下的众人这会儿好像真明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直到罗曼第一个松了一口气,好像长长的出气声会传染,其他几位小女士也一一长出了一口气,布兰多作为几人中唯一的男士,自然要表xiàn出足够的勇敢与风度,虽然他也紧张得要死,但只轻轻出了一口气。他向其他人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不要动,巨龙可以通guò它们散发出的法则气息来感受四周的敌人,这个感知范围极为广阔,他在估算格温多琳与摩黛丝提的速度,预计她们什么时候才会深入大蜂巢内部。 他并不是第一次直面巨龙,也不是头一次和这种BOSS级别的生物玩藏猫猫的游戏,不过这一次他不敢把时间卡得太死,毕竟这里不是游戏,他只有一次失败的机会。 关键是,他担心格温多琳那超越‘凡龙’的感知能力,她显然已经料到他们仍旧藏在这附近,那么她会多深入大蜂巢内部,这还是个问题。 因为这种种原因,他不得不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有立刻取下布匿之王的斗篷。 当然,他也没打算一次性就将这斗篷的持续时间完全用完,毕竟在他的计划中,他起码还要有两三次要用到这条斗篷。 他向琪雅拉以及小精灵比了个手势之后,就静静地开始默算时间,他没想到自己这份谨慎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就在他数到十的时候,忽然之间洞穴内黑影一闪,格温多琳又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一刻布兰多几个人吓得魂儿都差点没了,尤其是布兰多,在一阵庆幸之后却又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布匿的斗篷还剩一半的持续时间,可谁也不知道格温多琳现在是回来干什么的。 格温多琳在洞穴内转了一圈,她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又重新走回来,来到那分岔的洞穴前方,微微皱起眉头。 布兰多看到这一幕眉头皱得更深,眼看就还剩下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了,这家伙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思考人生,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这下可怎么好,眼看龙后似乎是不打算动身离开了,布兰多也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流逝指针上,如果对方再不离开,他也不得不再开启流逝指针搏一把了。只不过现在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出现的话,下次再想用同样的招数骗到对方就没那么容易了,他只能寄希望于流逝指针的多倍加速能让龙后的反应时间出现空隙,让她不能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从她背后出现的。 他捏着流逝指针,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拼还是不拼,这是一个问题。 要是他一个人,以他在这种环境之下的一贯赌徒脾气,肯定就上了,可他身边现在还有罗曼呢。 还剩下三十秒。 布兰多舔了一下嘴唇,正是这个时候,他看到格温多琳忽然又开始走动起来,她慢慢靠近了那分岔路口,但这一次选择的是摩黛丝提先前进入的那一边。“她想要去找摩黛丝提?”布兰多心中暗想,这再好不过了,他忍不住祈祷起来:“快走吧,亲爱的龙后大人,这里可没什么东西值得你留恋的!” 龙后好像是听到了他的祈祷,她最后扫视了一眼这条洞穴,终于轻启莲步向摩黛丝提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布兰多看着对方慢悠悠的步伐,心中焦急得有点难受,还剩下二十秒,时间已经不太够了。 格温多琳终于走进了那个洞穴之中,但她才刚刚走进那洞穴,就立刻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布兰多所在的方向。 那一刻布兰多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 他分明感到龙后那道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发现他们了? 这不可能—— 布匿王的斗篷的在遮蔽气息上的功效堪比山川的属意、天青之枪这一级神器,这也是它唯一的作用,就连威廉都曾坦言他无法看穿布匿的斗篷,何况一头龙而已,不过就是个BOSS吗,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他见得多了,她绝非是发现了他们,多半是心中有怀疑想诈他们自动现身而已。 就像是印证布兰多的猜测一般,龙后果然开口道:“你们在那里还要藏到什么时候?” 布兰多下意识地捂住小精灵的嘴巴,免得这有点呆呆的小家伙把它们所有人给卖了。 琪雅拉也是吧嘴闭得死紧,她是所有人当中最聪明的一个——至少她是这么自认为的,自然不可能看不穿对方这点小把戏。 格温多琳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她盯着这几个人:“你们以为我瞎了吗,布匿之王的斗篷,威廉那小家伙在你们身上投资得可真不少,看来你们果然是为了天青之枪来的,亏你这家伙之前说得大义凛然,不过借口找得太过拙劣了一些,你们人类贵族劣迹斑斑,这种借口又怎么可能取信于人。” 布兰多这一次是终于呆住了。 她怎么发现的? 斗篷的持续时间明明还有二十秒,他绝不至于算错,难道说七极龙王的能力真有这么变态,连神赠之物都能够无视? 但格温多琳却好像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惊诧,她冷笑道:“威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会将布匿的斗篷交给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手上,这条斗篷其实原本是龙族之物,它是由影龙之息编织而成的,阴影巨龙之影只在每天的某一特定时刻闪现,这条斗篷也完美地继承了这一属性,你们这么一直举着它,难道以为它可以永久地遮掩你们的气息?” “什么意思?” 格温多琳终于怒了:“你们打算把那张破布举到什么时候,它的持续时效早就已经过去了!” 布兰多几人好像是被这声怒吼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放下手,果然发现手中的布匿斗篷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魔力——可这不对啊,持续时间明明还没有结束,布兰多简直觉得无辜了,他算得很清楚,就算是现在,这条斗篷也应该还有五秒持续时间。他忽然微微一怔,感受到空间中浮动的一丝隐隐约约的气息,他忽然恍然那是格温多琳的法则之线,死亡的法则,格温多琳原来一直投影着自己的极之平原。 布匿的斗篷也在这强势的法则之下被*扰了,从而导zhì它的持续时间大大地缩短了。 我靠。 布兰多终于明白到自己醒悟得太晚了一些,当然这也是因为格温多琳的法则力量实在是太隐晦了,若是摩黛丝提那种程dù的投影,他立刻就能发现异常,可这种无声无息的侵蚀,却往往让人忽视危险,掉入陷阱之中还不自知。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格温多琳的法则之线此刻正前所未有的密集——对方一定是早就发现了他们,她装模作用地走向那岔路口,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用法则的领域封锁这一地区,布兰多有些苦恼地将手从流逝指针上放了下来,他明白这东西已经没什么作用了,这个地方现在等于说已经整个儿处于格温多琳的法则领域之中,可以说是她的极之平原,如果她不开放这一区域,任何人都不可能冲得出去。 之前在山谷之内时她没有能力在主物质位面封锁那么大一片区域,但在这里,却不费吹灰之力。 布兰多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你我再无条件可讲了,”格温多琳冷冷地答道:“如果你还想留个全尸的话,就自己主动将大地之剑拿出来吧。” “既然反正都是死,我为什么要让你舒服一些。”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那不一样,别忘了你还有你的领地,我可以杀了你,但却不一定有时间去你那个小王国泄愤,你也不希望我浪费时间去走一遭,对吧。”格温多琳淡淡地答道。 这是**裸的威胁,布兰多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不得不说,对方是拿住了他的死穴。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好像认命似地叹了口气:“好吧,我认输,不过你能不能放走她们。” 他看着罗曼几人说道。 罗曼吓了一跳,连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商人小姐一个劲地抿着嘴唇,一个字也没说,但已经用行动表明心迹了。 “你这家伙……”琪雅拉皱了皱眉头,仿佛在思考脱困之道,这对她来说是个难题,将她彻底难住了。 所有人中只有小精灵好像完全吓呆了,像根柱子似的立在那里。 布兰多没等格温多琳答话,他知道龙族的脾气,果断打开了次元洞,然后伸手从中抓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枚长钉。 格温多琳一看到这东西时脸色头一次产生了变化:“你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布兰多表示自己不但有,而且有很多,但他现在没这么多时间说废话,格温多琳已经用法则之线封锁了这一区域,换句话说,这其实已经代表着她将布兰多等人拉入了她的极之平原之中,布兰多拿出弑神破魔锥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大事不好——可龙后毕竟不是威廉姆斯那个级别的笨蛋,她的反应极快,地下的洞穴之中忽然黑光一闪,布兰多看到自己四周脚下就黑烟氤氲的颜色相似流水一般褪去,转眼之间,龙后的法则之线已经彻底消退。 这一刻他已经不能不出手,手中寒光一闪,破魔锥重重地插中了格温多琳的两根法则之线,龙后闷哼一声,像她这个级数的存zài已经不会轻yì受伤,但一旦受伤就不会是小伤,她以最快的速度切断了那两条法则之线与自身的联系,以防被恐怖的弑神破魔锥牵连到完全失去要素之力,格温多琳的果决救了自己一命,可法则与要素毕竟不是说着玩的,这是沃恩德得以存zài的根本,也是凡物生命与整个世界的纽带,龙后的这一手蜥蜴断尾,虽然救了自己一命,可也等于说重重地在自己要害部位插了一刀。 布兰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龙后一受伤,他立刻重新拿起流逝指针,抓起琪雅拉与罗曼、小精灵就跑,他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龙后虽然受了伤,但拼了命要留下他的话,问题还是不大的。 事实上格温多琳立刻就用行动证明了他的猜测。 后者此刻已经彻底出离于愤怒了,她做梦都没想到布兰多竟然能伤到他,而且还是重伤,这可不是是摩黛丝提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皮外伤,按照她现在的损失,至少需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恢fù,而对于眼下这个时节来说,对于她们的计划几乎是致命的打击。“想跑!”龙后怒吼一声,终于爆发了全力——事实上这个时候爆发全力对她的伤势大有影响,可震怒之下的格温多琳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她直接丢出一道银光来。 布兰多一看到那道光环,就吓得差点魂飞天外,他终于明白自己做过头了,尼玛,格温多琳竟然用神器来对付他了。 那是提亚马特之握,七极龙王掌握的神器,没想到竟然格温多琳手中,关键是这件神器是一件储法性的神器,格温多琳竟然将这关键性的储能用在了自己身上,布兰多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太过幸运还是倒霉。 但他至少只明白一点。 那就是他跑不掉了。 提亚马特之握是传说中的仲裁庭的神器,在克鲁兹人的神话中描述以禁锢罪神的圣物,虽然俺仅仅是一个传说,但用它来禁锢一个人类,那实在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布兰多眼睁睁看着那道银光降临在自己身上,但正是这顷刻之间,他视野中忽然绿光一闪,又看到一圈几乎同样的绿色光环从小精灵身上扩散开来。 自然亲和徽记! 布兰多一下就想到那是什么。 ……() 第一百零八幕 自然亲和徽记 vii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自然亲和徽记,又或者说大地的印章。 布兰多对于它的了解仅限于它是艾尔兰塔的信物,这枚徽记被贤者大人赠送给几位与她关系亲近的身边人――其中就包括世界之环的几位大德鲁伊――除此之外,它在沃恩德世界上的一qiē传闻都更像是一个个虚无缥缈的传说。有人说它是类似于风后指环那样的圣物, 而也有人说它不过是一个含义特殊的标志,仅仅只具备名誉与地位上的作用。 但现在看来,这枚胸针一样的徽记所具备的力量绝对超出任何有关于它的传闻。 就在布兰多面前,只见一道绿芒从小精灵身上扩散而出,形成一个光罩,由内向外将提亚马特之握的银光推开,他现在才看清那道银光原来是一道没有实体的光链,但它现在在自然亲和徽记的对抗下,正被阻隔在光罩外围,这一幕已经非常明白了然,自然亲和徽记正 在保护着小精灵。 在沃恩德这个世界上,有许许多多触发式的防护类物品,而其中更有一类十分高阶,甚至可以主动‘复活’、‘传送’或者是暂时将保护者庇护于其他次元的半位面之中,眼下他看到的这种自动产生防护罩的触发式防护道具,其实已经算是十分低阶。 但问题在于,这个光罩挡住的是一件真正的神器,甚至是记载于克鲁兹人神话传说之中的上古之物――提亚马特之握――它在自然亲和徽记产生的光幕之外同样不得寸进。 事实上自然亲和徽记表xiàn出的力量还远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在那道绿色的光环往外扩散的同时,布兰多还隐约感受到了另一条法则之线产生的震动,这种震动他是如此的熟悉,因为那应当是某一种空间类的法则,这种震动十分隐晦,当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感知出了错的时候,而对面的龙后格温多琳的感觉其实更加明显,她急 剧变化的脸色很快就回答了布兰多心中正在思考的问题。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龙后失声惊叫道。 然后在布兰多惊讶的目光中,这位龙后忽然撤销了提亚马特之握的攻势,她分明是有些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一眼――而就在同一刻,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大蜂巢上空弥散开来,平静而沉稳,但却拥有不可侵犯的威严,它就像是一对平静古朴的目光,居高临下注视着黑暗 地下所发生的一qiē,在这目光之下,竟没有任何人生得起抵抗的心来。 无论是面对马尔萨斯和格温多琳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布兰多,还是那位龙后本人―― 布兰多一瞬间就明白了这道目光来自于谁。 这个世界上恐怕也仅仅只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仅仅只用一个眼神,让龙后格温多琳露出那样的神色来。 龙后格温多琳皱起眉头,露出懊恼与后悔的神色,她恨恨地看了小精灵一眼,再看了看布兰多。但嘴唇动了动,竟然连放出一句狠话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转身就向洞穴深处射去,布兰多和琪雅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位龙后大人在黑暗之中也就只剩下一道背影而已,只 不过片刻,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暗的洞窟之中一时间安静得有些异常。 龙族的威压,神器带来的恐怖威慑力,以及迫近死亡的压迫感――这些顷刻之前还真实存zài的感官此刻就像是一个幻境,忽然之间烟消云散。 布兰多心中隐约明白格温多琳为什么会忽然离开,她忌惮的自然不仅仅是小精灵身上区区一枚自然亲和徽记,而应当是之后自然亲和徽记向不知名空间之中传出的那个讯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信息的最终目的地是在世界之环的世界树大厅――即贤者艾尔兰塔自 从大圣战之后从未离开过一步居所。 而随后出现了一瞬间的那道可怕的气息是属于谁,便不言而喻了。 格温多琳的忽然退走并非是说明她胆小怕事,相反在布兰多看来这个选择十分的明智而符合情理,她显然认识出了小精灵身上的自然亲和徽记,并且还清楚地知道这个徽记的作用,因此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布兰多隐约猜到了这枚徽记的来历。 它应当的确是艾尔兰塔的信物。 但又不是。 因为那是世界之树的树叶。 自然亲和徽记竟然是世界树的树叶――传说中世界之树的树叶与它的主干拥有一种永久性的联系,无论它们散落在世界何处,但落叶归根,树叶从何而来,最终将归于何地――布兰多知道在游戏之中有一个说法,在《琥珀之剑》中,玩家热衷于寻找如何提高与那些游 戏之中的传奇NPC的关系的方法,因为与这些NPC相关的任务,大多都是一些隐藏的高级、甚至史诗任务。 但在所有的NPC中,最难以接近与揣摩的,无疑正是贤者艾尔兰塔。 艾尔兰塔的名声,不用多提,整个沃恩德,所有的玩家,没有人不会知道,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类――不管是白银之民还是黑铁族裔――这个人如果可以称得上是世界的顶点,那么她一定是艾尔兰塔。 无论是在游戏前期还是游戏后期,都有数不清的人在寻找如何接近这位贤者大人。 可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事实上,自从大圣战之后,贤者艾尔兰塔住进世界之环的中心――世界树庭院之后,就再也没踏出那里半步,除了也夜空中闪烁的贤者的星辰还证明她仍旧活着以外,长达一千年以来,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位贤者大人。 但野精灵不可能、也不会软禁这位贤者大人,因此唯一可信的理由就是,这位贤者大人自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可她真的对于外面的世界不闻不问了吗? 玩家们猜测恐怕未必如此,否则在后来第四章对抗头狼埃希斯时,世界之环的德鲁伊们不会那么恰到好处的出手,虽然在最后这位贤者大人仍旧没有露面,但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贤者大人是不是暗中参与了那场惨烈的战争。 现在看来。 答案是肯定的。 原因竟然在于这些世界之树的叶片之上。 这些世界树叶就是贤者艾尔兰塔的眼睛,它们流落在世界上的数量或许并不多,但每一片,都由艾尔兰塔身边最亲近的人保存着,这位贤者大人一方面庇护着这些人,而另一方面,也通guò这些人来观察这个世界。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布兰多几乎可以肯 定,自己面前这个小精灵是谁。 她自然不可能是德鲁伊。 所以必定与野精灵的王室脱不了关系。 他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恰好风后圣奥索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布兰多。” “风后大人?”布兰多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为什么这位最近一段时间来总是神出鬼没的风后大人为何会忽然出现,显而易见的,她也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对于他们来说,那位贤者大人不过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高高在上的存zài,而对于这个寄存于风后指环之中高 贵的灵魂来说,那却曾经是她最亲密的战友,她过去的故人。 “你感受到了吗,风后大人?”布兰多问道。 “你没猜错,那的确是她,”圣奥索尔答道:“她也察觉到我的存zài了。” 布兰多微微一怔,他倒是没考虑过这件事,不过艾尔兰塔既然察觉到了风后的存zài,那显然也应该是注意到他了。 被一位贤者注意到,他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说是好还是坏。 毕竟在上一个历史之中,还没有任何玩家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机会对于玩家们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但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契机竟然是在风后指环与自然亲和徽记之上,而且这两者之间任意一者单独存zài恐怕都不会引发这个剧情。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对于此 刻的布兰多来说未必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与越高级的存zài扯上关系,除了利益之外,这背后往往隐藏着更大的麻烦。 按照游戏之中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个任务恐怕会很难。 不过布兰多暂时不去考虑这件事,反正一时半会儿艾尔兰塔也不可能来找他,倒是对方的确是帮他吓走了格温多琳,至少解除了燃眉之急。何况风后大人主动来找他,恐怕也是来向他提建yì的――要知道就是在面对龙后时,这位贤者大人也是懒得理会他半句的,按照 她的理论来说――她不是布兰多的保姆,而是后者的老师,因此她可以传授布兰多的知识,但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出手保护他。 布兰多虽然有时候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讨厌,任谁都会希望随时可以有一位贤者大人可以为自己搭一把手――无论是从她丰富的经验上还是实际的能力上,可他毕竟也明白对方的一番苦心。 当然了,精灵御姐也总不是一成不变的保持沉默,看布兰多的好戏的,当适当的时候来临的时候,她总会开口提点一下这位在她的‘得意门生’。 “她的确是注意到了你,但并不是因为我的存zài,风后指环的秘密,艾尔兰塔当年也是清楚的,这对她来说甚至都算不上是秘密――而她注意到你的原因,恐怕不用我多说了吧。”圣奥索尔果然开口对布兰多说道。 “什么原因?”布兰多一开口,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但他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毛:“……她看出来了?” “或多或少,他和我们毕竟是老对手,我们都对他的传承十分敏感的。”圣奥索尔答道。 布兰多脸色变了变,虽然圣奥索尔对待奥丁的态度让他对这几位贤者与黑暗之龙的关系有了些与以往不同的猜测――在一般的历史定义中,四贤与黑暗之龙的关系自然是不共戴天的,可事实证明,或许也没那么不堪。想想也是,四位贤者毕竟是图门的学生,而以图门 与黑暗之龙的关系,他们与黑暗之龙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像是官方口中那么恶劣。 现在看来,双方的争端多半是来自于道义上,而非是私人的嫌恶。不过四贤毕竟是四个不同的个体,圣奥索尔的看法不能代表其他人,传说中吉尔特就是四个人中最激进的人,艾尔兰塔的性格最为宽和,问题是一千年之后,谁又能说得准呢。如果说有人能说得准,估 计就只有这位贤者大人的老战友了。 因此布兰多虚心向精灵御姐――他的老师求教道:“艾尔兰塔大人她怎么看的,总不会来把你唯一的学生来给干掉吧?” 圣奥索尔微微一笑,觉得布兰多这个说法有些有意思:“那倒不至于,不过若是放在早一阵子,恐怕还不好说,我们几个的死对艾尔兰塔姐姐的打击很大,只怕那时候的她是不会放过你的。但现在嘛,毕竟一千年之后,我们的目光都早已与年轻时不同,她刚才并未对 我多说什么,对于你我这个‘唯一的’学生,她自然也不会太过分。” 布兰多松了一口气,然后答道:“但肯定另外有什么说法对吧?” 他当然知道风后大人今天就算心情格外好,也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说这么多废话。 圣奥索尔点了点头。 “她看到了格温多琳。” “那头龙?”布兰多微微一愣:“你不也看到了么?” “我和她不一样,”圣奥索尔没好气地答道:“艾尔兰塔姐姐能够活到现在,其实是经过我们四个人的约定的,她的任务是什么,恐怕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可以猜出来。她监测了这个世界一千年,对于这一千年来,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她比我更清楚。格温多琳 和乔根底冈的出现,在我看来最多算是有些奇怪,但在她看来就不一样了。” “不一样在什么地方?”布兰多有些好奇,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想知道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在这位贤者大人这里得到了答复。 精灵御姐却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好,我们毕竟没有直接的交流,不过我能感受到她一些想法,这件事恐怕与你有关,布兰多。” “与我有关。”布兰多微微一皱眉,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祖父,目前看来格温多琳她们与自己唯一的联系就是这位神秘莫测的祖父大人了。除此之外就是圣战,埃鲁因、乔根底冈与克鲁兹这三个原本互相独立的国度,此刻已经因为这场圣战完全纠缠在了一起,不 过埃鲁因与这场圣战唯一的联系反而落在了他身上,这也可以算是一个与他有关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茜? 还是女王陛xià本人? 布兰多摇了摇头,线索太多了,而且他又另外想去一件事来,之前琪雅拉和他说格温多琳是站在白银女王一边的,之前情势太过危急,他还来不及细究,但现在想来,这里面问题可就太大了,一方面代表着乔根底冈,一方面是帝国的至高者,那个罗杰斯他们一直以来 寻找的判断竟然是女王陛xià?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太大了吧。 “我应该怎么做?”布兰多想不通,索性不想,直接开口问道――这是他的一个良好习惯,简单来说就是懒,风后没好气地瞪了她这个‘好’学生一眼:“这也是艾尔兰塔希望你能帮忙的,克鲁兹帝国的局势很不同寻常,看起来已经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或者 说格温多琳她们的出现引起了她的警觉。” 布兰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少有地打断风后道:“贤者大人该不是也想让我去通知龙族吧?” “咦,你怎么猜到的。” “我靠,”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这还用猜,她肯定清楚当年龙族与克鲁兹帝国的约定,这个约定眼下也就瞒着我一个人了,玛莎在上。” 风后微微一笑:“还有一件事,就是那个小姑娘。” 听到这句话,布兰多微微怔了一下,事实上不需要精灵御姐提醒,他也想起了这个眼下最为主要的问题。 布兰多将目光投向一边不安地站在琪雅拉身旁的小精灵,后者此刻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用手搅着衣角,连看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布兰多看到她这个样子一时间忍不住又好气有好笑,这样子分明是装出来吧,先前明明熊成那个样子,此刻立马就化为淑女 大小姐了。 这谁信啊。 他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问道:“这位小女士,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总得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我是小精灵。” 小精灵哆哆嗦嗦、弱声弱气地回答道。 但可惜,这个回答显然不能满足布兰多。() 第一百零九幕 花与叶之领的危机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就在布兰多在涌银谷地与龙后格温多琳第一次遭遇时,在熊湖地区之外――乔根底冈大军的攻势并没有停息片刻,瓦尔格斯地区首先失去音讯之后,纳菲尔与塔里斯又先后宣告失陷,到这时候,克鲁兹人才总算搞清楚了他们对面的敌人是谁――蜥蜴之王,‘灰眼’莫克沙,莫克沙指挥着它的大军向北进发,兵锋横扫熊湖北面的梅林地区,所过之处安兹洛瓦地方仅存的抵抗势力也纷纷土崩瓦解,这个时候乔根底冈人的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显而易见的,它们的目标就是亚萨―― 亚萨一旦失守,帝国将会面临着失去长青走道的危险,从而将四境之野隔绝之外,直到这一刻,被打蒙了帝国人仿佛才反应过来,各地的领主、地方军团都迅速动员起来,只待女王陛xià一声令下,就前往支援,白之军团向南挺进到长青走道附近,随时准备援驰这条帝国南方最重要的生命线。 但要说挽回战局,又谈何容易? 在之前的几次攻势之中,甚至有人观察到了龙的存zài,而从罗科齐高低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点,五位地下之王的两位至少参与了这场战争,这个消息震动了整个帝国。 仿佛自从上一次战争以来,帝国还从未面临过如此危险的境地,上至政客军人、下至平民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从各方面打听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贵族们关心的是这场战争会给他们的利益带来什么样的妨害,而平民们则担心战火会不会不受控zhì地蔓延下去,从而将整个他们拖入战争的泥潭之中。 此时此刻,安兹洛瓦的战局正使帝国的南方陷入一片扑朔迷离的迷雾之中,从紫罗兰谷地到崇高内海北方的梅兹地区,从斗篷海湾到班克尔,无数目光正通guò各种各样的方式汇聚此地,每个人都在焦躁不安中等待着,等待从亚萨传回的消息―― 但总有人想得更远。 …… “如果亚萨已经失守会怎么样呢?” 提出这个问题的是,是一个拥有亮晶晶的海蓝色大眼睛,金发披肩犹如海浪一般的小女孩,她穿着公主长裙,坐在椅上,举止得体地双手交叠,放在裙上,一看就是一位拥有良好教养的贵族淑女,前者正抬头盯着梅里耶夫人――她们的历史与贵族老师。而在不远处,法伊娜正坐在高高的靠背椅上神思不属地看着窗外――那是一座落地拱窗,窗外是罗沃夫堡四野冬季的景色,森林尚蕴着一抹深青的颜色,但在林冠之上,衬托着白雪皑皑的崇山之峰。 梅霍托芬,这里是位于路德维格白雪皑皑的崇山之南的平原与丘陵环绕的盆地,消融的积雪汇聚成河冲刷出这片沃野,每当冬去春来,此地就鲜花遍野,从东面阿尔喀什地区来的乡巴佬管这里叫做春暖花开之地,因为从东方冰川中呼啸而至的寒风让格雷修斯终年沐雪,相较而言南方这片沃野地区是温暖之所。 它后来也确实由此而得名,花与叶之领,这正是这一方土地的名字。 而他的主人,在立花之年以前,是高尚的布鲁克,布鲁克大公在麦穗之年死于疾病伤寒,随后现今人称之为阴沉的赫利克斯大公继承公爵之位,成为这片土地实际的拥有者,公爵并不是清心寡欲的苦修徒,但却子嗣寡寡,他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还死于上一次战争,而两个儿子之下,更是只有一对孙女。 法伊娜有些羡慕地看了自己无忧无虑的妹妹一眼。心里面早已把对方这个蠢问题毫不留情面地鄙夷了一番,不过这种鄙夷出于某种姐姐对于妹妹的宠溺之心,丝毫没有在面上表xiàn出来。 两姐妹之间的关系一贯是十分融洽的。 伊莉丝是花叶领远近闻名的乖巧的小天使,而法伊娜嘛,后者的脾性布兰多是亲自领教过的,她在外面一贯无法无天,和她在帝都的一群狐朋狗友一起到处为非作歹,最近从信风之环回来之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些,显得稍微淑女了那么一点儿,这已经叫赫利克斯大公谢天谢地了。 不过她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事情是在回到领地之后将自己的冒险故事整理成册,准备将来拿到鲁施塔去作为炫耀的资本――当然在那之前,这些故事早就被她唯一的妹妹听了个耳熟能详,处于懵懂期的小姑娘非凡没有感到厌烦,反而对于自己这位姐姐充满了崇拜之情,以至于后者也对于外面的世界满是憧憬,只不过她做不到像她姐姐那么胆大包天罢了。 伊莉丝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大厅内静了片刻,梅里耶夫人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并不是从现实意义上,而纯粹是从学术理论上――因此她倒丝毫不受眼下帝国局势的影响,推了推眼镜,思考了片刻答道:“单纯从军事上的因素来讲,帝国很可能会失去长青走道,不过这对帝国的打击象征性的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帝国失去了长青走道一样可以从花叶领支援四境之野的战场,这对大公来说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当年要不是和法恩赞交恶,以花叶领的地理位置,事实上丝毫不逊色于长青走道的……” 这位女士的切身利益与花叶领息息相关,对于当年因为上一次圣战导zhì花叶领商业凋敝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一说到这件事上,便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伊莉丝听得津津有味,而法伊娜则早已百无聊赖,这些东西她都不知道听了好几百遍了,耳朵里都听出茧子来了。 更关键的是,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听这些东西,一qiē的缘由都来自于前一天晚上由她父亲的管家交到她手上的那封信。 信来自于帝都鲁施塔,柯克家族与许多帝国内其他的大家族一样,都在帝国权力的中央拥有许许多多的眼线与关系,无论是在紧要的时刻还是平日里,都有许多信件来往于这些家族与他们的眼线、与关系网络之间,这些信在帝国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送到法伊娜手上这一封格外不同。 这封信上有这个古老家族一些特殊的秘密记号,而这种记号,只能表明这封信是来自于这个家族中某些重要成员的。 比方说此刻正身处帝都的赫利克斯公爵与法伊娜的父亲――埃菲伯爵。 信上的内容倒是十分简单,仅仅是说帝都之行遇上了一些麻烦,可能要稍晚一些才能回到领地。 但正是这封信反而引起了法伊娜的怀疑。 家族中此刻没有任何男性成员存zài,而以她祖父与父亲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用这么一封信来郑重其事地通知她的――正是这种以往从未有过的先例,引起了她的警惕;这一周以来她通guò管家艾略特向帝都打探消息,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家族以往在鲁施塔的眼线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一个也联系不上了。 而关于她祖父与父亲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一些消息说赫利克斯大公至今仍住在帝都的‘郁金香大厦’,但根绝艾略特派出去的人回报,这些消息都是子虚乌有的情报,公爵与伯爵大人早在两周之前就动身返程了。 种种互相矛盾的消息,就像是一层阴云一样笼罩着法伊娜,她现在才开始感到后悔,没有早些听从祖父的吩咐认认真真参与到领地的日常事务中去,到现在要重头做起,而又没有人可以依靠的情况之下,她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最后一批人也应该快回来了。”这位小姐如坐针毡,心中暗自想到,而滔滔不绝的梅里耶女士在她眼中此刻也不禁变得更加面目可憎起来,“这个可恶的老处女!” 法伊娜心中烦闷不已,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不过可惜梅里耶女士在领地内地位崇高,在过去,她的祖父――赫利克斯大公是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谗言就对后者怎么样的,多半的结果是她反而被罚禁闭,这对法伊娜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了。而现在,花叶领可以说是由她一个人做主,但她却反而没心情去报复对方了。 而正当她要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大厅外终于传来了久违的敲门声,梅里耶女士再一次停了下来,严厉的目光扫向法伊娜――后者连忙向她作了个抱歉的手势,跳下高背椅,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外――关于过去这一周半以来发生的一qiē,她没有丝毫透露给其他人,甚至是伊莉丝,因为这位贵族小姐至少还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在门外,城堡内的管家早已等候多时,法伊娜看到这个自己父亲的亲信,连忙问道:“怎么样,艾略特先生,有没有祖父和我父亲他们的消息?” 她的话问到一半,忽然自然而然地住了嘴。 因为法伊娜看到,自己父亲这个名叫艾略特的管家脸色差得可怕,她还是头一次在这个一贯以扑克脸示人的家伙身上看到这样的神色。 毫无预兆的,这位花叶领的公主殿下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艾略特管家,是不是祖父他们出了什么事?” 艾略特僵硬地点了点头:“大小姐,帝都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您应该早做准备。” “究竟出了什么事!”法伊娜好像当面击中了一棍,她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忍不住少有地有些害怕地问道:“是不是我祖父与父亲他……” “您想太多了,大小姐,”艾略特意识这位小主人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公爵大人与伯爵大人目前应该还算安全,不过就在几天之前,女王陛xià发布命令,将他们软禁起来了。” “软禁起来了?”法伊娜微微一怔,她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她知道自从那位女王陛xià登基以来,就一直与柯克家族关系不太好,但似乎也还没恶劣到会随意软禁一位公爵的程dù,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帝国的皇室与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公开决裂了。她相信无论是对于那位女王陛xià来说,还是对于整个帝国来说,这都是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才对。 “女王陛xià认为公爵大人与伯爵大人背叛帝国。”艾略特有些结结巴巴地答道。 “背叛帝国!”法伊娜几乎要跳起来:“那个女人在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艾略特没有敢接这句话,因为这话实在有些太过大逆不道了,好在这里没有外人,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才提醒自己这位小主人道:“请谨言慎行,大小姐,公爵大人与伯爵大人已经被软禁在帝都,女王陛xià肯定会在这个消息传开之前对我们下手,您得拿个主意才行。” 法伊娜一下愣了。 要她拿主意,可她能拿什么主意,她这个时候唯一可以依靠似乎也就只有她的老师维罗妮卡了,可问题是,维罗妮卡早就因为之前的埃鲁因之行而被软禁起来了。法伊娜听完艾略特的话,一时间忍不住生出一股孤立无依的感觉来,她觉得脑子一片混乱,忍不住对自己父亲的管家说道:“艾略特,我明白了,你让我先静一静,待会我再告sù你怎么办。” 这位老管家似乎看出自己这位小主人的窘迫,但他并不揭破,只是点了点头,答道:“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吩咐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只剩下法伊娜一个人心乱如麻地站在门边。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祖父与父亲一次普普通通的帝都之行竟然会演变成这样,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那位女王陛xià疯了,因为按照一般的情况,就算是她祖父与父亲真的背叛帝国,皇室也不应当这么草率处理的。毕竟这里面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女王陛xià这一手怎么看都另有原因,可关键在于,以她的头脑怎么也想不出真正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要那家伙现在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像没什么可以瞒得了他。”法伊娜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她在门边呆了片刻,正准备转身将这件事告知伊莉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知道已经不能再隐瞒下去了,眼下的局势一个不慎,柯克家族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当然同样的,这对于那位女王陛xià来说也是一样的,这正是法伊娜感到想不通的地方,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位帝国的至高者好像是忽然之间发疯了似的――而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 那个卫兵看到她,还微微怔了一下,大约没想到这位大小姐会站在门边发呆,然后赶忙开口道:“大小姐,外面来了一群骑士。” “一群骑士?”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来了一群骑士和另外一个人。”那卫兵赶忙解释道。 “什么一群骑士和另外一个人,”法伊娜没好气地答道:“我给你一句话的机会解释清楚你想说的,否则我就吧你丢到地牢里去!” 那卫兵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会撞在这位花叶领尊崇的公主殿下的气头上,连忙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门外来了两拨人,一拨人好像是镇上的骑士,而另外一拨人只有一个,好像是个信使。” “骑士?”法伊娜心头微微一跳,所谓镇上那些的骑士,其实说的就是内廷骑士,这些骑士在他们这些贵族的私人领地驻扎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在偏僻一些的地方,当地的领主可能只知道自己的领地内会有这样一些人的存zài,但未必知道他们是谁。而在花叶领这种大公领,王室却不得不在乎各个公爵的态度,因此在此地驻扎的骑士多半是半公开的。 而这些人作为监视者,与被监视者的关系,自然不会融洽到哪里去,他们会上门,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法伊娜几乎立刻就联系到了艾略特说的那番话上面去了,她皱了一下眉头,马上就想要拒绝,但正是这个时候,她又停了下来,开口问道:“那个信使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是的。”卫兵老老实实地答道,心中忍不住庆幸这位小魔女公主总算法外开恩,没有把自己给真的丢到城堡下面那黑咕隆咚的地牢里面去,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事情,上一次有某位侍女不过稍微不如这位大小姐的意,就被这位小姐给丢到下面去关了好几天,吓得那小丫头至今还有些神经兮兮的。 “是我们的信使么?”法伊娜又问道。 卫兵摇了摇头:“好像不是,他说他是来自安兹洛瓦的,我看他像是个骗子,那地方现在早就被封锁了。” “闭嘴,”法伊娜冷冷地打断他:“我没问你这个,你说他来自安兹洛瓦?” 卫兵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一十幕 使节团在前进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你有问过他是为谁送信吗?” “我问了,他说是一位伯爵大人。”卫兵小心翼翼地答道。 “他有说这封信送给谁吗,是我父亲还是祖父大人,还是我?”法伊娜继续问道。 卫兵犹豫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 “怎么了?”法伊娜终于察觉到这个下人的异常,忍不住皱了皱眉漂亮的眉头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他说……说……那位伯爵老爷说了,这封信送给……给一位来自信封之环的坏、坏脾气的大小姐。”卫兵磕磕巴巴地答道,他怎么听这位‘坏脾气的大小姐’都像是说的自己面前这一位,罗沃夫堡内有两位千金大小姐,可一位温柔可人是远近闻名的小天使,而另一位嘛……,卫兵赶紧摇摇头,觉得自己已经离黑牢不远。 他却没想到,法伊娜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碧蓝的眸子一亮:“真的,他真那么说?” 完了完了,卫兵想到,大小姐已经气糊涂了,接下来多半有人要倒霉了,而倒霉的一定不会是那个信使――那信使不过是个顺路的探险家,而那位伯爵大人又远在天边没,眼下要倒霉的,怎么看也只能是他自己了。想到这一点,后者就忍不住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正是这样,大小姐,我一个字也没敢多说。” “我没问你有没有多嘴,难道你还敢添油加醋不成,信呢?”法伊娜将手一摊,没好气地答道。 卫兵赶忙拿出信――那封信显然经过了漫长的旅行,而且没经过怎么好的保存,表面已经皱巴巴的了,信封上粘着封蜡,上面有个晨星与新月的印戳,法伊娜一眼就认出这印戳是埃鲁因使节团的印戳,眼中又亮了一分,“怎么弄成这样了?”她问道。 “因为安兹洛瓦那边已经封锁了,听说信使从那边过来遇上了一点小麻烦。”卫兵答道。 法伊娜这才想起那场帝国南方的战争,隔着长青走道,仿佛是远在另外一个世界,这封信能来到这里,说明应该是在战争发生之前出发的,否则到眼下这个时候,安兹洛瓦已经彻底无法出入了。她暗自点了点头,拆开信,在一旁的卫兵心惊胆战地等待着自己最终的发落,他想既然那位伯爵大人敢叫出‘坏脾气的大小姐’这种称呼,多半不会是什么友人,那么这封信里面是些什么东西,也就不言而喻了,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小姐看完这封信之后,会发多大的脾气呢。 上次那个犯了错的侍女才不过只被关了几天,而他觉得这一次自己恐怕要一辈子住在里面了。 却不想到法伊娜很快读完了这封信――信并不长,不过短短几句话而已――随后她唇边浮起一抹微笑来,心想这个坏蛋真可恶,这个时候不来帮自己忙,反倒只想着委托自己办事。她心里面腹诽了一番,然后心情颇好地对那卫兵说道:“那信使还在么?” 卫兵心中正等待着自己必然的厄运,作为这个城堡内的一员,他可是太清楚这位大小姐的脾气不过,因此丝毫不心存侥幸,此刻也浑浑噩噩没听明白,只老实地点了点头:“还在外面。” “那好,你下去吧,别忘了给那信使一点打赏。” “什么?” “什么什么,你在发什么呆?”法伊娜皱起眉头看着这个下人。 “不……没有,我是说,”卫兵惊诧莫名地问道:“大小姐,需不需要回信。” “回信?”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法伊娜,虽然她常常有众多帝都的仰慕者给她写信,不过这些信是从来不需要考虑回信,还有一些信笺是来自于帝都的眼线与关系亲近的贵族,那些信也轮不到她来回信,因此在法伊娜的印象中,信笺往来之中似乎是只有来没有往的。回信――她心想,但忽然又想到了城堡外那群内廷骑士,心头不由得又浮起一片阴云:还是先等等好了。 “哦,不必了。”法伊娜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布兰多的关系。 卫兵微微一怔,他心想那家伙若是这位大小姐的敌人,那么她至少应该会大发雷霆,若不是,她怎么说也应该会信,她这句‘哦’是什么意思,实在是让人有些想不透。他一时之间只觉得面前这位千金大小姐忽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外面传闻她从信风之环回来之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看来果然。 不过他可不敢多嘴多舌,那个倒霉的小侍女就是前车之鉴,听到法伊娜的吩咐,他如蒙大赦,赶忙埋头离开,生怕这位大小姐又记得地牢的事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等到卫兵离开之后,法伊娜却犹豫起来。 “那坏蛋让我帮他调查老师在帝都的情况,可我应该怎么办呢,”她自言自语道:“眼下不仅仅是老师,连祖父大人和我父亲也被软禁起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知道帝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对了,”她晨星般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抹异彩:“艾瑞希科家族,我早该想到他们的,那坏蛋和他们不熟,可我们家族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就这么办。” 这位大小姐点了点头,这才胸有成竹打开门,走了进去。 而至于城堡外面那些内廷骑士,她已经打定主意晾在外面不理会了,花叶公国在克鲁兹帝国,还是具备这点自治权的。 …… 且不提罗沃夫堡上下惊闻噩耗之后一团乱的反应,在安抚下自己唯一的妹妹之后,法伊娜果然立刻着手写了一封信前往长青走道的罗威森领,因为自从维罗妮卡被软禁之后,事实上此时此刻整个艾瑞希科家族的日常事务都落在了她弟弟罗德尼伯爵身上,而这位伯爵大人目前正以女王特使的身份在紫罗兰谷地南面的觉顿城与白之军团的瓦格纳伯爵协同行动。 当然,以青之军团的军团长身份出任女王的特使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贵族们皆知这不过是皇室对于艾瑞希科家族的安抚,事实上大多数人认为女王陛xià对于维罗妮卡的过责的惩罚不过是一种表态,谁都知道这位女战神对于帝国的意义,她不可能在眼下这个时节在帝都停留太长时间。 至于罗德尼伯爵本人,或许也是这么认为的,或许另有想法,但这位伯爵大人纨绔与软弱的名声早已在外,因此也没太多人在意这个艾瑞希科家族的‘小人物’的看法。 说帝国女战神维罗妮卡唯一的弟弟,艾瑞希科家族名义上的继承人罗德尼伯爵是个‘小人物’,这并不是夸张的说法,只因为这一家族在帝国内太过名声显赫,而家族内又个个都是好汉――维罗妮卡的祖父,郁金香大公爵,曾经是青之军团的创立者,在他的时代之前,帝国还只有三个军团,而正是这位公爵大人一手创立了苍穹之青;与此同时,他还是上上代帝国最著名的剑圣之一,维罗妮卡所修习的剑术有一半都是为这位祖父亲手所创,从他开始,艾瑞希科这个古老的家族才重新走向荣誉与权力的中心。 而维罗妮卡的父亲,更是名声赫赫的独断者兰伯特,此人在法恩赞的名声甚至远甚于其在帝国境内的名声,如果说在这三百年来有谁将格雷休斯骑士团打得丢盔卸甲,哭爹喊娘,那么就只有这位公爵大人。在他那个时代,帝国的皇帝陛xià曾将之誉为帝国北方的长城,而自他之后,克鲁兹人几乎就再没从法恩赞人身上占到什么便宜,更不用说近三十年来格雷休斯人中还出了个天才将领,‘雄狮’洛恩,在这样的差别对比之下,帝国人,尤其是帝国北方的住民对于这位公爵大人更是怀念不已。 至于这个家族的这一代,不必多说自然有鼎鼎大名的维罗妮卡,帝国的女战神之名是从哈泽尔人身上得来的,几乎所有人都将她视为兰伯特的继承人,要不是十几年前埃鲁因出了个剑圣达鲁斯遮盖住了同时代几乎所有人的光芒,恐怕在那个时代,她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帝国的新星了。 而与这几位长辈、还有他那个更加厉害的姐姐比起来,罗德尼伯爵就显得名声不显了,虽然平心而论,作为大家族的后裔,这位伯爵大人在帝国贵族圈中还算得上是水平之上的,至少这段时间以来,艾瑞希科家族在他手上便没出任何乱子,相反,凭借女王陛xià的偏袒,所有人都惊讶的发现,这位伯爵大人与皇室的关系似乎还更近了一步。 而此时此刻,这位伯爵大人对于自己当下这件工作更是尽心尽力,以至于他的积极在所有人眼中甚至显得有些过头了―― 无论是女王陛xià还是白之军团内部都可以不能真正让一个来自于艾瑞希科家族的人插手军团的事务,这是明摆着的事实――而这位伯爵大人或许是对自己的处境乐观得过了头,这是大多数人的暗地里的看法。在帝都,甚至流传出了‘无忧无虑的笨蛋’这种说法,对于这种说法,罗德尼伯爵自己未尝没有耳闻,他倒没有感到丝毫尴尬,反而是只不屑地置之一笑而已。 一群碌碌无为的蠢蛋! 这是这位伯爵大人对于鲁施塔那些浑浑噩噩的家伙的评价,此时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的重要性。 所谓协同瓦格纳伯爵行动,那不过是个明面上的说法,事实上应该反过来,是那位伯爵大人协同他行动,他在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监视长青走道的动向,事实上整个帝国都很少有人清楚,安兹洛瓦那一头发生了什么,此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不过他小心地维持着这份小小的优越感,并没有将它表露在脸上,为了叫帝都的那些蠢货满意,他不得不再多为陛xià扮演一会儿笨蛋的角色,与实际所得的利益想必,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此刻罗德尼正有些恼怒,他皱着眉头盯着自己面前这个全身上下包裹在一条长长的斗篷下的家伙,他记得自己说过很多次了,让这家伙最好是早个代理人来和他联络,和这些来自乔根底冈地下的家伙好像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信不过,非要自己亲自前往。 可这里毕竟是白之军团的地盘,如果叫那些人发现他们的敌人正在他们的控zhì范围之内出没,并和他这个特使联络时,那可就好玩了。 他一想到这里面包含的风险,就忍不住暗自恼火。 关键是,他并不清楚瓦格纳伯爵在这里面处于什么位置,女王陛xià手上究竟有些什么人,除了她本人之外,恐怕没有多少外人清楚,他可不敢把这件事搞砸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牵连有多大。 而正是因为这一点,罗德尼不得不压下心中的火气,沉声对自己面前那个神秘的家伙说道:“我不管这是第几次提醒你,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时间有限,安兹洛瓦那边的情况现下如何了,我还要等那个人多久?” “伯爵大人,”那神秘人的态度倒是十分恭敬,丝毫不因为罗德尼的无礼而感到生气,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理解你的顾虑,不过这一次我亲自前往,是因为情况有变,我们的行动出了一些问题,那个该死的矮人搞砸了一qiē事情,还害死了沙苟斯女士。不过好在结果没有什么改变,现在龙后大人希望伯爵大人能立刻返回鲁施塔,并将这一情报转告给女王陛xià。” 罗德尼听完这句话微微一怔,他正想发作,可听到龙后这两个字,又按捺下来,他当然明白这那位大人此刻在帝国是什么样的存zài。 返回帝都―― 罗德尼皱了皱眉头,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他比谁都清楚,那地方现在就是一个可怕的漩涡,随时有可能无声无息地吞噬所有人。他虽然亲身参与到这里面来,但他毕竟不是笨蛋,他早就猜测那位女王陛xià之所以拉拢他,很可能是希望他能稳住青之军团。 也只有他那个对于政zhì一知半解的姐姐还以为这还是限于帝国内部的政zhì斗争的范畴,女王陛xià的改变他比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但他知道还有一个人看得比自己跟清楚――那位花叶领的赫利克斯公爵,只可惜他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他听完神秘人的话,对此不置可否,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动身。” “不,”神秘人却阻止道:“你最好是再等等。” “怎么?”罗德尼皱起眉头,他对龙后的尊敬,可不会延伸到这些小人物身上,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他,他自然会毫不吝啬叫这些人明白惹怒自己的下场。 那神秘人似乎察觉到这位大人的怒气,连忙解释道:“罗德尼大人不必怀疑,我这是可为了你好,据我所知,不需要多久,就有一封信会送到你手中。” “一封信?”罗德尼微微一怔。 “恐怕是来自于罗沃夫堡的信,大人。” 伯爵眼中微微一亮:“花叶大公被抓捕下狱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 神秘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去见见那位大小姐的,女王陛xià要让我将她带到帝都?”罗德尼问道。 “这我可不清楚,不过到时候您大可以亲自请教龙后大人。”神秘人沙沙地答道。 这群该死的蜥蜴人,又搬出龙后来,罗德尼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心中清楚,既然女王陛xià已经放出这个消息,那么恐怕离最后动手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他是能晚一天回到那鬼地方就晚一天才好,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只是不知道帝都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他心中暗想道,而想到这里,他才抬起头来盯着自己面前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说道:“沙利克斯先生,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么?” “自然没有,除非伯爵大人想留我下来喝茶的话。”神秘人呵呵一笑,用沙哑的声音答道。 罗德尼巴不得这家伙立刻死了才好,还留它下来喝茶,要不是为女王陛xià效命,他都懒得和这些臭烘烘的家伙呆在一块儿,没好气地答道:“沙利克斯先生你没事了,但我还有一件事,在安兹洛瓦还有埃鲁因的使节团一行人,我想请教一下,那些人去了什么地方,好像自从瓦尔格斯失陷之后,他们就音讯全无了,难道你们也没发现他们?” 听到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镇定自若的神秘人顿时僵了一下。 “怎么了?”罗德尼当然察觉到它这个细微的动作。 “……这正是我忘了说的,抱歉,”神秘人尴尬地咳了一声:“埃鲁因人的使节团此刻恐怕正在前往鲁恩港的路上。” “什么!?” () 第一百一十一幕 小精灵的真正身份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星夜寂静斑斓,林地间悄然无声,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越过森林上空,在月光下的草地上降下化为人形,前面落下的正是仿佛贵妇人一般的龙后格温多琳,而后面紧跟的是摩黛丝提,后者似乎想开口提问,但她看了看板着脸的格温多琳,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龙后眼中,她说道:“想说什么就说,难道你也和那些凡人一样,害怕我吃了你?” 摩黛丝提脸红了红,又有些恼怒,她当然不是怕被一口吃了,她畏惧前者是因为前者比她更强,但这是高傲如她羞于启齿的事实;摩黛丝提十分恼火于格温多琳的直白,却又不得不回答道:“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放走他们?” “因为我感到了一个人的存zài,我害怕引起她的注意,”格温多琳答道:“所以不得不放走那几只小老鼠。” “谁?” “艾尔兰塔。” 摩黛丝提吓了一跳,尖声道:“怎么是她,那个女人不是还在世界树之庭吗!” “那个精灵身上带着世界树的树叶,艾尔兰塔总是通guò她的花花草草来监视这个世界,我用提亚马特之握的时候,正好惊动了她。” “真该死,她发现我们了吗?” “不清楚,不过不要心存侥幸,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尽kuài处理完安兹洛瓦的烂摊子,你去告sù马尔萨斯,让他不必回安兹洛瓦了;他要做的是赶快协助娜塔莎攻陷翠爪要塞将狮人们放进来,我怀疑我们的秘密不能隐瞒多久了,必须抢占先机。”龙后的看着黑洞洞的森林,眼中仿佛倒映着同样阴森的光芒,轻声答道。 “要动手了吗?”摩黛丝提微微有些诧异。 格温多琳缓缓点了点头。 “可那些小老鼠怎么办。你别忘了密丝瑞儿可和他们在一起,她要是回到巨龙之谷,我们就麻烦了。” “我知道他们打算前往鲁恩,从那里乘船出海,你只要抢先一步将那座港口的船给烧了不就行了,等莫沙克攻陷亚萨之后。蜥蜴人们自然会抽调得出人受去围攻那座港口,缺了海上支援,他们支撑不了多久的。” “我?”摩黛丝提有些畏缩地答道:“可艾尔兰塔要出现了怎么办?” “她不会出现,只要我们不亲自参与这场战争,这就是乔根底冈人与克鲁兹人之间的纠纷,她既不会,也没有理由插手。” “可我们不是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么?”摩黛丝提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这是个陷阱,让她去直面那位已经活了一千年以上的贤者大人。 “她有动机。但没有理由,这里是克鲁兹,不是艾尔兰塔,克鲁兹人不会坐视不理的,甚至不需要我们出手,炎之圣殿就自然会提出抗议。我们还有那位小女王陛xià,她自有办法对付这位贤者大人,纵使是高高在上的贤者。也必须遵守凡人的规则,不可能肆意妄为。”格温多琳静静地答道:“当然。这一qiē的前提是建立在我们最终动手之前,而在那之后,这道凡人与‘神’之间的屏障就会失去意义,所以你必须抓紧时间。” 摩黛丝提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那我先去找马尔萨斯,还是先去鲁恩?” “你先去找马尔萨斯。让他将龙兽大军借给你使用。” 摩黛丝提微微一怔,才明白过来对方的想法她们不能亲自出手,那么龙兽就是最好的替代品。 “哼,狡诈的家伙!”这头母龙心中暗自嘀咕道。 …… “所以说” 在涌银谷南面的开阔地带,丘陵开始变得平缓起来。但沿着罗科齐高地的北缘,仍旧分布着起伏的丘地与大片的森林。此刻,埃鲁因的使节团就藏身于这样一片森林之中,在经过近一天的逃亡之后,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不得不停下来稍事休息,享用难能可贵的喘息之机和一顿晚餐,但生火就不要想了,此刻北面的平原上尽是被蜥蜴人占据的区域,稍不留神就会引来大军围剿。 在一个简易的营地的中央其实就是将林子里清理出几片空地来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仿佛是在围观什么稀有生物。后者十分害怕地看着面前那个人类男人,心中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知道得那么多,她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而已。这时只听后者说道:“你是爱奎莎的女儿,是这样吧,你的名字是菲妮克丝还是穆琳。” “穆琳是我姐姐……”小精灵细声细气地答道。 “所以你就是菲妮克丝咯?” 小精灵鼓起了腮帮子。 布兰多轻轻哼了一声,心想你这家伙果然露馅了吧,死熊孩子,还想和我斗。事实上他早在几个小时之前重新回到了使节团内,这一路上以来他都在试图确定这只精灵小萝莉的身份,可后者打死也不肯说真话这家伙简直是熊孩子的典范,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点儿,她就开始胡言乱语,仿佛谎话不要钱似的,而只要稍微对她凶一点,后者立马眼泪汪汪,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最后无奈之下,他只能耐起性子用一个个名字地试探这只小萝莉,反正他曾经去过法恩赞,对十城地区和格雷休斯都很熟悉,而艾尔兰塔东面翡翠海岸的野精灵与人类的关系极为密切,甚至有很多野精灵脱离族群前往白城、十臂港当佣兵,因此艾尔兰塔国内的一些情形在法恩赞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对野精灵中的达官显贵还是比较了解的。 最终,在他说到野精灵大长老爱奎沙的侍卫长菲蕾德翠卡时,这小萝莉终于露了馅,因为他用的是玛蒂娜这个名字,小萝莉嘴巴很快地反驳他道‘母亲大人的侍卫长才不是叫玛蒂娜。’ 就这一句话,她就把自己给出卖得干干净净。 于是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现在布兰多总算弄明白过来这小丫头究竟是谁。野精灵大长老爱奎沙的女儿菲妮克丝。当他分析出这一点之后忍不住愣住了,才意识到自己并非第一次见这个小萝莉,这熊萝莉在未来沃恩德的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大约在六十年后,历史上的的奔狼之年,她作为艾尔兰塔的代表前往圣白平原。成为击杀埃希斯任务的发布者,整个《琥珀之剑》中凡是经历过第一纪元的玩家,不认识她的人可是寥寥无几。 可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小萝莉两眼,怎么也把这熊孩子和历史上那个温柔高贵的精灵少女联系不起来,这也差得太远了吧,小萝莉你的人生之路究竟是怎么走歪的? 他拍了拍小精灵的肩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六十二岁。”小精灵还没有从萝莉变成少女,就谈不上女士,所以年龄对她来说似乎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她直接就挺了挺小胸脯,大声回答道仿佛回答的不是年龄,而是一件多么重要而神圣的事情似的要不是末了再补充了一句的话:“已经很大了哟。” 精灵一百二十岁成年,六十二岁,这是妥妥的熊孩子的节奏,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比琪雅拉还小那么一些,难怪这么熊。布兰多忍不住心想这位爱奎莎大长老也太不负责了一些,怎么让这小家伙跑出来的。而且关键的是。野精灵天性好奇当然芙萝除外因此常常会融入人类社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一般的野精灵,那怕是成年精灵,也最多会在白城一带活动,这死熊孩子一口气就跑到了克鲁兹,这之间可是几千里的差距啊。这究竟是怎么跑的?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小精灵没答话,只瞟了一眼天上。 布兰多一下就想到了一样东西,野精灵的浮云之径,那东西有点像是炎之圣殿的火焰之扉,但作用方式不同。浮云之径是一件真正的神器,它可以将人通guò那些从上古时代开始由神仆留在云颠之上的通道送往其他地方,这个神器在沃恩德之上有几个固定的传送点,其中就包括托尼格尔南方的信风之环,可他要没记错的话,这件神器在克鲁兹是没有坐标点的。 他忍不住看向后者。 小精灵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才呐呐地答道:“都是因为仙妮,说看到有三头龙在交战,非要拉我过去看,结果我们就被打下来了。” “明明是你要去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别撞上它们了!”趴在她头顶上的伪龙女士气得尖叫道:“小精灵,你再推卸责任我就不理你了!” 小精灵嘟了嘟嘴巴,不高兴地不说话了。 布兰多一看就明白罪魁祸首真正是谁。 不过算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责任的时候,关键是知道着小萝莉的身份之后,他总算松了一口气,爱奎莎是野精灵的三大长老之一,也是艾尔兰塔最亲近的人,这小萝莉的自然亲和徽记的来历看来还是很靠谱的,这样说来有她在一起,至少龙后格温多琳和摩黛丝提不会轻举妄动。 当然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不靠谱的小萝莉身份不明,又给他们引来什么新的麻烦,安兹洛瓦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北方有风精灵,南方有托奎宁的狮人,还有乔根底冈人和大地圣殿,再加上三头龙,如果再把自然圣殿搅合进来,那这地方就彻底是个火药桶了,虽然在帝国内部放下一个火药桶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问题是这个火药桶旁边就是埃鲁因,更不用说他现在还在这里,布兰多还没有把自己给炸飞的癖好。 “那么菲妮克丝小姐,现在你又打算怎么回去呢?”布兰多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浮云之径好像是单向传送的,这小家伙果然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他本来还以为这小萝莉多半要慌乱那么一会儿,孰料后者十分不满地答道:“小精灵不回去了,妈妈可坏了,还要送小精灵去上课,小精灵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夜莺。才不要上课。” 这个回答让布兰多意识到熊孩子果然无法正常交流,不过既然连小精灵本人都无所谓,那么他自然就更不用操心,事实上布兰多反倒希望这小萝莉能留下来,他当然清楚龙后格温多琳为什么会退走,这小萝莉留在队伍中。就是个人形的护身符,只要有她在,那三头龙必然就不会轻yì出现。 确认了小精灵的身份之后,围起来的人群也就自然而然地散开,这些人大多都是布兰多一系的自己人,毕竟他暂时还不想把菲妮克丝真正的身份公布,以免引起麻烦,不过琪雅拉和罗曼是早在大蜂巢的时候就或多或少猜到了小精灵的身份,关于前者。布兰多并不担心,琪雅拉随便年纪很小,但却异常成熟,而后者迷迷糊糊,布兰多还真担心这位大小姐会说错什么话,他再三叮嘱,直到被后者十分不满地瞪了一眼,才明白这位商人大小姐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 打发走其他人之后。空地中便只剩下几个人来。 这些中就包括无聊打着呵欠的西法赫家族的代表琪雅拉大小姐,还有正在和仙妮小精灵小声交流经验的商人小姐至于是交流什么经验。毫无疑问,自然是熊孩子之间的经验。而剩下的,是表面上显得一本正经的夏尔,神色间满是疲惫之色的女佣兵团长尤塔这一天时间的逃亡几乎都仰仗于这位女士的指挥,虽然尼玫西丝和梅蒂莎也功不可没,但她毕竟是使节团卫队的卫队长。因此出了最多的力,此刻几乎已经是要摇摇欲坠,一闭上眼就要睡着的样子。 而除了这些要不是与布兰多之前一起逃亡过真正与龙后格温多琳见过面的人、要不是布兰多的嫡系手下之外,其他还有玛格达尔公主、迪尔菲瑞以及使节团的其他成员比方说那座肉山,卡拉苏大公的之子;公爵千金欧妮以及朱蒂。艾柯,来自于雅尼拉苏的士官马乔里。 最后是来自于龙族的女士密丝瑞儿。 这些人当中,只有琪雅拉和罗曼隐隐约约猜到布兰多接下来要说些什么,而夏尔则是以布兰多的幕僚与心腹的身份出现在此地虽然在托尼格尔,这一职位通常由安蒂缇娜担任而至于尤塔,是此刻使节团卫队的卫队长,布兰多不可能避开他,至于剩下两位,密丝瑞儿作为龙族,布兰多不用担心这些凡人的事务会让她产生什么惊讶之情,而且由于涉及到龙族内部的事务,所以他不得不请求她也留下来参与这次秘密会议。 而事实上布兰多很清楚,就算他不邀请密丝瑞儿,只要后者想的话,这片森林中没有谁的窃窃私语是她听不到的。 而使节团的其他埃鲁因成员,布兰多对这些人的感情很复杂,同样身为贵族,这些人与克鲁兹贵族之间关系最为亲近,他确实需要他们来帮忙安抚那些此刻正身处战乱之中的克鲁兹贵族,但一方面,他又有些担心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会吓坏这些家伙,从而导zhì他们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关于这一点,他是考虑再三才决定将这些人留下来。 首先他认为公爵千金欧妮说得不无道理,自己确实应该尝试相信这些人,其次克鲁兹人的战争毕竟与埃鲁因人无关,或许他将要说的事对他们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最后,在眼下这个时刻,他们这些埃鲁因人也不得不站在一起了。 而除了上述这些提到的人之外,布兰多还专门将玛格达尔公主留了下来 布兰多让这位修女公主也留下来,却是出于特殊的考虑。 这种考虑大部分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身份的特殊性由于他并不知道琪雅拉分析的东西究竟有几分可靠性,也不清楚如果这是真的的话,炎之圣殿究竟持什么态度,而作为在使节团中与炎之圣殿最为密切,也是最熟悉炎之圣殿的人,无疑非玛格达尔公主莫属。 所有人离开之后,森林中才重新恢fù了安静,布兰多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脸上,而留下的人也都或多或少明白这位伯爵大人肯定有什么重要的话对他们说,因为除了密丝瑞儿之外,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能看出留下的人中包含着怎样的玄机:除了玛格达尔公主与小精灵只外,在场没有一个克鲁兹人。 以此可以得知,接下来要说的肯定与克鲁兹人的这场战争密切相关,甚至尤为重要。 但在场的埃鲁因使节团诸位成员又感到有些奇怪,因为理论上来说,这位伯爵大人是很少和他们讨论这些‘机密’的,他自己有一帮信得过的人手。 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轻轻咳嗽了一声。 ……() 第一百一十二幕 使节团内的摊牌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布兰多轻轻咳嗽了一声。 认真地说起来,这个话题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头才好,难道要直接告sù这些人,帝国的至高者背叛了帝国,引狼入室?可她图什么啊,一个人做事总需要动机,如果说白银女王引乔根底冈和托奎宁入侵,仅仅是为了肃清国内的异己,这话不要说别人不相信,恐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得在政zhì上多么天真和幼稚,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除非白银女王容忍帝国永远失去一大片疆域,来换取自己的王位稳固,这个想法听起来对于某些疯子来说似乎十分诱人,但实际上十分可笑,因为那样的话意味着她必须让这整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否则她的王位就像是空中楼阁,更关键的是,无论是乔根底冈人还是狮人都可以以此来威胁她就范,以白银女王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无论那位女王陛xià怎么疯狂,但首先无可否认的,她是一位在一个庞大的帝国在位数十年时间之久的皇帝陛xià,没有任何人敢把她当成个傻子。 布兰多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才会出现琪雅拉所说的情况。 那就是女王陛xià在乔根底冈与托奎宁狮人之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因此她当然可以用自己的嫡系势力来勤王护驾,但这个想法听起来怎么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布兰多考虑了一阵之后,才终于开口道:“琪雅拉,我还是得确认一下,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她’?” 除了琪雅拉和罗曼之外,几乎所有其他人都不明白布兰多口中那个所谓的‘她’是谁,琪雅拉却胸有成竹地哼了一声道:“这还不简单,该说的我之前都和你说了,关于那个蠢矮人干的事情,只要稍微有点智商就会明白,整个帝国能做到这一步的,也不过寥寥几人,有哪几个人?” “炎之圣殿那位至高者,宰相大人,几位公爵大人,再加上那个女人。 “仅此而已――” 林地间似乎有穿林而过的冷风,像是一只幽灵般盘旋在林冠之上,发出呜呜的声响,琪雅拉停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 “但前面几位我都已经一一排除了,宰相大人想必也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出手自曝其短,首先他没必要走这一步臭棋,就算是我们反过来考虑,假设小尼德文宰相这么做是为了洗清嫌疑,但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让嫌疑落在那个女人身上?这没必要,因为这太天方夜谭了,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就像是你现在也不愿意相信不是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的确如此。 琪雅拉却轻蔑地笑了笑:“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固有的僵化的思维,他们会想――她怎么可能背叛,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真可笑,一般人很少会去考虑这一点:帝国是她的,但又不是她的。” 什么叫你们人类,布兰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太过自命不凡了一些,简直和那帮布加人如出一辙,这家伙不去当巫师真是可惜了她的脑袋和性格。不过想是这么想,他还是不得不接口去充当那个‘愚蠢的人类’的角色,不然可敬的琪雅拉大小姐接下来可就要下不来台了:“那么尊敬的琪雅拉大小姐,你又是怎么想的?” 琪雅拉显然十分满意,得意得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家伙也不是那么碍眼了,她露出尖尖的犬牙答道:“只需要简单的设想另一种情况则可,在通常的情况之下,我们所知道的真相是很难发生的,也就是说,无论是炎之圣殿的那位至高者也好,还是帝国的宰相也好,还是那个女人也好,一般人都不会轻yì怀疑到他们头上,他们甚至根本不会产生类似的联想,帝国的背叛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以上三位,因此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掩饰――假设他们真是叛徒的话。” “可他们偏偏做了,这是不是说明叛徒其实是在那几位大公爵之中呢?”琪雅拉摇了摇头:“或许有几率是,在我们遇上密丝瑞儿女士之前,巨龙和凡人的隔阂,就好比凡人与蚂蚁之间的隔阂一样,我知道那几位公爵和龙族是没有任何联系的,恰恰相反,在克鲁兹帝国,我知道有一个人和龙族有极深的渊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到密丝瑞儿――这位在场的巨龙女士身上,后者尴尬地笑了笑,表示确实如此,只是不知道她赞同的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或许你说得很对,但你这个说法对于‘她’来说也是同样适用的,”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开口问道,正是如此,因为如果按照琪雅拉的说法,这三个人中反而是女王陛xià的嫌疑最小,因为所有人的第一怀疑都绝不可能指向她,那么她更没有必要欲盖弥彰不是么?其实布兰多这个时候已经隐隐感到真相很可能如同琪雅拉所言,尤其是对方提到关于‘那个女人’和龙族的渊源这一点,这是一个无可反驳的理由。 琪雅拉摇了摇头:“她可不是为了扰乱视线,而是为了找借口,难道说她真的指望乔根底冈人能和狮人一齐打到帝都鲁施塔,你我皆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帝国毕竟是帝国,就算以一敌三,也不至于节节败退。这里的一qi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者说只是一面拉开的帷幕而已,那位女王陛xià真正的动作必然是在帝都。” “她要对付的首先是老宰相的势力,然后是炎之圣殿,或者两者一起,但她的敌人毕竟太过强大,所以她要先叫他们麻痹大意,一般人的确很难猜到这一点,就算如果我不知道关于这个阴谋的细节,我也不会想到她竟然敢这么做,不是么?白之军团正在紫罗兰谷前往长青走道,赤之军团正在对抗风精灵,黑之军团更是远在北方的路德维格,帝都附近反而只有青之军团。” “青之军团并非是女王陛xià的嫡系,所以才能让贵族们放松警惕。” “但问题在于,他们的军团长维罗妮卡现在何在?” 琪雅拉轻声问道,这个声音仿佛是魔咒一般,萦绕在众人耳边。 夏尔好像半天才反应过来,悠悠地问了一句:“这个……我没听错的话,两位好像在讨论帝国的女王陛xià,你们是说罗杰斯他们口中那个所谓的帝国的叛徒,正是这位女王陛xià本人?” 他这句话一出,密丝瑞儿还好,只不过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公爵千金欧妮与玛格达尔公主已经同时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来。 “这怎么可能?”欧妮下意识地开口道,她本来想说这绝不可能,但考虑到布兰多之前的所作所为,好像从没有一件是无的放矢,这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她的判断。只不过即使如此,要让她相信白银女王会背叛自己的帝国,也是有些天方夜谭的事情,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琪雅拉和布兰多的一问一答,才意识到对方就是在向自己解释这里面的缘由。 可那又如何呢? 她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关键在于,女王陛xià能经由此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她还能获得比现在更至高无上的权力么? 她要彻底毁miè炎之圣殿,让克鲁兹人持续千年的教权之争灰飞烟灭,这听起来就像是在自取灭亡,且不说炎之圣殿本身的反弹,其他三大圣殿就不会坐视不理。 那么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促使她作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没错,疯狂,只有这个词语能形容这位女王陛xià此刻的行径――如果布兰多和琪雅拉说的是真的话。此时此刻,这位公爵千金陷入了和布兰多同样的迷惑之中,这个迷惑的根源在于,虽然他们发现了那位女王陛xià可能这么做的蛛丝马迹,但问题在于,他们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眼下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那位女王陛xià已经彻底疯了。 但这个解释显然不尽人意。 而至于艾柯和玛格达尔公主,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前者对于布兰多有一种盲从的信任,布兰多说女王陛xià背叛了帝国,那么女王陛xià就肯定背叛了帝国,他只需要考虑她为什么会背叛帝国;而后者则想得更多,玛格达尔公主抿着唇,一言不发,但看得出来,她愿意相信布兰多,只不过同样觉得这个事实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她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炎之圣殿现在处境危险吗?” “这我可不知道。”琪雅拉摊摊手答道:“我只能猜到那位女王陛xià会这么做,至于她这么做的结果如何,或许是阴谋得逞,或许是自取灭亡,但预知这一qiē的工作,那是占星术士们该干的事情。” 她又恨恨地补充了一句:“虽然他们从来没有预计准确过,永远只会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不甘的口气叫人很容易联想到或许某位占星术士在什么时候冒犯过这位大小姐。 而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玛格达尔公主便再沉默了下去。 所有人中,只有那个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开口问了一句:“各位,假设――我是说假设伯爵大人说的是真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看到布兰多投向他的目光,忙向后者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大家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彼此也都应当建立了一定的了解,我相信伯爵大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必要骗我们,伯爵大人的品行,我们有目共睹,何况说这本身就是一个猜测,即使是猜测,就有发生的可能。” “所以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情况真的向预料中发展,我们应当如何应对?” 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了这位士官先生一眼,不明白对方怎么忽然为自己说起好话了,事实上这话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话,只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些习惯这些埃鲁因传统贵族和自己唱对台戏了,一时间有人站在他这边,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他其实心中早有答案,他将这些人召集到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们心中有一个底,免得到时候自乱阵脚。 那些克鲁兹人身在局中,他无法相信,现在他可以相信的,也只有这些自己从埃鲁因带出来的贵族千金少爷们了,这也是个无奈的事实。 他想了一下,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首先我们要确认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埃鲁因的使节团。” 布兰多不这么说还好,他这么一说,众人脸上立刻露出表里不一的神色来,除了少数人在窃笑之外,大多数人神色都显得有些古怪――多半在想亏这位伯爵大人还能还记得这个身份,说得也是,他们是使节团。可问题在于,他们这一路走来干的像是使节团应该干的事情吗,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埃鲁因来的是个盗贼团,一路烧杀抢掠――虽然针对的都是贵族。当然,这话他们可不敢说出来,这位伯爵大人可是一贯的独断专行,按照他的说法,他们这是在位了王国的荣耀给帝国一个教训,虽然怎么看都像是在借机出气。 不过至少有一点叫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那就是如布兰多所说,帝国好像还真抽不出手来教训他,而且现在看来,非但不会教训他,反而他们有要成为帝国的英雄的趋势――如果女王陛xià没发疯的话。 其他人口不对心,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只有公爵千金欧妮没这个习惯,她问道:“伯爵大人说得简单,你的意思是克鲁兹人的战争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说眼下对我们来说有两个选择,无非是继续前进,还是选择后退,回到埃鲁因。” “后退恐怕不行,”夏尔摇摇头:“后面可都是乔根底冈人,我们好不容易才突围出来,岂能又倒回去。” “所以剩下唯一一条路就是前进咯?”罗曼问道。 “差不多,”布兰多点了点头:“不过计划有了些变化,之前我们想要困守鲁恩的想法现在看来有些不太现实,对方毕竟有三头龙存zài,有它们在,再高的城墙也都是火焰下的灰烬,我们得想办法从鲁恩乘船出港,前往梅兹或者斗篷海湾地区。”他看了巨龙女士一眼,继续说道:“我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将密丝瑞儿女士送出去,向龙族报信,至于剩下的,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左右的了。” “可它们岂会轻yì放我们离开,那是三头巨龙啊,”欧妮质疑道,她看向密丝瑞儿,有些冒昧地问道:“密丝瑞儿女士,我十分失礼地问一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战斗么?” 密丝瑞儿摇了摇头:“恐怕很难,小姑娘。” “我们并不一定要直面龙后,小精灵身上有自然亲和徽记,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我猜她们会提前一步去鲁恩港烧船,这是巨龙常玩的把戏。”对于这个问题,布兰多也是早有考虑过,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烧船,那就更不妙了,要是巨龙们真的烧掉了港口内的船,那我们岂不是只能困守鲁恩了?”胖子艾弗拉姆听了这个消息不禁愁眉苦脸地反问道。 “我们能不能抢先一步感到亚萨?”马乔里则更进一步地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北方早已遍布乔根底冈的军队,明显克鲁兹帝国正在节节败退,而要冲破重重包围抢在蜥蜴之王前面抵达亚萨,这种想法只能在做美梦的时候想想而已。 他回答道:“放心,龙后她们烧不掉所有的船,只要抵达鲁恩,我们就有机会,所以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抵达鲁恩。”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了这位伯爵大人一样,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渐渐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既然布兰多说龙后烧不掉船,那么就当她烧不掉好了。欧妮说道:“既然伯爵大人说龙后她们不会亲自露面,那么她们肯定会调遣乔根底冈人来拦截我们,我们需要小心的是乔根底冈人的巡逻队。” “我想这并不困难,”马乔里考虑了一下之后接口道:“乔根底冈人的首要目标肯定还是亚萨要塞,不可能调集太多人来寻找我们,我们只要沿着事先规划好的这条路线,沿着罗科齐高地北缘这一乔根底冈兵力最稀薄的地区前进,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而且据罗杰斯他们收集到的消息,鲁恩港应该没有落入乔根底冈之手。” “出港之后呢,我们走哪条航线?去梅兹还是斗篷海湾?”迪尔菲瑞这时才第一次开口。 () 第一百一十三幕 睿智者瓦拉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来自雅尼拉苏的年轻士官的推断好像给了大家注入了一丝希望,如果能轻yì抵达鲁恩,那么按照布兰多的话来说,他们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性离开安兹洛瓦;所有人都这么想着没,只要上了船出了海,那么乔根底冈人就望尘莫及了,对于那些来自地下的穴居怪物来说,至少在海面上还是帝国的天下。讨论很快变得活跃起来,但当其他人都还在考虑怎么脱困的时候,来自燕堡的伯爵小姐却想到了更后面的事情上。 她问道:“出港之后呢,我们走哪条航线?去梅兹还是斗篷海湾?” 其他人沉默了片刻,最后由欧妮回答道:“我想我们应该去斗篷海湾,梅兹在白之军团的控zhì之下,在我们还不确认女王陛xià的态度之前,可不能轻yì进入她的势力范围。”她这会儿好像终于接受了女王背叛了帝国这个可能性,带头在谈话之中代入了这个猜测。 “不不不,”琪雅拉却大摇其头:“斗篷海湾是塞西尔家族的一贯势力范围,受炎之圣殿掌控,表面上看起来距离女王的控zhì最远,可事实上呢,既然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那么那位女王大人想必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在平日里,那里自然距离帝国至高者最远的地方,但现在嘛,我看或许才是漩涡的中心。”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所以我们去梅兹,可白之军团怎么办?” “先不管白之军团,在北方除了白之军团,可还有路德维格领与赫利克斯大公的领地,在这种地方势力纷杂而又根深蒂固的地方,反而是皇权最难以插手的地方。越是眼下这种时候,女王陛xià越不可能腾出手去理清这些地方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我们去那里,反而是安全的。”琪雅拉回答道。 其他人则把目光投向布兰多,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心想这些贵族后裔也不是真正的一无是处。至少现在他们给出的方案就很具有可行性,他想了一下,答道:“去梅兹。” 琪雅拉说得没错,北方贵族势力错综复杂,几个大公爵的领地与军方贵族的势力混杂在一起,不管那位女王陛xià多么强势,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腾出手来将它们理清,所以北方才是浑水摸鱼的最好去处。但他有一点想法琪雅拉并没有猜到,布兰多想在北方等待局势进一步明朗再作行动:就像他所说的。那位白银女王无论是要对付谁,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除了茜之外,无论是炎之圣殿也好还是某位公爵大人也好,他犯不着为了任何人而站在对方的对立面,因此他最不希望卷入这个漩涡之中去。 与龙后对立那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无论如何现在他已经知晓了那位女王陛xià的‘阴谋’,所以现在他要做的是尽量不要前往那些敏感的地区,免得刺激到那位女王陛xià叫她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在他看来,梅兹就很好既在那位女王陛xià的控zhì之下。又在她的控zhì之外,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安全的距离,至少不会让对方产生什么误判。 事实上帝国的内乱无疑是布兰多最希望看到的,当然,前提是不被火苗沾惹上身,他觉得接下来的最好的情况莫过于在这个安全的距离上看女王陛xià和炎之圣殿斗得两败俱伤。然后找个机会将茜救出来,当然这有些困难,但适当的作一下美梦有利于放松心情不是么。 他考虑了一下,接下来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们也不希望闹出好不容易逃出安兹洛瓦。又被帝国海军给击沉这种乌龙对吧,所以我们必须事先联系好帝国方面,我们得假定我们可以在梅兹有任意一座港口可以停留,这件事谁能做到?” “伯爵大人……你要是放心的话,我或许可以试试看,”布兰多话音刚落,便又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回答道,布兰多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位身宽体胖的艾弗拉姆少爷,在他的记忆中,对方可是从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开口的,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家伙。“不过,”艾弗拉姆有些不好意思:“可能只能借到商用港……” “够了。”布兰多大手一挥:“干得不错,艾弗拉姆,真没想到你们家族在帝国内部也有关系网,卡拉苏大公可谓名不虚传。” 他这句话可不是恭维,在帝国内部,除了燕堡之外,与帝国有联系的贵族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凤毛麟角,就算是安列克大公那样权倾一时的人物,放在帝国内一样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除了在安泽鲁塔南方的一些地区和帝国内部那些消息灵通的人士之外,真不一定有多少人听过这位大公的名字。 而卡拉苏大公能在这个时节还和帝国保持联系,甚至维持一张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关系网,这的确是能力非凡才可以形容的了。 艾弗拉姆也被布兰多这句恭维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嘿嘿一笑,自从使节团从埃鲁因出发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正规的场合之中找到成就感,心中一时间不由得得意非凡。虽然若是在早些时候,他还真未必看得起布兰多这样一个来自于边远地区的乡巴佬,但经过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他隐隐觉得自己能被这样一位传奇的伯爵大人夸奖一句,也算是一种能耐了。 布兰多也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lì,他原本对这个组合并不抱太大希望,却不料使节团内这些贵族的后裔竟是超出他想象的有能力但想来也应当如此,他们生于贵族家庭,无论是受到的教育还是眼界都远远高于同时代的平民,除了少数天才之外,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并非是真正的没有能力,只不过自甘堕落罢了,然而一旦拥有了动力。原本掌握的知识和经验就化为一种杰出的能力,而这些能力相互统和在一起,达成眼下这一幕,也就并非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众人讨论完毕之后,就各自开始行动去起来整理计划,安排路线。清点食物和使节团内的武器、弹药储备,当然最重要的,是安抚那些克鲁兹贵族,而且还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来,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罗曼、玛格达尔公主与银龙密丝瑞儿三位女士显得格外清闲,至于商人小姐的清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总能找到偷懒的办法。而银龙女士则有些好奇地看着人类世界的行事方法,一边向布兰多问出诸如:“作为领主。你平日里就是这样驭使手下的么?”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 “难道一千年之前人类不是这个样子的么?” “稍微有些差别。”密丝瑞儿盯着树林中的埃鲁因使节团成员与一众克鲁兹贵族们回答道。 “密丝瑞儿女士,难道那之后一千年你都没有再回到过人类的世界?”玛格达尔有些惊讶地回过头看着她。 “作为成年巨龙,我们要尽量少地干涉凡人的世界,再说我们大多很懒,也懒得离开巨龙之谷,这一次要不是有特殊的事情,我也不会遇上马尔萨斯他们。”密丝瑞儿并不隐瞒,如实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 三人又静了片刻。但玛格达尔公主内心聪慧,自然明白布兰多特意将她留下来另有目的。她停了一下,便又问道:“伯爵大人,你是不是想知道炎之圣殿内部的一些事情?” 布兰多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后者一眼,没料到她竟然会将自己的想法猜个**不离十,他怔了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 “之前我们说的。你也都听到了,女王陛xià的行为十分反常,我想知道,为什么炎之圣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反应。” “伯爵大人,你这个问题让我有些为难。”玛格达尔公主听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苦笑了一下。 “怎么,涉及到某些秘密么?”布兰多问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公主殿下便不用回答了。” “那倒不是。” 玛格达尔公主轻轻叹气道。 …… 炎之圣殿今日的势微之局真正始于一百五十年之前,在格兰托底大帝之子仍在位之时,在老尼德文宰相的建yì之下,扶持与笼络地方与军方贵族,逐渐形成今日帝国三足鼎立的局面,炎之圣殿自从启示之年以来长达近六个世纪的超然地位逐渐土崩瓦解。而新兴贵族与贪得无厌的领军贵族步步紧逼,将帝国一南一北一分为二,王室终于在夹缝之间赢得喘息之机,格兰托底大帝的第十一个儿子今天白银女王的父亲逝世之时,这位举世明君曾在病榻之上一手持剑,一手持权杖,仿佛是为了昭示自己一生的功业。 皇帝陛xià逝世之后,白银女王即位,逐渐开始收回地方贵族手上过度泛滥的权力,她一方面继续打压炎之圣殿,一方面却开始警惕北方的贵族领主们,她父亲过激手段埋下的隐患,在她手上一一得以解决,这位铁血女王虽然在贵族中名声不佳,但却也是克鲁兹历史上有的手腕强硬的女性皇帝。 可以说是她为克鲁兹的改革铺平了道路,在她身后,皇长子莱纳瑞特使得帝国的雄鹰一举翱翔于天际在帝国最鼎盛的时刻,甚至是沃恩德大陆上唯一一个可以与那个时代同样更加强大的玛达拉一较长短的国家这是帝国自从白银之年四境之野的惨败之后,近三十年来积弱的雪耻,而在那之后,克鲁兹帝国便迎来了王权最鼎盛的时期。 这便是布兰多所熟知的原本的历史,克鲁兹人皇权的兴起与教权的旁落,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段历史从乔根底冈踏足地面世界的这一刻起早已面目全非。 无论是洞察未来犹如瓦德纳的德苔丝这样的圣者,还是睿智如同狮子圣宫的瓦拉这样的人物,都无法察觉这一点。 只不过对于每一个生于蛙鸣之年时代,经历过整个圣殿由盛至衰全过程的这一代神职人员来说,过去的这段历史都充满了异样的沉重与不甘,以至于尘封于烛之大厅的众多记载这段历史的文献。字里行间都满是了无奈与感叹;而每个过这段历史的神职人员,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地生出太多如果。 如果上一代神职人员不是那么的傲慢与自大,如果罗舍那一代的神官们能够早一些正视自己与地方贵族的力量,如果当时的圣殿不那么轻信数个世纪以来对于信徒与信仰的所谓绝对掌控力,或许今天的克鲁兹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而和一些低阶神职人员一样,拉瓦也喜欢在烛之大厅的过道上关于圣殿过去的文献。不过作为狮子圣宫的圣座之首,他毕竟还是享有一些小小的特权比方说一个专门的位置,一张舒适的椅子,和一副专门的烛台;僧侣们大多熟知大神官阁下的一些小习惯,因此会事先安排好这一qiē,而这位自从琴之年就开始执掌教权的大人物也颇为享受这种小小的特殊待遇。 这无关乎是否舒适,而是代表着一种权力的象征。 独一无二,至高无上。 拉瓦并不是一个贪慕于权势的人,与那些真正醉生梦死的贵族比起来。他的生活其实更像是一个真正的苦修士,没有太多享受,甚至对于他这个位置的人来说有些过于清贫了,他很少出现在信徒们的视野中,虽然说他在帝都大名鼎鼎,但真正了解他的人不多,在他的为数不多的对手与盟友之中那位女王陛xià或许就算得上是一个。 但拉瓦很注重自己的权威,他认为这是圣殿在过去一个世纪中因为不注重所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 今天和往常一样。这位大神官在完最后一段文字之后,放上丝绸书签。合上书本,用手指轻轻一弹,银质烛台上的火焰闪烁了一下便熄灭,他将每一件东西都一丝不苟地放回原位,但并未从自己那张椅子上站起来,而是将手放到红色的僧袍之上。静静地等待着。 片刻之后,被称之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的西德尼就从走廊的另一端形同幽灵一般走了过来。 这位女士先看了一眼书架上那些有动过痕迹的书和往常一样,瓦拉最常看的那几本书仍旧是和那段历史相关的一些记录,她面无表情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以一种背书的语调答道:“赫利克斯大公只是遇刺受了伤,现在住在蔷薇园,至于那些流言,是一个叫做尼科尔的人编造出来的。” “那是谁?”瓦拉问道。 “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最近时间以来一直藏身于手风琴巷。” “现在呢?” “正在审判所的地牢中” “问出些什么了吗?” “这个人在半个月之前和尤金接过头。” 瓦拉仿佛在思考一个问题,因此目光也集中在银质的烛台上,一动不动。半晌,才开口问道:“是那个科察领的高阶神官尤金?” 西德尼点了点头。 瓦拉蓦地抿紧了嘴唇,雪白的眉毛也皱成一团,西德尼的回答让他感到这是来自于圣殿内部的分裂与背叛,科察领在鲁施塔周边,这个地区的高阶神官的重要性对于炎之圣殿不言而喻:“当初最先响应那位女王陛xià号召的也是他,与他一起抵达鲁施塔的还有十一个人,去调查他们。” “凯撒他已经着手去办了。” “刺杀赫利克斯公爵的人查清楚了么。” “似乎是同一批人。” 瓦拉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从中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这已经不仅仅是背叛了,有人在针对圣殿,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一点。 圣殿在帝国内虎视眈眈的敌人无非来自于三方,梅兹北方桀骜不驯的军事贵族们,安泽鲁塔南方以帕鲁特家族为首的南方贵族,再加上女王陛xià,是谁动的手?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陛xià和尼德文宰相走得很近。”西德尼这个时候又说道。 瓦拉扬起眉毛:“谁告sù你的?” “塞西尔公爵。” “他还说了什么?” 西德尼一言不发,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言语的性子,不过瓦拉仿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女王陛xià她又想干什么? “还有一件事。” “嗯?” “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尼德文的女儿去了安兹洛瓦。”西德尼静静地答道。 “尼德文的女儿,”瓦拉思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西德尼说的是小尼德文,他略微恍惚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是那个倔强的小姑娘,我记得她叫什么来着,德尔菲恩,是了,就是这个名字。”瓦拉用指头敲了敲额头,忽然皱起眉头道:“她去了安兹洛瓦,一个月之前,她去那里做什么?” ……() 第一百一十四幕 帝国宰相与他的女儿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宰相的女儿爱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这事儿本来与圣殿无关,但瓦拉明白这座狮子宫的圣女像从不说废话,于是手指互相交叉放在胸前,默默地等待着西德尼的后话。 烛光之厅的蜡烛光芒微微倾斜在女士白金色的短发上,在她的额头下与挺直的鼻梁另一侧凹陷处留下一道深深的阴影,西德尼静静地开口说道:“她和埃鲁因使节团领队因为艾尔曼子爵的死而结仇,这次就是为了对方而去,但这件事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德尔菲恩离开帝都之前曾经拜访过弗洛伊特伯爵,并借走了屠魔枪。据我所知,虽然弗洛伊特是艾尔曼子爵生前的父亲,但这一次他却是通guò一个叫做普赖斯的人和德尔菲恩小姐联系到一起,这个人是考古协会副会长弗里曼.莱利斯的管家,弗里曼.莱利斯曾透过他将屠魔枪和那位托尼格尔伯爵的消息同时透露给了之前两人。” “所以说这个小姑娘的成行是事先安排好的,嗯,”瓦拉静静地听着,并回了一句:“从这里面的确可以嗅到阴谋的味道,说明有人要对付尼德文宰相,还是弗洛伊特伯爵?可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西德尼。” “弗里曼.莱利斯这个人与尤金神官的关系极为密切。” 瓦拉坐在椅子里,沉默了片刻才答道:“这么快就找到了联系,难能可贵,看来我们快要看到真相了,那个小姑娘去了安兹洛瓦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之后发生了安兹洛瓦的动乱与乔根底冈的入侵,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但西德尼明白这位圣座之首想听的不是这个。 “她失踪了。”她答道。 “弗里曼.莱利斯这个人和尤金的交往是明面上的吗。”瓦拉又问。 “正是。” “所以说外人不难通guò他联系到我们身上。”老人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沉声道:“小尼德文对他这个女儿视若珍宝,是个宠坏了的大姑娘。她现在失踪了,背后有小动作的人又和我们圣殿有密切联系,宰相大人很难不联想到我们身上。” “世人不是瞎子,我们对一个小女孩动手,又有什么好处?”西德尼问道:“小尼德文可不是傻子,再说他父亲还没死呢。” “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瓦拉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 西德尼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她不满地看着这位圣殿的至高者,这个回答和四十年前何其相似:“陛xià最近做得已经有些过头了,大神官。” 瓦拉浓密的眉毛轻轻一掀,他深陷的眼眶中仿佛迸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来,落在这座狮子宫的圣女像脸上这是他得意的门生,那白金色的碎发下,平坦的额头下,如白金利剑一般的眉宇之下。那双金色的瞳孔内绽射着清澈而毫不退缩的光芒这道目光仿佛叫老神官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他长叹一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仅仅是这个,不要提,你知道的,西德尼。” “王权与教权,彼有起落,这是历史的规律。但世俗的权力与神圣的权柄千年来彼此分离、互相监视,这是约定成俗的规则。陛xià将手伸向圣殿,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她正在做错事,你必须阻止她重蹈覆辙,大神官。”西德尼不为所动,淡淡地回答道。 “不。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西德尼,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你不明白”瓦拉摇了摇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她仅仅是贪慕权势,不想放下手中的王位而已,对于凡人来说,这很正常,我们不能因为这种事情而站到陛xià的另一边,她做得或许有些过头,但还是可以容忍的。” “老师对于陛xià是不是太过大度了?”西德尼的眼神中就透露出她的厌烦与不满来。 “这是我们欠她的,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明着反对她,你记住,西德尼,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我的老师的命令,我必须服从这个命令,你也是一样,”瓦拉沉声答道:“你知道的,这是一个约定,在她在位的时日里,我们可以不支持她,但绝不能反对她,只要她不在那些关键的问题上做出错误的选择,我们就不能违反这个约定。” “连这也不算关键的问题?” “这只是凡俗的事务而已,西德尼。” “神圣的信仰也不是无根而生的,大神官。” “闭嘴。”瓦拉怒斥一声,其实他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但有些话是不能这么说的:“你怎么敢在这个神圣的所在说出这样污浊低俗的话来,西德尼女士,不要让愤懑与对于对手的怨恨占据了你的心灵,拿出你平时的冷静来,你现在不适合和我继续交谈下去了,去冷静一下吧。” 西德尼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轻轻点了一下头:“我明白了。” 说罢她也不多做解释,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老师的书架,然后转身就走,但走到一半时,又回过头来,开口问道:“是不是因为龙族?” “巨龙在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西德尼,它们受的约束远比我们更多,”瓦拉摇摇头答道:“世人皆知女王陛xià是背后有龙族的影子,其实真相远非如此,如果单单凭龙族,也是无法压服帝国的,记住,西德尼,这是凡人的纪元,帝国的意志,是由和我们一样的人所左右,而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传说和幻想。” “这个世界来自于先贤努力的结果,因此我们崇高的信仰也根源于此,”老人慷慨激昂地讲了几句,忽然不知怎么又感到些落寞,他叹了口气道:“龙族是欠陛xià一个人情,圣殿又何尝不是,过去那件事情,我暂时还不想提起,你下去吧。西德尼,等到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若是有圣殿内的其他成员在此,多半会为老人这句话而感到惊讶,因为它已经隐隐包含着一些引人深省的信息,它包含的不仅仅是一段辛秘,甚至包括了未来圣殿至高权力的转移。 但西德尼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一样。只轻轻颔首,然后便转身离开。 瓦拉看着自己学生的背影,忍不住满意地点了点头,宠辱不惊,这才是圣殿的继承者应该有的气魄,他是出身于蛙鸣之年以后的圣职者,他们这一代人见惯了历史的起起落落与大势的变迁,从高到低的落差,与今昔地位的转变给他们这一代神职人员带来了深刻的影响。等闲的困难已经很少会叫这位睿智的老人皱眉头,圣殿的今日与往昔在他看来已经是一种必然的结果,既难于改变,又无法挽回,但至少他还有一个杰出的弟子,瓦拉寄希望于在西德尼那一代,或许可以改变今日的窘迫。 的确是窘迫,或许即使在这座雄伟的圣宫之内。也很少会有人明白圣殿今日究竟有多么的窘迫,老人摇了摇头。他不禁想起了自己老师的那一代神职人员,除了那个时代年轻的一代之外,很少有人能接受那样的落差,当年为此而殉道的神职人员可不在少数,甚至包括他的老师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很少有人知晓这个秘密罢了。 年轻可真好啊。老人忍不住摇头想到,至少年轻人们还有希望。 他目送西德尼离开,然后才回过头,轻轻用指头拍了拍红木桌面。 西德尼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陛xià的手的确是伸得有些太长了。不过这无关紧要,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赫利克斯公爵遇刺了?偏偏是这个时候花叶领出了问题,这让他嗅出了一丝令他感到不安的味道,老人忽然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大书来,他打开书本,从中抖出一张厚厚的羊皮纸并将之摊开那是一张巨幅的地图,老神官将地图铺开在桌面上,目光久久地落在花叶领的位置。 他微微抬起眼皮,目光沿着罗沃夫堡北面的丘陵继续向北,一直移到一片纵横交错的山脉之中。 地图上用漂亮的花体文字标注着那里的地名。 阿尔喀什。 “玛莎保佑,”瓦拉低声念叨:“千万不是。” 他放下地图,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拿起书桌上的铃铛: “来人” …… 圣康提培宫中午后一如既往地举行女王陛xià的茶会,这个茶会的传统起源于胡桃之年之前,那个时代还是格兰托底大帝的时代,格兰托底大帝常常借皇后的茶会秘密接见自己的臣子,这个传统便从那时候流传下来,并在他儿子手上发扬光大,大帝的第十一子即上一代皇帝陛xià,不止一次在茶会上和老尼德文宰相讨论关于圣殿的事情,以至于后来这些诞生于茶会之上的计划被神职人员恶意地称之为‘茶会阴谋’,甚至有吟游诗人广为传唱。 而时至今日,白银女王的茶会已经成为一个约定成俗的规则,每个礼拜三天,陛xià会在蔷薇园内举行茶会,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下臣前往茶会不再是被秘密邀请,而是正大光明,并且俨然成了一种身份和荣誉的象征。 只是今日,位于蔷薇园东侧的客厅中气氛却有一些微妙。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开口,仿佛所有人都被施展了一个魔法,定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既不眨眼,也不说话,犹如一群木偶人一般。 女王陛xià面带冷笑,而在他身边的宰相大人脸色十分难看,既有些不安,又面带愠色,在他下首,其他贵族们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生怕惹上麻烦,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客厅茶几之上的一叠羊皮纸张,他们目光中那意味深长的神色,仿佛这羊皮纸上记录着什么古怪无比的东西一样。 “菲奥纳卿,在一个月之前,德尔菲恩她当真去了安兹洛瓦。” “这……”小尼德文既有些恼火又有些懊悔地答道:“我事先并不知道她要去安兹洛瓦,陛xià,何况即使知道,那时候安兹洛瓦一片平静,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她出门。我父亲只是禁止她离开帝国,但在帝国内。我女儿她还是自由的,试想一下,我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去帝国内的一个小地方呢,这绝不能作为什么证据。” “我明白的,你不必担心,”白银女王仿佛正为这件事感到有些好笑。她轻笑着答道:“你女儿恰好和那位伯爵大人有些误会,要是我事先知道她会去那里,恐怕也不会允许,不过看来她多半没有通知你这位父亲。” 小尼德文脸上一红,他虽然贵为帝国的宰相,可却是拿他那个女儿没什么辙的,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唯一稍微让他放下心来的是。看来女王陛xià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他自然明白,这种事情可大可小,但只要这位帝国的至高者不在意,那么就一qiē都好说,想来也是,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陛xià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会当真的,只不过眼下这件事实在太过下作。让他十分恼火。 “陛xià的观察一如既往地细致。”他答道:“这件事正是如此。”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一次扫过那叠羊皮纸,正是这些羊皮纸上记载着那些让他感到难堪的污蔑与谤毁之言。这些秘密文jiàn来自什么地方,他心中自然清楚羊皮之上的秘密徽记,必然是出自内廷骑士的手笔,帝国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可让这位宰相十分不解的是,这些内廷骑士为什么会忽然像是疯狗一样来咬自己。他们在报告上说自己与乔根底冈勾结,并且派自己的女儿到安兹洛瓦去充当人质,这根本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这些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攻讦的把戏,更不用说道了他们这个层次。这种把戏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可正是如此,才会让人感到恶心,小尼德文十分不解,究竟谁这么无聊,拿这种东西和自己女儿来和自己开玩笑,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手法低劣的恶作剧,令人作呕。 但正是这种恶作剧,深深地激怒了他,世人皆知宰相尼德文有个掌上明珠,而这些人偏偏拿他的女儿来找他的麻烦,这无形中几乎等同于打脸了。 无论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还是对于自己的脸面和家族的尊严,他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但他知道,执掌内廷骑士的正是皇室,女王陛xià不可能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对付他,那么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那些可以插得进手来的人。 首先就是帕鲁特的家族。这位年轻的宰相皱了皱眉头,在帝国内部,明面上他们和帕鲁特家族关心并不好,因为女王陛xià一直以来有意扶持帕鲁特家族打压先王留下来的派系,不过局内人各自清楚,这种打压其实是来自于女王陛xià本人的,帕鲁特家族对他出手,就等同于女王陛xià出手,除非是私人恩怨,否则帕鲁特家族应该还没这么无聊才对。 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自己和帕鲁特家族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 而至于剩下的人,似乎就更没有关系了。 “不过菲奥纳卿,德尔菲恩如果真去了安兹洛瓦,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个时候康斯坦丝忽然意有所指地说道。 小尼德文赫然一惊,他原本因为这些文jiàn而气恼,却全然忘了自己的女儿如果真去了安兹洛瓦,这可是个大问题,他想通这一点,连脸色都变了,其他人看到这位宰相大人忽然变白的脸色,也明白整件事多半与他无关,于是他们看向那文jiàn的目光,就忍不住更古怪了。 这说明明显有人在和这位宰相大人作对,这会是谁呢? 而如果是作对,会仅仅到此而已么?谁都知道女王陛xià不可能通guò这些一面之词就认定一位帝国的宰相是叛徒,这种东西在这个层级的斗争,根本是跳梁小丑的把戏,不值一提,但问题在于,那个潜在的敌人会不会还有后手,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出手的人还有后手,那么多半是更为凌厉的攻势。 这个时候小尼德文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虽然不如他的父亲,但这点能力还是有点的,但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要是自己的女儿真的落到那些人手上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白银女王微微一笑,显然看出了这位宰相大人心中所想,她轻声安慰道:“菲奥纳卿不必担心,德尔菲恩她未必是真去了安兹洛瓦,至于这些背后陷害你和老宰相的人,我自然会为你们查个水落石出。” 小尼德文点了点头,有些意兴阑珊地答道:“多谢陛xià。” 康斯坦丝轻轻一笑,亦对这位年轻的宰相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一十五幕 黑暗之龙与帝国女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接下来的讨论变得冗长而缺乏意义,密信上尽是猜测而缺乏切实的证据,即使是在场的贵族也不可能真正怀疑帝国的宰相会是那个背叛者虽然他们确实知道有人出卖了帝国的利益,安兹洛瓦的占据与乔根底冈人准确的判断就说明了一qiē。尤其是在帝国的南方岌岌可危的今天,女王陛xià更不可能轻yì地为这样一位身份敏感、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定罪,有人猜测这或许是一个离间的计策,也有人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这样的人多半是与帝国的宰相大人有过仇隙。 但无论那一种,这样的事情总让人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关于赫利克斯大公的流言,先是花叶公爵,接下来是宰相,再接下来会是谁? 所有人都暗暗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兴风作浪,但这个人究竟是谁,却引人猜测。 女王陛xià也蹙着眉头,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从这两件事中感受到了威胁。 总而言之,因为这封意料之外的密信,这一天的茶会可算是不欢而散,不过女王陛xià最终也并没有表态,贵族们私下里难免会猜测接下来谁会倒霉,看起来陛xià对于宰相仍旧是信任有加,那么出手的人只怕会倒霉,或者另有别的什么转折,所有人都怀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毫无疑问这一天的事件给每个人都留下了遐想的空间。 但少有人知道,白银女王在自己的臣子们尤其是小尼德文离开之后,紧紧皱起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她的心情仿佛又恢fù如初,或者说之前不过是表露于外的表象,她看着群臣离开的背影。反而轻笑了一下。 这位至高无上的女士站在客厅的拱窗下看着外面的蔷薇园,目光甚至越过了圣康提培宫的大门,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也好,给他们制造点麻烦,可怜的老瓦拉,希望你的目光不要太早注意到这个方向。”康斯坦丝自言自语道:“可惜时间太紧了,我要是早一些醒悟该多好啊……花叶领、赫利克斯大公,希望罗德尼那草包别出什么岔子,阿尔喀什的群山已经快有四十年没有见到了啊,那冰雪之上锋利的峭壁,在记忆中至今丝毫未有褪色。” “达鲁斯,你看到了吗” 女王陛xià静静地站在窗前,她微微抬起下巴,仿佛面对着无形的听众一般。 “听说那是你孙子。真可惜,我已经没时间去看看你的后人了,大地之剑最终会落在他手上,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玛莎大人对于我们的肯定,只希望格温多琳她们能尽kuài找到他,达鲁斯,我相信你一定能明白我现在的选择。” 大厅内静了下来,穿过庭院树林的风中带着的低语既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否,但白银女王仿佛已经知晓了答案。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克鲁兹人千百年来的圣宫。然后决绝地回过头,便不再看圣康提培宫门之外的朝臣一眼。 是时候该知晓那个答复了。 王室的马车早已备好。 …… 秋榛庄园之内,扳着指头计算时日,茜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软禁在这座鲁施塔郊外的古堡内有近两个月时间,班克尔一带郊野的景色也由秋暮之后转入深冬,虽然在铁蓟山脉以南还未曾下雪。但逐渐瑟冷的气温与日益增多的冬日的衣物外套也说明了四季的变迁。 在一些时日以前,确切的说是在一个月之前,关于鲁施塔的消息还能准确无误地传到古堡之内,但随着安兹洛瓦与帝国整个南方战局的胶着,帝都的气氛也一日紧张过一日。近日更是先后传出关于赫利克斯大公背叛帝国与宰相大人涉嫌通敌的传闻,虽然这类小道消息或多或少地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每个居住在帝都的居民至少能切身体会到一件事。 驻扎于帝都的卫队与巡逻骑兵的警戒明显比往日更加严密了,在老一辈人的回忆中,这是六十年之前才有的事情,仿佛带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战争的气息,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这对于庄园内的女仆们也是一样。 贝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毕竟每到这种时候,城内城外就会变得格外不安宁,总会有人趁着这种时机出来兴风作浪,何况鲁施塔城内气氛紧张,寻常人也会担心被卷入那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去。而正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外面的消息逐渐内庄园内变得隔绝起来,关于安兹洛瓦的战争传来的情报也越来越少,人们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关心帝国是否会失去安泽鲁塔,而不是那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的安危。 而因此关于布兰多的消息,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事实上自从灰石镇失陷之后,就再没听到过讨论这位伯爵大人的任何传闻。 对于贝莎等人来说,唯一感到庆幸的是,至少她们的女伯爵大人还坚信那位传说中的托尼格尔领主先生安然无恙,否则她们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后者才好,虽然私下里,她们或多或少认为那位倒霉的伯爵大人多半已经死在安兹洛瓦了。 这一天贝莎正一如既往地在庄园的露台上晾晒衣物,忽然之间她便看到那辆如同幽灵一般穿过林地的马车,等她看清楚马车上的纹章,吓得低叫一声,赶紧跌跌撞撞地从古堡三楼冲下一楼的大厅,而等到她推开大厅的那扇厚重的木门想要提醒这座庄园名义上的那位主人谁来了的时候,却谨慎地闭上了嘴巴。 大厅内并不只有那些她熟识的小姐妹们。 事实上那些山民侍女们此刻正战战兢兢地立于茜身后左右两排,而在那位女伯爵正前方,还站着另外一个女人。事实上在这个帝国内,很少有人敢单纯地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来看待她,白银女王站在这个山民少女面前,除了她的车夫与随侍之外。她没有带任何人,而她的车夫此刻正等在庄园之外,而随侍也遵从她的吩咐立与门外,也就是说此刻这位帝国的至高者是孤身一人面对着茜。 这群山民少女此刻要担心的不是她们的伯爵大人又说出什么不讨人喜欢的话来,而是害怕她会忽然对这位女王陛xià动手,将她杀死在这里。这可是有前科的,虽然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女王陛xià竟然没追究。 而这是这两个月以来,康斯坦丝第一次亲自来见茜。 “我想你明白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白银女王今天并不打算绕弯,而是盯着茜的眼睛直奔主题道:“今天我需要你的答复。” 但这并不能打动茜分毫。 山民少女抿着唇,狠狠地盯着这位女王陛xià,如果可以的话,她早像上一次一样一枪戳刺了过去,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召唤不了天青之枪。就在片刻之前,奥薇娜警告了她一句,让她小心保护自己,作为天青之枪的主人,必须为她负责,绝不能毫无意义地死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这是那位女士的原话,不过茜总觉得她话外有话。 “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拿你毫无办法。你忘了我上次所说的话,为了你。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向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方势力宣战,不管它是埃鲁因,还是布加人,你应该清楚地明白我的决心,而不至于惹火我,我要杀死你那位领主大人。不比捏死一只虫子困难多少,小姑娘。”康斯坦丝淡淡地答道。 茜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哆嗦了一下,但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女王陛xià清楚地看到这个山民少女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 她没有说话。但如果眼中的怒火可以表达她的心意的话,康斯坦丝觉得自己已经被烧死了无数次。 康斯坦丝显然早估算到了这样的反应。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傻孩子。” “你一定以为我一定要站在你们的对立面,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帝国的皇帝,而你那位领主大人不过是一个埃鲁因小小的伯爵,我和他之间除了你的归属之外别无冲突,事实上非但如此,我甚至还可以帮他一把,让他一步登天,如果他肯臣服于我,那么你为我效命,和为他效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女王陛xià罕见地换了一副口气,柔声说道,这番话让一旁的贝莎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的第一反应反而是惊讶地看向自己的伯爵大人,心想这位女士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是女王陛xià的私生女? 当然,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她们也最多只敢在心中停留片刻,就赶紧抛诸脑后,仿佛仅仅是怀有这种念头,就已经要上绞刑架了似的。 好在白银女王显然并没有读心术,因此也不能知晓这些侍女心中转动着什么忤逆的古怪想法,她说完这番话,便等待着茜的回答。今天的白银女王显得比那日更加自信,仿佛丝毫不担心山民少女会拒绝她。 茜听了她的话,眼神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带着浓浓地怀疑看着她。 “你不相信?”康斯坦丝有些不满地问道,不过这倔强如石头一样的女孩确实让她也感到有些挫败,无论是巧舌如簧,还是坚定刚毅,她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但偏偏茜表xiàn得恰如其分地符合她的身份山民的女儿,她那种沉默的怀疑叫女王陛xià以为自己遇见来自于路德维格或者是梅兹乡下的农夫的女儿,既盲目而又固执,而且她们对于任何话语总是有一种本能的怀疑。 茜仍旧不答话,但这已经代表着她的态度。 若换成以往,白银女王多半不悦地拂袖而去,但今天,她却对侍女们使了个眼色,叫后者赶紧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待到所有人离开之后,这位女王陛xià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我的时间不多,我只想要叫你明白,我和你的领主大人都是一类人。” “你以为我不了解他,”康斯坦丝看着茜,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你错了,小姑娘。我比你更了解他,我知道他是谁。” “你是山民的女儿,那你一定听过那些关于山林的传说吧,对吗?”她并不给茜反驳的机会,而是紧接着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茜仍旧是沉默以对。 但白银女王并不需要这位少女回答。因为她明白山民关于山林的传说代代相传,虽然他们沿着山脉四处迁徙,但古老的传统却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那你应该明白,在关于黑森林的传说中,山民的血统,流淌着高贵的血液,其中的一部分,甚至来自于圣者之战之前的年代,黑暗之龙统治着敏尔人的帝国。但德鲁伊同样对他表示臣服,事实上远远不止如此,大地圣殿,狮人,何尝不是如此,那位永恒的君王还有另一支属下,那就是山民。” 康斯坦丝微微一笑:“你向你的领主大人发誓效忠,并不仅仅只有纯洁的少女情怀吧。你早知道他的身份了,从他给你金苹果的那一刻起” “妖精会给谁苹果。只有先贤圣君。” “他拥有黑暗之龙的传承。” 白银女王轻声说出这句话道。 山民少女忽然像是触电一样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她这么过激的反应反倒吓了康斯坦丝一跳,后者微微一愣,随即才意识到对方是怀疑自己会对她那位至高无上的领主大人不利。这位女王陛xià这一刻也不禁有点哭笑不得,她见过那些脑子一根筋的人。但像是这位小姑娘这么死心塌地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康斯坦丝一时间甚至忍不住有些可惜,心想自己怎么没早些遇上这个呆姑娘。 她心中把布兰多腹诽了两句,然后才伸出右手来。让茜看到,她右手食指之上戴着的一枚衔尾的蛇形指环。 茜警惕地盯着这枚指环。 在布兰多身边这么长时日,她当然认得这枚戒指的含义。 “不必担心,我这并不是给你展示我的身份,这枚戒指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万物归一会他们号称严密的组织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女王陛xià轻轻除下戒指,丢到一边,对这枚对于万物归一会信徒重要无比的信物仿佛是垃圾一般不屑一顾,任由其叮当一声落入黑暗的角落,甚至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她答道:“我只是告sù你,我为何会知晓你那位大人的秘密,我知道得甚至更多,埃鲁因在我眼中没什么秘密可言,我甚至知道安曼的死和他有关。” 她轻笑了一声:“万物归一会对炎之圣殿的渗透,因为你那位领主大人的插手,可是吃了个大亏,我为你们保密如此之久,我想你们也应当回报我一些什么。” 但茜抬起头看着这位女王陛xià,然后又垂下头,再一次固执地摇了摇头。 “你觉得我在撒谎?” “我和领主大人在一起,只因为他是领主大人。”仿佛是破天荒般,山民少女开口答道:“领主大人不曾抛弃我,我也绝不会离开他。” “真是傻孩子,”康斯坦丝微微一怔:“他有什么能让你如此着迷?” 她随即又叹了口气,轻声答道:“好吧,你可真是个倔姑娘,那么茜,你真正明白你那位领主大人的想法么,他想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你应当明白,他和你们每一个人都不同,他远远地走在你们的前面,你以为单单凭借现在的你就能跟上他的步伐么?” 第一次,茜眼中的神色微微有了些松动。 “你明白了?”白银女王微微一笑:“我说过,你的领主大人和我是一类人,因为我和他都知晓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受那些过往千年的神话与传说迷惑茜,你见过外面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你也曾经和你那位领主大人一起和那些邪教徒们打过交道,所以你应当明白这个世界的虚浮繁盛的表象之下潜藏的威胁,你认为像是我和他这样能清楚地认识这一点的人,会贪慕凡世的权力么,那不过是那些目光短浅之辈自以为是的迷思罢了。” 她一边说着这句话,一边向山民少女伸出手来。 “来吧,茜,我让你看看我和你那位领主大人究竟在做什么,你会明白,你帮我,也是在帮他,只不过他的所作所为漫无目的,而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要干什么罢了” 康斯坦丝紧盯着茜的眼睛,继续说道: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你不会杀我,也杀不死我,你很快就明白为什么。” “天青之枪,是站在我一边的,茜。” “你不会后悔的。” 山民少女怔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心中微微有些犹豫。 而正是这个时候,她听到心中传来一个明晰的声音。 “别相信她,茜。” 这是奥薇娜的声音。 ……() 第一百一十六幕 稀有地——万圣之峰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朝阳从林间树冠枝桠之间的间隙后升起,树叶上的露珠在晨曦之下折射着五彩的光芒。一支队伍正在莽林中跋涉,为首的年轻男人穿着黑色呢绒大衣,衣料上浸满了隔夜的露水,领口的银扣上有冷杉的徽记,手持利剑,正蹙着眉头盯着前方密林丛生的山谷,这人正是布兰多,他带领着埃鲁因人与克鲁兹人穿过罗科齐高地北面的丘陵地带,目前正接近鲁恩港,距离不过一天的行程。 这一路上以来一如预料地没有遇上太多麻烦,只偶尔遭遇乔根底冈人的斥候,乔根底冈的大军似乎真一心向北面的亚萨而去,没有花太多心思放在南面的这座港口城市上,只是还不知道平原之上的情况如何,鲁恩港口外分布的大大小小的村落与聚居点,有没有遭到乔根底冈的攻击,不过北面的天空没有在瓦尔格斯地区常见的黑色烟柱,想来情况还好。 布兰多正在等待前方的斥候回报,云层之上有他的石像鬼在盘旋,不过山林中的情报还是要仰仗带脚的斥候,这就是飞行生物的局限性。 但白狮步兵不是专业的斥候,罗杰斯与他的内廷骑士们也是半调子,因此所花费的时间理所当然要更多一些,布兰多在等待中变得有些焦躁,不过他不敢将这种焦躁表xiàn在脸上,他知道克鲁兹人与使节团内的其他人此刻比以往更加仰仗于他,因此必须表xiàn得更加沉稳才行。他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剑柄这把剑并非是大地之剑,虽然龙后未必敢冒着引来艾尔兰塔的风险来对付他,可他也不想把自己的位置暴露给乔根底冈人一边胡思乱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事实上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思考玛格达尔对他说的那番话。 “炎之圣殿不会轻yì向那位女王陛xià出手。”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这是在克鲁兹人的上一位皇帝陛xià退位时与圣殿定下的约定,龙族也参与其中。相关的事情或许那位女士知道得更加清楚。” 但布兰多明白,密丝瑞儿是绝对不会告sù他的,这个问题好像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原点上格兰托底大帝之子指定白银女王为帝国的下一任皇帝时,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必定与上一次圣战有关,可问题是这对他来说恰恰是最大的谜题。布兰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次圣战开始于四境之野南方的大平原上,圣奥索尔与克鲁兹仿佛有意避开了阿尔喀什山脉以及附近的区域,而那里恰恰是上一次圣战的起源点。 看来这个秘密真只有公主口中那几个当事人才能清楚了。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个已经陷入死胡同的想法从脑子里逐出,眼下既然无法确定炎之圣殿和那位女王陛xià之间真正的关系,那也只有不从这方面考虑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白银女王这番与历史上完全不同的举动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原本计划拿狮人作为踏脚石,好让自己笼罩上克鲁兹人的英雄这一层光环。引起那位女王的重视,然后再想办法伺机救出茜,如果可以不和对方撕破脸,这自然最好,即使不成功,也能退而求其次采用皇长子那一条线。 可眼下呢,起先乔根底冈人横插一杠的时候,他还可以只换个目标。让那些穴居人来代替狮人充当踏脚石,只要坚守住鲁恩港。最终就能达成目的,虽然乔根底冈人大军攻势凶猛,那也无非是上升几个难度而已。但没想到克鲁兹人的女王陛xià还暗中和这些乔根底冈人有联系,甚至很有可能,她就是这一qiē的幕后主使者,那么她的真正企图是什么。布兰多就有些看不明白了。九十 既然无法确认那位女王陛xià真正想要什么,那又如何引起她的重视呢? 尤其现在的问题甚至不仅仅是重视的问题,要是达成了反效果,引起了仇视,那可就麻烦了。 他回过头。看到一旁琪雅拉正在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上亮闪闪的玩意儿那是一枚戒指,从纹饰风格来看有典型的地下风格,正是她从沙苟斯手上拿到的战利品,但布兰多并不清楚这一点,不禁提醒道:“小心些,乔根底冈人总喜欢干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它们喜欢在自己的装备上动手脚,小心戒指里暗藏的毒针,或者铠甲中的毒蛇。” 西法赫家族的千金小姐显然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碧蓝色的眸子里露出狐疑的神色盯着那枚戒指。 “这一枚戒指不必担心,你运气好,这枚戒指恰好是少数没有被动过手脚的装备,如果是,你早浑身冰冷死了好几个钟头了。” “你认识这枚戒指?”琪雅拉丝毫不觉得布兰多在虚言恫吓她,这个小姑娘迎着穿过枝桠之间的阳光举起手中的戒指,一边向后者询问道。 “算是认识吧。”布兰多答道。 “算是认识?” “我既不是专业的鉴定师,也不是炼金术士,只能说曾经见过这枚戒指。” “真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其实还挺谦虚的,它有什么作用,是魔法物品吗?”琪雅拉好奇地问道。 “石纹饰戒,这是地底世界的祭祀们身份的象征,其中一些高级的货色具备魔力,可以从泥土之中汲取土元素的力量,从而召唤小型的土元素傀儡。”布兰多看着小姑娘手上的戒指,向她介绍道。 “那么我这一枚呢?”琪雅拉十分期待地看着布兰多。 “它是高级货。” “哇哦!”琪雅拉惊喜地叫道:“我要怎么使用它?” 布兰多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在《琥珀之剑》中玩家等级普遍在三到四十级的年代,这枚戒指十分流行,因为召唤的小型土元素几乎等同于一个同等级玩家的战斗力,这东西对于一个普通贵族来说,就等同于一个一天持续六个小时的贴身的、绝对忠诚的白银卫阶的骑士。可对于出生于西法赫家族这样的大家族的琪雅拉来说,似乎犯不着这么高兴,如果她想要的话,这类东西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 琪雅拉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对于这个凡人庸俗的想法也是不屑得很,轻轻哼了一声道:“哼。干嘛那么看着我,你懂什么,这是我的战利品,与那些随手就拿来的东西意义可大不一样。”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擦了擦,再举起戒指向布兰多问道:“喂,我要怎么使用它?” “把它戴在食指上,然后用它的正面对着泥土念咒语‘Eaam’。” 琪雅拉自己也学过魔法,对于这些元素咒语熟悉得很,她稍微默念了一下。然后戴上戒指依言而行,果然不出片刻,只见小姑娘脚下的土层微微拱起、分离、并最终爬出一团差不多一个成年人高、形状不明的烂泥状怪物来这是土元素傀儡的初级形态,与布兰多印象之中一模一样,他还知道这东西越高级,就会越接近人形态,达到元素长老阶段之后,就会变成真正的巨人。 琪雅拉看到自己的召唤物从土层下面爬出来。显得十分惊喜的样子,她兴致勃勃地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感叹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这家伙的见识还挺广博的嘛,我还以为关于你的传闻都是自我吹嘘呢!对了,你对魔法物品很熟悉吗,可你说你不是炼金术士,你明明对这枚戒指很熟悉不是吗?” 布兰多听了这话心想你这算是在夸人吗,问题是被夸的人似乎一点也没感到高兴。 他板起脸来照实答道:“我说过。我只是偶然见过这枚戒指而已,我是在” “那你说不定也见过其他东西咯,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我一直搞不明白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要不你来帮我看看吧。”琪雅拉任性地一挥手就打断了布兰多的话。似乎后者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枚戒指,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布兰多没好气地正要解释自己不是珠宝鉴定师,可他一看到小女孩从腰包里拿出那东西,就不禁怔住了。 琪雅拉手中的金色卡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布兰多确信自己绝不会看错,那是一张命运卡牌,而且还是一张罕见的金色稀有卡牌,一张地牌:万圣之峰,横置,选择加入三点任意元素到元素池中,看到这张牌,不远处的夏尔都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琪雅拉蓦然回过头看着他,然后再看了看布兰多:“没想到你们真的都见过这东西,能告sù我吗,它是什么?” 这是一张地牌,而且还是一张罕见的可以增加任意元素的地牌,旅法师可以自由构筑自己的牌组每一个旅法师,都会创zào出自己专属的生物、神器与强大的法术,但他们力量的源泉地牌,却是源自于千千万万真实的世界,这些世界除了沃恩德本身之外,大多数是悬浮于世界之外的破碎的位面,旅法师从中抽取风水火土光暗与自然的力量,来展示自己所构筑的世界,所有的元素,就是旅法师世界的基石。 因此旅法师是无法自行创zào地牌的,除非他在漫长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旅行之中能发现真正无主的世界,才能将这个世界封印进自己的卡牌之中,成为自己众多力量源泉之中的一个,因此对于旅法师来说,除了自身成长增加可控牌数量与命运卡牌的容量之外,一个重要的变强的途径就是获得更多的地牌。 黑暗之龙那样通guò直接抽取他人力量来作为自己力量源泉的旅法师,在旅法师的世界之中毕竟是异类。 而对于布兰多来说,地牌,尤其是多色地牌,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在他真正进入要素领域甚至接近真理之侧后,牌库容量其实又进一步增加,现在他已经可以想办法将安德丽格或者是墨德菲斯具现成真正的旅法师卡牌,但正是因为欠缺更多的法力源,‘养不活’这么多卡牌,他才迟迟没有行动;目前维持梅蒂莎的白城先锋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而假设具现出新的旅法师卡牌,新的旅法师势必又要掌握更多的卡牌,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但有了这张万色地牌,那就要轻松得多了。 布兰多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你是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从别人手上。”琪雅拉理所当然地答道。 布兰多错以为是其他人送给这位西法赫王室的小公主的,他轻轻点了点头:“琪雅拉小姐,如果我告sù你它的来历。并且告sù你这张卡牌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能将它送给我么?” “当然不行,”琪雅拉摇了摇头:“我可没有白送人东西的习惯,”她拿着那张卡牌在阳光下晃了晃,又歪头问道:“这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非常重要,”布兰多答道:“直言不讳地说,如果拿到这东西,虽然不敢说为接下来鲁恩之行增添几分把握,不过减少几分危险。却是能做到的。” “看来这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啊。”琪雅拉忍不住惊讶地答道:“它究竟是什么,这么厉害的东西,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布兰多表面上思考了一下,事实上是在心中和夏尔交换意见这张卡牌他和夏尔都听说过,甚至讨论过,因为这张卡牌曾经是图门的卡组之中的一张,图门的万物归一牌组是典型的多色牌,因为这张地牌也是他的核心牌之一。图门的卡组大多遗失在埃鲁因,想来这张牌也只是其中一张。但没想到会落在琪雅拉手上,两惊讶之余,年轻的巫师提醒他一定要想办法拿到这张牌。 这张万圣之峰,在旅法师的历史上,也是鼎鼎大名的稀有地牌之一,据说成熟状态下的万圣之峰。每天可以给旅法师提供十点任意元素。 夏尔的回答给了他一个提醒,他略微思考了片刻,然后对琪雅拉说道:“这是命运卡牌,关于它的来历很少有人知晓,但某些修习特殊派系法术的人。可以展示卡牌之上的力量。” 这个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聪明过人,布兰多一心想要拿到这张卡牌,因此不敢轻yì在对面面前撒谎,因此只能一真半假地答道。 “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修行特殊派系法术的人咯?”琪雅拉碧蓝的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 “那我呢,我能展示这上面的力量吗?”她又问道。 “这个嘛,恐怕不行。”布兰多答道:“命运卡牌是极为特殊的魔法物品,对于无法使用它的人来说,它除了更加坚韧之外,在其他方面和一张纸片没什么区别。” “哎,真无趣。”琪雅拉有点失望地答道:“那你拿去好了。” 布兰多微微一愣,没料到事情会如此简单,也没料到这刁钻古怪的小姑娘会这么好说话,他忍不住问道:“你就这么给我了,你不怕我骗你?” “两点,”琪雅拉伸出手指头,对布兰多比划了一下,虽然一本正经但声音却奶声奶气地回答道:“第一,你这家伙虽然有点可恶,但是看样子不像是会轻yì说谎的人,如果你会因为这东西对我说谎,那么说明它对你来说一定是极其重要。既然如此,你就绝不可能对我说真话,而这么些日子以来,我也没找到第二个对这东西有半点认识的人,说明它的确是非常罕见的,我这么大方地把这东西交给你,想必你这样的人一定会觉得欠了我的人情,我现在表xiàn得越大方,你将来就会越惭愧,还我越多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欠琪雅拉大小姐一个人情,大恩大德来日后报。” 布兰多有些哭笑不得地听着她这番歪理,然后后者又继续说道:“第二,刚才你送了我一枚我很喜欢的戒指,我很高兴,这张卡牌就算是我奖励给你的,所以你要记住,本小姐高兴了,你才会有好处。” 布兰多心想你这是在调教小狗吗,不过看在卡牌的份上,算了,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琪雅拉把卡牌交给布兰多,然后才又问道:“你可以教我那门法术么?” 布兰多怔了一下,他本来是预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的,不过在他原来的设想中,琪雅拉会用这张卡牌来要挟他,而不是现在如果是前面一种情况,他自然有应对的方法,而现下,他想了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决定照实回答。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或许你也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但我办不到,不过你能找到这张卡牌,我想至少是命运卡牌在冥冥之中有某种联系的。” “是吗?”琪雅拉听完这番回答,忍不住像个小孩子般微微叹了一口气:“卡牌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应该没必要骗我了,看来我确实没办法使用这张卡牌,真可惜” 布兰多看着这小姑娘叹气时露出的白生生的小尖牙,心中一阵哭笑不得原来你打的是这种主意! …… () 第一百一十七幕 大迁徙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山谷中的光线很快变得明亮而又充足起来,犹如一片碧野,布兰多一边眯着眼睛欣赏着这幅美丽的画卷,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向琪雅拉解答着关于旅法师的一些问题当然,这些问题大多与那些布兰多不愿意提及的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擦边而过,但却也完全足以为一个小姑娘勾勒出她心中那个神秘而丰满的轮廓来。 布兰多在琪雅拉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将万圣之峰融入自己的旅法师世界之中,这座白雪皑皑的圣山就紧邻着风暴之巢,在宝石平原的天际上描绘出淡青色的山脊线。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斥候才终于带回了外面的消息 山谷外并没有乔根底冈人的踪影,但在平原上却有少量穴居人驻扎,这些穴居人不像是乔根底冈的一线部队,倒像是战斗力低下的卫戍部队。得到这个消息,布兰多就彻底放下心来,这说明乔根底冈的主力果然是前往了亚萨,而剩下这些老弱病残不过是为了防范鲁恩港的守军造成麻烦而已,不过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帝国內腹,除了贵族的私兵与骑士之外,这些城市的守卫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除此之外,罗杰斯等人还带回了另外一个好消息: 他们联系上了鲁恩港的守军。 …… 鲁恩港 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这座港口最著名的就是沿湾岸的巨大白色高塔,这些塔是圣者之战的时代以前留下的遗迹,敏尔人通guò这些高达上百米的巨塔收集游离于空气之中的游散魔力,这门技术在圣者之战后早已失传。但在已千年之后的今天,仍然有少部分高塔可以运转,只不过它们的主人换成了滨海而居的安兹洛瓦人。这些高塔至今仍在以每十年两座的速度减少,预计三十年之后,最后一座高塔也会因为设备老化而停工,到那之后。这些白色尖塔就会真正成为历史的见证,它们有一天或许会被风蚀分崩离析,也可能会永久矗立在这片海湾之滨,成为此地一道独特而永恒的风景。 埃鲁因的使节团在穿过滨海平原时见到了这些传说中的白塔,它们孤零零地矗立在遥远的天边,有点像是一座座没有桨叶的风车,使节团内的埃鲁因成员都对这一幕壮观的景色赞叹不已,甚至连危境之下的紧张情xù都被冲淡了不少;而司空见惯的克鲁兹人则显得要沉闷得多,他们的目光更多地被北面天空淡淡的烟柱所吸引。那个方向正是鲁恩港的方向,说明果然如布兰多所预料,几头巨龙已经先一步光临了这座港口,至于是不是只烧了船,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投向队伍中央布兰多所在的方向,虽然后者信誓旦旦地保证港口内一定还有船。 虽然早有通知港口方面,但港口对于使节团的接待十分冷淡,引他们进城的卫兵一脸麻木不仁的神色。只不过在看到队伍后面长长的克鲁兹贵族的队伍时多看了两眼,就好像丧失了希望那样死气沉沉;而进入港口之后。众人才意识到鲁恩城内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龙后好像在此之前在这座港口好好肆虐了一番,随处可见烧焦的建筑残骸与爆炸之后的痕迹,队伍中途经过几座圣殿,圣殿外广场上都人满为患,尽是呻吟的伤员。看到这些景象,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变得沉默起来。 队伍穿过半个港口之后,当地的执政官才姗姗来迟前来迎接,鲁恩港的城主原本是奥尔康斯伯爵伯爵的次子,但这位城主大人早在几天之前龙兽袭击港口的战斗中丧生。此刻整座城市是由港务长官沃拉斯子爵代为管理,这人是个胸无大志、碌碌无为之辈,起先他接到卫兵通报说埃鲁因使节团已经抵达港口外,其实还并不情愿抽空来接待这些埃鲁因人,因为罗杰斯第一次通报时并没有指出使节团中还有克鲁兹贵族尤其是奥尔康斯伯爵等人,但第二次确认身份时布兰多把这个小小的细节补充了上去,果然这位奥尔康斯伯爵的属下问询之后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一路上还在诅咒这些可恶的埃鲁因人在给他找麻烦队伍中有奥尔康斯大人怎么不早说! 殊不知坑他的正是他的克鲁兹同胞。 对于儿子的死讯,奥尔康斯倒是显得十分坦然,他有六个儿子,在这个战乱的时代下属与子嗣意外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他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听完沃拉斯请罪的话语之后,还反过来宽慰了后者几句,弄得后者受宠若惊。接下来便是移交城主的权力,沃拉斯此人确实没什么能耐,把一个简简单单的移交过程弄得繁复无比,而且漏洞百出,看得布兰多暗自好笑,在他手下最擅长行政工作的人自然是非安蒂缇娜莫属,将两者一比较就高下立判甚至有些侮辱了幕僚小姐,应该说根本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而感到丢脸的奥尔康斯伯爵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看在对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此刻港口内也找不出第二个拥有相关经验的人来的话,估计这位可怜的子爵大人立时就要被投入大牢之中单凭他那些乱七八糟的账务就够了。最后伯爵大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才开口叫停了这家伙,并单刀直入地问道:“港口内还有没有可以远洋航行的船?” 沃拉斯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了下来,他苦着脸答道:“伯爵大人,别说远洋航行的船,我们几天之前遭到一群龙兽的袭击,现在港口内恐怕连一条舢板都凑不出来了。” 奥尔康斯伯爵问出这句话时,在场自然不只有他和沃拉斯两人,而其他人一听沃拉斯子爵这么回答,立刻回过头看向人群之间的布兰多。 布兰多当然知道他们想问什么。 他向所有人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我说还有船,就自然还有船。但在那之前,我们还要准备两件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才刚刚产生的骚动立刻平息下来,沃拉斯子爵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吓了一跳,他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这群人应该是以奥尔康斯伯爵为首。但现在才发现真正的领导者似乎应当是这个年轻人,他还不知道布兰多埃鲁因人的身份,一时间多看了对方两眼,心想这家伙究竟是谁,难道是某位大公爵的私生子? 但他要是知道布兰多不过是这个使节团的团长,估计心中还会更加惊讶。 布兰多见众人安静下来,才继续答道:“首先我们需要泊位,沃拉斯先生,港口内还有特等泊位么?” 沃拉斯微微一怔。脱口道:“大人,特等泊位那是” “我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布兰多不悦地打断他答道:“你只需要回答我有还是没有就行了,至于泊位内原本有什么,我不关心,你只需要把它清理出来就可以了,那怕是女王陛xià的座舰,也是一样。至于出了什么问题,向我负责就可以了。” 这硬邦邦的口气几乎把沃拉斯给震住了。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奥尔康斯伯爵,在后者的神色之中找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怀着一种既敬又畏的心态对布兰多答道:“自然是有的,大人,上到特等泊位,下到舢板的锚柱。您要什么就有什么,因为此刻港口内根本就找不出一条船来,别说船,连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木板都很难找到,因为已经被那些长翅膀的大蜥蜴给烧成飞灰了。非但如此,它们还在城外的森林中放了一把火。” 这位子爵有点无奈地答道:“它们不知道,其实鲁恩港的船厂用的木材都是从外地运来的……” “这就够了。”布兰多一挥手打断他滔滔不绝的废话:“你去找人把泊位给我们清理出来,我会派人和你一起,你负责为他们办事,满足他们的一qiē要求,明白吗?” “一qiē要求?”沃拉斯战战兢兢地看向一旁的奥尔康斯伯爵,直到后者郑重地向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大人。”他才毕恭毕敬地答道。 布兰多这才发现这人虽然没什么能力,但至少听话,难怪奥尔康斯那个儿子会用他当副手,这种言听计从的感觉的确很不错,相较起来按照游戏的术语安蒂缇娜的政zhì能力属性虽然可能高达99点,但是对于领主的要求也未免太多了一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而且还时常质疑他的决定,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第二点,”布兰多又对其他人说道:“龙后未必会放任我们行动,破坏是必然的,我们要确定一条安全的航线,还要确认城外乔根底冈大军的动向,简而言之,我们要对近段时间以来的局势和鲁恩港周边的环境有一个全面的了解,我们出发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我可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内看到穴居人忽然兵临城下,奥尔康斯伯爵,你是本地的领主,这方面的事务就交给你了。” 奥尔康斯伯爵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沃拉斯先生。”等到奥尔康斯应下之后,布兰多又叫住这位地头蛇:“麻烦你另外帮我们一个忙。” “大人尽管吩咐,在下一定有求必应。”沃拉斯此刻已经明白这位年轻人超然的地位,赶紧低头应道。 布兰多倒是十分满意这家伙的反应,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希望你从城内找个祭祀来,我们队伍中有伤员。” 沃拉斯一听就恍然大悟,在他的猜测中,毕竟这支队伍从乔根底冈大军眼皮子底下突围出来,那是一场多么惨烈的战争啊事实上一开始他听说埃鲁因使节团抵达港口的时,还吓了一跳,在他想来乔根底冈人能打得帝国节节败退,在瓦尔格斯地区的埃鲁因人绝不可能幸免,但没想到后者非但幸免于难,还救回了奥尔康斯伯爵一行人这位伯爵大人,果然是名不虚传。 但无论再怎么名不虚传,只要有战斗,那么有伤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位子爵大人做梦都没想到,布兰多此刻所谓的成员其实有也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那位帝国宰相的女儿,后者自从那一夜之后状况就时好时坏,最坏的时候几乎差一点就丢掉了小命,可布兰多做梦都没想到的时候这个疯女人竟然会在最后关头被毫不知情的密丝瑞儿女士给救了回来。 事后银龙女士才告sù他。她还以为这个人类小女人是布兰多的朋友,处于感谢布兰多的搭救,才会出手相助,布兰多一听之下也是只能苦笑,这阴差阳错之下也只能怪这位女士命不该绝。 说实在话,就他而言,他觉得对于此刻的德尔菲恩来说,可能死了比活着还好受一些。 因为就算是龙族毕竟也不是万能地,银龙女士最多也就是让她勉强维持生命而已。而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无比痛苦的过程,这些天以来,对于这位小姐来说,恐怕比之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她能够感受到的话。而既然德尔菲恩没死,布兰多自然不可能去提yì一剑把她给捅死,以了结这位小姐的痛苦,这种事情也没有任何人会自找不快,而且既然到了港口。那么首要的事情就是要为这位宰相千金寻找一位合格的治疗师了。 这样也好,布兰多心想。反正至少能叫宰相欠他一个人情,而这位女士即使勉强活下去,后半生恐怕也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也不可能再阴魂不散地来找他的麻烦了。 沃拉斯将布兰多要求的事情一一吩咐下去,然后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找到正在和奥尔康斯伯爵、琪雅拉等人商讨航线的布兰多。开口询问道:“几位大人,你们想要了解城外的穴居人,我想正好此刻可以上城墙看看。” “嗯?”虽然只有短时间的认识,但布兰多也看得出来这人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停下来问道:“怎么回事。有什么奇怪的么?” “大人,城外的这些穴居人,似乎有些不同……” “有些不同?” 沃拉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 当登上鲁恩港并不算高的城头时,布兰多很快就意识到平原上驻扎的穴居人有些什么不同,这些穴居人就像是罗杰斯等人回报的纪律散漫、装备低劣,一看就是战斗力低下的卫戍军团,但除了手持武器与身穿甲胄的穴居人战士之外,穴居人的营地之中还有许多没有武器的平民,或者说叫做穴居人苦工。 这些穴居人在营地中占据了为数不少的比例,它们一边在搭建营地,一边在管理一些奇特的生物,那些生物起先众人还以为是乔根底冈人为了进攻鲁恩港而准备的攻城兽,但后来才发现那是一种蹄兽,这种生物在乔根底冈的地位就与地表世界的牛和羊差不多,那是穴居人的牲畜。 “这些人穴居人的后勤部队吗?”库珀爵士看到这一幕时也忍不住喃喃自语:“不对啊,后勤部队怎么会到鲁恩来,而且也不像啊!” 库珀的话提醒了布兰多,他很快意识到乔根底冈人的行为倒不像是在掠夺地表,而更像是在迁徙或者殖民。 但这不符合地底生物的通常行为模式,地表世界对于它们来说并不是舒适的生存环境,大部分地底生物在强光下会致盲,地表明媚的阳光对于它们来说显得太过刺眼了。 那么它们在做什么呢? 布兰多心中疑惑不已,但幸运的是,使节团中似乎恰好有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立刻让小王子去叫来莱丝梅卡。 不多时,那头美杜莎就从城下走了上来,她的出现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人群窸窸窣窣地为这位来自于乔根底冈地下的女士让开出一条路来,莱丝梅卡分开人群,来到布兰多面前这还是布兰多第一次有机会亲自与她会面,虽然后者早就委托小王子委婉地向他表达了想见他一面的意思。 不过布兰多很清楚乔根底冈的住民是怎样的秉性,如果可以的话,事实上他并不愿意相信这个女人。 他回头看向这位在人群中制造了一阵惊叹的女士,后者有一头艳丽的蛇发犹如一头吐着信的毒蛇她的脸形很漂亮,犹如古希腊女神的雕塑般光洁无瑕,修长的眉毛之下,琥珀色的眸子里生着一对竖状的瞳孔,如果不去看她的长发、眼睛与额头上细微的蛇鳞,对方还是可以称得上是美人的。 听完布兰多的陈述,以及亲自在城头上看到那些穴居人与它们的家畜之后,美杜莎女士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十分镇定与肯定地答道: “大人你没有猜错,它们正在迁徙。” “而且事实上,这正是乔根底冈千年未见的大迁徙。” 她的声音有些宛转,仿佛像是塞壬的歌喉。 ……() 第一百一十八幕 灰野之战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和谐来了。) “大迁徙?”布兰多深褐色的眸子里透着浅浅的狐疑之色,他脑海中似乎对于这个名词在什么时候建立过一点印象,这个念头几经辗转之后,才终于想起,在第二纪之后地下的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曾经生过一场惨烈的大战――地底矮人称之为‘灰野之战’――这场以生存与毁miè为目的战争最终波及乔根底冈的上层区域,从而导zhì整个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迁徙。乔根底冈不是玩家的国度,关于这场远离于尘世的战争,地表世界得到的关于它的消息很少,甚至一直到战争开始很久之后,玩家才得到一些只字片语的传闻。布兰多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难道说这就是那场战争的开端,但它从这个时代就已经开始了?随即他微不可查地摇摇头,历史上的迁徙虽然在地表世界直到第二纪四十年之后才显露征兆,但这之前可没有什么乔根底冈的大举入侵,他虽然不是克鲁兹人,但如果克鲁兹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作为玩家没有理由不听到任何风声的。 就在忽然之间,他心中冉冉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就同圣战的提前到来一样,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提前了――不,正确的说法或许应当是――正是因为这场战场的提前,从而促使了圣战的提前爆。本次圣战的导火索归根结底是因为托奎宁金鬃狮人的大举进犯,它们原本打着收回大地之剑的幌子,但自从布兰多见过龙后之后,就明白这根本是克鲁兹的那位女皇陛xià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 布兰多微微凛然,在此之前。他对于这位女皇陛xià的谋划有过一种猜测:历史上这位女皇陛xià也有过同样的谋划,只是失败了,因此两个世界才会展现出迥然不同的历史。毕竟安培瑟尔一战的结果最终由他亲手改变,随后天青之枪现世,克鲁兹帝国皇长子的‘失踪’。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改变,或多或少影响了帝国内部的格局。这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未必不可能,布兰多明白白银女王是何等的人物,让她抓住一线机会翻盘是完全可能生的事情。 然而这一刻,他心中关于灰野之战的猜测却推翻了这个猜测。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布兰多可以确认的是自己和黑暗精灵、和恶魔没有半分联系,如果非要扯上关系的,也只有安培瑟尔一战时与恶魔之间有过唯一一次接触,然而安培瑟尔一战生的时间与现在不过半年,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波及灰烬之尖,又导zhì乔根底冈地下世界住民向上的迁徙。到现在不可能只有半年时间。他还记起另外一件事情,在恶魔入侵安培瑟尔时,手下便奴役了不少乔根底冈的军队――有鹰身鸟妖,也有穴居人,甚至连这位美艳的美杜莎女士,也是从恶魔手上逃脱的,也就是说。这些足以证明在安培瑟尔战争爆时,地下世界的‘灰野之战’就已经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再往前,他连自身的根基都还未稳固,就更不可能影响整个沃恩德的世界格局。如此说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眼下这个世界,与《琥珀之剑》的世界,本来就并不相同。历史上这位女皇陛xià并没有这样的谋划,两个世界的历史与未来也原本就走在两条并行相似但互不交错的道路上。 学姐说的可能是真的。 布兰多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事实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接受,毕竟他本身就是靠着对于未来的预见才走到眼下这一步的。他抬起头。看向平原之上,浅褐色的目光越过穴居人的帐篷、迁徙的驮兽群、还有风中飞舞的碎布片似的乔根底冈旗帜,他眼神中孕育着难明的色彩,仿佛看到时光流转,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碾碎一qiē他所熟知的一qiē,甚至脱开了空间的桎梏,可以看到那曲折繁复的命运长河盘绕于山川与平原之上,一层朦胧的迷雾,笼罩于整个埃鲁因,甚至笼罩于整个沃恩德之上。 这就是支离破碎的预见与未来。 但轻轻摇了摇头,布兰多不禁有些惊讶地现自己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没有太过恐惧。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了繁多的挑战与磨练之后,心中那软弱而虚幻的、随时可能化为泡影的‘对于未来的依仗’真正破灭之后,自己的本心却反而变得更加坚定,一种无法言喻的信心仿佛化作了手中熠熠生辉的宝剑,只要紧握,就能感受到它真实而冰冷的触感,而那些站在他身后所有仰仗与依靠他的人们,就如同力量的源泉。 布兰多心中甚至有一种感觉,凭借这样的力量,只要轻轻挥剑,前路的迷雾仿佛自然烟消云散,在那迷雾背后,自有一条坦荡的大道。 那即是埃鲁因的命运,也是他的命运。 历史或许已经改变,但却反而拥有了一种把握自己命运与脉搏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触,奇妙而又坚韧,根植于心灵深处。 …… 莱丝梅卡自然不会知晓自己简单的开场白会引起那位年轻的领主大人心中这么多的感触,,她看到布兰多沉默不语,再看看其他人的神色,在场的贵族们无不一片愕然,显然还没明白这个所谓的‘大迁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莱丝梅卡仿佛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并没有继续开口,她是一个十分精擅于言语艺术的女人,自然明白这个时候最好是让这些人类自己引出话题,方才能让她接下来的描述更加深入人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消片刻,便有一位衣着体面的男性贵族开口问道:“这位美丽的……女士,你所说的迁徙,恕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的话显然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心思。在他开口之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莱丝梅卡明艳的脸庞上。 美杜莎女士微微一笑:“如各位所见,所谓迁徙……就是殖民而已。” “殖民?”贵族们有些不解,毕竟在常识之中,地表世界并不适宜穴居人生存。何况乔根底冈宽广无垠,好像这些地底居民还没有人口爆到需要来占领地表世界吧? “难道地下世界生了什么变故?”又有人问道。 莱丝梅卡有些赞赏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答道:“猜得不错,原因是因为恶魔。” “恶魔?” 贵族中传出一阵惊呼,在任何传说之中恶魔都是焦狱之下最极端邪恶的生物,它们的存zài对于地表世界就是一个禁忌。圣殿在过去十个世纪中严厉地打击任何与恶魔有关的邪教与个人,但隐秘的集会与结社始终无法断绝,血祭、活祀、残忍血腥的仪式。不过在场的大多是有见识的大人物,不会像是那些愚民一样听到只字片语就惶惶不可终日,但问题在于――自从天青的骑士击败了黄昏之龙后,恶魔似乎已经沉寂了无数个岁月。它们又能和地下世界的剧变扯上什么关系? “恶魔入侵了乔根底冈,那些来自于硫磺之河下代表着混乱与毁miè的存zài摧毁了焦热平原与灰烬之尖的众多地下城市,燃烧的足迹之后只留下血与火;而居住此地的居民们自然无法幸免,其中就包括了我和我的族人们……”莱丝梅卡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悸的神色。 “你说什么?” “玛莎在上,那些焦狱佬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一次显然就不仅仅是惊呼了,莱丝梅卡的话在人群之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贵族之间顿时爆出一片纷杂而惊讶的声音,众人好像要消化这个信息,表xiàn得神色各异。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节,人们难免会将恶魔的异常举动与罕见的魔法潮汐联系起来,这显而易见地不是一种多么妙的联想。 大多数人的脸色有些差,有些人不禁记起了半年前的安培瑟尔之战,埃鲁因与炎之圣殿之间的权力斗争淡化了这场战争背后恶魔的影子,但现在,他们却重新将之回忆了起来。 “难道那些该死的末日教徒预言的是真的,罕见的魔法潮汐正在改变未来。凡人的时代已经快结束了!?” “黄昏之龙真的会从混沌之中复活,那些焦热地狱的恶魔们不过是它的先锋?” 一片窃窃私语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些稍微胆小的人甚至忍不住哆嗦起来,毕竟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是黑之预言的最后一章――末世降临的前兆。黄昏之战。 贵族们议论纷纷终于让布兰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听到恶魔二字,眉头微微一皱,而至于贵族口中的末日教徒,就是那些游走于街头巷尾、藏头露尾的家伙,由于圣殿的禁令与搜捕,这些人不敢在公开场合宣讲,只敢在私下里传递那些蛊惑人心的所谓的‘教义’,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本身就是邪教徒,剩下的也大多居心叵测,这种人口中的‘预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实在是有待商榷。 不过这种担忧毕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在诸多传说中天青的骑士击杀了黄昏之龙,然而作为玩家,布兰多却心知肚明,作为《琥珀之剑》的最终Boss,黄昏之龙最终还是要与玩家见面的,何况在真正的苍之诗中,天青的骑士也只是封印了黄昏之龙,带来了凡人的纪元的开端而已。混沌的复苏势不可免,在游戏之中大魔潮成形之后,战争石板与狼祸相继显世,随后是永夜与巫师之战,一直到他穿越之前,黄昏之战的再临其实已经有所征兆,不过这一qiē距离现在的沃恩德来说,还为时尚早。 布兰多想到这一点时,心中忽而微微一跳。 真的还早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城垛,再一次落在平原之上,在哪里聚集的穴居人像是某种征兆,或者一个心中细微的声音,在提醒着他什么。热地狱之下的硫磺之河究竟生了什么。为什么黑暗精灵与恶魔之间的战争会提前那么早爆?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与身后的尼玫西丝相交,布兰多才愕然现女骑士也正看向自己,后者隐隐显出紫色的漆黑眸子里显然带着同样的忧虑之色。 真是多事之秋啊!他喟然长叹,大魔潮提前成形。而天青之枪恰巧在这个时候突然现世,帝国的强势介入与布加人一反常态的对于凡世的热衷,对了,还有银精灵的返世。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与历史上各个时期有所关联而又似是而非,就像是游戏剧情进展骤然加快然而又糅合在了一起,虽然他还不明白背后究竟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推动了这一qiē,但也隐隐感到那种时代变迁,旧的纪元逝去,新的纪元开启,历史承前启后的磅礴浩瀚。 “不过我倒更宁愿生在一个平静祥和的年代……”他忍不住有点苦恼,这些本来与他没什么关系。但埃鲁因要再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在夹缝中求得生存,却未必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说什么?”尼玫西丝没听清楚布兰多的腹诽,但也猜到几分,她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 “呃……没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布兰多已经渐渐摸清了这位异世的‘学姐’的脾气,心知肚明对方如果听清楚自己如此惫懒的宣言,多半又要皱眉头。赶紧改口道:“只是心有所感罢了。” “心有所感?” 布兰多微微点了点头,他倒不是在说假话。 古代石板带来的动乱与战争,接踵而来的狼祸,乃至于大魔潮本身,但它们都有可能并不是一qiē的原因――在他穿越之前,《琥珀之剑》正处于一个成熟的章节的末期,下一章节已经隐隐开始揭示:玛达拉的第二次东进,阿尔喀什山脉战役不过是拉开序幕,序章之中更隐约提及的东方大平原之上的流浪者,在那个环境下。整个大6同样蠢蠢欲动,与现在何其相似。 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圣战而已。 布兰多不禁联想到那枚战争石板――石板已然降世,然后呢? 是否是七昼七夜,狼行于荒野…… …… 从鲁恩港的主要街道国王大街上向西眺望,雪白的街道与鳞次栉比的屋顶在此层级下降。在视野的尽头汇聚于一片湛蓝的镜面之上,在港口区,一排排象牙般的高塔直插入云,将眼帘中的海一天一线分割。 这就是一级港口的特等泊位区。 虽然单纯从港口的规模上来说,崇高之海南方最大的港口、新海明珠鲁恩港或许还及不上安培瑟尔――后者毕竟是沟通两大外海的枢纽,数十个国家的海船在不同的季节都会选择在这里停泊落脚,但作为一个小王国的商业中枢,安培瑟尔却同样不具备帝**港的独特风采。 一个世纪之前,魔导技术自哈泽尔人传入大6,魔导动力中枢明,浮空战舰问世,专用的码头也就应运而生,这就是特等泊位。在此之前,整个沃恩德大6所有的港口还没有特等泊位一说,在大6上每一座港口所有的码头区,即使是用以停泊皇帝陛xià的座舰的码头,也只能称得上是最上等泊位或者是皇家专用泊位而已。 而对于浮空战舰这一新兴事物来说,它的特殊性质决定了它能也只能作为最重要的军用装备出现在世人面前,因此所有拥有特等泊位的港口,都被赋予了另一个特殊的含义:海军要塞。 鲁恩港即是如此。 鲁恩港是帝国海军的三个备用基地之一,虽然并不常用,但却作为冬季训练的后勤基地存zài,克鲁兹帝国的海军主力虽然不会在此地驻扎,但只要进入崇高高之海,就会依仗这座港口补给物资。而作为后勤基地,事实上鲁恩港平日里还是有几条战舰常驻的,这些战舰一部分属于地方舰队,一部分属于帝国的支舰队,只不过从乔根底冈入侵以来,帝国海军认为鲁恩港未必能守得住来自于6地方向的进攻,为了谨防舰队落入敌手‘资敌’,所以也就自作主张将原本驻扎在此地的支舰队遣往了紫罗兰地区。 由于驻扎鲁恩港的帝国海军并不归属于地方管辖,因此就算是鲁恩港城主与港务长官沃拉斯竭力反对,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夏尔站在十四号码头的横向走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高度上,迎面扑来的劲风吹得他长袍猎猎作响,冰冷的空气仿佛直接灌入肺叶深处,激得人头脑越清醒。向下看去,鲁恩港的海湾在近千英尺之下变成了一小片深蓝的玻璃碎片,被港口区延伸向海湾的海峡与栈桥分割得支离破碎,却也异常美丽。 嘴里咬着根狗尾巴草,他继续说道:“帝国上层虽然官僚无比,但上行下效,那些大人们显然也明白地方上那些家伙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指望这些人靠不住的,如果说帝国的支舰队还在这里,多半也落不到我们手中。” 夏尔这话是对身旁的尤塔所言,丝毫不在意一旁几个克鲁兹地方官员难看的脸色――在横向走道对面,两座彼此对立的高塔之间闪烁着微光的空域,就构成了这座特殊的泊位。鲁恩的空港,也不过才修筑于十年之前,在这类建筑中还算得上崭新,但已然染上了战火的痕迹,龙兽群的袭击在这里留下了醒目的伤痕,近乎三分之一的泊位已经完全损毁――他几乎可以断定,在袭击到来之前,这座港口根本没有半点防备。 因此若是当时那支舰队还停留在这里,多半也是要化作半空的烟花。 尤塔微微点了点头,虽然龙兽与浮空战舰参与的战争早已出了这位女佣兵团长想象力的极限,不过从那几个帝国地方官员身上的习气里她就能看出端倪;那些家伙一方面眼睛里面像是长了钩子在她身上不怀好意地瞄来瞄去,一方面又对她的身份不屑一顾,这样的地方贵族,她在埃鲁因实在见得太多了,他们是些什么人,她洞若观火。 不过她倒没有心情去附和那位法师先生的冷嘲热讽,比起来,她更关心布兰多吩咐下来的任务:在她的目光中,那些身披长袍的巫师学徒在横桥上忙忙碌碌,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进度如何,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忍不住有些焦躁地看向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的年轻巫师,后者这个样子实在是让她难以安下心来。 “夏尔先生,领主大人他……” 尤塔终于忍不住开口寻问,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夏尔回过头,对她摆了摆食指。 后者正抬起头,盯着高塔之间闪烁着微光的空域,目光炯然,仿佛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嘘,尤塔女士――已经有动静了。” 只见犹如一道波纹从空无一物的空间中荡漾开来,仿佛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联系上了,夏尔导师!”一个学徒高喊道,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 “很好,立刻投下锚点!” …… 第一百一十九幕 舰队之影(上)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有没有觉得我变厉害了) 如今的瓦尔哈拉早已今非昔比,这座翡翠一般的树之城在光灵的悉心维护下日复一日地成长壮大,枝繁叶茂,在敏泰、冷杉领乃至于整个托尼格尔东境的许多地方都可以看到这颗巨树直插如云的身影。但在当地人看来,与四个月之前不同的是,自从那些‘来自于天空之上’的‘神秘的巫师们’进驻之后,这颗巨树上面的变化就愈剧烈起来。 在世人疑惑甚至惊惧的目光中,巨树翠玉般的树冠中生出一条条横向的枝干,这些枝干向下卷曲,形成门一般的形状,身穿银袍的巫师们又在树干上颗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到了夜里,甚至能在十几英里之外看到这些闪烁着魔力的文字散出的多彩光芒。 当人们还没弄清楚上面究竟生了什么的时候,更加令人惊讶的景象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上。 是飞船。 那些真正漂浮在空中的船只,当地人只在传说之中听过的浮空舰――满载着人员与物资,鼓着风帆自北方而来,开始是零零星星的一条两条,接下来就是密密麻麻的舰队,这些飞船有的来了就走,而有的则在那棵巨树身畔靠岸停泊,不过区区半个月之后,瓦尔哈拉便有了空港的雏形――直到此刻,所有人才反应过来,那些神秘的巫师原来是在干什么。 瓦尔哈拉树干形成的空港横桥比之人类建筑在地面上空港高塔显然更具有天然的优势,它更像是布加人建设在浮空城上的船坞,因此来自于银色学会的巫师们在设计这样的空港时更加得心应手。这座双方交易内容之内的空港建设进展极快,银袍巫师马内德站在横桥之上看着已经完工的十一号码头和初具雏形的十二和十三号码头,不过他的目光并不是为了欣赏在空港上忙碌的同僚――而是紧盯着那卷曲的树门之间一圈圈漾起的空间波纹。 “锚点坐标在安德烈亚崇高之海以南!”在他愣的当口,一名银袍巫师已经准确地报出了一连串数jù。马内德这才猛然惊醒过来,银色的目光微微一闪,立刻回过头命令道:“去请安蒂缇娜女士过来。” 他迟疑了片刻: “还有塔尼娅议员。” “立刻!” 又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 一阵冷风经由海面之上吹拂过城墙,带着充沛的雨水的气息。在盛夏过后,崇高之海沿海一带仍旧有雨季持续,而这样的海风通常预示着暴风雨来临,小王子在冷风中轻轻打了个喷嚏,布兰多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明白恐怕只有少数人预料到了这一点。他抬起头,看了看在场的克鲁兹贵族们。先前关于黄昏之龙的复苏的话题听起来虽然可怕,然而毕竟对于凡人来说太过遥远,经过短时间的恐慌与惊愕之后,克鲁兹的贵族们很快镇定了下来。 毕竟就算是黄昏之战真的即将降临,惶惶不可终日也于事无补,何况比起未来沃恩德的命运。还是眼下的困境更要紧。醉生梦死及时行乐,本来就是贵族老爷们的专利。 布兰多甚至看到一些贵族正在尝试恭维莱丝梅卡:“真是抱歉听到您如此不幸的经历,美丽的……呃,女士,但您毕竟最终逃脱了,来到了地表世界,不是吗。这至少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开口的是个风流倜傥的中年贵族――恭维一位美丽的女士――不管这位女士是不是长着一头蛇,还是竖立的棱瞳,放在沃恩德大6上任何一个贵族圈子里,都不算是一件丢脸的事情,相反,还能体现出他们的绅士风度。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美杜莎女士却仿佛颇为享受这样的恭维,只见她微微一笑:“的确是如此。不过稍稍有些正确的是,我能出现在这里,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处于幸运之神的眷顾……” 听到这里,布兰多就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向那个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莱丝梅卡向自己这边投来的意味莫名地目光。 “我能出现在这儿,与诸位先生结识。却是得益于一位英勇的骑士先生的解救,奴役我氏族的恶魔受到地表世界某些邪恶势力的召唤,入侵了埃鲁因王国,而正是这位先生率领你们人类的大军击溃了这支恶魔大军。将我解救出来,事实上,我还没来得及亲自向他表示感谢。” 莱丝梅卡娓娓道来的声音显得妩媚而悦耳,但在布兰多听来却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愈加深沉,他甚至已经感到了几道艳羡的目光从那边投向自己――安培瑟尔的一战生的时间距眼下并不算长,不过这场大战牵扯到了圣殿与埃鲁因人、以及帝国内部数个庞然大物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还有‘恶魔入侵’这种吸引人眼球的词汇,因此区区半年之内已经在帝国的贵族之中耳熟能详,而对于那场战争中那个埃鲁因公主手下传奇的年轻贵族这些人自然也不会陌生,莱丝梅卡在说谁,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能得到这么一位大美人儿的感激,自然是令人嫉妒的。 只有布兰多本人却仍旧皱着眉头,来自于一头美杜莎的感激,这听起来就不太对劲,虽然莱丝梅卡把自己描述得好像是弱不禁风的弱质女流,但布兰多心中却十分冷静,这些地底之下母系氏族的簇拥者可不见得自己就是什么善良之辈,地表世界对她们还有另外一个称呼:蛇女妖,这个称谓就是为了形容这些生物的冷漠自私,和喜欢玩弄阴谋诡计。 尤其是他还知道,这些家伙虽然与灰烬之尖的黑暗精灵关系不睦,但两者的文化却仿佛一脉相,排除了信仰之上的冲突之外,性格上倒是一丘之貉。 当然,这其实并不值得稀奇,因为这本身就是地底世界生存的基本法则,在幽暗的地下,互相算计普通得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 “她很早就在向哈鲁泽殿下打听你的事情。”这个时候,尼玫西丝在看了那个方向一眼之后。低声提醒道。 布兰多微微一怔,大概是没想到尼玫西丝竟然会主动开口提醒自己,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你们怎么会让这个女人在小王子身边,她明显居心叵测。” “是小王子殿下的决定,公主殿下也没有反对。” 布兰多回过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也没有反对?” 尼玫西丝盯着他的眼睛,没有答话。 “我明白了,这就是你作为臣下的态度。不过我可不这么认为。”布兰多忍不住摇了摇头。 “所以在王党看来,你也居心叵测。”尼玫西丝平淡地答道。 布兰多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是这位学姐大人在不着痕迹地提醒自己:是啊,无论怎么融入这个世界,但他就是他,苏菲的一半灵魂使得他和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人格格不入。但布兰多并不打算去改变,他要改变的是这个世界,还有这个古老的王国。“束手束脚未必是正确的,我不想重蹈覆辙。”他轻声回答了一句。 “随你。” 换来如此的回答。 布兰多再次回过头时,有些警惕地看了莱丝梅卡一眼,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但并没有在意。仍旧带着善意地微笑,远远地与他对视,那双棱状的瞳孔中大有深意,仿佛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布兰多微微皱眉,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莱丝梅卡并未向这个方向走过来,而是转瞬之后便移开了目光,仿佛之前的一qiē真的只是单纯的表达谢意。 “这算是欲擒故纵?”布兰多有些愕然。不过这真要是那个女人的企图的话,那她倒是要希望落空了,因为此刻他根本没心思去盘问对方的企图,何况他也根本不担心这女人孤身一人能玩出什么花样――若是冲他来的,他自然不会害怕什么,若是冲小王子或是长公主而去的,他相信学姐不会毫无察觉。 而且正是此刻。他感到手心微微一热,连忙摊开手掌――那儿有一枚他先前和夏尔留下的传讯术的魔法符文。 …… 片刻之后,布兰多面色严sù地回过头,目光落在奥尔康斯伯爵身上。后者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布兰多之前使用传讯术的动作。虽然同为克鲁兹贵族,但毕竟身处高位,他也勉强算得上是这些人当中少数几个眼光稍微长远一些存zài,其他人可能还有心情醉生梦死,但奥尔康斯却明白现在他们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尤其是他曾经差点落在乔根底冈人的手上,那样的经历可不想再来一次,所以当布兰多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这位威严的伯爵大人立刻心领神会,回过头命令道:“沃拉斯,你过来。” 沃拉斯子爵听到这声传唤,立刻浑身一个激灵,恭恭敬敬地来到布兰多面前,低声下气地问道:“有什么吩咐,伯爵大人。” 布兰多不禁地对奥尔康斯伯爵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然后才答道:“我的巫师们已经准备好了,有请子爵大人带领我们前去码头区吧,穴居人将这里当做后方,显然不会让鲁恩港留在帝国手中太久,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沃拉斯微微一怔,仿佛楞了片刻才意识到面前这位年轻的伯爵说的是什么,虽然同样的话之前已经听过一遍了,但他做梦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认真的――他原本还以为对方只不过是摆出一个强硬的态度,给他们这些克鲁兹人一个下马威,好名正言顺地拿到鲁恩港的指挥权而已,可问题在于,他之前可一句话都没有说谎,鲁恩港此时此刻是真找不出哪怕一条舢板了啊。 想及此,这位子爵大人忍不住满头是汗地问道:“大人,您是说您手下的巫师已经将泊位清理出来了?可大人,我们……我们真的没有骗你,港口里一条船都没有啊!” 或许是因为太过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沃拉斯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两人的对话立刻将城墙上的其他贵族们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些贵族中大部分并没有参与决策,而其中也只有一小部分经历了先前与沃拉斯的交涉,其他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布兰多信誓旦旦向他们保证港口内还有船可以使用,因此他们还一厢情愿地认为鲁恩港内仍有不少船只停泊,而布兰多要做的事情只是将这些船只征用。然后再带他们所有人离开罢,却丝毫不知情事实上此时此刻整座港口几乎所有的船都已经沉没到了海湾底下。 此刻听到沃拉斯这样的话,这些人不禁纷纷露出愕然甚至不可置信的神色,只不过片刻的沉寂之后,就立刻有人呵斥出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沃拉斯先生,你说没有船是什么意思?” “没有船。我们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贵族们一片惶惶不安,质疑声也越来越大,很快便嘤嘤嗡嗡响成一片,不过这些人倒还清楚自己的命运此刻掌握在谁手上,显然之前的俘虏生活让他们至少明白了这里谁才是老大,因此倒是少有人敢质疑到布兰多头上。不过即使如此,布兰多仍旧听得直皱眉,他忍不住冷冷地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怒道:“都给我闭嘴!” 城墙之上顷刻为之一静,过了好一会儿,才有贵族吞吞吐吐地问道:“可是,伯爵大人……” “闭嘴。”布兰多毫不留情面地打断这些人:“现在是我带你们离开这个地方,而不是你们想办法带我们离开,我没让你们提出任何意见,你们就给我乖乖地不要出任何声音。” 他面沉似水地将这些贵族怀疑地目光给瞪了回去,然后才回过头没好气地看向沃拉斯,后者显然也明白自己办砸了事,深深地埋着头,脑门全是细细密密地汗珠。布兰多看了这家伙一眼,才冷声答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让你们准备船?还是说我说的不是克鲁兹语?子爵先生,我让你带这儿的诸位先生前往码头区,需要我重复第三遍么?” “可是……”沃拉斯战战兢兢地答道,他显然无法想象眼前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怎么空手变出船来,尤其是那可不是一条两条船,要疏散鲁恩港。将在场的所有人带走,起码得有一整支舰队才行。按照这位可怜的子爵先生的想法,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抹不开面子显然是准备找替罪羔羊顶罪的,而那只替罪羔羊明显就只能是他了。让他如何不胆战心惊。 “没有什么可是,”奥尔康斯伯爵却抢先打断他的话:“按照这位伯爵先生所说的去办,立刻。” “这……”沃拉斯面露苦色,但既然自己的领主大人已经了话,他自然也没什么反驳的余地,只能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走下城墙。 自己属下的脸色奥尔康斯伯爵自然落在眼中,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布兰多:“托尼格尔伯爵……” “放心吧,”布兰多当然明白这位鲁恩港的主事者想要说什么:“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你们开玩笑,你们先去码头区,我随后便到。” 奥尔康斯听布兰多如此回答,便不再多说什么,轻轻点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城墙上的其他贵族显然也留意到了两人之间的这番对话,不过既然作为领头者的奥尔康斯伯爵都已经作此表态,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轻yì反对,所有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城墙,最后只剩下尼玫西丝一个人还留在布兰多身边。 “是不是有什么变故?”女骑士盯着布兰多,开口问道。 布兰多微微一愣,没料到对方竟然如此观察入微,也不知道学姐是从之前自己的脸色还是从自己最后那句话上察觉到了端倪,他怔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没什么,问题不大,你先去吧。” 尼玫西丝用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一言不,片刻之后,才平静地开口道:“是布加人?” 布兰多惊讶得瞪大眼睛,这都能猜得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真的从这位不苟言笑的女骑士身上找到了一丝属于白葭学姐特有的熟悉气息。 尼玫西丝盯着布兰多的神色,似乎已经从对方变幻的脸色上找到了答案,也不需要再多作回答,她轻轻一转身,丢一下句话来:“你最好快一些,空气中有硫磺的味道。” 龙后显然已经察觉了他们进入鲁恩港内,空气中淡淡的硫磺味预示着龙兽群来临之前的征兆,布兰多注视着尼玫西丝的背影半晌,才转过身张开手心,在他手掌之上传讯术的魔法符文熠熠生辉,但出现在掌心中的影像却并不是夏尔的投影,而是一个精致美丽的小人儿――确切的说,是妖精女士塔尼娅的全身像。 “塔尼娅女士,为什么是你亲自前来,出了什么事?”布兰多盯着这个小小的人儿,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看到是我很惊讶?是我让夏尔先生用魔法中转了一下我和他之间的联络,好直接联系上你――布兰多先生,或者说领主大人。”妖精女士平淡地答道。 “说重点,现在用的可是我的钱。”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远程定位坐标消耗的魔力极巨,可以说每一秒钟都是在烧钱。 “简单来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答应我的东西有没有准备好!”布兰多咬牙切齿地答道。 塔尼娅沉默了片刻。 “当然,布加人从不食言。” …… 第一百二十幕 舰队之影(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感觉卡卡的,还是努力写出一章。还是帮小黑的《灾厄降临》求月票好了。) 阴影掠过平原之上,仿佛是一把巨大的镰刀扫过草甸,引得草浪翻飞,草丛之中行进的穴居人尖叫着四散而逃。一头龙兽正从低空掠空而过,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相继滚滚而至,巨大的翼展遮天蔽日,龙群蔽空而行。劲风扬起黑色的长,丝扫过面庞,摩黛丝提仰着头略带玩味地看着这一幕,从她视野中极近至极远,辽阔的地平线在仿佛在天边形成一个平坦的弧形,在这弧形的最远端,视线所不能及的尽头,人类的城墙与高塔尖端正闪闪光。 那里就是鲁恩港的所在—— …… 此时此刻,鲁恩港口内正叮叮当当示警的钟声大作,一匹又一匹快马载着港口卫队的传令兵在大街小巷上来回穿梭,疾风骤雨一般的马蹄声落在石板上,仿佛是落在惶惶人心当中。码头区内正一片愁云惨淡,为数不少的港务官员与聚集在这里布兰多带来的逃难克鲁兹贵族时不时脸色阴沉地看向海湾——仿佛哪怕只要看到一片木板漂浮在海面上也能让他们稍微安心一些,但可惜,十数条笔直伸向海湾之中的栈桥码头之间的水域干干净净、空无一物,就连一朵多余的浪花都没有。 平原之上穴居人正在聚集起来。 从平原上飞回来的狮鹫骑士也侦查到了龙兽群出动的迹象。 显而易见,他们背后的乔根底冈大军已经现了他们的踪迹,并准备要向这座城市起进攻。坏消息接踵而至,而好消息却好像一个也没有,此刻混在人群中的罗杰斯等人也不比其他人脸色更好,虽说他们先前对那位来自于埃鲁因的年轻的伯爵大人有点信心。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这种信心究竟还有多少拿得定主意,似乎也变得愈难说起来。 “空气里的硫磺味越来越重了,”特雷弗嗅了嗅鼻子,皱着眉头嘀咕道:“风是从海上吹过来的,我们在这里都能闻到硫磺味道。只怕龙兽群已经非常近了。” “或许那位大人也快了……”罗杰斯声音低沉地安抚道。 “真快了吗?”特雷弗抬头看海,码头方向不要说船,连一个卫兵也看不到,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忽然出现一支舰队的样子。 “特雷弗,那位大人没有必要欺骗我们,”娜莎躺在担架上,虚弱地答道:“就算是龙兽群真到了,城防也还能支撑片刻,鲁恩港还有飞马骑士……”她似乎要给同伴们一点信心。但自己脸色也好不到那里去,毕竟飞马骑士要能真顶用的话,当初鲁恩港口内的船也不会被烧得一干二净,这个道理谁都明白。说到最后,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停下来低声问道:“奎,你说说看……” 罗杰斯和特弗雷也回过头,看向这个黑年轻人。这个四人当中年纪最小的队员虽然说话不多,但每每一语中的。沉着冷静,越到这种时候,对方的判断就愈靠得住。 奎抬起头来,平静地回答道:“我在想之前他说过的话,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听错了什么?” “当时没太过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位伯爵大人要求奥尔康斯伯爵为他准备的泊区,好像是特等泊位……”黑的年轻人少有地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你说什么!?” 原野之上好像忽然变了风向,乌云开始在海面上汇聚起来。 时间又在一片凝重当中过去了十多分钟,然而海面上仍旧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安正在人群中蔓延,尤其是克鲁兹的贵族之中难免开始窃窃私语,虽然不少人还怀着点可怜的希望——寄希望于布兰多能在最后一刻变出奇迹,只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种希望正变得越来越渺茫起来。 失望过后,质疑的声音便滋生了出来——想想也明白,怎么可能空口白牙变出一支舰队来,亏他们之前还相信了。 克鲁兹贵族们脸色有些难看,有人甚至怀疑布兰多一行已经偷偷抛弃他们离开了,好在当这种说法流传开来之前,易妮德与玛格达尔公主便带着埃鲁因使节团前来辟谣,才生生将骚动压了下去。不过随后另一种说法又在人群之间流传开来,先前奥尔康斯伯爵与沃拉斯作交接时虽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场,但总有些目睹了当时状况的贵族,等这些贵族从不安之中反应过来,终于有人和黑的年轻人一样记起了,当时布兰多让沃拉斯子爵为他们准备的,是港口之中的特等泊位。 浮空舰队?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空,一座座洁白的象牙塔像是梳篦的梳齿一样整齐地排列在港口区上空,然而塔与塔之间的空域,也依旧是一片净空,除了些微微光的圆环在转动着。 “难道那位伯爵大人真能变出一支浮空舰队来这里?”在场的克鲁兹贵族心中不禁又是一阵狐疑。 “别做梦了,埃鲁因人哪来的浮空舰队。”这一次开口打破众人幻想的是鲁恩港的港务官员,这些人大多是本地的士绅贵族,和码头上的其他逃难贵族泾渭分明,他们先前根本不愿意将港口拱手让人——尤其是让给一群埃鲁因人,但却被得了奥尔康斯伯爵授权的夏尔从空港上赶了出来,在所有人面前大大地丢了一次脸,因此虽然早知道那些埃鲁因人是来维护空港的特等泊位的,但却故意冷眼旁观。 事实上从内心中,这些人也根本不相信这些埃鲁因人能变出一支浮空舰队来,再说他们也没见过布兰多的能耐,作为克鲁兹人,他们是绝不会相信一群乡巴佬会比他们更厉害的——这种心态,在场的逃难贵族曾经也都拥有过,只不过在经历了黑石镇那一夜的战斗之后。或多或少被扭转了过来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埃鲁因王室还是有一支浮空舰队的。”人群中一个声音反驳道,丝毫不给这些本地贵族面子,事实上逃难贵族与这些地方贵族之间也并不熟悉,甚至从出身地位上来说。还要更高贵一些,毕竟这些港务官员大部分不过是奥尔康斯伯爵的封臣,而在场的其他贵族,仍旧是有那么几位的身份地位并不逊色于奥尔康斯本人多少的。 听到这句反驳,先前开口的港务官员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其实何尝不知道埃鲁因王室有一支属于自己的舰队,不过在克鲁兹帝国高傲的海军看来——埃鲁因那支由风精灵帮忙建设的、实力连地方舰队都不如的海军,根本就称不上是一支真正的舰队,不过是小孩子的玩具罢了。而作为帝国的港务人员,他们也或多或少受这种思想影响,直接将这支不值一提的舰队忽略不计了而已。 “那也叫舰队?一群没见识的旱鸭子!”他心中暗骂了一句,只是还明白对方的身份毕竟比自己更高,没敢将这句话说出口,只冷笑一声道:“既然各位也知道那是埃鲁因王室的舰队,那么那位伯爵大人能否调动还难说得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伯爵大人既不是王室成员。也不是什么身份非凡的重臣,不过是个使节而已。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调动这支舰队,可与大多数人的想象不同,事实上浮空战舰本身是并不具备传送能力的,舰队的传送,是依靠舰队中的巫师和事先布置好的大型传送门,这方面依托于圣殿的帝国得天独厚。但我可不认为埃鲁因人具备这个本钱。” 这些地方官员虽然身份不及在场大多数逃难贵族,但毕竟耳熟目染,对于港务乃至于海事的了解都要大大出于在场的其他人,这个港务官员这么一说,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的确埃鲁因人虽说是有一支舰队。但那是那个小小的王国唯一的一支舰队,先不说布兰多能否有资格任意调动,就算有资格调动,从埃鲁因到鲁恩也远不止数千里距离,要把舰队传送到这么远的地方,埃鲁因人有这个能耐吗? 至少在大多数克鲁兹人心目中,埃鲁因人是肯定没这个能力的。 虽说他们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年轻的埃鲁因伯爵是要比他们都更加优秀,但那毕竟是个别而已,一个王国当中可能诞生一两个天才,这并不值得奇怪,何况还有剑圣达鲁斯这个例子在那里摆着,对于这些帝国贵族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但舰队则不同,两个国家之间的海军实力的对比,展示的是两个国家之间综合实力的差距,显然不是一两个天才可以改变的,而埃鲁因王国与帝国之间的差距,那是显而易见的,不可以道里计。 就算是帝国要将一支地方舰队传送到埃鲁因那么远的地方,也需要事先布置法阵,甚至启用焰之扉,消耗大量的物资与能量才能办到,区区一个使节团,怎么可能带着这些东西招摇过市,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是准备来攻打帝国都的? 然而在在场的贵族看来这显然不可能。 那港务官员见其他人脸色变差,不禁有些得意——虽说如果布兰多不能凭空变出一支舰队,他自己在这座港口中多半也跑不掉,只不过与其他人一开始满怀期待不同,他从来就没认为那帮埃鲁因人有这个能耐,只当对方是大言不惭的骗子罢了。此刻能狠狠地踩对方两脚出口气,他自然也是乐意之极的,于是继续说道:“这么说可能要让在场的各位失望了,要想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舰队传送到任意一个地方,只怕是帝国也做不到,更别说那帮埃鲁因人了。”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贵族心情不禁更加低沉,毕竟这些克鲁兹人再怎么认为布兰多如何有能耐,内心中也绝对不会承认连帝国都不能做到的事情,埃鲁因人竟然又能力做到——这毕竟不是一两个人之间的比拼,而是国家实力之间的对比,毕竟就算是对埃鲁因再有信心的人,也不敢说出埃鲁因比克鲁兹帝国实力更强这种贻笑大方的话来。 而这位港务官员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显然觉得自己这句话就已经是盖棺定论,绝不会再有任何奇迹可以生,但正是这样的情况之下,人群之中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其实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帝国做不到而已?” 听到这句质问。那港务官员不禁眼皮一跳,立刻恼火地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帝国做不到的,埃鲁因人能做到?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不过他才抬头,先就看到奎的一身骑士制服,再接下来目光就罗导这黑年轻人胸前那个简简单单的徽章上,“皇家骑士?”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才脸色一变地现向自己提问地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家骑士。他虽然高傲,但却不是笨蛋,心知肚明这些在地方上游走的皇家骑士多半是内廷骑士的身份,脸色不禁一阵变幻之后,丝毫不敢造次地答道:“那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除非有数不尽的巫师在为这支舰队提供能量,施展传送法术……这么做需要的巫师数量,恐怕就算是把整个埃鲁因所有的巫师集合起来。也是远远不够的。” 他这句话的意思,其实也就是为布兰多信誓旦旦的保证判了死刑。在场所有人才刚刚提起来的心,此刻不禁又深深地沉了下去,所有人都不禁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那阴沉沉一成不变的天空,高塔之间仍旧没有丝毫动静,那位伯爵大人究竟是骗子还是创zào奇迹。似乎就要再顷刻之间揭晓了。 …… “看到了吗?” 沃拉斯面色阴沉地盯着地平线方向点了点头,站在空港的塔顶上,他已经可以看到平原方向天边飘来的一片阴影,那是龙兽群。“飞马骑士团已经准备起飞了,但是……只怕没什么用。除非是边境戍卫军团的狮鹫骑士军团在这里,否则只怕拖延不了什么时间……”他有些生硬地对马乔里答道——就在不久之前,布兰多将这个年轻的士官打来与他交涉。 沃拉斯说完,不禁再次看了横桥方向一眼,作为港口的负责人,他与下面那些目光短浅的官员不同,毕竟是能看出这些来自埃鲁因的巫师是在干什么,这些巫师与巫师学徒真是在维护港口——而不是在装样子。有那么一会儿甚至连他都差点相信了,或者这位伯爵大人真能变出一支舰队来,否则无法解释对方干这些无用功做什么。 不过问题在于,就和下面那些港务官员一样,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布兰多怎么把埃鲁因那支王家舰队派遣到这个地方来。 “马乔里先生,”他忍不住有些艰难地问道:“你真认为你们的团长大人能将埃鲁因王家舰队调集到这个地方来吗……我是说,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马乔里听了这句话,眼睛才从地平线上收回目光,他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个老家伙一眼,答道:“什么时候告sù过你埃鲁因王家舰队会来这里了?我就是舰队士官,我可以明白地告sù你,伯爵大人并没有资格调动王室的舰队。” “啊?”沃拉斯差点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后者,哆哆嗦嗦地问道:“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马乔里平静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伯爵大人自有他的想法,作为军人,我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可以了。” 沃拉斯听了这话差点眼前一黑,他们所有人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寄希望于布兰多能将埃鲁因那支王家舰队调集到这里,就是这样,在他看来都是奇迹一般的事情了,而现在这位年轻的士官竟然一脸平静地告sù他,他们那位伯爵大人可能真要凭空变出一支舰队给他们,问题是玛莎在上,这样的事情可能存zài吗? 沃拉斯子爵只觉得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样的事情也未必会生。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马乔里,一阵眩晕之后仿佛才想起什么,赶忙转身向布兰多方向跑过去,一边气急败坏地喊道:“布兰多先生,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只是他才没跑出两步,就被一道身影拦了下来,拦住他的正是夏尔,后者微微一笑道:“子爵大人,不必着急,领主大人正在和埃鲁因方面联系,我们遇到了点麻烦,但相信我,大人他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们……”沃拉斯一脸气急败坏,忍不住口不择言地答道:“好,我就看你们怎么吧一支舰队给变出来,该死的埃鲁因人!” 夏尔闻言,只是轻轻耸了耸肩。 但他的确没有说谎,布兰多此刻的确是遇到了点麻烦。 麻烦来自于布加人—— …… “塔尼娅女士,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布兰多面沉似水地盯着自己手掌上的人影,没好气地回答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很简单,小家伙,你知道,白银学会上层的那些家伙总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儿,不要太过惊讶罢了。”塔尼娅仿佛白开水一般淡淡地回答道。 “我不管你们怎么出牌,只要如约完成我们的交易就可以了。” “是这样吗?” 塔尼娅说完这句话,忍不住下意识地回过头,面色古怪地看向窗外。 在那儿,瓦尔哈拉的空港横桥之外,甚至于整个冷杉领内的所有臣民,都能看到东方的天空一片片银光闪烁,一片接着一片的浮空舰从光芒之中闪现,停泊在半空之中,不过顷刻之间,就占满了大半个天空。接下来是更多密密麻麻的光点闪烁起来,每一个光点消失之后,便留下一个身穿银袍的巫师,区区几分钟之内,瓦尔哈拉上空便布满了数不清的这样的巫师。 ……(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第一百二十一幕 银色的船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安蒂缇娜眼睑映着一片银光,默默地从瓦尔哈拉树窗之外收回目光。坦尼娅对她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布兰多的影像转交给过去。 树海之外,帆织如云—— …… “领主大人,你们需要提供更多的锚点。” 幕僚小姐轻柔的语气从传讯法术中的影像上传出时,布兰多微微一怔,抬起头与走到自己身边的夏尔对视一眼。“布加人想干什么?”“不知道,领主大人,不过他们这恐怕并不是什么临时起意。”“我就说为什么这些老不死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我还以为是我的交涉技能等级又提升了。”布兰多下意识地咂了咂嘴。 “交涉技能等级?” “你可以理解为交涉艺术的水平。” “巫师们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这是白银海湾沿海一带吟游诗人放在嘴边的谚语,再说领主大人您的交涉艺术……”夏尔耸了耸肩,微微一笑。 “是的,这都是因为我身边的某些自称巫师的家伙给我的错觉,让我觉得他们好像在这个时代变蠢了的缘故,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个例。”布兰多淡淡地答道:“能做到吗?” “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得知道布加人究竟需要多少锚点。”年轻的巫师舔了舔被风吹得干的嘴唇:“他们打算传送一支主力舰队过来吗。” “主力舰队?” 那到不至于。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 …… 空港之下。 随着逃难贵族们的哑口无言,局面逐渐为鲁恩港港务官员一方所掌控,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滔滔不绝地讽刺着整个计划中的漏洞,而偏偏另外一方中还没有人熟悉港务,无法反驳,先前玛格达尔凭借自己修女公主身份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人心又重新开始变得不安与浮动起来,维埃罗大公的千金气得差点暴走,几次想要走上前去但都被易妮德死死拽住:“欧妮,我们不能给公主殿下添麻烦的,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轻yì表态……”这个性子温和的小姑娘几乎是战战兢兢地说道。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 “欧妮,我快没力气了,你不要那么激动——”易妮德都快哭出来了。 另一边,琪雅拉倒是少有地冷静,好像看一场好戏似地冷眼旁观这一qiē,她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身边同样胆战心惊的小王子殿下,开口就老气横秋地说道:“喂,流鼻涕的小鬼,离我远一点!你放心好了,我可没有兴趣去和这些家伙争论,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琪琪雅拉姐姐,你你你们看天上……”哈鲁泽却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你们看天上——!” 几乎是同一刻,人群中也出一声尖叫。 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天空之上,正展开一幕壮丽的图景——象牙一般高耸入云的白塔之间,原本闪烁着微光的区域千百倍的扩大了,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络,笼罩了整个鲁恩港上空,能量汹涌的空域之中,一团团银色的光芒闪现而又消逝,仿若一双双银色的瞳孔,随着眼睑张开而又合上,冷漠地注视着大地之上渺如虫豸的人群。 “那是什么?”所有克鲁兹贵族都在这壮观的一幕之下如同着了魔一样定住了,虽然他们不明白天上那是什么东西,但也隐隐猜到这一qiē可能和那个来自埃鲁因的年轻伯爵大人相关。 但港务官员们则要明白得多,他们脸色不断变幻,表情呈现一种既惊骇又无法理解的神态。 “是锚点,怎么这么多!”终于有人失声叫道。 “他们疯了吗,空港会崩溃的!” “这些该死的埃鲁因乡巴佬,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懂,这简直是乱来!”滔滔不绝的胖子张了张嘴,随后一脸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数百个锚点,这简直像是要同时传送上百艘战舰——但埃鲁因人可能会拥有这样一支舰队吗,显然绝不可能,至少他绝对不会相信。在他看来,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那些该死的埃鲁因人根本什么不懂,在操作失误的情况下才会犯下这种低级失误。“沃拉斯那个该死的家伙到底在干什么!”胖子只觉得自己的同僚根本没有尽到任何监视的责任,一边骂骂咧咧地喊道:“快,我们快上去拦住他们,否则港口就全完了!” 一群港务官员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般一窝蜂地向空港上涌去,但他们才刚刚抬脚,整个港口上空就回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接着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起来,一阵咔咔的声响从地底深处蔓延而出,就像是某种玻璃破碎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变大,随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裂响,地面上一条足足有半米宽的裂缝出现所有人的视野之中,这条裂缝从空港之下延伸而出,直刺向码头区深处,仿佛撕裂了整个鲁恩港。所有人都惊呆了,随着这条裂缝的出现,更多细小的裂纹也开始出现在地面上,整个港口的地面几乎在瞬间碎裂成无数碎块,在轰鸣声中如同波涛一般沉降起来。 “真该死,那些活见鬼的埃鲁因骗子,我们全完了!”胖子脸色苍白满脸悔恨地大声叫道:“看看吧,这就是你们相信的人。” 逃难贵族们一时间也慌了起来,纷纷站立不稳地向人群正中央的玛格达尔公主一行人看去,不禁大喊道:“公主殿下!” 玛格达尔轻轻咬着嘴唇,皱着眉头,却没有慌乱,她盯着半空中,一只手与身旁的迪尔菲瑞搀扶着,一边轻声说道:“各位不要慌乱,你们看看天上。” 贵族们微微一怔,随即抬起头来。 天空之上—— 沃拉斯面色苍白地扶着横桥之上的栏杆,盯着自己面前正在生的一幕——在他一旁,奥尔康斯伯爵与姬恩伯爵脸色同样好不到那里去,三人的神色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陈布兰多与夏尔的‘恶行’的港务副官:“沃拉斯大人,奥尔康斯大人,那些埃鲁因人投下了太多的锚点,他们一定是疯了,鲁恩港的空间法阵不可能承受得住如此大的震荡,这么下去港口会崩溃的!” “下官可以用性命保证,那些该死的埃鲁因人根本没有什么舰队,他们不可能召唤出这么多的舰——” 但这位副官的话到此戛然而止,因为他张大嘴巴,已经看到了这辈子以来恐怕最不可置信的一幕。 就在他不远处的空域之上,一点银色的光点由小变大,仿佛一扇迅扩张的光门,当这幕银光扩张到极限时,一支银色长角已从中刺出——作为港口的负责人,他自然认得这东西——这是横桅,舰艏桅杆。这桅杆如此之长,以至于他完全可以估算出出现在这光门背后的一定是一艘巨舰,那至少是一艘一级战列舰,不,甚至连帝国的主力旗舰‘至高之炎级’也未必会有如此长的桅杆,这只能是级战舰。 但埃鲁因人怎么会有级战舰? 白色象牙塔在空间的震荡中微微振动着,仿佛连塔周围的空气都出嗡嗡的响声,巨型战舰的舰艏缓缓从光门之中延伸而出,先是横桅,然后是闪烁着魔力的银色羊角帆,接着是舰艏像。而当沃拉斯、奥尔康斯伯爵与姬恩伯爵看到那个舰艏像时,忍不住微微一怔,那个闪烁着银光的蛇身女妖半身像是如此的眼熟,三人不禁微微张开嘴,在整个沃恩德大6之上,有也只有一方势力会使用这样的舰艏。 玛娜圣像。 玛娜是诸贤会上古传说当中掌握过沃恩德魔法网络的女神,上一代命运的编织者,而她睿智的目光在亘古的时光中就象征着知识与洞察,她抽象化的眼睛形象更是在上万年之后成为一个组织的象征,布加人将之绘制在银塔的尖顶,知识之书的封面,浮云之上的银帆之上,绘制在一qiē白银的巫师所踏足之所。 这就是洞察之眼,银色联盟的象征,而同时,这些诸贤会的后人们,本身也流淌着魔法女神的血脉。 这,是布加人的战舰。 银色的舰队在如同海洋一般出现在天空之上,银光闪烁之后,星星点点的舰船便一艘艘浮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最先完成传送的是次一级的护卫舰,它们几乎在抵达的一瞬间,就密密麻麻地组成了防御阵型,以防来自于任何方向的攻击,从而保护传送得更加缓慢的主力舰队。 三艘一级战列舰,一艘级战舰,沃拉斯虽然身为帝国的港务官员,但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豪华的阵容,即使是在克鲁兹帝国,也仅仅只有一只舰队可以与这样的舰队匹敌。 而这支舰队,也不可能在鲁恩港这样的后备港口停留。 “玛莎在上啊。”他几乎是呻吟着出这样的声音来。 …… “这就是布加人的手笔吗,领主大人,你猜猜传送这样一支舰队布加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夏尔赞叹地看着这样的一幕,自从星辰坠地的年代以来,白银之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大地之上,但这并不代表着它们衰落了,消失了,恰恰相反,这些然世外的力量,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这个世界,而此时此刻,他们正以这样一种姿态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此时此刻。 布加人介入了圣战。 白银之民,介入了凡人的战争。 “此时此刻,起码有数万巫师正在瓦尔哈拉的那一端,为打开这扇跨越千里的传送门,而倾尽全力。”布兰多喃喃地答道。 他说出这句话是心中有些复杂,甚至不知这究竟是福是祸,有那么一刻,他又回想起不久之前塔尼娅女士对他一个人所说的那些话——“这是银色联盟与你所作的交易,仅仅是为了让你帮我们夺回天青之枪,在协议中我们许诺为你们建立海军,并同意出售与租借战舰与埃鲁因人。在协议中,我们虽然规定了最少必须出售与租借多少战舰给予你们,但却并没有规定上限,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并没有违反白银之民与凡世的约定,我们的协议是在战争之外的,而今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 “是的,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布兰多明白这些老奸巨猾的巫师的确是钻了一个空子,在双方的协议中并没有规定相关的内容,他也显然不可能为租借和出售战舰的协议规定一个硬性的上限,事实上在双方签订约定时,他还巴不得对方为自己提供的东西越多越好。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多到这个程dù。布加人说这是一个巧合,但这真是一个巧合吗?布兰多不知道白银之民这掩耳盗铃的说法是否真的能为神圣盟约所接受,能为大6上的其他人类帝国所接受,至少对他自己来说,就绝对不会天真地相信。 “你们猜猜,布加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回过头向身后不远处的尤塔与马乔里问道。 这个时候空港的横桥已经在巨大的空间震荡之下倾斜,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断裂,女佣兵团长一只手扶着开裂的墙壁,皱着眉头答道:“那些狡猾的巫师看来对天青之枪势在必得,他们是拿我们做幌子了!” 这个答案不出布兰多预料,但他却摇了摇头。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我更想知道——在白银女王、炎之圣殿、龙族还有我的祖父之间那个秘密之中,布加人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布兰多轻声说道:“我早就应该猜到的,这些自诩为世界的检查者的家伙,在龙族介入克鲁兹帝国内部王位更替的时候,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领主大人,你是说……”尤塔吃惊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笃定地回答道:“布加人早就知道白银女王打的什么主意,现在他们忍不住要出手了。” 剩下三人吃惊地互视一眼,不禁一阵沉默,但此时此刻,布兰多却想得更远:白银之民与黄金的族裔在神圣的盟约之中明显有着某种默契,这些强大的势力当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大6之上,按照玩家所熟悉的历史,这是凡人的时代的开端,但事实上真是如此吗,至少在他看来,这并不符合历史展的规律。 不仅仅是布加人,布兰多又忽然想起了银精灵,显而易见的,白银之民正在重新回到大6之上。 这似乎隐隐昭示着什么。 “伯爵先生,”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唯有马乔里并不属于布兰多的体系,因此这个年轻的士官对于这些秘辛了解得也最少,事实上他并不关心这些在他看来远离于埃鲁因王国命运的东西,而眼下生的另一些事情更让他担忧,让他不得不出声提醒布兰多:“你最好看看这边——” 在他所指的方向,鲁恩港的平原之上,一片如同乌云一般的阴影正在飞接近,那是龙兽群。 鲁恩港几乎在一刹那之间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城墙之上的卫兵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些天空之上簇拥的巨兽群,它们展开双翼,驾驭着狂风,正从十数英里之外席卷而至,虽然还远远未抵达可以进入攻击的距离,但那浓烈的硫磺臭味,几乎已经弥漫在整座城市的上空。乔根底冈的大军,终于抵达了鲁恩港城下。 “来得可真快。”夏尔盯着这一幕,忍不住撇了下嘴。 “龙后大约以为我们和大地贤者有什么联系,对我们十分忌惮。”布兰多静静地看着这片天边的乌云,淡淡地答道。 这一主一仆的淡定却让不远处的沃拉斯急得不行,忍不住大喊道:“伯爵大人,夏尔先生,舰队传送仍未完成,不能让它们靠近港口,单凭那些护卫舰拦不住这些龙兽的!”这个时候这位港务官终于不再怀疑布兰多的实力,但他却更担心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因为意气用事而功亏一篑,要知道现在整座港口的存亡已经系于这支突然出现的舰队之上了。 “不必担心。”布兰多有些无语地看了这家伙一眼,轻描淡写地答道。 “不必担心?”沃拉斯张大嘴,一时间大约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两个该死的埃鲁因人生活在不同的次元之中。 布兰多却懒得理会他,只是回头看向手中传讯术的影像,这个时候传讯术上呈现出的人物影像又从安蒂缇娜变回了塔尼娅,妖精女士先是看了布兰多一眼,然后才淡淡地答道:“布兰多先生,布加人不会介入凡人的战争,从现在开始,这支舰队的指挥权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们失望。” “塔尼娅阿姨,你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你认为你们这样的说辞能够为其他势力所接受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塔尼娅理所当然地答道。 “这也行……”布兰多顿时傻眼了。 ……(。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第一百二十二幕 登场(上)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在沃恩德大6之上,凡人短暂的一生中或许也能见证无数变化离奇的事物,但对于鲁恩港的守军来说,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恐怕都无法忘jì这一天正午之后所看到的一qiē: 地平线上黑云密布,像是正积蓄着一场风暴,然而这风暴并不是死物,心脏在龙群的身体中强有力的搏动,浑厚的呼吸夹杂着风雷与火焰,坚韧的双翼每一次鼓动仿佛整个黑色的海面都起伏了一次,它们不是巨龙,却一样带着无可比拟的威势。有人说当帝国的金鹰骑士团起集群冲锋时,那仿佛天堂降临一般的场景慷慨激昂、令人振奋,而同时也令他们的敌人瑟瑟抖,但此时此刻,在龙兽群起攻击时,人类的骑兵在它们面前仿佛沧海一粟,任何气概,都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鲁恩港城头,每一座塔楼之上的士兵都正竭尽全力地拉响警钟,仿佛不这样做他们就会吓得瘫倒在地上失去全身的力气。而叮叮当当的示警声响彻云霄,城墙之上,港口戍卫部队的军官看着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幕,早已口干软,上一次龙兽群来袭时,它们是从云层之上直接冲入港口烧毁了所有的舰船之后就离开,远远没有今天这样直观的恐怖。 每个人都明白,这些怪物是直冲他们而来的,整个鲁恩港都将在它们的火焰之下化为灰烬。 此刻港口上空的天空仿佛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一边清澈明亮,半个天幕都闪烁着荧荧白光,一艘艘银色的战舰正从虚影变成现实,但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而在另一边,是令人压抑的暗红色天幕,龙兽群掠空飞行时卷起的高温与火焰仿佛烧穿了云层,使整个天际都熊熊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刺鼻硫磺味刺激着人类的嗅觉与味觉,而半空之上截然不同的景象相溶时在中央产生了一条明亮的裂隙,仿佛空间裂痕一般,但事实上那只是色差产生的视觉错觉,这条明亮的光带正缓缓向着整座港口逼近着,在每个人心灵中都预示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龙兽群移动得比想象中更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这些天边的黑点就大了一圈,再过了片刻,仿佛连它们翅膀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深陷的眼眶中木然的眼珠与白森森的牙齿更是让人心惊胆战。火云还未席卷城墙之上,鲁恩港的守军却已经意志动摇,成片成片地逃下城头,也没人去阻止他们,此刻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之情——人类的这点点兵力在这伟力面前根本连螳臂当车都称不上,甚至龙兽群不需要作出攻击,只要从城墙上飞过去,就能将他们化为飞灰。 虽然说仍旧有人没逃,然而那也并不是因为这些人心中还有勇气,只不过明白根本没人可以逃得掉罢了,这座港口,此刻已然化为一座囚禁生命的牢笼。 瓦西里居高临下地目睹了整个帝**队的绝望,不过他并没有去鄙夷自己同僚们的怯懦,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qiē勇气都是苍白而毫无意义的,这一刻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塔楼在轰鸣震颤,用来堆砌它的砖石正分崩离析,纷纷滚落向地面,火焰与狂风席卷而至,然后它开始倾斜坍塌,瓦西里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墙壁上裂开一条又一条裂缝,仿佛是对于人类软弱无声地嘲讽。他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联系头顶那青铜大钟的绳索,双手血迹斑斑却毫无所查,视野之中已是一片火海,然后一头又一头巨兽从火海之中振翅飞出。 那就是龙群。 鲁恩港的城墙没有起到任何牵制zuò用,甚至连延缓一点点时间的作用都微乎其微,龙兽群直接掠过城墙外的平原,张开双翼飞越城墙,将所经之处化为一片火海,它们的目标很明确——正是半空中正在传送之中银色的舰队。半空中布兰多手下的巫师学徒们虽然已经将锚点投下,但传送还远远没有完成,最先抵达的是消耗最少魔力的轻型护卫舰,这种两桅甚至单桅的形同柳叶一样的舰只一抵达鲁恩空港就直接驶出泊位,它们船体狭长,却拥有大幅的风之帆编制而成的三角帆,因此快灵活,能够很快在半空中结成半球形防御圆阵。 这个时候横桥上的克鲁兹贵族和官员们已经看清,这些护卫舰甲板上站着的并不是布加人,而是黑或者褐的人类——身穿海军军装的埃鲁因人,这些埃鲁因人在甲板上井然有序地控zhì着帆船,操纵船帆缆索或者号施令。身披银色盔甲的重甲骑士们手持近三米长的长枪早已排列在船舷两侧,随时准备对付从空中登6的敌人,骑士们身上的铠甲制式他们也并不是没有见过,正和那个年轻的伯爵大人身边卫队身上所穿的盔甲一模一样。 难道这真是一支埃鲁因人的舰队? 横桥上的奥尔康斯伯爵和他身边家臣们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布兰多却知道,这正是布加人按约定为他培养的海军,属于瓦尔哈拉的海军,看得出来安蒂缇娜和公主殿下合作得还不错,布加人的效率也很高,这支舰队已经出了他的预期——只是作为一支真正的军队来说,这支海军仍旧没有见过血与火,就像是一把没有开锋的刀刃。但也就在今天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海军成军的这一天,竟然就要迎来真正的战斗,就像是一把神剑出匣所必要经历的磨砺,只不过作为一个开场白来说,接下来的战斗或许有些过于惨烈了。 布兰多盯着逼近的龙兽群,心中默默有了成算。 无论怎么说,他都绝不会把所有的种子消耗在这里,这是瓦尔哈拉未来海军的雏形,一个好的开始对于一个需要历史沉淀的兵种来说实在太过重要了,他作为曾经的玩家,也无比熟悉那些大公会当年是怎么培养自己的海军的。 此时此刻护卫舰上的舰长们正用旗语向布致敬,等待这位领主大人下达命令,布兰多对他们点了点头——眼下要做的是不惜一qiē代价拦住龙兽群,这是这些先行抵达战场的轻型舰只的使命,事实上这也是这些轻型战舰存zài的价值——快、灵活,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传送,又拥有一定的火力,足以保护整个舰队完成传送的全过程,虽然眼下的情况比较极端,但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护卫舰在浮空舰队之中所履行的职责。 布兰多的示意被一面又一面的旗帜传递了下去,这些轻型护卫舰开始全力鼓动风帆,浮空战舰虽然在外形上与传统的风帆战舰差距不大,但事实上并不是依靠风力作为动力,巨大的风之帆用贵比黄金的织风之丝编织而成,这种特殊的材料可以收集游离于空气之中的风元素作为舰只的动力源泉,当它们全力鼓动时,就等同于数十位高阶巫师在全力为魔导动力装置输入魔力,这些魔力将进入舰只的动力中枢,从而推动舰只前进。 护卫舰轻灵小巧,在巨大的风帆带动下如同利箭一般从舰队中射出,很快抵达鲁恩港空域之外,在城市上空列出横阵,虽然按照大6之上的神圣盟约,浮空舰队很少会在城市上空作战,但此刻显然顾及不得这么多了,他们的敌人也未必会停下来和他们谈判,对于乔根底冈的地下住民来说,神圣盟约几乎就等同于一纸空文。 所有人都抬起头仰望着半空中那个长长的月牙弧形,就算是最固执的港口官员此刻都闭了嘴,在死亡降临之前,就算是最傲慢的人也收起了偏见。港口广场上此刻鸦雀无声,在场无论是贵族也好、港口官员也好,甚至平民也罢;也无论是克鲁兹人,还是埃鲁因人,或者来自其他地方的任何人种,其中包括山民,甚至几个异族的冒险者,当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生死存亡,已经于这条单薄的防线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半个城区已然化为了火海,之前喋喋不休得最凶的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此刻也终于认识到这一点,那些凶悍的龙兽绝不会因为他们是贵族而放过他们一马,在它们眼中,他们和那些熊熊燃烧的石头木料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不得不面对和一个和之前奥尔康斯伯爵所经历过同样的窘境——沃恩德大6上战争中对于贵族的优待,似乎随着这些地底怪物的入侵,而荡然无存了。 贵族们将战争视作荣耀,但现在却不得不面对生死存亡的挣扎了,野蛮用血与火剥离了它原本虚假温存的一面,剩下的只有**裸原始的法则。 每个人都脸色苍白,从心底感到寒意升起。 胖子艾弗拉姆吓得腿肚子转筋,但至少在表面上,这个来自于埃尔森家族的二世祖却表xiàn得比在场大多数克鲁兹贵族要好得多,克鲁兹贵族曾经对于埃鲁因贵族有一种自心底上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建立在帝国强大的实力之上,让任何人都无从反驳,令人沮丧。但现在,他们却不得不依靠埃鲁因人才能苟延残喘了,这种想法像是给了艾弗拉姆底气,就算他吓了个半死,但心中却依然有一种异样的情xù在滋生: 连强大的克鲁兹人也在这绝望的环境之下失魂落魄,但却只有埃鲁因人仍旧在抵抗强敌—— 一丝荣誉感一旦生出就根深蒂固,埃鲁因数百年的历史,先君埃克披荆斩棘带领人民杀出重围的历程,骄傲与荣耀就像是细细地涓流流入他的心灵深处,历史与过往,一幕幕画面从他所读过的那些史书中真实地走了下来,呈现在艾弗拉姆面前,一面面闪耀的旗帜,如同海洋一般,映入他的视野之中。 胖子张了张嘴,忽然感到沉重得有些窒息起来。 半空之上,惨烈的厮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横列的护卫舰侧舷忽然闪现出无数复杂精密的法阵,火箭、冰矢、锐利的气旋,龙兽群上空一场魔法风暴凭空生成,数不清的法术越过近千米的距离像是雨点一样打在龙群之中,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心想布加人果然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培养出这么多人类法师来,看来这只所谓的‘埃鲁因人的舰队’不过是表面上的样子,躲在甲板之下炮室的巫师与炮手多半都是真正的布加人。 好在塔尼娅和威廉还知道要点脸,安置在这支舰队中的巫师多半是学院之中的学徒,不然他们就算脸皮再厚也解释不清楚埃鲁因人怎么能忽然拥有了一船船的正式巫师,只不过这个时候布兰多倒是希望布加人能脸皮更厚一些,至少这样他取胜也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 学徒的法师在浮空战舰上法阵的振幅之下也几乎拥有了正式巫师的威力,但仍旧很难击穿龙兽坚韧的外皮与鳞片,一些龙兽虽然被击伤,但却只是度慢了下来,一轮魔法袭击之后,半空中竟然没有一头龙兽坠落下来,相反,借着人类攻击的机会,这些怪物再一次拉近了它们与护卫舰队的距离。 港口广场上所有人的心这一刻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他们眼中,埃鲁因人舰队那条薄薄的防线无论是在表xiàn出的实力上,还是在视觉效果上,实在难与如同乌云一般龙兽群相匹敌,那可不是一群嗡嗡作响的蚊子,而是货真价实的七级生物。就在众人的瞩目之中,滚滚而至的乌云终于将与那道银色的月牙撞在一起,而正是此刻,银色的护卫舰队船舷忽然闪烁起一片刺眼的白光。 这一次不再是巫师学徒们软弱的魔法,而是魔导火炮,护卫舰队的舰长们生生忍耐到最后千尺才下令开火,一扇扇炮门被打开,紫水晶状的尖柱从众刺出,巫师开始注入魔力,不过三四息时间,整个舰队侧舷就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那是侧舷火力全开的咆哮,一道道白色光柱像是利刃一般插入龙兽群中,这一次这些来自于乔根底冈地下的生物再没那么好运,顷刻之间被洞穿翅膀或者直接击穿身体,哀嚎着从半空中坠下,洒下一片污浊的血雨。 半空中的绞杀持续的了足足十息时间,连续不断的光雨几乎汇聚成一张大网,在舰长室,每一名埃鲁因舰长身边都有一个身穿银色军服的、蓄着浓密胡须的布加人正眯着眼睛观测窗外的景象,恐怖的魔法在这些人眼中软弱得就像是一个礼花,被这些礼花击中四分五裂的龙兽在他们看来就和扑火的蚊虫差不多,看了半晌,他们才淡淡地开口道: “还是太早了一点,在布加,就算是最次一级的舰队,指挥官们也能忍耐住到最后五百尺开火,对于护卫舰上的火力来说,这才是效力最大的杀伤范围。” 听了这话,埃鲁因舰长们不禁纷纷面红耳赤,训练了近四个月,没想到第一次战斗就出了洋相。 但布加人的教官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按照布加的传统,学习了四个月的你们最多相当于是海军学院的中级学员,以学员的成绩来说,这也算是一份不错的答卷了。你们有优秀的天赋,希望你们够成为凡世中最优秀的海军。” 听了这话,一众舰长们总算是脸色好看了点,随即又有些憧憬,凡世之中最优秀的海军,那一贯是属于帝国、属于风精灵与法恩赞人的称谓,什么时候轮到埃鲁因人?然而现在,这样一个机会却放在了他们面前,而且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而这一qiē都是那个为埃鲁因带来奇迹的男人所亲手早造就的,而事实上就算是这支舰队本身,就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这是属于这个古老王国的舰队,在这个舰队之上,不仅仅只有托尼格尔一地的年轻人,托尼格尔也不可能集中起如此之多优秀的人才,事实上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通guò格里菲因公主从整个王国各个行省之中召集而来——不计出身,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机会,站在这里,见证甚至亲身参与这支舰队的诞生。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布兰多亲手缔造的奇迹,埃鲁因王国古老的荣誉,早就和他们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与他们呼吸共同的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此时此刻,面对汹涌而来的龙兽群,他们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从血液深处涌起的好战基因。 他们将与传奇的布加人一起并肩作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仅仅是今天的这场战争,他们就将和埃鲁因一起中载史册。 布加人的教官敲了敲舷窗的玻璃将这些一腔热血的年轻舰长从幻想之中唤回神来,他很熟悉这样的场景,年轻的学员参与第一次战斗总算热血沸腾的,但他们很快就会从骨子里融入布加人的纪律感,舰队需要的是精密的运作,而不是一腔热血似的骑士冲锋。不过这样重回年轻时代的感觉总是不错的,他抹了抹自己的大胡子,指着舷窗外仍在前进的龙兽群说道:“不要高兴得太早,这种程dù的攻击对于七级生物来说不算什么,血战还在后面,作为护卫舰的舰长,你们必须坚守这道防线直到整个舰队抵达,然后起反击——” 年轻的舰长肃然地点了点头,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却微微怔了一下。 “怎么了?”布加人的教官察觉到自己学员的异常。 “……领主大人让我们后退。” “后退?” ……(。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第一百二十三幕 登场(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天空之上,银色的舰队与摩黛丝提的龙兽大军正展开鏖战,爆炸与火焰绵延不断,舐烧云层,嘶吼声震彻天地,对于下方的鲁恩来说,这一幕无异于末日降临。 泽卡听了布加人教官的询问之后,在舰长室的甲板上来回踱步了两圈,火光穿透了舷窗,倒映在年轻的舰长睑光中,他略微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最终下达了命令:“执行命令!” 银袍巫师沃尔密倒背着双手站在一旁,仔细地注视着自己这位埃鲁因人学生,浓密的眉毛下银色的眼睛略微闪了闪,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的领主并没有指挥舰队作战的经历,事实上他甚至不是海军出身,你有理由拒绝他的命令,你比他更了解如何利用这些空中巨兽去夺取胜利。教科书上告sù你们,一位合格的指挥官是要去为领主赢得荣耀,而不是盲目地服从命令——可你的眼睛告sù我,你并没有失去理智,而你还年轻,没到失去锐意的年纪,我很好奇你的选择。” “因为我想看看他的能耐。”泽卡来到舷窗边,透过水晶观看密布天空的战火,一条迷人的银色弧线正在徐徐后退,战场中央因而出现了大片的空隙,这些空隙可能给予龙兽群致命的爬升空间,让战斗演变成一场溃败。 但前者脸上平静如初,没有半点担忧—— 他出身于科尔科瓦与王室有紧密联系的地方贵族势力,却放弃了进入王党与未来长公主殿下掌控的王家骑士团的机会,自愿选择加入了白狮卫队的士官训练计划,这个决定在旁人看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他心中却笃定不已。他对那个旁人口中无所不能的年轻伯爵充满了好奇,心中认定只有这样的豪杰才值得自己效命,这是乱世将至的前兆,千年的风暴只不过才刚揭开大剧的帷幕而已。 整个半空之上,银色的舰队齐齐一顿,仿佛闪烁的银鳞,开始徐徐后撤。 来自于雅尼拉苏行省皇家海军的年轻士官马乔里仰着头目睹了整个全过程,心中欲言又止,他实在是搞不明白,那位睿智冷静的伯爵大人为什么会忽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还是说对方本来就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只不过在6地上展现出的令人惊艳的军事天赋与敏锐的嗅觉,到了天空这个新开辟的战场之上就失去了作用? 护卫舰队退却之后,龙兽群果然抓住机会开始爬升,试图占据高度优势——这是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它们一度无法掌握的决定性的制胜因素。空港横桥上的克鲁兹贵族们窒息地看着这片乌云升空,虽然他们无法看出这场战斗的关窍,但也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奥尔康斯伯爵几度把话吞回肚子里,直到他终于忍不住要向布兰多开口询问,一道火焰从半空中降下,落在后者身畔。 马乔里也在同一时刻闭上了嘴。 那道火焰从中分开,走出一匹浑身包裹在苍白之火下的俊美战马,马背上矫健的女骑士摘下头盔,一头长犹如流火飞絮,正是女武神之布伦希尔德。 “主人。”布伦希尔德用金色的瞳孔注视着布兰多,声音平静低沉。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布兰多沉声说道。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从来没有使用过女武神卫队这张底牌,不过这一次为了保护托尼格尔新生的海军,却不得不用了;何况比起布加人的银色舰队重现世间来说,传说中的女武神的苏生也算不上什么了。 “这是我们的应尽之责,主人,只可惜瓦尔哈拉还太过虚弱,我们还不能时时刻刻与主人并肩作战。”布伦希尔德答道。 “总有机会的,我会尽力重建黎明圣殿。”布兰多自己也十分期待那样一天的到来——传说中巡行天空的女武神降临到埃鲁因的土地之上,为自己而战,这是在《琥珀之剑》中连那些顶级公会都无法奢望的事情。 “我们坚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金之宫殿的荣光必将重回这片土地。”布伦希尔德掉转马头,高举右手,一只燃烧着金色光芒的长枪顿时出现在她手中,她高喊道:“跟我来,姐妹们,为了我神奥丁而战!” 御风神驹长嘶一声,双足直立而起,火海犹如云层一般从布伦希尔德身后滚滚烧出,升腾的火焰形成一支大军,无数人与马奔腾而至,厮杀声惊天动地。奥特琳德、亚尔薇特、瓦尔特洛德、古娜四位女武神领袖头戴羽翼头盔,手持长枪亦分开火焰出现,紧随女武神之王后,火焰中杀出的大军仿佛天幕倒垂而下的火瀑,拦在了龙兽大军的前方。 两支大军顷刻之间撞在了一起,那一刻仿佛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整个天空都微微震动了一下,接着鲜血与烧焦的尸体像是雨点一般从半空中挥洒而下,哀鸣声响彻云霄。 一刹那的战果,甚至已经远远越了先前护卫舰队的数次齐射。 这一幕给了布兰多一个巨大的震撼,他也没料到传说中的九阶生物竟然如此可怕,虽然料想布伦希尔德等人的单体战斗力可以稳压龙兽一头,但也没指望过她们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拦住龙兽大军。然而布伦希尔德与她的火焰大军一出,形shì立刻逆转,一瞬间布兰多明白过来,这正是这位女武神之王的特殊能力——最终之战。 这竟然是一个召唤能力,而且还是罕见的召唤复数单位的能力,虽然还不知道持续时间具体有多长,但仅凭眼下所展示出的这一部分力量,就足以让女武神成为大6上最顶尖的兵种之一。 一人之军—— 两片火云在半空之中交织厮杀,和布兰多一样,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仿佛着了魔一样钉在原地。 奥尔康斯虽然早料到那个从火焰之中出现的女骑士绝非凡人,但也绝没料到会凡到这种境界,龙兽的可怖他亲身体会,而女武神的力量他如今也亲眼所见,这是驾着雷霆与火焰的战车、巡行于天空的英灵骑士,这位伯爵大人一时间不禁满头大汗,想到自己竟敢与掌握着这样一支军队的家伙为敌? 这简直是—— “不知死活啊……” 欧妮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qiē,心下喃喃自语,她现在总算明白了布兰多的底气来源,掌握着这样的力量,的确即使是帝国也无法将之如何,克鲁兹人的顶级战力——炎眷骑士,护教祭祀——也不过如此而已。“可这样一个人,拥有整个王国举国难抗的力量,为什么会甘于偏居于一隅?”另一个想法又随之浮现于这位公爵千金的脑海之内,她紧蹙着眉头,心中原本有过的一些念头,现在也都彻底熄灭了下去。 美杜莎莱丝梅卡目光熠熠,眼中的兴奋难以抑制,她轻轻拍了拍一旁埃鲁因小王子的头,激动道:“看到了吗,小可爱,这就是你的老师真正掌握的力量。可我想象,还远远不止于此,他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这真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哈鲁泽察觉到自己侍女的异常,忍不住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你很需要力量吗,莱丝梅卡小姐?” “王国,组织,个人,所有的一qiē都需要力量,小可爱,如果你和你姐姐的埃鲁因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它还会衰弱至此吗?” 这个道理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哈鲁泽却略微皱起了眉头,力量真能带来一qiē?可他曾听布兰多讲起过,在硫磺之河下,那里也是一个追求极端力量的世界,可恶魔们的世界,一片荒芜,缺乏生机,力量看起来能带来一qiē,但又似乎什么都无法带来,这之间究竟欠缺了什么,他却是想不出来。 两人一时间默然无语,而同一时刻,整个埃鲁因使节团内的每一个人,大多也各怀心思。 “他果然没让我失望!”泽卡忍不住狠狠地挥了挥拳,半空中那支英灵军队强大得让他忍不住心神震颤,什么王党、王家骑士团,他的那些同伴们的肤浅和短视在这样的力量面前简直浅薄得可笑,这已经不是埃鲁因可以掌握与约束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只能属于一个强盛的帝国。 先君埃克时代以来埃鲁因人的梦想与荣光,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女武神,”沃尔密忍不住再喃喃自语了一遍:“女武神。” 这位银袍巫师仿佛也失去了白银之裔非凡的冷静,那段跨越了数万年的时光好像重现在他眼前——甚至连黄金与白银的时代都还未降临在大地之上,巴贝尔之塔屹立云霄,大地上皆尽是富饶与繁茂的景象,神与人共生在一起——混沌之前的时代。 “那是女武神之王布伦希尔德,云霄之上的雷与火,玛莎在上啊,他究竟是谁,为何能得到女武神之王的效忠与青睐——” “沃尔密先生,他是我们的领主大人。”泽卡骄傲地答道,他奋力一挥手:“援军已经到位,是时候反击了!” 援军已至。 布加人的级战舰——阿肯那顿号正从虚影中逐渐化为实体,玛娜圣像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高耸如城垒一般的船身之上,银帆如云。在这艘巨舰一侧,一级战列舰魔力之银号,一级战列舰冬狼之噬号,一级战列舰智慧之光号已经完全实体化,正齐头并进,一面面旗语从各个战舰上升起,反复阐述着同一个含义: 援军已至,展开反击—— 银色的舰队开始缓慢转向,绚丽的魔法闪光一次次闪现,埃鲁因人舰队的火力密度第一次过了龙兽喷吐的火球雨,各色光芒在半空之上交错而过。终于,乔根底冈的飞兽大军开始支撑不住,它们的阵形变得七零八落,也失去了进攻的势头,一声悠远的长嚎从平原上传来,龙兽群如蒙大赦,纷纷开始掉头,密密麻麻地越过鲁恩港残破不堪的城墙,如同呼啸的狂风一般飞逝而去。 战场上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甚至大部分在地面上与空港中的克鲁兹人还不敢相信他们竟然真的胜利了——从一支龙兽大军利爪之下逃出生天——没有依靠帝国海军,也没有依靠任何一支帝国主力军队,单单凭借单薄的港口卫队,外加一些……埃鲁因人? 但眼下的事实说明了一qiē,龙兽群正在仓惶远去,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在远方的天际,很快只剩下一些渐行渐远的小黑点,而先前的大战,仿佛还是梦境之中肆虐而过的灾难。 埃鲁因的银色舰队并未展开追击,事实上也没这个实力,布兰多预计平原上应该还有更多的龙兽或者是别的什么的乔根底冈空军——比方说鹰身女妖与更可怕的蝎尾狮,之前出动的龙兽大军虽然看着可怕,可还远远不及后世他在阿尔喀什山脉见过的大场面,地底之下所有领主集合在一起的实力绝不逊色于百年之后的玛达拉,这点儿龙兽,应该还不至于让龙后感到肉痛。 一轮轮旗语重新从舰队之间打出,埃鲁因人新生的海军谨慎地布置好防御,谨防龙兽的第二次袭击,而另一方面,随着阿肯那顿号重新进入空港,布加人的使节也随之来到了布兰多面前。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地剑圣之外还有另一个可以让克鲁兹人自内心尊崇的埃鲁因人,那么他必然是秘银堡的主人,以一半凡人血脉、一半白银血脉跻身于布加最高层的十二环法术学会领袖——图拉曼.秘银.奥瑟坦。 如果说此前鲁恩港的地方贵族对于布兰多还有些许轻视,但等到他们看到一排排身穿银色长袍、并美其名曰随军观察团的银袍巫师从各艘战舰上走来之后,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就好像帝国人与生俱来的骄傲感一样,白银之裔在凡人面前的高傲是不需要理由的,克鲁兹人的优越感在这些经历过圣者之战的上古之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对于大部分白银之裔来说,炎之王吉尔特是他们的同辈人,那个战乱的年代是他们的年轻时光,他们曾经与人类的英雄并肩作战,但在白塔之上,这样的经历根本不值一提。 于是帝国也就更不值一提。 图拉曼是布加人中最年轻的一代,但身份却极高,加上他有一半凡人的血脉,因此反而比许多生命历程更长的银袍法师显得更加年长严sù,然而在布兰多面前,他却始终保持着戈兰—埃尔森森林那个隐士学者的形象。他对布兰多微微一笑,笑道:“塔妮娅知道你肯定会来兴师问罪,所以就把我这个老家伙给推出来了。” “她莫非以为因为是你,我就不会找他们的麻烦了。”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我不指望你们把眼下这堆烂摊子收拾回去,但图拉曼大人,你们至少得告sù我,你们布加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说完这句话,布兰多便紧盯着自己面前这位学者装扮的老人,好像生怕漏过对方表情上的任意一个细节。 ……(。请搜索飄天文學,更好更新更快!) 第一百二十四幕 公主殿下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风中浸染着硝烟的味道,火焰好像还残留在天际,被撕碎的云像是燃烧起来的棉絮,四散在天空中,云层后面透出一层不详的金光,向四野漫射开来。 图拉曼满头银在这阳光下闪闪光,他微微一笑:“他们一开始也没想过要隐瞒,只不过你知道,这是巫师们的坏毛病,喜欢玩文字游戏,耍小聪明,并乐在其中。” “因为这样更能彰显他们远比凡人更聪明,可惜的是没人愿意当傻子,所以现在我心情格外不好。” “放心,你大可以去找他们的麻烦,我和威廉都会为你撑腰。老实说,达鲁斯当年脾气可比你坏得多,这一点上你远远不及你的祖父,布兰多。” 布兰多不为所动。“图拉曼大人,布加人当年在皇帝陛xià和龙之剑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还有,你们究竟打算做什么。” 浅褐色的眸子里倒影着银色的帆影,浮空舰队像是空中的游鱼,在空港中穿梭不息,至少有一点克鲁兹人的港务官员们没有判断错的是——鲁恩港的确是无法承受这支庞大的舰队,可以想象在战争之后很长时间,这座港口都难以恢fù昔日的光景。 但这是本地人才需要去操心的问题,至少在现在为止,连奥尔康斯伯爵本人都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 图拉曼沉默了片刻。 “你料得不错,”他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巫师们当年扮演的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不过一qiē还要从阿尔喀什山脉中那场大战说起。” 图拉曼抬手画出一记银色的符文,‘giseet’,符语中代表黑夜的意思,一道透明的波纹从两人头顶上笼罩下来,将四周的声音阻隔开来。“那场战斗的过程我不再赘述,想必你也听说过无数多个版本。但后来的故事与外面流传的有很大的不同,交战的双方在阿尔卡现了一些东西。” “和黑暗之龙有关。” 图拉曼并不惊讶于布兰多会猜到这一点,他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们现的是最后一战的战场。” “最后一战的战场?当年只有龙和奎瓦尔(银精灵)参与了最后一战,原来那战场真在阿尔卡。”布兰多终于稍稍动容。 “你知道关于最后的战场?” “知道一些,四贤者在最后一战中击败了黑暗之龙,那战场上据说尘封着无数秘密,”布兰多更了解的是那个关于旅法师之战的历史。这段历史从伊莲口中道来,至今仿佛还历历在目:“最后一战的战场在圣者之战后没有任何记录,就像是神秘地消失了——唯一的知"qingren",银精灵们退隐山林,龙不再出现在大地之上,而剩下的。就是巫师——布加人。” 他抬起头看着图拉曼。“银色联盟监视着大地上生的一qiē,凡人能够得以靠近阿尔卡,找到最后的战场,很难相信不是得到了某一方的授意。” 图拉曼神社复杂地看着布兰多,四贤者击败了黑暗之龙背后尘封着无数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些秘密——当年唯一参加过这场战斗的两支白银族裔与龙都先后避世不出。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小家伙?” “通guò一些传说的蛛丝马迹。还有猜测,我有一些你们无法想象的经历,正如同后来我以高地骑士的身份重新出现一样,”布兰多半真半假地答道:“我知道得比布加人想象的更多。” “看得出来,”图拉曼叹了口气,他睿智的目光扫过布兰多的侧脸:达鲁斯的孙子与年轻时的他极为相似,这让图拉曼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惜凡人的生命毕竟太过短暂。他仿佛回忆起在埃鲁因那些年轻时代的过往:“现在看来,威廉对你的评价果然最为中肯,其他人看待你的目光还停留在达鲁斯的影子之下,可你早就已经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不仅仅是自己,布兰多心想,这更多的像是一个巧合,当苏菲凡的灵魂以一种整个这个世界的心态出现时。两个人的灵魂融合就像是一个契机,让他们得以互相搀扶着从过去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早在黄金树下的一梦之后,他就已经不再那个只能在属于过去的剑面前踌躇不前的年轻人了。 “威廉很欣赏你。我和他都不赞成议会的计划,但乐见其成,老家伙认为你能做得更多,在这一点上,我不如他有信心,不过不得不承认,到今天与你再一次见面为止,我得说我大概少有地看走了眼,打了个必输的赌。” “你们既然不赞成,又何来乐见其成?” “因为威廉认为你有过人之能,你有和不同于任何人的经历,你能成人之所不能,有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是我、他还有先君阁下都无法完成的,但威廉认为你或许能够做到。” “我,何德何能?”布兰多微微一怔,又心下一凛,这个评价中似乎话里有话,那不同于任何人的经历是指什么,是不是说对方已经看出了什么。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对于威廉.匹斯特——这个站在力量的最巅峰,少数可以运用法术洞悉未来的人眼中,似乎并不是绝对不可能。 但这和先君埃克又有什么关系? 布兰多皱起眉头,隐隐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但仍旧身处一个迷雾弥漫的迷宫之中,只能偶然拨开云雾一窥真相的一角。 “你们难道想让我当代理人,和帝国开战。”他猛然记起风精灵当年做过的事情,那个时代精灵的德利拉王朝就是如此对先君埃克许诺的,布加人大张旗鼓地派遣舰队,难道是想重复前朝的故事? “你想得太多了,小家伙。” “难道不是?” “你大可放心,和帝国开战,于我们既无好处,也没有任何必要。” “如此行事总得有个理由。” “理由先前我已经提到过了。” “所以说,还是和阿尔卡那场大战有关?” 图拉曼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我们的话题有些偏了。那场大战才是主题。” 布兰多看了一眼周围,图拉曼的结界法术仍旧把内外分为两个世界,使声音完全隔绝,他忽然为自己的疑神疑鬼感到有些好笑,堂堂秘银堡主人的法术岂会提前失效,他已经隐隐感到接下来的谈话可能并不那么简单。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图拉曼大人。” “关于那个问题。我只能说你猜对了一半。” “一半?” “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刻意为掩盖最后一战的战场做过什么,阿尔卡地区的空间并不稳固,那个地方在最后一战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沦入虚空,或者是被魔力之海吞噬,整个空间都被喧嚣的能量吞没。阿尔喀什山脉在那之后生了几次连续的大地震,之后整个地区的地形地貌就已经彻底改变,没有任何人知道战场被掩埋在什么地方。” “消失了?” 这个答案也出乎于布兰多的预料之外。 “并不全是,那并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稳固的法则与秩序被摧毁之后形成的空间乱流,混乱的法则在阿尔卡营造了一片诡异的区域,常理在那里并不适用。事实上千百年来,最后一战的战场有好几次出现在世人的眼皮底下,就像是幽灵一般,忽然浮现,又消失得无影无形。其中有一次,它被一支流亡的敏尔人氏族现,另外有一次,一支古代矮人的后裔闯入了这片区域。” 图拉曼徐徐答道。他的声音并无起伏,但所描述的事物却是诡异无比:“其后又有几次闪现,但都不为世人所知,为了监测它的踪迹,布加人在这条裂缝带上修筑了无数的观测点。” “等等,你说的是这条裂缝带?难道还有别的裂缝带?” “自然,我们的世界是整体的。Tiamat的法则一旦出现裂缝,势必产生连锁的反应方,事实上这条裂缝带往南指向安泽鲁塔的某个区域,那里也常常生一些诡异事情。并且孕育了大片的黑森林,再往南就是信风之环,往北是大冰川,形成一条标准的圆弧线,这条线太长,即使是以布加人的能力也无法观测到它的终点,只能推测如果这个圆有一个圆心的话,应该在东方的大平原之上——黄金与白银之民在混沌的年代之前,在荆棘丛生的荒野之上流浪的那个只存zài于传说之中、却从没人见过的大平原。除此之外,在这主要的裂缝带之外,还有一些较小的裂缝,比方说你所熟知的,死霜森林。” 布兰多久久不语,即使是算上在游戏中的经历,这也是他第一次听闻如此耸人听闻的消息,如果这位令人尊敬的大学者没有骗他的话,这些信息已经隐隐昭示了一些东西,即游戏中那些只存zài于背景之中的传说,很有可能都是真的。而布兰多已经知道,图拉曼可能并没有说谎,因为对方没有必要使用这种明显会被拆穿的谎话,何况他的一些经历,已经隐隐印证了这里面的一部分内容。 他几乎是立刻就下意识地想起一件更加毛骨悚然的事情,在游戏之中曾经有玩家研究过关于死霜森林那些令人难以忘怀的失名者的去向,那些遗失了自己记忆、身份甚至自我本身的——介于人与灵魂之间的存zài,他们总是排成长长的队伍,在森林中前进,引诱更多无知的灵魂加入其中,这些失名者会在死霜森林北边的某个海岸进入黯光之海中,他们前进的方向仿佛始终是与埃鲁因北海岸线相切的一条巨大的弧线。 玩家们为了研究这条谜一样的路线曾经绞尽了脑汁,但最终都一无所获,只能将之归结于游戏设计者的恶趣味。 然而这一刻,一个崭新的可能性不可抑制地出现在了布兰多的脑海之中。 那些失名者,正是沿着图拉曼口中的那条裂缝带在前进,可是什么样的力量,什么样的理由驱使着他们做这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让这些人迷失? 一想到那些肤色苍白,眼神空洞,茫然无措的跋涉者,布兰多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忽然又记起了在布拉格斯遇到过的泰斯特子爵。带走他的或许是同一批人,那家伙究竟想要给自己预示什么,只可惜当时他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白白错失了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布兰多才强迫自己将这些念头抛出脑海,算是勉强消化了这个消息,他抬起头看向图拉曼。额头已经微微见了汗。 这还只是个开始—— “所以说……当年阿尔喀什山脉中那场战斗的双方……误入了最后战场?” “仍旧是一半,我们的确误入了最后一战的战场,或者不如说它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我们眼前。当时指挥炎之圣殿联军的,正是你的祖父,我作为他的副手立刻感到了问题的严zhòng性,而我们的对手。风精灵中也不乏能人,我们很快决定休战,并打算在布加人的使节的协调之下退出战场。”图拉曼缓缓答道,仿佛是在回忆当日的情形,布兰多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古代的战场,悄无声地在迷雾之中出现在两支大军之间,那是多么诡异的场景。 “后来又生了什么?”他问道。他明白如果真如图拉曼所说参与战争的双方和平退出了战场,恐怕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情了。 “我们犯了一个错误,事实上是一个疏忽。” “疏忽?” “你之前说凡人能够得以靠近阿尔卡,找到最后的战场,一定是得到了一方的授意,我说你猜对了一半。而另一半就是,确实如此,但暗地里出手的不是布加人——” “……而是龙。” “龙?”布兰多大大地吃了一惊。 图拉曼抬起头默默地看了一眼天际:“和敏尔人一样。巨龙身体中流淌着黄金的血脉,在圣者之战中,并不是所有的龙都站在四贤者一边,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布兰多倒是知道这一点,龙至今仍旧分为善恶两系,源头就是来自于圣者之战时代的决裂,可没人知道原因。为什么巨龙会和凡人并肩作战,就像很少有人能够了解布加人、奎瓦尔与凡人之间的神圣盟约一样,为什么白银和黄金的一代会放弃属于他们的时代,为了凡人的纪元而战斗? 真是因为天青骑士的一个承诺。为了那个预言之中凡人的时代。 恐怕未必。 “巨龙中有一支是奥丁——黑暗之龙的坚定盟友。” “你是说七极龙王,邪龙芙西娅。” “正是,圣者之战结束之后,作为失败者的命运,芙西娅凯丝被涐温洛丝与泰奥斯克拉兹联手封印于大冰川之下。” 布兰多知道后面这两个大名鼎鼎的名字,前者是上一代龙王,被人称之为几近成神的涐温洛丝,天空的霸主,而后者是著名的英雄之龙,后来在狼祸之中帮助人类抵御黄昏入侵的重要角色。不过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听图拉曼说下去:“然而芙西娅的殒落并未根绝龙的野心,事实上时至今日仍旧有一些对上一个时代念念不忘的龙在人类的世界隐秘地活动,由于我的疏忽,叫三头名叫奥布斯迪恩、阿塔卡莎以及……格温多琳的巨龙混入了联军之中,它们潜伏在帝国的上一代老皇帝身边已经多年,在圣战之中以皇室骑士的身份随行保护公主殿下……想必你已经知道它们是谁了。” “那位公主殿下……是……” 布兰多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几条重要的线索如同黑夜之中的闪电,在他的思绪之中划下明亮的电光,一片漆黑之中,真相仿佛已经浮出水面。 “你猜得没错,她叫做康斯坦丝,公主之花,皇帝陛xià的掌上明珠。” …… 第一百二十五幕 晶化病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格兰托底大帝一生风流,留下数不清的子嗣后代,这些大大小小的王子公主之中真正拥有继承权的,也只有奥菲莉亚皇后的几个儿子女儿,其中白银女王是皇后的第三女,深得陛xià与皇后喜爱。在炎之圣殿统治下的沃恩德南方,数十个大小国家之中拥有数不清的公主,若把这些公主比作夜空之中的星辰,那么在数以亿计的星辉之中,总有那么一两颗最为璀璨的星星,就像是布兰多所熟知的修女公主玛格达尔与埃鲁因的明珠格里菲因,但在六十年前,那个时代的夜空,却只属于一个人。 那就是白银公主,康斯坦丝―― 康斯坦丝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一类人,作为格兰托底大帝与奥菲莉亚皇后的女儿,她拥有有无比高贵的出身。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的美貌逐渐传出帝国之外,甚至远在风精灵们世居的圣奥索尔,在北方的法恩赞,在由自由的雇佣兵们与商人统治的十城地区,人们都在讨论着这位克鲁兹人的公主殿下。并且康斯坦丝还是天启者,当她出生,就拥有了一部分白银的血脉――这也是公主称谓的由来,在她的少女时代,克鲁兹帝国的席宫廷巫师杰路特大师就断言她将会成为未来帝国最杰出的巫师,就和学者少女诗朵一样,康斯坦丝的出色天赋也很快引起了布加人的注意,阿佳妮,那位白银学会的巫师领袖,就曾经教导过少女时代的女王陛xià相当长一段时间。 但仅仅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成为帝国的继任者,不要忘了她还有两个兄长。虽然格兰托底大帝的长子在北方战争中负伤。此后一直伤病不断,二十七岁便英年早逝,但他的二儿子却天资聪慧,而且温文尔雅不逊色于其兄长,还得到宰相的支持,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都是继承者的最好人选。对于格兰托底大帝来说,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让二儿子继承皇位。让小女儿康斯坦丝成为宫廷**师或者入主炎之圣殿,对于皇室来说这无疑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布兰多知道,最后的事情的展出现了如此大的偏差――白银女王最终从大帝手中接过王位,这其中一定生了某些惊天动地的意外――这些意外,显然就是在阿尔喀什的战争之上生的。 他问道:“他们在那里究竟遇到了什么?又与我祖父有什么关系?对我祖父的审判,究竟是不是为了掩盖真相?” “不要着急,慢慢来。小家伙。他们穿过迷雾,你猜猜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什么”图拉曼饶有兴趣地看着布兰多:“他们找到了黑暗之龙的传承。” “黑暗之龙的传承?”布兰多吓了一跳,有点做贼心虚地握了握手掌。在现如今的沃恩德,与黑暗之龙扯上关系的基本就和过街老鼠差不多,看看女巫们的处境就可以理解了,她们还不过是被世人怀疑与黑暗之龙有染而已。而黑暗之龙曾经的仆人,敏尔人,更是被逐出了文明世界,消失在大冰川之中上千年之久;人类世界中最后一个拥有敏尔人血统的是六百年前格雷修斯骑士团国的大骑士杜卜德,他因为被查出具有四分之一敏尔人的血统。而被烧死在火刑柱上,那个黑暗的年代真是提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现如今虽然没有几百年前那么严苛。不过白银女王也绝不可能因为获得了黑暗之龙的传承而继承王冠,不要说王位,更大的可能性是被皇室当作不可告人的丑闻永久的监禁起来。但历史的展却离奇地与常识相悖,至少世人皆知现在克鲁兹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xià是谁。 “正是那人的传承,康斯坦丝现它们时,他们被封印在两枚碎裂的水晶之中。” “两枚碎裂的水晶?”布兰多心跳快了许多,这不就是灵魂宝石么。 图拉曼点点头:“世居在瓦拉契的山民中一直以来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相传当年黑暗之龙在决战之前,将它的一部分灵魂印记封印在一枚灰宝石中,这枚灰宝石是由一队探险者在白山大溪谷所现的,名叫灰谷之冠,灰谷之冠在最终之战后被人为的一分为几,分割宝石的人是康纳德,那个拥有四分之一山民血统的传奇工匠,他在瓦拉挈的某个山谷之中完成这项工作,有许多山民被抓来充当苦力,事后大部分人都被杀死了,但仍旧有少部分人活下来,因此这个传说经过幸存下来的人口口相传,一直流传到现在。” “而康斯坦丝她现的,正是被一分为六的灰谷之冠中的两枚,敏尔人管这些碎裂的水晶叫做灵魂宝石。” 布兰多伫立于原地,默然不语,良久才继续问道:“然后呢?” 图拉曼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道:“世人皆知黑暗之龙奥丁乃万恶之源,是暴君,然而凡人对于敏尔人的嫉妒,对于这位暴君力量的觊觎,却一刻也未停止过。人们为何如此热衷于寻找最后一战的战场,因为传说中黑暗之龙将关于敏尔人的传承――凡人的纪元以来继龙族之外唯一一个有关于黄金血脉的传承――留在了那战场之上。” “黑暗之龙将敏尔人的传承留在了最终之战的战场上?”布兰多眉头一皱:“怎么会有人相信如此荒谬的传闻,如果奥丁将那传承留在战场上,四位贤者岂可能无动于衷,再说参战的不是还有白银之民吗?” “你以为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荒谬,”图拉曼笑着反问了布兰多一句:“其实不然,这种传闻之所以流传开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千百年以来,人们想尽了办法寻找关于敏尔人那辉煌的传承,但一无所获。所能剩下的地方,也只有最终之战的战场了。偏偏四位贤者在圣者之战后唯独对最终之战的结果守口如瓶。连白银之民也手按神圣盟约下誓言坚守某个秘密,其实世人皆知那个秘密是关于什么的。” “黑暗之龙的传承太过敏感,如果要得到它,世人很难绕开圣者之战的正义性不提,而敏尔人的知识与文明则不然。康斯坦丝贵为帝国公主,自然深知这一点,事实上她目标一开始就是后者,如果帝国能够继承黄金文明。必将凌驾于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之上,也能使皇权凌驾于炎之圣殿之上,康斯坦丝心里很清楚,现在既然黑暗之龙的传承在这里,那么那个传闻很可能是真的,敏尔人的传承也在此处。” “但她也知道,凭借她和格温多琳三个人想要彻底搜索整个战场是不现实的――”图拉曼停了一下:“当然。那时候她还不清楚格温多琳他们的真正身份,她所能想到的自然是求助于我和达鲁斯,也就是你的祖父。那时候你祖父是炎之圣殿联军的元帅,康斯坦丝是你祖父的副手,其实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毕竟要统帅如此庞大的联军。你祖父手下不可能只有一个得力干将,当时他手下有几个比较重要的副手,其中一个是安妥布若公国的达伦希尔元帅,另外一个就是我。” 达伦希尔,布兰多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过联军的高层大多是由炎之圣殿指定的来自各国最优秀和杰出的军人担任,这位元帅大人恐怕当年也是安妥布若公国一位不得了的人物。而提到这个位于克鲁兹帝国东南方的小国家。他第一时间所能想起的,还是那位修女公主。 想到玛格达尔有若女神般纯洁的外貌,和那颗坚定善良的心灵,布兰多不由得一阵恍惚,如此优秀的公主自然是值得世人追捧的,那怕是炎之圣殿也不例外,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位公主殿下身体里,隐藏的或许是一个非人的灵魂。 他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海,听图拉曼继续说道:“她回到联军之后,第一时间以帝国公主的身份命令你祖父派遣一支军队进入最后的战场,寻找关于敏尔人的传承。但康斯坦丝是个十分精明的女人,即使在她还是帝国的公主的时候这种过人的智慧便已经崭露头角,她知道我和布加人的关系,因此私下恳求我不要将这个秘密透露给白银学会,她也很了解我和达鲁斯对埃鲁因的感情,因此立下誓言,如果有朝一日帝国得到黄金文明的传承屹立于世界之巅,必将使埃鲁因获得永久的、真正的独立,她以克鲁兹人的先君炎之王吉尔特的名义立下的誓言,自然真实可信,因此我和你祖父一开始就被打动了。” 说到这里,图拉曼叹了口气:“这是因为我很清楚,帝国的这位小公主头脑出众,理智而清醒,绝对不会觊觎黑暗之龙的传承。而黄金文明的传承,对于布加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禁忌,文明薪火相传,其实正是我们乐于看到的事情,因此我便开口为你祖父答应了下来。” “我祖父呢?”布兰多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让站在他面前的银色联盟的长者揪了揪雪白的眉毛,有点古怪地看着他答道:“小家伙,你祖父那时候年富力强,而且英俊潇洒,在炎之圣殿内威望渐隆,格兰托底大帝甚至有意让他加入帝国,并同样以元帅之位虚席以待,只不过被那老家伙以埃鲁因人特有的固执和骄傲拒绝了而已。”话虽是这么说,不过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激赞与欣赏,这就是他的老朋友,也是埃鲁因人的骨气所在,不过骄傲之色很快为落寞替代,他摇了摇头道:“自古以来少女爱慕英雄与骑士,而像是康斯坦丝公主这么出众的女人,自然更是眼高于顶,在整个炎之圣殿治下,能让她高看一眼的,大概也就只有你祖父了。” 布兰多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被雷得不轻,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我祖父和女王陛xià她……”话就在这个她字后面卡了壳,任他想象力再丰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祖父竟然差点成了白银女王的男人。而那个女人。现在正是统治着西起哈泽尔高原、东至四叶草之野、南抵安曼的群山、北达艾尔兰塔海如此广阔区域的主人,帝国的至高者。克鲁兹人的皇帝陛xià。 有些时候现实虽然比最离奇的骑士还要荒诞不经,但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一些,叫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图拉曼却一本正经地微微颔:“虽然这段恋情从未浮出水面,不过那时候你祖父和公主殿下的恋人关系其实在联军内部是公开的秘密,因此于公于私,你祖父都要答应公主殿下。” “可没想到的是,事情在的二天,就生了令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转折。谁都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消息就悄悄流传了出去,传到了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和法恩赞人耳中,等到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件事已经完全乱了套,法恩赞人和风精灵为了抢在我们前面,不顾布加人的反对。率先派遣军队进入了最后的战场。因为这件事,公主殿下对你祖父失望之极,当天晚上知晓这个秘密仅有我,你祖父还有格温多琳等三人,格温多琳他们三个是公主殿下的内侍,既没有机会。没有时间去传递消息,而我有一半白银之民的血统,也没有这个动机,而排除下来,就只有你祖父一个人的嫌疑最大。” 布兰多没有插话。但心中也明白,如果是自己在那个环境第一个怀疑的也肯定会是自己的祖父。如果换一个位置。他处在自己祖父的位置上,说不定也会考虑将消息散播出去。若是排除个人感情因素,对于埃鲁因来说,大6之上最好的局势应当是圣奥索尔、法恩赞与克鲁兹帝国互相牵制,保持势力平衡,这样埃鲁因这样的小国才有生存的机会,虽然说白银女王下的誓言真实可信,但那毕竟只是她一人的誓词,先不说那时候她还不是帝国的皇帝,就算是她是,但在她百年之后呢?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消息散播出去,将水搅浑,让布加人插手进来,让所有人都失去机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是我祖父……” “当然不是。”图拉曼断然摇头:“你祖父是什么人,岂会在他的女人面前两面三刀,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即使是有正当的理由,他也不屑于使用这些阴谋。可是那时候公主殿下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她直接行使帝国公主对于联军的监督权力,剥夺了你祖父的指挥权,将他软禁起来,然后自己率领军队进入了最后的战场。” 老人叹了口气:“其实以你祖父当时的威望,要想反对康斯坦丝是非常容易的,她虽然名义上有监军这重隐藏的身份,但联军中毕竟不只有克鲁兹人,何况仅仅凭借怀疑就剥夺联军元帅的军权,这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可惜你祖父不愿意与公主殿下翻脸,这也酿成了后来的悲剧。” “后来的悲剧?”布兰多忍不住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只知道那后来自己的祖父受到了炎之圣殿的审判,而公主殿下在那之后不久就继承了皇位,格温多琳等三头龙现在看来是被龙族驱逐出境,放逐入乔根底冈的地下,勒令不得踏入沃恩德一步。但这其中究竟生了什么,尽管众说纷纭,却始终没有一个定论,传说自己的祖父在深入阿尔喀什山脉时受到了来自于背后的攻击,这究竟是因为圣殿的迫害和阴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你也应该猜到了,现在看来,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其实正是格温多琳他们三个。作为公主的内侍,他们自然没有机会,也没有动机和理由,然而若是作为龙,他们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他们蛊惑康斯坦丝去寻找敏尔人的传承,但他们的真实目的其实正是黑暗之龙留下的灵魂宝石,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灰谷之冠的碎片,又岂肯轻yì放弃?” “早先他们和公主殿下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然而现在,康斯坦丝想要控zhì事态,将一qiē控zhì在帝国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从这一刻起,他们的目标便背道而驰了。因此格温多琳他们立刻将消息散播了出去,先将水搅浑。然后再伺机夺取灵魂宝石――它们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黑暗之预言上那个关于黑暗之龙回归的传说。” 说到这里。图拉曼大有深意地看了布兰多一眼,直看得后者额冒冷汗,才继续讲述道: “本来他们的阴谋都几乎成功了,可谁没想到的是,最后之战战场之上的秘密,远非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那时候生的一qiē:“当克鲁兹人,法恩赞人。风精灵都进入那片迷雾笼罩的战场之后,可怕的事情生了,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丧失了心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控zhì了,他们起先互相厮杀,直到还能保持清楚神智的人越来越少……更可怕的是,这种情形就像是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不再仅限于迷雾之内,就连在战场外驻扎的联军大军,也开始受到了影响。” “事情变得一不可收拾,布加人想要插手时已经晚了一步,而作为布加人在克鲁兹联军中的联络人,我自然也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个消息。那一刻我就知道麻烦来了――眼下这个情况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最后的战场之上一定有一个巨大的封印,那下面封印着我们不曾知晓的某种邪恶――而现在,已经有人触动了这个封印。我们立刻知会了银色联盟总部,经过在古籍中的寻找和一些当年圣者之战幸存的先贤的口述。我们确认了这个消息,当年最后一战四贤者三缄其口的秘密。的确和这个封印有关。而至于这个封印究竟是什么东西,就连白银之民也丝毫没有记录,只有一段文字记述从侧面描述了当时的情形……” “那段文字其实被写在神圣盟约的附录之上,是如此描述的:‘我,埃尔罗伊.秘银,以白银之民的名义在神圣的盟约上起誓,在四位贤者的见证之下,白银之民从此之后将肩负起监视整个世界的职责,并谨守这一秘密,直到那个预言实现。’” “那个预言?” “那预言也写在附录后面,上面是这么描述的:” ‘xVI:TheTo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xx:JudgemenT―― 光失去了。 xVII:ThesTaR―― 白银一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与蒙昧之中披荆前行。 VIII:sTRengTh―― 帝王与愚者的巧遇。 Ix:TheheRmIT―― 生满青锈的条正在复位。 xxI:TheoRLd―― 改变命运的剑。 身体中流淌着一半白银的血脉,图拉曼记忆力好得惊人,竟一字不差地描述出了整个预言。布兰多听完整个预言,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因为他忽然现,自己见过这个预言。当他才穿越到这个世界时,在那几个连续的梦境之中,他曾经不止一次目睹这个预言前面一段话。 “这个语言究竟描述的什么?”他实在忍不住脱口问道。 可图拉曼却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埃尔罗伊是白银学会上一代巫师领袖,连他都从未提及附录之上位什么会加上这么一段话,何况他本人也在绿之年的一次意外中不幸身故,我们也不可能再向他求证。” “那最后之战战场下究竟封印着什么?” “是……水晶,”图拉曼犹豫了一下:“在迷雾背后有一座由雄伟的圣殿,根据描述那圣殿有六十六尺高,两边隐没入雾气之中,根本不知道有多宽广,那里像是生过最后一战的地方,圣殿中损毁非常严zhòng,而在圣殿的中心,废墟之中斜插着一枚巨大的紫色水晶,那水晶仿佛是从天空之中坠下,直插入圣殿坚固的大理石地面中,造成石板与泥土拱起,水晶的一半的体积也掩埋于地下。凡是靠近那水晶的人,就会被水晶同化,变成怪物……” “变成怪物,”布兰多眉头一皱,心中若有所感,追问道:“变成这样的怪物?” 图拉曼轻轻拍了一下后颈:“从这里开始,会生长出成片的晶状角质物,然后整个人会逐渐为水晶所同化,变成类似于半人半水晶的怪物,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变得好像是野兽一般,凶狠嗜杀,而且极度仇视原本身为同类的人类――或者是风精灵。” 晶化病―― 布兰多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他忍不住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在安培瑟尔遇到的那晶化怪物,只有一种东西可以造成晶化病,那就是索米尔水晶。 …… 第一百二十六幕 真相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索米尔水晶,在游戏中又被称之为索米尔原矿石,因为它最初被现时被认为是一种富含魔力的水晶原矿,后来人们逐渐现这种水晶的另外一种特性――结晶化能力。索米尔水晶具有将靠近它的有机生命体逐渐结晶化的能力,但被结晶化的生物并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转化为一种由晶状体构成的生命体――也就是半晶化生物。由于这种能力并不只对动物生效,对植物也具有相同的效果,因此在索米尔水晶周围常常现大片的水晶森林,事实上它也正是水晶森林的成因之一。 不过索米尔水晶对于生物的同化效果是一个缓慢的渐进过程,通常需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完成这一过程,按照图拉曼的描述,三大帝国的士兵们进入最后的战场不过才两三天,就受到晶化病的影响,这种水晶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布兰多曾经听说过的索米尔水晶,不过效果显然要强烈得多,或许是某个魔力更加强大的变种,亦或根本就是另一种东西。 但无论哪一种,晶化的过程都应当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因此他当初在面对鹿身女妖御姐伊莲的晶化病时才会显得那么头痛,事实上在游戏之中有过的记录中,治愈晶化病的例子不过寥寥,其中大部分还是得益于生命之泉或者是奇迹术这种近乎于神迹的能力。在最后之战的战场上,显然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神迹同时存zài,在战场上有不计其数的士兵,而且每个国家投入圣战之中的除了基层士兵之外还有大量的贵族,其中甚至不乏上层贵族。如果这些人在战场上罹难,对于当时的任何国家来说都是掩盖不下去的大事,从图拉曼的语气看来,晶化病蔓延开来时受影响的人显然是其中的绝大部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及一下在那个年代沃恩德贵族对于战争的态度。在第二次圣战之前,贵族们普遍将参与战争视为一种荣耀,并不是因为他们仍旧具备其先辈那样在蛮荒之中披荆斩棘的英勇气概,正好相反,在文明的腹心地区,从第一代开拓骑士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野之后。他们留下的后裔日益沉迷于嬉戏玩乐,早就失去了先辈的风范,在圣者之战时期,人类的贵族可以轻yì地为了一句话、一个承诺坦然赴义,但在一千年之后的今天,这种行为被视作只有傻子才会去干的事情。 贵族们不畏惧战争。是因为战争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生死攸关,尤其是对于克鲁兹这样的帝国来说,上层贵族很少有在战争之中丧生的记录――除非是因为太过倒霉而被流矢击中,或者水土不服死于疾病,即使被俘虏,也能得到体面的待遇――因为对于他们的敌人来说人质意味着大笔的赎金。时至今日,绝大部分贵族还在缅怀那个时代。认为那个时代的战争才是兼具骑士精神与仁厚美德的,古典浪漫的战争。 当然,这份特权也仅仅只是对于贵族来说,对于来自于下层的士兵,千年以来战争的本意从来没有改变过,都是一样的掺杂着冰冷的金属与鲜血的死亡气息―― 由此可知,如果在一场战争中有成百上千的贵族丧生,对于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家来说,是一个怎样的噩耗,即使是皇室。也可能会被死者愤怒的家属给生撕了,要知道那些死者背后往往意味着什么样的能量,比方说布兰多记得很清楚,当时炎之圣殿一方,克鲁兹帝国参战的就有三个公爵。下面的领主更是大大小小一堆,每个人背后都有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可以说是囊括了整个帝国的贵族血系也毫不为过。 这些人如果死在战场上,很有可能还得搭上一个帝国公主,而圣奥索尔与法恩赞那边的情况想来也差不多,这样的事情如果生了无论在那一边都是绝对不可能被掩盖下去的,也根本没法掩盖。想到这里,布兰多思绪中忽然灵光一现,意识到自己祖父身上的黑锅是为谁而背的,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马上又摇了摇头。 这个黑锅他的祖父根本背不起,即使他是炎之圣殿方面联军的统帅也是一样,何况他还知道,帝国方面在阿尔喀什那一战中虽然有不少贵族丧生,但还没到不可接受的地步,至少公主殿下、三位公爵和几个重要人物都完好无缺地回到了国内。 难道晶化病还懂得分辨高低贵贱,贵族身份对于晶化病还有某种免疫效果?这种无稽之谈显然不值一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力挽狂澜,在最后的关头拯救了三大帝国的联军,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那之后,三大圣殿就偃旗息鼓,第二次圣战也由此划上了休止符。 关于那个人选,布兰多心中已有强烈的预感,他脑海中不止一次浮现出那高大的背影:在布拉格斯如血一般的残阳之下,雄鹿森林犹如染上了一层古铜般柔和的色泽,碎金一般流淌的河水浸湿了浅滩,沉默的老人静静地伫立着,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练剑的孙子――布兰多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祖父那宽广的双肩之下和紧抿的嘴唇之间一直以来谨守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关于那秘密背后的低沉絮语,萦绕老人一生,随着那最终一刻的来临化为尘埃,掩入坟茔之中。 而此时此刻,这个秘密终于到了揭晓的时刻。 迎着他带有质疑色彩的目光,图拉曼果然也不再卖关子,将当时生的一qiē娓娓道来: 晶化病好像是一夜之间在三大联军之中蔓延开来,受感染的人不计其数,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结晶化还没那么严zhòng,但受到索米尔水晶魔力的影响,所有染病者都变得狂躁不安,聚集在一起互相攻击,或者是攻击试图将他们分开的正常人。由于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因此阿尔卡地区的事态逐渐变得不可收拾,一些人因为害怕而逃走,其中不乏指挥军队的贵族,而剩下的正常人的数量逐渐减少到几乎无法维持自身安全的地步。 在当时的情形之下。讨论解决问题已经是一个笑话,剩下唯一可以做的除了等死之外,就只剩下孤注一掷的赌博,前来的布加人的巫师提出或许可以将圣殿之中的索米尔水晶击碎,或者是通guò魔法丢到某个空间乱流之中,这样虽然可能无法改变眼下已经生的一qiē。但至少可以阻止事态继续恶化。 这个提yì在几经讨论之后得到了剩下的绝大多数人的赞同,但问题是,谁去做? 最后一战的遗迹上,弥漫的雾气之中游荡着无法计数的被晶化病感染的士兵,仅仅是穿过他们抵达圣殿就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更不要说那座神秘的圣殿之中还会有什么危险。也是根本没法预料的事情。可以说去执行这个任务就是送死,而且还不是人人都可以去送,因为要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仅靠几个人的力量显然是不够的,他们需要的是一支军队,而军队就需要指挥官。讽刺的是,为了争夺所谓的‘敏尔人’的传承,三大帝国谁也不甘为人后。在消息传开的第一时间绝大部分贵族包括帝国联军的统帅都在第一时间进入了迷雾之中,生怕落于人后,而此时此刻,这些贵族指挥官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从雾气之中重新走出来。 而联军中剩下的有资格指挥军队的人中,要么是已经逃跑,要么是死也不愿意进入那迷雾之中,最后布加人现只有一个人完美地符合他们的预期――那就是被白银女王软禁的达鲁斯,从资历来说,他本来就是炎之圣殿一方联军的统帅。威望绝对足够。另一方面,因为和康斯坦丝意见不合,因此他一开始就逃过了一劫,没有受到晶化病的感染。 现在剩下,也只有他本人的意愿了。 但就像是布兰多所预料的。在得知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祖父没多说一个字,就接过了指挥的职务。这在旁人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但那一刻布兰多却有些理解自己的祖父,这不仅仅是因为作为军人的荣耀感,更因为在那雾气之中,还有他深爱的女人。 那个随着年纪增长,不得不屈从于时间与命运,高大的身形也逐渐佝偻下去的老人,其沉默寡言的心灵之中,原来也隐藏着另类的豪情与热血,可惜他从未见过那个时代的自己的祖父,在布兰多的记忆中,一张属于那个老人的鲜明的记忆仿佛逐渐泛黄褪色了,从而与另一幅画面相互重合。 在那幅画面中,布兰多看到的是如云的旌旗,山呼海啸的骑士,还有屹立于潮水般大军之前的男人,那位炎之圣殿的元帅大人,和他心中不灭的万丈雄心。 那是一个时代,既属于埃鲁因,也属于安森与他的两位重臣,一个在他面前,而另一个,永存于他的记忆之中。 那个时代的埃鲁因,远比现在更加光辉。 布兰多逐渐沉默下去,就像他的祖父那样,他听到图拉曼讲述他祖父的成功,那就像是古典神话之中绝境逢生的英雄,往往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力挽狂澜、挽救天倾,克鲁兹人、法恩赞人还有风精灵在最危急的关头终于放下成见,联合在一起,就像一千年之前那样,接受一个人类的指挥;他们穿过迷雾弥漫的最后战场,从半晶化生物的包围之下杀出一条血路,克服了重重幻境,仿佛黑暗的时代中徒步从鲜血与荆棘开辟出道路的先民,仅仅是凭借不屈的意志,他们抵达了那座圣殿之中。 “你的祖父击碎了那快水晶,那根巨大的水晶柱一分为二,倒塌之后,就失去了魔力,不仅仅是晶化病不再扩散,甚至原本被结晶化的人类和精灵士兵,也逐渐恢fù了正常,”图拉曼缓缓说道:“那枚水晶至今仍旧被放在法兰的博物馆中,安拉姆为它立了一块无字的石碑来纪念当初的那些英雄,只是少有人知晓它的来历罢了。” “为什么是无字的石碑?”布兰多静静地问道。 剑圣达鲁斯,他的祖父拯救了三大帝国,可以说克鲁兹、法恩赞乃至于风精灵中无数大小贵族都欠他一个人情。但他得到的却是一场不公正的审判,布兰多心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杀机,如果叫他得知是谁在背后策划了这一qiē,他一定叫他们为了当初所作的一qiē后悔。 因为卡迪洛索家族还有后人,因为达鲁斯的孙子的名字叫做布兰多。 没想到图拉曼却摇了摇头。有点沉重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家伙,但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祖父他主动接受审判的。” 布兰多呆住了。 “为什么?”他不禁脱口而出道。 “因为如果他不接受审判,白银公主就要死。” …… 白蔷薇之园―― 嗒嗒,一前一后两只鞋尖上镶有金丝玫瑰的深红色靴子先后踩在车门边的踏板之上。随后是波浪一般深黑的裙摆,帝国女皇康斯坦丝在使女的小心搀扶之下优雅地走下马车,两名妇人赶紧上前一步为她挽起长长的裙摆,女皇陛xià冷淡地扫视一眼四下,紧蹙的眉头显示出这位统治广阔疆域的至高者内心之中并不平静。 “陛xià。” 两排侍女纷纷躬身。 康斯坦丝却对她们视而不见,她快步穿过她们。穿过长廊,冰冷的面孔上仿佛孕育着一场愤怒的风暴。砰!寝宫的金胡桃木门应声推开,侍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吃惊不小地看着这位‘脾气不小’的女王陛xià,但后者已经冷冷地开口道: “你们下去。” 侍者们不敢违逆她的命令,几名贵妇人也惊疑不定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躬身退了下去。房间之内,很快静了下来。 “她又拒绝了?”过了一会儿,沙上才传来龙后轻柔的声线,仿佛这位女士正在那里,用一贯从容的口气开口问道。但康斯坦丝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产自塞得里斯价值不菲的金驼绒沙上此刻其实空无一物。 “她会同意的,那个山民小姑娘,我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康斯坦丝冷冷地答道:“到时候,我会叫她明白。我不仅仅是会温柔地说话的。” “那是自然,君王之怒,流血漂橹,这么说来你准备对山民动刀了?” “不,正好相反。”白银女王冷笑道:“我打算把她嫁给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那个‘山民王子’,反正已经不止一次恳求我将一位帝国公主下嫁给他了么,既然他们是同族,我想她会满意的。” 在说到山民王子这个称谓时,康斯坦丝的口气掩不住的轻蔑,事实上这本来就是一个带有侮辱性质的蔑称,毕竟那个来自山里的乡巴佬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事实上没有任何正统的帝国贵族会与他们为伍,可笑的是对方还很拿这个身份当一回事,于是山民王子这个头衔也就应运而生了。 一般来说,作为帝国的表率,王座上的至高者,康斯坦丝是很少会用这么轻佻的说法的,而眼下她显然正陷入极端的怒火之中。 龙后从虚空之中有些诧异看了她一眼:“这可是那个小家伙的女人,他是那个人的孙子,不是吗,你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是那个女人的孙子。”康斯坦丝冷冷地纠正她道。 “所以说这就是人类女人之间的嫉妒吗?”龙后的声音变得有点好奇起来。 对于这个问题,白银女王向来是不予回答的,她默默地伫立在原地,目光中平静无波,停留在黑檀的书桌之上。 “你在想什么,我的陛xià。” “我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不那么天真,或许现在会是另外一个样子,格温多琳。” “但你曾经有选择的机会,陛xià。” “我……”康斯坦丝的声音犹豫了:“因为我不愿意自欺欺人。” …… 舰队正待起航―― 布兰多缓缓踏上甲板,回头看去:横桥之上,白银之民正鱼贯进入传送门,图拉曼走在最后,仿佛是心有所感,也转过身来,微微抬起头,那印有银色花纹的银丝兜帽帽檐之下阴影中两道银灰色的目光熠熠生辉,薄薄的嘴唇之间,若有若无地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轻轻将手按在雕刻有利维坦浮雕的船舷之上。 关于之前交谈的情形,好像刹那之间重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我不明白。”布兰多紧盯着面前的老人,冷冰的目光像是要将对方彻底看穿。 “很简单,就如同之前我说过的,在最后之战的战场上,那座圣殿之中,那枚奇特的水晶一开始是被封印起来的。但封印它的人并不是四位贤者,而是黑暗之龙奥丁,最早触动那个封印的,就是你所熟知的那位女王陛xià。” “当封印被揭开时,谜底也揭晓了,关于圣者之战最后那场战争的秘密,一览无遗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由于当时我和你祖父在一起,因此并不知道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关于这个谜底,是和四位贤者与黑暗之龙奥丁的约定有关……” “所以说,由此可以推断,一千年以来关于某个传闻的传说,有可能是真的。”老人的声音有点艰涩:“你知道,凡人世界的秩序,四大帝国的合法性是建立在圣者之战的正义性上的,但这一千年以来事实上一直流传着某个说法,即四位贤者在圣者之战中的所作所为,有可能并不是那么的神圣与义正言辞。” “……也就是说,在这个故事中,黑暗之龙是一位暴君,但四贤者也不过是篡位者。” 图拉曼抬起头来,眯起眼睛看着布兰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布兰多没有答话,他其实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但在《琥珀之剑》中流传 的各式各样的传说数不胜数,有这么一种说法,每有一个吟游诗人,就会多一个故事的版本,因此也从没人会去深究。不过他也明白,如果这是真的,将意味着什么。 在人类王朝更替的历史之中,王位争夺、阴谋篡位并不罕见。 但神圣的圣者之战,却是建立在白银之民与大6诸族的盟约之上,盟约的基石,就是为了终结敏尔人的黑暗统治,去实现那个预言――所谓凡人的纪元。这个盟约,就是苍之诗上描述为神圣的盟约,也被称之为神圣盟誓,它既然是神圣的,先就要建立在正义的基础之上。 而这也是凡人的纪元合法性的基础。 如果这一qiē都只是一个谎言。 那么不仅仅是四贤者的地位会受到质疑,更重要的是,它将猛烈地冲击眼下的世界秩序,四大圣殿的合法性,亦将荡然无存。一旦预言成真,那么这个世界必然会陷入无尽的纷争与战火之中,因为没有人再可以诠释道德与正义,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野心家的舞台了。 布兰多不寒而栗。 第一百二十七幕 野心家的时代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这是一个属于野心家的时代,机遇与狡诈的阴谋就像是暗流汹涌的河流,席卷于前前后后数百年之久。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羽毛笔在黑暗的思绪深处奋笔疾书,一个完整的故事绘卷在布兰多脑海中逐渐成形,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已经可以预见――在最后之战那迷雾笼罩的遗址中心,那座黑暗沉寂的圣殿之中――无论那时白银女王陛xià看到了什么、生了什么、是真还是假、抑或正确还是错误,现在都无关紧要,它的结局早已注定,四大圣殿与布加人绝不会让这件事有任何后遗症,更不会让它的影响被带出阿尔卡地区之外。 但究其原因,倒并不是像世人所想的那么险恶与龌龊―― 因为白银之民的领袖,银色闪电的主宰者埃尔罗伊曾经手按在神圣的誓约之上,向四位贤者宣誓,宣告接下来的一个纪元,白银之民将履行职责,担任起守护与监察这个世界的重任。这个承诺,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甚至过于儿戏――仅仅是一个承诺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眼下这个时代的世人,上到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人们信奉的是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国家与国家之间更是只有"chiluo"裸的利益关系,王国与王国之间,种群与种群之间,尔虞我诈,朝令夕改,早已是家常便饭,阴谋与背叛横行于世,这段历史早已有数百年之久。 因此他们无法想象。 无法想象那个光辉闪耀的年代,也无法理解什么是高贵者之间的承诺。 有这么一个时代,埃尔罗伊在神圣的盟约面前掷地有声,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化作银色的文字被铭篆于圣白石板之上。就像是闪亮的银钉,一根根钉入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不是为了贪慕权力,而是为了证明正确与错误,是非与黑白――就像炎之王吉尔特曾经说过的:这是正义的事业,心中的理想。因此值得我们去守护。 他们所作的一qiē,是为了文明与秩序的长久存续。 因此一千年以来,白银之民作出承诺,他们就再不插足于凡人的战争,他们在文明世界的边境建立了比繁星还要夺目的监察哨塔,布兰多虽然曾经恶意地开玩笑说布加人这是为了监视整个世界凡人的力量。但他心中其实清楚:‘他们的力量早已凌驾于这个世界的巅峰,以至于凡人都要仰望他们的孤高,纵使凡人恶意地揣测这些巫师在背后操纵着历史的走向,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 ‘事实就是,一千年以来,白银之民从未越过过埃尔罗伊划下的那条线。’ 布加的巫师有一句箴言:后人不守信义。是对前人高贵行为的损伤。在他们眼中,高贵者的承诺是不容亵渎的,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它太易破坏,一旦破坏,就很难再找得回来。威廉曾经不止一次向玩家们惋惜: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因此过于短视,容易用眼前的利益去置换那些高贵的价值。他们很难理解,这是得不偿失的。 图拉曼缓缓讲完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之后,布兰多抬起头看向对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这位长者银色的眸子里有着某种深沉的悲哀。 他其实可以理解这种悲哀从何而来。 在最后之战的战场遗址上,如果那座圣殿中生的一qiē,真的证明四位贤者真是错误的,或者并非那么正义,那就是为神圣的誓约蒙上一层阴影。后人不守信义,是对前人高贵行为的损伤。可如果这一qiē从开始就错了呢? 现在摆在四大圣殿与白银之民面前已经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承认前人的错误,让世界接受一场彻头彻尾的改革与洗礼,在那之后,四大圣殿可能荡然无存。但至少,还有真理永存于世。但更有可能,是让世界沉沦于黑暗之中,让阴谋与谎言遮蔽了理性的光芒,让沃恩德在接下来数百年中成为野心家最大的舞台。 要么,就掩盖真相,虽然玷污了自我本心,但文明与秩序之火还会存zài下去,至少让世界至少不至于陷入火海之中。圣者之战已经结束了一千年之久,没有理由让那个时代的仇恨继续延续下去,那实在是太过自私了。 四大圣殿选择了后者。 当时的到场者,除了巨龙,除了银色联盟的巫师领袖之外,还有四大圣殿的教宗,大祭司,这些人不同于下面那些被腐蚀的蛀虫,他们都是真正的真理追寻者,因此这个选择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痛苦与折磨,因为明知道是谎言,他们却不得不用高贵为借口去掩盖谎言,这是对于那闪耀的真理双重的伤害。 “既然已经作下决定以谎言掩盖真相,那么在最后之战的战场上生的一qiē,就不应当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沉默了良久之后,图拉曼才徐徐讲述道:“但战场上牺牲了那么多上层贵族,必须要有一个为此负责的人。” “这个人……” “就是公主殿下。” “那我祖父他?” “其实没有任何人强迫达鲁斯,但有一天,他突然来到我们面前――” “你们就同意了?”布兰多沉着声音问道。 “当然不可能,”图拉曼摇摇头:“但你祖父这么和我们说了一番话……” “他说,你们不能让康斯坦丝公主承担这个责任,她知道得太多,在整个事件中也有太多疑点,经不起任何怀疑。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是那群同样进入过圣殿的贵族的领头人,如果你们已经打算掩盖一qiē,那么你们就必须安抚他们每一个人,因此,她非但不能成为罪人。还必须成为英雄。” “你祖父他那时昂看着我们,眼睛中闪动着的光芒,我至今难以忘怀。然后他才缓缓说道,你们已经为此牺牲得太多,我不能让你们所作的一qiē功亏一篑。所以,让我来吧,这里,只有我有这个资格。” “说完这番话,他便转身离开了帐篷。” 布兰多静静地听完这番话,竟久久不语。他只感到心中涌动着一种异样的感情,眨了眨眼睛,嘴唇有些干涩。 这是高贵者的事业,我又怎敢让人专美于前? 有这样一个男人,他的沉默中蕴含了太多含义,他虽然一言不。但回往事,却可以问心无愧地回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敢面对的那些问题――他无愧于自己的信念,也无愧于自己心爱的女人,那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过人的智慧,这个男人,就是他的祖父。 这才是无悔的人生啊。不禁让人心生向往。 “接下来就是那场审判?”布兰多涩声问道,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成就已经越记忆中那个背影许多,但现在看来,不过也还是小孩子的把戏,这个想法一时间不禁让他心中惭愧不已。 “接下来就是那场审判。”图拉曼沉声答道:“那场审判……真正了解真相的人,就知道不过是一场儿戏,真正敢于面对那场谎言的人不多,因此到场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人,其他人,大多都缺了席。所以世人大多以为那是一场秘密审判。其实真相不是这样的,这也算是给你祖父留下的最后体面了。” “但作为你祖父的好友,那时我却在场,审判过后,你祖父按理应当被秘密处死。但因为你知道的那个原因,他只是被解除了一qiē职务和声望之后,被秘密遣送回了埃鲁因。” “那之后,几乎就再没人听闻过有关于他的消息。” “事实上,整个沃恩德,真正知晓你祖父还活着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而已。这些人,包括圣殿的上一代大祭司在内,大多因为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都选择了走向自我毁miè。” “你知道吗?”图拉曼忽然说了一句:“在审判结束的那一刻,炎之圣殿的那位至高者,就是当今炎之圣殿圣座之上之上那位瓦拉的老师,他回过头来和我低声说了一句话――” “‘时至今日,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追寻真理与正确?’” 这句话在布兰多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圣者之战后六十年,整个大6迅堕落,沦入彻底的黑暗之中。乃至于第三次圣战,被称之为最混乱,最为黑暗的一次凡人的战争。接下来的数百年,尔虞我诈,是属于野心家的时代,机遇与狡诈的阴谋就像是暗流汹涌的河流,席卷于前前后后数百年之久。 随着石板战争的降临,光辉的巫师们也被迫放下身段,加入了凡人的战争中。那一战,天地为之色变,大地之上血流成河,往昔的秩序彻底崩坏,随后永夜降临,黄昏的力量不可抑制地降临在大地之上。 那滚滚的历史洪流,这一瞬间,就像是一条奔流不断的长河,毫无停滞地向他奔涌而至。 尘封在那潘多拉魔盒上的锁头,这一刻咔嚓一声,终于在布兰多心中打开了。 ‘我们都是罪人了。’ ‘文明的灯火至这一刻起已然熄灭,接下来,是漫漫的冬夜,或许我有生之年,将不再看到它重新亮起。’ 四大圣殿虽然掩盖了最后之战战场上的一qiē秘密,但你可以欺骗一qiē,却无法欺骗自己。在瓦拉、在他那位传奇的老师心中,信徒们对于正义与真理的信仰却不可抑制地动摇了。圣殿失去了正义与光辉的依仗,他们所信奉的一qiē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空中楼阁,高层的迷茫,又不可避免地在整个圣殿之中蔓延开来,这种迷茫,在经过近半个世纪的酝酿之后,不可抑制地变成了一种恐慌。 如果人们认识到他们之前所坚持的一qiē都是错误的,那么这种坚持还有什么意义? 进一步,四贤者所营造的这个世界,又是否就真的那么正确呢? “这就是一qiē的源头,”图拉曼苦笑了一声:“苦果自酿自食。原来我们一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之后按照原本的计划,巨龙和炎之圣殿在私底下作了交换,让康斯坦丝成为了帝国的女王。这不仅仅是为了安抚那些贵族,其实也是为了补偿你的祖父。只不过关于她功与过,都被炎之圣殿选择性地淡化了,毕竟……他们是不可能没有怨言的。” “可我们都没想到的是,在阿尔卡地区生的一qiē,对于那时还是豆蔻年华的公主殿下产生的冲击,是同样巨大的。我们更没想到的是。原来她最终还是得到了黑暗之龙的传承。” “后来我们才知晓,在返回国内之前,她曾经见过你祖父一次,她当时问过你祖父,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一起纠正历史的错误。” “我祖父他……拒绝了?” 图拉曼点了点头:“但他也信守承诺,他一生都没有透露过那次谈话的只字片语。直到他去世之后,我们才收到他一封信笺。” 布兰多这才知道自己祖父去世之前原来还和这些布加人写过一封信,他很怀疑可能有同样的信被送到了炎之圣殿和其他几大圣殿之中。 “从那封信上,我们才得知了克鲁兹人那位女王的真正的想法,原来……她想要成为黑暗之龙。” “成为黑暗之龙?”布兰多心中微微一跳。 “不仅仅如此,我们不知道她当初到底在圣殿之中看到了什么,但她看到的肯定比那些贵族更多。她好像认定四位贤者的所作所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因此她决心要改正这个错误――无论是为了君临天下,还是为了坚持她所为认为的正确。” “这就是……”布兰多沉声问道:“眼下这场战争的由来,对吗?” 图拉曼缓慢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你们早知道了这一qiē?” “比你稍微早那么一些,”图拉曼再一次苦笑道:“不过我们不能确认这究竟是不是那位女王陛xià心中的真实想法,毕竟几十年以来,她一直都在隐忍。她好像在等待一个时机,但没人知道那个时机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炎之圣殿不阻止她?”布兰多问完这个问题,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果然看到图拉曼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当年的当事人就有当今炎之圣殿的主宰――瓦拉,想必瓦拉至今仍旧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如果炎之圣殿无法确认他们所作的一qiē是正确的,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白银女王? 真是作孽啊。 布兰多忍不住"shenyin"了一声:“所以说,你们不会是选中了我吧?我有何德何能。能去阻止那位女王陛xià?” “你当然有,小家伙,”老人竟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上有什么牌还没打出去。” 布兰多一下就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那个克鲁兹的皇长子,他这一刻忽然感到自己当初让那家伙留下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禁无奈道:“好吧,有底牌是一回事,但实力差距是一回事,我凭什么去和那位女王陛xià坐在同等的位置落棋?” “看起来的确如此,但她的所作所为太过疯狂,在帝国内部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她,你总能找到支持者,不是吗?何况你还是达鲁斯的后人,这件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呀,小家伙。” “然后呢,你们布加人就此置身之外?”布兰多有些没好气地答道:“洁身自好是好事,不过到这个时候还爱惜自己的羽毛,就是沽名钓誉了,更别说这麻烦还是你们惹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脸色一下黯淡了下来。 他缓缓摇了摇头。 “哎,你不明白,小家伙,四大圣殿上下一片迷茫,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自从那件事之后,我们现在已经不敢确定自己做的选择就一定是对的,议会中已经有很大的声音要求我们尽量少插足凡人的事务,以免重蹈覆辙,这一次偷偷帮你组建舰队,已经是我们可以争取的极限了。” 图拉曼已经说得极为诚恳,但布兰多却不接受他这个说法,答道:“可既然连你们都无法确认自己是错还是对,我又怎么敢保证自己站在那位女王陛xià的对立面,就是一定是正确的?难道说在你们看来,我心中就没有一点对于正义的坚持?” “不,你不一样,小家伙,任何人都可以说自己是错的,但你不可以,因为你是达鲁斯的后人。”图拉曼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高贵的行为本身,绝对不可能是错误的,我们纵使质疑自己的选择,但也绝对不会认为那些为了正义而牺牲的人他们心中对于理想的坚持。” “你明白吗?” 老人拍了拍布兰多的肩膀:“文明的长夜即将来临,火焰熄灭于灰烬之中,但余烬之下,仍有火种,或许我们这一代终将看不到它再度燃起,但对于你们来说,却必须将它重新燃起,将希望一代代传续下去吗?” “而这,就是你所追寻的那些先行者的使命――” 布兰多听完这句话,不禁陷入了默然之中。 他目光看向西方,一轮红日正在缓缓沉入群山之下,仿佛正昭示着寒夜的降临。 然而黑夜之中。 谁会举起星星点点的火把? 他抬起头,记忆之中那位沉默的老者的形象,竟是异乎寻常的清晰与鲜明;而与此同时,图拉曼口中那个关于未来的预言,也浮上他的心头…… ‘xVI:TheTo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xx:JudgemenT―― 光失去了。 xVII:ThesTaR―― 白银一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与蒙昧之中披荆前行。 VIII:sTRengTh―― 帝王与愚者的巧遇。 Ix:TheheRmIT―― 生满青锈的条正在复位。 xxI:TheoRLd―― 改变命运的剑。 …… 第一百二十八幕 记忆? 天才一秒记住【爱尚网海棠搜书.】为您。 繁星如尘。 银袍巫师一个个消失在光门背后,图拉曼看着双手撑在船舷上、身体前倾盯着他的布兰多,微微一笑,随后也转身跨入光门之内;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布加人,那个位于横桥上的环形光门在他身后顺时针转动了半圈,然后迅缩小,化为一个光点,像是一片浮尘般慢慢落到地上。 夜色下的鲁恩港,经历了白昼惨烈的战斗之后,显得满目疮痍,寂静无声的城区内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鲁恩港本就不大,除了贵族舍得不自己的产业之外,大多数平民们早就在战争初期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难民,早已被布兰多让埃鲁因使节团全数安排到了船上。克鲁兹贵族对于这些平民也要占据自己有限的生存资源与空间颇为不满,早就吵得不可开交,但布兰多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人,这是属于瓦尔哈拉、也是属于他的舰队,他也不需要理会。 银色的舰队像是鱼群一样悬浮在码头上空,大大小小的护卫舰环绕着几艘明显大了一圈不止的主力舰,在整个舰队的正中央,便是旗舰阿肯那顿号。在清亮的星辉之下,水手在大副的号令声中扯紧缆索,一面面银光闪闪的风帆正在鼓起,布兰多听着那样的号令声,心下一片平静,他看到甲板之上,来自雅尼拉苏的士官马乔里正指挥水手将装满了淡水与食物的木桶滚下甲板,第一次出海的小伙子们谈不上什么熟练,但胜在手脚勤快。 船舷一侧通往横桥的跳板不但没有收起来,反而额外加了一道,一贯以埃鲁因商务大使自居的某位大小姐站在跳板边上,穿了一件厚厚的裘毛大衣。还披着貂皮披肩,带着一顶可爱的圆帽,她好像挺受不住这高空的刺骨冷风,一个劲地搓着手,裸露在外的脸蛋也冻得红通通的。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认真地对身边的水手们叮嘱道:“你们这么笨手笨脚的。可真是让人担心啊。待会儿可千万要小心一点,那是一位真正出身高贵的优雅女士,你们可千万不要惊吓到人家!” “没问题,罗曼大小姐。” “是啊,大小姐你先到船舱下面去吧,要是你冻出个三长两短,领主大人待会可又要火了。”可惜水手们十分熟悉这位大小姐的脾性,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嬉笑着回答道。 “别别别胡说。你们领主大人他的脾气可好了,才不会火呢。”罗曼急忙反驳道,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心虚地看了布兰多这边一眼,看到后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胸口,不由得恼羞成怒道:“再胡说,就把你们安排去洗甲板!” 水手们这才嘻嘻哈哈地闭了嘴。 布兰多等到那位大小姐回过头去。才收回目光,不由得摇头暗笑。心中却隐隐有了些明悟―― 布加人和四大圣殿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因为用欺骗的手段,是不可能达到正义的目的。如果一开始的方向就生了偏差,达成的目的,也只能结出苦涩的果实。但站在四大圣殿对立面的女王陛xià,又是否正确?布兰多觉得其实也未必。 因为布加人。龙族、四大圣殿至少有一点是正确的:疯狂的行径只能促使秩序走向灭亡,不可能在废墟上带来新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将这个世界拖入战火之中;鲜血不可能带来革命,只能唤起无穷的仇恨。 “或许我不知道应当如何站在属于正义的一方。” “但我至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哪些是美好而弥足珍贵的事物。” “我还知道,应当如何去使用作为骑士的剑。”布兰多喃喃自语道:“所以那位女王大人,的确是在偏执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一辆黑色的马车像是幽灵一般出现在横桥之上,它悄无声息地驶向阿肯那顿号,然后在跳板旁停了下来。水手们虽然向前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这一刻却打起精神来,因为马车旁边护驾的竟然是三名女武神――这些骑着烈焰战马,手持长枪身披战甲的女骑士,早已在下午的那一战中展示出了惊人的实力,而使节团中竟然还有需要她们守护的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不止是这些水手,远远近近各艘战舰上看到这一幕的贵族们都下意识地感到疑惑,多数人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旗舰之上――那位神秘的伯爵大人已经上了船,那么马车里面会是谁?难道说是埃鲁因的那位公主殿下亲自来了? 就连使节团的诸人都面面相觑,欧妮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马乔里的胳膊:“你看到玛格达尔公主了吗?”她问。年轻的士官摇了摇头:“她在船上,和朱蒂一起上的船。” “那位燕堡家族的大小姐呢?” “迪尔菲瑞小姐?我刚才才看到过她。” “哪会是谁,难道真是公主殿下?”维埃罗公爵千金紧邹着眉头,十分失礼地咬着自己的指甲尖说道,她是那种控zhì欲特别强烈的女人,每每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就会让她感到十分不安。 “你想多了吧,欧妮小姐。”马乔里倒是十分淡定,他看了前者一眼,淡然地回答道。 马车停在跳板边上,然后车门打开,尤塔从里面跳了出来,看到这一幕的人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认出这是那个埃鲁因伯爵的女副官,竟然有要她亲自看护的人,众人的好奇心不由得再提升了一截。他们紧盯着那马车,仿佛千呼万唤始出来般,终于从上面缓缓走下来一个人。 但却是个男人。 “啊!”欧妮看到那个男人,吓得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在其他船上,一众克鲁兹贵族同样像是被捏住了喉咙的鸭子,他们看着那人,仿佛像是看到了魔鬼。有些心理素zhì稍差的,竟直接噔噔噔倒退几步。运气不好的,一脚踩进缆索,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他们还没有清醒过来,一个个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完全褪去了血色。 奥尔康斯伯爵本来正皱着眉头从衣服里面拿出自己的怀表借着月光看时间。但这会儿也像是着了魔一样,定定地站在那里,连手中的怀表砰一声落到甲板上,玻璃表盖摔了个粉碎都浑然不觉。 “怎么了?”马乔里仿佛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他向身边的公爵千金询问道。 “是他……”欧妮上下牙都在打战,她虽然极力想克制住这种丢脸的情xù,但仍止不住出咯咯的声音:“是那个人,团长竟然和他在一起。难怪……难怪那么有恃无恐……” 如果说在帝国的历史上,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帝国上下所有贵族闻之色变,并且有关于这个人的相貌在帝国境内为每一个人熟知,但即使如此,百十年来强大的克鲁兹帝国仍旧拿他没有任何办法,那么这个人只会有一个名字,一个头衔。 他的名字叫做梅菲斯特,他的头衔是灰剑圣。 梅菲斯特缓缓走下马车。这是一个极为优雅的中年男人,他的前半生过惯了优渥的生活。落难贵族的气息就像是标签般烙印在他身上,仿佛是一位流浪他国的王子般,让他走到哪儿都不由自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一袭漆黑的风衣,那把出了名的灰剑就背在他背上,他的面目有些坚毅,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梅菲斯特就抬起头来扫了舰队中的所有人一眼,就让在场的每个克鲁兹人感到心头寒。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尤塔和梅菲斯特一前一后上了船,他们如履平地般走过跳板,来到布兰多身边。布兰多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轻吐了一口气。笑道:“麻烦你了,老师,没想到还是要把你牵扯进来。” 灰剑圣看着自己的学生,这一次出使,他其实一直跟在使节团后面,和女武神以及布加人的傀儡一起行动,本来按照原本的安排,这次出使他是不适宜露面,除非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但没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布兰多之前让尤塔和他说了那个计划之后,他只考虑了片刻,接下来便有了上述的那一幕。 梅菲斯特知道自己这个学生是要用自己的招牌扯大旗,不过对此他倒是不以为意,先他对布兰多这个自己唯一的学生就十分满意,其次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在克鲁兹人面前藏头露尾。 在他还没跨入极之境的时候,帝国便不能把他怎么样,更不用说现在。 因此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你尽管去做,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站在你身后。” 布兰多微微一怔,不禁有些感动,他看着这个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也是他的便宜老师,本来在他心目中两人的关系虽是师徒,但难免有交易的色彩在里面。毕竟从一开始,这种关系便是以等价交换来维系的,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对方似乎真把自己当做学生来看待了,他微微点了点头,沉声答道:“我明白了,老师。” 梅菲斯特仍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颔道:“我先下去了,看到这些虚伪的克鲁兹人实在令人不快。” 布兰多不由得苦笑,现在世人皆以为他这个瓦尔哈拉伯爵胆大包天,竟敢打克鲁兹帝国的脸,却没想到梅菲斯特这个帝国的老牌仇人更加嚣张,就算是他,也不敢无缘无故当面这么削克鲁兹人的面子。要知道奥尔康斯伯爵现在就在不远处,梅菲斯特虽然是和他一个人说话,但声音可一点不小,想来就是故意说给对方听的。 但这还不算什么,离谱的是那些不可一世,总是抱怨这抱怨那的克鲁兹贵族,这会儿仿佛是得了失语症一样,愣是一个个低下头,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那位奥尔康斯伯爵虽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但也没敢多说半个字。 什么是威慑力,这就是威慑力。 布兰多看着梅菲斯特径自走下甲板,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也不见他这位老师看到那位苍穹之青的美人儿军团长大人时这么说过,实在虚伪得紧。不过想到这里,他又想到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听到关于维罗妮卡的消息,那位女士虽然是克鲁兹人,但却是他少数尊敬的人之一,一时间又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 这个时候那辆黑色的马车才在罗曼的安排下上了阿肯那顿号。水手们不禁十分疑惑:“罗曼小姐,你不说那马车上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士吗,那可不像是一位女士的样子?” “怎么没有女士?”商人小姐狡辩道:“你们没看到么?” “大小姐,你不会说尤塔大人吧?她不是那个佣兵头子吗,那里算是出身高贵的优雅女士了?”水手们顿时鼓噪起来:“商人可是要讲信用的啊。” “当然要讲信用了,不过文字里面的漏洞也是可以钻的,不是吗?”罗曼笑眯眯地。 “切。”一时间顿时嘘声四起。 不过商人小姐可一点也不在意,她让水手们收起跳板,然后才来到布兰多身边。得意洋洋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布兰多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捏住她的小鼻尖,然后对一旁的尤塔说道:“东西都装上船了吗?” 尤塔点了点头:“傀儡和石像鬼都已经装船了,不过领主大人,石像鬼已经剩下不多了,要是龙兽再来进攻的话……” “它们肯定还会再来的,在我们背后的应当是摩黛丝提那家伙,我很清楚她的性格。”布兰多看了一眼夜幕之下的大平原。散碎的星尘点缀在漆黑的幕布之上,但其中最为耀眼的。还是东方天际的龙王巴哈姆特的星座,就在这幅雄伟壮观的星图边上,是一片漆黑,据说在圣者之战之前,那是属于黑暗之龙的星座。 它已经殒落千年了―― “唔唔,”罗曼竖着小眉头。昂着头,一个劲地想要摆脱布兰多的魔爪,可她一个可怜的小女巫,怎么可能是布兰多这个战士的对手。没过多会儿,就眼泪汪汪地看着这个可恶的家伙:“布兰多。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咬你了。” 仿佛为了加强这威胁的说服力,商人大小姐还露出又白又尖的小虎牙。 布兰多微微一笑,这才放开手,后者连忙后退一步,揉着红的鼻头,警惕地盯着这家伙。 “它们能追上我们?”尤塔颇有兴趣地看着这对小情侣,一边问道。 “能,龙兽的度比最老式的护卫舰要快上许多,加上我们还带着难民。”布兰多答道。 “那我们现在的话,它们岂不是会在海上追上我们?”尤塔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布兰多暗想摩黛丝提在得知布加人插手之后,可能会亲自参战,不过他还是平静地回答道:“它们拦不住我们,尤塔,你去通知夏尔和马乔里他们到制图室,对了,还有那个胖子。” 尤塔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布兰多却又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女佣兵团长疑惑地回过头。 “尤塔,”布兰多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我记得你好像认识我祖父。” 尤塔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眸子不禁亮了亮,有些崇敬地答道:“是的,领主大人,在埃鲁因,怎么可能有人不认识您的祖父。达鲁斯大人,在那个时代,他可是王国的双壁之一,不过……”她有些欣赏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心想这大概就是贵族所谓的家族传承,祖孙两代,都是如此的优秀。 但可是,为什么有些贵族又那么一代代地腐朽下去呢?关于这个问题,她也不是第一次感到疑惑,只是想不出答案而已。 “不过什么?” 尤塔仿佛过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把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她答道:“不过大人您祖父成名的时代,我还没出生呢,事实上……事实上我见过他,还是在他隐居之后的事情。大人……”她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回答道:“你知道的,就是在布拉格斯附近,事实上那时候我还见过大人你呢。” “什么!?”布兰多都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和这位女佣兵团长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大人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的过去吧,”回忆之前生的那些事情,尤塔的声音不由得低沉了下去:“我和我妹妹,那时候还是冒险者,后来受到贵族的迫害,不得不到处流亡。后来是大人您祖父救了我一命,只可惜我妹妹她没那么好的福气,没撑到那个时候,就是那时候,我见过大人你和你祖父一面。” 她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笑,比了一个高度:“那时候大人您还只有这么高一点呢。” 布兰多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记忆中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在尤塔提起之前,那不过是他童年记忆中一段小小的插曲罢了,早就已经模糊不堪了。他深深地看了这位女佣兵团长一眼:“你一开始就认出来了?” 尤塔摇了摇头:“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我才意识到那位老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剑圣达鲁斯,后来我刻意去收集过一些他的消息,不过没敢宣扬出来。后来才遇到大人的时候,其实我一开始也没能认出大人来,毕竟大人您那时候还那么小,”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谁能想到那时候那么可爱的小家伙,竟然也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呢,比起大人来,我可真算是一事无成,后来……” “后来?” “后来就是在沙夫伦德镇的地下那次事件之后,我才从库兰大人那里确认了大人您的身份,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定死心塌地追随大人了。”女佣兵团长有些感触地回忆道,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剑。 “大人,”她抬起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心下有些可惜,他本来还想从尤塔这里了解一下自己的祖父,可没想到对方看样子知道得也不比他更多。“没什么了,”他答道:“你去吧,尤塔,谢谢你了。” “这是我的荣幸啊,大人,”女佣兵团长笑眯眯地答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样子,问道:“对了,大人,你姑姑她还好么?” “我姑姑?”布兰多愣了一下,在卡拉苏那边,他母亲那边倒是有几个姑姑,不过卡地雷戈那边和他们家来往极少,他从小就没见过那些传授中的亲戚,一时间不明白为什么尤塔会忽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是啊,就是当时和你祖父在一起的那位女士,说起来最先把我救起来的,还是她呢,”尤塔答道:“我好久没有见过那位善良的女士了,也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她道谢。” “什么?” 布兰多一下怔住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根本没这个人的存zài,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太过模糊了,漏过了许多的细节。他只记得,当时他是在河边的锯木厂练剑,是自己的祖父顺手救下了一个女人,至于是不是尤塔,事实上他都记不清楚了,至于当时是不是还有个女人,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不过在他的记忆中,只记得和自己家来往的外人并不多,除了自己父亲生意上的一些朋友之后,自己的祖父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际,每天就是监督他练剑。 难道是他记错了? 布兰多不禁十分头痛地揉了揉额头。 “领主大人?”尤塔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姑姑她……嗯,还好,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她。” 女佣兵团长这才满足地点了点头,倒是丝毫没听出敷衍的意思来。 ……(……) 第一百二十九幕 航线 天才一秒记住【界】为您。 整支舰队都没有什么灯光,犹如黑沉沉的鱼群,漂浮在夜空之上。月光偶尔穿过云层,将清辉洒向波涛起伏的海面,亦将舰队之影映在海浪之上。银色的帆云时明时暗,犹如粼粼银光闪烁,整个舰队隆隆地航行于半空,但越是如此,夜色反而显得愈寂静,整个广阔的崇高内海的天空中,仿佛都笼罩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之下。 制图室内空气同样有些沉默,几张大幅的帝国全境地图和崇高内海周边地区地图被摊开在桌面上,一边的边角压着一把黑色皮鞘的匕,另一边放着一具六分仪或者类似的东西。桌边摆放着几张椅子,马乔里、夏尔、艾弗拉姆、奥尔康斯伯爵以及另一个被贵族们推举出来的他们的代言人围坐在桌子边。布兰多在上就坐,他背后站着佩剑的女佣兵团长尤塔和手持权杖的希帕米拉。 女士们不愿与这些男人挤在一起,因此站得稍远一些,远远地看着男人们议事。事实上除了琪雅拉和欧妮之外其他几位女性对这种沉闷的会议也生不起兴趣,易妮德是陪着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殿下,朱蒂则是跟在欧妮身边习惯了,毕竟这位小姑娘才十一岁不到,还在害怕独处的年纪。 众人中间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一身舰长的服饰:笔挺的蓝灰色大衣,肩徽上垂着金色的流苏,绶带,浅灰色的马裤以及黑亮的长靴,带了一双白手套,在地图上比划道:“领主大人,我们现在的要任务是确定航线,这么庞大的舰队不可能一直漂泊在海上,给养就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我们得找到一个适合的目标港口。这个地方必须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第一、要能容纳得下我们的舰队,第二、要能够长期提供给我们足够的补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个港口对我们的态度,这一点也是前面两点的保证。” “能够容纳我们这样的舰队的。至少要具备一级港口的资质,这样的港口在崇高内海周边可不多。”艾弗拉姆有些喘地答道,船舱里十分闷热,以至于这位公爵继承人额头上、脖子上的一圈圈肥肉上全是亮晶晶的汗水,丝绸做的袍子也浸湿了一大片,侍女一个劲地用团扇给他扇着风,可还是无济于事,汗水就像是瀑布一样横流。他用手巾在额头上抹了一把,继续说道:“只有斗篷海湾、梅兹这些商业繁茂的地区。才有这样的港口,我想了一下,离我们最近的应该是艾玛、金粼港、法坦……” 他倒不像其他的贵族子弟那么飞扬跋扈,相反为人却有些胆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触家族生意太多,染上了商人小心翼翼的习性。他抹了一把汗之后,皱眉担忧道:“团长大人,拥有一级港口资质的锚地。多半也能长期支持我们这样一支舰队。但问题在于,克鲁兹人未必放心我们这样一支舰队进入他们的港口。大人,你原本――” 布兰多当然知道这个凡事都小心谨慎的家伙要说什么,无非是原本他们以为他布兰多手上不过几条船,以艾弗拉姆家族在帝国内部的关系,只要找过去那些生意伙伴打理一二,就能轻松摆平入港停靠和补给的问题。但要让克鲁兹人当睁眼瞎。放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进入港口,甚至只是经过港口附近海域,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他原本的那些关系,就未必用得上了。 这也是布加人给他找的麻烦。布兰多何尝会想到抵达帝国的是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不过他当然不会让艾弗拉姆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使了个眼色打断对方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你只需要提前知会你的那些朋友们一声,让他们放心,免得让克鲁兹人以为我们是他们的敌人就可以了。” “是么……”艾弗拉姆心中嘀咕了一声,心想有这么简单么?这么庞大一支不属于己方的舰队忽然出现在帝国境内,恐怕负责的克鲁兹人连觉都睡不好吧,说什么放心,实在是有些想当然。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布兰多早已在使节团中建立起说一不二的权威,因此这些疑惑他也只能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贸然说出口。 布兰多的目光扫过那几张泛黄的地图,目光沿着崇高内海崎岖的海岸线前进,仿佛是在考虑,半晌之后,他直接拍板决定:“我们去法坦。” 房间内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顺着年轻的伯爵的目光寻找它们最终的目的地。 两位克鲁兹贵族显然更熟悉自己的祖国,法坦位于艾美布隆行省,坐落在金盏河的入海口上,艾美布隆行省东靠短鬃山脉,正好位于梅兹地区的最西端,是长青走道的北方门户,这里是帝国西北疆域的腹心地带,而法坦港又是这片地区的中心,也是西梅兹最大的港口之一。奥尔康斯伯爵在地图上扫了一眼,皱着眉头开了口:“这里会不会太近了?”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明白对方的意思是法坦港是不是离长青走道太近,害怕乔根底冈大军在突破亚萨要塞后一路北上抵达此地,对方这样的贵族经历过一段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生活之后,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机,就不再希望这样的经历再来第二次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之所以选择法坦港绝不是一时兴起的决定,图拉曼早就给他们选好了这个港口,虽然布加人没有说为什么,但布兰多相信对方一定掌握了什么信息,只是出于某种避讳无法说得那么直白。他甚至可以大胆地猜测,白银之民可能动用了他们在大地之上的那些监测站,因此在这么敏感的时间上,图拉曼就只能选择这么隐晦的方式来提示他了。 眼下这个短暂的会议,说白了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掩的就是这些克鲁兹贵族的耳目,布兰多答道:“伯爵大人。白之军团还在长青走道,乔根底冈的大军没那么容易突破这条防线。退一步说,如果白之军团也挡不住他们,那么整个梅兹地区就没有安全的所在了,你总不能让我们直接开往帝国的腹心地区吧?” 奥尔康斯伯爵眉头紧蹙,他听出来这位年轻伯爵的话外之音。何况不说他也明白,这么庞大的舰队直接开往帝国的腹心地带意味着什么,到那时候恐怕不管他们是怀着好意还是歹意,迎接他们都只能是拱卫帝都的克鲁兹皇家舰队与飞马骑士团的正面一击。 “那么,”在座的另一个克鲁兹贵族是鲁恩港之外其他贵族共同的代表,这是个一脸和气的好好先生,不过他现在看起来比奥尔康斯伯爵还要紧张一些:“我们为什么不去斗篷海湾呢?” 不去斗篷海湾真正的原因么,自然是图拉曼提前警告了他,当初最后之战的战场上那些知情的贵族。而今大多都扎根于这一地区,不必说,这些人必定是女王陛xià的铁杆簇拥。而且这几十年来,白银女王从来没有重用过这一地区的贵族,只让他们牢牢地把持住帝国的海军,这个讯息比女王陛xià对这些贵族表xiàn出重视还要让布兰多来得警惕。 显而易见的,康斯坦丝是把这些人当作背后一股重要的助力,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放到台面上来的。也就是俗称的底牌。知道了这一点,布兰多自然不会傻傻地一头撞到对方的罗网中去。斗篷海湾与梅兹地区之中,明显前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靠过去的。 但眼下话不能这么说。 布兰多看了那人一眼,对方的问题其实也不出他的预料,好在这些克鲁兹人还没有开始怀疑什么,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危险而已。他微微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地样子答道:“其实两位不必担心那么多。单单凭借我的舰队,乔根底冈人就拿我们没有丝毫办法,对我们更有威胁的反而是帝国的军队,两位不想好不容易逃出险境,却无故死在自己人手上吧?” “这里是帝国的腹心地区。万事都必须谨慎。我之所以选择法坦,也是考虑了诸多的因素,先我不想和帝国海军起冲突,又不想让你们的那位女王陛xià感到太过紧张,说实话,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使节团团长而已,如果不是遇到眼下这档子事情,绝不愿意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所以说,我们还是不要把局面进一步复杂化了,两位觉得如何?” 奥尔康斯伯爵思考了片刻,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不过他对布兰多句‘在下不过是个小小的使节团团长’实在是嗤之以鼻,古往今来有这样的使节团么?只差没有直接开着舰队直插帝都,向女王陛xià逼宫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奇怪,心想难道帝国在什么地方狠狠地得罪过这个该死的家伙,否则对方为什么能够如此狂妄不堪?他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认可了布兰多的说法。 而剩下那个好好先生,其实也是以奥尔康斯马是瞻的,自然也就不好再提出什么别的意见。双方再讨论了片刻之后,基本确定了之后的一些细节,其实也没这些克鲁兹贵族什么事情,布兰多对他们的要求基本是只要不惹麻烦就行了,不过这种感觉让奥尔康斯伯爵感到十分不舒服,因此还是主动提出等到了法坦之后,他也可以出面动用一些关系,至少让克鲁兹人保证他们这支舰队的补给问题。 当然,他这么考虑也是从自身的安危出的,毕竟布兰多的这支舰队,目前才是他唯一的护身符。 确定了航线之后,紧张了一整天的克鲁兹贵族们才终于放松下来,而只有这个时候,疲惫才一下子回到了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大人身上。经过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目睹了一场大战和来来回回的折腾之后,纵使奥尔康斯伯爵这样的人物也忍不住感到有些头昏眼花,很快便告辞休息。 等到这些克鲁兹人一个个离开之后,布兰多却立刻卸下放松的外表,变得严sù起来,他下令让使节团内所有成员留下,而这一次会议的场所。却选在了舰长室。 阿肯那顿号的舰长室内颇为宽敞豪华,容纳下使节团的所有成员还不显逼仄,但此刻房间内的气氛却有些凝重,一种诡异的寂静萦绕在所有人身边。艾弗拉姆仍旧是一个劲地抹着汗水,只是他那个侍女已经不见了踪影,欧妮紧皱着眉头。还咬着下唇,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马乔里,所有人中间倒只有这位年轻的士官显得比较淡定,后者笔挺地站在那里,眉目一动不动,倒像是一个等待将军号施令的士兵。惹得不远处阿肯那顿号的舰长都好奇地看了这边一眼,心想这位又是谁,莫非又是领主大人的心腹手下,只是怎么之前都没有见过呢。 马乔里身边。是使节团内其他几位女士,易妮德和朱蒂都显得十分紧张,燕堡伯爵千金倒是稍微好一些,但也是还沉浸在之前的震撼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只有玛格达尔公主镇定自若,她身边琪雅拉脸上表情倒是十分复杂,时而挑眉、时而露出诡异的笑容,但总体来说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角色。 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终于有人打破这死气沉沉的气氛。 开口的是欧妮:“团长大人。我……我们相信你不会信口开河,但你说的这些未免太过……太过……”她原本想说太过天方夜谭,如果早在一两个月之前,她保准会这么一口叫出来。但不知不觉之间,布兰多早在这些人心目中建立起了权威的形象,纵使她不愿承认。但潜意识里事实上已经认可了这一点。这个无礼的词汇在她嘴里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没说得出口。 布兰多看着这些人,他选择将图拉曼透露给自己的真相坦诚地告sù他们,并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是在眼下这个时节。他至少需要得到来自于自己国家的支持与认可。他现在要做的是控zhì住那些克鲁兹贵族,让他们不至于生出乱子,要做到这一点单单凭借他一个人是不够的,还需要其他人的帮助。 而使节团内的这些埃鲁因贵族,就是他可以依仗的助力。事实上直到这一刻,布兰多才第一次有了对于这个王国的贵族的认同感,这些年轻的贵族后裔,还没有完全被他们的父辈那一套规则所影响,与生俱来的叛逆在他们的身体中绽放出自由与理想的光彩,这是与这个腐朽而古老的王国格格不入的活力。 “我相信你们能自己判断,我说的是真还是假。”布兰多只简单地回答道。 欧妮便不再说话,如果布兰多这是第一天告sù他们这些事情,他们可能还会怀疑,但事实上早在他们突破乔根底冈大军的防线时,这位团长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警告他们那几头龙可能和白银女王有关系,有了这一层疑虑之后,再联系上今天听到的真相,将所有线索联系到一起之后,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其实他们心中早就认可了这种说法,只是因为太过震撼,一时还无法扭转过来对这个世界原本的认知而已。 但片刻之后,那个站得像是标枪一样的士官先生却开了口:“领主大人。”他沉声说道。 布兰多微微一怔,他忽然意识到马乔里对他的称呼是领主大人,而不是其他人口中的团长大人。他不禁有些疑惑地看向对方。 “领主大人,”马乔里答道:“你有什么命令,就请吩咐吧,我是个军人,知道在这个时候应当干什么。” 布兰多惊讶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他本来以为自己要先说服欧妮,却没想到竟是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家伙先开了口。他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道:“各位呢?” “……大人,我们……我们是要和帝国开战么?”易妮德有些害怕地问道。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但我们恐怕是要和那位女王陛xià开战,不过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们未必会是孤军奋战。” “大人,您是说有人会帮助我们?”艾弗拉姆结结巴巴地问道。 “到时候就知道了。”布兰多盯着挂在舰长室墙壁上那幅巨幅的帝国全境地图,目光落在法坦港的位置上,幽幽地答道。接着,他换了一副口气,下达命令道:“马乔里,艾弗拉姆,接下来才是你们真正的命令,听好了――” 两人皆是下意识地一肃。 “当舰队抵达法坦港,你们的任务是,立刻接管港口。”布兰多的重重地咬出‘接管’这个词:“无论是通guò和平的,还是武力的手段。” 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明亮得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焰:“明白了吗?” 两个年轻人同时怔在了那里。 ……(……) 第一百三十幕 历史 风暴过后,原本黑沉沉的海面下又透出一抹醉心的湛蓝色,阳光穿过败絮般的乌云,背后天空逐渐恢fù了澄清,疾风骤雨过后天空中只剩下细细的雨丝,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雨丝落在舰队的桅杆上,洗刷着银帆上的焦痕与血迹。整支舰队伤痕累累地悬浮在崇高内海海面上空,仿佛一头陷入沉寂的巨兽,偏体鳞伤述说着刚刚经历的那场大战。 龙兽群正在如潮水般退却。 摩黛丝提振动着蔽日的双翼,卷入她翼下涡流的云层像是激流撞上礁石被扯得粉碎,化为分散的火焰碎片,她在半空中与这支人类舰队对峙着,恨恨地盯着对方,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愤恨不甘的神色,然而片刻之前那斜斜一剑劈开暴风雨的惊世神剑却让她胆寒不已。 极剑圣——这支小小的人类舰队中竟然还有一位极剑圣,那个一身黑衣的人类男人,那双寒意凛然的眼睛让她根本升不起任何抵抗的心来。 该死啊,要是奥布斯迪恩那自大的家伙在这里就好了,一定叫他们好看,母黑龙咬牙切齿,但却不得不承认失败,她用爪子示意自己的龙兽将军不要轻举妄动,“走,撤退!他们要去法坦,走着瞧,我们在那里再见面好了!”摩黛丝提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一转身,犹如一片乌云从天空中移开,笼罩舰队的阴影为之一空。 巨龙离开了。 “它们撤退了!”人群尖叫道。他们几乎不敢相信,他们抵御暴风雨,击溃了龙兽的袭击,这几乎是一个奇迹——不,是一个神迹。每个人都明白。最大的危机已经度过,至此这片广阔的海域之上,对于他们来说将是一片坦途,不会再有任何阻碍。 风雨过后,悬挂在天际的彩虹已经是如此的清晰。 参与之前战斗的克鲁兹人不禁放声大喊。甚至痛哭失声,贵族们却再顾不得什么体面,纷纷走上甲板,看着这一幕双脚都有些软,靠在桅杆上一个劲地画着玛莎的圣徽——低声赞颂神迹降下的庇佑。但他们还没有忘了是谁创zào了这个奇迹,虽然他们极不愿意承认是一个埃鲁因人实现了这一qiē。从瓦尔格斯到鲁恩港,从鲁恩港到崇高内海,仿佛没有能阻碍那个年轻人信心的困难。 “那毕竟是那个人的后代。” “他是高地骑士的后人啊……” 人群中低声传递着这样的窃窃私语。 更多的人聚集在船舷边大声欢呼,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也是歇斯底里地泄自己的感情。但那些真正参与了筹备这场战争的人,这时候却兴不起一丝多余的念头。只感到深深的疲惫,身心俱疲。 仿佛忽然之间放松下来之后,困顿与精神上的萎靡便席卷而至。 布兰多站在阿肯那顿号的艉楼上,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被尤塔搂在怀里已经沉沉入睡的商人小姐,纵使在睡梦之中,罗曼仍旧微微蹙着眉头,仿佛还在继续着之前的工作。看到这一幕。布兰多不禁感到自己的心不可抑制变得柔软,在之前四十多个小时中,整个舰队无以计数的物资都由商人小姐一个人统一调配,接近两天两夜连续不断的工作,她没有丝毫的休息时间。 但这一qiē,都在商人小姐异于常人的天赋支持下近乎完美地完成了,那可怕的记忆力与对于物资流动敏锐的嗅觉甚至让布兰多都感到惊叹。 在过去,他很少插手罗曼在领地商业上的事务,也没有见过这位大小姐是如何在自己的领域呼风唤雨,但这一刻。他却明白了为什么冷杉领的商业活动能够从一开始就那么井井有条,甚至远过它的其他产业。 …… “布兰多,那些怪物袭击我们这一边的次数远多于另外一边,另一边有十六艘小船,四艘大船。它们魔力水晶的消耗与弹药消耗应当远远低于预期,如果这边的二十七艘船中有弹药告罄的情况,你可以从另外一边想办法平衡。” “还有,”小罗曼顶着一对黑眼圈仔细地叮嘱他道:“被击中的船有那个什么鹿号,还有另外三条船,其中有两艘坠海,坠海的船上应当装载着食物和饮用水,是我们全部补给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几艘运输舰我已经将它们放到了舰队中间,布兰多,你可要小心保护它们啊。” 说完这些话,她打了个呵欠,头一歪就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还轻轻打起鼾来,好像丝毫不担心布兰多会占她便宜,让布兰多苦笑不已。可惜布兰多有心给这个从布契开始便一心一意跟着他的商人小姐一个温暖的臂弯,然而舰队却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指挥,他只有狠心将后者交给尤塔照顾。 想到那场刚刚结束的大战,他心中也有些庆幸。 那是崇高之海上罕见的暴风雨,闪电像是从黑沉沉的云层中降下的电幕般刷刷落下,但暴风骤雨并不仅仅只给人类造成了阻碍,同样与阻碍了龙兽的进攻。 这才是他力排众议让舰队偏离航线一头扎入危险的暴风雨范围内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这些来自于地底的龙兽一定不能适应海洋上复杂多变的气候环境。事实证明他在游戏之中的常识又一次挽救了所有人,摩黛丝提在暴风雨中组织了多次进攻,都无法奏效,龙兽很不习惯在风雨交加的云层中整队,更别说起有效的攻势,反而有些好些因为失去高度而坠入海中;反观人类的舰队虽然度缓慢,但习惯了与风浪站在一起的水手们却总是能有效地避免舰队迷航,对此摩黛丝提虽然愤怒不已,可也无济于事,巨龙虽然强大,可也不是无所不能。 真正有威胁的一次攻击在暴雨停息的前夕。可惜也没有脱离布兰多的预测,他深知黑龙睚眦必报的性格,因此早早安排好了迎击的策略。何况这一次连老天也站在人类一边,暴风雨足足持续了两天两夜,龙群早已精疲力尽。等到它们在摩黛丝提的逼迫之下起最后的攻势时,灰剑圣的惊世一剑,就打消了她所有的妄想。 人类虽然占尽优势,但两天以来,所有人回想起来那都是一场惨烈的搏杀。 舰队损失了过一成的战舰,损伤的更是不计其数。许多人战死,但更多的损失来自于暴风雨本身,那是一场噩梦,好在它终于结束了。水手们,士官们,在嘶声竭力地欢呼之后。一个挨着一个,东倒西歪地倒在甲板上,一时间鼾声响成一片,这个时候却没有大副督促他们站起来继续战斗,甲板之上很快只剩下同一个声音。 “真是侥幸啊,领主大人。”夏尔身上一片狼藉,那条漂亮的魔导师长袍因为浸了水皱巴巴地黏在他身上。他走上艉楼,一边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子,向布兰多抱怨道:“以前我们在闪光之海上遇上过一次暴风雨,外海之上的暴风雨可比这儿可怕多了,你祖父他当时吐得一塌糊涂。” 布兰多盯着这个败坏自己祖父形象的家伙。 夏尔被盯得有些心虚,摊了摊手:“好吧,我承认我也吐了一点,不过我是巫师,你知道,我们的意志力总是要比一般人更强韧一点的。” “你脸色苍白得可没有什么说服力。” “那是因为太困了啊。领主大人。” “我怎么不知道英灵还需要睡觉?” “我看那位大人有不同的意见——”夏尔微微一笑。 布兰多知道这家伙说的是风后圣奥索尔,暗骂一声狡猾,他可不敢揭那位精灵御姐的短。 嗒,布兰多听到脚步声落在自己身后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镶在鞋尖的玫瑰如鲜血般夺目,雪一般耀眼脚踝上,是黑檀色的裙摆,纤柔的腰段,层层叠叠的蕾丝胸花,细细的肩带紧紧地勒在雪白的肩头,修长的颈项,尖尖的下巴,染墨的长,玛瑙一般鲜红的眸子,高高挑起的细长眉毛,还有如玉一般光洁的额头。 “你怎么出来了?”布兰多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地问道,这可是个麻烦,他好不容易才掩人耳目地将她运上船,可不是为了让她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如果说黑暗之龙的传承者还是过街老鼠的话,那这位女士的身份若是曝光出去,只怕他立刻会成为文明公敌。 “马车里面太闷了。”黑暗寇华皱了皱鼻子,微不可查地切了一声。 布兰多看了夏尔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向将手放到胸前向寇华一行礼道:“我去给欧妮小姐他们安排房间,甲板上人太多也是一个隐患。” 黑暗寇华眸子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来,正要对这种虚伪的说法表示鄙shì,却听布兰多严厉地对她说道:“你跟我来。” 阿肯顿号的艉楼下第二层甲板外围是一道镂空的回廊,才经历了风暴这里涌进了不少雨水,过道还是湿漉漉地一片,布兰多默默地带着黑暗寇华穿过回廊,走到一半,才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对方,开口道:“你在自找麻烦。” “明明年纪不大,却小心谨慎得像是个耋耄老者,”黑暗寇华撇了一下嘴:“我嗅到了那些讨厌的爬虫的气味,不过是想上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忙而已。外面那些人,根本不认识我,你在害怕什么?” “千万不要小看人类,别忘了你是被谁打败的,再说我的船上还有一头龙,你认为她也认不出你来?”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难怪这儿臭烘烘的,不过龙也分为几代,生于混沌的时代之后的小爬虫,未必能够认得出我来。”少女轻轻哼了一声:“何况你以为我想看到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要不是有人让我出来,我才懒得在这臭味弥漫的地方到处闲逛。” “有人叫你出来?”布兰多早料到这家伙言不由衷,她虽然嘴巴里面说着根本不用担心,但平时里明明比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轻yì根本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这女人表面上自大成狂。但私底下却是个极其爱惜自己性命、贪慕权力的家伙,不到情非得已,绝不会轻yì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 “是我叫她出来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在两人的脑海之中响起。 布兰多微微一怔,立刻分辨出来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风后大人?”他没想到这位好久没出现过的精灵御姐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现身,他不由得一阵激动。事实上他这会儿正有满肚子问题想要问对方,只不过之前这位贤者大人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罢了。 “布兰多。” 但圣奥索尔今天的声音却有些异常的严sù,伴随着她这句话,一道虚影逐渐在回廊之中成型。布兰多曾经在沙夫伦德银矿的地下见过这位贤者大人现身的样子,但她那时绝不是现在这样,此刻的精灵御姐头带银色王冠。身披战甲,那铠甲呈现出淡淡的紫色光华,通体像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巨龙,一条厚重的毛皮披风拖在身后,披风的边缘绣有雾精灵的皇室徽记,内侧有一枚星月交织的纹章。犹如紫水晶般的佩剑悬挂在精灵女士腰间,剑柄的配重锤上雾精灵的传奇至宝——星之宝钻光华闪耀。 布兰多看到这个样子的圣奥索尔,一下子不由得怔住了,但马上他下意识地反应了过来——这就是风后在圣者之战中那套传奇的铠甲吧,也是精灵皇室的象征,星尘的哀歌,传说这套铠甲早已和雾精灵一起失踪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有朝一日它重新出现在这位精灵一族的王者身上时,却丝毫不减当年的风采。 “风后大人……你这是……”布兰多有些不明白这么盛装出现的风后是什么意思,是为了给那头母狼一个下马威吗?好像在他认识中的圣奥索尔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咦?”黑暗寇华看着风后也出一声诧异的感叹:“果然是通天之塔那些家伙的遗泽,没想到在这个时代我竟然还能看到。” “这是什么意思?”布兰多打断她道。 “布兰多,”但风后却主动接过话头:“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么?” “上次……?” “就是你接受奥丁的传承那次。” “你说……”布兰多一下想起了当时的那番对话:“那时候你曾说,你们所做的事情,和奥丁所做的事情,在千百年之后的今天看来未必可以用对错说得清楚,无非是手段的不同导zhì的不同的结局——”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他的思绪,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事实证明。黑暗之龙选择了错误的道路,而你们——” “我们也未必是对的,”圣奥索尔打断布兰多的话道,“其实早在最后一战之后,我们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结果。” “可为什么……”布兰多不解地看着风后:“难道图拉曼大师说的是真的?” “这就要和一个传说说起了。布兰多。”精灵御姐默默地看了寇华一眼,淡淡地回答道。 那是天青的骑士还未击穿苍穹,引来流星坠地,从而展开凡人的纪元的时代…… 是混沌之前的时代。 在无数赞美诗篇之中描述的那个时代,神行于地上,大地之上尽是神的子民——白银的一族。神的战士——黄金的一族。而在他们之前,还有更加光辉的神民与神仆。在神的光辉之下,大地之上尽是黄金与美玉,河流之中流淌甜美甘畅的河水,神祇们指引他们的子民在这丰饶的大地之上耕种与繁衍,文明之火一度繁荣而强盛,白银的一族在大地之上建立了数不尽的奇迹,高塔直插入云霄,城市漂浮于云层之上,圣殿用玉石堆砌而成,圣庙之中圣音终年不绝。 但事实上,苍之诗上的战争史却述说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那是一个由战争、流血与可歌可泣的英勇牺牲构成的时代,在那个时代,神明与他们的仆人们还面临着一个可怕的敌人——黄昏之龙,无数次的战斗,无数次的在废墟之上重建,文明几经崩坏,而在最后的年代之中,黄昏之龙更是攻陷了白银之民最强大的要塞——巴贝尔之塔。 文明之黯。 这就是记载在克鲁兹人的苍之史诗上,记录在战争石板之上,记录在黑之预言之中的那场可怕的灾难。无数文明毁于一旦,过往的传承也散碎于大地之上,那之后无数个年月,曾经高贵的白银之民不得不艰难地跋涉于大地之上,披荆斩棘,找寻失落的一qiē。 直到一个英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天青的骑士。 那个改变一qiē的传说。 在天青之枪刺入苍穹,使黄昏之龙陷入沉睡之后,随后,敏尔人出现在大地之上,一名先知带领他们穿过大平原,在今天的四叶草之野建立起神明远离沃恩德之后第一个文明帝国,这就是敏尔帝国,这也是凡人的纪元的开端。 而那个先知,他没有名字,关于他的传说却代代相传,因为从那之后每一代敏尔人都拥有了一个先知,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黑暗之龙。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一幕 千年帝国 当黑暗之龙传至奥丁这一代,敏尔人的文明与统治都达到了鼎盛时期,然而繁盛之下掩盖着不和谐的音符:那时候,大地之上的主角还不是如今在沃恩德占据统治地位的黑铁之民,他们还不过是山林中的蛮族,而黑铁之民的主要成员——人类和崇山矮人,则都是敏尔人的附庸。敏尔人对于黑铁之民的态度十分冷漠,尤其黑暗之龙到了奥丁这一代,帝国横征暴敛,对于它的附庸民族也越苛刻,奥丁曾经征大平原上的人类修筑冰川上的要塞群,又将矮人迁徙到云雾山脉之中,单单就这两次大迁徙,就使矮人和人类失去了接近一半的人口。 敏尔人对自己的附庸民族尚且如此,对于其他的黑铁之民更不必说,通常是血腥的镇压。而对于黑铁之民之外的其他种族,他们也并不放在眼里,那时候银精灵、雾精灵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王国,虽然大多闭绝于世,但仍旧免不了和外面的世界打交道,但敏尔人高高在上,对这些白银之民不睬不理,只对当时在闪光海岸建立城市的布加人高看一眼——这些巫师据说是通天之塔的守塔人,奥奇杜学者们的后裔。 至于巨龙们,那个时代正陷入著名的奥图之乱中,无暇他顾,更不会和外界打交道。 敏尔人一日比一日骄傲,他们的统治也一日比一日严苛,终有一天,丛生的矛盾如同火山一般爆开来。就如同历史中记载的,契机来自于奥丁命令雾精灵协同敏尔人前往大冰川参与讨伐蛮族的战斗,这个命令深深地伤害了雾精灵敏感而高傲的自尊心,因此他们理所当然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奥丁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塞伯斯率领大军进攻雾精灵王国所在的月桂树森林,圣者之战的导火索,敏尔人与雾精灵之间的郁月战争由此拉开序幕。 “他不得不怒,”风后说到这里的时候,自顾自地感叹了一声:“奥丁是个聪明人。帝国内部的矛盾他都看在眼里,他这是想借助让我们的屈服来震慑其他人,可他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敢拒绝。” 奥丁行事太急躁了,布兰多皱着眉头想到,在接受黑暗之龙的传承时,他曾经在梦境之中见过那个敏尔人的皇帝陛xià一次。当初对方留给他的印象,并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可他却在揣摩精灵一族的心态时,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白银之民也有自己的骄傲,雾精灵并非敏尔人的附庸,怎么可能向敏尔人俯称臣。 圣奥索尔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到他在想些什么,她摇了摇头道:“黑暗之龙的意志,不是那么容易拒绝的,你无法想象那个时代敏尔人有多强大,布兰多,你知道银精灵骁勇善战,但他们即使是面对敏尔人一个方面的军团也未必能够取胜。更不用说是我们。” “那你们……”布兰多不解地问道。 “我们是因为事先得到了提示。”风后一字一顿地答道。 “什么!?” “我们得到了布加人的承诺,”风后放慢了语气,缓缓说道:“其实大6上对于敏尔人的不满由来已久,帝国内部自不必多说,在帝国外部,银精灵也好,雾精灵也好,其实没有谁愿意当边缘人。布加人的承诺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契机。很快银精灵也加入了这个秘密盟约之中,巧合的是,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命运的安排一般,正在这个时候,当年被敏尔人镇压的人类的反抗军,也在炎之王吉尔特的带领下穿越了荒原,回到了沃恩德——” “我们就在今天的白石之野。签署了那份一直流传到现在的盟约,也就是你们称之为神圣盟约的誓言。从此之后,圣者之战拉开序幕,之后生的事情。也都是你知道的了。” 布兰多听到这里,并没有开口问,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所熟悉的历史,今天这位精灵御姐要告sù他的,一定是另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果然,片刻的沉寂之后,风后又开口道:“不过事实上整个圣者之战中有几个疑点,最大的疑问是——后来我们私下向布加人确认过,他们参战的原因是因为得到了巨龙的承诺,而在那之前他们也并没有向我们出过任何邀请。” “……至于巨龙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布兰多眉毛一挑,隐隐从这段话中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炎之王吉尔特,是在得到了神秘的指引,才穿过黑暗的荒原,早年我、吉尔特还有法恩赞几个人曾经一起在大6之上冒险,虽然后来他成为反抗军的领袖之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在这个问题上说谎——何况法恩赞和艾尔兰塔也有差不多的经历。” “也就是说,圣者之战背后,其实是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的,而这股力量,并不属于人类、精灵、巫师或者是巨龙中任意一方?”布兰多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风后也停下脚步,这位曾经的贤者看向回廊之外崇高内海广阔而蔚蓝的海面,浅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彩:“是的,其实后来我见过那个人一面,她叫做苏菲雅,是个女巫。” “女……女巫?”虽然在此之前,布兰多脑海中已经浮现过各式各样的答案,但怎么也没想过女巫这个特殊的群体,她们是黑暗之龙忠实的簇拥,甚至时至今日,即使与秩序世界公然对立,她们也丝毫不放弃自己的信仰,更不用说,女巫之王,更是敏尔人帝国曾经的女主人,这样一个群体,怎么可能背叛敏尔人? 风后点了点头:“这支女巫是法后座的女巫,她们和第十三月黑月的女巫是女巫世界中最独特的两支女巫,苏菲雅不是她的名字,她们这一支每一代的正统传人都叫做苏菲雅,就和黑暗之龙一样,圣者之战结束之后,是她亲自找到我,告sù我这一qiē的。” “为什么?”布兰多十分不理解地问道。 “因为黑之预言。” “黑之预言?” 风后却跳过这个问题。自顾自地问道:“布兰多,你觉得像是奥丁这么聪明的人会中了自己人的算计?难道是因为他太过信任女巫们么?不,并非如此,后来我也仔细想过了,他恐怕早就知道了这一qiē。当初我们起义时,纵使人类、矮人、精灵与布加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其他民族比如侏儒和半身人联合在了一起。但要说能否真正战胜帝国,恐怕我们自己心中也没底。敏尔人的强大,是现在的人们所无法想象的——”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这么说,但这在风后圣奥索尔看来,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黑暗之龙所统治的敏尔人帝国。就是如此的令人畏惧。“但他们毕竟还是被战胜了。”布兰多安慰道。“不,”风后却决然地摇头,“没你想象那么简单,布兰多。敏尔人参与镇压我们的起义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塞伯斯和图门的军团,塞伯斯所属的是黑暗之龙的禁军,而图门老师那支。不过是些民兵罢了。敏尔人有七个军团,这七个军团在整个圣者之战中,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 “什么!?”这一次布兰多真的要感到惊讶了,如果说圣者之战前期敏尔人的七大军团没有出现还可以解释为没有引起重视,但直到四贤者与塞伯斯的决战之后,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个时候敏尔人的王朝已经走到了末路,甚至连黑暗之龙奥丁自己都不得不亲自参战。在这样的情况下,敏尔人还在藏拙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除非说敏尔人那所谓的七大军团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但是,这可能吗? 风后继续说道:“事实上,一直到我们攻入阿尔卡什地区之前,我们都还一直认为黑暗之龙安排了一个圈套,让我们确信自己已经赢了。唯一有疑问的,也只是大多数人内心中,或多或少觉得我们这点力量未必能让奥丁如此大动干戈。直到奥丁在最后一战中亲自参战并落败,我们才敢相信这一qiē竟然是真的。而事实上一直到最后的那场战争中,奥丁它都没有使出自己最强的力量。”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你也是旅法师,布兰多,你知道真正的旅法师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吗,那是凡之力,是一个世界的力量。这个力量在旅法师的世界中自成体系,与我们所掌握的无论是魔法也好,身体的力量也好,根本是两个层次的力量,除非我们能以整个这个世界的力量来对抗旅法师那个自成体系的世界的力量,否则我们是不可能取胜的。说得简单一些,旅法师本身其实就是一位神祇,他就像是从遥远世界来到这里的神,他掌握着那个世界的全部规则,整个世界的生物与力量都无条件服从于他的命令,要对抗他,除非先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神。但众所周知,我们这个世界的神,早已远离了尘世的纷争。所以说,理论上来说,我们是不可能战胜奥丁的……” “但是旅法师也是要攫取资源的,他并不能无限制地挥霍他的力量,奥丁不过是变幻了一个方式,从这个世界攫取力量来支撑他那个世界的力量,你们只要从这个源头上找到击败他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而事实上,你们不也正是这么做的么,风后大人。” “你和那个时代的我们一样,都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可问题是,黑暗之龙并不只有一个人,他可以从我们身上攫取力量,也可以从其他人身上攫取力量,堂堂一位帝国的皇帝,有如此多支持他的人,难道他真的会孤家寡人地来和我们战斗吗?”对于这个问题,圣奥索尔仿佛早有准备,平静地反问道。 布兰多怔住了,他记得上一次风后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何况,历史上也不是这么描述的:“可他正是单枪匹马来挑战你们了,难道是因为太过自信了?” “奥丁不是毛头小子了,他是一个庞大帝国的至高者,他不可能为了这种虚名作出鲁莽的事情来……其实,我和法恩赞在战斗中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后来奥丁临死之前要我们为他保守秘密。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让你们……四位贤者为他保守秘密,那是什么秘密?”布兰多问出这个问题,才觉有些不妥,连忙补救道:“对不起,我是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他突然想到风后既然说出这番话,肯定就是四位贤者当时已经答应了奥丁的请求。图拉曼之前和他说过的一些东西,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让风后做言而无信之人了,何况像是四贤者这样的英雄,也不大可能出尔反尔。 但没想到风后本人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今天我出来,就是为了告sù你真相,我考虑好了,既然你是奥丁选定的人,有些东西就应该让你知道。” 布兰多闭上了嘴,不过隐隐皱了皱眉头,他忽然从这位精灵御姐的口气中听出一种诀别的意思来。他隐隐感到,这位陪伴自己这么长时间、如同长辈一般照顾着自己的贤者大人,恐怕要选择离开了。圣奥索尔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开口答道:“他让我们保守的秘密很简单,就是让圣者之战的结果成为既定事实,事实上他早已料到了这一qiē,他告sù了我们一些东西,黄昏之龙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死去。第一代黑暗之龙——天青的骑士不过将之重伤,让它退回混沌之海中,但终结日审判的时针,却从来没有放缓过。” “黑之预言上有这样一个传说,说英雄必将从凡人之中诞生,手持命运的钥匙,为这个世界的未来开启另外一扇大门。那是万物与诸神黄昏之后,秩序在灰烬之上的新生。在经历了巴贝尔要塞的灾难之后,文明一度失落于大地之上,曾经许多人——包括我们这一代人都认为。那个凡人之中的英雄,正是天青的骑士。因为是他使得星辰坠地,开启了凡人的时代。” “然而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这是少数人才知晓的秘密,自从敏尔人的帝国建立以来,他们就一直在于元素疆界之外的黄昏军团进行惨烈的战争,因此沃恩德才拥有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精灵御姐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疲惫:“我们以为我们做的是对的,圣者之战不过是反抗压迫的战争,但从一开始,但我们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果。偏偏是我们自己人,在背后给了黑暗之龙致命的一击,奥丁在王朝崩溃的最后关头,命令七大军团在元素疆界之外永久驻守,并且他与另外几位旅法师联手,封印了沃恩德通往混度之海的通道,这是他留给我们最后的礼物,他是个愚蠢的家伙,只是这份礼物却弥足珍贵,这份礼物耗尽了他和他身边所有人的力量,因此也成为了他必然失败的理由。” 风后轻轻叹了口气:“事实上,这也是女巫背叛他的原因,奥丁并不相信宿命,他想做的一qiē不过是为了证明,黑之预言上所说的一qiē未必是对的,世界未必需要毁miè之后才能重生,也从来不会有什么救世主存zài。但女巫们却笃信预言的力量,终结日必将来临,奥丁已经证明了他并不是预言之中的那个人,因此敏尔人必须为黑铁之民让出一片这舞台了,她们在等待黑之预言上那个最终预言的到来。法之月的女巫,就是这个预言的执行者。” 布兰多久久不能言语,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一部分事实,只不过今天才得到证实而已:这就是愚者的传承,它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狂妄的挣扎,虽然可笑至极,但却值得让人永远记住。 因为人们永远不会向命运低头—— 一qiē都真相大白了,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那个自不量力的人。无论是在埃鲁因贵族眼中,公主殿下眼中,抑或是在别的什么人眼中,或许就在连在背后支持他的布加人,甚至他身边的人,也未必能够理解他的理想,他知道,许多人不过是因为笃信他可以改变一些东西,才会站在他身边,未必会认同他内心深处那些真正的想法。 他究竟想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模样?布兰多并没有回答,只是他的目光早已经穿越了崇高内海,他知道在那里,在文明疆界之外,还拥有无数尚未开拓的土地,文明未必要自困于一地,黄昏的力量也并不是无法战胜的。 这些想法与这个深陷泥潭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甚至太过遥远了,就像是克鲁兹人绝不可能与法恩赞人携手合作,风精灵也不可能毫无保留地融入到人类的世界中来,更不用说还有亡灵,还有数不清的麻烦和矛盾。但自己会不会成为和奥丁一样的愚者呢?布兰多觉得一时间也回答不上来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有可能会,也有可能不会,就像是他也并不认同奥丁的所有想法一样。 “或许问题不在此处。”他缓缓说道。 “四位贤者的光辉事迹,大6百族的盟约,未必是一个错误。奥丁他或许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但完成一件事情有许许多多的方法,他坚信命运可以改变,但却把自己当成那个救世主——” 布兰多看着舰队之下波澜壮阔的风景,厚厚的云层如同被风吹散的棉絮一样散开,露出金光闪闪的海面,心中却想着更多的东西。 …… (勤奋的小黑黑又出新书了,来为大家倾力推荐之,感觉比上一本书进步多啊。 书名《凌天志》,书号3296695,简介 一念起,万法随身,一念灭,月明风清。 九州之大,有亿万里。周天子分封天下以牧万民,道庭居于九天之上,教化九州。 九州之外,北荒妖国,虎视眈眈。南蛮巫教,野心不死。西边娑婆佛土,传教九州,方兴未艾。 自幼熟读各种经典的国学少年,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 斗蛮巫,战群妖。与菩萨坐而论道,与道君拈花微笑。 建天庭,立地府,开辟六道轮回,成就天帝!)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二幕 雨下牢笼 两个人伫立于回廊上,久久不一语。 布兰多忽然开口道:“风后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是关于最后战场之上的秘密么。”风后对于这个问题仿佛早有预料。 “是的,我想知道白银女皇在那座圣殿中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那里会有索米尔水晶,按照您的说法,既然奥丁让你们为他保守秘密,那他又何必在那里留下只字片语的信息。我想,这一qiē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合理的答案。” 风后默然了片刻。 “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意外,但也许不是,那个人类小姑娘,也许在那里看到了那个节点,并透过那个节点看到了我们世界之外的东西。” “节点?” “这正是最后战场上隐藏的最大的秘密,为什么最后之战的战场会在整个阿尔卡什地区游弋不定,其实正是我们做的手脚。因为奥丁关于整个世界的封印,封印的节点正好位于最后的战场中心,也就是那座圣殿之中。……我很怀疑,是有人故意让那个人类小姑娘看到了那个封印背后的东西,这个人或许是黑暗之龙,或许不是。” “如果不是黑暗之龙的话……”布兰多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除了黑暗之龙之外,只有一股力量有动机这么做——那就是黄昏之龙。这背后隐含的信息太过可怕,以至于布兰多都不由得感到心惊胆战。 “布加人可能也猜到了这一点。”风后停了片刻,才回答道:“他们原本或许是指望炎之圣殿能够站在他们一边,但瓦拉的表xiàn无疑让他们失望,所以他们才会找上你。这也是你必须阻止那位女皇陛xià的理由。” “我明白——”布兰多点了点头,其实就算不因为这个原因,仅仅是因为茜,就已经值得让他站在女皇陛xià的对立面了。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仿佛在了解一qiē的真相之前,关于圣者之战的过往总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显得神秘莫测。但当这一qiē真相大白的时候,却又让人无从开口,仿佛两人都明白,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已经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圣奥索尔才幽幽地口道:“布兰多,其实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听到这句预料之外的话。布兰多却并不愕然,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要回圣奥索尔去了,风后大人?” 风后点了点头:“时间已经到了,我们为奥丁守护了一千年的秘密,他和崔西曼留下的封印已经越来越薄弱。如今魔潮将至,混沌之海与沃恩德的联系已经到了千年以来最为紧密的时刻,黄昏的力量正在复苏,恶魔们的蠢蠢欲动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因此我必须回到圣奥索尔了。布加人来找你的原因,其实我也已经猜到了几分,我同样不赞同那位人类女皇的选择。她的选择不过是重复黑暗之龙已经走过一遍的老路罢了,是不可能成功的,你放手去做吧,布兰多,风精灵会支持你的。” 布兰多默然不语,他知道这位精灵御姐的脾气,挽留是没有意义的。 “您已经准备好了吗,风后大人。如今的圣奥索尔,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了。” “我自然知道,可有些事情我必须得去做,小家伙,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圣奥索尔。” 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圣奥索尔,雾精灵或许已经不再。但精灵帝国的国徽,却依然是风后圣纹。这就是祖国与故土的含义,何况那是她一手创立的国度,无论嘴里怎么说。但布兰多其实心中明白,这位贤者大人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放下自己的子民,一千年过去了,这种感情变得愈深沉。 “我也不是毫无准备,包括那对猎人姐弟在内,当年我身边的骑士们已经汇聚大半,我还知道另一些人的下落,二十四戒象征着圣奥索尔的国徽,很快就会有人明白,这不其实仅仅只是一个象征上的意义。” 布兰多这才记起那对在死霜森林救下的猎人姐弟,那个像猎豹一样矫健的姑娘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两人在那次事件之后就留在了瓦尔哈拉。 他沉默了好一会,内心中还是十分不舍,自从在沙夫伦德银矿之下第一次见到这位寄宿在戒指中的精灵御姐以来,好像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位亦师亦友的、邻家姐姐般的人物,她曾经是一位贤者,但也是他的老师,虽说他早已被磨砺成一位真正的男子汉,但内心中仍旧升起惆怅之情。 风后看着他,一连串犹如夜莺歌喉般的语言脱口而出:“ThasVinmiasdur——” 这是一句精灵谚语,大意是终有一日,幼兽也要离巢而行。布兰多明白她的意思,他正要说什么,却听风后继续说道:“布兰多,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么。” 布兰多微微一愣,他自然记得,那是在沙夫伦德银矿的地底,当时生的一qiē而今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他比起现在来还要冲动得多,在冷杉领惹下一大堆麻烦,但也因此结识了许许多多人,尤塔、克伦希亚、弗恩,三位团长如今都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库兰虽然已经在敏泰养老,但却担负起作为他与旧贵族之间纽带的作用,还有奥德姆,那个脾气不大好的老矮人,现在在他手下担任着建造瓦尔哈拉要塞的重任,还有夏尔手下那些年轻人,勒连,摩登肯,有好些人都已经摆脱了学徒的身份,成为了真正的巫师,另有一些加入了他的舰队,成为了年轻的舰长。 如今想起来,那是他事业的起点。也是他成为埃鲁因领主的开始,在那之后,又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在这位贤者大人的教导下,如今的他已经沉稳了许多,也知晓了关于这个世界更多的秘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而是一位真正的领主大人了。 过去的经历和麻烦,而今已经变成了一份沉甸甸的回忆。 他脑海里最终只剩下一幅画面,那是于松的山野,星夜低垂,群山如寂,起伏的丘陵。松涛之间屹立着一栋孤零零的建筑,那漆黑如墨的黑夜之中,清冷的月光犹如流水一般淌入回廊之中:那是一幅赝品油画,一把寒光闪闪的骑兵剑,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还有一枚闪闪光的戒指。 那就是一qiē的开始。 …… 狮子圣宫之内外,一场大雨正主宰着帝国中枢的夜色。 深邃的穹顶之下。瓦拉身披红色圣袍,手持代表着金色圣炎的金辉权杖,这位愈显苍老的大神官今日却佝偻着身躯,浑浊的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白银女皇一袭黑色的长裙,胸前别着一朵漂亮的白色蔷薇,仿佛送葬人的礼服,她冷笑着打量着这座圣堂,笑容中毫不掩饰地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圣殿不可置疑的威严与神圣在她眼中都不过是尘埃。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在垂向地面的大拱窗的木栅格之间依次穿过,就像是一幅描绘灾难与末日的版画,将大圣堂内所有人的脸孔映得一片雪白。蜡烛的光芒在白茫茫的雨夜中只剩下微弱的一团,直到闪电从天际蜿蜒远去,大厅内才重新被温暖的光线所笼罩,但瓦拉心中却是一片冰冷。 一条条影子正在拱窗外聚集。仿佛无声无息的幽鬼,黑暗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由远及近,逐渐汇聚成一股洪流;瓦拉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到这一qiē,那些充满野性的、浑身覆满鬃毛、露出獠牙与利齿的野兽在远远近近的屋顶上纵跃,昂头出一两声悠远的长嗥,远远的,从更远的街区响起应和的尖叫声,虽然是在瓢泼大雨的夜色之下,全城的狗都仿佛疯了一般尖叫起来。 一qiē有如末日降临之前的景象。 瓦拉心中冰冷:那是罪民,塞尼亚的狼人,最后一个流淌着敏尔人血脉的民族。而今天,他们又回来了。 一个个人影,在他面前重叠,那些曾经高大的、光辉的圣像,他所向往的先贤们,在经历了那场可怕的剧变之后,笼罩在他们身上神圣的光辉逐渐消散了。一盏盏明灯依次熄灭,前路终于陷入一片漆黑的迷雾之中,那是过去几十年中他所曾经目睹的景象,亲眼看着朝气勃勃的圣殿走向垂暮,人们坚定不移的信仰逐渐动摇,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绝境之中,未来的道路早已湮灭,一qiē都已经结束了。 他忽然间记起了自己接过圣冕与权杖的那个片段。 那时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整个狮子圣宫,宫阙的尖顶闪烁着最为耀眼的光芒,然而,那却是日落之前的盛景罢了。 …… 塞尼亚人博尔顿从噩梦之中惊醒时,紫色的闪电从正天际蜿蜒而过,窗外稀里哗啦下着瓢泼大雨,他躺在单薄的木床上,脸色被电光映得一片雪白。“芙妮雅?”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却没人回应,他楞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的女儿已经搬去瓦尔哈拉暂住了,她在那里和那些德鲁伊的长老们学习掌握森林女神的力量。 黑暗之剩下窸窸窣窣的雨声,已经偶尔亮起白茫茫的电光,博尔顿却感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雨夜没有月亮,但他却仿佛能听到内心中那个强烈的呼唤,那来自于塞尼亚人血脉之中野性的本能,通常只在魔月的光辉之下才会激出这种最原始的破坏**,但今天却有些反常。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格鲁丁死后,整个绿村就在那个年轻的领主大人的安排迁徙至此,位于群山与森林的环绕之下——在山野的夜色之下,他通常能听到林涛起伏的声音,但在这个雨夜,他只听到一两声穿透雨幕的嗥叫声。不知道是森林中的狼,还是别的什么野兽。 博尔顿默然无语,隐隐的不安中他忽然回忆起之前的那个诡异的梦境来,据说人在从梦中惊醒时,对于残留的梦境记忆格外深刻。对于他来说此刻正是如此,之前梦境中最为可怕的那几个场景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梦境中的场景诡异而荒诞,但他却隐隐感到几分真实。 他看到火海降临,大地崩裂,群星穿透云层,从天空之中倒坠而下。山川平移,海水蒸腾,整个世界分崩离析,化为灰烬。一条可怕的巨龙横亘于星空之中,用冷漠的神色注视着沃恩德的毁miè,在那地狱一般的场景之中。他仿佛听到无数人在哀嚎,他的族人、他的女儿,全部葬身于火海,然后所有的重重景象都坍塌了,他又记起好像有一个高大的影子矗立在自己的面前,用不可质疑的语气命令他效忠。 千千万万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化为一个轰鸣巨响。 “黑暗之龙已经复活——” “时代改变了。” “听命于她。” “听命于她。” 砰!博尔顿双目尽赤,忽然重重地一拳砸在床板上。他低沉地咆哮了一声,才抑制住直接化身为狼的冲动。等下一刻他清醒过来,已经是满头冷汗,一股深深的畏惧从他心中升起,这种原始而致命的冲动正是塞尼亚人最大的软肋,但通常来说只有魔月的力量最盛的那几天他才能感到血脉之中这种野性的力量蠢蠢欲动,这究竟是怎么了? 他稍稍喘了两口气,还来不及平复内心中的不安。但砰地一声巨响,屋子的门已经被应声推开。 已经淋成落汤鸡的年轻人站在门外,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开口就道:“博尔顿大叔,不好了,出大事了。”那个年轻人脸色苍白,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村子里来了一个……一个……敏尔人,她说她叫……苏……苏菲雅,是……是个女巫。” …… 一道雪亮的闪电透过窗格,深深地刺进茜橘红色的瞳孔深处。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身披圣袍,浑身浴血的狮子宫圣女像。就在城堡三楼外的露台之上,西德尼.梅特法里卡站立于雨幕中,此刻脸上带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早已流干,翻卷的伤口被雨水冲刷得有些白,一只眼睛因为受伤过重而眯起,不过这丝毫无法改变这位女士冷峻得近乎僵硬的表情,她剩下那只独眼中天使爱若玛的焰环仍旧熊熊燃烧,并冷冷地盯着茜。 虽然多处负伤,血染战袍,茜心中却产生出一种错觉,面前这位女士身上的血,属于她自己的要远远少于她的敌人的。 但此时此刻的帝国都,又哪里会生这样的大战。她听说过这个女人的名声,知道能让她伤成这样的敌人一定不会简单,若是克鲁兹人掌控的中枢地区都出现了这样的敌手,那么这个帝国也一定没多少日子可过了,因此只有可能是帝国内部的矛盾。茜在一瞬间隐隐猜到了什么,经过这些日子的熏陶,她也已经初具政zhì头脑,不再是那个只会迷茫不安的小姑娘了。 何况这些天来白银女王严格地限制了她和侍女们的外出次数,这个举动就隐含了一个信号。 帝国的局势早就一天紧张过一天。 女王已经动手了,看来目标是圣殿,但茜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座狮子宫的圣女像会出现在这里,在自己面前。 茜在迷惑的同时,西德尼也在思考,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个迷人的山民小姑娘了——新近她已经被封为女伯爵,并且还挂了一个山民公主的头衔。不过西德尼明白,这不是那位一意孤行的女王陛xià的真正目的,让山民迎娶一位真正的帝国公主,才能将他们绑上女王的战车,只可惜这个小姑娘还茫然不能自知。 “……”茜微微张了张口,仿佛想问什么,但最终却没能出声音来。 “我是来找你的。”西德尼开口用略显冰冷的嗓音打断她:“女王陛xià打算将你下嫁给哈缪尔王子,以巩固她和山民之间的关系,同时确保你能留在帝国。” 茜先是微微一怔,然后才反应过来握紧了双拳,山民少女紧咬着下唇,虽然没有说话,但这副神态也足以表明她的想法。 “看来你不同意,你想让我帮你?” “你……能……带我走?” “不,我自身难保,不过我要见你那位领主大人一面,我需要你帮我引荐,我可以帮你带一个口信。” 茜紧紧地盯着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有滂沱的雨幕,和雨水哗哗冲刷石壁的声音。 良久,山民少女才嗫嚅了一下,只有一瞬间,但西德尼已经看清了她的口型,只有六个字: “救我,领主大人。” …… (为什么总有同学说我是月更?以后就是从不断更小郎君了。继续推荐黑十三郎的新作《凌天志》,能帮忙推荐收藏的请信手帮忙一下。)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三幕 外港的微风 I 穿过风暴之后,崇高内海的脾性变得异常温和起来,一周之后,确切的说是第八天正午,在僚望手的传令声中,海天一色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弧黑线,那正是梅兹的群山。海员重新测量了舰队所在的位置,确认这里已是法坦附近海域,事实上海平面上已经可以看到挂红帆的帝国巡逻船。 这艘帝国巡逻船正是来自于附近的法坦港,船上的水手在午后的阳光中看到一头从云层之上扎出的庞大舰队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了好一阵之后才出号炮,询问来者何人。 “他们平时是靠近了用风讯术询问,有时候也用旗语,他们现在应该是在示警港口方面。”伊弗拉姆站在船弦边,瓮声瓮气地解释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淡淡地回应道:“告sù他们,我们的身份。” …… “你看清楚了吗,他们说的什么?”帝国巡逻船的船长海尔曼回过头询问自己的副手,这个醉醺醺的老男人酒早就吓醒了一半,他丢掉酒瓶,接过黄铜望远镜,摇摇晃晃地打量着对面这支身份陌生的舰队。 “他们说……他们是布加人的舰队。”大副战战兢兢地答道。 “什么,布加人!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你小子没有搞错?” “大人,我决计不会搞错,除非他们打错旗语了。” “那你认为呢?”海尔曼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这是布加人的舰队?” 大副盯着云层上那闪闪银鳞一样的帆海,神色复杂,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那正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舰队,银色城邦的舰队。 …… 法坦港名义上的主人,领主路德维希.梅兹男爵今天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在一刻钟之前,他派出的手下总算战战兢兢地弄明白了这支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舰队的来历:竟真是布加人的舰队,并且听说他们在鲁恩港南面还遇上过乔根底冈人的空军。交过一次手,这样看来这些布加人竟然算得上是帝国的盟友,不过巫师们很少插手凡世的战争,连前一次圣战他们都是冷眼旁观,梅兹男爵一时没搞懂为什么对方会忽然转了性,但对方至少带来了长青走道以南的消息,还有那些贵族难民。这是做不得假的,他那个副手据说还在难民中看到了奥尔康斯伯爵和其他几个头面人物,有这些人作证,梅兹男爵倒没想过对方会在弄虚作假。 不过看到庞大的舰队停泊进港口之内,路德维希.梅兹男爵却难免有些担忧,他担心的倒不是其他。而是这些巫师们会在这里停留多久,要知道供应如此庞大一支舰队的后勤,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对方能够自给自足,可这么多战舰一下涌入港口之内,难免会对港口造成影响,别的不说。光是泊位就凭空少了一大半,这些可都是钱啊。 另一方面,梅兹男爵作为一城之主,在帝国内也算是地位尊崇,但对方毕竟是白银之民,无形之中就已经越了凡世之人,帝国向来以文明的中心自诩,但这个中心通常只限于炎之圣殿治下区域。连法恩赞、圣奥索尔都未必卖帐,更别说的别的地方。如今世人大多崇尚文明与秩序,而众所周知这一时代的文明大多传承于上一个时代,已有许多在战火之中遗失,更不用说在黄昏之战之前巴贝尔塔之中贮藏的那些价值连城的古代文献,在这方面白银之民比黑铁的文明拥有先天的优势,更不用说本来就是以‘知识的保管者’自诩的工匠巫师们。因此在这个时代的世人眼中,高傲而孤立的布加人简直就是光辉与文明的代名词,天生应当高高在上的,在凡人的贵族中。更是十分崇尚银色城邦的文化,尤其是在各大帝国境内,几乎到了一个病态的附庸风雅的程dù。 路德维希.梅兹男爵虽然还算务实,算不上那种铁杆的布加崇拜者,但作为高层贵族圈子的一员,难免也会受到影响,一想到一会儿竟然真要和那些在云端上身披白袍、温文尔雅的工匠巫师们打交道,心里面一时间竟也有了些叶公好龙般的忐忑不安。 要是布兰多知道自己随口编的一个借口,就让一个久经沙场的帝国贵族生出这样一种心态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不过至少他是决计不会相信有什么温文尔雅的工匠巫师的,在身为玩家的时候他曾经在银色城邦待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他所见的巫师一般有两种――要么务实得很,要么就和科学狂人差不多,而前者大多来自银色议会,后者大多来自银色学会。 此刻男爵大人心中正在盘算待会究竟用怎样的态度来会见这些高贵的客人,外面走廊上就已经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他抬起头,办公室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应声推开。这个变故让路德维希.梅兹男爵略微一皱眉头,心想这些南方佬还真是不懂礼数,竟然不等通传就直接推门直入,他倒完全没想过外面进来的会是布加人,在他想来白银之民就应当比地上的住民文明得多,断然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事情。 门一推开,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果然没有看到身披银袍的布加巫师,但让他瞪大眼睛的是,他看到一群身披甲胄、外套蓝色战袍、手持长战戟的士兵鱼贯而入,这些士兵当然不会是他的属下,因为他已经眼睁睁看着这些士兵径直来到他面前,一左一右将长矛指向了他。 “你们这是……” 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愣了一下,才终于从脑海最深处找出这身军服的来历,他脸色几经变化,终于脱口而出道: “埃鲁因人?” …… 正是埃鲁因人。 可惜路德维希.梅兹男爵醒悟得晚了一点,事实上这也正是布兰多希望达到的目的,他用布加人的舰队作为幌子,正是希望能让法坦港方面放松警惕,好在这支舰队本身就是由布加人一手打造的,战舰本身也是沿用了巫师们一贯的风格,再加上船上的奥尔康斯伯爵等人作证。克鲁兹人就算是想要产生怀疑,也是一件颇为困难的事情。 事情的展果然也一如他的预料,舰队一帆风顺地进了港,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等到战舰靠港之后,战船上的士兵们一涌而下解除那些克鲁兹人港口卫队手中的武器时,那些家伙还兀自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布加巫师怎么会忽然翻脸对他们动手,毕竟在他们看来。白银之民根本就不关心凡世生的事情,世俗的权力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好像过眼云烟一样,千百年来的传统几乎形成了一种惯性,而这种惯性让布兰多建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他一路指挥夏尔、欧妮、马乔里、伊弗拉姆等人分兵‘接管’整个港口,然后又亲自率领一队人马直接杀向路德维希.梅兹男爵所在的城堡,一路上竟然没遇到半点抵抗。甚至城堡的守卫还亲自为他们打开大门,等到他们在真刀真枪的逼迫下被收缴武器的时候,还一脸愕然地询问这些埃鲁因人想要干什么。 但等到这些人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布加人,而是埃鲁因人的时候,才一个个露出了和路德维希.梅兹本人差不多的神色,先是震惊与不敢相信,然后还是震惊与不敢相信。 对于这些人。布兰多暂时没时间去解答他们的疑惑,大手一挥全部关进城堡下面的地牢,就这样,几乎没有任何麻烦的,他和他的舰队就接管了这座港口。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他毕竟只是个外来者,要统治这么庞大一座城市。紧靠他手上的一点埃鲁因人是绝对不够的,因为他最多只能一网打尽上层官员,至于那些中下层的官员,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何况就算是有这个能力,他将这些人全部关进地牢之后。谁来为他管理这座城市? 要让一座庞大的港口运转起来,需要的人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好在他手上可不只有埃鲁因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克鲁兹贵族,这些人都是帝国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有这些人在他手上,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军事管制为借口接管这座城市。谁叫帝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呢,长青走道东面帝国和风精灵厮杀得难解难分,南面更是有忽然出现的乔根底冈大军虎视眈眈,更不用说前些日子托奎宁的狮人终于攻陷了安泽鲁塔要塞群,可以说这个时候帝国南部的局势已经泥潭深陷,甚至梅兹地区也暴露在了兵锋之下。 这个时候,他们名义上是帝国的盟友――一支布加人的舰队,在和帝国内贵族们达成共识之后,在这里休整并帮助他们对抗乔根底冈人的大军,听起来也不会让人感到非常怪异。这时候让那些南方帝国贵族去接触命令那些中层官员,就不会让港口内的克鲁兹人生出一种‘被占领’的错觉来,让他们感觉好像港口还是在帝国的控zhì之下,而这支布加人的舰队只不过是个临时的护身符罢了。 当然,要做到这一qiē,就必须要和奥尔康斯伯爵这些人达成共识。 布兰多本来还没想好怎么和这些逃难的贵族打交道,毕竟从一个帝国的城主手上‘接管’一座港口,这种听起来形同造反的事情,对于这些逃难的贵族来说,未必会愿意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但没想到他们在航线上俘虏的一艘帝国商船却帮了他的大忙。 当时他原本下令俘虏那艘商船,是怕对方泄露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出现在帝国腹地的消息,却没想到等到他们登船的时候,却现商船底舱满是从帝国腹心地区逃难而出的难民。 这些难民给他们带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消息―― 内战爆了。 就在他们在崇高内海上航行的这一周,确切的说是他们离开鲁恩港的第二天,克鲁兹帝国内就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女王陛xià忽然之间掌握了一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军队,这支军队由塞尼亚人和敏尔人构成,她直接剥夺了瓦拉作为炎之圣殿教宗的权力,并宣布进行宗教改革。一场由世俗君王起的宗教改革,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在第一时间,帝国境内的教会就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经院系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女王陛xià一边,而忠诚于瓦拉的地方系在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刻举起了反抗的大旗。 简而言之,就是帝国内部忽然乱成了一锅粥,这不仅仅是炎之圣殿内部的事情,这个庞大的利益变迁牵动了所有人的心,斗篷海湾的贵族们果然在第一时间响应了白银女王的号召,但北方的贵族们却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事实上这个时候双方已经在梅兹东部进行了一次交手,令人吃惊的是,传统的军事贵族们竟然败了,并且还吃了个大亏,布兰多一时间没法从这些难民口中了解更多,只知道几个领主构成的联军在失利之后撤退向了路德维格方向。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一个真正的重磅炸弹是: 敏尔人回来了。 这些来自于黑暗之龙时代的遗民们,终于死灰复燃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包括奥尔康斯伯爵在内这些原本女王陛xià的支持者在第一时间也是不敢相信,然后便是怀疑,但在再三确认之后,却一个个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毕竟还是一个由圣者之战战后秩序主导的世界,不管他们再怎么放浪形骸、离经叛道。也不敢否认四位贤者的正义性,这本身就是黑铁之民们也是先贤贵族们的立身之本,他们一时间简直没弄明白,那位女王陛xià究竟是怎么了,疯了吗?她怎么敢如此? 但沉默过后,布兰多就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赶忙趁热打铁向这些一个个呆若木鸡的帝国贵族们灌输自己的计划――在环境未明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要自己先站住脚跟。再选择接下来该怎么做。大概是在这么巨大的变局之下,‘接管’一座港口这么小小的问题也不放在这些逃难贵族们心上了,再说奥尔康斯伯爵这些人也不愚蠢,当然明白在四周强敌环绕,局势又未明的情况下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对于布兰多接管港口的所作所为,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但布兰多其实明白,在这个时候选择沉默。其实也就是支持了。 随着港口内的事务尘埃落定,一件件工作分派下去,布兰多站在路德维希.梅兹男爵原本的办公室内,透过落地的拱窗看到外面法坦港内没有生太大的骚动。一qiē都还井然有序,终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布加的巫师们给他出了个天大的难题,而今他总算是踏出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好在图拉曼没有骗他,那位女王陛xià果然先一步行动了,这样一来,接下来留给他的选择就多了。 至少帝国内部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至于扯虎皮作大旗这种事情,布兰多心想布加的巫师们肯定是不会和自己介意这点小事的,他忍不住有些恶意地想到,这些该死的家伙一心想要置身事外,自己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好让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巫师们明白,要让自己当棋子,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敲了敲桌子,正好看到夏尔从外面推门进来。 年轻的巫师侍从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开口就说道:“大人,今天天气不错啊,港口内竟有些意外的收获。” “废话少说,”布兰多脸一板,随即微微一愣:“意外收获?” “嗯,是一条大鱼……哦,不,应该说是一条小美人鱼。”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美人鱼?我还塞壬呢。布兰多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夏尔却早已知道他要说什么,赶忙笑嘻嘻地打断他道:“我可没乱说啊,领主大人,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 透进黑暗中的隙光算是这个巨大的移动牢笼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它来自于上方的气孔,这束光柱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倾斜着洒下,落在法伊娜不远处的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斑。她手上与脚上都带着冰冷的镣铐,镣铐并不沉重,但上面镶嵌着可以隔绝魔法力量的法阵,将她掌握的魔法力量化为泡影。 她根据那个光斑的位置变化与获得的食物计算日夜,自从被关进这个囚笼以来,已经过去了快有一周的时间,再算上自己在瓦格纳城关押的日子,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了。 想想才被关进这座牢笼的时候,她怒不可遏,恨不得杀了罗德尼那个该死的小人,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有些麻木了,盛怒之后,是深深的不安与恐惧;但法伊娜最害怕的不是自己的命运,她毕竟是青之剑圣维罗妮卡的学生,还不至于为了活命而向敌人跪地求饶,但她担心的是自己的家族、父亲还有妹妹遭遇不测,如果到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向花叶领出手,那她就是个真正的白痴贵族小姐,没有半点政zhì智商。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四幕 外港的微风 II 理清思路之后,法伊娜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过去的一周里,太阳下山的时间的变化证明他们正在北行,有几次她听到了海涛的声音,在梅兹和长青走道之间有几条靠海的山道,这证明车队同时也在西行,车队很有可能正在经过花叶领西边沿崇高内海分布的几个省份,前往那里的港口,并乘船前往帝都。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在黑暗中的生活足以使一个正常人疯,更不用说她心中还埋着巨大的恐惧,在大多数时候她都曲起双脚,将头埋在膝盖上,用双手环抱自己蜷缩在囚车的角落内,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稍微感到安全一些。一天之前,车队在纳卡——法坦港东面一个台地上的小镇短暂地停留,在停留期间她弄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卫兵透露出的信息表示车队正在前往长青走道的西端,同时也是东梅兹的起点——法坦。 就在这一天早些时候,她果然清楚地听到了海涛冲刷峭壁的声音,这段山道她不止一次走过,但那个时候她是以公爵之女的身份莅临过此地。法伊娜有些虚弱地靠在冰冷的铁壁上,金色的头一缕缕垂于苍白的脸腮边,她无力地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囚车外传来海鸥的鸣叫声,有些奇怪的是,道路上有些冷清,没有商队经过的声音,理论上这里应当是东梅兹重要的6海枢纽,平日里商旅络绎不绝。还是说罗德尼并没有打算前往法坦港,而是他们在这附近建立了一个秘密的锚地。 少女忽然有些毛骨悚然。这些人竟然谨慎至此。 但事实其实并非如此,阳光才刚刚驱散了海峡之间的雾气,但临海山崖上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汽,一道关隘横亘于这些雾蒙蒙的水汽之间,罗德尼很快让车队停下来,仰头看向城墙上那些战袍上有锚状徽记的士兵,这道依山靠海而建的关隘正是法坦港最外侧的一道防线,不过平日里它的大门很少降下。今天却罕见地紧闭着。 “看来陛xià引起的战事已经影响到这边了。”罗德尼心想,关于那场内战的消息还没传到梅兹以东的这些地区来,不过作为女王的密使,他手上有第一手的消息。他抬起头喊道:“快把门打开!” “你们是什么人?”城楼上面的士兵这才探出头来向下面问道。 “我们是白之军团的人,我们大人有紧急军务要前往法坦港,我早先已经派了人来通知过你们了,你们没见到吗?”罗德尼身边的骑士没好气地反问道。 城楼上的士兵们一阵骚动。像是在打量他们确认身份,这一幕让罗德尼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平日里这些家伙可没这么尽忠职守,所谓检查多半是为了应付,或者乘机捞点好处。过了一会儿,城楼上人似乎确认了罗德尼这一行人的身份——毕竟罗德尼随行的扈从都是货真价实的白之军团骑士,座下是高大的山地地行龙。地行龙身上还披着银鳞闪闪的特制铠甲,鞍座上挂着印有白龙徽记的战旗,长枪闪耀,器宇轩昂,一眼就能看出绝不会是什么冒牌货。 很快。城门就吱吱呀呀的升了起来。 在黑暗中,法伊娜感到囚笼微微一晃。车队又开始前行起来,她还不知道东边正在生的战事,心中略微有些奇怪,心想这些人不是把自己带到秘密港口去了么,为什么还会有关隘和城门,就算是法坦港,也没有这么严密的防范。 布兰多、欧妮、罗曼和夏尔正在瞭望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队人马经过吊桥,穿过城门。布兰多指着最前面那个骑士向其他三人介绍道:“那个人就是罗德尼,维罗妮卡的弟弟,艾瑞希科公爵的小儿子,不过这人没什么本事,充其量算个弄臣而已,维罗妮卡女士被白银女王软禁之后,这人通guò和自己家族划清界限赢得了女王的好感,如今已经是那位女王陛xià的密使。” “艾瑞希科家个个英雄,没想到却出了个这样的货色。”公爵千金颇为不屑地皱了皱鼻子。 “话不能这样说啊,这家伙审时度势、大义灭亲的本事还是可见一斑的,物尽其用嘛,”夏尔笑嘻嘻地回答道:“领主大人好像很熟悉这人?” 对于这个问题,布兰多不置可否,其实作为埃鲁因玩家,对于‘敌人’中的知名人物还是比较熟悉的,不过他熟悉这人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历史上的罗德尼就和夏尔所说的一样,以善于见风使舵而闻名,他的名声让他在帝国上层贵族圈子里如鱼得水,时人称之为艾瑞希科家双璧,将他和他姐姐维罗妮卡誉为艾瑞希科家族一文一武的支柱,谁知道这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在四一一年的战争中,玛达拉大军包围白鹰堡(位于今天的路德维格),他不战而降,开城献敌,导zhì白之军团几乎全军覆灭,这是帝国史上著名的丑闻,艾瑞希科家因为这件事威望一落百丈,连维罗妮卡都受他牵连被撤去了军团长一职。 因此对于这个著名的叛徒,来自后世的玩家要想不熟悉他的事迹实在是很难。 不过这种软弱无能的家伙作为自己人简直是猪队友的典范,但要作为敌人,那可就真是太走运了。还好这家伙现在名声不显,估计连白银女王都还不知道自己新派遣的密使究竟是个什么德性,敌人的不幸就是自己的大幸,布兰多心想夏尔这家伙有一句话还真没说错,如果利用得当的话,眼前这不但是一条大鱼,而且还是一条肥的流油的大鱼。 “长得倒是还挺人模狗样的嘛,比我家布兰多也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商人小姐观察问题的角度异于常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得出如下结论。“咳咳咳!”布兰多差点被这番话呛了个半死,什么叫长得还挺人模狗样。艾瑞希科家族基因优秀,他姐姐维罗妮卡年轻时就是闻名帝都的美女,罗德尼本人更是完美地继承了这一血统,是帝国最著名的小白脸之一,而且这人还是个泡妞高手,据说和帝都很多名媛都有**不清的关系,单从相貌上论,布兰多还算有自知之明。心知肚明自己就算拍马也追不上对方,估计也就罗曼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他没好气看了看左右两人,果然看到公爵千金一脸古怪地看着这边,而那个无良的巫师侍从更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想笑就笑,小心憋出内伤。”布兰多淡淡地说道。 “那倒是不必了,嘿嘿嘿,领主大人。”夏尔吭吭吭地笑道:“下面还有人呢,引起他们注意就不大好了。” 欧妮总算是家教严厉,很快收敛了情xù,她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听说女王陛xià派遣他前去监视白之军团,怎么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囚笼里面是什么人?” “一语中的,”夏尔笑道:“这里面可是一条美人鱼。” “美人鱼?”公爵千金眉头皱得老高。 “那只是一个比喻,囚笼里面那个小美人,事实上也算是领主大人的老相好了——哇!”夏尔尖叫一声,一个侧身躲开布兰多劈过来的剑:“领主大人你竟然真动手。那些家伙还在下面啊……” “闭嘴。”布兰多冷冷地答道。 他事实上在看到罗德尼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出了那囚车里面押解的人是谁。法伊娜给她写了一封回信,回信上已经很明显地表露出了她接下来的意愿,事实上布兰多早料到她有可能遇上麻烦,那个千金大小姐还是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白银女王既然软禁了维罗妮卡并选择扶持罗德尼作为艾瑞希科家族的下一任家主,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罗德尼怎么可能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帮她的忙,更不用说这人本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可惜当时他即使是再回信也来不及了,只是没想到罗德尼抓了法伊娜之后,竟然会一头撞进自己的罗网中来。而且事实上布兰多也错怪了法伊娜,白银女王对于东面和北面的信息封锁比对于南面还要严密得多,所以有些信息他得知了法伊娜其实并没有拿到第一手消息,就像是她当时也并不知道艾瑞希科家族和白银女王的利益纠葛。 布兰多默默地看着马车经过关隘,进入港口范围之内,心中暗暗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 无论怎么说,罗德尼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 马车总算上了船,看着眼前码头内熙熙攘攘的景象,罗德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比能力,他比不过自己的姐姐,比人望,他更不是北方那些军事贵族的对手,但他胜在对于陛xià足够忠诚,他也十分心安理得地将自己放在佞臣这个合理的位置上。既然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那么有些台面之下的事情他就不得不帮陛xià完成,非但要做,而且还要作好,不留一点尾巴,就像这次做的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自己会得罪一大帮子贵族,不过由他来当小人,至少要比陛xià当小人好得多,因为陛xià会记得他的这份功劳。 至于那些已经过了气的贵族,得罪了就得罪了吧,他很清楚女王陛xià想要做的是什么事情,那是不下于四位贤者——不,应当是远远胜过贤者们所作所为的伟业,那些腐朽而古老的贵族们,就让他们在新生的火焰中化为灰烬。 包括艾瑞希科家族,也是一样。 罗德尼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半点芥蒂,有舍才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想及此,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即将被转移到底舱的囚车,他很清楚囚笼里面那位大小姐的价值——陛xià虽然已经提前动手,在炎之圣殿的废墟上建立了新的教义。但她毕竟不是要将整个帝国掀翻,北方那些心怀二意的贵族们固然已经被证明彻底靠不住。但还有更多的贵族在观望,陛xià曾经亲口对他说过梅兹东部的这些大贵族有多么重要,如果他们倒向新教,那么路德维格那些老顽固将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更不用说,东梅兹还是通往阿尔喀什山脉的要道。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女王陛xià对于阿尔卡地区为什么这么看重,但要进入阿尔卡地区,东梅兹就必须掌握在手中。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就是花叶领。 如今的花叶领的主事人正是花叶公爵赫利克斯,这人是个强硬派,而且感情上也偏向于路德维格那帮贵族领主,他年轻时曾经在艾瑞希科家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和上任艾瑞希科公爵感情很深,因此这个人绝对不可能偏向女王陛xià。而花叶公爵的两个儿子也都是军事贵族的代表,顽固的地方派。更是不值信任。最后花叶公爵的女儿,长女法伊娜极为叛逆,而且还是青之剑圣的弟子,这些人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如今公爵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已经被软禁起来,再把这个位千金小姐秘密押回帝都。剩下的那个小公主人称‘花叶领的小天使’,从小就性子懦弱而且听话,有她的父亲、兄长和姐姐作为人质,倒是不怕她不听话。 一旦花叶领倒向女王,东梅兹基本上就已经平定了一半。剩下那些势力较弱的领主,多半就不会再观望了。 至于敏尔人的回归—— 罗德尼有些不屑。这算什么,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属于敏尔人的,黑铁之民不过是窃取了权柄而已,女王陛xià正在作一件正确的事情,即将权柄重新放回正确位置。而她将以克鲁兹人的身份加冕为黑暗之龙,到了那个时候,统治整个大地的帝国即将重现,而克鲁兹人亦将和敏尔人平起平坐,可笑的是有些人竟还看不明白。 这才是正义的事业。 法伊娜感到又冷又饿。 这两天以来她感到外面的人对囚车的监视愈严密起来,过去几天她每天还能有透气的时间,但这两天以来外面的人几乎很少打开囚车的门,甚至连送食物和饮水的次数都减少了,每天只有傍晚的时候才会有一次,这让她感到又委屈又害怕。其实法伊娜心中隐隐明白,这是因为他们快到目的地了——人就是这样,但凡一件事情趋于完成的时候,为了避免功亏一篑,就会变得愈紧张,注意力也会变得高度集中,而这也正说明她距离面对自己命运的日子不远了。 这个念头让她彷徨不安。 她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是直接被秘密处死,还是被当作人质,抑或是用来充当政zhì联姻的棋子,这种事情她过去听过很多,但都不是主角,只觉得有些可怕,但今天她却感到一种巨大的不安将她攫住,让她无法呼吸。她好像看到一条通往黑暗的深渊,弥漫着鲜血与绝望的路摆在自己面前。 法伊娜哆嗦着依偎在冰冷的铁壁上,那些过往的片段反复在她脑海之中回放,那时候她还是花叶领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深得父亲与陛xià的宠信,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是身边所有人的中心,然后她成为了维罗妮卡的学生,和老师一起去过许多地方,曾经呼吸过自由的空气,就再也无法囚笼之中的生活,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和那些金丝雀一般的贵族小姐们是不一样的,柔弱的她们只能接受别人安排的命运,而像是雏鹰一样的她却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 事实证明了她的天真,一qiē幻想都化为泡影,她感到自己好像被希望所蒙骗,然后又被无情的抛弃。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这位千金小姐无助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法伊娜一边想起了在信风之环的日子,那是她第一次远行离开帝国去冒险,她一度以为那是她辈子遇上的最可怕的遭遇——一个可恶至极的乡巴佬,不仅落了她的面子,竟然还几次出手教训她,连军团长阁下都拿他毫无办法——但那时候的遭遇和眼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而且现下回忆起来,还隐隐有些温馨的感觉。 “要是能回到那个时候该多好——” 法伊娜很快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陷入了对眼下困境的哀叹之中。 “布兰多……布兰多……” 法伊娜有些烧,滚烫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铁壁,脑子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仿佛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能排解她心中的忧虑。她忽然想起那布兰多已经到了帝国,与自己不过近在咫尺,但他却一定不会知道自己眼下正面临的处境,他或许还想自己能够帮上他的忙,救回他的部下。可自己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公爵千金,眼下连自身都难保,前途和命运都变得不可得知,或许明天就会死去,亦或者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就这么籍籍无名的死去,那家伙可能都无法得知自己的死讯,或许许多年后,那家伙终于记起了自己来,这么想到:‘噢,那个叫做法伊娜的少女,年轻的时候曾经和她有过一起冒险的经历,只可惜好久没听过关于她的消息了。’ 一想到这样的事情,法伊娜心如刀绞,眸子里也变得一片灰暗。 布兰多很快就得到了关于罗德尼的座舰已经出港的消息,果然一如他预料,这家伙为了保密甚至连梅兹男爵的面都不见上一面,谨慎至此,也算是一种本事。这也让这家伙逃过一劫,否则一等他们进入城堡内,布兰多就会下令收网,到时候罗德尼就算是插翅也难飞得出去。眼下只能启用备用方案,让停留在外海的舰队去阻拦罗德尼的座舰。 他倒不是没考虑过在港口内将对方扣下来,不过他才刚刚接管这个港口,还没打消港口内那些中下层官员的怀疑,这个时候再生出事端来实属不智,何况奥尔康斯伯爵也还没决定好要彻底站到白银女王的对立面,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布兰多生怕打草惊蛇,才不得不把战场安排到海上。 不过他也不怕罗德尼会跑得掉。 罗德尼准备的战舰是帝国海军中有数的快船,但可惜这么显眼的一艘战舰停靠在港口内,在埃鲁因人接管港口时很难不注意到,马乔里第一时间就把这条显眼的战舰报告给了夏尔——海军战舰很少单独行动,尤其是这种快船一般用来传递信息或者执行什么特殊的任务——他们很快顺藤摸瓜找出了关于罗德尼派往法坦港那个信使的蛛丝马迹,事实上也正是通guò这个方法,他们才得知了关于这个车队的信息。 因此布兰多早就安排人在这条船上作了手脚,替换了用作浮空战舰动力源的魔法水晶的品质,还撤去了一部分备用帆,罗德尼急于出港,果然没有仔细检查——事实上也没想到要检查,因为战舰一直停靠在港口内,谁没事会来找帝国海军的麻烦?而这一qiē都早已注定了他的结局。 三艘挂着红帆伪装成帝国巡逻舰的布加浮空战舰早早地就出了港,在外海等待罗德尼座舰的光临。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五幕 外港的微风 III 伏击罗德尼座舰的战斗结束得比预料之中还要快。 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甚至连布兰多一行人商量安排的那些后手根本就没排上任何用场,当伪装成帝国巡逻舰的瓦尔哈拉舰队开炮时,罗德尼还以为有什么误会,赶忙命令停船等布兰多的属下靠上来解释。结果等到来自瓦尔哈拉的三条战舰靠得足够近时,他终于现了异常,可惜这个时候为时已晚,布兰多战舰上的指挥官直接命令战舰靠上去展开接舷战,水手一拥而上,虽然罗德尼身边来自白之军团的骑士们还准备负隅顽抗,但他们擅长的战场毕竟不是海空之上,更不用说布兰多这边还有女武神和灰剑圣押阵,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水手们就攻进了底舱,让罗德尼和他身边剩下的扈从缴械投降。 随后三艘战舰连同这艘座舰一起在法坦港附近的军用锚地中靠港,布兰多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带着夏尔一行人上了船。上船时,甲板上战斗的痕迹早已打理干净,横七竖八的尸体被搬走,污血被清洗一空,一排排身穿瓦尔哈拉海军军服的水手立于船舷两侧,从他们身上明显可以看出之前经历过战斗的痕迹,不过这些年轻人眼中闪烁的却大多是兴奋的光彩,在他们身后,几个俘虏被捆得跟粽子似的丢在一旁,倒是罗德尼本人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好整以暇地站在舱门旁边,女武神之的布伦希尔德亲自在一旁负责监视他。布伦希尔德今天一如既往地一身戎装。面上清冷之色依旧,在外人面前一副言笑不苟的模样。只是她那浅蓝色如同大海一般的眸子里燃烧着一团明亮的火焰,直到看到布兰多时才微微点了点头。 被神话之中传颂的女武神的领亲自看管,单就这一点来说,罗德尼这辈子已经值了。 不过此刻他本人显然并不这么想,他并不想死,因此显得格外战战兢兢,他可是亲眼见证了整个战斗的过程,他带了三十二名大骑士长。这些骑士长都是来自于白之军团的精锐,每个至少都有黄金下游以上的实力,可就是这些精英中的精英,在那三个骑着火焰战马的女武士面前却毫无抵抗的能力,就是用最委婉的词汇来形容,之前的战局也是一面倒的,毫无半点侥幸可言。尤其是他身边这位女战神。更是一枪在这艘战舰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二级战舰啊,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女武神至少也掌握了要素的力量。而且不是那种用手段强行从黄金巅峰提高到触摸要素的半吊子,而是货真价实的掌握着要素力量的强者、圣殿骑士,甚至可能还不止于此。 三名要素阶的强者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种地方,尤其是她们还穿着制式的装备,看起来是属于某个神秘的势力。她们坐下的火焰战马罗德尼也并不认识,但要能承受要素阶的战斗。这种坐骑的不凡显而易见,一想到这样的坐骑竟然可以批量出现,他就忍不住冷汗直冒。这附近究竟有什么势力会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啊?除了圣殿之外,他还真想不出来,东梅兹最大的领主就是花叶公爵,但花叶大公也不可能有这等实力,难道真是圣殿?罗德尼知道除了神官系之外,炎之圣殿的最高的骑士系武装是炎眷骑士,可炎眷骑士中没有女性啊。何况他看出这些人明显都是外国人,只是一时还没将之和南面那个小国家联系起来,他怀疑得最多的事实上是布加人。 也只有布加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站在女王陛xià的对立面。 罗德尼的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持续到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甲板上为止,当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不由得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脸色也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在地上,要不是布伦希尔德在背后扶了他一把的话,说不定这个可能性还真会变为现实,由此可见这家伙被吓得有多么厉害。 在帝国境内,如果说有那么一个人能在贵族中造成这样的影响,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只能有一个称号――灰剑圣,也就是此刻跟着布兰多来到甲板上的梅菲斯特。对于这位传奇剑圣,他的相貌在帝国境内可谓家喻户晓,根本不需要去解释,因为不可能有人会不认识他,在平民中即是如此,更不用说在贵族之中。 布兰多看到罗德尼的脸色,联想到之前梅菲斯特在那些帝国南方贵族之中造成的影响,忍不住有些好奇地看了自己这个便宜剑术老师一眼,心想这得牛叉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叫人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第一次看到就害怕成这样,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你老人家在帝国境内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不过说来也奇怪,在他的记忆中灰剑圣在帝国境内其实也就只大闹过那么两次,从记录上来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害怕成这样,究竟是太过担心,还是另有隐情。 梅菲斯特不屑一顾地瞥了自己的学生一眼,对于这种问题根本就懒得回答,他和帝国虽然有亡国之恨,但还不至于把时间浪费在罗德尼这种小人身上,他当然知道布兰多让他一起来的目的,而今这家伙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他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单手按剑自顾自地走到甲板另一侧,眺望港口之外海空一色的景象,干脆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甲板上来自瓦尔哈拉的年轻人们投过去一片崇拜的目光。 布兰多有点无语,知道自己的老师性格异于常人。他向罗德尼看去,略微皱了皱眉头。说实在话,他对这家伙没有一点好感――无论是因为这家伙在历史上的所作所为,还是现在正在干的事情――何况之前的战斗,他手下也有折损,那毕竟是三十多个黄金下游的骑士长,而他手下的小伙子们才是什么实力,他们虽然是布加人训练出来的,但满打满算训练的时间也不会过半年。就算是天赋异凛再加上批量生产的次级龙血药剂的辅助,小半年时间能有个黑铁巅峰的实力也就算很了不起了,就算是有实力绝的女武神压阵,但伤亡也难以避免。 而这些伤亡本来是没必要的,这些王国最优秀的年轻人,本来应该有远大的前途,却在异国他乡无故流血埋骨。一qiē都是因为面前这个给自己惹麻烦的家伙,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怒火中烧,想要下令把这家伙丢到海里面去。不过还好,布兰多还没有泯灭理智,他知道眼前这家伙至少还是维罗妮卡的弟弟。而且现在他虽然为白银女王效命,但至少还没背叛帝国投入玛达拉的怀抱,名义上还没有和艾瑞希科家族脱离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想从这家伙身上榨出点剩余价值来。 想及此。他的目光直接略过这家伙,落到后面马乔里的身上。这位来自雅尼拉苏皇家海军的年轻士官主动要求负责参与这次伏击,考虑到自己手下所有人中也只有这位士官先生经验最为丰富,而眼下这次行动又不容失败,所以他才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给了他三艘船让他负责指挥,好在后者没有令他失望,将任务完成得十分漂亮。 马乔里将手放在胸口,以海军中下级对上级的礼节向布兰多行了一礼,答道:“领主大人,诸神庇佑,幸不辱命。” 布兰多点了点头,微笑道:“干得不错。” 简简单单一句话,竟然叫马乔里心中略微有些激动,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皇家海军内,对方也不是他的顶头上司,忍不住微微一怔,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使节团这一票人竟然开始有些熟悉这位团长命令的口吻了。不过他毕竟是个海军士官,对于纪律和命令的服从早已成为天性,这个念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并没有引以为意。 倒是跟在布兰多身后的公爵千金欧妮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语气的差异,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马乔里与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又看了罗德尼身后黑洞洞的舱门一眼,向马乔里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年轻的海军士官心领神会,连忙答道:“领主大人,囚车就在里面,遵从您的吩咐,我没让任何人靠近那个舱室。” 布兰多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下正是风口浪尖的关头,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法伊娜的身份,有些事情放在暗处要远比放在明处更好,何况他知道以那位千金大小姐的性子,大约也不希望太多人看到她落魄的样子。一想到自己在信风之环结识的那位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他心情也颇有些复杂,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谁又能想到他们的第二次见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 在黑牢之中,法伊娜有些瑟瑟抖地蜷缩在一个角落,冰冷的镣铐锁死在公爵千金的右脚脚踝,连着一根沉重的链子,她还不知道外面究竟生了什么,但之前她分明听到了炮火的轰鸣声,厮杀声,船体剧烈地震动着,这些声音一开始嘈杂无比,在某个时间段达到顶峰,然后又逐渐消寂,整艘船变得万籁俱静。 她开始还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踹门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求饶的声音和仿佛野兽哀嚎的声音,但很快连这些声音也消失了,一开始她还会感到船的地板微微晃动,但后来连整艘船都静止下来,仿佛陷入了一个完全寂静的世界中。 法伊娜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船又重新靠港了的缘故,她只知道起先的时候那可怕的炮火轰鸣声吓得她抱头尖叫,恨不得这如同地狱一般的经历能尽kuài过去,但等到一qiē安静下来之后,她又无比怀念之前的嘈杂,那无边无际的寂静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被冻结起来,她不知道外面究竟生了什么事情,一片漆黑的空间外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未知之中,这种对于未来的彷徨不安使得这位公爵千金感到黑暗的前方仿佛潜伏着一头巨兽,等着她迎头撞上。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黑暗中有力的跳动,砰砰作响,仿佛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声响,恐惧使得她紧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她也有那么几次试着低低地呼唤了几声,试图引起铁牢外面守卫的注意,但因为饥饿和寒冷使得她的声音柔弱得好像无助的羊羔一样,根本传不出铁牢之外。 巨大的不安终于让她低声缀泣起来。 正是这个时候,一声拉长了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刺入了一片黑暗的世界中,这位大小姐仿佛被针扎了一样地从地上弹起来,她脸蛋上还带着点儿泪花,却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四周。那声音依稀来自于舱门之外,很快传来了第二声,法伊娜只感到自己身上的所有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她仔细听时终于听清楚了,那是有人在打开下层舱门的声音,她虽然是个大小姐,但并不无知,她知道在这样的战舰中只有动力室的舱门是金属制的,那儿离她所在的底舱也并不远了。 有人来了?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头潜藏在未知之中的野兽仿佛逼进了她,她感到自己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心跳加了,很快她就听到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距离囚笼不远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了男人的交谈声,是海盗?法伊娜在第一时间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自己父亲的领地内没有浮空舰,要救她也不会等到船离了港,但谁会在崇高内海和帝国海军交手?那也只可能是海盗了。 她知道那些海盗很可能赢了,虽然不知道那些海盗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战胜罗德尼身边那些骑士,但她从小就听过关于那些海盗的故事,她知道落在那些海盗手中会有什么下场,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少女。 法伊娜脸色变得一片惨白,她多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再前进才好,或者说那些粗鲁的家伙千万不要注意到这个囚车,可惜事与愿违,她很快就听到了囚门打开的声音。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一线强光从囚门之外射来,法伊娜几乎在第一时间埋下头,她无助地蜷缩在角落,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她几乎完全绝望,对于她来说这是最坏的结局。 然而地狱和天堂只有一线之隔。 她听到一个声音询问道: “法伊娜?”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悦耳,犹如天籁,这位千金大小姐可以指天誓,她这辈子从未有一刻会想到,那个可恶的声音竟然也会有如此好听的一天,以至于让她几乎产生了幻觉,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哆嗦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渗入黑暗之中的光让她美丽的瞳孔一圈圈收缩着,那头原本应该耀眼、漂亮但现在却显得有些乱糟糟的金之下,脸蛋上全是糅合了惊讶与狂喜的错觉。 她看到了那张绝对不可能会出现的,但现在却在自己面前真切得不能再真切的脸。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六幕 黑暗降临 夏尔沿着灯塔的阶梯拾级而上,抬头一望就看到布兰多和三位女士在灯塔靠海一侧的栏杆边聊天,罗曼小姐正一个劲地偷笑,法伊娜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尼玫西丝一身戎装,背对着靠在栏杆上在眺望海面上的风景,黑色长随海风轻扬,远处海天一色,浮云仿佛白色的山峦起伏于天际。 对于女骑士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的性格,其他人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没看到那位喜欢凑热闹的西法赫小公主的影子,看样子是拖着小精灵去港口内逛街了,那两位小女士如今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当然,她们事实上也确实有共同的话题与爱好――那就是在惹事的能耐上。 “领主大人。” 布兰多一袭黑色骑士风衣,大地之剑斜挂在他腰际,黑犀皮镶银的剑鞘几乎垂指向地面,回过头才注意到自己的巫师侍从已经到了,他微微一笑招了下手道:“来得正好,你看这儿的风景如何?” 夏尔微微一怔:“看来领主大人很中意这儿的景色?” 布兰多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套拍了拍灯塔古老而斑驳的外壁道:“你可知道这座灯塔的来历?” 夏尔下意识地仰头看向这座灯塔,这座古老的灯塔看起来已经上了年头,但看样子不过是座在崇高内海随处可见的旧式灯塔,实在不知这座灯塔还能有什么别的寓意。 “法坦港历史悠久,不过领主大人,我可从没到过这里,也不清楚这里有些什么历史古迹。”他答道。 “哈哈,”布兰多哈哈一笑,得意地向身畔的商人大小姐伸出手。后者吐了吐舌头,不情愿地将一枚金币放到他手上,哀叹着抱怨道:“夏尔你可真没用啊。” “这座灯塔就是鼎鼎大名的图门灯塔,”布兰多伸手指向港口区方向:“法坦始建于光辉重返之年,港口的奠基人是克鲁兹人著名的学者法坦.弗里曼,后者是图门的后裔,也是凡人世界中少有受人尊敬的敏尔人血脉的传承者。不过可惜这个家族最终也没能逃脱时间的审判,终究消散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座灯塔就是为了纪念他们而建,图门终归是文明之火的传递者,是在黑暗中将启迪之光交给黑铁之民的智者,可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记起这些历史来了。”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码头的方向,上一世他离开埃鲁因前往法恩赞时曾经途经此地,他记得这座灯塔的大门上有一枚法坦港的徽记,如今虽然比那时早了几十年,但门上的徽记却依旧。只是崭新了许多;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前后两世,这座港口并没有太大变化,他甚至能找出关于几十年后点点滴滴的细节,过往的回忆就融入这些细节之中,让心中生出一种奇特的感慨。 夏尔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拿自己打赌,不过布兰多的话也引起了他心中的好奇,他仰头看向这座灯塔――这座平平无奇的灯塔和崇高内海其他地区的灯塔并没有任何区别――它矗立于两道海岬之间。眺望着法坦港外千年不变的碧海蓝天,仿佛一位孤独的老人。经历了风吹雨打之后,沉默而睿智地守望着时光的流逝,只剩下身上斑驳的藻绿和白漆。 历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巧合,在此完成了一个循环,它曾见证了最后一个敏尔人血脉的衰落,而今却又要看着它们重回世间。 “原来这座灯塔竟然有如此来历。” “它其实并不是原来的那一座了。”法伊娜忽然抬起眼皮,带着些许骄傲淡淡地回道:“最早的图门灯塔毁于一一四年的火灾中,后来又重建了一次,重建的灯塔在七月战争中被损坏,你们看到的已经是第二次翻修的了。”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深褐色的眸子里担忧的光芒一闪而过,虽然说经过一夜的休息今天法伊娜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而且换上礼服与长裙重新显得光彩照人的千金大小姐似乎真的恢fù了属于花叶公爵长女的骄傲,但他心里清楚,或许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过去的这一个月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显而易见的,那道阴影没那么容易被从心灵中磨灭。 在信风之环那个不知人间忧愁的公爵千金,如今已经再也看不到了。 “法伊娜小姐――” “你又想来安慰我了,”法伊娜赫然回过头瞪着他,漂亮的眉头深深地蹙着:“我不想和你吵架,乡巴佬,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还有,”她认真地一字一顿纠正道:“叫我法伊娜。” 布兰多盯着这位大小姐直皱眉,心想这装出来的强硬和在信风之环那时候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是看起来傻的可爱。 夏尔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不过还没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连忙禀报道:“领主大人,那边已经拷问得差不多了。” “哦?” 布兰多略微皱了下眉,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巫师侍从带来的是什么消息,事实上撬开罗德尼的嘴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关键问题是――这家伙掌握了女王陛xià多少秘密。“他说了些什么?”他开口问道。 夏尔忙不迭地答道:“不出您所料,罗德尼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就是冲着法伊娜小姐来的,白银女王希望通guò以法伊娜小姐、赫利克斯公爵父子为质逼迫法伊娜小姐的妹妹就范,以此达到掌握花叶大公领的目的。” “我妹妹她冰雪聪明,绝对不会受那个恶毒的女人左右!”法伊娜冷冷地插口道,她双拳紧握气得sè瑟抖,布兰多轻轻拍了下她单薄的肩膀,问道:“除此之外呢,白银女王身边的敏尔人是怎么来的,她究竟打算干什么。除了敏尔人之外,她手边还有那些秘密的力量?” “呃,”夏尔耸了下肩,“这些罗德尼知道得也不多,不过女王陛xià好像对阿尔喀什山特别感兴趣,她东进的目的不仅仅是令帝国北方的军事贵族臣服。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通通往阿尔喀什山的通道。” 她还对最后的战场念念不忘?布兰多怔了一下,但他马上看到身边的公爵千金微微哆嗦了一下,才想起东梅兹通往阿尔喀什山区的通路主要有两条,一条在路德维格,而一条就在花叶领。 “唔,那个什么……女王为什么对那儿格外感兴趣?”商人小姐眨了眨深褐色的眼睛,忽然好奇地问道。 对于领主未婚妻的问题,夏尔不敢怠慢,连忙答道:“理由有很多。或许是关系到最后之战战场上那个秘密,或许仅仅是因为女王陛xià特别喜欢那个地方,何况阿尔喀什山脉本身所处的位置就极具战略意义,位于联系法恩赞、圣奥索尔与克鲁兹的中央地区,进可攻、退可守。” “外面传闻的那些敏尔人呢,我绝不相信他们是像传闻中那样是从大冰川中回来的。” “领主大人,这我倒是问清楚了,白银女王身边的敏尔人主要是女巫的遗裔。她调动的是山民。” “山民?” “确切的说,是山民的一支。塞尼亚那支……” “狼人。”布兰多倒吸一口冷气,山民世居于花叶领南面瓦拉契的群山之中,但事实上,那是上一个纪元之前的事情,因为种种原因,山民背井离乡。开枝散叶,像是茜,就是出生于埃鲁因的山民。而山民本身就和敏尔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这正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普遍遭到歧视的原因,山民中更有几支来自于敏尔人的遗留血脉。塞尼亚人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塞尼亚人早就和其他山民一样背离了故乡,定居于斗篷海湾南面,断剑山脉某个不知名的支系之中,那里本身就是白银女王的势力范围,她还真有可能找上这些上个时代的遗民。 “领主大人,还有这个,从那些骑士身上搜来的,我没记错的话……” 夏尔伸出手来,摊开手掌,掌心中平放着一枚片状的岩石,然后他抬起头来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向布兰多。 布兰多早已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 在年轻的巫师侍从手掌心中平躺着的,是一枚灰色的、如凿刀一般扁平石片,但它表面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仿佛天然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剥离下来的碎片,这枚碎片,他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了。这是那枚灰色的碎片,第一次现类似的东西时,是在安蒂缇娜父亲的遗物之中;第二次,是在崔西曼的墓穴随葬品之中;而第三次,则是水晶麋鹿生前的遗物。 “咦,这个是……”罗曼也张开小口,出轻轻的惊叹声。 “这是第四枚了吧?” “这是第四枚。”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领主大人?” “还不太清楚,不过……”布兰多微微皱起眉头,之前当这种灰色碎片过三枚时,他将它们放在一起,就会产生明显的共鸣,形成类似于地图一样的东西,这一次,应该同样也会有反应吧。他向夏尔示了下意,后者心领神会,轻轻往前一送,那枚石头碎片好像受到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似的,就在他手心中直立起来,它通体散着淡淡的蓝光,缓缓向布兰多飘了过来。 布兰多立刻就感到自己身上的其他三枚碎片不安地躁动了起来,虽然它们还在次元洞之中。 随后空间也共鸣起来。 靠在栏杆上的尼玫西丝好像也感觉到什么,她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在布兰多与夏尔之间的空间正在微微变暗,仿佛在巨大的牵引力之下向内坍塌,不禁微微一怔:“这是……?” “领主大人!”夏尔忽然之间脸色一变,连忙喊道。 “这是……” 就像一滴水滴落在平静的水面之上,就在那一刹那,布兰多冥冥中感受到了魔力之海的存zài。 天色顷刻之间暗了下来,在整个崇高内海上空,由西向东整个天际正在迅黯淡下来,云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赶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过。云团之上闪电穿梭,轰鸣的雷声也从天边滚滚而至。一时间,新海之上仿佛形成了一场新的风暴,空间的共鸣也越来越明显,连地面都震动起来,细小的石头沙砾随之而狂舞。灯塔雪白的墙面吱吱嘎嘎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法伊娜惊叫一声,扶住了栏杆。 “天黑了呢,布兰多!”罗曼有些担惊受怕地看了一眼天空,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法坦上空形成,恍若厚厚的云层之中张开了一只恐怖的眼睛。 冷汗一下就滑了下来,布兰多感到自己额头上已是汗渍密布,“收回去!”他狂吼一声。 夏尔想也不想,一把就抓住那悬浮在半空之中的灰色石片。说来也奇怪,就在他抓住那灰色石片的一刹那,霎时间所有的景象都平静了下去:云层不再汇聚,闪电消失,雷鸣声也渐渐远去,空间的震鸣顷刻之间停止,太阳又重新在天空中放射出多面的光彩,海面不再狂风怒号。之前生的一qiē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幻境。 但灯塔上那道巨大的裂口却证明了片刻之前生的那一qiē真实存zài过。 只是它来了,又离开了。 码头方向一片喧闹。不时高喊声从那边飘过来:地震了吗?地震了吗?但这些声音很快淹没在哭喊声之中。 布兰多、夏尔、法伊娜、尼玫西丝还有罗曼,五个人站在灯塔边,保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仿佛木偶一般,所有人都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布兰多才第一个回过神来,有些干巴巴地问道:“之前……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领主大人。” “你不必说了,”布兰多有些口干舌燥地打断自己的巫师侍从道:“我感受到了。” “那是……”可夏尔尤自有些心有余悸。 “是魔力之海上的潮汐……”布兰多回忆着之前那可怕的降临感,一字一顿地答道:“不……” “是黄昏。”女骑士冷冰冰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布兰多微微一怔。回过头看着她,后者脸色同样有些苍白,但至少还能保持镇定,她犹豫了一下,才肯定地答道:“是黄昏之龙,至少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的窥视。但绝不会是恶魔,我心中有种预感,就是它在那儿――” 布兰多默然不语,事实上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可怕的压抑感,那怕是之前在游戏之中,他也从没有感受过。 “是这东西把它召来的吗?”夏尔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手心中那灰色的石片,满头大汗,仿佛正握着什么可怕的事物:“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想……应该不是。”布兰多皱了一下眉,他隐隐回忆起之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那股庞大的力量好像顷刻之间击穿了魔力之海与沃恩德之间的屏障,降临在法坦港上空。然而这个通道却并不是由他们手中这些灰色碎片的共鸣打开的,与其说是召唤,还不如说是―― 一种强行降临。 …… 那泽尔郊外―― 一双金色犹如火焰燃烧般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张开,隐藏于枝叶之下的这双眼睛的主人猛然从灌木从中坐起,出一阵扑簌簌的声音。这是离开帝都的第三天,西德尼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狮子宫的圣女像此刻已不复平日里的优雅与从容,脸上满是混合了鲜血的灰尘,不过还好,至少那东西还在,藏在厚厚的衣服底下,这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梅兹东面沿海地区的方向。 魔力之海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动荡不安? 是什么在与这东西产生共鸣? 一丝疑虑浮上她心头。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七幕 埃鲁因人? 瑟瑟寒风从高原干裂的土地上横扫而过,稀疏的草木窸窸窣窣地摇晃起来,折腰向这位冷漠严苛的君主低头称臣……法瓦兹伸出雪白的爪掌,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细细的利爪从绒毛下伸出,闪烁着丝丝寒光。它抬起头,碧蓝如海的眸子里倒映出整个北方天空与大地之上的景象,那是这样一幅图景,安泽鲁塔北方山系犹如一扇巨门,横亘在天际的尽头,在开阔的冲积平原之上,河流如同闪光的缎带,河流流向远方,汇入起伏的山脉之下,重重的灰影,弯折的曲线,最终都聚集于一点。 那里是一座要塞,通往长青走道最后一扇门户。 法瓦兹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方向,心中不知道在转动些什么念头,寒风吹拂着这头百兽之王束有黄铜环的雪白胡须,使之微微晃动着。它回过头,披挂在身上的厚重盔甲随之出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换旗帜。”立于这头英明神武的狮王身后的是两排体格高大的金鬃禁卫,但人群之中,有一位手持长杖、身披红袍的年迈狮人,只见它俯屈膝,颤颤巍巍地问道: “现在?我尊敬的陛xià?” 法瓦兹竖起一根指头,尖锐的指甲闪烁着锋利的寒光,它轻轻晃了晃这根指头:“不要叫我陛xià,那泽,只有那个人能称之为陛xià。她是千境之君,万王之王,她是白昼之光,黑夜之色,那诗篇上早就预见了她必将君临天下,如今她回来了,带着万世的福音,和狮人一族的救赎。你我侍奉她,如同侍奉君父。” 摩黛丝提注视着狮人的营地,冷血动物特有的竖瞳中含着一道冷冽的狭光,她旋即看到一片片黑色的旗帜从那一望无际的营地之中升起,取代了原先如海洋一般的金色狮鬃旗。“呵呵呵,”这头母黑龙不禁低笑了两声。“真是荣幸,能见证这样一个时代的降临。” 她向上摊开双手,一片片黑色的旗帜随之在她身后缓缓升起。 那旗帜之上,名为亚斯格特的圣徽闪闪光。 剑之年祈圣节前夕,金鬃托奎宁的狮人穿过罗科齐——断剑山脉要塞群,乔根底冈大军攻陷了四境之野南面最后一座要塞——亚萨,两只军队在长青走道南端汇聚,其后同时宣布易帜。黑色的帝国战旗,黑暗之龙奥丁的象征。在消失在大地上整整一千年之后,终于又重新降临在这片土地之上。 克鲁兹人向北逃窜的残兵,骑士还有贵族们,有幸亲眼见证这改变历史的一刻的诞生。 消息被带到北方,人们很快现,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王陛xià与归属她一方的圣殿军队打出了同样的旗帜,于是一个流言在有心人的传播下散布开来,千年之后。黑暗中的君王已经回归,她即是君。也是父,她是黑暗中升起的明光,是上一个时代的主宰,她回来了,带来了逝去的光辉与救赎,必将终结这一qiē谎言。 整个沃恩德都震动了。 仿佛有默契一般。赤之军团与风精灵在四境之野同时停战,但随后精灵们就陷入了死水般的沉寂之中,风后圣殿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表示,圣殿上到圣座下到主祭,王廷上至皇帝下至群臣。竟集体失声,仿佛一个可怕的禁忌横亘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轻yì开口。 在法恩赞,撒尼珥人放缓了南进的脚步,自由城邦的贵族们面面相觑,竟不知所措。一直以来对于黑暗之龙避讳莫深的光明圣堂忽然召集所有地区主教前往白城,重新启用了圣者之战后一度废弃的神圣议会,但就在人们猜测教会要出兵南下制裁那个疯子女王时,法恩赞的至高者——帝国的皇帝陛xià兼教皇葛罗瑞亚二世以一纸敕令让沸沸扬扬的北方陷入死寂。 ‘银马骑士团退回阿尔喀什以北,帝国境内所有军队不得南下一步,神圣议会暂时关闭,圣堂内部不允许任何人讨论关于南方的形shì——’ 于是七百六十二年之后重新开启的神圣议会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在短暂的复苏之后又同样迅地死去,期间只经历了短短的十二天,法恩赞人将之戏称为‘十日议会’。 一系列事件之后,留下的唯一结果是整个文明世界集体陷入了静默之中,仿佛生在克鲁兹帝国的剧变只是一个幻觉。 “砰——” 魏娜公爵重重地将信封拍在桌上,兀在抖动的手证明他心中的怒火有多高,这位老一辈的帝国重臣须皆张,犹如狮子一般环顾四周,怒吼道:“放任这局势继续恶化下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围绕在沙盘边的将军们面色不一,有的惊怒不已,有的茫然不知所措,有的则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就在三天之前,女王陛xià的大军已经攻入了西梅兹,她的军队中旗帜鲜明地出现了山民与女巫的序列,并且在文明的边境,据说有许多人观测到了奇怪的人类族群,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是敏尔人又回来了。 如今关于女王陛xià是黑暗之龙的传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她自从十五岁之后就再也不显老态,这岂不是最直接的证明?人们原本寄希望于炎之圣殿在这个混乱的关头站出来主持大局,但现在连圣殿自身也分裂为两派,两个声音在帝国的思想界激烈交锋,让人也分辨不清谁是谁非,然而随着战场上的局势愈偏向女王一方,许多墙头草都已经倒向了经院派,至于而保守派所依靠的北方贵族,日子却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好过。 保守贵族许多人原本就是保皇派,站在正统继承人的立场之上自从白银女王开始对身边的王子下手以来,便已经和他们离心离德。随着白银女王的举动日益疯狂,他们原本以为的这些犯天下之大不违的举动会很快引她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尤其是她重新启用塞尼亚人,并以黑暗之龙自称。整个北方一片欢腾,在那时候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很快法恩赞和圣奥索尔就会派兵干涉,甚至可能连那位远在世界之环的贤者,都会出手镇压。 世人皆知,圣者之战之后制定的世界秩序是凡人文明的基石。任何人妄图动摇这块基石,就是和整个文明世界作对。而此时此刻,这位已经疯狂了的女王陛xià就站在了整个文明世界的对立面。 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北方贵族弹冠相庆,以为接下来已经是胜利在望,可接踵而来的事实却让他们大跌眼镜,甚至不知所措。光明圣堂与风后圣殿的相继沉默让他们的心一下跌到了冰点,甚至继而怀疑其自己的世界观来,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然而一方的沉默往往代表着另一方更加气焰嚣张,原本还在犹豫之中的斗篷海湾的贵族们顷刻之间加入了女王的阵营。一直以来为圣殿所掌控的帝国舰队也倒向了经院派的怀抱,加上长青走道以南狮人与乔根底冈大军的忽然易帜,一下子就使得整个北方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虽然说固守在长青走道北方的白之军团至今还没有表态,但世人皆知他们和女王陛xià的关系,事实上路德维格方面的贵族们早就对东梅兹不报任何指望了,他们甚至在估算白之军团进军的度,由于各个方向上的消息早就不通了,他们只能猜测这个时节法坦港可能早已陷落。只是不知道花叶领能支撑到什么,然而花叶大公至今还被软禁在帝都。想必仅仅依靠他的两个女儿也不可能支撑太久。 这样一来,路德维格已是孤军奋战。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皇长子在埃鲁因失踪,军事贵族们更是失去了道义上的立足点,要不是白银女王打出了黑暗之龙的身份导zhì圣殿分裂,现在他们估计已经成了一群叛臣贼子了。 人群当中。一位身披圣袍的老者叹了口气,魏娜公爵望向他,兀自愤怒地说道:“兰德尔主教,你来说说看,难道那些该死的树钎子和北方佬还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态。他们难道不明白眼下已经到了什么样的关头?那疯婆子自称黑暗之龙,意图重新复辟敏尔人的统治,她在亵渎神圣的盟约,然而那些人却视而不见,真是岂有此理!” 兰德尔苦笑一声:“这不怪他们,你我皆是上一次圣战的亲历者,应该明白当时到底生了什么……实在是那时候看到的东西太过离奇,让人不得不心生疑惑。” “可你还是站在这里,”公爵重重地打断他:“而不是投入那些叛党的怀抱,这就说明产生动摇的不过是他们的软弱。” “老伙计,话不能这么说,我也不能证明自己的选择就是对的,只不过不愿意背叛这么多年来的信仰罢了。” “历史没有对错,只有胜利和失败,”公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从黑铁之民接管这个世界,圣者之战至今已有一千年之久,难道历史就因此错了一千年?简直是无稽之谈,这样的说法只有疯子才会相信,至少我绝不会承认,也不会让暗疯婆子轻yì得逞!” “你说得对,老伙计,”兰德尔主教又叹了口气:“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很麻烦,”魏娜公爵揉了揉额头:“军事上我们处于很不利的地位,那疯婆子手上有源源不断的底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道从那个旮旯冒出来打得我们节节败退,南方还有狮人的大军,还有那些地下佬,不过我最担心的是斗篷海湾的帝国舰队,如果他们前往北海封锁航道,那这仗就真没办法打下去了。” 这番话说得帐篷中的一众人皆是愁眉不展,这也是最现实不过的事情,军事上原本掌握了帝国大半军事实力的北方贵族却被女王陛xià打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丢掉整个西梅兹,而帝国舰队的倒戈更是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如今北方的大部分补给都来自于北海外海航道,如果帝国舰队开往北方封锁这条补给线,那么这仗就真没办法继续打下去了。 魏娜公爵重重地拍了拍地图,说道:“我打算向龙族求援。” “龙族?” “这是个办法,”兰德尔主教眼皮下射出两道精光,“当年那件事巨龙也参与其中,而今那三头叛龙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地面上,龙族一定会对此有所表示,最起码让乔根底冈单方面撤军,否则有三头巨龙在敌人那边,对我们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魏娜公爵点了点头。“这还不是关键,老伙计,”他淡淡地补充一句:“巨龙也不是傻子,它们早就有所动作了,甚至对这一qiē可能比我们知道得还更早一些。据我所知,在那疯婆子准备行动之前,它们派遣了一位使节前往帝国,不过那位使节并没有抵达帝都,可以说是晚了一步,如果时间上没错的话,这位使节一定还在帝国境内。” “使节?”兰德尔主教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那是谁?” “我也是无意中得来的消息,因为龙族最先联系的其实是皇长子,由此可见它们并不信任那疯婆子,至于它们派来的使节究竟是哪一位,我也并不知道,不过只知道,应该是一头银龙。” “银龙……这规格很高啊。” “这正说明龙族的重视。”魏娜公爵答道。 “那我们得赶紧找到这位使节大人才行。” “我早就安排人手去找了,可惜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或许是公爵的提yì激了兰德尔的思路,这位主教忽然说道:“布加人呢?他们的立场常常与龙族一致,难道没有一点表示?” 魏娜公爵微微一怔,好像被说中什么心事,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说起这些滑头来,他们倒是有所表示……” “滑头?有所表示?”兰德尔主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老朋友的脸色:“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我也是两天之前忽然想起关于布加人的事情来,然后才现他们刚好在那疯婆子动手之前将所有的外交人员都撤走了,不过……”公爵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给我留下了一封信,那信上的意思似乎是并不支持那疯婆子的所作所为,希望我们能坚持立场……” “我们坚持立场,他们白白占便宜,想得到好,那些该死的巫师。”帐篷内一众人顿时大骂起来。 “说白了还是想坐山观虎斗,”主教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布加人立世数千年,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幼稚吧,他们难道看不出来眼下我们根本不是女王陛xià的对手,照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输。” “别忘了孤立于世也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立身之策。”魏娜公爵淡淡地回了一句。 兰德尔点了一下头,但心中总觉得没这么简单。正是这个时候,一个信使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公爵大人,信。” “信?”魏娜公爵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来自法恩赞和圣奥索尔的回信,皱着眉头问道:“谁的信?” “不知道,大人,不过信是从法坦港方向过来的。” “法坦港?”公爵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地方究竟在哪里来,倒不是因为这地方太小,而是因为实在没有料到,他指着那封信问道:“这是白之军团的信,他们来信干什么,呵呵,难道说也要倒戈?” 这话中充满了不屑与讽刺。 但那信使却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大人,恐怕并不是白之军团的信,送信的人是埃鲁因人。” “埃鲁因人?” 这下魏娜公爵真的怔住了。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三十八幕 女巫之乱 I 布兰多看着桌上灰褐色的石片一筹莫展。 就在三天之前,这不起眼的东西差点引发了一场灾难,就在法坦港上空那不知名的威压消失之后,随后又在距离港口不远处的海底发生了一次地震,地震引起了小规模的海啸,还好没造成太大的骚乱。虽然这很有可能只是巧合,但布兰多知道,更有可能是因为先前魔力之海的震荡引起的,毕竟这个世界是由法则约束元素在混沌的魔力之中开辟的,会真实的呈现出魔力之海上的细微变化。 而今这枚石片却静悄悄地平放在核桃木的书桌之上,平平无奇,表面粗糙,没有魔法反应,无论通guò哪种手段去探测,也不会有半点反应――除非你拿出其他几块石头碎片来,除此之外,它仿佛只是一块路边的普通石块,如果没有见过几天之前它的杰出表演,布兰多几乎都要这么以为了。 种种迹象表明三天之前出现在法坦上空的威压很有可能和黄昏之龙有关,虽然那威压只出现了一瞬间,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布兰多经历过后来游戏之中黄昏狼行的事件,对于黄昏之中那恍若末世的垂暮气息十分敏感,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出了这种气息的存zài。 先前三枚碎片共鸣时形成了类似于破碎的地图一样的东西,但四枚碎片共鸣时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引起混沌之中那个存zài的注意?一般来说,只有神器现世才有可能引起这么大的震动,或许这些碎片和某件不得了的神器有关?但沃恩德有名的神器就那么多,山川权杖。至高之刃,白之圣典,圣剑辉煌,神枪永恒,布兰多一一排除过来都每一个对得上号的,甚至当年天青的骑士击穿黄昏之龙心脏所用的天青之枪现世时。也没有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也没引来黄昏的降临。 而照理来说,黄昏之龙对于天青之枪才应当更留心不是么?或者说这三枚碎片是黄昏之龙的东西,但黄昏之龙在沃恩德没有实体,它本体只在混沌之中出现,也不可能在物质界留下任何遗物,它不用武器,而黄昏一方也没有任何知名的神器。布兰多百思不得其解,对于这些石头碎片的来历。甚至连见多识广的银精灵小公主对此也一无所知,尼玫西丝学姐的记忆中也没有半点印象,他甚至询问过那位来自龙族的银龙女士,可惜还是得到的否定的答案。 这灰色的石头碎片,好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存zài过。 但它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找了出来―― 布兰多记起自己拿到第一枚碎片的过程,那是在安蒂缇娜父亲的尸体边,它被放在随身物品之中,和给安蒂缇娜的那封信放在一起。这足以说明安蒂缇娜的父亲很可能明白这枚石头碎片的价值。但安蒂缇娜的父亲――出身于布拉格斯的一个小贵族家庭,祖上在蛙鸣之年对蛮族的战争中立下军功。因此被受封为骑士,后来又出了几位杰出的家主,家族地位最高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男爵的身份。不过到了安蒂缇娜父亲这一代,早已家道中落,在游戏的背景中。安蒂缇娜的父亲是个探险爱好者,而且兼职考古学家,常年在外探险,很少有回家的之后,他的死的时候。正好是在一次探险的过程中,被黄金魔树击杀。 《琥珀之剑》是一款对细节极度用心的游戏,如果你用心去找的话,可以挖掘出很多任务背后的故事,但安蒂缇娜的父亲放在这款游戏庞大的背景之后,也不过算是平平无奇,甚至算不上详细,那些知名一点的任务,那个不是背后的故事背景点点滴滴都被玩家发掘出来,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在这些任务背景之下,安蒂缇娜这条任务线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普通罢了,甚至在游戏之中,安蒂缇娜本人的故事线也要比她父亲详细得多,她毕竟也算是后来埃鲁因的主角NPC之一。 但就是这么个所有玩家评价为平平无奇的人物,现在却和这枚很可能与黄昏之龙有某种联系的碎片联系了起来,而且他并不是随手将这枚碎片放到自己的随身物品之中,安蒂缇娜的父亲很有可能已经意识到了这枚碎片的价值。 这就奇怪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布兰多自己拥有前后两世的经历,并且作为玩家,他在游戏之中走南闯北,自诩为见识丰富,而且与这个世界的一般人比起来,他对于古代的一些资料文献更要了解得多;银精灵小公主梅蒂莎,经历过圣者之战,是那段伟大的历史的见证者和亲历者,拥有丰富的学识和经验;学姐尼玫西丝,在游戏之中的经历丝毫不逊色于他,除了游戏时间比他稍短之外,在游戏中甚至比他更加优秀,不像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才算得上见多识广,学姐当年在游戏之中就是以移动的资料库而闻名,再加上来自于龙族的银龙女士,和继承了巫后知识的商人小姐,再加上不久之前离开的四位贤者之一的风后圣奥索尔,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认出这枚不起眼的碎片的价值。 但安蒂缇娜的父亲却认了出来。 布兰多不禁深深地怀疑起安蒂缇娜父亲的身份来,在游戏的背景中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落魄贵族,但现在看来,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没有在《琥珀之剑》中留下一句台词,只有一封家信传世的NPC。布兰多忽然记起,自己虽然有限的几次和安蒂缇娜谈起过他的父亲,但从来都没有太过深入,主要是因为他不想让这位命运多舛的女孩想起那些伤心事,一来也是因为先入为主根本没有想过安蒂缇娜的父亲身上还有什么秘密可以发掘。 “疏忽了啊……” 布兰多不由得点了点额头,他抬起头来,摇了摇书桌上的铃铛,门应声打开,芙罗板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自从她成为梅蒂莎的骑士卡牌之后。对于布兰多这个先前的主人就更加不假言辞了,不过对于布兰多私人秘书这份工作,还是一丝不苟地胜任了。布兰多看到芙罗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倒不是她妹妹蒂亚,而是罗曼小姐,商人大小姐早就习惯了不请自来。她对布兰多挤了挤眼睛,还不等芙罗开口,就抢先说道:“布兰多,我有事找你呢。” “你又有什么事了?”布兰多皱着眉头问道,倒不是不乐意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只是罗曼好像对可以引得天地变色的石头碎片格外有兴趣,有几次都想从他手上骗过去玩,布兰多怎么放心将这东西交给她,那不是等于把定时炸弹送到恐怖分手上吗。这种蠢事他绝对不会干,不过商人小姐缠人的本事也是一绝,以至于这几天他一看到这位大小姐的脸就头痛。 “这次是正事啦,布兰多,”罗曼笑嘻嘻地说道:“女巫们好像说了些怪话呢。” 一听到这句话,布兰多的脸色就严sù了起来。 这一天还是来了。 风后早就对他说过,黑暗之龙的传承不止一个,而女巫们只听命于正统的黑暗之龙的继承人。但关于谁是正统,在女巫的国度中却还存zài很大的分歧。在埃鲁因境内的女巫们更偏向于布兰多。千万不要小看埃鲁因境内的女巫势力,在游戏之中埃鲁因有个别名,被称之为女巫之国,埃鲁因虽然小,但境内却有几位重量级的女巫,比方说死亡之月一支的正统传承者艾菲璐。后之月的正统传承糖罐,还有后来杯之月的传承――至高女巫米卡雅――也就是布兰多之前在浅水镇上遇到的那个小萝莉,再加上那个传说中的琴之月的女巫,区区一个小小的王国境内,就有女巫四个支系的正统传承。女巫在这个国度的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而且这四系女巫传承还不是一般的传承,几乎都是女巫国度之中地位最高的那几支,其中死亡之月的女巫是国度中律法的维护者,地位仅次于巫后和那位只存zài于神话故事之中的第十三月黑之月的女巫,杯之月的女巫被称之为叛逆的女巫,这个传承的理念常常和其他的女巫背道而驰,堪称离经叛道,但传承中却常常出现惊世骇俗的强者――比方说后来成为至高女巫的米卡雅,还有她的老师,‘虚伪王后’阿丝嘉。 至于琴之月的女巫,最神秘的预言者,布兰多一度怀疑很可能就是罗曼的姑姑,这系传承在历史上名声不显,但在女巫国度中名气却很大,因为她们是黑暗之龙最早的追随者。最后是后之月的女巫,糖罐的战斗布兰多是亲眼所见,而就是这系女巫,已经算是埃鲁因境内最差的一支传承了。 更不用说布兰多后来发现巫后的传承还留在埃鲁因,事实上他甚至怀疑埃鲁因的四系女巫传承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巫后的传承而安排的。 这一世,布兰多获得黑暗之龙的传承比较早,再加上他先前的一些表xiàn,因此埃鲁因境内女巫的声音在女巫的国度内一度占据了上风,因为这个原因,有许多来自于其他的国度的女巫甚至都远来投奔布兰多的势力,他后来接受的一些女巫,就有来自于法恩赞甚至大冰川边缘这些地方的,比方说那几个偏远的传承的血脉就是。不过埃鲁因境内女巫的声音占据上风,并不是说就没有其他的杂音了,实际上就是在布兰多势头最盛的时期,女巫之国内大部分势力还是持保守意见的,毕竟黑暗之龙的传承被一分为几,布兰多不过只得到了其中之一而已。 而除了保守势力之外,最大的反对的声音就是来自于克鲁兹境内的女巫,这些女巫显然已经早早地追随于白银女王,她们显然更加坚信自己追随的人才是真正的正统。 但在这之前,女巫之间的矛盾还是潜伏于水面之下,不过只算得上是暗流汹涌而已,但在明面上,至少还没有撕破脸皮。但这样表面上的和平只维持到白银女王揭开自己的真正面目为止,就在几天之前,布兰多已经听说了关于乔根底冈大军和狮人的军队易帜的事情,圣者之战一千年之后,敏尔人的旗帜又重新飘扬在大地之上,这个事件明显给克鲁兹的女巫们打了一针强心针,何况种种迹象表明,白银女王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龙正统。 首先这位女王陛xià手上掌握着至少两个传承,保不准可能还有很多,就算是此刻的布兰多,也不过才刚刚只与其齐平而已,但关键在于,白银女王是从最后之战的战场上难道关于奥丁的传承的,她对于过去的那段历史了解得更多,她正在走的路,显然也是当年奥丁曾经走过的那一条。 而这一qiē的一qiē,都显示出了这位女王陛xià的正统性来。 这些天以来,布兰多已经从种种途径了解道关于法坦港周边地区,许多形迹可疑的人出没的消息,这些人大多是山民、塞尼亚人甚至还有人看到了传说中黑发金眸的敏尔人,这些人大都来自一个地方――大冰川,他们也只去向一个地方――克鲁兹帝国的首都,种种迹象表明,黑暗之龙已经复苏了,那个曾经凌驾于整个沃恩德之上的帝国,正在复活。 这是无可否认的正统性,就好像白银女王康斯坦丝打出的那面漆黑的旗帜一样。 这样的变化,自然而然会对女巫的国度产生影响,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女巫中对于布兰多的支持,开始逐渐倒向那位女王陛xià一边,甚至连许多之前的保守势力,都已经开始做出选择,这些是布兰多早已知道的消息――事实上糖罐和巴巴莎早提醒过他。 而现在从商人大小姐说的情况来看,就连原本投靠他的那些女巫都已经开始动摇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 ……(……) 第一百三十九幕 女巫之乱 II 罗曼平时对女巫的事情不大感兴趣,也很少去打理,但是她身边却有一个前巫后的契灵白雾,白雾认定了商人小姐是巫后选定的传承者,是将来要执掌整个女巫国度的人物,至于现在那个什么女巫之王,在她看来不过是代为执掌印信的篡位者罢了――事实上这个说法也并没有什么过错,历史上巫后死后,没有指定继承者,女巫一脉的权力由她生前的侍女代为保管,成为名义上的‘摄政王’,后来到了第一纪之后,连摄政者这个词汇都很少有人提起,直接用上了女巫之王的称号,只是女巫的传承悠久,在布诺松的国度之内还是许多女巫知道这番往事。 既然如此,白雾当然容不得女巫一脉大权旁落,只是商人小姐全身心的兴趣爱好都在商业一道上,她劝说不了对方,只好自己亲自抄刀上阵,作为活了上千年的契灵,当年她在巫后身边时其实也是干的差不多的事情,如今面对这些‘后辈’,自然也是驾轻就熟。凭借自身独特的出身,她很快收服了巴巴莎和她的族人,将一系列眼线打入了投靠布兰多靡下的女巫之中。 就这样,在女巫当中出现不稳dìng的因素的第一时间,白雾就掌握了消息并醒了罗曼。我们商人大小姐虽然对自己名义上的属下从来不关心,不过她倒也知道这些女巫对布兰多的重要性,于是才放下自己的事情赶过来,以至于和芙罗碰到了一起。 按照白雾了解到的消息,这一次女巫阵营中产生异动的主要是安薇和她手下杯之月的女巫,她和剑之月的女巫是由巴巴莎介绍来投入到布兰多靡下的,算是最早的一批加入瓦尔哈拉的女巫。布兰多听着罗曼的描述,想起那两个女人来。他眉头不由得越蹙越深,本来以为女巫只是有些小动作,没想到问题竟然比想象中还严zhòng,连最早加入自己的女巫都生出了别样的想法,就更别提后来加入的那些墙头草了。而且白雾还专门提到了安薇的出身,剑之月的女巫的主要活动范围在埃鲁因北方。这支女巫中其实有许多克鲁兹人存zài,她们与安泽鲁塔的女巫有很深的联系,事实上后来加入他靡下的银湾地区一带的女巫就是由安薇介绍来的。 银湾地区在安泽鲁塔东面,那里有一系列松散的公国城邦,几乎都是所属于克鲁兹与圣奥索尔的臣邦,这里有几个历史悠久的女巫传承,布兰多本来还指望能通guò她们拉近与这些小国的关系,打通埃鲁因到圣奥索尔的通道,起到钳制克鲁兹的目的。但现在安薇倒向了白银女王,这些女巫自然也就同样靠不住了。 好在在白雾得到的消息之中剑之月一系的女巫还没有受到影响,布兰多记起那个名叫库鲁尔的中年巫女来――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对方几乎没给他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只记得是个身材高挑削瘦的中年女人,终日带着兜帽少以真面目示人,好像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她在巴巴莎的介绍下第一次来觐见他这个名义上的‘黑暗之龙’时也是一脸淡漠。全不如安薇那么热情――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布兰多下意识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忽然对这个女巫有了些好奇。剑之月的女巫不像是巴巴莎和糖罐所属的后之月女巫。作为最早加入他靡下而且亲眼见证过他展示黑暗之龙‘力量’的女巫,巴巴莎这一系的族人几乎是他天然的盟友,也是最可靠的属下,几乎没有背叛的可能,但剑之月这一支女巫却不同,她们和自己的关系更为疏远。甚至还比不上安薇和她的族人,布兰多不禁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个关头最先倒戈的是安薇而不是库鲁尔。 是因为库鲁尔和她的族人太过迟钝,以至于后知后觉?布兰多在心中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自己。眼下白银女王的事迹不说在整个大陆上广为流传,但也以惊人的速度从梅兹、斗篷海湾还有路德维格向着四面八方传播,如今就算是在法恩赞南面还有大冰川这些地区都有人听说了关于黑暗之龙重新降临的消息,作为身在风暴中心的库鲁尔一族岂有理由不闻不问?何况她们还是与这个事件关系最为紧密的女巫。 那么问题就来了,是什么让库鲁尔和她的族人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投靠错了人? 认真的说,其实布兰多自己都觉得现在远在帝都的那位女王陛xià可能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龙的传承者,因为他自己根本就从没想过要使用这个身份,在他看来,奥丁就是奥丁,自己就是自己,虽然说他是从世人所说的黑暗之龙那里接受过传承与力量,但那又如何?正如风后所说,力量本无善恶,重要的是使用力量的人,他是掌握着黑暗之龙的力量,但他仍旧是布兰多。 他要走的路,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路,而不是所谓的黑暗之龙的路,事实上他也从没有过想要改变整个世界的想法。 既然如此,布兰多实在也找不出库鲁尔和她的族人对自己如此有信心的理由,或许是隐藏得太深,或许真是另有缘由。不过无论是那种原因,这个中年女人古怪的表xiàn都引起了他的注意,此刻他心中都已经有了想见对方一面的想法,只不过不是现在―― 布兰多静静地等罗曼说完,商人小姐讲完之后,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不禁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布兰多,你打算怎么办?” 布兰多瞪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商人大小姐一眼,有些没好气地答道:“这些可都是你的部下,现在出了这么大乱子,你还跑来问我怎么办?白雾常常和我说你根本不管事情,现在看来并没有说错。” 罗曼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呐呐地辩解道:“我……我对她们又不感兴趣嘛,都是她们巴巴地来投靠我――不是。是投靠布兰多你。再说了,我又不想当什么女巫之王,那个被埋在山底下的大妈也真是的,我只是想学习她那个好玩的巫术啊,她也不给我打一声招呼,就让我当了什么巫后。白雾可讨厌了,以前姑妈都没她那么凶呢――” 布兰多听得脑门上都露出了几根黑线,什么叫‘我只想学习她那个好玩的巫术’,巫后要知道罗曼管她叫被埋在山底下的大妈,估计立刻都能气得活过来。再说白雾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契灵,都被这位商人大小姐逼得没办法亲自上场去对付小辈了,结果还被说成是‘太凶了’,也不知道白雾会不会在夜里偷偷一个人哭出声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所谓的识人不明,反正布兰多觉得巫后选择自己面前这位商人大小姐作为她的传承者。肯定是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等得太久等的不耐烦了,而商人大小姐正好一头撞了上去。 当然布兰多强迫自己收回这个荒谬的想法,流了些冷汗地对商人小姐说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了,这不怪你,你安心去弄你的事情吧,女巫那边先放一放。我自有安排,你安心去联系你那些老主顾好了。” 听到说布兰多不追究她的责任。罗曼不禁有些小开心,连忙‘哦’了一声,乖巧地站了回去。她至少有一点好,那就是对布兰多无比信任,虽然布兰多从来没说自己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不过在罗曼心中只要布兰多已经答应下来了。那么就肯定没有一点点问题。她本来以为自己又闯了祸,心中还有些慌慌张张,生怕布兰多找她麻烦,不过现在既然逃过一劫,商人小姐心中不禁又眉飞色舞起来。到是一点也不为现下的局面担心的样子。 至于布兰多让她去联系冷杉领在帝国的那些的老主顾问题,其实这本来也正是她的工作,她知道布兰多现在私下里正在联络帝国北方的贵族――早在圣战爆发之前,帝国内部和埃鲁因有贸易联系的大商人很多,本来埃鲁因与克鲁兹在闪光之海上就有一条重要的航线,后来布兰多在冷杉领发迹之后,这条航线更是日益繁忙起来,甚至在安培瑟尔战争前后更有超过这个南境第一商港的势头。在那个时节里,虽然帝国和埃鲁因一直隐有摩擦,但是和冷杉领的商业往来却从来没有断过,罗曼通guò在商业领域的杰出表xiàn,也结识了不少帝国境内的大商人,否则她也不会以知名商人的身份为白银女王专门邀请进使节团之中。 虽然说布兰多一直以来对这个所谓的邀请持怀疑态度―― 不过后来随着皇长子的失踪,帝国内部局势日益紧张,布兰多和帝国境内――尤其是路德维格和梅兹一代商人的往来更是笼罩上了一层浓浓政zhì的色彩,毕竟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通常来说大商人与大贵族是不分家的,庄园主的产出通常要通guò商业来实现盈利,因此许多商业巨贾身后其实都有贵族的影子,或者说本身就是贵族,比如布兰多自己就是冷杉领的领主,同时也是冷杉领七海商会的实际掌管者,而罗曼不过是作为他的未婚妻代为代理罢了。 而实际上,这样的组合在大陆各地都并不罕见,贵族或者自身,或者通guò代理人行商,因此国度与国度之间的贸易往来,往往有很深厚的政zhì色彩,像是冷杉领发展早期那种单纯的商业往来,反而才是个别现象。而在皇长子失踪之后,布兰多、维罗妮卡和黑之军团的军团长曼格罗夫其实就已经达成了联盟,维罗妮卡主要在帝都游走,在权力中心寻求支持者,曼格罗夫经营路德维格,作为军事贵族的表率与旗帜,而布兰多则开始有意识地与北方的贵族接触――主要就是通guò罗曼这个渠道,从商业层面施加影响,寻求更多盟友。 这个计划已经展开了相当长一段日子,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半年时间,而达成的成果也颇为丰硕,毕竟梅兹与路德维格地区本来就是军事贵族的传统势力范围,布兰多所属的冷杉领不过是在其中充当了一个穿针引线的角色而已,这个角色在白银女王眼皮子底下的维罗妮卡和曼格罗夫无法完成,但那位女王陛xi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一个小小王国的领主竟敢算计自己。 时至今日,对于布兰多来说已经是到了收获的季节。 布兰多看着商人小姐转动着眼珠子一声不吭地站回去,就知道她心里面大概在想些什么,他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女巫的动乱对自己来说还算得上是一个麻烦,但其实已经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冷静下来之后,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投靠自己的三大女巫传承中,至少还有两支站在自己一边,剩下那一支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那个叫做安薇的女人――现任的杯之月女巫的传承者,在历史上也算不得是什么杰出的人物,不过倒是颇为出名,只是她出名是因为她是那个著名的狂妄者――至高女巫米卡雅的踏脚石,没想到前后两世,这女人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历史毕竟有其必然性,布兰多忽然想起这句话,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在浅水镇那个小姑娘的样子。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思绪中驱逐出去,才抬起头看向芙罗。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这位冷冰冰的野精灵小姐就已经抢先说道: “领主大人,我要说的和罗曼小姐差不多,只不过对象不同而已。” 说到这里,芙罗微微停顿了一下,她盯着布兰多,仿佛有些恨铁不成钢般地缓缓说道: “我要说的是那些克鲁兹人。” ……(……) 第一百四十幕 女巫之乱 III 芙罗所说的克鲁兹人,自然是以奥尔康斯伯爵为的一众克鲁兹南方贵族,自从抵达法坦港之后,这些南方贵族一开始还算规矩,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被和布兰多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南面乔根底冈与狮人的大军随时可能攻陷长青走道,而这个时候还不抱紧埃鲁因人的舰队,岂不是自寻死路? 再加上班克尔地区内战的讯息传来,女王分裂圣殿,忽然以黑暗之龙的传承者自诩,也让他们感到无所适从,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朝轰然倒坍,这样的事情任谁也接受不了。因此一开始,奥尔康斯伯爵等人还算同仇敌忾,老老实实约束管理着法坦港的低级官员,一方面积极与北方贵族联系,试图寻求一个同盟来抵抗那个了疯的女王陛xià。 但随着战局急转直下,梅兹以东的贵族对于女王的进军竟然丝毫无法抵抗,连连战败,仿佛几乎是顷刻之间,新圣殿的军队就已经到了路德维格的门口,虽然还没和黑之军团交过手,但在局面上就已经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再加上维罗妮卡被软禁,青之军团迟迟不能响应北方贵族们的‘起义’,以至于很快在法坦一线,人们也时常能看到从前线败退下来的贵族残兵。 各式各样版本的传言也流传开来,先是斗篷海湾的贵族倒戈,然后女王陛xià靡下又忽然出现了几只陌生的大军,今天塞尼亚狼人攻入了摩特哈比堡,明天山民又宣誓效忠,更有传闻说连天青之枪都到了那位女王陛xià手上,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帝国皇帝的实力正以肉眼可见的度日益增强,仿佛一开始还是孤家寡人的白银女王。转眼之间便已经占据了帝国三分之一的势力范围。 这个时候的新圣殿,便已经是不可忽视――甚至是令人感到窒息的庞然大物了。 这样一来,立场本就不够坚定的南方贵族们立刻开始产生了动摇,不过这种动摇一开始还只在下层之中流传,直到狮人和乔根底冈大军的忽然易帜给了他们致命的一击。事实上,奥尔康斯伯爵等人对于北方的内战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触。由于布兰多严密地封锁了港口,所以他们得到的一手消息几乎都来自于传闻,这种传闻固然可以让人人心惶惶,但要说能产生多大真实的感触,却也很难说。 然而这些贵族们对于南方狮人和乔根底冈军队――尤其是乔根底冈大军的恐惧,却是根深蒂固的,他们曾经亲眼见证了那只军队是如何摧毁了他们的家园,将他们从自己的土地上赶出来,让他们像是难民一样流亡至此。甚至不得不寄人篱下的。 要不是乔根底冈大军时时刻刻威胁着东面的长青走道,他们何须困守此地? 但此刻狮人和地底领主们摆明了黑暗之龙靡下的立场,局势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眼下谁才是黑暗之龙?她已经不仅仅是千年之前那个敏尔人的皇帝了,她还是白银女王,是克鲁兹人,贵族们虽然在意信仰,但归根结底更在意的还是他们帝国公民的身份。这是他们地位的保证,骄傲的源泉。保命固然是第一重要的,但是地位与权力也是他们所追求的。 在这之前,这两个选项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随着局势的变化,南方逃亡至此的贵族们忽然现,这两个选择的答案好像渐渐合二为一了。 要想保住性命和地位。怎么办? 至少从眼下看来,投降女王陛xià是唯一的可能,不管怎么说,她至少还是克鲁兹人的皇帝,虽然说分裂了圣殿。但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正统。于是这些逃亡贵族心中很快起了微妙的变化,甚至包括奥尔康斯伯爵在内,这些上层贵族也开始渐渐倒向投降派了。而此时此刻,布兰多身为埃鲁因人的劣势尤为凸显了出来,在此之前他还可以以信仰为名要求这些贵族,炎之圣殿是一个跨越国家的的宗教,并且千百年来根深蒂固,埃鲁因人和克鲁兹人虽然有巨大的差异,但他们至少在这一点上有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拥有相同的信仰。 以宗教为名,往往能让人忽视国家的差别。 但这个理由很快也要站不住脚了,因为生命的威胁消失之后,白银女王建立的新教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了,这场战争中原本艰难的抉择悄然变成了是要革新还是守旧,人们仿佛有意无意之间避开了关于白银女王黑暗之龙的身份。 其实不用芙罗说,布兰多也很清楚眼下这个局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北方贵族没有正统性可言造成的,毕竟白银女王勿论身份如何,她至少曾经是帝国的皇帝陛xià――她虽然分裂了圣殿,但却没有背叛帝国,简单的说,那个女人有意将王权放到了教权之上,虽然这个做法有些大不韪,但对于贵族来说却并不是不可接受,恐怕除了那些炎之圣殿的死忠之外,没有人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女王过不去,尤其是在冒着生命危险的情况下。 北方贵族站在女王陛xià的对立面,是因为他们是皇长子的支持者,但南方这些流亡贵族则没这个顾忌,就算是其中有些圣殿的死忠,可是如今圣殿都一分为二,你究竟要效忠于谁呢? 所以说这场战争一开始就并不是站在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这个立场之上,这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这是一场内战,布兰多从来都很清楚这一点,虽然说之前他用这个理由忽悠了奥尔康斯伯爵他们好长一段时间,但那些帝国贵族们也不是笨蛋,也该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了。 是时候给他们下一剂猛药了,布兰多心想,他静静地听芙罗陈述完,其实野精灵少女要说的和他想象中也差不多――至少不像女巫的内乱那么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甚至他都觉得这些南方贵族有些太迟钝了,或许是被乔根底冈人吓破胆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他想来,他们早就应该闹起来了。 不过他并不担心,等芙罗说完,他才不慌不忙地问道:“所以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野精灵少女微微一愣,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在她看来造成眼下的局面完全是因为自己面前这位领主大人太过疏忽引起的。这些日子以来,布兰多既没有严格控zhì消息,也没有阻止那些从前方逃亡下来的贵族进入港口――只是禁止他们再离开罢了――对于克鲁兹人的那些贵族们也缺乏约束,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作为,除了维持港口正常运转之外,大概就是派出信使去联络北方贵族,剩下的,就是成天研究那块没用的石头了。 一想到这点,芙罗就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心思来。觉得自己面前这个领主大人,自从冷杉领建立以来就整天游手好闲,虽然对方埃鲁因成就了不小的功业,但那在她看来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或者说全仗安蒂缇娜和罗曼小姐有能耐,否则领地能否正常运作还是个问题。本想他成为了王国伯爵之后,又兼任了这个使节团的团长,会稍微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是这样,无所事事。只会把事情推给手下去做,这样的领主,恐怕连她都做得好。 而他还是个旅法师,是她们实际上的掌管者,这和她心目中的主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芙罗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他们还能干什么?舰队就在他们头顶悬着。难道那些废物还能起义不成?当然是吵着要见领主大人您,想必在他们看来,也只有领主大人你最好说话了。” 听出少女口中的怨气,布兰多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那些南方贵族的软弱和无能还是让他感到有些吃惊。他本来以为他们至少会更加强硬一点的,没想到奥尔康斯伯爵竟然只是要和他‘谈判’。 “既然他们要谈判,”布兰多心中冷笑:“那就如他们所愿好了。” 他抬起头来:“他们在那里?” “就在外面,他们推举出了几个代表,希望能和你谈判。”芙罗板着脸答道。 “谈判?”布兰多有些好笑:“他们打算怎么弹?他们想谈什么?” 芙罗冷笑道:“按照他们的说法,既然乔根底冈和狮人的军队已经归顺了帝国,那么剩下的就是帝国的内战,大人已经不是适合再继续插手了,他们建yì让大人将舰队送回埃鲁因――当然,大人您还是可以继续以使节团的身份前往帝都的。” “哦?那白银女王自称是黑暗之龙那件事呢?”布兰多故意问道。 野精灵少女脸色顿时有些古怪起来,看得出她强忍着没有露出太过不屑的态度,回道:“他们说,这件事太过荒谬,有可能是谣传。” “呵呵,”布兰多也忍不住笑了笑:“好一个谣传。” 他停了一下,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进来见我吧。” “好――”芙罗脱口而出,随即怔住了,抬起头来瞪着自己的领主大人:“领主大人,您刚才说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让让他们进来见我!” “可是……” 野精灵少女很想说,可是平日里你不是一概不见的吗?事实上这也正是她之前生气的源头,南方贵族们人心动摇这已经不是头一天了,事实上早在之前他们就已经不止一次希望和布兰多谈判,但是布兰多对此从来是不闻不问,甚至都懒得对这些人加以约束,一幅放任自由的样子,还美其名曰尽量不在法坦港造成太大的骚乱。 她本来以为今天应当又是一样的处理方式,却没料到自己这位随心所欲的领主大人好像忽然心血来潮,又要见这些人了。实际上在芙罗看来这些人有什么好见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中闹得最凶的那几个给抓起来,杀鸡儆猴,以这些人胆小的程dù,决计翻不起任何风浪来。想及此,她忍不住狐疑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领主大人。 布兰多却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可是的,你去把昨天抵达城堡的那位客人青来。” 那位客人?芙罗微微一愣,才想起那个人来,那家伙看起来好像是来自路德维格北方地区的,从外貌上看勉强看得出是个克鲁兹人,但身上却有很浓的法恩赞的血统,简而言之,是个混血儿。他抵达城堡时,自称是黑之军团的信使,披着一身厚厚的斗篷,连脸都遮住大半,一幅不敢见人的样子,不过芙罗记得当时自己的领主大人很慎重地接待了对方。 她不是个八卦的女人,听布兰多这么吩咐,也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但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再一次叫住了她。 “等等,”布兰多说道:“我刚才叫你进来,可不是专门为了让你去处理那些贵族们。” “什么意思?”野精灵少女转身问道。 布兰多敲了敲额头,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答道:“正好,两件事一起办,你让去联系夏尔,让他马上到我这里来,你现在能找到他吗?告sù他,我想见到安蒂缇娜,现在,马上。” 芙罗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 冷杉领,瓦尔哈拉要塞―― “诗朵小姐,皇长子殿下。” 安蒂缇娜看着帝国的皇子与学者小姐从大厅内走出来,起身行了一礼,皇长子身后跟着那些几个月前一齐被软禁在这里的折剑骑士团的年轻人,一行十多个人,人人都全副武装,枕戈待的样子。这些克鲁兹年轻一代的贵族后裔经过这几个月的消磨性子,倒是显得沉稳了许多,但或许也是因为他们在瓦尔哈拉待习惯了的缘故,对于一个小地方的领主,这些帝国骄傲的年轻人们没必要屈尊下顾,但是像布兰多这样拥有瓦尔哈拉这样一座幻想要塞的领主,他们却未必能真看成是区区一个埃鲁因的伯爵而已。 事实上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至少也大体摸清楚了布兰多拥有的实力,哪怕是表面上的,也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了,就算是帝国境内那些相当有实力的实权伯爵,恐怕也未必赶得上这样一个‘小小的埃鲁因伯爵’。连带的,他们对布兰多的副手――或者说幕僚,安蒂缇娜也尊重起来。 但也仅此而已,这些年轻人就算是在埃鲁因真正的王室面前,恐怕也很难拿出这么尊敬的态度来,毕竟那也不过就是个小王国的王室罢了,像是埃鲁因这样的小国家,在帝国边境有许多都是帝国的属国。 倒是皇长子莱纳瑞特本人,仍旧和几个月前一样,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很少与外人交谈,对于安蒂缇娜的行礼,只是微微颔点了一下头,他微微皱着眉头,仿佛随时随地都在思考着什么难题,眸子里面闪动的光彩也教人摸不清底细。他没说话,他身边的学者小姐诗朵却已经代为开口:“安蒂缇娜小姐,你忽然找我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是不是帝国的局势又生了什么变化?” 安蒂缇娜默默打量了这些克鲁兹人一遍,点了点头道:“是有些变化,但这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 她微微停了片刻:“曼格罗夫将军已经联系上我家领主大人了。” “哦?”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莱纳瑞特心中的野性,只见这位皇长子一下抬起头,略显深沉的目光也一下亮了起来。 时候到了――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四十一幕 女巫之乱 IV 水晶球仿佛悬浮在黑暗之中,流传的光芒倒映出半张女人削瘦的脸庞来――脸颊深深凹陷,面色苍白仿佛鬼魅,女人紧抿着嘴唇,薄得怕人的嘴唇仿佛用刀子在干枯的皮肤上割开的一条口子,绣满了花纹的兜帽的阴影盖过了眼眶的位置,深陷其中的眼珠子在一片漆黑中散发着有如猫科动物一般的微光。 她面无表情,很快在她对面的黑暗中又浮现出另一张脸孔来,那同样是一张女人的面孔,不过肉呼呼的是张丰腴的妇人的脸孔,那妇人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脸上带着蜜意,眯着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问候道: “好久不见,库鲁尔。” 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亮晶晶的水晶球在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光线向四周逸散,逐渐融入黑暗之中。 沉默只维持了片刻,大约是已经猜到了对方不会回答自己,安薇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在等你答复,秘密不可能总藏在森林之中,魔力之月总有升起的那一天。” “什么答复,安薇,”库鲁尔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好像是两个漩涡――洞察之瞳,她们这一族的女巫在占卜时可以看穿时间之中的涡流与陷阱,明晰未来与过去的谜题,但只有作为剑之月的传承者,才拥有真正可以拨开迷雾的双瞳,传说这双眼睛是取自巨蛇库库洛尔,拥有洞察未来的异能。女巫的声音好像是从深渊地狱之中传来,阴森得令人发寒:“――你早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丰腴的妇人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执迷不悟,这不是你的性格,你知道凡人忠诚对我们毫无约束力,我们女巫一族要效忠的是真正的主人,是黑暗之龙。是奥丁,是敏尔人的主宰,军团的领袖。如今月亮已经回到了这片大地之上,她回来了,狮人,穴居人。鹰身女妖,山民,狼人,甚至连敏尔人都奉她为主,你知道,通晓一qiē的巨龙之影已经降临到了这片大地之上,她就是过去、现在与未来所注定的那个人,女巫之王已经预言了此事,你为什么不回头。与我一起。” 库鲁尔一言不发,但过了一会,安薇才注意到她在冷笑。 “你在笑什么?” 黑暗中仍旧是一片死寂。 安薇眉头越皱越深,她和库鲁尔已经认识了许多年,深知对方的脾性,剑之月的女巫传承的是埃希斯的第六个女儿――绝美的塔狄莎的力量,绝美的塔狄莎掌握着平和与沟通的领域,因此与之相对的杯之月的女巫又称为黑暗的女巫。她们是黑暗中的盲行者,具备着沟通神秘与灵的力量。她们从那些低语之中获得启示,作出敏锐的预知,因此面前这个女人越是一言不发,安薇就越发感到焦躁不安。 “巴巴莎骗了我们,库鲁尔,那个年轻人不是黑暗之龙。” “你知道吗。我听说了一些传闻……” “在大冰川中,有些古老的鬼魂正在复苏,这无一步是指向那个预言――” “我从七极龙王那儿得到过启示,她曾经是黑暗之龙最有力的盟友。” “库鲁尔,你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 女巫之间很少会有激烈的争执,她们之间的死敌往往用更加邪恶和残忍的手段来对付自己的对头,就像女巫的座右铭――通guò杀戮以开始,通guò杀戮以结束。黑暗的魔力早已侵蚀了她们的心灵,她们冷酷、无情、漠视生命,但往往不需要无谓的争吵。但今天显然是个例外,甚至连黑暗的空间仿佛都察觉到了两位女巫之间的针锋相对,水晶球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锋芒毕露起来。 库鲁尔的脸色在刺眼的白光之下显得愈加苍白,她嘴唇动了动: “你走吧,安薇,命运已经注定。” “你选择留下?”安薇倒吸一口冷气:“我以为你只是在等待时机。”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扭曲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好像忽然之间抽取了四周的时间与空间,连流转的光芒都弯曲起来,形成一个漩涡,将四面八方的黑暗吸进其中。安薇露出又惊又怒的神色,她的脸在这样诡异的情形下极度扭曲,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这是梦!?你竟敢窥视我的梦境,库鲁尔,你怎么敢――” 声音嘎然而止,当水晶球的光芒扭曲到极致,整个漆黑的空间片片碎裂,安薇就像是玻璃一样炸碎,随后消散于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削瘦的女人才重新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位于一顶狭小的帐篷之中,巴巴莎和糖罐在她旁边。 “你看到了什么?”糖罐抱着她那个仿佛永远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糖果罐子,好奇地看着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问道。 “一个关于未来的梦境。”库鲁尔面无表情地答道。 “你看到了安薇,咯咯,那个胖女人一定气得不行,”糖罐笑了起来:“不过我有点好奇,库鲁尔,你是洞察的眼睛,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选择站在我们一边。” “那自然是因为大人才是真正的黑暗之龙。”一旁的巴巴莎一脸用崇敬:“库鲁尔大人是女巫一族中最杰出的预言者,连她都站在大人这边,说明命运已经作出了选择。” “那可不一定,巴巴莎,”糖罐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下属不同意自己的看法,笑眯眯地说道:“我听说女巫一族中最杰出的预言者乃是来自于琴之月和异端之月的女巫,琴之月的女巫掌握着埃希斯的三女儿美纱的力量,兼管着预言和魅力的力量,命运的女巫,本身就是命运的宠儿。异端之月的女巫是缇弥丝的信者,她们的力量中拥有真正的洞察之能,比起掌握着沟通的黑暗女巫。在预言一途上恐怕还要更胜一途呢。如今琴之月的女巫还未现世,但缇弥丝的女巫罗雅却已经站在了白银女王那边,由此可见,我们的大人是不是黑暗之龙,还难说得很。至少我觉得,他就不太像是黑暗之龙。不过他更有趣一些,我更喜欢他,也不要和那个老太婆在一边。” 巴巴莎作为旁系的女巫,对于女巫的传承了解得自然没有糖罐这么清楚,听闻自己这一系的传承者都这么说,一时间也有点忧心忡忡起来。早先是她发现了布兰多的潜力,才将这个年轻人介绍给糖罐和库鲁尔,但要布兰多不是黑暗之龙的话,她岂不是犯下了天大的过错? 至于糖罐口中那些对于黑暗之龙大不敬的话语。这个老巫婆就当假装没听到了。 而一旁的库鲁尔仿佛也没听到一老一少两辈女巫的交谈,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儿,仿佛一截朽木,糖罐注意到她的态度,有些不满:“库鲁尔,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库鲁尔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答非所问道:“安薇是女巫之王的侍女。” “这我早就知道了。”糖罐一脸不以为然:“这算什么答案。” 库鲁尔停了片刻:“她在埃鲁因。” 虽然她并没言明那个‘她’是谁,但糖罐却好像听懂了。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什么!?” “几年前我遇到了她,她带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有个名字,叫做苏菲雅。”她顿了一下:“不是改的名字,是真名。” “第十三月!”糖罐倒吸一口冷气。 ……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 大厅中回响着嘤嘤嗡嗡的声音,人群泾渭分明地分成两边。双方在大厅中对峙,显然已经不是一时半会,对峙的两边,一方衣冠楚楚,正是从南方流亡至此的克鲁兹贵族们。而另一方身披天蓝色的战袍,穿的是白狮军团的制式战甲,正是随舰队而来的埃鲁因人――确切的说,是埃鲁因军人。 虽然说贵族们享有地位上的优势,但埃鲁因一方年轻的士兵手中寒光闪闪的武器在这样的优势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足以让这些人老老实实地止步,只敢怒目相向,或者低声咒骂。 “让你们的领主出来!” “这里是克鲁兹人的地盘,不是你们埃鲁因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他打算欺骗我们到什么时候!” “这是克鲁兹人的战争,这里不欢迎你们!” 之类嘈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克鲁兹或者埃鲁因贵族议会时常可见的场景。或许若是在平时,稍微有些地位的大贵族就不屑于亲自挽起袖子来干这种事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手下的下人,要么被布兰多抓了起来,要么就被强制编进由埃鲁因人控zhì的‘地方守备队’之中,他们若不亲自下场,恐怕就没有人帮他们下场了。 但人群之中,仍有几个人地位超然,确切的说,是五个人,五个由贵族推举出来与布兰多进行谈判的代表,他们是奥尔康斯伯爵,姬恩伯爵,弗斯爵士,提瑞安男爵以及罗杰斯骑士,当然,内廷骑士罗杰斯不过是被选出来凑数的,他们几个内廷骑士平日里与布兰多一行人走得更近,因此贵族们希望他们能在这个时候发挥更多的作用,至少能代表克鲁兹贵族在这些该死的埃鲁因人面前说几句公道话。 不过与群情激奋的贵族们相比,这五个人反而显得更加沉稳,奥尔康斯伯爵与自己的同僚们互视了一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的神色都显得不太乐观。与这些平日里基本没有和布兰多没什么解除的贵族们相比,他们更了解那个年轻领主的脾气,虽然看起来仿佛什么都不管,也更好说话,但他们清楚,那个人的个性恐怕要比所有人想象中还要强硬得多。 再说,平日里他们早就应给被这些卫兵给驱散了――如今他们在这座港口中,虽然名义上还是管理者,但整个港口几乎所有的军队都在埃鲁因人的控zhì之下,实际上说得难听一些,他们不过是一群傀儡而已,根本没有半点话语权。可今天,对方却不闻不问,仿佛放任他们将事情拿到。 无论是奥尔康斯伯爵还是其他几个人,都隐隐嗅到了阴谋的气息。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除了罗杰斯骑士是被强行拉来的还可以冷眼旁观之外,其他几个人额头上都已经隐隐见了汗,旁边的其他人虽然热情高涨,但位于中间的四名贵族代表,却一直绷紧了神经紧盯着大厅二楼的那扇门。他们知道,如果布兰多要传达什么消息,难么很快就应该有人从那里出来了。 果不其然。 只听‘咔嚓’一生脆响,那扇门应声被推开。 这声开门的声音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下就让整个大厅都沉寂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无数目光聚集在了那扇门上。 ……(……) 第一百四十二幕 女巫之乱 V 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中,二楼的大门施施然打开,但从门后走出的并不是贵族们想象中的布兰多或者前者的侍从,而是一个身穿贵族长袍,头发斑白,脸上满是皱纹和老人斑,颤颤巍巍的梅兹贵族,众人顿时一愣,因为此人正是法坦城城主――路德维希.梅兹男爵。在一片鸦雀无声中,男爵缓缓来到扶手边,颇具威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目光只在奥尔康斯伯爵等人身上稍作停留,然后便开口道:“诸位来我的领地做客,我欢迎之至,我也听闻了南边发生的事情,对此我深表遗憾,不过今天你们聚集到我的城堡,是所为何事?” 一片死寂,楼下的贵族们不禁面面相觑,心想这个老家伙不是被软禁起来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是迫于压力开口,对方想要借此逼迫他们离开?这种手段也未免太可恨了一些,楼下一时间沉寂下来,就仿佛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所有人都想等到几个领头的贵族开口,但奥尔康斯伯爵等五人却迟迟不说话,终于一个急性子的贵族忍耐不住站了出来:“男爵大人,请让埃鲁因的冷杉伯爵出来,我们是来找他的。” “埃鲁因使节团团长乃是在下的贵客,你们找他何事?”男爵问道。 不好,奥尔康斯伯爵心下一沉,心中那股阴谋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回头看去,身边几个人脸上都是差不多的神色,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阻止自己手下人开口,但见一开始说话那贵族朗声答道:“男爵大人,你大可不必顾忌背后那人的威胁,我们今天来找他自然是让他出来收拾局面的,如今局势已经明了。埃鲁因人总该不会想要霸占大人您的港口吧?” “住口!”梅兹男爵的面色猛然一沉,声音冷得像是降下一层霜来,竟使得楼下众人心下一凛,当然这倒不是说梅兹男爵的地位冠绝众人,只不过他此刻居高临下,又是此地的主人。占据了地利优势,自然就在气势上胜了一头:“我是法坦港的城主,在这里诸事自然由我作主,你们是我的客人,埃鲁因使节团同样是我的客人,我希望诸位不要在这里无事生非,以免败坏了帝国贵族的形象。” 这番话说得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当然从道理上来说。这番话倒是半点没有瑕疵,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路德维希.梅兹这时候算是什么城主,充其量算是个傀儡罢了,可偏偏这话不能摆上台面来说,一时间所有贵族的脸色都古怪无比,仿佛便秘一般。 果然如此―― 奥尔康斯伯爵面沉似水,他早就料到布兰多不可能那么好说话。眼下这当面打脸,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不知怎么的,他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气,对方把梅兹男爵放出来,说明在对方心中还是有谈判的余地的,至少不打算把事情闹得太僵。他随即又皱了皱眉,不过玩这种把戏终究是小道。如果布兰多不想见他们,大可以直接把他们赶走,犯不着玩这种小手段,小聪明虽然可以糊弄人一时,但是到了这个眼下这个时节。只会让人看不起,还是说那个年轻人另有别的目的。 不过无论哪种目的,梅兹男爵的话已经堵死了其他人开口的余地,奥尔康斯伯爵明白,自己不开口不行了,他沉吟了片刻,才抬头道:“男爵先生,不管怎么说,眼下困守此地不是个办法,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做客,总得要拿出个解决的办法来。眼下帝国境内局势一片混乱,陛xià与叛军在的茨维格一带交战,乔根底冈与狮大人大军都已受我皇感召而倒戈,如今白之军团已经开进了哥大港,距离法坦不过三天行程,我们举棋不定,恐被视为叛军一党。” 奥尔康斯伯爵刚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好,他忽然记起梅兹男爵是蕾娜公爵的属臣,如今公爵旗帜鲜明地站在军事贵族一边,前者的立场岂非不言自明?果不其然,他还没来得及改口,梅兹男爵就淡淡地打断了他:“我赞成您的大部分说法,伯爵大人,不过对其中一部分持保留态度,康斯坦丝勾结邪龙弑父登基,并试图对诸皇子下手以图谋颠覆帝国,这样恶毒的女人,还能否称之为帝国的皇帝陛xià,我很怀疑。” 这句话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落入水中,顿时激起千重浪花,贵族们一片哗然,无论是对于梅兹男爵口中的话,还是对于梅兹男爵这胆大包天的行径。 嘤嘤嗡嗡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大厅,可这一次奥尔康斯伯爵竟然没心思去约束自己的手下,他感到自己额头上顿时见了汗,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年迈得像是老掉牙的老狗一样的男爵竟然这么凶狠,一开口就把人逼到了绝境,他几乎想要伸手去抹汗,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吁了一口气道:“男爵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 “怎么,伯爵大人不相信我的话?”梅兹男爵一脸冷笑。 “当然,现在或许有些对于女王陛xià不利的流言,但那总归是敌人欺世盗名的手段罢了,不值一提――” 奥尔康斯伯爵的话忽然嘎然而止,他猛然反应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个法坦城主似乎并不是受布兰多逼迫,如果对方只是一个傀儡,那他没必要为一句口舌之争做到这个境地。他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额头上的冷汗一时间竟再也止不住,渍渍而下,他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梅兹男爵,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个大当。 “奥尔康斯伯爵,看来你是打算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了。” “我……”饶是奥尔康斯伯爵在帝国内的地位还要隐隐高出梅兹男爵一头,但此刻竟然也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大厅内的其他人看出了情况隐隐有些不对,一时间竟然都明哲保身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即使是奥尔康斯伯爵身边的姬恩伯爵,也都谨慎地不发一言,罗杰斯抬起头。眼角余光发现大厅二楼四周角落早就布满了身披重甲的骑士――这些骑士身上的战袍,分明都是克鲁兹帝国的样式――显然并不是什么埃鲁因人的军队。 这位内廷骑士眉头一扬,顿时低下头,更不再发表一点意见。 奥尔康斯伯爵终于擦了一把汗,问道:“男爵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梅兹男爵身后响了起来。所有在场的贵族都看到梅兹男爵恭恭敬敬地退开,让那个男人走到前面来,事实上奥尔康斯伯爵还不用看到这个男人的样子,单单听到他的声音,他的脸色便已经惨变。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果然看到那张英俊的、冷漠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此时此刻,奥尔康斯伯爵的脸色可谓古怪至极,但好在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嘲笑他这可笑的神色,因为大厅中数十张脸孔。竟然出奇的一致,在看到那个年轻人从梅兹男爵身后出现时,不少人竟然发出了丝丝的抽气声。 “皇……皇长子殿下?” “怎么,看到我很奇怪?”莱纳瑞特皇子一脸冷意:“还是说因为事先收到了我的讣告,现在怀疑我是假冒的?” “不……不敢……” “那好,那么现在我要告sù你们的一个消息,我母后已经为万物归一会加害,现在他们正着手勾结敏尔人意图颠覆帝国。并迫害我的兄弟姐妹,我现在要求整个帝国所有贵族听从我的号召。加入勤王义军,挽救帝国于将倾。”莱纳瑞特不像是在告知消息,倒像是在下达一个命令,他甚至都不需要得到任何认可,仿佛只简单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你们明白了吗?” 我们……,奥尔康斯伯爵还在琢磨这个词。但皇长子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们的答案,直接伸手一指:“奥尔康斯伯爵,姬恩伯爵,还有我的内廷骑士,上来见我。其他人,散去吧!” …… “这些人会听话吗?”就在皇长子发威的同时,罗曼、布兰多以及芙罗三人其实就站在二楼的大厅中看着不远处这一幕闹剧,商人小姐有些好奇地问道。 布兰多默默摇了摇头:“那是他们克鲁兹人自己的事情,”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帝国内部的势力很多,其实白银女王掌握的也只有斗篷海湾的贵族而已,也就是说真正效忠于她的只有白之军团和帝国海军的一部分,甚至连赤之军团都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否则风精灵已经停战了几个礼拜,也不见在四叶草平原的他们有半点反应?至于剩下的山民和塞尼亚人,都是帝国境内的少数民族,既然叫做少数民族,顾名思义,就不会有太多人,军队则更少,与帝国的几个主力军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最后剩下的那些女巫和敏尔人,更是连零头都算不上,帝国是个庞然大物,这些力量放在一个领主手上或许很强,但放在帝国境内就算不上什么,至少决定不了帝国内的实力对比。” “我明白了,”商人小姐恍然大悟道:“路德维格的贵族之所以连连败退,是因为他们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又各有盘算,就好像商业投资没有明确的目的,朝三暮四,自然容易招致失败。” “聪明,”布兰多赞许地拍了一下罗曼的额头,招致后者连连怒目以对,他笑道:“帝国内的反对派不会少,炎之圣殿的死忠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多得多,只是这些力量太过零散,单独任意一股都不会是女王陛xià的对手,人人都有明哲保身的想法,这不足为奇,在力量对比绝对的情况下,除了极个别极端的例子之外,没有人会选择徒劳送死。但如果力量对比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那就不一样了,如今有了一个共同的利益依靠,那就不一样了。” “共同的利益依靠,”芙罗有些奇怪地看了布兰多一眼:“领主大人是说那个皇长子?” 布兰多嘿嘿一笑:“我早说过,这个人奇货可居。” “布兰多你什么时候说过?”商人小姐好奇地一挑眉。 “自然说过,要不我怎么会把他留下来?”吹牛被拆穿,年轻的伯爵大人不禁有点恼羞成怒:“要知道那时候,我要隐瞒下一个帝国继承人的去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并且冒着很大的政zhì和外交风险,如果不是看到今天的收益,我岂能说服我们那位固执的公主殿下?” 出于对于布兰多一贯品性的熟悉,罗曼兀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芙罗仿佛信以为真,野精灵少女微微蹙着眉头:“克鲁兹帝国境内势力错综复杂,哪些效忠于白银女王,哪些又效忠于皇长子,他们各有什么关系,领主大人您都调查过这些?” “自然,”布兰多叹了口气:“克鲁兹人靠我们太近了,帝国又太过强大了,我们可以不了解自己,但却一定要了解帝国。” 芙罗默然,她生在与世无争的艾尔兰塔,虽然后来又和许多其他的野精灵一样带着妹妹旅行到白城,在那里参加了佣兵团,成为了一名雇佣兵巫师,十城地区同样也是各方势力犬牙交错,城邦之间常常互相倾轧,勾心斗角,但是作为佣兵,往往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东西,也很难体会到那种整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感觉,直到此时此刻,她才仿佛重新认识自己身边这位年轻的领主,忍不住皱着眉头十分复杂地看了后者一眼。 只可惜布兰多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私人秘书’的神色,他此刻想到了埃鲁因,想到了冷杉领和广袤的黑森林。 终有一日,埃鲁因也不需要再仰仗别人的鼻息而生存,那个时候,埃鲁因将同样拥有广袤的国土与强盛的实力。埃鲁因人将不再需要去猜测别人的心思而活,他们将同样是一头猛狮,傲立于这片大地之上。 或许只有那个时候,长公主和女武神的心愿,才能算是实现。 布兰多忽然回忆起游戏之中的那位公主和女武神,她们与今天的格里菲因和芙蕾雅有很大的不同,环境与苦难改变了她们,但今天的埃鲁因,也不再需要那样的公主与女武神。 因为埃鲁因不再需要人它的子民为它默默泪流。 他回过神来,大厅中的对话已经接近了尾声。“你看出了什么,芙罗?”布兰多忽然回头问道。 芙罗微微一怔,仿佛从什么事情中醒过神,她少有地脸一红,赶忙摇头道:“看出了什么?” “奥尔康斯伯爵不是自愿来的,他是贵族的领头人,如果他都没心思鼓动这些人,说明什么?”布兰多冷笑:“我原本就有些好奇,我以为在鲁恩港就给了这些贵族足够深刻的教训,他们理应当不会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现在想来,我应该没有漏掉什么,只不过这后面另有缘由罢了。” 芙罗微微皱起眉头,如果她这还听不出自己领主大人话里有话,那么她这个所谓的领主秘书也是白混了:“领主大人您是说,有人在这些贵族背后鼓动?是谁?” “我本来不知道,”布兰多冷冷答道:“不过可惜有些人太过着急露出了狐狸尾巴。” “露出了狐狸尾巴,”罗曼咯咯笑道:“这个形容特别贴切。” ……(……) 第一百四十三幕 女巫之乱 VI 安薇发出一声尖叫,随即从冥想之中苏醒过来。女巫的冥想与巫师有很大不同,巫师的法则魔法需要他们以法则之线去束缚狂躁的魔力,以准备一天的法术,这是一件危险的工作,因此需要充分的休息与安静的环境。但女巫们的力量来源于 魔力在沃恩德的投影――即十二轮魔法之月(一说是十三轮,包括黑之月),第一代女巫在这个影子世界中构建了一个女巫的国度――布诺松,这是一个纯粹的魔力与精神世界交织的国度,它并不存zài于物质界,但每一个女巫都要将自己的灵 魂沉溺其中,在白昼,她们在现世活动,入夜,她们从梦中进入这个女巫的国,在精神国度中低语交流。 但影子的世界比现实更加荒诞,更加危险,在重重梦境的世界中,一不小心就会将心灵失落于黑暗深处,因此女巫们都会小心地谨守着自己的领域,她们用冥想来使自己平静,这是一个重要的仪式,往往不容失败,一旦失败,后果就会很严 重。 “库鲁尔,”女巫发出一声刻骨铭心的愤怒叫喊:“你该死――!” 几个年轻的女巫从帐篷外冲了进来,惊惶地看着披头散发的安薇,安薇指着她们,厉声道:“快,杀死那只猫!”帐篷外有一支弯曲的枫木支架,支架上悬挂着一只金丝笼子,笼中是一只黑猫,此刻那黑猫焦躁不安地在金丝笼中转圈。弓着 背脊,浑身毛发直竖,绿油油的瞳孔瞪着帐篷的角落。露出尖牙不断发出凄厉的尖叫。 在沃恩德,人们迷信猫是女巫的化身,有些地方把猫活活烧死,被视为晦气的黑猫更难幸免。对猫的厌恶、残害也不时地在传说中出现。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种说法并没有错,女巫用猫充当自己的化身,当她们在影子世界中遇上无法逃脱的 危险时。就会用猫来代替自己。 只是此刻,安薇看到那只黑猫却如同看到一条毒蛇―― 年轻的女巫随即拔出雪亮的刀子,一刀插入黑猫身体。黑猫发出一声诡异至极的尖叫,应声倒在血泊中,年轻的女巫随后又在右前脚后方一寸的位置补了一刀,金丝笼子底部已经满是黏黏糊糊的血液。另外两个年轻的女巫立刻在地上画起晦 涩的字符。开始施展起噬梦术。 女巫们在布诺松的女巫之国虽然会用精神交流。但很少会允许其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域,影子的世界宽广无垠,若不是得到主人的邀请,其他人也很少胆敢在陷阱重重的世界中穿行并进入他人的梦境。但有一种情况是个例外,那就是影子世界 中的原住民――生于黑暗之中的灵,剑之月的女巫掌管着沟通与平和的领域,安薇又惊又怒,库鲁尔一定是沟通了某个黑暗之中的灵找到了自己的所在。 噬梦术能够吞噬梦境。女巫们的冥想在梦境中进行,而要入侵她们的领域。同样需要进入梦境的世界,因此噬梦术就是最好的防御法术。年轻的女巫手脚利索地布置好仪式,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然而还没等她们念出第一个咒文 ,帐篷四周的昏暗的空间忽然微微一亮。一个明亮的光点从半空中落下,就像落入水面的石子,以落点为中心荡漾开一圈圈圆纹,圆纹的中心渗出一线夺目的强光,光点随即扩散为光斑,光斑逐渐变大,形成一幕稳dìng的光门。 安薇和几个年轻的女巫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这不是女巫的手段,分明是超自然的力量,在女巫们最熟悉的事物当中,只有一种东西拥有这样的力量。 那就是灵。 契灵白雾随手就打开了经由影子世界通往现实的通道,这个举动对她来说如此驾轻就熟,仿佛千百年前早就形成了身体的固定记忆,她纵身越过光门,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在地上,在进入物质界的一瞬间又变回了一只白色的狐狸,她昂着 头,用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几个人――安薇和她身边的几个年轻女巫。在她身后,是巴巴莎和笑眯眯的糖罐,笑眯眯的小姑娘抱着自己的蜜糖罐子一个小跳就越过了光门,停在白雾身后,随后是夏尔,夏尔带着三个身穿滚了三道 红边巫师袍的年轻人,他们不疾不徐地从光门中踱步而出,最后才是剑之月的黑暗女巫库鲁尔,库鲁尔此刻有些虚弱,步履轻浮,脸色同样不比在梦境世界中受了她重创的安薇好到那里去。 安薇瞪圆了眼睛,但她却没有厉声质问库鲁尔为什么要加害于自己,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这个胖乎乎的圆脸女巫目光死死地落在白雾身上,仿佛看到了什么状若恐怖的生物。她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白雾,白雾平日里经常就像围巾一样挂 在那个年轻领主身边的小未婚妻脖子上,你想要不要注意到它真的很难。它平日里绝对没有像今天这样,浑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灵的气息,这种气息通常只有女巫才能察觉到,女巫也对此最为敏感,安薇感到自己分明从眼前这只灵身上感觉到 了某些久违的气息,那种气息让她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感受到了祖先的气息。 第一代女巫将自己的灵魂化入影子的世界中,构建出了布诺松女巫的国,她们的灵魂在荒芜的阴影之中游荡,成为了黑暗的世界中最强大的灵。 但自从圣者之战女巫一族彻底失败、甚至分裂之后,布诺松遭到重创,这些最为强大的灵便不再现世,也再没有任何女巫召唤出过它们。所有女巫都以为它们已经消散,就如同女巫最为宝贵的那些传承一样一起消散于支离破碎的精神世界之 中。 “你……你究竟是谁?”安薇指着白雾,颤声问道。 白雾轻哼一声。不屑地别过头去,根本懒得回答这个低级女巫的问题。虽然说安薇是杯之月的传承女巫,可传承也分三六九等,与女巫之国的全盛时期,追随在巫后身边的那十二支系的传承女巫相比,眼前这个胖女人简直像是个蹒跚学步的 小女孩。 她心中忽然有些懊恼,连这种边缘的小角色都能看出自己的强大来。偏偏那位大小姐一点不把她看成一盘菜,而且偏偏那位大小姐还是巫后选定的传承者,这让她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的话。一口吃了那个小姑娘!’ 白雾脑子里面转动着这样阴暗而且大逆不道的念头。 白雾不答安薇的话,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不回答,夏尔与身后的三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来,面带亲和的微笑:“安薇女士。领主大人从未强迫过你什么。选择加入领主大人的靡下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当然,我们欢迎之至。如果你们要选择 离开,我们也不会阻拦,这是你们的自由,但是在背后玩弄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这就未免令人不齿了吧?” “收起你那假惺惺的面孔,”安薇恨恨地看了库鲁尔一眼。没有丝毫侥幸地道:“我从来就没有加入过你们,也更谈不上什么背叛。” “我知道。”夏尔点了点头:“因为女士你是女巫之王的侍女,对吧?” “知道就好,”安薇冷冷地答道:“你们的领主大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黑暗之龙,也只有巴巴莎那种愚昧的家伙才会受人蛊惑相信这种荒谬的传言。我的主人早就预言了我王的降临,王永远只有一个,她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你们不俯首 称臣,还意图负隅顽抗,真是可笑之至。” 她转过头,紧盯着库鲁尔:“我最不明白的是你,库鲁尔,你明明知道那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黑暗之龙,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甚至……甚至不惜使用这种禁术,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库鲁尔缓缓抬起头,冷漠地盯着自己的同僚,她脸色惨白,仿佛死人一般,但却罕有地开了口:“布兰多不是黑暗之龙。” 这是肯定的口气。 安薇一下瞪大了眼睛:“你……你知道?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她好像见到了某种极端不可置信的东西,以至于声音都扭曲起来:“你……你们竟然选择了背叛?” “这不可能!” “女巫不可能背叛她们的主人!你们简直是……简直是……疯了!” 她发出几声尖叫,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伸手就向夏尔抓去,一阵阴风夹杂着可怕的尖啸声从她的指间吹出,向着夏尔刮了过去;安薇虽然看起来状若疯狂,但心里面却清楚得很,眼下这几个人当中,对她威胁最大的其实就是这个四个人类 巫师。 在沃恩德所有的施法职业当中,有两个职业最擅长于战斗,第一个是元素使,盖因元素魔法威力极大,其中十有八九都是攻击性的法术;而第二个则是法则巫师,虽然法则巫师听起来好像是学者的不二候选人,而大多数学者确实也都会那么一两手法则魔法,但法则巫师同时又号称平民巫师,拥有沃恩德所有施法者当中第一多的人口基数,在各地可见的冒险团、佣兵团中,你随便抓出一两个施法者,他十有八九都是法则巫师,法则巫师的数量之多由此可见一斑――庞大的人口数量孕育出了同样数量庞大拥有极其丰富实战经验的法则巫师,这些巫师将他们的经验代代传递,久而久之,竟然在法则巫师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氛围――即实战才是检验巫师合格与否的唯一标准。 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之下,法则巫师想要不成为擅长战斗的施法职业,实在是有些困难。而布兰多手下的巫师团,更是以实战为目标,夏尔本人经历过上一次圣战,他选出的巫师也大多本身就是出身于冒险者、雇佣兵,很少有那种学者型的巫 师,他们的实战经验,可以想象。 再加上法则魔法攻守兼备,因此法则巫师在实战中是出了名的难缠,女巫的符文魔法虽然同样诡异强大,但更多的是暗中的手段,正面交手并不占优,因此安薇十分清楚,自己要想取胜,就必须攻其不备,先下手为强。 她一出手就是五环的寒冰之触,在符文魔法的十二环体系中,五环魔法算不上强大,一个拥有白银巅峰水准的中下阶女巫就可以施展,但这个巫术却是女巫少有的直接进攻的巫术,而且效果极为实用,这是一个直接攻击灵魂的法术,它可以 在短时间内冻结灵魂,对于那些实力较差的对手,甚至能直接杀死对方。当然,安薇不指望自己可以一击杀死四个至少五环以上的法则巫师,尤其是她知道夏尔还是接近要素领域的巫师大导师,她只求自己这一击可以短暂地阻碍对方,好让她 可以从容地施展出下面的法术。 女巫是专研灵魂的专家,她们在这方面的成就与研究通灵术的亡灵巫师不分伯仲,而法则巫师则不太擅长此道,因此安薇认为自己很可能会成功,事实上她出手也极快,一爪之下,繁复纷杂的魔法符文在她苍白如冰雪一般的手掌之间浮现, 转瞬就完成了这个法术,强大的实力一览无遗。 尖啸的冰风席卷向夏尔,夏尔微微一笑,口吐咒语道:“我以法则之名,让线离散,空间中不再存有介质――” 法则巫师虽然不擅长于灵魂,但他们却擅长于魔法,任何魔法在空间中传递都需要介质,甚至空间本身都是法则的一种,而这也正是法则巫师最为难缠的地方,他们对咒文的研究极为精深,拆解咒文这种贤者之能,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一 般的事情。 魔法,在法则巫师面前只是一门深奥的知识,它并不神秘。 法则巫师,是最了解施法者的对手。 足以冻结一qiē的尖啸的冰风,在夏尔面前好像遇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它越刮越慢,最终停滞下来,化为一片雪白的冰尘,飞散于无形。 安薇惊呆了,她早知道法则巫师难以对付,但没想到夏尔厉害到这个程dù,她颤颤巍巍的后退一步,一时间竟然犹豫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可以对付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办法――更不要说他身后还有三个同样不好对付的法则巫师。 夏尔好像看出了这位女巫的退缩,他微微一笑道: “束手就擒吧,安薇女士,既然我在这里,就不可能让你逃走,何况我这个人向来胆小谨慎,还带上了三名助手。”他摊了摊手,“领主大人他不是嗜杀之人,我说了,你们来去自由,只不过眼下这个局势,不太合适,只要你愿意在这里做 客一段时间,我们不会为难你。” “你打算软禁我?”安薇有些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 第一百四十四幕 女巫之乱 VII 瓦尔哈拉树之大厅内,大厅内一时沉寂下来―― 安蒂缇娜缓缓放下手,棱形的水晶在她手心中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幕僚小姐的眸子里同样散发着幽光,一语不发。公主殿下在一旁注视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托尼格尔伯爵说了些什么?帝国……梅兹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伯爵先生他们还好么,局势是不是已经不可挽回了?” 安蒂缇娜的眼睛一瞬间恢fù了清澈,她好像是回过神来,猛然惊觉:“什么……?不,没什么,领主大人他们那边的情况还好,出了些小意外,但情况还在掌握之中。”她默然不语,布兰多很少和她谈起关于她父亲的事情,但先前却郑重其事地问起她父亲的事情。 ‘安蒂缇娜,有一件事情关于你父亲我想和你谈谈,你对你父亲的生平熟悉么?’ ‘熟悉?’ ‘我的意思是,你的父亲热衷于探险,但你清楚他生前去过哪些地方么,我是说,哪些比较奇怪的地方?’ ‘这很重要么,领主大人?’ ‘很重要――就目前来说,安蒂缇娜,我怀疑你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安蒂缇娜的心乱了,她默默地握紧了水晶,锐利的尖端刺入皮肤也丝毫不觉,父亲的死可能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一场阴谋。阴谋,这个字眼在她脑海中跳跃不已,她幼时的记忆十分简单,那时候自己和家人一起住在石斛区――算不上是贵族区,顶多算是布拉格斯城中产阶级聚居的地方,孩提时代,家中的生活还算优渥,那时候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印象中父亲是个受人尊敬的绅士,人们管他叫做爵士,按照母亲的描述,她们的出身也确算得上是贵族,家族曾经有一段辉煌的时光,祖上曾经是王国的骑士。并立下过赫赫功绩。 但也就仅此而已。 父亲的确是热衷于探险,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度过,他去过很多地方,埃鲁因几乎布遍他的足迹,甚至有那么几次去过国外,诸如帝国、大角鹿公国这些地方,但要说具体去过那些地方,安蒂缇娜也并不清楚,她记得小时自己父亲特别喜欢给她们讲述自己旅行的故事。但是出于一种逆反心理,她从没有刻意去记过,只记得这些旅行日记并没有太过特别的地方,无非是到了什么地方,目睹了什么样的美景,有几次他也遇到过危险,但都是很普通的事情。 父亲有几个朋友,但大都不固定。不过是驴友一般的关系,要说会陷入什么陷阱似乎也不大可能。非要说自己的父亲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安蒂缇娜记起他好像对于收集各地的石头特别有兴趣,从玛瑙、黑曜石、玉髓到各式各样的原石,他并不在意这些石头本身的价值,更在乎的是它们埋藏于地下并重见天日的过程: ‘没人知道,这些丑陋的石块之中隐藏着怎么样惊心动魄的美丽,安蒂缇娜。它们可能一文不值,也可能价值千金,但这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每一块石头,它们深埋地下而又得见天日。它们曾经见证了一段历史,与这段悠长的岁月相比,我们的一生不过短暂地好像一瞬而已。’ 她记起来,父亲是一个盖亚修士会的虔诚信徒,这个修士会在信仰玛莎之外,还信仰玛莎的从神,大地女神盖亚,父亲热衷于发掘深埋于土地之中的宝石,就是为了感受蕴含于这些石头之中大地的历史与感情。一开始是这样的,但后来却有了一些改变,安蒂缇娜忽然记起有一天,父亲拿了一块她从来没见过的宝石来到她面前: ‘安蒂缇娜,这块石头叫做琥珀,我从一个奇特的地方找到它,你看着它的美丽,但它不仅仅是一枚宝石,安蒂缇娜,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宝石内蕴含着我们难以想象的魔力,而琥珀,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魔力?’ ‘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原动力,有了它,人们才可以驱使魔法,翱翔于天空,甚至改变这个世界。’ ‘有了它,我就可以成为巫师吗,爸爸?’ ‘不,安蒂缇娜,对于巫师们来说,魔法是少数人的特权,但这枚石头却不一样,那泽尔人发明了魔导器,这枚石头最终会改变我们的世界。’ ‘这就是――琥珀?’ ‘呵呵,这是琥珀原石,安蒂缇娜,它距离成为琥珀还差得远呢,不过没关系,这些琥珀原石中蕴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它就像是一把钥匙,终有一天,我们会见到真正的琥珀的,安蒂缇娜。” ‘嗯,爸爸。’ 黑暗中好像忽然之间打开了一扇大门,记忆如同无声的流水,涓涓流出。 安蒂缇娜缓缓张开手掌,低下头,菱形的水晶在幽光中熠熠生辉,这是一枚用魔力月长石制成的远距离投影水晶,它是一枚真正的魔法宝石,但却远远及不上多年之前那个午后父亲拿给她的那枚琥珀原石漂亮。魔法宝石是宝石之中的王冠,而琥珀则是王冠上那颗最为璀璨的星辰。 那之后,父亲就开始变得变本加厉地沉迷于探险之中,他在家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更少,每一次,他都会从家中带走一大笔钱,邻居私下里说父亲在外面有了情人,母亲也因此一日比一日变得更加忧郁。正是在那个时候,她渐渐改变了对父亲的印象,从原先的崇敬,到怨恨,到淡漠,最后好像淡忘了这么一个人存zài似的,直到布兰多将他的死讯送到她面前。 那个时候,安蒂缇娜感到自己似乎一点也不应该感到奇怪,因为有时候,甚至连她不禁怀疑父亲在外面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但布兰多至少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复。 至少,他还没有欺骗她们。 可这不是她原谅他的理由。 ‘这枚石头叫做琥珀。’ ‘它会为魔导器提供源源不绝的动力。’ ‘终有一天,它将改变我们的世界。’ 安蒂缇娜默立于原地。微风从瓦尔哈拉树之大厅的拱窗外吹进来,哗啦啦地翻动着书桌上的图纸,午后的阳光倾斜着泻进大厅之中,形成一道道光柱。格里菲因公主看着幕僚小姐脸上忽然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仿佛珠串,晶莹璀璨。片刻之后。安蒂缇娜深吸一口气,后退一笑步,擦了擦眼睛道:“对不起,我失态了,公主殿下。”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公主殿下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父亲。” “很抱歉……” “不必抱歉,公主殿下,”安蒂缇娜笑了笑。梨花带雨:“领主大人让我们这段时期稍微警惕一些,魔力潮汐将至,各地都生出了许多异变。” “的确如此,”格里菲因叹了口气:“可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是另外的事情,亡灵们又开始变得了蠢蠢欲动了。” 安蒂缇娜正准备告辞离开,听到这句话,又停下脚步:“公主殿下,王党那边好像也不太对劲。” “托尼格尔伯的改革伤及了公爵们的利益。不过我们的力量远胜于他们,不必担心――” 安蒂缇娜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位公主一般。 “怎么了?” “公主殿下。上次我和你说过的那些,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 格里菲因公主脸微微一红:“我会认真考虑的。” …… 安蒂缇娜的父亲是盖亚修士会的信徒?投影水晶的光芒闪烁了两下,随即黯淡了下去,布兰多默默地放下手,皱起了眉头。盖亚修士会?埃鲁因有这样一个教会吗,还是在布拉格斯附近活动。怎么他从来没听说过,在埃鲁因信仰盖亚女神的教会不少,其中比较有名的是银百合教会和盖亚修特圣十字会,不过从没听说过一个叫做盖亚修士会这样的组织存zài,难道是什么邪教?但看样子又不太像。收集石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行为。 安蒂缇娜的父亲是在燕堡找到那枚琥珀原石的,不过琥珀原石和这东西能有什么关系?布兰多从另一个口袋中拿出那枚灰褐色石片,这东西看起来与任何原石都挂不上关系,倒像是某些页岩的断裂碎片。 琥珀原石中蕴含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布兰多摇了摇头,看来安蒂缇娜对于魔导器的兴趣还是源自于她的父亲,不过她父亲究竟只是对魔法宝石提供的源源不绝的动力感兴趣,还是追寻着别的什么秘密,还有这块褐色石片的秘密,估计只有老天才知道了。如果连安蒂缇娜都不清楚的话,剩下唯一的线索,估计就只有落在她父亲生前的那些朋友身上,还有那个奇怪的盖亚修士会。 安蒂缇娜说她父亲生前认识的朋友不多,而且大都不固定,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想想却有些奇怪。如果她父亲只是一个热衷于探险的贵族,那还好说,但他同时还是盖亚修士会的虔信徒,那么问题来了――他的教友呢?难道说这个所谓的盖亚修士会和埃鲁因一些奇怪的隐修会类似,教会内教友大多互不相识,也从不来往。 这听起来怎么都像是邪教。 是有反常即为妖,看起来头绪就要落在这上面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 “布兰多?”商人小姐有些不解。 布兰多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眉头深深地蹙起,目光落在前方左右扫视着什么,一只手按住伯爵大衣的衣襟,另一只手伸入其中,悄然无声握住了大地之剑带着一丝冰凉的剑柄;在他身边,芙罗也皱了皱眉头,左手抱着一大卷羊皮纸文献,右手一伸,一只银色的手杖已经凭空出现,稳稳落在她手中。 “操纵梦境?” 前方是一条空旷的走道,这条走廊连通前面的大厅,此刻灯火通明,火把在墙壁上熠熠生辉,但走廊内空无一人,并且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安静。 “咯咯咯,伯爵大人很敏锐。”一阵娇笑声响起,她轻轻拍了拍手,四名身披白袍的女巫好像凭空出现一般,忽然从空无一物的走廊中浮现,封死了去路。前方两名女巫之间,空气微微震荡,从中缓步走出一名风华绝代的女巫来。 这是个美艳且神秘的女人,她有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湖蓝色眼睛,额头上的菱形水晶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同样是个女巫。 “梅里耶特拉,埃希斯长女――微暗寇华之信者,十二月谎言之月传承女巫,”女巫微微一笑,这一笑便令万物失去了颜色,她轻启樱唇道:“欺诈的女巫,前来借伯爵大人项上人头一用。” “领主大人――!” 布兰多伸手拦住正欲出手的芙罗,示意她和罗曼退后,他抬起头,直面五名女巫:“我听说这一代十二名传承女巫当中,除了女巫之王外,最强者是金海的信者,绝望之女巫,其次就是十二月之首的欺诈之女巫,梅里耶特拉女士,想必就是这一位了。” “不愧是自诩为黑暗之龙传承者的人类,对我们相当了解。”梅里耶特拉微笑着赞许道。 “自诩?”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从未自诩过什么黑暗之龙,我见过奥丁,但不代表着我赞同他的看法。” “你见过我王?”梅里耶特拉眉尖微微一挑,随即反应过来:“是了,你身体中毕竟有我王的传承,不过你赞不赞同我王的道路都并没有什么关系,至高者也不需要凡人的认同。” “这么说来,就是你们在背后捣鬼了?” “呵呵,”梅里耶特拉笑了起来:“出手的是安薇,杯之月的女巫善于改变人心,再说那些贵族本来就心怀鬼胎,而我的力量来源于正直与智慧,才不屑于干这些琐事,玩弄人心终究只是小道,然而这个世界的秩序与命运却是无不容改变的,你明白吗,伯爵大人?” “如此说来,也就是同伙了。” 梅里耶特拉微微皱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究竟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伯爵大人,你不过才初入要素之境,在我的领域之内,没有任何人可以救你。”她妙目一转,目光落在罗曼和芙罗身上,呵地笑了一下:“你的指望不会是外面那些人吧,呵,你放心好了,在这个我为你编织的迷梦之中,一定不会惊动任何人,我会让你安安静静的死去的。” “原来如此,我大约明白了――” 布兰多拔出大地之剑,左手交予右手,剑尖向下,轻轻触及地面。他一手仗剑,露齿一笑:“我人头在此,你们大可来试。” ……(……) 第一百四十五幕 星落于地上的国 “这个时代,世界将支离破碎的命运展现在世人面前,谎言、希翼、真理、信念与被刻意掩盖的历史互相交织、繁复纷杂,让凡人无法抉择。因此对于错,显得格外重要――与珍贵。” 这是与沃恩德截然不同的星空,地平线在视野中仿佛一个空无一物的漆黑球体,广袤浩瀚的星空倒立于这球体之上,十二轮月并行与天空,以各自的轨迹,形成十二块星域,在这些星域中,繁星闪耀,然而群星之中,有些显得更加明亮,有些显得更加黯淡,它们不断的熄灭,不断的亮起,恍若凡世的灯火。 克努黛尔仰望着这星空,面庞闪闪发光,星辉勾勒出她脸蛋的弧线,象牙般的肌肤,最后沉溺进浅银色的眸子中,她看着这星空有些迷醉,这些年在外旅行,但容貌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始终定格在三十多岁时样子,甚至不得不用法术使得自己显得成熟一些,长发如同银色的瀑布,耳垂边一对紫水晶耳坠闪闪发光,水晶下面挂着些细碎的金流苏。 “老师。”十五六岁的少女在她身后显现,然后深深地低下头,行了一礼。少女看起来平平无奇,容貌也算不上出众,但她身上却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让人感到捉摸不定,她很静,这种安静说不上是冷漠,少女流露出苍翠一般色彩的眸子里并不带着淡漠、高傲的色彩,有的只是安安静静,仿佛永远清醒与理智,这壮美瑰丽的星空,在她眼中与一块石头也别无二致。 “我说过,你不必叫我老师。苏菲雅,我没教过你任何东西,你的传承并不是来自于我,你生来就继承这个名字,世世代代都是,没有我。你也会成为第十三轮月的女巫。”克努黛尔回过头,注视着这个小女孩,流露出长辈一般的目光,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露出欣慰的微笑。 苏菲雅没有答话,她直起身子,询问道:“老师,你叫我来做什么?” “你在那里还待得惯么?” “我很习惯,托尼格尔与托桑卡德气候差别不大。处于同一秩序的作用之下,在世界树的庇护下,那里的塞尼亚人并没有受到外界太大影响,我没有遇上什么困难――” “我不是问你这个,”克努黛尔不满意地摇了摇头:“我是问,去了新的环境,我家苏菲雅有没有意中人了?” “……” 少女理智地闭上嘴,当作没听到这个问题。 “好了好了。别生气,”克努黛尔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学生的脾性。促狭地微微一笑:“我叫你来,是因为今天晚上特别重要,你看看这星空,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看到这样的星空了,苏菲雅,好好看着吧。今天晚上或许将是圣者之战以来女巫的国度最为热闹的一天。许多利益与阴谋在此上演,繁星熄灭而又亮起,一个旧的时代逝去了,新的时代将在它的废墟上站起来。” “魔法的潮汐……开始了。”苏菲雅的眸子里倒映着千亿的星光,千亿的星辰。熊熊燃烧着,述说着一个悠久的故事。 天狼座的光芒开始变得暗淡了,与之对应的是倾述之星的光芒摇摇欲坠。 孤高之丘―― 梅菲斯特坐在床边,他伸出手拿起自己的佩剑,手握着剑鞘悬空半刻,又默默地放下。作为一个苦修的剑圣,他并不追求生活上的奢逸,他要求的房间一贯狭小、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虽然他有一间专属的修行室,但平日里他不会住在那里,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他坐在床边,床的影子向某个方向无限延伸出去,投影出一个无边无垠的空间,作为房屋的四壁,早已经消失了,他就像是坐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中。 这里是阴影之国,孤高之丘,金海的领域。 两个人影在灰之剑圣不远处显现出来,就像是两团不断蠕动的墨汁,从半空中滴下,在滴落的过程中化为人形,然后又显露出面庞和五官,逐渐脱出颜色,形成一前一后两个人。梅菲斯特看着前面一个人,面沉似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他的死敌――帝国的皇帝,白银女王康斯坦丝。 但他没有动手,因为康斯坦丝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看起来像是帝国内随处可见的贵妇,穿着低胸的裙装礼服,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颈项到胸前雪白耀眼的景色,一串金光闪闪的水晶项链挂在她天鹅般修长的脖子上,是如此相得益彰,丝毫没有一丁点暴发户的味道,仿佛如此奢华的饰物,就应当用来点缀她的骄傲与美丽。女人的身高极高,就算放在男人当中也是如此,她比白银女王要高出近两个头,对比之下像是一个女巨人。 女巨人手上握着一件黑色的事物,那事物上不断流淌出黑色液体般的烟雾,一丝丝烟雾像是瀑布一样从她雪白的手掌中落下,融入地面,汇成了这片一望无际的阴影之海。 那是女巫一族中最著名的法器――漆黑之心,孤狼金海的心脏。在黄昏之战中,第十三代绝望女巫击杀了孤狼金海,并用她的心脏制zuò了一件神器,这就是漆黑之心,依靠着这件神器的力量,在有数的年代中,永暗之月一脉的女巫几乎都是女巫国度内的最强者,只有两个时代例外。 在这个时代。 女巫的国度内有三个至强者,而这一代的绝望女巫只能排在第二。 “康斯坦丝,”梅菲斯特并没有动手的倾向:“你是想自己来送死?” “在我面前,你休想动我王分毫,”白银女王身后的女巨人开口说话道,出乎意料的,她的声音竟然很好听,只是充满了浓浓地不屑的味道。见梅菲斯特将目光投向自己,这个女人才自我介绍道:“阿嘉特丽斯,永暗之月的女巫,孤狼金海的信者。” 梅菲斯特与女巫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却早在布兰多那里了解过她们,他皱了皱眉头:“极之境的力量的。隐隐已经有了圣境的气息?” 女巨人还想说点什么,但康斯坦丝已经伸出一只手来打断了她,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梅菲斯特,微微一笑:“大公爵,我虽然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你本人。你和帝国之间的恩怨,我也早已知晓,不过若不是安薇传回的讯息,我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在达鲁斯的孙子身边。难怪他能成长到这个地步。” 她又伸出手,拦下梅菲斯特想说的话:“你放心,这里是孤高之丘,在女巫的国度之内,这里是梦境的世界,你杀不了我,当然相信阿嘉特丽斯也杀不了你,我今天不是来找你了结帝国的恩怨的。帝国有帝国的利益,你有你的正义。谁对谁错,相信用嘴是说不清楚的。” “那既然如此,你还来这里干什么?”梅菲斯特淡然地答道:“是女王陛xià太过寂寞想找个人聊天,还是是想找个新情人?” 即使是以白银女王的涵养,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浮起一丝怒色,这家伙在外面流浪太长时间。只怕已经忘了贵族的礼数。她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答道:“当然是为了拦住你。” “拦住我?”灰剑圣眉尖一挑:“我明白了,你们是想对我的学生出手?” “传闻中的灰之剑圣,反应并没有想象中快嘛。”阿嘉特丽斯尖声讥讽道。 梅菲斯特假装拍了拍脸颊,叹了口气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康斯坦丝,你好歹也是一个帝国的主宰,好像犯不着亲自对一个孩子出手,他不过只是一个你根本看不上眼的小国伯爵而已,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如此兴师动众。” “你不必套我的话,梅菲斯特,要说达鲁斯孙子的身份,的确是不需要我这么重视,就算是黑暗之龙的传承,我倒也并不是十分急切地想要得到,因为我就是黑暗之龙,黑暗之龙就是我,那些传承,对此刻的我来说,其实不过是外在的东西。” “吾王降临于世,统御于世,知晓于世――”金海的女巫深深地低下头,满脸崇敬。 “不过今天这一qiē,是另有人安排,”白银女王继续答道:“她是这个国度的主人,她的意见,我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女巫之王,为什么?” “因为她要群星落下,建立一个新的,地上的国。” “疯子的理想。”梅菲斯特不屑地摇了摇头。 康斯坦丝收起脸上的怒色,抬头仰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遍布天幕的星空:“这场盛景,难得一见,你若不急的话,梅菲斯特,不妨和我一起坐下看看它是如何上演的。” 梅菲斯特轻轻摇了摇头,从床边站了起来,他一站立起身,床边漆黑的世界就自然而然被驱散,一片了无生机的灰色以他的立足点为中心缓缓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他伸出手,床上的剑自动飞到他手心中。“既然如此,我可不能放任自己的学生不管,说不得要全力一战了。” 阿嘉特丽斯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向前一步来到白银女王身前:“灰之剑圣,早就想见识一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梅菲斯特没有回答,但脸上却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 …… 死者国,布诺松南方,毫无生机森林―― 一老一少两个女巫在森林中的小木屋前仰望星空,群星正在加速燃烧,放射出平日里千百倍的光芒,这些光芒彼此交织,仿佛在上演一场厮杀与战争。天狼座的黯淡无光,剑之月竟然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倾述之星的光芒摇摇欲坠,一颗流星从她所在的星域中划过,那是她的伴星,已经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繁星闪烁的星空,开始出现了小片小片的空白,仿佛宇宙燃烧殆尽之后,剩下的余灰。 …… “库鲁尔,你找死!”安薇发出一头临终的母狼般凄厉的怒吼。她满脸是血,一道伤痕在她脸上蜿蜒而下,夺去了她一只眼球,而另外一道伤口在她的胸口,那里如今血肉模糊,几乎只剩下一个深深的孔洞。几个年轻的女巫冰冷的尸首横七竖八地倒在帐篷周围。之前战斗留下的痕迹深刻地改变了这个地区,魔法的力量在半空交辉逸散之后在地面上犁出纵横交错的沟壑。 安薇忽然状若疯狂地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她指着夏尔,指着巴巴莎和糖罐,指着库鲁尔,尖叫道:“你们想要软禁我,这不可能的,你们根本不明白,不明白这一天对于我们的意义。我们将洗去过去的阴影。拥立一位真正的王,新的巫后诞生了,就如同王的降临一样,这是一个新的国的建立,旧日的一qiē必将被洗尽。”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继而脸上又露出神圣的表情,仰望着现世空无一物的夜空:“死亡并不可怕,来吧。死亡不过是新生,你们那位仁慈得近乎愚昧的领主。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 夏尔有些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叹了口气道:“可你还是失败了,你何必一心求死。” “我失败……”安薇喘息着,用一种极端仇恨和复杂的目光紧盯着众人背后的库鲁尔――剑之月的女巫虽然没受什么伤,但脸色却苍白得像是一张纸,象征着女巫的神秘魔力正从她身上如同潮水般褪去。她很快变得衰老、虚弱,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但即使如此,库鲁尔还是一脸冷漠,丝毫不把目光放在这边,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qiē。都和她没有关系似的。 正是这样的态度,让安薇感到怒火中伤:“……是因为背叛,我不明白你们究竟被什么迷住了心窍,为了破坏吾王的计划,竟然不惜使用这样的禁术,你放弃了传承女巫的身份,库鲁尔,你甘心吗?” 库鲁尔终于回过了头。 她看自己昔日的同伴,如同在看一条死狗:“这是命运,安薇。” 安薇瞪大了眼睛。 仿佛死不瞑目。 中年女巫默默地转过身,她背对着夏尔,虚弱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女巫了,夏尔先生,从今天开始,剑之月女巫的传承将会转移,我们不再掌握着既定她的命运轨迹,因为女巫之国已经完全重建了。这样的战斗不止在此地,也在许多地方上演,今天之后,布诺松将不再是过去那个布诺松了。” 她停了片刻:“魔力的潮汐……正在降临,我能感受到它磅礴的威压。” “你要离开吗,库鲁尔女士。”夏尔怔了一下,开口追问道。 “我已经不再是女巫了,不再适合留在王的身边,我会选择我葬身的所在,独自一人。” 夏尔伸出手拦下这个女人:“库鲁尔女士,既然你不再是一个女巫了,那么你也不再需要遵循于女巫的命运,现在您是一个普通人,是埃鲁因的国民,我想我们领主大人不会因为国民太过年老体衰就让她自生自灭的,何况你还为我们立下过赫赫功绩。” 库鲁尔微微一怔。 她抬起头来,深陷的眼眶中幽暗的目光停留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安薇有一点没说错,你们的领主大人心软得有些过头了。” 她说。 布诺松的夜空之中,天狼座已经燃烧殆尽,述说之星四分五裂,两颗星辰化为无数辉光散落于漆黑的天幕之中,然而两颗星辰陨落的地方,各有一颗纤细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 那天夜里,在安列克的雄鹰城,一个名叫米卡雅的小女孩梦到自己从一片漆黑的森林中捡起了一把黄金的权杖。 那把权杖的名字,叫做Qaath――古代符语,至高。 ……(……) 第一百四十六幕 正直者的迷宫 法坦港,路德维希男爵城堡,二楼回廊―― 布兰多口中的‘取’字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这个字的音节仿佛无限拉长了,他的身形随之向着一个方向倾斜拉伸,那一刹那出现在梅里耶特拉视野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影子,她下意识地随之转头,几乎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视野就已经来到了身体的侧后方。她立刻感到不好,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已经快过了意识反应的极限。梅里耶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五指平伸,然后紧紧一握,一把寒光闪闪的长矛已经出现在她掌心之中。 她反手一挥,矛尖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射向那个方向,矛尖像是击中了什么东西,在半空中炸裂开来,飞散的碎片犹如溅开的水花,转瞬即冰凝,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生长出一个半球形的冰霜护盾。这是五环法术寒冰长矛,是个攻守兼备的元素魔法,梅里耶特能勿须念咒便施展这个法术,可见她不仅仅在女巫的领域,在元素法术上也造诣极深。 她确信自己的法术命中了布兰多,虽然料想一个白银巅峰的法术还不足以对对方造成什么麻烦,不过寒冰长矛生成的冰霜护盾极为厚实,附带的弥漫的寒气也能降低受术者的速度与力量,这不是普通的冰尘,而是用符咒从风元素位面风暴止息之山召唤来的凛冬之寒,高深的术士施展的冰元素魔法甚至能冻结法则本身,梅里耶特自己的元素魔法造诣虽然还不能做到这一步,但也自信可以阻挡布兰多片刻。 她果断地一松手,冰霜护盾离手而去,然后后退一步,一只手在空气中划出一个代表安息的符文。另一只手平伸出去,手心向下,一件法器的虚影浮现在那个地方。 这是女巫真言,她要召唤自己的契灵。 梅里耶特事实上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布兰多。 她丢出去的寒冰长矛果然奏效,准确地命中了目标――或者确切的说是命中了那个方向,布兰多的移动速度已经超过了她的视力极限。根本无法瞄准。但梅里耶特毕竟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女巫之一,她曾经经历过的战斗千千万万,下意识地判断也没有半点偏差。 梅里耶特得意地一笑,手指向下一划,像是打开了一扇无形的门,一股充满了压迫性的力量忽然出现在空间中:那正是她的契灵,阿耶什,一个拥有几百年智慧的战士。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下一刻梅里耶特的瞳孔骤然放大了,她惊恐的目光中地看到布兰多毫不在意地向前一步。平伸出不握剑的左手,按在她的冰霜护盾上,那手甫一接触到冰霜护盾,从风暴止息圣山召唤来的凛冬之寒竟然没有半点效果,倒是弥漫在冰霜护盾上的寒气,好像畏惧什么似的,自动被驱散开了。 布兰多抬起头,对女巫笑了一下:“不错的法术。”他一只手按在冰霜护盾上。举起右手,高举过胸。‘哗啦’一声脆响,厚厚的冰霜护盾在这一拳面前脆弱得好像是块玻璃,顷刻之间便土崩瓦解,化为纷纷扬扬的冰尘向前迸射开来。 “意志壁垒!”梅里耶特脑海中轰一声炸开了,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知道这位伯爵大人其实是个苦修士。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她下意识想要后退,可布兰多冷着脸低斥一声:“霜土。”刷,一片带着冰晶尖刺的白霜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炸裂开来,转瞬没过梅里耶特的脚踝。女巫一抽脚,脚下纹丝不动,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迎面受到了重重的一击。 法师被战士正面轰上一拳是什么结果,只要看眼下这一幕就全然明白了。纵使有冰霜护盾作为缓冲,可布兰多这一拳仍旧将梅里耶特打得飞了起来,梅里耶特先前自己在霜土之卫的霜土领域之中拔不出脚,但布兰多这一拳却直接将她连人带脚下的冰块一起从霜土领域上打飞了出去,女巫像是个沙包似的在半空中飞了好几圈,然后才惨叫一声重重地落在远处走廊的地面上,碎冰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她在地上弹了好几圈,才撞在一根石柱子上停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芙罗都已经呆住了,虽然很少看到领主大人打女人,可真动起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罗曼在一旁直咂舌。 “咳,”梅里耶特吐了一大口血,她总算是有近极之领域的力量,才没有被这一拳直接打爆脑袋,不过饶是如此,仍旧是受了颇重的伤,鼻子眼眶全都渗出血来。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怨恨地看着被自己四个手下拦在前面的布兰多。 这种水平的力量和速度绝对不会是才初入要素之境的人所应该拥有的,这显然是第二个世界的力量――白塔奥维利亚,真理之侧。然而资料上说这个年轻人开化要素才不过半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跨入了真理之侧?梅里耶特心中极度怀疑。之前布兰多超越她视觉极限的速度,甚至还远远不止真理之侧那么简单,她虽然只是个女巫,但作为极之境界的强者,等闲可没几个人能快得让她反应不过来。 “该死……” 她心中暗恨。 与此同时,布兰多同样也在懊恼。 他被梅里耶特带来的四个女巫拦了下来,四个年轻的女巫警惕地拦在梅里耶特与布兰多之间,各自手中捏着咒文,布兰多纵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可也还没自大到要一敌四的境界,他知道这些与梅里耶特同行的女巫都是传承女巫的心腹,往往在一个支系的女巫当中拥有崇高的地位。 当然相应的,也具备相应的实力。 她们单个可能远不如梅里耶特那么厉害,但四个人在一起,差不多也能抵上大半个谎言女巫。 布兰多默默地停下脚步,不过目光还是放在不远处的梅里耶特身上,其实他此刻心中并没有表面上显露出的那么放松。作为这个时代最强的三系女巫的传承,谎言的女巫绝不会是浪得虚名。他之前占到那么大便宜,除了是因为梅里耶特吃了信息不对称的大亏之外,还有就是因为他那超乎寻常的意志力。 他的意志壁垒足以让他免疫大多数十环以下的魔法,更不要说区区一个五环的寒冰长矛,这样的意志水平纵使是放在苦修士中也实属罕见。更不要说出现在他这样一个年轻人身上,梅里耶特料不到这一点,也是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这些手段也就只能使用一次而已。 真理之侧的力量虽强,但在梅里耶特这个拥有极之境水准的女巫面前也还不够看的,而至于意志壁垒,也不是没有办法绕开,否则的话巫师们拿高意志的对手岂不是毫无办法?布兰多很清楚,像是梅里耶特这样经验丰富的对手,一旦弄清楚了他的把戏。那么接下来就轮到他的日子不好过了。 更何况,这里还是梅里耶特的主场。 只可惜没有一拳将这个老巫婆给打死。布兰多心中不禁十分懊恼,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的事情,极之境界以上的那些存zài那个不是拥有好几百年的战斗经验,岂能让他这么轻轻松松一拳打死,纵使梅里耶特一脚踩进他预先设计好的陷阱中来,可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一拳将后者打成重伤,便已经是喜出望外的事情了。 不过眼下也不是就要马上束手就擒的情况。 他还有底牌。 布兰多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那四名年轻的女巫。一言不发,只是眸子深处跳动着点点火焰。 “这是……”梅里耶特隐隐感到四周的氛围有些怪异起来。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是王的传承!该死,拦住他――!” 四名女巫口中同时吟唱起咒文,那是四个束缚咒文――四个束缚咒文,两个的目标是布兰多,另外两个的目标则是罗曼和芙罗。指向布兰多的咒语,还没等靠近布兰多的身体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障。撞得粉身碎骨,而指向芙罗那个,野精灵少女反应极快,她冷着脸举起手中的银色法杖,口中以比对方快出近一倍的速度吟诵出咒文。对方女巫的束缚咒文才刚刚成形,然而一轮由花纹繁复的银线构成的法阵已经在芙罗法杖的杖头生成,她伸手一指,同样的法阵便浮现在那女巫脚下。“大萨尔罗德火柱!”那女巫看到这个法术不禁尖叫出声,脸色都扭曲得有些诡异,大概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十分平凡的野精灵少女一出手就是七环火元素法术,而且施法速度能快到这个程dù。 那女巫再也顾不得维持法术,反手在身上一拍,不知是激发了什么魔法物品,一个淡蓝色的光罩以她身体为中心迅速扩展开来,这时候一道散发着刺眼强光的金红色光柱从天而降,准确地击中蓝色的光罩顶部。 当火柱击中光罩的一瞬间,一轮冲击波霎时间成形,滚烫的气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横扫开来,刷一声掠过整个长廊。蓝色的光罩在火柱的冲击之下弯曲变形,从原先的半球形变成了一个扁平的盘状,光罩上很快出现了六角形的裂纹,在那个女巫惊恐的尖叫声中,火柱沿着这些裂纹将光罩切割开,光罩片片碎裂,奔涌的火焰像是一把炽热的尖刀,切入那女巫的肩膀,将她一条手臂气化为飞灰。 大萨尔罗德火柱,七环元素魔法中攻击最强的魔法,传说是火精灵领主萨尔罗德发明了这个法术,这个法术召唤火元素界的非凡之火构成的火焰长矛,是最为直接、最为野蛮的攻击性法术。 双方交手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而就这么片刻的迟缓,布兰多和梅里耶特就已经各自完成了各自的准备工作。 一对黑翼在布兰多身后升起。 而与此同时,一阵迷雾从这条长长的走道之中升起。 梅里耶特虽然身受重伤,但她在受伤之前便已经完成了召唤契灵的仪式,名为阿耶什的灵已经在她身后显形,她伸手一指,便借用契灵的力量完成了梦境法术的最后一个阶段。梦境,女巫们认为梦境是一面可以映射人潜意识的镜子,在梦境世界中感性的感受要远胜过理性的感受,因此这个世界往往光怪陆离、随心所欲,女巫们能够操纵梦境,也就能够操纵人心;梦境有许多种,即使草率的划分也能分为噩梦与美梦,有些梦境可以释放人内心的欲望,有些梦境能折射出现实中那些令人不安的景象,谎言编造的迷梦能诱使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而梅里耶特拉的梦境则是迷宫―― 谓之‘正直者的迷宫’。 在十二月的女巫中,谎言之月的欺诈女巫掌握着正直与智慧的领域,她们所编织的迷梦没有危机四伏的陷阱、也没有蛊惑人心的幻象,是所有女巫的梦境中最为朴素的一种梦境,但在这个梦境中,掌管梦境的女巫掌握着一种极为可怕的能力。 即有条件地具现幻象的能力,因为具现的幻象在这个梦境当中是真正存zài的物质,因此它不再受法术条件的约束,也不会被意志壁垒所抵消。 梅里耶特面无表情,她伸出右手,手心卷起一朵冰霜旋风,然后她反手伸入这旋风的中心,往回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长矛――这支长矛,不再是那个简单的五环法术,它是莱德那尔,云霄之尖,霜巨人寇米尔的神兵。上古神话中,巨人之父寇米尔拔下莱德那尔山的山峰以之与埃希斯的长女寇华作战,这座山峰就是神枪云霄之尖,云霄之尖上环绕的冰雾,便是当年缭绕于山巅上的凛冽寒风,冰雾之间还能看到飞龙与生活在高山上风元素生灵的影子翱翔。 布兰多仔细看着梅里耶特手中的长矛,果然看到环绕于枪尖之上的冰雾与飞舞的风龙的影子。 ……(……) 第一百四十七幕 斩 从谎言的女巫梅里耶特拉召唤出神枪莱德那尔,到布兰多启动狂热天赋的这段时间,说起来话长,但其实也才不过眨眼的一瞬间,就好像时钟的秒针从一走到二轻轻一动所需要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罗芙施展了她的法术,让金色的火柱从天而降,贯穿了整座城堡,击中那名女巫。同样是在这段时间内,第四名女巫的束缚咒文才刚刚成形,以法则特定的路线穿过这条短短的走廊之间纷乱的魔法乱流,来到罗曼面前。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条咒文就好像是个幻象一样,直接从罗曼身体内穿了过去,没有产生任何效果。那个施展法术的女巫僵在了那里,她分明看到了罗曼身后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虚影,虚影中是一个白色长发飞舞的高大女人,女人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唇边,嘴唇动了动,用一种直抵心灵的声音对她说道: “你的法术不可能伤到我,我的孩子。” “巫……巫后?” 女巫之后,女巫之国布诺松天然的统领者,持权柄者,她的权威来自于力量与威严,这样的力量来自于对于巫术绝对的统治权,第一代女巫之后,梅布莱尔,万物的真言皆由她编织,在这个近神的领域,凡人的巫术对她无效。时间在这一刻定格,施展法术的女巫被这一幕震慑得一动不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恍若木偶,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战场角落里这个细微的细节。 芙罗长发飞扬,火焰带起的气流鼓动着野精灵的发丝,像是无形的羽翼一般将她从地面上托起。衣袂飞舞,她翠绿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火焰的金色,她轻轻落地,然后回过头―― 这一刻,布兰多和梅里耶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渎神者,”梅里耶特拉一手托起神枪莱德那尔。那凛冽寒风缭绕的寒冰长枪悬浮于离她手掌一尺之处,她的声音充满了空洞与威严,仿佛此前二十二代谎言女巫的英灵一齐降临于她的身上,二十二重声音共鸣着,鼓荡着,形成一声来自于巨人米尔寇的怒吼:“受死吧!” 整条走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结冰,砖块与砖块之间,发出吱吱嘎嘎的脆响,开始龟裂。破碎,然后表面为一层白霜所覆盖,白霜又凝固成冰雪。一阵冰风从城堡之中吹拂而过,让所有人都感到来自心底的寒意。 布兰多后退一步,改为双手握剑,剑尖向前,摆出了攻击的势态。 他心中暗暗有些可惜,塞伯斯的剑毕竟残破不堪。只能偶尔一用,否则如果他能左右双持的话。才能发挥出霜土之卫最强的力量。 但现在也够了―― 梅里耶特拉将手中的长矛向前一掷,没有任何华丽的效果,没有刺目的光彩,也没有凛冽的寒风,就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蓝芒向前刺去,这道蓝芒在前进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距离时。好像击中了一堵无形的墙,顷刻向四面八方崩碎开来,光炸裂开来,轰一声巨响,音波以爆炸点为中心形成一个环形的冲击波。向四周横扫而去,巨大的声浪一下子淹没了周围一qiē的声音。 在一种虚假的寂静之中,爆发出了一场绚丽的蓝色光雨,漫天的光雨,向着前方前进着,它击中墙垒,墙垒就断裂,击中梁柱,梁柱就粉碎,击中砖石,砖石就化为齑粉,毁miè过后,飞舞于空中的碎片就为万物结冰的世界所接管,一幅巨大的冰面沿着光雨破坏过的地面、墙壁、以及碎裂的废墟前进,沿着爆炸与冲击波的方向,形成无数连成片的尖锐的冰柱。 然后才是声音,尖啸的声音,仿佛要刺破耳膜,喧嚣着,撕碎一qiē,夹杂着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气浪横扫而过。 爆炸过后―― 布兰多等人所在的走廊首当其冲,爆炸过后,这条走廊已经荡然无存,残存的木头与石块在厚实的冰块的包裹之下,空荡荡的悬挂在半空中,在那个方向上的半座城堡,早已荡然无存。然而神枪莱德那尔的力量还远远不止于此,毁miè的痕迹沿着爆炸的放射面继续延伸,城堡前面的庄园,山道,以及半座法坦港,现在都已经不存zài了。 向着那个方向放眼望去,只剩下一个漫天冰雪的世界,白雪皑皑,大片大片的雪花正缓缓从天而降,城墙、房屋、街道与港口,如今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空白的通道。 照理来说,这样的一击之下,布兰多等人早就应该尸骨无存。梅里耶特拉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是神枪莱德那尔全力的一击,当年在这样的一击之下,埃希斯的长女,寇华也是身受重伤,神枪也随之崩碎,那样的一击就算是在黄昏之战中,也算是最顶尖的力量,布兰多再怎么厉害,想也不可能在这样的攻击之下逃出生天。 但事实就是,当冰尘消散之后,布兰多、芙罗、罗曼等三人的身影,就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又重新出现在走廊悬空的那一头。 三人身上不要说伤痕,就连衣角都没有拂乱丁点。 然后梅里耶特拉就看到了惊世的一剑。 布兰多人还在四十尺开外,还保持着那个攻击的态势,一动不动,但剑光就已经到了梅里耶特拉眼前,那道黑沉沉的剑光,倒映在谎言的女巫的眸子深处,就像是横亘在天边的一条悬崖,但那不是悬崖,也不是裂缝,是是送终的刀锋。梅里耶特拉感到脖子一凉,然后视线就高高地飞起,她的视野在半空之中旋转着,看到布兰多的身影缓缓的淡化,然后直到消失,她的目光最后留意到布兰多那个冰冷的眼神,漆黑的眸子深处没有半分怜悯与犹豫。 这是闪剑,也是风后九曜。 这……不可能! 布兰多的身影一闪即逝,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梅里耶特拉五人身后。那四名女巫同时做出了和她们主人一样的动作,那就是下意识地去抓住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空气一样,但她们抓住的只有从自己脖子里喷射而出滚烫的鲜血,四具无头的尸体挣扎着,摇摆着轰然倒地。她们的头颅在结了冰的地面上滚动时,眼睛里面还带着深深的不甘的色彩。 布诺松漆黑的夜空中,先贤之座所在的那片星域,四道闪亮的流星正在划过繁星遍布的夜空。 “这……怎么回事?” 北风之国,布诺松北方,呼啸王座―― 王座之上,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满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碎裂的水晶球,一动不动。她犹如融化的银球般的眸子中,只剩下不敢置信的神色。哗啦一声脆响,水晶球从放置它的平台上滚落,重重地摔落在万载寒冰所筑成的地面上,四分五裂,化为无数星尘般的碎片。 这一刻。 在整个沃恩德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巫师塔中,无数占星术士惊愕地从他们的水晶球面前霍然站立起来,将惊愕的目光投向东面的某个方向。在世界之环。承载着苍之史诗的万物大厅之中,负责监视魔力之海的‘世界之镜’正不堪重负。吱吱作响,整个大厅,都发出雷鸣一般的震颤和呼喊,在遥远的与之相对应的常青圣殿之中,一道悠远的目光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然后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山川与大地的贤者,艾尔兰塔静静地合上了眼睑。 静海。几乎所有的渔民都惊恐地抬起了头,仰着头看着正在变成暗紫色的天空,天空之上,原本的万里晴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这片不受风暴侵袭的圣海,海面上空正风云汇聚。无数云层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天空中隐隐回响着一个巨大的声响,仿佛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存zài正在缓缓属性。 银色联盟,万书塔,所有的警报铃声都在同一刻回响了起来,身披银袍的圣殿管理者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在联接四百三十一层书架的象牙桥梁上穿梭。 就在一刻之前,布加人发现他们密布于文明世界边界宛若繁星一般的监测塔全部同时亮了起来。 千年一至的大潮汐正在震动整个文明世界的基石。 远在法恩赞,帝国的前任皇帝陛xià兼教皇面前正缓缓打开一扇光门,这位年迈的至高者露出毕恭毕敬的神色,弯下腰,颤颤巍巍地弯下腰: “您的光临让帝国蓬荜生辉,贤者大人。” “不必多礼。” “贤者大人,这……果然是千年之潮。” 圣奥索尔,星月圣殿,到今天已经三百二十岁的大祭司兰德纳尔女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十五道影子在自己面前落下,她仿佛是着了魔一般,不受自己控zhì地说出那句话来:“欢迎回来……风后……大人。” 命运的轨迹正在偏斜。 但当事的两人却不为所知。 当四名女巫倒下的同一刻,布兰多反手一剑,一道剑光从他手中剑上射出,准确命中他身侧一堵断墙,轰然一声巨响,那原本就只剩下半截的墙垒轰然炸裂,碎石向后方四散飞射而出。然而一道黑影忽然从那个空无一物的地方滚出,正是浑身是血,长袍残破不堪的谎言女巫梅里耶特拉,而再看之前她断头的尸体,那儿早已变成了一只没有头颅的黑猫躺在血泊中。 布兰多早就知道自己没可能一剑杀死梅里耶特拉,更何况这里还是对方所主宰的梦境。 但此时此刻的梅里耶特拉也早没有了再战的力气,她手中的神枪莱德那尔也不见了踪影,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仿佛是一条丧家之犬。乌黑的血液从她身体各处流淌出来,汇聚在地上,缓缓流淌,结冰,凝固,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她喘息着,但仍旧抬起头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布兰多: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没死!?” 她此刻早已油尽灯枯,仿佛只剩下这个执念支撑着她咬牙嘶喊出这句话来。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收回了大地之剑:“最了解你的,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你的仇人。” “仇人?”梅里耶特拉微微一愣。 而一个清冷的声音接过了布兰多的话,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岂能在这把枪下再受同样的伤。” 一个少女的身影好像是凭空从空气之中走来,缭绕在她身边的寒气缓缓散去之后,首先显露出的是那一头随风飞扬的漆黑长发,一枚棱形的水晶在她额头上熠熠生辉。少女用一种居高临下,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目光注视着地上的梅里耶特拉,静静地说道: “何况现在米尔寇的一部分权能还掌握在我的手上。” 在看到这个少女的那一刻,谎言之月的传承者,欺诈的女巫,微黯寇华的信者,梅里耶特拉竟然不受自身控zhì般浑身战栗起来。 …… 阴影之国,孤高之丘,金海的领域内,灰之剑圣梅菲斯特忽然微微一怔,然后放下手中的剑来,绝望的女巫阿嘉特丽斯的攻击犹如漫天星辰,毫无保留地轰击向他,然而这些攻击一触及梅菲斯特身边的灰色领域,就全数被同化,消弭于无形。阿嘉特丽斯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抬了抬眉毛,她向前进了一步,但考虑了片刻,又收回手来,偃旗息鼓不再进攻。 一时间,两方激烈的战斗竟然同时止戈。 “灰之剑圣,果然名不虚传。”阿嘉特丽斯淡淡地答道,即使是这夸赞之言,以她的口气说来充满了居高临下的高傲感。 但梅菲斯特对此毫不在意,只是看了不远处的女王陛xià一眼,答道:“看起来你们的计划有点瑕疵。” 康斯坦丝面色稍稍有些沉,通guò与女巫之王的联系,她以前知道之前片刻发生的一qiē,不过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紧盯着梅菲斯特的眼睛,仿佛是要从那双灰色的眸子里面盯着什么端倪来。要是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对方的恶当,那么她就不叫做康斯坦丝了。 “大公爵,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梅菲斯特不发一语。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一qiē的,难道有谁泄了密?是安薇?”康斯坦丝摇了摇头:“这不可能,她不可能背叛那个人,然而只有她一个人知晓这一qiē,究竟是谁告sù了你们这一qiē?” 梅菲斯特仿佛从这位女王陛xià的疑惑中获得了某种快感,他这才回过头,看着康斯坦丝,笑道:“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康斯坦丝。” …… (PS:昨天不知道是排版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把梅里耶特拉最后那个字给我删掉了,愣是把人家变成了梅里耶特,也是醉了。)(……) 第一百四十八幕 德尔菲恩,来自帝国的最高智慧 时间回转到三天之前,路德维希男爵城堡一处别院之内。 布兰多在尼玫西丝和夏尔的陪同下来到这处别院内,这处别院位于城堡后面的庭院中,整个庭院都为郁郁蓊蓊的巨大橡树树荫所遮蔽,橡树下,一个黑发披肩的女人坐在轮椅上,阳光透过枝桠将斑驳的碎光洒在她身上,女人一动不动,在她身边,站着另外一个身高极为出挑的银发女士。银发女士正是银龙女士密丝瑞尔,而轮椅上的女人,从身材上能看出是个绝色美女,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脸庞却极为可怖,布满了烧伤的痕迹,一块块坏死的褐色皮肤正在蜕皮,而蜕皮之后留下的新红色新皮与别处白皙的肌肤极为不相称。 若是有哪个别的女人遭受了这样的打击,说不定会因为打击太大而疯掉,但宰相之女德尔菲恩却静静地坐在轮椅上,她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只剩下眼眶萎缩成一团,但另一只眼睛却平静如常,紫色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深邃的光芒,仿佛这巨大的灾厄并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对她毫无影响。 布兰多再次看到这位宰相之女时,也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第一次在信风之环见这个女人时,她倒的确是眼前这个样子,可后来再一次见她时,这位宰相千金简直就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泼妇,他一时间不禁有些愕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不过这位宰相千金在历史上颇为出名,是帝国有名的天才。布兰多身边的女骑士尼玫西丝显则得比较平静,见布兰多不说话,代他开口道:“德尔菲恩,你要求见我们一面?” 宰相之女抬起头来看了她和布兰多一眼,点了点头:“我想和你们谈条件。” “条件?” 德尔菲恩没有提之前的事情。布兰多知道这个女人在历史上以智慧闻名,她不再提,就说明她已经想通了,过去的事情她不屑于再提,因为知道再提也无济于事,既无法改变什么。也不能找回损失,纯属浪费时间。这样的女人冷静得可怕,因此布兰多也严sù起来,打起几分精神,想听听她口中的条件是什么。 和一般人说话的方式不大一样,德尔菲恩并不打算说起来龙去脉,直接跳过开头开口道:“我能到这里来,是通guò一个叫做索林兹的雇佣兵,这个雇佣兵在帝都附近颇有名气。他还有个外号叫做猫头鹰。他有个属下,叫做波里.火毡,是个矮人,不过我现在怀疑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能离开帝都,到涌银河附近找到你们,全是托了这些雇佣兵的‘福’,他们能够从我父亲派来追我的人手上逃开,又绕开乔根底冈大军的包围。找到你们一支小小的使节团,我原先还认为这些人颇有本事。” 布兰多还没反应过来。尼玫西丝就冷冷地答道:“这世上还没有这么神通广大的雇佣兵,也就是说,你能找到他们,是因为有人希望你找到我们。”布兰多听了这话,不禁诧异地看了尼玫西丝一眼,觉得尼玫西丝说这话的口气像极了他所熟悉的那个学姐。 “不是有人。是女王陛xià想我来找你们,后来我知道他们有个顶头上司,叫做罗德尼,这人是帝国的伯爵,想必大人你们已经认识了――” “女王陛xià?为什么?” 德尔菲恩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余的分毫。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小小一个埃鲁因伯爵,女王陛xià为何三番两次要找你的麻烦。” “三番两次?”尼玫西丝问道。 “还有上次在托尼格尔。”这一次布兰多反应了过来。 宰相之女的话立刻在他心中种下了疑惑的种子。是啊,要说是在死霜森林中心那次打爆炸之后,康斯坦丝来找他的麻烦,还可以说是因为天青之枪的缘故来试探他,但在那之前,他和这位女王陛xià根本就没有半分交集。虽然说他在安培瑟尔让炎之圣殿吃了个不小的亏,但世人皆知炎之圣殿是炎之圣殿,帝国是帝国,要说白银女王还应该感谢他才对,更不可能来找他的麻烦。德尔菲恩和他之间的仇怨是在信风之环时结下的,这样的事情在康斯坦丝这样高度的人看来应该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她非但注意到了这件小事,而且还不厌其烦地利用了,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帝国至高者应该做的事情,除非她已经闲到没事去关注一下自己周边小国内那些贵族的日常活动了。 要说帝国历史上有几任被圣殿架空的皇帝陛xià倒是有这个可能,但白银女王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看来她非但有帝国的政务要处理,而私底下还有一大帮子事情来准备。 她怎么抽得出时间来关注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存zài? 这显然是早有预谋的。 可问题是让布兰多不解的是,白银女王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存zài的,她针对他,显然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早已知道他身上有黑暗之龙的传承,可她究竟是从何得知?还是说这事黑暗之龙传承者之间冥冥之中的感应?但这显然是无稽之谈,凭什么女王陛xià对他有感应,而他对女王陛xià却一点感应都没有。而要说是因为他是达鲁斯的孙子的原因,也不大可能,自己祖父手上那一枚灰宝石明明就被康斯坦丝自己吸收了,要说她关注自己这个故人之后,那也应当是出于报恩的心理啊。 当然,现在布兰多倒不指望这位女王陛xià记起自己祖父过去对她的恩惠来,只要对方不给他找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他摇了摇头,忽然想起德尔菲恩之前的话来,这位宰相之女说是要和他们谈条件,想必是对整件事请的来龙去脉有一定的想法了。 这就是她的条件。 德尔菲恩看到布兰多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就明白他已经想清楚了,直言不讳地道:“这就是我的条件。” “你想要什么?”布兰多心想这位宰相之女无非想要的就是自由。经过这一次之后,她和他之间的仇怨极深,但她在这里显然不能报仇,她得想办法回到帝都,或者最起码要从这个被看管的环境中脱离出去。但让布兰多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德尔菲恩开口答道:“我听说你在埃鲁因有一位幕僚。我在你的领地见过那位小姐一次,她是个出色的贵族,相信也能把你的领地经营的井井有条。但这样的能力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优秀的女官而已,作为幕僚,还远远不够格。” 布兰多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他终于理解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一下呆住了,愕然地瞪着这位宰相之女。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这里有一个最优秀的人选在你面前,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了。”德尔菲恩淡淡地答道,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灼伤了声带的缘故:“我对自己很自信,我相信在整个帝国,也找不出比我更优秀的人选来。” “可是……”布兰多一时有点头晕,这位宰相之女今天变成这个样子。虽然他不是直接的原因,但要迁怒的话。也绝对逃不了关系,更不要说他之前还‘害死’了她的未婚夫――至少他知道德尔菲恩之前绝对是这么认为的。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布兰多觉得如果是换成自己,绝对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的仇人,就算捅不死,也绝对不会好言相向。但面前这位小姐的想法显然有些异于常人。布兰多本来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的想法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很特立独行了,但和这位女士一比,简直太庸俗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呢?”一旁的尼玫西丝倒是十分冷静地问出了他此刻最想要问的问题。 “我想了一下,女王陛xià促使我离开帝都。有两个原因,”德尔菲恩还是那个说话方式:“第一是传信――” “传信?” 德尔菲恩细心地解释道:“我显然不能给你真的造成什么麻烦,虽然我之前一度以为可以,但那时候是我没能清楚地认识到你的实力,我不会自欺自人,至少从今天看来,我那时候的想法颇为天真。既然我今天能看出这一点,女王陛xià肯定也早知道这一点,那么她让我到你身边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你恶心一下?我想女王陛xià没有这个闲心,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她让我出现在你身边,就为了另外一些目的。我仔细回忆了自己行动的全过程,在我行动的过程中,似乎没给你造成任何麻烦,因此要么女王陛xià的计划是落空了,否则的话她一定是通guò某个我事先想象不到的手段达成了目的。” “领主大人,”她不经意地换了称呼:“你要知道,现实不是床头故事,在现实中一个计划越是复杂,那么它失败的几率就会越大,而女王陛xià既然费心安排我这么一枚棋子,显然不会是奔着失败去的。因此我经过仔细的论证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在陛xià的计划中,只要我出现在你面前,她的计划就成功了。” 布兰多如闻天书,好一阵子才理顺了这段话里面的逻辑关系:“你是说,你出现在我身边,就已经传达了某个讯息。”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皱起了眉头,如果德尔菲恩的话不是无的放矢或者故意蛊惑人心的话,那这里面就很有问题了,康斯坦丝传递了什么信息,向谁传递了信息? 这意味着,他身边很可能有那位白银女王安插的人。 他马上又记起了德尔菲恩先前说过的话来,如果康斯坦丝一早就在他身边有眼线,那么她之后的那些行为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她会对自己这个偏远地区的小人物那么感兴趣,一而再再三地找自己的麻烦,显而易见,对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存zài了。布兰多忽然反应过来,白银女王拿到黑暗之龙的传承已经有接近二十年的时间,比起他来。她对黑暗之龙的一qiē显然了解得更多,他得到黑暗之龙的传承这么短短的时间内,都有女巫来投奔他,那么康斯坦丝那边没有理由没有女巫从者。 因此很可能白银女王一早就在女巫之中安插了眼线,当初巴巴莎在宣扬他这个黑暗之龙的继任者出现时,就已经进入了那位女王陛xià的视野中。布兰多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最近他隐隐感到法坦港背后有人在鼓动那些贵族闹事,却一直没有找到元凶,直到今天他才豁然开朗。 布兰多一时间默然不语,眉头紧皱,自己身边有内奸,但内奸究竟是谁却不甚明了。因为可能性太多,可能是雇佣兵,可能是冒险者,也可能是女巫。冷杉领所掌握的力量中,成分实在是太复杂了,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除了旅法师的卡牌之外,在托尼格尔发展的早期他也没有自己的人可以使用。 德尔菲恩见布兰多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她默然不语,一直等到布兰多又继续问道:“德尔菲恩小姐。你认为女王陛xià想让你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我先前说,女王陛xià促使我离开帝都有两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想让我离开我父亲和我祖父,其实这是一个私底下的秘密,现在的尼德文家族其实一直是我在掌舵,我祖父年事已高,我父亲远远没有他的能力。再加上我在祖父心目中地位极重。我离开帝都,就等同于落入了陛xià的掌控之中,如果她再以此相挟……”德尔菲恩停了一下:“我好多天没有收到外面的消息了,不过想必领主大人应该知道帝都现在是什么情况吧。” 布兰多听了她这番话,心中不禁翻起一阵阵惊涛骇浪。尼德文这个帝国第一大贵族世家的命运私底下竟然掌握在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少女手中,而她明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竟然还敢离开帝都来找自己复仇,要说这是鲁莽,这倒也的确算得上是鲁莽,他自己甚至就亲自领教过这样的鲁莽,她三番两次找自己复仇,就给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要说这个女人没有脑子,眼下这一qiē已经证明就算是他布兰多没有脑子,这位德尔菲恩小姐也绝对不会没有脑子。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个死在信风之环名叫艾尔曼子爵的家伙在这女人心中有多么重要,他一时间都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来,能让这么一位天纵奇才的女孩倾心,那家伙还真是好运。 他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你祖父和父亲都被软禁了起来,和其他反对女王陛xià的贵族一样,现在整个帝都都在白银女王的控zhì下,没有第二个声音。” 德尔菲恩对此毫不意外,她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的动机,我是尼德文家族的成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沦落,虽然它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确有我的过错在里面,但如今我既然冷静下来,就不会再一意孤行。” 布兰多默然不语。 德尔菲恩很有理由,动机也很充分,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了,他怎么能够保证她说的这些全部都是真的,而不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伺机给他致命的一击呢?归根结底,和德尔菲恩一比,他只能算是个凡人,他自问自己做不到那么洒脱地放下仇恨,尤其是看着这位女士脸上那纵横交错的伤疤,留她在身边,这绝对是个定时炸弹,而且是最可怕的那种。 他想了想,回复道:“你可以暂时和我联手,但除了我之外其实你还有更好的人选。” “你是说皇长子?”德尔菲恩摇了摇头:“比起他,我还是更看好你,皇长子有支持他的路德维格的军事贵族,尼德文家族这个时节帮不上他什么忙,就算是我站在他一边,也顶多不过惠及我一个人而已,这不是我想要的目的。反倒是伯爵大人你,你虽然是外国人,但现在也算是帝国内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我希望以外治内,只要领主大人你未来足够强大,就能保证尼德文家族在帝国内的影响力,而反过来,尼德文家族能在帝国高层保持影响力,同样也能巩固伯爵大人你在埃鲁因的地位,这是双赢的同盟。” “皇长子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布兰多一惊非同小可,差点以为自己身边又出了内奸,这件事他连女巫都没有告sù,知道的也只有他身边最近亲的那几个人而已。 “不难猜出来,我从鲁恩港一路跟领主大人走来,看着领主大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算是绝境,接下来几乎已经没有破局的办法。但领主大人还是有恃无恐,显然已经早有底牌,我把近期的事情总结了一下,也只能得出结论皇长子还在你手上而已。”德尔菲恩静静地回答道。 她这话一出,布兰多和尼玫西丝立刻皱起了眉头,但德尔菲恩好像早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又说道:“领主大人请放心,我也是一路跟着你走过来,才能猜出这一点,白银女王认为她在你身边安插了人手,步步占你先机,未必会料到你还有后手。” “可是,你先前不是说她在我身边还安排有眼线?” 宰相之女笑了笑:“想必领主大人对自己的领主看管得十分严密,女王陛xià安插的眼线也无法时时刻刻把信息传递到她耳边,否则她也不会安排这么一个计划让我来传递信息,由此可见这个眼线对于领主大人来说只是一步她预先安排好的暗棋,这枚暗棋还没有到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 布兰多想想也是,自己的领地和其他贵族的领地有很大的不同,自己手下的法师特别的多,要想悄悄从冷杉领通guò法术传递什么消息出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么想一想,白银女王安插眼线在自己身边,很可能还真是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存zài,但是具体要掌握自己多少秘密,想必也不会太多。 他点了点头,于是问题又回到了起初那一个上。 “可是,”布兰多问道:“你要怎么才能证明你现在所说的都真的,我是个俗人,实在是不放心放一个仇人在自己身边,我或许可能放你一马,但是作为幕僚……你知道,我们之间除了仇怨,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我没有办法证明。”德尔菲恩静静地答道,她剩下的那只眼睛中放射出明亮的光芒来:“但我有你想要的东西,白银女王显然已经决定要使用放在你身边的那枚暗棋了,她在暗中针对领主大人你,可领主大人你似乎还没有应对的头绪――” 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第一百四十九幕 好像出大事了 风吹动树丫,橡树尖楔形的树叶沙沙作响,树荫之间的碎光在德尔菲恩的长裙上交错晃动着。 “你能说说看吗?” 宰相之女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说完之后布兰多会出尔反尔的问题:“自从我们离开鲁恩港,女王陛xià应该就失去了我们的踪迹,从崇高之海出发内海上有数十条航线,我们可以去斗篷海湾、梅兹、花叶领、长青走道北面、罗科齐甚至安泽鲁塔西北方,就算是在梅兹,也有数十个港口。而到了法坦之后,就算是陛xià安插在大人身边的眼线找到机会传回讯息,那个时候也来不及从容的调兵遣将,毕竟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未卜先知。” 轮子的扶手上放着一杯水,德尔菲恩将指尖放入杯中,轻轻一沾,然后在旁边橡树圆形的花坛上画出几道简易的线条,布兰多看出那是一幅简易的地图,德尔菲恩先画出海岸线,然后再几个关键的位置标上点,那里分别是帝都、路德维格的入口、东梅兹、长青走道北方和法坦港。 她用手在帝都的方向一指,然后移向路德维格,再移向东梅兹,最后在法坦港上停下来:“我们抵达法坦港到现在有一周的时间,乘坐狮鹫从帝都出发抵达路德维格最快需要两天,抵达东梅兹需要半周。从时间上来说,她来不及调集我们附近任何一支从属于她的军队,即使是暗杀,也来不及从容准备。但现在法坦港城内局势不稳,背后有人蠢蠢欲动,说明女王陛xià已经动手,她有把握在近期完成针对你的一击。” 布兰多没有问德尔菲恩是从哪里得来的城内的消息。相信以她的智慧要从别人口中套出话来也不算太难,再说他看了看一旁的银龙女士,密丝瑞尔女士好像十分欣赏她,如果她问起,大概也不会――或者说不屑于说谎。不过这些算不得什么机密,布兰多也就懒得去过问了。 德尔菲恩声音平淡如水。继续说道:“康斯坦丝这个人刚愎自用,喜欢在外人面前表xiàn出强势的一面,她尤其喜欢独断专行,很少听进其他人的意见,看起来是个十分典型的帝国皇帝。但这其实不过是她在外人面前表xiàn出的假象罢了,作为一位帝国的至高者,她需要通guò这样的手段来维持威严,并且让人琢磨不透,这一套看起来很成功。但可惜有些东西注定会出卖你。” “帝国在她父亲和祖父那一代在位的时期和圣殿势同水火,但在她在位的这段时期,皇权日益稳固,与圣殿的相处却日益融洽,这绝对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可以做到的。在帝国的历史上女性的君王毕竟还是少数,她虽然刻意隐蔽自己,但她却又不得不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然而成绩最终会把她记录在历史上。为她的生平和性格做出注解,这是她无法改变的。” “康斯坦丝其实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从她最近十年的所有施政方针与谋划来看,也可以看出她喜欢谋定而后动的特质。” 画在石台上的地图已经渐渐淡去,只留下很浅的痕迹。 “这样一个人,一旦决定对你出手,那么她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从她的角度去考虑整件事,无论是调集军队攻击领主大人你的舰队。还是使人来暗杀大人你,从时间上都无法充分――和完美,那么就只有另觅它途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是排除了调集军队和暗杀,白银女王可以使用的手段也有千千万万。尤其是在这个魔法横行的世界,要阴谋算计一个人简直太简单了,如果仅仅如此,并不能说明什么,他接下来要防范起来也是十分困难。他唯一能想到的思路就是先抓到那些在背后捣鬼的家伙再说,但想来对方既然敢动手,显然就不怕会被他抓住。 德尔菲恩却好像没感到这么困难一样:“要想知道女王陛xià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其实也很简单。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其实隐藏着几个细节,这些细节我们之前没有注意到,但在想通了来龙去脉之后,它里面包含的信息就一览无遗了。” 她的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水中,阳光在深红色的茶水中上下浮动,好像她的思维一般。 她继续说道:“首先,白银女王当初刻意引我前往瓦尔格斯来找你们,是为了传递一个信息。如果把这个信息拆开来看,无非是指:‘她已经控zhì住了帝都的局势,你们可以动手了’,她为什么要传递这个信息呢?” “从这个问题中我们可以得到许多答案,第一,这个人一定是在使节团中,否则传递信息这个猜想便不能成立;第二,如果这个信息不能对他产生任何作用,那么传递信息这个行为本身就没有必要,所以说这个人肯定不会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第三,如果这个人不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那么这个人一定能在这个计划中起到什么作用。” 布兰多愣了愣,这位宰相之女所说的在他听来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仔细一想,好像的确包含着很多有用的信息,他脑子里面有种灵光一闪的感觉,只是一时间无法分析出这些信息中哪些是有用的,哪些是无意义的。这个时候德尔菲恩又继续开口了: “这个人能在这个计划中产生什么样的作用,关系到女王陛xià的计划是什么。所谓计划,是指为了某个既定目标而制订的达成目标的行事过程,而这其中过程只是为了达成目标的手段,如果目标不存zài了,那么手段也就毫无意义了,所以计划的核心是目标,而不是过程。所以归根结底值得讨论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陛xià的目标是什么。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往往有其动机,动机就是目标,动机是指驱使人如此行事的利益所在,简单来说。女王陛xià针对你行事,她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或者说针对你行事,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德尔菲恩再一次沾了茶水,在已经完全干涸消失的地图上划了几个符号,布兰多认识那些符号。那些都是巫师的速写标识――好处和妨害。然后抬起头来:“利益是指得失,可以以单纯的好和坏来区分,她的利益可以是从你身上得到,也可以是防止失去。但理论上来说,你一个小小的埃鲁因伯爵,你和女王陛xià应该没有半点交集,你既不可能妨碍到她,她也不可能关注到你,现在她的目光放在你身上。那么说明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引起她的注意,或者说威胁到她。” “这样一来,从大人身上寻找目标,选择的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她想了一下:“我来做个假设,王陛xià自诩为黑暗之龙,不惜与整个大陆为敌,既然她连四大圣殿都不放在眼里。岂能在意来自埃鲁因的小小威胁?我假设领主大人身上也有黑暗之龙的传承,不。应该是传承的一部分,那么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你和女王陛xià都不是真正的黑暗之龙,但你们都执掌着黑暗之龙的一部分权能,但真正的黑暗之龙,只能有一个。” 说到这里。德尔菲恩微微一停,眸子里面微光闪烁:“对,也只有这样,一qiē都可以解释了。为什么领主大人身边也有女巫效忠,为什么女王陛xià偏偏对领主大人情有独钟。为什么领主大人能在短时间内崛起,这样一来,逻辑也就成立了。并且还有旁证,女王陛xià是从最后一战的战场上得到黑暗之龙的传承了,当初帝国在那里还有另外一个高层,那个人就是领主大人的祖父――大地剑圣达鲁斯。” 声音仿佛静止了下来。 这都能猜到?布兰多已经呆住了。 德尔菲恩看着他的神色,淡然道:“我又有了另外一个证据,它现在写在大人你的脸上。” 布兰多脸一红,自从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他还很少这么失态过,不过这也主要是因为这位宰相之女的睿智太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没什么,你猜得很对,”他干脆不再抵赖,何况现在反正有女王陛xià为他背锅了,他也不太在意这个事情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地问道:“不过你还有没有看出别的什么?” “别的?我对大人的隐私并不感兴趣,眼下只是为了讨论公事而已。” 布兰多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不大可能,不过在看过了这位女士的表xiàn之后,他还真怕对方真看出他的来历来。他这个时候觉得被对方那只浅紫色的眸子一看,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难怪说聪明的女人不讨人喜欢,现在布兰多也心有戚戚然。 和眼下的这些秘密相比,他的来历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同时也是他至今还没有解开的谜团。他知道自己是布兰多,但是他身上同样也有苏菲的灵魂。 他平静下来,算是理解了德尔菲恩所说的话:“你的意思是,女王陛xià知道我是黑暗之龙的传承,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对我出手,所以在我身边的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个女巫。” “因为只有女巫才有可能在这件事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女巫能够操纵梦境,杀人于无形之中而勿须亲自到被害人身边,”德尔菲恩颔首道:“将所有的线联系起来,整条线完美无瑕,找不到任何疑点,那么它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一条。” “女巫……”布兰多喃喃自语。 “我对女巫不太了解,作为一个幕僚所能做的也只有眼下这么多,剩下的就需要大人自己去处理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就已经够了,他忍不住认真地对这位宰相之女说了一句:“德尔菲恩小姐,当初你要拿出现在这个态度来对付我,我可能就要麻烦大了。” “你想多了,大人,你当初不过是个埃鲁因的小贵族,我根本没放在眼里,第一次我本想亲自动手,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实力,但也仅此而已,杀鸡焉用牛刀。”德尔菲恩像是在回答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般答道:“第二次我本打算雇几个雇佣兵将你暗杀掉就可以了,毕竟那时候你是埃鲁因使节团的团长,我也不太好在明面上对付你,何况太过麻烦。至于杀了你之后,我自然有办法脱身,只是没想到遇上了巨龙袭击,那是非人力可以预测的意外,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并不打算记恨什么。” 布兰多这才明白,不由得由衷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女人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未婚夫艾尔曼的事情呢?” 说到艾尔曼,宰相之女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忧伤的神色来:“其实我知道艾尔曼的死与你和法伊娜无关,我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迁怒,但到了现在这个境地,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布兰多这才恍然。 …… “既然知道了是女巫在背后捣鬼,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当世最强的三系传承女巫在白银女王靡下,如果她要执行这个计划,那么最有可能出手的就是这三位女巫。这一代的女巫之王叫做爱丝梅拉达,是来自于漆黑之月的痛苦女巫,埃希斯的四女儿阿拉斯特的信者,作为女巫之王,她很难离开冬之国,所以不大可能出手。那么剩下的就是永黯之月的阿嘉特丽斯和我们面前这位女士――欺诈女巫,梅里耶特拉。但女王陛xià既然知道灰剑圣梅菲斯特是我的老师,那么肯定会派人拖住他,这个人选必然是金海的信者阿嘉特丽斯,因为梅里耶特拉根本不是我老师的对手,而对付我却绰绰有余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系传承女巫来对付我,不过除了上述上三位之外,其他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威胁――” 正直者的迷宫正在消失,罗曼听完布兰多的陈述,不禁有些恍然地答道:“原来如此,”她扬了扬小眉毛:“这么说来布兰多你早知道女巫中有坏人咯?” “至少比你这个所谓的巫后早一些。”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那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做出一副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刚才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会被你骂呢。” ‘波’布兰多屈指在她额头上一弹,痛得后者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埋下头去:“难道说我之前知道了,就不会骂你了吗?你应该想的是怎么去把你这个巫后干得称职,而不是去考虑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 随着梦境的消失,被神枪那德莱尔破坏得七零八落的城堡正逐渐恢fù原状,地板上的冰雪逐渐融化,渗进地面,很快连水渍都消失不见,残破的墙垣与断裂的石柱仿佛时间倒流纷纷归位,房屋重构,被冻成粉末的金属又重新凝聚,只是顷刻的时间,整条走廊就恢fù了之前的风貌。 当然,除了地上那几具无头的尸体和泊泊流淌的血液之外。 布兰多看了一眼陷入昏迷之中的梅里耶特拉,她虽然用替身术逃过一劫,但也已经油尽灯枯,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说,不过女巫的传承是彻底的崩碎了,这一辈子估计也不可能再施展魔法。“芙罗,你去通知男爵大人找人收拾一下战场,不用担心他会问什么,我想皇长子那边肯定也不会没遇上一点麻烦。” 芙罗点了点头,收起银色的法杖,默默地转身离开。 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忽然感到手腕上的传讯水晶微微一热,里面传来夏尔的声音:“领主大人,好像出大事了。” ……(……) 第一百五十幕 黑之月卡珊德拉 出大事了?布兰多听到自己巫师侍从的话心中一紧,难道说库鲁尔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学姐和梅蒂莎出事了?夏尔的声音在传讯水晶中继续说道:“领主大人,你最好出去看看就明白了。”出去看看?他心中升起些许疑惑,不过总算放下心来,看来至少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反手握住旁边罗曼的小手,驱动‘时空’要素,法则的线如同臣服一般退开,身形闪烁了两次,就来到了城堡之外。在他身后,黑狼寇华不屑地看了地上的梅里耶特拉一眼,打开一道光门,随之跟了出去。 来到城堡之外,布兰多总算明白了夏尔所谓的‘出大事了’是什么意思,此刻时间不过是下午一两点钟前后,但城堡外已经是漆黑一片,抬头仰望天空,真个法坦城上空好像笼罩在一块厚实的幕布之下,天空上没有云层,黑漆漆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黑洞,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比黎明之前的午夜还要黑暗。 放眼望去,远处法坦港已经开始升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整座港口都好像沸腾了,笼罩在鼎沸的喧嚣和尖叫声中。 “这是……”布兰多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永暗降临了。”寇华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身后。 ……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缓缓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中的是一双犹如融化的银球般不似人类的眼睛,那双眼睛属于坐在她对面的一个穿着冰蓝色长裙的中年女人,那个女人也像是刚刚从迷梦之中醒来,披散着长发,但她好像做了一个噩梦,紧蹙着眉头。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在那个女人身畔,沙发上的四人先后睁开眼睛。 这四个女人中,有灰剑圣梅菲斯特之前见过的永暗女巫阿嘉特丽斯,还有一对年龄在十六岁左右、一脸雀斑的双胞胎,以及一个带着头巾的老妇人。 “如何?”白银女王开口问道。 “可惜,”那个穿着冰蓝色长裙的中年女人仍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没能尽全功。”她回过头去,被围成一圈的沙发上明显空了两个位置。“安薇死了,梅里耶特拉也回不来了,倾述之星失去了主星,先贤之座也摇摇欲坠,库鲁尔主动交出了她的权能,因此剑之座也熄灭了……” “我拿到了冬之月‘俄狄丝’的权能,”双胞胎中,看起来较小的那个小姑娘开口说道:“爱里耶莉她老了。不愿意再参与到争斗中来,我杀了她,帮她了结了心愿。”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微微一笑:“薇薇安姐姐把权能让给我了,所以现在我有了两个月亮的权能,大人,我厉害吗?” “梅里耶特拉的权能回到了我身边。”被称作薇薇安的小女孩皱了皱眉,冷淡地回答道。 “你们做得很好。罗雅,薇薇安。”穿着冰蓝色长裙的中年女人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一些。赞许地一笑,她又看向旁边那个阴沉的老妪:“罗德塔,你呢?” “我没找到埃索丽,听说她在十年前就指定了一个小姑娘作为死亡之月的传承者;至于雅洛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她没有来得及指定传承者,她的传承还在沉睡。被我取得了。”老妪简短地答道:“是衰亡之月的权能。” 穿着冰蓝色长裙的中年女人点了点头:“我也没拿到杯之月的权能,有人出手干涉了命运的线,我怀疑这和尤弗基蕾娅那个疯女人有关,据说她在这三十年取了叫做阿丝嘉的化名在阿鲁彻一代寻找什么,她很有可能在寻找下一个传人。我早听说她对安薇十分不满意。她们那一系的女巫个个都是疯子,但力量却强大无比,安薇的确配不上杯之月的传承――” “至于剑之月的传承……出了一点偏差。”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陛xià,那个年轻人看来的确不是我王的传承者,但他身上有另外的命运,也绝对不简单。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十分神秘的气息,我无法透过那个气息看到他的未来,也斩不开他身上命运的线,当梅里耶特拉和他对上的时候,她的命运之线明显偏转了,那就像是……像是……” 穿着冰蓝色长裙的中年女人回忆起在自己手上打碎的那个水晶球,脸色愈发凝重,口中的口气也愈发不敢确定:“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改变了一样。”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这位女王陛xià敢做这样的举动,换做任何人,都早已在第一时间被面前这个女人给轰杀――但此刻后者却丝毫没有感到半点不妥,反而有些诚惶诚恐。“爱丝梅拉达,不用太过在意,至少我们的计划有一大半已经成功了,何况现在我已经知道这个小家伙不简单,我们虽然小瞧了他,但我不会再给他下一次机会的。” “陛xià……”爱丝梅拉达――布诺松这一代的女巫之王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不打算在和那小家伙玩这些小手段了,在我看来路德维格的贵族们不足为虑,白之军团已经到了法坦港附近,我决定先对他下手,接下来我会命令白之军团和山民调转矛头攻击法坦,让北方那些惶惶不可终日的家伙先松一口气好了,正好我那个亲爱的儿子也在他身边可以一网打尽。”康斯坦丝自信满满地答道:“爱丝梅拉达,女巫的十二权能,已有七入我手,等到那小家伙覆灭之后,收复布诺松便指日可待了。有些事情不可能一次就尽全功,你太过急切了,其实眼下的局面和我事先预料的也差不多,甚至还要更好一些,那毕竟是达鲁斯的孙子,岂能是那么简单的。” “陛xià所言甚是。”爱丝梅拉达还是有些担忧地答道。 康斯坦丝站起身来。看了她一眼,心知肚明这次的挫折让对方心中染上了一层阴影,她心中略微有些不屑,这位女巫之王的表xiàn让她很失望,在她看来这点儿麻烦算是什么,真正成大事的人根本不会在乎眼前的困难和一时的挫折。哎,这些女巫终日里玩弄阴谋诡计,终究没有见过大场面。 她忽然之间倒是颇为欣赏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对手来,至少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质,能让梅菲斯特这样的人物也甘愿在他身边效劳。 她走到窗边,窗帘好像有魔力一般自动向左右两边分开,但窗外不是阳光明媚的景色,而是一片黑暗。就如同笼罩在法坦港上空的漆黑一样,克鲁兹帝国的首都此时此刻同样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整个天空都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贪婪地吸进所有的光线,仿佛末日降临一般,日月星辰都不再升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帝都上空刮起了狂乱的北风,北风夹杂着冰雪和雨水,纷纷扬扬地从半空中落下。 “永暗降临了,”白银女王看到这一幕,似乎没有丝毫意外:“就和预言中描述的一模一样。爱丝梅拉达,我听说在这样一天。天空中会升起第十三轮月亮,黑月‘卡珊德拉’,但却从来没有人见过它,神话上也说‘第十三轮月无法为凡人所见’。但是作为女巫,你们应该是能看到这轮月亮的吧,爱丝梅拉达。我好像从没听你们说起过这轮月亮,这轮月亮也有传承女巫吗?” 爱丝梅拉达微微哆嗦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名词一样,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有的,陛xià。第十三轮月的传承叫做虚无的女巫,但和我们不一样,她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埃希斯与她的十二个女儿,而是海上巨怪――利维坦。利维坦是魔力之海的化身,在黄昏之战中,它的一枚牙齿刺穿魔力之海与现世的元素壁障,断裂之后形成了风暴止息之山,它在魔力之海上翻身,就形成庞大的魔力潮汐。我们的力量,是魔力之海在现世的十二个倒影,而据说第十三名女巫的力量,就是魔力之海本身。” “那她一定很强了?” “很强……”爱丝梅拉达顿了一下:“我没有见过她们,传说这一系的女巫的传承者都叫做苏菲雅,她们的最后一代传承,出现在圣者之战末期,那时候十二女巫都在我王身边,但她们都被第十三位女巫击败了。” 康斯坦丝回过头,细细的眉毛皱了起来:“她不也是女巫么,为什么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 “我不知道,陛xià,这一系女巫很神秘,关于她们的传闻,即使是在布诺松,也几乎没有多少。” “她曾经击败了你们,巫后呢,我没记错的话,在圣者之战的时代,你们女巫还是由那个至高无上的巫后所统领的吧?难道连她也不是第十三位女巫的对手?” 听到这个问题爱丝梅拉达略微有些不快:“女巫从来没有为哪一位巫后所统领过,陛xià,我们服从她的命令,那是因为此前的每一代巫后都是冬之国的主人,同时也是我王的王后。比起来,第二个身份对我们的约束更大,而冬之国的主人,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更替的。” “是吗?”白银女王回过头来看着她:“我听说巫后是女巫之国的创立者。” “第一代巫后的确是,而且是她从埃希斯那里窃取了魔力之月的权能,之后每一代巫后都是埃希斯的信者,她们的传承是北风的女巫;在古老的神话中,北风是魔力之源,因为我们女巫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北风都是从风暴止息之山吹来的,风暴止息圣山是现世魔法的源头,所以北风的女巫这个头衔已经是非常崇高的头衔了,不过就和第十三轮月的传承一样,这两系传承早已在圣者之战中就遗失了。”爱丝梅拉达详细地解释道。 康斯坦丝听完这段故事,沉默了半晌,幽幽问道:“真的断了吗?”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不过……”爱丝梅拉达犹豫了片刻,那银球般的眼睛中好像在回忆什么:“不过在几十年前,有一个女巫一直在寻找这两个传承,她在女巫中的名字叫做克努黛尔,是个怪人,对了,她就是琴之月的传承女巫――不过我们已经失去她的下落至少有二十年了。” “琴之月的传承女巫,我好像很少听到你们提起过这一系的传承。” 白银女王忽然抬起头来,仿佛十分感兴趣地问道。 …… 死者国,布诺松南方,毫无生机森林―― 一老一少两个女巫在森林中的小木屋前默默地注视着头顶上的群星崩碎,燃烧,殒落,在分崩离析的旧的星域的废墟之上,无数新的星辰又重新点亮,仿佛区区几十分钟之内,整个夜空的景色已经完全变幻了一番模样。倾述之星向西方坠落,先贤座黯淡无光,最终完全熄灭,剑之座崩碎的阴影之下,孕育着一颗不显眼的暗星,而另有无数星辰,仿佛纷纷化作了流星,在夜空中漫无目的地飞舞。 过了好一阵子,那年迈的女巫忽然回过神来,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边小女孩的肩膀,说道:“走吧,艾菲璐,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预言,接下来圣贤的预言将要降世,是你离开这片森林的时候了。” “我要去什么地方呢,老师?”被称之为艾菲璐的小女孩温声问道。 “去你该去的地方。” …… 法坦港,某间贵族的私人图书馆内。黑发的女骑士哗啦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本,借着放在一排排书架之间水晶灯柱的冷光,可以看清书面封皮上《黑之预言书》几个大字,这本书是圣殿指定的禁书,是女巫一脉的圣物,它的原本放在冬之国柱之大厅中,眼下这一本自然是赝品,没有原本上那可以洞悉未来的强大力量,但黑之预言书中记载着许多关于女巫的历史和秘密,是人们用来研究女巫甚至敏尔人最好的文献。 尼玫西丝放下书本,西法赫家的小公主琪雅拉正和小精灵还有后者那只伪龙在隔壁吵得不可开交,期间夹杂着灰山伯爵千金易妮德左右为难的劝架声,但让女骑士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并不是这些噪音,她在手中的书本时清楚地感受到了周遭世界的变化,光线变暗了,但不是魔法灯柱光芒的变化,她抬起头看到一侧的窗户后面。 外面的世界正变得一片黑暗。 那不是雷雨之前黑云密布的阴沉,而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远远近近城内人工的灯火有如黑暗中的星辰,在大地上熠熠生辉。 不知道什么时候,图书馆内争执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尼玫西丝依稀听到两个小姑娘的吸气声,但她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声音,她依稀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从自己身后升起。 ……(……) 第一百五十一幕 凡世之歌 I “尼玫西丝小姐!”银精灵公主梅蒂莎推门手持长枪而入,就看到黑发的女骑士回过头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边,对她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梅蒂莎微微一愣眼中露出询问的神色:“怎么了?”她之前在外面遇上了几名女巫的袭击,处理完战斗之后,发现整个法坦港的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她生怕屋内也渗透进了敌人,急急忙忙冲进来却看到眼下这一幕。尼玫西丝没有开口,寂静无声的图书馆内回响着一种诡异的嗡嗡声,两人目光下移,落在女骑士的腰包上。 女骑士的腰包微微颤动着,内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发出轻微的低鸣声。梅蒂莎露出警惕的神色,用眼神询问尼玫西丝需不需要帮忙,但尼玫西丝摇了摇头,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将手放到腰包上,弹开扣子。‘嗡――’震颤声一下子被放大了,一道银色的光源从女骑士的腰包中缓缓升起,梅蒂莎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枚银色的金属圆碟,它一边震颤着从腰包中缓缓升起,一边向四周发散出耀眼的光辉。 “战争石板!”梅蒂莎一下认出了这东西来,正是他们之前在瓦尔格斯找到的那枚战争石板:“这是……怎么了?” “永夜降临……战争石板……被唤醒了。”尼玫西丝喃喃自语道,她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惊慌之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让开,但那银色圆盘上已经射出一束带状的光束,正中她的额头,“尼玫西丝小姐――!”在梅蒂莎惊慌的叫喊声中,女骑士额头微微向后一仰。整个身体腾空而起,那一幕就像是那束击中着她额头的光束使她浮空一般,她身体微微后仰,一头黑发无风自动,四散飞舞,双目紧闭。紧皱着眉头一幅痛苦的样子。 ‘编号Are100729401B书架,学识,字首D,雷格尔咒系,弦魔法传承――’ ‘传承者,黑铁血脉――血统符合。’ ‘传承开始……’ ‘来自:仲裁会。’ …… 万物皆陷入黑暗之中。 布兰多抬头仰望着天空。 那是一片漆黑的天空,就像是一个吞噬一qiē的黑洞,没有星星与月亮,也没有半点光亮。天和地仿佛融合在一起,广袤无边,没有上下,犹如开天辟地之前的景色。然而在广袤的大地之上,还有文明的灯火,法坦港附近的城市、小镇、村落,这一刻皆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盏一盏。由近及远地依次亮起,它就像是一串将不同地方、不同种族、操纵着不同语言的智慧生灵联系起来的火种。这火种散落在大地之上,沿着崇高内海漫长的海岸线,依次被点亮了。 那就是文明。 孤独而又骄傲的文明。 布兰多没有说话,商人小姐也难得地没有开口,寇华一言不发,当她看到庭院中又有许多贵族出现时。默默地退回了黑暗之中,诺大的庭院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所有人的眼中,都倒映出这样的景色,仿佛繁星坠地一般的火光。倒映在或者黑色、或者褐色、或者蓝色的眸子深处,那孤寂与黑暗的大地――恍若了无生机的荒野,然而荒野之上的火光,却足以慰藉每个人的心灵。 想必,在许多许多年前,当文明从荒蛮之中走出,当雷霆第一次将火种带下,使之在荒野之上熊熊燃烧时,先民们的眼中,也是倒映着如此的火光吧。 那火,毁miè一qiē,却能带来温暖与光明。 好像是过了一瞬间,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却仿佛是过去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的时间,忽然之间,有人眼中又倒映出了另一种光彩:“看啊,看天上!”人们尖叫起来。漆黑的天空中,原本空无一物,但此刻却好像变成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与广袤的大地相对而立,上面倒映出了地面上零散的光点,这些光点一开始稀疏,随后密集,渐渐连成一片,仿佛群星坠落,在漆黑的夜空中熠熠生辉。 但人们很快发现,那并不是什么倒影,而是真实的坠落的群星,它们一片连成一片,仿佛崩碎的星区在半空中移动着,拖着长长的尾巴,顷刻之间将整个天空的星辰都点亮了。 那一刻,是许多人毕生难忘的奇景。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张大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但只有布兰多,显得无动于衷,他脸上甚至带着一种难言的神色,因为这一幕…… 他曾经见过。 第一颗坠星终于落地,那是一道闪烁的光弧,从天边一坠之下,明亮的光线在漆黑的夜空中划下一条笔直的银线,指向梅兹东面群山的方向。然而是第二颗,第三颗,霎时间,半个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阵银色的光雨,整个世界,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无穷无尽的银线之下,它们划亮夜空,刺眼地闪耀,然后渐渐淡去,然后又重新为另一颗坠星所点燃。 剑的时代已经来临,所以群星坠地了,归还与圣贤的知识―― 那是历史上的星火之年,布兰多还记得这一年,游戏开启了第三章――石板战争。那一年,是埃希斯复苏前十年,那一年永暗降临,石板浮现于世。 …… 克鲁兹帝国,帝都,白蔷薇园内,康斯坦丝眼中倒映着这明亮的星光,这位帝国的女王陛xià在光雨之中纵声长笑。 “大幕开启了,我们的时代来临了,爱丝梅拉达――” …… 瓦尔哈拉,世界树要塞,芙蕾雅目瞪口呆地看着布兰多送她的那块石板――这块石板曾经在死霜森林中几乎救过她一命,并赋予了她一些神奇的能力,但在那之后,它就重新陷入沉寂之中,任她怎么研究也都不再显现出任何力量。就仿佛是一块普通的石板般。然而此时此刻,这块石板却忽然从她的书桌上腾空而起,一个又一个金色的字节从石板上闪现,这些文字仿佛孕育着某种规律一般,依次显现了二十四次,二十四个字符浮现之后。忽然‘咔嚓’一声,石板从中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来。 “啊――!”芙蕾雅惊叫一声,这块石板虽然自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显圣过,但再怎么说这也是布兰多送给她的礼物,何况还救过她一命,她本来还打算好好保管的,可没想到它竟然自己裂开了。她顿时吓坏了,赶忙用双手去按住这块石板,生怕这块石板再继续这么玩下去把自己给玩得四五分裂――这、这可是布兰多送给她最贵重的礼物啊! 可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那石板。就在她手忙脚乱的举动中,那石板已经咔嚓一声碎成好几块,一道金色的光芒从石板射出,正中她的额头。 芙蕾雅只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依稀看到一枚金色的圆盘从那石板中飞射而出。 然后她就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片漆黑的世界当中。 然后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了起来: ‘编号Battle000000032A书架,血统,字首V,战具系。战技传承――’ ‘传承者,黑铁血脉――血统符合。’ ‘传承开始……’ ‘来自:战争女神卫队。’ …… 埃鲁因北方。雄狮高原,狼嗥森林中,布雷森.哈布奇吃力地一个个将自己昏迷不醒的战友从黑狼的尸体堆中拖出来,他擦了擦白狮盔甲上的血痕,然后才一脸古怪地打量着不远处漂浮在半空中的银色三角形残片。就在不久之前,当天空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和他的战友正在森林中巡逻。然后就忽然遭到了黑狼群袭击,差一点就全军覆没之际,多亏这从天的银色碎片发出万丈光辉将黑狼全部击杀,之后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半空中。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布雷森抬起头:“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外面的世界又到底怎么了,你一定和之前的变化有关,对吗?” 他喃喃自语道,本来并不抱希望这东西会回答他,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一刻,一道光束忽然从三角残片之中射出,在雪地上落下一个半透明的投影来―― “你好,凡人,我是露克西斯,或者按照你们习惯的称呼――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水晶。” …… “凡人,我允许你称呼我的名为阿尔弗斯――” “在你面前的是万物之终,苍蓝。” “我是炽烈。” “我们将遵从契约,将遗失的知识重新返回给文明的传承者……” “一个新的轮回已经开始……” “你们终将面对终焉之刻,请接受我的知识,凡人。” 从奥图斯特机械城,到众星之塔,从狮子圣宫,到十圣之殿,西起那泽尔广袤无垠的平原,冬至圣奥索尔绵延起伏的群山,从星光汇聚的银湾之岸,到寒风呼啸的十城联盟,这一刻,无数这样的场景正在反反复复上演着,一道一道星光从天空之中降下,来自于上古的知识,自从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遗散于大地之上的传承,这一刻终于重回世间。 战争的石板,在布兰多的认知之中,提前了半个世纪,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世界的秩序。 终将开始动荡起来。 此时此刻,在法坦港一间小小的私人图书馆中,尼玫西丝正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不要,我拒绝!”那一瞬间,黑发的女骑士仿佛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看到一束光流涌入自己的脑海,无数信息、画面、字符与法则线充斥在她的记忆之中,只要稍微将心神投入到这些信息之中,就能明白这些都是来自于上一个时代的最高文明,是秩序在大地之上遗失的最重要的一部分传承,但尼玫西丝此刻却根本没有半点想要接受这些传承的意思,她只觉得心中惊慌至极,咬紧了牙关想要抵抗。 可这种抵抗是无力的。 画面的切换很快变得迅速起来,从这些闪烁的光影之中,她看到了古代的战争,黄昏与秩序的交锋,神民建立这个世界,在星空之间的迁徙马塔塔尼亚人,创zào第一道光的母亲玛莎,然后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巴贝尔要塞的毁miè,时代更迭,黑铁之民从荒野之上诞生,圣贤之战,埃鲁因建立,这些画面相互交叠,她几乎来不及记忆,便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出生,那一幕画面仿佛一分为二,她看到了两个世界,一个世界,她出身埃鲁因贵族家庭,从小接受良好的贵族教育和骑士训练,她拼命地练习,成长,仿佛为了挣脱某个既定的命运。另一个世界,她出生于一个古怪的房间中,那是个纯白色的房间,周围放满了奇怪的器械,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围着尚还年幼的她和她虚弱的母亲,然后她看到了自己的成长,儿童,少女,学习时代的经历。 在毫无知觉中,尼玫西丝微微抽泣起来,一行眼泪已经沿着她紧闭双眼中滑落而下。 “我……不要……被替代……” “我是……尼玫……西丝……” “对不起……” 梅蒂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再前进半寸。 不过片刻,黑发女骑士缓缓睁开眼睛来,她眼中闪烁着一种奇特的――梅蒂莎从未见过的光彩,她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重新抬起头来。 “苏菲……” 一个银精灵小公主从未听过的名字从女骑士口中被轻轻念了出来。 …… 群星坠落之后,遥远的天边,天边的地平线上,仍旧是一片漆黑。 布兰多注视着那个方向,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发生,庭院中也没有一个人发声,没有人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天空会忽然暗下来,太阳、月亮还有星星都去了什么地方?还有之前那坠地的流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罗曼好奇握了握布兰多的手,布兰多回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 这是黄昏降临之前代来的永黯,然后将是长达七年的永夜。 沃恩德原本的秩序在这一刻将完全颠覆。 不过他并不太担心。 因为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这一qiē。 他看着地平线的方向,不过片刻的时间,一缕银光忽然从那个地方升起,那银光像是一条缓缓上升的银线,它缓缓上升,当上升到顶点,一轮耀眼的光斑从银光的尖端扩散开来。然后许许多多这样的银色光束从远远近近的地方升起,它们很快连成一片,一条一条,一道一道,闪光的银线在半空中纵横交错,构成玄奥的图案,图案之中又有字符闪动。 Fme,火焰。 Daes,神圣。 Latton,生命。 Vio,光明。 仿佛是世界之初的那一刻,玛莎从魔力之海上空降下银色的法则之线,法则之线纵横交错,编织出名为世界的法典。这一幕如今在整个世界上空上演,纵横交错的银线,彼此相连,然后闪耀出温暖的、持续的光芒。 黑暗中好像响起了庄严的吟诵声,那是咒文,也是轻扬的圣歌声,神圣的音符在世界上空飘散,回荡在整个沃恩德上空,在这歌声之中,天空上的黑暗在光中消散,太阳、蔚蓝的天空、云层与微风,不过在片刻之后,重新在整个世界上空浮现而出。 这是玛莎对于她子民最后的祝福,凡世的歌声。 ……(……) 第一百五十二幕 凡世之歌 II 芙蕾雅眨了眨眼睛,从黑暗中醒来,桌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烧尽了,卧室内一片漆黑。她迷糊了片刻,才记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布兰多送给她的石板忽然裂开,从中飞出一枚金色的圆碟,圆碟上射出一道光线击中她的额头――这难道是一个梦?芙蕾雅下意识地向桌上看去,霍然发现那枚失去了光彩的圆碟正静静地躺在一堆石头碎片之间,窗外月光洒在它上面,散发着冷冷的清辉。芙蕾雅这才注意到窗外天空上又有了月亮,不过她本来就不知道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一场日食,倒是自己一觉睡到了晚上,这一点让她小小有些吃惊。 难道之前发生的一qiē都是真的?她下意识地去梦中发生的事情,就霍然起身,她忽然发现自己脑子里面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知识,这些知识好像与生俱来的,虽然说有一部分还很生疏,但就像是在过去某个时间中她系统地学习过这些知识,只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使用过才导zhì的生疏,而不是那种死记硬背被灌入在脑子里面的文字资料,就好像是稍一回忆,这些知识便清晰起来,她甚至有一种错觉,只要自己找机会练习几次,就能熟练掌握这些知识。 这些在她脑子里面的知识,大部分是关于战斗技巧的,就好像她曾经被培养成一名精锐的战士,这些战士属于一个名为战争女神卫队(或者说女武神卫队)的组织。不过除此之外,这段记忆再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除了各式各样的作战技巧之外,剩下的就是对于各种武器、装备的使用方式,然后她脑袋里面还多了一大堆多余的东西,那些都是些魔物的资料。但这些魔物她不要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 什么奥里基尔战士,突击者,刃虫,梦境巡游者……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大部分听起来不像是魔物。更像是军阶,芙蕾雅发现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后面对于它们的标注中大部分都是‘能族’,另外剩下少部分是黄昏种和晶簇、魇虫。晶簇,芙蕾雅倒是知道的,布兰多经常提起这种生物,能族,她感到自己好像在哪里也听过,隐隐有些印象。她心里依稀有种感觉,好像自己曾经在过去某个时刻和这些生物战斗过,但她知道这种感觉不是真实的记忆,而是来自于这些传承的知识之中。 在她的记忆中,战争女武神是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战士,她们有一种特殊能力可以通guò战争之龙召唤古代武器投影在大地之上,芙蕾雅伸出手来,念道:“Hercules――”这个古怪的咒语好像是忽然出现在她的脑子里。一道白色的光华从半空中降下,直接穿透屋顶落到她手上。无数细小的光粒子在她手上汇聚、凝结成一把长刀,那刀非常古怪,它的刀刃好像是由光构成,但并不发散,也不拘束在一起,而是形成仿佛水晶一样的片状。还带有一定的的弧度,长刀的护手之上,四块金属板折叠向后,挡住长长刀柄和手握的位置。 这把刀的整体风格完全迥异于大陆上的艺术风格,整把刀没有任何浮雕纹饰。也看不到常见的常春藤、龙或者太阳荆棘一类的纹章装饰物,给人一种简洁富有力度的感觉。“这就是古代武器?”芙蕾雅从未见过这样的长刀,但也能感觉出这把刀非常漂亮。 她举起这把刀来,视线惊鸿一瞥,这才发现自己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这可把她吓了一大跳,她一下摆出战斗的姿态,但随即发现黑暗中一声不响站在那里的正是全身都笼罩在盔甲之下的翡翠骑士。芙蕾雅微微一愣:“骑士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后者是狮心剑的守护英灵,自从她拿到狮心圣剑之后就一直追随在她左右,但对方很少会出现在视线中,就算是在战斗中也不会出手帮助她,仿佛单纯只是为了守护这把剑,这些日子以来她时常看不到这位骑士,几乎都快要忘了对方的存zài。 不过对方这么一声不吭地闯到自己的房间中来,还是让她有些恼火,既然身为骑士,难道不知道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闯女士的房间是十分不礼貌的么? 但今天这位翡翠的骑士明显有些不同,他抬起头,头盔下空洞的灵魂之火静静燃烧着,他看了芙蕾雅一眼,然后转过身,推门离开了。 翡翠骑士没有说话,芙蕾雅心中却隐隐升起一种感觉:他要离开了。 夜风吹过托尼格尔的群山。 冷杉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谱写一首歌,吟诵着未知的未来。 …… 在秋暮之月的第一天,这天下午沃恩德的居民见证了一场最为不同寻常的日食,当然,大多数人以为这只是日食而已,因为在短短的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内,太阳与天空便重新出现。但在许多地区,比如说圣奥索尔南边的卢泽尔、白山,大冰川东部,十城的部分地区,埃鲁因南境的黑暗森林以及圣白平原的部分区域,太阳落下之后就并没有再升起过。 这些地方很快发生了大规模的骚乱,在这一周之内就变成了完全没有秩序的区域,在缺乏光明、食物甚至饮水的这些地区,政zhì实体很快就消亡了,秩序消亡之后,原本的文明就为野蛮所替代,居民变成了强盗,从而导zhì大批难民向外迁徙,但很快,在这些暗无天日的区域,连强盗也生存不下去了,难民一波波涌出,涌向那些还有光明的地区。 但难民潮还没有走到更远的地方,因此在大多数地区,人们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星聚之海,外海之上漂浮着一座浮空城,拉塔基是这座城市的名字,它是银色城邦中比较著名的一座浮空城,平日里停留在星聚之海外海,负责监视白山东方大平原上魔物的动向。但此时。这座被称之为‘漆黑之眼’的城市正静静地悬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巫师们用魔法点亮了各种灯火,聚集在城市中央灯火通明的广场上,广场上空此刻已经漂浮着身披各式各样长袍的巫师,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长袍上至少有超过七道银色滚边,那些没有超过七道纹边的。都站在广场地面上,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 在布加,巫师们将能施展五环以下法术的巫师叫做学徒,能施展五环到七环以上的称之为准巫师,虽然说对于能施展七环以上的巫师称呼倒是和地面上一样――统称为大巫师。但在这个银色的城邦之内,你要么是大巫师,要么是学徒,或者说只有成为了大巫师。你才能脱离为学徒的身份。而脱离了学徒的身份之后,你才能自由地在城市内飞行,所以地面上才有那么黑压压一片人。 不了解布加的人看到这一幕,可能还以为这个所谓的银色联盟不过如此,不过事实上,地上这些所谓的‘学徒’,大部分也都是准巫师,只能施展五环以下法术的巫师。在这里真是凤毛麟角,未必不比那些顶级的大巫师更难找。只有那些未满十岁的、巫师资质较差的孩子才有可能。 在布加,如果你十五岁之后还不能施展五环法术,那你就不是资质差的问题了,而是怪胎了。 这就是白银之民的实力。 事实上单纯从战斗力上来说,白银的一代与黄金的一代差距并不大,只不过在黄昏之战的时代。黄金族裔是真正的战斗种族,而白银之民大多很少直接上战场。比方说龙族,黄金族裔之中的佼佼者,单从个体实力上来说远胜于布加的工匠巫师,但巨龙人丁稀少。即使是在黄金的一代最强盛的时代也是人口最少的黄金族裔,要讲单打独斗,巨龙的普通成员自然是碾压工匠巫师中的平均水准者,但如果从整个族裔的层面来看,布加人还真未必就怕了龙族。 然而就是这两个种族,在神民还在的年代,布加人的先祖奥奇杜学者们是巴贝尔的图书馆管理员,负责整理和收集文明的知识和传承,而龙族则是纯粹的战士,冲锋在与黄昏战斗的第一线,两者的分工,一目了然。 这也是白银和黄金一族最大的区别。 只是千年以来,布加人自从圣者之战结束退出大陆后,就再也没在沃恩德显现他们的力量过,他们很少插手纷争,更别谈参与到一场战争中去。正是如此,就算是在不久之前克鲁兹帝国的女王陛xià冒天下之大不韪宣称要复辟敏尔人的王朝,他们也只不过是破天荒地资助了布兰多一支舰队而已――仅此而已,甚至连人都没有多派半个。甚至就算是这支舰队本身,也不过是他们和托尼格尔原本交易的一部分而已,布加人不过是额外多加一些东西,甚至都算不上是在帮忙。 但此时此刻,这些巫师们却前所未有地严sù。 一个身披红袍的巫师正在半空中演讲,他的声音有如雷霆滚滚,笼罩在整座城市之上:“根据我们的调查,在376年,秋暮之月第一天正午魔力潮汐暴涨之后,从整个沃恩德上空坠入地面的流星碎片,其中大部分正是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宣称遗失于大地之上的那部分知识和传承,也是‘仲裁庭’最重要的一部分文明传承……剩下的,是索米尔水晶。” 在布加,银袍巫师是白塔的持杖巫师,他们手持银杖,也被称之为银杖法师,是知识的守护者,在银色联盟地位崇高,是仅次于议会巫师的高阶巫师。其他最常见的是白袍和灰袍的巫师,在这里白袍巫师即是普通的工匠巫师,灰袍巫师一般是来自于银色连忙的战斗序列,其中大部分都是元素使。而剩下的黑、红、蓝三色袍,是数量最少,最特殊的三类巫师。 蓝袍巫师是翼狮城特有的巫师,是银色联盟十二位巫师领袖中罗萨德尔的私人亲卫,罗萨德尔本人专精符文魔法,因此蓝袍法师也是布加人当中最强的符文法师。而黑袍巫师一般来自于银色联盟的隐修会,这个组织的会员大部分是修通灵术、阵法术的亡灵巫师,术士,当然这些人自视甚高,一般看不起来自于玛达拉的乡巴佬。 而红袍巫师,又称之为洞察者,他们来自于万物之塔,是整个沃恩德最顶尖的一群占星术士,他们精通的自然是占星术,不过这其中最为杰出者还是红袍巫师的领袖,十二位巫师领袖之一的弗拉基米尔.黑里扬诺夫,同时也是拉塔基的城主,他有一件神器名为太阳黑子,是一只独特的漆黑的眼睛的形状,因此又被世人称之为漆黑之眼,正是拉塔基城得名的原因。 弗拉基米尔仍旧是他那个为世人所熟知的光头的形象出现在广场上空,留着浓密的胡须,额头上一个黑色的符号,正是漆黑之眼留下的印记。他在半空中俯瞰整个广场,停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布加人乃是奥奇杜学者们的后裔,收集和管理大地上的知识乃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巴贝尔要塞的图书馆中珍贵的知识,曾经是巫师们最重要的财富,因此我们有责任将它们重新收回,并善加保管。” 广场上一片寂静。 不过弗拉基米尔也并不在意,他需要的也不是这些人的回答,以他所在的高度,他需要征求的也只有那十二个人的意见而已。 确切的说,是三个,银色联盟内部其实也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组织严密,早在第二次圣战之后,银色联盟的巫师们就因为意见不合而一分为三,其中威廉为首的银袍巫师还掌握着布加的正统――卡奈奇和白塔这两座最为重要的城市,兵并自称为秘银学会。其次就是隐修会,黑袍巫师的大本营,领袖是尤基,他们将浮空城停留在大冰川之上,虽然行事隐秘,但却最热心于大陆上的事物,不过这些黑袍巫师不是热衷于在大陆上争权夺利,而是热衷于剿灭混沌的力量,事实上他们正是万物归一会和牧树人最大的死对头。 最后就是所谓的红蓝联盟,也被称之为萨萨尔德联盟,其实也就是罗萨尔德与弗拉基米尔的双城联盟,由于这两座浮空城位于萨萨尔德地区上空而得名,这个联盟在银色联盟对实力最弱,因此名声不显,不过却和威廉执掌的秘银学会有极大的仇怨,弗拉基米尔本人更是早就觊觎白塔的地位,他一直主张白塔的守护法师应当是更加具有洞察力的占星术士,而不是法则巫师――虽然在银色联盟,法则巫师通常又被称之为学者。 不过弗拉基米尔心中也清楚,十二个巫师领袖中,威廉居首,图拉曼排在第四,他的位置在第八,罗萨尔德更是连他都不如,以双城联盟的实力要挑战秘银学会,实在是有些异想天开。他之所以觊觎白塔,那是因为白塔在巫师中所具有的神圣地位,布加的白塔就是仿造要素五境中那座法则之塔而建立的,白塔内每一层都装满了来自整个沃恩德各地的文献和书籍,是布加人最大也最引以为骄傲的图书馆。什么东西对于巫师来说最重要?自然是知识。而白塔作为知识的象征,因此一直被视作巫师的圣地。 但现在,他显然有了更好的选择。 布加人是奥奇杜学者的后裔,奥奇杜学者曾经身为巴贝尔的守塔人,那时候他们曾经拥有数万年来所有文明,无数个大陆的知识与传承,黄金族裔,白银之民,甚至神民和神的知识,都被储藏在那座通天之塔中。在那个时代,巴贝尔就是文明的中心,秩序的象征。如果说有一天他能收回这些知识,那么白塔也就不值一提了。 弗拉基米尔在半空中默默等待着,红色的长袍无风自动。 很快,他听到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 第一百五十三幕 凡世之歌 III “弗拉基米尔,你打算干涉大地上的历史进程吗?”虚空中的声音说道。这个声音坚定有如钢铁,铿锵有力,虽然只是在质疑,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否定。 “尊敬的奥图领主,召法者,龙之巫师,这得看我们如何定义什么才是干涉,干涉?在我看来插手政zhì与纷争才叫干涉,我们只是为了收集珍贵的知识与文献而已,千百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大地上收集知识与文献,这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弗拉基米尔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奥图领主瑟兰督,沃恩德最强的法阵巫师,他的性格就好像他的职业一样,喜欢提前做好准备、总是事先考虑好最坏的情况,作为几百年的老朋友,弗拉基米尔很清楚这一点,他提出反对,并不真是反对,而是等待一个足够可以说服他的理由而已。 当然,如果你缺乏这个理由,那么他很可能会觉得你是在冒犯他的威严。弗拉基米尔完全不担心这一点:“其实我们都很清楚,我们心中真正在意的是秘银会的看法,秘银会的确强盛,但他们的观点始终也只能代表一部分人的看法,历史已经多次告sù我们,力量未必代表着正确,通往正确的捷径是小心谨慎,和保持卑微谦虚的态度,以及一个正确的目标。毫无疑问的,我认为这些我们都能够做到,秘银会并不能对我们说三道四。” “我同意。”虚空中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个声音低沉、严sù,仿佛总是在解读历史般严谨,正是翼狮城城主罗萨德尔的声音,他惜字如金,只说了这三个字便重新陷入沉寂中。 “我也同意。”最后一个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这是三个人的声音中唯一一个能听出感情的声音,她的主人显然十分激动,声音高亢,令人热血沸腾,仿佛随时已经准备好动身出发,去执行这个计划。银色联盟十二位巫师领袖中的女性并不多。而如此感性、情xù化的更是只有一个,即世人称之为凡尘的精灵王的沃恩德元素使第一人――风暴女王奥拉特丝。 加上弗拉基米尔,四个人中有三个人已经同意,瑟兰督同样清楚这些老朋友们的性格,他便陷入沉默中,不再开口,熟悉他的人明白,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种同意的表态。 …… 《琥珀之剑》中历史上星火之年蒴花之月中旬永夜第一天坠落在沃恩德的战争石板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传承巴贝尔要塞遗失知识的石板。这些碎片除了少部分直接落在地表被人机缘巧合捡到之外,大部分都直接击穿地壳,深陷入地下、废墟或者山脉深处,此后三十年内,还陆陆续续有战争石板被发掘出来,这其中发掘战争石板最多的,就是来自于布加的工匠巫师,其次是沃恩德的几个凡人巫师组织。最后才是大陆上的各个国家势力和玩家,但通常来说这些战争石板都遵循一个规律。那就是埋藏得越深,越晚被发掘的石板,它所传承的知识越为珍贵。 战争石板的珍贵的程dù划分也和装备差不多,分为黑铁,黄铜,白银。幻想,传古,神话,但在神话之上,没有次等神器和高等神器石板。只有传奇石板和远古石板,在战争石板中,幻想级以下的石板传承的大部分都是单门的知识和技能,只有幻想级以上的石板才会传承成体系的各类隐藏职业,甚至是血统能力。就布兰多所知,在十八年之前发掘的石板中,大部分都是幻想级以下的石板。而在十八年之后发掘的石板,便开始出现传古甚至神话石板,在他穿越前后,布加的巫师据说已经发掘出了第一块传奇石板。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例外就是那些在这一天之前便已经存zài于沃恩德的战争石板。这一部分石板来自于永夜之前的几场流星雨――其实也就是提前降世的石板,这些石板极为稀少,而且降落的位置也各不固定,和永夜这一天降世的战争石板不同,这一部分石板在降世时引发的魔力反应和天地异象通常只有当地附近几里甚至十里范围内的人才能看到,如果在石板降落点附近有城镇的还好说,如果是在荒郊野外,甚至是在黑森林之中,通常就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地区曾经有石板坠落。 还有一些更加珍贵的石板,据说是在巴贝尔要塞毁miè时就直接遗失到四元素疆界和大地之上的,这部分石板大部分都传承着最为珍贵的知识,这其中最有名的一块就是芙蕾雅所传承的女武神的石板,对于这块石板的来历在埃鲁因甚至克鲁兹玩家中都流传得颇为传奇,有人说它是先王埃克从炎之圣殿的诸王大厅中带出来的、是炎之王吉尔特的遗物,也有人说它本来就存zài于埃鲁因,是在黄昏的战争中遗落的――支持的这一说法的论据是,埃希斯的沉睡地点也正是在埃鲁因,而且距离这块石板的藏身点不远。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说这枚石板并不是战争石板,因为它的外观与大部分战争石板都大相径庭,由于游戏中芙蕾雅得到这块石板是通guò另外的途径,大部分玩家也不可能从她手上要来一睹真容,后来随着女武神牺牲之后,这块石板也随之遗落,就更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事实上对于这块石板是不是战争石板,布兰多自己都不甚清楚――虽然他知道这块石板被埋藏在什么地方。但他只知道一点,如果要论这块石板上传承的知识,相对于其他石板来说,至少也是神话级的,他甚至很怀疑那可能是传奇甚至远古级别的石板。 ――要不是他没见过这两种石板的话。 因为这块石板上传承的知识远远要强于其他的神话石板。 但战争石板的种类远远不止知识石板这一种,事实上历史上同一天降世的石板中,还存zài另一种石板,那就是规则碎片。这种碎片有另外一个学名,叫做玛莎之歌,它的数量大概占据永夜第一天降世的石板中的三分二之多。这些数量庞大的碎片又被玩家们称之为人造太阳或者太阳碎片。因为这部分碎片坠地之后第一时刻就完全被激发,它们从沃恩德世界各地升起光芒――不管它们在坠落时坠入了多深的地底――它们的光芒徐徐升起,一直升上天空,在距离沃恩德大约三十公里的地方为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激发,各自联系,编织起一个个小型的‘Tiamat’法则。 在这部分法则的范围内。永夜的效果被抵消,被魔力之潮击穿的玛莎的法则和秩序重新稳dìng下来――虽然是小范围的――因此人们才可以重新看到太阳、天空和云层。实际上就算是在游戏中,玩家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些规则碎片的作用和效果,就和现在的大部分沃恩德居民一样,当时玩家也大都只以为沃恩德是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日食,他们比本地原住民知道的唯一多一些的,大概就是这场日食的发生原因――即千年一遇的大魔潮。 一直到很久之后,有远行的玩家开始发现,地区与地区之间太阳和升起和落下的时间――甚至季节的状态和天候都产生了很大的不同。这种不同和地球因为经纬度不同而造成的地区性日夜四季反差不同。因为总所周知,沃恩德是一个天圆地方的世界,太阳不过是一种法则的作用,太阳神珀金日复一日行走于天空地下,才造成了沃恩德的日夜交替,所以只要是在沃恩德境内,在文明与秩序覆盖的区域之内,那么任何地区的日夜交替都应该是等同的。不会出现诸如埃鲁因的白天等于法恩赞的晚上这种在地球上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在永夜降临之后,这种事情便发生了。 最明显的情况是在法恩赞与大冰川的交界地。这片交界地正好处于两片差异较大的小型‘Tiamat’法则的交接点之间,结果人们从法恩赞旅行到大冰川时,就会发现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不过区区几十里的路程,时间就从正午到了午夜,季节从酷夏到了严冬。 这种情况结果很快被各地的玩家所证实。并逐一总结出大约二十大区域: 克鲁兹中央法则区,斗篷海湾法则区,梅兹―路德维格―长青走道法则区以及安泽鲁塔法则区(以上四个又被统称为克鲁兹大法则区),圣奥索尔北部法则区,圣奥索尔南部法则区。东玛达拉法则区,卢恩克―九凤法则区(这个地方在信风之环南方的海外,并不处于沃恩德主流文明区),法恩赞中部法则区,格雷修斯法则区(在法恩赞东部,靠近大冰川地区),十城法则区,北海法则区(在艾尔兰塔、埃鲁因与十城之间),阿尔喀什山脉法则区,艾尔兰塔法则区,圣白草原法则区,那泽尔法则区、云雾山脉法则区(在圣奥索尔东方,大平原南方,紧邻星聚海和白山),龙岛法则区、远东(大冰川西部)以及远北法则区(在那泽尔北方)。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碎片法则区,这些碎片法则区往往极小而且极为琐碎,数量繁多,有些仅仅笼罩一座城市大小,有些可以笼罩到一个王国,而这些大大小小的法则区通常遵循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紧靠四大帝国的区域大部分法则都相近,而越靠近原文明的边界,法则差异就越大。 后来玩家又陆续发现了没有被法则笼罩的地区――比如白山、圣白草原北部和西部等等一些地区,甚至包括很多原本的文明区域,都已经完全被黑暗所吞没,这些地区的国家和文明要不是毁miè,要不就是迁徙,黑暗中滋生出大量的魔物,向那些还保有规则的区域蚕食,这导zhì了后面绵延几十年的动乱和不安,并且产生了大量的难民潮。 布兰多历史上曾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因此在那天永夜降临之后,所有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最清楚接下来沃恩德大陆上的智慧生物和文明将要面临的是怎样一种情况,战争石板和永夜的降临的影响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影响整个沃恩德,但很快,各地就要开始出现难民潮,魔物的攻击事件也会因此大大增多,历史上最早被人们发现没有从黑暗中恢fù过来的地区应该是克鲁兹南方的一个小邦国,那里的难民在魔物潮的驱赶下逃到今天安泽鲁塔东部被玩家所发现,才导zhì了这个事情的曝光。 但布兰多不知道历史会不会重演,今天的安泽鲁塔还在乔根底冈人的控zhì下,难民逃出来未必能被第一时间发现或者他们这一次可能根本不会往北边逃,说不定会进入蝎尾狮公国,加上南面正处于战争状态消息的延迟等等因素,说不定难民潮的爆发还要等到更久一些的时间。 不过无论怎么推迟,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的,其实他对眼下发生的这一qiē倒不是非常意外,早在灰石镇他和尼玫西丝拿到第一块战争石板的时候,他就意识到魔潮的提前和永夜的提前降临,只是没想到会快到这个程dù而已。他很快吩咐下去让法坦港周边提高警惕防范魔物袭击,一边积极安排人手出城寻找坠落在法坦港周围的战争石板碎片――这些战争石板包括规则碎片在内,大部分都是可以被人为掌握的。 他对这一点十分敏锐,历史上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从其他地区找到的规则碎片可以用来完善自己的地区的规则,使之进一步扩大,好像火种一样――真是包括哪些琐碎的碎片法则区域也是一样。所以其后的动乱就是这样开始的,因为没有人愿意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也无法生存下去,一部分掌握了规则碎片的野心家――其中大部分是巫师,也开始建立独立的国家,其后几十年大陆上除了四大帝国之外各式各样的国家林立,正是源于此。 那时候引发了最为残酷的巫师战争,那场战争几乎使整个沃恩德的文明之火都陷入熄灭的边缘,作为过来人的布兰多自然不愿意再经历一次,他打算提前做好准备,甚至连对白银女王的战事都先放到了一边。 对于他的这种行为法坦港的大小贵族们显然极为不理解,甚至包括皇长子在内,不过对于那些对于之前的女巫之战毫不知情的南方的流亡贵族来说,只要不和女王陛xià作对,他们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布兰多决定首先将法坦港附近几块历史上最重要的战争石板收集起来。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实行这个计划,就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准备从男爵城堡出门的时候,就被一个人给拦了下来: “银马骑士的传承,龙肤术,奥瑞格尔图纹,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在法坦港周围,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法吗,”黑发的女骑士斜倚在门口,一只手支撑着门框正好拦住了布兰多的去路,她以一种带着微笑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布兰多的脸,以一种从容的口气问道:“亲爱的小布兰多。” …… (PS:有点卡文,不过还是坚持写出来了,实在不想再断更了,无论怎么我总会写点什么的。昨天一时手误把十二巫师领袖之首所罗门写成威廉了,主要是前面写到了威廉,一时没转过来下意识写上去了,我已经去改过来了。)(……) 第一百五十四幕 白葭 布兰多目瞪口呆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尼玫西丝,心想这位女骑士今天是不是没有吃药,还是说吃太多了。不对,他心中忽然一凛,目光再一次仔细地停留在尼玫西丝脸上,对方那双狭长的眼睛略微眯起,嘴角噙着温和微笑的表情他 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无数次在梦里回忆起,而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眨了眨眼睛,好像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还是说这位女骑士在拿自己寻开心,不过那好像不是尼玫西丝一贯的性格,他犹豫好一会儿,才终于敢确认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学……学姐?” “表xiàn得不错,”尼玫西丝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她挤开布兰多走进屋里面:“你那个小未婚妻呢。” 布兰多一头冷汗,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了,不过白葭学姐在《琥珀之剑》中时就特别爱拿他开玩笑,她这句话倒是让他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本来准备去找人调查法坦港外坠落的战争石板的事情,但这会儿也全然忘了这回事 ,关上门,一头雾水地看着女骑士窈窕的背影,白葭在书房中东张西望,仿佛对这个地方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她走到壁炉边,从炉台上拿起一张相框道:“这间房间是梅兹男爵的办公室,这家伙是个老顽固,他肯定把这里让出来给你用,看来 也是给你了很大的面子。” 他区区一个埃鲁因伯爵,路德维希.梅兹男爵能给他什么面子,他能够使用这里,那是因为看在皇长子的面子上以及外港那支舰队的面子上而已,不过布兰多现在想要讨论的不是这个。他盯着尼玫西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要问什么: “学姐……尼玫西丝她?” 女骑士回过来,微微一笑:“怎么,果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小情人。” 什么小情人啊,布兰多心想如果是说罗曼或者安蒂缇娜他还可以接受,前者是他的未婚妻。而后者他确实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至于茜,他始终只是把茜对自己感情当做是一种依赖,他对茜其实更像是兄长对于妹妹的保护之意,不过布兰多 这么一想,忽然发现自己的感情债好像有点复杂,他之前一心为了改变埃鲁因的命运而奔波,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显然猛然间回想起来。一时竟然有些头痛。 他挠了挠头,也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只是好久没有听到过学姐的惯例调侃,竟然有些不太习惯起来。 好在白葭也只是把这些话当做玩笑,并不深究,她在当团长的时候就是个极有风度和智慧的女人,因此才能吸引那么多人聚集在那面旗帜之下,她微微笑了笑。目光并不离开布兰多的,只是来到沙发边。选择坐下。她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陈设 ,一点也不见外地端起茶杯,看了看里面橘红色的液体,径自抿了一口――布兰多虽然想要告sù她那杯茶是他喝过的,不过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做完这一系列动作。 女骑士的观察力极强。她一看布兰多的动作就明白了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不过喝都喝了,她也只是脸微微一红,然后落落大方地放下茶杯答道:“其实我就是尼玫西丝。” “哈?”布兰多微微一愣,心想你究竟哪里像尼玫西丝了。他认识女骑士也不是头一天了,早就已经习惯了那个常年板着脸,比芙罗还要严sù的女人,不过尼玫西丝虽然是个出名的冰美人,但她的冷绝对不是装出来给人看的,也不是那种拒 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是她背负的太多,想笑也笑不出来罢了。 尼玫西丝是个极其认真的人,虽然在他的印象中学姐也很认真的,但她们两人的认真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尼玫西丝的认真,是真正的一丝不苟,连精神也半点不放松,但学姐的认真一般是指态度认真,如果确认了一件事她就会全力去做,并 完成到最好,不过平日里,她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和亲切的样子,也不会对自己太过苛求,而且很会享受生活。 这两个人如果要说有些共同点布兰多倒是接受的,但学姐或者尼玫西丝要硬说她们就是对方的话,这种话打死他也不会信。 所以他此刻就站在门边,狐疑地看着坐在沙发上这个女人。 “学姐大人,我是很严sù地在你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布兰多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当初灵魂穿越到这个世界的之后,他其实是有多个选择的,但是他最终选择了融合灵魂,一来是因为他不愿意抹杀另一个灵魂,哪怕素不相识,但当时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的苏菲,无论如何都是会极力避免杀死同类的 ,这不过是一个处于文明的社会人本能的选择而已。其次当时他隐隐感到布兰多这个灵魂对他有一种本能的亲近感,对于灵魂融合也不是那么排斥,再加上当初情况危急,也容不得他考虑再三,只不过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就选择了和布兰多 的灵魂合二为一。 事实上这次灵魂融合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好处,他既保留了现代人的认知,又保留了对于这个世界的熟悉,不至于完全感到被世界所隔离,从而产生出那种格格不入的孤立感,虽然偶尔他也能从苏菲的灵魂深处感受到那种孤独,但只要罗曼还 在他身边,来自于布兰多的感情就会默默地慰藉他的心灵。 对于这样的感情,布兰多心中也是十分珍惜。 但尼玫西丝和学姐的情况又不一样,虽然他不知道尼玫西丝是怎么想的,但看她的样子是绝对不愿意接受白葭的记忆和过去的,比方说对方明知道埃鲁因的未来如何,她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但她甚至连学姐曾经最为骄傲的魔法都不愿意接 触,也不愿意过多的运用学姐的知识,而宁愿自己一个人苦苦挣扎,从这些细节就能看出一斑。 而要说是尼玫西丝吞噬了学姐的灵魂,至少眼下的情况来看怎么都不像。 眼下的尼玫西丝,活脱脱就是当年的白葭学姐。连细小的神态和下意识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这些东西根本是无法刻意去改变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对方身上那种气质,学姐那种自信中带着平易近人、仿佛天然的上位者的态度,那绝对不是一般 人可以学得来的,至少布兰多熟悉的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黑发女骑士是绝对学不来的。 这绝对不可能是灵魂融合,否则不可能连尼玫西丝的一丁点特质都不保留下来,他自己灵魂融合之后,身上就留下了许多布兰多的习惯和记忆。否则以他当初回到布拉格斯见父母时,以布兰多父母对他们自己儿子的熟悉,绝对不可能一丁点 异常都察觉不出来。 他隐隐已经猜到了问题的答案,但心中却不敢相信,他首先不相信学姐是个这么冷酷的人,以白葭学姐的性格,她绝对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事实上应该反过来说。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许多认识和价值取向,很大程dù上其实就是源自于面前 这位优秀的女士。其实。他也不希望看到尼玫西丝就此消失,尼玫西丝和公主殿下的感情很深,而且大家相处了如此之久后,共同经历了无数次战斗与困难,又共同并肩走了过来,哪怕女骑士是冷了一点。但要他当做这个人从来没有存zài过, 布兰多自认做不到。 因此他迫切需要学姐给他一个答案。 白葭叹了口气:“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布兰多,我和尼玫西丝确实就是一体的,我是尼玫西丝。尼玫西丝就是我。哎,那个倔强的小姑娘却死活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认为因为我的存zài,所以她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潜意识不愿意接受我 的一qiē东西,而且抗拒我――或者说害怕我,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你这句话听起来你们两个一点不像是一个人。”布兰多皱了皱眉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她越抗拒,把我和她的人格和记忆分得越清楚,我们两个的人格就愈发独立,她甚至是有意在改变她自己――变成一个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没有被我所影响,所以在你看来,我和她完 全不一样。” “那……?” “她强行接受了战争石板的传承,结果关于我的那些记忆就再也控zhì不住了,这么说很别扭,布兰多,”白葭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简单一些说吧,情况是这样,她认为她的身体中存zài两个人格,她极力想要表xiàn出另外一个人格的样子 ,而因为战争石板的关系,现在她认为她已经压制不住我这个人格了,所以她就变成了我这个样子,但事实上我还是她,她自己把自己给独立出来了,现在正躲在一个小角落里呢,我说服不了她,只好让她自己先冷静一会儿了。” 布兰多听完这一篇长篇大论,听得头都大了,他揉了揉额头道:“你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精神分裂症。” “不完全是,我们灵魂其实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只是现在只是因为这个问题,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她可能会把我的记忆和人格排斥出来,到那时候我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白葭摇了摇头,但她看起来倒是十分豁达的样子。 “好吧,”布兰多别扭极了,他干脆也在白葭学姐对面坐了下来,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就一直这个样子?” “现在只有等她要么想通了,要么就去寻找冥格斯水晶。”白葭答道。 “冥格斯水晶,你想重新塑造一个身体,可你们的灵魂不是已经融合在一起了吗,你打算怎么把记忆和人格转移过来?何况在这个世界上也有这种东西?”布兰多惊讶地问道,冥格斯水晶对于玩家来说并不神秘,这枚水晶就放置在艾尔兰塔 的树之大厅中,与存放苍之诗的万物大厅遥遥相对。 这枚水晶对于原住民来说没有什么作用,据说原住民可以通guò他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当然从来没有人成功过,但对于玩家来说,这枚石头是转生的重要物品。在《琥珀之剑》中所谓转生其实就是删号重来,而这个过程就是通guò冥格斯水 晶塑造一个空白躯体,除了知识之外玩家不能把任何等级、技能以及魔法转移到新的躯体上,而原本躯体上携带的魔法装备会在转生时全部燃烬,至于仓库里的东西――你都换了个人了,仓库管理员还会认得你是谁? 布兰多没想到学姐竟然打的是这个东西的注意,可这种东西对于他们来说还有用吗?先不说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原住民的身份,就算不是原住民,他觉得这么不科学的存zài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会真的存zài吗?那这个世界还不乱了套了? “我不清楚,”白葭摇了摇头:“不过机会很大。” “为什么?”布兰多愣了,不明白自己这位学姐团长的信心从何而来,他问出这个问题才猛然惊觉,自己过去在游戏中也非常喜欢这么问,那个时候的学姐也同样自信,有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到了绝境的关头,但她总是可以信心十足,并 且总能最终找到办法,而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崇拜她的原因。 但那也是在很早的时候了,自从埃鲁因灭亡之后,学姐就变得消沉了许多,那时候她就渐渐离开了游戏,后来虽然时断时续地上了几次,但都不长久,直到他到了格雷修斯骑士团国之后,那之后好久都没有见过学姐了。 但今天,他似乎又重新看到了那个信心满满的白葭学姐,布兰多忍不住微微感到有些窒息,心脏有些不争气地跳快了几拍。 “我不能做到,”白葭答道,她笑眯眯地看着布兰多:“但是你可以做到――” ……(……) 第一百五十五幕 战争石板:龙肤 I “我?” “你,”白葭学姐轻轻将茶杯放到茶几上:“你是不是还能看到游戏中的人物属性和列表、菜单?” 布兰多有点坐立不安,像个被猜中了心思的孩子,他常常因为这个秘密而被人看作是天才,但他心中知道其实是怎么一回事。他虽然从来没有承认过,但也没有否认,因为默认这一点能给他带来好处,作为一个没有根基的贵族他无论是在王国内、还是在属下面前都需要权威,而一个具有过人能力的人往往是容易成为领袖的。 但这种事埋在心里是一回事,被人当面指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学姐抿嘴笑了笑,像个邻家大姐姐般,柔声道:“我猜的,你不用太紧张,外人应该看不出来。你也不用为此懊恼或者说感到不好意思,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拥有这种能力,因为我也没有,你是独一无二的。” 话虽如此,可布兰多心中还是感到这种力量并不是他通guò努力得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就好像是交了好运,并不算是他个人的能力。他也时常因为这一点而感到困惑,因此在自己属下面前总是表xiàn得谦逊,显得有些优柔寡断,好在他对于未来的熟悉让他总能在大势面前找准方向,事事先人一步,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白葭漆黑的眸子里好像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她好像看穿了布兰多的心思,一边微微一笑一边用指尖摩挲白瓷茶杯的边缘,在上面划着圈:“你在埃鲁因做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不仅仅是依靠力量就可以办到的,当然,力量是必要的因素。但掌握力量的人未必懂得力量真正的意义所在。掌握力量而又约束力量,才能吸引人亲近,这才是上位者的风度,我记得我在游戏中时就曾经说过,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与潜质,布兰多也是。” 她抬起眼眸来。充满成熟魅力的目光看着布兰多的眼睛:“你不知道这番道理,但却懂得这么做,因为你有一颗善良且坦荡的心灵,有崇高的信念与理想,而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拥有明确的目的和功利心,因此你比我更加优秀,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所有人中唯独这么欣赏你的原因,你知道吗。苏菲――布兰多?” 听完这番话,布兰多若有所思,他好像明白了一些东西,但又好像没有抓住重点,不过无论怎么样,这番话都是他穿越以来听到的最有意义的一番话,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得到了认同、看清了前路的方向、明白了自己的优势,好像长久以来笼罩在心灵的迷雾一朝被人拨开。让他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去做。 “你是想让我去操作冥格斯水晶,学姐?”布兰多忽然问道。 白葭学姐点了点头:“你能看到游戏中的人物属性和菜单。就说明过去的那个系统对你来说可能仍旧可以生效,说不定你仍能够操作冥格斯水晶呢。不过冥格斯水晶远在世界之环,我自己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事情,而是为了近在眼下的事情。” “近在眼下的事情?”布兰多忽然想起来对方之前说过的一番话:“学姐你是说银马骑士的传承,龙肤术。奥瑞格尔图纹?” “嗯,你还不够强,所以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尽kuài提升实力。龙肤术的石板应该是掉在了罗瑞森爵士的墓穴里面,那个墓穴里面还有银马骑士团的传承卷轴,你进阶的是霜土之卫。银马骑士的传承对你来说没太大用,但对于白狮步兵却重要,这门传承是鹰狮侯罗瑞森爵士身前最重要的遗产,他因为政zhì斗争失败不愿意把这门传承留给家族所以才带进了自己的墓穴里,这件事只有我们玩家知道。龙肤术的战争石板我就不解释了,霜土之卫进攻有余,防御不足,有了它可以把这个职业的强度提高一个档次。” 女骑士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说着还叹了口气:“可惜前一世这块石板被个巫师拿到了,要是落到任何骑士职业手中,你就知道它有多可怕。何况就算是这样,那巫师也凭借龙肤术一举成为最强的近战法师,你应该知道那个人是谁吧。” 布兰多点了点头,战法师卡迪提安,他穿越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巅峰时期,是玩家中三大法师之一,也是最擅长对付物理职业的法师。他其实早就在考虑怎么弄到这块战争石板,他前一世知道这块石板是落在法坦港附近,但却不知道具体在哪一个位置,他那个时候已经在骑士团国格雷修斯定居,对于落在格雷修斯高地的石板位置数如家珍,但对于帝国这方面了解得就比较模糊了,龙肤术这块石板都是因为十分有名他才有印象,至于白葭口中那个‘奥瑞格尔图纹’他就完全没有听过了。 至于银马骑士团的传承卷轴他倒是知道,这东西正如白葭所说是罗瑞森爵士生前的遗物,后来被一个叫做‘LAfooh’的女玩家给找到,她重新组建了银马骑士团,自任第一任大团长,那是第一纪末期的事情。记忆中银马骑士团不过几百人规模,有原住民也有玩家,总部就在今天的人面狮堡,距离法坦倒不是很远。只是银马骑士不过只算是一个中下水准的转职,甚至连进阶职业都不是,训练出的兵种只有四级,还不如完全体的白狮步兵,放在眼下都只能算一般,更不要说几十年后了。 不过没想到原来龙肤术的石板是落在了罗瑞森爵士的墓穴中,布兰多不禁惊讶地看了白葭一眼:“学姐你一直都在关注游戏?” “当然,”提到游戏,白葭稍稍露出黯然的神色,显然对于过去那些事情还是无法忘怀:“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我没事会逛逛论坛,记录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布兰多知道。学姐表面上亲切近人,但实际上内心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她说记录下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那肯定不仅仅是指趣闻,多半像是龙肤术的战争石板落在某某详细地区这样的事。那可就不得了了,他知道学姐记忆力比他强不要太多。他之所以记得这么多的事情,那是因为还漏掉了更多的记忆,毕竟在游戏之中那么多年,他能记起的多半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就好像若干年后你回首往事,留在你心中的只剩下那些给你留下强烈印象的记忆一样。 但白葭学姐不一样,她是真正的记忆力超群,她说记录而不是记忆,那就真是点点滴滴、方方面面的记忆记录在案。如果她记录过的,那么她绝对不会忘jì。 布兰多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能从各个地区拿到的好处可就多了太多了。 “学姐,你知道罗瑞森的墓穴在什么地方?”他试探性地问道。 白葭学姐白了他一眼:“连学姐都不相信了?那处墓穴就在法坦港城外一处山谷中,我没去过那处山谷,但却知道它大概在什么方向――” 布兰多心想果然如此。他按捺不住地站起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出发吧!” “急什么。”白葭用手指勾起茶杯的柄,静静地端坐在那儿道:“至少等我喝完这杯茶。” “那是……” “我知道,这是你用过的,”女骑士神秘地一笑,轻轻一端,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可我不在意。” 布兰多看到她那双眸子里满眼的笑意。不知怎么的心脏就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 说是罗瑞森的墓穴所在的山谷在法坦港附近,这个附近也只是相对而言而已,法坦港往北是长青走廊西面的屏障,阿尔喀什山脉与路德维格的群山在这里交汇,使此刻地成群山环绕的景象。也是军事上重要的险地。从法坦港出发,要用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抵达那座山谷,而布兰多和白葭还在野外留宿了一夜,事实上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这一次行动,他除了白葭学姐之外没带上太多人,夏尔要留下来处理女巫之战留下的烂摊子,而白雾也不肯放人,所以商人大小姐纵使有心冒险也走不开。梅蒂莎和尤塔此刻是港口内的军事主官,更加不可能外出,小公主的骑士团自然也无法外出,几位女武神作为秘密武器布兰多不希望她们过多地暴露在世人面前,银龙女士被他委托留下来照顾德尔菲恩和埃鲁因使节团的一行人,结果最后成行的只多出希帕米拉额外一个人。 三个人放在游戏中连组个六人的标准队伍都还差一半,无奈之下布兰多只好把安德里格和墨德菲斯给召唤了出来。他在实力增长之后旅法师的能力也随之增强,牌库又额外多出五张卡牌的位置,他本来打算以墨德菲斯为主牌以实现第四个权限,但没想到这个过程中却出了一点小问题,他本来是打算将这个职业做成一个操纵黑暗力量类似于冥火术士、死亡法师或者亡灵巫师这样的职业,没想到在他选取墨德菲斯这张吸血鬼卡牌的时候,旅法师系统直接把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的卡牌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张名为亡月双子的卡牌。 现在这张卡牌展示的是一个名为亡月骑士的职业,其实也就是游戏中的黑暗骑士与黑暗巫师相结合的一个职业,本身还算十分强力,只是刚好与梅蒂莎的法兰骑士相对立。 不过这个职业的主卡虽然强大,然而技能牌目前还只有一张,是他用坟场复生转化的: 光荣复生 暗5 【法术】 当法兰骑士的鼓舞在场上时,受鼓舞结附的生物卡牌死亡时,则将之转化为拥有(反白保护――免疫光系魔法以及具有光属性描述的技能,包括有益效果,以及对立生物上的防护、增益类效果)的同名灵佣。 维持,光荣复生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信者不死,忠贞者不死――’ 至于其他的卡牌,布兰多发现没办法放到这个牌组中,无论他怎么选择转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不禁怀疑起来自己的每个职业牌组,似乎都是有色包容的,也就是说它只能接受一部分颜色的卡牌。就像银袍法师的是蓝白灰,法兰骑士是白灰,崇山神官可以容纳的颜色种类最多,包括青白灰绿红,而亡月骑士到目前为止他还只测试出一种,那就是黑。 ‘哗――’,布兰多用手扫开一蓬树叶,新鲜的晨露顺着手臂流下,他浑然不以为意,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如梦般碧野的山谷。茂密的草木沿着两侧的山坡生长,层层叠叠的树冠仿佛覆满山谷的绿苔,进入霜降之月后沃恩德气温已经开始转寒,即使在克鲁兹帝国境内也能感受到明显的季节更替的信号,在这个时节还能看到繁茂如盛夏般的景象,足以说明这座山谷的不凡。 “这座山谷叫做灰鹿谷,山谷中不仅仅只有罗瑞森爵士的墓穴,应该还有一座太阳神珀金的圣殿的遗迹,罗瑞森的墓穴就设在这座遗迹之中。”学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恰好了解过罗瑞森爵士这个人的生平,他是东梅兹的贵族,但死后却埋在法坦港,那是因为他不愿意回到故土。他的墓穴里面有些好东西,但最为贵重的还是银马骑士的传承,这份传承不单单只是传承,还有对于他的贵族爵位和土地的继承遗嘱,不然你以为一个籍籍无名的玩家怎么可能单单凭借一个传承成立骑士团?这个骑士团还有土地和城堡,以及帝国的爵位。” “原来如此。”布兰多恍然。不过他心中知道白葭学姐肯定不是什么恰巧去了解过这个人的生平,而是专门去调查过这个人,这座墓穴还有这座山谷。 “可惜这纸遗书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克鲁兹贵族们不可能让你留在帝国的,虽然帝国有即在帝国内有封地、又是埃鲁因贵族这种先例,比如燕堡伯爵就是,但你不太可能。”她又有些可惜地补充了一句。 其实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燕堡伯爵没有实力,他虽然在帝国境内有封地,但却不能对其他贵族造成威胁。然而布兰多却不一样,他现在表xiàn出的实力已然非常可怕,克鲁兹人的贵族们不可能让这么一头恶狼进入他们中间,此刻他的身份就成了他最大的障碍。 不过要说遗书没有用也不尽然,至少布兰多就知道一个办法可以从这份遗书上榨取到最大的利益。这个时候,他忽然指着山谷中某个地方说道:“看那边!”(……) 第一百五十六幕 战争石板:龙肤 II 只见在布兰多手指所指向的地方,一道由光穗编织形成的淡金色的光束从山谷中心升起,直插入云霄。因为这道光柱的颜色极淡,在几英里外几乎就和天幕融为一色,所以他们之前竟都完全没有注意到,现在借助山谷苍翠碧绿的背景色,才能清楚地看到这道光柱的存zài。布兰多和白葭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规则碎片——” “没想到法坦城附近的规则碎片竟然也落在这里,”白葭有些兴奋地小声说道:“因为一般玩家把知识石板看得比规则碎片重要得多,这种东西只有大势力才会关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第一批规则碎片的准确落点。”她言下之意就是这次撞大运了,赚大了。 在游戏之中规则碎片对于个体玩家几乎没有什么作用,但对于一方势力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它最基本的作用就是在永夜之中升起一轮人造太阳,拿着它就意味着可以建立一个完全独立的国家,因为接下来这个时代有的是为生活所迫的难民会投奔你,这是野心家梦寐以求的东西。 布兰多作为托尼格尔的伯爵,这东西对他的重要性当然不言而喻,他本来打算到梅霍托芬一带去寻找规则碎片,因为那里有一枚规则碎片的详细位置他比较清楚,没想到运气竟然这么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战争石板坠下的位置在山谷的最底部,茂密的橡树林之间矗立着一丛丛白色废墟,这些用大理石建造的建筑物昔日一定是雄伟壮丽的宫殿群,而今只剩下断裂的墙垣还存zài于茂密的丛林之间,可以一窥昔日之景。布兰多推开丛生的气生根,各色说不出名字的虫豸密密麻麻地从受到惊扰的树干上一哄而散。令人看着头皮发麻。不过布兰多和白葭学姐都浑不在意,后者随手拍掉肩头的一只蜘蛛,看着茂密的气生根被分开后出现的两块巨岩,两块青灰色的巨岩表面布满了斑驳的苔藓,在前方不远处交叠在一起,仿佛一道拱门。拱门下方幽深一片,一株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橡树盘在岩石顶端,错综复杂的根系从岩石上垂下,将两块岩石牢牢地固定在一起。 林中一片寂静,五人依次离开丛林来到这两块巨岩之下,白葭从背包中拿出松脂火把点燃之后高高举起,跳动火光立刻在岩石凹凸不平的表面上划出深浅不一的影子,其中两道影子形成一个交错的‘X’状,那是因为有人在那里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刻痕。 她瞥了那里一眼。收回火把答道:“就是这里了。” 说着带头向那片幽深中走去,布兰多打量了一下周围,然后紧随其后,后面是手持牧羊杖的希帕米拉——作为大地母神的虔诚信徒,她当然不可能时时刻刻把神祇的信物暴露在外,那东西通常被她用布包裹起来,背在背上。墨德菲斯看起来很喜欢这种幽暗的环境,他有些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而最后面的安德丽格则皱着鼻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提起裙子生怕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火光随着脚步声前进,黑暗随之褪去,众人没走多久,前面就映出一堵墙来,或者说不是墙,而是一道厚厚的石拱门。石门上有几个符号,都是古代克鲁兹文字,从上到下分别代表阳光、空气与生命,这是太阳神珀金的三个权能,罗瑞森爵士是个虔诚的珀金信徒。甚至算得上是个圣徒,因此骨骸才可以被收容进珀金圣殿的墓窖之中。 白葭在门前停了下来,将火把固定在门边的火把架上,回过头对其他几人说道:“这是一扇魔法门,需要三个珀金的信徒注入魔力才能打开它,我们这里没有太阳神的信徒,不过珀金是玛莎的从神,因此其他从神的牧师也是可以代替的,希帕米拉小姐你可以算是一个。我和伯爵先生,安德丽格和墨德菲斯两个人当作一个,还好,我们这里每个人都会施展魔法。” “我要怎么做,尼玫西丝女士?”希帕米拉问。 “只需要把手放在门上,然后念咒语施展‘魔法印记’这个法术就可以了。”布兰多答道,游戏中所谓注入魔力都是这么回事,魔法印记是所有学派魔法中最基础的魔法,它不入环,但每个魔法学派的魔法中都有这个基础法术,这个法术可以用来鉴别魔法物品(仅仅是鉴别是否存zài魔力反应),各个学派的魔力印记虽然运作方式大同小异,但作用几乎都相同。 “一组一组来,”白葭又提醒道:“希帕米拉你先来。” 神官小姐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手放到门上,吟诵了一段咒文,不多刻,门上最上面那个代表太阳的符文就亮了起来,在昏暗的光线条件下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布兰多和白葭互相看了一眼,一齐将手放到石门上,当他们注入魔力之后,蓝色的空气符文也亮了起来。 最后是安德丽格和墨德菲斯,这对‘姐弟’吟诵完咒文之后,红色的生命符文随之亮起,石门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震动起来,随后缓缓向地面下沉去,上面的灰尘扑簌簌往下直掉,后面很快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空间来。还没等众人看得清楚,忽然一只枯槁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啪嗒一声抓住了正在下沉的石门,其后两点腥红色的火光亮起,竟冒出个眼眶中燃烧着两团红色灵魂之火的骷髅头。 亡灵用灵魂之火来区分它们的灵魂强度,在玛达拉,大部分最低阶的亡灵——包括刚刚复生的骷髅与僵尸,都是苍白近乎透明的灵魂之火,随着它们逐渐变强,灵魂之火的颜色会由浅变深,最后变成橘黄、红色、蓝色甚至紫色等颜色。眼前这具骷髅,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已经变成了深红色,说明它至少是骷髅骑士这个水准的魔物。 骷髅骑士和大尸巫,放在布兰多逃出布契那时候。遇上一只恐怕都足以让他心惊胆战,但在现在,却远远不够他看了——不过一具白银巅峰的骨骸而已。布兰多都来不及出手,墨德菲斯忽然伸手一指:“永亡领域!”那骷髅以及它身后正准备冲出来十几具骸骨顿时如同中了定身魔咒一样,眼眶中的红光微微一闪,而后就呆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转身。”墨德菲斯用下命令般的口气说道:“开路!” 几具骸骨毫不犹豫地转身,咔嚓咔嚓向黑暗中走去,这个时候石门已经完全沉入地下,布兰多这才看清这些骷髅身上个个都是披着生满了铁锈的铠甲的——果然是骷髅骑士。他看了墨德菲斯一眼,墨德菲斯控zhì这些亡灵的手段倒不是来自于亡月骑士,而是作为高阶亡灵生物的天赋能力,当然,这种能力也只对比他弱的亡灵有效,吸血鬼伪娘在卡组重构之后虽然虚弱许多。但也还有黄金下位的实力,控zhì几具白银巅峰的骷髅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些亡灵转化的时间还不久,”白葭目送那些骸骨离开,忽然说了一句:“应该是魔力潮汐造成的,这个墓窖中停放的尸体大部分生前都是珀金的骑士、圣徒,具有一定的实力,因此才可以转化出这么强力的亡灵。”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些骷髅骑士虽然还不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但这才是墓窖的入口就有这么强力的亡灵,谁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东西。这就好比说一个副本,副本门口的杂兵都是三五十级,副本内的精英是多少级,BOSS又是多少级?“小心点,”他说道:“墨德菲斯,你控zhì这些排骨走前面。安德丽格你保护希帕米拉,学姐……尼玫西丝小姐你到我身边来。” 五个人中,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本身就是亡灵,在亡灵丛生的地方有一层天然的保护色,而希帕米拉作为神官和大部分神官一样存zài战斗力不足的问题。虽然大地女神的祭祀在神官中算是比较偏向于战斗的,但那也是因为在众多手无缚鸡之力的神官中横向对比而已,比起专职的骑士还是差得远,尤其是亡月骑士这种偏向于进攻的职业。而单从实力上来说,尼玫西丝恐怕是几人当中最差的一个人,女骑士虽然接近要素显化,但她擅长的是剑术,学姐擅长的是法术,这里面的差别就大了,不可能一时就习惯得了的。 果然不出白葭所料,大魔潮在魔力之海上掀起的风暴已经深刻地改变了这个地方,由于环绕在元素壁障外的魔力开始变得狂暴,魔月的力量也得到了千百倍的强化,对于大陆首当其冲的影响就是充溢整个世界的魔力变得丰富而且浓郁,于是大量的动植物受魔力的侵袭而异化变成魔物,尸体也是一样,野生亡灵出现的几率成倍地增加了。 在墓窖这种阴暗魔力环绕的地方,更是影响明显—— 进入石门后,首先是一条深入地下的长长石阶,随后五人就进入了一座一片黑暗的广阔地窖之内,地窖内墙壁、廊柱、窖穴与天花板的雕饰风格依稀能看出地面上遗迹的影子,看起来应当是同一个时期的建筑,不过地窖内弥漫着一层白雾,空气中充满了腐朽的腥味。白葭举着火把穿过一片陈列着大量棺材的窖穴,火把的光芒可以照到的地方都张满了厚厚的蜘蛛网,偶尔还能看到拳头大小的蜘蛛在石板与木架的阴影中一闪而过。 他们首先遇到了十几具骷髅骑士的迎接,不过一个照面就被安德丽格控zhì了一大半,随后这对吸血鬼双子命令他们手下的骷髅骑士调转矛头,将自己的同类砍了个粉碎。随后随着继续深入,墓窖中开始出现木乃伊与食尸鬼一类的亡灵,甚至布兰多还遇上了一头妖鬼领主,这东西是黄金巅峰的亡灵生物,实力甚至不逊色于他曾经在冷杉堡干掉的骷髅领主卡拜斯,在这些强大的亡灵生物面前,安德丽格和墨德菲斯的小弟们很快消耗殆尽,不过那妖鬼领主也不过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布兰多用大地之剑刺穿灵魂之火钉在一根柱子上。 妖鬼领主看来还是个小BOSS之类的角色,消亡之后还遗留了一枚黑沉沉的水晶在地上,布兰多捡起来一看,随即面露喜色。 “是这东西。”白葭看到布兰多手上的水晶。也眼中一亮。 “这个是注魔水晶,很珍贵的东西啊。”墨德菲斯也赞叹了一声:“不知道里面注入的是什么魔法。” 布兰多在火光下举起那枚水晶,点了点头,这正是注魔水晶,其实也是魔法卷轴的一种,不过是用亡灵的灵魂水晶来制zuò的。众所周知。大部分魔物在死后都会留下魔晶,亡灵也不例外,亡灵留下的水晶便是灵魂水晶;灰色的灵魂水晶对大部分巫师与炼金术士都没有作用,但神官和亡灵巫师却可以使用它们,用它们来储存神术或者炼制幽灵一类的高级亡灵。 储存了神术的灵魂水晶就是注魔水晶,它的外表区别于一般灵魂水晶的灰色而是黑色,注魔水晶虽然作用于功效都和卷轴差不多,都是一次性物品,但是更加强大。它可以大幅度提升被储存的法术的强度与穿透力,提高施术者等级,而且激发起来更加简易,不需要像是使用卷轴那么繁琐。这种东西就算是在玛达拉也非常珍贵,因为会做这东西的人不多,成功率更不高,加上灵魂水晶本来就是制zuò高级亡灵的珍贵材料,因此很少会有人这么奢侈地浪费来制zuò这种一次性物品。 因为这个原因。一般注魔水晶内储存的神术等阶都不会低。 布兰多很快通guò自己的‘系统’搞清楚了自己手中这枚注魔水晶是个什么东西:“灵魂尖刺注魔水晶。” “九环神术!”白葭眼中的惊叹更甚:“布兰多你运气不错……不对,这不是神术。”她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是黑魔法。亡灵巫术。”布兰多接口道,灵魂尖刺是个十分歹毒的黑魔法,它可以绕开大部分魔法防御,直接攻击人的灵魂,这个法术最为厉害的地方是即使你意志惊人抵抗了大部分的魔法效果,它也会在你的灵魂上留下一个印记。只要你稍一虚弱,它就会伺机发起第二次攻击,令人防不慎防。他下意识地向那具妖鬼领主的尸体看去——这里的亡灵当然不会是凭空生成,而是由这个墓窖中原本的尸体转化的,以这个亡灵的强度来看。这具尸体生前的主人起码也应该是个圣殿骑士。 白葭学姐已经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她走到那已经彻底死掉了的亡灵身边,从它散发着腐臭的躯体上撕下一块布来:“这是圣体裹尸布,这人生前至少是个圣徒,怪了,珀金的信徒是亡灵的死敌,他们身上怎么会有注入了黑魔法的灵魂水晶?” “这人既然是珀金的信徒,而且还是个圣徒,那么想必他生前一定与许多亡灵交过手,或许这是他生前杀死某个亡灵巫师留下的战利品呢?”希帕米拉想了想,如此答道。 似乎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说得通,布兰多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他看了看手上黑沉沉的水晶,隐隐感到有点不太靠谱。珀金的信徒会带着这种邪恶的东西在身上么,还带入了自己的墓窖?他暂时抛开这个念头,墓窖内的道路到了这儿已经走到了尽头,妖鬼领主的尸体后面有一扇紧闭的大门,他示意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推开门,随着一阵吱吱嘎嘎沉闷的响声,一间圆形的小厅出现在五人面前。 一束阳光从小厅上方射下,在一片漆黑的地下显得格外醒目,众人这才注意到小厅弧形的拱顶上方破开了一个大洞,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里倾斜落下,贯穿了天花板。布兰多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造成了眼下这一幕,他视野一转,果然在一片狼藉的小厅中央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枚闪烁着微微银光的方形金属板,在阳光下上下起伏,悬浮在半空中微微旋转着,好像在静静等待它的第一位主人到来。 战争石板! ……(……) 第一百五十七幕 战争石板:龙肤 III 在那束渗入地底的阳光之下,一块方形石板正悬浮在一堆碎石的顶端,它缓慢地旋转着,上面弯弯曲曲的花纹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这毫无疑问就是战争石板,而且很可能就是《琥珀之剑》中记载着龙肤术技能的幻想阶石板。布兰多想也不 想,上前一步走进圆厅就想将这枚石板取下来,但正是这个时候,‘吱呀’一声闷响,布兰多这时才发现圆厅另一端竟然也有一扇同样正在缓缓打开的石门,石门背后站着五六个身披黑色斗篷,脸面目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的家伙。 虽然还没看清来者是人还是魔物,但显然来者不善,布兰多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立刻脚下发力启动了冲锋技能,犹如一道残影般射向那座碎石堆的尖端。不过在他身后,墨德菲斯反应更快,就在对面那扇石门打开的一瞬间,这位吸血鬼 少年就已经伸出手,一道黑色的能量长索从他手上射出,缠绕向半空中的石板。 深渊之触,黑骑士的职业技能,用狂乱不经修饰的魔力形成能量触手来牵制对手的行动,也可以将物品或者生物拉到自己面前。 黑色的能量触手嗖一声超过了布兰多,末梢眼看就要够到战争石板,没想到这个时候对面那个五个身穿长斗篷藏头露尾的家伙中的一个人也将手一抬,同样是一道黑色的能量触手缠了过来,并且速度比墨德菲斯的深渊之触速度更快――对方 也是个亡月骑士,而且等级更高。墨德菲斯心中一急,将手一握,能量触手向内一卷,想要抢在对方前面将战争石板卷回来。但那人显然料到他这一招,手中深渊之触并不伸向石板,而是直接抽向墨德菲斯召唤的触手。 啪一声轻响,两条触手仿佛真的具有实体一般在半空中交击,然后闪电般后退,那个神秘的亡月骑士一击得手。化解了墨德菲斯对于战争石板势在必得的一击。 墨德菲斯一言不发,左手伸出,又是三条触手从他手上射出,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已经不是圆厅中央的战争石板,四条触手直接越过整个大厅射向对面六个人。在墨德菲斯身边,吸血鬼公主安德丽格向前一步踏出,双手交错,同样是四条触 手从她身后飞射而出,一样是划过大厅向对面石门方向刺去。 之前出手的亡月骑士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这里不但能遇上同类,而且还是两个,亡月骑士每五级可以在战斗中额外多控zhì一条深渊触手,能够召唤四条至少也有二十级亡月骑士的等级,再加上基础等级,也就是说对面两个亡月骑士至少也 有黄金阶的水准。对付一个黄金阶的对手他还可以应付,但两个就有些麻烦了。 “别愣着了,动手!”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空洞的意味。 “亡灵!”布兰多一听这声音就明白过来,这是没有声带的亡灵才能发出的声音。这是有智慧的亡灵,区别于那些被阴冷的魔力侵蚀所唤起的和转化的,没有自身意志的亡灵。就像是他们之前所遇到的骷髅,木乃伊和尸鬼,无论本身多么强 大,但都只能凭借本能行动。一旦遇上比自己高阶的亡灵,就只能乖乖受制于人。 那亡月骑士一声令下,他身后四人便齐齐从斗篷下拿出武器,斗篷下森森白骨与空洞胸腔中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惊鸿一现,四团灵魂之火分别是橘红、深紫与乳白的颜色。“果然是亡灵。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高级亡灵!”布兰多心下一 凛,在沃恩德,大部分有智慧的亡灵都集中在玛达拉,因为玛达拉受名为亡月的特殊法则所笼罩,是死者之国,苍白的国度,只有少部分由巫师转化的巫妖和吸血鬼隐居于人类的世界中,这些孤僻的亡灵很少会在文明社会现身,更别提聚集在 一起出现。 他心思如电闪的一瞬间,四个亡灵已经拿出了武器,两把黑剑,两支骨杖,而剩下站在所有人最后面的那个身披长斗篷的人没有拿出任何武器,对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眼旁观,甚至不打算出手。看到这一幕,布兰多凛然意识到之前下达命 令那个亡月骑士可能还不是这群亡灵的首脑,这六具骨头架子的中心应该是最后这人,之前出手的那亡月骑士他看得清楚,能够轻松压制墨德菲斯,说明至少已经是黄金巅峰甚至要素显化的水准,能够命令他的人,至少也是要素开化以上、甚 至更强。 看到这一幕,他立刻留了个心眼,把注意力的重心都放在了最后那个人身上。 亡月骑士与墨德菲斯交手了一瞬间,然后双方的触手各自后退,随后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同时出手向对方发起攻击,而这个时候大厅中央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布兰多,他本来就是所有人中最早启动的,这个时候早已经靠近了大厅中央碎石堆 上的战争石板,他的目光虽然落在那六个亡灵中最后一个身上,但手上毫不迟疑地去抓漂浮在半空中的石板。 这个时候对方中只有两个人有机会阻止布兰多,那就是那两个手持骨杖的亡灵巫师。这两个亡灵巫师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施法者,它们马上念咒施展出一支白骨长矛,直刺向半空中的布兰多,而另一个举起骨杖引而不发,只等对方有巫师一 施法针对这支骨矛它就立刻出手反制。 但超出它们想象的是,它们射出的那支骨矛没有受到半分阻碍就直接击中了半空中那个人类,然后就像是虚幻一般在距离布兰多身前还有半尺的地方被分解成为最基本的粒子,重新变成游离于空气中无序的魔力,消散于无形。那施法的亡灵 抬起头,兜帽下一张白森森的骸骨面孔上甚至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黑洞洞的眼眶中两团紫色的灵魂之火微微一滞。显然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白葭才终于出了手。 她的动作快得惊人,施法手势好像是一连串的残影,几乎是顷刻之间一个魔法便已经成形――禁令。这个简单的二环魔法就是弦魔法之中的解除魔法,白葭伸手一指,在那个举着骨杖引而不发的亡灵巫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道绿色的光束击 中,它引导的魔法力量顿时消弭于无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连它身体周围的空间就禁锢了下来,完全感受不到魔力的流动。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道灰影飞射而出,穿过整个大厅,准确地击中那个施展白骨长矛的亡灵巫师的脑袋,咔擦一声,那亡灵巫师的骷髅头好像是个精致的瓷器般四五分裂,巨大的冲击力引得它的身体向后飞去。重重地撞在门后的一根柱子上 ,碎裂的脑袋一歪,一身排骨彻底散架,灵魂之火也黯淡了下去。 希帕米拉这才收回投掷长矛的那个姿势,之前那道灰影正是她将牧羊杖掷出去化作的石矛。 这位大地女神的信徒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了白葭一眼――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女骑士可不是一个巫师,但白葭学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任何解释。只是对这个小姑娘神秘地一笑。 兔起鹘落之间,三个亡灵骑士正拔出剑来对抗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施展出的漫天黑触手。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已经从容不迫地穿过白骨长矛,一手摸到了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战争石板。他正打算将这枚石板直接丢到自己的次元洞中,以免夜长梦 多,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来,下意识地一回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旁一侧的黑暗中竟然亮起了两团幽幽的红光。 “这大厅里面原本竟然还藏东西!”布兰多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看到那两团红光一动,然后一条黑线向自己扫过来,速度快得吓人,他根本不用判断都知道只要自己还不松手那么这一击就会要了自己一只右手。右手和战争石板孰轻孰重。 布兰多自然分得清楚,他想也不想就向后退去,刷一声轻响,一道黑色光幕从整个大厅中央横扫而过,越过布兰多之前所在的地方,从中央将那堆高耸的碎石堆一分为二。 然后它继续前进,有若实质般切断了安德丽格、墨德菲斯和那个亡月骑士的黑触手,再没入大厅对面的墙壁中,咔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感到脚下一沉,半座大厅竟然都在这一击之下微微向下沉了半分。 布兰多滚下碎石堆,清楚地感到这一击的威力,忍不住冷汗都下来了,还好之前他收了手,要不然这一击恐怕就不是要他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完全阻断了双方的交手,所有人都停下手来向那个方向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在大厅一侧,缓缓走出一具高大的骷髅来,这具骷髅大约有四尺多高,头戴王冠,手持重剑,披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披风,黑沉沉的盔甲 覆盖在它嶙峋的白骨之上,显示出它生前骑士领主的身份来。它走到众人面前,双手转过剑身向下一驻,就那么昂立在那里,一对黑洞洞的眼眶中,竟然跳动的是淡金色的灵魂之火。 “圣者亡灵,”看到这一幕连学姐白葭都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它是罗瑞森爵士,罗瑞森生于帝国一百六十年前,是那个时代最著名的大剑圣――他生前是极剑圣。” 圣者亡灵是指那些出于誓言或者承诺而停留在凡世的亡灵,就像是翡翠骑士和塞伯斯这样的亡灵,他们的灵魂虽然被拖入黑暗的国度,但却并不是魔物,因为生前立下的誓言与承诺约束着它们的灵魂,让他们不至于完全被黑暗的魔力侵蚀得 失去理智。这些亡灵看起来更像是英灵,但是承受的痛苦要远胜于那些远古的幽灵,因为它们一方面要忍受沉沦于黑暗的痛苦,一方面又要维持自己心中高贵的理想和信念,大凡成为圣者亡灵的人,生前都是了不起的英雄。 罗瑞森爵士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是政zhì斗争的失败者,但作为银马骑士团的第一任大团长和创立者,他绝对担得起英雄这个称呼。 罗瑞森的亡灵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之后,便再没有了下一步的行动,既没有继续攻击布兰多,也没有出声让这些入侵它墓穴的外来者滚出去,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对面的亡灵们却动了, 那个亡月骑士好像同样认出了这具亡灵的身份,它眼中的灵魂之火闪动了一下,然后用空洞的声音问候道: “尊敬的爵士,我们是来自于亡月之海的客人,是您的故人,我们知道您在追求什么,请和我们离开吧。” 布兰多听到这句话,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玛达拉的亡灵!眼前这些亡灵竟然是来自于玛达拉的黑暗贵族,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罗瑞森的亡灵却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仍旧无动于衷,它静静地伫立于原地,双手拄剑,要不是眼眶中淡金色的灵魂之火还在跳动着,几乎让人以为它已经彻底消亡了。布兰多搞不清楚眼下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白葭也微微皱着眉头,没有他们两人的命令,墨德菲斯、安德丽格和希帕米拉自然也不会出手,大厅中一时竟寂静下来。 而那群亡灵仿佛并不意外,站在最后一直没有出手的那人这个时候终于点了点头,得到他的示意,那亡月骑士向前走去,一边从斗篷下拿出一张卷轴,它向罗瑞森举起卷轴,口中念念有词,只消片刻,那卷轴上便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芒。 布兰多这个时候终于认出了那是什么卷轴――启灵术,这是个非常高阶的亡灵巫术,但却是少数没有杀伤力的黑魔法,它的主要用处是用来给低等亡灵开启智慧。布兰多一认出这张卷轴,立刻明白过来想要干什么,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些家伙得逞,启灵术是玛达拉的高阶亡灵领主用来发展自己的高阶手下的黑魔法,被这门法术开启智慧的亡灵自然就会听令于施术者,如果让这些人在这里控zhì了罗瑞森的亡灵,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他看出来了这一点,对于魔法更加熟悉的白葭显然也早看出了这一点,女骑士想也不想就从背包中拿出一个东西来,那东西灰不溜秋表面看起来像是一枚水晶,但却不像水晶那么晶莹剔透,正是安蒂缇娜的独家秘方――魔法炸弹。 学姐手一扬,这枚灰色水晶便已经划出一条弧线向那众亡灵飞了过去。 ……(……) 第一百五十八幕 战争石板:龙肤 IV 啪嗒,灰色的爆炸水晶准确地落在那五个亡灵脚边,五个亡灵同时低下头,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深处倒映出一道刺眼的闪光。一声巨响之后,气流冲击波从圆厅内横扫而过,甚至远在圆厅另一边的布兰多等人都感到劲风扑面,劲风中夹杂着大量的碎石与尘土,扑扑打在脸上和衣服上生痛。但布兰多根本顾不得去躲避这些迸射的石子,既然已经动手那么就没必要再考虑什么,他深知一枚爆炸水晶绝不可能对那些亡灵造成什么真正的威胁,直接反手就拔出霜咏者辛娜,高举剑锋一剑向着那五个亡灵所在的方向劈了过去。 大厅中扬起漫天烟尘,五个亡灵所在的方向已经隐隐亮起防护法术的光芒,正是这个时候一道幽蓝色的剑光分开弥漫的尘埃,直直劈向那防护光罩。咔擦一声清脆的裂响,那亡灵巫师才刚刚支起防护罩,就看到一场可怖之极的暴风雪扑面而来,它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刺骨的冰寒就已经穿透了灰色的防护法术,穿过它的身体,将它化为一具万载寒冰的冰雕。 霜咏者辛娜在这狭小的空间中爆发出的威力简直惊人,几乎只是一瞬间,就像剩下那五具骨头架子中的三具化作了冰雕,它残余的力量还继续向前,将碎石、石门、柱子与后面的甬道通通冰封,这地下的圣殿竟然在顷刻之间化为了一个冰雪的世界。 不过这强大的攻击也就只能施展一次,布兰多看着自己手中幽蓝色的细剑光泽一点点黯淡下去,估计接下来又需要好长时间才能重新充能完毕。其实他问过巨人工匠们,这把塞伯斯生前的佩剑也不是不能修复,只是需要蕴含有强大水元素之力的宝物才能重新激活它,按照巨人工匠们的说法。最好是浅海之心――水元素界的至宝,或者最少也得是寒冰宝珠才行,这两种东西都是布兰多暂时不敢去想的东西。 布兰多一击得手,对面剩下的其实也就只剩下那个亡月骑士和一直没有出手的那个亡灵,也是他事先预估的最棘手的两个敌人,尤其是后面那个亡灵。他早就怀疑那家伙肯定很不简单,但也没想过竟然这么不简单。那亡月骑士在霜咏者辛娜的攻击范围之内也只能苦苦支持,但那个身披黑色长斗篷的亡灵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霜咏者辛娜卷起的冰风连它的斗篷角都没有吹动。 好在布兰多还有后手,他看到那具亡灵挡下霜咏者辛娜的冰川风暴之后,伸手向斗篷下去拔出自己的武器,想也不想就拿出之前获得的那枚灵魂水晶,对准对方直接激发了灵魂水晶中的力量。一道黑影从黑沉沉的水晶中激射而出,这道黑影仿佛没有飞行的过程。直接就跳过了圆厅中央的空间,准确地命中了那亡灵的头颅。 可千万不要以为因为是黑魔法,就不能对亡灵造成什么伤害,像是灵魂尖刺这种直接对灵魂造成伤害的法术,对于亡灵反而拥有奇效。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由灵魂之与黑暗的魔力驱动的生物,灵魂的力量是它们的本源,伤害灵魂的法术非但可以对他们产生效果,而且常常是双重的伤害。灵魂尖刺更是黑魔法中极为高阶的九环法术。力量可想而知,即使是强大如那亡灵也丝毫没有侥幸的道理。它在中招的一瞬间头微微向后一仰,露出极为痛苦的样子。 然而对方头这微微一仰,便露出兜帽阴影之下隐藏的半张脸孔来,布兰多竟然看到一个白皙的、尖尖的、属于女性的下巴,然后那亡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声清冷的哼声更是暴露了她的身份。分明就是一个冰冷的女人的声音。 女人?吸血鬼? 亡月之海北边的血裔贵族? 布兰多微微一愣,但他心中一愣,手上反应可不慢,游戏之中的无数次战斗的经历早就形成他战斗的本能,他一旦出手除非敌人已经彻底死透了就绝对没有中途停下来的道理。就在他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的一瞬间。身体就已然动了,出手就是闪剑,右手中的大地之剑带起一道黑光向那还处于痛苦状态中的高阶亡灵劈去。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无论是学姐的灰水晶,还是自己用霜咏者辛娜施展的冰川风暴,再加上之前墨德菲斯和那亡月骑士的黑触手,都完全没受到罗瑞森的亡灵的攻击,那骷髅骑士似乎是这大厅中守护着什么,只要不触及那东西,它就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想通了这一点,他便不再犹豫,只留了一线注意力在罗瑞森的亡灵身上,大部分精神都转回到了那个高阶吸血鬼女士身上。 但他马上就无暇他顾了。 因为这一剑,布兰多出剑时心中就微微一动。 这仿佛是似曾相识的一剑。 这一剑犹如黑色的闪电顷刻穿透了空间与时间的桎梏,剑刃几乎还在起始点,但剑尖就已经到了那高阶亡灵面前,那一刻产生的场景诡异至极,空间中同时出现了两个布兰多的影子,仿佛时间流发生了严zhòng的错乱――前一个正在收剑,而后一个却在出剑。在这一刻,那个站在前面的亡月骑士仿佛才意识到有人穿过了自己的防线,它又惊又怒地回过头,缓缓转身,时间仿佛化作实质性的流体,束缚住了它的手脚。 这一剑,几乎已经可以说是布兰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以来所施展的剑术最极致的一剑,关于他的剑术――风后在离开之前就坦言他几乎已经可以出师,而灰剑圣梅菲斯特对于他在剑术上的造诣也颇为赞许,甚至是欣赏。因为在出剑之前一刻布兰多心中对那个高阶亡灵忌惮无比,因此他一出手便用尽了全力,只求一击毙敌。 但在出剑的一瞬间,他终于回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如此熟悉。 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阿尔喀什的战场上,那漫天飞舞的幽灵、骨龙、漫山遍野的骸骨与尸体,仿佛黑云压顶。铺天盖地向他们涌来。那是同样的一剑,代表着他在那个时代的最高峰,他隐隐感受到了他曾经触摸过最顶点的东西。 那种若有若无的存zài,宇宙的终极秘密所在。 存zài的力量。 他这一剑挥出,时间,空间。连同纯粹能量一起都化为虚伪,他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中,这个世界没有通常意义上的概念,只有无尽的银色线条,银色线条仿佛构成了整个世界,日月星辰,山川大地,奔腾的河流与微风吹拂过森林,不再是实质的景象。而是无数玄奥的线与符文法则,它们仿佛是一种古老的语言,在描述着这个世界的真谛。 那一刻他看到了世界的奥秘,法则约束着元素,降临在汹涌的魔力之海海面之上,清冷的月光从海面之上照射而下,形成一座巨山――那便是巅峰之山。 但这一qiē幻觉都在顷刻之间破碎,剑刃继续向前。时间继续流动,这个法则的世界便变得支离破碎。碎片又重新构架,形成地下大厅的场景,仿佛只是呼吸停顿的千分之一的时间,他便已经看清了那亡灵女士的脸。 千分之一刻的时间在这一刻经过。 “拦住那个亡月骑士!”白葭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深渊触手一下子就缠住了那亡月骑士的手脚,他们不求能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只求阻拦对方分毫时间。不让那家伙去支援后面那个高阶亡灵罢了。而这个时候希帕米拉终于揭开了手中的包裹,从中拿出那把崇山的全装,她高举权杖,口中吟诵出一个字节:“Eaam(大地)!”重重地一锤敲击在地面上,肉眼可见的裂缝从她重锤敲击的地方延伸开来。顷刻便到了那亡月骑士脚下,那亡月骑士直接被震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侧的墙壁上。 而这个时候,布兰多终于一剑劈向那吸血鬼女士。 在一连串的系统提示中――你的剑术等级已经突破,达到16级;你的剑术等级已经突破,达到17级;你的剑术等级已经突破,达到18级;你已触摸到圣者领域,你的剑术等级已经突破,达到19级――布兰多重重地一剑劈向那吸血鬼女士的头颅。这一剑换作旁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甚至布兰多自信这一刻就算是重新和谎言女巫梅里耶特拉一战,不需要寇华插手,他也能取下对方的头颅。 但那吸血鬼女士却在最后一刻反应了过来,她终于从斗篷下拔出武器,那是一把长长的漆黑镰刀,布兰多一看到那镰刀就明白对方一样也有次元洞,同时他一看到那镰刀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当,一声锐利得可以刺破耳膜的金属交击声。 那个吸血鬼女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直接倒飞了出去,轰一声撞进后面的墙壁之中,将那堵枪墙壁直接撞塌,轰隆一声将她掩埋在下。但只是顷刻之间,埋在那吸血鬼女士身上的碎石便轰然炸裂开来,大厅中重新变得烟尘弥漫,她咳嗽着从废墟中爬了起来,抬起头来有些惊愕不定地看着布兰多。 她头上的兜帽早就已经在冲击中被撕成了粉末,露出兜帽下她的真实面目来。 事实上那也算不得是什么真实面目,那是半张遮住了上半脸的面具,那面具诡异至极,一半黑,一半白,一半哭,一半笑,一滴黑色的眼泪被绘制在她哭泣的那一半面孔上。布兰多一看到这张面具便完全了然了对方是谁。 “黑骑士,白。” “咦,你认得我?”那女人微微一怔,她咳嗽两声,随即反应过来:“我明白了,是梅蒂莎告sù你的吧。” “梅蒂莎?”这次轮到布兰多一愣,他能认出这家伙来自然是因为对方在游戏中是个大大有名的家伙,玛达拉天启四骑士中的黑骑士,白。在这个世界中四骑士中的白骑士已经为他所杀,但剩下三个人,一样没一个是简单的。他算了算时间,眼下这个时候这个女人应该已经拿到了骨龙之王奥康欣的遗产。难怪能有这个实力。 据说黑骑士白在拿到骨龙之王的遗产之后,实力一举跃居四骑士之首,她这个时候,起码应该有极之境界之上的实力了。 布兰多心下了然,还好他之前先用灵魂尖刺偷袭了对方一下,然后在攻击的时候又莫名其妙顿悟了。竟然回忆起了游戏之中自己的剑术境界,否则这一剑还真是危险。他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芒,因为他已经看到黑骑士身后一层几乎不可查的灰色领域正在缓缓展开,那是不同于灰剑圣梅菲斯特的灰之领域,毫无疑问,那是灵魂要素的力量。 灵魂的最高阶要素,苍白之野。 这家伙在悄悄展开极之平原。 布兰多心说还好自己见过的极境高手实在太多了,不然还真被这女人给糊弄过去了,不过他也暗自佩服这位黑骑士。竟然马上就想到用烟雾来隐蔽自己的极之平原。想必她之前也是假意摔进那堵墙中,故意营造出眼下这氛围,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她受伤不轻,否则根本用不着耍这些小手段。 想通了这一点,布兰多心中安定下来,他也不揭穿对方的小把戏,而是故作不知地问道:“你认识梅蒂莎?” 这个时候,他眼角瞥到之前那亡月骑士正从地上爬起来。白也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仿佛毫无战意的样子,她微微笑了笑。发出空洞的声音道:“当然,梅蒂莎是我唯一的妹妹,你要敢辜负她的话,我可不会饶过你。” “等等……你说梅蒂莎是……?你是……?”布兰多这惊讶倒不是装出来的,他有些震惊地看着这个女人,心想这在开什么玩笑。梅蒂莎是银精灵帝国的小公主,而且还是圣者之战中最后一位公主,那她的姐姐岂不就是――? 果然,白点了点头道:“那的确是我过去的身份,不过圣者之战已经过去了太久。我已经不想再提起这个身份,我生前对不起梅蒂莎,也没有面目再见到她,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她是个善良单纯的姑娘。”听到这句话,布兰多心中已经完全确定了白的身份,就算不是银精灵帝国的大公主,至少也是当年与梅蒂莎关系很近的人,否则她不可能知道这些辛秘。 他表情微微严sù起来,然而仿佛是看到布兰多的神色,白笑了一下:“领主大人,你对这些石板感兴趣,我的目的是罗瑞森爵士的亡灵,既然你是梅蒂莎的领主,我们也没必要争斗,各取所需如何?” 布兰多听了这话冷冷一笑:“既然如此,白小姐为什么不先把自己的领域收起来?” 白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好像是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她非但没有立刻将自己的极之力量收起来,反而加快了速度,试图将布兰多拉进自己的领域之中。但她还没来得及完成这一杰作,脸色便已经再度转换,因为她甚至有些恐惧地看到布兰多忽然从虚空之中拿出一枚长长的锥状物。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布兰多有恃无恐的原因。 自己上了个恶当。 “不!”白尖叫一声:“我是梅蒂莎的姐姐,你不能――啊!”这声尖叫终于化作一声凄惨的哀嚎。布兰多才不会听她任何解释,不管她是不是梅蒂莎的姐姐,总之先把弑神破魔锥插下去再说,反正这东西虽然会极大地伤害到一个人的力量体系,甚至完全摧毁她对法则的理解,但要直接杀死一个人还是很难的,当然威廉姆斯那种自大的倒霉蛋例外。 白的极之平原顷刻之间支离破碎,她就好像受到重创般颤抖着跪倒了下去,甚至翻起了白眼,她哆嗦着看着布兰多,指着他哆哆嗦嗦道:“你……你竟然有这东西……这个次元洞……我、我明白了,安曼是死在你手上……原来如此……”这可怜的黑骑士小姐话还没说完,忽然又发出一声闷哼,这是潜伏在她灵魂印记中的灵魂尖刺发起了第二次攻击,本来就受伤严zhòng的她再也支撑不住,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PS:这次更新从上个月最后一天开始到现在21号应该是已经更了22章了,没有断过一天,不管再怎么卡文,我还是坚持把当天的码出来更新,有时候从前一天晚上凌晨开始写,要花好几个小时来构思,毕竟内心还是希望能一次性更新到完结,至少写完一本自己的作品。这个月眼看就过去了三分之二了,现在在下也是厚颜来求一下月票,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的努力,万分感谢~)(……) 第一百五十九幕 战争石板:龙肤 V 灰色的法则碎片犹如凋零的花瓣消散在布兰多身后,他看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白,默默地将大地之剑收剑还鞘。另一场战斗也同时宣告结束,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各持一把漆黑的细剑指向在那亡月骑士空洞的胸腔中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所在的位置,一左一右站在它身边——虽然前者实力远比安德丽格和墨德菲斯中任意一个都要强得多,但毕竟不是两人联手的对手,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手持山川之权的希帕米拉。 布兰多转过身向那亡月骑士走去——他知道白很快就会苏醒过来,亡灵本身并不会真正昏迷,白现在的状态不过是灵魂之火太过虚弱而陷入的假死状态而已,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要么迅恢fù,要么就彻底消亡。他不止一次和这位玛达拉的黑骑士打过交道,深知对方的难缠,她之前说的那一大堆东西明显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他也将计就计,十句里面未必信了一句。不过目前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那就是白应该是一位银精灵,而且熟悉梅蒂莎。 梅蒂莎虽然提起过这个女人曾经对她用过读心术,但是读心术只能读取表层的思维,这些内心深处的记忆是不可能被窃得的,那是神祇的领域。 但至于她到底是不是银精灵帝国的大公主,还有待考证。 毕竟这个女人很擅长蛊惑和动摇人心,让你陷入愤怒或者迷惑之中再动手,她特别喜欢使用读心一类的法术,她除了黑骑士之外的外号——‘公正的审判者’也很能说明这一点。公正的审判者,公不公正且另说,但她自称是审判者,拷问人内心的罪恶,动摇人不坚定的信念,善于利用人性的脆弱却是一定的。 他必须尽kuài从那个亡月骑士中套出有用的东西。否则在这个女人面前他休想得到半点消息,除非他准备分开拷问,只是在这里没这个条件,也没这个时间。 罗瑞森的亡灵仍旧站在大厅中。一动不动,仿佛石像。 布兰多来到那亡月骑士身边,很快现对方竟然还是个老熟人——腐朽骑士克罗特,衰败三骑士之一,它和它手下的骸骨骑士第一次和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都曾经入侵过埃鲁因,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末期死于芙蕾雅剑下。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期,他还曾经作过关于这个家伙的任务,只不过那时候它周围都有大军保护,因此只能说是远远打了个照面。克罗特是亡月之海的黑暗贵族,佣兵出身。与卡拜斯那种样子货不同,算是比较善战的亡灵领主,不过它不是那位手持水银杖的亡灵君主的死忠,充其量只能算个骑墙派。 他转念一想随即释然,他和玛达拉哪个亡灵领主又不熟呢? 想到这一点。他回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几具骨头架子,他果然全部都认识: 灰杖特拉萨,统帅着利夫忒灰堡,手下中多是尸巫,擅长血雨术,政zhì立场是骑墙派。 骨眼凯伦。枯树林地的领主,手下有一支苍白猎手军队,特长是亡灵骑兵战术,特洛立著名的骑墙派。 巴肯,骑墙派。 全是骑墙派。 腐朽骑士克罗特虽然早就死过一次了,但它仍旧很怕死。或者换成亡灵的说法,害怕‘真正的永眠’,换句话说,就是口风并不十分的紧。布兰多稍一威胁,它就吐露了实情。缇亚马斯——,,这才是黑骑士白的真名,这个名字倒是一听就像是精灵的名字,在上一世也有玩家猜测她生前可能是风精灵或者野精灵,只是没想过是银精灵,因为差的年代实在太多了——果然撒了谎,它们来这里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什么罗瑞森的亡灵——而是冲着战争石板而来。 但是亡灵想要进入人类的领地并不容易,更不要说在眼下这个状况下不惊动军队穿过好几道防线,按照克罗特的说法,它们从永黯港口乘船出海,在银沙湾登6,一下船就有人类安排行程,它们在马车中抵达四叶草之野,这一路上也有人为它们打点。 布兰多立刻猜到这些人是来自于克鲁兹帝国,甚至从克罗特的描述中看,他们来自于白之军团,或者更近一步,来自于白之军团的某个高阶骑士团:白之军团拥有三个直属的骑士团,骑乘灰狮鹫作战的灰翼骑士,骑乘地行龙的白龙骑士和银飞马骑士,而接待这些亡灵的,应该就是白龙骑士团的人,因为克罗特曾经看到那些人类斗篷下面的徽章,就是一个白色的龙头徽记,这是典型的白龙骑士团的徽记。 虽然不排除嫁祸的可能性,不过这个可能性并不大,毕竟克鲁兹人又不知道克罗特他们会落在他手上。 白之军团是康斯坦丝最坚定的支持者,而历史上天启四骑士也是水银杖最忠实的拥护者、改革派的中坚,也就是说,这些亡灵进入帝国牟取战争石板很可能是得到了康斯坦丝和那位黑暗君主的双重授意,布兰多立刻感到这里面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他看向在旁边静静听着的白葭,学姐眼中也流露出同样的神色。 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君主提前知晓战争石板的存zài这并不奇怪,那本来就是那个世界千年一出的帝王,它手中的水银杖拥有预言未来的至高无上的能力,通guò水银杖为它预示的某些未来的片段,它可能早就看到了战争石板降世的这一天。而白银女王呢,作为拿到了奥丁大部分传承的这个时代的黑暗之龙,黑之预言上本来就提到黑暗之龙具备着近乎全知全能的能力,通guò某些古代的知识和传承,知道关于战争石板的信息似乎也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现在竟然走到了一起。纵观历史,能让国家与国家,势力与势力化敌为友的契机无外乎共同的利益或者是敌人,要说女王陛xià的敌人,除了她所认定的黄昏大军与魔物之外,似乎也就只有自己才算得上是对方的敌人。但布兰多并不认为自己值得让两个帝国联起手来对付自己。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利益了。 玛达拉的利益是可以预见的。能够从帝国攫取石板自然对它们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然而白银女王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呢?引狼入室?仅仅是为了换取玛达拉的支持?好像也用不着,先不说玛达拉自己现在都还名不正言不顺,而四大圣殿除了炎之圣殿的少部分人之外。对于康斯坦丝的所作所为似乎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她用不着自己找不痛快去和这些骨头架子扯上关系。 布兰多深信,如果一件事情表面看起来越荒谬、不符合逻辑,而它又事实存zài,那么这事件背后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历史上帝国曾经放任、甚至鼓励玛达拉进攻圣奥索尔与埃鲁因,这样的事情在今天会不会重演?虽然那是第一纪末期生的事件,但在这个世界连大魔潮都提前了这么多,康斯坦丝女王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没道理这个事件就不可能提前生或者出现。 “你们找这个东西来干什么?”布兰多忽然问道,他指着那堆碎石尖端悬浮的战争石板问。 果不其然。亡灵骑士露出茫然的神色,它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内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克罗特显然对此一无所知。这并不出乎布兰多的预料,战争石板不过才半个月之前开始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而规则碎片更是只在一天之前出现。这几个亡灵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存zài或许曾经给它们描述过这东西的外形,让它们来取,它们便来取了。 世人皆知水银杖的威能,因此即使这样的要求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亡灵们早就习惯它们的君主事事都先人一步。 “你想到了四二二年的那场战争?”白葭忽然小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英雄所见略同。四二二年的战争是西法赫斜林会战之前生的事情,在那一年帝国与玛达拉的使节签署了秘密协议,这个协议实质上就是一个祸水东引的协议,协议上帝国不在塞达尔地区加派兵力,甚至撤军——事实上就是放任玛达拉进攻埃鲁因与圣奥索尔,那之后不久玛达拉进入了全盛期。也是埃鲁因灭亡的前奏,甚至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也在战争中元气大伤,所以才有后来的阿尔喀什会战。 没想到历史竟然如此的相似,虽然帝国的皇帝不再是沉默寡言的莱纳瑞特,但康斯坦丝竟然也做出了惊人一致的决定。布兰多这一刻忍不住想到这还真是一对母子。 但是布兰多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康斯坦丝会让亡灵深入梅兹地区来攫取石板,她这么做有何深意?帝国的版图如此广袤,这片土地上有的是规则碎片与战争石板,为什么偏偏是法坦港?究竟是那位持水银杖的存zài要求的,还是女王陛xià自己的主意?莫非那个女人能预见到他能来这个地方?这听起来也未免太过毛骨悚然了一些。 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一句话吗,人类领主。” 布兰多赫然回头,现白已经醒了过来,比他想象中还要早一些。黑骑士脸上的金属面具早已经在冲击中支离破碎,露出她漂亮的半张脸来,银色的丝证明了她纯正的银精灵血统,只是那双眸子中再也看不到如同梅蒂莎那般美丽的银宝石眸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跳动着金色火焰的眼睛。 但这双眼睛中已经失去了先前为了哄骗他时那种生动的神采,重新变回了淡漠无情的神色,她的声音也不再起伏,充满了空洞的金属回音,甚至听不出是个女人的声音。 事实上这才是布兰多所熟悉的白,,她大约在一百五十年前在玛达拉出现(文献上记载的第一次目击,或许更早,但不得而知),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玛达拉,只是她一出现在玛达拉。就已经是一位颇有实力的亡灵领主。 等到玩家熟悉这位亡灵领主的时候,她就已然得到了骨龙奥尔欣的邪龙之血,受水银杖加封为了天启四骑士之一。历史上的白,每一次出场总是如同现在这样的一身厚重长袍加身。虽然长袍的样式和花纹可能改变,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上面都绘有十字架和天平一类的纹饰——除非是她想要隐藏身份的时候。但无论哪种情况下,她都带着自己那个标志性建筑——即半哭半笑的金属面具。 玩家——甚至包括玛达拉的玩家,从来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位骑士的真面目,也无从分辨她的男女性别——虽然这对亡灵来说没什么区别——不过玩家还是津津乐道于猜测这一点,当然从名字上来判断,玩家还是更偏向于后一种猜测。 而事实也是证明如此—— 布兰多听完这位黑骑士的话,反问道:“我和你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和我说过显然不止一句话。不知你是指那一句话?” “先民——” “你是先民,人类,你我都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什么是先民?”布兰多皱起眉头,这的确是这个女人第二次提到这个词了,而且同样是指他。但他十分不解。布兰多的来历很清楚,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祖父都不是什么先民,剑圣达鲁斯虽然赫赫有名,但向上追溯这个家族的祖先也不过只是普通的埃鲁因人而已。 “你对我们的了解出了人类知识的界限,就像你清楚我的真名,清楚我的来历,哪怕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并没有告sù你这些。但我知道你早已知晓一qiē。两个月前,我在亡月圣殿秘密受封,这个秘密从未长脚走出玛达拉,但你已然知晓,我相信你甚至知道我为何受封,知道我的力量来自于蜘母瑟莱丝——” “蜘母瑟莱丝?你的力量不是来自于骨龙……”布兰多一愣。忽然意识到不好,他果然看到那女人面露冷笑地看着自己,用口形说道: ‘黑暗的主宰必将归来,它洞察人心,明晰万物——’ “收起你那些玩弄人心的把戏。”白葭冷冷地打断了她:“我随时会杀了你,如果你再敢这么做一次。” 布兰多拍了拍学姐的手,阻止了对方继续说下去,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反问道:“这么说来你之前说是梅蒂莎告sù我的,这也是为了骗我?” 这一次白没有答话。 但布兰多也不在意,继续反问道:“你还是认为我是黑暗之龙?可时过境迁,现在别人却不一定这么认为,在帝国有一个人比我更当得起这个称呼,不是么?” “黑暗必从非人之中诞生,荣誉的诸民,从火焰之中消逝。” 这句话是黑之预言中的原话。 白葭却摇了摇头:“一个年龄永远定格在十五岁的人,还算得上是人类么。是人,才能非人,白银女王康斯坦丝显然更满足这一点,她在最后的战场上看到了什么秘密,继承了黑暗之龙的力量与意志,在这些力量的加持下,她早已经成为了非人的存zài。” “没长进,”白答道:“凡人的智慧永远局限于此,我从没说过你是黑暗之龙,那不过是梅蒂莎那小丫头自以为是的误解罢了。” 布兰多已经失去了兴趣继续听她故弄玄虚,他问道:“你和梅蒂莎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和那个杂种没有任何关系。”这一次白冷冷地答道。 听到这句话,布兰多微微一愣,随即面带愠色地看着这女人,听到这句话,他反而确认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她的确是梅蒂莎的姐姐——一如梅蒂莎在那个梦境中所描述的那样。他回过头,不再看这个女人一眼,他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他看向克罗特:“克罗特,据我所知你们并不是那一位最亲信的臣子,为什么它会委派你们来执行这个任务。” 这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其实岂止不是不亲近那么简单,所谓骑墙派,说白了就是因为迫于水银杖的力量而屈服于那位至高者之下的黑暗贵族,这些旧贵族在这个新兴的帝国中是最不得势的一群人,像是出使克鲁兹帝国这个重要程dù的任务,绝对不可能会轮到他们头上。 事实上对于这一点,克罗特自己都茫然不知,不过它有些恐惧地看了白一眼,并不愿意回答。 单从这简单的一瞥,布兰多和白葭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没猜错的话,是她主动要求那位允许你们几个加入的吧?”布兰多问道。 克罗特跳动的灵魂之火中分明写满了惊愕。 布兰多心想果然如此,这女人带来的几个跟班全部是清一色的骑墙派,而她自己却是那位持水银杖的存zài的最忠诚的骑士,这里面要说没有什么猫腻,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一般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换做他来执行这个任务,那么他肯定会选择几个志同道合认为可以信赖的帮手;或者说就是这些人是那一位钦点的,白也没有言的余地,但这显然不太可能,那一位凭什么为了几个骑墙派去得罪自己最可靠的手下,这显然不符合常理? 而他一问之下,果然现了这里面不同寻常的地方。 为什么白偏偏要选择几个对水银杖毫无忠诚可言的骑墙派作为队友?旁人可能会以为她是为了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圈子,收买人心,但布兰多却十分熟悉这个女人,她一生除了手下那些毫无智慧可言的骨头架子之外,就是孑然一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党羽。 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改变,但布兰多还从没见过因为未来的脉络生变化就连性情也大变的历史人物。 他相信白也绝不会例外。 他还想再问什么,但那位黑骑士女士已经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别再问了,你想知道什么,人类领主,我们做个交易。” 果然有猫腻,布兰多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罗瑞森的亡灵。这高大的骷髅骑士迄今为止仍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石像。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六十幕 战争石板:龙肤 VI 晦暝钟塔位于法坦城高处,帝国十二世代时期的建筑满溢那个时代特有的宗教严sù风格,从钟塔一侧狭长的孔窗内向外眺望,可以看到法克斯一带的海滨景色,翠蓝色海平线与天齐平,长岬、灯塔深入海境。尤塔将临时的办公地点选在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可以俯瞰全城与周边,但梅蒂莎总觉得她是因为偏好这里狭窄的空间给她带来的安全感,据说她在冷杉领的房间是这样小小一间屋子,从外面看着像是堡垒。 在这样一个地方办公有诸多不便,但梅蒂莎历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也就同意了,维埃罗公爵之女欧妮稍有微词,不过也没有执意反对。此刻曦日初生,薄光洒入屋内,长影随着桌角延伸,将放在桌面上一方装饰水晶点缀得璀璨耀眼,梅蒂莎稍微皱眉,伸手将它挪到一边,水晶在阳光下微微透明,在桌上一叠羊皮上投下一抹焦黄淡影。 这是一封信笺,上面写满了密文,这门古代语言由银精灵代代相传,眼下由梅蒂莎教授,只在白狮卫队中使用。 欧妮.维埃罗与马乔里二人侍立于其后,静待这位精灵公主解读信笺,片刻,梅蒂莎叹了一口气放下信笺,阳光为她作了一道剪影,在她一侧,龙岩木窗棂作为港口之景的画框,将之盛入其内,但法坦早已禁港,湾内波平如镜。“怎么了,梅蒂莎小姐?”半晌,欧妮才开口问道。她以为按照一贯的开头,梅蒂莎总会说话,但这一次精灵公主却陷入令人不安的沉默。 梅蒂莎放下信笺,摇了摇头。“没有消息,白之军团还是按兵不动。我让斥候在利威亚山谷和金针森林方向逼近,对方仍旧对以默然,这种沉默令我不安。” “山民呢?”屋内的角落,德尔菲恩坐于轮椅之上,她所在之处全暗,只留一只平静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幽光。银龙女士立于她身后。自从密丝瑞尔将这个人类小女孩救起来之后,就越发欣赏她的心智,时常以观察病人之名侍于她身边,德尔菲恩许是感念前者的救命之恩,并未出言反对。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梅蒂莎将纸轻轻一折,交给身后两人,随后又由欧妮与马乔里传递给密丝瑞尔,最后才落到德尔菲恩手上。宰相千金以拇指食指捏着那张羊皮,一语不发。她脸上疤痕像是用刀雕刻,明暗分明,那纸上正一字字浮现出金线般文字: 山民,并无异动―― “白之军团,瓦拉契的山民,这是康斯坦丝在梅兹地区可以动用的兵力,现在他们按兵不动,这是什么古怪?”公爵千金眉鬓之间满是困恼。一如她抱怨的语气。 “女王陛xià是不是还是打算先以路德维格为目标?”马乔里试探性地问。 “这绝无可能,”德尔菲恩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一页轻飘飘的羊皮上。默然犹豫,又说道:“或许是在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欧妮反问道。 “有这个可能,”梅蒂莎揉了揉额头,想了想,解释道:“我也认为德尔菲恩小姐的猜测是对的,皇长子在法坦港。他一日不死,就将成为北方贵族于圣殿残余的信仰支柱,攻破法坦,北方困局便迎刃而解。魏娜公爵多次来信让我们前往法沃森林的跃马城,也是因为这一点。康斯坦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领主大人不愿意移步,也是想在法坦摆开战场――” “可法坦可不是一个好战场啊,虽然东面是狭长的山道,但西北都有平坦开阔的地形,丘陵中也利于隐藏兵力,易攻难守。”马乔里对这个计划颇为反对,这也不是他头一次提出质疑。 德尔菲恩颇为不屑。“领主大人已经安排下来计划,我们要做的是怎么把这个计划执行到最好,而不是议论计划是否可行。”她冷笑道:“我时间有限,来这里是想听听梅蒂莎小姐有建设性的想法,至于其他人,请自觉闭口。” 马乔里的脸色颇为难看,但不愿与个女人争辩,冷淡地看了这个丑八怪一眼便不再开口。德尔菲恩的话却激怒了一旁的欧妮,公爵长女讥笑道:“这声领主大人叫得还真是朗朗上口。” 梅蒂莎见这位宰相千金本性毕露,也有些无奈。“好了,不要吵了,”她柔声打断德尔菲恩下面的话,深知让这女人继续毒舌恐怕场面会一发不可收拾,就和前面几次一样,“回到正题上,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德尔菲恩见梅蒂莎开了口,也便不再回击,但也不再轻yì开口,她身后的银龙女士密丝瑞尔忽然提了一句:“他们是不是在等待长青走道那边的军队?” 乔根底冈的大军和狮人。 除了德尔菲恩之外,几个人眼中都微微一亮,但梅蒂莎眸子里一线亮光很快黯下去。她摇摇头道:“公爵们的军队也在汇聚,眼下时间对于康斯坦丝来说分秒必争――如果她不想把这场内战拖上个好几年的话。领主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他知道那个女人绝不可能等上好几年,她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如何可能等待乔根底冈的大军和狮人抵达战场?” “她一定另有图谋,”德尔菲恩十分肯定地答道:“因此才能有恃无恐,我们得想个办法让那个女人露出尾巴来。” “你又有什么好办法?”欧妮争锋相对地说。 宰相之女眼中散发幽光,像是一只正在狩猎的母豹正显露牙爪。“很简单,康斯坦丝的统帅在按兵不动,说明属于他们最好的那个时机还没有到来,我们不要给他们这个机会,让这个时机永远也到不来――我们主动出击,攻击奥韦欣,利威亚山谷和金针森林。” “你疯了!”公爵千金吓了一跳。 马乔里也吓了一跳,但这个专业的士官很快反应过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梅蒂莎微微一怔,曲起轻轻叩击光滑如玉的下巴尖。“这个计划,好像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她斟酌着说:“只要在细节上再稍加修饰……” 欧妮见这三个人好像是认真的,她并不精擅军伍,不由犹豫道:“需要通知伯爵大人吗?” “当然。”精灵公主这一刻又是坐镇千军的那个禁卫军团长,立刻拍板决定:“还需要通知尤塔,没有她的手令,你们调不动白狮卫队。”她好像这才发现少了个人,不由得问道:“对了,尤塔女士呢?” “……她好像亲自去巡逻了,因为担心情报有误。” 梅蒂莎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女士……” …… 金针山谷内如荫灰海,高大的闪银树如灰装披挂的士兵,雪白树干挺立。枝干扭转攀升,盛夏之后,林中秋意以至,地上厚厚一层,皆是灰色落叶。几名骑士纵马来到一株古木旁边,身上皆是披挂俱全,全副武装,肩甲上一只皮毛闪耀的白狮。为首的女骑士掀起面具,赤红似火的长发从金属面甲之下奔泻而下。露出一张令人垂涎的娇艳面孔,她犹如翡翠的眸子在树干上一扫,举起手中长枪指着其中一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枪尖所指之处,树干上利器刻痕纵横交错,怪异蜿蜒,仿佛正蠕动复生。令人不快。 “这是山民留下的暗记,大人,”其中一个骑士看了那树上一眼,瓮声瓮气地答道:“瓦拉契的遗民千百年来都用这一套暗记传递信息,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尤塔举目四望。森林中寂静有如鬼蜮,冷风扫过树梢,随即窃窃私语响彻林间,她怡然不惧,举起长枪在身体周围划了一圈:“这里以前都是山民的地盘?” “这里,还有金针森林北面,包括利威亚山谷,都是。”骑士恭敬地答道:“山民千百年来都藏身于此地,正是因为他们在北边,白之军团才敢那么有肆无恐地驻军在奥韦欣那种三面环谷的死地,但有了这片森林,奥韦欣就是霍梅欣南部最重要的战略要地了。” “那他们现在到那里去了?” 骑士卡了壳。“这……”他犹豫道:“有人看到他们去了北方,当地的猎人说早在一周之前,这里的山民便开始大举迁徙,眼下这座森林已经空无一人了。” 尤塔回过头,翠绿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对这个回答不满的光芒。“他们为什么要去北方?”她反问道:“瓦拉契的群山是山民魂牵梦绕的故土,他们为什么会在得到这片土地之后又离开这片土地?梅尔,你也是山民,你会离开故土吗?我很了解山民,因为我体内也流淌着山民的血,他们绝不会轻yì离开自己的故乡。” 她有些不安地皱眉:“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关键是,他们去了哪里?” 骑士小声咕哝道:“……他们去朝圣,拉契又出现在了沃恩德。” ‘拉契’是山民的圣者,山民代代相传关于他的传说,传言是他在今天的沃腊卡将山民从邪神塔迪瑟安爪牙中带出困境,瓦拉契一带的山风呼啸至今还传递着他的名字,偶尔树林也会低语关于这段过去的传说。瓦拉契,在山民语言中就是圣者的故乡的意思,因此才被山民们视为神圣的土地。 尤塔轻轻啐了一口。“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她说的正是康斯坦丝,言语中满满地不屑。“黑暗之龙什么时候成为了山民的圣者,虽然敏尔人曾经统治过山民一段时日,但那时候他们过得也不比现在更好。” 骑士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大人。”他看向前方,树影重重叠叠,令人心生不安,他犹豫道:“还要继续前进吗?” 女骑士却竖起一根手指头,失去了血色的雪白忽然之间袭上她的脸孔。“嘘――”尤塔有些凝重地答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吗?” 森林在窃窃私语,脚步声沙沙仿佛地上蔓延的虫行。 …… 白的这一句话终于起了奇效。 地下圆厅中有一刻的寂静,一束光柱于穹顶洒下,明亮中光斑飞舞,尘埃沉浮上下,明暗交错之间,罗瑞森的亡灵塑如石像,唯有肋骨空腔之中灵魂之火勃勃燃烧。一粒石子从断柱之上滚落,发出空寂的回响,咕噜噜滚到白葭脚边,女骑士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 布兰多这才回过头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深褐色的眸子深深眯了起来。“谈条件之前,先把东西拿出来。” 白面色一变。“什么东西?” “你知道的。” 白数度转换脸色,最后才犹豫着点了点头。“拿去!”她从怀中拿出一枚闪烁着光斑形同玛瑙的宝石,丢向布兰多,布兰多伸手一接,稳稳接在手中,入手一片冰冷,但内里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毫无疑问,这枚宝石正是上一世那无比珍贵之物――规则碎片。 “算你识相,”布兰多答道:“现在可以说了。” “你想听什么?” “全部。” “但关键是女王陛xià与那位的交易――” 白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若我全都告sù你,那我还有什么底牌?人类,这不是谈交易的方法。” 布兰多哂然一笑,若他不熟悉这个女人,或许真上了当。他摇摇头,并不介意道:“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的话,缇亚马斯女士,”语毕,他拉长了声音:“克罗特先生――” “够了――”白几乎是在咆哮,亡者早已没有了呼吸的权力,但她胸口急剧起伏,仿佛盛怒中回忆起了生前的本能:“那交易的关键就在你手上。” 布兰多看了一眼手中的规则碎片。“在我手上?我当然知道在我手上,可康斯坦丝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讶然道:“我可不认为那位白银女王是个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慈善家。” “你问错了,”白冷笑道:“你应该问,玛达拉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布兰多摊开手,形如玛瑙的宝钻在他手掌中心闪闪发光,柔光四射,映得面颊一片苍白。但他随即又收回手,皱起眉头,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没那么简单。“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问道:“你不要再卖关子,你应当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在白山有几个地方太阳再没有升起,那里生成了一种新的秩序,亡灵在那片土地上可以得到最大的强化。” “亡月之地。”布兰多脑子里一个声音嗡嗡作响,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 (PS:构思后面的剧情所以晚了点,大家不用担心。)(……) 第一百六十一幕 战争石板:龙肤 VII 一丝阴霾浮上布兰多眉角。“玛达拉这一次一共来了多少军队?”他忽然问道。 “六个,如你所见,”白流露出十分轻蔑的神态,但又不得不回答:“都在这里,人类。” “六个?” 白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一旁的克罗特身上。“我有没有撒谎,你一问便知。” 布兰多狐疑地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他其实知道她没有说谎,她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他其实已经想到事情的可能,只是心里好奇这个女人为何要佯装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她从一开始就在营造这样一副假象,但真实的缇亚马斯绝非如此,黑骑士绝不会生气,甚少动怒,试问一个蔑视感性思维的人,怎么会让愤怒主宰自己的思维。 白一定不知道对面这个人对自己有多熟悉,若她知道布兰多和白葭把她此刻的表xiàn当做小丑,说不定真会恼羞成怒。 布兰多心中又升起那种强烈不安,关于亡月之地的一些回忆至今仍历历在目――阿尔喀什地区暗无天日的群山,漫山遍野的亡灵,终日交战,尸横盈野。不是只有玛达拉才有亡灵,在梅霍托芬东面的群山中沉睡着不知道多少亡魂,不仅仅是几十年前的圣战,还有历次战争与一千年多年前的那场大战,无数克鲁兹人、法恩赞人、精灵与其他各族的武士在此埋骨。 一些自上古时代以来便隐居于此的亡灵巫师在山脉深处经营着自己的秘密巢穴,即使是这些人,也会响应水银杖的号召,如果白银女王将梅兹以东的地区拱手相让,真让玛达拉将此地转化为亡月之地,那持水银杖的那位不日便能拉出一支大军。肆虐于此地。 但从梅霍托芬到四境之野,这是足足三分之一个帝国,除非那个女人真是疯了,才敢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举动。但或许康斯坦丝真是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眼下一qiē猜测似乎都指向这个可能性,纵使布兰多不愿相信。但也不得不埋下一枚疑虑的种子。 他阴沉着脸紧盯着白。 本来他并不指望这个女人能开口,可没想到白却冷冷一笑。“他们达成了一个协定,没人知道内容是什么,”她盯着布兰多的眼睛说:“不过除了我之外,霍里芬,亚尔薇特,格里塔都已经前往了阿尔喀什,这个机密就算是在玛达拉,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衰败骑士克罗特在地上不安地扭动着。下颌咯咯作响,也不知道是因为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而不安,还是为了白胆敢透露那个人的秘密而不安。布兰多根本不理会它,他也没心思去注意外物,他的心神几乎完全被这句话所吸引。霍里芬,亚尔薇特,格里塔都已经前往了阿尔喀什――霍里芬,亡灵狮鹫公国的领主。玛达拉最强大的传统黑暗贵族,也是这个时代玛达拉最强的几个领主之一。他实力还在获得了邪龙之血的白之上,不过这个人虽然身为旧贵族,但却对水银杖忠心耿耿,是那个人真正的心腹。 亚尔薇特,听到这个名字布兰多甚至还反问了一句,询问白女妖之王已经臣服于那个人?这比他预料中还要更早一些。但无论如何这都不妨碍这个名字的耀眼,女妖之王亚尔薇特,反抗水银杖的几股势力中最强的一位,她归顺于水银杖之下后,玛达拉帝国才开始走向真正的统一。 最后是格里塔。祈亡之剑,帝国之剑,下一个时代最伟大的剑圣,有人把第一纪三七五年之前称之为大地剑圣达鲁斯的时代,三七五年之后称之为告亡剑圣格里塔的时代,这前后半个世纪之间,不过出了一个灰剑圣梅菲斯特,而在这之前和这之后的两位剑圣,却是真正令整个大陆俯首的强者。 眼下的格里塔应该还只是马瑟韦尔的学徒,后者就是鼎鼎大名的独眼龙塔古斯的父亲,也是个很出名的亡灵剑圣,漆黑剑圣,据说他的实力和梅菲斯特不相上下――但那是在梅菲斯特进入极之领域之前,布兰多估计这个人的实力最多不会超过维罗妮卡。但所谓名师出高徒,更不用说马瑟韦尔还遇上了格里塔这个千年一见的天才,格里塔生于亡月之海沿岸的埋骨森林,根据玩家考察生前应该是附近居住的人类,他死的时候不过才十六岁,后来被作为一个次级血裔被唤起,本来像是这样被亡灵巫师或者上级吸血鬼唤起的死灵在玛达拉每天都有千千万万,理论上格里塔本应该成为那千千万万下级亡灵炮灰中的一员,死在亡月之海司空见惯的一场毫不起眼的战争中。 但历史就是如此巧合,偏偏唤起他的人是马瑟韦尔,不但是一位剑圣,还是曼莱茵家族的族长,格里塔很快就以他独特的灵魂之火引起了马瑟韦尔的注意,并成为后者的学徒,之后他便走上了星光璀璨的天才之路,成为玛达拉历史上最耀眼的一颗星辰。 帝国之剑格里塔,在永夜的最终之战中与埃希斯同归于尽,一剑刺瞎了头狼的右眼,有人说若它不死,玛达拉的扩张说不定不会止步于四境之野,对于这个说法布兰多也深以为然。 这样一个人,眼下这个时节实力可能还不如白,但却是那位真正的亲信与心腹,他、霍里芬再加上亚尔薇特,这样三个人前往阿尔喀什,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布兰多那一刻脑子里面想了许多东西,但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康斯坦丝会做出这样一个选择,他可以想象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那绝对会颠覆所有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只要假设一下,三分之一个帝国忽然沦入玛达拉之手,克鲁兹、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之间将会忽然出现一片真空的区域,这片亡月之地将彻底改变大陆的格局,等于说那位疯子女王提前让亡月帝国进入了历史的进程。这绝对是一个比历史上的帝国还要疯狂得多的做法。 “布兰多,”白葭忽然出声提醒他道:“康斯坦丝虽然疯狂。但她绝对不是疯子,她这么做,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布兰多眼中微微一亮,这是两个帝国之间的交谈,可不是小孩之间的游戏,如此大规模的交接。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但究竟是什么让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存zài和白银女王如此相信彼此,这样规模的计划,玛达拉与克鲁兹人双方一定得有相当程dù的互信才能完成。 但这两位又是如何取信于对方? “黑暗之龙。”白仿佛是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用一个如同魔鬼般的声音回答道。 “这不可能!”布兰多低吼一声。 虽然世人皆知,玛达拉的亡灵曾经效忠于黑暗之龙,但千百年后,它们早就自成一体,难道说康斯坦丝就以一个黑暗之龙的头衔,便能说服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存zài俯首称臣?这未免太过天马行空了一些。那位存zài号称黑暗的国度中千年一遇的君王。其野心怎么可能甘心臣服于人下?更不用说此刻他已经羽翼丰满,亚尔薇特归顺之后,帝国便走上了快车道,此后一百年,是玛达拉的时代。 那个人会仅凭一个传闻,就对康斯坦丝称臣?这简直是开玩笑!且不说康斯坦丝手中只有黑暗之龙传承的一部分,就算是她真的获得了全部的传承,但她也不是奥丁。布兰多甚至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在侮辱他的智商。拿他寻开心,但白却少有地十分认真的样子。她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类,仿佛早知道对方会是如此一副表情。 她冷冷地答道:“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甚至知道康斯坦丝和那个人私底下见过一面,她们在最后的战场之上会的面,甚少有人知道那次见面的详细经过,不过我至少敢肯定。她们达成了一个一致的协议。我甚至知道在这个计划完成之后,玛达拉肯定会并入克鲁兹帝国,当然,那个时候克鲁兹就不叫做克鲁兹了。” “新生的国家叫做玛尔多斯。” “新生的国家叫做玛尔多斯――” 一个声音在地上回响着,天青的骑士手持圣枪向地上的国民许诺。其后一万年,这个国家在过去的废墟上生息繁衍,它就是敏尔人的帝国,那个已经毁miè了整整一千年的国度。 布兰多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疯了,或者说是自己疯了,他感到有人轻轻扶住了自己的背,那是学姐的温柔。他回过头去,看到白葭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一下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心中略微有些感动。自从听了白的这番话之后,虽然还不辨真假,但仍旧有一团阴云笼罩在他心头,这个世界的未来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世界的潮汐正扑面而来,在暴风雨面前,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知晓自己的命运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就连他也一样。 他本来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掌握埃鲁因的命运,但在眼下这个局面之下,埃鲁因就像是海啸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倾覆,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埃鲁因人还是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有那么一刻,布兰多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很累。 但学姐白葭站在他身边,忽然让他感到又回到了过去的那段岁月中。 王国的前途一片晦暗,整个王国与人民的命运,千千万万埃鲁因玩家的信念与寄托,都在这狂风怒号的海面之上沉浮。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可能失败,甚至已经失败,但他们还是留了下来――至少我曾经做过,不会为此感到后悔。他们曾经失败了,给他留下了足以影响他一生的深刻记忆,但这一次他们未必会失败,何况同样的人站在他身边,他岂能没有再战一次的勇气。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挡在这条路前面,他就会让它付出代价。玛尔多斯曾在一千年前覆灭于四位贤者之手,一千年后,结果不会改变。 “我明白了,学姐。”布兰多小声答道。 白葭露出欣慰的目光,点了点头。 但布兰多知道现在不是互相安慰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近在眼前的问题,他看着白,冷冷地问道:“这个计划眼前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停了一下,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彩,好像明白了什么:“白之军团在奥韦欣按兵不动,是不是在等待你们――” “你现在相信了?”白问道。 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有些厌恶。“我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缇亚马斯小姐,”但他还是耐住性子回答道:“其实我很清楚你的那些小把戏和你想干的事情,不过现在你应该清楚自己应该站在那一边,我希望你拿出真正的诚意来和我合作。” “我和你站在一边?”白冷笑道:“人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虽然我带着这些废物一起出来,”她看着克罗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些废物的轻蔑:“但这只能说明我有自己的小心思而已,那个人手下,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狮鹫之王霍里芬,谁没有自己的打算,这算不得什么。” “不要拐弯抹角了,”布兰多冷冷地打断她:“我之前一直怀疑你的态度,但是你之后那番话已经露出了马脚。你带着这些骑墙派出来,不是因为你有自己的打算――或者说也确实是因为你有自己的打算,因为你知道它们不敢质疑你的决定,比起它们来,你远比它们更加亲近那个人,在它们面前,你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白面色微微一变,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等待布兰多继续说下去。 “其实你之前没说谎,缇亚马斯,”布兰多答道:“你真正的目的,正是罗瑞森的亡灵,对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人类。”白一笑。 布兰多沉吟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来。“本来我不想言明,但为了我们之后的合作中不发生互相欺骗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开诚布公更好一些。”他说道:“白,或者说缇亚马斯.裘月小姐,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组织叫做许德拉的十二头,请问你是那一个头呢?”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缇亚马斯牧首,你能回答我吗?” 笑容僵在了亡灵女士的脸上。 ……(……) 第一百六十二幕 战争石板:龙肤 VIII 白眼中的金色火焰分裂出层层焰纹,好像流动的熔岩。她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你在说什么?” “因为这个。”布兰多一扬手,一枚水晶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发出清脆的声音撞击在地面上,然后骨碌碌滚到白的脚边。白犹豫了一下,才吃力地俯身将这东西捡起来,那是一枚毫无光华的漆黑水晶,在她手心中散发着冰凉的气息,它中心的色泽被抽去了,露出一块丑陋的空白来。 白仔细观察了片刻,终于分辨出这枚水晶正是先前暗算自己的罪魁祸首之一,她的眉头深深了皱起来。“这是灵魂水晶?” “这正是灵魂水晶。”布兰多答道:“它里面曾经储存过一个法术,叫做灵魂尖刺,是个黑魔法。”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布兰多抬起头来,打量着这间空旷的圆厅。高耸的拱顶上刻满荆棘,明暗光影,石像鬼阴郁地站在石柱之上,据说每根石柱顶端都会刻上‘Atshsvon’(诸王之辉)一类的祝祷词,赞美光辉至上的主,太阳神珀金――建筑可以展现出它本该所属那个时代所沉淀的光阴,这间大厅中弥漫着过往上百年的历史。“本来确实应该没有关系。”他说:“但一个太阳神的信徒怎么会施展黑魔法,在它的圣所中藏下这样的邪物?” 白眼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她又看到布兰多身后的白葭走了出来。白葭礼节性地对她笑了笑,用温和的语调接过布兰多的话:“罗瑞森爵士生前是一个真正的虔信徒,他是个正直、高尚的骑士,但他也有自己的故事。很多人或许不相信这个正直的骑士究其一生都没有与邪教徒这个词汇断过联系,但这是事实。他也因为这个污点而被放逐,一生不得返回自己的故土和家族。当然,这是被深埋的秘密,外人皆以为这位爵士是因为厌倦了争权夺利而出走,他出身的家族,自然也会千方百计掩盖令家族蒙羞的真相。因此真正的历史就日复一日地为人所遗忘了,就像这间大厅,将所有过往的一qiē尘封于尘埃之下。但历史无声,时光却会述说一qiē,埋藏得再深的秘密,也有不经意重现天日的时候。” “很久以后,有一个名叫苍翠的游侠,在格拉努一座城堡的废墟中发现了一本日记。他打开这本用绯红羊皮作封面的日记,日记的第一页上用娟秀的文字写下了这本日记主人的名字。她叫做格拉丝.佩蒂,她真实的身份正是罗瑞森生前的妻子,她是一个牧树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并不打算继续再说下去。布兰多接着说:“我之前就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无论魔力之潮如何咆哮怒号,在海面上掀起万丈波涛,但珀金又岂能容忍在自己的圣所之内有如此多亡灵横行?但看到这座圆厅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间大厅并不是珀金的颂祈厅,而是圣窖。珀金的信徒们用来将邪恶的魔物封印在地下的圣坛。所以亡灵存zài于此的原因如此简单,因为他们早就存于此地罢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如此,但问题在于你自己露出了尾巴,不要忘了你先前对罗瑞森施展的是启灵巫术。” “这不奇怪,”白冷冷地说:“我是玛达拉的黑暗领主。搜寻强大的亡灵作为手下太正常不过。” “那你完全可以用命令死灵,何必为罗瑞森开启智慧。” “那是因为拥有智慧的高阶亡灵更加强大。” 布兰多摇摇头。“理论上来说是如此,但罗瑞森的亡灵仍旧保留着圣徒之心,是真正的圣者亡魂,就算它醒来受制于启灵术的强大魔力而无法攻击你。但它也会选择自我毁miè,你能得到的不是一位强大的随从,而是一堆枯骨而已。启灵术卷轴价值不菲,玛达拉帝国还没强大到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你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你需要罗瑞森恢fù生前的记忆,只有作为这座圣窖的设计与建造者本人,它才有资格提供给你你想要的东西――即解开这座圣窖封印的办法,放出格拉丝.佩蒂的灵魂。” “我几乎都要为你精彩的假设而赞叹,人类,没想到你还知道圣者亡灵,你对亡者世界的了解果然比我想象中还要深刻,我很好奇,你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是什么促使你去了解亡者的秘密?要说你是一位专研亡灵巫术与黑魔法的巫师,我信,可你只是一个剑士,还是这一千年来最年轻的剑圣。”白淡淡地说:“可惜假设终归是假设,它和现实或许有诸多巧合相似之处,但毕竟不过是主观的推测,你仍旧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持你所说的一qiē。” “人类贵族对人定罪,何时需要证据了,”安德丽格忽然开了口,十分不耐烦地说:“依我看这些都是废话,反正你也不能反抗,这个人类要你上绞刑架还是上床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们何必这么假惺惺浪费时间。所以说你对人类的了解,也不过如此,远不如我。” 布兰多差点没被这句话给呛死,实在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夸自己还是借机说自己坏话,但吸血鬼公主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对自己的话深以为然。白却笑了笑,冷笑道:“别人或许会这么做,但我知道你的领主大人却不会。” 布兰多知道这是白在故意激自己,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摇了摇头:“我对你的看法持保留态度,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在乎手段如何,否则我绝不会听你这样一个邪教徒多说半句话。不过在眼下,我还不至于把自己拉低到和你一个水准,我说你是牧树人,自然就会有准确的证据。话说回来,这个证据其实也是你自己亲手交给我的。” 白的脸色有些难看,任谁被描述得如此低俗不堪都会感到愤怒。何况是她这么骄傲的人,但她还不至于生气,顶多不过是有些不满罢了。 布兰多继续说道:“缇亚马斯小姐,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耳熟,”白答道:“而我的回答也差不多,我对你说过的话有很多。不知阁下问的是那一句?” “那句话本身倒不重要,只不过在我拿出弑神破魔锥的时候你提到了安曼。” 白一下变了脸色。“那又如何,说起来你杀了圣殿的高阶神官,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帝国内,真是胆大包天。” “何必再绕圈子,缇亚马斯小姐,既然我提到这个名字你就应当明白,我早已知晓安曼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万物归一会的高阶成员。我敢说这个世界上同时知晓这个人的双重身份的不会超过十人,这还要包括我在其中。但你却能在第一时间叫出他的名字,说明你早知道他死在了信风之环,以及他在信风之环干什么。” 玛达拉的黑骑士面沉似水。“那个蠢货!”她低声诅咒道,同时爽快地将布兰多所假设的一qiē承认了下来。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继续抵赖,因为她明白那毫无意义,有些东西可以说是巧合,但巧合终究无法解释所有问题。白用金色的眸子看着布兰多。好奇地问:“我还有一个问题有些好奇,安曼是万物归一会成员。为什么你一口咬定我是牧树人,还是十二牧首之一。” 布兰多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其实原因比较简单,那是因为万物归一会不接受亡灵,万物归一会成员一贯看不起亡灵和通灵术,认为那不过是受黑暗魔力所蛊惑堕落的小道。他们追求的是混沌的真理,是真正的永恒,绝不是玛达拉那些骨头架子可以比较。时安曼的状态就令我生疑,虽然那只能说明它是在偷偷修习亡灵禁术,在临死之前将自己转化成亡灵。但也足以引起我的注意。后来我一直以为安曼是为了黑暗之龙的传承去信风之环的,直到你之前喊出他的名字来,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一件事情。他的目的和安德莎是一样的,是为了黑暗之龙身上的神之血而去的,那是真正的神民后裔的血脉,与你们培育的那些垃圾神血绝不可同日而语。” 布兰多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对此他亲身体会,绝对比所有人都更有发言权。而至于为什么说白是牧首,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一个人可以把一个秘密隐藏一时,但却很难掩盖一世,其实在《琥珀之剑》中就有很多玩家怀疑白是牧树人,是十二位牧首中的死神裘卡,掌握着生与死之力的牧首。虽然白作为玛达拉的黑骑士在大多数时候都展现出她在亡者领域上的精湛技巧,但包括操纵人心的能力在内,世人皆知她有许多底牌从来没有揭示过,她作为一个独行侠,实力位于天启四骑士之末却能保住这个位置,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所以说白是牧首,不过是他试探性的猜测而已,眼下这个猜测似乎已经得到了证实,布兰多可以想象这个头衔肯定也是继承自邪龙之血,从这个传承的名字就可以得知,那也是神之血的一种。 白完全沉默了下来,大约是少有底牌被完全暴露的时候,令她有些无所适从,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选择和你合作,你能再放我自由?” “当然不能。”布兰多坦诚地答道:“不过你之前和我说那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给康斯坦丝和那一位制造点麻烦,因为‘你们’不想见到文明与秩序重新统一在一个帝国的名义之下,只有混乱才符合你们的诉求,你们在为黄昏之龙铺路,万物归一会又何尝不是。既然如此,何不痛快一些,你们希望我成为玛尔多斯帝国复兴的绊脚石,何不指望我做得更多一些。” 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认为你能与那两个人抗衡?她们一个黑暗之龙复生于这个大地之上的化身,预言中那实至名归的主宰,另一个是玛达拉千年来等待的君王,她必将带来一个属于亡月的时代,她们两人就是这个时代秩序的回音,这是文明的大势,除了黄昏,无人莫可为敌,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大了一些,人类。” “我越自大,对你们越有好处。”布兰多回答。 “这倒也是。” “所以如果你希望我给康斯坦丝造成的麻烦足够大的话,请告sù我详细一些。” “很好,”白冷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说过,全部。” “好吧,你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人类。白银女王还没打算调动阿尔喀什山脉中的亡灵,她暂时也没这个能耐,但在梅兹东部一带,从几百年前至今就是牧树人的传统势力范围,在这里隐藏着庞大的黑暗势力,罗瑞森也不过是过去一百年中黑暗势力与教会斗争的牺牲品而已,这里面的关系太过复杂,我就不一一复述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够了。像是罗瑞森的妻子这样的人,在这个地方绝不只有一个,他们的身份很多,黑暗巫师、邪教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一百年前教会忽然发起了一场大清洗,最终的结果就是导zhì我们在这里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万物归一会也受到重创,不过我们也没有让圣殿讨到好,那之后绵延几十年的纷争以及后来三大帝国之间的圣战都是我们挑起的。”白有些得意地说道。但旁边的听众却感到背后发寒,这场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纷争,最终导zhì整个大陆血流成河,而这背后竟不过是少数人的野心与报复,布兰多已经暗暗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再让这个女人以及牧树人存zài下去。 那怕她或许真的和梅蒂莎有关系。 白或许看出了他的打算,或许完全没注意到,但她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回到一百年前那场大清洗中,当时被连根拔起的黑暗势力中,小部分人被处决,但大部分人却被秘密关押或者封印,比如污血领主罗克莱尔,就是那个时候被抓住下狱的。这里面原因很复杂,但是主要还是因为黑暗的势力已经完全侵蚀了帝国的贵族阶层,如果要将这道伤疤完全揭起,那么帝国不但会变得遍体鳞伤,甚至有可能失血而亡。结果就是教会的一意孤行引起了贵族的反弹,当时帝国内部明争暗斗,真相与谎言互相交织,导zhì甚少少有人真正明白这段时期之内帝国究竟发生过什么,总之最后导zhì的结果就是教会的影响力一落千丈,皇权在贵族势力的拥护下重新回到教权之上。” 布兰多这才明白那场教权与王权之争背后的真相,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克鲁兹帝国就开始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下坡路,万物归一会才能肆无忌惮地渗透进贵族、甚至教会之中,这世间的一qiē,必有其起因与结果,凡事莫不能例外。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大部分黑暗的生物,都被深埋在地下――和贵族们不见光的秘密一起,就像这座圣窖一样。而这些受黑暗所侵蚀的人,还有那些在斗争中堕落的圣徒,它们死后,是最容易被黑暗魔力转化成亡灵的一群人,白银女王显然早知道这一点,我来这里,就是奉那个人之令为她找回权柄的。” “权柄?” 布兰多对这个词有些不太理解。 ……(……) 第一百六十三幕 战争石板:龙肤 IX 东梅兹起伏绵延的群山丘陵之下,低云林霭之下,深埋于地下的洞窟错综复杂、黑暗中的遗迹数不胜数,众多生灵与亡者盘亘其间,夜出昼伏。关于它们的古老传说,自有民谣与故事在梅兹民间代代相传,老人们偶尔会提起这些令人毛骨悚 然的传说,丈夫用以教训妻子,母亲用以吓阻儿子,夜色下的恐怖与林中絮絮低语随夏秋之风流散,萦绕百年不绝。 这支黑暗的力量,只掌握在数位最强大的黑暗的领主手中——被称之为‘大公爵’的存zài。历史上梅兹曾经先后有过三位‘大公爵’,第一位是奥韦欣的斯诺威男爵,他掌握黑暗的世界生前三十年,生后三十年,曾经受封为圣徒,同时亦是 一位精深的亡灵巫师,他欺世盗名直到真正死后六十年,才被人们从墓穴之中挖出,挫骨扬灰付之一炬,其权柄被圣殿封印在一顶王冠之中,存于棘岛监狱地下,后来在动乱的年代中被人盗走,随后彻底遗失;第二位是著名的路德维格魔女, 她在白银溪谷森林中广布信徒,吸引心向黑暗的巫师、强盗与佣兵加入其悉心经营的邪教之中,在那个时代,路人皆知路德维格的白昼属于公爵阁下,夜晚属于魔女之王,连轻风穿过林间的窣窣低语都不敢提起的名字,旅人们三缄其口,商人 与骑士甚至不敢在夜色下接近森林。这位魔女最后死于圣骑士路德之手,她的心脏被木刺钉在甜港珀金圣堂之中,上面圣焰熊熊燃烧终年不绝,据说至今仍有凄厉的尖叫声从中传出,圣堂附近常年阴风阵阵,令行人绕行。而圣骑士路德的雕像 时至今日还存于东梅兹三港,在法坦港金之广场,旅人还能一睹这位英雄骑士的尊容;第三位是巴利亚的主人,金焰公爵,他在凡世的权势与在黑暗世界的地位相当,生活极尽奢靡堕落。自私狭隘、极度贪慕美色,被路人诅咒为恶魔公爵,他 宠信的权臣维克多,其实是牧树人污血领主罗克莱尔,他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挑衅炎之圣殿威严、宣扬邪说,最后死于火刑架之上,他败落之后,其亲近之臣皆尽难逃一死,维克多——克罗莱尔至今仍被关押在帝国最森严的地牢之内。而他的 权柄。被存放于奥韦欣大圣堂的地下圣窖之中,由四位圣徒联手加以封印,一位炎眷骑士以生命起誓终生看护。 “所谓权柄,其实就是黑暗宝珠的力量。”地下世界寂静无声,由头顶垂下的光束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闪烁的光斑在黑暗中飞舞着,氤氲着一层浮动的雾气。白的声音在空寥大厅中回荡,头顶上不时簌簌落下一层沙来。但无人在意: “一个探险者在幼鹿林地地下的洞窟迷宫中发现了这件宝物,并将它带出来。这件宝物随后辗转落到一个名叫罗德里安的商人手中,他后来为一个万物归一会的高阶巫师谋害,黑暗宝珠便为那巫师所得,后者借助万古邪物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 量从黑暗宝珠中抽取出力量,制成了一支骸骨权杖,一枚戒指与一顶王冠。这三件宝物都拥有号令亡灵的力量,是亡灵世界的至宝,它们后来分别为上述的那三人所得,其中白骨王冠早已遗失不知所踪,紫水晶戒指为圣骑士路德所毁。只剩下 骸骨权杖被封印于奥韦欣的圣窖之下。” 原来是黑暗宝珠,布兰多恍然大悟,与寒冰宝珠一样,黑暗宝珠是暗元素的圣物,它是一qiē负面魔力的本源,因此才可以号令受负面魔力侵染形成的亡灵。不过那个万物归一会的高阶巫师竟然能够借助万古邪物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从黑暗 宝珠中抽取出力量,显然也不是一个泛泛之辈,很可能是这一组织历史上某个著名的人物。 “你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确切的说,是为了骸骨权杖而来,我杀了那个炎眷骑士,骸骨权杖现在掌握在安布纳尔公爵手上。” “白之军团的军团长?” 白点了点头。 布兰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安曼将自己转化成亡灵,是不是和你有关?”他问道:“安曼能接触到万古邪物马维卡尔特之书,应该是货真价实的万物归一会高层,但万物归一会高层绝对不会接纳一位亡灵,他应该是在那之后才变成 亡灵的。”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深深地看了白一眼:“你们牧树人竟然可以渗透万物归一会?” 万物归一会玩渗透的手段,在《琥珀之剑》中堪称一绝,一个渗透力如此之强的组织,其反渗透的能力自然差不到那里去,甚至可能更强,因此他很难不对此感到惊讶。 “渗透?那倒说不上,”白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答道:“蛊惑安曼不过是我的个人行为,那个人想要追求永恒不朽,我看出他的野心,才能够说服他加入我们。”她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冷笑:“永恒不朽,只有疯子才能永恒不朽,有理智的 人绝不会去追逐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 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号称不朽与永恒,能够听到一个玛达拉的黑暗贵族口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布兰多倒觉得有些意思。“原来如此,难怪安德莎能认出他来,不过当初他们似乎并不是太对付,安曼没有加入牧树人?” “他对牧树人没有兴趣,那个人是那种真正自私自利的蛆虫,他的一qiē所作所为都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只为了自己而活着,他根本无法理解我们的追求,我们也不会收纳这样的人。”白淡淡地说道。 “那你呢,你蛊惑他是为了万古邪物马维卡尔特之书吧?” “是的,我用永恒不朽的秘密与他交换,希望从他手上拿到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白抬起眼皮,用金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当初那个万物归一会的高阶巫师。就是用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作为媒介抽取黑暗宝珠的力量的。” “你好像对于黑暗宝珠的力量十分执着——”布兰多疑惑地问:“等等,你说万物归一会那个高阶巫师是用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作为媒介抽取黑暗宝珠的力量的,而你想要从安曼手上拿到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难道说你已经找到黑暗宝 珠了?” 白眼中金色的火焰微微闪烁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你猜对了,布兰多。她非但找到了黑暗宝珠,而且看起来黑暗宝珠很可能就在这个地方——这间大厅之中。”白葭微微一笑,接口道。 白猛然回过头,十分忿恨地盯着女骑士,但她明白这无济于事,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是的,我确信自己找到了黑暗宝珠。” 布兰多与白葭互视了一眼,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黑暗宝珠在万物归一会的高阶巫师之后就消失无踪。连用从其中抽取力量制成的三件宝物都辗转数百年分别落于先后三个不同人之手,在此之后又经历了百年时光,白 骨王冠不知所踪,连紫水晶戒指也彻底毁miè,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有如此野心,她甚至看不上这三件至宝,将目光直接转向了黑暗宝珠。 而且听她的话,她不知从多早之前就开始作此计划了。以布兰多所了解的信息来看,至少比他穿越的时间更早。 这女人心机真是太过深沉冷静。要不是他们太熟悉过她,这一次未必能够让她吃这么大亏。 “我没猜错的话,黑暗宝珠应该为罗瑞森的妻子所得,”白继续说:“只是那个时候宝珠中的力量不知怎么离开了宝珠本身,被注入她的身体之内,就像是神之血一样。这只能是牧树人的手笔。你们猜测格拉丝是一位牧树人,也和我的猜测 互相应征,我认为应该是一位牧树人的高层将黑暗宝珠中的力量抽取出来,制成一种纯粹的神之血,而罗瑞森的妻子很可能不过是个牧树人的中下层信徒。是一位神使,一个实yàn品。” “暗神之血。”布兰多忽然说道。 白看了他一眼:“你从安德莎那里看到的?” 布兰多没有说暗神之血就在自己身上,他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那和黑暗宝珠应该有点关系,但不纯粹,应该是在格拉丝这个实yàn上衍生出来的次级产品,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暗之神使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白轻蔑道:“她的力量是如此的纯正与强大,否则你以为以炎之圣殿的一贯行事作风,怎么可 能只将她封印而已,上火刑架是她唯一的下场。”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布兰多看向伫立于一旁的罗瑞森,苍白的光照耀在它如磷的白骨上,在骨缝之间刻下漆黑如墨的影子,它眼眶中金色的火焰泊泊燃烧着,对于他们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他不知道它能不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这番 交谈,但这位骑士生前一定深爱着它的妻子,否则它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名誉与一qiē,甚至不惜在死后还承受着无尽的苦痛在这里守护着她。 这是真正高尚而真挚的爱,超越生死,凌驾于这世间的一qiē之上。 但美好的事物,往往容易令邪恶所利用,就像眼下一样。布兰多凝视那亡灵骑士半晌,回过头对白问道:“你打算和它作交易,从它妻子身体中取走黑暗宝珠的力量?” “你打算阻止我吗?” “我难道不应当阻止你?”布兰多反问。 白冷冷一笑。“可我如果不取走暗神之血,那个可怜女人的灵魂便永世被封印于此,忍受痛苦与煎熬,而罗瑞森爵士——一个正直且高尚的骑士不得不以他生前最为痛恨之物的状态,苟活于这黑暗的地底,终日默默守护,却终日不得见爱人 之面,两个纯净的灵魂,永世被束缚于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唯有黑暗永续。” “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墨德菲斯早就听得十分不解,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凡人的感情,凡物对于他来说只有猎人与猎物、主人与仆人这种差别,对于他来说。除了食物,就只有主人,他将生命中的一qiē美好都奉献给了死亡与忠诚,布 兰多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赴死。 但布兰多和白葭却陷入了默然之中。 “大人,这世间有许多力量,只要你放弃原则,它们便唾手可得,对于我这样的人。黑暗宝珠的力量、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或者别的什么力量,并无区别,我终究会得到力量,并为恶于世,并不区分于我用什么样的手段得到力量。眼下已 经是最好的结果,又何必拘泥于传统?何况只有我说服罗瑞森,你才能从这里安然地拿走那块石板,这既是双赢的交易。你们随时都可以处置我不是么?” 白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地下,仿佛是魔鬼的耳语。充满了魅惑的魔力。 “既然你知道我必杀你,那你何必再追求这些?”布兰多冷冷地问道。 白眼中燃烧着熊熊的金色火焰,她笑了一笑,露出白森森的尖牙。“我不相信必然,只要有一线机会,就值得我用尽全力。”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给你这个反败为胜的机会?”布兰多又问:“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巴不得把一qiē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白没有说话,仿佛她相信布兰多最后一定会改变主意,然而就是这个时候。黑暗中响起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让她过来,年轻人。” 三个人一齐回过头,那高大苍白的骷髅骑士眼眶中的金色之火跳动着,它吱吱嘎嘎地转过身体,看着白,一个空洞而沧桑的声音像是从它的胸腔中发出:“你说你能解除格拉丝身上的诅咒,让她从这无尽的苦难中解脱出来?” 这并不是没有智慧的亡灵—— “罗瑞森爵士——”布兰多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赶忙出声制止,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可怕,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谁又能保证?但骷髅骑士只对他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他道:“我在这里听了很久,你们三人对我的生平都很了解,那么你们愿不愿意坐下来,听一听我这个老人的话?” 布兰多和白葭愕然地互相看了一眼,白没有回答,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布兰多点了点头答道:“您请说。” 亡灵骑士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回响起来:“我生于格拉努的乡野,一生经历,我见过许多人,许多事,那些记忆有些记得,有些已经记忆不起,但它们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只剩下无尽的痛苦与煎熬。我对于格拉丝的爱,如今也只剩下一个誓言与束缚,属于人类的感情,早已荡然无存。但在一片漆黑之中,我的脑海中却时常闪现过这样一个念头,我想再见她一次,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一经产生,便生根发芽,无法抑制——” “我已不懂得这是否是爱,但是我只想见她一面,年轻人,我一生经历或许比你更多,但此刻我不敢在你面前自诩为长,我只想请求你,能否满足一个老人的愿望。” “我为玛莎奉献一生,但却终生不见光明——” 黑暗中的叹息犹如风中沙尘,沙砾尽散之后,只剩下无尽的沧桑。 布兰多与白葭竟然良久不得而语。我为玛莎奉献一生,但却终生不见光明——然而同样是理想的追寻者,有一天他们是否也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付出就会有回报,还是那只是善意的安慰与谎言,不过是绝望的人在黑暗之中互相慰藉的低语而已。 假设这黑暗中本就从没有过光明呢? “那就让我来点燃这火种罢——”布兰多心中默默升起这个不可抑制的念头。 白藏在两人的影子中,仍旧一言未发,但布兰多知道,她已经得逞。他叹息一声,这个世界有些事情或许你明知是错的,但你却不得不做,因为名为人性的力量,与理智的光辉一起在黑暗中同样闪耀着。“或许我们需要的不是冷冰冰的正确,学姐。”他轻声对白葭说道。 白葭默然不语。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那个名为玛尔多斯的帝国。 …… (PS:推荐一本新书《从末日归来》,从末世重生到现在,是幸运还是不幸?三十年后人类末日必然降临,是逃避还是战斗?恶魔悄然渗透,人类站在灭亡的边缘却不自知。未来的勇士重生回归,激荡灵魂,发誓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将人类从毁miè深渊中拯救出来。灵魂深处,真实奇想交错,历史演义变幻。少年谨守本心,梳理出一条通透大道,直达未来。罗通说:“从我开始,未来必然不同!”(都市+末日+无限,应该和其它书有点不同。上本书更新记录:该书自13年08月21日开始写作,14年08月13日最后一次更新。期间断更过:0天,断更率:0.00%平均每天更新:2.95章.值得信赖!)(……) 第一百六十四幕 战争石板:龙肤 X 已是夏秋之交的气息,金针山谷一地银屑,鹫尾、迎秋遍布林地,正午之后阳光万丈,穿过林冠犹如金色幕帘,但这瑰丽令人心醉的美景之下,却衍生出扭曲不洁之物。一支白骨森森的军队穿行于森林之间,这些犹如从泥土中被掘出的苍白骨骸,动作缓慢,每走动一步都带动身上锈迹斑斑的环甲哗啦作响,它们腰佩黑剑,归于剑鞘之中,随着雪白的髋骨前后摆动不断撞击着金属扣环,出诡异而整齐划一的声音,这些声音窸窸窣窣汇聚在一起,如浪如潮,席卷山谷。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皆是黑沉沉的平顶铁盔与跳动着磷磷火光,无穷无尽,仿佛灰白相间的海洋一般。这海水从山谷东方涌入,逐渐漫过谷地,无孔不入,吞没一qiē生灵,它们所过之处,闪银树雪白的树皮逐渐干枯,连叶片也蜷曲枯萎,仿佛被抽取了生命力。 一小群人类骑士远远地吊在后面,骑士们甲胄披挂全副武装,头戴翼盔,手持长枪,华丽战袍边沿犹如流苏状垂下,紧贴他们坐下地行龙的鞍坐。这些巨大的亚龙也全副披挂,不但头上带上了带有金属撞角的面盔,还披上了只有在战时才会加装的厚布棉甲,棉甲厚一寸,内衬一层金属环与铆钉,防护力甚至过一般的盔甲,带外表大多装饰华丽,一直垂到巨龙反曲的膝盖处,上面印有硕大的白色龙头徽记。 这些重骑兵与这支亡灵大军的关系看起来极为特殊,漫山遍野的复生骨骸视他们于无物,而他们似乎也不打算太过接近这些扭曲自然的产物,两者远远隔开,各自其道。 在山谷另一头,尤塔与她手下的骑士将战马放倒,藏身于一处凹地之中,探头出去,清晰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女佣兵团长面色严sù。翠绿的眸子里笼着一层冷光,她并非未曾见过眼前的景象,在夏布利,在托尼格尔。她都曾见过亡灵大军行军的景象,漫山遍野、遮天蔽日。她一只手放在自己战马的脖子上,一边轻轻抚摸这头优雅的生物,使它安静下来,一边回过头对其他人问道:“那是白之军团的骑士?” “看样子,应该是白龙骑士没错了。”梅尔答道,他早已将面甲掀起,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孔来——布兰多的白狮卫队普遍年轻,与北边那只苍老的雄狮相比,几乎完全是一支新生的军队。 尤塔抓了一撮泥土。隔着带锁子甲的手套搓了搓,她将手放到鼻子边,一股浓郁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这土地充满了生命力,绝对不是被负面魔力浸染了的土地,这些亡灵并不是从本地被唤起。但是它们来自何方?最关键的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克鲁兹人的白龙骑士团出现在一起。 “克鲁,你来说,你不是巫师么,你和夏尔大人学了这么久,总该有点长进。”尤塔看向另外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棉甲。看起来像是大衣,只是表面用棉线扎出一块块菱形的凸起,他将领子高高竖起,带着个厚毡帽,脸红扑扑的,有些无可奈何地嘀咕:“我是法则巫师啊。尤塔大人,又没有学过黑魔法,你要我给你讲讲通灵法术的构成原理,我倒是可以给大人您解释一二,可眼下你要我说什么。我又不是那些克鲁兹人肚子里面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干什么?不过依我看,多半没什么好事。” “你要敢学黑魔法,不用领主大人动手,我第一个宰了你。”尤塔答道。 年轻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他看了看那边,好像是想到什么般。“不过我倒不是没有一点现。那些骑士吊在后面不像是在监视这些骨头架子,倒像是在保护什么人,”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想来也是,亡灵法术驭使的骷髅也不需要监视,它自然会听命于驭使者。” “你是说那个驭使这些骨头架子的人,在那群骑士中间?”尤塔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抓住重点追问道。 “也不一定……大人您知道,在玛达拉的编制中,一般依靠尸巫来驭使那些没有智慧的低级亡灵,一个中阶尸巫也不过只能号令十几具骷髅战士而已。所以玛达拉的亡灵大军也并不是像外人所传言那样无穷无尽,其实是受制于军队中中、高阶尸巫的数量的,不过它们战斗力的确很强,一来是亡灵军队不受士气影响,二来尸巫对骷髅、僵尸的指挥如臂使指,他们的作用就像是我们人类军队中的骑士军官,但是比我们作得更好。” “说重点——”尤塔再一次打断他。 “……我的意思是,这里至少也有好几千亡灵军队,放在玛达拉至少需要一个尸巫团来驭使,那群骑士好像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用一件亡灵宝物控zhì了这么多亡灵,或者说那群骑士中间有一位高阶亡灵领主亲自掌控着这支大军。” 女骑士摆摆手:“高阶亡灵领主还需要这些骑士保护?你别当我没见过亡灵领主,这里面肯定有一件亡灵至宝,这些克鲁兹人到哪里去搞了这么一件鬼东西,那个女王陛xià竟然与亡灵为伍?” 几个年轻的骑士都谨慎地没有接话,尤塔在布兰多等人的潜移默化中习惯了不把克鲁兹人的皇帝陛xià当回事,开口闭口直呼其名,但他们却不敢如此,沃恩德数千年帝国王朝延续,王室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不要说王室,就是一个贵族领主在他们看到都是高高在上。克鲁兹人的皇帝陛xià,岂能容他们这样的人说三道四?因此对于女佣兵团长的胡话,他们只能当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尤塔却并不在意,她的目光穿过几株摇晃的蒲公英紧盯着山谷中的方向,眸子里闪动的光彩几经流转。“它们不像是要去法坦,这个方向是要去北方——” “这倒和那些山民一样。”梅尔补充了一句。 “克鲁,”她忽然问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说假如我们杀进去将那件亡灵宝物夺过来,我们能不能控zhì出这支大军。” 凹地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尤塔不由得皱着眉头回过头,看着几个随从:“你们怎么了。哑巴了?” 几个年轻人倒不是哑了,而是被她的奇思妙想吓了一大跳。“大人,如果您要我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想法不怎么样。”克鲁脸都白了:“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控zhì这支亡灵大军,那些白龙骑士个个都是黄金阶的高手,我们能不能打得过他们还很难说,好吧,这其实是委婉说法,我觉得根本就是毫无胜算。” 尤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胆小如鼠,你这也配叫做骑士?” “我是巫师。”克鲁很委屈地答道。 “你是夏尔大人最得意的学生。” “可老师也说作为巫师在战场上第一要务是明哲保身。”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你的这些废话,闭嘴——” 年轻只好缩了缩脖子,一言不。作为王立骑士学院与芙蕾雅一期毕业的优等生。梅尔倒是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他虽然是山民,但却是少有的山民出身的贵族,他父亲是维埃罗大公手下的家臣,算是颇有身份。他不是长子,所以才会被送到王室成为骑士。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答道:“太过冒险了,大人,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安排?” 尤塔看了那边一眼:“这些亡灵绝对有古怪,克鲁兹人和亡灵搅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正常,作为斥候。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过而毫无反应?” 她摆了摆手打断年轻的骑士正要说的话。“放心,我还没那么鲁莽,我当佣兵团长的时候你们几个还在乳母怀抱里面吃奶——” “大人,你当团长的时候我是你的属下……”克鲁弱弱地说。 但女佣兵团长直接把他无视了,她继续说:“我们不行,不过我们还有援军。”说着。她拿出一枚淡蓝色的水晶来,那枚水晶中空的部位悬浮着一枚符文,符文忽然亮起,尤塔对着它低声说道:“领主大人,我是尤塔。我和我的属下现在在金针山谷——” …… 黑暗的地下,圆厅中一个契形的法阵正在逐渐成形,法阵的中央正好环绕着碎石堆,阳光从穹顶的孔隙中射下,恰好将法阵笼罩在内。 布兰多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白布置这个法阵,一边放下手中微微光的水晶,水晶上淡蓝的光泽逐渐黯淡下去。“是尤塔传来的消息。”他低声对身后的白葭说:“那个女人没有骗我们,克鲁兹人已经有所动作了,她在金针山谷现了一支亡灵大军在向北运动——” 白葭从白所在的方向收回视线,黑沉沉的眸子在漆黑的环境下散着幽暗的光芒。以她的魔法造诣一眼就能看出白布置的是一个典型的阵法术,而且与通灵魔法有关,她不是很担心白在这个法阵上下手脚,于是收回心神思索道:“几周前消失的山民和这支亡灵大军是去梅霍托芬的边境,想要将我们困死在法坦,它们应该只在等白动手了,只要法坦陷入永暗,亡灵和白之军团就会出击。” “我们得加快动作了,好在现在白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下。”布兰多不由得暗道幸运,要不是这次偶然的遭遇,要是女王陛xià的这个计划突然动,他们可能还真要陷入措手不及的境地。 “尤塔在金针山谷,离这里并不远,你是不是想去拦下那支亡灵大军?”白葭敏锐地问道。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眼下这支亡灵大军与玛达拉的亡灵大军有很大区别,玛达拉的亡灵大军由尸巫团驭使,一支数量几千的骷髅大军他虽然不惧,但要杀完却也是不可能,就算是那些尸巫排着队让他杀,他都要砍好半天,更别说它们还躲在漫山遍野的骷髅大军之中。然而在东梅兹的这支亡灵大军,却是少数人用亡灵至宝驭使的,这就给了他机会,尤塔将那边的情况一说,他立刻就心动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往罗瑞森的亡灵方向看了一眼,虽说帮他妻子解脱的是白,但那位骑士的亡魂应该明白它应该感谢的人是谁,如果白敢有异动,它绝对会第一个出手,何况在他生前,本来就是嫉恶如仇的。 而正是这个时候,白也终于完成了她的法阵。 这位黑骑士女士拍了拍手,抬起头来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布兰多。“我完成了,按照约定,我只要暗神之血,领主大人你则可以得到那枚石板,以及康斯坦丝与那个人更多的秘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准备开始了。” 布兰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罗瑞森爵士。”白又扬声问道,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空洞沙哑。 亡灵骑士亦点了点头,它眼眶中跳动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显得无比明亮。 白这才缓步走到法阵旁边——那法阵是她用几名亡月骑士的佩剑在地上刻画出来的,入土半寸,形成深深的凹槽,它像是两轮对立的月亮交叠在一起形成的契形,弯曲的线条彼此交错,在光辉下形成浓浓的黑影——白抬起皓腕,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已是亡灵。她皱了皱眉头,将目光投向向白葭。 布兰多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他一把抓住正准备上前的学姐,答道:“我来。” “感谢。”白答道,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丝毫谢意。 布兰多并不担心白会在这个环节暗算她,白的主职是物理职业,虽然作为岁月悠长的银精灵她生前和死后对魔法一途都有所接触,但还远比不上深诸此道的白葭。他拔出大地之剑,在自己的手上割了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液犹如最瑰丽的葡萄酒液一样溢出。沿着剑刃淌下,形成一串血红的珠串滴落在法阵中。 布兰多算好自己扣了大约二十一点生命的样子,然后就用一块厚布裹住伤口止血,等他再拿开厚布时,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剩一条浅浅的白痕。 看到这一幕,白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强悍的自愈能力,还是因为他精准计算过的奉献的血液。布兰多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警告这个女人,法阵法术中需要血祭的仪式,每一环需要的鲜血数目都是固定的,无论出还是不够都会影响法术的效果,这种十一环的顶级法阵需要的血液差不多正好是一个战士二十一点生命。 白看到这一手,自然明白布兰多对于她的法术也知根知底,心下凛然。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六十五幕 战争石板:龙肤 XI 鲜红血液在黑暗中浸润灰石板,沿着石板上用剑刻出的凹痕向前漫流,血液并没有被泥土与尘埃所吸收,而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犹如一条蛇般在几道富有力度的线条间蜿蜒盘绕。黑色的法阵很快为腥红的液体所充满,白的吟唱声变得高亢 起来,一卷灰扑扑的卷轴从她手上脱手飞出,被无形的魔力托起悬浮在半空,古朴的羊皮顺着木轴滚动的方向向下缓缓展开,一直垂到地面,卷轴上写满了古老的文字还画着复杂的花纹,布兰多也没能认出这些文字,但他知道这是一张等阶很 高的阵法术仪式卷轴。 阵法术的一大特点就是可以提前施法,将大部分法术的仪式与材料用法阵的形式准备出来,像是眼下这个法术,近九成的步骤都被提前准备进了仪式卷轴之中,白只需要完成最后一步就可以了。否则以她的能力,也没办法独立施展一个高阶 的魔法,这张仪式卷轴的价值丝毫不比启灵术卷轴低,再加上从她之前的话来看她身上还应该有另一张启灵术卷轴,布兰多不由得感叹这个女人的底蕴之厚。 当卷轴从白手中飞出时,她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并伸出一指,一道无形的波纹从她指尖射出,正中那大厅中央堆积的碎石,碎石轰然倒塌向两边分开,从中露出一座圣坛来。布兰多看到这座圣坛,才恍然明白为什么罗瑞森先前不让他靠近那 里,原来不是因为战争石板的缘故,而是他的妻子就被封印在这下面,看到这一幕,他不禁暗叫了一声倒霉。 眼前这座圣坛用大理石砌成。被雕筑成六边形状,它的截面被斜斜切开,表面光滑如镜,上面刻了一些封禁咒文。灰色的圣坛看起来已经有了相当长的历史,表面破损不堪,布满了刻痕与污垢。这些破损有新有旧,有些看起来就是八九千坠 落的拱顶造成的,而另有一些已经分辨不出时日。 当圣坛从碎石中露出后,整个大厅随着白高亢的咒文共鸣起来,嗡嗡作响,布兰多皱了一下眉头,学姐白葭则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安德丽格抬起头,这位吸血鬼公主好像能看到空气中那些不可见的法则之线。眸子里折射着闪闪银光。过 了片刻,圣坛上忽然升起一道模糊的虚影,布兰多依稀看出那是个女人的样子,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面容间笼罩着一层愁苦,看起来就是拉格丝的样子。 这个时候一本书凭空出现在白的头顶上,封面漆黑,文字闪闪发光。布兰多一眼就认出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外形,这显然是另一本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这真让他暗自吃了一惊。安曼早已化为灰烬,他那本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落在他手中 ,而且吸收了经验之后早就变成了一堆废渣,这女人却不知从那里又弄来一本,这能力手段真是惊人。 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对白更加忌惮。能力、手腕、智慧、谨慎与耐心,这个女人无一不具,可偏偏要用在邪道上,真是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马维卡尔特之书甫一出现,圆厅内的气氛便为之一变。除了布兰多和白葭还可以无动于衷之外,连罗瑞森爵士都用白骨森森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剑柄,马维卡尔特之书作为万古邪物,哪怕是赝品上面散发出的可怕威势也足以让他这个生前的圣 骑士感到下意识地抗拒;而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两姐弟面色凝重,一幅随时准备出手的姿态;希帕米拉手持权杖,站到了布兰多背后,暗中保护着自己的领主大人。 但白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紧锁着眉头,显然完成这个步骤对她来说也并不容易。“无所不存的至理,万物终极的形态,以一,以极,我暂借你之名,行你之权。”她忽然发出一声不似她声音的低吼,这声低吼威严而冷漠,滚滚如雷的声音 在大厅中回荡,布兰多总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里听过这个声音,然而正是此时白头顶上的马维卡尔特之书无风自动起来,哗啦啦翻开页面,几条漆黑的能量光带从中延伸而出,缠绕向大厅中央拉格丝的灵魂。 罗瑞森的亡灵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双手擎剑就向其斩去。 “住手!”白的声音又恢fù了空洞和沙哑,她怒吼道:“你不想她彻底消亡的话!” 罗瑞森微微一愣,就这一愣的时间,漆黑的光带已经完全将拉格丝包裹起来,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光茧悬浮在半空中。 罗瑞森的亡灵注视着那光茧,眼眶中跃动的火焰熊熊燃烧,它回过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白。“稍安勿躁。”白回答道。 亡灵骑士犹豫了一下,这才嘎吱一声收回大剑,但仍旧守护在光茧旁边。大厅中的气氛一时间显得有点诡异,战争石板高悬半空,悬浮于穹顶上投射下的阳光之下,而在石板下方,数人围着一个巨大的光茧,光茧一收一缩,仿佛孕育着生命 ,也没有人开口,黑暗中只剩下白念念有词的咒语声。 这个时候,布兰多感到有人在背后碰了碰自己的手掌。“她在启动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白葭用指尖在他掌心中写道,虽然这句话很长,但仿佛心有灵犀,布兰多还是一下就领悟了她的意思。她又写道:“不仅仅是为了抽取黑暗宝珠的 力量。”学姐的手冰冰的,指尖柔滑,让他心中微微一动,反手抓住那手轻轻握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了。 白葭便不再提醒,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指,布兰多感到手上触感消失,不知怎么的,竟升起一种怅然所失的心态来。 不过对于白葭的提醒,他倒是没有一点例外,面前这个玛达拉女人岂是这么简单的。她拐弯抹角想要达到目前这一步,显然是经过了精心计算的,她绝对不会做无用功,既然她做了这么多,那么她心中一定有相当的把握。如果他在这个时候 感到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的话,那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即使不需要学姐的提醒,他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当然白葭毕竟在魔法上造诣远胜于他,她能清楚地分辨出白在干什么,而他只能凭借直觉和对于对方的了解猜出对方可能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个时候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圆厅中升起,这股力量正是从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赝品中散发出来。 就在所有人的目睹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白从地上托起来,悬浮在半空中,虽然女亡灵骑士裸露在碎裂的面具外的半张脸仍旧一片惨白,但金色的眸子里面已经恢fù了神采。她长舒了一口气,才向布兰多伸出一指。布兰多微微一皱眉,立刻 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燃烧起来,仿佛随时会化为蒸汽透体而出,但只是一瞬间,这一qiē就像个幻觉似的平复下来,恢fù如常。 “咦?”白微微一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原来如此。”布兰多自然不会把自己体内的异常当作幻觉:“沸血术。”这就是白的另外一系力量,早就听说有一系邪恶的德鲁伊能操纵生命与水的力量。这里的水就包括血液,要知道血液中就包含了百分之七十五的水分,如果将这部分 水分蒸发,那人也和干尸没什么区别了。这就是白传说中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力量,一手掌生,一手掌死。生与死的领主,死神裘卡得名的来由。 可惜他既然知道对方是牧树人,就肯定防范着这一手,牧树人是德鲁伊的分支,岂能只会死灵法术。而且这个女人处处准备周全,怎么可能会忘jì携带供祭祀使用的新鲜血液?因此当她提出用他的血液来血祭的时候,他早就防范着这一手, 白葭是上一世曾经拿到过布加人的白银血统,在她离开之前玩家中没有比她更杰出的施法者,要防范对方在魔法上的把戏实在是太简单了,何况他身边还有安德丽格,要论起血魔法,这才是宗师。 “吸血鬼?”白这个时候终于分辨出安德丽格的身份来,也明白了自己疏忽在什么地方。“你堂堂一个人类,竟然与亡灵为伍!”她简直有些气急败坏地指责道。 这话让布兰多十分无奈,心想在场恐怕最没有立场说出这话来的就是这个女人,你自己就是玛达拉的亡灵领主,不也一样和人类打得火热,有什么资格来指责他?简直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过他不打算和这个女人废话,她的出 尔反尔也在他预料之中,他拔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地之剑,一个箭步就向半空中的白射去。 与此同时,亡灵领主罗瑞森也终于反应过来,它虽然不得不让白来为它妻子的灵魂寻求解脱之道,但这不代表它会偏袒这个女人,事实上站在它的立场上,它更欣赏布兰多,它知道布兰多答应让白夺取暗神之血已经是作出了极大的让步,又 岂能容忍这个女人再在自己面前耍小动作。它勃然大怒,发出一声怒吼也一剑劈向半空中的白。 然而白早已明白自己一击不得手就再无机会,她其实早已虚弱不堪,全靠马维卡尔特之书提供给她力量支撑她施展出这些法术来,但这种力量绝不可长久,她深知道为什么马维卡尔特之书被称之为万古邪物,与安曼那种沉溺于力量中不可自 拔的蠢货不一样,白精明且理智,一击不得手便立刻收手,同时切断了与马维卡尔特之书的联系。 一个黑洞在亡灵女骑士身后扩大成形,她叹息一声,犹如一条毒蛇般紧盯着布兰多:“等到下次再见面时,就是你的死期,人类。” 布兰多立刻明白对方这是想借助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打开传送门逃走,但他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这个时候他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杀死这个女人,身形一闪,他使出了闪剑与时空要素的力量,身体在空间中连续传送,转眼就来到与白近 在咫尺的地方。 白冷哼一声,面前立刻泛起一圈黑波,但布兰多早就知道她早有准备,他的身体在撞上那层防护罩的同时,竟像是个幻象般轰然碎裂。“风后九曜!”白这个时候已然明白布兰多所使用的招数是什么,她面色大变,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后者 已经出现在那个光茧上空,双手擎剑一斩而下。 “不――!”白发出一声怒吼。 布兰多早就算准白的目的,这个女人之前做那么多事情无非就是为了暗神之血,因此她绝对不可能轻yì放弃这个东西,否则岂不是做了无用功。因此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攻击白,而且白确实也是打定主意用自身为饵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在身前 布下重重陷阱,一旦他陷入这些陷阱当中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她却可以借助这个时间收起暗神之血从容逃走。 而此时此刻,布兰多一剑斩下,将半空中的能量光带从中斩断,白顿时失去了与暗神之血的联系,也失去了先手之机。 这意味着她只剩下两个选择。 要么放弃暗神之血立刻从传送门中离开,要么放弃逃跑的机会留下来抢夺暗神之血。 在布兰多心中有一线希望希望这个女人能够留下来,否则如果她一旦逃脱,那真是后患无穷,这一次他取胜是因为在彼此之间他更熟悉这个女人,而对方对于他的了解却只浮于表面,一旦她真的将他视作棘手的敌人,那么那时候就轮到他感 到棘手了。他可不想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危险当中,更不要说他身边还有其他的人,这个女人行事不择手段,随时可能对他身边的人出手。 但布兰多也知道这个希望颇为渺茫,以白的性格必然以明哲保身为第一目的,暗神之血抢不到以后还有机会,但如果她不离开,恐怕连命都要留在这里,孰轻孰重,他相信这个女人不会想不清楚。 但就在他这么认为的时候,他却惊讶地看到白毅然中断了传送门的打开,转身就向大厅中央的光茧冲去。 “你该死,人类!”白在做出这一系列举动的同时,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来,她眼中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可以说到了这一刻,她才是真正陷入了狂怒之中。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不由得呆住了,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女人疯了么? ……(……) 第一百六十六幕 战争石板:龙肤 XII 白形同一轮彗星般撞向圆厅中央圣坛上空的光茧,头顶上的马维卡尔特之书光芒大盛,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金色的火焰中绽放出一道黑色的火苗。布兰多微微吃惊,知道她已经完全解放了万古邪物的力量,有些凝重地举起剑。白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漆黑巨镰,与大地之剑重重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一轮黑色的波纹以两柄武器交击处为中心扩散开来,它所过之处如同暴风过境,在坚实的地面上留下纵横交错的沟痕,墨德菲斯的黑色礼服第一时间被扯碎,碎片化作漫天蝴蝶飞舞,露出下面的黑色软甲,安德丽格裙甲以下的蕾丝长裙也被扯得七零八落,两人脸上都被划出细小血口,一头长发犹如乱草般飞舞,希帕米拉举起山川之权,弧形的大地护罩将她和白葭笼罩起来,护盾在黑色的冲击波下每一条法则之线都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仿佛随时会崩碎,咔嚓一声,地下圆厅周围墙壁上出现了一条环形的裂纹。 布兰多与白瞬间交剑四次,每一剑都令这地下大厅愈加崩碎一分,到第四剑一过,轰然一声巨响,圆厅一角顷然崩塌,无数砂石随之纷纷而落下。希帕米拉的护盾发出明亮的光芒,随之砰然碎裂,仿佛无数飞散的水晶一般,一条细细的黑线从她左肩蔓延至右腰际,随即绽射出醒目的血花,祭祀小姐惨叫一声向后飞去,重重地落入白葭怀中。 “希帕米拉!”白葭面色一变,右手一样丢出一枚祖母绿,宝石中金线闪耀,随即撑裂了晶状结构从中绽放开来,形成一面水晶护盾。古代龙语魔法威力强横至极。因此根本不可能记录在一般的卷轴之上,除了特殊的纸张之外,只能用稳固的晶状结构来承载被约束的法则之线,一旦激发,法术便即刻成型。然而黑线横扫而过,水晶护盾即被从中削成两断。学姐右手的袖子顷刻炸裂,一条血线出现在她白皙的手臂之上,她咬紧牙关闷哼一声,赶忙抽回手护住怀中的祭祀小姐,但已是血流如注,温润晶莹的液体像是溪流一样淌到希帕米拉的面庞上。 “学姐,你带她退回地窖中去!你们都走!”布兰多随即下达命令,他先前和白交手四次,每一剑都将后者的进攻完全封死。在剑术上占尽上风,但后者的力量实在是可怕,他竟隐隐感觉拿不住剑,右手已经开始发麻。 白葭知道这种等级的战斗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留在这里也只能让布兰多束手束脚,她对布兰多点了一下头,果断横抱起已经昏迷过去的希帕米拉退出了大厅。 此刻白眼中的金焰已经完全被黑火所替代,她半个身体都浮上了一层黑色的花纹。一头长发无风自动,仿佛焰火升腾。显然已经完全被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所侵蚀。她本来就是极境强者,对于马维卡尔特之书力量的掌控远非安曼那种废物可比,完全接纳了这万古邪物的力量之后,她的实际境界已经隐隐摸到了圣贤领域的边缘。 但这种力量是有其代价的,布兰多知道白的身体早就油尽灯枯,此刻完全是在燃烧灵魂来换取邪物之力。一旦灵魂燃尽,她就永远失去自我意识,为马维卡尔特之书所掌控变成类似于安曼那样的疯子。 布兰多十分不理解,究竟暗神之血对这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竟然可以让一个如此冷静的人作出状若疯狂的行为? 然而白似乎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的心思。冷漠地举起镰刀便向他斩来。布兰多无奈,只能举剑格挡,同时启动了狂热天赋,邪物之力虽然昙花一现,但他若不全力以赴,恐怕还撑不到白灵魂燃烧殆尽便要被斩杀当场。他虽然曾经正面斩杀过同是极境的谎言女巫梅里耶特拉,但那不过是通guò取巧的手段,梅里耶特拉这一系的女巫能够营造出可怕的真实梦境,在梦境中她们有若神祇,言出法随,但一旦这个梦境破灭,她们与凡人也并无区别,甚至还远远不如一般的要素境强者,梅里耶特拉虽然自信满满,却不知作为她们的死敌寇华早已洞悉了她们的弱点,何况这一代女巫远不如黄昏之战时她们那些先辈,因此才会被寇华暗算,平白无故死在布兰多手上。 白却不同,如果不论阴谋诡计,她也是货真价实的极境强者,正面交锋她甚至不需要马维卡尔特之书就能稳稳压制布兰多,而在这万古邪物的加持下,她现在的力量甚至超越了梅菲斯特,布兰多知道自己若不在第一时间全力出手,只怕就没有出手的余地了。 刀剑相交,整个空间都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锐利杂音,仿佛玻璃碎裂一般,平整的空间竟然呈现出明亮的裂纹,裂纹向四面八方延伸,周围的大理石柱轰然碎裂,大厅北侧有一座太阳神珀金的雕塑,珀金手持烈焰尖枪,驾着太阳神驹与战车,举目眺望前方,然后这座石像的头颅忽然从身体上滚落下来,高举的手臂也随之断裂,躯体四分五裂,顷然崩裂成一堆碎石。它倒塌之后,大厅后面亦呈现出一条明显的裂纹,这地下圆厅终于承受不住,摇摇晃晃地坍塌下来,先是穹顶上浮现出一条又一条犹如蛛网般的裂口,大量沙砾滚滚而下,随即是大块大块的岩石跌落,最后整个拱顶都轰然落下,凹陷坍塌下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等地底坍塌无异于灭顶之灾,但对于大厅中剩下的人来说这却不碍什么事,布兰多在白的攻势下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惊骇地发现对方的力量竟然还在攀升,连他开启了狂热天赋也承受不下对方一击。他隐隐感到有些胸口发闷,在正面交手中被完全击溃,这在他开启狂热天赋的状态下还是头一回,就算在大冰川中面对塞伯斯、寇华与米洛斯,他都没这么狼bèi过。 布兰多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就看到前方一条微不可查的黑线分开滚滚落下的砂石。来到他的面前,黑线由近及远,正是白巨镰的锋刃。漆黑如墨的线在空间中仿佛可以吸引一qiē心神,布兰多竟然看到坚韧的法则银线竟然在这一击之下开始断裂,导zhì这一小片区域内的秩序都发生了扭曲,形成一个吞噬一qiē的黑洞。 这绝对是超越极境的力量。而且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种法则,这是黄昏的力量。 毫无疑问,白燃烧了她的双重要素,因此从马维卡尔特之书上获得了这种超越凡世之力,它已经不属于法则,因为它本身就囊括了法则,它是宇宙的至理,是存zài性之力中的一种。那只是一瞬的光彩,但已足以光辉夺目。布兰多仿佛感到前一世和这一世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但这种解答的代价是死亡,这一刻他已经避无可避。 “领主大人!” 墨德菲斯在那一刻感到毛骨悚然,他想也不想就展开一对漆黑的膜翼向白所在的方向射去,手中的黑剑燃烧着熊熊火光,灵魂要素在他身边凝聚有若实质,他竟在一瞬间触摸到了要素显化的力量。但白只是冷淡地看了这位吸血鬼伪娘一眼,一轮黑芒从马维卡尔特之书上扩散而出。墨德菲斯还没反应过来,这轮黑芒已经从他下半身横扫而过。那灵质护盾竟在片刻之后才支离破碎,吸血鬼伪娘惨叫一声,满身是血地滚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一道黑影落在他身边,正是吸血鬼公主安德丽格,安德丽格脸颊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她抬头恨恨地看了白一眼,但并没有开口,一把抄起几乎支离破碎的墨德菲斯闪身就退,转眼就消失在地下圆厅的入口处。 只顷刻,安德丽格先前所站的位置便为崩碎的大厅所掩埋。地下大厅从此彻底成为历史。 布兰多丢掉了大地之剑。 这个境界的战斗剑术已经没有了意义,虽然他的剑术已经近乎于道,但还是差得太远。这是最上级要素与要素之间的对话,只有要素才能对抗要素,无数法则之线同时出现在他身边,它们一行行、一列列,互相交织,编织着这个世界最基本、最原始的语言,时间与空间在这个世界中已经失去了实质上的意义,它们被描述成一个个公式,这些公式亘古永恒,能量与物质出现在天平的两端,它们互相改变、互相转化,一qiē法则与因果便因此而出现,过去与未来仿佛相互折叠,彼此可以抵达。 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物,在这个世界却和谐统一,并行不悖。它们彼此唯一,又彼此一致,仿佛只要理解了其中一,便通晓整个世界的奥秘。 布兰多看到一道扩散的能量,它在这个纯银色的世界中呈现出刺眼的黑色,随着这道能量前进,法则便随之改变,它的无序性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增加,转瞬便要影响一qiē。但布兰多随即找到了属于时间与空间的两道弦,两条弦贯穿整个世界,形成一个完美的环形,当他触摸到这两条线,他所处的能量随即扩散开来,仿佛在这个世界中无处不在,现在与未来,过去与现在,他可以处于其中的任意一点,也可以是处于所有的位置。 布兰多用尽全力避开那道刺眼醒目的黑色,整个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都共鸣起来,但他随即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徒劳无功,因为所有的法则都开始坍塌,他所处的无数种可能也随之坍塌为一点,而他就在那个最终的位置之上,一道黑色的浪潮扑面而来。 避无可避—— 然而忽然之间,一道身影挡在了他前方,布兰多眼神一缩,才发现那是亡灵罗瑞森高大的身躯。它竖起门板巨剑,砰一声巨响,一股沛莫能御的巨力透过骷髅骑士的身躯传来,两个人同时向后飞跌而出,重重地坠入四面坍塌的墙壁之中,随后泥沙掩埋而下,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布兰多闷闷地咳嗽了一声,思维有短暂的暂停,但他随即回过神来,猛然一跃,如同一颗炮弹般从厚厚的泥土下射出,重新来到地面上。他抖了抖身上的泥沙,发现外面的战场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熟悉的地下大厅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一个深坑,太阳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进来,令才熟悉了黑暗环境的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亡灵骑士罗瑞森站在与他互为犄角的地方,它的状态也不比他好到那里去,它的剑断了一半,披风支离破碎灰尘扑扑,胸口一条深深的伤口,雪白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将其中那跃动的灵魂之火完全暴露在外。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在那里白已经几乎完全被马维卡尔特之书掌握了心神,她浑身沐浴在无尽的黑色火焰中,化作了一个火人,仿佛随时会燃烧殆尽。唯一剩下的是那双无比坚定的目光,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执念支撑着她,让她堕入深渊,却仍旧保留着一丝清明,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半空中那黑色的光茧。 她伸出手,黑色光茧上缠绕的光带随即向她飞去,连带着一种磅礴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连布兰多都感到心悸,那就是暗神之血的力量,当黑暗宝珠中的力量被完全释放出来时,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 但布兰多和罗瑞森虽然有心夺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白头上的马维卡尔特之书正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威压,远远超出了她所掌握的极限,她熊熊燃烧的灵魂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恒星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究,在无比绚丽的能量迸发中终结一qiē。与之相比,曾经同样操纵这万古邪物的投影的安曼,简直就像是个挥舞着玩具的孩子。 这,就是圣者之力——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心脏正有力地搏动着,在他不远处罗瑞森的亡灵不断发出愤怒的咆哮,但都无济于事,暗神之血正在加速涌向白,白执着地完成着这个神圣的仪式,无论是她即将消亡,还是完全被邪物所掌控,仿佛都与她无关,对于她来说,眼前的一qiē仿佛就是整个世界。 布兰多努力移动目光,他终于注意到另外一个突兀的东西——那是悬浮在半空中的一枚石板,它孤零零地位于那个位置,但却完全无视周围逸散的一qiē能量形式。 “还有一个机会!”布兰多咬牙切齿地想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梅蒂莎!” 只是顷刻,一道光门出现在战场上。 ……(……) 第一百六十七幕 战争石板:龙肤 XIII 梅蒂莎还没现身,一束银线已经从光门中激射而出,正中半空中的战争石板,发出当一声清脆的鸣响,随即折向一边,射入地面。众人这才看清那道银线是一支银梭状的长枪,斜斜地插在崩塌的石壁之中。而被击中的战争石板则向着反方向飞去,在沙土中打着滚落在布兰多脚边。 布兰多念道:“以知识与智慧为名,启动!” 石板中央旋转着向内凹陷,一束白光从中射出,流淌进石板上的花纹中,整块石板变得闪闪发光,随即重新悬浮飞起,停在布兰多的正前方。“给我滚开――!”但正是这个时候白一声怒吼,一条漆黑光带横扫而至,重重地扫中石板,将它抽飞出去,如同一颗炮弹般重重坠向地面,然后又高高弹起,仿佛打着水漂飞向远处森林的方向。 但马维卡尔特之书上磅礴的黄昏之力还是在一瞬间激活了战争石板自身的防御系统,石板在半空中飞旋时,花纹中射出无数条纯白光束,光束直接洞穿了重重叠叠的漆黑光带,一柱击穿白的腰际,然后另一柱又刺穿她的胸口,白惨叫一声,直坠向地面,她浑身上下冒出漆黑的火焰,仿佛顷刻之间就要将之烧成灰烬。 剩下的的光束漫射向空中与大地、以及森林的方向,所过之处仿佛蜂巢一般的景象,树木一旦被击中立刻起火燃烧,转眼之间便化为白灰洒落地面。 失去了光辉的战争石板滚落进不远处的林地,在它落地处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一块岩石忽然从下面被掀开来。白葭一手抱着浑身是血的希帕米拉走出暗道,她嗅到外面战场上烧焦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而刚抬起头。眼中就映入了一道明亮的光线。 ‘编号Are10522031V书架,装甲,字首D,植入技术,战具传承――’ ‘传承者,黑铁血脉――血统符合。’ ‘传承开始……’ ‘来自:大地军团。’ …… 就在漫天白光消失的同一刻。布兰多与亡灵骑士罗瑞森立刻感到身上的威压为之一松――成了,就是现在!布兰多没时间去找回自己的大地之剑,直接启动要素力量向着白所坠下的方向连续闪现过去,罗瑞森稍慢一步,但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白坠下的深坑边缘,却发现下面空无一人,布兰多心下一凛,一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爪子已经从旁边伸了过来,他想也不想。举拳就挡,砰一声闷响,布兰多只感到一阵刺骨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上传递回来。 白得势不饶人,一拳接着一拳砸过来,刹那之间就和布兰多交了三四十次手,要论剑术布兰多远在这个女人之上,但比起近身搏斗却差得太远,更不要说此刻掌握了马维卡尔特之书力量的白实力还要超出他近两个境界;三四十拳一过。布兰多只感到双臂发麻,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双手存zài。这个时候他眼角瞥到一道黑光横扫而至,但已根本无力闪避―― 一身银装披挂的梅蒂莎这时候才从传送门中跨步而出,但她立刻感到眼前一黑,一道黑影已从前方倒飞回来重重撞在她身上,她闷哼一声,马上感觉出自己怀中的正是领主大人。光门这时候正在她身后破碎消失,她赶忙一只手紧抱住布兰多,同时后退一步,右手一举,不远处插在地面上那银枪顷刻化作万千光粒子消失不见。然后又重新出现在她手上。 “千军一击!”梅蒂莎猛力将长枪向前掷出,一条银线越过大半个战场,射向白所在的方向。白回头冷漠一瞥,一条条漆黑的光带从地下升腾而起,彼此编织形成一个弧形光罩,长枪重重撞击在上面,只划出一条金色的火花;反之那漆黑的光罩上被攻击的位置以十倍的速度反射出一道黑光,梅蒂莎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洞穿胸口,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张开嘴一口血箭喷射而出。 布兰多这时候才从短暂的晕厥中复苏过来,他感到额头上淅淅沥沥的仿佛下起雨来,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那浓厚的血腥味随即让他意识到不对。他猛然惊觉,才想起自己先前还在战场之上,睁开眼睛,梅蒂莎那张苍白柔弱的面庞就映入了他的眼帘,精灵小公主嘴边全是血沫,眼圈旁带着层层黑晕,她双手护着他,像是想对他笑一下,疼痛却将这个笑容扭曲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梅蒂莎!”布兰多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目光下移,就看到她胸口上那个黑洞洞的伤口,银色的战袍上一片殷红,令人触目惊心。他思维几乎都有一瞬间的空白,梅蒂莎和夏尔他们在转化成旅法师之后就不再具备可以被从坟场之中复活的属性,如果她死在这里的话。 那么那个单纯善良的银精灵小公主就会真正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我……咳……没事,领主大人。”梅蒂莎好像从布兰多眼中读出那种浓浓的恐惧,她心中微微一暖,用手抚摸着他的面庞,有些艰难地答道。 布兰多马上打开梅蒂莎的状态菜单,才发现这位银精灵小公主生命还剩下一丝血皮,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涌起浓浓的不安与后怕。他翻身而起,扫视了一眼战场,恰好看到罗瑞森爵士被漫天的漆黑光带抽飞出去,它金色的极之平原竟然被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完全洞穿,一束光带扫断了它的左臂,另一束光带将它齐腰打成两截,然后白操纵着漆黑的光带缠住它的脖子,将这位骷髅骑士像是一具死狗一样拎到半空中,强迫它面向自己妻子灵魂的方向。 “我要让你看看,你的妻子是怎么死的,高贵的骑士大人。”白冷笑道,此刻的她完全为黑色的火焰所包裹。甚至整个下半身都已经消失不见,已经看不出原先的面貌。 但听到这个声音,梅蒂莎还是一瞬间认出对方来。 “是你!”梅蒂莎失声道,冷杉堡那场令她终生难忘的战斗瞬间重新浮现在她眼前。 梅蒂莎的声音并不大,但白还是听到了她的话,她冷冷地转过身来。面向这个方向,空洞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之中:“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啊,梅蒂莎,刚才我的攻击只要稍微再偏半分,就会从你灵魂之火的位置洞穿而过,将你彻底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一千年过去了,你还是要依靠我的怜悯与可怜而活着,对此你难道没有一点想法么?” 听到这句话,梅蒂莎面色大变。甚至布兰多从未见她银色的眸子中流露出过这样的惶恐与不安的神色,她定定地看着天上那个为火焰吞噬的女人:“你……你是谁?” “我告sù你,梅蒂莎,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只有拥有权力与地位的人才配谈论与拥有,依靠施舍是得不来的,善意,善意是个什么垃圾?人对小猫小狗大发慈悲,只不过因为其中这彰显了两者之间其中一方绝对的支配权。所谓怜悯,就是富余的权力剩下的残羹冷炙。你如果不能明白这一点,那么你永远只能在悲哀与失败中徘徊。” “皇……皇姐?” 听到这个称呼,白沉默了下去,不再说话,她转过身,将手中的漆黑光带一收。半空中那个黑色光茧中的东西终于破茧而出,穿着长裙的半透明女子紧闭双眼悬浮在半空中,她额头处漂浮着一个漆黑的光球,不需要任何言语描述,布兰多也能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黑暗宝珠。 白在看到那光球时眼中升腾的漆黑火焰明显变得更加明亮起来。她立刻伸手向那东西抓去,但布兰多怎么可能让她如愿,马维卡尔特之书的力量正在持续减弱,那女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坚持片刻,胜负还未为可知。他用手拍了拍梅蒂莎的肩膀,柔声道:“你躲远一点,梅蒂莎。” 说完,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白的正前方。 “领主大人……”银精灵小公主双膝一软,竟一下跪坐在地上,仿佛木偶一般。 白手才刚伸出到一半就看到了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布兰多,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怒意:“你自寻死路,人类。” 布兰多一言不发,他眼中怒火丝毫不逊色于白分毫,若说之前还只是利害关系的战斗,但此刻战场之上他和这个女人注定了只能留下一个,他甫一出现,便已经全力出手,冲锋开启,荆棘冠冕全开,防御完全舍去,被加成到极限的攻击化作一轮流星般撞向半空中的白。 白也并不打算和布兰多废话太多,她明白自己时间已然不多,冷冷地向对方一瞥,十数条漆黑的能量光束已然从身后升起,铺天盖地向布兰多射去。此刻她连亡灵骑士罗瑞森都丝毫不放在眼中,更不会惧怕区区一个真理之侧的人类,她眼中只剩下一件东西――那就是暗神之血。 但她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 无数漆黑的光束瞬间洞穿了布兰多的躯体,他身上的衣服、铠甲完全爆裂,连巴哈姆特之握在圣贤领域的强大力量之下寸寸碎裂,骨骼、内脏的碎片、血液随着能量束漫天飞舞,将他瞬间化作一个血人。但无论攻击多么密集与可怕,他却始终在前进,不闪不避,仿佛神话之中描绘的那些力敌万军的战神,他向前时,神鬼辟易,一条血路自然划分开来。 布兰多一只手护住心脏,一头长发犹如乱草般飞舞,他抬起头,浴血的面容有若厉鬼,但他在却笑,雪白的牙齿闪烁着森森寒光。 “不屈――!” 这一刻白发现,她竟然无法阻止这一qiē。 “黄金血脉,完美之躯。”她心中升起一个令她无比胆寒的念头。 布兰多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白一时竟然忘了反应,然后一只拳头就在她的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大。砰――白一声惨叫,被布兰多一拳差点打飞出去,但她却飞不出去,因为她一只手还被对方紧紧钳在手中。她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布兰多第二拳就已经到了面前。这一次白终于想起了自己应该干什么,尖叫一声同样一拳向布兰多砸去,布兰多不闪不避,两只拳头重重地撞在一起,蓬一声巨响,布兰多的右手顿时以一种完全扭曲的形状弹开来,软软地垂了下去。 不过荆棘冠冕全开状态下的布兰多攻击力岂是等闲,白同样也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右手发出一连串断裂的脆响,然后便再也抬不起来了。白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人,这一下令她痛得几乎晕厥过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个该死的人类男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用剩下的一只手一把紧紧抱住她,将她从马维卡尔特之书旁边推离开来。 “你该死!”白一下就反应过来对方要做什么,她强忍住疼痛将最后几束光带延伸出去,卷住半空中的暗神之血向自己这个方向一抛。就在下一刻,半空中的马维卡尔特之书终于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微微闪烁了两下,竟然消失在空气之中。 这个时候两人都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力量,相拥着如同流星般坠向地面,白的灵魂早已开始逸散,只剩下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执念,她紧盯着尾随而至的黑色光球,她心中明白自己的仪式只剩下最后一个步奏,一旦她得到暗神之血,那么她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然而就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她看到那黑色的光球毫不犹豫地没入了布兰多的体内,就仿佛归海的川流,她甚至能感到暗神之血中传来那种兴奋与喜悦的情感。 “……我的仪式……”白仿佛看到了那个最不可能的结局:“你……体内有暗神之血?” 布兰多早已不省人事。 ……(……) 单章求月票~ 一个月不断更,你们懂的。下个月继续挑战两个月不断更,求各位给在下鼓劲加油~(……) 第一百六十八幕 精灵渡海 暮钟长鸣于纳柏修斯城上空,钟声在空寥的暮色下回荡,远远近近,夕阳透过火烧般的晚霞洒在浮金宫的穹顶上,映出一片橘红色的光芒。 一队队金盔禁卫在宫墙外的斜道上列队换班,远远传来仪号骑士整齐划一的口令声,喧嚣越过镀上铜色的树梢,甚至传进内廷中。在冬至宫,教皇裴提安三世匆匆享用完晚餐――半只精心烹饪的烤羊羔、一条银海鲭、还有精致的糕点都盛在雪白的瓷盘上,荤菜用罗勒叶配以圣奥索尔的雪树树叶调制,表面浇上酱汁与黑胡椒,肉质酥烂,色香四溢,但用餐者本人却没有胃口,浅尝之后便放下银质刀叉,用绣金丝的方帕擦拭嘴唇之后,才下令让侍从为自己安排马车前往翠金圣厅。 法恩赞教权统一,虽然私底下贵族还是会因为利益分配不均而与圣殿产生仇隙,但从世俗的权力往上,世俗桂冠与神圣权杖都集于一人之手,正因如此,教皇的产生往往并不世袭,通常从八位枢机主教中产生。上一代的教皇退位后以圣者冠名,居住于翠金圣厅,不问世俗权力,但仍旧是圣堂教会精神领袖,于是千百年来,这一虚位也拥有了诺大的权力,时至今日现任教皇陛xià固然可以圣裁独断,但实质上仍要受其制约。 这些日子以来裴提安三世心神不宁,正是源自于此。他坐在马车上远远看着翠金圣堂拱顶的阴影,犹如一头巨兽盘踞在他心头,虎视眈眈,让他不得安稳。前任教皇阿塞班图十一世是他在圣途上的导师,一手栽培他至今天的位置,师生关系虽然融洽。但却始终隔阂着一座王座,裴提安知道这是他们各自地位使然,历任教皇无不如此,本来也无可厚非。但最近却生出一些异常,他一直以来主张对南方克鲁兹人的圣战,阿塞班图十一世历来清楚他心中的想法。现在克鲁兹人不战自乱,那个疯女王竟胆敢复辟黑暗王朝,这本是天赐良机,正好让他可以以正当之名出师克鲁兹,他甚至都联系好风精灵与格雷修斯骑士团的使节、在边境上囤积好大军与粮草,准备大展宏图,好在历史之上留下重重地一笔,这时候一纸休兵敕令却让他的期望化为泡影,这纸敕令正是来自面前这座翠金圣厅之中―― 这种事情百年都未必会有一次。上一次还是发生在利玛多教乱的时代,葛罗瑞亚一世动用圣裁骑士团的力量解除了当时的在任教皇之职位。这个联想让裴提安三世面色阴暗不明,他神色阴郁地看着翡翠圣厅那扇七尺高的描金宫门在两侧卫士手上缓缓打开,脑子里不知道在转动着什么样的念头。他心中更深层次的不安来自于各地主教的反应,各地主教与骑士团对于眼下这道蛮横无理的敕令好像并没有如他预料之中那样反应激烈,帝国内部有如波平如镜的水面,没有漾起丝毫涟漪,他知道宫门背后那位老人一定动用了某些他不为所知的力量。让各方都恭顺地臣服于其下。 作为上位者,没有能够容忍自己掌握之外的权力的。尤其是这力量大到超乎他的预料。 在侍从的陪同下穿过回廊,裴提安三世停在一扇黑沉沉的胡桃木门前,然后他举手屏退左右,同时制止了从者通报的举动,面对这扇胡桃木门,这位圣裁独断的至高者竟然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一丝犹豫。但这丝犹豫犹如蛛丝一般轻盈无力。这位教皇陛xià轻轻一挣便脱开束缚,将修长的手掌放到门把上,从而推门而入。 阿塞班图十一世自从年迈之后就喜欢在自己的书房中点燃了壁炉,坐在矮椅上,整日整日地那些教会的经典与文卷。虽然裴提安很怀疑这其中有多少真意,但心中或多或少有些艳羡,自从掌握了世俗的权柄之后,他难免疏远了那个神圣的意志――‘圣座不如苦修士’,这句谚语在法恩赞绝非是一句谣言。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热风击打在面颊上,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壁炉中跳动的火光好像要透过打开的门缝流淌出来,就像是流动的温暖,漫过他的金鞋与圣袍的末端。 屋内并不只有阿塞班图十一世一个人,除了一个四十多岁的服事之外,还有一个须发皆白带着眼镜的老人,裴提安三世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来,正是圣殿中有名的经文学者。阿塞班图十一世今天仍旧穿着一身朴素的长袍,但少有地带了帽子,看起来颇为正式严sù,他对面坐了一个女人,提裴安三世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女人一眼,但他再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目光――这个女人有着一头干燥的褐色长发、和好像镶嵌入山石之中的翡翠一样闪闪发光的一对眼睛,之所以说是嵌入山石,是因为她的皮肤看起来极为干燥,黯淡缺乏光泽,颧骨高耸,仿佛陡立的岩石,她的嘴唇棱角分明,似乎是从中雕刻出来的一样,叫人一看就明白这个女人拥有极为坚定的性格。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女人拥有这样的面容,也只有一个女人拥有一千年的寿命,提裴安恭敬地问候道:“贤者大人。” 阿塞班图十一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边阖上手中的书本,那是一本阐述圣堂早期教义的教典,记录它的人大约在三四百年前便长眠于泥土之下,虽然死后被追封为圣徒。他摆了摆手,示意提裴安不必多礼,仿佛早已预见了他会来:“教皇阁下,你今天来这里,是不是有很多问题?” 事态已经超出了提裴安的控zhì,这位现任教皇略微沉思了一下,严sù地点了点头。 “让我来回答你吧,”贤者艾尔兰塔开口道,声音出乎预料地柔和好听,完全不似她的面容:“那纸敕令是我请求阿塞班图阁下下达的。” “为何?”提裴安三世问。 “因为我希望法恩赞不要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去,教皇阁下。” “为何?”提裴安仍旧是这个问题。 阿塞班图十一世笑眯眯地接过话头:“教皇阁下,半个世纪来圣堂内纷纷扰扰。新旧教义纷争不已,这一qiē你亲眼目睹,究其原因,无非是为了讨论一个正义与否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根源于六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在那场战争背后我们看到了许多东西,以至于开始质疑我们之所以立身的根本。对此你怎么看?” 提裴安没有答话,而是看了艾尔兰塔一眼。 “历史孰对孰错,我亦无法给你答案,教皇阁下。”艾尔兰塔平静地答道:“我虽是亲历者,但我、吉尔、圣奥索尔还有你们的先君法恩赞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奥丁认为他错了,但这只能代表他对自己的看法――他亦无法评判历史和过往的一qiē,在我们所处的某个历史的阶段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正确地评判自己。更遑论在他之前还有无数先贤――许许多多人都投身于其中,位于这片面历史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亲历者也好,还是旁观者也好,只能观测到它的一个片段,所以我们只能亲身经历,去见证它。我苟活一千年,正是为了亲眼看到那个结果――” 提裴安三世皱起眉头。“可您难道认为克鲁兹人的女王选择的是对的?” 艾尔兰塔摇了摇头。“不。正是因为我们无法确认自己的对错,所以我才想看看历史的另一条路。你知道那个预言: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光失去了,白银一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与蒙昧之中披荆前行,帝王与愚者的巧遇,生满青锈的发条正在复位,改变命运的剑――沃恩德等待的正是这把改变命运的剑。” “您相信黑之预言上所叙述的。贤者大人?”提裴安三世反问:“一qiē将从黑暗中诞生?” “这正是敏尔人所不愿舍弃的,教皇阁下,”贤者答道:“这是黑铁的时代,英雄的时代,玛莎将权柄交予凡人之手。相信凡人之中必将诞生英雄,但在黄金与白银的族裔看来――赢弱之民怎么能够挽救我们的世界?何况还有那迷失于黑暗森林之中失败的作品,一qiē仿佛都在警示文明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天青骑士的后人们为此争执不休,文明之火日益衰退,甚至无以为继,黑暗之龙奥丁做了一个不得已的选择来挽救这一qiē,今天将是它展示结果的时刻。” 艾尔兰塔看着提裴安三世答道:“历史的千年好像重新回到一个轮回中来,但这未必不能是一qiē的开始与起点,我将遵照与奥丁的约定目睹最后的一qiē,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为文明保留一点火种,不要将所有的力量倾尽于仅仅是一个答案之中。因此我希望法恩赞人能够远离这个凡尘的舞台,因为有一场更加重要的战争需要你们的力量。” 提裴安微微抬起头:“贤者大人,您的意思是?” 艾尔兰塔抬起头,翡翠色的目光好像可以穿透翠金圣厅的宫墙,她所遥望的方向,越过广阔的丘陵与平原,在如同火烧一般的云霞之下,翠海的波涛千以年来不知疲倦地冲刷着白岩耸立的海岸,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称之为十城的同盟在此扎根繁衍。大约五百三十年之前,来自于伊尼耳与马其森地区的佣兵与商人来到此地,花费百年光阴在此建立起第一座城市,此后半个世纪,一个新兴的王国建立了,它的子民有人类、山民,也有精灵与矮人,圣堂的教义在此广为传播,但自然的信仰亦不为人所排斥。 这里是自由的乐土,金钱与刀剑之声常年交相辉映。 但今天,白城之下,出海的渔民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水手们有的正在清理渔网与缆索,有的还攀附于桅杆之上,有的大醉伶仃刚从舱室走上甲板,有的正在张帆,有的正在绞盘边起锚,但他们无一例外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向海天一线的方向。 城墙上的炮台正在示警鸣炮,一队队卫队蜂拥着冲上城台,海面上碧波如洗,海天之交一片平静似乎毫无异样。 但只是顷刻之间,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就出现在那个方向―― 兰德草草披了一件战甲便匆匆来到城墙之上,扈从簇拥着他来到城垛边上,他举起手停下周围七嘴八舌吵闹的声音,然后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的三角帆,差点晃花了他的眼睛,他低声诅咒了一句,将视野下移,帆上的银色橡树徽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再向下,他看到了精灵优雅的白色船身。 “野精灵的舰队――” 兰德啐了一口,放下望远镜。“至少有三百艘船,这是三万人的大军,艾尔兰塔疯了?” 他口中的艾尔兰塔,指代的自然是那个野精灵的国度,他又看了一眼,才确信自己没有产生幻觉,这个时候其实白城城内已经警钟长鸣,外面的船只开始鱼贯入港,兰德看了港口方向一眼,估摸着大概还有半个钟头港口就得封港。他回过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团长,在这件事上还拿不了任何主意,他将望远镜交给副手,然后对一个扈从说道:“你去通知远地之鹰和城主大人,让他们拿主意,如果精灵们玩真的,白城不可能守得住,我们必须立刻寻求其他城邦的支援――” 那扈从惊慌失措地看了他一眼,才哆嗦着接过他的黄铜令牌,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看那艘船――”忽然一个扈从指着海面的方向喊道。 兰德回过头,看到一艘轻舟从野精灵的舰队中越众而出,以极快的速度接近了白城。 “是使者。” “他们派遣使者出来了。” “精灵们到底想干什么?” …… (PS: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大家再接再厉啊~)(……) 第一百六十九幕 初窥法则之门 布兰多感到自己好像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梦境,那梦境由无数细碎的画面碎片构成,闪烁着旧日光泽的画面一幅一幅从他眼前经过,仿佛无声流淌的河水,随着时间向前流纵,恍惚之间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界。在第一个世界中,他半梦半醒之间感到自己身处于一个狭小的房间中,房间中站立着许多体格高大俊美的人类,他们黑发金瞳,身披长袍,那长袍左红右黑,领口处竖着暗金色的立领,长袍上名为Ouroboros的衔尾蛇缠绕,一共十一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伸手来拨弄他的眼皮,食指上环蛇之戒银光闪闪。 入眼之处是漆黑的墙壁与地面,上面布满了用来传输魔力的晶格网络,像是一座高塔的上层,圆厅之外是十二道黑色石柱,石柱之外金色云海上下沉浮,一片片高耸入云的建筑矗立在云海之间,而远处珀金之日在天边散发着永恒的余晖。 那些俊美的人类彼此交谈,但却不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部无声静默的电影,他们偶尔在空气中画出一个明亮的符号,然后其他人仿佛是认同一般点点头,从这些人的口形中,布兰多好不容易分辨出一个现代克鲁兹语可以理解的词汇来: 真理会―― 画面又很快变得支离破碎,黯淡下去。在第二个世界中,布兰多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流亡的难民,周围那些美轮美奂的建筑已经不复存zài,他迷迷糊糊跟着一个叫不上名字的氏族前进,巨兽拉着木质的大车在大平原上艰难前行,回头看去,天边仍旧是金色的云霞。云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高塔之影,而天幕之上,无数陨石正从天而降,拖着长长的尾焰,斜斜击中地面,在地平线上留下一片闪光。 但令他印象深刻的只有一个画面。 一条巨龙笼罩半个天空。张开的双翼从整个大平原的南方一直延伸到北方,横贯天际,弯曲的颈项仿佛是云颠的巨塔,硕大的头颅凝视着地面,金色的眸子闪闪发光,仿佛是云中巨影,主宰着整个天与地。但一道青如翡翠的霞光正在云层背后冉冉升起,像是一颗启明星辰,在长空之上熠熠生辉。直指向巨龙的心脏。 接着第二幅画面又消逝如风中沙砾。接下来是第三个世界,第三个世界由一连串破碎的画面构成,他有时候感到自己自己被一群身披黑袍的人背着在阴云重重的崇山之间前进,有时候又和无数教徒一起向着一个高耸于金色阳光之下的祭坛祭拜,那祭坛之上站立着一个巨人,浑身雷霆环绕,然后他又看到一个身穿赤红长袍的人类将一枚火焰环绕的珠子注入一个怪物的躯体之中,怪物的哀嚎声震彻天地。 他看到无数这样的怪物被制造出来。大部分都立刻被杀死,但少部分逃入森林之中变成魔物。侥幸幸存下的,是一些黑发金瞳,近似于人类的种群。 画面随即又黯淡下去―― 那一刻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敏尔人诞生的过程――一些人在试图用神之血重造神民,而他们就是这个实yàn的衍生物。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的思维随之陷入昏昏沉沉的休眠之中。这一次沉眠仿佛用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当布兰多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还未睁开双眼,便已经嗅到风中的淡淡花香,睁开眼睛。已然身处一处精致的庭院之中,庭院如同梦境般常春永驻,夜莺轻歌浅唱,象牙般洁白的雕廊立柱隐藏于林荫之间。 手持银光闪闪长戟的精灵禁卫侍立于左右,在众人的环绕之下,一个一头银发的精灵小女孩提着裙子来到他身边,向他躬身行礼道:“皇姐午安――” 布兰多微微一愣,这些画面便如风沙般消散。 然后他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你竟敢窥探我的记忆!” 这句话就像是将整个梦境撕裂开了一个口子,让梦境的世界彻底支离破碎,让布兰多猛然惊醒。他一下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有如苍翠般碧绿色,碎金色的光芒在绿野中微微浮动着,当稍微看得清楚一些的时候,布兰多才发现那是在午后微微晃动的树荫。 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色冷漠的短发女人,她正将手抚在他的额头上,略微皱着眉头,一头白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布兰多醒过来,那女人紧皱的眉头一下舒展开来,眉尖还向上挑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布兰多意识到――对方认识自己。 “你救了我……呃?”布兰多呻吟了一声,他刚刚准备动弹,就感到漫无边际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他这才记起之前发生的一qiē,记起与白的那场惨烈的大战,他记得自己在不屈状态下身受重伤,而暗神之血又进一步在他身体中横冲直撞造成破坏,他在这种情况下竟然都还没死,只能说是奇迹,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他在短暂的迷惑之后其实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 不过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西德尼默默地用手按住布兰多,说道:“你伤太重,圣水也只能勉强将你从死神手上拉回来,没办法修复你的外伤。” 布兰多这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他默默地躺了片刻,脑子里面一片混乱,过了好一阵子才理清思路,于是有些吃力地从地上坐起来,从次元洞中取出圣水服下。感到自己体内的伤势正在神圣的能量灌注下渐渐复原,布兰多才有时间虚弱地打开自己的人物属性面板,然后他就被自己现在的状态惊呆了: 在人物状态一栏下,绝对力量那一行分明写着真理之侧(巅峰),他立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要素力量在平稳之下暗藏汹涌波涛。构成要素的法则之线却反而比之前更加稳固与牢不可破,关系到时间与空间的两种法则在他身体周围的显现时清晰无比,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还有一种晦涩难明的感觉,而这正是真理之侧阶段的重要特征。从要素之境到真理之侧,是掌握力量与理解力量的过程,而越到真理之侧的更高境界。就会对自身所具备的要素了解得愈发深入和清晰,当抵达真理之侧的巅峰境界时,要素掌握者所具备的要素便不再只是一种被动展现的法则。 到了这个阶段,要素所具备的不再是主动和被动技能寥寥几种效果,玩家将可以真正依靠自己的意志来操纵与理解要素,而要素的力量除了它本身性质的局限之外,将只取决于玩家对于要素的理解与掌控程dù。 事实上这已经是跨入了巅峰法则的门槛,也是极的力量的基础,在经历了这个阶段之后。玩家即可以真正掌握要素领域的力量。 布兰多往下看去,果然看到时空要素一栏除了原本的主动和被动技能之外,还多了个主动描述效果:‘玩家将可以自由操纵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当然,这种要素力量的展现方式也和要素的主动技能一样,是需要持续消耗秩序之力的――也就是所谓玩家对于要素的掌控程dù与多少――而且这个消耗非常惊人,但是惊人的消耗带来的同样的是强大的效果。就像是之前,布兰多所能够运用的时空要素的主被动效果也无非只有传送,有限操纵时间流。增加自身防御等有限几种。所以当白发起攻击时,他能做的竟只有依靠传送来逃命。而且还被对方轻松压制。 但现在就不同了,布兰多现在可以轻yì做到免疫一qiē伤害――只需要隔绝空间或者时间任意之一就可以了,而只要灵质要素或者是黄昏之力无法否决这个条件,那么有限的无敌就可以成立。而这正是作为近似于存zài性力量的时空要素之所以强大的地方,沃恩德就是一个要素的世界,掌握着多强大的要素决定着你能到达多高的位置。这绝非是一句空谈。 当然,以布兰多现在的力量水准,想要做到这一点估计也就只能维持千分之一秒的时间而已,毕竟理论和现实并不总是一致。 布兰多握起拳头,好像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他心中隐隐明白自己的实力境界一下从真理之侧中游跃升至真理之侧巅峰的原因所在,事实上在看到白那惊世艳绝的一镰之后,他就隐隐感到自己摸到了某些东西的门槛,那些东西是连上一世的他也无法理解的,这个世界上最深层次的奥秘,而白那至高力量的一击中所蕴含的关于存zài性力量的气息一下就将他心中的迷惑解答殆尽。 这个世界上存zài性的力量寥寥无几,但混沌绝对是其中之一。布兰多心中不由庆幸不已,因为在沃恩德,掌握强大要素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因为越强大的要素就代表着它背后所蕴含的真理与秘密越难为凡人所掌握和理解,像是时空这个等级的要素,更是繁奥至极,凡人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它真正的含义,更不要说掌握它。 拥有最上级要素的人最后未必真正能够开化要素,而能够开化要素的人最终又未必能够理解要素的真正含义步入极之平原,而那些掌握着较为低阶的要素的人反而在这一点上大占便宜。举个例子,如同灰剑圣梅菲斯特这样惊才艳绝的人物开化极之平原且要依靠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之下,而他掌握的不过是个区区灰要素而已,虽然是幻想要素,但等阶本身也并不高。 不得不说布兰多自身也是极为幸运,开化要素和步入真理之侧巅峰都依靠了极为巧合的状况,若说开化要素他还有点把握,但要以时空要素进入极之平原他心中还真没有底,那毕竟极可能是存zài性的力量的存zài,么可没想到偏偏白就在他面前亲自给他演示了一次――存zài性力量在沃恩德的存zài形式。 当然,若是他当时就死在那一镰之下,那么这后面的一系列结果自然也就不复存zài,可偏偏他逃过一劫,于是那时候所看到的一qiē眼下便开花结果。 目光越过要素,布兰多并不满足,他隐隐感到自己体内改变并不止于此,他首先要找到的就是暗神之血,白那个女人对那东西如此执着,说明那东西绝非是表面上表xiàn出那么简单。何况他虽然理解了时空要素的存zài形式,但自身的绝对力量积累一样要遵循循序渐进的过程,绝对不可能凭空获得力量,而这部分增长的力量,布兰多很怀疑是来自于暗神之血。 他目光很快一凝,发现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他虽然没找到暗神之血在自己属性面板中存zài的痕迹,但却发现了另外一个东西,他发现自己的精英模板已经直接升级成了首领模板,而且还是最顶级的世界首领模板,这个模板直接为他增加了150%的属性,凭借这些属性,他单从绝对属性上来说也稳稳地进入了真理之侧的巅峰。 布兰多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之前人物状态上所标注的自己的绝对力量的程dù的问题,如果仅仅是对于要素法则的理解程dù提升,那只会提升他对要素本身的掌控强度,而绝对力量的提升,显然是仰仗于属性的提升。 但精英模板绝不会无缘无故升级,而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可疑的暗神之血了。 不知为何,当布兰多想到这一点时,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梦境之中看到的那些景象。 在第三个世界中,他看到的那些人,应该就是第一代牧树人――世界之环德鲁伊。 他们在造神。 用神之血的力量。 布兰多忍不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伤口,虽然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浅浅的伤疤,但他仿佛还是能感受到其中血脉搏动的力量。 ……(……) 第一百七十幕 神民的遗产 I 梦境中的三个世界,应当是以时间先后的顺序来排序的。第一个梦境他所身处的房间,应当是位于巴贝尔要塞——秘银会记载于古老羊皮纸卷上的文字对于这座要塞有如此的描述:‘它位于天地四方的中央,浮云金色云层之上,云上有黄金与玉石雕琢的宫殿,身披长袍的银之民行于其上,云间钟声长鸣,圣歌萦绕。’一qiē都完美符合他在梦境中所看到的场景,那十一个高大俊美的人类,理应当是神民,但也有可能是某个黄金族裔——巴贝尔要塞虽然是银之城,但亦有黄金族裔存zài——虽说在眼下这个时代,黄金族裔不过只剩下巨龙一脉,但在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前数以万计的年月中,大地上有许许多多的黄金族裔,他们大都尘封于历史的尘埃之下,就像是埋骨于瓦尔哈拉的先民一样。 不过布兰多还是认为神民的可能性更大,神民黑发金瞳,这极为符合传说中对于他们的记叙,虽然金色瞳色是黄金族裔最著名的外在特征,但黑发的黄金族裔却十分罕见,至于后来敏尔人的眸色其实近乎琥珀与玛瑙之间,像是金红色的火焰,并非纯色。 何况根据后来的画面中所看到的东西,敏尔人与神民似乎本来就很有渊源。 至于那些高大俊美的人类口中提到的真理会三个字,布兰多也并不是头一回耳闻了,奥薇娜就曾经提过他身上的权限是继承与真理会,但这个权限来自于他身上哪一个能力她却没有说。后来他偶尔与黑暗寇华交谈时,那位埃希斯的长女倒是无意间透露过一些关于真理会的信息。在巴贝尔要塞毁miè的白银时代之前,甚至更久远的、追溯到第一次与第二次与黄昏之龙的战争的年代,那是神民还行于大地之上的时代——辉煌的时代,神民与玛莎一起创zào出沃恩德与诸神并管理这个世界。就像是万神殿中的众神一样,神民也归属于几个组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真理会、仲裁庭、世界树组织(他很怀疑是世界之环与天空之环德鲁伊的前身)、大地卫队以及一个只存zài于传说中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出过目的盖亚意志。 只是布兰多无法从当时的情景下判断出那些高大俊美的人类口中的‘真理会’是指‘他’,还是‘他们’,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些人就必定是神民无疑了。 梦境中的第二个世界。应当是巴贝尔要塞毁miè,第六次战争,天青的骑士击穿苍穹,引得星辰坠地的那一幕。那纵贯天际的巨龙,毫无疑问就是黄昏之龙在这个世界的投影,虽然只是梦境中的一瞥,但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重重云霄之上金红色的眼睛,与那一日他在法坦港上空见过的那种威压的气息竟是如此的相似。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当时引来的绝对就是黄昏的意志。 巴贝尔要塞的毁miè,终结了神的时代,无数典籍与文献从这次灾难中消失,文明的碎片散落于大地之上,白银的一代在荒野上跋涉,文明几乎完全崩碎毁miè,其后一万年。一个先知才带领着敏尔人重新在黑森林中建立起他们的帝国。虽然天青的骑士是第一代黑暗之龙,并且给敏尔人留下了极为重要的遗产。只是没有任何文献提到这笔遗产究竟是什么,当今的史学家主流认为天青的骑士应该是最早先的敏尔人,而他留下的很可能是敏尔人这一系黄金血脉。 也就是说早在敏尔人的帝国建立起来之前,敏尔人就已经存zài于大地之上了,并和其他的白银之民一起在荒野之上游荡,重新找回文明之火。这个猜测也符合文明的发展与繁衍。一个帝国的建立不可能是一日之功,就和银精灵、布加人一样,敏尔人的帝国也是在无数个年月的蒙昧之中发展壮大,而他们强大的血脉为他们帝国的强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所以才有后来那个屹立于沃恩德大地之上的玛尔多斯。 梦境中的第三个世界为他揭示了一些秘密。这些记忆的碎片或许要分为好几个不同的时代来看。在阴云重重的山脉中穿行,那应该是第一代敏尔人逃往大平原之前发生的事情,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文明与秩序分崩离析,敏尔人与白银之民四散逃逸,无数文明的火种遗失于荒野之上:‘高贵之民忘jì了高尚与优雅的过往,迷失于大地之上,他们躲避入山中、森林之中,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遗忘了过去的一qiē,在蒙昧与荆棘之中前行。’正是苍之诗上记载的这一段。 随后文明在蒙昧之中发芽了,他看到无数信徒虔诚地向着高耸于阳光之下的祭坛祭拜,崇拜与迷信的诞生,对于行于天上的神祇的敬畏,其实就是对于秩序的敬畏,文明的种子在千百年之后重新在迷信与神秘之中绽放开来。 但关于这段历史,在沃恩德正统的史学界中却是一个亘古谜题,一些来自于圣者之战之前的羊皮纸卷上的文献在描述这段历史时,无不例外地提到了同一个字眼——即先知。‘敏尔人出现在大地之上,一名先知带领他们穿过大平原,在今天的四叶草之野建立起神明远离沃恩德之后第一个文明帝国,这就是敏尔帝国,这也是凡人的纪元的开端。’在银精灵,布加人乃至于其他当时存zài的民族之中,无疑例外地有类似的描述:布加人的传说中记录了一位旅法师(布兰多认为应当是旅法师,因为描述中与传说中的玛塔塔尼亚人极为相似,他们具有旅行与各个世界的能力)在今天的闪银海湾一代教授凡人魔法——区别于巨龙使用的古代弦魔法,现代魔法的前身。 银精灵的故事中有预言者‘哈洛迪尔’的传说,这个传说甚至流传至今,一些传说中将哈洛迪尔描述为一头用山川那么巨大的优雅雄鹿,通体雪白,所以今天在克鲁兹南方与埃鲁因。人们还认为白鹿是指引的象征,认为它们可以引导迷途的猎人离开森林。 这些传说明显指向一个可能性——即有人人为地在那个时代传播了文明,而这些人很可能是世界之环的德鲁伊,因为布兰多在最后几个画面碎片中看到他们用神之血制造怪物与敏尔人的场景。敏尔人是上一个时代最后的黄金之民,有别于巨龙与其他几种黄金个体,敏尔人的单体实力远远逊色于他们的前辈。他们身为黄金之民只有两个最为明显的特征,也是金色的血液与瞳色,二是在完善躯体之后会直接步入黄金之躯的境界。 但敏尔人的幼体实力极为赢弱,种群平均实力均衡程dù远逊于其他黄金族裔,而他们又还具有较大的族群——曾经遍布整个玛尔多斯帝国所统治的疆域,并组建了数十个军团,这样的人口数目是大部分黄金之民所望尘莫及的。 按照苍之诗上的记载—— 黄金之民从神民的血与尸体中诞生,由神灵所创zào。 那么接下来的一qiē便可以解释。 世界之环的德鲁伊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秩序守护者,他们在文明世界的边境上监视黑森林的蔓延状况。并根植火种。按照秘银会的文献记载,在巴贝尔要塞被摧毁之后、以及圣者之战期间,德鲁伊历史上曾经有过两次较大的分裂,尤其是后一次,衍生出牧树人这个特殊的群体,牧树人曾经追随于奥丁,并建立了恐怖的牧树人军团,在奥丁失败之后。他们四分五裂转入地下,当再一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时。就已经改头换面成为疯子般的组织。 与同样属于邪教徒、并同为四大圣殿的死对头的万物归一会有很大的不同,牧树人崇拜混沌的力量,但也仅仅是力量而已,他们醉心于窃取神的血脉,是为了获得神的力量并妄图掌控整个世界,所以世人才会认为他们是一群疯子。 但说起来。牧树人制造神使的传统起源于什么时候呢? 梦境之中支离破碎的画面似乎给出了答案。 若是德鲁伊们早在分裂之前,就已经在利用神之血,这个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很早的时间,那么一qiē就说得通了。神民的血脉在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就趋于断绝,甚至可能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奥丁就具有神民的血统。但并不纯正,但在那个时代像是他这样的血统尚且能够成为秩序世界的领袖,足以说明这一血脉的衰微。 神民不再出现再这个世界上,就好像神祇逐一远离沃恩德一样,文明的衰落让秩序的守护者德鲁伊不得不选择一条另辟蹊径的道路:利用神之血来使神民重现世间。但这想也知道有多么困难,就算是在辉煌时代,神灵也不过从神民的尸体中创zào出黄金的族裔而已。 从这一点上来说,德鲁伊们可以说是成功了,他们创zào出了敏尔人——最与众不同的黄金之民,但至少也的确算是黄金的血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世界之环的德鲁伊们代行了神之权柄。 这就是他在梦境中的第三个世界中所看到的一qiē。 不过布兰多认为德鲁伊们要单凭自己之手创zào出黄金的族裔,恐怕还是有些天方夜谭,他心中更倾向于另一个猜测:即德鲁伊们是在履行先行者未尽之路。也就是说,在巴贝尔要塞还没有毁miè之前,仅存于世的神民们可能就已经在着手于延续自己的血脉,但这个实yàn很可能因为黄昏之龙的入侵而中断或者失败。 从天青的骑士诞生的年代来看,他很可能就是这个实yàn的作品,也就是第一代敏尔人,也是最为完美的敏尔人。 巴贝尔要塞毁miè之后,文明的火种与曾经存放于那座光辉之城中的无数文献全部四散崩落,一些被逃难者携带出,但大部分都遗失在白银之民流放的这数千年时光之中。而关于神民们这个最后的实yàn的一qiē也同样遗散于大地之上,后来幸存的世界之环的德鲁伊们或许不知是通guò什么手段得到了关于这个计划的只字片语,才重新补完了这个计划。 而补完的敏尔人,就是建立玛尔多斯的敏尔人,这些敏尔人中,天青骑士的血脉一代代流传,可以说是神民最为纯正的传承者,一直到奥丁的殒落,才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 布兰多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那些画面中关于被德鲁伊们制造出的魔物逃散进入森林之中的场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苍之诗上所隐去的那一段,关于白银之民时代的终结,黑铁之民崛起的那一段。黑铁之民又是怎么出现在大地之上的?他忽然之间记起了这个著名的问题,这是《琥珀之剑》中讨论得最多得问题之一,白银与黄金的族裔都是源自于神之手,如今敏尔人也有了他们的来历,但黑铁之民呢?在历史的记录中,黑铁之民在诞生之初就是敏尔人治下的臣民与奴隶,他们最早是森林与山野中的蛮族,后来为帝国所感化,拥有了自己的文明。 这就是历史记录的黑铁之民的来历。 按照这个说法,黑铁之民应当是黑森林中的原生种,从羊皮纸卷上的记录来看似乎也确实如此——黑铁之民在最早的时代中被白银之民、黄金之民称之为杂种,因为这些从森林中走出的蛮民身上带有与魔物、黄昏种同样的黑暗魔力的气息,在真正的秩序生灵看来,他们从本质上应当与魔物无异——尤其是那个时代的黑铁之民没有自己的文明、没有语言与文字,而黑暗森林中亦有类人形态的魔物,蛮族从各个方面看起来都与它们没有太大区别。 但黑铁之民与魔物之间却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他们是真正的秩序生灵,他们能够感应到Tiamat法则之下的要素的力量,能够点燃火种,开发要素,这是秩序之民最基本的特征。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黑铁之民在其后的时代中飞快地融入了文明的世界,并从白银的遗民手上接过了文明的火把,一直持续到今日。 但黑铁之民真的是原生种吗? 布兰多脑子里面反反复复重现着德鲁伊们创zào敏尔人的那一幕,那些身披长袍、力量强大的先贤,他们创zào出了各式各样的怪物,闪电环绕的巨人、火焰奔腾的怪物、掌握着各式各样能力恍若超人一般的存zài,而成百上千失败的作品被立刻格杀,少数瑟瑟发抖的敏尔人被他们抛弃在荒野上,一些侥幸逃生的怪物流落到文明生物的族群中,有的引起战争,有的被当作神灵般膜拜。 这些怪物,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神使。 就好像是茜,好像是他自己这样的存zài。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些纷杂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过滤出去,因为猜测实在是太多,有些根本无从判断。这些纷乱的念头就像是随着他苏醒过来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中,他敏锐地感到背后暗神之血的影子,也就是说这一部分的记忆因当是来自于暗神之血,看来那个所谓的黑暗宝珠看来果然绝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一旁的西德尼。 ……(……) 请假请假,请假一天,整理下思路。 最近写得脑子有点乱,我调整下思路,就一天~顺便剑心京都大火篇出熟肉了,休息一天看下找下灵感,Orz跪求原谅。(……) 第一百七十六幕 所谓天才 位于一棵笔挺修长的闪银树下,纷纷洒洒的落叶之间,尤塔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收好通讯水晶,几个年轻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追问道:“怎么样,团长,领主大人他怎么说。” 美貌的女佣兵团长将火红的长发一扬,轻松地一笑。“还能怎么样,大人自然是同意了我的计划,这些克鲁兹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地驱驭亡灵,肯定没什么好事,他们龟缩在奥韦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定就和这个秘密有关,这么好的机会,领主大人怎么会放过,”她翠绿色的眸子揶揄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属下:“怎么样,我的判断岂会出错,你们几个还有的是东西要学呢,小毛头。” “是是是,团长最了解领主大人了。” “不过团长,领主大人可比你年轻很多啊。” “你们说什么?”尤塔眯起眼睛,语气不善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领主大人有什么指示吗?”几个年轻人连忙忙不迭地否认。 尤塔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神色严sù起来答道:“领主大人给我们的任务是拖住这些克鲁兹人,最好不要让他们在傍晚之前穿过金针谷地。” “哇,这个任务可不简单,这可是一支军队啊,单凭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拖得住它们?”几个年轻人当中的巫师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 “但这不是一支普通的军队,这支军队实际上只控zhì在少数人手中,最下级的骷髅士兵又没有智慧,只能本能地服从命令罢了,”被称为梅尔的年轻骑士仔细想了下,说道:“所以我们只要拖住控zhì住这些骷髅的人就可以了。” “那也不简单。”年轻的巫师摇了摇头,指出问题所在道:“那也是几十个骑士,个个武艺高强,除了团长之外,在这里谁敢说单打独斗挑战其中任意一个没问题,何况他们人数还比我们多。退一步说。别人的指挥官也不是傻子,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大军需要停下来等斥候队交战完毕的,别人只要分出一部分人来驱赶我们,大军还是可以照常前进的。” 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其他几个年轻得骑士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尤塔也皱了皱眉头,这位美貌的女佣兵团长原本想的就是亮出身份,引诱对方前来驱逐自己以起到拖延时间的作用,但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个计划好像有点漏洞,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对面克鲁兹人的骑士人数是不多,但也比他们多了好几倍,分出一队人马来驱赶他们是完全做得到的。 “要不这样,”梅尔忽然眼神一亮,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来:“我们可以吓住对方。” 年轻的巫师脸上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摇头道:“吓住?梅尔,虽然你没系统学习过巫师的知识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但是你要知道。这种没有心智的低级亡灵是免疫恐惧的。” “闭嘴!”尤塔对自己这个原属下简直忍无可忍,没好气地伸手在他的后脑勺上打了一下:“梅尔是维埃罗出身的山民。他对亡灵比你了解多了,你听听他的说法。” 梅尔看着抱着头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年轻巫师友善地笑了笑,这才继续回答道:“其实克鲁说得没错,如果这支军队是玛达拉的亡灵的话我们的确很难吓住它们,但现在控zhì它们的是克鲁兹人――” “我明白了,”年轻的巫师抢答道:“你是想吓住那些控zhì骷髅的人。这样的话,到是可行,不过你应该早点解释清楚说嘛……”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尤塔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尤塔回过头:“梅尔。说说看,你的打算是什么?” 梅尔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捡了几块石头在地上摆了一个简易的地图,他是王立骑士学院的高材生,临时制zuò作战地图这种事情还难不倒他,不过三下五除二的时间,一幅金针山谷的简图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把几个年轻人都看呆了。连尤塔都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尖,有些羡慕道:“哎,我都想去王立骑士学院深造了,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收不收。” 梅尔呵呵一笑:“记得以前上战争史的课程的时候,克鲁兹的一代名将拉斐尔元帅有过一句话,他说战场上有两种最为敏锐的猎人,一种是身经百战、拥有无比丰富的实战经验的沙场老将,这一类人可以通guò千变万化的战场上蛛丝马迹的异常就能准确地嗅出战机,而所谓操典上的东西不过就是从这些老将毕生的经验中总结出的精华而已,可以说是一种速成的法门,对于团长这样真正拥有经验的人来说是用不上的。” “哇,”年轻的巫师夸张地冲梅尔竖起大拇指:“梅尔你这马屁拍得真是高,不过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团长最厉害的经验是逃跑……哦不对,是转进。”面对尤塔越来越不善的神色,克鲁连忙改口,同时试图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那个什么元帅口中的第二种人是什么?” 尤塔本来正欲动手,但听到这个问题,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她自知自己并不是什么军事天才,走上佣兵这条道路也不过是为了谋生而已,所以才会在遇到布兰多之后果断选择了安定下来。事实上她有时候甚至忍不想要不是冷杉领有这么多麻烦,要不是布兰多对她有知遇之恩,要不是领主大人是达鲁斯的后裔,她说不定早就选择离开了,当个普通人或许也不错,要是妹妹还在的话就更好了。 但是穿上骑士的武装服那一刻,尤塔又发现自己心中其实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野心的,在布兰多身边的人当中,除了最老的那一批长年战争的老兵之外,她的年龄在这些人中算大的,和后来白狮卫队的年轻人比起来就更是如此。或许是从这些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活力,她的心又重新安定下来,心甘情愿地接过了布兰多曾经许诺给她的职位。 不过她也明白,自己走到这一步更多的不是因为能力,而是因为当初在冷杉堡的那个选择,领主大人是个软心肠的好人。但她却不能厚颜无耻地倚老卖老,但逢有学习的机会,她都能够谦虚下问。这也是为什么她如此重视梅尔这个年轻人的意见的原因,尤塔很清楚布兰多对于王立骑士学院这一期毕业生的重视,芙蕾雅自不必说,这一期的毕业生中但凡有愿意进入瓦尔哈拉舰队与白狮卫队的,布兰多都会尽量给他们大展拳脚的机会,虽然明面上没有提,但就像是梅尔成为她的近卫骑士。其实也是安蒂缇娜得到布兰多授意暗中安排的。 要知道她现在也算是布兰多身边的高级将领,身边的亲卫骑士肯定是要选择信得过的、可靠的人的。而且布兰多还常常在私下的场合里面向他们这些老人感叹,说托尼格尔的知名度还是不够高,王立骑士学院这一期的毕业生中大部分都选择前往北方的老白狮军团而不是南下进入白狮近卫,言下的意思,就是颇为可惜。 事实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尤塔不得不感叹自己的领主大人是如此的有眼光,自己身边的几个来自于王立骑士团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好样的。梅尔这样杰出的虽然不多,但剩下的也远胜于她之前见过的那些所谓杰出的贵族子弟。她甚至有时候都有些迷惑。为什么自己的领主大人总能事事先人一步,她追随布兰多的时间不算晚,也很清楚布兰多在此之前几乎没有时间去了解过这一期的王立骑士学院毕业生,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里面会有这么多人才的? 还是说难道骑士学院的往届毕业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厉害非凡,但尤塔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太靠谱。毕竟若是真的如此的话,埃鲁因也不会像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当然,这其实也是这位美貌的女佣兵团的错觉,事实上就算是布兰多知道历史上这一代的毕业士官生中平均水准远超同济,但也还没达到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的程dù。只不过能在这个时候选择南下加入白狮近卫甚至托尼格尔舰队的士官生,大部分都是有胆识、而且富有冒险精神的年轻人,这些人本身就比较自信因此才能更相信自己的眼光而非随大流,所以平均水准更高一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梅尔听了克鲁的话,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来,答道:“第二种人,就是所谓的天才,这种人只要一站在战场上,仿佛就是为了这个舞台而生,所谓的经验与规律对他来说都完全不适用,他的一举一动在正常军人的操典上都仿佛是疯子一般的举动,就好像炎之王吉尔特在克努科丘陵以步兵方阵正面冲击敏尔人名震天下的重骑兵一样,换做任何人都是自取灭亡,但他偏偏可以一举成功创zào奇迹,这不是因为他被幸运女神眷顾,而是因为勇气和天才一般的灵感与嗅觉,这种嗅觉与灵感是与生俱来的,根本无法琢磨,也无法模仿――” “简单的说,就是普通人学不来的。”年轻的巫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差不多,”梅尔却很认真:“这样的名将百年难得一遇,像是炎之王那样的天才更是自从圣者之战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说到这里他停了片刻,才鼓起勇气说道:“不过我在一个人身上或许看到了这种潜质,他总是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正是我来这个地方的目的之一。” “你是说领主大人?”年轻的巫师差点没跳起来,摇头道:“这不可能不可能,领主大人是很厉害,但那是在其他方面,在打仗上,我认为梅蒂莎女士比他厉害多了。” 尤塔也觉得有点离谱,比起这些年轻人来她更熟悉布兰多,当然知道自己的领主大人在指挥小规模的战斗上还很有一手,当然那也只是以她的目光看来罢了。但在大规模的战争上,或许领主大人的目光总是很有预见性,但要说比起炎之王来,那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那是一千年前人类中诞生的最天才和惊才艳绝的人物,四贤者中吉尔特的出身最为平凡,但却成就最高,四贤之中其他三位贤者实力不过在伯仲之间,艾尔兰塔稍微高出一线,但比起炎之王吉尔特来说,还是差得太远。风后圣奥索尔对自己得剑术最为自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吉尔特是一千年来在剑术天赋上无法被任何人超越的人物,在军事指挥上,他更是把其他三位贤者不知道甩出了几条街,艾尔兰塔根本不会指挥作战,法恩赞也相差无几,圣奥索尔虽然有指挥能力,但也就仅限于此,一千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战争中,黑铁之民一方其实真正参与与制定战局的主角只有两个,一个是炎之王吉尔特,一个银精灵。 这两个主角恰好完美地诠释了拉斐尔的这句话。 梅尔见其他人脸上明显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只淡淡地笑了笑,也不反驳,这些日子以来他和这些同伴还有尤塔这个顶头上司相处得很不错,他也不想为了这些小事就和同僚起争执,何况眼下他们还有正事。 看到梅尔的神色,尤塔似乎也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看好领主大人,也好,梅尔,好好干,找时间我会向他引荐你的。” “真的?” “自然。”尤塔十分不满自己的话竟然受到质疑:“不过现在,还是说说你那个计划吧。” 年轻的骑士却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女佣兵团长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有些兴奋起来,认真地指着地上的石块说起来。 ……(……) 第一百七十七幕 格里塔与亚尔薇特 幽暗的烛光顺着帷幔的方向蔓延,光的尽头是一尊好像冰雕成的美人,从黑暗中浮现出的面容有若神话中描述的出尘的冰雪仙女,但挺直的鼻子与下巴却仿佛是用凿刀雕刻出来,每一道线条都纤毫分明,她正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一个年轻人,眸子深处偶尔闪现过一道幽蓝色的光彩。那个年轻人坐在一只灰扑扑木箱上,正沉着身子紧皱着眉头,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手肘支撑在大腿上,无意识地用擦得铮亮的马靴碾着散落在灰尘中的玻璃碎片。 锐利的碎片在烛光中闪闪发光,好像沙砾之中的珍珠。 “格里塔,你好像很不耐烦?”女人的声音仿佛从梦魇深渊之下传来,犹如一阵刺骨的冰风刮过,所过之处万物冰结,发出一阵令凡人寒毛倒竖的簌簌的脆响。但被称之为格里塔的年轻人并不是凡人,确切地说,他是一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感到寒冷的,因为它们根本就没有体温——听到这个问题,格里塔抬起头来,用跳动着的、深红色有如涌动的血浆一般的灵魂之火注视着这位女妖之王。 他随即露出一个优雅的笑容,这个笑容比之人类中最温文尔雅的绅士脸上的微笑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它却格格不入地出现在一张没有丝毫血色、冰冷僵硬的脸孔上,但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诡异,反而让人感到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你又不是不知道,亚尔薇特女士,我从一开始就不想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人们常说亡灵最没有格调,因为它们总待在那些死气沉沉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比最没有品位的亡灵还要没品位一百倍。请问。你待在这种地方难道会感到不无聊?”未来玛达拉的帝国之剑,被称之为达鲁斯之后最强剑圣的人摊开手反问道。 “我既不感到无聊,也不感到不无聊,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我知道你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即将见到的那个人。”亚尔薇特冷漠地答道。 “是的。因为他是这个地方的主人,能比一个比被最没有品位亡灵还要没有品位一百倍的地方更可怕的存zài,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希望他千万不要还为自己的杰作沾沾自喜,那就更加、极端地可怕了。” “其实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那个人我见过他,在他还没死之前,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也就是一个凡人。不过血统更加高贵一些,是个敏尔人,仅此而已。” “你活了多少年了,女士?” “我以为你应该问,你死了多少年了——” “行了,当我没说。”年轻人无可奈何,随即又追问道:“你当真见过那个人?” 亚尔薇特点了点头:“在大约一千两百年之前,我在亚斯湾见过他一面。不过那时候我们各自行色匆匆,不过我知道他是谁。他却不知道我是谁。” “那时候他是怎么样的,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吗?” “莫非你很害怕他?”女妖之王反问道。 “难道看我这个样子是不害怕的样子吗?”格里塔微微一怔,忍不住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样子,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那里表xiàn错了。 “你看起来很害怕,但亡灵是感受不到真正的恐惧的——” “败笔。”年轻人叹了口气:“他是个预言者,他亲眼见证了帝国的灭亡。一千年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族群没落,遭人驱逐,为玛莎所遗忘,看着曾经辉煌的一qiē消失于无形。风沙将属于一个时代的遗迹掩埋在历史的背后,但他却无动于衷。他没有力量吗——不,传说中他具有毁天灭地之能,在玛尔多斯,他的地位仅次于黑暗之龙,不,或许还要更高一些,只是不为旁人所知而已,只要他出手的话,四位贤者绝无胜算,但他却无动于衷,他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亚尔薇特诧异地看了格里塔一眼:“这些东西和你根本没有关系。” “我在想,这样一个人一定谨守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以解答一qiē答案,那位让我们来这里,不正是证明了这一点吗?”格里塔兴致勃勃地说道。 “我以为你的好奇心不至于这么旺盛。” “真无趣啊,女士,不过您的守口如瓶让我感到倾佩不已。” 女妖之王用幽蓝色的目光盯着这个死人,直到后者退缩为止。 “好吧,你不说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认为像是你这样活了一千好几百年的人肯定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格里塔十分无奈地说:“不过一直以来我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应该在六十年之前那场大战之中,各国就已经应该看到了一些相应的东西,怎么他们还能无动于衷一直到现在,这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连我们也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 “我的意思是,”格里塔豁然站起身来,比划道:“你们不觉得这看起来十分离谱?” 亚尔薇特不解地看着这个人。 格里塔挠了挠如同干草一般杂乱的头发,解释道:“为什么他们当初不一次性把事情解决好,要把所有的矛盾都留到今天爆发,我是说那位克鲁兹人的女王陛xià,我没记错的话,第二次圣战的时候,龙族和布加人都应该在场,它们完全可以完美地处理此事,但它们却选择了无动于衷,甚至助长了事态的发展,要不是他们,哪来今天的那位女王陛xià?” 亚尔薇特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对此毫无兴趣。“也许他们乐见其成,也许他们自己也很迷茫,你要明白从一千年前开始,四圣殿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这种正义绝不是口头宣扬的正义,也不是虚伪的伪善,如果他们在这一点上站不住脚。他们就会失去他们的道义,就好像今天的炎之圣殿——无论是新教还是旧教的神官和主教,他们都仍旧可以施展神术,从金炎之道中获得力量,这说明他们心中的道义并没有偏斜,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你好像对他们的教义很了解?”格里塔眼神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但亚尔薇特不耐烦地摇摇头,否定道:“如果你从这四座圣殿的诞生到今天的历史一一见证,你也会明白更多东西的。” 格里塔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神色:“女士,虽然我明白你很有资格这么说,但你能不能别总拿这个说事,很打击我的自信心——阅历和经验可以让一个人变得睿智无比,而岁月和时光非但没在你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反而增添了你的荣光和魅力,我知道。这是很令人羡慕,可你总这么炫耀的话,我也是会受不了的。” 对于格里塔的套话,亚尔薇特一言不发,显然早习惯了这个年轻人的说话方式。 后者没从她这里得到回应,但也丝毫不气馁,继续说道:“不过我认同你的一个看法,或许他们也很迷茫。但如果女王陛xià就是那个命定的英雄,那么他们又有什么好迷茫的呢?” “有些事情没有发生。谁也说不好是对是错——” “也就是说还有另一种可能了?” 女妖之王猛然回过头,冷冷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格里塔微微一笑:“只是一个说法而已,话说回来,您应该见过那些真正的英雄吧,比如那四位贤者。亚尔薇特女士?” “差不多,在那个年代,我曾听闻过他们的一些传说,但并未真正与他们见过一面。” “炎之王呢?” “他比较特殊,那个年轻人身上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那些吟游诗人用奇迹来形容他的一生,倒也贴切。” “这么说来,炎之王的确是个传奇了,”格里塔又问道:“亚尔薇特女士,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可能真正地预见未来?” “你所在之处就有一位。” “不,”格里塔摇摇头道:“那个人对于未来的预见顶多不过算是一种启示,先知能从启示中看到光怪陆离的景象,这些景象纷乱陈杂,但也不过只是未来的一隅罢了,他们能看到这些碎片,却无力改变。我说的是,如果有人能看到未来,并改变它的发生——” “除非你说的那个人是神祇,据说在上古的时代中,神民们才有这样的能力。”亚尔薇特冷冷地答道。 格里塔听了这句话之后便不再说话,低头沉思起来。过了小片刻,两人面前一扇尘封的巨门忽然发出一阵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闷响,随后缓缓向两旁打开来,巨门之后没有任何人操纵,仿佛它是具有自我意识,自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 亚尔薇特和格里塔都同时抬起头来,看到门后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来,这老者身穿长袍,手持一根最普通不过的木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仿佛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但塔里格看到他时却不由自主地肃然而立,有些人在传说中为人所传唱,但有些人本身就是传说,就像面前这一位,早在一个时代之前,他的故事在沃恩德便多到漫若星辰,他的名字,无论是在一千年之前还是在一千年之后,都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心神震彻。 虽然那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敏尔人的名字,但它甚至不需要言语叙述,便已经在黑暗中轰然回响。 即使是格里塔,也忍不住在那对玛瑙一般的目光注视下,深深地垂下头,鞠躬行礼。 但只有亚尔薇特,依旧昂然而立。 …… 太阳的光辉划过梅兹以西的天空,并不因任何人的注目而在固有的轨迹上驻留片刻,它就像是一颗熊熊燃烧的流星,以无可挽留的速度坠向大陆西方海天的尽头。当某个固有的时刻一过,银色的林地中便不再阳光明媚,而是被染上了一层浅红色的霞光,垂暮正在西方的天际昭然隐示,群星有若钻石粉末点缀在浅紫色的晚霞背景之上。 白之军团的骑士们正押送着亡灵大军经过金针谷地的最后一段路程,骑士长马若里抬头看天色,时间正好,虽然这片山谷中早已空无一人,山民们早就持续向北迁徙,在瓦拉契南面牢牢地吸引住了法坦港那些无能的贵族们的视线,但没人愿意在这片充满了稀奇古怪的传说的森林中过夜,尤其是和这么大堆骨头架子陪伴在一起。 他们虽然是最为勇敢的骑士没有错,但这片森林中的传说大多来自于山民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那些来自于上一个时代的传说,字里行间都充满令人敬畏的神秘。 他举起手来,向身边的骑士们打了个手势——前面就是谷地的最后一段,缓缓起伏的山脊构成了一个狭窄的隘口,是这里地形最为复杂的一片区域,也非常适合设伏。虽然说这地方早就了无人烟,但出于一种谨慎小心的本性,他觉得还是按照克鲁兹的军事操典派出斥候探查一番更加安全一些。 马若里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公爵大人之所以看中自己让自己来执行这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因为看中了自己小心谨慎的性子。这种性格作为一个指挥官来说有些太过优柔寡断,但放在眼下这种情况却正好适用,反正他也从没想过还会再高升一步,骑士长在帝国的军衔中已经算是一个比较让他满意的位置。 骑士都是他自己的亲卫,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纵马出发。马若里留意到地行龙经过森林时,竟然没有惊起任何鸟雀,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也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果然,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听到自己的亲卫发出一声怒吼,接着是人马嘶吼的声音,凭借多年行军的经验,他甚至从中分辨出羽箭破空的声音。 “有埋伏!” 骑士的声音和他脑海中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 第一百七十八幕 白狮之战 I 黄昏下的林地中人仰马嘶,地行龙的阵阵咆哮声响彻林间,好像一只巨大的怪兽在森林中四处冲突,令人听了心中不安,而正身处其中的白之军团的地行龙骑士们感到羽箭仿佛从四面八方向自己飞射而来,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埋伏在暗处,不得不选择临时撤退。 斜阳越过缓长绵延的山脊挥洒在山谷之中,天地间一片橙红的颜色,尤塔火焰一般的长发在这夕阳下显得耀眼无比,她在连续扳开长十字弓射出好几箭之后,看到克鲁兹人的先锋骑士开始后退,立刻命令身边的年轻巫师道:“快,按计划行事!” “团长你总得让我歇口气,”克鲁累得额头上汗水流淌有若瀑布,他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你以为这种大规模幻术是说用就用的么,何况还是两个。” “别废话,这是命令,你要做不到,我就一剑砍了你的脑袋。” 克鲁忍不住心中大骂,全然不顾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还是自己之前交口称赞的梅尔,不过骂归骂,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念出了咒文――他将手中的法杖一扬,一支朦朦胧胧的军队在他的指挥下忽然出现,就好像凭空汇聚的山间雾气,雾气中人仰马嘶,勾勒出一支整装待发的骑兵的轮廓,克鲁哆嗦着维持着自己手中的法杖,汗如雨下,那支军队也与撤退的克鲁兹骑士平行穿过森林,向着他们大队人马的侧翼杀去。 犹豫距离至少相隔两三百米。透过重重树林,又光线昏暗,正处于惊慌失措状态的克鲁兹骑士根本没多少时间去确认这支骑兵的真假。当他们看到这支骑兵正向着自己的一侧包抄过去的时候,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前面明显埋伏着一支大军,要是让这支骑兵包抄过去断了他们的后路,那他们岂不是全都得交代在这里,别看他们护送的是几千具骷髅,可玩意儿其实也没什么战斗力。除非数量真多到成千上万,玛达拉在正面战场上投入骷髅士兵都是以万作为计数单位的,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这护送的只是这支骷髅大军中的一批,要是那数万骷髅大军都在这里,那还差不多。 为首的骑士想也不想,马上向林地那一头大喊示警。同时从马鞍下的行囊中掏出一枚信号弹来。举手之间激发了其中的魔法符文,砰一声向空中射出一枚耀眼夺目的信号弹来。 红色而耀眼的光芒缓缓升上山谷上空,犹如一束礼花,在半空中绽放开来―― 马若里爵士的头随之而上仰,目光中倒映出这醒目的光芒来,与他作同样动作的还有他身边的几十名亲卫骑士,所有人都正仰头看天,但马若里不过片刻之间就反应过来。立刻回过头,将手一挥。怒吼道:“有埋伏,背靠背,结阵,阿尔让没,皮埃尔,让那些骨头架子动起来,防范骑兵冲击!” 不得不说作为克鲁兹帝国第一线的军团,白之军团的骑士们的表xiàn堪称完美,他们并无丝毫慌乱,仿佛是顷刻之间便行动起来结成一个圆阵,庞大的地行龙在这些优秀的骑手的驯服之下一一伏低身体,让他们可以放平长枪,哗一声轻响,一排长枪森林便竖了起来。 而被点名的骑士一一越众而出,开始为骷髅们整队,事实上他们都不需要做什么,亡灵本来就没有士气也不会因为受到突袭而慌乱,在操纵者的命令之下,它们很快从行军的阵形下变得紧密起来,一排排集结在一起防范骑兵可能的冲击,那些负责整队的骑士发现自己唯一的作用似乎就只需要当好旗手,为每一支骷髅纵队在战场上标好位置就行了。 不过十几分钟之间,一个尽然有序严谨的阵列便已经出现在了森林中―― 而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发生,几个来自于埃鲁因的年轻人脸上都明显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甚至包括计划的提出者梅尔本身也不例外――要知道在一场战争中制订作战计划只是一个方面,但剧本按不按设定的走又是另一个方面,这关系到许多因素,不仅仅是依靠天才就可以解决问题,比方说有些指挥官谨慎、而有些指挥官鲁莽,在敌我皆未知的情况下,其实战场上许多千变万化的情况只能交给玛莎大人来裁决。 而这个时候,埃鲁因一方的年轻骑士们心中就忍不住大叫一声:玛莎庇佑! “你们不要放松,这拖不了太长时间,”尤塔毕竟是佣兵团长出身,这时候还不忘给这些忘乎所以的年轻人泼冷水:“待会说不的还要浴血一战,能把这支克鲁兹人的大军拖多久,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但几个年轻人显然有些兴奋,觉得克鲁兹人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多少进去。尤塔知道他们心中想法,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其实并不看好之后的一战,克鲁兹人的表xiàn出乎她预料的好,眼下这些异国骑士表xiàn出的作战素养绝非一般军队可比,就算是她在托尼格尔见过的领主大人手下的白狮卫队也未必比这更强,甚至还稍逊一筹。 克鲁兹就是克鲁兹啊,帝国的气概,岂是埃鲁因这样的小国家可以比拟的。 但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出言劝诫,军心可用,自伤士气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年轻人能活下多少来。她看了看梅尔那边,那个来自王立骑士学院的年轻人也微微皱着眉头,但总的来说担心得比她要少得多。 至少克鲁兹人已经动起来了,在战场上变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他们发现不对,要想重新作决定至少也是十分多分钟,再加上重新调整阵型的时间。把他们拖在这里一个钟头绰绰有余,但那还不够,必须得利用地形尽量久地与这些骑士缠斗。尤塔看了一眼夕阳。心中只希望太阳能早一点下山,入暮之后,克鲁兹人想要弄清楚山林中究竟有多少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事实上在白之军团的先锋骑士们冲出森林的一瞬间,马若里和他身边的骑士们就已经发现了异常,与那些情急之下逃回来的骑士不同,他们可以更冷静地判断当下的局势,马若里担心的是前面有多少人。又来自哪一方势力?是路德维格贵族们的军队?还是黑之军团?还是法坦港的那支军队?他一门心思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森林中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马蹄声?”马若里爵士微微一怔,心想来的是轻骑兵。这本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在这种地形下轻骑兵比重骑兵更容易展开,像是他手下的地行龙骑士就只能被动防守,但问题在于――马蹄声太密集了。 对于像是他这样老于行伍的骑士来说。就像是本能一般。便能从脚步声与马蹄声中判断出来敌的方向与大致的规模,甚至速度快慢等等因素,虽然不说有多精确,但猜测大致还是没有问题的。对于战争的熟悉早就渗透进这些职业骑士的血液之中,马若里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么密集的马蹄声代表着至少有一支轻骑兵在林地里以密集阵型飞快地突进。 这太不合常理了。 而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随军神官也适时提醒了他:“骑士先生,你看森林中那支骑兵,”一个看来最多不过二十多岁的神官指着森林的方向对他说道:“那支骑兵看起来不像是真实存zài的。它很有可能是法术造成的幻象。” 马若里对于魔法并不熟悉,但这句话对他来说也完全够了。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上了当。“那支骑兵是假的,小心敌人的把戏!”他怒斥一声。 他话音未落,那支破雾而来的军队果然轰然消散,像是弥散的雾气一般,在森林中消散于无形。 这个时候任谁都明白过来,自己是虚惊了一场。 “哎呀,”尤塔等人身边,克鲁忍不住惊叫一声,又羞又气地喊道:“法术失效了,有人解除了我的法术!” 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刚从水中被捞出来一样,浑身湿淋淋的,但那都是淋漓的汗水,施展完这两个法术之后,他已经完全动弹不得,支撑着一旁的闪银树呼呼地喘着气。 “没关系了,这不关你的事,克鲁,你干得不错,他们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出手的是随军的神官。”尤塔安慰他道:“接下来你躲到一边去休息,恢fù魔力,不要靠近战场,我们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克鲁虽然虚弱不堪,但听到这句话忍不住跳了起来。虽然之前他口中一直骂骂咧咧,但心中十分清楚接下来的战斗才是最凶险的,要想拖住这支克鲁兹人的骑兵,不但要让对方摸不清他们有多少人,还得让对方感到肉痛才行,这绝对会是一场硬仗,说不定会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这里任中一个人都可能会死在这里,他当然也不例外。 “我要和你们一起,你们可休想丢下我。”他大声反驳道。 “巫师在战场上的第一要务是明哲保身。”美貌的女佣兵团长潇洒地一甩头,一头红发犹如展开的火焰,她笑吟吟地对这个年轻的巫师说道。 “这……”克鲁忽然发现几乎所有的同伴都站在自己团长一边,忍不住瞠目道:“你们……” 但他话都还没说完,就感到有人在自己身后重重地一击,眼前一黑,顿时栽倒下去。 梅尔伸手将他接住,然后才抬头给尤塔打了个眼色。 “我们须得有人给领主大人传讯,这个任务就交给他了,你去把他安置好,在树上做好魔力记号――” 梅尔点点头,一个转身就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尤塔在他离开之后才拔出佩剑,回头淡然地对自己面前的年轻骑士们说道:“别那么一脸悲壮的表情看着我,我们可不是去送死,你们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在这一天之前,你们可曾想过会驰骋于克鲁兹帝国的大地之上,与白之军团这样当世第一的对手交手,你们中或许有人会长眠于此,但没人胆敢因此而嘲笑你们,因为你们的对手是如此的强大和可敬,然而一旦你们成功,那么在今天之后沃恩德的大地之上皆会响彻我们的名字。” 年轻人眼中不由得发出明亮的光芒来,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是赌徒一般的决心,和对于胜利无尽的渴望与追求。 “记住你们的名号,我们是白狮卫队,是领主大人将这个名字赋予你们,他从未失败过,而你们也是一样,”女佣兵团长手中佩剑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指向前方,犹如笔直的信念,坚不可摧、熠熠生辉:“跟我来,让这头雄狮露出爪牙。” 年轻的骑士们轰然应诺,齐声高喊道:“为了埃鲁因而战,光荣于吾身,荣耀即吾剑!” 夕阳之下,群山宛若长眠。 马若里爵士在第一时间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敌人数量不会太多,否则不必作此故弄玄虚,对方的目的显然是试图将自己留在此地,这不是埋伏,而是阻截。但问题在于参与阻截的人马究竟有多少,如果不太多,那么他可以选择强行突围,但是如果太多,那么迎面撞上去说不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他顿时陷入犹豫之中。 面前空荡荡的山谷摆开在克鲁兹人的面前,好像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背后充满了未知与不安。 “骑士大人,你是时候做出决定了。”人群分开之后,一个身披长袍的中年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如此对马若里说道:“前面的人明显是在拖延时间,他们可能在等待援军,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马若里爵士回头看向此人,这男人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头吸血鬼,又瘦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马若里爵士回头看向他,目光瞥向此人手上带着的一枚黑沉沉的水晶戒指,不由得点了点头:“您放心,安希里大法师,我们一定会安全地将你送到瓦拉契。” 那男人轻蔑地笑了笑:“不用尊称我为大法师,我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心中清楚,我也不是里督促你们什么,不过只是想提醒一句,我们还不清楚前面的人究竟来自哪一方势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最好是速作决断,免得夜长梦多。” 马若里爵士缓缓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自己的骑士们。 “试探性进攻吧――” “等等。” “又怎么了?”马若里爵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道。 “还是让我的骷髅们来吧,帝国高贵的骑士浪费在试探未免太不划算,而我的手下本来就是用作这个的,也算是死得其所。”那男人摩挲着自己的戒指,慢条斯理地答道。 马若里心中十分恼怒此人将人命和划算二字相提并论,不过也知道他是出于好意,面上的神色稍微放松,这才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七十九幕 白狮之战 II 有些事说来总比做来容易,因此这世上才有如此多的空谈家。 在战场之上,人与人之间面对面地厮杀,人们在内心中自我告诫——只要克服了对于死亡的怯懦,就能轻松直面恐惧——然而等到刀锋临头,人往往才能从敌人淡漠的眼神之中明白死神脚步的轻盈。 你人头落地,世界在你眼中颠覆旋转,最后堕入尘埃,战场上弥漫的皆是灰暗衰败,代表你所存zài的符号——你的名字、地位、信仰与家庭,在这一剑之下都化为虚无,而在此之后无所谓开始,也无所谓结束,没人知道死后的世界,因为它很可能并不存zài。 山川河流,森林平原,依旧颜色如故,日月星辰依旧并行不悖,你与世长辞之所,生满白花绿茵,你却无法再感受到这一qiē。 大难临头之前,恐惧就会深入骨髓,然后才寒彻心扉。 虽然尤塔并不是一个初上战场的雏儿—— 纵使在埃鲁因南方,贵族与贵族之间的战争充满了小打小闹,但作为雇佣兵,她毕竟也是几经生死。当一个人经历过一次死亡,在战场上沐浴过鲜血的腥咸之后,就会彻底发生蜕变,一些走下战场的老兵们私下里笃信:那是因为经历过这一qiē的人已经释放出了内心中的野兽。 尤塔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野兽是如何的,这一刻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凝重与多年前她势单力薄手持长剑面对那股出没于夏布诺山野中的盗匪时如出一辙。冷风吹干了她额前的汗渍,将火红的发丝粘在额头两边,但她浑然未觉,五指紧扣佩剑,这把剑曾是那个年轻的领主大人送给她的。配重锤的上红水晶在夜色下散发着沉沉的光芒。 内心当中的紧张来自于沉甸甸的责任感,这种责任源自于对于他人命运的操纵,她害怕自己的决策会将这些优秀的年轻人送往绝路之上,虽然他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但谁能保证这么做是否真的有意义?而她自己是否能对得起他们看向她那信赖的眼神? 尤塔虽然早已身为团长,但也无法回答这两个问题。 她并不清楚自己已经站在了一个十字路口上。无数人曾伫立于此,在这个十字路口上,人性必须克服懦弱,有些人选择了退让,但有更多的人撞得头破血流,他们变得冷漠,无情,愚昧,自大成狂。只有少数人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踏出那关键性的一步,成为最优秀的指挥官。 这是战场上的抉择,在这见方的棋盘之上,棋子有棋子的勇气,棋手亦须具备棋手的勇气。 山风穿过林梢,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是对这凡世间毫无意义的厮杀轻蔑的嘲笑。神祇早已离去,然而只留下他们的孩子们彼此伤害。 战场上碎落一地的骸骨碎片。森森白骨埋葬于乱石之间,几把黑沉沉的冥钢长剑横七竖八地插在松软的泥土中,若不是晚风中没有飘扬的黑玫瑰战旗,尤塔几乎要以为这里是戈兰—埃尔森的战场。毫无疑问,这里才刚经历了一场战斗,前来进犯的是克鲁兹人操纵的骨头架子。她命令梅尔毫不留情地碾碎了这些敌人,和在西尔曼河谷的玛达拉军队比较起来,这些亡灵根本不值一提。 战斗结束得很快,而亡灵巫师也没能力借助骷髅的视野来进行侦查——何况它们也没有视线可言——因此他们很可能还没有暴露,但这并没有什么好值得庆幸的。因为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这是试探性的进攻,白之军团的骑士很可能会跟在后面。” 尤塔认同这种看法,轻轻点了下头。 果不其然,三头如同幽灵一般的白色地行龙以及骑在它们身上的白之军团骑士从林地中浮现出身形,这些人显然是骑士团的先锋,克鲁兹人一方并不知道这片银树树林背后埋伏着多少敌人,因此他们也在小心翼翼地部署着自己的行动。发现克鲁兹人比想象中还有谨慎,尤塔眼中一亮,立刻举起佩剑,发出一声低喊: “冲——” 她知道不能给对方太多时间以免他们弄清了己方的虚实,这一刻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即使是错,也要一错到底。 短字节的命令蕴含着一种特殊的力量,来自埃鲁因的年轻骑士们犹如一道闪电,发起了强攻。山口的风总是凛冽异常,乱草在岩石之间摇曳,沙砾顺着风向扑面而至,而面对这一qiē克鲁兹人面露惊愕的神色,重骑兵在正面对上轻骑兵时总是有压倒性的优势,在他们看来迎面冲来的这些人真是疯了。 但他们毕竟是专业的军人,短短一愕便已经反应过来,架起长枪便准备应战,这一系列在地行龙上的动作几乎是本能反应,本来这些骑士其实应当是前来做火力侦察的先锋,如果在任意方向上发现对方的埋伏就应当第一时间撤回已提醒后面的主力,但他们发现敌人并不多,很可能也是对方的斥候,于是第一反应就是迎敌。 这一系列判断让他们错失了分辨事实与真相的最佳时机。 虽然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尤塔在冲锋中保持着领头的地位,她已经可以感到前面那头地行龙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压迫感,尤其是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甚至能看清楚对方那硕大的、泛着冷光的灰褐色眼睛,带着冷血动物特征的竖棱状瞳孔。地行龙高高隆起的光滑背脊上跨坐着一个骑士,看不清这个克鲁兹人的面庞,但对方正举起三米多长的龙枪向她一枪刺来。 尤塔犹如翡翠一般的眸子深处深深地缩成一个点,熠熠的光彩中倒映出迎面刺来的枪头,枪头重重地刺中战马的脖子,发出一连串骨头断裂的脆响,但在此之前尤塔就已经本能地从鞍座上一跃而起,战马在她脚下摔倒。哀鸣着滚下山涧。 她与地行龙交错而过,反手一捞,在半空中稳稳地抓住对方鞍座上的金属扣环,那个克鲁兹骑士略微吃了一惊,但也算不上太过愕然,他反手拔出佩剑——白之军团制式的骑兵重剑。长过一肘半,短刃厚锋,剑刃增加了配重,因此挥动时力道极大,犹如一弯黑色冷月,向尤塔劈来。 大部分人在空中都无法改变方向,但眼下显然是个例外。 尤塔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柄赤红的长剑,“Fme!”她怒斥一声,紧握的长剑剑尖上扎出一团耀眼的火焰。那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火焰席卷其中。 “啊——!”骑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重剑脱手飞出,向尤塔飞来。 尤塔侧身一躲,那剑便从她脸颊边飞过。 “她的武器——!”骑士的同伴终于发现了这边战局的变化,勒紧缰绳试图使自己坐下的庞然大物掉头,想要前来支援自己的同伴。 但尤塔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梅尔。拖住他们!”她高喊一声,同时重重一脚踹在那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骑士胸口上。由于地行龙骑士用皮带固定在鞍座上,所以这一脚也只将对方踢得身形一歪。 这也够了。 她已经稳稳落在地行龙背上,伸手一把抓住那骑士的头盔并将迫使其向后昂起头露出防护薄弱的颈项部位,然后一剑割开对方的喉咙,冒着腾腾热气的血浆喷溅而出,沾满了她的扣环手套与手腕。尤塔面不改色,再收剑反手重重一挑,割断了骑士大腿和小腿上负责固定的皮带,像是丢垃圾一样将之从地行龙的背脊上掀了下去。 剩下的克鲁兹骑士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怒火中伤,怒吼道:“该死!” 他们马上丢下梅尔等人。调转矛头向这个方向攻了过来。 当然这个决定并不只受驱使于愤怒,因为夺取了地行龙的尤塔现在是对他们威胁最大的目标,单单斥候骑兵对于像是他们这样的重骑士来说并不能构成威胁,但同样坐在地行龙背上的骑手则不一样——何况这个女人还表xiàn出一流的实力。 何况她手中还有一把幻想级武器。 在这个等级的战斗中,这把武器就是左右战局的力量。 …… 马若里爵士正静待前方传来的战果,他不知道森林背后应该有多少敌人,从之前表xiàn来看应该不会太多,但没人敢打包票,战争不是赌博,或许这只是迷惑他们的手段呢? 因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派出了几队先锋,并让大部队紧随其后,空出来的时间正好让那些骨头架子重新整队,刚才的虚惊一场真是浪费了不少时间,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不禁下意识地看向瓦拉契群山的方向,那个方向上一轮巨大的火球正逐渐滑入地平线之下,一侧深蓝天幕至上,卫月缇弥丝勾勒出一道银白色的剪影。 时间已经不早了。 他有些焦躁地回过头,前方是一片黑沉沉的闪银树海,其实并不厚,树林间已经开始起雾,影影憧憧,寂静无声,耳边回响的只有下沙沙的脚步声,以及地行龙沉重的步子,无声的黑暗更像是一只可怖的怪兽,静候着猎物。 “为什么还没有人回来?”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种在无声无息之中不安地等待实在是让人感到窒息。 “派出去的骷髅全完了。”那个巫师打扮的中年人声音更加低沉:“但它们被摧毁得不算快,对方可能真的人手不足。” “可我的人还没回来。”马若里爵士皱着眉头回了一句。 “他们很可能已经回不来了,”中年人皱着眉头答道,“但我们不能被他们拖在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我的仆从已经整队完毕了,是时候下命令了,指挥官。” 马若里再一次看了看那片影影憧憧的森林,心中略微犹豫了片刻,他知道对方说的有可能是对的,对方人手不足还敢在这里拖延他们的步伐,说明很可能是一支精兵,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派出去的先锋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但如果他猜错了,那么一个错误的命令会将这整支军队葬送于此,或许他自己死不足惜,但如果将那个秘密落到对方手上,他只要想想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但也不能驻足不前,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环绕在他心中。 森林的另一边,最后一头地行龙正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在地行龙庞大的尸体旁边,尤塔浑身浴血,两个年轻人也受了重伤,只有梅尔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也挂了彩。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但对于尤塔等人却算得上是漫长的一战,白之军团骑士的实力超群,除了尤塔之外,年轻人中就算是实力最为出众的梅尔也远远赶不上,要不是尤塔一开始就抢先干掉了其中一个,并且凭借手中武器的优势以及爆炸水晶的威慑力,恐怕就算是最后拿下了这支先锋骑兵,也得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伤亡是免不了的,说不定还阻止不了对方向大部队报信。 好在一qiē还算圆满,克鲁兹人的军队直到现在还动得很迟缓,这至少说明他们现在所做的一qiē是值得的。 不过拖延终究不是无止境的—— 看起来克鲁兹人的指挥官终于下定了决心,梅尔眯起眼睛,已经可以看到闪银树林背后克鲁兹骑士团密集的旌旗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了,后面亡灵大军虽然没有打什么旗帜,当想必也应当紧随其后,说不定还走在前面。 “他们来了。”梅尔有些干巴巴地答了一句话,虽然在成为骑士那一刻起他就有直面死亡的决心,但真正等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准备得或许并不充分——并不是因为畏惧与怯懦,而是不甘心。 自己竟然会死在这样一个地方? 尤塔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 第一百八十幕 白狮之战 III 时间如同森林中蹑步的幽灵,一分一秒,悄然而逝。 “姐姐,这是什么地方?” 尤塔惊恐地瞪大眼睛,发现手中握着的不是利剑,而是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手的主人正歪着头看着她,一双碧绿的眸子宛若林间的清泉,黑发披肩,白衣跣足,赤裸的双足踩在肥厚的绿苔之间,宛若林间的精灵。 “姐姐?” “奥蒂丝?” “这是……” 十年前的梦魇般的记忆重新袭上心头。 “不,奥蒂丝,别停下来,快跑!” 尤塔忽然感到手中一空,妹妹如同水中的倒影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中一道明亮的狭光――那是剑刃的锋芒。眼前的幻境让她生生打了一个寒战,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白狮佩剑,‘当――’,两剑相接,火星四溅,尤塔措不及防之下向后倒退一步。 对面全身覆甲的克鲁兹骑士也微微一怔,金属的面甲下瓮声瓮气地传来一声疑惑声音:“白狮佩剑……埃鲁因人?” 居然走神了。 尤塔出了一身冷汗,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战斗中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虽说连番战斗早已让自己身心俱疲,并且传说人死之前会重新看到过往的一qiē,难道这就是将死之兆? 她粗重地喘息着―― 七八柄利剑刺了过来,在她状态最好的时候,就是面对其中一把,也要全力以赴,何况现在。 黑暗中森林熊熊燃烧着…… 身披白色长袍,胸前纹着太阳徽章的骑士从黑暗中杀出,那些面目可憎的奴隶贩子纷纷倒毙在他们手中闪耀着明光的长剑之下。但也有惊慌失措的奴隶倒在他们的马蹄下――骑士们毫无怜悯,从这些山民、塞尼亚人身上践踏而过,火借风势熊熊燃烧的声音,建筑的倒塌声,怒吼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她和同样衣不蔽体的妹妹哆哆嗦嗦地躲在一顶破旧的帐篷下面。帐篷中弥漫着屎尿的恶臭,但她却真心希望能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躲到永远。 黑暗中舞动的影子在后退,隔着帐篷可以看到刀光剑影、鲜血喷溅。 一把长剑终于找到机会攻开她的防线,一剑刺中她的肩头,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剧痛让尤塔感到眼前的场景与几十年前的那一幕似乎重叠在了一起,七八个骑士环绕着她,手中利剑寒光闪烁,眼神警惕。丝毫不给她任何同归于尽的机会。 然后她感到小腹又中了一剑,力气好像随之流逝而去,她半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环绕的克鲁兹骑士们,仿佛是森林中伺机而动的恶狼。 就是恶狼,在布拉格斯,雄鹿森林的那个夏夜。 狼群呜呜地低鸣着。腥红的眼睛埋藏在黑夜之下,她一只手护着妹妹奥蒂丝。浑身是伤,伤痛好像麻痹了她的神经,一只眼睛也被血糊住了,但她仍旧恶狠狠地盯着那些野兽,比它们中任何一只都更加凶狠。 漫长的逃亡生涯,仿佛每时每刻都会死去。但每一次都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因为不能放弃,为了妹妹。 “你叫奥维蒂亚,小姑娘,你是山民吧?” “这是我的孙子。他叫布兰多。” “不,你身上有些东西是他永远也不会具备的,生活优渥的人无法懂得这些东西――” “你要跟我学剑?”老人笑了笑:“恐怕不行,不过我能推荐你去一个地方,那个人说不定会庇佑你,看在我的面子上。” 但妹妹还是死了。 因为自己太过无能。 即使是在那么多年之后,自己还是没能力保护她。 尤塔眼中不禁流下泪来,泪水冲散了血水,像是混合着血污的溪流一般顺着她的面颊流下。她痛恨那些给这个世界带来这一qiē不公正的人,痛恨那些无所作为还要在背后推动罪恶的贵族,痛恨所有人的冷漠,痛恨这陈旧的一qiē,但她却无能为力,奥蒂丝的死仿佛是冥冥中的必然,她既无力改变,也无力反抗。 即使她时常咬牙切齿地诅咒,但她内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诅咒自己的软弱,还是那些造成这一qiē的人。 一名克鲁兹骑士走到她面前,金属盔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对方举起了长剑。 成为骑士了。 已经是贵族的一员了。 但要为什么而战? 领主大人和公主殿下正在改变的一qiē,真的是妹妹想要的那个世界么? 面对着闪烁着寒光的利剑,尤塔一时竟茫然了。 …… “埃鲁因人?” 听到这个名字时,马若里爵士同样感到毛骨悚然:“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不是在法坦港?那里距离这里有一百多里,他们的眼线难道已经布置到这个地方来了?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连续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显而易见的,传讯的骑士无法回答这些问题,甚至无法回答其中任何一个问题,他们同样感到惊诧莫名,他们原本以为那些是北方的贵族们的军队,或者说是花叶领的军队,这个答案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之外。 何况这些埃鲁因人为何会如此之强?这支斥候骑兵的战斗力超出了他们往日里对那个羸弱的国家最乐观的估计,就算是他们在高原上的那些骑士们,也不可能抵挡住白之军团,更不要说牵扯更加精锐的白之骑士团的步伐。 他们只有不到十个人。 这支埃鲁因人的军队究竟来自何方,他们是何方神圣?无数个疑问从马若里心中冒了出来。 “你看清楚他们的徽记了吗,真的是埃鲁因人?” “是的,大人,那是白狮徽记。” “白狮军团?”马若里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不,虽然情报上说停留在法坦港的埃鲁因人中的确有白狮军团的士兵存zài,白狮军团也的确是埃鲁因人最强的军团。不过也远远没达到这个程dù,这一定是那些北方佬故布迷阵,或者说干脆就是布加人伪装的,除非……” 一个想法忽然不可抑制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除非什么,大人?” “除非那是另一支军队。”马若里有些严sù地问道:“你确定那是白狮徽记,埃鲁因人的白狮徽记?” “我正要说到这个。大人,那个徽记与我们学过的白狮徽记有些不同,上面有一把断剑。” “断剑?” 为什么白狮徽记上会有一把断剑?马若里心中无比迷惑――这些该死的埃鲁因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忽然感到有些大事不好。 无论对方是何方神圣,对方这样拼了命要把自己留在这个地方,一定是有什么企图。一想到那支埃鲁因人斥候骑兵的战斗力,他忽然心中有些胆寒,堂堂克鲁兹一线军团白之军团中最精锐的骑士团骑士长,竟然会面对一支埃鲁因军队感到胆寒,这实在有些荒谬。 但只要想想再有更多。不,只需要和他手下骑士同等数量的埃鲁因军队赶来,他就不敢说有必胜的信心。 埃鲁因人什么时候强到这个地步了? 还是说帝国已经衰落如厮? 马若里爵士忽然感到有些欲哭无泪,作为一个骑士,他并不畏惧战死沙场,但他知道此刻自己手上掌握着怎样的秘密,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落到敌对一方的手上,无论对方是装神弄鬼的北方佬也好。还是真正的埃鲁因人也好。 他回过头,看到那个阴沉的巫师也是同样的脸色。两人各自点了一下头。 “准备突击,不要理会那些斥候骑兵的骚扰,只要有任何人胆敢挡在大军行进的道路上,就碾碎他们,入夜之前,我们必须通guò这个山谷!” 他恶狠狠地拔出长剑:“克鲁兹。见敌必灭!” 但这一次,却没有轰然应诺的声音。 场面寂寥得有些诡异。 甚至就连马若里自己很快也卡了壳。 一人一剑,从森林中缓缓走出,黑色的风衣,映着银色的月华。手中的剑刃,仿佛在夜色下轻吟浅唱,微微震颤着,缠绕着一丝朦胧的银光。 森林中起了风,黑狼在山脊上奔行长嗥。 …… 牧狼而行。 不知为何,马若里爵士脑海中此刻竟浮现出这句话来。 几曾何时,女巫们的那些古老的传说被世人视作床头故事,不再有人当真,然而有朝一日传说竟也会成为现实。 马若里没想过,这会成为他最后一个念头――一抹耀眼的银光亮起,那速度是如此之快,他曾见过骑士团大团长出剑,那也不过如此,剑光爆发的地方银线蔓延而出,这是要素的力量,他自己也掌握着要素的力量,但体内的要素才刚刚开始与法则共鸣,一股磅礴的力量就已经将之压为虚无。 同一境界之下上位要素对于下位要素的绝对压制!马若里脸色剧变,还不等他有后悔的时间,这时一道银光已经穿胸而过,一位堂堂要素境的大骑士,竟然殒落得如此莫名其妙,不是他不想要避开这致命的一剑,而是在那一刻他分明感到自己身边的空间支离破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经过了重重时光回流,永远定格在前一刻,将他锁定在中剑的那个永恒不变的位置上。 时间与空间就像是一道巨大的枷锁,牢牢地钳制住了他一qiē闪避的可能性。 “这是……” “时空……” 无尽的黑暗涌入他的意识之中,好像堕入寒冷的深渊,马若里感到自己的身体从地行龙上倒栽下来,他最后的视界中映入那个人的身影在自己手下之间横冲直撞,手中的剑光就像是分割一qiē的线条,将帝国的骑士们切割得四分五裂。 他合上眼睛之前,就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 “托尼格尔伯爵。” 身披黑袍的巫师阴沉地说道,他微微战栗着,才一刻钟不到,数十名骑士就已经伤亡殆尽,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葬身于黑狼之口,而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死在面前这个年轻人手上,要素显化的黄金阶骑士毫无反抗的余地,就好像是杀鸡一般。 这个人,实在是比传闻中还要更加可怕。 对方的实力,应该已经跨过了真理之侧,但他才如此年轻。 布兰多的目光落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森林中围攻尤塔等人的骑士,还有马若里的护卫,一共七十一人,其中包括死在尤塔等人手上的六人,应该没有漏网之鱼,而眼前这个家伙,应该就是最后的活口了。 当然,说是活口也不尽然,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死物也能在阳光下正大光明地存zài着。 黑狼群正在森林边缘聚集,最高大的一头雄狼背上,坐着一位豆蔻年华的黑发少女,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qiē,杀戮倒映在她黑宝石一样的瞳孔中,就好像是一场精致的游戏。 布兰多看了那个方向一眼,皱了皱眉,然后他回过身:“亡灵巫师?” 黑袍巫师不敢造次,默默点了点头。 “我只有一个问题,在这一带行动的亡灵军队多么,它们是不是只前往瓦拉契?” 这是两个问题,黑袍巫师在心中腹诽,但他绝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很多,一些亡灵从邪教徒的墓窖中唤起,这一带有很多这样的墓窖,一些来自于阿尔喀什,这些亡灵只有一部分前往瓦拉契,另一部分要停留在韦恩。阿尔喀什山区内的古代战场是个天然的亡灵国度,陛xià对那里很感兴趣。” “陛xià?哪一个陛xià?” “自然是‘我们’的陛xià。” “你们是玛达拉人?” 黑袍巫师感受到布兰多身上的杀气,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一步:“伯爵大人,我知道你想要干什么,我可以帮助你们潜入韦恩,你不能杀我……” 布兰多指向远处说道:“看到那个女人了吗,她叫寇华,是埃希斯的女儿,即使我不杀你,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何况白狮虽然并不畏惧死亡,但血却不会白流――” “不!”黑袍巫师兜帽下的灵魂之火忽然熊熊燃烧了起来,它举起骨杖,正准备发动一个同归于尽的法术,但在那之前,一柄利剑就早已刺穿了它的胸膛,从肋骨之间跃动的灰白色火焰之间穿过。 黑袍巫师干瘪的身躯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重量瘫软了下去,它兜帽下的灵魂之火忽明忽暗地闪动了两下,好像至死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于操纵亡灵的秘密一点也不感兴趣。 …… (PS: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百八十一幕 白狮之战 IV 亡灵巫师死后,陈朽干瘪的身躯因为失去了灵魂之火的滋养,忽然自燃起来,化作一团灰烬,飘飘扬扬地落在地面上。布兰多收回佩剑,在后者的遗物中搜寻了一下,发现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物件,大约是本身就是扭曲于世的存zài的原因,沃恩德的魔力反馈在亡灵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在前一世有许多玩家并不愿意与亡灵交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思考了一下之前白所描述的关于那件统御亡灵的宝物的细节,然后想起一件事来,转过目光,果然看到之前那亡灵巫师的骨杖静静地躺在一边。 玛达拉所谓的亡灵巫师,其实大部分都并不是真正精深于黑巫术或者通灵术的亡灵术者,而是尸巫,先前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自然也一样,不熟悉玛达拉的人很难分得清这之间的区别,但对于他来说却没什么难的,尸巫是玛达拉的亡灵大军中比较下层的存zài,实力低微,而亡灵巫师即使是在亡月的国度也是稀有的存zài,大多出身高贵――要么是那位手持水银杖的亡灵君主的直属,要么就是某位大师的得意弟子,亡灵巫师们的‘手艺’代代相传,早就形成了一个严密的组织来维护它们自身的利益,这个组织就是大名鼎鼎的亡灵序列。 出身亡灵序列的亡灵巫师,且不说不会轻yì出现在凡人的国度,而就算出现,身边一般也会有亡灵大军、黑骑士环绕,真是因为稀少,所以才地位崇高,绝对不会给他像是碾死一只虫子一样给杀掉。 他记得自己在布契和冷杉堡时就见过一个亡灵巫师。那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亡灵巫师,而且还是这个时代亡灵序列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前者身边就有众多强者环绕,无论是尸巫还是黑骑士,甚至还有卡拜斯这些在玛达拉都声名赫赫的存zài。 当然,亡月的国度中也有一些地位崇高的尸巫领主。但这些亡灵大都很难掩饰它们身上令人作呕的尸臭,就像之前死在他剑下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样。 布兰多将手一扬,躺在地上的骨杖好像受到无形的力量牵引,凭空飞起来到他的手上,一股阴冷的力量随即从骨杖上蔓延而至,似乎想要透过他的手直渗心脏。这是阴暗的灵魂之力,也可以说是负能量的一种,他立刻分辨出来,若此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或者说只拥有黑铁阶的实力,这股力量会立刻侵蚀掉他的心智,将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而等到他的生命之火完全燃尽熄灭,他就会转化为一具新的尸巫。 这就是尸巫的骨杖所具备的力量。 所以说尸巫的本体其实就是这柄骨杖,它的全部魔力也都来自于其中,至于它的躯骸,其实不过是一具受其操控的普通骷髅而已。 只不过有一点不同。普通尸巫的骨杖与它的躯骸是共生的,当躯骸的灵魂之火熄灭时。骨杖也会随之湮灭,致力于研究亡灵的学者们认为这也是魔力反馈的一种――然而布兰多手上的这支骨杖显然有些不同。 布兰多发现它不但没有失去魔力,而且显然还具备着某种自主的意志,这一点从它上面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与对自己的敌意就能看出来。 这绝不是一支简单的骨杖。 他在前一世与玛达拉的交手中见识过这些骨头架子许多把戏,其中一项就是用黑暗至宝来制造这种加强版的骨杖,这种骨杖可以让普通的尸巫也能统御更多的亡灵大军。而且它们在尸巫被击杀时,只要自身不受损坏,很快就可以转交到其他尸巫手上继续使用,甚至它们本身就是一种源源不断制造尸巫的伪亡灵神器。 这种骨杖要说只有一个缺陷,就是制造它们需要消耗真正的黑暗至宝。而从久远的历史到今天亡灵的黑暗至宝始终还是有数的,消耗一件就会少一件,而这种骨杖一旦损坏对于亡灵来说就是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在人类认识到它们的秘密之后,这种骨杖便很快销声匿迹了。 他早先就知晓这个秘密,因此在白给他描述那件黑暗宝物时就留了心,现在果然发现了这支骨杖。 在未来的某个时间段中,亡灵用这种东西让风精灵和克鲁兹人吃过大亏,但这一次这东西落在他手上,就换它们自己吃这个亏了。布兰多托着这支泛着象牙色光泽,略微有些冰冷的骨杖,心中很快做好计较,这东西会侵蚀生命之火,所以任何具有生命力量的存zài都无法使用它,能够驱使它的也只有亡灵,所以那葬身于他剑下的亡灵巫师才会那么惊愕,它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但却没有猜到结果。 布兰多转过身,这个时候从森林后面的黑暗阴影之中才哆哆嗦嗦地走出另一个身影来,这道身影有些佝偻与畏惧,倒并不是因为先前布兰多展示出的实力,它早已见过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就算是掌握了马维卡尔特之书赝品的‘黑骑士’白也被他彻底击败,对付区区几十个克鲁兹人的骑士倒也说不上什么令人惊讶的。 这些白之军团的骑士虽然是这个人类帝国的一线战力,但还远远说不上精英,至少他们距离炎眷骑士和圣殿骑士还差得远,他们充其量是普通战役之中的中坚力量,但在要素之上超越凡人的战斗中,还差得远了。 但真正让它感到恐惧的,是布兰多先前所说过的那句话。 “她叫寇华,是埃希斯的女儿,即使我不杀你,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世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寇华这个名字,但埃希斯的女儿这个头衔却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失去颜色,更不用说作为亡月的子民,玛达拉人更清楚哪些埋藏于黑暗之中的历史。 微黯的寇华,黄昏之中最强的存zài之一。 竟然成为了他的属下? 这个猜测让腐朽骑士克罗特心中如履薄冰,它不知道布兰多先前是不是有意让它听到这句话。因为对一个死人透露这个秘密是在没有什么必要,就算是长眠者会永远紧闭嘴巴谨守秘密,但谁又能保证森林中不会隔墙有耳,何况作为亡灵本身,克罗特心里清楚所谓死人会谨守秘密这个说法本身就站不住脚,有很多方法可以让亡者开口。其中有些并不复杂。 不开玩笑的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剑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因为自己就是个‘亡灵’――它有些自嘲地如此想到。 在它看来,布兰多并不是一个莽撞轻浮的人,那么这番话中包含的意思就有些令人值得揣摩了,尤其是当它看到布兰多手上那支骨杖时,一瞬间就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克罗特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极力使自己保持着谦卑的态度――它还没有学会如何在生者面前保持谦卑,只好尽力使自己想起面见皇帝陛xià时的场景――虽然那也只是远远地见过一面。 “大人。托那些毒……我是说生命之水的福,您的几个属下伤势都稳dìng得很快,不过他们的指挥官受伤比较重,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来说,恐怕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清醒过来。但还有几个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气息,我们要不要把他们转化成亡灵,大人您的属下素zhì极高,虽然实力可能差了一些。不过转化亡灵是看潜力而不是看实力的,我敢保证他们一定会成为黑骑士。而且还是最优秀的那种――”它小心谨慎地回答道,即使如此还险些说错了话,因为对于亡灵来说蕴含着浓厚正能量的圣水就是剧毒,圣殿的骑士在清扫亡灵之前,往往会在自己的剑上泼洒圣水,但凡被击中的亡灵都像是被热刀子切割的黄油。即使不死,灵魂之火受到重创也是难免。 布兰多看着它,严sù地答道:“不,克罗特,不用!按照人类的习俗。死者应该得到安葬,更何况他们还是英勇的战士,是埃鲁因的勇士,他们的灵魂会归于玛莎,他们的尸体不会受到任何亵渎!” “亡灵也会归于玛莎。”克罗特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不过这话它绝对不敢说出来,它其实知道人类的这种习俗,只是有些不太理解,而且也只是下意识的建yì而已。在玛达拉,如果这么优秀的尸体不被转化成亡灵,是会被看做对于亡灵之月的不尊重的。 所以这些人类在它看来实在有些奇怪,当然包括布兰多在内。 布兰多好像心中清楚这家伙是怎么想的,又说道:“克罗特先生,我知道你是亡灵,你的信仰是归于亡灵之月的,生者的世界对于你来说格格不入,你既不是我的属下,也不属于埃鲁因。” 克罗特微微一怔,眼中的灵魂之火一闪,不太明白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布兰多却不管它理解不理解,继续说道:“黑之预言上提到,持水银杖者将代表亡月的意志,它降临于这个世界,必将统一黑暗的国度,它是亡灵的君主,你们所必须臣服的陛xià――所以我并不是要你背叛你们的君主,只是要让你帮我一个小忙而已,这个忙关乎于你的生命,我相信你是不会反对的。” 克罗特谨慎地点了点头,它当然知道自己的小命掌握在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否则之前那个尸巫就是最好的写照,就算不说那个尸巫,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性命比得上黑骑士白更宝贵,对方连后者都可以不顾一qiē地击杀,那么它自然也不值一提了。 不过它有些不理解布兰多的话,在它看来,自己现在正在做――或者说正准备做的事情事实上就是在背叛皇帝陛xià,虽然它现在寄希望于对方不会介意这小小的背叛,毕竟就算是持水银杖者也不大可能全知全能,就他所知那是黑暗之龙的权职。 “你可能有些疑惑,”布兰多从它闪烁的灵魂之火中看出这具亡灵心中的想法:“你只需要知道一点,你的皇帝陛xià与克鲁兹的那位女王陛xià并不是真正同心同德的,你给后者制造一些麻烦,并不会妨碍到你效忠的那位存zài,说不定还会有些好处,毕竟床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对于玛达拉来说,一个强大的克鲁兹帝国并不是一件好事,你的皇帝陛xià未必不是抱着渔翁得利的心来参与这件事。” 布兰多其实当然也不知道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存zài心中是怎么想的,那神秘的存zài无论是前一世还是此刻对他来说都像是一个谜,对于这位亡灵的君主,很少有玩家见过它的存zài,就算是玛达拉的玩家也一样,但后者的权柄绝对是毋容置疑的,超越了这个时代一qiē凡世君主的存zài。 不过这种强大与神秘并不妨碍他忽悠克罗特相信自己,或者说他清楚眼前这位腐朽骑士肯定更宁愿相信自己,说不定它在心中已经这么说服自己了,因为后者本来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 他说这么多,只是希望这家伙不要有太多后顾之忧,因为接下来的行动,必须得仰仗它的帮助。相较之下他并不信任那些没有太多智慧,对于水银杖有种盲目愚忠的尸巫,而像是克罗特这种具有一定智慧,懂得判断利弊得失的‘高级亡灵’,就要好欺骗得多。 只要让它们相信他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就可以了。 他看了一眼克罗特眼中跳动的灵魂之火,就明白自己的这番话已经起到了相应的效果,于是才将手中的骨杖交过去:“我们要前往银谷海岸,你来控zhì这支亡灵大军,我相信你会明白该怎么做的,克罗特先生――” 克罗特微微哆嗦了一下,才恭敬地弯下腰:“乐意为你效劳,尊敬的领主阁下。” ……(……) 第一百八十六幕 白狮之战 IX “西德尼,你果然前来自投罗网了。” 一个略显严sù的声音平淡地回荡在福莎圣殿的大厅中,大厅内不知什么时候有多了两个人,开口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而先前对约尔福训话的神官此刻正跟另外一个陌生面孔一齐恭敬地站在此人身后。这个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披和西德尼身上款式几乎一样的圣袍,略微有些秃顶,身体发福。 事实上此人正是十一圣座中排名第六的‘颂圣者’罗德里克,罗德里克.巴巴罗萨,出身斗篷海湾的经院世家,年轻时就深得上一代大神官、斗篷海湾教区主教梅乔里青睐,后来他升入圣殿上层,以一手赞圣诗闻名,曾经在安布罗利打击邪教徒,下手毫不留情,得了一个铁主教的称号,回到圣殿中枢之后,就一举进入十一圣座的权力核心,他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但实际年纪并不比瓦拉小多少。 但西德尼压根都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也懒得开口,她的目光移向圣坛方向,那上面的焰之扉此刻早已消失无痕――显而易见的,这里就是一个陷阱,等着她前往此处。她丝毫不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会来这里,她逃出狮子圣宫时带走了圣剑奥德菲斯的碎片,如果白银女王连这都猜不出来,那才叫让人奇怪。 罗曼和哈鲁泽有些紧张地站在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身后,布伦希尔德在一旁护卫着两人的安全,她神色有些淡漠,布兰多给她下达的指令是让她用御风驹送西德尼到法坦港,至于这些凡人之间的争斗,她实在是不怎么关心。何况西德尼也没有向她求助。 大约是被西德尼和布伦希尔德漠不关心的态度给激怒了,大神官罗德里克眉尖一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怒意,他在十一圣座中虽然排行第六,但真正实力与西德尼相差其实并不太远,事实上十一位圣座中。除了瓦拉实力超绝之外,其他人其实都不过相差伯仲,而眼下他还有两位经院派的高阶神官相助,他实在不知道西德尼的自信从何而来。 是因为后面那个女人? 罗德里克扫了布伦希尔德一眼,就看出这位女武神之首最多也不过才真理之侧的水准,至于罗曼和哈鲁泽,他就直接无视了。想及此,罗德里克心中略微有了底,他不愿意节外生枝。立刻沉声对身边的两人与约尔福吩咐道:“一起出手,拦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大人,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埃鲁因的王储。”这个时候,约尔福身边的那个高阶神官却忽然出口道。 罗德里克看向哈鲁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默默点了点头,答道:“不用管他。他们跑不掉,看好西德尼就可以了。” 两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以西德尼的实力却不可能听不到,然而她却好像真的听而不闻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要冷眼旁观罗德里克出手。她的这种态度更是激怒了这位来自圣殿中枢的‘颂圣者’,罗德里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低声诵道: “至高之炎。吾君先王。 请恕凡世之愚妄, 降下汝的圣裁, 清扫一qiē罪恶与黑暗。” 一道神圣的光辉从圣殿穹顶上垂下,将他笼罩在其中,他双手一展。这光辉就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仿佛一个牢笼,要将西德尼笼罩在其中。要是此刻布兰多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认出这个法术来――训诫诗,这是炎之圣殿七十四首神圣赞美诗中的一首,赞美诗是炎之圣殿神官最强大的圣术之一,而七十四首赞美诗每一首都是一个强大的圣术,它们即是审判又是真言,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凡人所说的神之法术,事实上说的就是赞美诗法术。 而赞美诗又是罗德里克的拿手好戏,七十四首赞美诗中有长有短,其中号称最强禁锢、封印与结界圣术的训诫诗拥有一百四十四行,一个教义精深的苦修士可以在短短七行诗内施展出这个圣术,但罗德里克一出手,就是惊世骇俗的四行赞美诗。 仅在这一领域,他可以说已经站在了炎之圣殿的巅峰,甚至可能包括瓦拉在内,无人能出其右。 而当罗德里克施法的同一时刻,他身边的两位经院大师也同时一左一右向西德尼包抄而来,他们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各拿出了一支杖头呈十字形的权杖,这是炎之圣殿的十字权杖,即是很强力的圣器,同时也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他们这一级的主教通常也被称之为十字主教,在炎之圣殿,十字主教的实力通常在要素开化到真理之侧之间,视个人实力不同而定,大部分地区主教的水平事实上都还达不到这个程dù,因此十字主教大部分其实都是在圣术和宗教知识上造诣极深的经院学者。 被‘颂圣者’罗德里克加两位经院学者同时夹击,在圣殿内,恐怕除了至高者瓦拉之外没有任何人敢说可以全身而退,但此时此刻,西德尼却仿佛丝毫没有感到危险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十分冷漠鄙夷的眼神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位经院大师与罗德里克的圣法术。 “她疯了?” 罗德里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手用一个法术就将狮子圣宫的首席神官重创,不要说他,恐怕就连大圣座瓦拉也做不到。要知道西德尼毕竟是十一圣座中战斗力仅次于瓦拉的存zài,在帝国有一个传说,那就是据说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本来在战斗上极有天赋,在她年轻的时候本来可以进入炎眷骑士团,但是是她本人选择了走修士的道路。 而作为十一圣座之一,罗德里克知道这个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甚至更进一步,当时西德尼事实上是被上一代的骑士团大团长看中了。要钦点她作为接班人,但西德尼自己反对,再加上瓦拉和上一代大圣座的维护,此事才不了了之。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骑士,即使后来走上了主教的道路,但她的战斗风格在十一个圣座中也是最为强悍的。 但就是再强悍。西德尼也绝不可能站着不动硬撼他的法术,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那些不入流的高阶神官? 然而下一刻,罗德里克觉得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他看到自己的法术在还没有接触到西德尼的身体时,就自动支离破碎,好像是玻璃一样片片碎裂开来,作为化作无数粉尘,随风而逝。那一刻罗德里克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是赞美诗。是七十四首赞美诗中威力排在前十的训诫诗,她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就破解了他的这个法术? 难道说眼前这个女人其实是瓦拉伪装的? 罗德里克马上就把这个疯狂的想法丢出了脑海,先不说大圣座瓦拉现在还被女王陛xià软禁着,而且就算是瓦拉亲自,也不可能就这么站着不动地破解掉他的法术。 他脑海中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面的西德尼终于出手了,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抬起右手向他一指,就是一记最为简单的三环圣术。光辉射线。一道白光从西德尼指尖射出,直奔‘颂圣者’罗德里克而来。这个圣术在低阶神官之间颇受欢迎,因为它是四环以下最为行之有效的攻击方式,然而到了圣座这个等级的战斗之间,这种法术无异于开玩笑。 别说罗德里克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反制这个法术,事实上就算是他毫无反应,任凭这个法术打在身上。这个区区三环法术也未必能击穿他的意志屏障。 部落罗德里克这一刻却从这个法术上感受到了极端危险的气息,他顷刻之间一连在自己身边布下了三四个防护圣术,还好像生怕挡不住这个三环法术一样拼命地向后退去。就在下一刻,在这个大厅之中的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眼中。可怕的一幕发生了,这个简简单单的光辉射线就像是传说中的圣枪一样,它竟然一往无前地连续刺穿了罗德里克身前的所有防护法术。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白色的射线完全没有引发‘颂圣者’罗德里克的意志屏障,就那么轻轻巧巧低洞穿了他肥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心脏部位。 堂堂炎之圣殿十一圣座之一,‘颂圣者’罗德里克瞪大眼睛,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得如此轻巧,然后无边得黑暗便笼罩了他的意识世界。 直到罗德里克的躯体轰然倒地,忽后在顷刻之间燃烧起来,仿佛被神圣之火所吞噬,整个大厅之内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一时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在场的无数修士,包括约尔福神父,以及那两位经院大师在内,那两位经院大师已经生生止住了脚步,一脸见了鬼的神色看着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一时间进退不得――要继续进攻?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要逃跑,又能逃到那里去? 罗德里克是什么实力?他尚且在对方一个区区三环法术之下灰飞烟灭,又何况他们? 但他们两人毕竟是在教义上造诣精深的修士,很快就想到罗德里克临死之前想到的那个可能性,脸色齐齐一变,同时将目光投向一脸淡然的西德尼。但这个时候西德尼根本不看他们,直接面向大厅内的所有炎之圣殿的下级修士说道:“你们马上打开大门,将所有人召集起来,我要训话――” 约尔福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罗德里克烧成的灰烬,又看了看西德尼,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问道:“西德尼女士,你……” 说完这句话,这位福莎圣殿的主持者心中就后悔了,连罗德里克都死了,他又有什么资格问这样的话,毫无疑问,这个女魔头肯定马上就要对他下手了。 但想及此,约尔福不知从那里找来了勇气,大概是出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他忽然昂起头大声说道:“西德尼女士,既然你已经背叛了圣殿,那么你就绝不再是炎之圣殿的圣座,因此我们也没有听从你的命令――福莎圣殿绝对不会向任何异教徒低头!” 他此言一出,福莎圣殿内竟然是一片死寂,静得落针可闻,周围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包括那两位经院大师在内,那种眼神中既复杂又敬佩。 “勇气可嘉,”但西德尼却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答道:“不过向你下达命令的并不是我,留给法坦港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她将手一摊,一道虚影竟从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身后缓缓升起。 当看到那道虚影时,整个福莎圣殿内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这是……” “这是圣剑奥德菲斯!” “先王在上……” 西德尼板起了脸,冷冷地答道:“以炎之王吉尔特之名,我宣布白银女王阴谋分裂圣殿,福莎圣殿乃至于法坦港教区所有信徒,立刻归从于圣剑之魂之下,听从我的命令,发动圣战!” 两位经院大师一脸死白。(……) 第一百八十二幕 白狮之战 V 法坦港内钟声丁丁当当长鸣不绝,罗曼看着那些身披金色或红色长袍的神官或者信徒纷纷走上街头,向着一个方向赶去——那个方向是福莎广场,法坦港内最大的圣殿所在地——她站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并不感到局促,倒是哈鲁泽站在她身后,显得略为不安。 罗曼忽然从人群中分别处一个眼熟的身影,有些兴奋地伸出白皙的小手在半空中挥了挥: “阿勒莫夫先生——” 那个穿着长袍、作教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微微一怔,回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向这边:“罗曼小姐?” 此刻法坦港钟声长鸣,却不是简单的钟声,钟声从福莎广场方向传来,显然是圣殿对于信徒的召集令,作为这片城区最资深的信徒,同时兼任着街区神父一职,阿勒莫夫.佘道尔在这钟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穿好圣袍走出了家门,不过教职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一个兼职,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法坦港银鲨商会的副会长,帝国商业繁荣,帝国内商人、商会组织与商业家族之间大多通guò联姻或者是别的手段紧密联系,因此他早就知道、甚至见过这位埃鲁因南方新兴商业势力的代表——这位美丽的女士——而且据说还是那位年轻领主的未婚妻。 这一年来,崛起于埃鲁因南方的新兴势力在帝国内部的商人眼中或者是商会组织眼中的名气,事实上要远远大于他们在帝国的传统贵族眼中的名气,托尼格尔领的复兴与建设为帝国带来了巨额的贸易额,帝国的手工制品、武器甚至是劳工与奴隶通guò源源不断的船队运送到埃鲁因最南方那个不起眼的领地上,转而换来从黑森林中运来的珍贵矿产与原料,再经由这些帝国商人之后。就可以换来一笔笔惊人的利润,而面对造就这一qiē的人,这个领地的主人以及它未来的女主人,谁又不乐意对他们客客气气呢? 毕竟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来说,什么理想与信念都太过遥远,只有利益才是最真实最亲切的东西。 阿勒莫夫.佘道尔是在几天前的晚宴上见过的罗曼。那场晚宴由皇长子出面举办,晚宴宴请了不少附近地区的贵族名流,不过大部分都是和军事贵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家族与商人,其用意也不言自明。 听到罗曼的招呼,他停下脚步来,彬彬有礼地对向对方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您的忙的吗,罗曼小姐?” “没什么,”罗曼嘿嘿地笑了一下:“就是想问下出什么事了呢。怎么这么多人,阿勒莫夫先生你们准备去什么地方?” 就是因为这个?阿勒莫夫微微一怔,他指着福莎广场方向圣殿的尖顶回答道:“听到钟声了吗,罗曼小姐,这是召集信徒的钟声,圣殿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些人都是附近的信徒或者教士,急着前往圣殿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是圣殿的钟声吗。阿勒莫夫先生,你没弄错?”罗曼黑漆漆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那个宰相千金对圣殿也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可布兰多从没提到过这件事呢,不是说圣殿和宰相的关系并不太好么? “当然,这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罗曼小姐,眼下这个钟声还不是一般人可以使用的。应该是有炎之圣殿的高层抵达了,如果有其他人冒用这个钟声召集信徒的话,这个责任恐怕他担待不起。”说到这儿,阿勒莫夫自己都皱了皱眉头,法坦港已经封港了好些天。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殿高层抵达? 何况这座港口如今已经为皇长子所掌控,这个时候抵达的圣殿高层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意味,恐怕就有些发人深省了。 “圣殿高层?” “这里的高层,应该是仅指炎之圣殿总不派来的人,罗曼小姐。”阿勒莫夫心中产生了些许疑惑,嘴上却仍旧下意识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呢,谢谢你告sù我这些,阿勒莫夫先生。”罗曼笑眯眯地答道。 阿勒莫夫点了点头,他心中并不确定这位未来托尼格尔的女主人询问自己这些是为了什么,或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罢,毕竟这和对方在酒宴上的表xiàn并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在宴席上所有人看来,这位女士都是一位讨人喜欢的、好奇心旺盛的、并且商业嗅觉极为敏感的妙人儿。 罗曼也并未再问下去,简单地和这位兼职教士长道了个别之后,就目送着对方匆匆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圣殿的高层呢,小王子殿下。” “罗曼小姐?” “你没有看法吗,小王子殿下,毕竟这么复杂的事情可不是我的擅长呢。”她回过头问道。 “是有一些奇怪……照理说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殿高层的人到法坦港,听说炎之圣殿总部已经为白银女王控zhì,皇长子怎么会让女王陛xià的人进城呢?”哈鲁泽虽然有些怯懦,但却并不是笨蛋,这些浅显的道理他略微一想就联系了起来。 “意思就是说你也觉得很奇怪咯——?” “等等,罗曼小姐,你要干什么?” “觉得奇怪,当然是要去看看出了什么问题啊,布兰多把后方委托给我照顾,我可是得尽心尽责才行。”罗曼一本正经地答道。 “等等,可是……”哈鲁泽被商人小姐一把拽着就向前跑去,连忙惊慌失措地叫道:“可是不用通知一下尤塔大人和尼玫西丝大人她们吗?” “你觉得她们还需要我们通知吗?” “这……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啰嗦嗦的,你应该多和你的老师学学,布兰多他可一点不像你这样子——” “我、我怎么和老师相提并论……”哈鲁泽急得脸都红了。 …… 浅红转紫的天幕之上,星星点点的银色舰船正在离开法坦港上空。驶向崇高内海方向,并一艘艘逐渐消失于弥漫港湾的海雾之中。 站在空港的横桥之上,德尔菲恩一头紫色的长发随风狂舞,如果单从背影身形与这飘逸的长发来看,她可算得上是一位绝世美人儿,不过飞散得发丝下露出的却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容。烧伤留下的疤痕纵横交错地分布在她的脸蛋上,一只眼珠木然地凹陷于眼眶深处,仿佛没有丝毫光泽,只有另一只眸子中所蕴含的神采依稀显出这张容颜曾拥有的动人的风采。 她依旧坐在轮椅之上,不过银龙女士已经失去了踪影,这会儿是由马乔里推着轮椅,至于欧妮则站在更远一些地方,后者似乎对这位宰相千金丝毫不感冒,甚至对于她让马乔里推轮椅这个事实也十分愤懑。 不过德尔菲恩并没有丝毫在意。她盯着眼前这支庞大的舰队,紧皱着眉头,之前布兰多忽然让她传达命令让这支舰队出航,对方一定是找到了什么机会,这支舰队显然是冲着白之军团去的,那位来自埃鲁因的年轻领主大人看起来已经做好准备要向白银女王展露爪牙了。 “六点钟。” “什么?”不远处的欧妮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时间不对,”德尔菲恩盯着天幕答道:“最后一批舰队离港是早上七点,但现在的天色明显不像是要到八点钟的样子。” “那不是晨曦吗……” “晨曦在这个方向。那是晚霞。”德尔菲恩肯定地答道。 “这不可能,才刚天亮一个钟头啊!”公爵千金吓了一跳。但她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又是日食?” 德尔菲恩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城区内的钟声终于远远地传了过来,她眉头微微一扬,回过头问道:“这是什么钟声?” 欧妮好像并没有太在意这个钟声,她仍旧惊疑不定地盯着海平面上的那一线金色。随口答道:“好像是圣殿的钟声……” “不,”德尔菲恩皱着眉头摇头:“这个钟声是……圣殿总部有人抵达了。” “圣殿总部?”欧妮愣了下:“什么意思,圣殿总部怎么可能有人会到这里?” 马乔里倒是从夏尔那里听说过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的事情,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但宰相千金却打断他道:“马乔里。你去通知夏尔,有问题,来的不是西德尼女士,让他小心,做好战斗准备。” 马乔里也愣了下,心想你怎么会知道来的人不是西德尼女士,不过作为一个专业的军人,他还是第一时间选择了服从命令:“我明白,德尔菲恩小姐!” …… 尤塔感到马车的震动,才从昏迷之中醒来,四周的光线有些昏暗,像是晚上六七点钟的光景,狭小的空间看起来像是某辆大篷马车的车厢,外面射进来的的阳光昏暗橙红,已是黄昏——或者清晨。 她皱了一下眉,周身的伤痛随即从四肢百骸回应而来,这才记起先前的一场战斗,她本以为自己必死,但布兰多还是如约赶到了。 “醒了,大姐头?”克鲁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她侧过头,看到后者正坐在一旁,盘着腿,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实的魔法书,在他不远处,靠近车厢入口处的位置坐着梅尔和另外几个年轻人,她下意识地点了一下数,发现起码少了一半。 梅尔听到克鲁的声音,回过头来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他看到尤塔阴沉的脸色,就明白后者在想什么:“已经不错了,还好领主大人来得及时,否则损失的还要更多,就连大人你恐怕也会死在那里。” 尤塔紧皱着眉头,这样惨重的损失让她想起在冷杉领的那一战。 “大人,你不必自责,我在王立骑士学院学到的是战争就必须要有人流血,无论是我们,还是敌人,”梅尔好像看出这位上司心中所想,劝道:“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让敌人流比我们更多的血——” “可你们如此年轻……” “大人,在埃鲁因每时每刻都有冒险者和雇佣兵殒命,他们中有些人比我们年纪小得多,大人您曾经是佣兵团长,想必应该早已见惯了这些。” 听了梅尔这话,不止是尤塔,就连克鲁都变得沉默起来,的确,在南境不短的时日中,他们这些人早已见惯了生死。无论是在埃鲁因还是克鲁兹,抑或更远的十城地区,冒险者和雇佣兵的生存状态都远远比他们更糟,作为白狮卫队的一员,他们至少能吃饱饭,但在埃鲁因南境,许多冒险者和雇佣兵过着和亡命之徒一样的生活,挣扎在饥饿与死亡线上。 那时候他们对此似乎不以为意,生离死别也不过如此,就像被格鲁丁吊死在冷杉堡的那些同伴一样,充其量只能让他们感到愤怒罢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竟然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 “梅尔,是什么让你们付出这一qiē?”她忽然低声问道。 “野心,”年轻人淡淡地答道:“大人,你不明白像我这样的庶子,没有资格继承爵位,最好的出路就是成为某个大人物手下的骑士,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国的格局已经很多年没有改变了,我无论追随谁,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年老或是负伤之后获得一份小小的封地,娶妻生子,我的某个子嗣将来可能会遇上某个机遇,从此出人头地,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领主大人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掀翻整个埃鲁因格局的人,只有跟在他身后亲身参与这一qiē,我才能建立不世奇功,从而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才是最好的——” 克鲁有些吃惊地砸吧了几下嘴巴,大概没料到自己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同伴竟然会有如此长远的理想,相较起来他最大的理想不过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巫师,或者更夸张一些,如果能达到夏尔导师那个水准,那他睡着了大概也会笑醒。 ……(……) 第一百八十七幕 白狮之战 X 炎之刃奥德菲斯高悬于福莎圣殿的大厅之上,位于大厅中的信徒与约尔福甚至看到了这把圣剑后浮现出的一个虚影,那虚影手握圣剑,身披长长的龙焰披风,背对着众人。 一股强烈的感情忽然不可抑制地涌上了约尔福的心头,他仿佛看到了属于过去的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然而先贤和英雄们却在背离他们而去,渐行渐远。关于少年时代的信念与追求,对于英雄的崇拜和对于炎之圣殿坚定不移的信仰被重新回忆了起来,仿佛是心田间流淌的一个声音,经过数十年的发酵与珍藏,苦涩而令人悔恨。约尔福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他一跪下,他身后的诸多低级修士们也一一跪下。 两位经院大师亦跪了下去,在四位贤者之一、克鲁兹人的王吉尔特的面前,他们冷汗淋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曾定下神圣的盟约,我们的盟约是如何的?千百年前我们曾打败了黑暗之龙,将沃恩德从暴政之中解放出来。我们并不是救世者,但我们只是追求自由。然而千百年之后,敏尔人的帝国已经不再存于此世,我们是否还有资格,说我们是光荣的子民?” 炎之王吉尔特的虚影在半空中一言不发,然而对于这些炎之圣殿忠诚的信徒来说,责问却在心中,除非是那些真正抛弃了信仰的人,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远在法恩赞的圣宫之中,伟岸而高大的身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碧绿的目光仿佛可以看穿无穷的时光,看到在那雷电交织的天幕之下,过去、现在与未来同时发生的一qiē,敏尔人兴起、灭亡。人类与精灵撕毁盟约,彼此攻伐,仿佛是一个千年的轮回,只是这一次解放者变成了压迫者。 在精灵廷,风后圣奥索尔也心有所感从森林中一块岩石上站起,猎人两姐妹与众多骑士英灵们皆抬头看向她。她眉头微蹙,望向西方的某个风向。 “吉尔特啊,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你还是如此的刚正不阿,所有人都改变了,你却始终如一……” 福莎圣殿,所有人都跪伏成一片,西德尼在圣坛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这些为自己心灵赎罪的人,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忘jì了自己的誓言。她回过头,对罗曼说道:“罗曼小姐,你做得不错,之前没有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否则现在会有点麻烦,现在请你帮忙把正门打开,我需要立刻向所有人宣布这件事,亡灵大军正在逼近法坦港。如果我们动作不够快,这座港口会面临灭顶之灾。” “亡灵大军?”跪在不远处的约尔福听到这个词语。愣了愣抬起头来,他脸庞上还带着两道明显的泪痕,但这位神官来不及感到不好意思,急匆匆地向西德尼问道:“西德尼女士,你说什么亡灵大军,法坦港附近怎么会有亡灵大军?” “你应该清楚东梅兹的历史。”西德尼看了他一眼,冷淡道:“这支亡灵大军在日食之前就开始聚集,此刻应该抵达了金针谷地东面,距离法坦港不会太远,你若不想看到法坦港成为人间地狱。就赶快行动起来,将整个教区的所有信徒召集起来。” 约尔福脸色剧变,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我明白了西德尼女士,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这位小姐在教区中面生得很,这件事交给我我可以完成的更好!” “也算我一个!”人群中的阿勒莫夫站了出来,他先看了罗曼一眼,发现后者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之后,才大声说道:“我是第三街区的神父,我叫阿勒莫夫,阿勒莫夫.佘道尔,西德尼女士!” 西德尼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两人立刻转身离开,去布置相关事宜。 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两位经院大师身上,约尔福等人还可以说对整个计划不知情,但这两个人肯定是知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因后果的,甚至包括白银女王和亡灵的勾结在内。不过她的目光只在这两个哆哆嗦嗦的家伙身上稍作停留,旋即冷淡地移开来,说实在话,若不是局势所迫,她对这些圣殿的内部斗争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西德尼……女士?”这个时候罗曼才终于有空插话,她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这就是炎之刃奥德菲斯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中的炎之刃奥德菲斯问道。 “这就是炎之刃奥德菲斯。” “可我听说它被损坏了,你把它修好了吗?” 修好?西德尼摇了摇头,炎之刃奥德菲斯又岂是她可以修好的,圣剑的剑魂认可了布兰多,与后者融为一体,只有后者真正认可了这把剑与炎之王吉尔特的理念,这把剑才有被修复的可能。至于现在,这把剑其实暂时不过是处在一种被临时激活的状态下而已。 她不禁想到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西德尼女士,既然我们已经是同盟,眼下我马上就要和女王陛xià开战,作为盟友,我就不客气了,有些事情我可能马上需要委托你去办。”在帝国军的营地中,布兰多转过剑柄将那个克鲁兹军官给敲晕之后,回过头来对她如此说道。 西德尼点了点头:“请讲。” “你应该也知道了,白银女王与玛达拉勾结,目前有一支亡灵大军正向着法坦港进发,我需要你帮助我消灭这支亡灵大军。” “你是想让我到法坦港去召集炎之圣殿的中下级神官,组成一支神官团来抵御亡灵?” 布兰多点了点头:“炎之圣殿的圣术和法恩赞的圣术是亡灵的克星,这次来的亡灵数量虽多,但大都是低级亡灵,我想只要法坦港教区的中下级神官们联合起来不被各个击破的话,要对付它们还是很简单的。” 西德尼考虑了片刻:“虽然如此,但亡灵大军的规模太过庞大的话。也要在白昼金炎之力最为充沛的时候,才有机会取胜,但亡灵们不可能在大白天和我们作战的。” “那可不一定。”布兰多拿出一枚形如玛瑙一样的宝石在她面前晃了晃:“它们一定会在白天攻击法坦港的,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西德尼皱起眉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第二件事,西德尼女士。”布兰多又说道。 “什么事?” “这件事是关于你的。你带走圣剑奥德菲斯的碎片这件事女王陛xià知不知情?”布兰多问道。 “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把我留下来,”西德尼淡然地答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问她会不会派人到法坦港来拦截我?” “正是如此,因为炎之圣殿还掌握这焰之扉这个秘密不是么?”布兰多点了点头。 “我想她会派人来的。” “你觉得那会是谁,再炎之圣殿,能够压制住你的不会超过十个人吧?其中瓦拉大圣座要排除,凯撒是你们一边的,应该也要排除。剩下的人中,要是炎眷骑士团不出手,那么应该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可以选择了。”布兰多立刻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西德尼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们对我们这么了解,看来女王陛xià远远低估了你。” “西德尼女士,你我都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布兰多去打断她道:“你认为来的会是谁?” “罗德里克,罗德里克.巴巴罗萨。”西德尼肯定地答道。 布兰多微微一愣,他心中锁定的人选其实也是罗德里克。另外还有一个是‘至圣者’马迪,但却没有西德尼这么肯定。他不禁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后者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解释道:“在女王陛xià身边,对于她来说最忠诚的人,就是罗德里克,这件事关系重dà,她肯定会让罗德里克出手。何况罗德里克擅长赞美诗。这一系的圣法术对我来说十分克制。” 布兰多点头,西德尼继承的是天使之血,擅长近战,而控zhì系能力较多的赞美诗的确是对她来说克制性很强。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呢?”他又问。 “其实只要领主大人现在通知自己的手下,下令将福莎圣殿严密监控起来。不给他们机会打开焰之扉就可以了。”西德尼答道:“我没猜错的话,灰剑圣梅菲斯特应该也在法坦港吧。” 布兰多摇了摇头:“不,西德尼女士,老师他已经不在法坦港了,何况这个选择也不够好,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建yì你应该让罗德里克来法坦港,然后杀了他,我可以向你提供证据,证明他与万物归一会勾结。” 布兰多记得历史上罗德里克是在狼祸之后被发现与万物归一会勾结的,虽然他本人并不是万物归一会成员,但他却利用与万物归一会的合作在炎之圣殿内清除异己,他相信这种合作绝对不会事在狼祸后才开始的,在这个时代应该也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西德尼却打断了他的话:“没必要,你想杀了罗德里克?” 布兰多微微一愣,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原来你们早已知道了?” 对于这个问题,西德尼却没有选择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要对付罗德里克不难,但要杀他却不太可能,何况他肯定不可能是单人一个人过来,炎之圣殿最次一级的焰之扉能够传送两个和罗德里克差不多实力的人,他说不定会带上两位经院派的高阶神官。” “要杀他,没那么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能,对吗?”布兰多听出她话里有话。 西德尼点了一下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 “我需要你将圣剑之魂分给我一部分。” “圣剑之魂?”布兰多反应了过来:“你要修复奥德菲斯?” “修复谈不上,”西德尼摇头道:“但只要有一部分圣剑之魂,我就可以暂时激活它,圣剑奥德菲斯和炎之王吉尔特是炎之圣殿信仰的源泉,是至高无上之物,在它们的加持下,没有任何炎之圣殿的圣术可以击败我。”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我从未感受到过奥德菲斯之魂的存zài,我能做到吗?” “你能做到。” “那我明白了――” …… 咯吱一声,福莎圣殿的正门被从外面推开来,这才使西德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她就听到罗曼脆脆的声音:“马乔里,你也来了?” “罗曼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从正门外大踏步进来的是正是士官马乔里,西德尼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不过她马上看到了在正门外的约尔福和阿勒莫夫,许多信徒正聚集在他们身后,看样子这两人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已经把她吩咐的事情通知到了。 “马乔里,这位就是西德尼女士,”罗曼想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怎么介绍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比较好:“――她可是非常厉害哦!” 但马乔里早就从夏尔和布兰多那里就了解到了这位来自于圣殿高层的女神官,事实上远比商人小姐更清楚这位女士的底细,他向后者点了点头,左右打量了一眼,发现圣殿内的局势并没有脱离控zhì之外,才松了一口气:“西德尼女士,是您将这些信徒召集起来的吗?” 虽然事情和他想象的有点偏差,但西德尼却并没有否认,只点了点头道:“是的,相信你已经明白眼下的局势了,我要马上带这些信徒离开,没有问题吗?” 马乔里摇了摇头:“没有问题,领主大人已经吩咐过我们了,但您需要什么帮助吗,女士?” “不,”西德尼答道:“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把守好城门,不要放任何一只亡灵进城。” “我明白。” 罗曼有些无趣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她把目光转向一边,惊喜地发现福莎圣殿的活化大门正在为难埃鲁因的小王子殿下。 “嘿,小伙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想出来了吗?看起来你没有那么笨啊?难道说你的脑瓜子里面装的都是发了霉的面粉么?” “才不是,”哈鲁泽皱着眉头,噘着嘴道:“大门先生,是因为你的问题太强人所难了,我怎么猜出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那好吧,我们换一个问题。” “那你请提问,大门先生――” “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 “……” ……(……) 第一百八十三幕 白狮之战 VI 犹如纯金一般的液态金属在布兰多手掌上流动变幻着外形,它内里蕴含着类似光一样的物质,乳白色的光线随着液体流动四溢而出,犹如一枚瑰丽的光之宝钻。 布兰多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美丽的事物――这就是规则碎片被激发时的完全形态,它是沃恩德法则的集合体,是Tiamat法典的一部分或者说碎片,是最接近世界本源的 产物,至高的神创之物,上一世他也没接触过这种东西,此刻内心中也不由得充满了赞叹,抛开这东西的内涵不谈,单从它本身的完美程dù上来说,它也是沃恩德的至 美之物。 在向规则碎片中注入魔力将之激发的同一刻,布兰多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使用方法,规则碎片最主要的作用是用来构建法则,这也是它的本体――Tiamat法典的本身的 权职。众所周知,在沃恩德世界本是一片混沌,既无日夜更替,也没有季节循环,或许仍有降雨落雪与雷霆闪电,但它们本身并无规律,只是混沌与无序的一种展现, 而玛莎所制定的法则赋予了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规则――旭日东升、星辉西隐、和风雨露乃至于电闪雷鸣,因此智慧生灵才能在女神所祝福的土地上繁衍生息,发展壮大。 而拿到规则碎片时,布兰多心中自然而然就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女神玛莎的恩许――Tiamat的法则已经不再存zài于这个世界上,凡人在永夜之前所看到的流星雨 ,就是这个庞大的法则崩碎坠地的场景;不过即使崩碎,但Tiamat的碎片仍旧在庇护着这个世界,它们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自动激活。守护在它们各自所坠落的不同 地区。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玛莎对于大地上的子民们最深沉的爱意,布兰多感到手中规则碎片上回应来的阵阵暖意,心中微微有些触动,那种感觉就像是母亲对于孩子的牵挂 与关爱,她不得已要离开,却不放下这个世界上自己的孩子们。 玛莎在Tiamat的法典中写入了最后一道准则。即在一qiē无法挽回时,也要给予沃恩德的生灵最后的机会,然而整个世界被割裂开来,却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布兰多摊开手掌,光团开始缓缓上升,他下达了一个指令,让规则碎片收回自己的权能,遍布于整个法坦港周边,从金针森林至利威亚山谷。从银谷海湾到奥韦欣, 乃至于整个东梅兹南部的法则犹如冰雪般消融。 法坦港,万丈晨曦才刚刚浮出海面转眼之间便被黑暗所吞没,港口内的居民们经历了从清晨到傍晚的奇观,海面上浮着一层犹如火烧般的碎金;在空港之上,德尔菲 恩与欧妮、马乔里亲眼看至高内海深处的云霞层层坍塌,天幕好像变成了一个吞噬一qiē的黑洞,在漆黑无光的幕布之上。隐有星辉闪烁,但那不是星辰的光芒。而是魔 力之海的浮光与倒映。 十二轮月在海面之上齐现。 利威亚山谷,一群山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通往瓦拉契群山的土地上,山民们在森林中树立起无数诡异的木雕,据说那些黑沉沉的雕刻着鬼怪与怪兽的木雕守护着群 山之间他们先祖的英灵,而这一刻,山民们惊恐万状地跪伏于地上。一片片朦胧模糊的影子正从森林中穿过,那些灰白色的、仿佛是来自于无数个时代之前的身影,他 们经过那一片片漆黑的木雕,默然无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在奥韦欣。一股来自于阿尔喀什群山的凛冽寒风从西北至东南穿行而过,它所过之除万物凋零,仿佛凛冬提前降临,只是顷刻之间,大地上便白霜覆盖,在奥韦欣城 头驻守的城镇守卫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奇景,一股冰风从港口西北面呼啸而至,它从港口上空吹拂而过,码头方向便传来一阵吱吱嘎嘎仿佛千万块玻璃同时裂开巨响,接 着整个海面都开始结冰,冰面沿着港口的方向迅速扩张,并挤压停泊在港湾中的帆船,木质的船壳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纷纷碎裂,水手们惊慌失措地跳船逃生。 在港口不远处的城堡内,石孔窗上很快挂起了一连串冰棱,石孔窗后,安布纳尔公爵漠然地看着这一幕,灰蓝色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他将戴鹿皮手套的右手伸出窗 外,哗啦一把抹掉这些冰锥,看着碎裂的冰块发出脆响掉落下去。 窗外,整个东梅兹南部地区阳光明媚的天空正层层黯淡,从浅蓝转向深蓝,然后变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绛紫色,最后是深黑,毫无光泽的漆黑,犹如天空上盖上了一层 厚厚的裹尸布。 随着光线的变化,屋内的烛光变得愈发明亮照人,公爵的削瘦的脸庞在明暗不一交织的光影之下显露出深沉的轮廓来,一身戎装的肩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堆满了从 窗外飘进来的雪花,他回过身,左手紧握着一支骨杖――这支骨杖十分奇特,它看起来不像是人骨或者任意一种熟知的动物骨头所制成的,骨杖呈暗红色,表面布满了 鳞状的花纹,顶端是一个巨大的爪子,紧扣着一枚骷髅头――这骷髅头也并非人骨,它比人头骨要小了那么一号,骨质漆黑,有三只眼睛,事实上,这是一枚焦狱恶魔 的头骨。 安布纳尔公爵手持骨杖,一边抖落身上的积雪,一边对屋内的奥韦欣城城主――布里尔伯爵说道:“看起来女王陛xià没有欺骗我们,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熟知的那 个世界了,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正孕育着深重的灾难,在之前谁能想到那个亡灵女妖说的竟然是真的,看起来她已经得手了,接下来就让我们的亡灵大军出发吧。” 布里尔伯爵是个风趣的中年人。他和安布纳尔公爵有很深厚的私交,听到这句话,即使在眼前这可怕景象之下也忍不住打趣道:“你管眼下这种状况叫做风平浪静, 我的老友,恐怕整个帝国也找不出比你更从容镇定的人来了。”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看着安布纳尔公爵手中的骨杖说道:“但我还是不相信那些玛达拉的亡灵。它们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老伙计,你真相信它们会这么好心?而且 关键在于如果我们和玛达拉的亡灵走到一起,会留下不好的名声,其他的圣殿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反对我们。” “这是陛xià的旨意。”安布纳尔公爵默默地答道,他一边脱下手套,将右手食指放到骨杖的顶端之上。 两团红光,从漆黑的骷髅头中亮了起来。 银湾海岸―― 这里早已被呼啸的冰风所笼罩,原本东梅兹南部海岸阳光明媚的景象已荡然无存。甚至连广阔的海面都结起了厚厚的冰层,波涛被冻结在最后的一刻,形成层层叠叠 类似于山峰一样的冰川,沿着霜冻的海岸向南望去,视野的尽头形成了一个灰蓝色的冰霜平原。 凛冽的冰风夹杂着漫天的雪花,巴掌大小的雪花层层叠叠的从半空降下,很快便在地面上形成尺许深的积雪,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仿佛掩盖了一qiē生机。 但在雪层之下,一些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存zài正在苏醒过来。 扑哧一声闷响。一具笼罩在破破烂烂的黑色斗篷下的亡灵忽然从雪层之下爬了出来,它漆黑的斗篷下两点灵魂之火的红光格外醒目,一来到地面上,这亡灵便立刻举 起手中的骨杖,只见雪地之中顷刻之间便升起一片枯骨森林,那是一片片的骷髅士兵。亡灵们抖落身上的积雪,一只接着一只从雪地之中爬出,仿佛顷刻之间,一只弥 漫着死亡气息的大军便凭空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在韦恩,奥韦欣通往法坦的要道之上。无数同样的景象正在反复上演。 一头头白之军团的地行龙在雪夜中横冲直撞,它们的鞍座上坐着黑袍的亡灵巫师――或者说尸巫,身边随行着十多名白之军团的骑士或者说兵士,手中握持着安布纳 尔公爵手中那支骨杖的赝品,领导着一支支亡灵大军在夜色下急性。 而每一支亡灵大军的目的地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法坦港。 但在金针森林,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腐朽骑士克罗特手中的骨杖同样正散发着红色的光芒,不过此刻它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自己手上的骨杖有什么变化,因为在森林上空,此刻正展现出一幕更加壮观的 景象。 整个世界的光辉好像都被收入半空中那个光球之中,数以亿计的金色法则之线从四面八方的天空中飞来,汇聚于此,而悬挂于森林上空的那个光球,此刻像极了一个 永恒不灭的小太阳,正从林冠之上冉冉升起。 这片山谷与森林,都沐浴在耀眼的光辉之下,甚至使得森林都变成一片银白。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不止是克罗特,甚至包括尤塔手下的那些年轻人们,都惊呆了。他们有些敬畏地看着单手托起那光球的布兰多,心中震撼莫名,尤其是克罗 特本身,这位腐朽骑士此刻正疑不定地看着布兰多,作为对于生命的力量感受较为敏感的亡灵,它比所有其他人更加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光球上所散发出的强烈的生命 力量,那种力量几乎无穷无尽,只需要其中的万分之一,就能将它――不,不止是它,甚至连它手上控zhì的这支亡灵大军一起化为灰烬。 它不知道布兰多是怎么掌握这种可怕的力量的,但毫无疑问的,这个来自于埃鲁因的年轻领主此刻早已被它列为了绝对不能得罪的那一类人之一。 要说它之前或许心中还有些别样的心思的话,此刻也只剩下心甘情愿地为布兰多效劳的想法。 想及此,这位来自于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不由得更加恭敬地弯了弯腰。 而在亡灵大军后面的骸骨马车之中,车篷中的尤塔也终于发现了马车外面的异常,本来女佣兵团长听完梅尔的话之后正陷入了沉默之中,她想起自己是为什么加入到 这个小团体之中来的――绝没有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么多的野心,或许仅仅是为了自保,后来又加上一点点对布兰多的欣赏,还有对于他祖父的崇敬与感激。 至于更远的则没有想过太多,事实上自从妹妹死了之后,她就很少再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但经过这次战斗之后,她发现一qiē似乎都稍微有了些不同…… 她说不好这种不同从何而来,但看到稳稳地插在自己剑鞘中的佩剑,还有剑柄上白狮的徽记,以及自己胸甲之上的纹章,一qiē似乎依稀有了答案。 这个时候马车外才忽然升起了强烈的光辉,尤塔微微一愣,忍不住向着那个方向望去:“这是什么地方,外面怎么了?” “这里还是金针森林,我们正在向银湾海岸方向前进,大姐头,”克鲁答道:“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恐怕你得去问领主大人才行了。” 尤塔皱了皱眉,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没多久,大人你伤得挺重,但在圣水的作用下恢fù得还算快,从昨天到现在也才不过七八个钟头而已。”梅尔答道。 “七八个钟头,那现在应该是凌晨?”尤塔微微怔了一下:“可刚才我怎么感觉好像是黄昏,我以为我已经昏迷了一整天?” “也可以这么说,”克鲁又接口道:“按照领主大人的说法,从现在开始,正常人的时间对我们来说没什么意义了。” 尤塔还没来得及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便感到外面光芒一收,然后她就听到布兰多的声音在马车外说道:“他说得没错,从现在开始,在东梅兹地区,白昼与黑夜,甚至时间本身来说都没什么意义了,待会你们可能会看到一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不过不用在意,我建yì你们最好在准备战斗之前先适应这样的情况。” “领主大人?”尤塔一头雾水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布兰多答道:“你只需要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管眼下这样的世界,叫做永夜的世界。” “在这里,玛莎的法则不再适用――” ……(……) 第一百八十八幕 白狮之战 XI 一股寒风袭入屋内,布里尔伯爵看到蜡烛的光芒忽然变得晦暗无比。 “怎么了?”他回过头看向坐在一旁自己的老友——正手持骸骨法杖,整个人处于一种令他不安的阴沉状态之下的安布纳尔。 “嗯?”公爵缓缓睁开眼睛,蓝灰色的眸子里一丝暗红隐现,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手中黑雾萦绕的骸骨法杖,然后轻轻松开手,骨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般悬浮在半空中。一旁的布里尔伯爵深深地蹙着眉头看着这样的一幕,他并不喜欢这东西,这件黑暗至宝在历史上的没一任主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也不喜欢玛达拉的亡灵,这次作战行动会给他的领地带来相当大的麻烦,虽然白银女王事后会给予相应的补偿,他更担心自己的老朋友,他觉得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这些日子来已经变得阴沉了许多。 但伯爵明白,自己这位老朋友是军人,而自己只是奥韦欣的领主,有些事情,他是没办法插手的。 安布纳尔公爵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向石孔窗边,那支黑气萦绕的法杖就被他留在原地,上下沉浮——石孔窗外是半个奥韦欣港,此刻完全处于冰封冻结之下,而他的目光越过城墙,黑沉沉的地方是蜿蜒曲折的银谷海岸。 “出什么事了,老伙计?”伯爵感到屋里的温度好像骤降了好几度,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看到连壁炉中的火光都变暗了,熊熊燃烧火焰变成了细小的火苗。 “出了点小问题,”安布纳尔公爵阴沉地答道:“我感到有一支骨杖忽然感应不到了。” 奥韦欣城外—— 亡灵大军正在层层静止。 在布兰多的命令之下,克罗特将手中的骨杖损坏。一道黑光从损坏的骨杖中射出,径直没入布兰多的胸口。布兰多知道自己身体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这道黑光看起来和白所描述的黑暗宝珠脱不了关系,因此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神色,只是略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果然没有发现异样。 他身体中除了暗神之血或者说黑暗宝珠的力量之外。应该还有圣剑奥德菲斯之魂,按照西德尼的说法,也就是火焰宝珠的力量,不过这两种力量同时存zài于身体中并没有任何冲突的迹象。事实上,这两种力量中暗神之血除了对于元素池的影响之外,布兰多根本就感受不到它的存zài,而奥德菲斯之魂也是一样,他一直到之前调动后者进入炎之刃的碎片时才感应到了其存zài,而平日里则是根本无从察觉。甚至连对他的火元素池的影响都欠奉。 至于为什么一个能影响元素池而另一个无法影响,布兰多隐隐感觉这之间的差别产生于两者一个拥有自我意识,而另一个则没拥有自我意识——奥德菲斯是炎之刃的剑魂,在《琥珀之剑》中,所谓的剑魂其实就是圣剑受其主人与经历的影响产生的阵营倾向,虽然并不能和真正的智慧媲美,但至少也是拥有了判断的能力,而黑暗宝珠则长期处于一分为二的状态之下。为黑暗至宝所掌控的部分显然是较小的一部分,至于一开始注入到他身体中的暗神之血(黑暗宝珠力量的另一种说法)则更为稀微。不存zài具备自我判断与意识的可能性。 黑暗宝珠与火焰宝珠的力量显然极为独特,它们与布兰多所知的任何一种力量都有所不同,在沃恩德,大部分力量与能量都是展现于外的,它会切切实实地提高你的能量级数——即能级(Oz),改变的你外在或者内在力量——身体三柱。力量,灵巧,体质或者是灵魂的三柱,感知,意志与血脉。元素宝珠虽然在历史上展示过近似于神迹一般的强大威能——例如炎之刃与霜咏者可怕的杀伤力,但你却无法感受出它们的能级。 它们就像是一件没有任何能量的魔法物品,这本身听起来就是一个悖论,因为在沃恩德这个世界中所谓魔法物品的定义就是‘蕴含某种力量、或者能量的物品’。 非但元素宝珠本身如此,而且连它们所蕴含的‘力量’似乎也具备这样的性质。 骨杖损坏之后,站在后面的尤塔等人立刻发现了周遭的骷髅士兵身上发生的变化—— 层层静止于积雪覆盖的银谷海岸上的数千亡灵,一道骚乱的波纹以它们为中心扩散开来,顷刻之间,亡灵大军仿佛冰雪般消融;正是同一刻,默视着奥韦欣方向的布兰多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向一旁的塔鲁打了个手势,年轻的巫师立刻施展起了法术,一道水纹般的波纹在四周的空间中荡漾开来,屏蔽了生者的气息。 稍远一些的地方,一些嗅到风中生者气息的亡灵,步履蹒跚地停了下来,亡灵大军正在崩溃,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仿佛荒野上游荡的孤魂野鬼。 “大人,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毁掉骨杖,命令这些亡灵向港口发起进攻不更好么?虽然它们不堪一击,但至少也能充作炮灰不是么?” 塔鲁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布兰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数千没有经过亡灵秘法强化过的骨头架子根本毫无作用,他也不需要这么软弱无力的攻击,他潜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奥韦欣港并不是法坦港那样的军事要塞,作为北崇高内海的重要商港,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港口规模早已今非昔比,由于市区一圈圈扩大,港口内的商人们早就拆掉了外城墙——在帝国腹地,秩序最为稳固的地区,又是白之军团的驻防区,奥韦欣也根本用不上这些防御设施——为了税收考虑,城市的执政者布里尔家族选择默认了这种行为。随着城市的扩大,奥韦欣逐渐越过了原先的边界——绿松石河,在河流的东西形成两个城区,东区是旧城区,奥韦欣最早的城门于码头都在绿松石河的东岸,而西区是新城区。坐落着整齐划一的工场与手工业作坊,还有两个集市。 值得一提的是,奥韦欣后来新建的孔维要塞也位于北城区,这座要塞伫立绿松石河北岸,在北岸繁多的灯火之中犹如是一座无声漆黑的幽灵。 而此时此刻,布兰多正感到一种强烈的感召从这座要塞中传来,毫无疑问,那件白口中的黑暗至宝就位于这座要塞之中,它果然对所有用它的力量制成的赝品拥有某种掌控能力。既然如此,那么掌握它的安布纳尔公爵想必不会离得太远。 他轻松就压下心中的阵阵冲动,对于掌握了黑暗宝珠力量近三分之二还要多的他来说,安布纳尔公爵手上那件所谓的‘黑暗至宝’简直是不值一提。 对方应该也已经是发现了他的存zài。 不过已经晚了。 布兰多从怀中拿出一枚宝石一样的东西,这枚‘宝石’通体黯淡无光,呈月牙形,像是某种长石,或者说黑曜石。他只看了这东西一眼,就将之向前一抛。宝石划出一条平平的弧线。落入海滩上,只是此刻银谷海岸的海滩上并无沙砾,只有一层层厚厚的积雪,宝石落入积雪之中,就深深地陷了下去。 头顶之上—— 天空一片漆黑,十二轮月亮黯淡无光。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崇高内海的外海好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海面上电闪雷鸣,交织的电光映出一片狰狞的景象,整个海面仿佛沸腾,顷刻之间卷起上百尺如山形的巨浪。又汹涌而下,此起彼伏,犹如移动的山脉,又或者彼此厮杀征伐的巨兽。 远在天边,冰川冻结了海岸,冰原一直延伸到大海深处,巨大的冰山悬浮于狂暴的海面上,崩裂、冰封,旋即又消逝于黑暗深处,整个天与地都为一片瓢泼的雨幕所笼罩,从天幕上垂下的雨线模糊了海面与天空的界限,将整个世界都模糊在一起,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水之世界。 然而一支银色的舰队却在这雨幕之中穿行。 ‘破浪号’之上,值勤巫师台尔曼有些不安地看着海面上正在发生的一qiē,凡人常常认为巫师们无所不能,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们吃惊或是恐惧,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台尔曼今年二十一岁,在成为巫师之前其实只是托尼格尔乡下农民的儿子,他有幸跟一个流浪巫师识过几个字,因此被夏尔的第一批学生看上,成为了夏尔巫师塔的第三批学生,他很聪明,学得也很快,在一个月之前成为了巫师学徒,后来又被布加人选中(实在是矮子从中拔高子),成为‘破浪号’这条新造好的护航巡洋舰上的正式巫师中的一个。 虽然名义上挂上了正式巫师的头衔,但事实上台尔曼还是个半吊子巫师学徒的水准,而且他所学过的东西也不多,远比不上那些真正出身正统的学徒——高塔巫师培养一个学徒通常要五年,布加巫师的学徒期虽然短,但他们至少在正式接触魔法之前通常要经过十年或者更漫长的时间——即是从出生开始,就开始接触魔法相关的基础知识——因此台尔曼虽然初步了解了魔法的世界,但还远远谈不上接触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世界是什么? 对于许多见识广博的巫师来说都是一个未解的难题,更不用说对于台尔曼这个还未脱离农民儿子身份的见习巫师。 他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场景,事实上这并不是此刻他一个人的想法,在整艘船上,甚至整个舰队,持有他一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眼前发生的一qiē已经超越了他们所认知的帝国的内战,或者甚至是圣战的范畴,这一刻许多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一种别样的猜测。 或许这一次四大圣殿真的要有麻烦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猜测精确无比,而且所带来的后果还要远超他们的想象,但在组成舰队之前布加人临时要求的军事化管理与训练总算产生了作用,才使得台尔曼没有生出临阵逃脱的心态来,他至少还记得自己目前肩负着什么样的职责,而作为舰队的先锋,破浪号又肩负着怎样的职责。 忽然之间,台尔曼看到自己面前的水晶球亮了起来,微微闪烁了一下,当他看清水晶球上浮现出的文字,惊得一屁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脚上的靴子都踩掉了一只,但他根本没心思去捡起这只靴子,而是立刻光着一只脚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在这位年轻的巫师身后,水晶球上的一小行数字正闪闪发光。 X—3321;Y—4211;Z—0311 …… 刷刷刷,刷刷刷,黑暗中的雪地上回响着一阵低沉而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响了好久才最终停息下来。法坦港城外是易守难攻的海崖山道,在山道的一头有一处向内的山谷,在晴朗的天气下,从港外要塞的城墙上向山谷方向眺望,往往能看几英里远,但此时此刻,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但若你仔细观察的话,却能看到黑暗中依稀有一片片闪烁的光斑。 在埃鲁因,布契与卡拉苏的老兵只需要一眼就能惊得跳起来,认出那是亡灵大军在行军时灵魂之火特有的光芒,但这一刻,驻守在要塞内的兵力不过是听命于路德维希男爵的港口卫队,这些士兵不要说亡灵,就算是山贼都没见过。 死亡仿佛在无声无息中逼近了。 索克在雪地中冷冷地注视着亡灵大军的进展,借着一丝黯淡的反光,它可以看到大队的亡灵正在逼近那条海崖小道上的要塞城墙之下,尸巫已经布置好前面两排的骷髅弓箭手,而法坦港方面仍旧是毫无反应,想必那些家伙认定在这样恶劣的天候下根本不可能遭到袭击吧。 何况这场日食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偶然’的。 想到日食,索克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阴霾,如果说连日食都可以被人为制造,未来的日子恐怕未必真像想象中那么安稳,何况眼下这种天候实在不像是单纯是日食那么简单。一想到最近帝国内发生的种种迹象,好像没有那一种是什么好兆头。 乱世降临了—— 他心中无端升起这样一个想法。 ……(……) 第一百八十四幕 白狮之战 VII 福莎广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信徒,由于天色忽然变暗,场面上笼罩着一层不安的色彩,广场上点燃了牛油火炬,火光深浅交织,映得整个广场一片通明。人群四下聚集着,彼此窃窃私语,大多人以为又发生了日食,不过频频发生日食依旧不是个好兆头,因此许多人脸上都挂着担忧的神色。 圣殿大门紧闭,巨大的拱门染上了氤氲的暗色调,仿佛一幅过于严sù的宗教油画,阶梯上有几个穿着灰色圣袍的下级修士,但尚无主持者出来公布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何而鸣钟。 罗曼带着哈鲁泽在人群中穿梭,福莎圣殿是法坦港著名的历史古迹,在这之前她和琪雅拉、小精灵一起来这里参观过一次,恰好知晓圣殿有个隐秘的后门。两人很快绕开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那个后门潜入了圣殿之内。 后门固然上了锁,但这难不倒一个女巫,罗曼使了个金属熔化就打开了门锁,只不过一不小心烧了起来,这把两人吓了一大跳,结果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灭了火,才发现门已经烧掉了一大半,为了毁miè罪证,她只得让哈鲁泽把门拆下来藏了起来,这又浪费了好半天的时间。 后门后面通往一条长廊,但此刻空无一人,这个发现令罗曼松了一口气,她带着小王子蹑手蹑脚地穿过长廊,才刚转过一个转角,就感到眼前一亮,前方一片漆黑的圣殿中竟然有一间大厅是亮着灯光的,这个发现令她兴奋不已,但随后才发现那间大厅外原来是有僧兵守卫的,于是一对小眉毛顿时紧皱起来。 看到这一幕哈鲁泽下意识地有些紧张,第一反应是想要打退堂鼓。不过马上布兰多平日里的教导总算产生了点作用,他好不容易才使得自己平静下来,用手对罗曼比划道:“罗曼小姐,要不要我去把他们引开?” 小王子对比了一下自己与对方的实力,他的剑术虽然还不入流,但魔法已经初窥门径。守门的两个僧兵不过黑铁水准,自恃还是有些把握,于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建yì。 “不用,”罗曼十分大气地一摆手:“你可是布兰多的学生呢,我可不能让你去冒险,看我的!” 她思索了片刻,从自己掌握的巫术中选了一个睡梦术,这个法术很类似于法则魔法之中的睡眠之尘或者说元素魔法之中的催眠术,不过女巫们的法术有其自身的长处。那就是神秘莫测、难以察觉,她们的法术通guò梦境之国来影响现世,不知不觉便使人坠入幻境之中。 罗曼念念有词地向守卫在大厅门口的僧兵一指,两个僧兵身体同时一滞,接着便垂下头去陷入平稳的梦乡之中。 看到自己法术成功,她有些兴奋地握了下拳头――没出问题!按照白雾的说法,作为传承者商人小姐在巫术一途上的造诣很高,不过在学习巫术时总是心不在焉、丢三落四。施展起法术来也经常会出现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故――诸如念错咒文、记错触发字节,都是家常便饭。甚至还有一次将一个法术的咒语记成了另一个法术,也算是前无古人。 睡梦术是个五环法术,类似的法术罗曼一天也只能施展三次,施展完一次之后,商人小姐的脸色立刻白了半分,不过她倒是并不在意。而是马上有些小兴奋地转身对克鲁兹招了招手,示意这个小跟班赶快跟上来。 两人来到大厅的门边,两旁僧兵中了巫术正在酣睡,丝毫没有察觉到不速之客的到来,罗曼对自己的法术看起来自信满满。根本连看都不去看这两个僧兵一眼,而哈鲁泽则要小心一些,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半晌,才松了口气移开视线。 两人再向大厅内看去,这间大厅正是福莎圣殿的正厅,大厅内树立着炎之王吉尔特的圣像,圣像之下是圣坛,周围是层层环绕的祷告席。此时此刻,大厅内果然灯火通明,而圣坛上竟然出现了一道火红色的传送门,罗曼依稀觉得这道传送门和她在安培瑟尔见过的焰之扉有些相似,只是小了许多,而福莎圣殿的主持者――约尔福神父正恭立于传送门一旁,他旁边还站着个看起来地位更高的神官,正在对他训话。 此外周围还肃立着许多下级修士,罗曼在其中甚至看到了阿勒莫夫,在这里看到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老熟人令商人小姐有些兴奋,她本来想招手打个招呼,还好哈鲁泽眼疾手快硬生生扯住她的袖子没叫她走出去。 “罗曼姐姐,我、我觉得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贸然现身的好,”小王子一边抹头上的冷汗一边小声劝道,称呼也赶忙升了级:“再说我们可是偷偷、偷偷潜入的啊!” “这倒也是呢。”罗曼一拍脑门,反应了过来。 这个时候大厅内的训话声一字不漏地传了出来―― “约尔福神父,西德尼女士已经背叛了圣殿,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她很可能很快就要抵达法坦港,与皇长子沆瀣一气。” “什么!”约尔福神父吓了一跳,狮子圣宫的圣女像那是谁,他自然知道,那是堪称圣座之下第一人的存zài,对方会背叛圣殿?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第二反应是意识到之前关于圣殿分裂的传闻果然是真的,不过反应过来是一回事,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还是不甚清楚,帝国虽然陷入内战之中,但事实上在地方上,圣殿内部的斗争还没有浮出水面,毕竟白银女王对于圣殿的肃清暂时也还局限在圣殿高层,甚至没有向其他教区下达过任何谕令。 而这些东西对于约尔福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不要说西德尼,就连面前这一位,他甚至今天之前也就是只闻其名而已:“大人这是……?” “你不用担心,这是女王陛xià的意思,也是圣座的意思。” 约尔福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我们该怎么做。大人?” “白之军团不日即会向法坦港发起攻击,阴谋分裂者必将自取灭亡,不过西德尼很可能会暗中使手段让圣殿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去,甚至站在女王陛xià与圣座的对立面,你们的任务是稳住信徒和下级修士,不要使他们受到那个女人的蒙骗。” “我明白了。大人,信徒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被我召集起来了,我现在就去告知他们这一qiē吗?” “当然。”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奥韦欣的亡灵大军此刻应该已经在路上,由于这些被唤起的亡灵都是比较低阶的亡灵,当它们向法坦港发起偷袭时,最惧怕的应该就是城内炎之圣殿的神官与苦修士,但只要城内炎之圣殿的力量不在第一时间被组织起来,那么它们就能在这场战斗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有了这些在所有人预料之外的亡灵。再加上山民与白之军团本身,这场战争的天平已经稳稳地倾向女王陛xià了。 约尔福神父不疑有他,转过身去就准备吩咐自己身边的下级修士打开大门――他虽然身为法坦港位阶最高的神官,但在庞大的炎之圣殿中仍旧身属下层,根本不清楚这些背后的斗争,作为等级制度森严的圣殿组织的一员,他的第一要务当然是服从来自于圣殿总部的圣谕。 眼前这位大人物他早已耳熟能详,何况对方从圣坛上的炎之扉中抵达。而后者本来就是炎之圣殿的最高机密之一,能够打开炎之扉的人物代表着什么。对于身为圣殿成员的他来说不言而喻。 但看到那位下级修士从约尔福身边离开走向圣殿的正门,罗曼还没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一旁的哈鲁泽却急得不行地对她说道:“罗曼小姐,不能让他们打开正门,如果让他们掌握了法坦港内的信徒和下级神官,老师他们就处于不利的地位了!” “是这样吗。”罗曼小小的眉毛顿时一扬:“这些家伙竟敢使布兰多使绊子,真是可恶!” 说罢,她将手向圣殿的大门一指,那走向大门边的下级修士正吩咐僧兵将大门上的门栓取下,准备推开这两扇沉重的木门。可他们还没来得及伸手,大门上忽然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那人脸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大厅之中的所有人,忽然开口道:“嘿,伙计们,你们运气真不错,竟然找到了这扇通往宝藏的大门――你们想要通guò我获得宝藏吗?没问题,只要你们能够答出我的谜题!”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甚至包括罗曼和小王子哈鲁泽在内,哈鲁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商人小姐施展出的这个法术,而罗曼则把小嘴张成‘O’形:“哎呀呀,这个法术不是封门术吗!” “我说,各位怎么了,难道你们对传说中的宝藏就没一点兴趣吗?”大门上的人脸仍在喋喋不休,但这个时候约尔福神父和他身边的那个大人物已经反应了过来。 “物体活化,抓住那个女巫!”约尔福身边的大人物目光如电,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侧门后面的罗曼和哈鲁泽,怒吼道:“不能让她逃出去!”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个方向,人群之中的阿勒莫夫看到罗曼和哈鲁泽,忍不住愣了一下。 约尔福自然记不起这位在几天前来过圣殿一次的小姑娘,他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将手一指,一个神圣牢笼就向罗曼和哈鲁泽笼罩了过去,但这个法术还没来得及靠近两人身边,哈鲁泽身上忽然张开了一个透明的法术护盾,顷刻之间便将约尔福的圣术抵消于无形。 看到这一幕,约尔福忍不住愣了一下,但他身边的那位大人物却反应了过来:“免疫法术控zhì?这是新月戒指,埃鲁因王室?快抓住那个小男孩,要活的!” 这个时候大厅中的下级修士与僧兵已经一拥而上,面对这一幕哈鲁泽脸都吓白了,忍不住颤声道:“罗曼小姐,我、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快跑!”罗曼虽然迷糊,但却不笨,拽起哈鲁泽的衣领就向后一溜烟地跑去。 两个人慌慌张张地飞奔过漆黑的长廊,眼看就要到之前那个转角,罗曼当然知道那后面就是圣殿的后门,只要到了后面,再绕到广场上,那里人山人海,对方就肯定拿他们没辙了。不过这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圣殿的守卫中甚至有白银阶的存zài,而她自己虽然实力也丝毫不逊色于白银,但毕竟只是一介女巫,在身体素zhì上远比不白银阶的战士。 身后的僧兵与修士们越追越近,罗曼感到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既紧张又刺激。 眼前就是先前那个转角,罗曼拽着哈鲁泽的衣领一步转过那个转角,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她闷哼一声,感到头埋进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里面,赶忙瞪大眼睛后退一步,却感到手腕一紧,已经被人抓了个正着。“吓!”这吓了罗曼一大跳,赶忙抬起头来,才发现抓住自己的一位美丽的女性神官,对方的个子极高,蓄着一头白金色的短发,眉宇紧蹙着,一双金色的眸子紧盯着她,面容之间满是威严与英气。 罗曼虽然不认得炎之圣殿圣袍的位阶,但也意识到面前这位女士地位不低,因为她先前见过主持福莎圣殿的神父,对方的圣袍可远没有眼前这一位这么华丽――除了干净整洁一点之外,甚至就是那位炎之圣殿的大人物,恐怕也比不上面前这一位。 但她被对方盯得有点儿紧张,下意识地抽了抽手,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好像是钢铸的一样,根本纹丝不动。“你弄痛我了……”罗曼有些心虚地小声说道:“罗曼不是小偷,你能不能先放我们走啊。” 但正是这个时候,另外一个略显空洞的声音响了起来:“罗曼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罗曼和哈鲁泽听到这个声音皆是一愣,惊讶地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女神官身后还有一个人,那是个浑身笼罩在苍白火焰之中的女骑士――“布伦希尔德女士!”小王子惊讶得叫出声来:“你怎么在这里?” ……(……) 第一百八十五幕 白狮之战 VIII 大地冰雪覆盖,万物全无生机,黑暗中仿佛一片寂寥,只有遥远的天际偶尔划过一道闪电,紫色的电光从厚厚的云层之间蜿蜒延伸,才能为这个漆黑的世界带来一丝光明。电光点亮世界的一刹那,才能看到一具具骷 髅死气沉沉地在这灰蒙蒙的雪地中前行,由远及近,遍布整个雪原,电光很快熄灭,黑暗中只余下星星点点灵魂之火的光芒,仿佛残留于视野之中的错觉。 马车上,尤塔正默然地看着这样一幕,这支亡灵大军正在与他们交错而过,这是短时间内她看到的第五拨这样的亡灵军队,只不过这一拨比先前遇上的每一拨规模都要庞大,它们在雪原上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数以 万计。天空中还有异样的响动,这声音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那是骨鹫挥动翅膀时发出的声音,数量密密麻麻,她甚至可以想象它们遮天蔽日从头顶上飞过的景象。 漫山遍野的亡灵大军仿佛是一道洪流,足以吞没它们所经之处的一qiē生灵,但他们所在这支小小的逆流而上的亡灵军队在这道洪流之中却没引起任何注意,分布于亡灵大军中的尸巫们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借着先前的一道闪电映亮大地的瞬间,尤塔曾经看到过一个尸巫,对方看起来和他们在黑玫瑰战争中见过那些中下级尸巫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手中的骨杖格外与众不同――这些骨杖看起来像是用恶魔的骸骨制成,每 一支外形都如出一辙――也与布兰多身边腐朽骑士克罗特手上那支一模一样。 尤塔默默地评估了一下,发现亡灵中的尸巫远远少于预期,这些尸巫是如何掌控这支大军的,她早已敏锐地联想到了这些古怪的骨杖之上。 尤塔当然不清楚自己几乎已经猜中了真相―― 布兰多同时也在打量克罗特手上的骨杖。那支骨杖应该就是那件黑暗至宝的赝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安布纳尔公爵手上的原版应该也和这一支一模一样。按照白的说法,黑暗至宝其实就是使用黑暗宝珠的力量来制 作的,而他隐隐可以感到克罗特手上的骨杖中正在散发出一种阴冷的力量,这种力量与生者的气息格格不入。先前他将这支骨杖拿在手上时就有十分强烈的感觉,只是没想到此刻在骨杖远离他之后,他仍旧能感到那种 力量在与他呼应。 布兰多略微蹙起眉头,他当然不是亡灵,但他知道自己身体中流淌着浓度十分高的暗神之血,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些暗神之血就是所谓的黑暗宝珠的力量,而黑暗至宝的力量同样脱胎于此,是不是就是说这些尸巫手中 的赝品其实并不仅仅只是赝品那么简单,而是黑暗至宝的一部分碎片。因此才能与他身体之中的暗神之血产生呼应? 他心中十分怀疑这一点,但暂时却没机会去证实这种怀疑,此刻骨杖正掌握在腐朽骑士的手上,克罗特用骨杖的特殊力量屏蔽了它身边一qiē生者的气息,要不是如此,周围的亡灵大军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存zài了。 布兰多自己触摸到要素之境,倒是随时可以隔绝自己的气息,但尤塔和她手下的年轻人们就暴露无遗了。 “它们前往的方向是法坦港。领主大人。”尤塔观察了那支亡灵大军半晌,才有些虚弱地对他说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我们不用管么?” “想管也管不了,这里至少有三、四万排骨架子,后面应该还有。”布兰多答道。 “也是……法坦港的舰队足以歼灭它们了,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领主大人?” 布兰多心想她可能还不知道,法坦港已经没有什么舰队了。托尼格尔的舰队在进入永夜之前就已经驶离了港口。不过他并不打算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免得他们想太多,反正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徒劳增加一些心理负 担而已。 他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马车又归于沉默。这辆马车其实本身也是一具亡灵,车厢由骸骨构成,拉车的牲口也是四匹亡灵战马,这本来是那个尸巫的座驾,这会儿自然便宜了他们。亡灵马车在雪地中缓缓前行,时间的流逝 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显得毫无意义,梅尔手中握着一只镀银怀表,表针时快时慢,有时还会往回倒转。 他们在雪地之中看到一株枯死的松树经历了从树苗生长到参天大树,再到枯死的全过程了,这样的场景在这片黑暗的世界中反复上演,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候尤塔和其他人才算明白了布兰多所说的时间在这个世界毫无意义的真实含义。 半个小时后,他们遇到了第四拨亡灵,这一拨亡灵和第三拨规模相当。 一刻钟后,他们遇上了第五拨亡灵,这一拨亡灵比前面两拨规模稍小一些,但也有上万之众。此后就再没遇上任何亡灵,但再接近银谷海岸时,克罗特手下的亡灵大军迎面遇上了一支克鲁兹军队,布兰多远远地就看 清了对面的旗号――正是克鲁兹人的白之军团,而且看样子是白之军团的先锋,这支克鲁兹军队大约有三四千人,数量比不上之前的任何一拨亡灵大军,但实力却强多了。 克鲁兹人前面开道的是地行龙骑士,后面一身重装的戍卫步兵,那些步兵手中的长矛都有三四米长,黑钢的枪头在火把的光芒下沉沉发光,全身着甲,连脸都遮得严严实实。戍卫步兵是白之军团步兵的主力,单兵实 力平均都在白银下游到中游之间,一但结成矛阵,就算是黄金水准的骑士团都很难从正面击溃他们。 再后面是投射部队。大部分是弩手和从东梅兹地区招募来的长弓手,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能力,但平均水准起码也有白银下游。 这就是克鲁兹帝国的一线军团的实力,别看瓦尔哈拉目前发展得兴兴向荣,但布兰多从来不认为自己手下目前的实力可以正面击溃帝国的任何一支一线军团,甚至连二线军团在正面对上时都很难在攻坚中取胜。或许 尤塔她们还没什么概念,但帝国的强盛在经历了上一世的布兰多心中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干掉一队地行龙骑士,而灰剑圣梅菲斯特也同样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但结果呢?事实上他那位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老师还不是一样被帝国追捕得几乎无处容身。 达到法则巅峰,甚至跨入了极之平原之后,个人的力量可以达到一个可怕的境界,甚至足以左右战局,成为一个国家战略性的力量;但那不是说真正达到了那个程dù之后个人就可以匹敌国家。更不用说是克鲁兹帝国 这样强盛的国家――毕竟虽然踏入了极之境的人不多,但帝国内还是有那么好几个的。 默默地看着这支克鲁兹人的军队靠近,马车上的尤塔等人也沉默下来,白狮卫队和这支可怕的军团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就目前的白狮卫队来说,军队中的士官与精锐的平均水准勉强能达到白银,但大部分士兵还在 黑铁巅峰徘徊,和平均水准在白银中下游、士官与骑士的水准都在黄金之上的白之军团相比。差了足足有一个层次。 而这还是白狮卫队,要是拿北方的白狮军团和王国的其他军团与白之军团相比。那就更没有可比性了,如果说此刻的白狮近卫与白之军团是预备役与正规军的差别,那么其他军团简直就像是不入流的土匪山贼,连民 兵和警备队都算不上。 面对这样一支军团,就算是加上布加人的舰队,胜负也最多不过在五五之数。毕竟此刻操纵舰队的还是平均实力较差的埃鲁因人,舰队中高水准的巫师更是远远不够,而据尤塔她们所知,帝国的四大军团,每个军团 都是有自己的专属空军的。 布兰多看了这些默然不语的女佣兵团长和她手下的年轻人们一眼。大概猜出他们心中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打算出言安慰,有时候让他们认清差距也有好处,魔潮正在影响着这个世界,每个人从这一刻起都有相同的机 遇,认清了差距,才会有奋起直追的动力。 白之军团的先锋很快到了近前,前面开道的地行龙骑士最先发现了这边的亡灵军队,他们立刻脱离大队,向着这个方向赶了过来。 一直走到不远的距离上,地行龙骑士才停了下来,大声向克罗特发出质询。 腐朽骑士克罗特第一时间就想要回应,但布兰多马上拦住了这家伙,“别回话。”他小声答道,“也不要暴露我们的存zài。” “没、没问题?”克罗特有些战战兢兢,它虽然是亡灵,但并不是没有脑子,当然能看出两支军队质上的差距,别看它手下也有好几千骨头架子,但要真正打起来,估计就是那一小队地行龙骑士就能不费什么事儿地 将它们屠戮干净。 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的强大可不是建立在数以百万计的骷髅战士上的,在亡灵的对外战争中,真正主宰占据的是那些强大的亡灵,比如黑骑士,比如骸骨巨龙与巫妖。 布兰多缓缓点了点头。 他早就观察过了,之前的那些亡灵大军应该都是直接受制于黑暗至宝的,如果克罗特表xiàn出太多的自主权,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现在他们最好要做的事闷头前进,这些克鲁兹骑士想必是要赶往前线的,他 们现在不过是例行问询而已,只要克罗特不做出什么威胁性的举动,对方就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谁会想到这个时候有一支不属于安布纳尔控zhì的亡灵大军正在向奥韦欣方向逆行呢?要知道在这个计划之中,法坦港的埃鲁因人应该是连亡灵的存zài都不知晓的。 尤塔和梅尔等人都缩回了车厢之中,亡灵马车被浓厚的死亡气息所笼罩,再加上距离较远,也不虑会被对方发现车厢里面还别有洞天。克罗特听从布兰多的吩咐一语不发,驭使亡灵大军与这支白之军团的先锋错身而 过,那些地形龙骑士远远地跟在亡灵大军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果然不再出声询问,直到两支军队交错而过,他们才折身返回。 直到这个时候,马车内的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尤塔不禁有些钦佩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她并不知晓骨杖的秘密,只当是布兰多临危不乱,大有其祖父的风范。 此后没多久,他们又先后遇上了两支白之军团的主力,不过这两次的情况都差不太多,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亡灵大军中竟然出现了‘叛军’,克鲁兹人大都以为这支亡灵军队是奥韦欣附近游弋的诸多亡灵军队中的一支 ,人类毕竟不习惯于亡灵打交道,事实上大部分白之军团的军官也不大清楚女王陛xià与玛达拉交易的详细细节,因此根本不清楚这些亡灵在整个计划当中充当着什么样的作用。 尤其是对于大部分白之军团的高层来说,下意识还是认为与玛达拉交易是一见见不得光的事情,因此对于这个计划本身就到处遮遮掩掩,最后连大部分白之军团的军官也搞不清楚这些亡灵究竟部署在那些位置,只知 道它们会配合他们偷袭法坦港。 而这大大方便了布兰多等人的行事,不出两个钟头,克罗特和它手下的亡灵便已经穿过数到防线,来到奥韦欣附近。 此刻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但奥韦欣城内却仍旧灯火通明,远远地从附近的银谷海岸上望去,这座港口犹如一枚镶嵌在漆黑地平线上璀璨的星辰。 …… (PS:昨天那章有几个地方把哈鲁泽写成克鲁兹了……也是没注意,OTL。(……) 第一百八十六幕 白狮之战 IX “西德尼,你果然前来自投罗网了。” 一个略显严sù的声音平淡地回荡在福莎圣殿的大厅中,大厅内不知什么时候有多了两个人,开口说话的正是其中之一,而先前对约尔福训话的神官此刻正跟另外一个陌生面孔一齐恭敬地站在此人身后。这个人大约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披和西德尼身上款式几乎一样的圣袍,略微有些秃顶,身体发福。 事实上此人正是十一圣座中排名第六的‘颂圣者’罗德里克,罗德里克.巴巴罗萨,出身斗篷海湾的经院世家,年轻时就深得上一代大神官、斗篷海湾教区主教梅乔里青睐,后来他升入圣殿上层,以一手赞圣诗闻名,曾经在安布罗利打击邪教徒,下手毫不留情,得了一个铁主教的称号,回到圣殿中枢之后,就一举进入十一圣座的权力核心,他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但实际年纪并不比瓦拉小多少。 但西德尼压根都没有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似乎也懒得开口,她的目光移向圣坛方向,那上面的焰之扉此刻早已消失无痕――显而易见的,这里就是一个陷阱,等着她前往此处。她丝毫不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会来这里,她逃出狮子圣宫时带走了圣剑奥德菲斯的碎片,如果白银女王连这都猜不出来,那才叫让人奇怪。 罗曼和哈鲁泽有些紧张地站在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身后,布伦希尔德在一旁护卫着两人的安全,她神色有些淡漠,布兰多给她下达的指令是让她用御风驹送西德尼到法坦港,至于这些凡人之间的争斗,她实在是不怎么关心。何况西德尼也没有向她求助。 大约是被西德尼和布伦希尔德漠不关心的态度给激怒了,大神官罗德里克眉尖一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怒意,他在十一圣座中虽然排行第六,但真正实力与西德尼相差其实并不太远,事实上十一位圣座中。除了瓦拉实力超绝之外,其他人其实都不过相差伯仲,而眼下他还有两位经院派的高阶神官相助,他实在不知道西德尼的自信从何而来。 是因为后面那个女人? 罗德里克扫了布伦希尔德一眼,就看出这位女武神之首最多也不过才真理之侧的水准,至于罗曼和哈鲁泽,他就直接无视了。想及此,罗德里克心中略微有了底,他不愿意节外生枝。立刻沉声对身边的两人与约尔福吩咐道:“一起出手,拦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大人,那个小男孩应该是埃鲁因的王储。”这个时候,约尔福身边的那个高阶神官却忽然出口道。 罗德里克看向哈鲁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默默点了点头,答道:“不用管他。他们跑不掉,看好西德尼就可以了。” 两人低声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以西德尼的实力却不可能听不到,然而她却好像真的听而不闻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要冷眼旁观罗德里克出手。她的这种态度更是激怒了这位来自圣殿中枢的‘颂圣者’,罗德里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低声诵道: “至高之炎。吾君先王。 请恕凡世之愚妄, 降下汝的圣裁, 清扫一qiē罪恶与黑暗。” 一道神圣的光辉从圣殿穹顶上垂下,将他笼罩在其中,他双手一展。这光辉就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仿佛一个牢笼,要将西德尼笼罩在其中。要是此刻布兰多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认出这个法术来――训诫诗,这是炎之圣殿七十四首神圣赞美诗中的一首,赞美诗是炎之圣殿神官最强大的圣术之一,而七十四首赞美诗每一首都是一个强大的圣术,它们即是审判又是真言,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凡人所说的神之法术,事实上说的就是赞美诗法术。 而赞美诗又是罗德里克的拿手好戏,七十四首赞美诗中有长有短,其中号称最强禁锢、封印与结界圣术的训诫诗拥有一百四十四行,一个教义精深的苦修士可以在短短七行诗内施展出这个圣术,但罗德里克一出手,就是惊世骇俗的四行赞美诗。 仅在这一领域,他可以说已经站在了炎之圣殿的巅峰,甚至可能包括瓦拉在内,无人能出其右。 而当罗德里克施法的同一时刻,他身边的两位经院大师也同时一左一右向西德尼包抄而来,他们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各拿出了一支杖头呈十字形的权杖,这是炎之圣殿的十字权杖,即是很强力的圣器,同时也是他们身份的象征;他们这一级的主教通常也被称之为十字主教,在炎之圣殿,十字主教的实力通常在要素开化到真理之侧之间,视个人实力不同而定,大部分地区主教的水平事实上都还达不到这个程dù,因此十字主教大部分其实都是在圣术和宗教知识上造诣极深的经院学者。 被‘颂圣者’罗德里克加两位经院学者同时夹击,在圣殿内,恐怕除了至高者瓦拉之外没有任何人敢说可以全身而退,但此时此刻,西德尼却仿佛丝毫没有感到危险一般,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十分冷漠鄙夷的眼神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位经院大师与罗德里克的圣法术。 “她疯了?” 罗德里克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当然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手用一个法术就将狮子圣宫的首席神官重创,不要说他,恐怕就连大圣座瓦拉也做不到。要知道西德尼毕竟是十一圣座中战斗力仅次于瓦拉的存zài,在帝国有一个传说,那就是据说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本来在战斗上极有天赋,在她年轻的时候本来可以进入炎眷骑士团,但是是她本人选择了走修士的道路。 而作为十一圣座之一,罗德里克知道这个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甚至更进一步,当时西德尼事实上是被上一代的骑士团大团长看中了。要钦点她作为接班人,但西德尼自己反对,再加上瓦拉和上一代大圣座的维护,此事才不了了之。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骑士,即使后来走上了主教的道路,但她的战斗风格在十一个圣座中也是最为强悍的。 但就是再强悍。西德尼也绝不可能站着不动硬撼他的法术,她把他当成什么了,那些不入流的高阶神官? 然而下一刻,罗德里克觉得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他看到自己的法术在还没有接触到西德尼的身体时,就自动支离破碎,好像是玻璃一样片片碎裂开来,作为化作无数粉尘,随风而逝。那一刻罗德里克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是赞美诗。是七十四首赞美诗中威力排在前十的训诫诗,她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就破解了他的这个法术? 难道说眼前这个女人其实是瓦拉伪装的? 罗德里克马上就把这个疯狂的想法丢出了脑海,先不说大圣座瓦拉现在还被女王陛xià软禁着,而且就算是瓦拉亲自,也不可能就这么站着不动地破解掉他的法术。 他脑海中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前面的西德尼终于出手了,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抬起右手向他一指,就是一记最为简单的三环圣术。光辉射线。一道白光从西德尼指尖射出,直奔‘颂圣者’罗德里克而来。这个圣术在低阶神官之间颇受欢迎,因为它是四环以下最为行之有效的攻击方式,然而到了圣座这个等级的战斗之间,这种法术无异于开玩笑。 别说罗德里克有无数种手段可以反制这个法术,事实上就算是他毫无反应,任凭这个法术打在身上。这个区区三环法术也未必能击穿他的意志屏障。 部落罗德里克这一刻却从这个法术上感受到了极端危险的气息,他顷刻之间一连在自己身边布下了三四个防护圣术,还好像生怕挡不住这个三环法术一样拼命地向后退去。就在下一刻,在这个大厅之中的众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眼中。可怕的一幕发生了,这个简简单单的光辉射线就像是传说中的圣枪一样,它竟然一往无前地连续刺穿了罗德里克身前的所有防护法术。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白色的射线完全没有引发‘颂圣者’罗德里克的意志屏障,就那么轻轻巧巧低洞穿了他肥胖的身体,刺穿了他的心脏部位。 堂堂炎之圣殿十一圣座之一,‘颂圣者’罗德里克瞪大眼睛,仿佛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死得如此轻巧,然后无边得黑暗便笼罩了他的意识世界。 直到罗德里克的躯体轰然倒地,忽后在顷刻之间燃烧起来,仿佛被神圣之火所吞噬,整个大厅之内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一时竟都没有反应过来。 包括在场的无数修士,包括约尔福神父,以及那两位经院大师在内,那两位经院大师已经生生止住了脚步,一脸见了鬼的神色看着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一时间进退不得――要继续进攻?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要逃跑,又能逃到那里去? 罗德里克是什么实力?他尚且在对方一个区区三环法术之下灰飞烟灭,又何况他们? 但他们两人毕竟是在教义上造诣精深的修士,很快就想到罗德里克临死之前想到的那个可能性,脸色齐齐一变,同时将目光投向一脸淡然的西德尼。但这个时候西德尼根本不看他们,直接面向大厅内的所有炎之圣殿的下级修士说道:“你们马上打开大门,将所有人召集起来,我要训话――” 约尔福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地上罗德里克烧成的灰烬,又看了看西德尼,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问道:“西德尼女士,你……” 说完这句话,这位福莎圣殿的主持者心中就后悔了,连罗德里克都死了,他又有什么资格问这样的话,毫无疑问,这个女魔头肯定马上就要对他下手了。 但想及此,约尔福不知从那里找来了勇气,大概是出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他忽然昂起头大声说道:“西德尼女士,既然你已经背叛了圣殿,那么你就绝不再是炎之圣殿的圣座,因此我们也没有听从你的命令――福莎圣殿绝对不会向任何异教徒低头!” 他此言一出,福莎圣殿内竟然是一片死寂,静得落针可闻,周围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甚至包括那两位经院大师在内,那种眼神中既复杂又敬佩。 “勇气可嘉,”但西德尼却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答道:“不过向你下达命令的并不是我,留给法坦港的时间不多,我希望你不要浪费时间。” 说完,她将手一摊,一道虚影竟从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身后缓缓升起。 当看到那道虚影时,整个福莎圣殿内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这是……” “这是圣剑奥德菲斯!” “先王在上……” 西德尼板起了脸,冷冷地答道:“以炎之王吉尔特之名,我宣布白银女王阴谋分裂圣殿,福莎圣殿乃至于法坦港教区所有信徒,立刻归从于圣剑之魂之下,听从我的命令,发动圣战!” 两位经院大师一脸死白。(……) 第一百八十七幕 白狮之战 X 炎之刃奥德菲斯高悬于福莎圣殿的大厅之上,位于大厅中的信徒与约尔福甚至看到了这把圣剑后浮现出的一个虚影,那虚影手握圣剑,身披长长的龙焰披风,背对着众人。 一股强烈的感情忽然不可抑制地涌上了约尔福的心头,他仿佛看到了属于过去的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然而先贤和英雄们却在背离他们而去,渐行渐远。关于少年时代的信念与追求,对于英雄的崇拜和对于炎之圣殿坚定不移的信仰被重新回忆了起来,仿佛是心田间流淌的一个声音,经过数十年的发酵与珍藏,苦涩而令人悔恨。约尔福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他一跪下,他身后的诸多低级修士们也一一跪下。 两位经院大师亦跪了下去,在四位贤者之一、克鲁兹人的王吉尔特的面前,他们冷汗淋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曾定下神圣的盟约,我们的盟约是如何的?千百年前我们曾打败了黑暗之龙,将沃恩德从暴政之中解放出来。我们并不是救世者,但我们只是追求自由。然而千百年之后,敏尔人的帝国已经不再存于此世,我们是否还有资格,说我们是光荣的子民?” 炎之王吉尔特的虚影在半空中一言不发,然而对于这些炎之圣殿忠诚的信徒来说,责问却在心中,除非是那些真正抛弃了信仰的人,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远在法恩赞的圣宫之中,伟岸而高大的身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碧绿的目光仿佛可以看穿无穷的时光,看到在那雷电交织的天幕之下,过去、现在与未来同时发生的一qiē,敏尔人兴起、灭亡。人类与精灵撕毁盟约,彼此攻伐,仿佛是一个千年的轮回,只是这一次解放者变成了压迫者。 在精灵廷,风后圣奥索尔也心有所感从森林中一块岩石上站起,猎人两姐妹与众多骑士英灵们皆抬头看向她。她眉头微蹙,望向西方的某个风向。 “吉尔特啊,不管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你还是如此的刚正不阿,所有人都改变了,你却始终如一……” 福莎圣殿,所有人都跪伏成一片,西德尼在圣坛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人――这些为自己心灵赎罪的人,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忘jì了自己的誓言。她回过头,对罗曼说道:“罗曼小姐,你做得不错,之前没有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否则现在会有点麻烦,现在请你帮忙把正门打开,我需要立刻向所有人宣布这件事,亡灵大军正在逼近法坦港。如果我们动作不够快,这座港口会面临灭顶之灾。” “亡灵大军?”跪在不远处的约尔福听到这个词语。愣了愣抬起头来,他脸庞上还带着两道明显的泪痕,但这位神官来不及感到不好意思,急匆匆地向西德尼问道:“西德尼女士,你说什么亡灵大军,法坦港附近怎么会有亡灵大军?” “你应该清楚东梅兹的历史。”西德尼看了他一眼,冷淡道:“这支亡灵大军在日食之前就开始聚集,此刻应该抵达了金针谷地东面,距离法坦港不会太远,你若不想看到法坦港成为人间地狱。就赶快行动起来,将整个教区的所有信徒召集起来。” 约尔福脸色剧变,连声道:“怎么会这样!我明白了西德尼女士,请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这位小姐在教区中面生得很,这件事交给我我可以完成的更好!” “也算我一个!”人群中的阿勒莫夫站了出来,他先看了罗曼一眼,发现后者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之后,才大声说道:“我是第三街区的神父,我叫阿勒莫夫,阿勒莫夫.佘道尔,西德尼女士!” 西德尼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两人立刻转身离开,去布置相关事宜。 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两位经院大师身上,约尔福等人还可以说对整个计划不知情,但这两个人肯定是知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因后果的,甚至包括白银女王和亡灵的勾结在内。不过她的目光只在这两个哆哆嗦嗦的家伙身上稍作停留,旋即冷淡地移开来,说实在话,若不是局势所迫,她对这些圣殿的内部斗争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西德尼……女士?”这个时候罗曼才终于有空插话,她早就好奇得不得了了:“这就是炎之刃奥德菲斯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半空中的炎之刃奥德菲斯问道。 “这就是炎之刃奥德菲斯。” “可我听说它被损坏了,你把它修好了吗?” 修好?西德尼摇了摇头,炎之刃奥德菲斯又岂是她可以修好的,圣剑的剑魂认可了布兰多,与后者融为一体,只有后者真正认可了这把剑与炎之王吉尔特的理念,这把剑才有被修复的可能。至于现在,这把剑其实暂时不过是处在一种被临时激活的状态下而已。 她不禁想到了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西德尼女士,既然我们已经是同盟,眼下我马上就要和女王陛xià开战,作为盟友,我就不客气了,有些事情我可能马上需要委托你去办。”在帝国军的营地中,布兰多转过剑柄将那个克鲁兹军官给敲晕之后,回过头来对她如此说道。 西德尼点了点头:“请讲。” “你应该也知道了,白银女王与玛达拉勾结,目前有一支亡灵大军正向着法坦港进发,我需要你帮助我消灭这支亡灵大军。” “你是想让我到法坦港去召集炎之圣殿的中下级神官,组成一支神官团来抵御亡灵?” 布兰多点了点头:“炎之圣殿的圣术和法恩赞的圣术是亡灵的克星,这次来的亡灵数量虽多,但大都是低级亡灵,我想只要法坦港教区的中下级神官们联合起来不被各个击破的话,要对付它们还是很简单的。” 西德尼考虑了片刻:“虽然如此,但亡灵大军的规模太过庞大的话。也要在白昼金炎之力最为充沛的时候,才有机会取胜,但亡灵们不可能在大白天和我们作战的。” “那可不一定。”布兰多拿出一枚形如玛瑙一样的宝石在她面前晃了晃:“它们一定会在白天攻击法坦港的,这一点我向你保证。” 西德尼皱起眉头,默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第二件事,西德尼女士。”布兰多又说道。 “什么事?” “这件事是关于你的。你带走圣剑奥德菲斯的碎片这件事女王陛xià知不知情?”布兰多问道。 “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把我留下来,”西德尼淡然地答道,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问她会不会派人到法坦港来拦截我?” “正是如此,因为炎之圣殿还掌握这焰之扉这个秘密不是么?”布兰多点了点头。 “我想她会派人来的。” “你觉得那会是谁,再炎之圣殿,能够压制住你的不会超过十个人吧?其中瓦拉大圣座要排除,凯撒是你们一边的,应该也要排除。剩下的人中,要是炎眷骑士团不出手,那么应该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可以选择了。”布兰多立刻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 西德尼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们对我们这么了解,看来女王陛xià远远低估了你。” “西德尼女士,你我都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布兰多去打断她道:“你认为来的会是谁?” “罗德里克,罗德里克.巴巴罗萨。”西德尼肯定地答道。 布兰多微微一愣,他心中锁定的人选其实也是罗德里克。另外还有一个是‘至圣者’马迪,但却没有西德尼这么肯定。他不禁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后者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解释道:“在女王陛xià身边,对于她来说最忠诚的人,就是罗德里克,这件事关系重dà,她肯定会让罗德里克出手。何况罗德里克擅长赞美诗。这一系的圣法术对我来说十分克制。” 布兰多点头,西德尼继承的是天使之血,擅长近战,而控zhì系能力较多的赞美诗的确是对她来说克制性很强。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呢?”他又问。 “其实只要领主大人现在通知自己的手下,下令将福莎圣殿严密监控起来。不给他们机会打开焰之扉就可以了。”西德尼答道:“我没猜错的话,灰剑圣梅菲斯特应该也在法坦港吧。” 布兰多摇了摇头:“不,西德尼女士,老师他已经不在法坦港了,何况这个选择也不够好,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建yì你应该让罗德里克来法坦港,然后杀了他,我可以向你提供证据,证明他与万物归一会勾结。” 布兰多记得历史上罗德里克是在狼祸之后被发现与万物归一会勾结的,虽然他本人并不是万物归一会成员,但他却利用与万物归一会的合作在炎之圣殿内清除异己,他相信这种合作绝对不会事在狼祸后才开始的,在这个时代应该也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西德尼却打断了他的话:“没必要,你想杀了罗德里克?” 布兰多微微一愣,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原来你们早已知道了?” 对于这个问题,西德尼却没有选择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要对付罗德里克不难,但要杀他却不太可能,何况他肯定不可能是单人一个人过来,炎之圣殿最次一级的焰之扉能够传送两个和罗德里克差不多实力的人,他说不定会带上两位经院派的高阶神官。” “要杀他,没那么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能,对吗?”布兰多听出她话里有话。 西德尼点了一下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 “我需要你将圣剑之魂分给我一部分。” “圣剑之魂?”布兰多反应了过来:“你要修复奥德菲斯?” “修复谈不上,”西德尼摇头道:“但只要有一部分圣剑之魂,我就可以暂时激活它,圣剑奥德菲斯和炎之王吉尔特是炎之圣殿信仰的源泉,是至高无上之物,在它们的加持下,没有任何炎之圣殿的圣术可以击败我。”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我从未感受到过奥德菲斯之魂的存zài,我能做到吗?” “你能做到。” “那我明白了――” …… 咯吱一声,福莎圣殿的正门被从外面推开来,这才使西德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然后她就听到罗曼脆脆的声音:“马乔里,你也来了?” “罗曼小姐,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从正门外大踏步进来的是正是士官马乔里,西德尼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不过她马上看到了在正门外的约尔福和阿勒莫夫,许多信徒正聚集在他们身后,看样子这两人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已经把她吩咐的事情通知到了。 “马乔里,这位就是西德尼女士,”罗曼想了一下,大概是在思考怎么介绍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比较好:“――她可是非常厉害哦!” 但马乔里早就从夏尔和布兰多那里就了解到了这位来自于圣殿高层的女神官,事实上远比商人小姐更清楚这位女士的底细,他向后者点了点头,左右打量了一眼,发现圣殿内的局势并没有脱离控zhì之外,才松了一口气:“西德尼女士,是您将这些信徒召集起来的吗?” 虽然事情和他想象的有点偏差,但西德尼却并没有否认,只点了点头道:“是的,相信你已经明白眼下的局势了,我要马上带这些信徒离开,没有问题吗?” 马乔里摇了摇头:“没有问题,领主大人已经吩咐过我们了,但您需要什么帮助吗,女士?” “不,”西德尼答道:“你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把守好城门,不要放任何一只亡灵进城。” “我明白。” 罗曼有些无趣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她把目光转向一边,惊喜地发现福莎圣殿的活化大门正在为难埃鲁因的小王子殿下。 “嘿,小伙子,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想出来了吗?看起来你没有那么笨啊?难道说你的脑瓜子里面装的都是发了霉的面粉么?” “才不是,”哈鲁泽皱着眉头,噘着嘴道:“大门先生,是因为你的问题太强人所难了,我怎么猜出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那好吧,我们换一个问题。” “那你请提问,大门先生――” “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 “……” ……(……) 第一百八十八幕 白狮之战 XI 一股寒风袭入屋内,布里尔伯爵看到蜡烛的光芒忽然变得晦暗无比。 “怎么了?”他回过头看向坐在一旁自己的老友——正手持骸骨法杖,整个人处于一种令他不安的阴沉状态之下的安布纳尔。 “嗯?”公爵缓缓睁开眼睛,蓝灰色的眸子里一丝暗红隐现,他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手中黑雾萦绕的骸骨法杖,然后轻轻松开手,骨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般悬浮在半空中。一旁的布里尔伯爵深深地蹙着眉头看着这样的一幕,他并不喜欢这东西,这件黑暗至宝在历史上的没一任主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也不喜欢玛达拉的亡灵,这次作战行动会给他的领地带来相当大的麻烦,虽然白银女王事后会给予相应的补偿,他更担心自己的老朋友,他觉得自己的这位老朋友这些日子来已经变得阴沉了许多。 但伯爵明白,自己这位老朋友是军人,而自己只是奥韦欣的领主,有些事情,他是没办法插手的。 安布纳尔公爵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走向石孔窗边,那支黑气萦绕的法杖就被他留在原地,上下沉浮——石孔窗外是半个奥韦欣港,此刻完全处于冰封冻结之下,而他的目光越过城墙,黑沉沉的地方是蜿蜒曲折的银谷海岸。 “出什么事了,老伙计?”伯爵感到屋里的温度好像骤降了好几度,实在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看到连壁炉中的火光都变暗了,熊熊燃烧火焰变成了细小的火苗。 “出了点小问题,”安布纳尔公爵阴沉地答道:“我感到有一支骨杖忽然感应不到了。” 奥韦欣城外—— 亡灵大军正在层层静止。 在布兰多的命令之下,克罗特将手中的骨杖损坏。一道黑光从损坏的骨杖中射出,径直没入布兰多的胸口。布兰多知道自己身体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这道黑光看起来和白所描述的黑暗宝珠脱不了关系,因此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大惊小怪的神色,只是略微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果然没有发现异样。 他身体中除了暗神之血或者说黑暗宝珠的力量之外。应该还有圣剑奥德菲斯之魂,按照西德尼的说法,也就是火焰宝珠的力量,不过这两种力量同时存zài于身体中并没有任何冲突的迹象。事实上,这两种力量中暗神之血除了对于元素池的影响之外,布兰多根本就感受不到它的存zài,而奥德菲斯之魂也是一样,他一直到之前调动后者进入炎之刃的碎片时才感应到了其存zài,而平日里则是根本无从察觉。甚至连对他的火元素池的影响都欠奉。 至于为什么一个能影响元素池而另一个无法影响,布兰多隐隐感觉这之间的差别产生于两者一个拥有自我意识,而另一个则没拥有自我意识——奥德菲斯是炎之刃的剑魂,在《琥珀之剑》中,所谓的剑魂其实就是圣剑受其主人与经历的影响产生的阵营倾向,虽然并不能和真正的智慧媲美,但至少也是拥有了判断的能力,而黑暗宝珠则长期处于一分为二的状态之下。为黑暗至宝所掌控的部分显然是较小的一部分,至于一开始注入到他身体中的暗神之血(黑暗宝珠力量的另一种说法)则更为稀微。不存zài具备自我判断与意识的可能性。 黑暗宝珠与火焰宝珠的力量显然极为独特,它们与布兰多所知的任何一种力量都有所不同,在沃恩德,大部分力量与能量都是展现于外的,它会切切实实地提高你的能量级数——即能级(Oz),改变的你外在或者内在力量——身体三柱。力量,灵巧,体质或者是灵魂的三柱,感知,意志与血脉。元素宝珠虽然在历史上展示过近似于神迹一般的强大威能——例如炎之刃与霜咏者可怕的杀伤力,但你却无法感受出它们的能级。 它们就像是一件没有任何能量的魔法物品,这本身听起来就是一个悖论,因为在沃恩德这个世界中所谓魔法物品的定义就是‘蕴含某种力量、或者能量的物品’。 非但元素宝珠本身如此,而且连它们所蕴含的‘力量’似乎也具备这样的性质。 骨杖损坏之后,站在后面的尤塔等人立刻发现了周遭的骷髅士兵身上发生的变化—— 层层静止于积雪覆盖的银谷海岸上的数千亡灵,一道骚乱的波纹以它们为中心扩散开来,顷刻之间,亡灵大军仿佛冰雪般消融;正是同一刻,默视着奥韦欣方向的布兰多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向一旁的塔鲁打了个手势,年轻的巫师立刻施展起了法术,一道水纹般的波纹在四周的空间中荡漾开来,屏蔽了生者的气息。 稍远一些的地方,一些嗅到风中生者气息的亡灵,步履蹒跚地停了下来,亡灵大军正在崩溃,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仿佛荒野上游荡的孤魂野鬼。 “大人,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毁掉骨杖,命令这些亡灵向港口发起进攻不更好么?虽然它们不堪一击,但至少也能充作炮灰不是么?” 塔鲁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布兰多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数千没有经过亡灵秘法强化过的骨头架子根本毫无作用,他也不需要这么软弱无力的攻击,他潜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奥韦欣港并不是法坦港那样的军事要塞,作为北崇高内海的重要商港,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港口规模早已今非昔比,由于市区一圈圈扩大,港口内的商人们早就拆掉了外城墙——在帝国腹地,秩序最为稳固的地区,又是白之军团的驻防区,奥韦欣也根本用不上这些防御设施——为了税收考虑,城市的执政者布里尔家族选择默认了这种行为。随着城市的扩大,奥韦欣逐渐越过了原先的边界——绿松石河,在河流的东西形成两个城区,东区是旧城区,奥韦欣最早的城门于码头都在绿松石河的东岸,而西区是新城区。坐落着整齐划一的工场与手工业作坊,还有两个集市。 值得一提的是,奥韦欣后来新建的孔维要塞也位于北城区,这座要塞伫立绿松石河北岸,在北岸繁多的灯火之中犹如是一座无声漆黑的幽灵。 而此时此刻,布兰多正感到一种强烈的感召从这座要塞中传来,毫无疑问,那件白口中的黑暗至宝就位于这座要塞之中,它果然对所有用它的力量制成的赝品拥有某种掌控能力。既然如此,那么掌握它的安布纳尔公爵想必不会离得太远。 他轻松就压下心中的阵阵冲动,对于掌握了黑暗宝珠力量近三分之二还要多的他来说,安布纳尔公爵手上那件所谓的‘黑暗至宝’简直是不值一提。 对方应该也已经是发现了他的存zài。 不过已经晚了。 布兰多从怀中拿出一枚宝石一样的东西,这枚‘宝石’通体黯淡无光,呈月牙形,像是某种长石,或者说黑曜石。他只看了这东西一眼,就将之向前一抛。宝石划出一条平平的弧线。落入海滩上,只是此刻银谷海岸的海滩上并无沙砾,只有一层层厚厚的积雪,宝石落入积雪之中,就深深地陷了下去。 头顶之上—— 天空一片漆黑,十二轮月亮黯淡无光。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崇高内海的外海好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海面上电闪雷鸣,交织的电光映出一片狰狞的景象,整个海面仿佛沸腾,顷刻之间卷起上百尺如山形的巨浪。又汹涌而下,此起彼伏,犹如移动的山脉,又或者彼此厮杀征伐的巨兽。 远在天边,冰川冻结了海岸,冰原一直延伸到大海深处,巨大的冰山悬浮于狂暴的海面上,崩裂、冰封,旋即又消逝于黑暗深处,整个天与地都为一片瓢泼的雨幕所笼罩,从天幕上垂下的雨线模糊了海面与天空的界限,将整个世界都模糊在一起,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水之世界。 然而一支银色的舰队却在这雨幕之中穿行。 ‘破浪号’之上,值勤巫师台尔曼有些不安地看着海面上正在发生的一qiē,凡人常常认为巫师们无所不能,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们吃惊或是恐惧,但事实往往并非如此,台尔曼今年二十一岁,在成为巫师之前其实只是托尼格尔乡下农民的儿子,他有幸跟一个流浪巫师识过几个字,因此被夏尔的第一批学生看上,成为了夏尔巫师塔的第三批学生,他很聪明,学得也很快,在一个月之前成为了巫师学徒,后来又被布加人选中(实在是矮子从中拔高子),成为‘破浪号’这条新造好的护航巡洋舰上的正式巫师中的一个。 虽然名义上挂上了正式巫师的头衔,但事实上台尔曼还是个半吊子巫师学徒的水准,而且他所学过的东西也不多,远比不上那些真正出身正统的学徒——高塔巫师培养一个学徒通常要五年,布加巫师的学徒期虽然短,但他们至少在正式接触魔法之前通常要经过十年或者更漫长的时间——即是从出生开始,就开始接触魔法相关的基础知识——因此台尔曼虽然初步了解了魔法的世界,但还远远谈不上接触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 世界是什么? 对于许多见识广博的巫师来说都是一个未解的难题,更不用说对于台尔曼这个还未脱离农民儿子身份的见习巫师。 他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场景,事实上这并不是此刻他一个人的想法,在整艘船上,甚至整个舰队,持有他一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眼前发生的一qiē已经超越了他们所认知的帝国的内战,或者甚至是圣战的范畴,这一刻许多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一种别样的猜测。 或许这一次四大圣殿真的要有麻烦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猜测精确无比,而且所带来的后果还要远超他们的想象,但在组成舰队之前布加人临时要求的军事化管理与训练总算产生了作用,才使得台尔曼没有生出临阵逃脱的心态来,他至少还记得自己目前肩负着什么样的职责,而作为舰队的先锋,破浪号又肩负着怎样的职责。 忽然之间,台尔曼看到自己面前的水晶球亮了起来,微微闪烁了一下,当他看清水晶球上浮现出的文字,惊得一屁股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连脚上的靴子都踩掉了一只,但他根本没心思去捡起这只靴子,而是立刻光着一只脚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在这位年轻的巫师身后,水晶球上的一小行数字正闪闪发光。 X—3321;Y—4211;Z—0311 …… 刷刷刷,刷刷刷,黑暗中的雪地上回响着一阵低沉而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这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响了好久才最终停息下来。法坦港城外是易守难攻的海崖山道,在山道的一头有一处向内的山谷,在晴朗的天气下,从港外要塞的城墙上向山谷方向眺望,往往能看几英里远,但此时此刻,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但若你仔细观察的话,却能看到黑暗中依稀有一片片闪烁的光斑。 在埃鲁因,布契与卡拉苏的老兵只需要一眼就能惊得跳起来,认出那是亡灵大军在行军时灵魂之火特有的光芒,但这一刻,驻守在要塞内的兵力不过是听命于路德维希男爵的港口卫队,这些士兵不要说亡灵,就算是山贼都没见过。 死亡仿佛在无声无息中逼近了。 索克在雪地中冷冷地注视着亡灵大军的进展,借着一丝黯淡的反光,它可以看到大队的亡灵正在逼近那条海崖小道上的要塞城墙之下,尸巫已经布置好前面两排的骷髅弓箭手,而法坦港方面仍旧是毫无反应,想必那些家伙认定在这样恶劣的天候下根本不可能遭到袭击吧。 何况这场日食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偶然’的。 想到日食,索克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阴霾,如果说连日食都可以被人为制造,未来的日子恐怕未必真像想象中那么安稳,何况眼下这种天候实在不像是单纯是日食那么简单。一想到最近帝国内发生的种种迹象,好像没有那一种是什么好兆头。 乱世降临了—— 他心中无端升起这样一个想法。 ……(……) 第一百八十九幕 白狮之战 XII 在第一时间,法坦港外海崖小道上的要塞便宣告失守,城头上的卫兵在措不及防之下被黑暗中射来的冥钢箭矢钉死在城墙上,鲜血还未来得及漫流便已冻结。骷髅在尸巫的指挥下用攻城器械撞开车门,兵营内的士兵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但已身陷重围,要塞内的抵抗只持续了片刻便消寂下来,连同兵营内的三十多名港卫队士兵全部宣告阵亡。 法坦港是作为舰队驻扎的要塞来修建的,它的选址在一片海崖峭壁之间,只有两条狭窄的山道连接着港口通往外界的道路,帝国海军在这两条山道上修建了海崖要塞,要塞正面面向通往这片海崖的山谷,一侧紧靠万丈绝壁,一侧临海,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要塞之后五百米,才是法坦港的主城墙,这五百米之间仍然是山道与滩涂,但地势仍比之前的那一段要缓和平坦许多。 而此刻,路德维希男爵和德尔菲恩正位于海崖要塞五百米后的这段主城墙上,城墙上早已布满了白狮卫队与港卫军的兵力,但在宰相千金的命令下,他们熄灭了所有火把,屏息凝神,不发出一丝声音。城墙上一片漆黑,几个巫师张开了法术结界以屏蔽生者的气息,法术笼罩着整段城墙。 男爵看着几百米外要塞内抵抗的声音最终停息,旋即重归于黑暗之中,他十分恼火地回过头对无动于衷的德尔菲恩说道:“你既然早知道亡灵的偷袭,为什么不让他们早作准备,要将要塞拱手让人?我知道你和那些埃鲁因人有旧隙,但你不能拉上我们和你同归于尽。” 他说得十分难听,但再难听十倍的话也不能叫德尔菲恩皱一下眉头,只是她实在忍受不了这蠢笨的聒噪。冷冷地回答:“作为这座要塞的军事主官,请你拿出一点基本的军事素养来,不要在人前贻笑大方,我本来不想提醒你,但怕你在客人面前丢了帝国的脸面。” “你说什么!” 路德维希男爵刚要发作,一旁的奥尔康斯伯爵赶忙将他拉到一旁。他知道路德维希虽是法坦港的主人,但事实上平日里负责维持港口运作和管理舰队的是驻扎在港口内的舰队司令官,路德维希男爵其实并不具有多高的军事素养,只是个地方领主而已,倒是他自己已经看出来了这位宰相千金的企图,她这是要把这些亡灵放进来,好让神官有机会发起致命一击。 到法坦港主城墙下的这段五百多米狭窄崎岖的海崖山道,一旦进来了就无法轻yì退出去,才能保证他们的‘底牌’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只是法坦港的主城墙并不高。只有八米多一点,在奇幻世界根本不够看的,这实在是因为港口外的海崖要塞太过坚固,而当初建筑设计者考虑到港口内沙洲的承重因此才没有继续加高围墙。现在奥尔康斯伯爵心中就十分后悔,心中暗诽当初的设计建造者偷工减料,无论如何对于一座帝国要塞来说就应当不惜工本用魔法注入地下加固沙洲以修筑十三米以上的要塞城墙,或者再不济也要十米的一般城市主城墙的水准,那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提心吊胆。 何况法坦主城墙外通往海崖要塞这一段距离虽然大部分都是狭窄的海崖山道。但靠近主城墙尤其是城门下却是一片开阔的沙洲地形,十分利于亡灵展开兵力。而法坦港留守的军队并不多,其中港卫队还剩下一千多人、那个埃鲁因使节团的亲卫队大约数百人,一旦‘底牌’不能见效的话,这点儿人依托低矮的主城墙和不利的地形根本没办法守住港口,甚至说不定‘底牌’还没来得及运动到位置,防线就已经要告急了。 不过他没敢把心底的担忧说出来。只是向路德维希男爵解释了一番,听完解释,后者才平静下来,不再开口。但一旁欧妮身边的易妮德却显得有些不太忍心,质疑道:“就算这么说。你也应该通知前面的人撤下来,那可是四十多条人命,你怎么能让他们蒙在鼓里白白送死?” 德尔菲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妇人之仁。” “你――” 德尔菲恩思考了一下,明白自己现在的立场还是在这些埃鲁因人一边,叹了口气,解释道:“就算我派人去通知他们,下达的命令也是让他们死守到最后,但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他们逃回来也是死于军法官的剑下,何不如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一回英雄,这个结果至少对他们的家人来说更好一些。” 易妮德瞪大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可置信地回头去问道:“是这样吗,琪雅拉?” 小姑娘无奈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不过她马上紧盯着德尔菲恩追问道:“但更重要的是,你是想让他们死得更逼真一些才对吧?” “差不多吧,”德尔菲恩同样不置可否地回答:“他们是军人,我有权选择让他们怎样去死,只要能达成胜利,在战争中只有愚蠢和英明的命令,没有残忍和善良的命令之分。” 天上下着雪雨,丝丝毫毫落在在场几个姑娘的脸蛋上,易妮德和欧妮蹙着眉头,小精灵和她的伪龙一起趴在城墙上看外面的情况――但因为个子太矮了她就算拼命踮起脚尖也只能把额头伸出城垛外,琪雅拉一脸的无所谓,德尔菲恩则是脸色平静,一脸淡然,雨珠沿着她光洁姣好的面容上滑落,沿着她丑陋凹凸不平的伤疤上滑落。 倒是一旁的奥尔康斯伯爵对于这句话心中更加认同,心想不愧是号称帝国之花的女人,毕竟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个时候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亡灵已经打开了要塞另外一边的大门,准备要对法坦港发起攻击了。德尔菲恩停下争执,回过头向一旁的港卫队军官下达命令道:“薛鲁特骑士长!” “在!” “我命令你率领你的属下立刻出城,和亡灵展开对攻。对海崖要塞发起攻击,务必夺回要塞南段城墙!” “什么!”路德维希男爵惊得跳了起来,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恶毒的女人,你不能这么乱命,你怎么敢让我的人出城去与数量是他们几百上千倍的亡灵展开对攻,你疯了。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手,难道你真想把法坦港拱手让人?” 奥尔康斯也皱了皱眉,劝道:“德尔菲恩小姐,我们的兵力严zhòng不足,如果是在海崖要塞还好,但在这里我们出城就是仰攻,无论是从兵力还是地形来说对于我方都极为不利啊。” 德尔菲恩却丝毫不受影响,冷漠地回答:“我是指挥官还是你们是指挥官?我要提醒你们,我的指挥权是受到皇长子和托尼格尔伯爵双重认命的。我在这里享有最高指挥权,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怎么,你们想要违抗军命还是要临阵倒戈?” “你――”路德维希男爵脸都青了:“难道你让我们去死,我们也必须无条件服从?” “首先我要纠正你的错误,我不可能让我的士兵白白送死,其次,你答对了。就算我要让你去死,你也必须无条件服从――”德尔菲恩在雨中坐在轮椅上。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当然,你可以表示反对,我欢迎你去向皇长子殿下请示意见将我从指挥官的位置上掀下来,从这里到皇长子的行在只需要一刻钟,我预计至开始战斗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路德维希男爵嘴唇都气得哆嗦起来。一旁的马乔里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答道:“德尔菲恩小姐,让我们先上吧,白狮卫队已经准备好了。” 谁知宰相千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闭嘴,我有让你发表意见么。给我滚回去!马乔里骑士长,我想不需要让我来告sù你一个本分的军人应该干什么,我的命令不容讨价还价!” 一道闪电从漆黑的云层之中直刺而下,将在场的众人脸色映得一片雪白,或惊愕,或愤怒,或饶有兴趣,只有德尔菲恩至始至终都没有改过颜色。 她又看向一旁的薛鲁特,问道:“骑士长,是你骑士的荣誉让你在这一刻踌躇不定,畏缩不前么?” 薛鲁特面色一变,他看了一眼城外一片漆黑的海崖要塞方向,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指挥官女士。” …… 攻下海崖要塞的过程顺lì得超乎想象,计划似乎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法坦港的居民与驻扎于此的埃鲁因人果然没有丝毫防备,他们一定正为这突如其来的日食手忙脚乱,根本没有意识到帝国会在这一刻展开攻击,索克正沿着一段阶梯走上海崖要塞的城墙南段,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法坦港内,港内是星星点点的灯火,看起来因为遭受了突如其来的日食的原因,街上影影憧憧聚集了很多人。 他是白之军团渡鸦骑兵团下属,大骑士哈登的属下,蛮牛哈登向来充当军团的先锋,这一次也不例外,索克和另外几名骑士长主要负责在前线协调和观察亡灵们的进攻情况:按照预期,亡灵将组成这一次偷袭的第一波攻势,因为在日食的情况下它们的能力会得到最大的提升,而人类军团却会遭到严zhòng的削弱,借助这样的优势,亡灵将攻开海崖要塞和法坦港的外城墙,并投入巷战,即使打成绞肉战也无所谓,反正它们消耗得起。 而白之军团的主要敌人则是停泊在法坦港内布加人的舰队――至始至终,安布纳尔公爵都认定停泊于法坦港的舰队是由布加人所操纵,至于埃鲁因人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埃鲁因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舰队? 就目前来看,索克所观测到前线的局势非常之好,他看到骨头架子在尸巫的命令下打开海崖要塞的南城门,放出一小队进行试探攻击的骷髅,这些骨头架子在远处反射来的灯火光辉泛着森森的白光,排成紧密的队形,手中的冥钢利剑丝毫不发光,正是用作夜袭的利器。 骷髅们沿着山道向下,而更远一些,法坦港主城墙的方向一片漆黑,连半点火光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动静,前面的尸巫传回来的讯息表示城墙上只有星星点点几个生者的气息,这也符合预期,看起来这果然是一座不设防的港口――至少眼下来说是如此。 但不知为何,索克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他之前将这种不安告知了几个同僚,却被讥笑为太过谨慎――在蛮牛哈登手下的骑兵口中,谨慎其实就是胆小的意思,他自然不能接受这个评价,这会儿来到海崖要塞的城墙南段上,就是为了应证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至少目前为止,看起来的确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 索克心中无不自嘲的想到,或许的确是因为这一仗打得太过容易了,容易的叫人不敢相信,只不过先前亡灵们杀死的那二三十个港卫队士兵倒的确不像是知情的样子,看样子这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陷阱。他站在城墙之上,最后看了一眼法坦港方向,最打算走下城墙,外面实在是太冷了,他的几个同僚都不愿意呆在这鬼天气之下,早就在兵营中找了个看起来暖和一些的地方藏了起来。 而正是这个时候,来自法坦港的骑士长薛鲁特带领着一小队自己的手下摸到了距离海崖要塞南段城墙之外不远的地方,按照德尔菲恩的吩咐,他们带上了一名巫师,这名巫师是托尼格尔人,和其他人并不太熟,只是在队伍中默默地维持着一个亡者之息的法术。 走在最前面的薛鲁特打了个手势,使整个队伍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是正在出要塞的‘一小队’亡灵,在冷光下白森森的一片,仿佛是骸骨的森林,足足有上百具之多――没办法,对于亡灵来说这就是‘一小队’骷髅。 薛鲁特看得直皱眉头,港卫队不是克鲁兹人的一线军团,他和他的手下勉强能够上白银水准,但要面对一百多具骨头架子还是有些头痛,更不用说要塞后面还有多少,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海崖要塞城墙南段上有一道突兀的影子,连忙回过头对自己的属下低声嘱咐道: “看到了吗,那是个尸巫,这些低级骨头架子实际上都是由尸巫指挥的,只要我们干掉了指挥它们的尸巫,它们就没什么威胁性了。大卫,你把领到的圣水拿出来,淋一下箭头,我们一箭把那家伙干下来!” “只要把它干下来,我就给你们请功!” ……(……) 第一百九十幕 白狮之战 XIII 第一波战斗很快爆发,但薛鲁特的攻击却严zhòng受阻,在向海崖要塞城墙南段上射出一箭但没有得逞之后,他们很快暴露了目标,陷入围攻之中,不得不后退,战线一度退到法坦港主城墙与海崖要塞之间的中间点,德尔菲恩重新投入了两队港卫队加入战斗,才堪堪稳住阵脚。 在海崖要塞的城墙南段,在城墙之上刚刚虚惊了一场的骑士长索克也发现了亡灵们的攻击受阻,‘看来之前的攻击还是被发现了――’他立刻意识到这一点,这些港卫队的意图显然是想要夺回海崖要塞,但他们明显没意识到海崖要塞中的敌人如此之多,现在对方仍在负隅顽抗,想来是要为后方友军布置防御争取时间。 法坦港港口卫队的战斗意志和战术素养什么时候如此之高了?他不禁有些惊讶,这倒不是说他过去对这些甚至连二线军团都算不上的地方戍卫部队有多了解,而是一个普遍的认识,作为帝国的精锐,白之军团的先锋,索克当然有资格看不起这些地方上的兄弟们,今天港卫队表xiàn出的水准显然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在投入了两个小队的生力军之后,战场上的局面一时间竟然重新发生了倾斜,薛鲁特和他的同僚们一度攻回了海崖要塞南段城墙下方,他们甚至攀附山岩向着城墙上发起了两次冲击,可惜都被城墙上面的尸巫和骷髅打退。 这并不稀奇,由于海崖要塞外的地形十分狭窄,只有在接近后半段沙洲之上的地方才会重新变得开阔平坦,但薛鲁特和他的同僚们牢牢地把守着海崖小道,亡灵们的优势兵力根本施展不开,港卫军在白之军团面前固然不值一提。但在面对同样数量羸弱的骷髅时,却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但尸巫们很快从后面调集来了骷髅弓箭手,又再一次改变了战局,一排排列好队的骷髅弓箭手从海崖要塞南段城墙上向下攒射,密集的冥钢箭雨一时间让薛鲁特的小队损失惨重,另外两个小队也相差仿佛。港卫军才刚刚高涨的士气立刻降低到冰点,几乎是一路溃退到法坦港的主城墙之下。 看到这一幕城墙上的路德维希男爵不禁感到脸上有点挂不住,虽说他并不算是法坦港的军事主官,但港卫军却是法坦城主的直属,看到从战场上狼bèi逃窜回来的港卫队,他差点忍不住想要越俎代庖冲这些家伙大骂一番,但话到嘴边才想起谁才是这里的指挥官,只得阴沉着脸将脏话吞回肚子里。 德尔菲恩倒比他平静得多,仿佛早有预料。她静静地看着城下这一幕,命令道:“上箭。”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传令官却忠实地将她的命令一波波传递了下去,城墙上前排的士兵们向后一退,后排立刻露出横列的两排手持长弓的弓箭手,弓箭手这个东西在沃恩德可是个稀罕产物,他们几乎都是专业的军人或者雇佣兵,一般的军队中弩手常见。那怕重弩手都比弓箭手的数量多得多,而弓箭手没有好几年的训练。是根本上不了战场的,而帝国区区一支港口卫队中竟然就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弓箭手分队存zài,其实力可见一斑,也不由得不让人感叹,事实上马乔里和欧妮在得知有这样一支长弓手分队时,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异样了。 在沃恩德。弓箭手使用的几乎都是魔法弓,因为训练一个弓箭手的投入远远大于打造一把魔法弓,而使用魔法弓的长弓手在射程、精准度与投射密度上都远超弩手,而且他们还可以使用附魔箭矢,在使用附魔箭矢时。长弓的威力也要远远超越重弩。 弓箭手在号令下张开长弓,弓上搭的羽箭箭簇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泽,上面湿淋淋的,显然才浇了圣水。一排排长弓在雨幕中举起,箭矢精准地指向某个射角,这也是魔法弓远超重弩的一个地方,防水,普通弓箭与弩矢会因为受潮而威力大失,但魔法物品则没有这个顾虑。 传令官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德尔菲恩,后者面色冷然地点了点头。 “放!” “放!” “放!”一声声号令响起,那一刹那,整个城墙上微微一亮,像是同时闪烁起一条暗金色的线条。那是羽箭脱弦而出带起的寒光,雨幕中像是有一条前进的白线,带着呼一声利响,仿佛迎面刮来一阵狂风,沙洲上已经下起了一场箭雨。 照理来说,箭矢对于骷髅的杀伤力有限,因为箭矢很容易就能从它们骸骨的孔隙之中穿过去,即便运气好击中骨头,也只能射断一两块肋骨,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有运气好射断胫骨与颈项,才能产生有效杀伤,但在在漆黑的夜色下,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但这片箭雨却不一样,在每一支箭矢接近骷髅时候,上面就放射出强烈的圣光,被击中的骷髅仿佛融化的牛油,箭矢从它们的身体中穿过,留下一个巨大的空腔,断裂的骨骼处甚至还有金色的火焰在燃烧,即使在漫天的雨雪之中,火苗也丝毫没有熄灭的势头,反而越烧越旺,将一具具骷髅化为灰烬。 黑暗中的战场上一时间像是升起了一片金色的火海,法坦港主城墙下的骷髅海毫无征兆地被烧出了一块空白地带。 “准备第二轮射击。”德尔菲恩命令道,同时她喊道:“马乔里。” “在!” “准备出击,我要求你带领三个小队的白狮卫队将亡灵大军赶回去海崖要塞城墙南段,并对要塞展开攻击!” “是!”马乔里毫不犹豫地答道。 这个时候列队的弓箭手已经完成了第二轮攻击,在战场上,一个受过训练的重弩手重新上矢弹需要十二秒钟,但受训良好的弓箭手只需要这个时间的三分之一,又一片金色的箭雨降临到骷髅们头上,城墙下几个小队的骷髅大军立刻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不过它们并没有崩溃。亡灵的军队最令人头痛的一点就是没有士气一说,尤其是低级亡灵,它们虽然缺乏智慧,但也不会感到恐惧,自然不会轻yì退缩。 这个时候城门缓缓升起,马乔里带着白狮卫队杀了出去。 “弓箭手换附魔火箭。准备第三轮射击,要求覆盖亡灵大军后段,掩护马乔里突击。”德尔菲恩冷静地下达着指令。 “德尔菲恩小姐,为什么要换火箭?”奥尔康斯伯爵急了:“神圣箭矢的攻击效果很好,存弹也还有好几个基数,火箭对于骷髅没有什么效果的!” 德尔菲恩瞥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地答道:“我是指挥官还是你指挥官,按我的命令行事,点燃火把――” 在法坦港的主城墙上亮起来的瞬间。索克就明白今天的偷袭到此为止了,他看到一支支火把与火盆在五百米外的那段城墙上依次被点燃,在火把的光芒下,城墙上的走道上布满了士兵,港卫军的弓箭手站得整整齐齐列成了两排。 弓箭手射出前两轮箭雨时,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疑神疑鬼地四下看了一眼,但第三轮箭雨带着火光在雨幕之中一闪时。索克终于放下心来,看来城内炎之圣殿的神官们果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集结起来。计划执行得不错,之前的神圣箭矢应当是存弹――根据情报,港卫军的附魔箭矢存弹应该不会太多,至于神圣箭矢也就更少了,毕竟在此之前这一带可从没有过被亡灵攻击的记录。 不过攻击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打退了,紧随着箭雨的打击。他看到一支陌生的军队从法坦港城内杀了出来,这支生力军战斗力丝毫不弱于港卫军,甚至还要超出许多,对方的装备看来介于轻重步兵之间,但行动却异常灵活。突击起来爆发力十足,几个骷髅小队在这样的攻势面前根本抵挡不住,很快就被逼回了海崖小道上。 这显然并非一般的军队,“白狮军团”,一个名词立刻跃然脑海之内,安布纳尔公爵在进攻法坦港之前做了周全的布置,情报工作当然必不可少,因此索克很清楚法坦港内驻扎的埃鲁因人是什么底细。 当然,就算是安布纳尔公爵也不会清楚在那个小小的王国之内,白狮军团与白狮卫队究竟有何区别,他也只是草草地将两者混为一谈。 偷袭被发现,攻势又受阻,本来占据先手的战斗毫不意外地变成了正面的交锋,不过这还没有超出索克的预期,事实上能这么容易地拿下海崖要塞已经在他的预计之外了,甚至也可能超出这场战斗的总指挥官安布纳尔公爵的预料之外,港卫军和埃鲁因人不可能借助低矮的法坦港主城墙困守,皆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一鼓作气攻破城门,再将亡灵们投入到巷战中去。 当然,最好是没有巷战。 他很希望一旦城墙失陷,失去了希望的敌军就会缴械投降,但从此刻抵抗的激烈程dù来说,看起来这个愿望应该是要落空了。 索克理所当然地将之归结于皇长子在城内的原因―― 不过他并不十分担心,因为亡灵本就是炮灰,就算全消耗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感到有半点心痛,在巷战中用亡灵去消耗埃鲁因人和港卫军的血,这显然是一件划算的买卖。至于白之军团,索克很清楚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他忽然间回过头,身后方向的山谷一片黑暗,但他知道那里簇拥着数以万计的亡灵大军,而在更远的方向上,是金针山谷一带的丘陵地区。 不知道埃里希他们是否已经运动到位了。 他默默地皱起了眉头。 …… 奥韦欣港,孔维要塞内―― 咯吱一声,房间的门被侍从官推开:“公爵大人,艾里希爵士他的狮鹫大队已经抵达了预定区域,柏恩德爵士与他的银翼骑士团也在三分钟之前发来魔法传讯,说是已经准备完毕――” 安布纳尔公爵从石孔窗外收回了目光:“布加人的舰队呢?” “还没有动静。” “法坦港战况如何了?” “前线的观察表明偷袭很成功,亡灵先遣军一举攻下了海崖要塞,但敌方抵抗很激烈,战线僵持在法坦城下。” 安布纳尔公爵微微蹙起了眉头:“没有海崖要塞,那些埃鲁因人守不久,我会让玛达拉人再加把劲,你下去吧,通知艾里希和柏恩德随时做好出击准备。” 布里尔伯爵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回过头:“老伙计?” “放心,老友,问题不大,”安布纳尔公爵看了一眼悬浮于半空中黑烟缭绕的骨杖:“我已经让人去调查过了,几个小时马若里和他的部下在金针森林方向失去了联系,一起失踪的还有一支赝品骨杖,想必是有老鼠潜进来了。” “没关系?”前者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不安地问道。 “没关系,前线的局势一片大好,布加人做梦也不可能会想到我们的计划,也不怪他们,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女王陛xià已经和玛达拉达成了联盟,”安布纳尔公爵心情颇好:“玛达拉的攻势比想象中还要成功,没有海崖要塞港口内的埃鲁因人拿什么来保住他们的性命,那个可怜的伯爵大人,被布加人当了枪使还不自知,不过帝国是不会怜悯他的。” 他走到伯爵的书桌旁边,拿起书桌上的燧石与铁片刮擦点燃了烟斗,然后托起烟斗抽了一口,眯着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潜入奥韦欣的老鼠,想必是北方佬的斥候,放心,自有人会料理他们。” “这可不像你,老伙计,在战争有结果之前就夸下海口。”布里尔伯爵仿佛受这种情xù感染,也笑了起来:“我们谨慎的白之公爵大人呢?” “这场战争已经有结果了,布里尔,”安布纳尔公爵摇头道:“布加人也不可能同时向两个帝国宣战的。” “话虽这么说,”布里尔伯爵提醒道:“可别忘了布加人在这里还有一支舰队――” “是的,”安布纳尔公爵毫不忌讳地答道:“所以我们等的就是他们的舰队。” ……(……) 第一百九十一幕 白狮之战 XIV 当亡灵的偷袭转为正面进攻之后,法坦港战场上的局势很快发生了变化,尸巫第一次动用了空军,黑暗中传来无数扑簌簌振翅的声音,城墙上的克鲁兹士兵还感到疑惑――那是什么声音,但他们身边的白狮卫队的年轻人却面色大变,“快趴下!”他们一把将来自于帝国的同僚们拉倒在地,然后紧缩在城垛背后。 港卫军的士兵们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忽然之间一场可怕的骸骨之雨从天而降,无数骸骨秃鹫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摔在城墙上,被它们撞上的士兵轻则骨折,重则当场死亡,一名反应稍慢的克鲁兹士兵被迎面撞了个正着,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失去了生气的尸体飞出去好几米远才落到地上,骸骨秃鹫坠地之后立刻爆炸开来,化为一片令人恐惧的碎片之雨,城墙之上躲闪不及的港卫军立刻伤亡惨重。 参加过黑玫瑰战争和托桑卡德之战的白狮卫队的老兵还好,新兵们和没有见识过亡灵的克鲁兹人则倒了大霉,尤其是那些不在白狮卫队旁边的港卫军,比方说负责防守塔楼的港卫军独立小队,三十个人中有七个人当场身亡,十二个人重伤,除了在塔楼内的三个人毫发无伤之外,剩下的人身上也或多或少挂了彩,其中在塔楼顶上指挥的莱特骑士和他的两个侍从也在阵亡名单之列,这个作战序列可以说当场被抹除。 而另外就是港卫军的弓箭手也在这一波打击中损失了三分之一,在得到伤亡报告之后,其他人看到路德维希男爵眼角都在抽搐。 但骸骨秃鹫的自杀式袭击也就奏效了一次,当它们第二次升空准备俯冲时,就撞上了从后方赶来的驻扎在法坦港的石像鬼,下方的尸巫们还在等待第二波攻击奏效。但忽然之间它们就看到无数撕碎了的骸骨秃鹫像是下雨一样从天上掉下来,它们的尸体顷刻之间便在战场的地面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 石像鬼! 索克看到这一幕,立刻明白骸骨秃鹫遇上了什么,埃鲁因人的石像鬼在情报上也不止一次出现过,最早关于它们的报告在那个狂妄的托尼格尔伯爵攻击黑剑壁垒时就出现过,不过后来这支部队在遇上乔根底冈人的龙兽大军时伤亡惨重。应该不会剩下太多。 然而索克并不知道在托尼格尔的舰队抵达时,布加人就为布兰多补齐了石像鬼的数量,他只看到不久之后天上就有一头庞然大物坠落下来,那是一头被炸断了翅膀的石像鬼,它重重地坠向一片骷髅中间,将它们压得粉身碎骨,但索克并不心痛,反而有些欣喜,因为第一头石像鬼坠下之后很快产生了接二连三的连锁反应。这应证了他的猜测,埃鲁因人的石像鬼果然已经不多了,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在骸骨秃鹫的围攻之下支撑不住。 要知道骸骨秃鹫在沃恩德只算是不入流的兵种,甚至在玛达拉亡灵们都不把它们算进正式的战斗序列之中,而石像鬼却是布加人货真价实的侦查飞行兵种,两者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不可以道理计,如果不是数量差距过于悬殊,石像鬼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始产生如此多的伤亡。 天空中的争斗亡灵似乎很快就占据了上风。然而在地面上两个中队的白狮卫队和港卫军却死死地将骷髅们堵死在海崖小道上,甚至还时不时威胁到海崖要塞的南段城墙。如果是真正的玛达拉的亡灵作战,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安排黑骑士来打开局面,或者最不济也要发动一次骸骨骑兵的冲锋,或者集合尽量多的尸巫从人类中轰开一条路,但现在它们不要说黑骑士,就连骸骨骑兵都没有半个。数量稀少的尸巫都成了前线指挥官,每一个都指挥着成百上千的骷髅,至于集合起来充当远程攻击梯队,那是想都不要想。 至于亡灵们手中倒确实是有一个由尸巫们充当的魔法师团,但一线的尸巫指挥官还指望它们另有大用。因此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将他们暴露出来。 毕竟港卫军也有魔法师团,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谁先暴露谁就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因此唯一可以支援下面骷髅作战的,就只有数量有限的骷髅弓箭手,但它们也就得意了一会儿,很快就遭到了对方城墙上零星的随军魔法师的报复打击,一团团火球越过几百米的战场,在这边的城墙上依次炸开,缺乏防护的骷髅弓箭手立刻就伤亡惨重,尸巫们不得不将它们撤了去。 此消彼长,骷髅们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对方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才堪堪停下来,这还是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根本不虑消耗的原因。也正因为这个理由,尸巫们并不担心正面战场会失败,它们有数万兵力,只是正面战场施展不开,大部分亡灵还被堵在后面的山谷中,事实上此刻加入战斗的还不到三分之一。 当然,对于亡灵来说也不希望花上大半天时间仅仅拿下法坦港的主城墙而已―― 因为天空中的战斗似乎终于有了分晓。 最后一头石像鬼终于在秃鹫的围攻和自杀式攻击之下从天而降,重重地撞在海崖要塞的南段城墙之上,将城墙撞开一个豁口的同时自身也四分五裂,失去了最后对手的骸骨秃鹫终于可以再一次入侵法坦港的领空,向港卫军和白狮卫队发起攻击。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克鲁兹人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弓箭手大队撤下去,失去了远程攻击的掩护,白狮卫队和港卫军就算是再英勇,然而人类的体lì毕竟有限,他们终归会失去了沙洲上的阵地,如果只是一个孤零零的法坦港外城墙,相对起来要攻陷它就容易多了。 何况骸骨秃鹫同样也可以攻击与骷髅混战之中的人类,毕竟亡灵可从不担心消耗。 战场上的局势随着制空权的失去仿佛顷刻之间就变得对人类一方极为不利,但此时此刻,距离法坦港主城墙一两英里之外的地方。却安静地驻扎着另外一支军团。这里是一座破旧的小修道院,修道院前面有个广场,广场前面低矮的建筑群已经如数拆除,因此黑暗中的众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墙方向交战的状况,城墙上人影交错,震天的喊杀声远远地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人群中。夏尔默默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天幕上的状况,这时,一个传令兵一溜小跑来到他身边,低声向他说道:“夏尔大人,差不多了。” 夏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交给我吧,让德尔菲恩小姐放心。” 说罢,他张开五指。一张精致的卡片出现在他的手掌心上,缓缓旋转着。 “每时每刻,能量无不切换着自己的形态,以星界为家,能量生命的终极形态――展示:以太龙。” 夏尔高声吟诵道,一扇扇巨大的光门在夏尔身后开启了,一条条形状千奇百怪的浮游生物从这些打开的传送门中游出,它们的数量甚至比在黑剑壁垒时更为壮观。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无比敬畏地看着这一幕,这就是魔法的力量。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夏尔借用了旅法师之力,但这一刻内心中却深深地埋藏下了对于力量的憧憬。 甚至到很多年之后,那些从瓦尔哈拉走出去的大师还会绘声绘色回忆起今天的这一幕,但很多人至死也不明白,夏尔当初究竟是怎么把那些以太生物召唤至物质界的,也搞不清楚他们的导师当初究竟到了什么样的实力和境界。 无论他们弄不弄的明白。无数以太龙还是在第一时间升空,才刚刚抵达法坦港上空的骸骨秃鹫立刻倒了大霉,黑剑壁垒的狮鹫骑士尚且不是以太龙的对手,何况是它们,天空中的战局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骸骨秃鹫的尸体很快就像是下雨一样落下来,密度比之前与石像鬼作战时起码大了两三倍。 还站在海崖要塞南段城墙上的索克一看到那些以太龙出现就明白亡灵们的空军已经完蛋了,不过这也是一个信号,证明法坦港方面几乎已经技穷了,除了灰剑圣梅菲斯特还没出现,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个,女王陛xià会帮他们解决这个麻烦――只要对方敢现身。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大餐―― 索克心情一阵轻松,至少到目前为止,所有的状况都在预期之内,这证明计划是相当成功的。 这个时候亡灵的尸巫团终于现身,因为亡灵的指挥官不得不利用它们来对天空中的以太龙进行打压,否则彻底失去了制空权的话,对于海崖要塞与法坦港之间正面战场上的骷髅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说不定连海崖要塞都很难守得住,短短半个钟头之外,人类已经数次突进到海崖要塞南段城墙之下,威胁到要塞的安全了。 不过亡灵的尸巫指挥官玩了一个小花招,它将尸巫组成的魔法师团一分为二,想要用来引诱人类的魔法师团开火暴露存zài,不得不说它这个狡诈的小计策还真起到了作用,当尸巫们对天空中的以太龙发起攻击时,埋伏在城墙后面的人类魔法师团果然第一时间将魔法倾泻到近乎一英里之外的它们的头上。 对于这些尸巫来说,灭顶之灾顷刻降临,火球、陨石与冰雹就像是不要钱一样落到它们头上,直接将这些没什么防护能力的尸巫炸得粉身碎骨,然后仿佛人类的巫师们还不放心,还再用法术再碾了一遍。 人类的两轮法术让索克大喜过望,他当然已经知道了尸巫们的策略,法坦港方面连续施展两轮法术意味着对方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内都毫无还手之力,这对于亡灵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果然,亡灵指挥官并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他立刻命令隐藏在一侧的另一支尸巫集团向人类魔法师团发起攻击。 但可惜它和索克都只猜中了开头,没有猜中结尾,尸巫们一片惨绿色的毒雾弹遭遇了身为半个旅法师的夏尔。 对于亡灵们的小伎俩,夏尔毫不意外地展示了另一张卡牌――魔力折射。 魔力折射 法则II 水3 【法术】 支付X法力(巫师),以目标咒语为目标,使其选择X个新的目标。 此牌使用后将其洗入牌库之中。 ‘你的魔法,由我掌管――尖塔守卫,奥杜’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虽然亡灵本身对于毒素的耐性极高,但法术被反射也足以令它们手忙脚乱,何况它们自己也犯了人类同样的错误,为了保证可以完全将人类的巫师彻底消灭,它们也一连施展出了所有的黑魔法,但人类是有备而来,它们却没有反制的后手,结果等到它们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攻击中回过神来之后,迎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看到对方的尸巫集团彻底覆灭,城墙上终于响起一阵欢呼,魔法师们漂亮的反击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港卫军和白狮卫队顿时士气大振,连在城墙上观战的奥尔康斯伯爵和法坦城主路德维希男爵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后者一直阴沉到现在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埃鲁因人的巫师还真有一手。”奥尔康斯伯爵情xù激昂之下,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等等,”但这个时候欧妮却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你们看那边!” “天啊!”德尔菲恩身边几个贵族向着欧妮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忍不住惊叫起来:“海上,亡灵要从海上进攻了!” 亡灵当然不是拥有海军,而是此刻在无序混沌的作用之下,整个银谷海湾滨海都因为严酷的低温而被冻结了起来,但出于一种惯性思维的作用之下,一开始交战的双方都没有想到从已经结冰的海面上发起攻击。直到此时此刻,攻击受阻的亡灵仿佛是因为技穷了,不得不从绝境之中找出一条出路,但它们找的这条出路,却狠狠地击中了法坦港方面的软肋之上。 ……(……) 第一百九十二幕 白狮之战 XV 法坦港方面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要在海面之上布防,而此刻整个法坦港海湾以及近海海滨几英里内都布满了坚冰,亡灵完全可以把大军在这片结冰的海面上展开,对此人类根本无力阻挡。 因为兵力不够―― 城墙几乎所有的贵族军官都变了脸色,一旦亡灵在海面上展开数以万计的兵力,他们用什么来抵挡?就靠法坦港还不到两千的港卫军,再加上数量更少的埃鲁因人的白狮卫队? 好在他们还没有吓破胆,因为皇长子还在城内,贵族们转而对德尔菲恩提yì道:“德尔菲恩小姐,把城外的兵力收回来吧,我们只能和它们打巷战了!” 打巷战?德尔菲恩缓缓摇了摇头,一片漆黑之中,她坚定的目光似可以穿过整个战场,冰冷的雨水打在没有受过伤的一半脸上,光洁的脸蛋隐隐透着苍白,宰相千金斩钉截铁地答道:“还不到时候呢,欧妮小姐,你带其他人先下城墙,路德维希男爵,你也可以先下去了。” 易妮德站在雨中:“德尔菲恩小姐,你不和我们一起?” “不,”德尔菲恩答道:“我说了,还不到时候,奥尔康斯伯爵,你也留下来,我听说你经历过圣战,眼下这场面对你来说想必算不上什么。” 奥尔康斯伯爵微微一怔,这句话似乎激起了他心中无限的豪情,回忆起自己几十年的戎马岁月,与之相比,眼下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好,我留下来,”他应道,然后回过头对路德维希男爵说道:“男爵先生。你们先下去吧,接下来城墙上就没那么安全了。” “怎么?”路德维希男爵十分不满道:“难道我看起来就像是贪生怕死之辈?” “男爵大人,大可不必固执。” 见奥尔康斯伯爵的态度不似作伪,这位上了年纪的法坦港城主似乎态度也有些松动,他毕竟不比年轻人,在这里淋了会雨。就感觉有些支撑不住,这才点了点头,随着其他人下了城墙。 一个年轻的神官与走下城墙的众人交错而过,匆匆忙忙地来到奥尔康斯伯爵身边:“两位大人,仪式和法器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日蚀会影响金炎之力,使圣术的威力大大降低,约尔福主教问是不是要推迟仪式法术?” 约尔福已经被火线提拔为了东梅兹的教区主教,至于原本那个主教。驻地在福德汉,而那个地方目前已经在白银女王的控zhì之下。 “西德尼女士怎么说?”德尔菲恩便已经问道。 “西德尼女士说,她相信托尼格尔伯爵。” “那我的回答是――我也一样。” 德尔菲恩回答道,她在雨幕中仰起头,目光默默地看向海崖上方。 雨雪飘飘洒洒,裸露的岩石上很快积满了冰与雪,一扇扇光门正在虚空中缓缓打开,一个个身穿圣袍、手持权杖的身影正从中跨步而出。神官们一个接一个来到峭壁边缘。冰风鼓动着他们圣袍的下摆,他们缓缓举起手中的权杖。一丝金光仿佛破云而出,刺穿黑暗,从天幕上降下,与之相呼应般,映照在权杖之上,无数支权杖在黑暗中熠熠生辉。连成一片。 而在这一片金色的光芒中央,西德尼正低头俯瞰整个战场,海崖下面的激烈战斗倒映进她白金色的眸子里,她神色肃穆,缓缓伸手向下方虚空一按。 亡灵的攻击又一次受了阻。埃鲁因人并非在冰面上毫无防备,骷髅大军遇上了布加人赠送给布兰多的石像傀儡,虽然数量并不多,但却让城墙上的索克心中升起浓浓的警惕:为什么到现在布加人还不出动他们的舰队?他抬起头看向港口的方向,法坦港的空港方向一片漆黑,日食为亡灵大军的行动带来了便利,但世事往往难以尽善尽美。 而这个时候一个斥候骑士终于从后方赶到了海崖要塞,这个年轻人为索克带来了后方白之军团大军的决定: “索克骑士长,一刻钟之后,无论布加人的舰队有没有出现,白之军团都会准时发起攻击。” “为什么?不用再等等吗?可我的目标就是布加人的舰队!”索克心中愈加惊讶。 “爵士大人认为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布加人可能已经看穿了这一点,我们必须逼他们现身。”年轻人传话道。 索克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那样的话,就达不到偷袭的效果了,可眼下法坦港的战斗的确已经让他心生警惕,他心中也认同白之军团狮鹫军团的指挥官艾里希爵士的看法。先前法坦港内人类魔法师团的反击十分果断,直接导zhì亡灵大军损失了远程魔法支援的能力,那一幕一下子就勾起了他先前的怀疑,这很可能说明对方是有所准备的。 但既然如此,对方又为什么要弃守海崖要塞? 一种淡淡的不安萦绕在他心头,然而此刻亡灵大军已经完全在冰面上展开,与法坦港方面的石像傀儡纠缠在一起,在海崖要塞与法坦外城墙之间,正面战场上双方也杀得难解难分,要想撤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候,能做的也只有继续进攻。 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而正是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有如雷鸣滚滚的声音响了起来,轰隆轰隆,那声音仿佛大地之下一只巨兽正在破土而出,响彻整个战场,顷刻之间便传到交战双方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什么声音!” “天哪,你们看海面上!” 索克此刻正站在海崖要塞南段城墙之上,他忽然瞪大眼睛,活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法坦港的海湾方向。 …… 神圣肃穆的大厅内,漆黑深邃的拱顶上像是悬挂着一只天使,正默默地注视着下面每一个人,使大厅中一片寂静。唱诗班唱了一阵圣歌之后。便到后面去休息了,不少市民在椅子上默默祈祷,而港口方向厮杀声一直传到这里,有些虚无缥缈,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福莎圣殿大门上的人脸打量着不远处闷闷不乐的哈鲁泽:“嘿,小家伙。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小王子无精打采地抬起头看了它一眼――它叫约尔福,和这间圣殿的主持人同名――这是它自己说的:“我也想去战斗,可他们总是看不起我,约尔福,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不,我想不,那是因为你是王储,你知道吗,身份对于人类来说总是特别重要的。就算是门,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就像我,我是圣殿的大门,比起那些寒酸破旧的平民的门,就要珍贵得多,我想那些僧侣们是不会那么轻yì让我受到破坏的。” “可并不是那样的,莱纳瑞特皇子就有身先士卒的经历。老师也常常教导我,作为埃鲁因未来的国王。我有必要守护我的子民不受伤害,可大家都在为埃鲁因的未来而战斗,我却只能呆在这里,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哈鲁泽大声说道。 “唔,让我想想,”约尔福露出思索的神色:“或许是这样的。或许你会想听听我的故事。” 听到故事,小王子稍微有了些兴趣,好奇地看着圣殿大门上人脸。 “你知道吗,在我小的时候……” “等等,门怎么会有小的时候呢?”哈鲁泽怀疑道。 “别打断。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是门,是一颗柚木,确切的说,是棵树苗,那时候我还没有被委以重任……”约尔福其实并非真正因为被打断了而生气,其实正好相反,哈鲁泽的认真令它十分受用。它侃侃而谈道,足足花了十多分钟来讲述一株柚木从生长到砍伐,最后到被制成福莎圣殿大门的高大上的经历,这段冗长的经历充满了毫无意义的废话与臆想,但哈鲁泽却听得十分专注。 最后它总结道:“总而言之,我要说的话,金子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就像是我还在山林中和那帮碌碌无为的家伙混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深深地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成就,你明白了吗,小家伙?” “约尔福,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哈鲁泽并未质疑后者所谓的成就其实就是被做成了圣殿的大门的事实,十分激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等我长大了,就会成为真正的男子汉!” “呃……”约尔福愣了下:“好吧,也不是不可以这么理解,总而言之对你有帮助就好,小家伙。” “太谢谢你了!”哈鲁泽却十分激动:“约尔福,你帮了我的大忙!” “唔……等等,你想干什么?” 哈鲁泽回过身来,漂亮的银灰色眸子里面闪闪发光: “我要马上长大!” 一刻钟之后―― 一道窈窕的身影从圣殿后门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这无疑是个绝美的半精灵少女,颈项修长,眉目如画,她穿了一件有些陈旧的修士长袍,一头银发披散在脑后,随手扎了一条长长的马尾,发梢之下,露出尖尖的耳朵,就是脸蛋红扑扑的,神色间有些紧张,气质柔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少女一跑出教堂,就被守在外面的白狮卫队的士兵逮了个正着,来自托尼格尔的年轻人们一看到这个少女,就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公……公主殿下!?” “不……我不是!”哈鲁泽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脸微微一红,连忙手足无措地摆着手道:“我不是公主殿下!” 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归类于变形类魔法的加速生长法术不仅仅让他快速长大,而且连头发也变长了,原本的衣服也撑破了,他好不容易才找了这么一件修士袍,但唯一有点瑕疵的是――就是眼下这个情况了。 “不是?公主殿下?”士兵们怀疑地看着哈鲁泽,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分明就是埃鲁因的长公主殿下――格里菲因。 “不,我、我是说……”哈鲁泽看到士兵们变得有些怀疑起来的神色,心中暗暗感到有些不妙,连忙改口道:“我……对了,我是公主殿下的妹妹。我叫……对了,福……福莎!我、我这一次是秘密随使节团行动的!” 福莎公主?格里菲因公主殿下还有个妹妹?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顿时陷入茫然中,他们中的大部分在加入布兰多的靡下之前其实不过只是托尼格尔、敏泰一代乡下的青年,或者最多不过是小贵族的子嗣,虽然知道格里菲因公主、知道哈鲁泽王子,但对于王室成员究竟有那些人。还真就不甚了解。何况哈鲁泽眼下这个样子和他姐姐真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也很难叫人不相信。 经过片刻的权衡之后,士兵们就确认了眼前这位‘公主殿下’的真实性,其他不说,对方身上那种王室成员的气质就是伪装不来的。 “福……福莎公主殿下,”他们连忙恭敬地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吩、吩咐,”哈鲁泽松了一口气,虽然眼下局势的发展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但总算还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连忙答道:“快带我去前线!” “去前线?”士兵们面面相觑:“公主殿下,这我们是不是询问一下领主大人的意见?” “不、不用麻烦老师了,”哈鲁泽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这个……这个……” 白狮卫队的士兵们正疑惑地盯着这位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小公主,但忽然之间,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遍整个法坦港。 包括哈鲁泽在内,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转过头。惊疑不定地看着巨响传来的方向,那声音有如滚滚雷鸣。连绵不断,还伴随着咔嚓、咔擦的裂响,仿佛一头破土而出的巨兽,顷刻之间连同整个大地都战栗起来。 “这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声音?”人群中有人吃惊地问道。 “好像是港口那边传过来的!” “啊――”哈鲁泽忽然发出一声低喊,他有些震惊地看着法坦港的东面――崇高内海的方向。 耀眼的光芒。正从黑暗之中冉冉升起。 …… 索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永暗正在消退,一轮耀眼的红日正从海平面上跃然而起,外海上的风暴仿佛在顷刻之间就平息了,阳光犹如一道道利剑刺穿乌云。云层之下的闪电与幻象烟消云散,黑暗正在从整个大地上消退。而在近海,厚厚的冰面正在融化、开裂,一道道令人生畏的裂缝出现在冰层上,仿佛万载不化的寒冰纷纷从中断裂,上下沉浮,而在上面的亡灵大军,几乎是一瞬间就面临了灭顶之灾。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数以万计的亡灵被断裂的冰层所吞噬,海水与碎冰起伏翻涌着,然后就再也不剩下什么。 怎么会这样?索克心中一片茫然,计划中不是说好的永夜会持续三天吗,他心中设想到了所有的情形,甚至包括偷袭失败,或者布加人大举入侵,但惟独没有眼下这一种,他是在想不通玛达拉人为什么要自己坑自己,连带把白之军团也拉下了水。 忽然之间,他心中生起一丝浓浓的警兆,下意识地抬起头,借着初生的晨曦,他惊恐地发现,法坦港港口方向空荡荡一片,天空之上根本没有任何舰队的影子存zài。 上当了,索克心中一片冰冷。 “撤退!”他脑子里这一刻只有一个想法,他不禁向海崖要塞内的所有亡灵怒吼道:“快撤退!” 但可惜,仍旧是晚了一点。 海崖之上,西德尼白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朝阳的光彩,犹如燃烧着一团熊熊的烈焰―― “大降临术,诸王圣裁――” ……(……) 第一百九十三幕 白狮之战 XVI 冰风吹拂着冰封海面上的冰尘,卷起的薄雾有如海浪,层层向前,呼呼作响。奥韦欣的海湾方向,有一小群人正顶着这冰风缓缓前进。 “差不多了。”片刻之后,布兰多忽然开口道。 “差不多了?”尤塔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可以进城了。”布兰多答道。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白之军团的主力虽然已经离开了奥韦欣,但城内不可能没有驻扎防备的兵力,其他不说,他们一路走来就没有看到过白之军团的地行龙骑士团。大家都知道自己的领主大人来这里肯定是意有所图,但却猜不透他的想法,依仗这么点儿人突袭奥韦欣显然是不现实的,就算实施斩首战术也不大可能。 白之军团毕竟是帝国最为精锐的四个军团之一,如果说只有这点能耐的话,显然并不足以令人信服。 不过梅尔和尤塔都没有出声质疑布兰多的决定,只有塔鲁大大咧咧地问道:“大人,就我们?” 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布兰多已经习惯了这个夏尔的学生有些跳脱的性子,因此他并不奇怪对方的这个问题,回过头,对后者神秘地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待会……?”塔鲁一脸不解:“等等,领主大人,你知道我并不怕死,不过您让我太好奇了,我们究竟要去干什么?” 尤塔皱了皱眉。“够了,”她制止道:“听大人的吩咐就是了,你的废话太多了。” “没关系,”布兰多却制止女佣兵团长道,他一边回过身,继续向前走去。声音从前边顺着寒风传了回来:“你们当然要了解自己的作战目标,而我们当然是要去占领奥韦欣。” “占领?”梅尔挑了一下眉毛。 “奥……韦欣?”塔鲁张大了嘴巴:“领主大人,我没听错把,就凭我们这几个人?”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你了,不是吗?”布兰多笑着答道。 “呃,好吧。”塔鲁耸了耸肩:“但领主大人,您总得告sù我们怎么去做到,对吧?” “很简单,奥韦欣是谁的?” “奥韦欣的城主是布里尔伯爵,不过此刻能做主的人恐怕应该是驻扎在城内的白之军团的军团长――安布纳尔公爵。”梅尔立刻答道。 “所以我们要去说服安布纳尔公爵大人,让他将奥韦欣城让给我们。”布兰多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别开玩笑了,领主大人,毫无疑问,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塔鲁十分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显然把布兰多的话当作是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不,我并没有开玩笑,这为什么不可能?”布兰多回头对一脸惊愕之色的年轻人露齿一笑,眨了眨眼睛道:“塔鲁,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听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对视了一眼,梅尔更是蹙起眉头。连寒风卷着冰尘吹起了他的兜帽,一头长发在风中狂乱飞舞都浑然不觉。 …… 地行龙骑士团团长哈德孙站在绿松石河畔注视着西岸黑沉沉的城区。黑暗中隐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高大的塔楼与寺庙勾勒出城区的轮廓,一qiē都安然恬静,仿佛与远在法坦港的战争没有丝毫关系。但哈德孙心中清楚,现在白之军团驻扎在城内的除了他的地行龙骑士团之外,就只有卢克男爵和普林斯爵士的部队。防范可以说比一张纸还要薄弱,随时有被偷袭的危险。 虽然大部分人包括军团长安布纳尔公爵在内都并不相信皇长子有能力攻击奥韦欣,但这并不能阻止哈德孙心中的担心。 这种担心有些杞人忧天,但他还是无法入寐,这才半夜披上衣服来到绿松石河畔。想让冷风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些,好理清心中的疑惑。终于以前黑沉沉的夜色使得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想希望如其他人所愿,黑夜能给他们带来好运。 但忽然之间,他感到夜色变淡了一些,这个错觉使得他吓了一跳,赶忙揉了揉眼睛,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几百米外横跨绿松石河面的铁狼大桥原本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剪影,但现在却隐隐勾勒出了轮廓,构筑桥身的白色岩石变得清晰可见。 光线还在渐渐变亮,哈德孙心中却惊骇欲绝,他有些吃力地抬起头,发现地平线上正冉冉升起一线金光,这金光犹如一柄利剑,刺进他心中。奥韦欣城外,半个天空正从黑沉沉的颜色转为浅浅的鱼肚白,然后云层之下点亮了漂亮的粉红色,仿佛崇高内海海面下燃烧了起来,耀眼无比。 这个场景并不罕见,在过去的数百年中,几乎每一天,奥韦欣都要经历。这是日出,一天之中白昼的降临。 晨曦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它破开重重黑暗,洒向大地,将万物笼罩在温暖之中,而奥韦欣的阴影正在迅速后退,仿佛被击溃了一般,顷刻之间便已经退到了绿松石河以西。面对这一幕,哈德孙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觉得心中冰冷一片。 玛达拉的亡灵保证会有三天的日落,但现在才半天都不到。 “团长大人,出大事了!”几个骑士急急忙忙地从龙骑士营地方向跑过来。 “慌什么,我还没有瞎!”哈德孙皱着眉头回过头,心头满是恼火,也不知是对亡灵的背信弃义,还是对于自己手下惊慌失措的失望,他咬牙切齿地怒斥道:“还不快去准备……” 他的话说到一半卡了壳―― 奥韦欣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圈,整个天空都在嗡嗡作响,仿佛预示着什么东西的降临,城市内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哈德孙和他的骑士们都下意识地仰起了头。有些市民从自己的家中跑了出来,亲眼目睹了这幕奇景。 接着无数个光圈出现在了天空上,一根根横桅从光圈之中伸出,然后船首像,接着是小半个船身,最后整条船都从光圈之中驶出。奥韦欣上空。顷刻出现了无数战舰,就好像这座城市才刚刚沐浴在阳光之下,然而忽然之间天空就为之一暗。 那一刻,奥韦欣人明白了什么叫做遮天蔽日。 无数银帆如海一般,它在风中猎猎作响,一时之间,整个奥韦欣上空,似乎都只剩下这种声音。 哈德孙好像石化了,他手下的骑士们也是一样。那些银色的战舰。他们当然认得它们是来自何方,但没有任何人敢轻举妄动,为了埋伏这支舰队,白之军团的所有空中力量都被军团长安布纳尔公爵遣往了前线,但他们的猎物,此刻却出现在了距离前线几十英里的奥韦欣――玛莎在上啊,哈德孙心中狂喊,这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 此刻城内最多还有一些用作侦查的狮鹫骑士。数量不过大猫小猫三两只,用来对抗这支舰队?除非是疯了。至于其他人。难道让他们步兵和骑兵和浮空舰队对抗,靠意念杀敌? 让狮鹫大队回援? 也来不及了,哈德孙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并未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 孔维要塞内,安布纳尔公爵面色凝重地站了起来,看着面前不请自入的客人。 “你是谁?”正在销毁文献的布里尔伯爵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推门而入的陌生人。变了脸色:“谁让你们进来的,卫兵呢?” 但安布纳尔公爵伸手拦住了自己的老朋友。 “想必阁下就是达鲁斯的孙子,托尼格尔伯爵,布兰多先生,”公爵淡淡地说道:“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推门而入的正是布兰多,他身后还跟着尤塔、梅尔与塔鲁三人,而除了他本人之外,其他几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在他们身后,大门外走廊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身着白之军团战袍的卫兵,早已不省人事。 对于安布纳尔的问题,布兰多并不意外,只是对方对他的熟悉让他稍微有一丝惊讶,看来他的祖父在帝国是相当有影响力,不单单是维罗妮卡,就连面前这位在圣战战场上被称之为‘幽灵之狼’的公爵大人竟也能一口叫出他的身份来。 而比起他托尼格尔伯爵的身份来,克鲁兹人显然对于他达鲁斯的后人这个身份更为敏感。 他本以为帝国方面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充其量就是因为布加人插手的原因才如此重视地动用白之军团而已,但没想到看起来他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他知道白之军团是直接效忠于白银女王的,安布纳尔公爵能一口叫出他的身份,说明白银女王康斯坦丝也同样应该知晓他的存zài了。 一时间布兰多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思索了片刻,才摆摆手示意身后的梅尔反手关上门,然后云淡风轻地对屋内两人点了一笑:“公爵大人,我想我们是时候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奥韦欣防守空虚,虽然孔维要塞中还有一些高手,但距离他还有些差距,事实上整个白之军团内,除了军团长安布纳尔公爵本人的实力逼近极境之外,其他人他皆可以不放在眼里,何况他还有时空要素,实际上他进入这间房间之内根本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房间中的布里尔伯爵与安布纳尔大公之外。 安布纳尔公爵面沉如水,将手一伸,漂浮在空中的骷髅法杖自然飞到他手中。他看着布兰多,问道:“你想谈什么?” “投降。” “投降?”安布纳尔公爵哂然:“谁向谁投降,阁下代表皇长子向我么?” 布兰多却并不生气,答道:“公爵大人心中自然明白。” 安布纳尔公爵没有说话,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石孔窗外奥韦欣城内的景象――顷刻之前港湾内寒风呼号、夜幕沉沉的景象此刻早已消失不见,明媚的阳光笼罩着整座港口,刚刚解冻的码头内一片狼藉,而稍远一些的地方,天空中是一片片银色的‘云层’。 那是托尼格尔人的舰队。 天空中回响不断的嗡嗡声好像随时提醒着他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虽然女王陛xià和玛达拉亡灵的联合看起来好像天衣无缝,但结果却是白之军团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 他至今还没搞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并没有攻击―― 但埃鲁因人――或者说布加人一旦开始攻击,奥韦欣就会在顷刻之间易手,甚至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城内是还有白之军团的驻军,可无论是地行龙骑士团、还是卢克男爵和普林斯爵士的部队,都不能上天去和浮空舰队交手。 对方还没有攻击,是因为对方已经给自己下达了最后通牒。 安布纳尔公爵明白,这个通牒在几秒钟之前,已经借由面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得伯爵大人口中说出来了。 剩下的,就是他的选择。 “元帅大人的后人比我想象中更出色,”他举起手中的骷髅法杖:“不过想要让我投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就是一道白光向布兰多刺来。 冰狼。 特莱克家族的家徽。 在冰原上长嗥奔行的冬狼,它们是卜里坦北方冬天最可怕的野兽,冷酷无情,呼吸着寒冬的气息。山民认为冬狼是严冬的代言人,它们的出现就意味着冬天的降临,而凛冬将至,万物冰封,那将是一qiē生命陷入停滞与永眠的季节。 在流传于乡野之间的传说中,当诸神逝去的最后一个纪年,那之后将是无尽的长冬,春天将不会再回来,那之后就是世界的末日。 无尽寒冬。 这就是安布纳尔公爵的要素。 一瞬间,屋内的温度就节节下降,首当其冲的布兰多摇了摇头,仿佛早料到如此。 显而易见,‘幽灵之狼’的臭脾气,也绝不会是浪得虚名。 ……(……) 第一百九十四幕 投降 安布纳尔公爵一动,布兰多就反应了过来,手中的大地之剑已然出鞘,黑沉沉的剑刃刚好挡在冬狼之咬前进的路线上,同时时空要素层层密布,法则之线竟密集到形成一面水银墙,这正是上位要素力量的展现。这种强度的要素令安布纳尔公爵也大吃一惊,这是最顶级要素的展现,在沃恩德漫漫历史长河之中,无数英雄如同星辰漫布,而能够领悟这样法则的人,无不是闪耀一时天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这点儿犹豫还不能使一位经历过惨烈战争的老军人弃剑投降,他或许看到了失败,这种失败与几十年前他在第二次圣战的战场上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如出一辙,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死的军人,但却没有回剑投降的军人。 布兰多虽然对于这头‘幽灵之狼’的固执与强大早有预计,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对方,层层密布的时空要素将安布纳尔公爵攻击的大部分能量都偏转到一段扭曲的时空之中,但剩下的一小部分还是破开重重防御,击中他横在手中的大地之剑的剑脊。 大地之剑上还是传来一股可怕的力道,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面前景色一花,自己的背已经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 “领主大人!” 他隐约听到尤塔与梅尔等人的惊叫声,而面前凶猛的气势又再度袭来,寒冰的气息像是又生命般沿着地板上厚厚的地毯的绒毛蔓延而至,所过之处留下一片冰封森林,转眼之间就到了他近前。这力量实在是可怕,法则巅峰与真理之侧之间的差距比他预料之中还要大,在游戏中时,因为每一个版本存zài等级上限的原因。玩家很少有机会可以体验这样近乎两个层次的境界差,而现在布兰多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单挑世界BOSS。 他原本以为自己经历过黑骑士‘白’的洗礼之后对于境界之上的力量已经有所准备,但这种准备被证明是不够充分的。 安布纳尔公爵同样是半只脚跨入极境,更是圣战的老兵,从地狱一般的杀戮中捡回一条命来,决绝的决心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布兰多没办法作他想。马上开启了狂热天赋,体内一股力量汹涌而至,心中杀意高涨,他举剑一挡,再次挡住安布纳尔公爵的冬狼之咬。这一次明显可以感到对方的力量减弱了不少,但这其实是因为他自身力量在顷刻之间提高之后产生的错觉,布兰多已经有多次使用狂热天赋的经验,自然不会判断失误,借着安布纳尔公爵的力量。他轰一声撞开墙壁,在一片烟尘弥漫之中,已经来到了孔维要塞的外面。 安布纳尔公爵没有放弃攻击,同时追出,准备施展第三次冬狼之咬。 孔维要塞建筑在绿松石河畔,而布里尔伯爵的书房正好位于临河的一面,这个时候交战的双方事实上已经位于河面之上,安布纳尔公爵举起手中的骷髅法杖。正要攻击,但正是此刻。令他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看了――他手中忽然之间黑光一闪,那黑暗至宝竟然猛然一缩,然后从中央炸裂开来。 一股狂暴的黑暗之力汹涌而至,公爵大人措不及防,被炸了个正着,河面上黑光一闪。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向着四面八方扫开,竟在河面上压出一个半球形的凹陷。冲击波过后,水面随之炸开,淅淅沥沥下棋一场小雨,雨水沾染了漫天的灰尘。才变成泥浆纷纷落下。 安布纳尔公爵在这次爆炸中被炸得狼bèi不堪,手中的骨杖早已支离破碎,他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前方雨幕之中人影一闪,只感到脖子一冷,便感受到了大地之剑剑锋的寒意。他微微一怔,睁开眼睛,才发现布兰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借爆炸的机会欺进他身边,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对方时机把握得非常之好,仿佛丝毫没受这次爆炸影响,就像是早预料到一般,否则以他的能力,不至于反应不过来。 他一阵默然,低头看了手中的骨杖一眼,一松手,任其落入绿松石河的河水之中,抬起头来:“看来亡灵大军已经完蛋了,这早在你的预料之中,玛达拉人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亡灵至宝,没想到在你手中也如此不堪一击,非但如此,你还借此引我出手,我竟偏偏蠢到上当了。” 布兰多笑了笑,心想这都是侥幸,白之军团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如果不是他侥幸撞上了黑骑士‘白’并从对方口中得知了全部的计划,还得到了秩序碎片的话,就算是他提前知晓了白银女王在和玛达拉的骨头架子联合,法坦港也很难守得下来。 但偏偏让他撞上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足够敏感警觉的原因,而一旦攻守易位,就轮到安布纳尔公爵毫不知情了。 幽灵之狼绝非浪得虚名,白之军团的实力也绝不容小觑,只是他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战斗还没开始,便已经宣告结束了。 “公爵大人,”布兰多说道:“你应当明白,负隅顽抗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了。” 安布纳尔公爵默然不语,事实上在他追出孔维要塞的一刹那,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被几道敏锐的感知所锁定,这几道感知都来自于天空上的舰队之中,其中有一道他很熟悉,那是属于克鲁兹人的老朋友的,当他认出这道感知时,他就明白自己没有机会了。 帝国的四位军团长之中,以从信风之环归来之后的维罗妮卡实力最强,而连她都已不再是那个人的对手,又何况安布纳尔公爵。 有那个人在,安布纳尔公爵就明白自己一开始就毫无胜算,无论布兰多是否算计了他。 他抬起头看了悬浮于天空中的某条战舰一眼,淡淡地说道:“请给我一个体面吧。” “公爵大人,何必执意如此。” 安布纳尔公爵瞥了布兰多一眼:“帝国历史上从未有过整军团投降的先例,我不敢开这个先河。我死后,他们自然会奋战至最后一刻,白之军团的每一个成员都绝不会辱没他们的荣誉。” “没有人会辱没白之军团的荣誉,我并不是说让你们向皇长子投降。” “什么意思?”安布纳尔公爵一愣。 “你们既然认输了,我自然放你们离开这个地方。”布兰多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道。 “什么?此话当真?” “我骗你没有任何好处,公爵大人。” 安布纳尔公爵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这听起来像是先古贵族的做法,那个时候贵族们将战争视为一种夺得荣耀的手段,胜利者往往会体面地让失败者离开,除了死在战场上的战士,手无寸铁的人绝不会受到伤害。 那个时代的战争无关乎掠夺与利益,更像是一种正直的挑战,但自从神圣誓约逐渐失效之后,即使国家内部之间的争斗,亦愈发不折手段。 但他不太明白布兰多这么做的原因。 “你保证我的手下们不会受到伤害。他们可以建制完整地离开东梅兹?”他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保证他们可以建制完整地离开东梅兹,但我能保证任何想离开这里的人都不会受到任何阻拦地离开,但我要求他们不能在梅兹地区停留,他们应该在我规定的时间内前往帝都一带,至于是和女王陛xià的军队汇合,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我并不干涉。”布兰多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时候他看到孔维要塞被他撞开一个洞的地方。尤塔和梅尔等人追了出来,他马上用眼色向他们示意。示意他们不用过来。 尤塔等人注意到外面的情形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们也听到了布兰多之前所说的话,但包括梅尔在内,三人并不相信布兰多真的可以说服安布纳尔公爵――虽说他一开始的确是这么表示的,但要让一整个帝国一线军团缴械投降。这实在是太过超乎想象了。 就算是白之军团在此全军覆灭,也好过向埃鲁因人俯首,后者带来的影响实在是毁miè性的,帝国人绝对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他们看到布兰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又有些疑惑起来。 “不过我要求白之军团必须就地放弃抵抗。交出武器,并且我要求接管奥韦欣城,在礼送各位离开此地之前,我需要将你们暂时当一段时间的俘虏,以防闹出什么乱子来,这些要求合情合理,我相信公爵大人你可以理解。” “缴械投降?”安布纳尔公爵皱了皱眉头:“我怎么相信你们会信守承诺?”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承诺,公爵大人,”布兰多答道:“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王室的承诺。” “王室的承诺?” “哈鲁泽王子也是这次出使帝国的使节团中的一员,如果他对你们做出承诺,公爵大人想必应该不会再怀疑了,众所周知,王子殿下未来会成为埃鲁因的国王,所以这事实上将是一位国王的承诺。”布兰多答道。 “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可以接受。”安布纳尔公爵点了点头。 布兰多早有准备地从怀中拿出一面传讯水晶来,他激活了水晶,水晶上面立刻出现了几个白狮卫队士兵的形象。那几个士兵一看到他,立刻兴奋地叫道:“领主大人,您来得正好,亡灵全军覆灭之后,白之军团的反击比想象中更猛烈,多亏公主殿下在前线鼓舞士气,否则他们说不定已经攻入港口之内了。” “什么!?公主殿下!”布兰多大吃了一惊:“公主殿下怎么会在前线?” “是啊,领主大人,公主殿下就在这里,您要和她通话吗?” 布兰多惊疑不定地看着手上的水晶,看着水晶上的影像变成了格里菲因公主的样子,不过他立刻发现这位‘公主殿下’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首先她不像是长公主看起来那么坚定,反而有些躲躲闪闪的,至少长公主殿下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表xiàn得脸蛋红扑扑的,仿佛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那里看到过这张脸,脑子里面总有些熟悉的印象。 直到‘公主殿下’总算是扭扭捏捏地开了口:“老师,我……” 布兰多倒吸一口冷气。 “你在搞什么?”他立刻明白了这位‘公主殿下’究竟是谁,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我……”哈鲁泽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老师,我错了……” 布兰多立刻闭上了嘴,他明白这会儿不是追究这位小王子殿下究竟在干嘛的时候,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取信于安布纳尔公爵,白之军团在没得到安布纳尔公爵指挥的情况下,明显已经展开了对法坦港的攻击,他当然知道港口内的防御力量究竟有多薄弱,这个时候绝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想及此,他回头看向一旁的安布纳尔公爵。 而此刻安布纳尔公爵听到两人对话,心中也是更为沉重,没想到这个时候法坦港竟然还没被攻入城内,对于白之军团所处的形shì,他不禁更加不乐观,点了点头道:“如果是公主殿下,我也没有意见。” 众所周知,眼下这个时节埃鲁因国内说得上话的事实上是哈鲁泽的这位姐姐,小王子虽然号称未来会成为国王,但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安布纳尔公爵显然并没有认出水晶另一边得是个冒牌货。 布兰多立刻对哈鲁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然后把现在的形shì和后者说了一番,哈鲁泽虽然不够自信,但也并不笨,立刻向以埃鲁因王室的名义安布纳尔公爵做出承诺,保证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得到承诺之后,安布纳尔公爵的神色明显落寞了许多。 “我要知道,”他说道:“我的手下要当多久的俘虏,领主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安排他们离开梅兹。” “放心,公爵大人,我们绝不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布兰多安抚道:“我需要几天时间来接管奥韦欣,但最迟不出一周,我就会安排白之军团离开。” 安布纳尔公爵怔然半晌,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看到他作出表率,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此刻,在孔维要塞中的尤塔等人,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 第一百九十五幕 法坦港 法坦港内,此刻主城墙上下已是一片狼藉,多处城墙被魔法轰塌,碎石散落一地,烟尘弥漫之中,身穿红白二色战袍的帝国士兵正踩着坍塌的墙体一拥而入。而尚保存完好的城头上,身着同样战袍的军队正逐渐取得优势,密密麻麻的攻城梯一架架被挂在城垛上,越来越多的红白二色通guò这些梯子逐渐在城头上汇聚成一股洪流。相比之下,代表法坦港守军的青色正节节败退,事实上在大多数地区,战斗都已经进入尾声,转入了巷战。 局势的改变似乎就生在片刻之前,西德尼召唤忿怒天使爱若玛降临一举消灭了山谷内的所有亡灵,之后港卫军起了一次反攻重新占领了海崖要塞。但好景不长,白之军团随后抵达战场起强攻,帝国方面来自于仙尼安的大巫师汤尼率领的魔法师团几乎是不计代价地轰平了海崖要塞,并在那里留下一个数百米见方的无底深坑。港卫军在这次打击中损失惨重,而由于布兰多事先的命令,夏尔并未让托尼格尔的魔法师团展开反击――事实上反击也没什么作用,双方的实力差距显而易见。 白之军团紧接着就对法坦港展开攻势,虽然说因为先前的胜利而士气高涨的港卫军也做了殊死抵抗,但悬殊的实力差距还是在一开始就决定了结果,帝国的魔法师团很快轰塌了法坦港的主城墙,于是就出现了之前的一幕。 德尔菲恩在众人的掩护下将阵地转移到了小修道院,她听着前线地动山摇的厮杀之声,很快现港卫军还是无法站稳脚跟。 帝国在正面战场上投入了戍卫步兵,这些方阵步兵沿着每一条街结阵推进,放眼望去就是一道道由浮动的方盾构成的移动墙体,在方盾背后依稀能看到那些浑身覆甲、几乎只在金属面甲下面露出一双眼睛的重装步兵。他们手持几米长的长矛。将长矛从盾与盾之间的缝隙中伸出,犹如升起了一片长矛森林,密密麻麻的矛尖寒光闪烁。 港卫军的弓箭手在面对这些金属堡垒时几乎无能为力,只偶尔有军队中的神射手能获得战果――将箭射进盾牌的缝隙,或者射中眼睛。然而前面的步兵仰面倒下,后面的重甲步兵会立刻填补上来。补上方阵的空隙,寥寥数人的伤亡看起来像是投石入海,不起波澜。 戍卫步兵的推进虽然不疾不徐,令人绝望,受其逼迫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法坦港西区的港卫军起了一次短兵衔接的反冲锋,然而战果令人感到十分不妙,整个战斗进行得摧枯拉朽,整整一个中队在不过一刻钟的战斗中几乎十不存一,而且少有伤员。大部分都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街道两侧。 众人这才明白白之军团的戍卫步兵在第二次圣战中之所以被称之为‘龙枪方阵’,绝非是浪得虚名。 在屋顶上,还有穿着红色底边、白色斗篷的白之军团炎鹰射手在活动――这些支游侠部队其实来自于赤之军团,不过在野兔之年,白银女王意图在其他几个军团中也培养类似的兵种,因此6续从赤之军团中抽调了一个大队的炎鹰射手充实到其他三个军团之中。但后来这个计划进展得并不理想,因为大部分炎鹰射手事实上都是游侠出身,来自于浮云之丘、安兹洛瓦、安泽鲁塔和安泽林这些地方的山区;其他三大军团的兵源主要是梅兹、梅霍托芬、路德维格以及班克尔、斗篷海湾乡下的农民或是山民。两者对于弓术的天赋与理解实在差得太多。虽然最后还是培养出不少杰出的射手,但距离原本的期望还是相差太远。 然而计划搁浅之后。白银女王也并没有把这个被抽调出的炎鹰射手大队还回赤之军团中去,而是让他们留在三大军团中,以特别编制存zài。这些炎鹰射手各自经历各有不同,其中白之军团的这支炎鹰射手教导队甚至还在柱之年在阿尔卡地区与法恩赞人银旗骑士的交锋中有过战绩,因此在他们斗篷左胸的位置有一支猎鹰的尾羽作为标识,以区别于其他的炎鹰射手。在白之军团内部。通常将这些炎鹰射手称之为‘猎鹰人’。 这些猎鹰人小心地伏身于屋顶之上,两三个人一组以散兵线的方式前进,他们人数不多,却给港卫军带来了极大的威胁。往往巷战之中港卫军的队长、骑士长或者大骑士一冒头,就会遭到无法预测的冷箭袭击。这些冷箭的准度高得惊人,一度让港卫军的下级指挥体系几乎濒临崩溃。 而至于那些在临时工事中固守的港卫军和白狮卫队的士兵,猎鹰人则用火箭与折射射击予以逐个清除,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炎鹰射手的火箭可以造成类似于火球术一样的爆炸效果,而折射射击可以用来攻击那些藏身于建筑之内的敌人,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称得上牢固的堡垒。 如果说戍卫步兵像是一把朴实无华,无锋的重剑,可以轻yì从正面破开对手的防御,那么炎鹰射手就像是灵巧的剔骨尖刀。两把利刃彼此配合,在巷战中竟无往不利。 港卫军很快就失去了第一和第二道街垒防线,埃鲁因人的白狮卫队也在初战中也遇上了麻烦,虽然他们成功让白之军团在向福莎圣殿方向上的推进停了下来,但自己也付出了开战以来最为惨重的伤亡。在德尔菲恩的地图上,法坦港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三去其一,各处重要的街口都被插上了代表帝国红白二色的旗帜,帝国表xiàn出的咄咄逼人的战斗力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甚至包括哪些帝国贵族们―― 虽然每个帝国人可能从出生开始就会听说那些关于帝国的骄傲――传承于圣者之战时代伯尼特军团、安德森军团、奥德菲斯军团与唐纳特军团四个传奇军团的传说,正是这四个军团后来逐渐演化成了现在的青白赤黑四大军团。但没有真正站在它们的对立面,成为它们的对手,人们就不会明白它们究竟有多强大。 帝国的光辉,帝国的威严,帝国的力量。这绝非一句空话。 “怎么办?”路德维希男爵满是皱纹的脸上脸色十分苍白:“我们退守法坦要塞吧?” “不行,”奥尔康斯伯爵摇了摇头:“现在退的话会造成士气崩溃的,而且也还不到时候。” “可不退的话,等那头老狼的手下再推进过来,我们也守不住啊!” 奥尔康斯伯爵苦笑了一下:“没想到那老家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其他人都将目光投向在轮椅上的宰相千金,似乎想看看她有没什么解决的办法。但德尔菲恩面色也是一片凝重,她只是点了点头,赞同了前者的看法。 这攻势实在是令人窒息,之前的判断还是太乐观了,对方还没有投入狮鹫骑士与银飞马骑士,否则根本支撑不到正午之后。实际上就算是现在,整个港口防线也随时可以崩溃,港卫军就像是一根绷到了最大限度的弦,没人知道它在什么时候就会忽然崩断。 要知道白之军团还是帝国四大军团中比较善于防守和野战的军团。他们引以为骄傲的戍卫步兵事实上是一种强大的防守步兵,地行龙骑士团则根本不能投入到攻城的战斗中。 “帝国在进攻福莎圣殿的方向上停了下来吗?”她忽然问道。 “是的,”那个带来这讯息的贵族立刻出列回答道,不过德尔菲恩将白之军团叫做‘帝国’让他感到有些不太适应,事实上在场大多数人还是把这场战争看成是一场内战的。他整理了一下情xù,才用有些不可思议的语气回答道:“千真万确,德尔菲恩小姐,真不知道那些埃鲁因人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好像从正面打退了军团的进攻。” …… 白之军团同样疑惑于在他们正面这一支敌人的战斗力,埃鲁因人的阵地上时时刻刻传来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街道这一侧,白之军团内部大大小小的骑士队长们面面相觑,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组织了三次进攻了,但每一次都毫不留情地被击退,对面埃鲁因人和他们的伤亡比几乎达到了三比一,但对方还是前仆后继。丝毫不知死亡与恐惧为何物。 街道上一片狼藉,双方几乎厮杀到无暇去回收尸体,鲜血染红了街面,街道上的每一块石头仿佛都浸在血液之中,折射出异样的光彩。以至于下面的士兵已经将前面这条街形象地称之为‘血街’。但埃鲁因人仍旧死死地把守住几个紧要的街口,不肯后退一步,仿佛不把他们全部杀光,军团就无法前进半分。 这些白之军团的下级士官们经历的战斗无数,但还从没打过这么惨烈的争夺战,以至于一线的重步兵都出现了近几成的减员。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已经有至少三个小队被彻底打残,从前线上退下来了。 屋顶上的‘猎鹰人’们同样遇上了的对手,而且他们的境遇还要更惨一点,他们遇上的对手比埃鲁因人的步兵可强大多了――那是一支来去如风的游侠部队,大部分由尖耳朵的精灵士兵构成,对方非但射术惊人,而且隐匿行踪的本领让人头皮麻。‘猎鹰人’第一次现她们时被对方抵近到近三十尺的距离还毫无所觉,结果被隔着几乎仅仅一个屋顶的距离进行了一次密集的攒射,导zhì近乎全军覆灭。 后面反应过来的白之军团的士兵想要追击,但那些精灵射手已经展开斗篷,几个纵跃远远跳到了其他的屋顶上。然后还回过头来狙击了他们一阵,到底前面的重步兵损失惨重,死了好几个骑士队长。 白之军团一线部队的减员,几乎有大半功劳都要算到这些精灵射手头上,后来白之军团的指挥官逼不得已将附近几个‘猎鹰人’中队全部调集到这个方向,才总算减轻了些许压力。 但也仅仅是减轻了压力而已,虽说聚集起来的‘猎鹰人’数量已经远远过那支精灵射手小队,但事实上还是被一面倒地压着打。无数次被偷袭之后,这些来自于赤之军团的射手终于现,原来对方竟然是会隐身的。 屋顶上的‘猎鹰人’被压制得不敢露头,这仗打到这份上,事实上就已经陷入了僵持的境地之中。白之军团就算是再无畏,也不可能再完全得不到掩护的情况下贸然推进,且不说对面的埃鲁因人摆出一副死战到底的态势,就算是他们拿出不顾一qiē的气势,也未必能在一时半刻取得突破。何况一线的重步兵中,也没有那么多中下级骑士指挥官可以给对方的精灵射手狙击的。 “对面应该是埃鲁因人的白狮军团,”在沉默了小片刻之后,一个骑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他们的战斗意志有点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我现在很好奇安泽鲁塔那些二线军团是怎么在高地上和这些家伙的战争中占到优势的了。” “不,那不是纯粹的白狮军团,他们的肩膀上有白狮披肩,显然是区别于其他的白狮,或许是类似于我们的猎鹰人这样的特别编制。你们有留意到么,他们的装束看起来很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支白狮步兵。” “但无论如何,真正厉害的是那些精灵射手,”另一个骑士蹙着眉头说道:“她们究竟从那里来的,我们从没听说过沃恩德有这样一支游侠部队,她们的能力太特殊了,不可能籍籍无名的。看得出来巷战并不是她们的主战场,这支游侠部队是真正的丛林战之王。” “难道是风精灵?” “不,那是树精灵,可树精灵的林影射手不是这样的,他们在巷战中的表xiàn可比这支游侠部队差远了。” “好吧,无论她们是谁,至少我可以确定这支游侠部队在今天之后一定会名扬天下。” 第一个骑士看着自己一筹莫展的同伴们,皱皱眉头摆手道:“你们跑题了,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上面要求我们务必配合南面的攻势,在一个小时内拿下福莎圣殿。可眼下这些埃鲁因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其他人可不会听我们解释,他们只会讥笑我们连一群乡巴佬都解决不了。” “这个问题可不大好解决,这些家伙如果也只算了是乡巴佬的话,那我就忍不住要怀疑我们的战斗力了。” “你们确实应该检讨一下你们的表xiàn。”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所有在场的骑士一听到这个声音都忍不住面色一凛,转身恭敬地向插话那人行礼道:“大人!” 走进这个圈子的人正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留希爵士,他面色严sù地看了自己的属下们一眼,答道:“不用讨论了,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了。” “什么,上面愿意给我们空中支援吗,大人?” “不,”留希爵士简洁地答道:“这是安布纳尔公爵的命令,他命令我们立刻停止攻击,退回金针山谷待命。” “什么!?为什么,拿下法坦港就在眼下了啊?” “没有为什么,进攻已经受阻了,你看到布加人的舰队了吗?这是命令,立刻执行。” “是――”骑士们一阵默然,但仍旧点头应是。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一百九十六幕 国王与长剑 在圣殿广场上倾洒而下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刺过来的矛尖闪耀着雪光,哈鲁泽手持长剑,浑身浴血地昂立于福莎圣殿的台阶之上,咬紧牙关屹立不倒。夏风吹拂着圣殿尖顶上的长旗,金炎圣徽闪闪发光,如雪的银树花瓣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帝国大军正汹涌进入广场之上,白狮卫队的防御圈正逐渐缩小。 但绝不能后退―― “哈鲁泽!站起来,再来一次!”姐姐的声音威严而温和,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将柔软冰凉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科尔科瓦家族唯一的男子汉,你别无选择,必须要担当起你的责任与义务!你是国王,你的血应当为了科尔科瓦家族为流,为了王室而流,为了许应你的人民而流。” “所谓王者,就是率先流血的那个人――” 纷乱的喊杀中,一位白狮卫队的骑士焦急的喊声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至他的思绪之中:“公主殿下,请退到后面去吧……这里,已经守不住了。” 束发的皮环不知什么时候断裂了,一头银色的长发随风飞扬,发丝掠过染血的脸庞,犹如公主般坚毅与柔美并存的脸蛋上,绽开了一抹笑意。哈鲁泽低头看着那个血人般骑士,微微一笑道:“我不能退……因为,我们马上就会取得胜利,……我相信老师,他一定会做到。” “可――” 长剑指向前方,剑尖在阳光之下一点耀光。 哈鲁泽慢慢放平了剑脊,目光与之形成一条笔直的线,略显稚气的脸上带着近乎神圣的肃穆:“是的。今天我就是福莎公主,而今天,我也将带领你们走向胜利!――你们听好了,克鲁兹人并未来得及展开,乘他们还未站稳阵脚,跟我攻陷他们的左翼!” “公主殿下。你不可冒险!” “有何不可?”哈鲁泽回眸答道,以一手按向胸口:“这里是王室之血,它为王座而流,有朝一日王室之花枯萎凋零,但列古诸王的星辰会冉冉升起,照耀埃鲁因千秋万古。” 这是白狮之爪,是白狮之牙…… 这是白狮之翼,是白狮之耀…… 这是白狮之魂,是白狮之傲。 年轻的骑士们脸上的紧张转为了神圣。他们心中自有一曲来自于先古的曲调,悲怆雄壮,然而又慷慨激昂,这是布兰多与先王埃克传递给他们的信念,仿佛是穿越了遥远时空的寄托,让人们可以看到那一qiē背后的真理与信念。 “跟我来吧,我的骑士们,我与你们同在。与你们并肩而战。” “公主殿下,您与我们同在。我们并肩而战――”骑士的应答低沉而雄壮。 战场之上正在谱写一首史诗,埃鲁因人忽然动了,发起了一场迅猛的攻击。广场之上,无数白狮卫队的骑士发出如山如潮一般的欢呼,他们赞美着、高呼着‘白狮万岁’‘公主万岁’‘埃鲁因万岁’向排成了阵列的帝国戍卫步兵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是如此的兴奋,又如此的淡然。如此的视死如归,仿佛他们将要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克鲁兹人蒙了,他们发现他们的敌人眼中闪动的分明是疯狂的色彩,他们一列列冲进长矛森林之中。冲进一排排盾墙之间,任由长枪刺穿他们的身体,但仍旧向盾墙后面的帝国军发起攻击。 帝国军的阵线松动了,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白狮卫队已经在他们的阵列上撞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白之军团的指挥官看到这一幕时心神俱裂――他们还没来得及展开,左翼的薄弱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但他没想到埃鲁因人竟然如此决绝,硬生生用生命从绝境之中抓住了这个唯一的机会。 这个机会即将葬送一qiē。 旁观这一幕的港卫军也懵了,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绝地反击,正在退却的一方是一个赫赫威名的传奇,安德森军团,原野上的苍白之狼,帝国之白,而埃鲁因人正在缔造一个奇迹,而这个奇迹转眼之间就会传遍整个大陆――帝国败了,在埃鲁因人面前。 几乎只是在片刻的犹豫之后,所有的港卫军都嚎叫着加入了反击,他们心中只明白一件事,今天之后,参与这一战的双方定会名震天下。 它将见证一个军团的崛起。 而这一刻,荣耀属于埃鲁因―― …… 雪下得很大,积雪很厚,步伐踉跄,汗水仿佛模糊了视线,肺部像是刺进了一根钉子,火辣辣的疼痛,发丝粘糊糊地粘在脸颊上,视野沉重得好像随时都会睡去。 但唯有手中仍旧哆哆嗦嗦地紧握着剑―― 当! 一道寒光,手中的剑脱手飞出,打着旋儿落到雪地之中,溅飞起一捧雪花。 还没反应过来,一阵猛力就已经从胸口传来,视线一花,人已经离地而起,重重地落到雪地上,冷冰冰融化的雪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沿着鼻翼滑落到下巴尖儿上,衣服早就濡湿了,冷彻心扉。 “站起来,”一个冷淡的声音带着些失望的口气喝令道:“再来一次!” 不知为何,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不许哭,哈鲁泽!” 哈鲁泽泪眼模糊地抬起头看,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人,姐姐挺拔英武的身姿,穿着单薄的武装服,手持长剑,伫立于漫天大雪之中。这里是……,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那株烧焦古老的橡树的爪牙之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披着一件宽而厚的披风,在漫天飞雪背后,颔首应许。 “你不如你姐姐刚强,但你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好国王,保护好你的姐姐。她很爱你。” 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哈鲁泽,你是个男子汉,不许哭!” “我才不会哭――!” 哈鲁泽哭喊着一跃而起,滚向一边抓起雪堆中自己的佩剑,但他才刚刚来得及触到剑柄的冰冷。头上已是一道巨力压下。下意识地举剑招架,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巨大的力量几乎让他连连后退,他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景色已是一变。 他手持佩剑,正与老师布兰多手中的大地之剑交错,地上是瓦尔哈拉圣宫厚厚的红地毯,宫殿之中光影交错,在光影之间布兰多身上一袭浅灰色的伯爵大衣。正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鲁泽,你能做到什么,取决于你想做什么,剑术不同于魔法,它是一个人心中自信的体现。” “老师……” “你能战胜自己吗?” “我……” “那再试一剑试试。” 黑沉沉的剑刃拨开他的剑,以刁钻的角度向他刺来,好像一条毒蛇。哈鲁泽刚好记得这一招。连忙调转长剑,再一次挡住了布兰多的攻击。两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声。 一剑之后,哈鲁泽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抢攻,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一下竟然停住,呆呆地怔在原地。 布兰多收起大地之剑。哈哈一笑。 “哈鲁泽,每个人最终会学会出剑。” “剑会断,剑手会死,但他们不会失败,一旦你出剑。你就已经必胜无疑――” 眼前景象交错模糊。 一片虚影之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姐姐挺拔的身姿,盈盈站在父王的身边。那是许多时光的重影,背景是明媚的春日,温婉的夏夜,落叶飘零的秋,积雪覆盖的冬,场景在冬爪堡,在夏廷,在金滕宫,反复回转,仿佛酝酿着时光的酸涩与微甘;他看到自己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从地上爬起来,他看到失望的摇头,也看到应许的颔首,最后画面定格在了福莎圣殿的广场之上―― 他看到自己率领着骑士们向帝国的阵线发起冲锋,长枪闪耀,战旗飘扬,先古的英灵们环绕着战场,高歌浅吟。 他看到那个意气风发,带着自信与坚定的自己,那位好像是女武神一样的‘公主殿下’,仿佛看到了一个与自己对立而站,完全相反的自己。 “哈鲁泽,这个凡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舞台,终有一日,每个人都会在上面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你不必为了自己的软弱而气馁,因为你还没有看清你心中隐藏的骄傲。” “真正碌碌无为的人,不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你一定会骄傲地站在舞台中央,而我,将会因你而骄傲。” 哈鲁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流泪,是否还应当流泪,手中的长剑也随之落下,在一片黑暗消失不见。 万物皆陷入黑暗之中。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模糊的视野中人影憧憧,胸口火辣辣的生痛,他意识模糊地听到有人惊喜的喊声:“公主殿下醒过来了!”然后就是一片慌乱,他意识一松,竟又昏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夕阳渐落,黄昏时分,残阳漂泊在海面上,将如火一般的晚霞染满了整个福莎广场。 帝国军早已退却,此刻整个法坦港一片安宁,城头方向虽然余烟袅袅,但再也看不到半面白之军团的旗帜。士兵们充满了崇敬地告sù‘她’,就在他率领骑士们打退了白之军团的最后一次进攻之后,帝国军就莫名其妙地退出了城,几乎所有人都将这个奇迹归功于‘她’,将‘她’称之为‘法坦港的奇迹公主’。 但只有哈鲁泽自己知道:老师办到了,他真的说服了对方的军团长俯首投降,这场战争已经分出胜负,此战之后,白色雄狮傲然而立。 哈鲁泽静静地坐在台阶之上,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浓浓地一道,斜在广场之上,旁人不敢贸然打搅‘她’,骑士们既崇敬又心甘情愿地为他们的公主殿下站岗。 没多久,一个士兵带来了布兰多的传讯水晶,对哈鲁泽说道:“公主殿下,领主大人说他要见您。” 哈鲁泽对他点点头。 很快,布兰多的影像就出现在了那水晶之上。 布兰多看着这位浑身是血的‘公主殿下’,十分欣慰地摇了摇头:“伤势严zhòng吗?” “不严zhòng,老师。” “还好不严zhòng,不然你姐姐一定会杀了我。” “老师,对不起……” “知道错了就好,要是你真的死在这里,王党一定认定我是要谋夺王位的权臣了。”布兰多开了个玩笑道。 “老师,我知道你不是的――” “正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不能轻yì放弃自己的生命,”布兰多严sù起来:“哈鲁泽,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埃鲁因绝不能再一次陷入猜疑与内乱之中,你必须要为此负责,也必须要为这个王国负责!所以你必须要对于自己的行为再三考虑,轻率并不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应当由的品质!” “可是,老师,我已经认真地考虑过了,您说过,我应该成为一面旗帜,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我选择退却,那么我们一定会失去法坦港,而失去了法坦港,我们的胜利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布兰多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哈鲁泽微微一怔,他本来说完这番话就已经后悔了,他从来没敢反驳过自己的老师,尤其还是在自己做错了事的情况下,但不知为何这番话就是脱口而出,仿佛不经大脑一般。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后悔,布兰多的回答就已经更令他大吃一惊。 他做梦都没想到,布兰多非但没有因此而责备他,反而赞许了他。 “因为你的选择很对,”布兰多忽然微微一笑:“哈鲁泽,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王储,也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为你骄傲。” 哈鲁泽微微张开小口,心中不知何时涌上一股暖流,仿佛身处不真实的世界一般,好半晌才怔怔地答道:“老师……谢谢你。” “你应当感谢你的姐姐,还有你自己,”布兰多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哈鲁泽重重地点了点头。 国王亦不需要长剑,因为他心中自有骄傲―― ……(……) 第一百九十七幕 长青之胜 每当巨龙之影掠过丘陵与大地,大地之上就会诞生许多流淌着巨龙血脉的后裔,占星术士们宣称在巨龙阴影之下出生的下一代,会拥有神奇的力量,而这就是龙影之年的由来―― 千年之后,碧蓝的海水仍旧如同千年之前一样冲刷着白城的海岸,如同蓝宝石一样的海面上漂着海水的浮沫,在安提斯奎的长堤上留下起伏不一的湿痕;最高一道浪已经淹到雕刻在长堤上海中巨兽利维坦浮雕下沿,在那里有一个铁环,用来标示白城历史上的最高水位,铁环如今已经锈迹斑斑,饱经风霜。 这道长提修筑于白城之主泰伦克铸剑为犁的时代,与远处延伸碧蓝海湾之内的石栈桥相连,在那里停泊着数以百计的形色船只,而精灵廷的帆船在其中独树一帜――长长的一列纵帆,舰艏弯曲形同一柄军刀――这支舰队从艾尔兰塔漂洋过海来到此地,前前后后一共五批。 当日白城的市民们看到全副武装的精灵军队从这些船上下来,然后往东而去,一批接着一批,从此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一晃半月有余,兰德再一次站在长堤边上看着那一片泛黄的帆顶――精灵们再没有回来,只剩下空荡荡的舰队就那么漂泊在海湾中,形同幽灵――对于它们并非无人觊觎,但所有敢于伸手的人,都受到了来自于圣堂的严厉警告。 海水的气息浸润着面颊,带着潮湿的气息。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艾尔兰塔的精灵们为何而来,又去往何处? 漂泊在海面上空荡荡的舰队像是在无声地述说着什么,絮语犹如幽灵般萦绕在海湾之上,令人心生寒意。 兰德忽然感到海面上起了风。额头上一点凉意。 他按住额头,心下微微一愣,这个时节,风怎么会从海上吹来? 但海风还是立刻变得狂躁起来,海面黑沉沉一片,上面起了一浪浪的白线。劲风拂过海湾。扯得帆船顶上的旗帜猎猎作响,长堤边上的树木哗啦啦地响成一片,垂头低腰,兰德感到自己头发翻飞,赶紧按住自己的帽子,风立刻将他的衣角掀开,他看到远处港湾中的帆船一艘挨着一艘开始晃动起来。 这是怎么了? 港口方向有几个工人在嚷嚷着,声音顺风远远地传了过来,似乎在埋怨这鬼天气。说是海上要起风暴了。但常年作为水手的直觉告sù他,这绝不是风暴降临的前奏,何况雨季已过,临近秋日的静海之上哪来的什么风暴? 他抬起头,眯起眼睛,忽然看到天边明暗不一的天际线上出现了几个黑点。 那振翅的优雅生灵,它们庞大而又美丽,仿佛巨大的身躯上每一块肌肉都富有韵律。生命的完美与至极在它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当它们展翅时,仿佛遮天蔽日。风从它们强有力的翼膜之下穿过,在海面上卷起风浪,穿云而至。 巨大的阴影再一次掠过大地,就像在过去那个主宰一qiē的时代一样。 这一日,龙群再次飞过了白城上空。 …… 水珠在彼此交错的灰白巨岩上汇聚成形,边缘一线荧光。内里映出圣殿内部恢弘的景象;叮咚,它从穹顶上滴落而下,落入漆黑的圣石之池中,沉沉水面荡漾起圈圈波纹。 “贤者大人,胜负已有分晓了。” 阿塞班图十一世身在黑暗之中。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远处几只圣烛散发出暗涩的光芒,勾勒出他乳白色的绸缎圣袍,圣袍一直垂到地面石板之上,底端像是染上了一层晦暗不明的青色。 艾尔兰塔高大如塔一般的身影久久伫立,翡翠一样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沉沉的光彩,她的目光穿过巨岩圣堂一侧的露台之外――那里是崇山峻岭、晚霞下森林的重重暮影,最后一线金光正为沉沉的云彩所吞没,由红而紫的天幕之上繁星倒坠,带着一种这一刻特有的将离而未别的悲壮色彩。 光明必没于地平线之下,尔后将是漫漫长夜。 半晌,她才慢慢开口道:“你看到了什么,阿塞班图阁下?” “这是我的学生带来的消息:白银女王已与玛达拉的亡灵联手,十七日晓,一支亡灵大军从阿尔让地区出发,二十一日,有人在奥韦欣附近目睹了它们的行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玛达拉的亡灵眼下已经抵达了战场――” “在长青走廊,金鬃托奎宁与乔根底冈遮天蔽日的大军正日夜兼程北上,一旦它们穿过阿若比刚之门,东梅兹克鲁兹人的兵力将达到五十万以上。” 阿塞班图十一世从长长的袍袖下抽出一张羊皮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递了过来。 但艾尔兰塔并未去接。 “您听说过厄卡托斯之战吗,阿塞班图阁下?”她回过头,看着后者问道。 叮咚―― 又一滴水珠落入水池之中。 阿塞班图十一世不解地抬起头,明暗不一的烛光加深了他脸上的皱纹,一道道,仿佛刀刻斧凿: “难道还有变数,贤者大人?” “可是……就算皇长子对付得了白之军团,……面对乔根底冈的大军,他们也难以为继……除非……”他有些犹豫地答道:“除非贤者大人您插手。” “我是不会插手的,阿塞班图阁下,我早已言明。” “那样的话……恐怕他们很难……”阿塞班图十一世深深地皱着眉头,一再摇头:“贤者大人,……不是每个人都是炎之王,厄卡托斯之战那样的奇迹,……正是因为不可能完成,才能被称之为奇迹。” “但奇迹,是难以重现的――” 艾尔兰塔并未反驳他。 最后一线金光已经沉入地平线之下,沉沉的暮色,带着无边的寂寥。夜下起了风。云层在天际沿着山脊线缓缓向南移动,月光很快倾洒而下,使得金盏花山脉呈现出一片银白的颜色。 “我感到一种悸动,炎之刃奥德菲斯已经重生在这个世界上,选择了它的应许之人――” 阿塞班图十一世悚然而惊,他赫然抬头:“贤者大人。这……?” “每个时代都有英雄诞生,”艾尔兰塔轻声答道:“而时代之所以被称之为时代,正是因为它会既往更替,如果是单纯地重复过去,是不会得到答案的。” “布加人是在还债,在圣战之中,他们实在不该插手,六十年前有人为他们背负了一qiē,现在他们必须偿还这份恩情。”她回过头。坚毅的面容上少有地露出一丝笑意:“起风了,阿塞班图阁下,你感觉到了吗?” 巨岩圣堂之外,风正在渐渐变大,树木发出狂乱的声响,无数叶片被卷了起来,飞上天空,形成一条洪流。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一些叶片甚至被卷上了露台,在圣堂内洒落一地。几个僧侣急急忙忙地想要跑去关上门。 但正是这个时候,圣堂后面的大门被轰一声推开来。 “龙――” “老师、贤者大人,是龙群!” …… “杜若马,安列克,卡拉苏,多地报告发现了巨龙的踪迹。” “巨龙们行动异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异常?” “还有一件事,公主殿下,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格里菲因公主终于从堆满文jiàn上的案牍上抬起头来,微微皱着姣好的眉头,温婉与刚毅并存的银色眸子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之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贵族――诺宁家族的人,背后站的是戈兰―埃尔森大公,或许还有其他人? 她轻启檀口,问道:“抱歉,我没听清你刚才说的话,麻烦再说一遍?” 公主的声音不高。 却使得奥内维多堡的紫苏大厅之中一时寂静下来,大大小小的贵族中好像意识到了什么,默契地停下交谈,翘首向这个方向看来,有人脸上惊疑不定,有人一脸看好戏的神色,林林种种神色不一的面孔彼此交织,光怪陆离,仿佛一幅怪诞的画卷。 那贵族丝毫不在意格里菲因的身份,趾高气昂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得意洋洋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在格里菲因面前。 “公主殿下,”他以手指那封信答道:“这是近日以来布契、金堡还有卡拉森高原一带的前线报告,事实表明,帝国和玛达拉的亡灵都在边境上囤积大军,蠢蠢欲动。” 格里菲因公主直视对方的眼睛,借着对方眼角的余光,她看到了很多人,有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使节,北方贵族,她的外公维埃罗大公,甚至还有王党成员,她在人群中看到了马卡罗等人。那些人最先避开她的目光,但很快坦然地迎了过来―― 她暗自握了一下拳头。 “这里还有一纸报告,公主殿下,”那个贵族不慌不忙,继续答道:“上面说克鲁兹人已经和玛达拉联合,玛达拉出动了数万亡灵在东梅兹地区参战,而效忠于白银女王的乔根底冈、金鬃托奎宁军团也穿过了阿若比刚之门,克鲁兹人的皇长子覆灭即在顷刻――” “这纸报告我已知晓,”格里菲因公主脸色阴沉了下来:“你们想要听什么样的解释?” “公主殿下,”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使节忽然开口了:“埃鲁因是一个小国家,他不可能在玛达拉和帝国的夹击之下存活,而小国,就应该有小国的生存之道。最近一些时日以来,您支持你的那位伯爵大人在帝国内兴风作浪,罔顾所有人的劝阻,如今您大胆而冒进的计划失败在即,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格里菲因公主默然不语,自从法坦港开战以来,交战的双方便使用魔法封锁了该地区的所有魔法传讯,近半个月以来,战场之上已经没有半点音讯传来。 她将目光移向站在人群之中的安蒂缇娜,后者并未发言,只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暖。 定下神来。她冷冷地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开口道:“伯爵大人的行为正义且合理,因为埃鲁因必须守护它的子民,为此绝不向任何强盗势力低头――不管它是帝国也好,还是亡灵也罢!托尼格尔伯爵曾经击败帝国一次,我相信他这一次同样会让帝国止步于前。我要告sù各位一个事实――” “那就是玛莎大人曾经教导过我们,正―义―必―胜。” 大厅静得落针可闻。 这几乎已是争锋相对,空气中气氛紧张得几乎可以看见锋芒。 使节一声嗤笑。 “公主殿下,靠嘴巴是打不了胜仗的,帝国与玛达拉联合,亡灵在阿尔让地区有数以万计的大军,再加上强大的白之军团,请您告sù我,帝国会怎么失败?退一万步说。就算侥天之幸,我们的托尼格尔伯爵大人在玛莎大人的庇佑之下打赢了这一仗,可他又打算怎么对付托奎宁的狮人,还有乔根底冈的大军?”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十分轻佻地笑了笑:“当然,说不定我们那位伯爵大人会意念杀敌,吹吹牛就让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了呢?毕竟玛莎大人说过,正义不会失败嘛――”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笑。 维埃罗公爵叹了口气。也摇头道:“格里菲因,固执不是一个优秀的上位者应有的品质。虽然你并不是埃鲁因的国王,但你代表的是王室的脸面,你之前说的这番话太过幼稚了。” 格里菲因公主脸冷若冰霜,将目光转向马卡罗。 马卡罗皱眉道:“……公主殿下,不要太一意孤行了。” 格里菲因公主脸上露出难掩的失望之色,不屑道:“这么说来。各位是早等着这一刻了。” “公主殿下,你应该说我们给了您和您的那位伯爵大人足够多的机会了,可是你们表xiàn得让我们太失望了。” “好一个失望――” 咔擦一声,奥内维多堡的紫苏大厅的正门被人应声推开,进来的正是高地骑士团大团长布尼德。他身后尾随着七八名年轻的高地骑士。布尼德面带冷笑环顾四周:“最令人失望的是,挽救埃鲁因的竟然不是曾经光辉的王党,而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后辈,有些人在背后嫉恨发狂,只怕快要被妒火给吞没了吧。” 大厅内在场的王党包括马卡罗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有欧弗韦尔尚能面色如常,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毕竟被这么指名道姓的讥讽,任谁都会忍不住。 “布尼德,你疯了吗!”立刻就有王党的年轻人忍耐不住想要上前,但他们立刻被旁人拉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面前这位可是有‘安息者’之称的高地骑士之王,埃鲁因少数开化要素的顶尖强者之一,一般人上去不是自取其辱? 布尼德看都不看这些跳梁小丑一眼,而是径直来到格里菲因公主面前,单膝下跪行了个隆重的骑士礼之后,说道:“公主殿下,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格里菲因公主微微一怔。 骑士团长已经从怀中拿出一卷公文,双手递上道:“公主殿下,梅霍托芬大捷,上月中旬,托尼格尔伯爵在法坦港之战击溃白之军团,全歼玛达拉亡灵大军,随后又设伏击溃金鬃托奎宁、乔根底冈联军,截至本月七日,东梅兹全境已告光复,并入帝国皇长子掌控之下。” 大厅中死一样的寂静。 “这不可能!”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使节大声斥责道:“这是谎报军情!” “布尼德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格里菲因公主皱了皱眉头,连她都有些不敢相信,三战连克,难道帝国、玛达拉、托奎宁和乔根底冈的大军是木头做的?虽然她毫不怀疑布兰多能够创zào奇迹,可法坦港才多少人,能维持相持局面就很了不起了。 布尼德微微一笑,转身对所有人解释道:“托尼格尔伯爵在击败白之军团后,说服了白之军团团长安布纳尔公爵缴械投降,凭借这个信息上的优势,他封锁了消息。而这个时候金鬃托奎宁和乔根底冈的联军根本毫不知情,它们按原定计划穿过长青走道,结果正好一头扎入伯爵大人的埋伏圈,托尼格尔伯爵在阿若比刚峡谷借助地形优势几乎一战将狮人与乔根底冈的大军全灭,一战而尽全功。” “龙后呢?他怎么可能对付三头巨龙?”那使节尖叫道。 但布尼德根本不屑于看他一眼,他回过头,对格里菲因公主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公主愣了愣,温婉如水的银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才轻轻拿起拿这卷文书―― 宫殿之外,正是正午之后,浮光交错之间,有若龙影浮掠。 …… (PS:哈哈,今天圣建日,各位同学们有没什么收获啊?窝五发就入手了黎赛留!这才不是在晒船呢!主教本命党表示就超开心!为了表示庆祝,就默默多更新了一千字,就特有节操,就攒人品。)(……) 第一百九十八幕 龙族的宝物? 格里菲因公主与安蒂缇娜一前一后穿过光暗交错的走廊,柔和的光线透过宽敞的白色拱窗,将窗棂印在地上,空气中悬浮着光与尘。 “公主殿下,王党的动向最近有些异常。” 安蒂缇娜忽然轻声说道,有一刻她身处明亮的光线之下,正装上的金色纽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又很快步入阴影之中,眸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沉沉的光芒。 格里菲因公主停了一下,随即又迈开步子,声音清冷而平静:“他们终于要按捺不住了,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 “公主殿下,大臣们对于你过于信任领主大人十分不满,对你将哈鲁泽王子派去克鲁兹也颇为微词,领主大人卷入到帝国的内战之中这件事在国内一直就议论得纷纷扬扬,再加上这次的事,恐怕大臣们已经很难再忍受下去了。” 安蒂缇娜犹豫了一下:“事实上外面已经开始流传一些不太好的传言了……” 格里菲因公主再一次停下来,安蒂缇娜也随之驻足,两人站在一扇窗户旁边,明暗分割的光线恰好落在公主殿下的上半身,一头柔顺的银发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礼服胸口上是一枚海蓝色的宝石,上面倒映着她面上的不屑之色: “传言?是说那对狗男女阴谋害死小王子殿下,好名正言顺地谋夺王位吧?” 说完这句话,格里菲因公主自己都感到有些过于粗鄙,脸红了红,她的肌肤在明亮的光线下近乎透明,红晕一直向下延伸到脖子根:“我岂能不知道那些人心中龌龊的想法。” 安蒂缇娜在一旁都看得呆了呆,心中不禁赞叹这位公主殿下的美貌。 “公主殿下……” “安蒂缇娜。问题的结症在于权力之争,”格里菲因公主轻声答道:“所以无论你的领主在哪里、干了什么,都是一样,不会有任何区别;除了欧弗韦尔大人,王党已经靠不住了――” 安蒂缇娜默然,心知对方说得很对。 “那我们应当提早做准备了。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公主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说道:“安蒂缇娜,你回瓦尔哈拉吧。” “可是公主殿下,领主大人让我保护你。” 格里菲因公主回头看了一本正经的安蒂缇娜一眼,不禁莞尔:“安蒂缇娜,我们两个当中,谁更厉害一些?” 安蒂缇娜怔了怔。 两人正经过两扇拱窗之间,窈窕的身影隐没于强光之后的阴影中。只剩下嗒嗒嗒的脚步声。 不等安蒂缇娜开口,格里菲因公主又继续说道:“安蒂缇娜,布兰多先生把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其他人我信不过,而我身边也只有你、欧弗韦尔卿可信。我打算让欧弗韦尔卿前往兰托尼兰,说服兰托尼兰大公,所以瓦尔哈拉只能交给你了,何况它也是你领主大人的产业。” 安蒂缇娜的神色在阴影中晦暗不明。她也知道兰托尼兰大公刚刚打算让公爵之位继承给他的长孙,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 “公主殿下。你一个人留在让德内尔太过危险了。” “我身边不还有芙蕾雅小姐么,她会保护好我的。” “可公主殿下你打算让芙蕾雅前往卡拉苏,”安蒂缇娜丝毫不受蛊惑,皱着眉头答道:“公主殿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 “安蒂缇娜,你平时也是这么和布兰多先生说话的么?”格里菲因公主一笑:“像你这么严sù认真的幕僚。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仍旧谢谢你。” 安蒂缇娜脸红了一下,不高兴道:“公主殿下,别转移话题。” 前方又变得明亮起来。 格里菲因公主盯着白色窗棂外的金叶,每一片都隐示着即将到来的萧索季节:“你放心。我留在这里很安全,王党再怎么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但对你们而言就不好说了。何况我也必须留下,埃鲁因不能乱,如果我今天离开此地,明天这个王国就会重新陷入内乱之中,你明白吗?” 安蒂缇娜收口不言,她看着对方单薄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向领主大人求助吧。” “布兰多先生知道我们的困境,他会想办法的,我相信他。”格里菲因公主微笑着回答道。 …… “密丝瑞尔女士,非常感谢您的援手。” “您客气了,”密丝瑞尔女士褪去了人类的伪装,露出她原本银龙的本体,她微微曲着脖子,用水银一样的眸子看着自己面前的布兰多,露出一个‘微笑’答道:“没有监视好三头叛龙,这本来就是我们巨龙惹出来的麻烦,给你们人类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好在在阁下您的帮助下,我才能第一时间通知族内。”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头巨龙美女叹气的样子显得极为优雅,仿佛叫旁人也会感同身受地生出怜惜之意:“可惜让龙后跑了,就这样我们还会在凡世呆一段时间,以搜寻她的下落。” 山风呼啸着,似乎在这个季节变得更加狂野,远远近近的山野尽是绵延起伏的长青走道的山系,周遭带着一丝萧瑟的冷意,似乎隐示着长夏将暮,秋意已经从四境之野的方向顺着冷风席卷而至,在许多地方,山川与森林都染上了显眼的红色。 山谷中仍旧是一派暮气沉沉,余烟未尽的景色,横七竖八的尸体、残破的铠甲与旗帜倾述着此前发生在此地的大战,一头黑龙的尸骸横在山谷内,在那附近爆发的惨烈战斗彻底改变了附近几座山峦的走向。更不用说周围的托奎宁与乔根底冈的士兵,数以千计的龙兽尸体层层叠叠的堆积在谷底,至于那些金鬃狮人,早已尸骨无存。 除了一小部分托奎宁的士兵四散逃逸之外,大地圣殿的全部兵力几乎皆殁于此。乔根底冈的穴居人逃得比较快,但高阶兵种也损失殆尽,剩下得部分不足为虑,甚至让人怀疑它们根本不敢再回到地面上。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罕见的大胜,可以说是彻底瓦解了这两支异族联军也不为过。 虽然布兰多知道在安兹洛瓦、安泽鲁塔可能还有乔根底冈与托奎宁的军队。但这场战斗已足以将它们吓破胆,在此之后它们还有没有胆量北上已经很难说。至于白狮卫队要不要南下,布兰多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帮莱纳瑞特收复疆土。 他默默地看着山谷的方向,这场战斗事实上有些超出他的预计,本来是只是想给乔根底冈与托奎宁的联军以迎头痛击,但他也没想过最后竟会打成歼灭战。 天空中传来呼呼的风声,劲风刮得山顶上的枯树枝桠东倒西歪,布兰多也不得不按住自己的风衣衣摆,他抬起头。巨大的阴影正从天而降,那是几头颜色各异的巨龙,它们张开双翼在布兰多头顶上盘旋,几乎遮天蔽日。 这些龙正是改变这场战争的最大功臣。 布兰多仰着头,一人和龙群默默互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天空中一共有七头巨龙,布兰多只认出中间那头红龙来,它罕见地有两个脑袋。它应当是龙族的传奇――烈焰,这头畸形龙是当下最强的巨龙之一。也是龙族内活得最久的三头龙之一,据说它出生的时代还在混沌降临的年代之前,那时候还是敏尔人统治大地的年代,它参加过圣者之战,而且还是当时的统帅之一。 “它们在向你致谢,”密丝瑞尔解释道:“你帮了它们一个大忙。” 布兰多收回视线。有些好奇地看向银龙女士:“你们巨龙和布加人都几乎不插手于凡世之务,普通人常常以为你们是孤傲于世,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你们主动想要这么做的――” “仅仅是三头叛龙,对你们有这么大影响么?” “这个问题我不太好向你回答。”密丝瑞尔摇摇头道:“但我可以告sù你,我们不插手凡世之务,确实是因为受神圣的誓言约束。” 布兰多心中一阵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誓言,竟然可以约束巨龙,以及同样强大的布加人。 但若说这个誓言是如此的令人生惧,可布加人与巨龙看起来似乎也并非完全不插手凡世之务,比如这一次,它们就展现出了极大的变通,而并非刻板死守誓言。 密丝瑞尔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开口道:“这一次布加人和我们也是情非得已。” “嗯?” “眼下的一qiē都是几十年前犯下错误的延续,说起来,那一次我们都欠下了你祖父不小的恩情。”银龙女士娓娓道来:“这次我们出手帮你赢得这场战争,一方面是为了惩戒那三头叛龙,但一方面也是为了还你祖父一个人情。” “然而龙后她们犯下的错误,事实上也和几十年前你们在最终战场上看到的一qiē有关吧。”布兰多忽然反问道。 密丝瑞尔看了他一眼:“这我可不敢说。” 布兰多忽然看到天空中有一头银龙飞得更低了,那头头龙看起来和密丝瑞尔有三分相似,但体格更为雄壮,狭长的龙首上,垂着几根银光闪闪的触须。 “那是我姐姐,”密丝瑞尔解释道:“她在向你致谢,谢谢你救了我。” 布兰多摇摇头:“事实上说不上搭救,当时和密丝瑞尔女士您也只是互相联盟而已,毕竟在三头巨龙面前,我也没有太多自保之力。” “但无论如何,”银龙女士露出一个微笑道:“您救了我是一个事实,我们巨龙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布兰多忽然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他心中一阵怀念,忍不住问道:“密丝瑞尔女士,您认识一头金龙么?” “金龙?”密丝瑞尔微微一怔:“金龙和银龙都是上位龙族,在巨龙中也为数不多,我们应该彼此都是比较熟悉的。” “她叫阿洛兹。” “她啊,”银龙女士面上露出一抹古怪之色:“她好像在成年礼的仪式上作弊,被关了禁闭。” “那家伙已经逃出来了。”天空中一个声音说道,开口的正是密丝瑞尔的姐姐,她对布兰多颔首示意道:“炽金大人为此正大发雷霆。小家伙,如果你看到她的话,最好躲远一点,现在她自身就是个大麻烦。” 布兰多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有一种直觉,那头小母龙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当然,她来找自己这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按密丝瑞尔姐姐的说法,对方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天知道金龙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到自己头上,他只能祈祷那小魔女千万不要找到自己。 ――至少在眼下这一系列麻烦解决之前。 密丝瑞尔好像看出他的忧虑,提示他道:“你别忘了,精灵女王也欠你一个人情,野精灵王室有一颗传世的宝物,叫做避龙宝珠,据说可以让自己在巨龙的感知范围内完全消失。这颗宝珠是龙王巴哈姆特的恩赐之一,全名叫做绿野之踪,巴哈姆特的恩许,它和赤红祝福是两大龙王圣物之一。这件宝物对野精灵来说没什么意义,她们和龙族的关系很好,根本用不着这东西,你救了她女儿,何不让她把这件宝物借给你。” 布兰多微微一愣,忍不住看向另外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小精灵和她的伪龙伙伴正一脸垂头丧气地跟在一个身材高挑的精灵大美人儿身后――她身后还有一整队野精灵禁卫,遗迹数十名呼啸射手。这正是野精灵王廷的禁卫军,而对方也正是现任精灵女王,她是和巨龙一起抵达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找回野精灵失踪已久的公主殿下。 看起来之前他们被艾尔兰塔察觉的时候,那位贤者大人就已经把小精灵的下落告sù了这位女王陛xià。 “没问题吗?”布兰多看着哭得一塌糊涂不愿意和琪雅拉分开的小精灵熊孩子,心中十分好奇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一边向密丝瑞尔询问道。 银龙女士向他点了点头:“她一定会同意的,那东西对野精灵来说意义不大,她能看出你和龙族之间的关系,即使是看在这一层面子上,她也会借给你。” “还有,”密丝瑞尔对他眨了眨眼睛:“你救了我一命,还帮了我们这么大忙,可千万别忘了向烈焰要一件宝物,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如果你不开口,它们一定不会主动给你的。你知道的,我们巨龙在这方面一贯是非常小气的。” 布兰多不禁十分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着银龙女士:“可密丝瑞尔女士,你好像是个例外。” “那是因为反正又不用我出钱,”银龙女士十分狡黠地答道:“你明白了吗,机不可失。” 龙族的宝物,布兰多听到这句话,心中就微微一动。 ……(……) 第一百九十九幕 歌唱之泉 “非常感谢您出手救了我的女儿,布兰多先生。” 来到艾尔兰塔的精灵女王面前时,布兰多不由得眼前一亮,暗道了一声好一个大美人。精灵女王头戴银月桂树冠,略微卷曲的金披肩,浅绿色的眸子里浩瀚有若星海,透着智慧的光芒,一袭雪白的长袍紧束住纤细的体态,胸前的开口令凡人心驰目眩,似有些过于暴露,但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气质卓然,一条银制的腰带将深深的开口收束,向上几乎可以看到平坦的小腹上半部分与若隐若现的乳沟。 在上一世,布兰多对这位精灵女王的美貌就早有耳闻,但从未有幸见过一面,她在十年之后避世隐居,那之后圣白公主就从她手上接过野精灵一族的命运,历史上最贤明的公主由此诞生。他不禁看了一眼眼泪与鼻涕横流的小精灵,但至少在现在为止,对方无论从那方面看都只是一个熊孩子。 精灵女王十分得体地微微半躬身,向布兰多致谢,她的容貌与小精灵有几分相似,但显得成熟许多,显露出典型的古典美。 布兰多有些惊讶于对方为什么会得知自己的名字,但想来应该是巨龙们告知她的。 “女王陛xià――”他正要开口。 精灵女王却微笑着打断他道:“贤者大人向我提过您的名字。” 贤者大人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艾尔兰塔:“贤者大人竟然知道我的名字?”布兰多没想到自己竟能引起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人物关注,不禁有些飘然,一种身处历史,改变历史的自豪感不禁油然而生。他回想起自己才穿越到布契的那一夜,面对布罗曼陀黑玫瑰的入侵,那时候微末到连战场上的棋子都算不上。但谁能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在此之后即将改变一qiē? 精灵女王看到布兰多脸上的神色,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禁微微一笑,不过她性格温婉,并未直接揭穿这个美好的误会。只委婉地答道:“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 布兰多的脸色顿时由红转白,然后又由白转黑。 他咳嗽了一声,只感到面颊烫,神色有些不自然道:“女王陛xià认识在下的祖父?” 精灵女王轻轻摇了摇头:“您的祖父是个英雄,但我并不认识他。” “那您是……?” “布兰多先生,您过来找我,一定有什么要事吧?” 布兰多微微有些疑惑地看了精灵女王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岔开话题。不过这的确才是眼下他最为关心的问题,老实地点了点头道:“说不上要事,只是听说女王陛xià手上有一枚避龙宝珠,我最近……” “你想要绿野之踪?” “是的。” “有一些麻烦。”精灵女王微笑不改地回答道。 布兰多心中咯噔一声,虽然他早料到要借出避龙宝珠没那么简单,但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但想想也就能明白,毕竟这件至宝在艾尔兰塔传承千年,作为王室的传世之物怎么可能说借就借了。 但精灵女王接下来的解释。马上就让布兰多明白自己这个要求麻烦在什么地方:“布兰多先生不知道么,避龙宝珠是需要确定主人才能使用的。所以如果我们将它交给您,恐怕我们就没办法收回这件宝物了。” 听到这句解释,布兰多的心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对方所说的麻烦是什么:原来绿野之踪是一件需要认主才能使用的圣物,如果野精灵将这件宝物交给他,那就不是借而是赠送了。至少在他寿终正寝或者死于非命之前,野精灵是不可能收回这间宝物的。而拥有一定实力的人类的寿命一般在一百五十到两百年左右,像他这样开化要素的,活上四、五个世纪也不奇怪,等到那个时候。还能不要要回避龙宝珠还真不好说。 “对不起,女王陛xià,是我唐突了。”在明白自己的要求太过离谱之后,布兰多也不强求,只是有些可惜地回了一句,同时心里已经在转动着念头怎么防范那随时可能出现的定时炸弹。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精灵女王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布兰多先生,我可没说不把这件宝物交给你啊。” 布兰多一下愣了,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对方。 精灵女王笑道:“您救了我女儿一命,对我们一族有大恩,而避龙宝珠虽然的确是无价之宝,但它实际上对我族并没有太大价值。我们之所以将它一直留在艾尔兰塔,是因为巨龙们的原因,巨龙们不希望它落在那些图谋不轨的人手上。” “但布兰多先生也是巨龙们的恩人,想来它们不会为难您的,只要布兰多先生能征得龙族的同意,这枚宝珠任您取用。” 原来归根结地问题还是出在巨龙身上,想来也是,这枚宝珠的作用太针对龙族了,如果让对龙族图谋不轨的人得到了,这些巨龙们难免要终日生活在防范之中,这对于这个高傲的种群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布兰多想清楚了这一点,很快向精灵女王鞠了一躬表达谢意,无论如何对方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搪塞自己的,但却一心一意为自己指点迷津,这份真诚让他不得不感动。 但正当他准备去找那些以吝啬出名的大蜥蜴讨价还价的时候,精灵女王却又一次叫住了他: “布兰多先生,请等等。” 布兰多有些疑惑地回过头,问道:“女王陛xià,还有什么事么?” “布兰多先生,这枚宝珠对您来说价值太轻,如果我们只将它送给你,外人会说艾尔兰塔的野精灵们忘恩负义的,所以无论巨龙们最终同意让您拿走避龙宝珠与否,我们还打算送你另一件礼物。” “这……”饶是以布兰多玩家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心态。也忍不住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女王陛xià,这件宝物对我来说已经十分意义重dà了。” 关于这一点他倒并没有撒谎,确实是意义重dà,要是没这件宝物,指不定会因为之后和那头小母龙扯上关系,死得尸骨无存。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精灵女王同意将避龙宝珠送给他,等同于是救了他一命。 精灵女王却笑着打断了他:“不要急着推辞,这件礼物说起来和布兰多先生也并非毫无相关,它是某位和您有关系的人留在艾尔兰塔的。那个人当初是为了还我们一个人情,今天我们又将它交还给你,正好物归原主。” 布兰多微微一怔,在他想来和自己有所关系而又能这么神通广大的估计也就只有他那位祖父大人了,但考虑到对方并不认识他的祖父,精灵女王口中那人的身份不禁让他十分好奇起来。 “等等。”他问道:“女王陛xià,你说的那人和我祖父有联系吗?” 精灵女王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那他的身份是?是我祖父的属下么?” 对于这个问题,精灵女王却只是微笑不语,转而开口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件东西留在艾尔兰塔已经有许多年了,它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想您一定用得上它。” 这么说的时候,精灵女王的目光还向布兰多身后延伸而过去。布兰多没好意思回头,但也能猜到那边大概是玛格达尔公主、欧妮一行人所在的地方。他心中有些疑惑精灵女王这一瞥所代表的意思。但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女王陛xià?” “唱歌之泉,您听说过么,布兰多先生?” 唱歌之泉,布兰多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怎么会没听说过这东西的名字。事实上这东西在沃恩德还有一个更大名鼎鼎的名字,那就是青春之泉,传说饮用了它的泉水的人就可以永葆青春,长生不老。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永恒,即使是玛达拉的亡灵们也一样最终会走向毁miè,但饮用了青春之泉的泉水的人可以永葆青春却是确定无疑的。凡是喝过泉水的人,容貌就会终生定格在他喝下泉水的那一刻,如果是小孩,则会永远定格在他成长到十五岁或者十六岁的这一年。 正因为这个作用,青春之泉的泉水在沃恩德是一件令所有人――尤其是贵族女士为之疯狂的稀世珍宝。而除了这个作用之外,青春之泉还能治愈伤痛,它的作用可能不比高级圣水更优秀,但却能复生肢体和伤残,仅从这一点上,就有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得到它。 但由于青春之泉只在黑森林中出现,并且往往容量极为有限,大部分青春之泉都只能装满几杯水就会干涸消失,所以青春之泉的泉水在大6上极为珍稀,只在星聚之年和月暮之年出现过两次。 现在精灵女王竟然告sù他,艾尔兰塔有一口青春之泉,已经使用了近半个世纪还没有干涸,这是什么概念? 更令他震撼不已的是,这东西还是由一位和他有关系的人送给野精灵们的,这得多大得手笔? 难怪野精灵们对将避龙宝珠送给他这件事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受了如此大的恩惠,相较之下避龙宝珠的确也不算什么。 布兰多一听到唱歌之泉这四个字,就立刻心动了。他也不能不心动,先不说他早就答应要用青春之泉让迪尔菲瑞恢fù如初,以弥补在安培瑟尔一战中她作出的牺牲,而且这东西说不定对鹿身女妖御姐的晶化病也有用。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最最关键的是,大部分青春之泉和另一种东西是伴生的。 那就是唱歌的白银。 而且只有半身唱歌之银的青春之泉,才有资格被称之为唱歌之泉,这东西远比青春之泉稀少得多,即使是在黑森林深处,关于它的传说也仅仅只是存zài于传说之中而已。 而唱歌的白银对于布兰多来说又是和另一种东西联系在一起的:这是一个在瓦尔哈拉只有少数人才知晓的秘密,一旦他拥有了源源不绝的唱歌之银,巴布与他的神之工匠们能源源不断地修复瓦尔基里的战甲,瓦尔哈拉也就能真正拥有一只八阶军队――布伦希尔德与她的女武神侍从们。 虽然说复活瓦尔基里的英灵还需要用到河中之金、切断未来的利齿与御风驹,但河中之金远不如唱歌的白银珍贵,其他不说,龙族手上就一定有。至于切断未来的利齿,布兰多也早就打算好了,找寇华姐妹要一些她们在过去战争中断裂的牙齿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除了御风驹之外,其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至于瓦尔基里们的坐骑的问题,也可以找风精灵们购买,虽然价格是离谱了一点,但仅仅是一头御风驹就可以换来一名战斗力卓绝的八阶生物这种划算的买卖,布兰多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 他一时不禁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精灵女王好像看穿他的想法,不得不委婉地提醒他道:“布兰多先生,在物归原主之前,我必须得提醒您一下关于那口唱歌之泉的问题。” “女王陛xià,什么意思?”布兰多这才从自己的意淫中回过神来,微微一愣后问道,他可从没听说过青春之泉有什么副作用的,正因为如此世人才会认为那是玛莎的恩赐。 “那口唱歌之泉事实上是在阿尔让地区现的,它是一口罕见的活泉,因此会源源不绝的产生泉水,但因为之前的一些问题,那口泉水已经被污染了,所以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精灵女王解释道:“据说龙族曾经用特殊的手段抽取过那口泉水的力量,因此让它受到了黑暗魔力的侵染,它的泉水虽然仍旧具备一般青春只泉的作用,但喝下它的人,身体可能会产生一些变化。” “恕我不太明白……” “简而言之,喝下它的人身体会立刻停止老化,维持在某个阶段,同时会失去一qiē力量――包括自然的和自然的力量,并且……” “并且?”布兰多皱了皱眉头,这东西副作用有点大得惊人了,如果精灵女王没有骗他,那么喝下这泉水的人会变成一个废人――至少按照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是如此。 “并且……会失去生育能力。” ……(!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二百幕 拂晓之焰 I 布兰多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精灵女王要和自己着重强调这个,但这倒的确是个麻烦。在沃恩德,对于贵族的子嗣来说,失去生育能力算得上是一件比较严zhòng的事情:因为在享受了家族的权力的同时,他们往 往担负了繁衍后代繁荣家族的义务,而对于尚未婚嫁的贵族女性来说,没有生育能力还要更严zhòng一些,因为这会使她们失去政zhì联姻的能力。 虽然对于拥有一半现代人灵魂的布兰多来说,或许觉得失去政zhì联姻的能力未必是一件坏事,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在沃恩德的贵族体系中,这几乎是女性最大的存zài价值,很多贵族千金对此看得很重,这毕 竟关系到她们未来的地位。 他不知道迪尔菲瑞对此是怎么想的,不过隐隐觉得作为燕堡未来的继承人,可能只是第一个条件迪尔菲瑞就不会接受:她付出那么大代价修习恶魔法术,就是为了重振燕堡家族,岂会甘心成为一个废人? 不过对于这份礼物倒也没必要拒之门外,至少即使其他人用不上这些泉水,鹿身女妖御姐却没什么问题,鹿身女妖御姐伊莲是卡牌生物,她的力量并不建立在自身之上,而是由法则给予,所以很可能这些 受污染的泉水对她并无伤害,而且对于卡牌生物来说,能否生育更是无关紧要。 何况他向精灵女王确认了,泉水中的矿石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是为了唱歌之银,他也必须要接受这份馈赠。 另外他总觉得精灵女王最后的提醒并非无的放矢,但一时间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问对方时对方也表示这仅仅只是一个提醒。最后他只好认为自己是经历过几场大战之后疑心病太重了一些。 精灵女王很快将青春之泉转移了过来――野精灵们的空间法术造诣虽然远不如炎之圣殿精深――也没有焰之扉这样传奇的传送门法术,但通guò短暂的空间传送来转移一些体积不大的物体还是没有问题的。 青春之泉的体积虽说有小有大,据说大的可以占地数百米,但野精灵们的这一座青春之泉却很‘苗条’,横竖不过几米长宽,高也不超过一人半的高度。用空间法术转移过来丝毫不费力。 当青春之泉一落地,布兰多立刻发现它和一般的青春之泉区别果然很大――青春之泉的泉水清澈透明、毫无杂质,即使在昏暗无光的环境之下水面也会闪烁银色粼光,看起来无比圣洁纯净。但这座青春之 泉的泉水却隐隐透着诡异的暗红色,泉水上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红雾,还隐隐带着一丝浓郁的异香,闻起来像是月桂的香味。 这东西也能喝?布兰多忍不住十分怀疑,这泉水怎么看都像是恶魔们捣过鬼的玩意儿,天知道喝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 但精灵女王却告sù他。除了她之前提到的缺陷之外,这些泉水本身和真正的青春之泉本无二致,也不会引人堕落,或者诱人发疯――虽然看起来的确十分诡异;至于泉水本身透出的邪恶气息是因为巨龙们 曾经借由这座青春之泉净化过恶魔的力量,但融入泉水中的邪恶气息也早在那次净化之中被彻底蒸发,泉水之所以会产生那些副作用,和恶魔并无半点关系,而是因为这座神圣的喷泉在那次仪式当中受到了 严zhòng的破坏而已。 野精灵在沃恩德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中立。而这一代女王和未来的圣白公主在历史上更是风评极佳,布兰多相信对方没必要骗自己。 他又看到泉水深处隐约有银光闪烁。明白那正是唱歌之银的矿石, 这种神奇的金属其实并不仅仅只在唱歌之泉中存zài,事实上它们还是富含魔力的龙血宝石的伴生矿,不过龙血宝石比唱歌之银还要稀有,因此这个得到唱歌之银的途径等同于无。唱歌之银在被从矿石中提 炼出来之后,整体呈现银白色。但有天然的魔法纹理,只要将它放在水中,其就会自然发出美妙的音乐,唱歌之银也由此得名。 不过布兰多有些奇怪的是,看起来这几十年来精灵们并没有动过泉水中的矿石。难道说它们将泉水留在艾尔兰塔仅仅是等待有朝一日可以将它物归原主? 他向精灵女王提出这个问题,后者却只是笑而不答,告sù他这口泉水在艾尔兰塔纪念价值大于实际价值,至于为什么,有朝一日他自然会明白。 布兰多觉得这个回答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告sù他,省得勾起了他好奇心又让他从半空中摔下来,搞得他极为不适应。 他隐隐觉得这位精灵女王可能并非表面上表xiàn出的那么和善,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腹黑的味道。 而避龙宝珠倒是一直被精灵女王带在身上――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枚透明的水晶球,只是边缘镀着一层奇异的绿芒。布兰多从女王陛xià手中接过时,入手一片冰冷,才意识到这东西竟然由液体构成的。他 将它托在手上时,其表面的张力就足以使之维持水球的形态,但只要稍微用力,液体就会扩散开来,向着使用者全身漫步。 精灵女王告sù他,这正是这件宝物的正确使用方法:让它散布成一层薄薄的膜,将要隐匿的人藏匿在内,就可以屏蔽龙族的一qiē探知方式。 很快布兰多就在后者的指导下将宝珠认主,然后实yàn了几次用法,发现这些扩散开来的液体即使将人完全包裹也呼吸无碍,只是第一次会有些不太适应,但很快就会习惯了。只是布兰多总觉得他第一次使 用时精灵女王是故意没有提醒他,结果让他差点在众人面前出了个丑,呛了好几口水。 不过等他看向对方时,后者只是向他和善地微微一笑。 这下布兰多隐隐有些明白小精灵一身的熊气是从何而来了,原来是家族遗传。 向精灵们道过谢之后,之后和龙族的交涉倒是比预想之中要顺lì得多。不过几头巨龙围成一圈互相推诿责任的场景倒是把所有人都惊掉了一地的下巴。仿佛从此之后这些优雅、强大而神秘的生物先前崇高 的印象在大部分人眼中轰然倒塌,化为一地支离破碎的碎片,倒是布兰多,对于这些飞天蜥蜴的脾性早有认识。 最后花了小半天功夫,巨龙们总算确认了由谁来支付对于布兰多‘见义勇为’的报酬,它们的一致意见是――谁受益。谁付账。结果最后由龙族出一半,而受了布兰多恩惠的银龙女士密丝瑞尔必须出另一 半。 密丝瑞尔没料到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整个下午的脸色都是阴云密布,好在她倒没有为难布兰多,只是暗地里狠狠诅咒了几句:“那几头该死的老不死!” 这其中显然并没有将她姐姐排除在外。 布兰多对这位银龙女士的观感极好,私下里向她提yì要不要悄悄将她那一半免去,但对此密丝瑞尔倒是十分大度地摇了摇头:“我可不会坑你的钱,小家伙,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密丝瑞尔还 没穷到那个地步呢。” 然后她才补充了一句:“放心好了,我的财产和我姐姐各有一半。” 布兰多总觉得自己会叫这对巨龙姐妹反目成仇,心中不禁十分愧疚。 而至于龙族那一部分,剩下的巨龙们又是一番争执,最后在入夜之前由最为年长的双头巨龙烈焰得出结论――由他们先垫付,回去再继续扯皮。 总而言之,不能在人类朋友面前失了体面。 对于这些吝啬的家伙,布兰多实在是无可奈何。最后所谓的‘龙族密宝’至少是不大可能再拿到,他乘机提出要求。希望从龙族手中拿到一部分河中之金,最好还能送他一批御风驹。听到这个要求,巨龙 们明显松了一口气,河中之金,又被称之为女巫的黄金,虽然来历不凡。但也说不上罕见,至少比它们收藏的那些稀世珍宝要廉价得多。 烈焰一脸‘你小子不错,尚能识得大体’的表情,又夸奖了布兰多一番之后,将他的要求答应下来。答应给他五百磅河中之金,至于御风驹,巨龙坦诚地告sù他――没有! 因为龙族自己就会飞,不需要坐骑,自然也不会养这些东西。不过倒是给他折算了几十万金币的额外奖励,算是没叫他吃亏。 布兰多却完全没在意那几十万金币,因为早已被这个意外之喜砸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做梦都没想到巨龙们随手一划拉就给了他五百磅河中之金――布兰多顿时感到一股土豪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忍不住 生出一股自卑,要知道他原本的期望值不过是区区五十磅。 他一边庆幸还好自己没主动开口,一边心中暗想:玛莎在上,这些该死的大蜥蜴究竟有多富有? 要不是心中清楚黄金之民有多可怕,他这会儿几乎都要生出去打劫巨龙的心了。 等到深夜,几头巨龙终于拍拍翅膀向着北方离开了,而精灵女王也带走了哭得一塌糊涂的小精灵,在精灵们离开之前琪雅拉信誓旦旦地安慰对方说自己一定会去看她,不过布兰多很怀疑这话纯粹就是一句 彻头彻尾的谎言――等到回到埃鲁因,她哪还有什么机会离开西法赫? 而在向迪尔菲瑞征求了意见之后,后者果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野精灵们的青春之泉。 “领主大人,谢谢您的好意,可是作为燕堡的继承人,我不能成为一个废人。何况作为贵族家的子女,不能生育的话,会有损家族的名誉的。” 在听了泉水的副作用之后,迪尔菲瑞就冷静了下来。她自从安培瑟尔一战透支了生命力之后,身体每况愈下,这些日子以来病魔缠身,几乎很难离开床榻。即使是出使克鲁兹,大部分时间也都只在马车之 上,就连使节团中最娇气的易德妮也表xiàn得比她好得多。 但若要她放弃之前一qiē努力。安安心心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千金,她也绝不会接受。 燕堡的继承人可以是个死人,但绝不能是个废人,那样会令家族蒙羞―― 布兰多倒是明白她将燕堡的荣耀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心中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劝。 “你不用担心,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找到真正的青春之泉水的。迪尔菲瑞小姐。” 迪尔菲瑞微微一怔,她抬起头来看了布兰多一眼,但却并未拒绝,而是微微向他鞠了一躬:“那有劳您了,领主大人。” 布兰多送迪尔菲瑞离开之后,却发现帝国的宰相千金找上了门来。 德尔菲恩在银龙女士密丝瑞尔的搀扶下――后者才刚刚和她姐姐吵了一架,所以暂时决定不回去了,也就留了下来――十分冷静地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对他说道:“领主大人。我不在意。” 布兰多微微一怔,他忍不住看向这位坐在轮椅上的宰相千金,德尔菲恩穿着一件紫色的晚礼服,长裙下露出的黑色丝袜勾勒出她比例完美修长的双腿,但难掩雪白的肌肤上纵横交错丑陋的疤痕,仿佛只有 婀娜的身材与胸前的丰满能证明这位少女曾经所拥有的魅力。 欣长的颈项往上,虽然德尔菲恩用长发遮住了一半脸蛋,但仍旧不能看出其下的狰狞可怖。她几乎只有小半脸还保留着原本人类的面容。那场可怕的灾难几乎夺去其往日的一qiē骄傲,她现在几乎不能从轮 椅上站起来。双腿也隐隐有了萎缩的倾向,左手完全无法动弹,右手也只能做有限的活动,脖子几乎只能转动一半的角度。 此时此刻她基本等同于一个废人。 虽然往日有诸多过节,但布兰多此刻看到对方时也忍不住有些心悸,然而他在对方的脸孔上却看到不半点绝望之色。深邃的紫色眸子中,似乎只有冷静。 德尔菲恩静静地抿着唇,等待着他的答复。 布兰多犹豫了,他当然知道这位宰相千金说的是什么。 “德尔菲恩小姐,我不会把泉水给你的。” “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 德尔菲恩摇了摇头:“领主大人。力量有无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追求的是另一种力量――智慧、权势,它并不一定需要自身的实力。……至于另一方面,艾尔曼死后,能否生育对我来说又有何意义呢?” 提到艾尔曼,布兰多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正是一qiē的根源,那个时候的宰相千金歇斯底里简直像是个疯子。 毫无疑问,爱本身并无过错。 他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德尔菲恩小姐,关于艾尔曼的死……” “我知道――”德尔菲恩冷冷地打断了布兰多:“领主大人,我说过,我不会再计较这个了。” 布兰多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他很难看透这个女人心中的想法。老实说,他至今对对方也并不是完全放心,毕竟这位宰相千金的态度前后转变实在是太大了――他实在是猜不透她想干什么,若说是真的放 下了一qiē仇恨,那么她大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完全没必要来帮助昔日的‘敌人’。 至于她所说的想要借助他的手来搭救自己的家族的理由,也有些过于生硬,所说之前没见识过这位宰相千金的智慧,或许他还有一丝疑虑,但对方表xiàn出的能力,似乎也并不一定需要依附于他。 至少从感情上来说,他自觉自己对于对方并非最优的选择,布兰多自认对于人心虽然并不是十分敏感,但却也不是笨蛋。 不过最令他不解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的确是在一心一意的帮助他,没暗中使任何绊子。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答道:“德尔菲恩小姐,虽然我不太明白你心中的想法,也不明白你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或许我们也并非同路人。不过只要你愿意相信我,我已经答应为迪尔菲瑞找到真正的青春之泉,我也一定会让你恢fù如初的――” “……就算是作为补偿也好。” 德尔菲恩眼神中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 “你并不欠我什么,领主大人,要说,也是我欠各位,给你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她十分冷静地答道:“我也愿意相信大人你一定会言出必诺,认真地说来,您是我见过最特别的贵族――只是没有必要 ,领主大人。” “德尔菲恩小姐。” “领主大人,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意已决。” 布兰多看着她,最终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布兰多的首肯之后,德尔菲恩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之间露出一抹意义不明地微笑来。晚风轻轻扬起她的发丝,有那么一刻竟使得她狰狞的脸孔显得并不那么丑陋,宰相千金在轮椅上静静地注视 着天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领主大人,此战已告一段落,基本上达到预期的目标,待梅蒂莎小姐清扫了瓦拉契山口残余的亡灵之后,女王在东梅兹的布局就可以说彻底宣告失败。”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整个计划并非完全出自他手,他不过是起了个头,后续的计划基本上全是出自面前这位少女之手,再加上梅蒂莎与学姐的修改与完善,最终才有今天的长青大捷。德尔菲恩突然提起这件事,显然并不是无的放矢,他等着对方的下文。 “然后?” “白之军团和乔根底冈、托奎宁的联军失败之后,白银女王就很难在梅兹速战速决了,”德尔菲恩停了一下:“我想,在这种情况下,她可能会直接向你出手。” “向我出手?” “是的,在我看来,比起皇长子,你在白银女王眼中或许才是更大的威胁。皇长子和陛xià的战争不过是克鲁兹人的内战,但你与她之间却涉及到谁才是黑暗之龙的传承这个核心的问题,同样继承了黑暗之龙力量的您,在得到女巫的支持之后,未必没有向她现在的权势发起挑战的能力。”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明白,”德尔菲恩答道:“大人你身边的其他人也明白,但女王陛xià不明白,或者说她也明白,但这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何况领主大人甚至还是剑圣达鲁斯的子嗣后裔,作为当年见证过黑幕背后真相的寥寥数人中,您的出身和背景丝毫不亚于女王陛xià,如果领主大人你振臂一呼,相应者恐怕未必就比女王陛xià更少。” 布兰多自觉自己没有这个能耐,至少乔根底冈和狮人们就不会听他的,远的不说,埃鲁因国内的势力他都还没有理顺。 不过他还是继续听德尔菲恩分析下去,一边问道:“那么德尔菲恩小姐,你认为白银女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别忘了在这之前她也并不是没有直接向我们出过手。” 他说的是之前女巫们的交锋,那一次几乎就是面对面的交手,只不过对方还是失败了。 “是的,但若我是陛xià,那么这一次我会换个方式,在此之前无论是暗杀还是调集军队围剿皆失败的情况下,这一次只好让大人您到她的主场上去战斗了。” “可我会这么傻么?” ……(……) 第二百零一幕 拂晓之焰 II 事实证明,会的。 秋日的气息正日渐浓郁,枝头沉甸甸的果实正隐示丰收祭典的来临,进入‘爱丽儿的月份’(1)之后,梅兹各地的作物开始进入丰获期。军事贵族们一面继续在西线屯兵,一面开始安排领地内的佃农们进行秋收的工作,至此白银女王试图在秋收之前攻入梅兹的愿望彻底破产――无论在东线还是西线。 但也非全无作用―― 圣休日的‘大日食’之后,东梅兹金针森林到银谷海湾一带的非自然冰川与积雪逐渐开始融化,当日的战争对这一带的农业造成了毁miè性的打击,法坦港与奥韦欣都遇上了紧接而来的粮食危机,贵族们不得不命令紧急从路德维格和梅霍托芬地区调集粮食来赈灾。连日来的多次日食不可避免地在这一地区造成了恐慌心理,占星术士们对民众宣称这是受千年一遇的魔法潮汐的影响所造成的法则紊乱,在这样的背景下,末日论尘嚣直上,潜伏于阴影之中的势力乘机大行其道。 对此皇长子不得不在法坦港与奥韦欣实行戒严,这一举动事实上拖慢了他们在东线上反攻的进程。 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梅蒂莎与尼玫西丝收复了瓦拉契通往金针森林的通道之后,驻留于北方的军事贵族乘机借道东进,收复了花叶领,消灭了集结于此的白之军团残余。魏娜公爵一方面遵从布兰多的叮嘱,在阿尔让山口驻扎重兵,一方面命人将被软禁在韦罗莎堡的花叶大公次女、法伊娜的妹妹伊莉娅解救出来,并护送她前往法坦港与去姐姐相见。 这之间还发生了一段插曲。 在见到被困多日的妹妹之后,法伊娜当时就情xù失控,抱住自己的妹妹放声痛哭。表xiàn得极为失态。事实上自从梅霍托芬被关上囚车以来,她的精神无不时刻紧绷,即使后来被众人解救之后,心中仍旧担心父亲与妹妹的安危。直到东梅兹形shì逆转,梅蒂莎与尼玫西丝攻克瓦拉契通往金针森林的通道,魏娜公爵克复花叶领之后。她心中沉甸甸的包袱才算落地。 然而在见到妹妹的那一刻,多日来积累的负面情xù难免爆发出来。 皇长子反攻的脚步缓慢,但进入丰获之月的后半旬之后,东部梅兹地区与梅霍托芬境内零星的大小战斗仍旧相继宣告结束,随布兰多北上现下效忠于皇长子的南方贵族们甚至进一步攻陷了亚萨要塞,将长青走廊纳入自己的控zhì之下。 自此整个东线的战役完全结束,而布兰多则遵照约定,在布辛扬森林礼送在战俘营‘休养生息’多日的白之军团离开梅兹地区。 事实上关于白之军团的去留问题曾在北方贵族内部掀起不小的波澜,许多人――甚至包括魏娜公爵都认为应该将这些人扣押到战争结束。但最后皇长子莱纳瑞特力排众议,支持了布兰多的决定,而奥尔康斯伯爵等一众南方贵族也纷纷表示同意这个决定。 毕竟真正参与了当日进攻作战计划的诸人心中都明白,在法坦港一战中白之军团虽然投降,但并没有真正丧失战力,将他们留在东梅兹等于说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何况奥尔康斯伯爵还认为,在帝国的内战中,他们一方必须在道义上保持优势。绝不能因小失大。最后他的意见在北方贵族中达成了共识――如今奥尔康斯伯爵已经成为莱纳瑞特的左膀右臂,他对当下这个地位显然极为满意。完全忘了当初站在白银女王一边与布兰多对立时的场景,多次在公开场合声称他和布兰多是‘不打不相识’。 对于这家伙的厚脸皮,布兰多也是无语得很。 但在白之军团离开布辛扬的两周之后,一个噩耗传来,在进入班克尔的第一天,白之军团的军团长安布纳尔公爵选择了在格里切尔一家旅店之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据说他没有留下任何遗嘱。只给家人和女王陛xià各写了一封信,在留给白银女王的信中,这位公爵大人表达了自己未能报答皇室信任的歉意,详述了自己一生的忠诚与信念,最后委婉地向这位帝国的皇帝陛xià提出了警告:玛达拉的亡灵并不值得信任―― 康斯坦丝在收到这封信之后。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将之化为灰烬。 后来她也并未因为安布纳尔在战争中的表xiàn而降罪于其家人,只命人隆重地将之安葬之后,然后让安布纳尔公爵的长子袭其爵位。 对于安布纳尔公爵的死,布兰多倒没什么感触,只稍微有些惋惜,至少这位公爵大人算得上是一位光明磊落之人;但正直者难免悲壮,这位公爵大人为了保全白之军团甚至可以向他的敌人妥协,但在一qiē都结束时,他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来挽回身为军人的荣誉。 安布纳尔公爵死讯传回法坦港正是丰获祭之后的第三天,当时布兰多正百无聊赖地旁听莱纳瑞特皇子与他手下的臣子们的决议,事实上这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自从这个月中旬以来,埃鲁因人就已经退出这场发生于帝国内部的角逐,来自于托尼格尔的舰队虽然仍旧停泊在法坦港,但事实上随时会启程返回瓦尔哈拉。 使节团的任务到了这一刻,事实上已经宣告失败了。 不过埃鲁因人却得到了比原来设想中更多的东西,至于将来圣战会怎么展开,这个古老的王国已经有了更多的选择。 而正当魏娜公爵慷慨激昂地提到应当在西线展开反攻时,大厅的门被气喘吁吁的奥尔康斯伯爵撞开来,他带来了安布纳尔公爵的死讯,以及另一个消息―― 就在安布纳尔公爵死后的第三天,白银女王康斯坦丝宣布了一条消息: 在她所统治的帝国政zhì中心,很快即将举行一场盛大的订婚仪式,参与订婚仪式的一方是来自于瓦拉契的山民王子,但另一方却大出人们的预料之外――女方并非是这位女王陛xià的某个女儿。而是新近受封的瓦拉契女伯爵。 关于这位神秘莫测的女伯爵,事实上从她受封的那一天起民间就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传闻,一些传闻说她也是山民,而另一些传闻提到她在受封之前其实并非帝国人,而是来自于帝国治下的某个邦国。这些充满了神秘色彩的传闻每一条都让人们对这位女伯爵更感兴趣,在女王治下的所有地区。人们都在讨论着这场订婚仪式,一时间连他们在梅兹地区的军事失败似乎都被人淡忘了。 由订婚仪式所引起的热议甚至波及了皇长子所控zhì的梅兹、梅霍托芬与路德维格地区,虽然民间稍微冷清一些,但贵族高层也在讨论白银女王这个异乎寻常的举动。场联姻从一开始就带着浓厚的政zhì色彩,显而易见是为了安抚才宣布对白银女王效忠的山民势力,但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对方要将之搞得这么大张旗鼓? 难道仅仅是为了掩饰之前的军事失败? 克鲁兹人不明白,但有人心中却很清楚。 布兰多明白,这一次又让那位宰相千金说中了。 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立刻开始作出安排。帝国东西对峙的局面已经形成,莱纳瑞特的势力虽然还算不上稳固,但总算是有了立锥之地。他并不打算让埃鲁因人为克鲁兹人的皇位冲锋陷阵,所以现在是到了抽手离开的时候了。 首先是让欧妮、易妮德等人带着小王子离开帝国,使节团的任务结束,小王子的使命也同样宣告完结。虽然哈鲁泽在得知老师要留下来之后,也委婉地表达了想要留下来和他共同进退的意思,但被布兰多用‘国王必须对他的子民负责’为理由给驳斥了回去。 不过看着小王子依依不舍的眼神。布兰多心头也是微微一暖,这次出使以来前者成长良多。总算是有了身为王者的气质。这让他感到十分欣慰――至少对得起这个过程中所经历的危险,虽然也留下一些麻烦,至少士兵们交口相传的战场上的‘公主殿下’就是一个,他至今还没想好怎么和格里菲因公主解释这位消失的‘福莎公主’究竟到那里去了。 好在暂时也不用面对那位公主殿下。 在舰队离开之前,布兰多和尼玫西丝见了一面。 当日在吸收了战争石板之后,白葭学姐的人格就陷入了沉睡之中。至今还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获得了什么样的能力。而随后尼玫西丝的人格就掌管了身体的主动权,她在见到布兰多的第一时间,二话不说就直接给了后者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归没说出口来。 不过布兰多看她唇形读出了这句话的意思:狗男女! 布兰多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她这一巴掌是为了当初白葭学姐调戏他的事情,可那又不是他授意的,要说起来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好在他心中对于这位继承了学姐灵魂的少女也有些心存愧疚,并没有计较什么,反而是看对方破去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脸一直羞红到了脖子根的样子,感到十分有趣。 “尼玫西丝小姐,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但这一次埃鲁因国内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埃鲁因眼下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波平如镜之下暗潮汹涌,无论是王党、帝国还是玛达拉的亡灵三方任意一方处理不好,王国随时可能重陷危机之中,更不用说万物归一会肯定会在这种情况下乘机兴风作浪。” 尼玫西丝皱着眉头似乎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冷冷地答道:“我自然明白,并不需要你多此一举地提醒。” 但她也明白在格里菲因公主手下的众臣中,只有眼前这一位对于埃鲁因的未来最为明晰,所以还是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吧。” 布兰多点了点头,对于尼玫西丝尚能保持冷静的大局观表示满意。 “去告sù公主殿下,亡灵一定会在今年之内发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无论任何人对她说了什么。都让她不要相信,对面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必须放弃一qiē的侥幸!” “你知道吗,王党一直认为你想借助亡灵的威胁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尼玫西丝冷冷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让公主殿下彻底地与之对立?” “这么认为的不过是一群目光短浅之辈,我相信王党中同样有人能看清这一qiē。政zhì是一种妥协的艺术,尼玫西丝小姐。但不是向谁都要妥协的。” “我会把话带到的。” “谢谢。” “不必谢,这不是为了你。” 默默目送尼玫西丝上船,布兰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嘶――”他忍不住呲了呲牙,这女人下手可真是一点不留情面,还真有些痛。虽然说现在他的防御早已超乎常人,但也不是可以屏蔽疼痛的,何况尼玫西丝眼下的实力也一点不差,吸收了第二块石板之后。对方已经隐隐触摸到了要素的领域。 “怎么样,痛吗?”这个时候一个有些揶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伯爵先生。” 布兰多回过头,却发现正是西法赫家的小公主。琪雅拉今天穿着一件精致的公主裙,撑着一把紫色的遮阳伞,看起来好像洋娃娃一般,两条马尾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她仰着小脸,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布兰多。碧蓝如海的眸子里时不时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西法赫家族的公主殿下,代我向你哥哥问好。” “我会的。”这位人小鬼大的小公主笑眯眯地答道:“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伯爵先生。” 布兰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你应当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打算的了,我就想问你,伯爵先生,你打不打算娶我?” “噗!” 布兰多差点没给自己呛死,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开门见山的问题他见多了,但这么直白的还是头一次。尤其是提出这个问题的还不过是个小不点,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公主今年几岁,不过看她那发育贫乏的小胸脯,以及踮起脚尖都只到他胸口以下的个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超过了十四岁的样子。 “公主殿下……”布兰多一边咳嗽一边哭笑不得地答道:“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你成年了再说吧。” “切,”琪雅拉一脸鄙夷之色:“虚伪,别以为我不知道贵族们的龌蹉,我可是皇室之女,你就不想得到我么?” 布兰多觉得自己再这么说下去,边上就有人要叫宪兵了,赶忙打断这小鬼头的话道:“够了,公主殿下。” “哼!”琪雅拉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过小小的脸蛋上也染上了一抹红晕。她有些不服气道:“我兄长除了双眼有碍之外,那里不比你那个搓衣板公主更优秀,还有那个什么‘福莎公主’殿下,让他去当国王,还不如把他给嫁出去,反正总有不少人好这一口――埃鲁因需要什么样的国王,伯爵先生难道还不明白么?”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琪雅拉小姐,如果你哥哥的姓氏是科尔科瓦,那么他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国王。” “西法赫家族也曾经统治过埃鲁因!” “但那也只是曾经,琪雅拉小姐,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琪雅拉的眼神稍稍有些黯然,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十分不服气的样子,但以她的智慧,她当然明白布兰多说的是对的――这个古老的王国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动乱了。她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绞着手,布兰多自从认识这位小公主以来,还从没见过对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他心下微微一软,正准备出口安慰她两句,没想到琪雅拉却先一步反应了过来,打断他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才不要你这种家伙假惺惺的安慰,我还有一件事。” “嗯?” 布兰多微微一怔。 琪雅拉低下头去,双手绕到脖子后面,解下一根项链来。她将那根项链放到手心中,然后递到布兰多面前:“诺,这是父亲送我的护身符,我先借你用一下,你可要活着回来还给我。” 布兰多总觉得对方这句话有些不对味,他看着手中的项链,项链上还带着这位小公主体温的余温,那是一枚漂亮的水晶坠饰,内里仿佛有翻腾的血液。他觉得自己似乎在那里见过这条项链,不过他马上就看到雕刻在坠饰底座上的西法赫家族徽,才想起这根项链所代表的意义,这可是曾经王室血脉的印记。 虽然对于护身符这种东西有些不以为然,但布兰多也没想到对方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借给自己,上面所承载的心意可想而知,他心中微微有些感动:“公主殿下……” 没想到琪雅拉却一脸厌恶:“快把你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收起来,恶心死了,我只不过是不想还没嫁出去就守了寡罢了!” 布兰多顿时语结,他总觉得再继续和这位公主殿下多说几句,自己恐怕真会心肌梗塞而死,也不知道对方这些稀奇古怪的思想是怎么来的,她究竟是在那里接受的贵族教育? …… 注1:梅兹当地人对于秋之女神的昵称。(……) 第二百零二幕 拂晓之焰 III 茜最近常常梦到这个支离破碎的梦境,高大而空旷的哥特式圣殿之内,残破的拱梁廊柱犹如黑暗中浮现的嶙峋白骨,巨大的玫瑰窗悬于头顶,柔软的铅条内射进了阳光,变成紫石英与蓝宝石交融的色彩,形成一束黝黯神秘的华光,渗入黑暗。 她被固定于冰冷的祭坛之上,手和脚都紧紧地捆着,胸口上插着一把奇形的匕,还淌着血。生命的力量随之逐渐逝去,空旷的圣殿内人影憧憧,但无论她怎么惊慌地喊叫,人们都不理不睬。 只有一个女人在她身边喋喋不休,对方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之下,让她无法看清面孔,也听不清她念念有词的内容。 过了一会儿,女人忽然走上前来,茜一下瞪大眼睛。 她惊叫一声,才现自己已经冷汗淋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四周诡异的场景的场景早已烟消云散,雕镂的床柱与轻纱帷幔静静地融入黑暗之中,不远处枫木书桌上放着一支水晶饰物散出一丝微光这里仍然是她的寝卧,窗外透进的月光温婉地冲淡了黑暗。 马尾早就散开来,火红的丝一缕缕粘在脸蛋上,汗水浸湿了被子,一片冰冷。 茜呆了片刻,有些无助地抱住自己,瑟瑟抖。 “你又做噩梦了。”≈,≦,关切地问。 “……” “还是那个梦?” 茜点点头。 “难为你了,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一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那个梦……” 奥薇娜轻轻摇了摇头,俯下身去打开茜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安慰道:“女巫们认为梦境是映射现实的镜子,因此有一种说法,梦境和现实是正好相反的。这个梦说明你那个领主大人一定快来救你了。” 茜抬起头来,剔透若玛瑙的眸子里满是认真的询问之色,像是在问:真的? 奥薇娜忍不住笑了,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当然是真的,我有骗过你吗?” 茜十分怀疑地看着她。 奥薇娜罕见地脸红了红,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上次骗你的蛋糕我们不谈好吗,那只是个意外,你这个人类小姑娘怎么这么记仇。” “因为……很重要。”茜用很小的声音说。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我明白,但你还相信你那个领主大人吗?” 茜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奥薇娜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怔了怔。“真是走运的家伙。”她微不可查地感叹道。 “既然你确定你的领主大人一定会来救你,那么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担心……领主大人。” “傻孩子,”奥薇娜心下一软,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时候了还在为别人担心,你放一百个心。那家伙没问题的。” 好像接受了奥薇娜的安慰,茜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奥薇娜,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问道,心中感觉自己已经睡了相当长时间,头昏昏沉沉的。 “打起精神来吧,”奥薇娜答道:“已是拂晓,茜。” …… 马车吱吱呀呀的摇晃着,随车篷两边不住后退的是班克尔郊野的秋日之景。耀眼的金黄浸染一望无际的大地,地平线上点缀着农舍与的风车。卷云堆积形成山川的形状,风推着它缓缓移动。道路两旁挺拔的克鲁兹杨树叶随之沙沙作响,阳光射进树杈之间,一片盎然的秋意。 但马车中的众人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辆二手篷车在行进时难以避免地左右摆动,仿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车篷内黝黑昏暗。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过车篷的破洞射进来,落在神色各异的布兰多等人脸上。 “这辆马车究竟是谁去买的……?” 法伊娜脸色白,终于忍无可忍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她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捂住嘴,胸口一阵翻腾。翻了个白眼差点再一次吐出来。不过胃里只剩下酸水,之前一路上早饭连带昨天晚上吃的红酒炖牛肉和焗鳟鱼都吐了干净。 其他人稍微好一点,但看这位大小姐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些心有戚戚然。 “希帕米拉……”布兰多脸色也有点难看,他虽然体质远常人,但这马车实在有些过分了,关键是到现在为止他起码看到有三根铆钉欢快地从车篷的支柱上跳下来,整个马车如同着了魔一样叮叮咚咚无一处不响,只有上天才知道它下一刻什么时候会散架。 距离帝国之都鲁施塔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要没了马车,他们至少得步行走上一整天的时间,但此刻日头已过正午,最近的旅店都还在二十多英里之外。 “对不起……” 祭祀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神色十分尴尬,手足无措地答道:“因为……便宜,女神……大人教导我们……” “勤俭是好事,”布兰多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你这是上当了吧,这哪里是什么二手车,这车都快要报废了吧!还有那两匹马,玛莎在上啊,我都不忍心让它们继续拉车,这要是有动物保护协会……好吧我是说德鲁伊们,要被那些家伙看到,恐怕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一群玩草皮的家伙有什么好担心的,”安德丽格不以为意地答道:“他们敢来,我就敢杀。” 布兰多瞪了她一眼,这对吸血鬼姐弟的实力才不过刚刚恢fù到要素显化的样子,也不知道那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对不起。” 希帕米拉十分诚恳地道了歉。 但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眉头紧锁,至少在吸血鬼公主身边,墨德菲斯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那一束束透过车篷的破洞的阳光上,光斑落在他光洁的鼻尖上,看起来像是淡淡的雀斑,比少女更美貌的吸血鬼少年正聚精会神地数着车篷上究竟有多少个破洞。心无旁骛,口中默念着也不知道是数到了七十一还是七十二。 而在一边,布兰多看到了偷偷笑得十分开心的罗曼。 大约是注意到布兰多皱着眉头看过来的目光,商人小姐才既心虚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吭吭吭……布兰多,你要是早点让我出面的话……吭吭吭……就没那么麻烦了……哎哟,我的肚子。哈哈哈哈,这车其实有意思的,不是么?” “哎哟!”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布兰多一把捏住了脸蛋。 布兰多皱着眉头看着这幸灾乐祸的家伙,这家伙又是偷偷从船上跑下来的,没找她算账就算了,这会儿竟敢撞到枪口上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痛痛痛,”罗曼歪着身子。痛得泪珠子都要落下来了:“布……布兰多,我错了!” “错在什么地方?” “不该在很严sù的时候说什么有趣,作为一个商人应该有起码的察言观色的能力呜呜!是……不该偷偷下船。” 布兰多忍不住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才松开手,虽然他心中很清楚对方心中朴质的心意即不顾危险也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他心中感动,然而这种目无组织纪律的行动方式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屡教不改。 罗曼脱离魔爪之后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赶忙缩到了梅蒂莎背后,在那里皱着眉头死劲瞪着他。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梅蒂莎无奈地笑了下:“领主大人,你放心吧。这辆马车夏尔先生用魔法维持一下,撑到鲁施塔近郊还是没有问题的。罗曼小姐是密丝瑞尔女士让她留下来的,这一次也不完全怪她。”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银龙女士在两天之前终于离开了车队,在那之前她就提yì让罗曼留下来,但他没有同意。因为说是伪装成商队需要一个真正懂行的人。但他知道这个伪装并不是真的为了骗过白银女王,只是为了路上少一点麻烦罢了,再说德尔菲恩也经营过尼德文家族的商业,完全可以说得上懂行。 但他总觉得密丝瑞尔是另有深意,否则她当时也不会对这个问题笑而不答。 现在想来。这位银龙女士说不定早知道罗曼偷偷用巫术藏在了车队中,说不定还搭了一把手。 布兰多想不通的是,对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现在看来密丝瑞尔女士至少有一部分建yì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夏尔忽然笑眯眯地为商人小姐解了围。 在他对面,帝国宰相千金德尔菲恩脸上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红,但却并没有反驳,只沉默不言地别过头去。她是操持过家族的商业活动,但那事实上也只是负责制订一下大方向,和确定战略上的意图而已,至于下面的繁枝末节,自有得力的下人去帮她完成。 几天之前她信誓旦旦地告sù布兰多自己完全可以胜任这个位置,而事实上呢? 结果到了十一叶城繁荣的市场上,德尔菲恩才手足无措地现自己对于怎么买一辆二手马车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她知道崇高内海一带今年秋夏大宗货物的价格、与未来的走向,知道斗篷海湾的木炭从烧制、储存、运送到销售的每一个环节上的每一个繁琐细节,知道什么时候该囤积什么货物,知道怎么与那些帝国境内势力最大的商人打交道。 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和一个瘦骨嶙峋的,长得有点像猴子的二手贩子讨价还价。 事实上她两句话就把对方得罪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是希帕米拉硬着头皮出马,花了大价钱买了一辆‘二手马车’回来。 也就是眼下这辆老爷车 法伊娜还趴在车篷边上干呕,车篷内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之中,布兰多摇了摇头,这能怪谁呢?希帕米拉已经做得够好了,在成为卡牌被召唤之前,她本来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已,大地女神的祭祀们大多都是清心寡欲苦修士,很可能在那之前她根本就没离开过圣殿。 他低下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那些金属碎片上。 这些碎片原本即是炎之刃的一部分,这些日子以来,在西德尼的帮助下,他已经渐渐可以感受到它们与自己体内的奥德菲斯之魂的呼应,看起来重新激活炎之刃正如对方所说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不过随着奥德菲斯之魂的日益觉醒,有一件事令他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在他唤醒奥德菲斯之魂的同时,他感到自己在要素之境中时常触摸到另外两种法则:一种灼热奔放,仿佛奔涌之火;一种幽深绝望,仿佛深渊之暗。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这两种法则却在悄无声息地提升着他主法则的力量与境界,不过区区两周的时间,他就感觉自己已经隐隐触摸到了真理之侧的真意这事实上是一个境界达到巅峰的表xiàn。这一事实把他吓得不轻,在他的记忆中,要素之境近乎只能依靠循序渐进的方式提升,在游戏中,在这个等级上经验会被转化成秩序之力,而要想提升等级只能不停的做任务,从而找到进阶的机会。 而对于原住民来说,则更悲催一点,通常只能通guò感悟法则来提升自己的境界,像是维罗妮卡和梅菲斯特那样被卡在一个境界上几十年是常有的事情。 至少布兰多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外力可以帮助提升要素之境的境界的。 他不敢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错觉,还是自己因为属于苏菲的另一半灵魂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原因,所以一时间也没敢将这个秘密告sù西德尼,只能等时间来证明一qiē。 ……(想知道《琥珀之剑》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zhongen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 温馨提示:笔趣阁已启用新域名"海棠搜书.",原域名即将停止使用。请相互转告,谢谢! 第二百零三幕 拂晓之焰 IV 狄博河在夕阳下闪耀着粼粼的波光,每当这个时候,河面上浮动的晚霞就会射进窗户中,将旅店大厅染得一片绯红。透过窗棂可以看到帝都矗立在天边,一片巍峨雄壮之影,高塔与城墙在残阳薄暮之中留下一道浓浓的斜影。 塞缇擦拭完最后一张桌子,直起身子用手背擦了一把汗,她有些意外地看着大门的方向――门口光线暗了一下,走进来几个披着斗篷的旅人――是客人。她心中微微有些惊讶,眼下这个时节竟然会有客人,自从梅兹开战之后,路上的商人少了许多,旅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清淡,旅店的主人都打算暂时关门歇业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外国人,一头在帝国境内罕见的深褐色的长发,面貌略有些英俊,虽然说不上令人一见倾心,但至少五官端正俊秀,一双褐色的眸子神光内蕴,内里的神色带着浓浓的暖意,仿佛叫人一看之下就感到心生亲切。 在他身后,个子更高的看样子是他的同伴,看起来更加帅气,带着一顶兜帽――虽然一进屋就取了下来,露出略微卷曲的齐耳短发,他四下打量着,眼睛里面带着浓浓的玩世不恭之色。 再后面竟是几个女孩子,塞缇不禁感到十分奇怪,这个时节哪有带这么多女眷上路的,叫她忍不住怀疑这是一帮奴隶贩子。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相差了,这些女孩明显并不简单,其中有几个光是眼神就让她不敢逼视,这种咄咄逼人的气质她只在城内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身上见过,又怎么可能是女奴。 “好奇怪的商队。”这个时候塞缇已经留意到了停在旅店外的篷车,来往于班克尔地区只有行商才会使用这样的马车。 而此刻走进这旅店的自然正是布兰多一行人。 真是谢天谢地。从十一叶镇买来的老爷篷车总算在它散架之前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这座招牌上写着‘猫与胡须’字样的旅店。 这座带着浓厚的光辉重返风格的老旧建筑坐落在圣水银桥畔,距离鲁斯塔不超过十英里,外表看平平无奇,只是有些过于寒酸――招牌与门上的漆脱得厉害,屋顶上也有多处修补,但胜在窗明几净。门一侧的窗台上还放着几盆常春藤,枝叶招展,被它得主人照料得很好。 旅店的生意看起来十分冷清,大概是因为位置太偏的缘故,德尔菲恩提到这里是鲁施塔东门外最远的一座旅店,只有一些手头没什么钱的行商会在这里暂时落脚。 但这也正是他们选择此地的理由。 偏僻就意味着安全―― 这间旅店的女侍竟是个山民,布兰多留意到少女在夕阳之下赤红如火一样的长发不禁有些意外,不过一行人在上楼时,夏尔才回过头来笑着说道:“看起来那个小姑娘生疑了。所以说就像西德尼女士所评价的――我们的伪装并不怎么样。” 布兰多回过神来,答道:“这本来就是早有所料的事情。” “我还以为大人你会为此而苦恼。” “我不会苦恼没有所谓的事情,只是不想做无用功而已。” “什么叫做‘无用功’?”夏尔感叹道:“我有一阵子没听到领主大人你口中蹦出来‘新词儿’了。” 布兰多懊恼地拍了一下嘴:“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罗曼留意到两人的交谈,当然事实上她一直都竖起耳朵在偷听,至于先前在马车上生布兰多闷气的事情,早就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忍不住故意落后一步,瞪大眼睛问道: “但怎么会没有意义呢?那个女王陛xià抓住我们。会不会把我们吊在绞刑架上,我听说贵族们都是这么对待他们的犯人的。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要乔装一下什么的?” “因为没有用。”走在一旁的德尔菲恩答道。 自从开始服用青春之泉后,这些日子以来她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不少,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狰狞可怖,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蜕皮,露出下面光洁有若羊脂一般的新生肌肤。 最重要的是。行动时也不再需要依靠轮椅,虽然仍旧有些不灵便,但至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自由行动了。 “没有用?” 布兰多点了点头:“之前在路上的时候,有巡逻的骑士经过我们的时候是不是并没有停下来检查我们?” “这不是好事么?” “关键在于频率,我们一路上遇上的巡逻骑士未免太多了。据我所知在平日里这样的骑士只会在清晨和傍晚之前沿着帝都外围进行一次例行巡逻而已。这说明女王陛xià加强了帝都外围的警戒,但却并未下令让他们对进入鲁施塔的流动人口进行盘查。” “是这样吗?” “是的,”德尔菲恩点了点头,然而有些惊讶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大约是没想到后者对这里这么熟悉,要知道很多鲁施塔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未必清楚这座帝国之都外围的警戒力量是怎么运作的。 夏尔笑了笑,显然早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说明那位好客的女王陛xià实行的是外松内紧的防范方式,看起来她对自己的触角十分自信,只怕我们不进城而已。” “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进城,她就能发现我们咯?” 布兰多点了点头:“现在看来,至少白银女王是这么认为的。” 商人小姐分析了一下自己的所得,不禁拧了拧小眉头:“既然如此,布兰多,我们是不是要分头行动?” “嗯?” “就是说,让我带着布伦希尔德她们进城去吸引那位女王陛xià的注意力,你和梅菲斯特老师想办法潜入城内去救茜吧――” 布兰多听了这句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拍了一下她光洁的脑门:“你在想什么,事情还没到那么严zhòng的地步,我想白银女王不会那么早就发难的。” 罗曼连忙捂着额头向后躲开。一边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布兰多也摇了摇头,轻声答道:“但我有一种预感,白银女王是在等着我们进城――” …… 夕阳沉入地平线下之后,夜幕便真正笼罩了鲁施塔城,黑暗中沉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遥远地平线上仿佛是从天而降的繁星,更远一些地方,漆黑的天幕上时不时划过一道闪光,只有生活在鲁施塔的人才知道,那其实是那泽尔人的扑翼机。 由于鲁施塔距离那泽尔人的边境极境,所以双方都在东面的边境线上驻扎着大量的军队,即使在夜色下,天空中仍旧有成群结队的飞马骑士与魔导扑翼机在犬牙交错的空域中巡逻侦查。 法伊娜站在窗边盯着在月色下静静流淌的河面,不禁回忆起上一次来帝都是什么样的光景。然而时过境迁,自己也从一个万众敬仰的身份上跌落云端,不要说维持过往的光环,连父兄都被关押在面前这座令人生畏的‘巨兽’腹中。 但不知道为何,此刻她心中却是一片宁静。 笃笃笃,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屋内的其他人转过头去,刚好看到梅蒂莎推一身戎装推门闪身而入。 她反手关上门。舒了口气,才看向布兰多道:“领主大人。” “梅蒂莎。怎么样?”布兰多向她点了点头,他之前让对方出去打探消息,现在看其神色应当是有所收获。 梅蒂莎果然答道:“还好,不算太过麻烦。我问清楚了,领主大人,订婚仪式是在半个月之后举行。到时候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园会举行一个宴会,城内也会举行庆祝活动,事实上一周之前鲁施塔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这场庆典了。” 布兰多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显然克鲁兹人对茜所作的一qiē让他十分不屑:“看起来白银女王想借此冲淡帝都人心惶惶的氛围,不过我看收效不会太大。她也不想想自己之前干了什么。” “清除异己而已。”德尔菲恩淡淡地答道。 宰相千金的开口让梅蒂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略微皱了一下眉,才继续汇报道:“瓦拉契女伯爵――我是说茜,据说她一直住在鲁施塔城外的一座城堡之中,但我去那个地方看过了,空无一人。” “是假消息,还是被转移了?”布兰多问道。 “应该是被转移了,领主大人,我担心白银女王在那附近留下了眼线,所以没敢逗留太久,不过后来我在别的地方打听过了,座城堡在此之前确实住进过一位大人物,但在几周之前就已经搬走了。” “由此可见白银女王对我们的到来果然是早有预料,否则她没必要多此一举。”德尔菲恩对于梅蒂莎的目光无动于衷,用淡淡的声音分析道。 布兰多没有答话,但内心并无异议,其实对此他也早有所料,在此之前安蒂缇娜的分析也如出一辙。 “那么其他人呢?”他又问道。 梅蒂莎转过头:“德尔菲恩小姐,你父亲和祖父被关在苔堡,青之军团的军团长还有花叶大公也是。但据我所知圣殿的高层并没有被关押在那个地方,关于大圣座的下落,根本没有多少人清楚。很多人似乎还不知道当日圣殿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此刻炎之圣殿已经一分为二了。” 听到这句话,坐在床沿上的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微微皱起眉头,法伊娜则露出急切的神色:“梅蒂莎,我……” “苔堡并不是专门的监狱,”德尔菲恩打断她道:“那是皇室的别宫,所以说他们只是被软禁了而已,毕竟我父亲和祖父,还有花叶大公都没有站出来旗帜鲜明地反对白银女王。” “那位什么他们会被抓起来?”商人小姐正在清点最近一些日子以来的开支,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抬起头来奇怪地问道。 “因为他们没在第一时间表态,白银女王这一次要做的事情太大了,出于保险起见,她会事先将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压制到最小。” “德尔菲恩小姐,”梅蒂莎听到她这么说。脸上的不满之色不由得愈加明显:“按照您的说法,我看不出你有选择领主大人的理由,白银女王需要的是尼德文家族的态度,而你代表的正是尼德文家族的态度,我不知道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若你胆敢伤害到领主大人分毫――” 银精灵公主抿着嘴唇。没有把话说完,但看她冰冷的眼神,德尔菲恩也知道后半句话会是什么。 布兰多也微微一怔,忍不住有些惊讶地看了梅蒂莎一眼,他知道梅蒂莎事实上一直以来并未真正接受这位宰相千金,但这么旗帜鲜明地表明态度,还是头一次。 德尔菲恩微微一笑,她只抬起头用浅紫色的眸子看了布兰多一眼,并未作答。 “德尔菲恩小姐……”布兰多忍不住开口道。 “伯爵大人也信不过我么?” “可你的确有更多的选择不是么?”夏尔终于插了进来。他选择了站在梅蒂莎一边。 德尔菲恩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布兰多叹了口气:“是因为常春藤之变的事情,对吗?” 宰相千金回过头,脸上露出‘你果然知道’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才轻轻点头:“但那只是其一,我祖父从未支持过先帝将皇位传给白银女王,所以陛xià才会扶持帕鲁特家族,就是为了制衡宰相的力量。这个手段在王室与圣殿对抗时他们就用过一次,只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用得好而已。” “常春藤之变。”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墨德菲斯忽然开了口:“是指那件事情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的身上。 “……我、我只是恰好了解而已。” “墨德菲斯,你不是玛达拉的亡灵?”布兰多这才反应过来,他对这对吸血鬼姐弟了解甚少,他知道梅蒂莎、夏尔还有虎雀、芙罗一众佣兵的过去,甚至希帕米拉偶尔也会提起自己在大地圣殿修行时候的一些经历。但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却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出身三缄其口。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在他们成为卡牌生物之前,就是玛达拉的普通的黑暗贵族而已,或者稍微有些出身,但听到墨德菲斯这句话,他就明白自己想错了。 墨德菲斯不是玛达拉的亡灵。他很可能出生在梅兹,否则不可能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 面对他的目光,墨德菲斯点了一下头:“领主大人,你猜得没错,我和姐姐都不是玛达拉出身的黑暗贵族,我们生前是克鲁兹人,梅兹就是我们的故乡。” 布兰多了然:“所以说那天在墓穴中我将你们召唤出来,并不是偶然咯?” “我对命运卡牌的法则不太了解,但或许应该是这样没错。” “我明白了,”布兰多答道:“既然你们曾经是梅兹人,那么你们应该是当年那件事的亲历者?” “并不完全算是亲历者,但我和安德丽格姐姐的确经过过那段暗无天日的历史,我只记得自己的亲人――家人和朋友都在那场动乱中丧生,甚至连我自己也是,那段历史比记叙中更加残酷,您所见过的罗瑞森爵士他的经历在其中不过是最为微末的冰山一角而已。” 墨德菲斯淡然地笑了笑:“对于那段历史,我实在不想回忆太多,要不是领主大人恰好说到这个事件,我都不愿意提起。” “对不起。”布兰多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竟揭了伤疤,忍不住十分歉意。 “没关系,领主大人,时间总会抹平一qiē伤痕。”墨德菲斯笑了笑:“那时正值圣战之后,炎之圣殿正面临着一种普遍的信仰衰退与迷茫之中,亡灵与邪教徒乘虚而入,在帝国内部兴风作浪,炎之圣殿被万物归一会渗透得最为严zhòng的时期也就是那时,甚至至今还留下了不少历史遗留问题。我记得在最为混乱的日子里,中靠近阿尔让的东梅兹与梅霍托芬首当其冲,当时甚至有好几位公爵都受了蛊惑――” “我、我听说过这件事,”法伊娜忽然开口道:“我听我乳母说起过当时的场景,据说那时候死了很多人。每天都有无数人被钉死在十字架上,贵族之间也充斥着暗杀与阴谋,那是梅兹地区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乡野之间就是女巫与异端的地盘,他们将人抽筋剥皮,用最严酷的手段来折磨那些圣殿的神官与信徒。” “在城市中也是一样。每天都有女巫被纠出来处以火刑,类似的场景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墨德菲斯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不禁皱起眉头。 “没想到帝国内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夏尔有些惊讶,他虽然也听说过这场动乱,但没有亲历,就无法想象事态竟然严zhòng到这个地步:“那后来呢?” “后来就是所谓的常青藤之变,东梅兹的混乱事态演变成了了一场真正的动乱,在动乱中死去了好几个著名的贵族。其中有几个正是曾经和尼德文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与挚友,”这个时候西德尼开了口,作为圣殿的当事人,她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的人:“盛怒之下老宰相受白银女王所命,率军进入东梅兹,一举平定了叛乱,当时甚至捉住了牧树人的十二牧首中的两个。” “两个?”布兰多注意到这个数字。 “污血领主罗克莱尔,还有一个是枯萎之鞭莱尼。不过后者在押送的过程中逃走了。” “说是逃走,但我祖父一直怀疑是女王陛xià放走了他。”这个时候德尔菲恩终于开了口:“当时在处理这些邪教徒的问题上,女王陛xià和我祖父产生了极大的分歧――事实上按照圣殿的律法,这些邪教徒早该身首异处,但最后一个逃走,一个至今仍旧被关押在棘刺要塞中,而且大部分邪教徒与堕落的黑暗领主都只被封印。没有被彻底毁miè,那个罗瑞森爵士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这都是白银女王亲自下达的命令,”她叹了口气:“最让我祖父不解的是,圣殿竟然退让了。” “这件事在女王陛xià和我祖父之间埋下了芥蒂,但并不仅仅是因为私人的原因。而是因为我祖父当时就看出了女王陛xià心中另有所图。他虽然并不偏向于圣殿,但作为一个老牌的帝国派,他也并不愿意看到皇室与圣殿真正决裂,因而让帝国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所以各位明白了吧,在什么事都发生了的现在,我祖父他就更不可能和女王陛xià站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女王陛xià暗中设计让我离开帝都的原因,这些我早就应该看穿的,只是让仇恨蒙蔽了双眼。” “我、我也是,”法伊娜看了看布兰多,咬了咬牙道:“我可以代表梅霍托芬,布兰多,我会站在你们一边的,我是花叶领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完全可以作出这个承诺的。” “法伊娜小姐,”梅蒂莎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放心,我们并不是针对你。” “谢谢你,梅蒂莎。”花叶领的公主殿下不禁脸红了红。 德尔菲恩对于梅蒂莎意有所指的话仿佛充耳不闻,她回过头看着布兰多问道:“所以说领主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行动?” “还有半个月,”布兰多答道:“看起来时间还很充分,我们尽可能调查清楚茜被软禁在什么地方,因为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才会考虑直接在庆典当天发动。而在那之前,我们要想办法攻入苔堡,这一方面是为了救你和法伊娜的亲人,一方面也是为了为我们争取更多的盟友。” 他看了西德尼一眼:“如果能找出圣殿的高层被关押的地方,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会不会被那个女王陛xià给杀了?”夏尔忽然插嘴道。 “她不会那么做的,”狮子圣宫的圣女像终于开了口:“再得到圣剑奥德菲斯之前――” “那就这么办,我们先分头调查一下,”布兰多答道:“虽然白银女王有信心把我们揪出来,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有的是时间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 他微微停了片刻。 “我会给她一个惊喜的。” ……(……) 第二百零四幕 拂晓之焰 V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yì,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琥珀之剑》更多支持! 布兰多和夏尔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在芬芳大街上,这里是帝都最为繁华的商业区,街道两旁的高楼大厦上早早地挂上了代表庆典的帷幔,工匠们在制zuò台子,上面放满了鲜花和从郊外庄园中运来的美酒。 整个街区看起来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庆典的氛围之中,但仔细观察却能发现那些格格不入的细节,行人脸上很少能看到笑容,除了无忧无虑的孩子之外,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忧愁之色。 看来对于瓦拉契女伯爵婚姻的热议,并未让人们真正忘jì了发生在前线的战争,对于有一定资产的人来说,这场战争表xiàn为他们账面上的钱在减少,但对于那些生活在帝都――乃至于整个班克尔地区到斗篷海湾地区最底层的人来说,这场战争就使得他们本就困窘的生活进一步愈发困难。 物价飞涨,物资减少,男人们被强行抽调参军,剩下的人几乎难于度日。 战争的代价不可避免地被转嫁到这些人头上,偶只有少数人可以从中获得利益,或者说实现野心。 “看起来克鲁兹人的这位女王陛xià的日子也不见得太好过。”夏尔四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评价道。 布兰多默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出现在这里却不仅仅是为了评价白银女王此刻的处境如何。 在他的建yì下,众人开始分头行动,法伊娜、德尔菲恩和罗曼一起乔装成了商人――梅霍托芬家族在帝都留有不小的影响力,他们暗中的残余势力近几个月来一直在设法救出花叶大公,法伊娜要做的就是要联系上这些人;德尔菲恩的情况也差不多,尼德文家族的仇人遍布朝野。但同样也有许多坚定的盟友,这些盟友在打击中有的遭受了损失,有些虽然避过了风头却并不得白银女王信任,他们中总能找到值得信赖的人,宰相千金必须将之一个个甄别出来。 她们的任务就是分辨敌我,将潜在的盟友拉拢过来。这个任务具有一定危险性,但要是做得好的话,他们就不至于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眼聋耳瞎了。 至于梅蒂莎等人的任务是联系上更早一天进城的安妥布若公国的使节团,以确认玛格达尔公主是不是已经和使节团联系上了。这是一步暗棋,埃鲁因的使节团因为在这场内战中倒向了皇长子一边,所以在梅兹的战争结束后他们的使命就宣告结束,但这与玛格达尔公主却没有什么关系,她是安妥布若公国方面的代表,公国至少目前为止仍旧站在白银女王一边。所以在战争结束后,她仍要继续前往帝都与自己的使节团汇合。 然而这位修女公主心中其实并不支持白银女王,因为她的宗教立场是一个坚定的圣殿传统派,有大圣座的直系传人西德尼在布兰多一方,她自然也倒向了布兰多一方,更不用说后者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当然,她也不可能背叛自己祖国的利益,但在这个基础上。她却可以给布兰多等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至少可以成为他们的另一只眼睛。以防那些两面三刀的克鲁兹贵族们对他们进行欺骗,同时还可以为他们进出城提供掩护。 虽然白银女王不可能不监视这位和埃鲁因人走得很近的修女公主,但那并不重要,这座城市中充满了她的眼线,如果担心被发现就畏首畏尾,那只能是什么也干不成。事实上对于这种潜入任务十分有经验的布兰多――别问他的经验从何而来――很清楚。被女王陛xià发现蛛丝马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信息不对等。 而他自己和夏尔的任务,他并没有说出来,但却至关重要。 他先自己在城内逛了一圈,把记忆中那些有隐藏事件和道具的地方探了个遍。毕竟难得来一趟鲁施塔,以后还会不会再来这个地方还是两说,那些隐藏地点和宝物他可不打算留给克鲁兹人。半天下来,入手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光是二、三号圣水就入手了好几十瓶,因为帝都附近大半隐藏地点都是墓窖或者神祠一类的地方,在这些地方最容易入手的东西就是各式圣水与圣物。圣水他虽然从安曼的遗产那里继承了一大堆,但经历过之后多次的战斗之后,其中的高端货色其实早就用了个七七八八,这一次的收获倒是极大的补充了他的高端收藏,毕竟帝都同样也是炎之圣殿的中心,在这些地方的出品的圣水岂会是凡物。 至于圣物在炎之圣殿内部都比较罕见,所以他拿到的大部分都是最普通的货色,比如受祝福的念珠,圣骸或者类似的东西,这些东西在对抗恶魔和亡灵时能对圣法术提供不小的加成,但平日里却没什么作用。唯一让布兰多比较欣慰的就是从圣福尔华墓窖中得到了冈度之铠和天使之翼;圣福尔华是炎之圣殿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圣徒,不过关于他的圣体被存放在什么地方却是一个千古之谜,这个谜最终被一个来自于斗篷海湾的克鲁兹玩家所解开,他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狮之圣宫的公共墓地内偶然发现了这位圣徒的墓窖,并从中得到了这位圣徒生前使用过的圣器冈度之铠与圣袍天使之翼。 这个发现在《琥珀之剑》中也是一件流传很广的趣闻,因为在此之前大部分的秘藏与发现物都是被发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在新手村众目睽睽之下去寻找什么失传的宝藏,毕竟大多数人潜意识里第一印象会认为出生地肯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宝藏――或者说就算有,也只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彩蛋而已。 但圣器冈度之铠与圣袍天使之翼的发现却给所有人上了一课――证明在《琥珀之剑》中,隐藏的密宝的位置只和它们的历史相关――换而言之,理论上只要符合游戏的历史背景,你甚至可以在出生点发掘出天青之枪。在那之后游戏中掀起了一阵调查历史、探寻背景的热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像是布兰多这样的玩家开始刻意地去记录很多历史与资料,值得一提的是,布契的吉让德之墓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发现的。 而福尔华的墓窖之所以这么有名,除了与这个大背景相关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玩家所找到的冈度之铠与天使之翼。这两件圣物中,价值较低的刚度之铠是幻想级装备,而天使之翼却是货真价实的传古之物,甚至有近神器的资质。 其中冈度之铠虽然名字叫做铠,但事实上是一副手套,用不知名的银色金属铸造而成,这副手套除了本身属性惊人之外(力量+35,体质+40,10%光抗)。作为幻想级防具,它还拥有一个令所有人艳羡的特效――即只要在有光的地方,持有者就可以展开‘冈度的庇护所’这一特殊能力,这个能力事实上就是一个持续五秒钟,范围约十米半径,不能移动的无敌壁障。 你没看错,就是免疫一qiē伤害与控zhì效果,持续五秒。充能时间约为四个钟头,虽然不能移动。但用得好了却可以在战斗中起到反败为胜的效果。这东西在当时《琥珀之剑》正处于各大副本开荒的年代,一度是公认的BUG装备,拥有它的那个玩家所在的公会一度在PVE进度上遥遥领先整个世界,为此曾一度引发玩家的多次抗议,不过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幻想级装备现世,各种BUG特效层出不穷之后。玩家们反而见怪不怪,各种争议的声音也就消失了。 毕竟BUG装备这种东西,一个人拥有的时候称得上是神器,但大家手里都有神器了,那也就不过如此了。 但如果说刚度之铠还不过如此之外。天使之翼这件圣袍就让人有点难以接受了,尤其是它还是在游戏初期――从一个新手地图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被玩家得到的。这件圣袍表面上是一件典型的神官袍,由于它被发现的那个版本事实上还没有开放传古之物这个等级的装备,因此它远超过一般幻想装备水准线的属性(意志+21,血脉+110,光亲和+10)在当时就被玩家惊为天物,虽然那个时代玩家还不能清楚地认识到幻想阶装备之后可能还有更高阶装备的存zài,但他们还是因此给了这件圣袍一个贴切的称谓――超幻想级装备。 后来传古之物一开,天使之翼果然直接晋升为传古,它可以说是整个琥珀之剑唯一一件由玩家亲眼见证了晋升过程的早期传古装备,它在《琥珀之剑》中的名气可想而知。 但这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天使之翼这件圣袍的特殊属性――光幻之羽:你的光亲和属性可以转换为风亲和属性。这个属性在长达三个版本不为玩家所知,因为在在早期版本中,元素亲和事实上类似于一种属性增强的属性,简而言之,就是提升你在施展某一系法术的练度――包括伤害、施法速度、元素穿透力等等,听起来十分强大,但具体效果却十分坑爹。 因为亲和这个属性是按亲和等级来算的,亲和等级拥有一个经验槽,你在这个经验槽上达到了多少熟练度,亲和等级才会提升到相应的多少级,而亲和练度,就由装备或者技能上提供的元素亲和得来。这样一来,每个亲和等级提升的一成伤害、施法速度与元素穿透力提升看起来是那么的鸡肋,毕竟一个玩家不可能去堆好几千的元素亲和出来,那样的话他还要不要其他属性了? 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圣袍的穿戴者大部分是神官,神官们的圣法术除了风后圣殿之外,有几个需要用到风元素亲和力的?就算是风后的神官们,事实上大部分时间也大多是在和光元素打交道,这是圣法术的基本准则,你别看炎之圣殿的神官出手就是各种火焰,但那其实不过是光元素对于金炎之道教义与法则的再现而已。在沃恩德,只要是圣法术。那就肯定脱离不了光元素的范畴。 这样一来,大部分玩家都认为这个光幻之羽只是一个废柴能力,而之所以天使之翼会有这个能力,不过是为了平衡天使之翼这件圣袍超高的基础属性――事实上一直到战与乱结束之前,玩家们还认为天使之翼这件圣袍的主要强大之处就在于它远超同济的属性之上。 毕竟‘白板神器’这个头衔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随着传古之物的出现,更多的传古之物开始出现在玩家的视野之中。玩家们逐渐开始发现,在这些众多的传古之物中,天使之翼的属性其实也不过如此,甚至算不上是一线。这样一来,玩家难免会对此提出质疑――一件基础属性在同阶装备中只能算是一般,而特殊属性又那么垃圾的装备,真的算得上是传古之物? 一部分玩家认为这是游戏公司出了BUG,而另一部分玩家则开始怀疑这个所谓的光幻之羽另有玄机,结果还真叫他们研究了出来。到了石板战争的时代,玩家开始掌握极之力,进入属于自己的法则世界之后,玩家们开始惊讶的发现,法则是带有元素倾向的。 这其实很正常,毕竟整个沃恩德都是以元素为基础建立的,玛莎与四大精灵王定下契约,以元素构架世界的基础。再用法则约束魔力的流动,才构造出众生所繁衍的这个世界。因此整个世界以及建立在它之上的法则。难免会带上各式各样的元素偏向,就像是炎之王吉尔特所建立的炎之圣殿,风后所建立的风后圣殿,他们的教义无不与元素息息相关,而近神化的四大圣殿的信仰,无不是这个世界最为根源的法则之一。 因此法则带有元素倾向。事实上一开始就在游戏的背景中显现出来。 这并不奇怪,但让玩家们感到震惊的是,元素亲和在法则的世界中同样的生效。而且这种生效还不仅仅体现在增加要素之力的强度上,它甚至可以改变要素的性质,换句话说。若一个玩家的要素之力是微风,或者类似的偏向于风的法则,在元素亲和的影响之下,它甚至可以变成狂风或者说飓风,这个提升可不仅仅是量上的提升,更是质上的提升。 在这样的情况下,光幻之羽就显得极其可怕了。 因为它可以将一个偏向于光的要素,转变成纯粹的偏向于风的要素,而不巧的是,大部分神官的要素事实上或多或少都是偏向于光的。也就是说,得到了这件圣袍,他就等同于同时掌握了两个要素,一个偏向于光的要素,一个偏向于风的要素。 这简直就是逆天了。 就等于说假设布兰多的时空要素是一个偏向于光系的要素,在这件圣袍的转换之后,他完全可以得到一个同质的偏向于风的要素――比如并不逊色于是时空要素的,寂灭要素。虽然这两个要素都是同属于一个级别,但它们的作用效果却完全不同,对同时掌握这两个要素的人来说,实力提升也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个事实一曝光,天使之翼立刻重回神装的宝座,甚至得了个近神之物的头衔。 它之所以不是神器,是因为它对穿戴者本身的素zhì要求极高,这很好理解,一个只有最次级要素的家伙穿着这件圣袍,再怎么转换也只能是个菜鸟。所以这是一件锦上添花的装备,起不到雪中送炭的功效。 理论上来说,这件圣袍的确是最适合布兰多的,毕竟还有什么要素能比时空更高阶?能比时空要素转化的同质要素更强大?但可惜,时空要素是一个偏光要素只是一个假设,事实上在沃恩德它是一个偏暗要素,所以这件装备对它丝毫不起作用。 布兰多拿到这件装备,其实是给希帕米拉准备的,毫无疑问,在他手下没有任何人能比希帕米拉更适合这件圣袍了,希帕米拉的要素是很高阶的偏光、地的法则――圣白之地,转换成同质的风要素之后,她就几乎等同于拥有了三属性的要素,而且圣白之地的主要作用是防御与辅助,而风系要素中大部分进攻性较强,正好与之形成互补。 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布兰多才把夏尔召唤了出来。 毕竟他走一个地方就找到几个隐藏的宝藏,这种离奇的事情也不太好解释,所以只好找了个借口先打发夏尔去干点别的什么事情,等到自己的私事办妥,再将他召唤过来。反正旅法师系统几乎没有距离限制,只需要一个命令,随时都可以将次级权限的拥有者召唤到自己身边来。 他下一站的目的地位于苏曼大街,在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家名为‘沉溺玫瑰’的魔法道具店,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就是他此行最后的目的地了。 ……(我的《琥珀之剑》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百零五幕 拂晓之焰 VI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yì,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琥珀之剑》更多支持! 布兰多和夏尔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栋古怪的建筑物,仿佛是一个由许多屋顶层层叠叠堆叠在一起构成的大号违章建筑,一根铁皮烟囱沿着层层屋顶蜿蜒攀升,红色的瓦片上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黑猫,正摇晃着尾巴半眯着眼睛在晒太阳。 陈旧的白色墙体外爬满了常青藤,店pù的门口外放了一个木招牌,上面用斜体克鲁兹文写了一行大字――‘沉溺玫瑰’。 看到这行文字,布兰多明白自己找对了地方。 这里是苏曼大街5-201号,明面上是一家拥有三十年历史历史悠久的炼金术商店,但事实上地下暗藏玄机,布兰多知道这里是哈泽尔人在这座城市中的其中一个秘密联络点。 “就是这里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 夏尔上下打量了此地一眼,忍不住说道:“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不过那些哈泽尔人隐藏得如此之好,大人你真认为他们有必要插手?” “这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布兰多用手扫了扫自己胸前的灰尘,理所当然地答道:“这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顺手为之的事情,却能得到不少好处,而即使失败,对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他们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领主大人,他们应该很清楚事后克鲁兹人一定发现是谁在背后帮了我们一把。” “那又如何?”布兰多反问道:“看来你太不了解哈泽尔人了,夏尔。” “难道领主大人就很了解?” “自然。” 事实上帝国与哈泽尔的关系极为特殊,在此之前哈泽尔曾是一个松散的城邦制国家。个子矮小的哈泽尔人天生精擅于魔法,但和布加人不同,他们更热衷于研究与开发各式各样的储法装置,他们信奉智慧之龙水晶,认为思考与智慧的火花才是激发一qiē的力量。 在那个时代,帝国对于哈泽尔的策略是暗中支持一些城邦。在城邦与城邦之间制造矛盾,维持平衡与均势,使哈泽尔始终无法形成一个对于帝国有威胁的政zhì与军事实体。 这样的均势维持了数百年之久。 但大约在一百三十年之前,哈泽尔人中诞生了一位先知,这位先贤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假说――即‘个体即全部’的理论。在这个理论中,哈泽尔人认为个体的智慧是有限的,但思想的碰撞却可以让智慧得到升华,从而诞生出犹如神般的光辉。 因此哈泽尔人认为在一个整体之中,每一个个体的智慧都是至关重要的。整体是由个体所组成,因此个体也将是整体智慧不可或缺的部分。 在这个理论的指导之下,哈泽尔人进行了一场彻底的革命――即魔导技术普及化的革命。而与此同时,一个由城邦组成的共和国仿佛闪电般建立了,等到克鲁兹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过往数百年的仇怨使这两个国家之间几乎不可能产生和平――而一方面帝国掌握着强大的力量,但哈泽尔人由魔导技术所武装起来的军团在对面帝国时也丝毫不落于下风。 因此战争爆发了。 帝国固然强大,但十个人中最多也只有一个人能被训练成合格的骑士;而共和国虽然个体实力薄弱。但他们的普通士兵只要稍加训练再装备上魔导器,就能拥有近乎于骑士的实力。 帝国有魔法师团。哈泽尔人的魔导士虽然不擅长战斗,但他们有火炮与坦克,帝国有飞马骑士与狮鹫骑士,哈泽尔人同样有飞机与空艇,即使战斗力上稍有差池,但他们也可以用数量来弥补。 帝国训练一名合格的飞马骑士需要差不多五年时间。而哈泽尔人制造一架飞艇最多不过只要六个月,就算是用三四架飞艇来换帝国一名骑士,也是划算的。 事实上经过几十年来魔导技术的普及与进步,哈泽尔人逐渐在正面战场上挽回了节节败退的局势,甚至展开了反攻。要不是魔潮爆发,克鲁兹人很可能就要在西线上面临一场难堪的失败了。 “事实上克鲁兹人和哈泽尔人最近的一场战争还在七年之前,那时候白之军团入侵了班林谷地,占据了班林长达三年之久,但那之后没多久就被哈泽尔人赶了回来。” “班林之败,帝国因为这个原因并没有多宣扬这场战争,但事实上此刻在边境线上哈泽尔人是占据优势的。” “这场战争至今都还没结束,只是参战双方都精疲力竭,无力再战,只能在对峙的战线上――同时也是边境线上干瞪眼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布兰多答道:“你认为哈泽尔人会害怕克鲁兹人的迁怒?他们巴不得把战线延伸到别的地方――” “他们就没考虑过休战么?”夏尔有些不可思议:“尤其是帝国可不只有哈泽尔共和国一个敌人啊。” “几百年的仇恨,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泯然,”布兰多摇了摇头:“或许将来有一天哈泽尔人和克鲁兹人之间会恢fù正常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但那也是在他们流尽了鲜血之后。” “这是世代的仇恨,它必须要用鲜血才能平息。” “真是可怕。”夏尔不禁感叹道。 两人不过在屋外伫立了片刻,就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一个看起来颇为体面的来自外国的年轻贵族,带着他的巫师跟班,还佩着剑,剑鞘黑沉沉的皮革与上面的银饰一看就价值不凡――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出手阔绰的客人。 在许多大城市中,魔法商店其实并不仅仅面向巫师们,普通人才是它们的主要客人。除臭剂、除虫剂和一些便利的炼金品,包括各类熏香在内,都是日常必须品。 但要说真正的大客户,还得是巫师。 “门外的先生,不进来看看么?”老板腆着个大肚腩,在柜台后面向他们喊道。 “我要的东西。你们这里可没有。”布兰多回之一笑。 老板怫然不悦:“嘿,年轻人可不要说大话,我以沉溺玫瑰三十年的信誉向你保证,帝都找不到比这里货品更齐全的了――这儿可是有口皆碑,您大可以去问问。” 倒像那么回事,布兰多暗想。 “是么,那我要泽尔之辉,无屈之剑,思考之光。智慧之耀。” 老板脸色一变:“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年轻人。” “听不懂也没关系,让缪德出来见我,我要谈的是大生意。” 老板神色复杂地在两人脸上看了一眼,虽然隔得远远的,他仍旧看到夏尔露出雪白的牙齿,对他笑了笑,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肩膀微微一沉。 但布兰多开了口:“我知道你柜台下面有一把IV式燧发枪,但那东西对我没用。还有一刻钟巡查骑兵就会经过这里,你不会做傻事吧?” 老板的动作僵住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口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声音有些沙哑。 “外国人。”夏尔笑嘻嘻地答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们是什么人对你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恶意。” “那我可不敢保证。”老板皱着眉头答道。 “帝都虽然大,”布兰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但罗毕堡在什么地方我还是找得到得。” 罗毕堡是巡查骑兵的总部,听布兰多这么说。老板信了两分,他放下枪,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才开口答道:“您猜错了一件事,埃鲁因来的先生。我手上的是III式步枪。” 布兰多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哈泽尔的IV式才刚刚开发出来,还并未正式列装,而国外这些间谍部门换装自然就更晚了。 对于这个小失误,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老板警惕地四下打量了一眼,才对他们招了招手:“进来谈吧,两位。” 布兰多与夏尔走进店pù内,屋里的光线微微有些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壁橱和墙壁上的架子,上面稀奇古怪的物品放得琳琅满目,其中大部分是各色药剂,柜台上放着几把匕首和一张轻弩,还有一具盒子,盒子里面铺了绒布,中间的凹槽看起来正是用来装这些武器的。 他再回过头,一侧是幅巨大的玻璃橱窗,从店pù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街道上的情形。 看起来这些哈泽尔人还是十分警惕的,店pù的布置十分利于观察外面的动静,而且易守难攻,特异布置得散乱狼藉的屋内又便于隐藏武器,只要有入侵,店内的人随时可以据险防守。 关键是,即使这么布置之后‘沉溺玫瑰’依旧不失为一家最传统不过的魔法商店。 至少从外表上看来没有半点破绽。 哈泽尔和克鲁兹争斗了数百年,在各自境内都不知有多少间谍存zài,在这方面早已是经验丰富了。 “两位先生请稍等片刻,我得征求一下缪德先生的意见。” “悉听尊便。” 老板这才在一枚镶嵌在柜台上的铁片上敲击了几下,或长或短,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但过了片刻,他抬起头来对布兰多说道;“缪德先生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你可以进去,你的随从得留下来。” “那我留下来好了。”夏尔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地答道。 那老板微微愣了愣,他本来以为对方怎么也会犹豫一下的,没想到这么干脆。而且那个巫师侍从怎么看起来丝毫不关心他主人的安危,不管有没有危险,作为一个跟班怎么能随便让保护者离开自己身边呢? 他当然不知道夏尔作为旅法师卡牌,随时可以被布兰多召唤到身边,所以分开不分开,事实上也没什么区别。 布兰多对他笑了笑:“我既然敢只身到这里来。自然有十全的把握。” “既然如此,”老板的脸色再度变化了一下:“那就随我来吧。” 说着他打开门,让布兰多进去,两人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在二楼一间临街的房间中,布兰多见到了此地的主事人。 一个个子只有普通人类一半身高的哈泽尔人。穿着体面的黑色礼服,内里是白色的马甲,长裤上挂着银链,怀表揣在荷包里,手持文明棍,带着礼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看起来不像是个间谍头子,倒像是个绅士。 这个小个子哈泽尔人留着八字胡,带着单片眼镜。在布兰多打量他的同时,他也透过眼镜镜片眯着眼睛在打量布兰多。 “一个埃鲁因人。”他说;“一个埃鲁因人此刻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布兰多看着这个小矮子,他只知道对方叫做缪德,关于他此刻在这里当主事人的经历,还是后来从他的个人履历中得知的。 这说明后来这家伙升官了,因为只有地位达到一定地步的Npc,玩家们才会去给他们制zuò详细的履历资料,以方便任务和刷声望。 从哈泽尔的官僚体系来看。这家伙很可能是立功之后升任某个驻外大使,或者安全部门的次长。 “我来这里。是想让诸位帮我一个忙。”布兰多开门见山道。 缪德笑了笑:“我想我知道阁下是谁了。” 布兰多不以为意,如果对方这还猜不到他是谁,那才是奇怪;作为一个间谍网络,如果连帝国内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发生了一些什么都不清楚,那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阁下是托尼格尔伯爵,哦。据说快成为让德内尔伯爵了,你知道,我倒是很高兴看到伯爵先生此刻出现在这里,因为伯爵先生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帝国人有麻烦了。” 缪德耸了耸肩:“你知道。但凡帝国有麻烦,我就很开心――赞美智慧与思考之光,那么伯爵先生,我们能帮上您什么忙呢?” “还有,”他挥舞了一下文明棍:“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要让你们帮的忙并不麻烦。”布兰多答道。 “不麻烦,”缪德点点头:“这是其一,我知道阁下还有下文,请继续。” “我想让诸位去帮我调查一个人的下落,这对你们来说应当只是举手之劳。” “那么他是谁呢?” “是她,”布兰多纠正道:“瓦拉契女伯爵,你们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原来是她,”缪德的单片眼镜反了反光:“我明白了,妙极了,看起来伯爵先生想让帝国丢一个大大的脸。” “这不仅仅是脸的问题,”布兰多侃侃而谈道:“还有山民。” 缪德轻轻吸了一口气:“我不得不说,您说得很对,看起来这是一笔划算得买卖。”他停了一下:“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帮你调查瓦拉契女伯爵的下落――” “只需要如此,剩下我自然会完成。” “那么伯爵先生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据我所知,帝国是共和国的敌人,但却未必是埃鲁因的敌人。” “能救回我的属下,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缪德不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共和国从不放弃任何一个他的臣民,智慧与荣耀皆是一体的,个体即全部――” 他伸出手来:“看起来哈泽尔和埃鲁因未必要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但仍旧可以成为很好的盟友。” 布兰多笑了笑,和他握了一下手:“合作愉快。” …… (PS:推荐一本书,《都市之猎鬼专家》,看了前几章感觉挺有意思的,书号是3443177)(《琥珀之剑》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百零六幕 拂晓之焰 VII “那么我先回去了,肯特先生。” “去吧,路上小心点,眼下外面可没那么安全。” 老肯特摇了摇头,看着塞缇的身影消失在旅店外的暮色中,才关上大门,准备打烊。他已上了年岁,这些年手脚也愈发不灵便起来,缓缓回过身,却赫然发现身后还站了一个人,不禁吓得一个哆嗦,然后才发现对方是那行客人中的那个女人,他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她三天前和同伴一起在这里住下,其所拥有的美貌自然就令人记忆深刻,何况近乎完美的脸蛋上还落下了一些令人惋惜的淡淡的伤疤,就更令人印象深刻了。 老肯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一天没见,这位女士脸上的伤疤又淡了一些。他自嘲地想这怎么可能,或许自己真是见了鬼,产生了错觉。 “小姐,有什么吩咐么?”老肯特有些谦卑地答道,几天下来他已隐隐感到对方的语气和习惯透着一股怄气指使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在城内那些贵族小姐、老爷们身上见得多了,但一位贵族大小姐怎么会跑来他这个偏僻的地儿住店,这个问题他可不愿意去多想――这年头带脑袋的人未必活得更长:“是大家饿了,要点夜宵还是别的什么的,厨房里还有些材料……” “是叫塞缇么,这个姑娘。”德尔菲恩嘴角微扬,她的目光穿过另一边的枫木窗户,有几片梧桐叶从窗外垂下来,染上了晚霞的红色,在风中微微晃动着。她盯着塞缇的背影在薄暮中消失的方向,紫色的眸子里静静地倒映着夕阳。 “是啊,这是个可怜的姑娘。听说她哥哥上了战场,老克里斯身体又不好,照顾弟弟妹妹还有家里的活儿全落在她身上了,”老肯特忍不住叹气摇头:“老克里斯有个好女儿,只是运气太坏了,幸运女神从不垂怜那些最为不幸的人。” “她不住在这里么?” “不。她每天都得回去,这是我特许的。” “她哥哥上了战场,在东边吗?” “这我可不太清楚,小姐,大概是在南边。” “在南边。”德尔菲恩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那个接她的人是谁?” “接她的人?” 老肯特愣了愣。 “或许,”德尔菲恩笑着说道:“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夜宵什么的就不必劳烦老人家了,如果真有需要的话,塞缇小姐在的时候我自然会让她帮忙的。” “玛莎在上。感谢您的善心。” 老肯特忍不住十分感激地看了这位女士一眼,这么好心肠而又美貌的贵族小姐如今在鲁施塔可不多见,“但愿金炎能常随她左右,眷顾这位善心的小姐。”他忍不住心想。而德尔菲恩对此只是静静地笑了笑。 …… 旅店外,一位穿着短衫的年轻人抓着塞缇的手,拽着她向圣水银大桥的方向走了几十米远,直到远远离开‘猫与胡须’的视野之后才停下来。“怎么了,阿尔?”塞缇不解地问道。“有人在监视你。”年轻人压低声音答道。 “监视?我?怎么会?”塞缇忍不住回头去看旅店的方向。现在它早已变成了大道上的一个小斑块:“肯特大叔他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那就是另有其人。” “你是说那些客人?” “或许是,总之你小心一点。塞缇。”年轻人转过身,看着她认真地提醒道。 塞缇忍不住掩口一笑:“你担心多余了,阿尔,我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还是谢谢你。”她脸红了红,忍不住紧了紧被年轻人握住的手。感到手心中的暖意一直传达到心中。“阿尔,你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的祷告会,你可别忘了。” “怎么会呢,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主祭们说。今天晚上就是那个最重要的日子。” 塞缇微微一怔,眸子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问道:“要……开始了吗?” 年轻人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今天过后,有得那个老巫婆好看的,我早晚有一天会亲手为佩伯报仇!” “阿尔,谢谢你。”塞缇轻声答道,但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我们真的可以做到吗?” “当然,你忘了那个老巫婆干了什么吗,听说这个该死的国家最近又打了败仗,打了败仗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兵源,塞缇,克里斯大叔他不能再上战场了――”年轻人并没有这么多的见识,不过这不妨碍他将主祭们平日的言辞拿来用一下――虽然他并不见得喜欢那些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很有道理,他们以前总看不到这么远,总是默默地承受苦难――这番话好像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焰,他抿着嘴唇,眼神深处名为复仇的烈焰熊熊燃烧。 想到自己年迈的父亲,塞缇不由得沉默了下去,她还有两个弟弟与一个妹妹,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站出来保护这个家。 “对了,主祭马里安特意提到你,”年轻人忽然想到什么,转变了口气:“他让我转告你,今天晚上务必不要缺席。” 塞缇微微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变得重要起来,不过她随即想到那些苛刻的教规,明白自己能做的只有服从:“我明白了。” 两人之间随即陷入沉默,他们静静地走在圣水银大桥上的步道上,看着夕阳在河面上留下的片片金光。过了一会儿,年轻人才再度开口道:“塞缇。”他的口气变得轻柔、充满了情感。 “嗯?” “我总觉得那些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等到事了之后,我们离开吧。” “可我还有弟弟、妹妹,我父亲他……” “让我来照顾他们,”年轻人迫切地打断她道:“我们带上他们。带上所有人,远远地离开这里。” 最后一丝光被河水吞没了,只剩下天边的云霞还熊熊燃烧着。 塞缇心中一片甜蜜,她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 旅店老板毕恭毕敬地向德尔菲恩告了个辞,然后蹒跚着离开了。宰相千金站在窗边。再看了一眼大道上壮美的暮色,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才转身上楼。 在二楼的房间中,布兰多正在分析情报,几天以来从安妥布若使节团、从那泽尔人、还有从法伊娜、德尔菲恩联系到的那些城内的贵族中传来的林林种种的消息汇聚在一起,总算是将这座城市内正在发生的一qiē勾勒出了个大致的轮廓。 梅蒂莎神色认真地坐在一张高背椅上,用一支羽毛笔仔细地将这些情报记录在羊皮纸上,法伊娜在一旁柔声口述,她写完一张。就将之拿起来放到一旁。布兰多随后将之整理起来,堆叠在一起放在书桌上,书桌上最后一缕阳光正依依不舍地离开,窗外已是一片朦胧。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银精灵公主的侧脸,最后的阳光正落在她的额头与下巴之间的部位,在交错的光线下少女脸蛋的轮廓上有一层细细的微不可察的绒毛,看起来显得格外可爱。 “领主大人。看起来白银女王对被关押在苔堡的贵族们限制并不严厉,至少从这封信就能看出端倪……” “领主大人?” 梅蒂莎转过头看到他在看什么。脸不禁腾地红了:“领主大人……” 一旁的法伊娜适时停下转述看了过来,忍不住皱了皱眉。面对两人的目光,布兰多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抱歉,说到那里了。” “信……。” 布兰多这才回想起梅蒂莎口中提到的那封信来。 信的主人他并不陌生,正是前帝国青之军团的军团长。法伊娜的导师,曾在信风之环和冷杉领和他有过两面之缘的维罗妮卡女士,这封信是她在得知法伊娜在城内动用关系探查她和花叶大公的消息之后托人辗转送出来的。 由于维罗妮卡并不知道他已经在帝都附近,因此信上对法伊娜描述的也只是她和花叶大公在苔堡内的近况,他们在苔堡受到的对待还算宽厚。除了被限制自由之外,并没有受到如同外面所谣传的苛刻的责罚,不过从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这位女军团长焦躁的情xù。 她几次在信中提到了自己对白银女王近日来的这些举措的忧虑与不安,看得出来这位女军团长阁下并不是一心站在女王陛xià的对立面,她和路德维格的贵族们一起站在皇长子一方不过是因为她并不看好白银女王的选择,不希望这位女王陛xià疯狂的举措将帝国带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而已。 比起北方贵族之间赤裸裸的利益纠葛,这封信上所蕴含的情感反而更让布兰多能够接受,这并非是利己主义者所能理解的,一种长远的眼光、希望祖国能够稳dìng,生活在国家最底层的那些人也能够享受繁荣所带来的利益,这是一种高尚的情感,并非盲目,只是着眼于未来。 虽然分属于不同的国家,但布兰多却能对这种愿望感同身受,区别在于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这样一段历史,然而维罗妮卡女士却能凭借自己的眼光洞悉未来。 只可惜此刻帝国已经深陷战争的深渊,这位女军团长却身陷囫囵,甚至难以自保。 他想了一下,答道:“这说明白银女王还没下定决心,这些贵族中有一部分是可以拉拢的,只是她抽不出手来而已。” “如果我们在法坦港败了的话……”梅蒂莎忍不住提到。 “那么谁死谁生就已经是定论了,”布兰多接过话头:“所幸我们赢了,女王陛xià得另外找一个机会来展示她的力量,去统慑人心。” 法伊娜在一旁显得有些心神恍惚,她本应当感到忧虑――苔堡内传来的消息虽然是这段日子以来她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但这不代表她可以高枕无忧,那位女王陛xià按兵不动只是因为还没有十全的把握,等到路德维格局势一定,梅霍托芬家族就像砧板上的肉,将任其宰割。 她绝不会幻想自己的家族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女王陛xià可以拉拢的那一部分贵族,因为即使花叶大公无心叛乱,但他们与北方贵族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无可辩驳。 布兰多的话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但此刻的花叶领大小姐却显得有些神思不属,她看看布兰多,再看看梅蒂莎,脸上的神色有些患得患失。 布兰多并未注意到这位大小姐的异常,继续问道:“那泽尔人有来联系过么?” 梅蒂莎摇了摇头,她将一张羊皮纸放到布兰多面前:“这是玛格达尔公主送来的消息,上面提到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并不是确定的位置,不过上面提到最近一周内白银女王康斯坦丝曾经有两次到过那附近……那里是郁金香区。” 东线刚刚失利,眼下这个时节白银女王显然不可能有什么心情去参加游园活动,或者说拜访什么无关紧要的角色,她在这个时候还会抽空前往的地方,定然没那么简单,虽然也有可能只是烟雾弹,但不由得不布兰多不重视起来。 他正要去看地图,这个时候法伊娜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知道那个地方,布、布兰多,那里是旧亲王别墅,先王的弟弟,西里斯亲王的旧邸。” 听到这个地名,布兰多总算记起来这个地方:“就是那个战死在圣战中的亲王么?” “还有他的两个儿子一起。”法伊娜补充道。 她盯着布兰多,咬了一下下唇。 梅蒂莎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位花叶领大小姐一眼,再看了看自己的领主大人,银色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聪慧的了悟之色,小小的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心中忍不住感到有些有趣。但她面上并未露出端倪,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在这座旧邸附近还有一处地方,哪里有重兵把守,安妥布若使节团即使每天经过那附近也会受到严格的盘查――” “那是什么地方?”布兰多一皱眉,心想怎么越来越复杂了,难不成那位女王陛xià在帝都内到处设置禁区。 “寒露庄园。” ……(……) 第二百零七幕 拂晓之焰 VIII “寒露庄园?”布兰多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地答道:“德尔菲恩还没打听到圣座瓦拉和炎之圣殿守旧派被关押的位置,如果白银女王不是故布疑兵的话,假设亲王旧邸与寒露庄园中的一处正是‘监狱’所在,那么另一处……” 事实上自从白银女王分裂圣殿之后,就将瓦拉所代表的一派称之为守旧派,而另一派自然是经院派系所代表的革新派。 “茜就在那里。”梅蒂莎银色的眸子里微微一亮,明白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领主大人,我们要行动么?”她马上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最好是先探查一下。”他答道,虽然这地方看起来的确是很有可能,但也不能排除是白银女王故意设下的陷阱或者疑阵,最好的方式还是先潜入侦查一番:“今天晚上我和……” “布兰多,让我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法伊娜开口截断了。 花叶领的大小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然后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看到布兰多和梅蒂莎一脸愕然地看向自己,脸上一下好像烧着了一样,红得发烫:“……我、我是说,我很熟悉那里。” “可法伊娜,你好像并不会潜入吧?”布兰多忍不住问道。 “潜入与秘密行动,老师也教过我,只是……”法伊娜小声地答道。 “只是没有实战经验而已,对吗?” 法伊娜脸红了红,硬撑道:“即使没有实战经验,可我一样能做好。” “这可不是郊游,我的大小姐。” “我知道……”法伊娜轻轻眨了下眼睛,语气弱了下去:“我……我可以留在外围。我知道那里有几条不为人知的小道……” “那也不行,”布兰多摇头:“这不安全,按照我们事先的计划,非战斗人员要尽量避免参战。” 法伊娜只得闭上了嘴,只用碧蓝色的眸子恨恨地盯着布兰多。 正当布兰多以为她又要使大小姐脾气的时候,前者却咬了咬下唇。小声答道:“我知道了……” 这个反差令布兰多大为惊讶,在他心目中对这位大小姐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信风之环刁蛮任性的小公主的形象上,他本来都做好准备对方要大发脾气了,但没想到最后只是一句‘我知道了’,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 他不禁有些警觉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个态度他在一个人身上看得最多――那就是商人小姐。因为通常来说小罗曼在这种不得不低头的时候都是嘴上说得好听,但实际做起来基本就是完全相反的另外一套,而且屡教不改,让他大为头痛。 不过好在他知道法伊娜至少不会这么没节操。这位大小姐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不屑于玩这些小心思。 对于两人之间的对话,在一旁的梅蒂莎洞若观火,这位银精灵小公主看了法伊娜一眼,神秘地一笑,然后对布兰多建yì道:“领主大人,其实在我看来,或许还是带上法伊娜小姐更好一些。” 布兰多微微一怔。没料到梅蒂莎会忽然倒戈。 “梅蒂莎?”他回过头来看向她,像要确定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而法伊娜这时候也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看了坐在椅子上的梅蒂莎一眼。 “因为西德尼女士不适合进城,她的目标太显眼了,”梅蒂莎笑着答道,她可以说是除夏尔之外追随布兰多最久的人,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领主大人的想法,因此可以侃侃而谈:“假设这里是白银女王的圈套。那么她的目标可能正是西德尼女士,而不是法伊娜小姐,因为这几天以来她有的是机会不是么,何必多此一举。” 布兰多忽然有些明悟过来,这是逆向思维。白银女王以瓦拉为饵,那么她的目标很可能正如梅蒂莎所说,正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她也有迫切的动机,得到圣剑奥德菲斯是她整合与控zhì炎之圣殿最重要的一步,在自己这个阵营之中,除了自己这个奥丁的传承者之外,恐怕就是西德尼对于这位女王陛xià最为重要。 相对来说,花叶领的归属对于她来说的确没那么紧要。 这么说来,假设西德尼无法进入帝都的话,他倒确需要从德尔菲恩与法伊娜这两个熟悉帝都的人中间选择一个作为替代的人选,而相较之下法伊娜还稍微合适一些,虽然这两人都没什么自保的能力,但她至少是维罗妮卡的学生,有一手出色的剑术。 而那位宰相千金自从服用了有副作用的青春之泉后,就和个普通人无异了,而事实上在这个魔法潮汐开始从各方面加深对整个世界影响的时代,没有任何力量的她可能连普通人都还不如。 想及此,布兰多忍不住看了法伊娜一眼。 “没问题么?” “那得问法伊娜小姐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梅蒂莎认真地答道:“这可是个危险的工作。” “我没问题!”法伊娜赶忙抢着答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可别忘了,我是谁的学生。” 布兰多看这位千金大小姐这个样子,心中其实很想吐槽你那个老师自己本人此刻都被关押在苔堡,不过考虑到他对那位军团长女士的敬意,实在不忍心再给对方脸上抹黑,忍了忍没说出口。 他叹了口气,虽然这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不是最坏的,心想也只能这样了。 而这个时候正巧有人在房间外敲门,使门发出笃笃的声响,布兰多下意识看了一眼天色,料到门外可能是谁。法伊娜转身打开门,果然发现门外站着一脸严sù的西德尼。 因为布兰多答应帮助这位女士修复圣剑奥德菲斯的缘故,几乎每天这个时候她都会准时出现,不会早一分钟。也不会晚一分钟,久而久之,其他人对此都已习以为常。 不过今天除了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之外,门外还站着刚上楼的德尔菲恩。 宰相千金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但她眼神里让人难以亲近的神色让法伊娜心中有些不大舒服,下意识地退开了一步。 “西德尼女士。德尔菲恩,你们来了。”布兰多打了个招呼。 德尔菲恩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布兰多转过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西德尼:“西德尼女士。” “打搅你了,伯爵先生,”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如白开水:“能抽出时间来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早在法坦港的时候他就答应过对方,一旦法坦港的战斗结束,他就帮助她修复圣剑奥德菲斯。眼下法坦港一战已经取胜。他自然不会找什么借口食言,何况他本身对那把传说中的炎之刃也极为有兴趣。 梅蒂莎见状连忙起身对法伊娜使了个眼色,带着这位花叶领的大小姐走了出去,德尔菲恩虽然始终站在门外,但也并未打算进门,好像真如她所说,她只是上楼时恰好路过而已。 等西德尼女士进入房间之后,梅蒂莎才带上门。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德尔菲恩。 宰相千金微微一怔。若有所感地问道:“你有话想对我说么,梅蒂莎小姐?” “我原本以为你一回到帝都,就会背叛我们的。”梅蒂莎轻声说道。 “但我并没有,不是么,”德尔菲恩笑了笑:“我们在法坦港时合作很愉快,梅蒂莎小姐。为什么你不选择继续相信我?” “因为你身上我感觉不到真诚,”梅蒂莎答道:“精灵能分辨出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心,这说的其实是银精灵,我猜不透你的心思,德尔菲恩小姐。但我知道你不怀好意。” “你真是银精灵,梅蒂莎小姐?” 但梅蒂莎并没有理会她。 德尔菲恩叹了口气:“所以说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梅蒂莎小姐,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所做的一qiē没有半分是对你们不利的。” “领主大人认为你和他之间的矛盾只是一个误会,他很欣赏你,这种欣赏就和密丝瑞尔女士一样,然而这不代表我也会因此而心软,”梅蒂莎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在外面人面前几乎很少露出这样的一面:“我只想把上次说过的话再重复一遍――” “不要给我机会让我的长枪刺穿你的心脏,”她冷冷地盯着德尔菲恩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Tas――Giem,永世之仇,不折手段――我以银精灵古老的谚语起誓,你应该听说过这句谚语。” “世仇之誓,”德尔菲恩紫色的眸子闪了闪。 …… 窗外已是夜幕沉沉,屋内亮起了烛火的光芒。 西德尼念出一段咒语,然后伸出右手,像是在虚空中握住一支剑柄,她缓缓向右拉拽,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布满碎裂与伤痕的利剑,剑的剑身早已寸寸断裂,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碎片悬浮在空间中,仍旧维持着剑的形状,锋刃的边缘,偶尔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光芒。 此即圣剑奥德菲斯。 布兰多早已看过这个场景多次,但每一次仍旧免不了被震撼,此乃圣剑的现世之形,它早已随炎之王的离开而死去,因而工匠们无法重铸它的躯体,而西德尼从圣殿之中带出的炎之刃的碎片,其实不过只是对于炎之圣殿的信徒来说更有纪念意义而已,它毕竟经由炎之王吉尔特之手,然而本质上和普通的长剑碎片并无差别。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秘密,这让他怀疑自己手中的大地之剑是否同样如此,虽然哈兰格亚更加完整,但西德尼告sù他,若是炎之刃在物质界的实体仍旧保持完整,威力丝毫不逊色于大地之剑。随着时间的锤锻,传奇的信仰渗入剑身之中,使之从凡物变成威力强大的传古圣剑,要知道埃克的狮心圣剑,曾经也不过是一把他最普通的佩剑而已。 人心汇聚形成信仰,声名流传铸就传奇,潜在的强大愿望与语言、文字中的魔力将此世之物铭刻在法则的世界中,因此传古之物才得以存zài。 西德尼松开手,示意他上前来。 布兰多早已驾轻就熟,伸手从女士手中接过圣剑的剑柄,一股熟悉感从剑上回应而来,事实上早在法坦港他就借由奥德菲斯的灵魂对自己的认可将其注入过圣剑的碎片中一次,在那时候他就和炎之刃的法则建立了若有若无的联系。 但要修复奥德菲斯却没那么简单,圣剑之魂陷入沉睡是因为其在法则世界的投影支离破碎,而其在法则世界的投影支离破碎的原因则是源于信仰的缺失,即失去了存于现世的依托。 如今这个古老的灵魂虽然再度醒来并认可了他,但其现世之形却仍旧无所依托。 一个信仰的形成,一个传奇的诞生绝非某一个人可以支撑,纵使布兰多掌握着奥德菲斯之魂一样无法给予炎之刃新生。 他要做的是找回它的荣耀。 他握住炎之刃的剑柄,体内古老的灵魂立刻与其残存的现世之形共鸣在他眼前形成重重幻境…… 是什么铸就了属于它传奇,使它的名行于大地之上,使众人传颂,使这把圣剑存zài于此世? 那么,剑的骄傲何在? 它曾经是炎之圣殿的圣剑,炎之王用它开启了一个时代,纯净的烈焰分开黑暗的荆棘,烧出一条绝境中的道路。 但布兰多在幻境之中看到的不是炎之王最光辉的时刻――在圣白平原上,他宣告了一个史无前例庞大帝国的末路,从这一刻起,一qiē不公正与压迫都宣告终结,炎之刃奥德菲斯在他手上,在穿透乌云的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他看到的是在烈焰中熊熊燃烧的一qiē,宫殿与城池,这一幕似曾相识。一双双不屈服的眼睛,眼中燃烧的怒火,是什么在火焰中燃烧化为灰烬,是可笑的傲慢。 是什么孕育了火焰的不屈,是压迫之下的反抗,它存zài着,宣告每一个人都可以紧紧把握自己的命运。 这就是金色的烈焰,象征着抗争与绝不妥协的誓言。 ‘所以我将它,而不是帝国予以世人――’ 这,就是金炎之道。 ……(……) 第二百零八幕 拂晓之焰 IX 罗曼托着腮帮子,有些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朦胧的夜色,托起来的脸颊使得商人小姐看起来有些胖胖的,透着一股慵懒的可爱之意。她异于一般埃鲁因人透着一丝紫色的深褐色瞳孔中倒映着星辰的光彩,编织这一个带着少女梦想的故事。 “好无聊啊,希帕米拉,你有那么喜欢螃蟹么?” 站在一旁的神官少女脸红了红,呐呐地答道:“可是罗曼小姐,它们的甲壳看起来不是很可爱么,刚正厚重,正符合女神大人的教义――”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些可爱。” 商人小姐眼中一亮,好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希帕米拉养在她那个宝贝鱼缸中的螃蟹――自从上一批宠物被小胖龙史塔弄死之后,希帕米拉就换了这几只螃蟹,因为这东西兴许没那么容易死掉。 但或许是因为转身过猛,罗曼竟然向后一仰失去了平衡。 她吓得尖叫一声,挥舞着双手以为自己马上会摔个四仰八叉,但却忽然感到有人在背后托了自己一把,让她又重新回复了平衡。 罗曼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向后看去,想看看是谁在背后托自己,却发现房间中除了她和希帕米拉之外空无一人。 门倒是开着,外面是黑洞洞的走道。 “希帕米拉,你刚才托了我一把吗?” “罗曼小姐,你、你没事吧?” 希帕米拉好像这才反应过来。 看来不是,罗曼疑惑地左右看了看。 “咦,布兰多?” “白雾?” 她叫了两声,无人应答,小眉毛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有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跑过去关上了门。 …… 布兰多看着手中残破的圣剑奥德菲斯,心中若有所悟,历史从来不会简单的重复,帝国会腐朽。但这一次,它的子民拥有了烈焰与利剑―― 普罗米修斯将火带到人间,从这一刻起,人类便拥有了光明。 “反抗,这就是你所承载的信念么?” 布兰多轻轻吁了一口气,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 “那么――” “就让我来继承你的意志。” 然而忽然之间,一股反抗的意识从剑上回应而来。 布兰多毫无防备,一时间差点让剑脱手掉到地上。 “怎么了?” “剑在抗拒我……” “为什么?” 眼前的重重幻境忽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像是幻灯片一般。布兰多在一瞬间看到了许多人、许多场景,最后,一个身影定格在他的眼前。 那是在圣康提培宫的王厅之中。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面带冷笑,站在王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是……” 傲慢? 然后一qiē幻象都消失了,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猫与胡须那个狭小的房间中,蜡烛昏暗的光芒摇曳着。烛芯中偶尔爆出一个火花。 西德尼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了?” “又失败了……”布兰多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他感到自己明明已经明白了圣剑奥德菲斯所承载的信念,但为什么它最后还是否定了他。 这使得他不由得有点气馁。 “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反而比他看得开,面色平静地安慰道:“看得出来你今天比往常的进展要好得多,不必太在意。” 这倒也是。 布兰多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灰心丧气的性子。他早经历过比这惨痛得多的失败,在那场失败之中,他,他们几乎是失去了一qiē。 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答道:“让我再检查一下。我好像感到有点进展了。”他对之前那一幕还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迫切地想要去弄清楚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西德尼静静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立刻沉下心思,开始检查手中的圣剑奥德菲斯,这一检查之下他立刻大吃了一惊。 因为圣剑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发生变化的是他自己。 一直隐藏在他体内的圣剑奥德菲斯之魂――也就是火焰宝珠的力量,他曾经一直感觉不到这对方的存zài,但此时此刻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它就存zài于他的身体之内。 火焰宝珠,似乎将它的一部分力量转移到了他的身体之内。 从而导zhì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他的两个火元素池分别扩大了三分之一有余。 原本经过一系列战斗与力量的成长之后,他的火元素池本来已经分别有了三十二点与八十一点的规模,此刻则进一步提升变成了四十四点与一百二十三点。 而元素池的扩张也伴随着他自身力量的大幅成长,他原本在要素巅峰的实力,在进一步提升之后已经隐隐跨入了真理之侧。 而真正距离触摸到那座通天的白塔,此刻也只差一线而已。 但最让他震惊的是,他发现自己又获得了一个旅法师权限。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之前那一幕会产生这样的改变,若说是他已经完全获得了圣剑奥德菲斯的认可,可在最后一刻剑为什么又会抗拒他? 他正疑惑不解之刻,忽然听到西德尼的声音有些严厉地喝问道:“谁在那里!” 布兰多立刻清醒过来,抬起头,发现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正神色严sù地看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而在那里却空无一物。 不,也并不是空无一物。 布兰多马上察觉了那儿的异常――房间的那个角落正在消失,地板与墙壁像是被无形吞噬了,崩落凋零之后,只剩下一片虚空。而虚空正在无限扩大,很快就越过整个房间。蔓延过桌子、椅子以及书桌,最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个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虚空世界之中。 这是,梦境的世界。 第十一国,无形之境。 这里是‘无’的世界,卡丝缇尼雅的领域。 虚空之中生长出一个人影,‘她’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女巫长袍。脸庞也遮掩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因此看不清容貌,无从判断年龄,只能透过阴影之下白皙的下巴尖可以判断出是一位妙龄的成熟女郎。 布兰多一眼就看到在虚空中闪烁的对方的命定之星。 倾述之星,琴惑座主星。 “你是杯之月的女巫,你是安薇的继承人?” 西德尼本来正欲出手,但在听到布兰多的话之后停了下来,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冷冷地盯着这个藏头露尾的女人,仿佛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她就会毫不留情地将她击杀。 但那个女人只是谦卑地向布兰多鞠了一躬: “大人,我们女巫只继承十二月与星座的力量,这力量从不来自于某一个人身上,大人你所说的可能是我的前任,但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女人的声音沙哑而成熟,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但听来却有些耳熟,布兰多记不起自己在那里听过这样的声音。按理来说特点这么明显的声音他应该印象很深刻才对。 他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不是女巫的其中一种魔力。只皱起眉头问道:“你是在澄清关系么?” 他并没有急着出手,因为女巫主动展示自己的命定之星这说明对方并没有恶意。 当然,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正是,”女人直言不讳:“女巫只效忠于真正的黑暗之龙,大人,第十一月的女巫。卡丝缇尼雅的信者,前来为您效命。” “然而眼下黑暗之龙倒是有两个。”布兰多不以为意地答道。 “作为掌握着改变和创zào领域的女巫,若是连命运的多变都看不穿,这也未免太可笑了,无论双子女神如何玩弄和操纵命运的线。但我却能清晰地看到一团乱麻的线背后那个清晰的答案。” “那就是您,大人。” 布兰多很想说你的前任,先前提到的那位安薇女士,虽然同样也是掌握着改变和创zào领域的杯之月女巫,但她的选择倒是和你截然相反。 何况连他自己都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不是黑暗之龙,至少从他自己来说,他从未这么自认为过。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你叫什么名字?” “提尔,这是我的真名,以杯之月为名。” 女巫主动暴露真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她们从不会对自己所属的月亮撒谎,对方似乎在表达某种善意,说明她确实是没有恶意的。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布兰多知道至少有三个女巫可以变化自己的国境,假设对方并非杯之月的信者,那么这一qiē就毫无意义。 因此他还是不敢轻yì相信对方 大约是看出了布兰多不豫的脸色,那女人微微一笑道:“大人,我并不奢求一开始就获得您的信任,不过我带来了比较重要的消息,你不妨听一听。” 布兰多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轻信来历不明的信息,但哪怕是假消息,背后也一定透露着某种意图。 布加的巫师有一句谚语:‘谎言不会撒谎――’,正是这个意思。 …… 圣康提培宫中。 白银女王静静地伫立于落地拱窗前,目光注视着清冷的白蔷薇之园,如牛奶一般的月光倾洒在静谧的森林中,像是一个梦境。 “那个人还在鲁施塔附近么?” 她忽然开口道。 声音冷得好像结了冰。 在她身后,女巫之后与孤高之月的女巫阿嘉特丽斯从阴影之中显露出身形,在她们身边,站着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若是布兰多在此,一定能认出那正是失踪多日的龙后格温多琳。 但此刻她的状态并不好,脸上和身上都布满了伤痕,巨龙很难受伤,但一旦受伤就难以恢fù。 一层黑色的阴影覆盖在伤口上,这些阴影仿佛有生命一般蠕动着,偶尔让她痛苦地皱一下眉头。 白银女王却对这诡异的一幕熟视无睹,只看向两位女巫。 “是的,陛xià,他们还在,他和那个女孩都还在。”女巫之王略微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白银女王也点点头:“内线已经将消息传递了过去,他一定以为我的目标是西德尼那个女人,所以他一定会亲自到场的。” 她微微侧过头:“我会给他一个意外之喜,你们可准备好了。” 女巫之王与阿嘉特丽斯互视了一眼,点点头。 “城内呢,有没有什么异常?” 女巫可以从人的梦境之中偷听到他们内心之中的秘密,拥有了这个手段的白银女王,已经从鲁施塔城内抓出了不少她潜在的反对者,还有那些意图谋反的人。 但这一次,女巫之王却皱了皱眉头:“有一些异常。”她答道。 “怎么?” “这几周以来有许多人从梦境的世界中消失了,并且消失的人数还在持续增加……” “邪教徒的把戏,”龙后格温多琳忽然开口道,她一脸不屑地答道:“不用去管那些虫子,他们掀不起浪花来,我们当前最大的目标是那个人,你不要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精力。” 白银女王看了格温多琳一眼,但并未多说什么。 邪教徒确实不算什么麻烦,癣疥之疾而已。 但正是这个时候,女巫之王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猛地睁开眼睛。 她眼中如同融化的银球一样的色彩迅速褪去,露出一双美丽迷人的冰蓝色的眸子,然而眼神中此刻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仿佛刚刚从一个令她惊恐的噩梦之中醒来。 这个噩梦却并未因苏醒而终结,还在继续着。 “谁,是谁竟然将整个鲁施塔的梦境世界固化了,完全封闭了布诺松的国境,是谁竟然拥有这样的力量?” “怎么了?”白银女王皱起眉头盯着她。 显而易见的,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这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有人强行中断布诺松和现世之联系,阻隔了所有人的梦境,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 “说重点。” “我、我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力量,它简直像是那些先代女巫还在世的时候,只有她们才有能力将布诺松移出现世。”女巫之王喘着气用极快的语速答道。 白银女王皱了皱眉,自从圣者之战时代之后,凡世之间的力量大幅下降是不争的事实,然而这不代表着她可以对一个可以无视这个时代规则的存zài熟视无睹。 “她是谁?” “我不知道,她的力量很陌生,而且她只隔绝了梦境世界不到半个小时,我根本无从追踪……” “不过……” “不过?” “不过我怀疑……怀疑她可能是上一代杯之月的女巫,是尤弗基蕾娅那个疯女人。” ……(……) 第二百零九幕 拂晓之焰 X 虚空如潮水般褪去了。 夜沉似水,窗户打开着,窗帘像是幽灵一般舞动着,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月光如银练般泻入屋内。 “你相信她?”久久的沉默之后,西德尼问道。 布兰多沉默了:“她没有说假话。” 但仅此而已,没说假话不代表着心怀善意,谎言不代表用心险恶,真话背后也可以隐藏着致命的陷阱。 两人都不是菜鸟,心中皆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的计划也要改变一下了。”布兰多答道:“我去叫夏尔和墨德菲斯,西德尼女士麻烦你通知下女士们。” 狮子圣宫的圣女像颔首。 窗外,盘踞着帝都的巨影。 然而阴影之下繁衍的不是繁华的土壤,自从内战开始以来,繁华的光环早已从这座千年之城上褪去了,留下的只有不言的创伤。 生活在这里的人不明白帝国为何而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听过玛尔多斯这个名字,虽然天天都有传教士在大街上散发传单,每周也需要参加强迫性质的礼拜会,宣扬女王陛xià的正义与所谓的历史。 但那都太过遥远了。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卷入这场漩涡之中,贤者们错了?那怎么可能呢? 炎之王后人们的骄傲建立在正义的立场上,他们怎么能够继承过去那个黑暗帝国呢? 有何资格?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为这一qiē而自相残杀。 这是一场帝国的内战,流淌的皆是克鲁兹人的血。 每天都有人死去,是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孩子。孩子的父亲,他人的至亲好友。 更多的人失踪在了战场上,了无音讯。 有些人的亲人死在了乔根底冈和托奎宁的狮人手上,但女王没有给予他们相应的荣耀,反而称呼他们为叛国者。 许多人因为这个原因,暗中感激皇长子。还有那个他们素未谋面过的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因为这两者为他们报了仇。 后来这些人被女巫们揪了出来,上了绞刑架,因为他们通敌叛国。 生活也愈发艰辛了。 很多人怀念以前的日子,这座帝国之都有着用之不竭的物资,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好,以身为帝国人而自豪,也不用承受失去的伤痛。 而现在呢,荣光不再。每天运送到帝都的物资,却还要优先供应陛xià的庆典。 贵族的圈子还在津津乐道即将到来的女伯爵的订婚仪式,但在这个帝国的底层,热情却日复一日的消退了。 直到有一天,所有的声音都沉默了。 黑暗中只剩下无声的表达。 道路以目。 八点一过,晦暗幽深的街道上就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人影。 他们穿着不同的服色,有的是贫民,有的是裁缝。有的是烛匠、皮匠或者屠夫,甚至还有底层的官员还有士兵。 但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沉默不言。 仿佛一群幽灵。 两个值守的城卫军士兵看着这一幕,感到自己恍若看到了传说中的鬼怪,不寒而栗。 “今天人更多了……”其中一个士兵不安地低语道。 “巡查骑兵呢,怎么没人来管一下……?” “别开玩笑了,他们敢管么,那帮软脚虾也就敢欺负下自己人而已。” “可是。队长……” “嘘,小声点,你忘了那个城门卫兵么?” 开口的士兵感到背后一寒,下意识地住了口。 他当然记得那个人,还是个年轻人。不太合群,对方不过驱散了这些人的集会,一周前他的尸体被发现在城外的树林中。 因为追查不到凶手,最后也不了了之。 他还听说最近失踪的卫兵又增加了,虽然消息只在私下流传,但偶尔透露出的只字片语还是让他这样的城卫军底层士兵感到不安。 “再说了,”队长又开口,语气愤懑:“我们管这么多又有什么好处?我兄弟死在安泽鲁塔,他下场如何了?陛xià管他们叫叛徒,我绝不相信他会背叛我们,现在倒好,那个该死的皇宫总管还想以此为由来调查我,难道我不知道他就是想给自己的侄子安排个位置吗?” 他愤愤地啐了一口。 士兵沉默了。 他有心想反驳,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队长难道说得不对么,眼下发生的正是事实。 他甚至想,或许这份工作丢掉了更好,城内的气氛一天比一天诡异,指不定那天就会因此而丢掉了脑袋。 可丢掉这份工作,自己又应该去干什么呢,日子一天比一天艰辛,贫民窟中已经开始饿死人了,如果他没有了工作,他应该拿什么来养活自己的一家子人? 这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压抑得令人窒息。 为什么会这样呢。 帝国究竟是怎么了? “帝国病了……”一个身披长袍,藏头露尾的男人从两人身边经过,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那蛇一样的瞳孔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对方仿佛十分满意士兵眼中的怨望,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走远了。 “疯子!”队长骂道。 士兵赶忙拉住他。 “你不用拉我,我不会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的,”队长愤愤道:“你不要相信他的话,虽然眼下日子是很操蛋,但这些藏头露尾的家伙更不可信。” 士兵默默地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 帝国真的病了么? 可是如果帝国没有病,一qiē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塞缇!” 烛匠的女儿听到有人在人群中低呼自己的名字,回过头,才看到阿尔塞的身形,他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她倾心之人。 “阿尔!” 塞缇这才从自己的迷思之中回过神来。她很想问问阿尔,帝国是不是真的病了,不然为什么自己的哥哥会死在南方。 为什么要有战争呢? 可她明白,阿尔不喜欢和自己讨论这些,他其实很讨厌那些教徒,只是他更痛恨这一qiē。 “仪式要开始了。”阿尔对她招了招手:“这边。” 塞缇赶紧点了点头。挤开人群跟了过去。 …… “今天……我们在这里……将要终结……” “这一qiē……” 喊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人群汇聚得越来越多,一些身穿黑色长袍的家伙在慷慨激昂地演讲着,骚动像是水面的波纹一样沿着人群荡漾开来。 布兰多一行人穿过街道,默默地看着这一qiē。 他们一行五个人,夏尔、布兰多、墨德菲斯还有安德丽格,最后跟着法伊娜,都披着长长的斗篷,拉上了兜帽,看起来和场中正在演讲的那些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事实上他们一路走来已经许多次被误认为那些人了。周围的市民都对他们毕恭毕敬,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巧合。 “这就是帝国之都,棒极了,”夏尔赞叹道:“真是名不虚传,那些家伙鼓动人心的手段还真有一套,快赶上我的魅惑魔法了。” “以前不是这样的……”法伊娜脸色不太好,虽然她出生在梅霍托芬,但她学习成长却在这座城市。这座帝国的骄傲之城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她心里也不好受。 “这恐怕要出事啊。”夏尔忍不住摇了摇头。 布兰多心中也隐有所感。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为什么城卫军和巡查骑兵会无动于衷,难道说白银女王连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控zhì不住了吗? 她不是有女巫为其效命么? “打死他……” “这个女王的走狗!” 一阵喧哗声从前面的街口处传来。 布兰多等人微微一愕,却发现前面人群已经聚集在了一起,中间似乎围着人,正在被周围的人拳打脚踢。 “夏尔,分开他们。” “领主大人。我们没必要节外生枝。” “他们挡在我们必经之路上了。”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 夏尔耸了耸肩,向前方伸开五指吟诵一段咒文,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就让那些市民不由自主的左右分开。 露出被围在中央的两个人来,看他们的服饰。应当是巡查骑兵。 其中一个人状态还好,而另外一个人躺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红了眼的市民们被夏尔分开之后还想再一次围上去,但发现布兰多一群人之后,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话说回来,这身行头是谁选的,”夏尔不由得佩服道:“还真是意外的正确。” “你原本不说这身长袍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么。” “啊,”夏尔恍然道:“领主大人,这原来是您的创意。” 布兰多懒得理会他,他来到那两人的身份,那个受伤的巡查骑士挣扎着站了起来,向他们怒吼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邪教徒,我不需要你们的怜悯,你们杀了夏尔,有本事来杀了我!” “噗嗤,”法伊娜虽然一直心情不豫,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倒霉蛋与你同名啊。”布兰多也调侃道。 “闭上你的乌鸦嘴――”夏尔感到脸已丢尽,迁怒那个骑士道:“你朋友还没死。” “你说什么?” “我说你朋友还有一口气,”夏尔没好气道:“你要不想他死,就赶快带着他快滚去找医生!” 那骑士脸色一变,再顾不得痛骂布兰多等人,他虽然有些疑惑地看了夏尔一眼,但还是选择相信了对方的话,赶紧背起自己的同伴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布兰多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再看了看周围一道道不解的眼神,还有那些被仇恨扭曲了的人的面孔,不由得摇了摇头。 法伊娜说得没错,帝都并不本来是这样的,他也曾经到过这里,在另一个世界中。 那时候这里是繁荣之乡,虽然纸醉金迷,但却并不是眼下这死气沉沉的样子。 究竟是什么带来了这一qiē? 他忽然心情有些低沉。 “夏尔,你说我们为何而战?” “自然是为了埃鲁因而战。”夏尔理所当然地答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白银女王也有自己的理念,”布兰多答道:“她所做的未必是错的,然而呢?” “事实证明她所做的就是错的,”夏尔答道:“眼前的一qiē不正是最好的证明么?” “然而我们为了埃鲁因而战,一样给埃鲁因带来了战争,”布兰多回过头看着这个最早追随自己的属下,问道:“我们从未在战争中缺胳膊少腿,但有人却在战争中失去了一qiē,对于他们来说,我们所做的一qiē是对的么?” “这个嘛……” “这个问题可真可笑,”安德丽格在这种时候总忍不住插嘴,她十分不屑地讥讽布兰多道:“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还有时间和他讨论战争是对是错么?” “只有胜负生死而已。” 为了反抗与生存的战争的确是正义的。 然而埃鲁因的覆灭或许是历史的一种必然,但自己如此选择,并不惜让许多人为此付出代价。 自己所做的一qiē,当真站得住脚么? 布兰多心中不禁反复回响着这个质问的声音。 “布兰多,”法伊娜这个时候开口道:“这个问题眼下有最好的答案。” 布兰多不解地看着这位大小姐。 “你看看这些人就明白了,你所做的一qiē,给受惠于此的人带来了什么,女王所做的一qiē,给他们带来了什么?”法伊娜答道:“一目了然。” “老师曾经教导我,历史的前进,文明的进步,是为了追求幸福。” “为了守护这样的一qiē,人们从来不吝牺牲。” 布兰多心中忽然有些明悟。 这或许就是金炎之道真正的含义。 抗争的本意不是为了杀戮与仇恨,而是为了追逐和守护更加美好的东西。 冷杉领,托尼格尔,还有埃鲁因―― 他有信心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加美好么? 是的。 他有信心。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前进了。 那一刻布兰多忽然眼前展现出重影,他忽然看到了自己在瓦尔哈拉曾经看到过的那一幕。 在光中,玛莎以手加以他的肩头,指着他的额头,对他说道: “我将予你以光作的双翼,所以如此,才能指你为王。” “有朝一日,我必将因你而荣耀。” 这就是荣耀―― 他抬起头来,心中对炎之剑所承载的信念已完全了然。 “走吧,”布兰多答道:“前面就是寒露庄园。” “让我们去见见那位女王陛xià――” ……(……) 第二百一十幕 拂晓之焰 XI 寒露庄园沉寂于黑暗之中。 这是一座拥有明显光辉重返之年时代建筑风格的别墅,修筑它的建筑师是波尔特,一百五十年前帝国最富盛名的建筑大师——别墅华丽的曲线隐没在一片树海之间,外墙的栏杆一直延伸到两三里之外,据说这里曾经住过两位公爵,一位伯爵,以及那位著名的女主人,贝里沙夫人,她在这里一直住到了去世。 而现在它是皇家的私产,并没有主人。 庄园附近的树林中,有一大片矮蔷薇丛,灌木丛中此刻正隐藏着布兰多几人,茂密的叶片完美地遮蔽了他们的身形,气息也被法术所掩饰。 布兰多远远地观察着这座夜幕下的大厦。 就在几个钟头之前,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巫只告sù了他一件事,那就是寒露庄园正是白银女王设下的陷阱,她的目标既非法伊娜,也非西德尼,而是他本人。 这座庄园中,女王命重兵把守的并非瓦拉契女伯爵,而是帝国遗失已久的火之权杖。 那正是奥德菲斯一分为三的杖身部分。 也是炎之圣殿下属武装‘火之权杖’名称的来由。 布兰多不禁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因为他体内火焰宝珠的缘故,只要他一靠近这支权杖,奥德菲斯之魂自然就会与之产生共鸣,从而被对方所发现。 假如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按一开始的行动计划今天晚上他倒的确要吃个暗亏,他没想到女王陛xià竟然找回了这个东西。 他又想起那个女人的话来: ‘真正的瓦拉契女伯爵被关押在桑堡,正由‘火之权杖’看守。而在寒露庄园附近,则埋伏着炎眷骑士团——’ 但那女人绝不是杯之月的女巫,布兰多皱了皱眉头。女巫的传承者都是从小开始展现出天赋的,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几十岁的新任传承者,这简直不符合游戏之中的设定。 不过对方既然敢向十三月发誓,至少说明她的确没有撒谎。 至少布兰多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那个女巫敢随便发下这个誓言的,女巫们大多数善于语言的欺骗。她们经常会装作其他月亮的传承,然后指认她们的月亮发誓。 但这个誓言其实屁都不是,因为女巫们只对自己传承的魔月负责。 然而对十三月发誓,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除非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出现了第十四轮月的女巫。 要真如此的话,布兰多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个时候法伊娜在他身旁挪动了一下身体,她趴在草丛中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虽然身为梅霍托芬家族的公主殿下,但并不是温室里的千金大小姐。她曾经和维罗妮卡一起去过信风之环这种危险的地方,与之相比,眼下的情况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只不过漫天的蚊虫叫她有点受不了,在以前旅行的时候她可都是备好各式各样的防虫膏和其他保养皮肤的炼金药剂的,眼下显然没这个条件。 “要我说的话,”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道:“为什么不直接攻击桑堡,你不也说了么,那女人并没有说谎?” “天真。她虽然向着十三轮月起誓,但真话也会说谎。在确认她的意图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轻信女巫的承诺的,”布兰多回过神来,向这位贵族千金解释道:“何况即使我们攻击桑堡,和炎杖主教团交战一样会引来女王陛xià的手下,这里是帝都。你当真以为可以仍由我们来去自若么?” “在我看来今天帝都的防守倒是薄弱到了极点。”法伊娜撇了撇嘴:“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了,连巡查骑兵都没出动,就那么零星几个人。” 布兰多皱了皱眉。 这的确有些诡异,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连他都看出了眼下帝都的氛围十分不对劲,在这个时代贵族对底层的压迫极为严苛。民众有怨言并不奇怪,埃鲁因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暴动,但都不过是旋起即灭。 这是一个魔法的世界,拥有力量的人往往都成为了社会的上层,平民的反抗岂是那么容易?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在冷杉堡格鲁丁敢那么肆无忌惮,尤塔等一众雇佣兵却敢怒不敢言的原因。也只有他这样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怪胎,才敢于挑战这个世界陈旧的规则。 埃鲁因这个小小的国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克鲁兹,更何况此地还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中心,帝国的首都? 那些聚集起来的平民背后虽然明显有邪教徒的影子,但老实说,邪教徒在帝国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别看万物归一会把帝国和圣殿都渗透得千疮百孔,但要正面叫板,一百个万物归一会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帝国的对手。 “难道说女王陛xià把整个帝都的力量全部集中起来了,就为了对付我?” 他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但他马上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丢出了脑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帝都的防御体系差不多有四层,首先是城卫军与巡查骑兵,鲁施塔的城卫军和巡查骑兵差不多是帝国二线戍卫军团的水准,单体实力大约在黑铁中游至巅峰上下,而这两支军队的规模常年保持在三万三千人左右,真正调动起来也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然后离开帝都往西,在野狼山脉南方一带还驻扎着白之军团,这是为了防范那泽尔人。不过这支军团如今已经在东梅兹被他击败,顶替它的是青之军团。 但因为维罗妮卡的原因,女王陛xià眼下这个时节是万万不会让这支军团进入班克尔地区的。 接下来第三道防线是禁卫军,禁卫军事实上就是帝国的第五军团,实力还要超出四大军团一线,因为禁卫军的基层士官都是由炎眷骑士组成,而士兵则是从各个军团补充来的精英。 只是这支军团常年拱卫皇宫,基本不会用在维持帝都的治安上。所以这个时候看不到也算正常。 最后就是帝国的核心力量,炎眷骑士团与火之权杖,还有银飞马骑士团,这些都是帝国——或者不如说炎之圣殿的核心力量。 本来布兰多认为火之权杖应该还没有被女王陛xià掌握的,因为这支秘密力量事实上一直以来都是由瓦拉掌控,但从那个不知来历的女巫口中。他才知道这支强大的力量这么快就倒了戈。 人心果然是脆弱的啊,布兰多不由得摇头感叹。 这样一来,加上炎眷骑士团和本来就忠于女王的银飞马骑士团,这个时候帝都不说是固若金汤,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撼动的。 历史上邪教徒曾经多次鼓动暴乱,但结果呢? 仅仅也就是个暴乱而已。 不过这些人竟敢在白银女王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这也未免太嚣张了,照理说巡查骑兵和城卫军早就应该出动了才是。 这才是布兰多最疑惑的地方,因为女王的动向越让人看不清。他就越担心对方隐藏着什么阴谋。 这个时候夏尔看了看时间,怀表的时针已经隐隐指向那个约定好的时间。 “大人?” 布兰多点了点头,虽然对手的意图扑朔迷离,但这与他们今天晚上的行动无关,他要做的是将计就计。 假设那个女人的意图是引诱他去攻击桑堡,那么他就要反其道而行,把寒露庄园作为战场,不求一战而竟全功。但至少打对方一个手忙脚乱。 然后再安排其他人找机会去突袭桑堡。 而假设那个女人说的是真话,那么更好。既然女王陛xià选择寒露庄园作为战场。那她一定是胸有成竹,一定会投入全力,他就在这里这应战,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那么那个女人就更有机会从桑堡救出茜。 无论如何,这都是万无一失的选择,而就算出现了最坏的情况。也无非是前往圣康提培宫正面一战而已,这是他们早就做好了的准备。 既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也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布兰多立刻启用旅法师权限,召唤出了火爪蜥蜴人领主罗帕尔。 空间一阵波动,罗帕尔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身边。其实早在旅店的时候他就召唤出了这位老部下,只不过这家伙太过显眼,实在不适合在外面行动,所以干脆等到了寒露庄园之后,他再用旅法师权限将他给召唤过来,反正效果也差不多。 罗帕尔还是老样子,看到布兰多首先行了一礼,火爪蜥蜴氏族中等级森严,上下尊卑极为严格,何况罗帕尔还是族内的战士长,对于领袖的谦卑与忠诚早已铭刻在它的骨子里。 不过它竖状的瞳孔还是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火爪蜥蜴人乃是战士的一族,战斗即是它们的生命,战死沙场是作为战士最高的荣誉,如此久违战场,早已让它难以忍受。 “嘿,老伙计,”布兰多看着这位老部下,忍不住笑了笑:“我明白你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品尝敌人的鲜血与胜利的甘甜,不过你也应该清楚你眼下的状况,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保护好这位女士。” 罗帕尔此刻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物卡牌,而是旅法师卡牌,而且代表的职业是布兰多的老本行——战士。而理所当然的,它的实力也大幅下降,显然没机会参与接下来的大战了。 布兰多很清楚接下来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敌人,炎眷骑士团,炎之圣殿的传奇,要素显化之下几乎没有上场的余地。 罗帕尔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不过还是一丝不苟的行礼,它看了法伊娜一眼,而后者显然也在打量这个大个子,她不是没见过罗帕尔,只是有些好奇对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说布兰多真是个召唤师?可他明明是个剑圣啊。 花叶领的千金很想说自己不需要谁保护,不过她也明白这个时候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只能闷声对这位火爪蜥蜴人领主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好在罗帕尔并不在意自己保护者的情xù,他是战士,不是保护公主殿下的骑士。 事实上布兰多并不想这么早将罗帕尔召唤出来。毕竟旅法师权限珍贵无比,他本来还想再等等,看看自己究竟需要什么职业,再进行召唤。 但眼下显然没有这个机会给他挑三拣四了,在面对帝国这个庞然大物的时候,能多哪怕一分力量。也就多了一线希望。 实际上除了罗帕尔之外,他还召唤了外几张卡牌补充到各个‘职业’的卡组之中。 一张是那个运气一向不怎么样的火巨人,被分配给了同属性的罗帕尔,不过大概是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过倒霉的原因,在被旅法师规则改造之后,竟然从生物卡变成了一张结界卡。 怒意爆发 英勇II 火10 【结界—灵气】 横置所结付的目标生物,清除所有怒意指示物,对目标造成等同于其清除怒意指示物倍数的伤害。 维持,怒意爆发是永久物结界。 ‘忍耐沉默。乃是为了复仇一击——’ 怒意指示物是罗帕尔这张卡牌的特殊能力,每当罗帕尔受伤,就会积累一个怒意指示物,最多可以积累十个指示物,也就是说,这张卡牌在清算的时候最高能造成十倍的伤害。 最关键的是,这张牌并不一定要结附到罗帕尔自己身上,甚至可以结附到旅法师自身身上。以他现在实力所打出的十倍襤uàn鳎倏艨袢忍旄场V慌滤鲜医Jッ贩扑固囟嘉薹ㄕ孢逼浞婷ⅰ 只可惜不太清楚所谓横置对于他来说是什么效果,想必是短时间内失去战斗的能力,如果也和其他卡牌一样要维持两个小时的话,这副作用也不是一般的大。 然后是白金天使,这张卡牌对于布兰多来说也算得上是颇有纪念意义,在他真正就职正式的旅法师之前。这张卡牌曾一度是他手上最强力的卡牌之一,但却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等到真正解锁的时候,那个时候布兰多却又领悟了属于自己的旅法师规则,一时间也用不上这张卡牌。 直到今天。他的牌库因为火元素池的大幅扩张而进一步提升的时候,他才总算有机会将这张牌转化到自己的牌组之中。 本来这张牌布兰多以为最终会成为梅蒂莎或者希帕米拉的牌组中的副牌,但没想到它在转化的过程中却来了个惊天逆转,被直接分配到了安德丽格和墨德菲斯的牌组之中: 忠诚 永亡III 暗30 【神器—铠甲】 结付的目标非黑/天使生物,使其立刻回归战场并获得五个战斗指示物,不灭,反一qiē保护异能。即使生物被移出战斗,或是在坟场,该异能依旧可以生效。 维持,一个阶段。 ‘忠诚不分地点与时间,生存或死亡——’ 这张牌可以说让布兰多极为蛋痛,这倒不是说它不够强,事实上它算得上是布兰多手中有数的强力卡牌之一,但可惜的是它的原卡白金天使这个天使的属性给了这张牌极大的限制——它只能结附非黑,天使类别的生物。这个限制若是放在以前还好,布兰多手上还有圣洁大天使这张卡牌,可现在这张卡牌还在非转化状态,而布兰多手头的旅法师资源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积累,但在转化了火巨人和白金天使之后也所剩无几了。 更何况他还需要一张强力的卡牌来改变局面比如说生命圣典、绝境木马这个等级的卡牌,不可能再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圣洁大天使上。 以圣洁大天使的水准来说,此刻召唤出来也最多就是个白银巅峰,就算加上五个战斗指示物,以及一系列异能,也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而已,根本毫无攻击力。 所以忠诚这张卡牌对于布兰多来说暂时就是个鸡肋,属于看得见,但吃不到的类型,和它原本在布兰多的牌组中的地位倒是如出一辙。 一时间布兰多不禁对白金天使这张卡牌充满了怨念,曾经她在没解锁的状态时就是这个属性,没想到解锁转化之后还是这个属性。 你是专门来玩我的吧。 因为这张卡牌的原因,布兰多最终没有第一时间转化最后一张卡牌,一来是怕遇上同样的情况,事实证明生物卡牌转换之后未必一定就会还是生物卡牌,所以他也不敢保证生命圣殿和绝境木马究竟能转化出什么东西。 还不如稳妥一点,看看情况再做召唤,至少留了个念想。 正在布兰多和罗帕尔吩咐任务的时候,这时候夏尔‘咔’一声合上表盖,然后提醒布兰多道: “领主大人,时间到了。” “那我们就出发——”布兰多也立刻收住话头,拔出大地之剑对其他人命令道:“目标是火焰权杖和引出炎眷骑士团,不过在和梅蒂莎她们汇合之前,尽量别闹出太大动静来。” “明白。”夏尔、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三人一齐点头。 ……(……) 第二百一十一幕 拂晓之焰 XII 寒露庄园有前后两个入口,根据墨德菲斯的侦查,各由一个小队的城卫军驻守,不过庄园漫长的边境和铁栏杆只能防得住普通人,虽说有几个巡逻队,但都是由城卫军组成的,对于要素境的对手根本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反观布兰多一方,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在经过长青走道一战之后,实力突飞猛进,已经到了要素一境中游水准,早一些召唤出来的夏尔、梅蒂莎和希帕米拉则更进一步,隐隐有了问鼎真理之侧的实力。 这样的实力布兰多甚至不用对这些‘普通人’出手,直接从庭院中央的花园中穿过,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也不过是眼前一花而已,回头去看哪里还有踪影,只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庭院正中央的大道通往正门,广场上修筑了喷泉,在这里有两个巡逻队,看实力又比外面的城卫军高出了一截,通guò对方的服饰,布兰多认出对方正是鲁施塔的禁卫军。 但在在喷泉两边的花园中,各有一座灌木迷宫,除了几个暗哨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眼线。而这几个暗哨根本就监视不完整个人造迷宫,这么明显的防线漏洞,这些人却视而不见。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心中不禁对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巫的话信了三分,白银女王这明显是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生怕他进不去庄园的中央地带。 不过对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就算防备再加强一倍,这些人也未必能拦得住他,女王陛xià还真是小家子气。 这个陷阱看来已经相当明显了,但布兰多并没有萌生退意,本来他这一次正是冲着这陷阱来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带走陷阱中的饵食,给白银女王一个惊喜。 当然,虽说要深入狼穴,但也不能毫无准备,退路还是要安排好的。布兰多按照计划从次元洞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灰水晶,然后交给夏尔。后者立刻施展咒文将这块爆炸水晶包裹起来,再将之一抛,随意丢到灌木丛中。 接下来,一行人借着灌木的掩护继续前进,一路上又布置了几个起爆点,直到行进到最后一段没有遮蔽物的时候,夏尔才施展了一个隐身结界,将所有人囊括其中。 女王陛xià特意为之的松懈防备省了他们不少事情,原本布兰多以为到这里他们至少要浪费十好几个法术。为此他专门为夏尔准备几类魔力药剂,谨防出现诸如游戏之中‘蓝量不够’这种尴尬的事情。 没想到到现在为止夏尔竟然才施展了几次法术――这还包括了先前施加在灰水晶上那些几乎不费精神的引导印记,结果先前的准备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这对于之后的战斗来说倒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来到别墅大门外,这里的防备力量再次让布兰多大吃了一惊――留守在这里的禁军中竟然没有一个巫师,门上虽然有个小小的识法结界,但这种东西对于开化了要素的夏尔来说简直和玩具差不多。 在沃恩德,开化了要素的巫师被称之为大法师,这是一个极为荣耀的称呼。巫师开化要素可比战士难得多了,除了变态的布加人之外。就算是高塔巫师,也没几个真正的大法师。 如果夏尔以这个身份回卡拉苏,可以轻yì地进入高塔巫师的上层,竞争‘七首’的位置。 大法师的力量与普通巫师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普通巫师要解决这个破识法术的结界还要耗费不少力气,而对于大法师来说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情。 白银女王不会以为他身边连个开化了要素的大法师都没有吧?在布兰多的印象中白银女王绝非如此庸碌之辈。显而易见的,对方是生怕自己‘知难而退’,在防备上留足了漏洞,以至于在他看来都有点过犹不及了。 不过布兰多也知道,眼下的些许怀疑是因为他在得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巫提醒之后。事先有了防备的缘故。 若是毫不知情,说不定他现在正满心庆幸这庄园简陋的防备呢。 不过既然女王陛xià盛情如此,布兰多也放弃了原本打算透过法则能力直接传送进别墅内的念头,毕竟法则点用一点就少一点,能省则省。 别墅的大门并非一直紧闭,时有侍女和管家打扮的人进进出出,仿佛庄园中重兵把守的当真不是火之权杖,而是瓦拉契女伯爵;这些闲杂人等给了布兰多机会,在几个侍女叫开大门的当口,几人直接跟了进去,夏尔甚至都没有施展任何法术,而那个所谓的识法结界好像瞎了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这正是夏尔的要素效果,拆解咒文,这是破法法则的上位表xiàn,只要他能辨识出法术,就能拆解背后支撑这个法术的法则之线,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能力,直接将夏尔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法师杀手。 要知道法则巫师本来就有巫师之敌的称号,再加上拆解咒文的能力,夏尔在同阶甚至越阶的法系战斗中,基本上是稳站住了不败的位置。 而一进入别墅内,防守密度又骤然下降了一截,这倒是符合逻辑,毕竟按照‘设定’,别墅内乃是茜生活的场所,怎么可能出现这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情况,这是防备外敌还是监视女伯爵? 但虽然防守密度下降了,防备的力量层次却上升了不少,布兰多几次都在暗处发现了要素阶以上的暗哨,听他们那特有的呼吸节奏,布兰多就分辨出了对方的身份。 由不得他分辨不出,因为对方实在是他的老熟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他的同僚――圣堂骑士。 布兰多自己也有圣堂骑士的进阶,自然很清楚这些人因为修炼炎阳之血而养成的特有的呼吸节奏,不得不说女王陛xià选择这些人作为内部防守的力量倒算得上是神来之笔。若是她使用炎眷骑士作为此地的武装,未免太过突兀,毕竟炎眷骑士是圣殿的秘密力量,而且很少会介入到凡俗的事务之中。 但若继续使用禁军。布兰多就忍不住要怀疑这位女王陛xià的智商了。 避开这些圣堂骑士的视线,布兰多偷偷抓了一个舌头,对方是个侍女,还是个山民,这个细节不禁让布兰多暗自赞叹这位女王陛xià还是很擅长布置骗局的――虽然外面的防备实在是太过掩耳盗铃了一些。 这个侍女显然不是知道内幕的人,她被忽然出现的布兰多等人吓了个半死。安德丽格把明晃晃的弯刀放到她白皙的脖子上,差点把她吓昏过去。 结果一番战战兢兢的问答之后,布兰多从对方口中得知,别墅分为内外两个区域,她们这些侍女只能在外围活动,而‘瓦拉契女伯爵’住在别墅的中央区域的几个房间中,几乎从不见外人,几个固定几个人――包括女王陛xià可以见她。 而至于其他人,根本从未见过这位女伯爵的面。 这个说法坐实了布兰多的猜测。毫无疑问,别墅内住的根本不是茜,他几乎可以肯定,中央区域的某个房间中安置的正是火之权杖,至于侍女所说的那几个‘管家’,应该是伪装的骑士长,只不知道是圣堂骑士的骑士长呢,还是炎眷骑士的骑士长。这之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用睡眠术让侍女陷入无梦之眠中,夏尔回过头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自然是按原定计划行事。”布兰多根据侍女之前提供的信息用元素魔法的水之图纹投影出一个简陋的地图,这个地图缺乏中央区域的环境,但外围还是比较清晰。 他指着其中几条走廊对夏尔等人说道:“我们分头行动,通guò这几条走廊进入中央区域,目标已经确定过了,完事之后分头突围。到庄园外再汇合。” 夏尔立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虽说这一战的主要目的就是吸引女王的注意力,但他们并不打算傻傻地按对方安排行事,这里毕竟是白银女王布置好的主场,在这里和帝国开展显然并不明智。 布兰多早已决定这一次一定要让白银女王偷鸡不着蚀把米。 火焰权杖对奥德菲斯之魂有反应。但夏尔、墨德菲斯他们身上可没有火焰宝珠,他的打算是由自己引开几个骑士长,再让夏尔他们去偷出火之权杖,然后在庄园外汇合,这样等到女王陛xià反应过来的时候,可就由不得她决定战场了。 当然,火之权杖所在的房间附近可能会有真正的高手驻守,但三打一的情况下就算是极境的存zài夏尔他们也有一战之力,可别忘了夏尔、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除了本职之外,还是旅法师,因此布兰多对他们极为放心。 安排好任务之后,三人立刻领命而去。 几人离开之后,布兰多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形影单只起来,独行侠的状态倒是符合他过去在游戏之中的通常状态,倒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行动过了。 在他记忆中身边好像或多或少总带着两个属下,要不是旅法师的卡牌生物,要不就是学姐尼玫西斯和罗曼她们。 “也好,要不然都快忘了冒险的本能了。”布兰多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句。 内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萌发,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感到有些热血沸腾――这就是冒险的因子,虽然沉睡已久,但却绝不会消失,它甚至可以世代遗传,一旦有机会,就会再度苏醒。 一时间布兰多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已经再度恢fù到了全盛时期,周遭的一qiē好像重回游戏时代那些地下城与副本之中。 一qiē尽在掌握。 他向着幽深的走道深处走去,别墅中的侍女们虽然见不到茜的面,但或多或少要和别墅的几个‘管家’打交道。 在那个侍女口中,一个名为谢尔南的管家居住在最外面的一间房间中,平日里主要是他来向她们下达日常的指令,虽然偶尔会是另一个管家,但大多数时候是由此人负责统筹庄园的日常生活。 此外,她还知道管家们喜欢在一楼的某间小型会客厅内碰头按照其他下人的说法,那里是管家们的休息室,也是下人们的禁区。 通guò这番话,布兰多已经可以推测出这个叫做谢尔南的管家――或者说骑士,是几个骑士长中负责对外的,可能也是外围防御的负责人。而那个所谓的休息室,只怕就是骑士们的临时指挥、与警报中心所在了。 他的目标正是前者。 布兰多并没有猜错,管家谢尔南本名普利迪安,正是炎眷骑士团的一名大骑士,实力在真理之侧下游,因为在骑士团中主要负责后勤工作,所以在此次任务中负责起了统筹庄园的日常运作的工作,与此同时,他也是整个庄园外围防御的负责人。 而这一天普利迪安早早得到通知,等待已久的敌人可能在今天晚上出现,所以这天晚上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睡觉――作为苦修骑士,普利迪安的作息极为规律,每天晚上蛇后之星升起之前入睡,第二天月落之前起床。 他将自己的配剑放在桌前,点了上蜡烛,静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待敌人出现。 至于外围的防线,其实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由于女王陛xià的要求,外围的警戒在他看来简直漏洞百出,还不如不要,免得看着心烦。 因此每天下面的圣堂骑士来向他汇报日常的巡逻情况时,他干脆都睁只眼闭只眼,只没听到。 反正听不听也一样。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有些不对。 门外两个圣堂骑士的呼吸声到第十三次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十二秒,虽然体质提升之后人的呼吸要比普通人更悠长,但没人会毫无理由地憋气。 何况还是两个人一起。 普利迪安下意识地向自己的剑伸手,但在那之前,虚空中已经刺出一道刺眼的黑色光华。 正是大地之剑的剑刃―― …… (PS:经过书友提醒,发现前面有两个地方出了BUG。一个是圣洁大天使,在第四卷第五十五幕中,已经被转化成了法术牌复仇天使,所以昨天描写的时候出了点疏漏。 第二个是在第五卷第一百六十九幕中,布兰多在被白击伤昏迷之后就已经到了真理之侧巅峰的水准,我前面有两处都写错成了要素巅峰,实在是万分抱歉。 现在这几个地方已经修改完毕,但是由于琥珀中间一直有断更的原因,所以偶尔我对之前一些细节的记忆也会出现问题,从而导zhì出现BUG。所以在这里希望大家在发现BUG的时候能够帮我指出来,以便我修改,在下的QQ是982407208,你们可以注明是书的BUG的原因加我好友,在这里再次感谢ReletHero,千年地黄精这几位帮我找出BUG的热心书友,还有那些帮我总结之前资料的书友,万分感谢。)(……) 第二百一十二幕 拂晓之焰 XIII 普利迪安身形一动,布兰多立刻看出对方的实力在真理之侧之上,圣堂骑士的骑士长绝对没有这个水准,所以对方的身份只可能是炎眷骑士。 要素之上的战斗惊天动地,布兰多可不想现在就把这座庄园夷为平地,所以他知道这一战只能速战速决,必须要在对方反应过之前结束战斗。 只可惜一个侍女不可能有机会知道自己的‘管家’拥有的是什么要素,不然这场战斗可就简单多了。 布兰多一出剑就是全力一击,只是力量几乎全部约束在剑上,所以对周遭环境几乎没有太大影响,在要素之下,黄金白银等阶的战斗中,交战的双方往往一出手掀起的气流就波及数十米范围,但在要素之上,战斗反而要含蓄得多。 这是因为对于力量的掌控程dù决定的。 当然,两个要素境以死相博,那又是另外一个概念,其波及的范围也绝对是黄金和白银领域所无法想象的,一剑糜烂数十里虽然夸张了点,但是糜烂数里真是一点问题没有。 而在极境之上,战斗又是另一番场面,极之平原一旦展开,可能对主物质世界没有一点影响,但同样也可能天崩地裂。 面对布兰多的全力一剑,普利迪安本能地向旁边一倒,大地之剑切入书桌之中,像是切开豆腐一样将之一分为二。 桌面上泛起一片细密如同鱼鳞一般的银色光华,然后整张书桌如同风化一般点点砂砾,消逝于空间之中。 这是多重空间震荡所产生的杀伤力,倒是那个炎眷骑士的佩剑算得上是一把相当强悍的魔法武器,竟然没在空间震荡中湮灭,而是从消逝了的桌面上跌落下来。 普利迪安以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击。他倒在地上,一扭身,就想要去抓住从半空中落下的自己的佩剑。 然而他却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他发现自己正跌坐在原本书桌消逝的位置,而对方手中那柄黑沉沉的剑刃正向自己当胸刺来。 这是什么? 强行改变因果? 这个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剑法,它只可能是要素的力量,普利迪安立刻明白过来。他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大麻烦,任何涉及时间与因果的要素都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要素,但好在他的要素也不简单。 既然无法逃避,那就先下手为强。 布兰多看到这炎眷骑士身边一片银色的法则之线骤然浮现,就明白对方使用了要素之力,他立刻警惕起来,炎眷骑士的骑士长没有一个简单的,他们的要素肯定是极为棘手。 何况就算是最常见的要素,也没几个好对付的。 毫无征兆的。布兰多看到自己的属性面板上代表自己生命值的标识骤然下降了一半还多,然后他才感到眼前一黑,一阵灼热不堪的刺痛从全身上下传来。 “见鬼,液气相变,”布兰多心中暗骂一声,这人应当是炎之王靡下隼骑士的传承者。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一上来就遇上了炎眷骑士中最难缠的几个传承之一,要说这个要素的品位并不高。能力也较为单一,但偏偏杀伤性极强。在后来玩家找到克制它的方法之前,这个要素曾经一度被称之为官方外挂。 一团血雾从布兰多浑身上下升腾而起,那是他被蒸腾了的血雾,他强忍着剧痛,一剑穿过迷雾,刺向这个炎眷骑士的胸膛。 “你没死!?”那骑士惊叫一声。然后大地之剑的剑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他的第二根与第六根肋骨之间,鲜血倒灌而出,淹没了他的舌头与雪白的牙齿,像是瀑布一样沿着他的下巴垂泻而下。 鲜血滴滴答答落到地毯上,而直到死。那炎眷骑士还瞪大了眼睛盯着布兰多,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布兰多抽回大地之剑,剑上的血水自动团起,形成一枚枚血珠,然后从剑上滑落,好像打了蜡一样,然而这其实也是空间法则的一种展现。 “弱智,你这要素早三十年还有用,”布兰多脱口而出,然后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并非是在游戏之中。 在这个年代,这个要素的确可以说是无敌的,只能说这个骑士太倒霉了一些。 很多玩家包括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要素境强者都喜欢将法则之线分布在体外一到五米的范围,以抵御对手的要素之力,这也是对于法则运用最为有效的方式。 然而偏偏液气相变的法则规则作用是由内而外的,它蒸发血液是从体内开始,所以很多玩家一开始不明就里,以为这个要素是可以穿透法则防御的。 但实际上,克制它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在心脏上布置上一层法则之线就可以了。 而这也正是布兰多的做法。 虽然布兰多在此之前从未遇到过液气相变的对手,甚至连法则交锋都没有碰上过几次,但前一世的习惯就像是一种本能,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注意。 事实证明,这也救了他一命。 不过布兰多忽然想到即使自己没有这么做,这家伙恐怕也杀不死自己,因为自己体内还有一颗‘奔腾的心’。 那东西可不受液气相变法则的影响。 “每个人都有倒霉的时候,”布兰多叹了口气,用手盖下对方的眼皮:“所以安息吧。” 他回过头,捡起落在地上的骑士的佩剑,这把剑在他的空间震荡之下还能安然无恙,就证明它绝非凡品。 他打开面板一看,果然: 绝死 【黄金】 攻击27-33 +14力量 +22灵巧 附加技能: 永诀之言:当三次对敌人造成伤害,杀死他。 临别赠礼:它是艾文的林歌,玻璃的剑刃,因此不受人物本身属性增幅。 …… 五把剑放在案上,剑尖相对,形成放射状的形状。 五个骑士相对而坐。红色的披风,白色的甲胄。 和普利迪安不同,五名骑士长早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一场恶战,他们不用维持庄园的日常运作,因此早早地穿上了盔甲。 这些盔甲都是由炎之圣殿祝福过,经由最著名的工匠大师之手。所锻造出的最顶尖的魔法盔甲。 甲胄上印有金炎之纹,每一道印纹,就是一记可以即时触发的法术。 若是普利迪安也穿戴着自己的骑士铠,恐怕未必会那么轻yì地输给布兰多,然而现实没有如果,炎眷骑士的甲胄需要经过一系列仪式祝祷之后才能穿戴,佩戴者也提前一天静思祈祷,作为庄园日常运作的维持者,他没有条件选择。 忽然之间。其中一个骑士猛然抬起头,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他的同伴也一一看向他。 骑士伸出右手,手心中六枚紫色的宝石,其中一枚已碎裂成粉末。 “普利迪安出事了。” “要发出警报么?” “那么火之权杖有没有动静?” 骑士看向说话的那人。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并没有―― “所以不能发出警报。” 骑士对其他人下达命令道:“有入侵者,你们立刻前去支援,我留守此处。” 四名骑士立刻拿起自己的武器。起身领命。 这里正如布兰多所料,是炎眷骑士的临时指挥所。同时也是警报中心,这里永驻的警报魔法可以向外面驻扎的炎眷骑士团示警,只要火之权杖一产生反应,庄园外立刻就会展开一张天罗地网。 四名骑士前脚刚刚离开此地,大厅内的空间一阵波动,夏尔就在这波纹之中显露出身形。 留下的炎眷骑士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入侵的不速之客。他举起手来,案上的剑仿佛产生了生命一般直接落到他手上,没有任何废话,剑光一闪,一道耀眼的光华就横在了夏尔面前。 与此同时。炎眷骑士却向后一滚,并没有进行追击,而是将手向沙发边矮几上的红色宝珠按去。 他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对方的实力。 只是要素巅峰。 但对方却是巫师,巫师本身就是一个数量稀少的群体,其中拥有问鼎要素资质的更是凤毛麟角。但毫无疑问,一旦他们成为了大法师,那么绝对是同阶之中最难缠的对手。 炎眷骑士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战胜对方,因此他必须先完成自己的使命。 只可惜他的手重重地拍在那宝珠之上,那红色的宝珠竟在他惊愕的目光之下片片碎裂,被拍成了一地水晶碎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宝珠虽然不说坚固无比,但好歹也是魔法物品,怎么可能一拍就碎。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恐惧地看到那些布置在房间中天花板上、地板上以及墙上的各类魔法阵竟都在以飞快的速度失去色彩。 用魔法墨水书写的神秘字符变得灰白化,然后化为粉末沙沙掉到地上,它们原本所承载的能力,自然也随之灰飞烟灭。 仿佛只是顷刻之间,这别墅内的所有警报体系就已经完全崩溃。 失去了最后的手段之后,炎眷骑士反而冷静下来,面沉似水地看着对面这个年轻的巫师。 他知道布置这些魔法阵的都是帝都最顶尖的宫廷巫师,其中并不乏真理之侧的大法师,甚至连曾经教导过白银女王的罗耶尔大法师也参与了这个系统的构建。 那可是帝国内仅有的三位极境巫师之一,至高无上的镜之巫师。 对面这个年轻的巫师不简单。 但他还有翻盘的机会。 而夏尔这个时候早已用一个法术将对方的攻击消弭于无形,他一抬手,一个沉默结界就笼罩了整个会客厅。 他当然知道对方打着什么主意,这炎眷骑士想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来惊动所有人。 但他怎么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 布兰多检视了一下手中这把利剑,然后将它还鞘,他刚才实yàn了一下,这把剑十分脆弱,很难破防,虽然属性看起来很吓人,但一时间却想不到该怎么用它。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用大地之剑先破防,然后再用它攻击伤口,不过对付大部分敌人似乎都没有必要这么多此一举,这剑在对付那些大体型、血厚的BOSS时倒是格外好用。 他先把剑收起来,这个时候时间刚好过去了五分钟,炎眷骑士之间肯定会有某种感应,否则岂不是被各个击破了还不能发现? 他不信以帝国的实力会连这点东西都不给炎眷骑士配置。 他要做的是拖住后续的支援者,尽量帮夏尔、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拖延时间与分担压力。 屋内的烛光跳动了一下。 布兰多的眼皮也跟着一跳,他感到自己延伸出去的空间之线连续颤动了四次,四个人,布兰多心下一沉,在他设想之中最好局面是自己面对三个人,夏尔、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他们对付剩下的两个人,没想到对方这么看得起他,竟然倾巢而出。 这下可就没那么好玩了。 对方可是炎眷骑士,炎之王靡下一百二十骑士的传承者,他们的战斗经验和水准远超过一般的要素境高手,而且往往都掌握着极为难缠的要素。 就像之前被他干掉的那家伙,别看对方死得无比憋屈,那是因为他占了先知先觉的优势,若是一般人恐怕第一时间就死在液气相变之下了。 而那炎眷骑士也正是因为忽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失手为他所杀,要正常交锋,布兰多虽然有绝对的信心取胜,但要一招秒杀,也不太可能。 再加上炎眷骑士还应该有自己专属的盔甲,凭借这套盔甲的增幅,战斗力的提升可不是一两个档次。 布兰多立刻意识到这仗不能这么打,要不就算是胜了也只会是惨胜,外面还有更多的敌人,他岂能把精力浪费在这里? 他向后一退,几百能级的力量瞬间爆发开来,身后的墙壁竟然在他一撞之下轰然坍塌。 墙后是一间小厅,里面还有几个侍女正在忙碌,她们显然被忽然出现的布兰多吓坏了,尖叫一声,然后转身就跑。 布兰多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他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毕竟和四名炎眷骑士交手要想不惊动任何人无疑是天方夜谭,这个时候别墅内的警报魔法应该已经失去作用了,这些侍女就算通知了外面的人,帝国一方反应过来至少也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也就是说这是他们还剩下的时间。 基本是够了。 “夏尔,给你们十二分钟,十二分钟之后,无论成功不成功,都必须立刻撤退。” “明白,领主大人。” 心灵感应那一头立刻传来夏尔等人的回应声。 ……(……) 第二百一十三幕 拂晓之焰 XIV 布兰多一退,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前方墙壁坍塌之后形成的弥漫尘雾之中,已是寒光一闪,两柄长剑就划破飞扬的尘土向他刺来。 剑尖还未到面前,一股灼热的气息就已经扑面而来,布兰多瞳孔深处倒映出一丝金焰,他竟看到一只火鸟从烟尘后面振翅飞出,直扑向自己。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地板轰鸣作响,下面的砖石竟然破土而出,彼此堆叠,瞬间形成一道凹形的墙,将他包围在其中。 生命之火,元素之土。 这是苍骑士卡门与地骑士德福莱尔的传承。 不过逼迫自己和他们硬拼,布兰多心想对方真是想多了,他们大概以为自己是凭偷袭的手段杀死他们的同僚的,既然如此,正好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他正要出剑,但心思如电闪,一转念,又硬生生地收住了剑势,右臂中植入的晶体咔咔作响,差点因为吃不住这反馈的力量而碎裂。 布兰多此刻又有了新的想法,这些战斗直觉就像是本能,铭刻在他的骨子里。 他扬手一剑,当当两声,将两人的剑逼了回去,每接一剑,就有一道幻影跨步而出,秉承着布兰多出剑的轨迹向面前的炎眷骑士展开追击,而布兰多身形一闪,竟直接出现在了土墙之外,就地一滚,看似十分狼bèi地避开了鸣叫着飞至的火鸟。 “风后九曜?”雾气弥漫中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惊叫。 竟然被认出来了,布兰多微微一惊,不过很快平静下来,炎眷骑士毕竟不比一般人,他们继承了先古的记忆与战技传承,能够认出圣者之战时代的剑技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与此同时。炎眷骑士也看出了布兰多身负空间要素,空间要素是用以偷袭的最好能力之一,更不用说对方还掌握着风后九曜这门神出鬼没的剑技,他向后一滚,就说明不过是外强中干,没有实力以一敌二。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骑士话音一落,布兰多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回过头一看果然发现两个炎眷骑士从门外显露出身形――还真是包抄了,这就是他之前选择这么做的理由:明处的敌人总要比暗处的敌人要好对付。 若是他一开始表xiàn得太过强势,这两个炎眷骑士恐怕就不会那么轻yì出现了,他们可不会和你讲什么骑士精神,一定会躲在暗中伺机偷袭。 但在场的炎眷骑士并不知道,布兰多先前那两剑用上的力量最多不会超过三成,他虽然也不过只是真理之侧巅峰的实力。与这些炎眷骑士相比并未跨过一境,但因为装备、技能以及要素增幅的原因,他的爆发力其实一直远超常人。 更不用说此刻布兰多还十分阴险地将实力压制在真理之侧中游的水准,这个实力境界十分具有欺骗性,它既比这些炎眷骑士高出一线,但又还没到足以让这些骑士产生威胁感的地步。 关键是,更具有欺骗性。 这也就为骑士们的接下来的不幸埋下了祸根。 布兰多假装狗急跳墙,抡起大地之剑一剑向后面包抄来的两个骑士劈去。两个炎眷骑士以为他要杀出一条生路,于是配合默契一声不吭地迎上来。举剑展开攻击。 两个炎眷骑士身边银色的法则之线层层浮现,其中一人剑上浮其一层血光,而另一个更是展开了类似极之平原一样的领域。 这个领域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空间,是一望无际的黑,这是漆黑,幻想要素。暗骑士的传承。 布兰多身处这个领域之中,忍不住暗道庆幸,还好自己把这两个人引出来了,一个血光,一个漆黑。两个幻想要素,要真是在暗中突然对他出手,还真不好对付。 但现在则不同。 布兰多手中的大地之剑忽然显露出狰狞的面露,奔腾的力量经由水晶增幅,收束在剑上的空间法则也在刹那之间爆发开来。 而真理之侧巅峰的力量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两个炎眷骑士脸上同时露出惊容,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布兰多一击穿刺打击打了出去,在正前方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无形波纹,两名炎眷骑士齐齐举起手中的剑来,妄图阻挡,但叠加到十几倍的爆发力量直接让他们手中的佩剑像是易碎的玻璃一样寸寸断裂。 他们甚至可以看到剑上禁锢的魔法法则在空间的压迫下扭曲,然后崩解,化为无数法则之线,逸散在空气之中。 然后力量随之波及到他们的身上,礼赞甲胄发出明亮的光彩,亦悲鸣着龟裂开来,但在那之前,两个炎眷骑士已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出去,伴随着轰隆的声响,不知撞倒了多少面墙。 这一击的破坏性如此之大,以至于别墅的一角都彻底坍塌下来,弥漫的烟尘变得更加浓厚,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但布兰多知道这两人还没死透,因为自己的战斗记录中没有击杀提示,圣殿加持的礼赞铠甲果然名不虚传,一般的真理之侧下位水准吃自己全力一击,是断然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的。 他的力量彻底震撼了剩下的两个炎眷骑士,这那里是真理之侧巅峰的水准,法则巅峰也没有这么可怕,两人不禁想起了几十年前面对另外一个男人时的场景。 那个男人叫做梅菲斯特―― 面对布兰多爆发出的可怕实力,两个炎眷骑士不禁有了片刻的犹豫,但布兰多却没时间陪他们发呆;被他干掉的两个炎眷骑士虽然没死,但也应该失去了战斗力,后顾无忧的情况下,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空间要素,身形一闪传送到了走廊外面。 “该死!”两个炎眷骑士这才反应过来,身上礼赞铠甲上各自浮起一层光华。加持了天使之速与天堂之力两个法术,然后一前一后地追了出去。 在沃恩德,任何一种要素都被细分为很多个等级,空间要素也不例外,从最低等级的传动能力,到最高等级的时空能力。每个等级的法则所拥有的自由度都大为不同。 而对于掌握着最高等级空间能力的布兰多来说,轻松传送到庄园外面一点问题也没有,不过他还是严格地控zhì着距离,免得后面两个家伙追不上自己。 事实上即使如此,他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没有动用要素,而且还时不时要假借受对方控zhì土元素形成的石墙所阻挠,才有机会停下来和对方交手片刻。 就这么吸引住这两人的注意力,一边打布兰多一边往别墅的外围区域靠近,这个时候别墅内发生的战斗早已惊动了外面。侍女们早已逃了个精光,因此几条走廊中空无一人,交战的双方倒也不用缩手缩脚。 两个炎眷骑士收起轻视之后,互相配合并且避免与布兰多正面交手,打得倒也有板有眼,布兰多很清楚对方是在拖延时间,但这也正是他的愿望,于是双方或真或假。竟一路打到了别墅外面。 在这里,发现别墅内异常的禁卫军早已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座大厦包围了起来。 但布兰多看到这些人,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忽然高高地扬起一剑,由剑身至剑尖画出一道赤红的剑光,剑光斜斜地切过地面,连同走廊内的木质地板与半个墙面一起切成两半。 木屑纷飞之中,两个炎眷骑士不敢硬撼。连连后退,心中一阵阵发寒――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 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收剑回身,转身面对涌上来的帝国禁卫军。 他手中大地之剑斜斜一放,身体重心微微前移。一股巨大的力量透过右脚传递到地面,整个人霎时之间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禁卫军射出。 而两个炎眷骑士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事实上他们也不想做任何反应。 他们生生止住脚步,看着布兰多整个人都化为一道一闪即逝的银光,这道银光直刺入禁卫军的阵型之中,然后再次向前方一闪。 掀起一片血浪。 两个炎眷骑士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轰鸣着: 炎之王的剑技―― 闪剑。 布兰多剑所过之处,在禁卫军的阵型之间犁开一片真空区域,白石板上只剩下鲜血漫流,淙淙有声。 他停下来时,人已在万军之中,冷眼环视四周,将四面八方涌来的帝国军映入眼底。 庄园四周的森林之中,已经隐隐出现了人影,红色的披风鲜艳夺目,白色的铠甲整齐划一,看来别墅中的战斗还是惊动在外围埋伏的炎眷骑士团。 必须得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他正想去联系夏尔等人准备撤退,旅法师的心灵感应之中却先响起了对方的声音:“大人,我们得手了!” 布兰多心中一喜,将手一招,下一刻,夏尔就和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一起在布兰多身旁闪现。 旅法师的权限,这就是布兰多最大的依仗。 “怎么样,有没受伤?” “还好,运气不赖,下面果然是个极境高手,”夏尔答道:“威勒克,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原来是他,布兰多恍然,这人是禁卫军的前任指挥官,和现任帕鲁特家族那个靠女王宠信而上位的草包不同,他当年可是和另外一位宫廷剑圣一起被成为圣康提培宫双璧的,都属于帝国皇室所掌握的极境力量。 夏尔这才不疾不徐地将行动的经过讲了出来,好像他们此刻并非在重围之下,而是还在猫与胡须旅店之中一样,原来他们处理掉剩下那个炎眷骑士之后,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火之权杖所在的房间。 而在此等待的正是威勒克,幸运的是,墨德菲斯的要素在战斗中发挥了预料之外的作用,他的要素叫做银月,是类似于灰之领域和漆黑世界的幻想要素,这类要素有一个巨大的特点就是在极境之下就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领域,并将对手拉到类似于极之平原的空间中来。 这个领域自然不是真正的极之平原,不会隔绝人与物质界的联系,但没想到却骗过了威勒克,没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贸然出手。 这给夏尔争取到了展示魔力折射这张卡的宝贵时间,命运卡牌之中的魔力折射可不仅仅只针对物质界的魔法,也包括所有的异能与超自然能力,威勒克的剑术自然也在其中,结果这位前禁卫军指挥官等于吃了自己全力一击,打了个手忙脚乱。 这一先手决定了很多东西,乘此机会,安德丽格果断破开封印火之权杖的防御,将这件东西拿到手上,然后他们就被召唤了过来。 整个过程完美无缺,恐怕直到此刻那位剑圣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干得不错,”布兰多赞扬了一声:“奖品已经提前到手,接下来就要开始干正事了。” 夏尔闻言回头看去,这才留意到所身处的环境――炎眷骑士团从四面八方的森林中杀出,几乎包围了所有的方向,要不是此刻他们已经靠近了庄园外围,这个时候就正位于埋伏的最中心。 他不由得暗赞了一声领主大人的先见之明。 “要动手了么,领主大人?” 布兰多点了点头。 先前布置在庄园之中的灰水晶立刻被引爆,在一片耀眼的轰鸣之中,这座帝国的历史文化古迹彻底化为了灰烬,布兰多甚至看到庄园正门的那口喷泉整个儿被膨胀的地表掀起来,飞上天空的一幕。 不过既然白银女王都不在意这个,布兰多也没理由帮克鲁兹人心痛。 庄园之中的禁卫军和城卫军顿时倒了大霉,非但在爆炸之中伤亡惨重,而且还被接踵而来的火海阻隔在其中。 而后续赶到的炎眷骑士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于是原本完备的包围圈一下子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 (PS:关于有些书友提到的夏尔的要素的问题,这个我在后面会解释,并不是BUG。另外今天舰N胡德服终于是开了5-5的活动了,于是花了半个小时从5-3推到5-5通关,最后皇家游艇小姐一发入魂,宣告任务结束。 话说最近恰好在3DM和别的地方看到好几篇黑舰N的水军文,呵呵,某些人不好好做游戏,就只剩下点下三滥的手段了,所以说卑劣者必有其卑劣之道――)(……) 第二百一十四幕 拂晓之焰 XV 帝都的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就在布兰多潜入寒露庄园的同一时刻,另一场战斗却在苔堡打响。 进攻方的指挥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但她的实力和战术水平却让与之为敌的城卫军心胆俱丧。 梅蒂莎一人一骑,独自昂立于城堡吊桥之上。 战争已几近结束,但空气中仍旧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她手持银色长枪,翼盔护着她稍显稚气的面魇,在她坚定的银色目光之下,苔堡的大门早已洞开,阻挡她的敌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城门洞中,毫无生息。 这正是布兰多整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而这也只不过是其中一景而已。 过了片刻,白城先锋终于攻下最后一座塔楼,虎雀从那里探出半个身子,向她挥了挥手。 梅蒂莎欣慰地向他们点了点头: “干得不错,大叔。” “这是你的功劳,指挥官小姐。”虎雀笑呵呵地回应道。 此刻原本卢比斯雇佣兵团的众人们早已鸟枪换炮,雇佣兵团长的虎雀一身重甲,武器也换了一把寒光闪烁的长戟,刃面上用法恩赞文刻了一小行文字,其实是白城乡野之间流传的箴言: 勇气赋予胜利―― 塔楼内一片狼藉,七八个帝国军士兵的尸体分布在一张桌子与窗户边上,还散落着几张被砍断的弓,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虎雀看着这一幕,神色平淡地摇了摇头,拿出烟斗来,划上火柴点上,黑暗中顿时一明一暗,随之一股烟雾升腾而起。 这是战斗之后的片刻平静。男人们还沉浸在杀戮的余韵之中,弥漫的烟雾好像构成一个幻境,那背后是十城神话之中的金之厅――战士的归宿,英勇的圣殿。 芙罗皱着眉头拽着自己的妹妹的手将她从里面拖了出来,引起一片哄笑,城墙的阴影之下躲藏着漏网之鱼想要借机偷袭两姐妹。结果芙罗手上寒光一闪,半面城墙都冻上了一层白霜,那几个帝国士兵更是被冻成了冰块。 白城先锋这张卡面召唤出的卢比斯雇佣兵等级只比法兰骑士低十级,如今梅蒂莎一只手已经触及了真理之侧,原本的卢比斯雇佣兵们的实力自然也水涨船高,纷纷开化要素,成为了圣殿骑士。 在苔堡内部,残余的城卫军在城堡的大门后据门死守,希帕米拉和她的铁傀儡、石像鬼们攻击屡屡受挫。神官小姐一气之下亲自上阵,举起山川之属一锤敲在大门上,结果受门后巫师多次加持的门完好无损,倒是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城堡这一面的整个墙壁轰然倒塌。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一击惊呆了,然而神官小姐却毫无所觉,反正只要目的达成就可以了。 希帕米拉这才推开大门,一边用手挡着鼻子。一个劲地咳嗽着,门后的巫师、士兵们早已震死。而大门就剩下一个框架立于飞扬的尘埃之中。 倒了一面墙苔堡倒像是一张张开的黑洞洞大口,而大门就是它竖立的门牙。 大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后面砖石像是下雨一样哗哗落下,这个时候希帕米拉却忽然心生警兆,举起右手,一枚戒指的光环从她手上扩散而出。形成半球似的光幕。 “庇佑之歌――” 黑暗中挥出一柄巨斧,然后风声才接踵而至,斧头重重地抡在希帕米拉张开的光幕之上,那光幕连波动都没有波动一下,只微微一闪。然后就消弭于无形。 而炸开的冲击波却直接将两旁的大门撞得粉碎,门框轰然断裂,两扇大门一前一后缓缓倒下。 那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拳头,一拳将压下的大门击了个粉碎。 木屑如同蝴蝶般漫天飞舞,又纷纷落下,然后才从中走出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大汉,倒拎着一柄巨斧,那家伙的裤子和护脚的样式来看倒不是城卫军,而是近卫骑士。 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毫发无损、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的希帕米拉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能力,为什么不过区区真理之侧巅峰,就能毫发无损地挡下我一击?” “这是庇佑之歌,”希帕米拉竟真认真回答:“是女神予我的信仰,它坚不可摧,形如崇山,与厚重的大地。” “是么,”那大汉嘿嘿一笑,举起斧头道:“那我倒要看看你对你女神的信仰究竟坚定到何种程dù。” 面对对方的进攻,希帕米拉立刻凝重起来,她虽然有些单纯,但却并不笨,对面明显是极境的力量,以她一个人即使是加上山川之属也不可能取胜,她必须想办法坚持到梅蒂莎她们赶来支援。 那大汉正要动手,却忽然之间后退了一步,铮一声轻响,一支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箭竟然已经插在了他原本所站的位置上。 那地方原本是大理石地板,那箭却非但稳稳地插进了地面,而且直到现在,尾羽还兀自摇晃不停,足见力量之大。 大汉抬起头来,看到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三个女人。 或者说是女性生物―― 那更像是三具女性铠甲,骑在白色的天马之上,天马四足踏风,临空而立,而女性的铠甲之下白色烈焰升腾翻滚,形成人体。在翼盔之下,眼睛的位置尤为明亮,仿佛是一对星辰,她们手持由月光织成的长弓,搭在弓弦上的箭矢由白色的冥界之火构成,居高临下地瞄准了他。 “瓦尔基里?” 大汉心中惊讶无比,这是传说中的存zài,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到。 “也好,”大汉眼中闪过明亮的光彩,他举起斧头道:“我早听说女武神们是真正的战士,她们为战斗而生,一举一动皆是战斗的本能,今天就让我看看所谓的战士的本能究竟是什么。” 他战意盎然正要动手。却听到背后一个声音传来:“住手吧,塔里耶,你堂堂近卫骑士团长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耀武扬威,不嫌丢脸么?” 大汉微微一怔,回过头去,发现大厅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一头青绿色的长发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神色平静的眸子内蕴含着浩瀚的智慧,又宛若剔透的翡翠。 “维罗妮卡?” 他又看到站在女军团长身后的其他人,梅霍托芬公国的主人,柯克家族的家长,花叶大公和他的长子,贵族议会元老格里德,瓦伦家族的弗里兰大公,塞西尔公爵。还有…… 那个身形已经有些佝偻,但身上的气质却仍旧威严有如帝国本身的老者。 在看到这位老者时,他差点下意识地单膝跪下行礼。 在格兰托底大帝的时代,有人说大帝代表着帝国的意志,但有一个人代表着帝国的威严,那是宰相尼德文。 他虽然早已离开政坛多年,但在他身上,仍旧可以看到帝国威势最盛的那个时代的风采。 他不用开口。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有些人痛恨他,是那些在权力斗争中失势的。炎之圣殿下属的贵族势力。 有些人尊敬他,是那些帝国的老兵,他们曾经见证了一个时代,见证了他们身为军人的荣耀。 近卫骑士团长塔里耶虽然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在宰相尼德文的时代,他还不过是最底层的队长级别的人物。对这位大人物的赫赫威名,早已耳熟能详。 他不敢对这位老宰相说话,只能询问维罗妮卡道:“维罗妮卡,你们打算离开了么?” “离开此地就意味着背叛女王陛xià,”维罗妮卡叹了口气:“但现在我不得不这么做。塔里耶。” “外面这些家伙……和你们是什么关系?”近卫骑士团长眉头紧皱,质问道:“这些人不是帝国人,我在他们中至少看到了法恩赞人和精灵,还有布加人的战争机械。” “放心吧,塔里耶,”维罗妮卡答道:“我们不会向外人出卖帝国的,至于外面这些小家伙们……” 说到这里,她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 谁又能想到命运如此奇妙,她和那个埃鲁因的小家伙不过是在信风之环的一面之缘,甚至还曾是敌对的关系,但就因为她的一念善意,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真的会因为当初这一份欣赏之意而受惠。 虽然她知道布兰多来帝国的目的,不过在内心中,她还是认为自己欠下了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个喜欢惹事的小家伙,惹的麻烦也是越来越大了。” 她心中忍不住暗叹。 “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近卫骑士团长举起手中的斧子:“维罗妮卡女士,不过你要离开这里,先得问问我的老伙计。” “你是认真的吗,”维罗妮卡忍不住直摇头:“塔里耶?” “当然,我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战意,阁下难道看不到么?” “是么,”这个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不愧是帝国的勇气,那么阁下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这个时候近卫骑士团长又在维罗妮卡身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西、西德尼圣座……?”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正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她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看了骑士团长一眼,答道: “这些人是我引来的,现在我要带他们离开,你有什么意见么,塔里耶。” “我、我……”近卫骑士团长好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是不是也要问问你的老伙计?” “那、那当然不用,”近卫骑士团长咳嗽了一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这个时候心中已经清楚,苔堡这座城堡肯定另有隐秘的通道,这种机密对于西德尼、瓦拉这座曾经位于帝国顶端的人来说,并不算上是什么秘密。 “你想起什么事,是不是又有哪位帝都名媛正在等你,怎么,你胸膛中燃烧的熊熊战意上哪儿去了?”西德尼不近人情地问道。 近卫骑士团长一脸有苦说不出神色,不禁向维罗妮卡求救。但后者只当做没看到处理,他不得已哀求道:“您就放过我一马吧,老师……” “那好,我无意为难你,你走吧。”西德尼答道。 大汉这才如蒙大赦,赶忙向老宰相躬身行了一礼。才扛着自己的斧头,匆匆从废墟中跑了出去。 面对这一幕,在场的人除了忍俊不禁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谁不知道这位近卫骑士团长曾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得意的学生。 “西德尼女士,”花叶大公这时候才开口道:“带我向你那位埃鲁因朋友致谢,柯克家族欠这位伯爵大人一个人情。” 格里德和弗里兰大公也随之表态,而有他们带头,其他被救出的贵族纷纷加入进来。人群中倒只有塞西尔公爵一言不发。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他和布兰多有杀子之仇的原因,而是塞西尔家族一直都是圣殿的附庸,西德尼已经私下告sù了他眼下布兰多和圣殿的关系,因此他表不表态都没什么关系了。 不过贵族们的这番表态对于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来说基本上等于毫无意义,倒是花叶大公的长子在询问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已经到了帝都的时候,前者才稍微有了点反应点了点头。 然后她对维罗妮卡说道:“现在布兰多先生正在寒露庄园吸引白银女王的注意,他一个人不是陛xià的对手,你跟我去支援他。” “没问题。”维罗妮卡赶忙答道,她当然不希望看到那个埃鲁因的小家伙因为自己的缘故有什么闪失。 “带上我吧。我也去。”这个时候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愕然地回过头,看向开口的老宰相。 “陛xià的错失,不是某一个人的错失,”尼德文缓缓开口道:“我们所有人都应该为此负责,带我去见见她,我会说服她对你们的小朋友手下留情的。” 女军团长有些不太确定地看向西德尼。 后者缓缓点了点头。 “那其他人呢?” “继续按照布兰多先生的原定计划行事。”西德尼回过头,对站在外面的希帕米拉说道:“希帕米拉小姐,麻烦你将这些人先送往鲁施塔西面,我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住了口。 沙沙沙。沙沙沙,地面在微微颤抖着,废墟之中的砂砾仿佛活了过来,被注入了魔力一般狂舞起来。 这是…… “地震了?”所有人心中的第一个想法。 他们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为整个城堡都晃动了起来,空气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震荡着,一波一波,整个空间中都出现了明显的波纹。 一些细小的石子竟从地上浮起,漂浮到空中,整个大厅仿佛失去了一部分重力,石柱嘎嘎作响,竟咔嚓一声从中断裂,飞散出的碎石也随之漂浮起来,悬浮于半空。 维罗妮卡脸色大变。 而一旁的希帕米拉也感到另一个世界正在被什么东西掀起波澜,法则的变迁竟然引至主物质界如此大的反应。 世界的背面正在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什么在感召? 西德尼忽然举起了右手,所有人都看到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右手从手腕一直到手肘部,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反复亮起,最后形成一副神秘的图案―― “这是……” …… (PS:十分感谢逝殇恒同学帮忙整理的卡组,在下看到了,做得很精致,对我很有用,谢谢了。不得不说虽然在下经常会断更卡文犯懒,但是书友们还是一直很热心,这令我非常感动。)(……) 第二百一十五幕 拂晓之焰 XVI 一刻钟之前,寒露庄园―― 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点着整个山头,将庄园附近的森林映得一片通明,在火光中,禁卫军死伤枕籍,再无力阻击。布兰多从广场上开阔的地带一跃,越过庄园的铁栅栏,然后落入森林之中,姐弟两紧随其后,先后安稳落地。 夏尔飞在半空中跟在最后面,在离开庄园范围时随后向身后丢出一道力场波,宽幅达千米的无形波纹经他手脱手而出,一触及庄园外墙就将之碾得粉碎,外墙上的铁栅栏卷曲断裂发出刺耳的悲鸣,其下坚实的地面也在巨力推攘之下如同水波般形成层层涟漪,荡漾开来,泥土无法承受其表面张力顷刻裂开几条宽达数十米的口子,将追来的城卫军巡逻队阻隔在后。 进入森林之后,隔着重重树影,山下皇冠区的灯火已清晰可见,层层叠叠的建筑与苔堡所在的谢沃夫伯爵区也不过只有一河相隔。 但这段路却并不那么好走,布兰多才刚落地,就已经看到树林里冒出了十多个炎眷骑士来。 为首一人肩配白色狼鬃,正是狼骑士希尔曼的传承者,他肩上狼鬃是希尔曼在霍曼山谷一役的战利品,然而原版早已在第十三代骑士身亡时就已遗失,眼下的不过是个赝品,而且还不是第一代赝品。 狼骑士的要素是嗜血,只要一旦见血――无论属于敌人还是自己,其战力就会成倍增长,希尔曼的继承人自然也继承了这一要素,他信心满满,大步而至迎头就是一剑;在他看来对手不过是个真理巅峰,只要战斗稍微维持片刻就能轻yì抗衡对方。更不用说自己背后还有数名同伴。 这还是炎眷骑士历史上头一次破天荒地出动了如此多人,一百四十名炎眷骑士此刻近半埋伏在此,这个计划承载的满是不可匹敌的骄傲与自信,没有人会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抗衡半个炎眷骑士团。 炎眷骑士一剑劈出,当一声重重地砍在大地之剑的剑脊上――好快的剑,他心想。这人至少得是个剑圣。 但那人忽然退开一步,在原地留下一个一模一样幻影挡住他手中的剑,再在旁边平举剑刃一剑向他刺来。 这一剑平平无奇,却足以让希尔曼的继承人心惊胆战。 这一剑名为风后九曜。 布兰多以狼骑士传承者为圆心,连续平移三次,连续三次出剑,每一次他离开原本的位置一步,就留下一个幻影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剑术向对方发起攻击。 四个幻影外加布兰多的本体几乎同时出剑。希尔曼的继承人竭尽全力挡下其中三剑,并回剑穿过其中一个幻影的咽喉。 但在同一刻,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头颅也高高飞起,断开的颈项血光一闪,血箭冲天而起。 布兰多目光冰冷似水,紧绷的面孔上满是血迹,随手将希尔曼的继承人无头的尸体推飞撞在一颗树上。神色不改分毫,继续迎向下一个炎眷骑士。 后面一个炎眷骑士已然呆住了。这倒不是说炎眷骑士的心理素zhì太差,事实上承载了千年的记忆,每一位炎眷骑士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战斗本能与经验,更不用说这些能够获得‘炎之眷顾’传承的骑士们,本身就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 而在圣者之战时代,炎之王吉尔特身边的骑士们经历过最惨烈的战役。能够活下来的人,无一不是见惯了生死,同伴与敌人的死,在他们心中难以掀起波澜,即使在最为离奇的状况之下。他们依然能够保持必须的冷静。 可归根结底,这已经是千年之后,这个时代的炎眷骑士的经历使他们难以做到第一代先辈那样的程dù,他们拥有绝然于世的战斗经验,却并不具备冷漠得可以看透生死的感情。 因此这个骑士只是片刻的楞神,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宛若恶魔一般的布兰多已经浑身浴血出现在他面前。 他才猛然惊觉,意识到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他在最后一刻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举剑迎敌,但布兰多只向前一步,大地之剑的沉沉黑刃如同终送之锋,将之连人带剑一同越过。 那骑士在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前心中满是悔恨,然而悔恨并不能挽回他的命运。 第二个,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片刻失神。 这真是炎眷骑士的战斗么? 布兰多继续向前,他的下一个对手是个脸型消瘦的中年男人,长相颇为英俊,披风上的白羽证明对方是个骑士长,布兰多立刻认出此人来――史蒂夫,无瑕之枪。 炎眷骑士只有七位骑士长,无一无名之辈,眼前此人拥有法则之境的实力,与信风之环一战时的维罗妮卡不相伯仲。 他传承的是炎之王身边最强的七位骑士之一,要素不灭,这是一个少见的没有主动效果的要素,免疫百分之九十伤害。 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大骑士,分别是龙骑士塞缪尔和光骑士罗班的传承,实力也在真理之侧巅峰。 显然,在场的骑士们也意识到了布兰多的棘手,实力低于真理之侧上位的骑士纷纷绕开他,对上了夏尔与吸血鬼双胞胎。 此刻夏尔面对的两人一个土系要素,一个幻想要素,而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对手则是以钢骑士的继承人为首的三人。 面对这一幕,布兰多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后面从其他方向赶来的炎眷骑士虽然一时受阻,但他们不是禁卫军,应该很快就会追过来。 他伸出左手,手上出现了另外一把剑。 “绝死!” 炎眷骑士们发出一声愤怒的惊叫,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庄园内的同僚可能已遭毒手。他们一时间既愤怒又不屑,不屑的是布兰多竟敢在他们面前使用此剑,然而他们对这把剑的缺陷知根知底。 史蒂夫心中也是怒意盎然,普利迪安曾是他看好的新人,他平举起手中成名已久的长枪――罪责。心中已经判了布兰多死刑。虽说女王陛xià要他们留活口,但那就是说只要不死就成。 此时此刻布兰多心中却并未在意自己的对手是如何想的,他拿出绝死并不是为了激怒对方。 而是为了―― “霜土!” 伴随着他的低吼,一片冰川凭空产生,锐利的冰棱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宛若冰瀑。瞬间笼罩方圆近千米的空间。 凛冽寒风夹杂着元素之力扑面而至,纵使史蒂夫也不敢正面拭其锋芒,他和几名炎眷骑士立刻飞上半空,但仍有两人被交错的冰柱撞飞出去,和奔涌的冰川一起撞入森林之中,所过之处树木纷纷枯萎凋零,枝叶化为白霜,然后从中折断。 史蒂夫一拳击碎刺向自己的冰棱,将之化为漫天碎末。然后他终于看到了藏身于交错冰柱之间的布兰多,一枪向对方刺去。 与此同时,包括那两位大骑士在内,几名避开了冰柱攻击的炎眷骑士也在同一时刻向布兰多出手。 但那一刻布兰多忽然抬起头来,史蒂夫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不顾一qiē的狂热之色,不知为何,那一刹那他心中忽然充满了警惕,这种警惕与他在圣战中所经历的生死之刻如出一辙。 那是对于死亡征兆的恐惧。 他对于自己的预感无比自信。心中顿时警钟长鸣,“退。快退!”他大叫道,但却收不住攻势,手中的罪责已义无反顾地击中了对方。 和四把长剑一起。 长枪刺向对方身体,布兰多只穿了一件伯爵大衣,大衣毫无阻碍地被划开,露出下面一件金灰色的内甲胸甲。那件内甲的防御力强悍得超乎想象,罪责雪亮的枪刃竟然不能奈何它分毫,被胸甲上弹出的一道银华偏向一旁最后刺入布兰多的肩胛处。 但史蒂夫想象中的枪刃透体而入接下来也并没有出现,对方躯体的防御力同样强悍得可怕,他感到自己如中金石。那种感觉就和他在和圣殿圣堂骑士中几位有数的高手交手时如出一辙。 甚至更胜一筹。 他回头一看,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其他几名炎眷骑士的长剑竟然连接近布兰多的身体都做不到。一层隐约的光辉挡住了他们的剑刃,使之在距离一尺之处就如同击中金石之壁,火花四溅。 冲突光环! 几名骑士脸上不约而同露出骇然之色:这家伙是个圣堂骑士! 然而圣堂骑士最令人感到棘手的能力并不是他们的冲突光环,而是荆棘冠冕和炎阳之血。 几名炎眷骑士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要倒大霉了,就在这一刻,布兰多身上忽然绽射出一轮白色的光华,光华形同蔷薇的藤蔓,弹向在场所有向他出过手的人。 虽然布兰多的防御力抵抗了几乎所有的伤害,但炎阳之血的折射可不是这么计算的,甚至连洛尼亚之隙的‘法则之门’属性将史蒂夫降低到真理之侧的攻击也都给还原了。 然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几名炎眷骑士顿时发出惨叫,只有史蒂夫稍好一些,不灭要素将他受到的伤害降到了最低。但他心中的警兆并未因此解除,因为轮到布兰多出手了。 布兰多向这几个人伸出了大地之剑。 “凛风――” 那一刻,时间可以说过得很慢,因为几乎倾向于静止,对于直面这么一幕的人来说,就是永恒。 但也可以说很快,因为在于旁观者眼中,就是一息的瞬间,他们看到凛冽的风暴从布兰多身后吹出。 那是怎样的风啊,它就像是刀刃,所过之处无不连根犁过,树木岩石皆纷纷化为冰晶,又转瞬折断碎裂,碎片漫天飞舞。 但这还是只是起初―― 然后它壮大了,以至于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让人想到传说中风暴止息之山上那称之为‘不朽’的世界之旋。 那是盘踞在整个风元素位面的完美风暴。 那并不是风,而是一柄神裁之剑,它正面撞上了寒露庄园所在的山顶,每个人都亲眼目睹这永生难忘的一幕: 整个山头膨胀而起。然后轰然碎裂,岩石与树木尖啸着飞上半空,山峰仿佛分崩离析,化为粉碎,土石之流如同崩坍一般倾泻而下。 甚至直到近半分钟之后,还有较小的石子与砂砾从半空中沙沙落下。 这是极境的力量。 布兰多自己都愕然地抬起了头。 他看到在夜色中。位于山腰的寒露庄园往上,半座山峰已经彻底消失,山峰的背景上出现了一个可怖的空洞,在其上土层早已荡然无存,露出岩石苍白嶙峋的光泽。 一轮圆月出现空洞之后,照耀在整片森林之上。 这是怎么了? 他记得自己开启了狂热天赋,全力施展霜土之卫的力量,但霜土加凛风的连击虽然威力惊人,但也没到这个程dù。 塞伯斯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罢。 “领主大人,你没事吧?”墨德菲斯刚好处理掉一个自己的对手,在半空中一脸关切地回头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眼前有重重幻境,他看到了苍穹白塔与螺旋尖峰相对而统一的倒影,数以亿计的法则之线汇聚成银白的平原,光之种在深渊的湖水之中孕育诞生。 他看到新生寂灭的元素之疆,浅海如同梦境。风暴止息之山立于云端,幽暗的石枢之下。焦热的河流奔腾流淌。 这些幻境反复重现着,心中却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感召。 “吾生于烈焰之中――” 这一刻,他竟然感到自己的真理之境竟隐隐松动了,挡在他最后道路上的一道门槛在此刻竟打开了大门。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这样的震动。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史蒂夫也从远处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布兰多――极境的力量也并不能做到一击杀死炎眷骑士团的骑士长,何况对方还身负不灭要素。 当然即使如此,他还是身受重伤,与他并肩作战的炎眷骑士则早已灰飞烟灭。 法则巅峰―― 这个年轻的托尼格尔伯爵今年才二十岁出头吧。 眼前这一幕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到同样在二十岁走到白塔之巅的另一个人。 在大约一千零七十年之前,他有一顶桂冠。叫做炎之王。 但此刻布兰多的心思已经不在此上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正是这一刻―― 五道浩瀚无匹的威压从半空之中降下,布兰多立刻感到自己被几道气势所锁定,身上一重,仿佛被套上了重重枷锁。 而正在半空中与炎眷骑士交手的夏尔、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更是闷哼一声,直接从天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到群星点缀的夜幕之上,仿佛展现着几个璀璨的星座。 那是他曾经所熟识的,或者所听说过头衔与名号的,他们的名字在历史上曾闪耀一时,是玩家们曾崇拜的、向往的力量的巅峰。 那是炎眷骑士团大团长,帝国之门,理查德。 帝国七十年前最强的巫师,镜之界的领主,无光之返,罗耶尔,以及他毕生的对手,被民间称之为近神的巫师,逆塔者塞班。 还有十一圣座中除瓦拉、西德尼之外的最强者,捧剑者布雷德利。 最后是威勒克,六十年前的帝国双璧之一,狮之剑圣。 五个极境。 帝国明面上的十三位极境高手近半于此。 天空之上的威势如渊如狱。 …… (PS:写后面的章节写晚了,怕打搅思路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发文章,因为涉及到个小高潮,这章写了我六七个钟头,死了无数脑细胞,惨惨惨。 还有就是前面花叶大公那里有点小问题,一下写手滑了,花叶大公是法伊娜的祖父,他的长子才是法伊娜的父亲,也是醉醉的,我一会去改了。)(……) 第二百一十六幕 拂晓之焰 XVII 布兰多苦笑,在他原本的计划中一开始并不应当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的,但没想到体内的法则之力却自动爆发了,在战斗之中向他开启了通向法则巅峰的大门。 在他人眼中这是想都想不来的好处,多少人一生都被卡在这道大门之前,在要素之境每进境一次,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珍贵机会。 也只有真正的天才,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 纵使是他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那样百年一遇的天纵之才,不一样徘徊在极之平原的大门前数十年之久? 但此刻布兰多却难以领情。 原因就在于前面这五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事实上他之前小打小闹,就是为了不引起极之力量的注意,却没想到功亏一篑,当他失手展示出这个层次的力量之后,白银女王果然立刻出手了,可眼下比他预计中还早了近一刻钟时间。 五个极境,两个对付梅菲斯特,两个对付西德尼,看起来白银女王还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 布兰多忍不住心想女王陛xi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然后他强行压下体内蠢蠢欲动的法则种子――一旦跨过真理之侧,要素领域内就会留下一枚法则的火种,而等到极之境界,这枚孕育的火种就会形成个人的领域――即极之平原。 这枚火种又被称之为沃恩德的第一道光,因为圣贤者要在这光中获得真正的智慧,这也就是苍之诗中万物从水中诞生,从光中获得灵,从火焰之中获得智慧的来历。 不过布兰多此刻却不敢接受这枚法则之种,因为强敌在前。他可不敢冒冒失失突破境界。 但让他感到万分苦恼的是,这枚火种却异常活跃,比他过去在游戏之中时诞生的法则之种活跃千万倍,他感到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与之形成共鸣,感召它立刻生根发芽。 他不知道这是存zài性的力量必然产生的反应,还是自己比较特殊。 但这样下去。就意味着他很难集中注意力来应付接下来的战斗,这无疑是个大麻烦。 好在五位极境强者并未在第一时间直接出手,布兰多抬起头看着他们,知道这些人背后代表的是女王的意志,而那位白银女王很可能正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qiē。 她没让他们出手,也就是还有话要说。 果然,顷刻之后一个声音降临到了寒露庄园的上空。 “达鲁斯的后人。” 白银女王的声音意外的年轻,几乎像是少女一般,布兰多愣了片刻。才想起对方的年龄被永固在了十五岁。 不过这嗓音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冰冷,仿佛隐示着其主人的喜怒无常。 庄园之中,以及周边的森林之中,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城卫军、禁军以及炎眷骑士纷纷单膝下跪,将左手放在胸口,向这个声音的主人示以至高无上的敬意。 “当你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埃鲁因与帝国曾是最紧密的盟友。那也是埃鲁因最光辉的时代,世人将之称为安森的复兴。可眼下你的所作所为呢?”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扰帝国,并且还意图支持帝国的分裂者,你令孤很失望,布兰多,也令你的祖父为之蒙羞。” 白银女王的声音停了片刻。 “按照帝国的律法,你本应死不足惜。但达鲁斯于我有旧,大地剑圣曾是圣殿联军的统帅,帝国欠他一个人情,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臣服于孤――” “或者死亡。” 布兰多感到施加于自己身上的压力一松,他忍不住磨了磨牙齿。这种命运不属于自己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虽然对方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被他们压制也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他抬起头来,声音响彻整个森林:“陛xià,炎之王在建立圣殿的同时,也建立了克鲁兹,圣殿下属的诸国,向来以帝国为圣殿的代言者。” “而埃鲁因,同样如此――” “事实上就在您关闭这扇大门之前,埃鲁因的使节团,与在下本人一齐,已经抵达了鲁恩,以说您从来不缺乏埃鲁因的忠诚,自然也不会缺我区区一个偏僻之地的小小伯爵的忠诚。” “但现在,”布兰多高声问道:“是克鲁兹人的白银女王、圣殿与帝国的皇帝陛xià令我效忠,还是玛尔多斯的黑暗之龙命我效忠呢?” 布兰多的回答掷地有声,庄园内外一片寂静,引得所有人都向天空中看去。 甚至包括炎眷骑士们在内,他们要知道,自己的荣誉与骄傲究竟来源于何?是炎之王血脉与信念的传承者?还是革新这个世界、纠正过往错误的变革者。 但克鲁兹人真有资格继承敏尔人的荣耀么? 除了白银女王之外恐怕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女王陛xià自己也沉默了片刻。 她站在自己的书桌边,看着显示在水晶球上的布兰多,神色平静: 真像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同样的倔强与固执,眉宇之间还能依稀看到那个人往昔的风采。 但她在这张面庞上看到的不仅仅只有属于达鲁斯的印象,还有自己曾失去的一qiē。 那些只在她记忆最深处徘徊的,属于往昔的时光。 “你也接受过奥丁的传承与命运,应当明白孤所看到的一qiē。” “既然如此,你就应当明白孰对孰错,维护贤者们的谎言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为了维持这虚假的和平?” 她摇了摇头:“这样的话孤已经听得太多了,布加人如此,巨龙们如此,银精灵同样如此,而在孤所看到的未来之中,我们的世界是如此的脆弱。维持现状并不能帮助我们战胜黄昏。” 风从山川的另一面吹来,饱经战火摧残的森林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这片刻的宁静,好像在众人心中述说着什么。 女王陛xià在最终之战的战场上看到的果然是黄昏的威胁,布兰多明白过来。那一刻他感到心中有一个声音低语倾述什么,但他侧耳倾听。却又虚无缥缈,让人无法琢磨。 那好像是风中的絮语。 它低沉地叹息着,玛尔多斯已消逝了如此之久,在一千年之前,那位帝国的最后统治者作出了这样一个选择―― 白银女王等待着他的回答。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道:“尊敬的女王陛xià,您至高无上。” “在您的王座之上,您的一个决定可以影响无数人的命运,陛xià。无数人因您而活,也有无数人可能因您而死,这皆取决于您的一言而决。” “我也无意于改变您的意志,但只想说这个世界有着许许多多的道路,并不是每一条都指向仇恨。” 风沙沙地摩挲着林梢,布兰多心中有某种明悟,他好像听到了那个如同幽灵一般萦绕在森林之中的声音,它叹息着: 千年之前。皇帝陛xià选择了终结仇恨。 所以被称之为愚者。 趴在地上的安德丽格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愕之色,她从身下拿出火之权杖。权杖之上一圈圈金色的流火之纹正在变得明亮起来。 空气中孕育着不安,法则世界的背后某种不知名的因子正在躁动着。 那一刹那之间森林中的风开始变大了。 “所以玛尔多斯才会失败,”女王陛xià冷冷地答道:“那些听起来美好的谎言,就是这个世界上蔓延的毒瘤,在你聆听它的甜言蜜语时,滴血的匕首已深深插入你的心脏之中。” 布兰多摇了摇头:“陛xià。玛尔多斯并非灭亡于奥丁一个人的选择,而他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决定,正是因为他看不到希望――” 那个过去的帝国并不能拯救这个世界。 但一千年的时光,是否真的抹平了仇恨? 白银女王冷笑:“奥丁作此选择,那么结果如何呢?一千年前。他选择了终结一qiē,一千年后呢,文明却依旧为仇恨所困,所谓的贤者们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四个帝国彼此的征伐?” 庄园附近的森林狂乱地舞动着树冠,森林中的骑士们皆有些疑惑地看着这阵突兀的狂风,夏日早已隐没,难道这个时节还会天降暴雨? 五位极境之中,只有逆塔者塞班略微回过头,像是在虚空之中寻找什么,然后皱了皱眉头。 布兰多也处于这狂风之下,他的长发飞舞,昂着头对白银女王说道:“但至少四位贤者终结了敏尔人对于大地之上严苛的统治,陛xià。” 白银女王冷笑一声,好像在讥讽布兰多的天真:“严苛的统治并不会毁miè这个世界,但黄昏却会,你还不明白么?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多了,而目光短浅的人看不到未来的危险,如果我们放任不管只能静待毁miè,孤是在拯救他们――” “但你的所做所为只让更多的人陷入了困境之中,陛xià。” 白银女王不以为然:“自然,为了重新走回过去的那条道路上,必然会有无数人为此而流血牺牲,但这都是值得的,因为我们当年犯下错误,所以现在必须付出代价。” “你感到很难以理解?”她的声音有些轻蔑:“达鲁斯的后人,你应当明白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不是单独存zài的,你说帝国的子民会因为孤的决定而改变命运,但孤与子民们何尝不会因为前人的决定而走到今天这一地步呢?” “而正是因为每个人都必须为他人的决定付出代价,因此我们的文明才能成立。” 布兰多默然地注视着天空,看着夜幕之下变幻莫测的流云,这一瞬间,他心中的某根弦隐有触动。 他眼前出现了重重的人影与事物,好像又看到了奥德菲斯曾经让他看到的那一qiē过往的历史,以及存zài于历史之中的幻境。 他看到了帝国的傲慢,两个帝国,此刻正彼此重合在一起。 狂风带着飞散的树叶,旋转着飞上了夜空。它们狂乱地汇聚在一起,仿佛行于天上的洪流。 布兰多忽然明白了什么。 “领主大人……”这个时候安德丽格忽然喊道。 他回过头去。 天空中,白银女王在同一时刻转换了语气,她居高临下地喊道: “达鲁斯的后人。” “你现在所身处的这座庄园,名为寒露,它修建于一百五十年前。先后有过几任主人,但在这里住得最长的,还是贝里沙夫人。” “那个女人喜欢这里,因为在这座庄园中,她可以俯瞰整个帝国之都。” “当芸芸众生皆在她脚底,她看到那些身处于这个帝国最底层的人――你明白么,那些人生来因为灾难、伤痛、战争以及各式各样的原因而饱受折磨,但他们却不明白自身的悲哀从何而来,所以他们常常感到痛苦不堪。” “而我们呢。被称之为贵族或者统治者,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自身的软弱之处,看到命运如何在我们身上留下深刻的印记,但正因如此,我们同样感到痛苦与悲哀。” “但无论双子女神如何操纵命运的线,无论这个世间有多么压抑令人窒息,无论痛苦有多么深重,但我们仍旧会默默前进――因此帝国与文明才会一步步向前。” “而这。正是我们的抗争,是金炎之道的真实含义。” “你明白么?如果我们抛弃那些无法跟上我们脚步的人。或者放任他们沉溺于虚幻的自我安慰与逃避之中,甚至我们自身都选择逃避这无法选择的一qiē――” “那么,这个世界会如何?” 女王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尖锐:“当你选择独善其身,其实你早已背叛了所有人。” “贵族们所谓的清高与置身事外,其实不过是对于他们本身阶级的背叛,孤看到的并无高尚。只有冷漠与自私的表xiàn。” “而玛尔多斯的悲剧,源于敏尔人的贵族们在最后关头选择了逃避,奥丁放弃了他们的信仰,导zhì之前几代人的鲜血白白流淌。” “所以,他才是愚者!” 森林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只剩下风掠过山川的声音,骑士们仿佛陷入了思考,他们放下手中的剑,眼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女王高雍容的声音对他们说道: “所以说,孤的骑士们!” “克鲁兹人不会因为丢失了一个信仰就垮掉,恰恰相反,正因为孤的子民们足够骄傲,所以才可以直面错误。” “而达鲁斯的后人,一粒尘埃并不能掩饰历史的光辉,拭去它,只会让帝国变得更加璀璨。” 白银女王声音响彻整个天空: “所以孤的帝国,孤的子民,你们明白你们的荣耀了么?” “你们,因为站在真理一侧而荣耀――” 人们眼中的光彩亮了起来。 只有片刻,在场的所有帝国军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但在天空中,理查德和罗耶尔忽然皱了皱眉头。 空气中孕育的不安因子正变得狂躁起来。 但女王陛xià没让他们出手,他们只能静静等待。 布兰多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自己有些走神,在这狂热的氛围之中,他却看到了森林中的风,缓缓静了下来。 而白银女王的声音,也静了下来。 骑士们的三呼万岁,也静了下来。 “布兰多……”安德丽格再喊了一次,她感到手中的火之权杖正在微微震颤着。 但这一次布兰多恍若未闻。 他抬起了头,心中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或许您说得很对,女王陛xià,”他开口道:“但有一个问题。” “您自信满满地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但假若你错了呢?” 白银女王沉默下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可笑。”她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的讥讽:“先贤用一个帝国的灭亡与一千年的时光来证明了这个结果,孤岂会错?” …… 孤岂会错? 布兰多心中一片空明。 傲慢从人心灵中滋生,人们却往往无从察觉。 他们认为自己生而高贵,可以超然于众人,玛尔多斯的敏尔人灭亡于此,而今天历史重蹈覆辙,将两个帝国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布兰多感到自己仿佛身处于一个万籁俱静的世界中。 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正在变得无比清晰与确切。 那是来自于命运长河磅礴的脉动,它汇聚着无数的时光,无数的命运,以及无数个声音。 只汇聚成一个词: 抗争。 狂热的血液在他的身体中流动着,滚滚轰鸣,奔腾尖嚣,但他的心却无比安静,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qiē怪诞景象,目光似乎有那么一刻穿越了时光的桎梏。 他看到了玛尔多斯在火焰之中覆灭。 又看到了克鲁兹帝国从火焰之中诞生。 新旧交替,却并非源于某一个英雄给予了他的人民们胜利;那是无数人命运的交织,所有人皆投身其中,用火焰谱写史诗。 因此帝国诞生了―― 它本身记录的并非英雄的传奇,而是属于每一个人的抗争。 无数的个体汇聚成了历史的愿景,布兰多的目光在命运的长河中与他们一一相对,心中竟震撼得不能自己。 这是一首光辉的赞美诗,但它并不属于某一个人,也不属于某一位贤者。 纵使是他这样渺小的个体,也同样身处其中。 而这一刻。 布兰多心中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被炎之刃所抗拒,他轻轻摇头,苦笑着自嘲:“我曾自以为自己从不自认英雄,没想到心中却潜藏着这样的向往,奥德菲斯,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自身的自大……” 心中立刻有一个声音回应着他。 那声音充满了亲切。 但忽然之间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它盖过了前一个声音:“自大是少年的野心,英雄乃是男人的浪漫,这并不值得羞愧――” 这个声音由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说出。 布兰多回过头,愕然地看到自己身边走出一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赤红的披风如同烈焰在他身后熊熊燃烧着。 长发如同纯金般闪耀,眼中蔚蓝仿佛最纯净的海水。 他拿着一把长剑,剑上镂刻着似金流火,而其上铭刻着这样细小的文字: ‘Motsvissatarsie――’(火焰锤锻命运) 那正是圣剑奥德菲斯。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只对他微微一笑。 “放手去干吧,我与你同在。” …… (PS: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七幕 拂晓之焰 XVIII 骑士们高举手中佩剑,三呼万岁的举动忽然中止了。 因为所有人心中都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回过头,映入眼帘中的是一个静止的世界,风静止不动,每一片树叶都低垂着,既无风声,亦无虫鸣,月光从枝桠之间倾泻而下,一片银华。 静谧而幽寂。 世间的一qiē皆陷入寂静之中,世界仿佛平息下来,温顺而无声地匍匐着。 魔力之海上,十二轮月暗淡无光,海面无一丝波纹,如同镜面,倒映着垂天之色。 布兰多睁开了眼睛,瞳孔之内一片清澈。 但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到法则正在发生偏离,正心怀畏惧地离自己而去,似有什么东西正在降临,它沛莫能御的力量正在主导一qiē,接管一qiē。 骑士们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脚下尽是五颜六色的蛇虫,无数虫豸正从草丛之中四散逃离,石子在地上怪异地旋转起来、颤抖着,一些细小的砂砾甚至浮了起来,飞上了天空。 五位极境之中,捧剑者布雷德利终于也发现了异样,空气中弥漫着他所熟悉的神圣,那就仿佛身处于炎之圣殿的圣堂之中,先贤的圣象立于其上,深远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人。 亦注视着他。 这是……? 在水晶球背后,白银女王并不能注意到这些细微的改变,她只注视着布兰多,等待这个年轻人的回答。 片刻的沉寂之后,布兰多开了口: “陛xià。” “未来会如何,你我皆不得而知。” “然而其实我的理想却十分简单……” 大地之剑与绝死皆在他手上消失无踪。 他双手交叠,轻轻向下一压。虽然手中空无一物,但却让所有人感到那里有一柄长剑的剑尖正在驻地。 ‘咚――’ 所有人都感到心头微微一跳。 一圈涟漪在魔力之海上荡漾开来,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在这一刻,整个班克尔地区所有的巫师都在同一时间被强行中断了他们与法则世界的联系。 整个地区数以百计的大小圣殿中,祷厅内一如既往地回响僧侣们整齐划一的晚祷之声。但身穿华丽长袍的主教们却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发现从此一刻起Tiamat的疆域之下不再传来回应。 圣殿钟声长鸣―― 无数人从睡梦之中惊醒,冷汗淋漓,他们的梦境仿佛被吞噬了,而梦境之国布诺松正在关闭大门,女巫们在这一刻发现女巫之国消失了,她们陷入了一个共同的噩梦之中。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她们看到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金色利剑正从云层之中降下,仿佛一轮太阳。正照亮整个天空…… 沙沙沙,整个世界都震荡了起来。 在沃尔华王子区,聚集起来的平民们看到广场之上的炎之王的雕像竟在微微颤抖,地上的砂砾此起彼伏,仿佛形成了一层波浪。 周围建筑窗户吱吱嘎嘎的乱响着,随之一扇接着一扇碎裂开来,玻璃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广场上响起了惊恐地尖叫声,有些人开始躲避。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混乱。 “地震了么?”塞缇紧紧地抓住阿尔的手,感受着脚下大地低沉的轰鸣。 阿尔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皱着眉头。护着塞缇小心地避开人群的推挤。 “先贤发怒了――!” 人群中有人在尖叫。 一阵阵骚动。 广场中央正在举行仪式的教徒也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某个方向上―― 而在圣康提培宫中,白银女王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 她皱了皱眉,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格林多温,你出去看看。” 龙后面无表情地颔首。转身打开内厅的大门,身形消失在门外。 然后白银女王才回过头。 她面色平静似水,银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水晶球上的光彩,仿佛那其中是另一个世界。 水晶球背后确实是另一个世界―― 因为布兰多深褐色的眼睛中,眼底深处似有一团夺目的金焰在燃烧着。 他开口。声音仿佛震彻了整个世界: “我不管你想要干什么,也不管你是谁。” “至高无上的女王陛xià也好,敏尔人的黑暗之龙也好!” “但是――” “把茜,还给我!” 空气中嗡嗡震鸣着的,是法则的变迁。 “不好!”这个时候捧剑者布雷德利终于反应了过来,冥冥之中那令他感到心神不宁的究竟是什么,他长剑顷刻出鞘,怒吼道:“拦住他!” 但已由不得他。 “把茜,还给我――” 如同轰雷一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森林上空。 森林中低沉的震颤此刻已经化为了咆哮的轰鸣,不止是砂砾与碎石,连树木与岩石都发出了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它们千万遍化一地共鸣着,仿佛是在回应着这句话。 在回应着王者的愤怒…… 林冠吱吱嘎嘎摇晃着,随时会连根拔起,而岩石早已脱离了大地的束缚,带着泥土飞上了天空。 一股威严而可怕的气息从森林之中冉冉升起,炎眷骑士们脸色大变,纷纷拔出长剑想要靠近布兰多,但一道无形的力量造从森林之中横扫而过,就强行将所有人按在地上。 让他们寸步难行。 就在这一刹那―― 众人头顶之上,夜空下黑沉沉的云层分开了,一道耀眼的金光,仿佛初生的旭日,照亮了整个班克尔地区上空。 倒映在所有人眼中的,是一道赤红如火的光刺穿了茫茫黑夜。从天穹之上直降而下。 那是万物初生的光。 从火焰之中赋予众灵的智慧。 那一刻,天地之间再没有第二种色彩。 法则的世界轰然震动了。 在整个鲁施塔地区,在班克尔的四野,在梅兹的西部,在斗篷海湾,甚至在那泽尔人的前线之上。所有人都看到这一线赤火从天而降。 这些来自于另一个国度的战士们纷纷停下自己驾驶的构装战具,打开舱门,抬起头看着这举世的奇景。 他们眼中倒映的是金色烈阳,是千年之前永眷世间的神圣之火。 “赞美智慧!” 那泽尔人的祭祀们高举双手,状若疯狂地喊道: “赞美智慧!” 如海一般的呼声此起彼伏着。 万物皆尽暗淡,但此一刻炎之王的星座却在整个沃恩德南方的天空熠熠生辉。 数以千万计的人目睹了这一幕。 它金红如火,却如此纯粹。 在这耀眼的光辉之下,一辆马车正在骑士的护卫之下穿过桑堡附近的树林,驶向圣康提培宫的方向。 少女在马车之中。眸子里倒映着那垂天而降的烈焰,闪闪发光的眸子中,泪水竟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她曾被这世上的每一个人所抛弃。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在记忆中,只有冰冷的黑暗森林,嘶吼的野兽,幽暗的恐惧与林中苍白的幽灵。 她曾倾注过所有的信任,希望能够拥有亲人。但换来的却是冷漠的放弃。 她卑微,不值一提。也并不奢望得到什么。 但她唯一希望的,不过是在这世上拥有小小的牵绊而已,然而即使这样的愿望,也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我真的可以对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人来说很重要么?” “当然。”那个人微笑着答道。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 但是…… 这个她小心翼翼潜藏在心底的问题,终于在这样一天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却让她幸福得近乎不敢置信。 领主大人没有骗她。 “把茜。还给我――” 那个声音在云霄之上,在整个帝都上空回荡着。 它并非誓言,但却比这世上的任何誓言都更加动听与坚定。 坐在车厢的对面,山民侍女们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她们看着自己流泪失声的伯爵大人。心中满是歉意与悔恨。 她们曾经认为自己的伯爵大人可以嫁给山民英雄的后人并没有什么不好。 她们甚至十分难以理解为何伯爵大人对于女王陛xià的决定如此抵触,难道伯爵大人自己不也是山民么? 但此刻她们明白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人敢为了伯爵大人而对抗整个帝国。 他若不是疯子,那么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令伯爵大人倾心的男人。 这是何等的英雄啊…… 侍女们悄悄伸出手去,握住了自己伯爵大人的手――女王陛xià虽然至高无上,但她们这一刻却选择站在后者一边。 此时此刻正车窗之外闪耀的光柱,那仿佛是黎明之火,拂晓烈焰。 它必将点亮黑暗,带来光明。 …… 而这一刻,捧剑者布雷德利的剑也终于到了。 那是怎样的一剑。 它就像是横贯于天空中一条明亮而狭长的线,将所有人的视野从中一分为二,然后这天地之间再别无它物。 怎样抵挡这样的一剑? 在场的骑士们竟毫无答案,似乎在它面前,只有引颈受戮一途。 但布兰多给了他们答案。 他举起右手。 右手中空无一物。 “当――!” 黑暗之中似乎闪过一丝明亮的火线,那条将世界一分为二、无限延伸的线竟生生在布兰多平伸出的右手之前停止了。 然后一qiē幻觉都纷然破碎,世界重归于原貌,布雷德利手中的剑在众人眼前化为一道银光,重重地斩在布兰多面前一尺之处。 划出一条又长又亮的火花。 每个人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气。 极剑圣的全力一击,被挡下来了。 被如此一个年轻人挡了下来。 有几个目睹此幕的禁卫军甚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以证明自己并非是在做梦。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把剑。 那把剑正在布兰多手中渐渐展露真容―― 像是一片片火焰中空气之中燃烧,火焰所过之处,露出一枚枚暗红色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碎片,这些碎片被无形的力量约束在一起,形成剑的形状。 那碎片之上支离破碎地铭刻着一行小字: ‘Motsvissatarsie――’ “那是……” “那是炎之刃的现世之形!” 炎眷骑士们立刻认出了此剑来。 但他们心中更有一个惊涛骇浪的声音在咆哮着: 炎之刃的现世之形在圣殿之中以密法世代传递,但此人身上并无剑之行文。炎之刃的现世之形怎么会在他手上显现? 这代表着什么? “等等,你们看那个女孩!”这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在旁边的安德丽格。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个方向。 两剑相交―― 布兰多看着面前的捧剑者布雷德利,而后者的眼神竟然微微一缩,年迈的捧剑者眼前熊熊燃烧的,是年轻人双眼之中金色的烈焰。 这是…… 他心中一片震撼。 因为这是那已消失千年之久的金炎之道的传承。 先王竟然指了他做为继承人。 这怎么可能? 但布兰多却并未在意他心中的看法,只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这就是你的答复,女王陛xià?” 白银女王感到自己的心微微一跳,仿佛冥冥之中错失了什么。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你的依仗就是区区一柄炎之刃?”她冷笑道:“不过布兰多,难道你祖父没有教过你如何成为一个成熟的男子汉么?” “孤乃帝国之皇帝,孤说出的话,岂能轻yì更改――” “……那么,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白银女王怒极反笑:“狂妄――” 布兰多是否狂妄,捧剑者布雷德利不知道,但此刻他有苦难言,他很想对白银女王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仅仅是修复了炎之刃那么简单。 可他已经说不出口了,因为正当这个时候。他眼角看到了一道金光。 “炎之杖!” 炎眷骑士中有人脱口喊道。 安德丽格手中的炎之权杖此刻终于掌握不住,脱手非出,它一离开吸血鬼公主的掌控,就立刻向着布兰多飞去。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融入了布兰多手中碎裂的炎之刃中。 这一幕是连布兰多都没有预料到的。 然后他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之中爆发开来,他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的力量――那是奥德菲斯的灵魂。炎之宝珠的力量。 顷刻之间―― 真理之侧与法则巅峰之间的天堑荡然无存。 然后法则之种生根发芽,要素与秩序的至理在布兰多心中印下不灭的痕迹,至此螺旋尖峰的大门也被他一跨而过。 前后不过一秒钟。 他闭上眼睛,仿佛感到浅海之风正在吹拂自己的心灵,看到万物的灵在水中诞生。在土中获得躯体,由风所庇护,再由火焰赋予智慧。 他再睁开眼睛,眼中的烈焰已经寂灭,只有眼底深处偶尔有一丝金焰闪过。 法则下游。 但气势仍在攀升,仿佛来自于先古的记忆点点滴滴融入他的内心深处,那强盛的力量一直成长到堪堪接近于法则中游的地步。 才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系统提示: “获得火之钥――” “获得圣剑,碎裂的琥珀――” 布兰多并不直到这个火之钥是什么,但第二个提示却像是一道闪电,直击入他的灵魂深处。他忍不住愣愣地看向自己手中支离破碎的奥德菲斯,看着那展开的数jù面板上所写下的寥寥数行文字: 琥珀(损坏的) 【存zài性】 攻击214-373 附加火焰伤害110-150 +575力量 附加技能: 现世之钥:提升法则攻击一个境界。 智慧之火:‘拂晓烈焰,智者之殊――’,持此剑者在进行攻击的同时可以展示一个一到八环所有火系魔法。 …… (PS:布兰多想要的是救回茜,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们懂的,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八幕 后援抵达 为什么么会是圣剑琥珀? 布兰多当然不可能不记得这把游戏之中玩家唯一有机会接触过的圣剑,但奥德菲斯怎么会是琥珀? 他的思绪在此戛然而止,因为布雷德利的攻势已至面前,捧剑者布雷德利被称之为炎之剑圣,在圣殿这个头衔绝非人人可有,至少说明持有者掌握着极为高位的火系要素。 布雷德利正是如此,他三十岁时就一战成名,成为圣殿骑士后又直接被上任大圣座选中成为炎眷者的后备,但他没有走上炎眷骑士这条路,而是从神官、主教一路攀升至圣殿的最高权力层之中,瓦拉钦点他为炎之刃的下一任持剑骑士,这个职位相当于炎之王的侍者,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誉。 因为掌握着火元素这个与吉尔特一模一样的最上级要素,因此帝国人常常谣传布雷德利正是炎之王的继承者,炎之刃奥德菲斯终有一天将在他手上复现于帝国。 然而几十年之后,这个预言并未实现,倒是讽刺的是,布雷德利竟亲眼见证了奥德菲斯的复生――只是并非在他手上。 若是早个五十年,他说不定会因此而怒火炽燃,为了没有被金炎之道选择而忿怒,但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霜之后,久在高层的他早已见惯了权力与力量的变迁,心中对于金炎之道的信仰也坚不可移,不会轻yì产生动摇。 何为信仰?信仰就是坚持。 这种坚持甚至可以是固执,但绝不会是软弱。 布雷德利绝对是个固执的人。 甚至他的佩剑就叫做‘决心’,据说它曾是第一代某位炎眷骑士的佩剑,剑长一臂半,可单手持用亦可双手持用,它进攻时正如其名。决心坚定,一往而无前。 长剑带着分形的火焰席卷而来,还未触及布兰多近前,布兰多就感到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至,这是来自于火元素位面焚尽一qiē的力量,极之境的威能。 但法则的力量立刻被洛尼亚之隙削弱到法则巅峰以下。火焰的高温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更不用说布兰多手中还握着圣剑奥德菲斯,这可是一把真正的火系圣剑。 他回过奥德菲斯一格,‘当――’,两柄剑在黑暗中又撞在一起,火花像是飞散的火鸟一样四散入森林之中,立刻引燃了一片片灌木与树冠。 两人交手一招,森林便已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追入林中的禁卫军立刻尖叫着抱头鼠窜而出。森林中众多的炎眷骑士和他们后面赶来的同僚满心以为可以留下来助阵,他们毕竟是受火眷顾之人,岂能和那些乌合之众一样畏惧这样的环境?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往往十分残酷,骑士们才刚一靠近那些燃烧的火焰,立刻变了脸色,森林中燃烧的岂是凡焰,那是元素之火。来自于焦狱巴巴塔尔的力量。 这种力量比元素师们召唤的火焰甚至更高一级,而纵使是魔力之焰。也不是炎眷骑士可以轻yì承受的,炎之祝福能够让他们抵御的,最多也就是凡世之火罢了。 不止是他们,连森林中的夏尔、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也不得不被迫远离,极之境全力出手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 炎眷骑士们远远地站在森林外。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正在与布雷德利交手的那个年轻人,不管是胜是败,但至少在这一刻,对方已经称得上是沃恩德最年轻的一位极境高手了。 二十岁出头的极剑圣。 对方还并不是某个大帝国的顶级贵族之后,他虽是剑圣达鲁斯的后人。但谁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其实并未从那位大地剑圣身上得到过什么。 或许顶多是继承了这一系优秀的血脉而已。 “他总不能击败捧剑者吧……?” 不知为何,这一刻众人心中忽然升起了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 在外人看来,布兰多此刻的状态的确说不上好。 他虽然挡开了布雷德利的剑,但被偏斜的只有物理攻击,被削弱之后的火焰之力仍旧穿透了冲突光环的防护,重重地斩在他的胸口上,洛尼亚之隙削弱了最后一部分攻击之后,残存的火焰还是将他的外套烧了个尽光。 布兰多闷哼一声,之前就被无瑕之枪刺穿变成破洞装的伯爵大衣此刻终于寿终正寝,露出下面的金灰色的铠甲与紧身的武装服。 不过他在这一击中其实并没有受多少伤,顶多有些高温的灼伤,这实在是因为圣堂骑士的防御太过离谱,再加上洛尼亚之隙这件古代神器足够给力的原因。 布兰多抽空瞟了一眼自己的状态面板,见状态还佳,立刻前踏一步,改单手为双手持剑,被‘决心’击开了的圣剑奥德菲斯在半空中抡了半圈,顺势向布雷德利劈去。 布雷德利在此之只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此刻虽然只有巅峰法则中游的布兰多其实正面一战的实力并不弱于他。 因此他在一击之后,错误地预估了布兰多反击的能力。 当布兰多的剑带着一条亮金色的焰线向他斩来时,这位炎之剑圣才恍然惊觉自己的失误,但他毕竟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剑圣,立刻后退半步,举剑就挡。 “机会――!” 布兰多心思如电闪,眼中立刻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 而全神贯注之下的炎之剑圣布雷德利恰好捕捉到了这一闪即逝的光芒,他心中不禁翻起惊涛骇浪,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他当然明白那道目光意味着什么。 那是对于机会的决断力―― 在沃恩德,剑手的对决在黄金阶之下时,自身素zhì与境界实力的差距往往会决定一qiē,但在显化要素之后,对于双方剑术造诣的差距就上升到一个极高的高度。 而剑圣一词,正是因此而来。 但若要问在最顶级的那些剑圣甚至极剑圣之中。决定他们之间胜负的是什么,有些人会说是心理素zhì,临场状态甚至气势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但作为一个真正的身经百战的老剑手,同时亦是沃恩德少数可以一窥极之领域这个境界的人,布雷德利明白这些因素其实都可以总结为一句话: 经验。 其实很少有人明白,布兰多心中最大的依仗并非自身卓绝的剑术。也不是在他这个年纪令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实力,而是游戏之中与此世上百年光阴,无数场大战,无数次生死边缘,通guò无数人总结教训得来的仿佛本能一般的可怕的战斗经验。 或者说战斗本能。 在生死一刻的交锋当中,什么样的决定是错的,什么样的决定是对的,很可能会决定你在下一剑出手之前是否还活着。 这正是为什么对于许多新手来说,行走于生死边缘的经历往往显得尤为可贵的原因。然而一个人又能有多少这样的经验?更容易拥有这样经验的人往往也更容易躺在地上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布兰多则不同。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的经验就仿佛是怪物般的存zài,纵使是布雷德利这样的老剑圣,事实上除非了境界之外其他也并不放在他的眼中。 ‘因为我曾看过的风景,你们甚至从未想象过――’ 这就是为何布雷德利如此惊骇的原因,因为在一个这么年轻的剑手身上,他竟然看到了那些只可能出现在那些最为老练的战士身上的决断力。 而就在他失手的瞬间,布兰多一剑已出手。 荆棘冠冕全开。灵魂水晶、包括之前开启的狂热天赋加上圣剑奥德菲斯高到无法想象力量加成,在这一刻完完全全地爆发开来。 布兰多手中的长剑向前。竟引动那垂天而降的赤红之火同样向前,云层之下一片耀眼的光芒,这一剑竟产生了仿佛横扫千军的气势。 留给布雷德利的机会就是毫无机会,因为布兰多几乎完美地抓住了他的这个失误,他只能仰仗于自己极之境界的实力压制可以勉强抗下这一击。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张开了极之平原。 但正是这个时候―― 这位炎之剑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手中的‘决心’竟然咔嚓一声。好像一把弱不禁风的木头刀剑一样,被布兰多手中碎片状态的圣剑奥德菲斯轻而易举地给生生斩成了两段。 布雷德利大吃一惊,虽然在圣殿的各种典籍之中不难看到对于这把炎之王曾经使用过的圣剑的赞美之词,甚至在这些记录在羊皮纸上的文献中常常用上光辉,神圣。至高无上诸如此类高大的词汇,但让他抓狂的是,先代的僧侣们好像不约而同地遗忘了这件事――他们从没有描述过,这把剑究竟有多么锋利。 于是在这一刻,他不得不用亲身经历来证明,圣剑,绝非是一个口头上的赞美。 剑毕竟是杀人的利器,无论在它身上加以的词汇多么光辉,但并不能改变它在此刻战斗之中的本来面目。 这个时候布雷德利心中满是后悔,心中下定决心自己要是回到圣殿,一定要纠正这种浮华不实的作风。 只是在此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无法阻止的一剑重重地斩在自己周围密布的法则之上,这和斩在他身上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直接飞了出去,在森林之中划出一道金红色的线,重重地撞进后面的山体之中。 但布兰多剑上的力量竟还未完全爆发开来,只见一道耀眼的金线以他剑尖为中心向前延伸,整个正前方的山坡竟一分为二。 线之上,山体与其上的森林植被支离破碎,化为齑粉。 线之下,方圆近里的切口光滑有如镜面。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久久不能言语的震撼之中。 …… 布雷德利并没有死,甚至都说不上重伤,但天空中剩下的几位极境强者却有些坐不住了。 理查德、罗耶尔、塞班以及威勒克,他们本来是白银女王预备来对付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梅菲斯特与西德尼的。 而且从东梅兹战场上传来的消息,这个年轻人手上还有三名实力极为出众的,从外观上判断类似于瓦尔基里这样的古代生物的属下。 但无论如何。四名极境对抗两名极境,怎么也是手到擒来,就算再加上几位没到极之境的女武神,也是绰绰有余。 至于捧剑者布雷德利,则是女王陛xià为了保险专门用来对付这位年轻的伯爵的,这一点上布兰多倒是没有料错。 但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计划竟然在一开始就出现了问题。 灰剑圣梅菲斯特和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眼下还没出现,然而本来以为应当是牛刀杀鸡的布雷德利,竟然输在了那个年轻人手上。 当然,眼下或许说谁赢谁输还为时过早,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布兰多此刻的实力并不下于布雷德利,而后者不但在之前那一剑中丢掉了佩剑,还受了不轻的伤,此消彼长之下。要战胜这个年轻的伯爵大人恐怕并不那么容易。 几位帝国最顶端的存zài忍不住互相看了看。 现在对于他们的问题是,谁上? 他们在天空中亲眼目睹了之前的那一战,布兰多所展示出的实力虽然还说不上碾压极境,但和他们中最强的逆塔者塞班与狮之剑圣理查德也应当在不相伯仲之间。 而毫无疑问,那位当年在法则巅峰就能从两位极境夹击之下逃出生天的灰剑圣如今恐怕实力同样也不会弱于此。 更不用说那尊帝都瓦拉之下号称最强的圣女像。 此刻他们中任意一个人下场配合布雷德利倒是都可以稳稳压制布兰多,但问题在于,如果待会梅菲斯特和西德尼联手出现,剩下的三人还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最后威勒克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拔出了剑。 这位帝国双璧心中清楚,剩下的四人中。就属自己的实力最弱,而下面那个年轻人虽然可以压制布雷德利一头,但绝不会是两个极境联手的对手,因此下去的是最弱的还是最强的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倒是待会梅菲斯特和西德尼出现的时候,留下更强的人胜算才会更多一分。 不过他才刚刚拔出剑,虚空之中竟然忽然毫无征兆地刺出一柄黑沉沉的剑锋。这剑锋仿佛劈开了空间,而与之相随的是一片展开的灰色空间。 那一刻威勒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让这一剑点到了他咽喉之前,要不是一旁的狮之剑圣理查德忽然出手,一剑将之击退。恐怕在那一刻,他就要提前饮恨。 威勒克几乎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然后脸色阴沉地看向那个方向。 毫无疑问,他当然知道那是谁来了,只是令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心下一沉的是,对方的实力竟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高。 这已经是极境中游的实力了―― 在情报之中对方一年之前才刚在信风之换踏入了极之平原,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晋升速度? 理查德立刻收回剑,冷冷地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梅菲斯特。” “正是如此。”虚空中一个声音答道:“所以你的对手是我,理查德。” “你想救你的学生,”理查德不屑地笑了笑:“你能拦下我一个,还能拦住谁?” 但他话音未落,身边的威勒克脸色已经大变,失声喊道: “大、大圣座?!” …… (PS:这卷大纲是写完了,下卷名字也想好了,其实有点想整理下主角的数jù,不过这有点麻烦,谁知道之前最近一章提到主角的属性是哪一张?另外继续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九幕 寒露庄园之战 理查德回过头来,看到半空之中打开了一扇光门,一位满面皱纹的老者从中跨步而出,仿佛苦修士般穿着一件灰色亚麻布袍,却正是正是炎之圣殿曾经的至圣,大圣座瓦拉。 瓦拉看了一眼森林方向,目光落在布兰多手中碎裂的长剑上时眯了眯眼睛,随即他回过头,看向自己面前四人。 一股神圣而威严的气息顷刻漫布在空气之中。 接触到这股气息,理查德、罗耶尔、塞班与威勒克面色皆是微微一变,他们心中清楚此人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是圣殿第一高手,而现在看来,对方更是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那号称人神禁区的最后一级台阶――极之境巅峰。 而瓦拉才刚刚站定,另一个方向天空中的灰色领域向后一收,如同潮水般退去,显露出其后隐藏的人影来,那是一个身负巨剑,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外貌并不显眼,仿佛饱经风霜,只能依稀从其眼角的鱼尾纹背后看出曾经的风流倜傥。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极为惊人,无声厚重,令人如临山岳。此人单看外貌并不特殊,但在场的帝国众人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来――灰剑圣梅菲斯特。 “梅菲斯特。”理查德沉声道出此人的名字,他眉头紧拧,心下亦是微微一沉,对方果然已经是极境中位,和他不相伯仲,接下来的一战只怕更加艰难了。 森林中因为大圣座瓦拉与梅菲斯特的忽然现身而忽然静了下去,只剩下火焰噼啪燃烧之声,炎眷骑士们显得有些茫然,一方面是因为不知所措,有些人终于认出了圣剑奥德菲斯,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梅菲斯特。 这位‘帝国的恶魔’在每一个克鲁兹人心中都可谓是臭名昭著。 “金炎之道并非一味趋同。”白银女王冷似寒冰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你们在迷茫什么,炎之王留给你们的是唯唯诺诺么?你们应当认清自己心中的选择,分清孰对孰错――” “陛xià说得不错,”没想到瓦拉竟然开口赞同道:“你们心中应当有自己的正义,主宰自己的命运,正确与错误没有永恒的定义。重要的是你心中的主张与立场。” “作为炎眷骑士,你们应该更加明白金炎之道的真意,因此你们应当要比他人更加坚定,你们此刻的迷茫,只能令先贤蒙羞。” 骑士们这才恍然惊觉,露出一脸羞愧之意,他们纷纷拔出剑来向瓦拉鞠躬致歉,因为接下来―― 双方恐怕就要站在对立面一战了。 “大圣座,多谢您的教诲。” “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瓦拉只微微一笑。 白银女王却在水晶球另一面面带寒霜地看着这一幕。对方看来是在帮她,但实际上这番话还是没有脱离金炎之道的定义,只是抛开了正确与否来讨论这个问题,事实上却否定了她所站立的至高点。 关键是在这些骑士心中埋下了死灰复燃的种子,这就是金炎之道的真意,它并不屈从于某一个人的意志,甚至包括圣殿的至高在内。 那么她区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君王,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帮该死的狂信徒。” 她心中暗恨。声音也愈发寒意逼人:“瓦拉,看来你是铁了心要站在帝国的对立面了。甚至不惜和梅菲斯特的这个臭名昭著的帝国之敌站在一起,你连圣殿的尊严也要抛弃了么?” 瓦拉却摇了摇头。“陛xià,”他开口道:“我今天只是为了圣剑而来。” 白银女王发出一声冷笑:“那又如何,知道为什么圣殿会因你们而分裂么,就是因为你们这些陈朽不知变通的老古董,总是一味地将希望寄托于死物之上。难道说这就是炎之王后人的信仰,所谓的金炎之道?” “那并非死物,陛xià,那是先王圣贤的属意,牢记历史并非裹足不前。而是因为过去有值得我们正视的地方。” “然而你们没有看到的是,我的祖先炎之王吉尔特在一千年留给这个世界的,早已被世人所抛弃,先君圣贤们希望这个世界变成的样子,然而今天它早已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白银女王的声音不屑道:“时代早已不同了,瓦拉,你们却拘泥于过去。” 对于这个问题,瓦拉和这位女王陛xià并非头一次争论,但和之前每一次争执一样,都注定不会有结果。 瓦拉沉默不语,也并不反驳,白银女王自知到了他们这个位置,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服,一面冷笑一面暗中对理查德下达了动手的命令。 因为如今场面上他们已经并不占优,在另外调集援军之前,这位女王并不打算给对方再拖延时间的机会。 她心中清楚,对方手上还应该有一个西德尼没有出现,而且既然梅菲斯特找到了瓦拉,那么他们没理由放过苔堡,苔堡中驻守的是近卫骑士团长塔里耶,本身就曾是西德尼的学生,虽然忠诚上还算靠得住,但肯定挡不住对方,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已经失守了。 不过对于对方救出那帮贵族她心中倒并没有多在意,毕竟本来就是诱饵而已。 理查德、罗耶尔几人同时得到了女王陛xià的示意,回过头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中罗耶尔和瓦拉是老相识,因此并不愿意对上对方,而剩下的人中也只有理查德和塞班拥有可以与之一战的实力,至于无论是威勒克还是布雷德利都要差上一线,只能算是帝国极境力量中的二线水准。 只犹豫了片刻,炎眷骑士团大团长理查德就拔剑出鞘,帝国第一名剑‘坚定之守’的剑刃犹如一池银光乍泻开来,明晃晃的剑刃挡住其他三人,他才对罗耶尔等人说道:“我来拦住瓦拉,你们分出人手去缠住梅菲斯特。” 局势发展到现在众人皆已明白,这个时候要想将对方全留下已经是异想天开。最好的选择只有在西德尼抵达之前想办法改变场上的力量对比。 而对方的三位极境战力之中,实力最差的非布兰多莫属,所以理查德一开口,其他几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人之中,大法师罗耶尔不愿意以大欺小,他摇苦笑了一下。直接找上了不远处的梅菲斯特,五指一扫,已是一道近百米长的电光向对方劈去。 这是六环气系法术连环闪电,罗耶尔虽是法则巫师,但对于这种‘低阶’元素法术也是手到擒来,而且他以超魔技巧闻名,七环以下的法术可以随手瞬发,天空巫师的威名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罗耶尔最强的其实是法术反制,他的要素镜之界可以反射一qiē魔力。无光之返的头衔也正是因此而来,所以他选择梅菲斯特作为对手,其实已经是选择了以劣势对敌。 仿佛一条电龙横贯夜空,将寒露庄园附近的森林映得一片雪白,然而面对这一击梅菲斯特却连剑都没有出,直接伸手一撕,就将闪电长龙扯得粉碎。 漫天电火花纷纷扬扬。 不过罗耶尔这一击也只是拖延时间,梅菲斯特才刚挡下这一道闪电。就感到自己周遭的空间正在层层折叠。他抬起头来,发现空间已经自下而上封闭成了一个球形的空间。球形之外虽然还是那个天与地,但却有一种隔着水晶的模模糊糊之感。 他心知这是罗耶尔张开的法术结界,但却不是一般的巫师那种纸糊一样的结界法术,极境之上的巫师的结界之中往往带有他们的极之领域的力量,说是一种更为变化多端的极之平原也无可厚非。 梅菲斯特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企图,他这才拔出剑来。而这个时候罗耶尔早已隐去了身形――不是隐身术那种在极之领域之中毫无作用的垃圾法术,而是真正从物质界离开,隐入了与之平行的次元之中。 于此同时,两团咆哮的火焰在球形的空间之中瞬间成型,若是布兰多在此。一定会认出这东西看起来和他的火巨人几乎一模一样,不过体型比之更加庞大数倍,实力也呈几何级数增长――这是火巨灵长老。 火巨灵长老一被罗耶尔召唤出来,立刻得到指令咆哮着向梅菲斯特扑来,灰剑圣并非没有和巫师交战过的新手,心知肚明这东西不过是对方用来拖延时间施展威力更加强大的法术的手段,他想也不想,直接张开了极之平原。 一片灰色的世界出现在梅菲斯特身后,那像是一个漫无边际,毫无生机的荒野,除了一望无际的灰,地平线与天空似乎都融为一体,但灰剑圣将手一召,灰色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片片人影,它们像是从灰色的世界中‘长’出来,并无面孔,浑身上下都只有灰之一色,手持长弓与刀剑,数千万人排排站立,仿佛军团一般。 不需要人发号施令,灰色的人影便一片片举起长弓,向前射去,数以万计铺天盖地的灰色箭矢仿佛暴风过境,两头火巨灵长老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当场炸裂成无数火焰。 而梅菲斯特手持巨剑一动不动,灰色的大军便向前涌去,伴随着他的灰色领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躲藏在平行次元中的罗耶尔立刻就站不住了,他虽然人并不在物质界,但梅菲斯特的的灰之世界何不是如此?球形结界之中的空间固然近乎无限,但他藏身的地方却有限,他才刚刚与梅菲斯特的交手,总不能离开其上千里,因此梅菲斯特的大军一动,他立刻就明白对方抓住了自己的软肋。 这位几经生死的帝国的敌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能一次次从帝国的围捕之下逃出生天,还不断地给帝国造成麻烦,罗耶尔这才收起巫师对于其他职业普遍的轻视与傲慢,不得不全力以赴。 他悄然无声地念出一段咒文,球形空间中天空立刻乌云密布,无尽的闪电风暴从天而降,顷刻之间就将梅菲斯特的灰之军团劈得灰飞烟灭。 梅菲斯特召唤的出灰之军团事实上是他法则的具现,灰之军团一灭,他的领域自然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同时受伤,闷哼了一声。 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通guò罗耶尔吟唱咒文引起的力量波纹找出了对方的位置,手中的巨剑一样,灰色的剑光有如惊涛骇浪般向那个方向席卷而去。 激荡的法则立刻令整个空间震荡起来,罗耶尔再也无法藏身于平行次元之中。不得不在物质界显露出身形,下一刻,一道数百米长的剑光立刻从他腰际横扫而过。 罗耶尔的身形微微一晃,仿佛从中断成两截,但并没有血光乍现的场景出现,他分成两段的尸体有如破碎的水纹一般消失在空气之中。 幻象―― 罗耶尔这才从剑光另一边出现,不过他脸色苍白,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也咔嚓一声碎裂,之前要不是这枚护命之戒。恐怕他就已经给对方腰斩了。 那灰色的剑光竟然可以无视他的魔法防御,这让他心中惊骇不已,而之前的一轮交手之后,对方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也损失了一枚元素之纹戒指和一枚护命之戒。 最关键的是,他被梅菲斯特逼得显出了身形,巫师与战士交战最大的优势就是变幻莫测的法术让他们始终处于主动的地位,而一旦陷入被动。 那就是战士的主场了。 …… 而就在罗耶尔张开法术结界。将寒露庄园上空一块空间移出物质界的同时,理查德几个人也各自迎上了自己的对手。 理查德自己拦在了瓦拉面前。而威勒克则向下方森林之中飞掠而去,但让这位炎眷骑士团的大团长没想到的是,留下来拦在大圣座瓦拉面前的,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逆塔者塞班。 对方的这个做法大出他的预料之外――虽然他的自身的实力还略逊瓦拉一筹,但拖住对方一时半会不是什么难事,理查德的本意是让另外两人借此机会先制服布兰多。两人配合布雷德利三个极境联手那个埃鲁因的年轻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但他自己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却忘了自己的搭档却并非都是如此,罗耶尔是宫廷法师,只听命于皇室。威勒克的情况也差不多是如此。 然而除开这两人之外,剩下这个被世人称之为逆塔者、或者近神巫师的男人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编制外人员。 理查德忍不住回头向对方看去,只见对方面无表情,也不打算和他交流的样子――事实上此人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他威名远播全仰仗于他一身可怕的实力与传奇的经历。 塞班曾经是真正的平民出身,跟着一个年迈的老巫师出师,侥幸显化了要素,他曾经在帝国骑士团中效过力,但因为其要素‘世界倒映’并不受重视,后来黯然离开。 到此为止,此人的经历和帝国大部分追求权利和地位的巫师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就在几年之后,他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却已然开化了要素。 他的要素‘世界倒映’可以将物质界的一qiē展现出倒影,看起来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幻术系要素,但在开化要素之后,这一法则却显现出可怕的威能。 因为在塞班手中,他竟能将法则世界的倒影也显现于现世,这可不是微不足道的个人对于法则的领悟从而展开的领域,而是真正的法则世界之倒映,这个倒映的世界的力量几乎千百倍于极之平原,其威能可想而知。 因此民间将他称之为最接近神的法师,绝非缪传。 不过这种倒影的展现也不是毫无代价,即使他本人也只有一次曾经完整地将白塔倒映于物质世界,在那一战中他以一己之力差点生生将那泽尔人一个军团夷为平地,逆塔者的称号也由此而来。 不过在那之后,塞班就再也没有展现过如此强大的力量。 因为早年的经历,所以塞班一直和帝国保持着若离若即的关系,他此刻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他眼下正受雇于帝国的皇室。 但这种雇佣绝非是效忠关系,无非是权力或者金钱的关系罢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理查德纵使心有不满也不敢随便开口,再说他也明白对方本身也并非是他的属下。 “也好,威勒克加上布雷德利对付那个年轻人也应该够了,这家伙留下至少我更轻松一些。” 在这位大团长心中,也只能这么无奈地安慰了自己一句。 …… (PS:昨天花了点时间去前面查一些写的细节和资料了,顺便偷了个懒休息了一下,毕竟接下来要写战斗,需要先了解一下主角的属性细节什么的,心里好有个底。另外预计这卷写完之后我会重新更新主角属性,到时候大家可以帮忙一起找下有没什么BUG,最后就是感谢羽尘子同学帮我一起整理资料。)(……) 第二百二十幕 重围 天空之上极境的出手立刻令整个鲁施塔的夜幕动荡不安,法则之线的碎裂与战栗使得每一个悬浮于空间之中的魔法粒子沸腾起来,树叶仿佛着了魔一样舞动起来,闪烁的法则之线从空气中交错闪过,山峰立刻四分五裂―― 但顶尖力量的交手并未让森林之中的缠斗告一段落,布兰多一剑击飞布雷德利之后,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一眼老师梅菲斯特那便的战况,便一闪身来到崩碎山体的上空。 其间几个炎眷骑士越过火焰之线试图上前阻拦,但开启了荆棘冠冕与狂热天赋的布兰多已是巅峰状态,他人影一过,风后九曜便令天空中直接出现了七八个影子。 上前的炎眷骑士还没反应过来,炎之刃已经带着狂暴的空间之力席卷而至,他们手中的佩剑在一瞬间被强行移开,压制性的力量使得他们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碎裂的圣剑透体而出。 布兰多带起的幻影一收,无数四分五裂的躯体如同雨点一般从半空中落下,带着漫天的血雨。 这些人甚至没有能拦下他半秒钟,布兰多十分清楚自己的状况,他现在火力全开可以说处于全盛状态,就算是面对极境中位也有能力一战。 但这样的状态并不能持续太久。 他只扫了一眼那崩碎的山体,然后后退一步,双手举剑,右手后移,过顶之后一剑斩下,炎之刃之下,土层立刻层层崩塌,轰然下陷,形成一个直径过百米碗状的凹陷。 然而法则之力才正中那个位置,仿佛无声无息一般。大地上就出现了一条上千米长黑漆漆的裂口。 布兰多知道布雷德利之前被自己一剑扫进这山体之中,但并未伤及大碍,对方极境的实力,岂会那么容易受伤,而他要打的主意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与理查德如出一辙。 那就是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先断其一指,改变战场上的力量对比。 所以他的第一目标就是痛打落水狗。乘布雷德利处于劣势地位,一举击杀掉对方。虽然听起来击杀一个极境强者显得有那么一些不可思议,但这个世界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机会与巧合,谁也不能保证万一成功了呢? 而布兰多要的就是这个万一,如果成功,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局势就大为不同。 当然,若是失败,他也不会损失什么,所以才能果决地下此决心。 一剑劈下。布兰多不敢保证自己这一击能够造成多大效果,他不是没有经历过极境的战斗――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但法则巅峰的攻击力究竟能对极之平原产生多大的影响,这却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不过回忆了一下过去越级与世界首领战斗的经历,布兰多还是谨慎地预计这一击最多算是击伤了对方,但要说杀死,恐怕还有一定距离。 不过他并不着急,而是冷静地向后退去――因为他知道。主动权还在他手上。 而正是这一刻,一道金红色的火焰从堆叠的岩石缝隙之下绽射而出。布兰多将手一扬,嗡一声轻响,这道剑风已经偏过他斜着飞上了半空。 半空中飞散的火焰还是擦过他的发梢,烧掉了几缕发丝,布兰多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心下立刻明白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若他之前不退,那么这一剑理应当将他一剑斩首。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到从土层之下迸射出那道火焰正飞速向两边褪去,露出了后面的一柄如同旋风束成的利剑――以及手持此的炎之剑圣,布雷德利。 后者的状态显然并不理想。从左肩到右腹有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虽然不是贯通伤,但看样子也不会太轻松。 对方受伤颇重,这一点倒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刚才那一击显然是寄托了布雷德利反败为胜希望的一剑,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如此谨慎。 而布兰多则看着对方手中的剑目光微微一凝。 那把由风约束而成形的剑他并不陌生,那是元素剑,几乎所有的元素剑都是幻想之剑,除了附加一定的元素伤害之外它们本身并不锋利,但其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不会折断。 作为一个极之剑圣,布雷德利拥有一把备用的顶尖武器布兰多毫不奇怪,事实上包括他自己在内像是他们这个级数的高手一般都会准备好几把剑,像他自己就有霜咏者辛娜、弗朗西斯之握以及刚刚入手的决死作为备用武器。 不过对方竟然会选择元素剑,只能说是被奥德菲斯的锋利程dù给吓到了。 但这并不明智。 布兰多心中暗喜,当布雷德利再一次一剑迎上来的时候,他干脆直接选择了向前一迎,仿佛以命换命般同样一剑指向布雷德利的心口。 布雷德利心中大吃一惊,他首先想到的是有诈,在剑客之中有些人的战斗风格极为彪悍,他们往往选择以伤换伤的打法来逼迫对手束手束脚。 但这一战术在极境之上几乎毫无作用,一个堂堂拥有近半个世纪战斗经验的老剑圣岂会受这些小伎俩干扰? 但他剑继续向前时,却发现接下来发生的一qiē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之外。 他手中的剑还未触及布兰多的身体,便仿佛碰上了一场无形的壁障,这层壁障毫无任何阻碍力也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防护法术。 但他看到的是,自己手中的风之剑竟然在通guò这层壁障时直接涣散了。 在长达近半秒的愣神之后,布雷德利才终于明白自己遇上了什么。 意志壁垒―― 那一刻他差点想破口大骂,因为元素之剑的主要伤害方式正是魔法伤害,偏偏魔法伤害对于布兰多怪物一样的意志来说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但布雷德利怎么能想到人类会拥有如此惊人的意志壁垒?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面前的布兰多并非是达鲁斯的后人,或者说当年的大地剑圣本身就是一头龙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总之不可能是黑铁之民。 但无论他心中怎么想的,此刻他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剑刺中自己的胸口――本来应该是左胸心脏的位置。但在最后一刻,他还是避开了自己的要害部位。 布雷德利立刻发出一声惨叫,伸手一推,用尽全力将这一剑推开,碎裂的剑刃从他胸口扯出时还带着一大蓬刺眼的鲜血,以及腾腾升起的蒸汽。 他一手按住伤口。没命地向后退去,由于这一剑几乎撕裂了他三分之一的肺叶,因此他几乎立刻咳嗽起来,脏器的碎片顺着血沫子喷涌而出。 但布兰多却并未抓住这个机会追击。 因为他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极境毕竟是极境,布雷德利的那一剑还是给他造成了伤害,他撇了一眼数jù面板,生命已少了四分之一还多,这还是几乎超过九成伤害被抵消之后的结果。 极境与法则巅峰的差距果然还是有若鸿沟。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到半空中帝国双璧之一的威勒克这一刻终于赶了过来。 没机会了。 布兰多有些可惜,击杀一名帝国极境的机会本来近在眼前,几乎只差那么一点儿他就要成功了,但正如他所明白的,这个世界上总是充满了机缘巧合。 差一点,就是差一点,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威勒克在半空中正好目睹了布兰多重伤布雷德利的一幕,心中不由得一阵不敢置信。布雷德利虽然在帝国的极境之中只能算是二流水准,但那毕竟是极境。 而炎之圣殿的三号人物。竟然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手上败了个干干脆脆。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水准,比布雷德利恐怕还要差上一线,因此一时间心中满是浓浓的警惕,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在和后辈的交手中身败名裂。 甚至是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因此他本来有机会在第一时间杀入布兰多近身范围缠斗,但还是小心谨慎地远远出剑,意图先试探一剑。 剑光一扬。一道闪光已后发先至,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却颇为无奈,只得放弃追击,回剑格挡。 剑光与他手中圣剑奥德菲斯相交,立刻偏向一边。横扫向一侧的森林,有如一柄无形的剃刀齐刷刷扫断了一片古木,使得寒露庄园附近的森林立刻秃了一块。 留意到这一幕的布兰多心中忍不住暗自腹诽,心想此战之后这座帝国名胜恐怕真的要变成一片毫无价值的荒山野岭了,听说这里的主人好像还是皇室,也不知道损失这么多女王陛xià会不会心痛。 而挡下这一剑之后,他竟感到手臂隐隐发麻,不禁立刻警惕起来,知道这是自己荆棘冠冕快要失效的征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布兰多心想,他目光扫过半空,将空中的战局尽收眼底。 此刻梅菲斯特和罗耶尔早已不知踪影,而理查德、塞班与瓦拉的战斗堪称惊天动地,塞班已经在半空中倒映出了浮石之地,这是地元素位面的一处景象,在这个领域中他的大部分防护法术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但即使如此也只能堪堪挡下瓦拉的攻击而已。 大圣座瓦拉在成为圣座之前所主修的方向是诺德圣言,这是一门极为古老的圣术,据说和一支名为雷泽尔的古老氏族有关,这个氏族在大陆上居无定所,以旅行为信仰,而他们的力量同样来源于多个世界的神话与传说。 而使传说在物质世界显圣―― 这就是这门圣法术的终极含义所在。 瓦拉抬手之间便召唤出了两名号手天使,这是诸天神话之中神明的使节,拥有近乎真理之侧下游的实力;而瓦拉以真理之侧巅峰的实力召唤真理之侧下位的召唤物,而且看起来似乎并不费力。 诺德圣术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手中还持有一柄金色的利剑,这剑有多么可怕,只见瓦拉握剑在手中每刺出一剑便有光芒万丈,这些光只要一照到塞班的防护法术之上。别管这法术究竟是七环八环还是九环,就立刻烟消云散。 布兰多甚至还看到塞班的一个‘绝对壁障’法术,竟也被对方给一剑捅破,而要知道这可是法则魔法十一环的顶阶法术,可以说是凡世、凡人可以掌握的最高阶的魔法。 因此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把剑的身份。 同样是最为传奇的圣剑之一,蔑光。黄金之民光民用玛莎之光锻造出的顶级神器,据说曾经斩杀过真理屠夫寇基雷,后来再巴贝尔一战中遗失,有人说它在那一战中断裂之后化为漫天星光,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 这把剑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击破万法,也就是说据说这把剑的属性上有这么一行描述,只有四个字,但已经足以说明一qiē。 但因为它在传说之中存zài过。所以瓦拉就可以通guò愿景与信仰以诺德圣术将它从命运的长河之中显圣。 虽然威力不如原版,但也足以让塞班吃瘪。 逆塔者塞班都没办法攻进瓦拉的防御圈,就更别说帝国之门理查德,这位炎眷骑士团大团长虽然号称帝国至强防御,但也就仅仅是防御而已。 事实上他已经在半空中连连怒吼半天了,但根本拿瓦拉没有半点办法。 瓦拉以一敌二,但场面上竟然还隐隐站优,要不是知道诺德圣术有一个消耗太高的弱点。布兰多几乎要以为这位大圣座已经无敌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毕竟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圣贤领域的存zài。传说在圣者之战后,因为魔力之海被黑暗之龙隔绝在世界之外的原因,已经有超过一千年凡人之中再也没有诞生过超过极境的强者。 也就是说,此刻的瓦拉就代表着凡世的顶点。 只要白银之民与黄金之民不发力,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人再能够胜过他了。 当然,魔潮来临之后。这种局面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被打破。 不过瓦拉也只能说是稍稍占据优势而已,要谈取胜基本是痴心妄想,他的对手毕竟是帝国两极,塞班和理查德不可能不知道诺德圣术的缺点何在。 所以眼下的局面已经不适合持久战了。 布兰多心中立刻有了决断,而正是这个时候威勒克已经又是一剑近至眼前。他举剑‘当’一声挡住劈过来的长剑,手中碎片状态的圣剑奥德菲斯竟微微一晃,同时血条竟下降了一线。 这一现象立刻给他敲响了警钟,这说明荆棘冠冕已经消失,他的防御已经趋近于零了。 必须突围了。 “夏尔。”他在一边挡住威勒克的攻势,一边在心灵传讯中对联系其他人。 而这个时候夏尔、墨德菲斯以及安德丽格也并没有闲着,事实上一早他们就已经陷入了炎眷骑士的重围之中。 在得到布兰多的命令的同时,夏尔以一记力场波逼退了数名炎眷骑士,又用止行法则定住了其中实力最弱的两人,因为之前损失惨重的原因,炎眷骑士此刻表xiàn得有些过分谨慎,在夏尔突然强势出手时,他们的第一选择竟然并不是抢攻,而是收缩回去保护那些被法术定身的同伴。 这给了夏尔喘息之机。 “什么事,领主大人。”他才喘息着问道。 “不要继续缠斗下去了,向我靠拢。” “要执行下一部计划了么,领主大人?” “差不多。” 布兰多此刻再次逼开威勒克一剑,奥德菲斯与威勒克手中的利剑在半空中相交,飞溅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对方手中的佩剑也并非凡物,乃是‘囚者之歌’,布兰多知道那是一把著名的传古武器。 而且这把武器的特性就在于锋利与坚不可摧,因此刚好克制了奥德菲斯攻击奇高无比这一特性。 这一交剑,布兰多就感到一阵阵后继无力,而对方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只是一时间还不能确认他是否使诈而已。 但这种试探性的进攻毕竟只是暂时的。 一剑逼退威勒克之后,布兰多立刻借机带上了双环蛇之瞳,这两枚幻想对戒还是他在死霜森林时获得的战利品,因为需求法则巅峰的魔力才能佩戴,所以他一直将它们尘封到今天。 而这套对戒有一个十分特殊的套装属性,就是各自提高血脉与感知属性一百点,血脉还好,感知这个属性在游戏之中极为难以提升,当这个属性提升到超过一百点之后,人的感知就会变得超凡,从而获得魔力视觉等特性。 一带上戒指,他立刻感到整个世界发生了变化。 威勒克身上星星点点散发出了一圈圈半透明的波纹,而在半空之中,塞班和瓦拉所在战斗的区域一道道长达数百米的波纹更是横扫天空。 他心知肚明这些其实是魔力的波纹,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悬浮于天空之中那个罗耶尔之前所布置下的空间结界。 ‘当――’ 炎之刃与囚者之歌再一次相交,这一次布兰多后退了七步,荆棘冠冕终于彻底失效,就仿佛是狂暴之后的虚弱期一般,他开始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而此时此刻,威勒克也终于发现了布兰多身上的异常。 “是荆棘冠冕!” 这个时候布雷德利忽然喊道,作为炎之圣殿的高层,他当然知道圣堂骑士的这些传承技能,何况先前布兰多和炎眷骑士交手的那一幕,他也亲眼目睹了,因此早已知晓布兰多圣堂骑士的身份。 “原来如此――” 威勒克眼中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布兰多也在威勒克的一分神的当口,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夏尔,往天空中那个方向解除法术!” 他立刻冲着自己的法师侍从狂喊道。 ……(……) 三江感言 上三江了,心情很激动。 感谢我的编辑红茶,永远那么及时的帮我解决问题。感谢那么多热心支持我的读者,d刀片、血蝉、红叔、提督、骑士…… 一直想写一本我心目中的游戏异界,这本书就是我的梦,希望大家与我一起在这个梦中遨游。 不多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谢谢。I1153 至(16章击溃,主角的属性) (至第二卷,十六章击溃) 布兰多,人类男性(力量体系:物理、近战;天赋:不屈) 力量6.7(+1),灵巧4.3(+1),体质6.6(+1),智力1.1,意志2.9(+1),感知1.9。 绝对力量95.0,要素(未开化)―― XP:167(平民1级:―,民兵6级,0/200,雇佣军人10级,0/1380) 生命:98/98 防护【手部-2(防护手套),躯干-0.8(链甲)】 就职(空闲技能经验:42)―― 平民【基础知识(1级),地理知识(0级),地方知识(1级),炼金术(5级)】 民兵【军用剑术(3+1级),格斗技巧(3级),战术理论(0级),军事组织(0级),战地急救(6级)】 雇佣军人【冲锋(―级),力量爆发(6级),白鸦剑术(0级),骑术(3级)】 风后指环 湛光之刺 防护手套 石像鬼控zhì雕像 卡牌:圣剑 卡牌:高地扈从 卡牌:圣树秘地 卡牌:能量流失 灵魂宝钻(容器) 灵魂宝钻(沉默术) 圣者雕像(白鹿) 树水晶(枯萎兽) 树水晶(黄金树) 魔力橡实X6(黄金树) 灰暗石片(博格的遗物,三十三幕) 博格的遗书(博格的遗物,三十三幕) 画作 中级尸巫灵魂水晶X1 民兵2级(0.1力量0.1体质)10技能经验 民兵3级(0.2力量0.2体质)11技能经验 民兵4级(0.2力量0.2体质,0.1灵巧)12技能经验 民兵5级(0.3力量0.2体质)13技能经验 民兵6级(0.3力量0.3体质,0.1灵巧)14技能经验 雇佣兵2级(0.2力量0.2体质0.1灵巧0.1感知)25技能经验 雇佣兵3级(0.2力量0.2体质0.2灵巧0.1意志)27技能经验 雇佣兵4级(0.3力量0.2体质0.2灵巧0.1感知)29技能经验 雇佣兵5级(0.3力量0.3体质0.2灵巧0.1意志)31技能经验 雇佣兵6级(0.4力量0.3体质0.2灵巧0.2感知)33技能经验 雇佣兵7级(0.4力量0.4体质0.2灵巧0.2感知)35技能经验 雇佣兵8级(0.5力量0.5体质0.3灵巧0.2意志)37技能经验 雇佣兵9级(0.6力量0.6体质0.4灵巧0.2感知)39技能经验 雇佣兵10级(0.7力量0.7体质0.4灵巧0.2意志)45技能经验 I1153 第二百二十一幕 突围 梅蒂莎如同一头在树林间奔行的银色猎豹,平静的面色并未忠实地反映她内心中的焦急:“领主大人怎么还不召唤希帕米拉和自己,他在等什么?” 这时一道幻影从交错后退的林子之间闪过。她猛然一个急刹车,战靴生生在积满松针的泥土中犁出两道沟壑。梅蒂莎停下后,看清楚森林中站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若是挺拔的双峰之下完全已经植物化的下半身依旧算作‘人’的话。 希帕米拉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是谁?”她看向梅蒂莎问道。 “安德莎?”梅蒂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那个女人缓缓回过头,却正是在信风之环被布兰多和维罗妮卡击败之后带回帝国关押的腐朽之主安德莎,这个女人的状态看起来与梅蒂莎记忆中有很大不同――对方光洁的脸蛋上布满了血丝,这些血丝从她脖子下面蔓延而上,仿佛血色的根须一般。她眼睛里只剩下一片漆黑,中间嵌着一颗血玉髓般的瞳孔,看起来显得极为妖异。 梅蒂莎心中暗暗吃惊,这是神之血的异化状态,牧树人的几位牧首大都接受过一次神之血的洗礼,所以才会变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够第二次接受神血,难道说牧树人对于神之血的研究又更进一步了? 不过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在她的印象中对方此刻应该被收押帝国监狱最深处的地牢中,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德莎?” 安德莎发现是梅蒂莎,诡异地笑了笑,并不作答。而是转身就向森林深处走去。 “你站住!”梅蒂莎皱着眉头呵斥。 安德莎一停,回头对她笑道:“小公主,这次我们是敌非友。” “没人与你是敌非友。”梅蒂莎眉头紧蹙。口气不善地答道:“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公主,你有时间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你的领主大人。”安德莎抬头看向山头的方向,而正是此时一束银色的流光从寒露庄园所在的山头上升起,犹如一条璀璨的银线横贯夜空,将漫天的星辰一分为二。 半空中的光辉将梅蒂莎面庞映得发亮,她分辨出那个方向正是寒露庄园所在的方向,脸色微微一变,回头冷冷地看了安德莎一眼,再顾不得质问对方出现在这里的意图。直接向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她才想起一件事来:对方口口声声称她为‘小公主’,安德莎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她的真实身份的?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但很快对于领主大人的担忧就占了上风,她迫使自己重新变得心无旁骛起来。 “她就是安德莎?” 希帕米拉向后面看了一眼,她没经历过信风之环的战斗,对于那时候的经历只字片语的了解也是从布兰多身边的人偶尔提及中得来的,因此对于后者远远没有梅蒂莎那么忌惮,甚至还有些好奇。 那毕竟曾经是领主大人的敌人―― “你要小心她,”梅蒂莎看了神官小姐一眼。提醒她道:“牧树人的十二个牧首没一个是善与之辈,它们的传承早在圣者之战时代之前就已经存zài了,看起来她也是通guò这样的手段来辨识我的身份的。这说明它们的传承仍旧完好。” 希帕米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感叹道:“不过真是可惜,牧树人也曾经是女神的信徒。” 在两人身后的漆黑一片的森林中,安德莎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的背景,嘴角诡异地扬了扬。 “实力上升真快,”她轻声感叹道:“这真是一个好时代,只可惜有些人注定不懂得欣赏。” 说罢,安德莎抬起右手,皓腕之上一枚血玉髓手镯在月光之熠熠生辉。她摩挲了一下手镯。嘴里说道:“炎之刃已经赶过去了,小家伙在寒露庄园闹了个天翻地覆。那个女人小瞧他了……对了,我刚才碰到了他的手下。是……正是那位公主殿下。” 她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我明白了,大人。” …… 罗耶尔号称帝国最强巫师,一般的巫师要解除他的魔法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夏尔只伸手向前一指,无数银色的法则之线从他手上延伸而出,汇成一束击中半空中的法术结界,那结界在一阵动摇之后竟土崩瓦解,空间中的禁锢层层消退,结界背后显露出梅菲斯特与罗耶尔的身形来。 在旁人眼中,只见一束银色的流光从寒露庄园所在的山头上升起,犹如一条璀璨的银线横贯夜空,将漫天的星辰一分为二。 塞班正在与瓦拉交手,目睹这一幕时差点心神失守――作为罗耶尔的老对手,他最清楚前者的实力不过,他这个老对手早在二三十年之前就已经是帝国最顶尖的存zài,虽然没和帝国名副其实的第一人大圣座瓦拉交过手,但相差也不过在伯仲之间,也就是说虽然还没到极境巅峰,但也只差一线而已。 而且对方号称镜之领主,对于拆解咒文和反射法术相当有一手,在咒文领域的研究上有相当的造诣,这一点连他都自愧弗如;而能够轻yì破解对方法术的存zài,岂不是传说中的圣贤? 但塞班知道,凡人中早已千年未有过踏足禁忌领域之上的存zài,他忍不住心头巨震――难道说布加人终于忍不住亲自插手了? 这一刻不止是他一个人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所有人都瞬间停下手来,看向森林的方向: 毕竟若是布加人插手这场战斗,那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布加人,你们竟敢违约――”白银女王愤怒的尖叫在天空中回响着。 夏尔微微一愣,随意明白产生了什么误会。他心念一动瞬间理清了头绪,于是昂头挺胸向前一步,对着半空微微一笑道: “陛xià。白银之民无意于插手大地之上的事务,但神圣的盟约是缔结在圣者之战的基石之上。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也是白银之民的本职工作。” “是你,”白银女王的声音冷了下来:“夏尔。” 布兰多对于眼下发生的一qiē有点始料未及,他做梦都没想到帝国人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巫师侍从,心中明白后者对于几十年前发生的一qiē其实并没有多少记忆,但夏尔偏偏面带微笑,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 “好久不见了,”夏尔笑道:“公主殿下。” 布兰多忍不住呲了呲牙。心想装逼果然还是这家伙更厉害一点。 “几十年未见,你和那时候竟然没一点变化,”白银女王冷冰冰地说道:“你果然是白银之民,虽然我早就怀疑这一点了,没想到布加人早在几十年之前就开始布局了,威廉和所罗门口口声声称他们对于凡世的权势之争没有半点兴趣,但事实上布加人还是将事事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面对着水晶球中展现出的一qiē,外表不过十五岁少女的康斯坦丝微微眯起眼睛,轻蔑地吐出一个词:“虚伪。” 此刻远在大冰川之中的威廉忍不住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这位银色联盟的巫师领袖忍不住在凛冽的冰风之中疑惑地回过头。白银之民生来就与疾病无缘,难道说背地里有什么人在暗暗诅咒他? 而不动声色地让布加人背了个黑锅,夏尔正笑而不语。并不反驳白银女王的话,而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陛xià,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无论是你,还是白银之民都是一样。” 白银女王沉默不语,眼下发生的状况有点超出了她的预料,布加人已经有千年未有插足过大地之上的事务,更不用说几十年前他们在最后之战的战场上还有过那样的约定。 这些该死的白银之裔竟然敢出尔反尔,她心中暗怒。但一时间却发现自己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对付对方的无耻。 她手上的底牌虽多,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任何人面对白银之民都不敢贸然托大,眼前是只有一个夏尔。但谁知道背后还隐藏着什么? 但白银女王投鼠忌器,布兰多和夏尔同样紧张无比,其他人以为他们还有后援,连灰剑圣梅菲斯特都若有所思地看过来,在场只有大圣座瓦拉稍微疑惑地看了四周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夏尔身上。 他眯了眯眼睛,显然是看出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夏尔绞尽脑汁在考虑怎么才能不穿帮,而布兰多也同样在思考脱身的办法,西德尼和维罗妮卡至今未至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眼下不是没有脱身的办法,但有些麻烦。 倒是帝国人的误会和夏尔的临场发挥稍微让他有些惊喜,眼下最好是能吓退白银女王,但可能性很小,只能看可以拖多少时间了。 不过他心中同样也明白,这么拖下去对他同样不利,若是西德尼还不到,那么女王陛xià的后援恐怕也应该要抵达了。 就在片刻之前,他已经从女巫的传讯之中得知,驻扎在桑堡的炎之刃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这个消息一好一坏,好的是那边解救茜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但坏消息是若是西德尼还不到的话,他这边可就要麻烦了。 但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布兰多还寄希望于可以再拖个一时半会,但忽然之间,他就面色一变,抬起头来。 空气中忽然之间弥漫起一种不真实的气息,四周的景物似真似幻,形同一个梦境――这样的场景他在法坦港时就已经经历过一次,是位阶极高的女巫抵达了战场。 但那显然不会是他的属下。 只片刻,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半空中――又有有新的极境高手已经抵达了。 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打开了三道光门,三名女巫从容地从中跨步而出,从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令整个战场都为之一肃。 果然是极境存zài。 布兰多眯起眼睛,认出了其中的阿嘉特丽丝和女巫之王,至于最后那个小姑娘他倒是没见过,也没有印象。 他心中却在暗暗叫苦,炎之刃就够麻烦了,没想到白银女王还将她的私人力量派了过来。 “不能再等了,必须撤退了。”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了夏尔一眼,但心中并没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机会之上。 布加人虽然威名赫赫,但若是单凭一个名号就可以将白银女王吓退的话,那么对方之前的一系列举措也未免太可笑了。 在这里没有谁会天真到真正相信盟约,作为帝国的至高者白银女王更是如此,若是布加人将他们最强的舰队放在这里,或者威廉、所罗门亲自,她可能还要犹豫半分。 但眼下,夏尔的说辞显然并不能改变对方的决心。 白银女王还没开口,但布兰多知道对方只是在做取舍,或者说暗中调动自己的秘密底牌,眼下这些女巫很可能就是她的反制手段之一。 夏尔拖不了太久,布兰多这一刻心中十分明悟。 夏尔也同样并不主动开口,作为高地巫师曾经的年轻一代的天才,他同样拥有非凡的才华,布兰多能想通的一qiē,他自然也早已知晓,他此刻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尽量为布兰多争取时间。 白银女王沉默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道:“等等――”她在水晶球背面皱起眉头,声音变得狐疑起来:“布加人从来没有违背过他们的诺言,这不是他们行事的风格。” 布兰多心暗叫了一声不好,他没想到白银女王这么快就找出了问题,若对方只是做了取舍,那么出手时可能还会有几分顾忌,但若是看穿了夏尔只是在狐假虎威,那么一会必然是全力出手了。 他连忙暗中后退一步,悄悄向半空中的梅菲斯特打了个手势。后者在罗耶尔的法术被解除之后此刻已经重新回到战场上,和罗耶尔各在一边,虽然心中有些疑惑布兰多与布加人的关系,但看到布兰多的手势,立刻心领神会。 “有误会,稍安勿躁,待会再做解释,先执行预定计划。” 预定计划就是撤退,梅菲斯特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剑一收。 ……()I752 第二百二十一幕 旅法师召唤 梅菲斯特尚未与罗耶尔分出胜负,他一收剑,与他对峙的罗耶尔不禁愣了一下,随即看到前者后退一步,身形竟淡化在灰色的领域之中。 “嗯?”罗耶尔灰白相间的眉毛微微一抬,放下右手来,而手中正在孕育的法术顿时烟消云散。帝国境内关于梅菲斯特的传闻林林种种,有的荒诞不经,但从没有哪一个传闻是提到他胆小怯战的。罗耶尔虽然并不熟悉梅菲斯特,但也看得出来对方绝非是怕自己,他心中想到什么,目光下意识地向森林中扫去。 森林之中,布兰多与夏尔正对视一眼,白银女王已经生疑,识破他们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两人在同一时间作了相同的选择,分头逃跑。 两人转身就逃,墨德菲斯抓紧一步跟上布兰多,安德丽格反应稍慢半刻,她犹豫了一下才独自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 白银女王几乎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我抓住他们!”她怒气冲冲地尖叫道。 一道恐怖的力量横扫半空,出手的是女巫之王,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放射出一轮银色的光圈,这光圈转瞬扩大,延伸至数里半径,犹如一道有形的水波,转眼之间就将整片森林席卷入内,从背后追上了正在奔逃之中的布兰多。 布兰多只感到气温骤然下降,凛冽寒风吹拂而至,身后隐有冰狼狂啸追猎之声,他下意识地伸手在脸上一摸,手掌上湿漉漉一片,全是雪水与碎冰。 森林的地面上由远至近生出一层厚厚的白霜,覆盖在堆叠的枯叶,青苔与岩石之上。万树凋零,落叶纷纷而下,然而还没落到地上就已经结冰。树枝上挂满了条条冰棱,北风吹过。竟哗啦啦作响。 布兰多落脚在一片岩石之上,脚下一重,他暗道不好,一抬脚竟然没能抬起来,地上的白霜像是活过来似的顺着他的马靴蔓延而上,转眼之间就结了一层厚冰。 这是北风之力,女巫之王的要素,这个要素是女巫最重要的传承之一。来自于巫后,作为巫后的侍女也拥有同样的传承,虽然要次一等,但并不影响它在布兰多面前展现出的威力。 这才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就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结冻的那只脚,心下不禁骇然,女巫之王的实力已是极境巅峰,但最可怕的是北风之力这个要素,不愧是圣者之战时代几大顶级要素之力,虽然是次一等的。但也丝毫不逊色于他过去见过的那几个世界boss的要素。 “这么下去可不行。”布兰多心中暗道,北风之力威力太甚,这么下去在过几秒他估计整个人可能都会被冰封禁锢。咬了下牙。稍微使自己清醒一些,布兰多目光一凝,看准了数百尺之外的一片林中空地,就准备发动空间要素把自己传送过去。 一条条金色的法则之线在他眼中闪现,他正要找出正确的法则秩序,但忽然之间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天而降,铺天盖地向他压来,布兰多措不及防,空间传送当场被打断。要素之力瞬间反噬,要不是他反应快当场就要受重伤。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太好过。顿时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 与要素的联系被强行切断,这绝对是最顶尖的极之平原的力量―― 对于极境的剑士与巫师来说,在极境之中他们就好像是立于大地之上的巨人安泰俄斯,可以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所以极之平原才会有领域的说法。 处于个人领域之内的极境高手,几乎极难被击败。 所以极境之上的战斗,往往是强势一方利用自己的领域法则先击溃另一方的领域法则,在境界压制太多的时候,强势一方甚至能利用领域强行切断另一方与法则世界的联系。 这个战场上能做到绝对压制自己的人绝对不止一人,但不将他拉入极之平原就隔绝他与自身要素之间的联系,能够把极境的力量运用到这个水准的,放眼整个帝国那也只有寥寥数人。 布兰多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罗耶尔在半空中向自己伸出右手手掌。 半空之上,瓦拉忍不住摇了摇头,梅菲斯特让他不用管布兰多,他心中实在好奇灰剑圣对自己的学生哪来的十足的信心,要知道对方面对的是帝国力量金字塔的顶峰,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看到罗耶尔和女巫之王联手将布兰多留下,瓦拉略微有点失望,不过这个结果不出他的所料,那怕有圣剑炎之刃,但力量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七八个极境高手在此还让一个后辈在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话,那帝国岂有脸面可言? 他心中并不惊讶,抬手一点,金炎圣纹在他手中闪现,正准备出手帮布兰多解围,但他刚一动,塞班和理查德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炎眷骑士团的大团长一头金色的长发随风狂舞,仿佛发怒的雄狮,手中长剑闪耀,一剑恍若流星划过天际,金色烈焰一般的剑光纵横上千尺刺向瓦拉面前的金炎圣纹, 旁边塞班虽然未在第一时间出手,但眼中表露出的意思非常明显: 阁下您的对手在此。 瓦拉无奈,若只有理查德一人还不至于能够让他如何,但旁边塞班虎视眈眈却让他倍感棘手,他手指一拨,面前金色圣纹烟消云散,一道金色的护盾出现在他身上。 金色的剑光准确无比地劈在护盾之上,霎时之间半个天空都闪耀成一片,亮若白昼。 寒露庄园所在的山头之上雷鸣不断,此刻又是剑光与魔法的光辉交相辉映,整个帝国首都都早已明白山上可能发生了要素层次的战斗,但没有任何人敢离开屋子去一探究竟,居民们躲在家中,用不安的眼神透过窗户看着街上正在汇聚的人群: 穿着斗篷,藏头露尾的人在各个街道上越聚愈多。若是平日里早有巡查骑兵将他们驱散,但今天却有些异样。 直到此刻,城卫军。巡查骑兵都没有半个人影,就仿佛帝国对于它心脏部位的掌控悄然消失了。 无声的不安弥漫在整座帝都上空。无数人在这一夜夜不能寐。 寒霜覆盖的森林之中,坚冰带着咔咔轻响沿着布兰多的膝盖蔓延向他的腰际,他几乎可以感到自己下半身血液正在冻结的异样刺痛,女巫之王在半空中注视着他――那是个相当美貌的中年女人,不过对方眼中犹如滚动的水银球,既看不到眼白,也看不到瞳孔,灰银一片。使之显得十分冷漠――她用这种冷淡的神色打量了布兰多一眼:“黑暗之龙?” 布兰多不难听出对方口气中的嘲弄,但他面不改色,皱着眉头仿佛正在思索脱身之策。 他保持了这个姿态几个呼吸的时间,坚冰沿着他的腰际继续攀附向上,转眼之间就覆盖了他胸口所在的位置。 但正是这个时候,平伸右手笼罩住布兰多的罗耶尔忽然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向金盏花商业区的方向看过去。 女巫之王瞬间变了脸色。 就在这一刻。 被北风冻结的布兰多忽然像是碎裂的冰雕一般轰然坍塌,化作片片雪花飞散在空气之中,这些雪花还未落地,就消散于无形。 “折冰术!”一旁的阿嘉特丽丝下意识地看了女巫之王一眼。若不是知道绝无可能,她几乎要以为对方是和布兰多勾结,堂堂女巫之王竟然被一个元素使的三环幻术给耍了。 女巫之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追!” 她只说了一个字。不过不远处的罗耶尔帮忙补充道:“拦下他的手下,他逃跑的手段有些奇特,折冰术只是个障眼法罢了。” 阿嘉特丽丝回头看去,由于先前她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布兰多,所以根本没管夏尔和那两个小小的血裔跑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森林中自有炎眷骑士团对他们展开包围,所以也不用担心对方会插翅飞出重围。 但她才刚刚看到那个年轻的巫师侍从,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形在森林中逐渐淡化,最后消失于无形。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这位金海的女巫只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在沃恩德魔法与要素的力量多种多样。但那个年轻的巫师侍从在她眼前消失的手段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既不是隐形,也不是幻术。她甚至没有感到有任何魔力波动,法则之线在世界的另一面平静如初,也没有半点要素的痕迹留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在她面前无缘无故地凭空消失了。 作为一个女巫,堂堂孤高之丘的女主人,阿嘉特丽丝此刻竟然产生了一个诡异之极的念头:鬼魂? 她有点毛骨悚然地向其他方向看去,又恰好看到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几乎是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在森林之中。 几乎所有包围他们的炎眷骑士都呆住了。 “他在金盏花商业区的边缘,”罗耶尔眼中光芒闪动,此刻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不是魔法。” “亦不是巫术。”女巫之王阴沉着脸答道。 “我也没有感到要素的痕迹。”那个最小的少女笑嘻嘻地回答道。 说完,罗耶尔和女巫之王不禁都沉默了下去,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要素之力,也没有借用女巫们梦境的力量,那这是什么力量? 关键是,他们对这种手段竟然无从察觉。 也就是说,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我似乎曾经听说过这样的力量,”沉吟了片刻之后,罗耶尔忽然皱着眉头答道:“但是……” 女巫之王目光闪烁,一言不发,她也听过这样的力量。 但那已经是属于遥远时代的故事。 曾经拥有它的人拥有一个烁古绝今的头衔,他被世人称之为黑暗之龙。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大圣座瓦拉眼中不禁闪过一道精光,没想到这个小家伙还真给了他一个惊喜,不同于在场的任何人,他清楚地认识到布兰多所展现的力量的源泉。 旅法师―― 他们果然又回来了。 梅菲斯特这个学生真是令人惊叹,他慢慢停下手,一道光柱破开漆黑的云层,从半空之中降下,竟让与他对敌的理查德与塞班动弹不得。 “圣言庇护所!” 下方传来几声惊呼。 理查德与塞班被定在无暇的金色光芒中,怒视着瓦拉,远处罗耶尔下意识地想要出手,但看了一眼那漫天的金色光芒,摇了摇头,又收回了脚步。 圣言庇护所是炎之圣殿最顶级的圣法术,非圣座无法学习,它也是圣座之上最强的保命手段,在圣言庇护所的范围之内,瓦拉想要离开,除了圣贤,沃恩德只怕还没有任何人可以留下他。 想当初西德尼就是用这个法术逃离帝都的,那时候理查德等人就奈何她不得,何况大圣座瓦拉亲自施术。 此刻瓦拉的身形正在一片金光中淡化,他最后看了漆黑的夜空一眼,摇头道:“帝国已经今日不同往昔了,陛xià。” “老师,你也要背弃帝国,站在他人的立场上来与我做对么?”白银女王的声音平静了下来,仿佛丝毫不为布兰多等人的逃走而恼怒。 瓦拉叹息了一声。 在公主时代,他的确曾经是白银女王的多位老师之一,那时候小公主在金炎之道上展现出的天赋曾经令所有人感到惊叹,若她不是皇室成员,她其实很可能会超越西德尼成为下一任炎之圣殿的圣座之上。 “您曾经是克鲁兹人最善良的公主殿下,”瓦拉叹道:“若你还愿意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的话。” “我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坚信自己站在正确的道路上。”白银女王冷冷地答道。 “偏执遮挡了您的目光,陛xià。” “恰恰相反,看不清前路的正是你们。” 瓦拉摇了摇头,身形化为一片金色的虚影,最后云层合拢,金色的光辉只存zài于在场众人的记忆之中。 仿佛之前所发生的一qiē都只是幻景,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回荡在森林上空。 白银女王久久不语。 森林上空的众位极境强者下意识地看向夜空,每个人或多或少感到有些不自在,七八个极境高手联袂而来,却连区区一个法则巅峰的年轻人都留不下来。最让他们感到丢脸的是,非但没把对方留下来,还让对方把寒露庄园搅了个天翻地覆之后全须全尾地逃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中,女巫之王的脸色最为阴沉,其次是威勒克和受伤的布雷德利,最后失手的罗耶尔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色。 沉默了片刻之后,白银女王的命令重新传来: “不必追了,立刻回到白蔷薇园来。” ……() 第二百二十三幕 猫与醉汉 桑堡坐落在鲁施塔西面一个名为斯特罗伊的小湖泊之畔,在夏秋之交,这里的湖水倒映着城堡与遥远的天际哈泽尔罗伊山脉皑皑的雪线,映衬着挺立的森林与白枫的倒影,是帝都附近最著名的观景地之一,但也是皇家的林园。 但帝国皇室并不时常住在此地,往往只在整个漫长的夏季中在此避暑,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登基之后,城堡使用时间更短,两三年未必会有一次,即使前往,往往也只停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但即便如此,城堡中亦仆人成群,有禁卫军常驻。而早在半个月之前,桑堡内更是更换了一批山民侍女,再加上与禁军换防的火焰之刃骑士团,使得这里平添了不少人气。 只是今夜,这座立于湖畔古老而优雅的城堡却安静得格外异乎寻常。 银月‘缇弥丝’在附近森林上空缓缓移动,白枫的长影随着月光的移动而向前延伸,越过栅栏,越过林中大道,在城墙之上留下一道阴影。 风推动着夜幕之上的云层,片刻之后,城墙上的影子蠕动起来,缓缓从地面上升起,并逐渐形成一个披着面纱的女巫装扮的女人。 女人在城垛边立了片刻,疑惑地向庭院之中看去,庭院中一片漆黑,一侧马厩中也无丝毫灯光,城墙之上既无暗哨,亦无巡逻的卫兵。 若是平日此时,仆人们固然早已睡下,但至少城堡内还有起码的防御力量,绝不至于如同此刻一般一片死寂。 她蹙起眉头,走向城墙边沿,那一刹从云层上倾泻而下的月光在她脚下有若实质,形成级级阶梯。她一级级向下,来到庭院之中。 一片淡淡的银华以她身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转眼之间便扫过整座城堡。 女人眉尖一挑。仿佛意识到什么,不过正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向身后自己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仿佛听到什么动静,她正准备动身离开,但正是这个时候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怒之色。她抬起右手,掌心中一只巴掌大小的水晶球忽然浮现,上面不断切换着几幅画面,如同浮光掠影,若是常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但她只是眨眼的瞬间就将其中一幅画面刻在眸子里。 若是布兰多在此,一定能认出那正是猫与胡须旅店之内的景象。 女人将手一扬,手中的水晶球瞬间化为一片银色的光尘,她自身也碎裂开来,仿佛破碎的玻璃一般,转瞬之间即融化在月华之中。 女人前脚刚刚离开,几道细小的黑影便轻手轻脚地落在她身后的城墙之上。 那是几只猫。 在最前面的黑猫在脖子上扎着个大大的蝴蝶结,它好奇地四下打量着,一开口就是糖罐那富有特点的甜甜的声音:“怪了,怎么没人。就算是骑士团的人被大人引走了,城堡内起码也会有守卫啊?” 黑猫身后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听了这话顿时露出紧张的神色,赶忙轻声提醒道:“嘘。小声一点,大小姐,没有人还不好,你想把所有人都引来吗?” “巴巴莎,你怕什么,我们不是确认过了么,火焰之剑的骑士早就离开了,要么是去支援领主大人他们那边的战斗,要么是去对付城里面那些奇怪的家伙。反正总之不会在这里就是了。剩下那些家伙,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小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巴巴莎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这里可是帝国,别忘了阿嘉特丽丝她们也在这里。” “这里面没人,”变成黑猫的糖罐毫不在意地瞟了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城堡一眼,她抬起头,用鼻子四下嗅了嗅,疑惑道:“不过空气里面有些奇怪的味道,好像有我们的同类来过,奇怪,我居然不能确定,那女人手下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么,难道是女巫之王?” 巴巴莎吓了一跳:“那女人不可能在这里吧。” “唔,”糖罐点了点头:“的确不是她的气息,怪了,我们这一代女巫中还有这么厉害的家伙么。” “还是赶紧办正事吧,小姐……” 糖罐纵身一跃,轻巧地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庭院内的草甸上,就如同真正的猫科动物一般,没有发出一丝毫声响。 在她身后,包括巴巴莎在内,三只化作猫的女巫也依次跳下,几人在庭院内逛了一圈,却一个人也没有发现。 “这里没有人,小姐。”开口的是巴巴莎身后的白猫,虽然看起来最为小巧,但发出的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果然靠不住,小心一些,小姐,这里可能是个陷阱。” 听到陷阱二字,巴巴莎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但庭院中幽寂如故。 “放轻松,巴巴莎,就算有陷阱,也是针对领主大人的,白银女王对你这个老太婆可没什么兴趣。” “小姐,”先前说话的白猫忽然再次开口:“城堡内还有人。” 糖罐点了点头,她也察觉了:“左前方,第三间房间。” 她踩着优雅的猫步来到那房间的窗户下,轻轻一跳,就跳到窗台上,伸出爪子拨弄了两下,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一股浓烈的酒气顿时扑面而来。 “所以说我讨厌酒鬼――” …… 霍布斯.巴莱克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酒鬼,他是个侏儒,来自于安布若斯,嗜酒如命,不过也是整个帝国最好的驯马师。皇室聘请他来担任桑堡的马术师,平日里他可是滴酒不敢沾――侏儒们再怎么大大咧咧,也绝不敢把皇家森严的规矩不当回事,何况他还十分珍惜眼下这份工作。 不说女王陛xià的马厩内收藏有多么丰富,单单是作为最强的帝国皇室马师这一身份,也足以让他感到无比骄傲。 不过今天是个特例。禁军们都被火焰之剑的骑士们换防了,早些时候城堡内的仆人们也被转移了,他因为要帮忙照看骑士们的战马。因此才被留下来,结果几个小时之前。骑士们也离开了。 这下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堡可算由他当家做主了。 地下室内皇室的酒窖他不敢碰,不过厨房里储藏的几大桶佳酿却是无妨,虽然比不上皇家的珍藏,但也足以让他过一回酒瘾了。 他晕乎乎的躺在几袋面粉上,早就记不清楚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好像有一小桶矮人烈酒,然后是三瓶兰德菲尔利口酒,一瓶威士忌。酒精仿佛形成一团浓浓的云雾,将他包裹在其中。 霍布斯.巴莱克打着酒嗝,这才是他追求的生活,他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赚够钱,回到家乡造了一座举世无双的酒窖,酒窖中珍藏着各式各样的珍酿,从三六六年的狮鹫之羽,菲利斯的黑色君王,到著名的冷月酒。这种酒产于冷月之年,差点毁于那年冬天的一场雪灾,但却因此形成了独特的冷冽口感。是各个皇室与贵族世家的顶级珍藏。 他梦到自己宴请宾客,高朋满座,既有知名的酒客,也有出身高贵的上流社会的人士,铺着白布的长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银盘,上面堆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名酒与颜色鲜艳的水果蔬菜,一只扎着蝴蝶结的黑猫在其中走来走去。 霍布斯.巴莱克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为什么餐桌上会有一只黑猫?他忍不住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结果发现桌上并不只有一只猫,还有两只白猫。一只花猫。 他忍不住一下坐了起来,下意识准备对自己那些梦中的仆人大发雷霆。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那黑猫对他说话了: “霍布斯.巴莱克,”黑猫伸出爪子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嫌弃:“该死的酒鬼,我给你几句话的时间,否则就送你下地狱了!” 侏儒驯马师瞪大眼睛,猫竟然开口说人话了,他摇了摇头,心想果然自己是在做梦。 但片刻之后,他猛然惊醒过来,梦境之中的一qiē纷纷化作泡影,四周的环境又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厨房,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与生肉的腥味。 他正对面的木桌上,不多不少恰好站着四只猫,其中以那只黑猫为首,正用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的眼睛盯着他。 “鬼啊!” 侏儒吓得尖叫一声,双腿乱蹬向后爬去,砰一声撞在后面的水桶上,头顶上扑簌簌一阵乱响,原本放在架子上的各色香料罐子顿时倾覆而下,砸了他一个扑头盖脸。 “噗嗤,”糖罐忍不住被这家伙蠢得笑出声来,不过她赶忙板起脸:“霍布斯.巴莱克,听到我的话了么。” 女巫善于操纵梦境,早已在迷梦之中知晓了对方的名字。 但侏儒驯马师却吓得冷汗直流,在沃恩德大半夜遇上黑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些乡间传说常常认为黑猫和乌鸦一样是死神的使者,而且这些带来霉运的动物常常和女巫们联系起来,那就更为不妙了。 霍布斯.巴莱克丝毫不知道自己面前的正是几位女巫,但心中却及极为惶恐,他联系上之前那只黑猫的话,只当对方果然是死神的使者,是来送他下地狱的。 难道自己喝酒醉死了? 他心中不禁一片悲哀。 悲哀的是还没喝够。 “我问你一个问题,”但糖罐却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眼中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仿佛可以催人如梦:“这里的女主人到那里去了?” …… 圣康提培宫,白蔷薇园―― 两列骑士在蔷薇园的大门之外徐徐停下,此刻正是寂夜十分,帝国大道上空无一人,排排橡树森然立于大道两侧,在地面上落下一片片漆黑的阴影。 这座庄严的宫殿外是大片开阔的草甸,几百米距离内都再无其他建筑,全部是皇家园林,但深夜到访的骑士们还是惊醒了远处街区内的居民。 市民们借着月夜的冷光偷偷从窗户内看向圣康提培宫的方向,远远能看清这些黑衣黑甲的骑士――并非禁军,也不是圣殿的炎眷骑士,是哪位公爵的护卫,为何这么晚到访? 而圣康提培宫中,同样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这队骑士身上。 康斯坦丝从自己书房的落地拱窗中就能清晰地看到蔷薇园以及帝国大道上的情形,她坐在自己的书桌背后,手边的水晶球早已逝去了先前的光芒,上面再也看不到寒露庄园附近的山林之景,变得黑沉沉的,边缘倒映着一丝月光。 房间中此刻早已空无一人,唯有龙后默默地立于一旁的黑暗之中,她不说话,女王陛xià也不开口,她的目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看着两列骑士之间护卫严密的黑色马车。 她看着车门被一名骑士打开,车上先走下来一名侍女,火红的长发,古铜色的皮肤,是山民的典型特征。 那侍女下车之后微微欠身,然后才扶下一名盛装的公主。 那是她的女伯爵。 白银女王这才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们的王子殿下什么时候到。”她开口问道。 “正在路上,陛xià。”龙后在黑暗中答道。 “群臣们在大厅内等了很久了,”隔了一会,她又说道:“陛xià。” “无妨,”白银女王答道:“让我一个人静一下,格温多琳。” 龙后颔首,不过身形未动。 “那些老鼠今天闹得挺凶。” “是的,我刚才问过了,城卫军被那边的战斗引过去了。” “那你去告sù我亲爱的骑士团长,他现在应该干什么。” 龙后点了点头。 “去吧,正餐开始之前回来,这才是今天宴会的主题。” 龙后的身形这才退入黑暗之中,然后是开门的声音,最后‘咔嚓’一声所有声响都化为寂静。 康斯坦丝默默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 “……您曾经是克鲁兹人最善良的公主殿下,若你还愿意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的话。” “我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坚信自己站在正确的道路上。” “偏执遮挡了您的目光,陛xià。” “恰恰相反,看不清前路的正是你们……” 她眼前仿佛延伸出一片幻境。 ……() 第二百三十四幕 黑暗中 风吹过四境之野,它是从银湾来的海风卡莎,或者带着山野气息的白山夏风。气流在天空之上漫流而过,推卷着棉絮一般的云层向着北方缓缓移动,在距离天际线最近的地方,云层像是一位女神,从云间伸手低抚远方起伏的丘陵。 风吹过丘陵之上时,草甸依次起伏,形成深浅不一的斑纹。森林坐落在云顿地区的南方,如同一团墨绿的幽影,糅合着厚叶槭与埃尔森黑松等诸多树种,灰白相见的树干如同牙签一般隐藏于阴影之下。 森林与低浅的河流崖岸之下的苜蓿支流形成一条分明的交界线,东边是精灵们的国度,与炎之圣殿的联军隔河相望。 “达鲁斯先生,你在故乡见过这么壮阔的景色么?” “四境之野的原野风貌在沃恩德也仅此一处,要论壮阔,即使圣白平原也比不上它,公主殿下。”马上一身戎装的将军眺望着地平线,试图找到精灵们行动的踪迹,但一无所获――阿尔喀什山脉如同阴影一般从天际垂下,呼啸之峰上的云层终年不散,几只鹰在苍空上翱翔着。 他回过头看向帝国的公主,面庞有如刀削斧凿,充→满了刚毅之色,依稀之间与布兰多有几分相似,不过嘴唇更薄,眉骨更深,充满了高地人的特点。 一双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不如此就无以支撑起它主人强大的意志。 “但埃鲁因有属于它的美,就和帝国一样,夏洛佩的群山,埃尔森的松针,高地上林立的高塔遗迹。” “我明白,埃鲁因是光辉重返之年后先贤们唯一开辟的文明之所、秩序之地。没有比它更光辉的土地了,它土地之上的子民勤劳而勇敢,领导这些人们的贵族们优秀而荣耀。” 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身边的骑士。 “您谬赞了。” 公主微微一笑,才将目光转向远方,她看着地平线的方向,眸子里温柔似水。“那里是精灵们的国度。” “风精灵们在整个夏天之后将目光转向了北方,他们似乎不打算在四境之野与我们决一死战,或许他们会进山。” “在圣者之战前以及战争结束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我的先祖吉尔特,风后圣奥索尔、法恩赞以及艾尔兰塔四位圣贤所建立的国度彼此之间亲密相处,但现在我们却彼此视若仇寇。” “所以公主殿下才会在帝国内为和平而奔走?” “是啊,可这场圣战太过惨烈,所流的血不知要多长的时光才能洗清。可我心中其实明白,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彼此厮杀。这无可厚非,身在我的立场上,我更不能指责我的祖国与盟友们,精灵们也是一样,先贤们曾经开疆扩土,可自从混沌的纪年结束之后,开拓骑士们几乎绝迹,不是因为人们固步自封。而是秩序的力量在衰退。每年产出的火种越来越少,用来替换那些即将衰老死亡的火种尚且不够。贵族议院甚至立法限定每年新开辟领地的数量,就是为了避免那些成熟的秩序之地因为得不到补充而衰亡。” 公主轻声说道:“可我们偏偏不能告sù人民这些,生怕引起恐慌。我们应该怎么说?难道告sù他们玛莎大人正在抛弃我们?可我坚信母亲的力量,但现状仍旧令人不安,圣殿内部也人心惶惶,上个月我的老师瓦拉和大圣座发现圣殿高层中有人加入了万物归一会。虽然只是个大主教,但它背后的意义却令人不安,它说明我们的信仰正在衰退,人们正在变得愈加迷茫,若这个势头无法遏制。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静静地聆听着。 “我有一个计划,我希望在这场圣战之后出使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一方面是为了消弭仇恨,另一方面我相信迷茫的一定不仅仅只有炎之圣殿,所有文明应该都遇上了同样的麻烦,一千年之前我们可以缔结神圣的盟约共同为了一个目标而战斗,一千年之后我们同样能够做到这一点。” “如果我无法说服圣奥索尔与法恩赞的圣殿,那么我会前往世界之环,想办法寻求贤者大人的认同,艾尔兰塔大人留下来守护这个世界,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以帝国公主的身份?” 公主点了点头:“达鲁斯先生愿意当我的随行骑士么?” “荣幸之至。” 公主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我的梦想,达鲁斯先生,我还从来没告sù过任何人。我希望四大圣殿能够重回荣耀的时代,在更遥远的将来,我们会开拓出更广阔的疆土,文明之间的内战会因此而消弭,我要证明四位圣贤当初所做的一qiē是正确的,一旦我们成功,人们就不会再陷入迷茫之中。” 将军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为成为您的骑士而倍感荣耀,公主殿下。” “不过这很难,可能我们毕生之年也无法见到。” “是很难,但总会有后继者,任何崇高的理想总不会缺乏为此而前仆后继的人。” 公主点了点头。 康斯坦丝看着那张犹如在镜中的脸,她与她面对面站着,那张柔和的脸蛋上充满了善良与坚持,浅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对于未来的憧憬与希望,但里面绝非只有天真,更有着坚强与不屈不挠的意志。 那张脸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她脸色苍白,面上的肌肉紧绷,僵硬得仿佛石头一样,“够了。”她低沉的咆哮一声,双手紧紧地抓着头发,骨节突起,鬼爪一般。 画面变得支离破碎,融入书房的黑暗之中,厚重的窗帘边缘折射着远处市区的灯光,高大的书柜静静地矗立于阴影之中,书桌上散落叠放着羊皮纸的文献,上面的签名好像用鲜血写成。在微光中显得无比醒目。 书房门外,龙后格温多琳默默地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这就是命运,可笑而真实,但并不值得怜悯,因为每个人都要面对。谁也不比谁更加高贵。巴贝尔之塔毁miè的那一天,他们同样深深地感到这种刺骨的痛苦。” 她回过头,走出长廊。 会客厅内,一个骑士已等候多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格温多琳将对方的表xiàn尽收眼底,开口答道:“陛xià暂时不想会客,委任我全权代表她处理突发状况,说吧,什么事。” “大人。请我们联系不上巴洛克侯爵,他在昨天中午离开之前传陛xià命令严令银杏堡的城卫军离开驻防地。但傍晚之前线人传来消息说邪教徒在城内鼓动暴乱,现在在金盏花商业区和银马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千人了,如果不能及时阻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你离开驻地之前的消息还是最新的消息?” “离开驻地之前,大人。” “到现在已经多少时间了?” “半个钟头。” “巡查骑兵呢?” “不知道,大人,我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他们。” “那就好。” 骑士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到自己面前的女伯爵――格温多琳明面上的身份――面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就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格温多琳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尸体。年轻人死不瞑目地倒在地毯上,头颅与无头的躯体各在一边,鲜血在黑暗中呈现出幽深的颜色,尸体的阴影像是活过来一般蠕动着,不消片刻就将之化为虚无。 她有些可惜地看了破了一个大洞的地毯一眼,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答道:“巴洛克侯爵不会来给你下达命令了。不过反正你也听不到了。” 她的身形一点点消融于黑暗之中。 …… 布兰多眼前的景色飞速转换着,森林以超过光的速度被扯向他身后,一株株橡树、鹅掌楸以及隐藏于岩石之下的欧石楠,由于速度太快,树干与枝叶几乎被连成一条直线。直到分不清彼此,仿佛是流入色盘混合在一起的颜料。 然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转瞬就来到他的面前,内里的景物拉伸扩大,变成金盏花河东岸一带静谧的夜景,河水在月光下散发着粼粼波光,一座古桥横跨寒露森林与商业区之间的水道,市区鳞次栉比的屋顶在远处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布兰多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寒露庄园的山下。 “领主大人!” 布兰多回过头,看到梅蒂莎和与她在一起的希帕米拉,他没有开口,而是立刻招了招手,半空中打开几道光门,夏尔和墨德菲斯依次从里面掉了出来,最后是安德丽格,重重地落在吸血鬼伪娘身上。 “呜――” 安德丽格用手一撑,从自己弟弟身上站起来的同时,也将后者的头按到了泥土里。 她连看都不看后者一眼,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然后默默地远离了河边几步,血裔虽然并不像传说故事中那样惧怕水,但也不见得多喜欢。 布兰多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擦着脸上的污泥一脸委屈的墨德菲斯,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说卡牌将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化为双子,但后者似乎并不总是认账。 希帕米拉也怒视了安德丽格一眼,走过去帮墨德菲斯把脸擦干净,神官小姐的好心与善良在冷杉领就是出了名的――虽然总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让人感到难以亲近。 “大人,”梅蒂莎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关切地问道:“之前的战斗……?” “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西德尼呢?”布兰多一边打量附近的环境一边问道,河岸与森林很快在他脑海中形成印象,这里应该是金盏花商业区的边缘,附近是十二指巷,巡查骑兵的总部就坐落在与这里与王后区交界的地方。 “西德尼女士和军团长阁下先我们一步离开,她们没有到吗?” “看来她们被拦截了,除开罗耶尔、塞班他们这些极境存zài之外,克鲁兹人的确还有余力做到这一点,”布兰多心想:“白银女王果然也不是毫无防备。” 他答道:“不用等她们了,西德尼和维罗妮卡女士自有脱身的办法,我不知道白银女王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旅法师的能力虽然应该会迷惑他们片刻,不过罗耶尔和塞班身为克鲁兹最顶尖的巫师,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手段察觉出我逃走的方向。” 他看向金盏花河西岸。 “我们沿金盏花商业区与王后区之间的运河水道前进,到国王大街之后再直接前往鲁施塔西面。虽然那里是巡查骑兵总部所在地,不过邪教徒正在城中鼓动暴乱,不出意外城卫军和巡查骑兵的注意力应该被他们吸引过去了,这个时候选择这条路线反而更加安全。” “领主大人。” 布兰多回过头:“怎么了,梅蒂莎,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银精灵小公主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先前我们碰到了安德莎。” “谁?”布兰多一愣:“安德莎,她?” “她对你们出手了?” 梅蒂莎摇了摇头:“并没有,不过她看起来有些怪,您听说过二次污化么,领主大人?” “二次污化,你是说她看起来像是第二次注入了神之血?”布兰多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不可能,除非她不想活了。” 梅蒂莎不禁十分诧异地看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眼,虽然在普通人眼中牧树人和万物归一会成员、羊首教徒没有什么不同,都是邪教徒,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些自称为枯萎者的前德鲁伊其实在长达十数个世纪中一直在秘密研究神血的力量。 甚至很多人根本就不明白神血是什么,将之与羊首教徒的恶魔献祭混为一谈,但事实梅蒂莎心中清楚,虽然牧树人行事癫狂至极,但他们手中的神血却是真正的神血,绝不是谣传的恶魔之血或者来自于地狱的力量。 可自己的领主不但对神血有清楚的认识,更是一口就说出了二次污化的本质,她心中不禁十分好奇,对方年纪轻轻,究竟是从那里了解到这些生僻的知识的。 布兰多丝毫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个小公主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安德莎出现在这里倒不奇怪,她本来就在帝都,或许暴民们袭击了帝国监狱,但二次污化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希望这两者之间不会有什么联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中笼罩着浓浓的不安。 ……(……) 第二百二十五幕 赛缇的复仇 当寒露山庄的战斗告一段落时,鲁施塔的夜幕之下不安与混乱却正在蔓延汇聚,十二月广场之人头攒动,杜罗特公爵的雕像立在广场央,跨坐在他的地龙‘孤火’之,手持长剑,长剑‘杜鹃’笔直指向前方。【最新章节访wèn:{匕匕奇Ы}】 在这位屠魔骑士石像冷漠的视线之下,鲁施塔夜色下的一qiē野心家与阴谋家正蠢蠢欲动,仿佛一场盛大的演出正在开幕致辞,只等帷幕徐徐拉开。 仿佛是为此所作的注解,远处有人在高声宣讲,刺耳的嗓音像是两柄锉刀,犹如金属锐鸣在耳边作响 “崇高的主人必定重返世间,拯救清洗这污浊的一qiē!” 在苍之诗,描写英雄的史诗之,持圣剑的天使爱若玛斩杀了邪神弗德里,随后与黄昏军团同归于尽,它陨落之后鲜血流成湖泊,十二个世纪之后,才有人从湖泊之找回她的一面盾牌,炎之王吉尔特以此为名,建立了这座城市――在克鲁兹语系,鲁施塔代表着神圣、正义与胜利的象征。 秘会教徒们宣称,帝国残暴不名,千年之后,爱若玛必将重返这片土地,制裁邪恶的女王陛xià。 这藏头露尾的谣传毫无根据,但在女王治下却广为流传,人们仿佛自我催眠一般,竟对此深信不疑。 塞缇混杂在人群,燥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混杂着汗水和粪便一般的臭味,她头发濡湿了紧紧贴在苍白的面颊,但少女浑然不觉,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广场央。 人群之,身穿密不透风的厚布长袍的秘会教徒正围成一个正圆,在他们心圆心央的广场地面之腥红的花纹纵横交错,从羊羔身取出的鲜血涂抹在漆黑的石头,宛若来自地狱蔓生而出的荆棘,静静地,散发着仿佛腥风血雨将至的气息。 但人们恍若未觉。广场方回荡着嘤嘤嗡嗡的声音,教徒口念念有词,口赞颂着某个神秘的名讳。 “爱若玛!” “爱若玛!” 强大而压抑的气息弥漫开来,人群一阵骚动。然后有人仿佛发了狂一般嚷嚷起来,这狂热的气息很快传染开来。人群好像着了魔一般,每个人都举起手臂来,汗流浃背、声嘶力竭,塞缇在人流之很快和阿尔走散。但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也举起手来,碧蓝的瞳孔深处好像倒映着一圈灼目的火环。 在如潮水一般杂音之,她仿佛寻到一块宁静安逸的所在,她看到手持圣剑的大天使从一片白光之跨步而出,天使将手长剑向帝国的皇宫方向一挥,宫阙顿时陷入火海之,塞缇仿佛看到邪恶的帝国在剑下沉沦燃烧,贵族们发出尖利的惨叫,那位女王陛xià也在火焰之痛哭哀嚎。 她看到了自己丧命在南方的那场战争之的哥哥。看到了那场令人憎恶的战争,看到了所有制造这一场痛苦的人――那些她所仇恨的掌权者,甚至是冷漠旁观麻木的民众,他们统统在火焰之化为飞灰。 当整个世界都化为一片火海,她忍不住站在火焰哈哈大笑。 “正是这样,烧死他们!”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之回荡着。 “烧死那些该死的统治者!” “烧死那些满脑肥肠的贵族!” “烧死那些异教徒!” “烧掉这一qiē,这邪恶肮脏的世界!” 但幻象很快逝去,塞缇看到有人在背后拽自己,“阿尔?”她恢fù了神智,回头看去。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秘会教徒。 对方全身下都笼罩在厚厚的黑布下面,只留一只眼睛闪闪发光,内里闪烁着冷冰冰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塞缇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条毒蛇――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主教找你。” “主教找我?”塞缇楞了一下。才想起阿尔下午和自己说过的事情,她四下看了看,但并未发现自己恋人的踪影“阿尔呢?” “你会找到他的,等仪式结束之后。”教徒冷冰冰地答道。 塞缇不敢多说,她知道违逆主教意志的后果,默默地点了点头。跟随那个教徒从人群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广场附近的一间店pù――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家面包铺,漆黑一片的房间依稀还能看到烘炉的轮廓,但几张桌子都被掀翻在地,地面一片狼藉,掀翻的桌子后面站着几个同样装扮的秘会教徒,主教站在几个人间。 主教是个看起来颇为和善的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仿佛都洋溢着慈祥的光辉,稀疏的白发拢在有些秃的脑门,阴影之下藏着仿佛污垢一般的几块老年斑。 看到塞缇进来,他温和地点了点头“塞缇,晚好。” “您晚好,主教大人。”塞缇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不必紧张,我的孩子,找你来是为了告sù你一件事情。” “主教阁下?” “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没多久,因为它和你有关,作为神的信徒,我想你有知情的权力。”老人眯起眼睛,蓝灰色的眸子内闪烁着意义不明的光芒。 塞缇愣了愣,心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情会和自己有关,而且竟然能惊动主教阁下。 “你想听听么?” 她点了点头。 “是关于杀害你哥哥的凶手。” “什么!?”少女好像一只受惊的猫一般瞪大了眼睛、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她哥哥是因为帝国对南方发动的战争被征募入伍的,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秘会的教士们告sù她这一qiē的罪魁祸首都是那些因为贪婪而贸然发动战争的贵族,她也一直将那些人视为凶手,但现在主教却告sù她了一个另外的说法。 “这里面并无隐情,我的孩子,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哥哥是死在埃鲁因人手,你知道指挥那场战争的埃鲁因人是谁么?” 塞缇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是乡下姑娘,但对于数千里之外发生在帝国境外的战争也不可能有多了解。事实她甚至不知道那场战争发生在什么地方,仅仅是知道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那场战争之。 “那个人是埃鲁因王国的伯爵,封地在托尼格尔。” “又是这些贪婪的贵族。”塞缇咬牙切齿地想到。 主教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我的孩子。我要告sù你的是,在这几天,你曾经见过对方不止一次。” “什……什么?”塞缇一下呆住了。 “那几个埃鲁因人住在你的旅店里面,你想起来了吗。” “是……是他们。” 主教点了点头,确认了塞缇的猜测。然后他默默地看着塞缇。少女似乎显得有些不安,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主教大人,我应该做什么?” “如果你想要复仇,这无可厚非,我的孩子,但这对你来说很危险……” “我不怕危险,主教阁下,”塞缇声音有些哆嗦地答道“我……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想要报仇?”主教的蓝灰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 塞缇犹豫了片刻。但心忽然浮现出兄长的形象,坚定地点了点头。 “但若你有什么意外,你想过你病榻的父亲么,我的孩子。”主教淳淳善诱道。 “阿……阿尔卡会帮我照顾好父亲……” “阿尔卡,我知道这个年轻人,他是你的恋人,对么?” 塞缇脸色显得十分灰暗,她低下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主教的脸隐藏在阴影下,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想要报仇。针对托尼格尔伯爵是行不通的,我的孩子,”他缓缓地开口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蕴含着魔力一般,一点点撬开塞缇心灵的潘多拉魔盒“不过你可以针对他身边的人,像他杀死了你的亲人一样……” “而这位伯爵大人正好有一位未婚妻和他在一起……” …… 塞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鲁施塔走到这里来的,她跌跌撞撞地走在供马车行驶的大道,不远处是熟悉的林地,与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畔景色。老肯特的旅店矗立在桥的另一侧。在夜色下像是一团朦胧的黑影。 道路两边的景象她司空见惯,但这一刻却感到无陌生,森林像是潜藏着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它们一眨不眨,在树木之间的孔隙紧紧盯着她。 远处夜枭鸣叫的声音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咕咕作响,偶尔树林会传来扑打翅膀的声音,那是这些带翼的生灵在林捕捉田鼠发出的响动。 这些声音都叫她瑟瑟发抖,她感到自己好像是一只漫无目的的孤魂,在这荒野之游荡。 老肯特的旅店越来越近,这栋木石制建筑的轮廓逐渐从黑暗显现出来,沉浸在漆黑无声的招牌、窗棂,一点点褪去模糊的色彩,在月光下逐渐分明起来。 但塞缇却越走越慢。 她哆哆嗦嗦地将手伸向自己的怀里,那里放着一只瓶子,她握住那瓶子,陶瓷冰凉的触感让她心脏猛然一跳。 她好像握住自己的命运一样,轻轻抽着气。 主教的话从一片浆糊的脑子里面浮现了出来。 “这瓶毒药你想办法让那个女人喝下去,你是旅店的女侍,总有办法让她们范,老肯特今天晚不在他的旅店,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瞧,这并不困难,也没有什么危险性,一旦你报了仇,教友们会把你救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塞缇下牙打着战,咯咯作响。 她只感到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一面是这几天住在猫与胡须旅店的那些客人们,一面是自己死在埃鲁因的兄长,有时候脑子里还不可抑制地冒出阿尔的形象来,那个年轻人带着他那种特有的嘲讽的神色看着她“你不是要为你哥哥报仇,塞缇,你在犹豫什么?” “可是这么做会给肯特叔叔带来麻烦。” “今天晚之后,帝国都将不复存zài,没有任何人会去为难老肯特的。” “不,那些埃鲁因人呢?” “坦率点吧,塞缇,你在害怕。看看你苍白的脸,哆嗦的手指头,真正面对仇人时,你的勇气哪里去了?” “不,我只是……” 两个声音在塞缇脑子里面搅合着,好像两把锯子,锯得她头痛不堪。她想停下来喘口气,但跟着她身后的两名‘教友’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将她踉踉跄跄地向前推了一把,对她说道 “去吧,塞缇,别让主教大人失望,也别让你哥哥失望,我们相信你能做到的。” 塞缇不敢回头,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只要稍有犹豫会遭遇某些可怕的事情,那两人看他的眼神让她想起小时候在布鲁坎见过的狼。 冰冷而凶狠。 她踌躇不前地来到旅店的正门前,门紧闭着,但她知道老肯特一般会在离家时将钥匙放在门前的地毯下面。她哆哆嗦嗦地弯下腰,想要去摸索那把黄铜钥匙,但正是这个时候,门后一个略微好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谁在外面呢?” 那个声音轻盈而富有节奏,充满了音符的跳跃感,仿佛它的主人将全部的强烈的好心融入其。 塞缇僵住了,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来,正是那个很好说话的商人小姐。 …… (推荐一本甚好的dnd游《游之贱贼信条》,故事有趣,设定严谨,据了解关于游戏世界的设定做了十余万字。而且更新特别给力,强推大家都去看看。 另附该书简介第一与人为善,第二和气生财,第三扶危助困,这是贱贼巴金斯在《世界》里为人处世的信条。 本书设定来源于dnd,每日保底更新6000,不定时一万到两万的爆发。)(。)xh118 第二百二十六幕 马亚德 “警告:你受到疫病伤害,造成0点伤害(其中33点已经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伤害,造成0点伤害(其中31点已经被抵抗)。” “警告:你受到疫病伤害,造成0点伤害(其中40点已经被抵抗)。” 布兰多忽然停下脚步,在视网膜中调出战斗日志,淡绿色的光屏浮现在他面前,上面早已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系统记录。 他立刻抬起头,这里已经进入了皇后区,此地在平日里是整个鲁施塔商业最繁忙的区域,沿街道两侧驻扎着数十家帝国最著名的商会,那些巍峨壮观的建筑此刻正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之中,每一扇门,每一户窗都紧闭着,街道上空弥漫着一层薄雾。 “雾气?”布兰多忽然抬手一抓,再张开手心,露出几只飞虫的尸体。 “怎么了,大人?”在他身后,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也停了下来,后者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开口问道。 不过银精灵小公主却盯着布兰多手中色彩斑斓的飞虫尸体,一言不发,眼中带着沉稳的光芒。 “认识?”布兰多问△≯道。 “这是瘟疫虫群,它们生于灰光之野的雾气之中,吞食恶魔的尸体和堕落灵魂的腐臭繁衍生长,”梅蒂莎静静地答道:“我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它们。” “这是幼虫,”布兰多点点头:“还没有完全长大,你见过的应该是成虫。” 他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死寂的街道,心中清楚梅蒂莎是在什么地方和这些虫子打过交道;瘟疫虫群是地狱的住民,食腐而生,通常一个族群由同一个母本所生。母本是一种巨型的成虫,一个族群往往只有一头,瘟疫虫群很少会离开母本太远,它们也几乎不会迁徙出灰光之野。 但有一个例外。 牧树人的十二支中,蛊虫领主代代皆是虫巫师,这一支牧树人手上就控zhì着巨量的瘟疫虫群。早在圣者之战的时代,牧树人就和银精灵、人类不止一次交过手,因此梅蒂莎应当在那个时候就不止一次见过这些地狱来客了。 这一代的蛊虫领主马亚德在几十年前就被帝国所捕获,关押在鲁施塔某个地下监狱深处,但连安德莎不久之前都在外面活蹦乱跳了,想来这位蛊虫领主也不会自甘寂寞。 “看起来女王陛xià遇到的不止我们一个麻烦。” “要准备战斗么,领主大人。”梅蒂莎问道。 “先加持防御法术,这些幼虫对我们造不成什么麻烦,但往里面就不好说了。”布兰多皱了皱眉头。牧树人的每一支都很难缠,安德莎在其中算弱的,马亚德虽然也强不到那里去,但却格外难对付。 在游戏之中他曾经和这位蛊虫领主打过交道,所以才会感到棘手,这里是瘟疫之雾的外围,到中心地区疫病伤害可以达到每秒一百多点一跳,没有擅长颂赞诗的施洗牧师根本寸步难行。 眼下虽然魔法伤害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可能中心地区的疫病伤害他也可以完全抵抗,但对于梅蒂莎和希帕米拉来说就很难说了。 这个时节他不愿多惹事端。他现在最迫切的目标是穿过鲁施塔到西面去与其他人汇合,并确认茜有没有被救出来,如果一qiē顺lì的话,他们就可以直接离开帝国了。 离开帝国的渠道也早就安排好了,皇长子和北方贵族会全力配合他,他们可以穿过长青走道。或者绕道安妥布若公国也行,这条路都还算安全――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如此。 至于帝都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与他――与埃鲁因人都没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也是女王陛xià的麻烦。 他仔细打量着这薄薄的雾气,心想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从雾气边缘穿过去。不过马亚德的要素是心灵迷雾,不是单纯的瘟疫之雾,在这雾气中很容易迷路,要想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何况对方是个心理变态,恐怕未必会允许几个活人从他的瘟疫之雾中毫发无损的离开。 只是现在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后面就是贸易区,谁知道白银女王有没有追过来。 希帕米拉依言支起了一个防御光盾,不过梅蒂莎却没什么反应,布兰多看了她一眼,才想起白银之民免疫疾病,在他们与蛊虫领主的交锋中,也是赢多输少。 “白银的血脉可真是令人羡慕。”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领主大人也不差呢,”梅蒂莎莞尔:“在下只是一只可怜的鬼魂罢了,哪里值得领主大人羡慕。” “是么,哪有这么可爱的鬼魂?” 梅蒂莎瞪大眼睛,银色的眸子里好像笼罩着一层薄雾,一旁的希帕米拉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气氛一时间倒是缓和了许多,三人也放慢了步伐,皇后区长越两公里多一点,整个区域由一条主要的街道构成,街道两旁是富丽堂皇的店pù与高大的建筑群,旧时代的商业之神克鲁努的神殿矗立在不远处的薄雾之中,此刻早已成了一座纪念碑似的建筑,纪念昔日众神的荣光。 布兰多几乎可以看到斑驳的外墙上镶嵌的金纹,它们光彩黯淡,过往的风光不在,炎之圣殿十分大度地没有将之推倒,当然也是表达对于玛莎和她的从神们的尊敬,事实上在帝国的乡野和埃鲁因的许多地区,人们还保持着对于旧神们的信仰,只是再也不能得到回应而已。 没有回应与庇护,也就没有牧师,商业之神克鲁努的神殿像是一座斑驳的空壳,在雾气中千年如一日地沉默。 事实上沉默的不止有这座神殿,整个皇后区都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只余下三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街上空空作响。 越往里走,雾气就越浓稠,不时有一只虫子撞在希帕米拉的光盾上,啪一声撞成一滩绿水。顺着光幕往下流,吓得神官小姐花容失色。 倒是银精灵小公主显得十分从容,几乎是面不改色地向前走着,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叫人想起她曾经是一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虽然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她成名的时候不过才十四岁。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布兰多这个时候几乎已经不心存侥幸了,他知道沉寂是因为皇后区恐怕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这里是整个帝都夜生活最丰富的区域,紧靠贵族区,在傍晚到深夜这段时候往往是最为热闹的时候,甚至经常有贵族偷溜出来体验生活,虽然说不上水马车龙,但至少也不会空无一人。 街道上看不到一具尸首,但看歪歪斜斜停在路边或者撞上梧桐树的马车就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马车的辕架与套索空落落地落在地上,连拉车的马都尸骨无存。 希帕米拉看得面色凝重。 布兰多却在想西德尼和维罗妮卡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和马亚德的忽然出现有什么关系。 正是这个时候,他们面前的雾气忽然嗡一声向两边分开,一只拳头大小的虫子扑面而来,布兰多反应极快,想都不想就拔剑而出,剑光一闪。这虫子已经啪嗒一声化作两块落到地上,六条腿还在一个劲地抽搐。 他一低头。发现这东西长得有点像是某种甲虫,浑身黝黑,六条腿好像刀子一样锋利,还没开口,一旁的梅蒂莎就抢先答道:“这是成虫,我们已经靠近母本了。” 靠近母本。就说明离马亚德已经近了,布兰多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从边缘穿过瘟疫之雾,反而走到瘟疫之雾中心来了。 不过走到这个地方,就说明对方已经发现他们了,再逃避就是自欺欺人。他索性不收回手中长剑,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是一座高大雄伟的而建筑,布兰多想了一下,才想起那是巡查骑兵的总部。 他抽空看了一眼漂浮在自己左上方的淡绿色光屏,战斗记录上的伤害果然已经上升到了近百,比他曾经遇到过的要稍微弱一点,不过想来这个时代才从地牢里逃出来的马亚德也不是他最强盛的时期。 “看起来他在那里等着我们。”他回过头对梅蒂莎与希帕米拉说道。 “嗯,”银精灵小公主点了点头:“不过有些奇怪,大人。” “怎么了?”布兰多知道梅蒂莎的经验丝毫不比自己差,甚至还要超出一些,在对于牧树人的了解上,也丝毫不逊色于自己,因此显得十分重视后者的意见。 “虫群太少了,”梅蒂莎轻声答道:“纵使马亚德有意识地隐藏,瘟疫之雾中也不应该只有这么少的虫子,何况我们走到这里,才遇到一只成虫,有些太不寻常了。” 布兰多挑了一下眉,这才注意到这一点,他只在有限机会中和马亚德交过一次手,而且那时主攻的还不是他,当时他所随行的格雷修斯骑士团只是负责牵制虫群而已,真正主攻的钻石武力公会。 他回想起那次战斗的经历,迷雾之中的确是铺天盖地的虫群,和眼下这稀疏的两三只差别有点太大。 “你认为呢?”三人一边小心地向前走去,布兰多一边谨慎地问道。 “我想到一个可能性,”梅蒂莎轻轻摇了摇头:“可还不敢确认。” 布兰多看她咬着嘴唇的样子,心中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也没有再追问。 迷雾中的巡查骑兵总部好像一头有血有肉的活物,高耸的要塞状建筑是它的背脊,城墙是它蜿蜒的颈项和脊柱,它蜷缩在此,一动不动,好像正陷入悄无声息的沉睡之中。 要塞中没有活人的迹象,显然已经全部罹难,好在巡查骑兵在城外还有营地,城内的总部通常只有一个中队的骑兵驻扎值守而已,不过即使如此,这次事故还是足以令帝国高层震动,要知道在帝都的巡查骑兵中,贵族子弟占了很大比例。 巡查骑兵的指挥官是帝国伯爵,仅次于极境的高手,如果事故发生时他也在这里,那么克鲁兹人的乐子就更大了。 三人一路穿过城门,悬起的吊桥没给他们造成任何麻烦,然后是空无一人的庭院,庄园的正门,走廊,旋梯,整个要塞中没有一个人存zài,甚至连虫子也不多,他们一路上只遇到了几次袭击,与其说是瘟疫虫群,不如说是虫群过后残留于此的个别虫子。 但笼罩于此地的浓厚瘟疫迷雾告sù布兰多,这里绝对是瘟疫虫群的中心,而非是虫群经过之后的地方。 他们一路上到要塞的第三层,也是最顶层,这里是整个巡查骑兵总部的中枢,理论上那位伯爵大人的办公室就应该在此。 这类军事建筑的内部结构大同小异,布兰多对克鲁兹人的要塞还算熟悉,很快就顺着走廊找到了那位伯爵大人办公室的所在地,在办公室的门口,他总算看到了此行的唯一几个人类。 确切的说是几具尸首。 其中两具匍匐在走廊上,面朝下,身上穿着巡查骑兵的制服,服色苍白,黑色的血液从他们身下渗透出来,渗进厚厚的地毯之中。 另外一个人靠在墙上,面孔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五官,好像被什么东西啃出了一个大洞,他的穿着就比较华丽了,伯爵风衣,镶金边的马裤,长筒靴,全身上下都是零零碎碎的装饰物,还穿着一件极尽奢华之意的胸甲。 可惜这件胸甲并未能保住他的性命,胸甲左侧有一个大洞,从中泊泊流出暗红色的血液来,这里应当就是致命伤。 这具尸体歪着头靠在后面的胡桃木护墙上,血涂了一墙,他的佩剑散落在一边,布兰多看到那把佩剑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赤隼,证明这人正是巡查骑兵的指挥官,帝国的某位伯爵大人。 布兰多将手一扬,那把剑就从地上飞起落入他手中,然后一闪,随即消失在了次元洞中。 帝国巡查骑兵指挥官的佩剑赤隼虽然比不上哈兰格亚,奥德菲斯这样的圣剑,但一样是不可得多的传古名剑,否则也不会代代相传,他可没有把好东西留给帝国人的习惯。 巡查骑兵指挥官的尸体旁边本来还有几头瘟疫成虫在爬来爬去,布兰多一动,它们立刻发现了陌生的入侵者,嘶叫着向这边扑过来。不过布兰多还没动手,旁边的神官小姐就向前一步,双手挥着山川之属,一个完美的本垒打,直接将这些虫子打飞了出去。 虫子嗡嗡叫着撞在一侧的墙上,随即碎成一地绿色的汁水。 布兰多也皱了皱眉,他忽然想到之前这些虫子竟然不是主动来进攻自己的,而是在自己惊动了它们之后才被动展开攻击的。而事实上越靠近母本,瘟疫虫群就越是谨慎,它们会疯狂进攻一qiē靠近这个区域的生物,不管是人还是动物。 这可不是瘟疫虫群应有的行为习惯。 他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却发现梅蒂莎同样深深地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帝国伯爵的办公室的方向。 在那里,只有一扇在浓雾之中残破了一半的木门。 ……(……)I752 第二百二十七幕 魇虫 布兰多也看到了那扇门,手持炎之刃小心地靠了过去,他推开门,一眼就在七零八落的办公室中找到了马亚德。 确切的说,这位牧树人的十二支牧首中排名第七的存zài,此刻已经被人劈成了两片,躺在房间的正中央。 伤口从他左肩靠近脖子的部位一直延伸到右腰际,一路向下,将肋骨和肺叶齐齐切开,完全撕裂了脊柱,暗红色的血水和黑色的内脏碎块喷溅而出,散落一地,一些叫不出名的虫子在尸体上爬进爬出,好像将空荡荡的胸腔当成了新的巢穴。 布兰多见过不少尸体,但仍旧免不了生出一阵阵作呕的**,他用手拦住后面的梅蒂莎,有些吃力地说道:“你们最好别过来。” 理论上来说,梅蒂莎的心理承受力比他可高多了,在千年之前的战场上无论是参战规模还是战场上的惨烈程dù都远胜现在百倍,作为一军的统帅,精灵小公主对于各式各样少儿不宜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不过无论如何,布兰多还是宁愿把她当成一个十四五岁还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梅蒂莎抿了抿唇,主动停了下来,看起来并不介意领主大人对她的照拂。“马亚德死了?”她轻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和梅蒂莎一样5∵,他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一点,虫群的诡异行为模式无不透露出这样的消息,只是太让人不敢置信罢了。 历史上马亚德死于星术之年前后,作为世界boss死在玩家手上,那一战打得轰轰烈烈,不少公会因此而一战成名。 而不是这样,静悄悄死在帝都鲁施塔的某个角落。甚至差点不为人所知。 两人都没有说话,希帕米拉看起来极为不适应眼下的环境,也没有开口,沉默萦绕在三人之间。 布兰多皱着眉头,眼下的局势越来越诡异复杂了,安德莎看起来完成了二次污化。还忽然出现在寒露庄园的战场附近,白银女王不知道在干什么,眼看竟然放弃了对于帝都的控zhì――“难道自己一行真的这么重要,至于可以让她不顾一qiē?” 而马亚德的尸体更像是一句无声的警告,古代的箴言都是最为严厉的警告,而此刻也是一样,这句箴言仿佛铭刻在尸体上,又顺着血水在地毯上蔓延。 它形成文字。 警告他尽kuài远离这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布兰多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所有人――他与白银女王的控zhì,向着某个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猛进。 “马亚德身上有没有二次污化的迹象?”梅蒂莎忽然又问道。 布兰多看向那具扭曲的尸体。立刻找到了相关的痕迹,他正想点头,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马亚德死在这里,那么他的虫群是否被人消灭了?” 梅蒂莎站在门另一侧看到他的脸色,似乎就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她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急促地答道:“瘟疫之雾还没有散去,虫群应该还在。” 但它们到那里去了? “母虫在什么地方?”梅蒂莎忽然问道:“它的尸体应该距离马亚德不会太远。” “不好。”布兰多心中警兆闪现。下意识地抽身后退,他才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那里地面上的地毯就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口子,下面的胡桃木板也齐齐断裂,好像被一柄无形的刀刃重重地斩在了上面。 一头奇形怪状的生物轻轻落在了地毯上。 那像是一头人形的螳螂,大概有一人多高,两足站立,浑身覆盖在黑得发亮的甲壳之下。它有一对复眼,表面光可鉴人,头呈倒三角形,双臂往下是一对长长的镰刀。 梅蒂莎抢先一步来到布兰多面前,右手一扬一支银色的梭状长枪就出现在了她手上。但她看到这头怪物,却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瘟疫虫?” 但布兰多却认出了这东西。 他盯着那头螳螂复眼上的两个暗红色的光环,已经中央同样色泽的光点,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别动。” 他压着声音对梅蒂莎提醒道,也是提醒后面还没有进门的希帕米拉。 这是一头魇虫。 他曾经在旅法师霍西曼的两个旅法师生物侍从――鹿身女妖伊莲和钟摆人手上得到过一套旅法师卡牌,逆境天堂,这套卡牌的核心生物之一就是魇炉生物。 这种构装体昆虫的原版其实就是多泽拉魇虫,诞生于盘蛇之渊的黄昏种。 奥丁也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种生物,魇族是黄昏的三大族之一,大地军团的主要敌人是晶簇,而巨人们则主要负责在元素疆界之内对抗芬里尔之子与能族,只有魇族甚少在历史中出现,据说在第二次黄昏之战中,它们曾经是混沌的主力,被称之为末日梦魇,魇族之名也因此而来。 但前两次黄昏之战后,这种可怕的生物就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哈泽尼亚人以它们为蓝本设计了魇炉生物,在天青之战中为文明一方而战,自那之后,魇族就成为了传说,仿佛是尘封于历史之下过往的传说。 然而今天,它们却重新出现在了布兰多面前。 若不是对方那富有特征的虹环与瞳孔,布兰多还不敢确认这东西就是传说中凶名赫赫的魇虫。 而魇炉不过是最低端的虫群,眼前这一头却是精英禁卫,生来就拥有近乎超越圣贤领域的力量。 布兰多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大约猜到了这头魇虫的来历,马亚德一定是把这东西当成了瘟疫虫群的母本,魇虫是虫族之王,统帅瘟疫虫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却遭到了反噬。 “真是不作不死。”布兰多心中忍不住腹诽,但这家伙却害苦了自己和梅蒂莎:“不过马亚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种东西的?”他又心想。 魇虫有很强的动态视力,但这不代表布兰多和梅蒂莎静下来它就无从察觉,这头螳螂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它的口器不断地交错着。复眼中倒映出布兰多与梅蒂莎的影像,仿佛在考虑自己应当怎么处理这两个入侵者。 “希帕米拉,后退,往外跑。”布兰多心中默默地向门外的神官少女传递着心灵讯息,不过他知道这意义不大,魇虫最强的就是心灵能力。 它们是灵能生物。 果然,就在希帕米拉向后挪动脚步的第一时间,仿佛受到激怒的魇虫忽然抬起头来,一道无形的波纹就向门口的布兰多和梅蒂莎撞去。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布兰多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连眼前的景物都偏离起来,但他还算轻松的,高得离谱的意志属性挡住了大部分心灵冲击,一旁的梅蒂莎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银精灵小公主惨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布兰多甚至来不及扶住梅蒂莎,就看到那头魇虫已经向自己扑了过来。它速度快得惊人,但布兰多知道事实上对方的速度应当比自己‘看’到的更快。这是有圣贤领域力量水准的黄昏种,虽然没有法则之力,但单凭基础属性就足以傲视群雄,自己能看到它的动作轨迹,纯粹是因为时间法则在产生作用而已。 他不敢过于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断,提前一步抱起昏迷的梅蒂莎就向后一滚。一如既往的谨慎毫无疑问救了他一命,一道白光从门上闪过,连门带墙咔嚓一声斩成了两半。 布兰多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动,或者晚了片刻,那么此刻同样是和马亚德一样的下场。 他向希帕米拉那边看去。神官小姐反应十分迅速,已经要跑下楼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不过布兰多嘴里有点发苦,这可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瘟疫之雾有一两里范围,要等希帕米拉跑出去可不容易。 左还是右? 他知道魇虫的攻击马上又会接踵而至,眼下他的装备和能力丝毫不能提供给他任何帮助,他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又知道过去丰富的战斗经验了。 不过这一次布兰多却判断错了。 魇虫并没有动。 因为它忽然转过了身,一道黑光在它身后击穿了帝国伯爵办公室的窗户玻璃,在它――在这头拥有等同于圣贤领域实力的怪物反应过来之前,准确地击中了它。 布兰多听到这头怪物发出一声吱吱的嘶叫声,然后就被那道黑光掀起,重重地砸在天花板上,然后才落下来。 但它落下来的第一反应竟然并不是立刻去找窗户外面的攻击者拼命,它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布兰多一眼,果断地从另一边走廊的墙上撞了一个洞,头也不回地从那个方向逃走了。 “什么情况?” 一时间布兰多竟然呆住了。 他下意识地向办公室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那个方向的窗户轰然炸裂,要塞的整堵外墙都在外力作用下轰然倒塌,风从外面涌了进来,将弥漫在房间中的雾气都吹散了一些。 然后布兰多看到了悬浮在外面半空中的人影。 那一时间他只感到从头到脚血都冻结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那头该死的魇虫再回来,至少也比面对面前这家伙更好一些。 因为他看到了龙后格温多琳。 黑龙棱状的瞳孔正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 阿尔卡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环视四周,年轻人在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的踪影,但让他失望的是他一无所获。广场上狂热的氛围让他很不适应,他生在鲁施塔附近的乡下,但却曾经跟随一名修士学习过不少东西,可以说受过不错的教育――至少作为农民的儿子来说是这样的。 卑微的出身和与之不匹配的知识促成了他敏感的性格,这样的人天生不善于相信任何人,在他眼中――不管是帝国的贵族,还是那些藏头露尾的秘会教徒,都是同样的令人怀疑。 但他很清楚这些人在鼓捣什么,在他看来教徒们所谓的召唤天使爱若玛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明显是在鼓动一场暴动,就像过去几十年中异教徒们反复上演的剧目一样。这样的暴动毫无疑问会失败,但贵族们一样会感到彻骨的疼痛,这大概也是‘他们’唯一向那位自大的女王陛xià报复的机会。 广场上的仪式正进行到**,但他却与周围虔诚的市民显得格格不入,他冷眼旁观,像是隔着一扇窗户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qiē,心下唯一有些牵挂的是塞缇的下落,他之前看到有教徒将她带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稍稍感到有些不安,而正是这个时候一两句低沉的交谈声忽然从后面传来过来。 阿尔卡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人群背后站着两名高阶教徒,他认识那些人,正是‘主教阁下’的亲卫。 “安德莎大人吩咐我们……主教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那么关心?” “这是另外一位大人的意思,小心些。” “可那些埃鲁因人……” “那位小姐到这里来本身就是安排好的,住嘴。” 埃鲁因人四个字像是钉子一样钉进了阿尔卡的脑海中,一系列画面在他的思绪之中成形,他好像看到了笼罩在暮色之下的老肯特的旅店,整个人瞬间就警觉起来。 他竖起耳朵,小心地将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 而这时高阶教徒的目光正在人群中巡视,年轻人小心地低了低头,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后者巡视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关注她的可不只有我们,还有那位女王陛xià,你们当真以为那个疯女人会对一个乡巴佬贵族感兴趣?” “白银女王?” “当然,所以大人们的事情,你们最好少开口参合。” “原来如此,可主教大人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乡下丫头去做?” “这我可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大人自有他的用意,再说那个笨女人可是复仇心切――” 听到这里,阿尔卡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停跳了半拍。 最后的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刺向他的心中,让他下意识地从跪伏在地的人群之中站了起来,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站在后面的高阶信徒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见鬼,你在干什么!” “该死,他在偷听我们说话!” 秘会教徒发出一阵尖叫,年轻人瞬间在这刺耳的尖叫声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分开人群向自己扑过来的邪教徒,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跑。 ……(……)I752 第二百二十八幕 初生种 “咦,你是叫……塞缇对吧?” 猫与胡须旅店的正门推开了一小条缝隙,罗曼从中露出半只眼睛来,带着浓浓的好奇色彩看着面前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少女。 她倒不在意这个时候旅店外的大道上忽然出现一个大活人有多么奇怪,大家都出去了,也没人陪她聊天,布兰多不在,而以迪尔菲瑞的身体状况,白露也不让她去打搅后者,至于她对那个看起来就头脑过人的宰相千金倒是十分有兴趣,可惜后者才和她说了几句话不愿意搭理她了。 先前她花了半个钟头来观察旅店外流淌的河水,不过这事儿总是会让人厌倦的,如今有人送上门来陪她聊天,她倒是十分开心。 塞缇哆嗦了一下,才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你什么东西拿丢了么?” “没……没有。” “可你平时晚上不会来旅店。” “我……” 罗曼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打开门一把抓住后者的手,将她拉了进来,然后得意地冲后者眨了眨眼睛:“不要见怪,布兰多让我谨慎一点儿。” 可怜的少女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到:“不是让你谨慎一点?” 但后f者却毫不在意:“塞缇是自己人,所以我想来应该没有关系。” 商人小姐的热情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倒叫塞缇心中好一阵砰砰乱跳,这和后者预想之中的情形根本不同,在她想来埃鲁因人应当是穷凶极恶且傲慢自大的,而不是一脸开心地将她当成自己人,她手足无措,心中一时间充满了负罪感。 一面是心中复仇的动力。一面却无法将面前的人与复仇的对象等同起来。 “你带着什么好玩的东西吗?”罗曼好奇地注意到后者捧着胸口的手。 “没……没有!”塞缇脸都吓白了,额头上湿漉漉的,竟是出了一片冷汗,好在后者竟没发现,而是专注地盯着她的怀里。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塞缇结结巴巴地答道:“肯特大叔出去了,我来看看你们有没什么需要的。厨房……厨房里面有……” “那正好,”罗曼打断她道:“你来陪我聊天吧。” “什么?” “我不饿啊,但是很无聊,塞缇你来陪我聊天吧。” “我……好……好的,那要喝、喝点酒么,厨房……厨房里有苹果酒。”塞缇脑子好像总算转过弯儿来,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苹果酒。”罗曼沉吟了小片刻,点了点头:“不过那你可得快一点儿。” 少女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就向厨房的方向走过去。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该不该继续下去了,但无论如何也要先找个单独的房间静静再说。 然而她才刚挪动步子,黑暗之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影,一只白色的狐狸优雅地落在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看着站着不远处桌子上忽然出现的生灵,后者昂着头,用寒光闪闪的目光盯着她,给人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它是有智慧似的。 塞缇正在奇怪这一点,忽然白雾开口了。口气冷冰: “你怀里是什么东西?” 塞缇整个人都好像中了一箭,僵在了原地,不是因为狐狸会说人话,而是因为这话里的内容,冷冰冰不容质疑的口气让她连惊讶的余地都失去了,她感到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我……” “白雾。塞缇怀里没有东西,我先前问过她了。” 这毫无心机的话叫少女心中羞愧难当,白雾却没好气地打断后者道:“你闭嘴。”罗曼十分委屈地撅了撅嘴巴,白雾这才回过头看着旅店的女侍应生,狭长的目光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我不知道是谁唆使你的。小姑娘,不过看样子你知道的应该不多,我建yì你别上当,那些在背后玩弄阴谋诡计的家伙不会安什么好心的。” 它停了一下:“在她眼中,可不会考虑你这样的小人物的死活。” 白雾下意识地以为在背后唆使塞缇的自然是鲁施塔的那位女王陛xià,因此才会如此说道。 塞缇被说得动摇起来,或者说她早就犹豫了,她茫然无措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阵子才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那东西来。 在她手上的是一支巴掌大小的试管,塞上了木塞,里面装满了一种奇特的液体,这种液体先前放在布料之下时毫不起眼,但当它被拿到黑暗之中时,却散发出寒冰一般色彩的冰冷荧光。 荧光从塞缇手中放射开来,在整个黑暗的旅店之中蔓延,勾勒出大厅中每一张桌子、每一张椅子的轮廓。 罗曼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发出好奇的声音:“咦?” 这个单调的音符讽刺得塞缇垂下头去,以为后者在讥讽她先前说谎,但事实上商人小姐根本没往那个方向去想,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东西很好玩而已。 “她告sù你让你用这东西来下毒?”白雾仍旧眯着眼睛,十分睿智地猜出了对方的说法,“她一定没告sù你当你拿出这东西的时候整个旅店都会被惊动。” 塞缇也惊呆了,显然也没想到这‘毒药’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她就是再笨此刻也明白自己被利用了,这样的毒药在要了别人的命之前会先要了她的命――难怪那两个跟来的秘会教徒根本不允许她事先拿出这毒药来。 想到那两个跟来的秘会教徒,她头皮忽然有些发麻,那些教徒可不好惹,她曾经亲眼见过他们杀人的样子,她忍不住有些害怕地想要提醒面前的两‘人’。 但这个时候白雾却皱起了眉头,它不安地想到了什么,没有人会用动静这么大的毒药来提醒它的对手,它很怀疑这背后那个女人还有什么阴谋诡计――至始至终。白雾都始终以为是白银女王在背后捣鬼。 它忽然对面前的少女说道:“你最好把这东西拿远一点,我怀疑它根本不是什么毒药。” 而仿佛为了应证它的话一般,塞缇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瓶子就剧烈震动起来,玻璃试管发出咔擦一声脆响,竟然从中间裂开来。 一道白光从中炸裂的玻璃碎片之间飞射而出。射向一旁还茫然无知的商人小姐。 “小心!” “这是神之血!”白雾忽然跳起脚来,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该死,这个狡猾的女人!” 塞缇艰难地扭过头,她不知道对方口中的‘狡猾的女人’是什么意思,但她看到那道白光由她手上射出,正中商人小姐身前大概三寸的地方,被浮起的一层荧荧的白光挡住,但它立刻炸裂开来,散发着荧光的青色水雾一下就在整个旅店之中弥漫开来。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能下意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忽然感到手指尖有些发麻,低头一看,竟惊骇地发现一层灰色仿佛石头一样的色泽正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上蔓延,它们先形成无数斑点,然后连成一片,只用了片刻,就将她的双臂化作了坚硬的石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石化就已经蔓延到了她颈项的位置,将她的声音锁在喉咙之中。接着是面庞,塞缇很快赶到意识模糊起来。 她最后看到的一幕是白雾如同闪电一般从窗户射出了屋子。 旅店内顷刻之间就变得一片死寂。 猫与胡须旅店之外的橡树林中,一只沙漏正静静地放在岩石之上,在月光之下,光滑的玻璃表面散发着一弧微光。 它正对着远处孤零零矗立在大道边上的高大建筑,直到一只手将它拿起来。 “到时间了。” 沙哑的声音说道。 森林中数道黑影忽然活过来。扭动着,一个接着一个秘会教徒从灌木从中走出来,若是塞缇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吓得叫出声来,少女做梦都想不到会有如此多的人跟着自己来到这里。 而为首的两个人正是押着她来此的两个秘会教徒,其中一个手中拿着那沙漏。有些冷漠地对其他人吩咐道:“要活的,你们应该明白大人的意思。” 秘会教徒们一言不发,陆续走出了林子,每个人都端着一张十字弓,另一只手上拎着捕网,他们形成一个包围圈向着猫与胡须旅店围过去,不过这座近郊的旅店此刻安静得有些可怕,一行人走上了大道,黑漆漆的建筑物中还是毫无响动。 两位带头的秘会教徒互视一眼,倒没什么表示,那是盖亚的神血,组织内最顶级的三大神血之一,可以说仅次于元素神血,至于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玛莎之血,那是谁也没见过的东西。 想必旅店内的人,除了目标之外,都应该被石化了吧。 为首的教徒脸上神色难明,三大神血都是教会内的珍藏,最近几十年组织在对于它们的研究上有了长足的进展,才能够勉强使用在凡人身上,作为核心成员之一,他十分好奇那位‘大人物’怎么舍得在一个人类小女孩身上用这种东西。 他心想自己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了。 但愈靠近旅店,教徒们逐渐发现了问题,一丝丝青色雾气正从旅店的窗棂、大门的木质缝隙中逸散出来,很快就逐渐有人停下了步子――神血仍旧处于逸散状态,这说明目标可能并未吸收神血。 难道说是被石化了? 还是说出了什么异常? 无论哪种情况,都足以叫人小心起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将目光集中在为首的教徒身上,后者脸色也是微微一沉: 这和预料之中显然有些细微的差异。 “停下来。”他举起手来,示意众人停下,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没有想象之中的恭顺,而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惊骇的神色。 在他眼里,在场的所有人一双双眼睛中倒映出的是仿佛见了鬼的神色。 他下意识地反应了过来,只感到头皮一阵发炸,将手中的沙漏一丢,反手就要去抽自己藏在斗篷之下的弯刀。 弯刀顺lì得有些不可思议地被拔了出来。 带头的秘会教徒头也不回,反手向身后一挥,但并没有斩中他想象之中的东西,而是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给握住了。 那手掌并不大,但冷得好像冰块一样,秘会教徒几乎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连带弯刀一起给从身体上扯下来,轻yì得仿佛拗断一根树枝一样。 然后剧痛才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他惨叫着跪在地上,寒光一闪,脑袋就落了下来,滚落在大道上的沙尘之中,变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整个过程持续不过几秒钟,甚至在场的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qiē声音就已经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视了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而是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女人。 那是个小女孩。 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地方风格十分浓郁的服饰,看起来就不像是克鲁兹人,一头棕色的长发,宽阔光洁的额头,看起来十分小巧可爱,若不是对方的两只眼睛显得太过诡异的话。 少女悬浮在半空中,一头长发无风自动,眸子里根本看不到眼白,甚至也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仿佛两个不断旋转的黑洞,要将人的心神都吸引进去。 她开了口,声音全然不像是商人小姐的清脆可爱,而是冰冷而沙哑,仿佛天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严: “凡人,你们用这种东西把我引出来是干什么?” 然后她又皱起眉头,用血淋淋的手按着额头,仿佛十分痛苦的样子: “呜呜,好难受……布兰多……” 除了她之外,在场竟然没有任何人能发出一丁点声音来,有机灵的教徒想要借着这机会偷偷溜走,但他才刚挪动脚步,就忽然惨叫出声,抱着头跪倒在地上。 在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的脑袋像是西瓜一样轰然炸裂,红的白的人体碎片漫天飞舞,失去了生气的躯体缓缓倒在尘土之中,抽搐了两下,就再无动静。 “这……这是……”总算有人哆哆嗦嗦仿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心……心灵能力,精神冲击。”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无不掀起了翻江倒海一般的波澜,能够参与这样的行动的秘会教徒定然不会是外围教众,作为核心信徒,他们知道很多常人所无法企及的秘辛。 在沃恩德,没有任何巫师能够施展心灵能力,哪怕是作为白银之民的布加人也不行。只有少数几种异怪拥有最为粗浅的灵能,但眼前这种程dù的精神冲击,只能让他们想起一个词汇来。 非人。 所有人心中无不后悔不已,他们究竟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zài? ……(……)I752 第二百二十九幕 格洛里娅公主 萧瑟的夜风如同幽灵的五指一般穿过河畔的树林,令树叶瑟瑟发抖,鸟鸣虫嚣皆噤若寒蝉,只剩下沙沙的声音,形同无形脚步穿行于林间。空气中带着一丝浓郁的血腥气息,大道之上的战斗――或者说单方面的杀戮过去了好一阵子,一道影子才从挺立的树干背后分离出来,她小心翼翼地来到大道边,盯着先前发生战斗的地方发呆。 她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她本来以为邪教徒会把那个讨人厌的女人带走,她袖手旁观、不需要插手,而一qiē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但她却看到了一幕惊天剧变,她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如同冷血的怪物一般杀了所有人的家伙究竟是不是那个平日里看起来笨得有点令人不齿的商人小姐。 那究竟是何方神圣? 德尔菲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粘稠的血腥味直冲入鼻,她胸中顿时涌起一阵呕吐的**。 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忘掉这回事儿。 但虽然极力保持平静,而且事情总的走向也并没有太过出乎她的预料,然而不知为何,她的手却在微微哆嗦,她在害怕,显而易见这是旁人在她身上少于见到的情xù。 自从实际上掌管家族开始,德尔菲恩就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再畏惧什么了,她将那些过于柔软而无必要的心思早早地埋葬,男人们冷酷,而她比他们更坚决与无情。 复仇也是一样。 大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宰相千金缓缓走到路边,暗红色臭烘烘的血液汇聚成溪流流淌到她脚边,面前是只有在屠宰场中才能看到的场景。 沙尘中只剩下散落一地的尸首。确切地说应该称之为尸块,眼珠子、半个脑袋、破开的胸腔以及七零八落的手与脚,仿佛开了个露天的肉铺。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部件,此刻残缺不全,如同烂肉一般东一块西一块地散布着。其间污血横流,与沙土混杂在一起,将泥土都渗透出深重的暗红色,恍若下了一场血雨,地上都是血色的污泥。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腐臭的味道,好像用来堆积咸鱼的仓库的味道。 德尔菲恩弯下腰。一只手按着胸口靠近锁骨的位置,终于干呕起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脸若白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心中有些茫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她站在路边怔了好一会儿,才坚决地转过身,走进猫与胡须旅店。 “不管怎么样,那个怪物应该已经进入帝都了,而我还是得把剩下的事情完成。”她心想。 旅店内盖亚神血的气息早已散去,只有地上、桌上还残留着一些荧光物质,德尔菲恩小心地避开这些东西。向大厅中央的一尊石像看去。 塞缇似乎仍旧保持着生前最后的景象――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的每一个最细微的神色,衣服上的每一个皱褶。都显得栩栩如生。 那看起来像是某个雕刻大师竭尽一生心血的最高杰作。 事实上在某些偏远地区,一些邪恶的巫师的确喜欢用活人来充当雕像,他们中内心最阴暗的那些人,甚至喜欢收集美丽的处女来完成这项工作。 德尔菲恩默默地看着雕像,也无法确认对方是死是活,但这不重要。她来到大厅的角落,从壁炉下面拿出一柄锤子。接着拖着锤子用尽全力向塞缇的石像砸了过去。 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一锤砸实。那么想必再高明的巫师也没办法将碎裂了的石像再拼接起来,尤其是在石像生前还是一个活人的情况之下。 但想象之中的情形并未发生,在锤子带着呼呼的风声接触到石像的表面之前,它的锤头忽然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正在抡锤的宰相千金好像撞上了一头正在横冲直撞的巨龙,砰一声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大厅一侧的墙上。 她闷闷地惨叫了一声,才从墙上滑落下来,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她用手捂住嘴,手指之间立刻腥红一片。 德尔菲恩口鼻溢血地向四周看去,却看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气息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的女巫装扮,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熟悉的光彩。 她觉得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个女人。 “罗曼去哪儿了?”女人进门就问道,语气冰冷。 “我不知道……” 德尔菲恩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自己的喉咙将自己从地上扯了起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双脚离地,一阵阵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不……不是我……” 宰相千金翻着白眼,如同缺氧的金鱼一般长大嘴巴,她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喉咙,在半空中徒劳地乱踢着。 她做梦都没想到先一步回来的竟然不是布兰多,而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巫,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出手就要杀她。 她向来美貌自信,也习惯了陌生人对她天然的好感,但再美的容貌与身体失去了灵魂也只是一个空壳,她终于感到害怕起来,死亡的恐惧如此深刻而鲜明,大腿内侧一热,湿意顿时顺着她修长的双腿蔓延而下。 大厅中顿时弥漫起一股古怪的气味。 但德尔菲恩此刻早将这些旁枝末节置之脑后,她眼冒金星,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那个女巫却全然不在意她的反应,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吟唱一段冗长的咒语。德尔菲恩虽然不会魔法,但也知道某些神秘的手段。在这最后的关头她脑子里终于清晰了起来,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她吃力地尖叫道: “我认识你……” “你是格洛里娅公主……” “我……我在十三年前的长青祭上见过你……” 成熟的女人微微一愣,手上的力量也随之消散,半空中的德尔菲恩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被尿液浸湿的部分。冰冷的这才触感令她感到羞愤难当。 即使是她几乎被烧成焦炭时,她也没感到这么绝望过。 她下意识地恭顺地低下头,不敢再去看对方。 倒是对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你是尼德文的孙女。” 德尔菲恩没有点头,当然也不敢否认,算是默认了。 “罗曼呢?”那个女人又问道。 “她……去鲁施塔了。” “我侄女虽然大大咧咧。但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鲁施塔。” “有邪教徒用神之血来暗算我们,我躲在厨房里面才逃过一劫,罗曼她杀了所有人,然后去鲁施塔了,我追不上她。”德尔菲恩半真半假地答道。她当然不敢全部说真话,但一方面又害怕被对方拆穿,忍不住不可抑制地发出上下牙轻轻碰触咯咯的响声。 女人看她披头散发的样子,倒也没拆穿她半真半假的谎言,而是反问道:“罗曼会杀人?” 德尔菲恩紧紧地抓着自己湿漉漉的裙子,手上几乎毫无血色:“我不知道,她……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 “变得……让人认不出来,她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们。口口声声必称凡人,我……我感觉那根本不是她。”德尔菲恩不敢隐瞒,低声答道。 女人沉默了片刻。脸上不知是喜是怒,她忽然将手一扬,就在宰相千金哆嗦起来以为后者要杀自己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矗立在大厅中央的石像凭空消失不见。 女人这才回过头看,看着她道:“你去找布兰多,告sù他这里发生的一qiē。让她来找我。” 德尔菲恩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不知为何。她此刻心中已经不愿意去见布兰多。而看出她的犹豫,女人讥讽地一笑:“这个时候才想起害怕了?你和你祖父比起来差远了。不过你不必害怕,你就如实告sù布兰多,然后告sù他是谁吩咐你去找他的。” “格洛里娅公主?” “不,”女人摇了摇头:“是我的另一个身份,克努戴尔,盲之女美纱的信者,命运的女巫,你告sù他我先前让他看到的琴惑座的主星只是一个假象,命运的女巫拥有魅力的领域,欺骗人心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若他还不相信,你就告sù他我是罗曼的姑姑,掌握着他小时候尿床的一手信息,而且他想要娶我的侄女,就必须先过我这一关,明白了么?” “大……大人?”宰相千金差点没被呛住。 “你感到很奇怪?这可是对于贵族的名誉来说生死攸关的事情,你应该明白这一点,所以在见到我之前,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德尔菲恩心中古怪无比。 …… “咔嚓――” 有那么一瞬间,布兰多感到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他重重地撞在一面石柱之上,但坚硬的岩石根本无法阻挡他的去势,石柱轰然倒塌,连带失去了支撑的大厅也摇晃起来,顷刻之间坍塌了一半。 他像是一颗流星般在混杂的碎石之间撞向下方,唯一能做的事情仿佛只有紧紧地抱住昏迷过去的梅蒂莎,直到再一次撞上一面墙壁,背后传来的巨力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全身骨头都散了架一般。 不过他来不及松口气,立刻与银精灵小公主换了位置,吃力地将后者掩护在身体之下,只片刻,头顶上断裂的天花板就轰然下塌,碎石夹杂着泥沙滚滚而落,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只简简单单地一击,布兰多就发现自己显现在光屏上的生命值少了一大半,当初在长青走廊看龙族压服龙后与她的两个属下时,他可完全没感到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可怕,而直到真正面对时,这种令人绝望的差距才展现出来。 圣贤领域,这是凡人自从圣者之战以来从未达到过的领域,而黄金与白银之民的骄傲,就在这恐怖的层次差之间展现出来。 毫无道理的碾压。 布兰多喷了一口血,染得小公主胸口一片通红,但他却顾不得这么多,手中的炎之刃向前一闪,一道剑光在破碎的废墟之下斩出一条通道,在泥沙完全将两人掩埋之前,他如同流光一样射了出去。 半空中的格温多琳第一时间就察觉了布兰多的动作,事实上她没怎么动作,整个巡查骑兵总部以及周边差不多一英里的范围内就全部笼罩在她的法则之线下,就像是蛛母编织的巨网,在这网中每一根丝线的细微动弹都会如实回馈到她的感知之中。 她犹豫了一下,才放弃了去追寻魇族的冲动,一头罕见的魇虫母本虽然重要,但却比不上眼前这个年轻人。 她此刻心中愤怒无比,这个马亚德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再三告诫对方不要招惹闲事,只需要制服城内的巡查骑兵就可以完成计划,没想到对方还是擅自行动,非但如此还将魇虫之母惹得暴动起来,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十二牧首少一支并不能让她感到任何感触,但魇虫之母却是牧树人好不容易才从最终之战的战场上找到的孤本。 “可惜了。”格温多琳心想,她抬起手来,正准备收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舍不得魇虫之母,于是收回手在镶嵌在胸前的一枚水晶上轻轻一抚,水晶顿时发出蒙蒙的微光来。 “安德莎,魇虫之母逃了,你现在放下手中的其他事情,去把它找回来。” “大人,马亚德他……?” “你不用管那个蠢货,你小心一点,魇虫之母好像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你找到它别轻举妄动,通知我过来。” 水晶那边沉默了片刻,才传来回答:“我明白了,大人。” 龙后这才回过神来,她早已知道布兰多旅法师的身份,倒也不怕对方从他的感知之中忽然消失,白银女王和她身边那些凡人拿神民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却不代表黄金之民也是如此。 当年的崔西曼与奥丁也不是无敌,旅法师们运用能量的手段虽然诡异,但却并非无迹可查,在法则之网的笼罩之下,那个年轻人照样无可遁形。 但当她仔细搜索自己张开的大网时,这位龙后脸上的表情忽然不自然地凝固了。 她竟愕然地发现,布兰多竟真的从她的感知之中彻底地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存zài过一样。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 ……() 第二百三十幕 表露心迹 一只沾满灰尘的、血迹斑斑的手从废墟下伸了出来,撞得石块稀里哗啦往下滚落,这只手紧紧抓着一枚水晶球,水晶球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激发了,表面散发着蒙蒙的微光,一层薄薄的雾气从它表面逸散出来,将四周的一qiē都笼罩在其中。 染满血污的手挣扎了两下,然后掀开一块比较大的碎石,那石头好像是没有重量的泡沫一样,被轻飘飘地掀起来,滚了下去,发出重重的声音。 然后哗啦一声,碎石与断裂的木料被顶起来好大一块,下面钻出一个满身灰尘的人儿来。 那人全身上下都灰扑扑的,只剩下两只眼睛还灵活有神,他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一眼,并未发现龙后的身影,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正是布兰多。 他心想看来精灵女王起码没有在这件事上和他开玩笑,他手中的避龙宝珠果然起了作用,否则区区一层薄薄的碎石与木料是绝对挡不住格温多琳的搜索的。 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晶球,布兰多随手打开腰包,将之丢了进去,虽然隔了一层布料,但笼罩在他身体周围形同雾气一般的水雾薄膜并没有丝毫减少,想来并未影响这宝珠的作用。 不过他却因此而腾出手来,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岩层下面的梅蒂莎给抱了出来。他自己浑身是擦伤,但银精灵小公主却在他的保护之下几乎毫发无损,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儿,他将后者背起来,一手拄剑。谨慎地向四周看去。 这里应当已经是巡查骑兵总部的外围,半座要塞都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坍塌――虽然之前他与龙后之间的交手根本说不上是什么战斗,充其量不过他出手阻拦龙后追向希帕米拉,然后格温多琳还击了他一下而已。 这就一下,就造成了眼前所看到的这一qiē。 布兰多站在夜色下。骇然地看着眼下的场景――大约上万平方米的废墟,比拆迁还彻底,就好像是后世爆破组定向起爆之后留下的杰作,他所能目睹最大的碎片竟然是原本在巡查骑兵总部前庭的喷泉,‘幸运’的只裂成了两半而已。 泉水从裂开的喷泉中泊泊流出来,已经淹满了大半个前庭。搞得好像巡查骑兵总部的一半区域原本就是个水乡泽国似的。 “这下女王陛xià的乐子可大了,重建要不少钱吧,不过帝国人就是有钱,只是不知道她打算怎么向民众解释这一qiē呢。” 布兰多忍不住有点幸灾乐祸地想到,他心想格温多琳还真是一点不留手。堂堂圣贤之境的强者竟然敢在市区全力出手。 当然,他也不敢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全力,毕竟过去有圣贤一击毁miè大半个城市的传说在前,只是很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而已。 不能变强,就永远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时代,他或许已经站在了凡人的顶点,但与那些传说之中的存zài相比,却也还差得太远。 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龙后格温多琳的踪影,他知道对方可能以为自己靠什么手段逃了,因此到外围去搜寻自己的下落了。巨龙们往往相信它们引以为傲的物理速度,因为这样的错觉而犯自大的错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有些担心逃走的希帕米拉,当时留给神官小姐的时间并不多,他也不敢确认对方究竟有没有逃出龙后的感知范围,布兰多用心灵联系联络了一下对方,却发现并没有回音。 他的心一下就提紧了。一连发了好几个讯息,没想到却收到了罗帕尔的意外回音。 这位火爪蜥蜴人领主此刻距离他并不远。事实上它此刻正位于皇后区的外围,距离布兰多不过几条街区的距离而已。 布兰多向后者询问了关于希帕米拉的问题。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之后,才知道对方先前在寒露山庄的战斗结束之前,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战场。 座位一位荣耀的战士,罗帕尔它并不经常选择后退,但布兰多给予他的任务是保护花叶领的大小姐,而作为一个合格的保护者,总是在第一时间将被保护者至于最安全的境地才是它最好的选择。 它早早地就来到了皇后区等着与布兰多汇合,直到马亚德占据了这里,后者才小心翼翼地退到皇后区的西面,并未选择与邪教徒发生冲突。 布兰多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拘小节的大个子竟然有如此心细如发的一面,不禁十分赞叹,肯定了对方两句之后,才问道: “法伊娜还在你身边么,罗帕尔?” “法伊娜小姐并无什么不妥,大人,”火爪蜥蜴人领主仍旧是一板一眼地答道:“我们还遇到了其他人。” “其他人?”布兰多微微愣了一下。 “是维罗妮卡女士,还有其他人。”由于在信风之环时曾经见过一面,所以罗帕尔只认识维罗妮卡,但布兰多从它的话语中一下就明白,罗帕尔碰到的是西德尼一行人。 根据之前梅蒂莎和希帕米拉的说法,还有一位大人物应当也与他们在一起,他知道那是一位曾经在帝国历史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他与先位皇帝一起制定了几十年后直至今天帝国的秩序,直到他们的后继者――白银女王将这一qiē彻底摧毁为止。 但无论如何,这个人也可以说得上是曾经改变了整个世界的人。 他是帝国的先任宰相,传奇的尼德文。 布兰多轻轻呼了一口气,他没有去问为什么西德尼她们为什么现在才到皇后区,只是低声对罗帕尔嘱咐了一声:“罗帕尔,你让他们在原地等我,不要随便冒头。告sù他们龙后格温多琳在附近,等我来和你们汇合。” “是的,大人。” 罗帕尔丝毫不问龙后格温多琳是谁,似乎也不关心布兰多有没有能力走到他们那里,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只刻板地执行命令。 但就是这样,反而让布兰多感到更加省心。 至少在他手下诸如墨德菲斯、安德丽格、夏尔甚至是神官小姐这样不省心的家伙当中,还有一个叫他可以安心命令的人。 说起来当处他在寒露山庄山麓下命令墨德菲斯、夏尔分头行动之后,就再没收到过这几个人的音讯,自从看到那头魇虫之母后,布兰多就感到自己与自己的旅法师生物之间的心灵联系已经变得难以为继了。 传说中魇族能够操纵心灵网络。现在看来似乎真是如此。 关上心灵联系,布兰多轻轻吐了一口气。 邪教徒,暴动的市民,还有二次污化的安德莎、马亚德,这背后分明有牧树人的影子――而现在又是魇族重新现世。龙后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外面,一时间好像什么事情都聚在一起了一样。 “真是多事之秋啊,这帝国的核心竟然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布兰多其实受伤不轻,龙后那一击至少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也多亏是他现在的身体强度,若换成旁人那怕是在法则巅峰只怕也被那一击打成肉泥了。 这样的伤势多少影响到了他的行动,生命虽然在坚韧天赋的影响之下缓慢地在恢fù着,但骨折却无法得到有效治疗。而且为了不引起龙后格温多琳的速度,他也不敢轻yì在屋顶之上飞行,只能背着梅蒂莎一瘸一拐地走在街道上。 他先离开巡查骑兵总部。然后沿着要塞背后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前进,这条小巷在前几日中他曾经走过一次,知道它通往佩剑大街,那里是距离罗帕尔最近的地方。 在漆黑的街道上走了不知多久,布兰多忽然敏锐地感到有轻轻的气息打在自己脖子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梅蒂莎?” 银精灵小公主细细地恩了一声。“放我下来吧,领主大人。”她小声说道。 “没问题么?” “没问题。我没受伤,只是心灵冲击对我这样的灵体影响特别大而已。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已经好多了。” 梅蒂莎看了背着自己的布兰多一眼,咬了咬嘴唇:“领主大人你受伤比我重多了。” 布兰多将她放下来,动作又触及了胸口的伤势,忍不住痛得呲牙咧嘴,梅蒂莎赶忙扶住他,用银色的眸子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布兰多不解。 “没什么。”梅蒂莎低下头去。 她眨了眨眼睛,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的明亮色彩比真正的月光还要皎洁,仿佛瞳孔之上映着一层柔柔的光芒,内里色彩分明,却又神色复杂无比。 正当后者以为她没什么要说时,银精灵小公主却轻声开口道:“领主大人。” “嗯?” “茜小姐她……” “她怎么了?” “她很依赖你。” 布兰多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梅蒂莎会说到这个问题。 “您应该能感受到。” 布兰多不由自主地沉默下来,他当然能感受到,其实内心中也很清楚那样的感情意味着什么。 “我想,哪怕永远也得不到您的任何回应与许诺,但是她一样会义无反顾的。” “我……”布兰多恨不得挠挠头,哪怕是面对龙后时他也没感到这么犹豫与难于决断过,只有在这个问题上,他感到自己茫然而没有方向,只能怯懦地回答道: “对不起,梅蒂莎。” 但银精灵小公主却并没有什么恼怒与抱怨的神色流露出来,甚至没有失望,只是柔声说道:“不用说对不起,因为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值得的。” “你们?” 梅蒂莎点了点头,但目光中却显得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再次开口时,说的仿佛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您太过心软了,领主大人,其实我想茜小姐心中应当明白您心中是怎么想的,只是她不愿意伤害你,哪怕一丁点也不愿意。” 布兰多愣住了,他一直以来以为看不穿的是茜,他小心地呵护着这份关系,只是为了不让对方受伤;在他看来,茜不止一次遭到背叛,如果再在自己这里得到冷漠的回应,他很担心对方会承受不了。 但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忍不住看向梅蒂莎,或许只有同样身为女性,才能明白这样温柔的想法。 但他忽然明白过来,梅蒂莎何尝不是借由茜在说述说自己的心意。 “梅蒂莎,你……” 银精灵小公主抬起头来,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领主大人,我只是想说,我很开心,从未有人这么对我过,其实我不太能明白人类的感情,因为银精灵的一生是与战斗相伴的,我生来就被灌输这样的知识,但我在战场上驰骋杀戮,并不比现在感觉更加充实。” “我想,”她轻声说道:“茜小姐也应该是一样的。” 布兰多沉默了下去。 两人互相搀扶在漆黑的小巷之中前进着,一缕月光穿过屋檐之间的缝隙,细细地洒落在石板小径之上,摇曳的光隙,在两人之间交错分布。 仿佛一条命运的联系,两来自于两个世界,相隔上千年不同时代的灵魂,彼此牵引到一起。 两人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的之中,以至于连青之剑圣走到了他们面前,甚至都没有发现。 维罗妮卡带着揶揄的神色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看起来你们的感情更好了,不过达鲁斯家的小家伙,你这么四处留情可不太妙啊,我的学生看起来也很关心你呢。” 布兰多吓了一跳,愕然地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虽然没让西德尼他们来接自己,但一行人却仍旧找了过来。 但他的目光最先穿过人群,看到的却不是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那张刻板的面孔,而是一张苍老而严sù的脸孔。 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个人来。 帝国唯一的宰相,尼德文。 …… (ps:两更,另外请各位去支持下朋友的新书,网游之贱贼信条,类dnd,写得还很不错。)() 第二百三十一幕 蔷薇园之宴 一辆辆马车驶进了白蔷薇园,成群结队的仆人在装点庭院,引着出身高贵的大人们向大厅走去,他们将长桌摆放在蔷薇园中,在上面铺上白布,放上银盘与烛台等餐具。 女王陛xià的花园内早已人来人往,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在彼此打着招呼,一场小型皇室宴会已初具雏形,至少场面上热闹非凡、气氛融洽,丝毫没有半点紧张的情xù。 鲁施塔的内外城向来是两个世界,生活在此的先生们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康拉德伯爵踏着轻快的步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迎面与某位爵士先生打了个招呼,又或者对某个谄笑着迎上来的贵族冷面以对,在帝国上层的圈子藏不住什么秘密,谁出身显赫,谁是通guò裙带关系上位的,大家心中自然有数。 他的家族是拥有底蕴的,若是祖上还有令人称道的事迹,那么传承与文化的底蕴就更为浓厚了,因此对这样的暴发户想来不屑,就像军事贵族们看不起弄臣一样。 何况这些人身上那种浓重的金钱气息往往也令人不喜,贵族的生活自然是要靠金钱支撑的,但在他们眼中金钱往往不值一提,这就和城镇的市民看不起乡下的农夫几乎是一个道理。 康拉德驾轻就熟地穿过白蔷薇园的外庭,庭※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先生们,这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贵族们聚集在一起自然要高谈阔论。只是这些圈子之间话题多变,就像是先生们捉摸不定的心思,因此一个大圈子之下往往形成许多小圈子,不同的人总能找到同样的共同语言。 作为一个传统的贵族,他在交际上自然如鱼得水,很快找到了相熟的人: “晚上好。亨里,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 “总得要给陛xià一点面子。”被他叫到名字的贵族微笑着向他举了举杯,那是个相当张扬的年轻人,脸上的笑意中带着有身份的人身上常见的从容与自若。 宴会正是女王陛xià举办的,事实上一周之前就已经通知了帝都的上层贵族们,宴会的内容是为某位山民王子接风。但私下里其实就已经是个见面仪式了。 当然,更加盛大的订婚仪式要到两周之后才举行,那次宴会是面对公众的,而私下里的工作从现在就要开始完成了。 这也是贵族们一贯的行事手段。 亨里埃特抿了一口酒,继续笑道:“不过老实说,我是冲那位伯爵小姐来的,听说她美貌非凡。” “是公主殿下,亨里埃特先生。”一旁皇室的管家板着脸纠正道。 “您说得没错,”亨里埃特道歉道:“美貌的女士皆是公主。” 旁人皆轻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个公主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些事情说出来反倒不美,作为贵族在场的先生们皆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对于这一点,即使是皇室的管家也并不在意。 “不过我们的奥格斯格王子可不介意这一点,听说他只用了一周就从瓦拉契赶到班克尔,他那六匹马拉的马车,路上可是坏了两辆,马更是换了三轮。” “没办法。山民们总是会养马。” 这句俏皮话令在场的诸人再次会心一笑,就和沃恩德其他地方一样。后开化于其他文明的蛮族总是令人瞧不起,就算是乡下的农夫之间也流传着许多关于山民粗鄙的笑话,更不用说这些高贵的先生之间。 山民王子炫耀他的马车,这事儿在他还没抵达帝都之前,早就成了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了。 虽然在场的先生们中大多数人未必能拥有六匹马拉的马车,但这不妨碍他们以此来调笑后者。而且可以打包票绝不带有任何嫉妒或者是羡慕之意。 “所以说这位王子殿下是叫做奥格奥斯?”康拉德听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询问道。 “那是他的小名。” 在场又是一阵低沉的笑声,奥格奥斯这个名字明显不是克鲁兹人的名字,也不是炎之圣殿的教名,而是山民的名字。王子殿下当然拥有克鲁兹的教名,但无论他怎么把这个头衔挂在嘴边,人们还是更加‘喜欢’奥格奥斯这个土生土长的名字。 康拉德也笑了。 贵族们的话题总是多变的,当人们在这位王子殿下身上找不到乐子的时候,有人又谈起了先前发生在帝都内的战斗。 寒露山庄的动静太大,这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的,尤其是后来布兰多推平半个山头,夏尔那一束分割天空的银光,恐怕大半个鲁施塔的居民――只要还未入眠,都应该有所察觉了。 不过除了少数人之外,贵族们也不清楚女王陛xià在准备些什么,有人谈起了外城正在发生的暴乱,并将两件事扯在了一起。 “外面的情况可不太妙啊。” “一团糟。” 在激烈地讨论当中,总难免有人会不认同,于是一个中年贵族有些不屑地开口道:“你们管眼下这点儿事态叫做情况不妙?哈,年轻可真不错。”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 中年贵族摇了摇头:“小风小浪罢了,与二十三年前,以及垂变之年那次暴动根本不能比。” 年轻一代的贵族对于几十年前的事情无从了解,而在场年长一些的贵族脸上则露出回忆的神色。 垂变之年的大暴乱背后甚至有贵族参与其中,连城卫军都起了内讧,叛军一度兵临内城下,眼下的情况与那时一比,不过才算是起了个头而已,草民能成什么事?岂能与贵族的叛乱相提并论。 而当年最终也不还是和平解决了,只要圣殿和那些顶级强者没有倒戈,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听了中年贵族的描述,年轻人的脸上缓和了不少,似乎与当年一比。眼下也的确不算什么麻烦。 而这些高贵的先生们的担忧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发现与切身利益并不息息相关的时候,康拉德很快留意到自己对面的亨里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但这个时候人群忽然恰如其分地骚动起来,康拉德伯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大厅附近的人群分开,一辆豪华马车出现在大门外。 一辆六匹马拉的马车。 奥格奥斯坐在马车内。同样有些不大耐烦地皱着眉头,与外面的传言刚好相反,他并非是自己急着要赶来帝都的,而是被他那个山民的英雄的父亲赶来的。 就像是女王陛xià需要山民的支持一样,这位山民的英雄同样需要得到帝国的支持,在上一代山民之王的王位争端之中,后者虽然以英雄的身份胜出,但作为庶出的王位继承人,其的根基也并未想象中那么稳固。 好在山民不是帝国。对于出身看得并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zhòng,只要得到了帝国与圣殿的认可,仍旧能够顺风顺水地统治瓦拉契广阔的群山。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古怪,山民们将帝国视为世仇与敌人,但私下里却信奉这个最强大的敌人所给予的虚幻的称赞。 仿佛能够得到敌人的承认,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似的。 然而这一qiē却与奥格奥斯没什么关系,大概唯一让他稍微感到舒服些的就是他是山民之王唯一的儿子,父子一荣俱荣。可惜的是山民的王位竞争者向来不是只有王座之上的人才能参与的,它与文明的帝国不同。来自周边的各个部族的长子继承人,也一样有这样的资格。 “你要去为我驯服这匹母马,她对你对我来说都有好处。” 这是他离开之前,那个男人对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 对此这位皮肤黝黑的王子心中颇感不以为意,他虽然喜欢美女是不假,但不代表他希望为了一个女人不辞辛苦地跑到帝都来。就好像帝都的那些先生们不习惯他的出现一样,他也丝毫不感冒这些自诩为文明的先生们。 女人就好像是母马,按照山民的传统将马群中的母马视为最宝贵的财产,只有最健康的母马才能诞下最优秀的下一代。 但再优秀的母马,也不值得让他丢人。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给那位女伯爵一个好看,虽然地帝国境内不能明目张胆地这么干,但女王陛xià却管不到瓦拉契,他会让对方知道诺尔卡家族的男人们是怎么管教自己的妻子的。 这个时候下仆打开了马车的车门,奥格奥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走出了马车。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来引起马车外众多不屑一顾或者敌视的目光了,没想到走下马车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 才发现那位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xià已经出现在了大厅外面,所有人都在低头行礼,整个庭院中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当人们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注意到白银女王身边的少女。 这还是这位新封的女伯爵头一次出现在帝国上层的贵族圈子面前。 那单纯而明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次才是那头火焰一般的长发,人群中不禁传出一阵感叹的低呼,在鲁施塔最不罕见的就是美貌的贵族少女,但流行于帝国的靡靡之风却被眼前这干净而利落的美丽一扫而空。 就仿佛在浑浊浮华的都市空气之中混入了一丝清新的山野之风,竟令人心旷神怡,在场的大多数男士都忍不住心脏微微一突,甚至连女士们也眼前一亮。 好干净的女孩子。 可惜是个山民。 “美丽是有特权的。”人群中的亨里埃特倒是毫不在意,举起酒杯遥遥向茜致意,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怎么?”有人故意问道:“亨里你打算与我们的王子殿下竞争?” “有何不可?”亨里笑而不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根本看不起那个山民王子――既是山民,又何来贵族?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在众目睽睽之下,茜微微皱着眉头,面对着在场的所有先生与女士们,她眸子里深藏的既有紧张与不安。但也燃烧着不屈服的火焰。 倘若是在一天之前,她可能还像是个操线木偶,仍人摆布,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领主大人到了这里。 单单就只是这样一个消息,那怕没有一句话的交代,就足以让她心中不知名的火焰熊熊燃烧。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站在茜身边。比前者还要略矮一点儿,但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与掌控一qiē的从容自然而然就将两人区分开来。 在整个帝国,恐怕还没有人敢与这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正面对视。 当然,某些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不知死活的家伙除外――像是某位托尼格尔伯爵。 她轻描淡写地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似乎已经不再把先前的失利放在心上,回过头,对身旁的少女说道:“怎么?看起来你对我对你的安排不太满意?” 茜没有回话,她心中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山民,归于大山的怀抱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可是山民的英雄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你?” 白银女王笑了笑:“你还想着你的那位领主大人来救你?我倒是希望他能有这个胆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领主大人他是不会上当的,你休想利用这一点。” 事实证明,有什么样的领主,就会有什么样的臣下,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旁的近侍心惊胆战――在帝国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和皇帝陛xià说话了? 但白银女王却似乎并不在意,反问道:“是么。他连心爱的女人也不管了?” “默默爱慕领主大人的是我,而我在领主大人身边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罢了。在领主大人身边,比我优秀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这么说来是他看不上你了?” 茜没有回答,但明亮的眼神是默认了这一点。 “那可不行,你是帝国的女伯爵,甚至是公主殿下,没有任何人可以看不起你――”白银女王话锋一转:“不过把天青之枪随手交给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人。你的领主大人还真是豪富天下。” 茜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微微哆嗦了起来,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如此浅显的道理,她真是那么的不起眼。可为什么领主大人总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毫不在意地交给她?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害怕布兰多真的到这里来救她,这个所谓的宴会不过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她希望晚一点儿,哪怕晚一天也好,而不是现在。 她曾经无比希望想要见到那张在梦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面容,但此刻却反而更加畏惧起来,害怕得脸上都褪去了血色。 白银女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山民少女脸上的表情变化,她开口道:“你一定在希望今天晚上,你的领主大人不要来参加我举办的宴会。” 茜怀着恨意看向后者。 女王却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正当茜心中在怀疑这位女王陛xià自信从从何而来时,后者却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他不来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把你送到那个山民王子的床上去,你知道,这是山民的风俗,而且君无戏言的。” “不过你倒应该感到荣幸,这可是一位正牌的王子,瓦拉契的领主的王冠可是得到帝国与圣殿的承认的,说不定未来你还能成为山民的王后。” 茜的牙齿咯咯作响,好像看着恶魔一样看着这位女王陛xià,她闭上眼睛,心中万念俱灰。 面对这样的绝境,她根本无从选择。 “伯爵小姐看起来好像脸色很差,难道是身体有恙?” 站在台阶之下,康拉德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I752 第二百三十一幕 蔷薇园之宴 一辆辆马车驶进了白蔷薇园,成群结队的仆人在装点庭院,引着出身高贵的大人们向大厅走去,他们将长桌摆放在蔷薇园中,在上面铺上白布,放上银盘与烛台等餐具。 女王陛xià的花园内早已人来人往,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都在彼此打着招呼,一场小型皇室宴会已初具雏形,至少场面上热闹非凡、气氛融洽,丝毫没有半点紧张的情xù。 鲁施塔的内外城向来是两个世界,生活在此的先生们也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康拉德伯爵踏着轻快的步子从马车上跳下来,迎面与某位爵士先生打了个招呼,又或者对某个谄笑着迎上来的贵族冷面以对,在帝国上层的圈子藏不住什么秘密,谁出身显赫,谁是通guò裙带关系上位的,大家心中自然有数。 他的家族是拥有底蕴的,若是祖上还有令人称道的事迹,那么传承与文化的底蕴就更为浓厚了,因此对这样的暴发户想来不屑,就像军事贵族们看不起弄臣一样。 何况这些人身上那种浓重的金钱气息往往也令人不喜,贵族的生活自然是要靠金钱支撑的,但在他们眼中金钱往往不值一提,这就和城镇的市民看不起乡下的农夫几乎是一个道理。 康拉德驾轻就熟地穿过白蔷薇园的外庭,庭※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先生们,这是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贵族们聚集在一起自然要高谈阔论。只是这些圈子之间话题多变,就像是先生们捉摸不定的心思,因此一个大圈子之下往往形成许多小圈子,不同的人总能找到同样的共同语言。 作为一个传统的贵族,他在交际上自然如鱼得水,很快找到了相熟的人: “晚上好。亨里,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 “总得要给陛xià一点面子。”被他叫到名字的贵族微笑着向他举了举杯,那是个相当张扬的年轻人,脸上的笑意中带着有身份的人身上常见的从容与自若。 宴会正是女王陛xià举办的,事实上一周之前就已经通知了帝都的上层贵族们,宴会的内容是为某位山民王子接风。但私下里其实就已经是个见面仪式了。 当然,更加盛大的订婚仪式要到两周之后才举行,那次宴会是面对公众的,而私下里的工作从现在就要开始完成了。 这也是贵族们一贯的行事手段。 亨里埃特抿了一口酒,继续笑道:“不过老实说,我是冲那位伯爵小姐来的,听说她美貌非凡。” “是公主殿下,亨里埃特先生。”一旁皇室的管家板着脸纠正道。 “您说得没错,”亨里埃特道歉道:“美貌的女士皆是公主。” 旁人皆轻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个公主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些事情说出来反倒不美,作为贵族在场的先生们皆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 对于这一点,即使是皇室的管家也并不在意。 “不过我们的奥格斯格王子可不介意这一点,听说他只用了一周就从瓦拉契赶到班克尔,他那六匹马拉的马车,路上可是坏了两辆,马更是换了三轮。” “没办法。山民们总是会养马。” 这句俏皮话令在场的诸人再次会心一笑,就和沃恩德其他地方一样。后开化于其他文明的蛮族总是令人瞧不起,就算是乡下的农夫之间也流传着许多关于山民粗鄙的笑话,更不用说这些高贵的先生之间。 山民王子炫耀他的马车,这事儿在他还没抵达帝都之前,早就成了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了。 虽然在场的先生们中大多数人未必能拥有六匹马拉的马车,但这不妨碍他们以此来调笑后者。而且可以打包票绝不带有任何嫉妒或者是羡慕之意。 “所以说这位王子殿下是叫做奥格奥斯?”康拉德听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询问道。 “那是他的小名。” 在场又是一阵低沉的笑声,奥格奥斯这个名字明显不是克鲁兹人的名字,也不是炎之圣殿的教名,而是山民的名字。王子殿下当然拥有克鲁兹的教名,但无论他怎么把这个头衔挂在嘴边,人们还是更加‘喜欢’奥格奥斯这个土生土长的名字。 康拉德也笑了。 贵族们的话题总是多变的,当人们在这位王子殿下身上找不到乐子的时候,有人又谈起了先前发生在帝都内的战斗。 寒露山庄的动静太大,这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的,尤其是后来布兰多推平半个山头,夏尔那一束分割天空的银光,恐怕大半个鲁施塔的居民――只要还未入眠,都应该有所察觉了。 不过除了少数人之外,贵族们也不清楚女王陛xià在准备些什么,有人谈起了外城正在发生的暴乱,并将两件事扯在了一起。 “外面的情况可不太妙啊。” “一团糟。” 在激烈地讨论当中,总难免有人会不认同,于是一个中年贵族有些不屑地开口道:“你们管眼下这点儿事态叫做情况不妙?哈,年轻可真不错。”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 中年贵族摇了摇头:“小风小浪罢了,与二十三年前,以及垂变之年那次暴动根本不能比。” 年轻一代的贵族对于几十年前的事情无从了解,而在场年长一些的贵族脸上则露出回忆的神色。 垂变之年的大暴乱背后甚至有贵族参与其中,连城卫军都起了内讧,叛军一度兵临内城下,眼下的情况与那时一比,不过才算是起了个头而已,草民能成什么事?岂能与贵族的叛乱相提并论。 而当年最终也不还是和平解决了,只要圣殿和那些顶级强者没有倒戈,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听了中年贵族的描述,年轻人的脸上缓和了不少,似乎与当年一比。眼下也的确不算什么麻烦。 而这些高贵的先生们的担忧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发现与切身利益并不息息相关的时候,康拉德很快留意到自己对面的亨里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但这个时候人群忽然恰如其分地骚动起来,康拉德伯爵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大厅附近的人群分开,一辆豪华马车出现在大门外。 一辆六匹马拉的马车。 奥格奥斯坐在马车内。同样有些不大耐烦地皱着眉头,与外面的传言刚好相反,他并非是自己急着要赶来帝都的,而是被他那个山民的英雄的父亲赶来的。 就像是女王陛xià需要山民的支持一样,这位山民的英雄同样需要得到帝国的支持,在上一代山民之王的王位争端之中,后者虽然以英雄的身份胜出,但作为庶出的王位继承人,其的根基也并未想象中那么稳固。 好在山民不是帝国。对于出身看得并非没有想象中那么严zhòng,只要得到了帝国与圣殿的认可,仍旧能够顺风顺水地统治瓦拉契广阔的群山。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古怪,山民们将帝国视为世仇与敌人,但私下里却信奉这个最强大的敌人所给予的虚幻的称赞。 仿佛能够得到敌人的承认,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似的。 然而这一qiē却与奥格奥斯没什么关系,大概唯一让他稍微感到舒服些的就是他是山民之王唯一的儿子,父子一荣俱荣。可惜的是山民的王位竞争者向来不是只有王座之上的人才能参与的,它与文明的帝国不同。来自周边的各个部族的长子继承人,也一样有这样的资格。 “你要去为我驯服这匹母马,她对你对我来说都有好处。” 这是他离开之前,那个男人对他说过唯一的一句话。 对此这位皮肤黝黑的王子心中颇感不以为意,他虽然喜欢美女是不假,但不代表他希望为了一个女人不辞辛苦地跑到帝都来。就好像帝都的那些先生们不习惯他的出现一样,他也丝毫不感冒这些自诩为文明的先生们。 女人就好像是母马,按照山民的传统将马群中的母马视为最宝贵的财产,只有最健康的母马才能诞下最优秀的下一代。 但再优秀的母马,也不值得让他丢人。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给那位女伯爵一个好看,虽然地帝国境内不能明目张胆地这么干,但女王陛xià却管不到瓦拉契,他会让对方知道诺尔卡家族的男人们是怎么管教自己的妻子的。 这个时候下仆打开了马车的车门,奥格奥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才走出了马车。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来引起马车外众多不屑一顾或者敌视的目光了,没想到走下马车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抬起头。 才发现那位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xià已经出现在了大厅外面,所有人都在低头行礼,整个庭院中一时间都安静下来。 当人们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注意到白银女王身边的少女。 这还是这位新封的女伯爵头一次出现在帝国上层的贵族圈子面前。 那单纯而明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次才是那头火焰一般的长发,人群中不禁传出一阵感叹的低呼,在鲁施塔最不罕见的就是美貌的贵族少女,但流行于帝国的靡靡之风却被眼前这干净而利落的美丽一扫而空。 就仿佛在浑浊浮华的都市空气之中混入了一丝清新的山野之风,竟令人心旷神怡,在场的大多数男士都忍不住心脏微微一突,甚至连女士们也眼前一亮。 好干净的女孩子。 可惜是个山民。 “美丽是有特权的。”人群中的亨里埃特倒是毫不在意,举起酒杯遥遥向茜致意,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怎么?”有人故意问道:“亨里你打算与我们的王子殿下竞争?” “有何不可?”亨里笑而不语,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根本看不起那个山民王子――既是山民,又何来贵族? 这也是在场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在众目睽睽之下,茜微微皱着眉头,面对着在场的所有先生与女士们,她眸子里深藏的既有紧张与不安。但也燃烧着不屈服的火焰。 倘若是在一天之前,她可能还像是个操线木偶,仍人摆布,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领主大人到了这里。 单单就只是这样一个消息,那怕没有一句话的交代,就足以让她心中不知名的火焰熊熊燃烧。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站在茜身边。比前者还要略矮一点儿,但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与掌控一qiē的从容自然而然就将两人区分开来。 在整个帝国,恐怕还没有人敢与这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正面对视。 当然,某些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不知死活的家伙除外――像是某位托尼格尔伯爵。 她轻描淡写地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似乎已经不再把先前的失利放在心上,回过头,对身旁的少女说道:“怎么?看起来你对我对你的安排不太满意?” 茜没有回话,她心中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是山民,归于大山的怀抱自然是最好不过的。那可是山民的英雄的儿子,难道还配不上你?” 白银女王笑了笑:“你还想着你的那位领主大人来救你?我倒是希望他能有这个胆量,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领主大人他是不会上当的,你休想利用这一点。” 事实证明,有什么样的领主,就会有什么样的臣下,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旁的近侍心惊胆战――在帝国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和皇帝陛xià说话了? 但白银女王却似乎并不在意,反问道:“是么。他连心爱的女人也不管了?” “默默爱慕领主大人的是我,而我在领主大人身边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人罢了。在领主大人身边,比我优秀的女孩子比比皆是。” “这么说来是他看不上你了?” 茜没有回答,但明亮的眼神是默认了这一点。 “那可不行,你是帝国的女伯爵,甚至是公主殿下,没有任何人可以看不起你――”白银女王话锋一转:“不过把天青之枪随手交给身边一个不起眼的人。你的领主大人还真是豪富天下。” 茜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微微哆嗦了起来,她竟然从来没想过这一点,如此浅显的道理,她真是那么的不起眼。可为什么领主大人总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毫不在意地交给她?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 害怕布兰多真的到这里来救她,这个所谓的宴会不过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她希望晚一点儿,哪怕晚一天也好,而不是现在。 她曾经无比希望想要见到那张在梦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面容,但此刻却反而更加畏惧起来,害怕得脸上都褪去了血色。 白银女王好整以暇地看着山民少女脸上的表情变化,她开口道:“你一定在希望今天晚上,你的领主大人不要来参加我举办的宴会。” 茜怀着恨意看向后者。 女王却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来的。” 正当茜心中在怀疑这位女王陛xià自信从从何而来时,后者却继续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他不来的话,我今天晚上就把你送到那个山民王子的床上去,你知道,这是山民的风俗,而且君无戏言的。” “不过你倒应该感到荣幸,这可是一位正牌的王子,瓦拉契的领主的王冠可是得到帝国与圣殿的承认的,说不定未来你还能成为山民的王后。” 茜的牙齿咯咯作响,好像看着恶魔一样看着这位女王陛xià,她闭上眼睛,心中万念俱灰。 面对这样的绝境,她根本无从选择。 “伯爵小姐看起来好像脸色很差,难道是身体有恙?” 站在台阶之下,康拉德心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 第二百三十二幕 老宰相 在鲁施塔的西边就已经能看到开阔的哈泽尔大平原的一角,在茫茫夜色下,漆黑的天空与地平线融为一体,繁星倒映,仿佛没有尽头。 布兰多的队伍停留在一片柃树林中,这里附近有一座农庄,星星点点的灯火透过林影远远传来,而树林向南的边缘坐落在一片开阔的小高地之上,从此地向南看去,西南十多里之外就是桑堡,斯特罗伊湖闪亮的边际线清晰可见。 出城已经半个钟头。 出去搜索的人们很快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没有找到哪个女巫吗?” “没有。” “没有找到巴巴莎她们吗?” “没有。” “夏尔他们回来了吗?” “也没有。” 布兰多一个个挨个追问,但得到的都是失望的答案,照例说如果那个女巫得手的话,早就应该在这里等他们。 而即使对方撒了谎,那么巴巴莎她们这会儿也应该到了。 但实际上得到的消息是两拨人皆了无音讯。 甚至连夏尔、希帕米拉她≡们都毫无消息,仿佛失踪在了城里,魇族的存zài由搞乱了鲁施塔附近的心灵网络,后者连最后和自己手下联络的手段都失去了。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虽然他早知道制订的计划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但这样的发展还是令他意想不到。 好在最后众人还是找到了事先留在城外的寇华,当他们撞到后者时,这个一头黑发的少女正赤着双脚坐在一匹巨大的白狼之上,映着皎洁的月光,仿佛森林之中的精灵似的。 “看起来你遇上了麻烦。”寇华一如既往地对于布兰多的糟糕心情表示了愉悦,她过去喜欢在凡人的痛苦之中寻找快乐。但如今乐趣少了很多,或者说变得挑食了,改成只单独品尝布兰多一个人的痛苦了。 不过看起来味道还不差。 “你有巴巴莎她们的消息么?”布兰多皱着眉头盯着这头母狼。 “她们给你留了消息,让我传达给你们,不然你们岂能找到我?” “你妹妹在我手上。” 寇华的好心情顿时损失殆尽,咬牙切齿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低声咆哮。 “说吧,她们说了什么。” “你的女人仍在白银女王手上,不过那个女巫没有骗你,她只是事先被转移走了而已。” “我们的消息走漏了?” “你身边不怀好意的人又不只有我一个。”寇华冷笑道:“有的是人巴不得你倒霉呢,当然这也要算上我一个。” “你是说德尔菲恩?”布兰多面色微微一沉:“不可能,她没有机会,梅蒂莎监视着她。” “她没有出卖你,但只需要不作为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 “做梦。” 布兰多反应了过来,力量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可以轻yì控zhì自己的梦境,因此女巫们操控梦境的法术对于意志力坚强的人来说毫无意义,后者只需要让自己不轻yì进入梦境就可以了。 以德尔菲恩的聪明才智,不会没想到这一点,但她却从来没有提出来过,也就是说当她在入梦时,女巫们就已经不止一次侵入过猫与胡须旅店了。 他和梅蒂莎想到了将老肯特安排到旅店外去住,却忘了这一茬。 他沉默了片刻。才又问道:“巴巴莎她们只说了这个?” “她们去追你的女人了。” “多久?” “这我可不知道,”寇华反过来戏谑地看着他:“喂。你打算怎么办?” 布兰多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意思。 他回到众人中间,那些克鲁兹贵族们原先还对寇华十分有兴趣,不过自从有人差点被后者指使黑狼咬断胳膊之后,这些人就对这头魔女敬而远之了,甚至连带对可以命令她的布兰多都多了一些敬畏之色。 “你打算怎么办?” 宰相尼德文听完了布兰多的陈述之后。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布兰多几乎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德尔菲恩正是这位大人物的孙女,不过前者沉稳低调,一言一行中皆蕴含着智慧,后者显然差得太远。虽然一样聪明过人,但却太过锋芒毕露令人忌惮。 甚至有时候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疯子,不定时的炸弹。 这样的人不止是他,恐怕女王陛xià也不会太过喜欢,那位至高者绝对不会容忍在自己的权力范围之内有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家伙存zài。 在这一点上,德尔菲恩表xiàn得显然远远没有她的祖父有远见,政zhì是妥协的艺术,而不是聪明人扳手腕。 不得不说这位小姐再一次给他制造了相当糟糕的心情,大约是看出这一点,这位帝国年迈的宰相才会主动出口相询。 因为在之前的交谈中,这位宰相大人虽然没表xiàn出什么恶意,但若有若无之间也对他透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显然就像是一位帝国高层普遍的认知一样,帝国内乱无论如何,也是帝国人自己的事务,容不得外人插手的。 更不用说是宰相尼德文这样表面谦逊,实则内心高傲无比的人。 但无论如何,是布兰多出手帮了他们这一众老家伙的忙,何况后者可以说是间接救了他孙女一命,这个时代的政zhì家还没有进化到可以当面赖账的程dù,他站出来,既是为了还布兰多一个人情,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孙女造成的过错。 布兰多思索了片刻。 “我必须要救出茜,如果巴巴莎她们没有追到人,那么我只有再次进城。” “那不行,”其他人尚未开口,一旁的维罗妮卡就打断了他:“你太小看女王陛xià了,小家伙。你以为你在寒露庄园的安排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那只是她在试探你,你再回鲁施塔,就是自投罗网。” 在场的其他贵族脸上大多也露出各自不一的神色,但几乎表达出来的是同样的意思,显然好不容易才逃出帝都,没有人愿意再回去。 他们一路上逃出来。虽然侥幸没有再遇上龙后,也没遇上西德尼与维罗妮卡口中的安德莎等牧树人,但这不代表再次进城也会如此幸运,何况一路上的情形所有人有目共睹,此刻整个鲁施塔恐怕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谁会愿意再次踏入险地? 布兰多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这次行动他已经是底牌尽出了,可没设想到的情形还是太多,尤其是龙后竟然敢无视巨龙们的威胁,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鲁施塔。这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如果说第一次在寒露庄园动手他还有五成的把握的话,现在再一次杀进城内,怕是一成的希望都没有。 这已经近乎于赌徒的孤注一掷了。 可他必须做出选择。 现在不仅仅只有茜陷在城内,夏尔、墨德菲斯、安德丽格还有希帕米拉都没有音讯,他不可能将自己的任何一个手下丢在后面不管。 “老师……” 法伊娜显然看出了后者的困境,她有些不忍心地看向自己的老师,在她看来是布兰多将这些贵族们救出来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对方付出了这么多,他们理应当为此负责的。 至少不能表露出这样不管不顾的态度来。令人心寒。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自己学生的肩膀:“不过你如果做出了决定的话,无论是什么决定,我都会陪同你的,小家伙。” 维罗妮卡能这么说,布兰多并不惊讶。他知道这是她的剑道,不过无论如何,他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 自从遇到这位剑圣大人以来,对方就不止一次帮了他不小的忙,从内心中来说。他甚至已经把对方看做了自己长辈这样的人物了。 更不用说对方和他的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之间无法言明的关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在场的许多克鲁兹贵族竟也陆陆续续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些帝国的贵族们――在他的印象中这些人,那怕是法伊娜的父兄这样的人物也好,可从来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腹黑几乎是这些贵族的注脚,这些上流贵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宰相尼德文,这位老人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着他作决定,但这位大人物不发一言,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 “我们首先是军人,伯爵先生。”其中一个贵族对布兰多说道:“此刻我们在一条船上,只要你做决定,我们就服从命令。” 布兰多总算听出这句话里的潜在意思,重点在于‘我们在同一条船上’,克鲁兹的贵族们依旧精明如故,不过无论如何,他心中还是有些感触。 总算没有白做事―― “非常感谢各位,”他答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各位请放心,我不会草率地作决定,但也不会轻yì地放弃自己的目地,再等半个钟头,如果没有消息,我就重新进城。” 布兰多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 “至于各位,可以在这里等我,或者自发组织先行前往梅兹地区,我相信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白银女王都抽不出手来追捕你们。” 他说出这番话,倒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知道就算是带上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作用,这些贵族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加起来也及不上一个维罗妮卡,还不如卖一个人情,他现在在这场帝国内部的权力争夺之中只能选择站在皇长子一边,而这些人一旦回到领地,就是将来埃鲁因在帝国潜在的盟友。 现在他也只能为这个古老的王国做这么多了。 而剩下的,就是他的个人事务了。 现场沉默了下来。 显然,如果可以不死的话,没有人会愿意去送死的。布兰多的话触动了在场的所有贵族,在这些原本区区一个托尼格尔伯爵根本接触不到的上层帝国贵族眼中,这位埃鲁因来的乡巴佬领主这一刻也变得高大起来。 他们忽然发现,原来在帝国之外,也有这样拥有先古贵族之风的人物。 他不惧危险,仁慈,宽容,回应以自己的属下最大程dù的忠诚,这样的贵族,似乎只有在最闪耀的时代才能看到了。 “年轻人,”尼德文忽然缓缓地开了口:“我和你一起回去。” 布兰多愣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场的所有克鲁兹人也都愣了,下意识地向这位帝国的前任宰相大人看去。 宰相尼德文是怎么样一个大人物? 若你不是帝国人,你很难了解得清楚,早几十年,帝国人将之称之为‘我们的宰相’,这是一个专有的称谓,除了老尼德文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尊享,那怕是帝国先代最著名的那些宰相也是一样。 他一手缔造了帝国的王权最为集中与鼎盛的时代,说他是功臣,他可以当之无愧,说他是权臣,他也可以坦然受之。 在一个帝国贵族平均政zhì生命只有不到十年,确切的说是八年的时代,宰相尼德文在这个位置上一任就是五十三年,甚至直到先代皇帝临终之前,他都还是后者的挚友。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奇迹,那么这已经就是一个奇迹。 他的权力延伸到帝国的任何一个角落,但在最后却完成了几乎是不动刀兵的交接,他安然走下神坛,交给白银女王与其后继位的皇长子一个鼎盛的帝国,甚至还可以安享晚年。 如果说历史按照布兰多所知的方向前进,而不是这样变得乱七八糟的话。 而这样一个人物,会是个热血上涌,冲动行事的贵族么? 显然不是。 那么他说话的背景就值得商榷了,甚至连先前已经做出决定的贵族们都显得有些动摇起来。 只有一旁的西德尼看到这一幕却少见地皱了皱眉头――这倒不是说这位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不会皱眉,而是事实上任何表情都少于出现在她脸上,以至于这个细微的神色也显得有些罕见起来。 布兰多不清楚这一点,但西德尼却想到,这已经是这位老宰相第二次提出要去见女王陛xià了。 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说服那位刚愎自用的帝国的至高者? 这显然是个伪命题。 老宰相绝对不可能这么天真。如果说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还可以说是看不清形shì,如果一而再再三地犯错误,那么他就不是尼德文了。 西德尼忍不住仔细观察这位老人脸上的神色,可惜的是她却看不出什么端倪,老尼德文似乎也不打算再在这个问题上细说下去,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他人不敢追问。 倒是一旁的小尼德文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但被自己的父亲用严厉的眼神压了下去。 布兰多恰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但他并未多说,思考了片刻,不敢轻yì回答这位帝国宰相的任何一句话,只答道:“非常感谢,不过无论如何,我们先等待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的时间并不长。 但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内一样会漫长到令人坐立不安。 ……(……)I752 第二百三十三幕 女婴 时间以分钟为单位缓慢向前迈动步子,贵族们重新安静了下来,维罗妮卡从西德尼处拿来了一张地图,用石子和树枝在上面标注出几片区域: “十二月广场以及附近一带都是暴乱的民众,从南门到东门的每条街道,都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800]()更新最快去在皇后区南面,我们经过那里时注意到有少数值守的守卫在和前进的人群对峙,总之这些地方都不适合通guò的。” 她一边比划,一边解说道: “进入内城之后有禁卫军把守,就算巡查骑兵与城卫军都出了问题,这些帝国皇室直属的军队也会尽忠职守,这里还驻扎着炎眷骑士团少量圣殿的僧侣,即使有高阶力量渗入,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瓦解他们的战斗力。” 她回头看向布兰多,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布兰多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一成都没有。” 夜风吹过山岗,穿过树林,吹得地图的边角哗哗作响,压在上面的石子树枝也散落一地,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彻夜的深寒。 维罗妮卡并没有在意地图,反正也没什么意义,她看着这个埃鲁因年轻人,神色间不以为忤,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该如此。 女军团长和声说道:“那么至少要避开暴乱的民众,他们说不定会成为你的助力。” “恐怕很难,”这个时候一旁的霍梅兹男爵开口道,他是花叶大公的长子,法伊娜的兄长。这是个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一身军人的刚正之气:“眼下的骚乱远不如二十三年前的记录,更不要说垂变之年的动乱,恐怕很难对内城有所影响。” 在场的其他人都沉默下来,显然都看不好这场动乱带来的机遇。但布兰多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若暴乱的民众背后是万物归一会的影子倒也罢了,但牧树人很少空手而归,他们一旦发动。定然有所企图。 不过他并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贵族们很难分得清楚邪教徒之间的派系,那怕是维罗妮卡这样的有识之辈。也往往将牧树人与万物归一会混为一谈。 而他能讲出这之间的差别,却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邪教徒了解得如此仔细,这是一个很令人忌讳的话题,他干脆闭口不谈。 和布兰多一样面色平静的,恐怕只有老宰相尼德文。这位曾经叱咤帝国风云的大人物在先前吓了所有人一跳之后又重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对于众人的讨论也不参一言,只在一旁静静地旁观,不过精神头倒是十足,像是不惧这冷夜,眯起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奕奕神采。 在老尼德文身边的小尼德文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女王陛xià很早就知道有异教徒在背后鼓动民众,她不管不问,只怕是为了杀人立威。” 说是小尼德文,但这位现任帝国宰相其实也有六十多岁。按照沃恩德黑铁之民的寿命来说,亦是步入了中年,他虽然不得女王新任,但总算在最后的时刻才从政位上退下来,对于女王的政zhì意图的了解与猜测,可以说是在场的众人中最为权威的。( “班克尔地区政zhì不稳,杀人的确是最好的办法――”维罗妮卡点了点头。 只有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作为来自文明世界的人,屠杀平民这样的话题还是叫他有些无法接受,虽然他明白这样的话题对于贵族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在自然界中。群居性动物也常常消耗自己的种群数量已达到与自然的平衡,人类也是一样,无论是通guò战争还是内耗,尤其是在扩张举步维艰的时代。 帝国腹心动荡的根源还是源于补给线被切断。而且梅兹与长青走道以南的战争看起来一时半会难以终结,那么久只能减少消耗粮食的人口了。 “尼德文大人,你认为呢?” 维罗妮卡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老宰相。 老尼德文这才叹了一口气:“早些年,女王陛xià也不是这样的。” 布兰多愣了愣,没料到这位帝国的前任宰相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其他人也差不多。不过老宰相的话却勾起了年长一些的贵族――诸如梅霍托芬大公爵的回忆。 “的确,”后者点了点头:“陛xi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确是出乎预料的。” “陛xià以前是怎么样的?”布兰多忽然问道。 他倒不是好奇心突然迸发,而是意识到老尼德文突然插入这个话题可能是意有所指的。 “维罗妮卡军团长应该有所记忆。” 维罗妮卡愣了一下,然后才微微点头:“以前女王陛xià被称之为帝国最善良的公主,不过那已经是她公主时代的事情了。” “我倒记得清楚,”梅霍托芬大公爵笑道:“那时候我们一起在格里芬丝皇家学院学习贵族礼仪,公主殿下常常和我们这些年轻人谈论未来和理想,她最关注的当然是帝国的地位,不过那时候她认为克鲁兹人不一定要通guò战争,也可以通guò商业与发展来攫取繁荣与强盛……” “是的,那时候我可是坚定的反对派,”维罗妮卡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仿佛是记起了过去那个青春飞扬的年代:“我年纪和公主殿下差不多一般大小,每次都能被她的天真气个半死,不过那时候的公主殿下的确和眼下差太多了,她尤其关注商业,希望通guò向黑森林的扩张,以及文明内部的贸易联系来实现重返荣耀之年以来的第二个文明的繁盛期。” 听到这里,布兰多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个策略怎么有些耳熟。 “老实说,”女军团长的语气忍不住低落起来:“我其实更认同现在的她,但她分裂帝国的做法,为我所不能容忍,而且她对皇子们出手,违反了贵族们的游戏规则。” 这个时候,布兰多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帝国的女王陛xià了解太少,在另一段历史上,她只是一个过度性的人物。她统治帝国的时期,是作为两位大帝之间承前启后的时代而存zài的。 人们熟知的白银女王,是至高王座之上的康斯坦丝,是帝国最平和的一段时日。四海靖平,唯一值得纪念的是第三次圣战,可惜这次圣战注定为下一场更加规模庞大的战争作了注脚,那已经是另一位传奇大帝的经历。 而至于这位女王陛xià的公主时代,乃至于她少女时代的历史。却鲜为人知。 布兰多也是一样,他发现自己对这位女王陛xià公主时代的了解竟然仅限于图拉曼的寥寥几句描述。 她前后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 布兰多忽然记起那时候的一段交谈,忍不住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那么她在那个封印之中,除了晶化病之外,究竟看到了什么?” 老尼德文蓦然抬起头,精明地看向布兰多,然后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但我有所猜测。” 两个人犹如在打哑谜,旁人听得一头雾水,但只有布兰多才能明白。这个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这是一个连图拉曼都含糊其辞的问题,但面前这个老人却告sù他: 我有所猜测―― 他愣了一下,立刻紧盯着这位帝国的前任宰相。 老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听说了一个说法,有人曾见过公主殿下从那里带回了一个女婴。” “什么?” “从水晶中。” 布兰多一下明白了过来,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女婴。 老宰相停下交谈,用目光环视一周,在场的梅霍托芬公爵与小尼德文立刻心领神会,找借口告退,只有霍梅兹男爵稍微搞不清楚状况。但随即就被自己的妹妹给拽走了。 法伊娜临走时还有些担忧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维罗妮卡也准备告退,但却被老宰相留了下来。 “你留下,军团长,你也是当事人。”他说:“过去我一度怀疑这个说法,怀疑这是有人在故意造谣,但目睹了这几十年来女王陛xià的所作所为之后,我才有所明悟。” 布兰多和维罗妮卡都没有插话,他们明白老宰相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果然。老宰相缓缓答道: “……我怀疑,那个女婴是个初生种。” “什么是初生种?”维罗妮卡有些不解地问道。 布兰多强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回忆起过去所看到的那些文献,向女军团长解释道:“关于初生种的说法有很多,但布加人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纯血神民……” “神民?” “不是神民,是纯血神民,敏尔人也是血脉稀薄的神民后裔,黑暗之龙奥丁亦是神民,但真正的上代纯血神民,只有天青的骑士。” 老宰相在一旁缓缓地点了点头:“伯爵先生了解得比我更详细,所以说,苍之史诗上的天青的骑士,也是初生种。” “为什么最后的战场上会有一个初生种的女婴?”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奥丁与巫后的后代。” “这不可能,”布兰多摇头:“神民的血脉是一代代稀薄的,奥丁与巫后的后代只有可能是敏尔人。”他停了一下,又问道:“尼德文大人,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老宰相沉默了,像是在犹豫,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很少人知道,公主殿下在圣战结束之后,曾经发下过守贞誓言,当然,这是秘密的,持戒者正是瓦拉。” “后来女王陛xià与奥尔森公爵成婚,七年后公爵在前往梅兹地区的的途中遭到邪教徒暗杀身故,这之间女王陛xià一共诞下了七个皇子和三个公主,我本来以为这一qiē都过去了……但后来我忽然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产生了怀疑之后,悄悄向瓦拉求证过,女王陛xià从未打破过她的誓言。” “什么!?” 布兰多和维罗妮卡都忍不住发出声来,他们再未听过比这更离奇的事情了。 “那皇子和公主们?” 老宰相点了点头:“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怀疑了,一方面我借故宣布隐居,不再过问帝国内部的事务,一方面暗自调查,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发现这十年来女王陛xià一直在暗中支持一些知名的炼金术士,她剿灭东梅兹的黑暗教徒,关押马亚德,其实都是为了得到牧树人手上的神之血。” “您是说……” “我怀疑女王陛xià在试图重现初生种,那些王子公主就是她的杰作,当然,她对外宣称这些孩子都是她亲生,她与奥尔森公爵的婚姻也成了很好的掩饰,但事实上帝国内部早有人怀疑,毕竟女王陛xià的身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等等,”布兰多忽然有点毛骨悚然,他忍不住想到难道说克鲁兹人的下一任大帝竟然是人造人?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帝国的皇长子是个例外,因为那是康斯坦丝长兄的儿子,当年她从自己的兄长手上夺得王位,那么她终将将王位还于长兄的血脉手中,这也是白银女王当时对巨龙与帝国先君的承诺之一。 “没什么。”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想多了。 两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追问。 不过布兰多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女王陛xià试图重现初生种,那么她的意图是什么?被她从最后的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个初生种又去了哪里?” 他提出这个问题,没想到老宰相却摇了摇头:“不得而知,先不说纯血神民岂是凡人之力可以重现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王陛xià会执迷不悟,不过当年那个初生种,最后并没有落到她手上。” “什么?” “我恰好调查过这件事,那个孩子的存zài被人为掩盖了下来,只有少数人知道她的存zài。而且其中三个当事人中,我找到了一位名叫帕米德.安多特尔的先生,可惜我去晚一步,到找到他的时候这位先生已经蒙主召唤,先走一步,我花重金从他的遗孀手上买走了他生前的所有笔记,从其中的只字片语之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我可以肯定,伯爵先生,是你的祖父帮当时的公主殿下掩盖下了这件事,而那个女婴最后被一个名叫格洛里娅的女人带走了,这个女人不是帝国人――而我起先走了错路,我以为她与你祖父关系密切,一度在这上面浪费了大量时间,但一无所获。后来我转变了思路,转而调查你祖父身边的人,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原来曾经是你父亲的未婚妻,而在埃鲁因王国的王室系谱之中,也正好有一位公主叫这个名字。” ……(。)xh118I580 第二百三十四幕 最后的十分钟 格洛里娅公主。[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亲,百度搜索眼&快,大量免费看。 布兰多记其这个名字来,夏尔曾经告sù他,这个女人是格里菲因的姑姑,格里菲因公主也告sù过他,她曾经有这样一位姑姑是自己父亲的婚约者。 他又记起夏尔当时提到这位公主殿下的原话是,‘她’也不一定会见你。 也就是说,这位公主殿下可能还尚在人世。 “这位公主殿下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老宰相十分肯定地答道:“几年前还有人在布拉格斯左近见过她。” “布拉格斯左近。”布兰多的声音都有些哆嗦:“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一次老宰相却摇了摇头:“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 “没有任何人,除非你父亲愿意开口。” 布兰多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就算现在他能说服自己的父亲,但也没办法联系上对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吸了一口气,才平静下来,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尼德文大人,你所说的这些和眼下我们的处境有什么关系?” “我想这就是问题的结症所在,所以我必须见陛xià一面,我怀疑当初有人从中作梗,欺骗了所有人。” “什么意思?” “从帕米德先生的笔记中可以得知,当日发生的事情与后来人们所知的并不一致,在一qiē事件发生的第一天夜里,公主殿下与你的祖父之间并没有过任何冲突,事实上前往迷雾中心、进入到那座圣殿中心的一共有三个人――公主殿下,你的祖父,还有一人不得而知,但后来在布加人面前,公主殿下的陈述却与此截然不同,你的祖父被排除在事件之外,神秘的第三人也被隐去了,而据我所知。真正下达命令令公主殿下作出决断的,正是这个人。” 布兰多听得呆住了。“为什么?”他问。 “为了掩盖真相,但我怀疑这并非公主殿下的本意,因为这对帝国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老宰相继续说道:“而这也正是帕米德先生一生都在寻找的问题的答案。就和帕米德先生一样,我也在整个事件中找不到任何利益节点,所有人的行动显得荒诞而缺乏事实根据,就像有人在背后操纵一qiē。”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缓缓开口道:“但最近一些时日以来我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时至今日我想我或许已经有眉目了。” “尼德文大人,你的意思是你能说服女王陛xià?”维罗妮卡皱着眉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如果我能确认眼下的一qiē其实都和女王陛xià所预想的背道而驰的话。”老宰相答道。 “这就是为什么你坚持要和我们一起的原因?”布兰多问道。 老宰相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能听听你的结论么?”后者又谨慎地问。 老宰相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最近几年以来一直在调查女王陛xià,我发现她一直在想办法找到当初那个小女孩,这说明她这么多年以来的努力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最近的一次失败导zhì了四王子殿下的死,在那之后女王陛xià就停止了一qiē行动,我所联系到的那些炼金术士们也一个接一个的失踪了。(800)[求书.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dìng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她想要干什么?”维罗妮卡问道。 “不得而知。但必定有所企图,但我怀疑背后的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表面上看起来像是黑暗巨龙们为了重现奥丁时代的荣光,而在背后诱使女王陛xià如此行事,那三头巨龙就是切身的参与者,一qiē看起来说得通――只是因为女王陛xià和你的祖父隐瞒了一个关键性的信息,所以布加人和龙族也相信这一面之词。” “是那个女婴?” 老宰相点点头。 “在下长久以来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促使奥丁把一个初生种封印在圣殿之下,初生种的诞生对于敏尔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去许多地方、托了许多关系在巫师和圣殿手上查阅过许多文献,但在敏尔人浩如烟海的文献之中对于这个初生种的诞生也没有丝毫的记载,这一qiē证据都指向这个女婴身上系着的重重的谜团。” 老人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倒映着沉沉的光芒。仿佛就是在这样一双眼睛中,亲眼目睹了炎之圣殿至高无上的时代在他手上终结,他亲手将那顶满载殊荣的桂冠戴带格兰托底大帝头顶上。 这个老人冷笑起来,质疑道:“令人奇怪的是。背后推动这一qiē的人对此视而不见,他掌握的信息明明比我们更多,而作为黑暗之龙的追寻者,他怎么可能对奥丁如此明显的示意视而不见?” “可女王陛xià呢?”维罗妮卡问道:“她难道对这些疑点也视而不见?” “对于白银女王来说,不存zài这些疑点,”布兰多终于开口道:“尼德文大人花费了前后几十年时间来调查这件事。而大人的调查更是建立在帕米德骑士事先更详细的调查――甚至是一线的资料与笔记的基础之上的。这绝非简单的工作,若不是事先生疑,白银女王也不可能去进行这么详细的调查,而且若她在与那个神秘的人共事,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监视之下,更是无暇他顾。” “我明白了,所以对白银女王来说,她所看到的一qiē很可能是对方精心编织的谎言,若她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得到的绝非是她所希望得到的。” “你猜得没错,军团长阁下,而且恐怕绝非仅限于女王陛xià,对方将三个帝国、布加人与龙族耍得团团转,其目的绝非只是颠覆一国那么简单。那个女婴身上一定有重dà的秘密,我曾不止一度怀疑对方的主要目标恐怕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婴,但我不能确定的是为何那时候女王陛xià要将之送走,又为什么要将这个小女孩的存zài隐瞒下来。” 老宰相叹一口气:“这个问题直到最近仍旧困扰着我,我已时日无多,恐怕只有女王陛xià才能亲口回答我的这个疑问了。” “也就是说,尼德文大人,事实上您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布兰多问道。 “此行本就九死一生,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曾经位于帝国权力巅峰的老人对于这个问题,只淡然答道。 布兰多沉默不语。自己又何尝不是,他为了承诺,老人为了自己一手建立的强盛帝国,他们都有必须前进的理由。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这个身形已经有些佝偻的老者,眼中却仿佛看到了他曾经雄踞于数千万人之上的神采与风姿。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完成伟业,他们的存zài便是为史诗作注脚,他们尸首必将成为丰碑,无论他们的敌人是否乐意。 三人都不说话。然而心中已经各有成算。 倒是布兰多在片刻之后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不知道尼德文大人对‘对方’有什么样的猜测?” 老宰相仿佛猜到他会这么提问,开口便道:“我最近几年来一直在调查邪教徒,我发现和很多贵族的普遍认知不同,邪教徒们其实也有很多细碎的分门别类,首先最主要的万物归一会和牧树人其实并非同路,而很多人所熟悉的黑火教徒更非万物归一会的下属,而是和牧树人走得更近。而牧树人有十二支牧首,除了被关押在帝都内的安德莎和马亚德之外,还有悲伤使者芙尼卡。污血领主罗克莱尔,告死者缇亚马斯等十二人,这十二人被称之为许德拉的十二首,这也是十二牧首的来历。但海怪有十二首,却只有一躯,这个庞然大物的躯体,叫做灰烬之环,从枯萎德鲁伊从世界之环分裂开始,这个组织就代代由一支堕落的黄金之民所掌控。” “我追根究底,终于查到了关于它上代领导者的一些消息。它是一头骨龙,至今居住于奥索帕鄂附近地区,这头骨龙生前很有来历,它是邪龙芙西娅的属下。表面上是黑暗巨龙的成员,常常鼓动巨龙重返奥丁时代的荣光,但后来被发现与牧树人有染,死在巨龙自己人手上,自那之后巨龙们就对黑暗巨龙一脉有些忌讳莫深。可惜龙族还是小看了这家伙,我有证据证明它并非是与牧树人有染。而是牧树人在那个时代实际上的领导者,而且它在那之后也并未彻底消亡,而是亡灵化之后逃入了玛达拉……” “……六十年前潜入帝国的那三头黑龙,其中很可能至少有一头是这头骨龙的学生,也就是这一代牧树人的领导者,十二牧首之首,邪龙领主克莱西丝。” 布兰多心中立刻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龙后格温多琳,将这颗遗失的珠子串在线上,一qiē就变得不能更加明晰了。 为什么安德莎和马亚德会忽然出现,为什么鲁施塔城内的局势会如此诡异,如果龙后格温多琳也是牧树人的成员,那么一qiē就说得通了。 而若六十年前在当时尚还是帝国公主的白银女王身边,有格温多琳这么一个潜在的牧树人成员潜伏的话,它假借重现黑暗之龙奥丁时代荣光的名义,挟持了女王陛xià对于帝国的期望,再加上一些谎言,的确可以为时至今日所发生的一qiē作合理解释。 但仍有一个问题。 “但你怎么能确认这不是女王陛xià的本意呢?”布兰多问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谎言是天衣无缝的,白银女王虽然可能没有证据,但有时候质疑是不需要证据的,如果她没有意愿,又岂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今天的女王陛xià,毕竟不再是当年的那位善良的公主殿下了。 “如果是,”老宰相答道:“最后能死在这片土地上,我至少能对格兰托底有个解释的借口――” “我可不想死。” “你可以选择退出。”老人微笑着看着布兰多,眼中竟露出调侃的神色。 “至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老宰相微微一笑。 一旁维罗妮卡还在沉默,大概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布兰多自己当初从图拉曼口中听到当时的真相时,反应也丝毫不比这位军团长阁下好太多。 他拿出怀表看了时间,还有最后十分钟,此刻已是深夜,林子里静得只剩下风声,连夜枭都离开了树冠,只有一轮圆月挂在山岗之上。 寇华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白狼来到他身边,开口道:“森林那边有人。” 布兰多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贵族们就先一步骚动起来。 “谁在那边?” 远处有人大声质问道。 布兰多忍不住抹汗,这要是偷袭的人,回答他的就是几支利箭,在游戏之中玩家们常常干这样的蠢事,后来多几次之后就学乖了。 好在来人并无恶意,森林中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手,自己人。” 布兰多一听,面上神色便一松。 这是夏尔的声音。 从灌木丛中走出的正是夏尔几人,年轻的巫师侍从走在最前面,身上颇有烟火之色,而他在寒露山庄与炎眷骑士交战时可没有巫师围攻他,这只能说明他们在路上也遭遇了战斗。 夏尔身后跟着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两人身上皆是鲜血浸染,更能说明问题,但看两人的状态这些血看起来都是来自于敌人身上的。 “怎么现在才到?”布兰多皱着眉头问道。 “路上遇上了点小麻烦,领主大人,又联系不上你。怎么样,茜小姐她――”夏尔环视一周,发现没有找到山民少女的踪迹,连忙住口:“出了状况?” “茜被提前转移了。” 布兰多答道,他看了看夏尔与他身后的吸血鬼姐弟:“你们没问题吗?” “杀人杀得手软。”安德丽格冷淡地接口道,这个标准的安德丽格式的回答顿时吓住了那些想要靠近这位美丽女士的贵族们。 “这家伙手下的女人怎么都这个样子。”生性浪漫的克鲁兹贵族先生们感觉内心受到了伤害。 不过好在他们还能找到慰藉,至少精灵小公主仍旧温文尔雅,有标准的贵族千金的风范。 布兰多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的,他早就习惯了这位吸血鬼大小姐夹枪带棒的说话方式,只问道:“怎么了?” “城内一团糟,”夏尔耸了耸肩:“我们和邪教徒大战了一场,对了,还带回了一个家伙,如果我们要重新进城的话,说不定他能帮上我们。” 不得不说,在场的所有人中,还是这位年轻的巫师侍从是最了解自己的领主大人的脾性的。 如果没有救出茜。 那么他肯定要杀个十进十出,至死方休。 ……(。)xh118I580 第二百三十五幕 进城 “是什么人?”布兰多问道。 “一个克鲁兹人,说是要找我们,遇上这家伙时他正被人追杀,我们从邪教徒手上将他救下来的。”夏尔一边说道,一边向后面招了招手,灌木丛哗哗一阵响动,从中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来。后者脸色苍白,显得惊魂未定的样子,灰蓝的眼珠子中带着一丝警惕,微微转动着,最后落在了布兰多身上。 布兰多看到后者第一眼就感到有些眼熟,随即才想起自己曾经见过对方,是在猫与胡须旅店附近,看他和旅店里那个侍者少女走得很近,想来两人应该是恋人的关系。 他记起两人应该是一起出去得,但此刻却只有后者一个人回来,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眼下城内一片混乱,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奇怪,不过那个叫做塞缇的女孩却是个善良好相处的姑娘,他皱了皱眉头,潜意识里也不希望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要是眼下这个时节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只怕就算是他也帮不上对方什么忙。 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叫做阿尔卡的年轻人虽然落魄,但思路还算清晰,开口便道:“大人,请帮帮我们,那些秘会教徒想利用塞缇来对付您。” ±布兰多一下就警觉了起来:“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阿尔卡随即将自己听到的秘会教徒之间的对话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了一遍。布兰多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语言能力相当出众,短短几句话之间便将整个事件描述了个大概,不过随即又感到震怒,他不去惹对方,没想到这些该死的藏头露尾的家伙竟然找上门来。 他担忧了一阵,但随即又想到罗曼身边还有白雾存zài。又稍微放下心来,那个女孩无论如何只是个普通人,而白雾可是当初巫后的契灵,在它面前下毒,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那些牧树人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他这才将担忧之情收进心中。然后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这番话中的疑点起来,不过他还没开口,一旁的夏尔就先将他的心思说了出来。 “这些家伙真是自寻死路。”夏尔听完也直皱眉:“好在罗曼小姐身边有白雾在,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只是领主大人和罗曼小姐的关系,他们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阿尔卡担心塞缇,但也明白这件事他和塞缇都有责任,他面上露出略微犹豫的神色,最后还是回答道:“对不起。这是我和塞缇告sù他们的……秘会在鲁施塔有许多眼线,大都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但我们只告sù他们旅店内有些什么客人,却并不知道那位小姐……是大人您的未婚妻。” 这个时候一旁旁观的老尼德文忽然开了口:“毫无疑问,能够清楚知道你们的身份的人应该只有女王陛xià身边的人,而有动机指使邪教徒去做这样事情的人也只有女王陛xià身边的那个人,看起来我们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什么猜测?”夏尔没有经历过之前的讨论,听了这话不禁一头雾水。 “是龙后。”梅蒂莎走过来回答道。然后仔细向后者解释了之前老尼德文宰相的一番猜测。 年轻的巫师侍从听完之后不禁露出相当吃惊的表情,他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道:“竟是当初那个女婴?” “你说什么?”布兰多立刻看向夏尔。 夏尔拍了拍额头:“我好像忽然记起来了很多东西。还记得上次在布拉格斯的时候您向我询问过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吗,我忽然记起来自己和他们一样也一直在寻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你是夏尔先生?”布兰多和老宰相同时问道,不过后者显然显得要疑惑得多,他仔细看了看夏尔:“你怎么还如此……年轻?” 夏尔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或许是一个问题的答案,原本就像是只字片语的线索散落在脑子里面。我经常记起过去在阿尔卡地区寻找什么,但却没有一个系统的回答,就像是长眠了很长时间之后变得支离破碎的梦境一般。” “那是什么?” “我记起来的部分和图拉曼先生当初说的并不一致,我记得你祖父与公主殿下带回来了一个女婴,那个女婴被包裹在一片明亮的琥珀之中。当天夜里,只有我、熙帕德还有帕米德见证了这件事――对了,熙帕德便是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 “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老尼德文的声线都有些颤抖,就像是一个追寻了几十年的谜题,终于要到揭开谜底的时候,这时候其实已经与女王、帝国甚至真相本身无关,老人做梦都困扰于那个由无数个复杂的结系成的谜团本身。 布兰多也抿着嘴,这个谜题同样困扰他多时。 “我记得当时公主殿下的状况不是很好――喔,也就是今天的女王陛xià,她看起来很虚弱,情xù也不是很稳dìng,她避开我们,和你祖父秘密商谈了很久,最后你祖父将那个女婴带出来,让我们找一个可靠的人将她送走,并且要求我们为此谨守秘密。” “陛xià当时的状态很不好,是怎样的不好,有明显的外伤?”老尼德文追问道。 “没有,都没有,但她看起来很虚弱,就像是大病一场,精神状态也很不稳dìng,我记得她有一会又反对将那个女婴带走,有时候又在低声缀泣,给人的感觉好像十分无助,当然,这是我个人的判断。” “达鲁斯先生呢?” “达鲁斯先生的脸色看起来很沉重。” “那是在之前还是之后?” “什么之前,什么之后?” “在陛xià进入最后的战场之前还是之后?”老尼德文大声问道。 夏尔有些奇怪地看了这位帝国的前任宰相一眼,答道:“当然是之后,他们是从那里将那个女婴带出来的。” “在那之前,陛xià的状况如何?” “很好,没有什么不妥。” 老尼德文吸了一口气。显得有些踌躇不安。 其他人隔得远远的,还不明白这边发生了什么,以为他们在争执,争吵的声音传出很远,远远地有几条野狗在森林边缘徘徊,它们看到这边的人群之后。夹着尾巴避开了。 有人看到鲁施塔方向起了火,星星点点地映红了漆黑的夜空。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与焦灼的气味。 “你确定那女婴是包裹在琥珀之中的么,夏尔?”布兰多问道。 夏尔点了点头。 “那之后呢?” “我们在联军之中找到了可靠的人,你父亲的未婚妻,当时在联军之中充当埃鲁因方面使节的格洛里娅公主,委托她连夜将那个女婴带回了埃鲁因。” “后来呢,你见过她吗?” “后来我回到埃鲁因时见过她一次,那大约是圣战之后的第三年,在让德内尔附近的某个小镇上。” “那个女婴呢?” 夏尔摇了摇头:“我没问。她也没说,我只向她询问了关于你祖父的一些事情。” “我祖父的一些事情。” “是的,当初我们将那个女婴送走之后的第四天,布加人和巨龙到了,公主殿下的态度很冷淡,她描述的也和当初发生的截然不同,这意味着你祖父必须要为她顶罪。对此我们知道内情的三人十分不理解,我们为此询问过你的祖父。但他不愿意多说,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年轻的巫师侍从叹了口气:“后来几十年,我们三人都一直在寻找当初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看来最接近真相的应该是熙帕德,可惜他死得太早了。” 布兰多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或许你也一样,夏尔。” 夏尔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或许如此,领主大人。” 布兰多看向一旁的老宰相,老人脸上一脸混杂着茫然与思索的神色。“我好像抓住了什么,但总觉得还隔着一层窗户纸,这种感觉可真让人难受。”后者忍不住摇头答道。 “无论真相是什么。我们都得上路了,或许见到女王陛xià,就能解答我们心中最后的那个问题了――” 他看了燃烧的鲁施塔城一眼,轻轻合上怀表的表格。 这个时候一旁一直盯着老尼德文身边的小尼德文看的阿尔卡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您是宰相大人?” 小尼德文微微一愣,在自己的父亲身边,还很少有人会这么称呼他,不过他看到后者随即明白过来,在整个帝国境内能够把自己和帝国宰相这个头衔联系起来的人不多,但在鲁施塔及近郊地区,能够认出自己的人还是不少的。 他默默点了点头。 阿尔卡忍不住再看了在场的其他人一眼,这些贵族老爷他并不能认出多少,原本还以为只是布兰多的贵族侍从,但小尼德文的出现显然颠覆了他的看法。 他的目光落到老尼德文身上时,不禁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他几乎不敢确信――老宰相当年在帝国如日中天,但格兰托底大帝离世之后他也随之深居简出了数十年,若不是他面貌和小尼德文还有几分相像,阿尔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就是那位传奇人物。 确信了这一点之后,他在看布兰多时眼神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大人。”他小心翼翼地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个年轻人和那个女孩的行径可能给他造成麻烦,但他知道小人物的身不由己,何况塞缇的哥哥的确是死在安培瑟尔的战场上,虽然战争并非由他所发起,但这也不能怪那个女孩。 或许这就是圣殿和女王陛xià最大的错误所在,他们无形之中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却从未对此感到愧疚过。 这样的傲慢已经在贵族心中根深蒂固数百年之久。 他回答道:“你放心,白雾十个有分寸的人,塞缇只是个普通人,它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阿尔卡不知道白雾是谁,但这么一位贵族大人让他放心,他看了看小尼德文与老宰相,也只得放下心来――更不用说这位贵族大人的属下还救了他一命。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大人,如果你们要进城的话,我或许知道一条密道可以让你们进入内城。” “密道?” 布兰多一愣。 “内城的贵族们修建的地道,秘会的教士们买通了这些贵族,而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恰巧知道其中一条密道的出口在什么地方?”阿尔卡答道。 布兰多却对这条密道本身不太感兴趣,他只问道:“密道由邪教徒把守么――就是你说的秘会教徒?” “是的,不过平日里人不多,而且那条密道很偏僻,入口也不大,属于教士们备用的通道,”他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默默计算了一下:“不过我想用来通guò大人的手下应该是够了。” “这么说来邪教徒准备这些密道是用来通guò许多人的?” 阿尔卡愣了愣,显然布兰多提问的方式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不过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随即意识到问题所在,皱起眉头答道:“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这样。” “你说你知道其中一条密道的所在,那这样的密道很多么?”布兰多又问道。 “不多,但应该也不止两三条。” 老尼德文听两人的对话,这时目光一闪:“内城危险了。” “这正好是我们的机会。”一旁的小尼德文却显得有些兴奋:“女王陛xià太自大了,或许是龙后格温多琳蒙蔽了她,牧树人一定早作准备了。” “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她的所图究竟是什么。” “没必要知道了。”布兰多轻声答道:“我们不走密道。” “不走密道?”阿尔卡这下真不明白这位贵族大人在想什么了。 布兰多却面现寒意,冷冷地答道:“在见女王陛xià之前,我们先去收账――” ……(……) 第二百三十六幕 得了失心疯 “赞美杀戮,赞美死亡,赞美战争,赞美血腥的土地。” “汝以鲜血为名书写的名字在地狱深处传播,北风呼啸乃汝之刀刃,病痛衰老乃汝之长矛,汝不败,不死,不亡,我等诵你名讳时,汝必将再次回归这片土地之上。” “伟大的弗德里奇,汝乃一qiē的主宰,万物的终结!” 广场上嘤嘤嗡嗡的声音汇聚成一片,又犹如垂死病人的呻吟萦绕在所有人耳边,一缕缕鲜血在泥泞与石板的缝隙之间流淌,像是红色的蛇,蜿蜒蔓延,将众人的脚下染得一片赤红。 高低不一的屋顶上空,火光映红了夜幕,一柱柱浓烟正在夜色下冲天而起,火星顺着升腾的热空气在整座帝都上空飘荡,犹如一条星星点点的光河。 远在广场外围,主教大人昂起头,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揭开厚厚的斗篷,虔诚地看着这一幕。他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说道: “三十年之前我在梅兹,就梦到今天的这一qiē,我亲眼看到黑色的火焰从地底下冒出,将这个腐朽的帝国化为灰烬。” 年轻的教徒纷纷崇敬地看着大主教,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讲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清剿都称得上令人记忆深刻,在东梅兹的任何一个乡@下村落,每天都有无数女巫、修习黑魔法的巫师以及被宣称为异教徒的人被从屋子里拖出来,要么绞死,要么架上火刑架。 那是整个东梅兹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日,虽然严厉地打击了邪恶的势力,但同样也使当地的生产状态为之一滞,毕竟谁也不能阻止心怀不满的人借由圣殿的名义打击异己。最后的结果便是整个东梅兹的乡野十室九空,直到现在还没能恢fù元气。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无情的杀戮并未阻止黑暗的蔓延,相反恐惧与凋敝的乡野反而为异教徒的信仰提供了生存的土壤,一个事实便是,在圣殿清剿结束之后的几十年里。圣殿对于东梅兹乡野的控zhì反而更加虚弱了。 这些年轻人大部分都是在那之后发展起来的信徒,他们没见过那个残酷的年代,但经由教派内的口口相传对于那个时代的恐怖却有相当的了解,对于能从那个时代生存下来的老一代的教徒,心中皆是崇敬有加的。 但与主教这样的老人相比,这些年轻人心中复仇的火焰丝毫不逊色于前者,仿佛只有将这座千年帝都化为废墟,才能满足他们心中毁miè一qiē的**。 每个人眼中皆是狂热之色。 在广场下面,身穿黑色长袍的秘会教徒排成一排向前走去。手中握着雪亮的利刃,他们每靠近一排跪伏在地上的市民,便按住他的脖子,一刀刺穿后者的心脏。 临死的阵痛令人从虚妄之中惊醒过来,将死者挣扎着扭头想要看清杀害自己的凶手,就像被屠宰的牲口一样,鲜血泡沫从他们口中喷涌而出,眼睛中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教徒麻利地将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尸体放平,任鲜血在掺合在泥土之中。在广场上流淌。 但大部分人甚至根本都没有机会反抗,抽搐着跌倒在地上,一排接着一排,仿佛被集体屠杀的羔羊,教徒们动作很快,不到片刻广场的后半部分就只剩下一排排彼此交缠在一起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鲜血像是被什么感召一样向着广场中央漫流而去,骑士的雕像昂立于广场的中心,一手擎剑,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周围火把的光芒在它脸上投下巨幅阴影,看起来就像是这位过往的英雄笼罩在沉沉暮气之下。 但对这正在发生的一qiē。前排的信徒市民们仿佛视而不见,他们虔诚地反复吟诵着,鲜血没过前面的人的膝盖,他们仍旧以头击地,诚惶诚恐的膜拜。仿佛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向他们宣告,我是你们的主宰,将赐予你们一qiē――无论是复仇,还是永生。 主教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暴乱的民众正在牧树人的鼓动之下向内城汇聚,他们点燃了一qiē可以看到的东西,在狂热的气氛之下,人们逐渐失去了理智,他们平日里还小心谨慎地保护着自己的财产,但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抢掠、烧杀,毁掉一qiē! 而眼前这一幕只是此刻整个鲁施塔其中一角的某个写照,在整个帝都之内,在不同的地方正在进行着大大小小数十场这样的仪式,其中只要有三分之一成功,便可以成功召唤出那个他们准备已久的‘礼物’。 这是一份送给这个即将消亡的帝国的大礼。 它曾经是如此不可一世,没有人认为这个由四贤之一的炎之王吉尔特建立的帝国有朝一日会走到尽头,哪怕数百年来有无数王国、公国沉沦消失,但四大帝国始终屹立于文明之峰的顶点,甚至不曾有丝毫褪色。 但一个偶然的契机,让一qiē的巧合都汇聚于此,让他们也有了掌控与颠覆这个庞然大物的命运的一刻。 他不禁想起了数十年前在梅兹的经历,圣殿的骑士和贵族骄纵的姿态,帝国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放任他们滋长,等到了一定时候又残酷地将其镇压。 仿佛是地里的麦子,只是未到收割的时候而已。 当贵族们看着他的同僚上绞刑架时,那目光和看着被割倒的麦子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样的轻描淡写,还带着点观赏的性质。 正是这样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他。 主教最后看了一眼广场的方向,他看到血池正在广场中央汇聚,粘稠得像是一面镜子,一头头赤红色的,张着双翼的扭曲怪物正在池子中挣扎,浓稠的血液覆盖在它们身上,与血池丝丝相连。仿佛是子宫之中孕育的胚胎一般,丑陋得令人作呕。 他知道,邪神之子降临了。 在沃恩德的任何地方,黑火教徒与牧树人都是如影随形,他们崇拜扭曲的力量――并非混沌与恶魔,而是邪神。而关于邪神究竟是否是神的问题。学者们争论了上千年都悬而未决,但这些恐怖而丑恶的存zài的确是神的一部分――它们由神血之中诞生,没人知道是谁、又或者秉承着什么样的意图制造了它们,但这些恐怖扭曲的怪物自从诞生那天起,就仿佛被这个世界上的一qiē恶意与憎恶所诅咒,它们疯狂而缺乏理性,崇拜杀戮与冷酷的死亡,强大,怪诞。仿佛仅仅是存zài便令这个世界感到不安。 正因此,当邪神诞生的那天起,它们就被神民深深地封印起来,只有少数子嗣遗落在大地之上,被称之为神使。 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从盖亚神血之中诞生的神孽,魔树芬利多斯,它的子嗣黄金魔树在牧树人的有意培养之下遍布整个世界,牧树人的称号也由此而来。 牧树人的追随者――黑火教徒崇拜这些怪诞生物强大的力量。但长久以来他们距离得到这种力量还十分遥远,虚弱的神使仿佛就是凡人力量的极限。而自从圣者之战以来,还从未有人如此靠近过一位真神。 那怕是邪神。 学者们的争论仿佛此刻在克鲁兹人的帝都鲁施塔宣告终结。 他重新拉下了斗篷,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求饶吧,不过我不会给你们机会的。” 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曾经强大到令人恐惧的敌人倒在自己面前呻吟更令人愉悦的事情了,他倒要好好看,那些在内城醉生梦死不可一世的家伙等到了死到临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随意地回过头,对身边的人说道:“我们派去猫与胡须旅店的人,回来了吗?” 年轻的教徒们将这个问题互相询问了下去,很快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不禁让主教大人皱了皱眉头,仿佛这个时候他们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连帝国都要跪伏在他的面前,区区一件小事竟然还要来为难他?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十分不满。 “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吗?”他的口气不禁轻慢起来,包含着浓浓的不满。 教徒们再摇头。 “城里现在一团乱,或许他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麻烦。”人群中有人提出了合理的解释。 主教想了一下,认可了这个解释,在他想来龙后大人的计划没有失败的可能性,他仔细调查过旅店中的人,知道那个小贵族的未婚妻根本没什么能耐。 当然,白雾这中常人预料之外的因素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他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放下,又说道:“城内的仪式必须加快进度,眼下主仪式已经快完成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仪式,难道那些蠢货在我规定的时间内连三分之一的仪式都完不成?” 年轻的教徒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平日看起来还算好说话的主教大人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不过这些人总算并非草包,很快有人提出:“或许我们可以联系下他们?” 主教想了想,点了点头,平日里他们私下很少联络,是因为害怕被无处不在的女巫察觉,但今天晚上却没有这个担心,只怕这个时候那个自以为是的女王陛xià已经自顾不暇了。 年轻的教徒们立刻七手八脚地拿出一枚通讯水晶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接通了,然后毕恭毕敬地交到主教手上。 “这是谁的水晶?” 主教回头问道,火把的光芒将兜帽的影子浓浓地投到他的脸上,仿佛每一道皱纹之下都深藏着一道浓墨重彩的刻痕。 “好像是丹尼斯的。” “那就是第九大街的仪式。” 主教用手握住那水晶,淡淡地问道:“是丹尼斯么,听到请回话。” 水晶沉寂了片刻。 然后才微微亮了一下,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 “听到了,不过我不是丹尼斯。” 主教几乎是微微愣了片刻。 现场所有人也都沉寂了片刻。 然后前者才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不管你是谁,你立刻让丹尼斯来和我说话。” “这恐怕有点难。”水晶上传来的声音有些为难地答道。 “这有什么难的,他在那里?” 水晶那边传来一阵翻找的声音,然后才回答道:“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我脚边那具尸体才是您说的这个人,要不我把他们送过来,你们一个个来认如何?” 主教手中握着那枚通讯水晶,现场几乎落针可闻。 “你……你是谁?” “喔,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水晶上的声音回答道:“我叫布兰多,不管各位认不认识我,不过各位最好是洗干净了脖子等我来杀。” 啪嗒。 水晶掉到了地上。 在所有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之下,主教只感到胸膛中有一团怒火正在迅速聚集,并且熊熊燃烧。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刚刚才获得了不可匹敌的力量,强大若帝国都不敢拭其锋芒,不得不在他面前俯首称臣,却偏偏有一伙小丑要跳出来试刀。 他根本就没在意对方的名字,只下意识地认为那不过是一伙立功心切,想在女王陛xià面前表xiàn自己、得了失心疯的帝国贵族子弟。 他忍不住怒极反笑:“这些人真是想出名想疯了,也好,我就洗干净脖子,看看他们怎么来把我给杀了。” 不过可惜,这伙得了失心疯的疯子似乎只当作是开了一句玩笑,并没有真的打算来把他给干掉。 然而接下来他们干的事情,却让主教大人感到比自己被杀了还要难受。 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不到一刻钟之内,地上的通讯水晶竟然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而每一次亮起来,便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自报家门。 然后告sù他们:“尊敬的阁下,您的手下不幸死在了我手上,但我向你保证,绝对还会有下一次。” 主教的脸色从愤怒地发赤,再到气得青铁,然而几次之后,在场的众人脸色就开始有点由黑转白的迹象了。 因为他们发现,不到半个钟头之内,竟然有超过七个仪式场遭到袭击,从水晶那头的反应来看,绝无任何活口留下。 直到此刻主教才反应过来,对方绝非是什么得了失心疯的年轻人。 这绝对是哪一方的力量反应过来之后组织的报复,可惜的是这报复迅速沉重得令他几乎要哆嗦起来,他忍不住有些颤抖地问道: “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事实上他关心的是,还有多少仪式场还在运作,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组织的精心策划要自己手上失败了。 ……(……) 第二百三十七幕 也是圣者之遗? “啪嗒。”“啪嗒。” 布兰多皱着眉在薄薄的一层黏稠的血液中前进,每一次抬起脚,长靴都能拉起长长的血丝,令人作呕。 而更令人不快的是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屋子里铺满了一屋的尸体,在前几处仪式场所他们还能救下不少市民,但在这里就只剩下了无生机的尸体了。 “呕——” 那个叫做阿尔卡的年轻人在一旁撑着祭坛干呕,不过他实在是吐不出什么东西来,要吐的东西在之前也早就吐干净了。 夏尔从远处飘了回来,他悬浮在离地大约一尺多的高度上,把魔法浪费在这样的地方实属无奈,否则就和布兰多一样根本走不快。 “没一个还能喘气的,这些人简直就是职业杀手,真是活见鬼,就算是屠夫下刀之前都还知道要向玛莎大人祷告一下。”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心中对这些邪教徒算是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梅蒂莎在一旁补充道:“我检查过他们的伤口,很多人在中刀后第一时间并未死去,应当是这个仪式抽取了他们的血液。” 布兰多停下了脚步,看着面前这个表面平静得像是镜面一样的血池,这东西并不是一个池子,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滴直径有十米长的血液,表面的张力将其维持在三四十厘米的高度。 血液本身是不会有这样的张力的,他刚靠近,眼中涌动的魔力汇流便凝聚起来,表面平静的血池毫无征兆地喷涌而起。一头扭曲的怪物从中一跃而起,尖叫着带着满身黏稠的血丝向布兰多扑了过来。 布兰多后退一步,手中的炎之刃向上一挑,无数被固定在虚空中形成剑形的金属碎片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那怪物的胸膛,就好像插入牛油中的热刀一样。剑刃两边的血肉仿佛遇上了几千度高温,冒着火苗、翻滚着血泡子融化了,顺着裂开的伤口化为脓血流了下来。 那怪物霎时间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不过布兰多左手一扬,一道无形的波纹横扫过去,刺耳的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贵族们远远站在屋子外面。但老宰相尼德文和他的长子却跟了进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他们看到那可怕的怪物的脑袋扭曲了一下,然后就那么消失了,仿佛被扭曲的空间吞噬了一样,失去了脑袋的躯体抽搐了一下。一道血箭冲天而起,却半点都沾染不到布兰多身上,还没能靠近这位年轻的领主身边数尺的地方,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推开了。 “噗通。” 那怪物的尸体又重新跌回了血池之中。 布兰多看了那血池一眼,身体左侧的空间忽然打开一线裂隙,他伸出手,一瓶高标号的圣水便从次元洞中飞了出来,落在他手上。 小尼德文才刚刚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就看他打开瓶塞,倒过瓶子,咕咚咕咚把一整瓶的圣水都倾倒在了血池之中。 “别……”这位年轻的帝国宰相面露心痛之色。刚想说这太浪费了,却看到注入了圣水的血池忽然翻腾起来,仿佛活物一般,竟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然后从血水下面冒出数不清的气泡,一团团代表高温的红雾升腾而起。 这样剧烈的反应震得所有的贵族都说不出话来。小尼德文也是一样,尖叫声持续了近一刻钟。才缓缓平息下来,等屋子里浓郁的红雾散去之后。众人才惊讶地发现血池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变得空无一物,地面上只有一团暗黑色干涸的血块,而在血痂的中央,只散落着几枚散发着妖异光芒的血色结晶状物体。 布兰多将手一招,那些东西就凭空飞起落到他手上。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小尼德文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发白地开口问道。 布兰多却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先前那怪物应当是神使,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顶级神血的气息,应当是狂热之龙阿尔弗斯的神血,他在游戏之中也没见过这种神血感染下的神使,不过玩家自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手段。 这头神使才是初生阶段,实力就不下于他曾经在夏布利遇到的那头成年体的大地神使,他心中忍不住疑惑,这些黑火教徒是从哪里找来这玩意儿的。 在过去游戏之中,最常见的是四元素系的神血神使,然后就是暗神和雷神之血的神使,当然,这要将魔树芬利多斯的徒子徒孙们排除在外,黄金魔树在游戏中简直都快成了新人杀手了。 他回过头向不远处的年轻人问道:“阿尔卡,你知道秘会教徒在召唤什么么?” 阿尔卡面色发青,他看到那团干涸的血痂胃部又是一阵翻腾,不过好在能吐的早就吐了个干净,这会儿只感到搜肠刮肚般的难受,吐了一些黄疸水之后,才眼冒金星地答道:“回大人,秘会教徒们宣称他们将召唤大天使爱若玛来终结帝国的统治……” “简直无稽,”小尼德文打断他道:“你看看这个,只有愚夫愚妇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他们应该是在召唤邪神弗德里奇。” 老尼德文忽然开口道。 “邪神弗德里奇?” 沃恩德邪神没有一千也八百,而且并非是一种神血就对应一个邪神,神民实yàn失败的产物有很多,玩家也不一定认得完。 老宰相默默点了点头:“这和鲁施塔的来历有关,在黄昏之战中,持圣剑的天使爱若玛在此地斩杀邪神弗德里奇,后来炎之王吉尔特在这片遗迹上找回了大天使之盾,并以此建立了鲁施塔,所以此地非但是爱若玛的牺牲之地,也是邪神弗德里奇陨落之所。” 布兰多明白了过来。“这么说来他们是假借爱若玛之名意图复活这位邪神。这位邪神它有多强大?” 就和邪神的种类繁多一样,邪神的实力也往往参差不齐,强大的邪神诸如雷神之血铸就的邪神梭马利、盖亚之血铸就的魔树芬利多斯,传说中皆有接近神的实力——虽然并非七龙、元素主这样的上位神,但也接近了巨人之神米洛斯这样的半神。 米洛斯拥有什么样的实力。布兰多再清楚不过,当初在死霜森林一个残存的半神意志,就差点灭世,完全体的米洛斯是什么样的水准,可想而知。 而邪神中较为弱小的,就不太好说了。就像是邪神弗德里奇这样的,竟然能被一位圣位天使给砍死,持圣剑的爱若玛虽然是炎之圣殿的圣位,但实力也不会超过白银之躯。 当然,这是真正的白银之躯。和当年玩家们用战争石板伪造的白银之躯那可是两码事。 老宰相尼德文不知道布兰多脑子里面已经把邪神弗德里奇划分在了‘弱者’这个阶层中,但原住民对于力量的认识显然和游戏后期眼界大开的玩家不太一样。他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不管怎么说,至少跨过了圣贤这一步,这已经不是你我可以认知的了,若是他们真的能将完全体的弗德里奇复活,帝国恐怕会遭受空前的劫难。” 布兰多正在心想,圣贤之上又有什么不可认知的?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从老宰相的角度出发,这么说似乎也的确没错。 跨过圣贤,那是什么概念? 骄傲的白银之民。浮云之上主宰一qiē的巫师之国,上千年来十数众巫师首领之中,也只有威廉和所罗门谣传跨过了这条人神之线。但事实上呢,威廉是被证明这个时代也只有圣贤领域巅峰的实力,而且大魔潮的到来对于下层的影响更大,对于上层的影响微乎其微。所以直到星火之年之后,威廉仍旧没能跨过这条人神之线。 倒是所罗门。确实是拥有白银躯体的实力,法师之神。倒并非谣传,否则也不可能主宰银色联盟上千年。 而看起来更为强大的巨龙,跨过这条人神之线的数千年来也只有两头,涐温洛丝与泰奥斯克拉兹,前者被称之为几近成神的涐温洛丝,被视作下一代龙神的继承者,她的黄金之躯一旦突破到存zài性之力,那么就是沃恩德自神离开之后的第一位新神。 而后者是巨龙与人类共同的英雄,天空之龙泰奥斯克拉兹,这个头衔说明了一qiē,它的黄金之躯比涐温洛丝稍弱,但也是半神水准。 这两头龙,就是整个巨龙一族唯一剩下的两位半神龙族。 所以一旦跨过圣贤,那就是圣域之后,无论是青铜还是黄金之躯,都是圣位水准,只是区别于是一般圣位威能,还是半神之力而已。 邪神之所以被称之为神,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凡人来说,哪怕是老尼德文这样站在凡人权势巅峰的人,也不得不仰望神的领域。 因此对于这位老人来说,拥有这样的认知倒也并不为奇。 不过对于布兰多来说,后石板战争时代,玩家普遍进入了青铜的躯体前期,这是黑铁之民可以到达的极致,其力量大概等同于较弱的神仆,不过玩家——或者说游戏版本另辟蹊径,用战争石板模拟上位法则力量,让玩家可以开化白银之躯,这个白银之躯与真正的白银圣位还有一定差距,不过也能够到青铜躯体中期的水准,而且能够拥有一些青铜躯体阶段没有的能力。 比如布兰多的免疫一qiē黑暗力量与负面侵蚀,这就是青铜之躯所不具备的。 拥有了这样经历的玩家,也不止一次杀死真正的半神,比如与埃希斯的战争,所以对于所谓的半神也就不再有多大的恐惧,更不用说一个区区邪神弗德里奇。 但布兰多心中也清楚,若黑火教徒真在这个时代把邪神弗德里奇复活的话,那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好在这里是帝国。 “我们一路上破坏了不少仪式场所,想必能够打乱这些秘会教徒的布置,”布兰多想了想答道:“不过看得出来这样的场所此刻在整个鲁施塔星罗棋布,我们不可能腾得出手去一一拔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我和牧树人的账有的是时间去算,眼下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前往白蔷薇园。” 老尼德文点了点头,他心中十分清楚布兰多攻击邪教徒只是为了报复,他不可能也没有理由去帮白银女王解决眼下的麻烦,经过短时间的相处,他也差不多了解了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的脾性。 对此他并无什么反对意见。 老宰相在帝国暴风雨的中心屹立不倒,正是因为懂得什么时候该强硬坚持己见,而什么时候又该妥协退让。 “那些秘会教徒能召唤邪神,帝国为何不召唤大天使爱若玛来对付他们?”这个时候一旁的阿尔卡忽然开口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小尼德文摇了摇头:“邪教徒选择用献祭的方式来复活弗德里奇,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大陆上有哪一个国家的皇室敢这么干?何况就算是用别的方式,也需要圣者遗物,不知道牧树人从那里找到的邪神弗德里奇的遗骸——” “圣者遗物?”年轻人虽然与一般人比头脑出众一些,但见识毕竟有限,他有些不解地反问道:“爱若玛大人的盾呢,那面天使之盾不是立在胜利广场之上么?而且我听人说,天使大人的圣骸一直在帝都下面守护着帝国——” “那盾虽然是炎之王大人找回来的,但其实不过是象征性的东西罢了,”现任宰相摇了摇头:“对于爱若玛大人来说,它最重要的武器是它的剑,所以它才会被称之为持圣剑的天使——至于圣骸,其实不过是一节残缺不全的指骨罢了,更加用不上。” “大天使爱若玛,”布兰多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大天使爱若玛,是那个持圣剑的圣位天使,金炎天使爱若玛么?” ……() 第二百三十八幕 凡世之幕 I “正是。”屋内传出声音,板着脸的西德尼和维罗妮卡从另外一间房间中走出来,从她的脸色上就可以看出来,那边的情况也和这边一样坏。 而从左边的房间中走出来的是寇华,这座建筑是一座小型的圣殿,原本应当属于某位艺术领域的神祇,但在众神离开上千年之后,这里早就变成了一处公共集会场所,众人所在的地方是圣殿的正殿,而左右两边的偏殿中还同时进行着两个较小的仪式。 同样是一地死人。 “他们简直是无法无天。”维罗妮卡阴沉的脸色比狮子圣宫的圣女像更甚,后者是教士,而她是军人,军人更无法容忍一些藏头露尾之徒在帝国的土地上肆无忌惮。 不过这倒影响不到寇华的心情,这头母狼照样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置身事外。邪神与黄昏种都是人类的敌人,但这两者之间却攀不上什么关系,纯血黄昏种的骄傲丝毫不下于神民,所以她有理由看不起这些残次品。 三名女武神跟在她身后,这些身材欣长、英姿挺拔、浑身燃烧着苍白烈焰的英灵女性总是能吸引人多注意两眼的。 贵族们都看向这边,后者目不旁视,表xiàn出真正的军人气质。 到了这时候,布兰多顾不得隐藏什么,将自己手下所有的武力都摆了出来,他手上明里暗里实力之强大,连帝国的前任宰相都要高看他一眼。 这岂是一个边远地区的贵族所应有的水准?帝国腹心地区的大贵族家族也未必能有这个水平。 布兰多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动容的色彩:“炎之王找回了爱若玛的盾?还找回了它的圣骸?” 维罗妮卡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答道:“小家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鲁施塔本身就是一座圣者之遗。这座城市是受天使爱若玛的庇护的,它的外城墙附着强大的圣法术,可以直面这个大陆上任何层次魔法或者物理冲击,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这道城墙可是被称之为无敌的白墙,今天鲁施塔的规模比之前扩大了数倍。外墙之外又建立起好几片城区,但这座城市的外墙却从来没有重建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再坚固的堡垒也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从今天看来。这座千年帝都正面临着同样的窘境。 布兰多并没有在意女军团长有些受伤的帝国人的骄傲,他一早就知道鲁施塔是一座圣者之遗,不过原先还以为是炎之王吉尔特留下的遗迹,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 他反复确认道:“阿尔卡,你说爱若玛的盾被立在胜利广场。那么圣骸骨呢?” “据说就被埋在爱若玛的雕像下面,大人。” “也在胜利广场?难道帝国人不怕有人将它盗走吗?” “谁敢?再说一般人根本靠不近爱若玛的雕像,它可是受神祇庇佑的。” “很好。” 在场所有人忽然感到这个来自埃鲁因的年轻伯爵身上涌现一股自信的气势,他抬起头来,环视四周道:“我们去胜利广场。” 小尼德文愣了愣。 “等等,那里有禁卫军驻扎!”他语气又弱了下去:“……而且那里不在前往蔷薇园的直线上。” “没关系。”布兰多却一脸不在意地答道:“磨刀不误砍柴工。” “磨刀不误砍柴工。” 老宰相倒是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揣摩布兰多的意图是什么,他颇有些赞许地问道:“这是哪里的谚语。颇有些简练朴实之理。” 布兰多对这样的问题通常是笑而不答,再说他身边的人早就习惯了他嘴里面这些新奇却又不是毫无厘头的词汇。 安德丽格不屑地动了动嘴唇,想要说那是某人的家乡俚语。至于家乡在什么地方,那就远了去了。 反正不在布契—— 布兰多回头对阿尔卡说道:“阿尔卡,我要用你的那条密道了,你带路,我们去胜利广场。” “大人,如你所愿。”年轻人仿佛习惯了布兰多的做派。毫不质疑地应道。 “很好,”布兰多看着他答道:“假如有机会。我愿意带你回我的领地。” 阿尔卡脸上不由得露出惊喜的神色,布兰多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意让他成为侍从。贵族的侍从也是半个贵族,如果立下功劳,就算是被推举进入贵族的世界是轻而易举的。而他不过是平民,两个身份之间隔着的一条天堑如今因为布兰多的一句话而消弭了,虽然不说完全消弭,但至少有了进身的希望,他曾跟随一个教士学习过一些相关的知识,与一般浑浑噩噩的乡下青年有很大的不同,因此也更具有野心,然而平民的身份常常让他感到既局促又痛苦,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就算是参军也很难拿到军功的。 因为只有骑士才能立功,而骑士亦是贵族,平民在军队中常常是算作骑士们的随从的,而他们的功劳毫无疑问应当属于骑士,这也是两个阶级之间最大的一道门槛。 他几乎忍不住想要下意识地就答应,但临到最后关头,他却生生忍住了:“大人,可塞缇她……” “你可以带她一起,只要她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带上你的家人和她的父亲与其他家人一起。”布兰多点头道。 这个条件对于任何贵族来说,都可以够得上仁慈的标准了,以至于连其他贵族都忍不住多看了布兰多和这平民两眼,想要知道后者究竟有哪里不同可以让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宁愿养这么多张吃饭的嘴。 不过布兰多倒是真的欣赏这个年轻人,有头脑,出身低微,关键是抓得住机会。他倒愿意给后者一个机会,但事实上后者在最后关头表xiàn出的重情重义,才是最终让他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的原因。 至于阿尔卡,早就感激涕零了。 克鲁兹贵族们则表示看不懂。 只有寇华在一旁,远远地冷眼旁观这一幕。布兰多目光转向这边时,想了想对她说道:“你能待在外城么?” “你不怕我跑了?” “你妹妹。” 小母狼咬了咬尖牙,但很快平静下来,用一种看透他的目光盯着他说道:“你不会杀她,甚至不会动她一根手指,我妹妹善良单纯。你岂会把我的过错迁怒在她身上?” 说罢,她一字一顿道:“布兰多,你就是个滥好人,你骗不了我。” 布兰多心想,白寇华善良倒是一定的。单纯只怕未必,那个小姑娘并不像她表xiàn出的那么无知,她的头脑一点也不比德尔菲恩逊色,事实上他知道作为一体双生的黑寇华也是同样的,只是她不愿意出力而已。 小母狼这番话都是用心灵能力直接送到他思绪中的,布兰多发现自己要将信息反送回去时却做不到,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破除魇虫的心灵干扰的,或许这种程dù的伎俩在这样纯血的黄昏种眼中本就不值一提。 他只得开口道:“这东西给你。” 随即将手中的血色水晶丢了过去。 小母狼开始还未在意。随手接过那些水晶,但立刻变了脸色:“这是纯粹的黑暗魔力,天哪。还有某种神性的力量在里面,这可是好东西,你竟然舍得给我?”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布兰多。“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你们人类可真可笑,如果能得到强大的力量。就算是同类我们也可以轻yì吞噬,你竟然为了这些迂腐的理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能力——” “这正是人类和野兽不同的地方。”布兰多冷冷地答道。他交给小母狼的是固态化的血水晶,有点类似于魔晶。但蕴含着神之血的血水晶岂是一般魔物留下的魔晶可比,这东西就算是对他来说也有很大的帮助。 换一种通俗的说法来说,每一枚血水晶大约等同于五十万点经验值与十点全属性的水准,虽然吸收多了之后效果会大幅下降,但手上这几枚血水晶几乎可以将他的实力提升十分之一了。 不过正像是小母狼所说的,这些血水晶并非是纯粹的神之血雨魔力凝聚的,这两样东西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它事实上是献祭了无数人的生命获得的产物,恶魔们最喜欢这种东西,黄昏种也一样,而他却无法接受。 但就此浪费也很可惜,毕竟死去的人不会因此而复生,交给这头小母狼正好。 “废话少说,”他说道:“留在外城,去找那些邪教徒的麻烦。” “你把他们的仪式破坏了,这可是在帮女王陛xià的忙。”寇华总算没有反对,接受了他的贿赂。 “我不认为你能把牧树人的仪式破坏得完。”布兰多不以为意,他将寇华留在外城只是为了拖慢邪教徒的步伐而已,也是继续给那些惹到他头上的跳梁小丑一个教训。 若是在此之前,他当然希望这些邪教徒能够给白银女王造成麻烦,但在此刻,他却不希望邪教徒提前攻入内城给自己制造麻烦。 “拖住他们两个钟头。” “这我可办不到,眼下我的实力不比你更强。” “那就一个钟头。” “成交——” …… 此刻内城正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并不是所有贵族都有资格受邀参加女王陛xià的宴会,而那些居住在内城之内的中下层贵族们,无法享受到白蔷薇园内的歌舞升平,却只能在自己家中看着外城冲天的火光,惶惶不安指望不要重演垂变之年的惨剧。 在数十年前的那场动乱中,虽然暴民没有攻入内城,但在一周的围城中,对于贵族——尤其是中下层贵族来说日子可不好过,为了自保,他们不得不自发组织守卫城墙,财产损失是难以避免的,更不幸的是还有贵族为此而身亡。 死亡对于帝都的贵族来说是一个遥远而可怕的名词,其可怕程dù仅次于被剥夺贵族的身份,成为平民。 而对于眼下帝都的贵族来说,经历过当年动乱的年长贵族更少,年轻一些的贵族在这样的一夜中更是辗转难眠,毕竟谁知道暴民会不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担忧也并不是毫无道理。 此刻内城各个城门、城墙与要塞上都加派了禁军,一部分炎眷骑士团的骑士也参与了防务工作,但情况并没有想象中乐观。 卡塞特正是这样一位炎眷骑士,作为炎眷骑士,任何一人都是圣殿的高层,同时也是帝国贵族的精英,他的爵位是子爵,出身于康娜家族的支系,这个家族又是从属于塞西尔家族,可以说是根红苗正的圣殿派。 他的身份极高,一到城墙上就接管了这一段城门的防务工作,是当之无愧的最高长官——原先的指挥官,一个城卫军的骑士长,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可是炎眷骑士,帝国人眼中如同神一般的人物。 但卡塞特的脸色不见得就比那位骑士长的脸色更好多少。 在他抵达之前,邪教徒裹挟的暴民已经发起了三次攻城了,除了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之外没造成任何效果,鲁施塔的内城城墙虽然没有天使之护的效果,但也不是一群暴民徒手可以攻下来的。 但这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圣殿骑士,卡塞特已经看出了这些邪教徒在故意消耗人命,士气对于狂信徒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而死人对于对方准备的邪术来说却很有意义。 对方是黑火教徒,而不像是他得到的消息上告sù他的那样,是万物归一会和羊首教徒在从中作祟,卡塞特丰富的对敌经验让他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判断。 何况在第三次进攻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神使,还亲手斩杀了一个,若不是他出手得快,城墙上就要出现伤亡了。 神使可是至少拥有要素境实力的。 而他看出来他先前斩杀的那还只是初生状态的神使,忍不住恼怒地心想这些黑火教徒究竟是从那里找来的这么纯正的神之血——神使的强大不是看它们所从属的神之血本身是否强大,就像是邪神弗德里奇这样的家伙也能拥有强大的神使,那是因为创zào这些神使的神之血十分纯正。 也可以说神之血含量很高。 正因为这一点,卡塞特敏锐地察觉出了危险,女王陛xià虽然已经足够谨慎地投入了足够多的防守力量了,可仍旧不够,情况有些出乎预料。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女王陛xià要对这些暴民放任不管,也不明白那个所谓的宴会就真有那么重要?值得下达一个命令,让他们这些炎眷骑士在宴会结束之前必须牢牢地把守住内城,不得放进一个暴民,但也不允许展开反攻。 他原本还觉得有点无稽,对付这些暴民出去杀个血流成河才是正经,但现在看来自己有些想多了,如果之前强度的攻城再来个几次,他就不能保证城墙上的安危了。 “必须通知女王陛xià。” 他回头对自己的副手说道。 ……() 第二百三十九幕 凡世之幕 II 柔软的爪子舒缓地落在石板之上,脚掌下的肉垫受挤压变形,其后四根尖锐的指甲先后轻轻叩击地面,银色的毛发顺着肌肉受力的反方向舒张开来。 一头银色的巨兽从黑暗之中优雅地步出。 黑暗寇华轻轻一撑,就从它背上落了下来,一头黑檀似的长发有若丝纱,纷纷扬扬地飞舞着,她回眸看去,那座小型圣殿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这可真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人类了,可惜啊,他对我们的世界了解得还是太少,不明白那一刻已经到来,这个人终归还是上当了。” “他是个好人。”银色的巨狼竟然开口道,少女的声音有若一串银铃落在地上,叮当作响。 “或许是,然而这个时代是无论好与坏的。” “姐姐,”巨狼摇了摇头:“难道我们就不能就此远离战争,不问世事么,你还记得我们怎么向米洛斯大人承诺的?” 黑暗寇华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巨狼的面颊,与它饱含悲悯的翠绿眸子对视道:“但这由不得我们选择,它回来了,我亲爱的妹妹,你听——” 巨狼沉▼默不语,翠绿的眸子里平静如冰。 黑暗寇华闭上眼睛,开口答道:“乌云之间响彻着号角的长鸣,黑暗翻腾蔓延而至,遮蔽了月光,它们嗥叫着,狂奔着,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少女的声音是如此的婉转悠扬,仿佛一曲在黑暗深邃的世界中绽放的诗与歌。 但它描述的场景却是如此的冷彻入骨,黑暗与残酷,绝望与黯淡,仿佛北风呼啸,冻结世界万物。 两名身穿漆黑长袍的秘会教徒从转角走出。愕然地与这一头巨狼一位少女的奇异组合不期而遇,他们不禁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向这边看来。 少女睁开眼睛。 她在笑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是洞悉一qiē的色彩。 “也罢,”她开口道:“看在他对你的照顾上,也看在这些血水晶的面子上。我最后帮他一次。” “也让凡人们见识一下,黄昏是如何降临的——” 两个有些不知所措的秘会教徒这才反应过来,警惕地对视一眼,从长袍之下拔出雪亮的长剑:“什么人?” 黑暗寇华根本不理会他们,仿佛眼前只有尘埃。 她悄然无息地向前一步,微微引颈,眼神里倒映着银月的光辉,恍若看到家乡的眷念与虔诚。 **的脚尖垫在地上,五指紧扣。洁白不染一丝尘埃。 她微微张开口,露出雪白尖利的犬牙,这一刻恍若时间定格,两名秘会教徒眼中分明倒映出一头正对月长嗥,优雅的生灵,而少女已经昂起头,从心灵深处发出一声野性的呼喊—— “呜呜呜——” “呜呜呜——” 一滴水滴从时间的涓流之中脱落,向下穿过命运的长河。击穿了法则的桎梏,落在这个世界的表面。 王后区的废墟之间。一头浑身覆甲的人形昆虫忽然停了下来,它回过头,用复杂的复眼看向天空的方向。 乌云正在翻腾—— 黑色的轻纱穿过无暇的月光,一片连着一片,巨大的银月正在失去一角,继而退化到张弦。少去一半,下弦,最后只剩一抹残钩,直至被黑暗所吞没,漆黑的夜空中。只留一圈银线。 天空中回荡着低沉的呜咽,仿佛号角长鸣,响彻千里,低低沉沉,席卷而来。那声音逐渐连成一片,形成滚滚雷鸣,犹如无数邪灵在乌云之上奔腾,轰鸣奏响。 “呜呜呜——” 数千年之后,人们在天空之上重新看到了狼群奔行的场景。 两名秘会教徒已经惊呆了,他们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他们口口声声宣称要毁miè这个腐朽的世界,但他们真当面临这末日降临的一刻,心灵之中却并无狂喜,只有绝望升起,两眼之中一片漆黑。 奔腾的黑雾穿过他们的身体,咔擦一声,两人犹如被巨兽叼起,身体不自然地扬起,对折成两半,仿佛无数利齿撕裂了他们的血肉,将他们高高抛起,血雨飞扬。 漆黑的巨狼正在雾中狂奔,它们时而化为实体,时而虚化成弥漫的雾气。 “呜呜呜——” “呜呜呜——” 四面八方,无数声音应和着少女寇华的长嗥。 它们是狼。 行于沃恩德的黄昏之前。 …… 信风之环纵横的山野与茫茫丛林之间,横亘着一个远古的梦境,它化作无形的力量行走于群山与森林之上,不断回顾着,不断重复着,像是一个远古的意志,沉溺于光怪陆离的过往时光之中。 迷雾森林的上空,雾气织成的祖神兽正在缓缓停下脚步,它在云层之上的十二首回过头,注视着这片熟悉的土地。 数以千年。 数以千年以来。 它记起一群精灵从这里走过,它遇到过一个奇怪的巫师,它遇到过一个敢于它讨价还价的骑士,还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一个它不怎么在意的小家伙,一个女人,另外一个女人。 许许多多过往的记忆,都在这个梦境之中重现。 然后这头巨兽的身体开始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风吹动云层,雾气也随之散去,祖神兽的十二首在云层之上渐渐淡化了,最后化为几缕云烟,横亘于长空之上。 那无形磅礴的力量。 从迷雾森林之上彻底消失了。 “咚——” 远在黑森林之外的冷杉领,所有塞尼亚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脏重重第一跳,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无数人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 他们披上衣物冲出门,却看到村落中央正站着那个平日里教导他们、给村子里充当治疗师的女孩子。 “苏菲雅小姐!” “各位请止步。”少女回过头,她雪白的兜帽之下的容颜这一刻显得格外神圣:“请记住我的话,牢牢地追随你们领主大人的脚步。” “只有他。才能挽救这一qiē——” 她伸手向前一点,梦境的世界从她脚下蔓延而出,那是一个独立于世外的世界,它的名字叫做布诺松,北风之国。 一个伟大的意志正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另一头。 在迷雾峡谷之中。 重重迷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涌动起来。迷雾之后,巨大的眼睑正在缓缓张开,露出一只冷漠而又美丽的瞳孔。 那翠绿,洞彻心扉。 “玛莎——” 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 群山发出轰鸣。 树海之上,精灵与德鲁伊们震惊地看到整个信风之环的气象异常正在发生剧烈变化,云环消失了,瓦尔哈拉的群山纷纷崩塌,一头巨兽抖擞着毛发,从碎石之中缓缓站了起来。 这头优雅的生灵仿佛是从苍之史诗上走下来的传说。它仰起头,对月长嗥,四足踩在半岛之上,庞大的躯体上接天穹,下据大地。 她在最遥远的传说与神话之中有一个名字。 众神称她为埃希斯。 众狼之后。 …… 主教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摆在他面前的水晶正在一片片的化灰,这意味着半个鲁施塔的掌控都已经失去了,他以为这不过是小小的报复,但在区区十分钟之内。他的信心就被彻底击溃。 “他们怎么做到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众教徒也是一片兵荒马乱,狼行于世。这是末世之前的景象,可这么多事情又怎么会偏偏凑巧地凑在一起? “主教大人,得想个办法!” “还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主教大人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快掐到肉里,他尖叫道:“没办法了!只能加快仪式!” “可那样的话召唤不出完全体。”后面的人变了脸色。 “来不及了。” 主教脸色差得可怕,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打乱了他的布置。他现在总算搞清楚了对方是何方神圣,可他做梦都没想到区区一个埃鲁因来的小贵族的报复是如此的可怕。 他心中无比后悔,早知道就应该更谨慎一些,虽然龙后大人的吩咐一定要完成,但……至少可以更隐秘。更完美一些。 然而这个世界上的后悔只有苦楚的回味,没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即使是不完全体……”主教握了握犹如发皱的橘子般的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也够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漆黑夜空中那一轮银线,那像是两轮月亮叠加在一起形成的壮观景象,只是前一轮月亮漆黑如墨,仿佛只是阴影。 “黄昏、黄昏,不,黄昏……也不过如此。” 这是牧树人数以千年来的计划,他们必须成功。 自从他们与世界之环决裂以来,就在不断施行着自己的主张,什么真理会,什么世界树机构,什么大地军团,什么仲裁者,都通通没有用。 神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 只有他们才能拯救这一qiē,从枯萎、灰烬之中诞生,万物与自然的平衡,残酷而脆弱—— 德鲁伊们的信条,岂不正源于此? …… “必须回报女王陛xià——” 卡塞特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到一点银光,仿佛从遥远的天际射来。 暴民们正在彼此推挤,相互后退,一头血色的邪神之子被漫天的黑雾撕扯成了碎片,那涌动的黑雾之中点点绿芒透射着冰寒之意。 “那是狼……”他的副官在身后讶然道。 “我知道。”炎眷骑士的心情却远比之前更低落:“你读过苍之诗么?” “什么?” “你读过苍之诗么!”卡塞特恶狠狠地回过头,一把揪住后者的衣领,大声喝问道:“蠢货?” “在下……在下……”那副官显然吓傻了。 “那是狼,你知道吗?” “我……” “狼行于黄昏之前,”炎眷骑士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黄昏之龙没有死……我们完了……” 他眼中的银光正在变得明亮起来。 黑雾像是潮水一般漫过难民的头顶,涌向城墙,无数利齿隐于其间,当它们掠过柔软的人体,像是无形的利刃,掀起一道道血浪。 惨叫声此起彼伏。 士兵们脸色惨白,这样的战争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炎眷骑士一把推开他的副官,后者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他拔出长剑,剑光闪耀有若流星。“你们下去。” “骑士大人?”副官吓得呆住了。 “滚下去!”卡塞特怒吼道:“这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 “可是……” “没有可是。”骑士拍着自己的胸口,骄傲地答道:“我是卡塞特(洛特谢尔的骑士),我为炎之王驾前驱(一百二十骑士之一),这里(此地),正该当是我的埋骨之地(乃为折剑之所)。” 千古之言,彼此重叠,仿佛两个声音同时响彻城墙之上。 正是炎眷之誓。 众人仿佛看到一个虚幻的身影融入到卡塞特的身上,仿佛看到千百年前在圣白的平原之上,一百二十骑士指剑为誓,毕生追随那个伟大的背影。 “下去吧。” 卡塞特反手一剑,红色的光幕从他身后升起,那背后黑雾高涨,无数恐怖的巨狼在其中翻腾磨牙。 光幕立刻吱吱作响。 骑士脸色一白:“快,我只能支撑片刻。” 士兵们早已吓得腿软,嚎哭着从楼梯上滚落下去。只有副官一个人回过头——他至少也是一个骑士,此刻心中的勇气战胜了对于死亡的畏惧,然后他也看到了一点银光。 这银光与炎眷骑士眼中的别无二致。 “你还不走?”卡塞特怒吼道。 “大人,那是……” “咔嚓——” 一头几乎有城楼大小的巨狼咬碎了卡塞特身后的光幕,张开漆黑的巨口,就向炎眷骑士半身咬去。 但它还没来得及合拢上下颚,一道银线便已经从它的后脑穿刺而过。 副官大大地张大嘴巴。 一人一骑,骏马四蹄腾空,骑士手持长枪,犹如一线银光,手中长梭笔直向前,黑雾四散飞舞,一头银发犹如逝去的月光一般一根根在半空之中飘扬。 “千军——” “——一击!” 梅蒂莎的声音响彻要塞上空。 ……(……) 第二百四十幕 凡世之幕 III 嗒嗒嗒嗒,空寂的走廊上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侍者看到从暗处显露出身形的来人,恭敬地弯下腰去。 “龙后大人,您回来了,女王陛xià正想见您。” “哦?” “陛xià很关心外面的情况。” “外面很糟。” 格温多琳停下脚步,站在走廊中央,宴会的灯火透过镂花的窗户,落在她一半脸上,使得她像是一道剪影,一半各在光影之中。 她笑着回答道:“但尚在掌控之中。” 侍者愣了愣,不知道该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又不敢抬起头,心中惶恐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人会和他说这么多。 在宫廷之中,知道得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格温多琳却没心思找这样一个小人物的麻烦,她看向窗外,蔷薇园中灯火通明,人影交错,贵族们醉生梦死,沉浸在权力与物欲的迷梦之中。 但天空之上却乌云密布,低低沉沉的云层上恍若有无数邪灵狂奔,远处外城火光冲天,柱柱黑烟勾勒出末日之前的景象。 这怪诞的一幕v,多么像是最后的狂欢。 “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眼下这个时代更糟了。” “龙后大人?” 格温多琳笑了笑:“一个玩笑。” 她看着窗外,目光皆落在那壮美的月食景观之上,庭院之中的客人们也都在注视这突如其来的天文景观,但两者之间眼中所蕴含的色彩截然不同。 龙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对侍者说道: “被挡住的月亮是谎言之月寇华,她是埃希斯的长女。” “而挡住她的月亮没有名字,数千年以来巫师们也不曾记载,只有女巫们对它有只字片语的描述。在数千年之前,它的确曾经出现过。” “它是第十三轮月,黑之月。” 侍者不明就里,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这位大人。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大人沉默寡言。不是一位喜欢说话的大人。但今天给他的印象,却截然相反。 格温多琳看侍者愕然的面孔,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感到有些寂寞。 这是如此伟大的时刻。 却注定没有人可以分享她心中的情感。 数以千年来的无数失败,然而终将在此刻终结了,历史就像是一本无声的书,在上面只有人证明过往的对错。 她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历史长河之中数不清的窃窃私语: “……如果失败了,那又如何?” “这个计划。恕我不能认同。” “指挥官阁下,到反攻的时间了。” “你,杀不死我……” “从今天起,世界之环不复存zài了。” 她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 布兰多紧跟在梅蒂莎身后,从黑雾之中走出。那雾气形成的巨狼,狂暴地在他身边吠叫。张开利齿想要咬下他一条胳膊,但它们还没能靠近布兰多的身体,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击碎,又重新归于混沌之中。 在布兰多身后,夏尔、阿尔卡、安德丽格姐弟、三名女武神还有一众贵族依次走了出来,跪倒在地上的卡塞特愕然地看着他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小尼德文和老尼德文身上,忍不住身形微微一震: “宰相大人!” 这声宰相大人,自然是冲着老尼德文去的,对于贵族圈子内的任何人来说,六十年前的这位老宰相与六十年后的这位年轻的宰相孰轻孰重。是毋庸置疑的。 但老尼德文对于他恭敬只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回应什么,在他执政的时代,就算是面对圣座,他也是勿需低头的。 布兰多打量卡塞特身上炎眷骑士的铠甲。 他站在城墙之上,黑雾便在他身后止步,这神异的一幕,令城上城下所有禁军都不禁屏息。 “我是布兰多。” 布兰多忽然对半跪在地的卡塞特开口道: “布兰多.卡迪洛索,大地剑圣达鲁斯的孙子,埃鲁因王国的伯爵、使节团团长,灰之剑圣梅菲斯特的学生,瓦尔哈拉的领主,高地骑士。” “去告sù白银女王,我来了――” 卡塞特一时竟呆住了。 布兰多却并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将手一推。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包括卡塞特在内,城墙之上的所有士兵与他的副官一起,瞬间出现在了城下人群之中。 “空间要素!” 有人忍不住低呼出声。 布兰多却站在城头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去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防守了,去告sù女王陛xià,她邀请的客人到了。” 卡塞特下意识地捡起自己的剑来,但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就听半空中那个精灵女骑士冷冷地对他说道: “骑士先生,我救了你一命。” 卡塞特一下僵住了。 布兰多也摇了摇头。“你打算对陛xià的客人出手么?” 卡塞特盯着他,怎么看也不觉得对方像是女王陛xià邀请的客人,或许不请自来的客人还差不多。 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当怎么回答。 “我会禀报陛xià的。” 他招了招手。 禁卫军一哄而散,眼下发生的一qiē太过离奇,早就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再说连炎眷骑士大人都认可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留下呢? 老尼德文看着散去的人群,又看了看一旁的年轻人,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你越来越像你的祖父了,伯爵先生。” “卡迪洛索家族满门人杰,皆是英雄好汉。”花叶大公也奉承了一句,他是看在寇华制造的这恐怖威势之下才说出这话的。能够控zhì这样一位手下的领主,本身就代表着无穷的价值。 说完,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满意地对后者点了点头。 法伊娜一时间竟有点心慌意乱,这位千金小姐岂能看不出自己父亲目光意有所指。 布兰多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称赞,待到禁军离去之后。他才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这漫天的黑雾。他比所有人都看到的更多,黑雾之中奔行的狼群在他眼中清晰可见,那是芬里尔之子,他曾经在信风之环见过的最强大的魔狼之一。 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时候寇华又恢fù到了这样的力量水准,他竟然完全不知情。他记得按照后者的说法,她不应当是需要数百甚至上千年才能恢fù力量么? 游戏之中的埃希斯,不也正是如此? “这是寇华小姐弄出来的?”夏尔也靠近他小声问了一句,这位年轻的巫师侍从盯着漫天的黑雾以及天边的那轮月食。同样显得面色凝重。 布兰多摇了摇头。“或许是,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招手让阿尔卡过来:“阿尔卡,从这里能看到胜利广场么?” “前面就是。”阿尔卡这个时候竟然还能保持头脑清晰,足见这个年轻人的胆大冷静,他指着前方答道:“您看到了吗,大人。” “很好,”布兰多点头:“带我们过去。” …… “陛xià,龙后大人她回来了。” 侍者匆匆从侧门跑出来。在白银女王耳边低语了一番。这位女王陛xià回过头,有些淡然地答道: “喔?她不过来见我么?”她虽然表面上仍显平静。但略微皱起的眉头却显露出心中的想法。 “龙后大人说她不宜在公众场合出现。” 白银女王回过头,看了正在举行中的宴会,倒是点了点头,眉头舒张开来,认同了这一点。“那么外面是什么情况,她有说么?” 侍者犹豫了一下。斟酌道:“外面的情况不太好,陛xià,不过龙后大人也说了,一qiē尚在控zhì之中。” “她还说了什么?”她沉思了片刻,关切地问了一句。 “她说。”侍者想了想,大概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一qiē按计划进行。” 女王陛xià听了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才摆了摆手。 “你下去吧。” 侍者连忙躬身告退。 白银女王回过头,目光从宴会之上一一扫过,这场宴会举办到现在,气氛已不像是开始时那么融洽,天空之中的异像是任谁都能看到的,贵族们彼此也在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将注意力转向了月食的景象,而非先前那样她新册封的女伯爵才是宴会的中心。 不过她并不以为意,她的目光掠过众人的头顶之上时甚至显得有些空洞,她厌倦地看着眼前的一qiē,淡漠的眼神之中充满对于凡世的不屑。 在主人都表xiàn得兴趣缺缺的情况之下,只有年轻人们或许还有互争风头的力气。 人群之中,茜脸色苍白,咬着牙关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对方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类,或许更像是某种野兽,他比一般人高大得多,就算是科鲁兹贵族中最高的个子,在对方面前都要矮上一个头甚至是更多。 对方同样低头注视着她,双眼中毫不掩饰强烈的占有欲,那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叫茜十分难以忍受。 要不是还有人挡在她面前的话。 奥格奥斯王子十分不满地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他当然知道对方是克鲁兹贵族,而且恐怕出身还不低,不过当他看到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必须是自己的未婚妻,是上天赋予他最好的那一匹母马。 任何人也拦不住他―― 至于先前的不屑,这会儿早就烟消云散,连带他对帝国的观感都好上了不少,当然除了眼前这个令人不快的家伙之外。 “你知道在瓦拉契,我是怎么对付那些不长眼睛的家伙么,”奥格奥斯露出雪白的牙齿,像是一头狼在微笑:“我会把他的头割下来,把他的头皮剥下来,制成我的战袍。我曾经有十七个仇人,而现在我的战袍已经完成了一半。” 拦在茜面前的亨里埃特轻笑了两声,权当没听到这威胁似的,不屑道:“我不关心野蛮人有多少种手段来展示他们的蒙昧无知,我们在场每个克鲁兹人的祖先都曾在大平原上经历过茹毛饮血的时代,我们会把这当做光荣么?” 他呵呵一笑:“不过看来奥格奥斯王子的确是会的。” 奥格奥斯的脸色冷了下来,这头人形野兽心中明白,比嘴皮子的功夫,就算是十个他也未必是这些帝国贵族的对手,不过他有他的手段,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腰间,那里有一柄猎刀,作为一位山民贵族能带刀进入蔷薇园,也是女王陛xià特许的。 不过立刻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远处王室的骑士立刻拔出剑向这边赶了过来。 康拉德也吓了一跳,赶紧去拉自己的同伴,但亨里埃特却不为所动,轻蔑地看着对方的动作:“有本事你就在这里动刀子,野蛮人。” “你侮辱我。”奥格奥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你自己侮辱你自己。”年轻人针锋相对:“对一位贵族女性动手动脚,这就是王子殿下的修养。” “她是我的未婚妻!” “在陛xià同意之前,并不是。”亨里埃特补充道。 奥格奥斯终于无法忍受,发出一声低吼,就要向亨里埃特扑过去。 但正是这个时候,人群却发出一声低呼,纷纷向两边退开,他们看到一道人影忽然穿过庭院,分开人群来到女王陛xià面前。 那是一名骑士,穿着王室骑士的甲胄,他半跪在地上,高声对台阶上的女王陛xià喊道:“陛xià,广场上的防线被冲开了――” 防线被冲开了?被谁冲开了? 人群顿时一怔,有人下意识地窃窃私语起来,那边的骚动顿时影响这边的年轻人,奥格奥斯王子与亨里埃特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却听女王陛xià答道: “来者是谁。” 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是……”那骑士犹豫了一下:“是达鲁斯.卡迪洛索大人的孙子。” 达鲁斯.卡迪洛索大人是谁?他的孙子又是谁?贵族们一阵愕然,作为帝国的上层贵族圈子,他们往往对那些出名的家族或者是人名了若指掌,而更进一步的,甚至能一眼认出代表不同贵族与家族的纹章与之间的区别。 这本来就是贵族的本能之一,也是他们之间交际的重要手段与本钱。 但这一刻,帝国的贵族们却对这个名字显得有些茫然无措,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却又无法记起来,叫他们暗叫糟糕的是,显然女王陛xià是认得这个人的。 那情况有些微妙了。 贵族们正在苦苦思索时,白银女王却微微一笑,仿佛胸有成竹一般,她转过头,所有人仿佛都以为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xià正在看自己,但只有人群中的茜明白,她看的是她―― 那一刻她如坠冰窟,她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一刻少女反而冷静下来,她微微握紧了拳头,仿佛下定了决心。 “奥薇娜,我需要您的帮助……” 在她虚握的手中,一支闪烁着银色闪电的青色长枪的虚影正在缓缓化为现实。 它的名字, 名为苍穹。 ……(……) 第二百四十一幕 凡世之幕 IV 茜的身心在那一刻皆沉入内心世界,周围的喧嚣变得远离,她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白银女王所在的方向,而人们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讨论什么,但她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了。 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的安静,万籁俱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主宰着她的内心。 “领主大人来了。” “必须提醒他这是一个陷阱!” 数月以来所见帝国的强大与威势根植于少女内心深处,帝国贵族的高高在上与冷酷就像是一柄涂了剧毒的利刃插在她心口,时时刻刻侵蚀着她的勇气,只有在噩梦的最深处,她仿佛才能亲眼看到那个结局―― 看到布兰多为了救她而死,看到瓦尔哈拉的一qiē灰飞烟灭,看到所有人的心血都化为灰烬,而那些她所熟悉的一qiē,那片她内心中脆弱的依靠与支柱,彻底崩塌、不复存zài。 “不、不……!” “我可以改变这一qiē……” 心灵中仿佛产生了一个声音应和道:“你可以。”那是奥薇娜的声音,轻灵柔和,像是一种引导,告sù她千百年前,人们是如何讲述另外一个故事的。 那位长眠于伊莲湖底的骑士,名为天青―― “因为∝♀这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你将主宰它(就像凡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两个声音在她心底重合。 她看到一把剑,矗立于万峰之巅。她又看到一位骑士,在暴风之中指着自己的长枪起誓,字字铿锵,犹如铭刻于金石之上。 仿佛从那一刻起,一个新的时代降临了。白银之民隐入山林,黄金族裔不再贪眷王座,而在大平原的另一端,一群黑铁的子民正从荆棘与蒙昧之中走出。 那一年的盛夏,繁星布满夜空,代表着黑暗之龙的星座仍旧主宰着整个南半天空。而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并未想过太多,只是用迷茫的目光透过摇曳的火把光辉,眺望着平原之外。 而那里,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更替之年―― 炎之王吉尔特率领人类穿过大平原,抵达奥索帕鄂。 就像是历史的长河不可阻挡,而众神们的祝福,终为凡人所得,这便是凡世的开端。也是诸神留下的最后之语。 少女轻轻回答道:“我――” “是天青的骑士(是茜)。” 少女的心中这一刻充满了决绝之情,甘愿奉献一qiē来挽回某个必然的结果,仿佛整个世界为之倾覆,也比不上此刻她心中的某一个念头。 金色的火焰在她的双瞳之中燃烧起来,凡人的血脉淡化了,她的双眼变成了纯银的颜色,然后逐渐转化为金色,仿佛敏尔人的血统。在这样一位崇山之子的少女身上显圣了。 火焰之中,布满了回忆。时间如水流逝,恍若昨日重现,她看到冷杉堡雕花的窗棂,某个午后温暖的阳光和煦地穿过彩色的玻璃,落在那间充满了她回忆的房间中。 少女虚弱地躺在床上,双手捧着大人送她的金苹果。那圣物的汁液犹如甘甜的泉水,流淌在她的心间。 她看到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严sù地告sù她: “终有一日,茜,你会去追寻属于你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 山民少女眼中忽然泪水满溢。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原来就是主宰属于自己的命运。” 那怕是最为平凡的命运。 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人作出选择。 何为命运―― 那是剑也是火,是铁也是血,是传唱的诗篇,多舛的人生,但归根结底,是抉择。一旦作出抉择,命运之剑便回到凡人手中。 茜此刻正手握此剑。 依稀之中,她仿佛看到数以千万的大军驾着奇异的载具向着半空之中漆黑的圆月发起了冲锋―― 她看到飞翔的巨龙,奇异的构装生物,女武神,巨人,各种神话之中才存zài的生灵,数以万计地向着云层之上的巨影发起攻击。 她看到银眸尖耳的精灵,身穿雪白长袍的巫师,人类,矮人,怒吼着向着地平线上漆黑的大军发起反击,成千上万的军队彼此厮杀在一起。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 一个扎着火红色的长长马尾,皮肤黝黑,紧咬牙关,眼中满是不屈的少女,在十四岁与十九岁之间的年纪彼此切换着。 这是一个来自于夏布利群山中的女孩子,她本来应当是那么的不起眼,但命运的巧合却使她此刻站在了此地。 而这一刻,她要做一个与先贤们同样绝不后悔的决定。 茜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云层之上似乎隐有共鸣,一道光柱随即穿透云霄,直插而下。 天青之枪一连解开四道封印。 一道无形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宴会之上顿时一片混乱,还没反应过来的贵族们被沛莫能与的力量推得七倒八歪,骑士们面露惊愕之色,拔出长剑正向这边冲过来,远处宫廷巫师正在升空,口中吟诵着冗长的咒语。 但这一qiē。 在此刻的茜眼中仿佛像是定格的慢动作画面一样,她仰头怒吼一声,云层之上顿时闪亮一片,雷霆形同连天暴雨,倾泻而下,正在拔剑的宫廷骑士顿时向外飞跌出去,才刚刚升空的的巫师像是石头一样接二连三地落了下去。 茜全身上下电蛇环绕,双眸之中电光如炽,有如传说之中的雷神降世,她再高举长枪,一片电光从白蔷薇之园外围落下,外面正兵荒马乱涌进来的禁军顿时翻倒一片。 她身边的贵族已经完全退开,康拉德拉着不知所措的亨里埃特最先一个打滚滚到了附近的桌子下面,只有那头熊一样壮硕的山民王子――奥格奥斯还站在他面前。 后者也是一脸惊愕。 茜想都不想。伸出长枪就向他一指。 一道水桶粗的电光尖啸着向奥格奥斯横扫了过去,这位山民王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他身边的侍卫舍身来救,这一下估计就能要他好看,不过即使如此,两名侍卫还是被打成了焦炭。 可奥格奥斯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这一刻他眼中只有茜。也只有茜手中那表面浮着无数精美花纹的长枪。 那是山川与风暴,大地与苍穹的雕纹。 只有一把枪上有这样的花纹。 它诞生于群山与风暴之间,长眠于崇山与大地之下。 圣枪苍穹。 传说之中山民们的圣物。 “神魔之枪盖博鲁格……”奥格奥斯眼中皆是狂热之色,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把传说中的天青之枪在山民之中的名字,他几乎是迷醉地向茜伸出手:“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快,把枪给我,给你的男人――” 此刻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山民的传说之中。拥有天青之枪的人,就可以主宰世界。 没错,他就是那个命定之人,玛莎借由这个女人将这把长枪送到了他的手上,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茜视为了自己的私有物。 他将成为山民之王,重新真正地统领瓦拉契的群山,那不仅仅是帝国的一小片封地。而是重现它原来的含义,山民们对于沃恩德的尊称。 这个女人。就是他未来的王后。 还有他的枪。 很少有人知道,奥格奥斯生来便拥有黄金上位的实力,他是天选者,山民们谨慎地掩盖了这个消息,因为历史上每一位天选者,最终都会改变世界的格局。 就像是炎之王吉尔特。 就像是埃鲁因的先君埃克。 又或者说大地剑圣达鲁斯。 奥格奥斯也坚信这一点。他生来便与众不同,而此刻,便是命运加冕于他的实证。 不远处亨里埃特躲在桌子下面,被康拉德死死地捂住嘴巴,他瞪着眼。几乎要以为这位山民王子就是个疯子。 “这家伙竟然自大到这个程dù――?” 而他脑子里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忍不住疑惑:女王陛xià究竟在干什么,那难道说是真正的天青之枪? 茜皱着眉头。 她敏锐地从面前这头人形野兽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她原本以为这个山民王子是白银女王邀请来的贵宾,只要威胁住此人,说不定可以让女王就范放领主大人离开此地。 几个月以来她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的山民侍女那里听闻了一些关于山民与帝国之间的关系的传闻,心中猜测白银女王既然想要收买山民,那么肯定不会放任这位山民王子在白蔷薇园出任何意外。 但事实的走向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如此不知死活,更令她有些失措的是――女王陛xià恍若没看到这一幕,在旁边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庭院之中的贵族们早就四散逃逸,从地上爬起来的骑士们第一时间重重护住了在台阶主位上的白银女王康斯坦丝。 而后者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这宴会不是由她所举办的一样,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异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旁边的侍从瑟瑟发抖,不明白眼前算是个什么局面,要说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一qiē可算是糟透了,非但女王陛xià会因此而损失面子,皇室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平日里很注重这一点的女王陛xià,此刻会保持沉默。更让他们难受的是,这位帝国的至高者不发话,他们更不敢轻yì参言。 只能这么哆哆嗦嗦地等下去―― 场上,奥斯格斯王子向前一步,伸手道:“给我,你的枪。” 茜皱了皱眉头。 她倔强的显然激怒了奥格奥斯。 “该死的蠢女人,你明白你在干什么?你竟敢对你未来的丈夫出手,在瓦拉契,我会把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丢给那些最下贱的人处置!” “这人真是疯了……”趴在桌子下的亨里埃特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然后他果然看到茜举起长枪,一枪向这虎背熊腰的王子殿下刺了过去,她心中抱着必死的决心,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翡翠的枪刃上带着明亮的电光,一击击中奥格奥斯的胸前。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奥格奥斯竟伸手一格一抓,就像一头人形暴龙一样生生抓住了天青之枪的枪刃,锋利的枪刃切开了他的手掌,又刺入他胸膛半寸,然后便不得寸进,无数电光环绕跳跃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但这位山民王子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茜。 ‘哗’一声。 白银女王目光炯炯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龙后格温多琳也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这位帝国的至高者身边。 “真理之侧巅峰的水准,就人类这个年纪来说,还算不错。”后者答道。 白银女王回过头,眼中像是藏着一柄明亮的刀子,闪烁着怖人的寒光:“三十年前,我的星术士告sù我,瓦拉契有天选之人诞生,但随后却了无消息,想来当年被掩盖住的消息,果然正是此人――” “苍穹能伤他,说明他身上的神民之血很淡薄,虽然还是有奥丁一半的水平,可比六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差远。”龙后答道。 那毕竟纯血神民。 白银女王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打算怎么办?”格温多琳回过头来看着她。 “可以了,让阿嘉特丽丝她们入场罢,那个女孩可以给他,但天青之枪暂时还不能落到他手上。”白银女王冷冷地答道。 “达鲁斯的孙子呢?” “一介凡人罢了,既然他来了,就不用再走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格温多琳回过头,默默地看了这位女王陛xià一眼,然后她再转过头去,脸上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竖状的棱瞳之中,却似笑非笑。 白银女王最后再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片狼藉的宴会现场一眼,看起来这场私底下的订婚宴已经彻底失败,不过对在场的少数人来说,却已经各自拿到最想要的东西。 至于那位前来的不速之客,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寒露庄园一战中她就早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线。 此刻埋伏在白蔷薇园左近的,不仅仅是只多了阿嘉特丽丝与女巫之王寥寥数人,而是汇聚了此刻帝国与皇室几乎所有可以调用的顶尖力量。 若是对方不出现,或许还能逃得一命,但既然来了,那就再没有之后了。 至于达鲁斯的孙子…… 康斯坦丝轻轻摇了摇头,关于过往的记忆,四境之野的微风,某个午后和熙的阳光,甚至是关于那张面庞,都早已随风消逝。 数名女巫升上了天空―― 而奥格斯格正狞笑着向茜纤细的脖子伸出手掌。 一qiē看似都有了既定的结果。 但唯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声音除外―― 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在述说着某个天经地义的故事,它的主人淡淡地说道: “若我是你的话,就会对自己的行为更小心谨慎一些。” “如此,才能在下地狱之后不那么感到后悔――” 奥格奥斯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头抬起了头来。 ……(……)I752 第二百四十一幕 凡世之幕 IV 茜的身心在那一刻皆沉入内心世界,周围的喧嚣变得远离,她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白银女王所在的方向,而人们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讨论什么,但她却听不到半点声音了。 整个世界变得无比的安静,万籁俱灭,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主宰着她的内心。 “领主大人来了。” “必须提醒他这是一个陷阱!” 数月以来所见帝国的强大与威势根植于少女内心深处,帝国贵族的高高在上与冷酷就像是一柄涂了剧毒的利刃插在她心口,时时刻刻侵蚀着她的勇气,只有在噩梦的最深处,她仿佛才能亲眼看到那个结局―― 看到布兰多为了救她而死,看到瓦尔哈拉的一qiē灰飞烟灭,看到所有人的心血都化为灰烬,而那些她所熟悉的一qiē,那片她内心中脆弱的依靠与支柱,彻底崩塌、不复存zài。 “不、不……!” “我可以改变这一qiē……” 心灵中仿佛产生了一个声音应和道:“你可以。”那是奥薇娜的声音,轻灵柔和,像是一种引导,告sù她千百年前,人们是如何讲述另外一个故事的。 那位长眠于伊莲湖底的骑士,名为天青―― “因为∝♀这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你将主宰它(就像凡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两个声音在她心底重合。 她看到一把剑,矗立于万峰之巅。她又看到一位骑士,在暴风之中指着自己的长枪起誓,字字铿锵,犹如铭刻于金石之上。 仿佛从那一刻起,一个新的时代降临了。白银之民隐入山林,黄金族裔不再贪眷王座,而在大平原的另一端,一群黑铁的子民正从荆棘与蒙昧之中走出。 那一年的盛夏,繁星布满夜空,代表着黑暗之龙的星座仍旧主宰着整个南半天空。而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并未想过太多,只是用迷茫的目光透过摇曳的火把光辉,眺望着平原之外。 而那里,正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更替之年―― 炎之王吉尔特率领人类穿过大平原,抵达奥索帕鄂。 就像是历史的长河不可阻挡,而众神们的祝福,终为凡人所得,这便是凡世的开端。也是诸神留下的最后之语。 少女轻轻回答道:“我――” “是天青的骑士(是茜)。” 少女的心中这一刻充满了决绝之情,甘愿奉献一qiē来挽回某个必然的结果,仿佛整个世界为之倾覆,也比不上此刻她心中的某一个念头。 金色的火焰在她的双瞳之中燃烧起来,凡人的血脉淡化了,她的双眼变成了纯银的颜色,然后逐渐转化为金色,仿佛敏尔人的血统。在这样一位崇山之子的少女身上显圣了。 火焰之中,布满了回忆。时间如水流逝,恍若昨日重现,她看到冷杉堡雕花的窗棂,某个午后温暖的阳光和煦地穿过彩色的玻璃,落在那间充满了她回忆的房间中。 少女虚弱地躺在床上,双手捧着大人送她的金苹果。那圣物的汁液犹如甘甜的泉水,流淌在她的心间。 她看到高大的身影站在床前,严sù地告sù她: “终有一日,茜,你会去追寻属于你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 山民少女眼中忽然泪水满溢。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原来就是主宰属于自己的命运。” 那怕是最为平凡的命运。 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人作出选择。 何为命运―― 那是剑也是火,是铁也是血,是传唱的诗篇,多舛的人生,但归根结底,是抉择。一旦作出抉择,命运之剑便回到凡人手中。 茜此刻正手握此剑。 依稀之中,她仿佛看到数以千万的大军驾着奇异的载具向着半空之中漆黑的圆月发起了冲锋―― 她看到飞翔的巨龙,奇异的构装生物,女武神,巨人,各种神话之中才存zài的生灵,数以万计地向着云层之上的巨影发起攻击。 她看到银眸尖耳的精灵,身穿雪白长袍的巫师,人类,矮人,怒吼着向着地平线上漆黑的大军发起反击,成千上万的军队彼此厮杀在一起。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 一个扎着火红色的长长马尾,皮肤黝黑,紧咬牙关,眼中满是不屈的少女,在十四岁与十九岁之间的年纪彼此切换着。 这是一个来自于夏布利群山中的女孩子,她本来应当是那么的不起眼,但命运的巧合却使她此刻站在了此地。 而这一刻,她要做一个与先贤们同样绝不后悔的决定。 茜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云层之上似乎隐有共鸣,一道光柱随即穿透云霄,直插而下。 天青之枪一连解开四道封印。 一道无形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宴会之上顿时一片混乱,还没反应过来的贵族们被沛莫能与的力量推得七倒八歪,骑士们面露惊愕之色,拔出长剑正向这边冲过来,远处宫廷巫师正在升空,口中吟诵着冗长的咒语。 但这一qiē。 在此刻的茜眼中仿佛像是定格的慢动作画面一样,她仰头怒吼一声,云层之上顿时闪亮一片,雷霆形同连天暴雨,倾泻而下,正在拔剑的宫廷骑士顿时向外飞跌出去,才刚刚升空的的巫师像是石头一样接二连三地落了下去。 茜全身上下电蛇环绕,双眸之中电光如炽,有如传说之中的雷神降世,她再高举长枪,一片电光从白蔷薇之园外围落下,外面正兵荒马乱涌进来的禁军顿时翻倒一片。 她身边的贵族已经完全退开,康拉德拉着不知所措的亨里埃特最先一个打滚滚到了附近的桌子下面,只有那头熊一样壮硕的山民王子――奥格奥斯还站在他面前。 后者也是一脸惊愕。 茜想都不想。伸出长枪就向他一指。 一道水桶粗的电光尖啸着向奥格奥斯横扫了过去,这位山民王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要不是他身边的侍卫舍身来救,这一下估计就能要他好看,不过即使如此,两名侍卫还是被打成了焦炭。 可奥格奥斯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这一刻他眼中只有茜。也只有茜手中那表面浮着无数精美花纹的长枪。 那是山川与风暴,大地与苍穹的雕纹。 只有一把枪上有这样的花纹。 它诞生于群山与风暴之间,长眠于崇山与大地之下。 圣枪苍穹。 传说之中山民们的圣物。 “神魔之枪盖博鲁格……”奥格奥斯眼中皆是狂热之色,口中喃喃自语着这把传说中的天青之枪在山民之中的名字,他几乎是迷醉地向茜伸出手:“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快,把枪给我,给你的男人――” 此刻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山民的传说之中。拥有天青之枪的人,就可以主宰世界。 没错,他就是那个命定之人,玛莎借由这个女人将这把长枪送到了他的手上,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茜视为了自己的私有物。 他将成为山民之王,重新真正地统领瓦拉契的群山,那不仅仅是帝国的一小片封地。而是重现它原来的含义,山民们对于沃恩德的尊称。 这个女人。就是他未来的王后。 还有他的枪。 很少有人知道,奥格奥斯生来便拥有黄金上位的实力,他是天选者,山民们谨慎地掩盖了这个消息,因为历史上每一位天选者,最终都会改变世界的格局。 就像是炎之王吉尔特。 就像是埃鲁因的先君埃克。 又或者说大地剑圣达鲁斯。 奥格奥斯也坚信这一点。他生来便与众不同,而此刻,便是命运加冕于他的实证。 不远处亨里埃特躲在桌子下面,被康拉德死死地捂住嘴巴,他瞪着眼。几乎要以为这位山民王子就是个疯子。 “这家伙竟然自大到这个程dù――?” 而他脑子里虽然一片混乱,但还是忍不住疑惑:女王陛xià究竟在干什么,那难道说是真正的天青之枪? 茜皱着眉头。 她敏锐地从面前这头人形野兽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她原本以为这个山民王子是白银女王邀请来的贵宾,只要威胁住此人,说不定可以让女王就范放领主大人离开此地。 几个月以来她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的山民侍女那里听闻了一些关于山民与帝国之间的关系的传闻,心中猜测白银女王既然想要收买山民,那么肯定不会放任这位山民王子在白蔷薇园出任何意外。 但事实的走向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如此不知死活,更令她有些失措的是――女王陛xià恍若没看到这一幕,在旁边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庭院之中的贵族们早就四散逃逸,从地上爬起来的骑士们第一时间重重护住了在台阶主位上的白银女王康斯坦丝。 而后者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这宴会不是由她所举办的一样,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异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旁边的侍从瑟瑟发抖,不明白眼前算是个什么局面,要说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一qiē可算是糟透了,非但女王陛xià会因此而损失面子,皇室的威信也会一落千丈。 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平日里很注重这一点的女王陛xià,此刻会保持沉默。更让他们难受的是,这位帝国的至高者不发话,他们更不敢轻yì参言。 只能这么哆哆嗦嗦地等下去―― 场上,奥斯格斯王子向前一步,伸手道:“给我,你的枪。” 茜皱了皱眉头。 她倔强的显然激怒了奥格奥斯。 “该死的蠢女人,你明白你在干什么?你竟敢对你未来的丈夫出手,在瓦拉契,我会把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丢给那些最下贱的人处置!” “这人真是疯了……”趴在桌子下的亨里埃特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然后他果然看到茜举起长枪,一枪向这虎背熊腰的王子殿下刺了过去,她心中抱着必死的决心,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翡翠的枪刃上带着明亮的电光,一击击中奥格奥斯的胸前。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奥格奥斯竟伸手一格一抓,就像一头人形暴龙一样生生抓住了天青之枪的枪刃,锋利的枪刃切开了他的手掌,又刺入他胸膛半寸,然后便不得寸进,无数电光环绕跳跃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但这位山民王子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冷冷地看着茜。 ‘哗’一声。 白银女王目光炯炯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龙后格温多琳也悄然无声地站在了这位帝国的至高者身边。 “真理之侧巅峰的水准,就人类这个年纪来说,还算不错。”后者答道。 白银女王回过头,眼中像是藏着一柄明亮的刀子,闪烁着怖人的寒光:“三十年前,我的星术士告sù我,瓦拉契有天选之人诞生,但随后却了无消息,想来当年被掩盖住的消息,果然正是此人――” “苍穹能伤他,说明他身上的神民之血很淡薄,虽然还是有奥丁一半的水平,可比六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差远。”龙后答道。 那毕竟纯血神民。 白银女王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什么话也没说。 “你打算怎么办?”格温多琳回过头来看着她。 “可以了,让阿嘉特丽丝她们入场罢,那个女孩可以给他,但天青之枪暂时还不能落到他手上。”白银女王冷冷地答道。 “达鲁斯的孙子呢?” “一介凡人罢了,既然他来了,就不用再走了。” 得到这个答案的格温多琳回过头,默默地看了这位女王陛xià一眼,然后她再转过头去,脸上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竖状的棱瞳之中,却似笑非笑。 白银女王最后再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片狼藉的宴会现场一眼,看起来这场私底下的订婚宴已经彻底失败,不过对在场的少数人来说,却已经各自拿到最想要的东西。 至于那位前来的不速之客,这位帝国的至高者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寒露庄园一战中她就早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线。 此刻埋伏在白蔷薇园左近的,不仅仅是只多了阿嘉特丽丝与女巫之王寥寥数人,而是汇聚了此刻帝国与皇室几乎所有可以调用的顶尖力量。 若是对方不出现,或许还能逃得一命,但既然来了,那就再没有之后了。 至于达鲁斯的孙子…… 康斯坦丝轻轻摇了摇头,关于过往的记忆,四境之野的微风,某个午后和熙的阳光,甚至是关于那张面庞,都早已随风消逝。 数名女巫升上了天空―― 而奥格斯格正狞笑着向茜纤细的脖子伸出手掌。 一qiē看似都有了既定的结果。 但唯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声音除外―― 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像是在述说着某个天经地义的故事,它的主人淡淡地说道: “若我是你的话,就会对自己的行为更小心谨慎一些。” “如此,才能在下地狱之后不那么感到后悔――” 奥格奥斯微微一愣,随即皱着眉头抬起了头来。 ……(……) 第二百四十二幕 凡世之幕 V 奥格奥斯抬起头来,灰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狭长的人像。他看到一位年轻人正从白蔷薇之园的正门走进来,他手上没有请柬,只有一把由碎片交织而成的长剑,碎片彼此齿合,只余下狭小的间隙,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剑上有一枚火焰的纹徽,少有人知道那枚徽记叫做‘fme’,乃是金色之火。 他另一只手拎着剑鞘,杉木材质,漆黑的马皮包裹,银扣,鞘口包钢,那剑鞘握在他手上,挟在手弯,犹如一支文明棍。 他穿着黑呢绒的伯爵大衣,表面灰蒙蒙的,像是久经风霜,甚至连衣角与袖口磨破了,露出线头来,领口上别着从冷杉领临行之前赶制出来的卡迪洛索家族的纹章:那是一柄长剑,插在棕熊的头颅之上,卡拉苏的黑松,高地上的熊。 黑色的皮带,秘银的扣环,带着两个戒指,束带上别着一个表盘似的装饰品,衣服的下摆遮掩着同样磨破了好几处的马裤,然后是长靴,格兰艾尔特有的长马靴,最好的皮匠鞣制的皮革,最细心的鞋匠上了蜡,打了底,镶上了纹章,戈兰―埃尔森森林边缘地区的特产。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这皇家的庭院之中,穿过千年帝都的夜风也穿过他的大衣与发丝,随风飞舞,叶片追着他的脚步,打着旋儿卷入这≠园林之中,这是盛夏的最后一个月份,他踏风而来,仿佛带着萧瑟的秋意。 在此之后,万物凋零。 卡迪洛索家族优秀的血统虽然不至使布兰多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至少也让他成为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这是骑士家族特有的印记,加上他身上特有的气质。也几乎可以令人过目不忘。 在他身后,是梅蒂莎、夏尔、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与三名女武神,克鲁兹人的贵族们则‘迤逦’在后,走上白街,他们好像才记起了女王陛xià的余威,唯有老尼德文与花叶大公可以心无旁骛。 在他身前。数百禁卫军像是潮水一样后退,仿佛遇上了什么洪水猛兽,然而就算不是,但那也比洪水猛兽更加恐怖――只要看一看外面广场的情形,就能明白一qiē缘由。 广场之上纵横交错,由魔法坚固百年以来坚硬毫发无损的石板被生生犁出一道五六米深的沟壑,那里原本有一座格兰托底大帝的雕像,在雕像旁原本有驻扎着一队宫廷骑士,广场上原本有一条严密的警戒线。 现在它们都荡然无存了。 “他是谁?”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贵族们面面相觑。有些人开始后悔参加了这个宴会,今天晚上上演的剧目显然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或许几百年以来都从未在这宫廷之中发生过。 有些年长的贵族在眼中将布兰多容貌自动形成对比,依稀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但那是几十年前的故事,即使容他们细想,也很难记起来曾经有一个在帝国风云一时的埃鲁因人。 而在今天,也将有一个在帝国风云一时的埃鲁因人。 在奥格奥斯眼中看到正是如此。 但又不全是。 他首先注意到并非布兰多本身。而是对方那冰寒如剑的目光,它宛若有形。将他洞穿钉在地上,根本无从抵挡。 这位王子殿下心中的羞恼之意可想而知。 “从没见过领主大人这么生气的样子……” 茜怔怔地看着出现在大门口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无论她是多么地不想看到大人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刻,她心中都只有满满的安宁。 她手一松,天青之枪哐一声落到了地上。 她忽然之间默默地记起来自己曾经的确是看到过领主大人流露出相似的态度的。 那是在冷杉领的第一战。领主大人盯着那座古老的城堡的城门,脸上的冰寒,并不逊色于此刻。 那一次,梅蒂莎告sù她,这是为了逝去的人。 可她并不能理解。 或许逝去的人是值得悲伤的。但并不值得愤怒,因为愤怒也毫无价值。 因为平民的死,本身就没有太大价值,她生于夏布利的群山之中,见过了太多生死,瘟疫、意外、战争、魔物,都可以是平民的死因,他们只会被草草地掩埋起来,或许有人会悲伤,但没人会愤怒。 有些人就这么消逝了,但有些人却无法容忍,那是她见过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一位贵族,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却是她的领主大人。 他杀了格鲁丁,当剑刺入那位男爵大人胸膛之时,她留意到领主大人脸上并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冰冷的蔑视。 仿佛因果报应,理应如此。 只为了一些素不相识的人。 此刻这样的蔑视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是因为我么?”茜心中碰碰直跳,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领主大人为什么会为我而愤怒?” 或许这个单纯的少女,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奥格奥斯丢下了茜,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布兰多,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令他感到受到了严zhòng的挑衅。 白银女王在白蔷薇宫的正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她不是主人,布兰多也并非客人。 三人彼此遥望,场面上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小尼德文有些踌躇不安地想要上前,但一旁他的父亲拉住了他,老尼德文脸上的皱纹在微凉的夜风中仿佛显得更加的深沉,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大帝的宰相,你是陛xià的臣子,但我们的陛xià是什么性子,你却不清楚。” 小尼德文满脸羞愧,在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父亲头一次和自己这么说。 老尼德文指着前面的布兰多。答道:“让我们的伯爵大人去和陛xià谈,等陛xià心平气和了,才听得进我们的话。” “陛xià会心平气和?” 小尼德文觉得自己这位老父亲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了。 但老尼德文却摇头不答,一旁的花叶大公看了他一眼,也是微笑不语。 奥格奥斯犹如一头棕熊般盯着布兰多,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 “你是谁?”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白银女王。 奥格奥斯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黝黑的脸都变得通红起来,在他的记忆当中,向来只有他无视别人,没想到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巴佬给**裸地无视了一回。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 趴在桌子下的亨里埃特看到这一幕,兴奋得眉飞色舞,这家伙一把拉下捂着自己嘴巴的康拉德的手,喘了口气道:“这家伙是谁,有性格。我认真地和你说,康拉德,我喜欢这家伙,等此地事了,我一定要结识这个家伙。” 康拉德满面难色:“只怕女王陛xià未必会这么认为。” “女王陛xià?”亨里埃特哼了一声:“女王陛xià是帝国的女王陛xià,不是我的女王陛xià,我是帝国贵族,我和谁交朋友。陛xià管不着。”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康拉德没好气地答道:“好吧。随你――” 不过潜意识里,他也觉得这家伙的确是有够出格的,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爽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些向着对方了。 他是个博学的年轻人,与自己的同伴截然不同,他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那是谁?” “大有来头。” 这个时候犹如棕熊一般的奥格奥斯似乎也终于搞清楚了布兰多的来历,这得益于他的随从,那随从一路小跑到他身边来,与他附耳两句之后。这头棕熊直起身来,一脸轻蔑地看向布兰多。 “呸,”他啐了一口:“我以为是谁,不过是个乡巴佬。”他完全放下心来,指着茜对布兰多说道:“她是我的人了,埃鲁因来的乡巴佬,你可以滚了――” 埃鲁因人。 贵族中总有反应快的,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是那个卡迪洛索家族。”有人发出几声低呼,然后一个名字便在窃窃私语之下流传了出来。 它只由三个字组成。 却重逾千斤。 剑圣达鲁斯―― 六十年之后,剑圣达鲁斯的孙子又回到了帝都。 人们看向布兰多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亨里埃特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 “你和他很熟?”康拉德好奇地问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和埃鲁因的传奇剑圣还能扯得上关系。 “不,是我祖父,”亨里埃特呲了呲牙:“我祖父和剑圣达鲁斯决斗,被打掉了一口牙。” “什么!” 奥格奥斯显然没有听到桌子下面两人的窃窃私语,事实上他也没听到人群众流传的低语,他是瓦拉契的山民贵族,不过与之相比埃鲁因来的贵族就更加不值一提。 在他眼中,布兰多竟然敢威胁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对方只要敢后退一步,他就步步紧逼,将他的头颅留在这里。 在山民的习俗之中,仇敌之间只有以血偿血一途。 但他没想到的是,布兰多对他的回应是如此的简单而直接。 后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记性太差了。” 一旁的茜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吗,意识到自己的领主大人要对奥格奥斯出手,她连忙喊道:“大人,他……” 他有真理之侧的实力…… 这句话少女硬生生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看到布兰多抬起手,与奥格奥斯王子相隔百米,后者毫无征兆地就像是迎面撞上一头巨龙,整个人轰然飞了出去,撞进白蔷薇园左侧一片建筑群之中,就仿佛这头棕熊并非是什么真理之侧的高手,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一样。 只不过普通人显然不能把一栋建筑十几层内外墙给撞个对穿。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有些人还在为这位达鲁斯的孙子担心,显然奥格奥斯王子并不见得那么得人心,不过经过先前的一战,在场的贵族们或多或少对这位山民王子的实力有所认识,那个山民少女一出手就将数十宫廷骑士打得屁滚尿流,而却拿奥格奥斯毫无办法。 前者虽然不比炎眷骑士,但至少也有黄金中上位的实力,后者的实力更可想而知,达鲁斯的孙子看起来不过十九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是那头人形棕熊的对手。 从心态上来讲,贵族们认同人类还是要比认同棕熊来得积极得多。 但显然接下来发生得这一幕颠覆了所有人的人知。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贵族心中都生出一个想法:“不愧是达鲁斯的孙子。”作为帝都人来讲,他们显然是对六十年前的那位风云人物记忆深刻的。 而对于一些较为年长的贵族来说,仿佛又看到了六十年前的那位帝国贵族的噩梦。 建筑还在持续发生垮塌,砂石沙沙滚落,白蔷薇园之中一时间寂静一片。 白银女王终于开了口,只有冷冰冰地一句话: “放肆,拿下他。” 四位女巫在半空之中。 阿嘉特丽丝打开了布诺松之国的大门,她生怕布兰多再一次重复上次的伎俩,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脱,因此第一时间先张开了自己的极之平原;孤高之丘倒映下的星空一片漆黑,犹如流水一般在天空中展开来,仿佛一张虚空的巨口。 但她才刚刚触及到这扇大门,就听到一个令她心神俱碎的声音。 “滚――” 这位金海的女巫还没反应过来,就喷出一口鲜血,直接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在她身边,女巫之王脸色大变,将手再银色的法则之线上一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另一边的老妪哆哆嗦嗦地喊道。 “埃希斯,埃希斯在布诺松……!” 但可惜她的声音注定没有太多人能够听到。 因为更多的人正在升空。 一位、两位、三位,捧剑者布雷德利,狮之剑圣威勒克,以及圣康提培宫双璧中的另一位,疾之剑圣雷奥。 接着是帝国之门,炎眷骑士团大团长理查德,镜之界的领主,无光之返罗耶尔,还有他的老对手塞班。 这些几乎都是先前在寒露庄园一战之中的老朋友,老面孔。 但接下来的,却是另一些布兰多在游戏之中才见过,或者说听说过的如雷贯耳的名字。 首先是近卫军团长塔里耶,以及炎眷骑士团的另外三位三位副团长,银灰之瞳费恩,著圣者马克西里,苦修士尤里安。 至于另外三位,布兰多没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想来是克鲁兹皇室隐藏的力量,这也不足为奇。 但令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的是最后升空的人。 龙后格温多琳。 十六极境。 一位圣贤。 宛若夜空的群星,闪耀一时。 而在群星之上,无数炎眷骑士正在升空,星星点点,环绕在明亮的恒星之间。 在场的所有帝国贵族都不自由主地仰着头,张大了嘴,也不知是因为如此盛大的场景,还是为了引出这场景的人而惊讶。 在星空之下,白银女王以这幅帝国的夜空为背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布兰多。她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达鲁斯的后人,你有你祖父所没有的特质,那就是不自量力。” ……(……)I752 第二百四十二幕 凡世之幕 V 奥格奥斯抬起头来,灰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狭长的人像。他看到一位年轻人正从白蔷薇之园的正门走进来,他手上没有请柬,只有一把由碎片交织而成的长剑,碎片彼此齿合,只余下狭小的间隙,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剑上有一枚火焰的纹徽,少有人知道那枚徽记叫做‘fme’,乃是金色之火。 他另一只手拎着剑鞘,杉木材质,漆黑的马皮包裹,银扣,鞘口包钢,那剑鞘握在他手上,挟在手弯,犹如一支文明棍。 他穿着黑呢绒的伯爵大衣,表面灰蒙蒙的,像是久经风霜,甚至连衣角与袖口磨破了,露出线头来,领口上别着从冷杉领临行之前赶制出来的卡迪洛索家族的纹章:那是一柄长剑,插在棕熊的头颅之上,卡拉苏的黑松,高地上的熊。 黑色的皮带,秘银的扣环,带着两个戒指,束带上别着一个表盘似的装饰品,衣服的下摆遮掩着同样磨破了好几处的马裤,然后是长靴,格兰艾尔特有的长马靴,最好的皮匠鞣制的皮革,最细心的鞋匠上了蜡,打了底,镶上了纹章,戈兰―埃尔森森林边缘地区的特产。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这皇家的庭院之中,穿过千年帝都的夜风也穿过他的大衣与发丝,随风飞舞,叶片追着他的脚步,打着旋儿卷入这≠园林之中,这是盛夏的最后一个月份,他踏风而来,仿佛带着萧瑟的秋意。 在此之后,万物凋零。 卡迪洛索家族优秀的血统虽然不至使布兰多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至少也让他成为了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这是骑士家族特有的印记,加上他身上特有的气质。也几乎可以令人过目不忘。 在他身后,是梅蒂莎、夏尔、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与三名女武神,克鲁兹人的贵族们则‘迤逦’在后,走上白街,他们好像才记起了女王陛xià的余威,唯有老尼德文与花叶大公可以心无旁骛。 在他身前。数百禁卫军像是潮水一样后退,仿佛遇上了什么洪水猛兽,然而就算不是,但那也比洪水猛兽更加恐怖――只要看一看外面广场的情形,就能明白一qiē缘由。 广场之上纵横交错,由魔法坚固百年以来坚硬毫发无损的石板被生生犁出一道五六米深的沟壑,那里原本有一座格兰托底大帝的雕像,在雕像旁原本有驻扎着一队宫廷骑士,广场上原本有一条严密的警戒线。 现在它们都荡然无存了。 “他是谁?”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贵族们面面相觑。有些人开始后悔参加了这个宴会,今天晚上上演的剧目显然有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或许几百年以来都从未在这宫廷之中发生过。 有些年长的贵族在眼中将布兰多容貌自动形成对比,依稀感到这个年轻人有些眼熟,但那是几十年前的故事,即使容他们细想,也很难记起来曾经有一个在帝国风云一时的埃鲁因人。 而在今天,也将有一个在帝国风云一时的埃鲁因人。 在奥格奥斯眼中看到正是如此。 但又不全是。 他首先注意到并非布兰多本身。而是对方那冰寒如剑的目光,它宛若有形。将他洞穿钉在地上,根本无从抵挡。 这位王子殿下心中的羞恼之意可想而知。 “从没见过领主大人这么生气的样子……” 茜怔怔地看着出现在大门口的那个高大的身影,无论她是多么地不想看到大人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刻,她心中都只有满满的安宁。 她手一松,天青之枪哐一声落到了地上。 她忽然之间默默地记起来自己曾经的确是看到过领主大人流露出相似的态度的。 那是在冷杉领的第一战。领主大人盯着那座古老的城堡的城门,脸上的冰寒,并不逊色于此刻。 那一次,梅蒂莎告sù她,这是为了逝去的人。 可她并不能理解。 或许逝去的人是值得悲伤的。但并不值得愤怒,因为愤怒也毫无价值。 因为平民的死,本身就没有太大价值,她生于夏布利的群山之中,见过了太多生死,瘟疫、意外、战争、魔物,都可以是平民的死因,他们只会被草草地掩埋起来,或许有人会悲伤,但没人会愤怒。 有些人就这么消逝了,但有些人却无法容忍,那是她见过最为特殊的一个人,一位贵族,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却是她的领主大人。 他杀了格鲁丁,当剑刺入那位男爵大人胸膛之时,她留意到领主大人脸上并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冰冷的蔑视。 仿佛因果报应,理应如此。 只为了一些素不相识的人。 此刻这样的蔑视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是因为我么?”茜心中碰碰直跳,脑子里胡思乱想着:“领主大人为什么会为我而愤怒?” 或许这个单纯的少女,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奥格奥斯丢下了茜,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布兰多,这个年轻人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令他感到受到了严zhòng的挑衅。 白银女王在白蔷薇宫的正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她不是主人,布兰多也并非客人。 三人彼此遥望,场面上竟一时安静了下来。 小尼德文有些踌躇不安地想要上前,但一旁他的父亲拉住了他,老尼德文脸上的皱纹在微凉的夜风中仿佛显得更加的深沉,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是大帝的宰相,你是陛xià的臣子,但我们的陛xià是什么性子,你却不清楚。” 小尼德文满脸羞愧,在他有记忆以来,这还是父亲头一次和自己这么说。 老尼德文指着前面的布兰多。答道:“让我们的伯爵大人去和陛xià谈,等陛xià心平气和了,才听得进我们的话。” “陛xià会心平气和?” 小尼德文觉得自己这位老父亲是不是脑子有些不太清楚了。 但老尼德文却摇头不答,一旁的花叶大公看了他一眼,也是微笑不语。 奥格奥斯犹如一头棕熊般盯着布兰多,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 “你是谁?”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白银女王。 奥格奥斯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黝黑的脸都变得通红起来,在他的记忆当中,向来只有他无视别人,没想到却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乡巴佬给**裸地无视了一回。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 趴在桌子下的亨里埃特看到这一幕,兴奋得眉飞色舞,这家伙一把拉下捂着自己嘴巴的康拉德的手,喘了口气道:“这家伙是谁,有性格。我认真地和你说,康拉德,我喜欢这家伙,等此地事了,我一定要结识这个家伙。” 康拉德满面难色:“只怕女王陛xià未必会这么认为。” “女王陛xià?”亨里埃特哼了一声:“女王陛xià是帝国的女王陛xià,不是我的女王陛xià,我是帝国贵族,我和谁交朋友。陛xià管不着。”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康拉德没好气地答道:“好吧。随你――” 不过潜意识里,他也觉得这家伙的确是有够出格的,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爽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些向着对方了。 他是个博学的年轻人,与自己的同伴截然不同,他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 “那是谁?” “大有来头。” 这个时候犹如棕熊一般的奥格奥斯似乎也终于搞清楚了布兰多的来历,这得益于他的随从,那随从一路小跑到他身边来,与他附耳两句之后。这头棕熊直起身来,一脸轻蔑地看向布兰多。 “呸,”他啐了一口:“我以为是谁,不过是个乡巴佬。”他完全放下心来,指着茜对布兰多说道:“她是我的人了,埃鲁因来的乡巴佬,你可以滚了――” 埃鲁因人。 贵族中总有反应快的,有人已经反应过来了什么,“是那个卡迪洛索家族。”有人发出几声低呼,然后一个名字便在窃窃私语之下流传了出来。 它只由三个字组成。 却重逾千斤。 剑圣达鲁斯―― 六十年之后,剑圣达鲁斯的孙子又回到了帝都。 人们看向布兰多的眼神又发生了变化,亨里埃特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 “你和他很熟?”康拉德好奇地问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同伴和埃鲁因的传奇剑圣还能扯得上关系。 “不,是我祖父,”亨里埃特呲了呲牙:“我祖父和剑圣达鲁斯决斗,被打掉了一口牙。” “什么!” 奥格奥斯显然没有听到桌子下面两人的窃窃私语,事实上他也没听到人群众流传的低语,他是瓦拉契的山民贵族,不过与之相比埃鲁因来的贵族就更加不值一提。 在他眼中,布兰多竟然敢威胁他,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对方只要敢后退一步,他就步步紧逼,将他的头颅留在这里。 在山民的习俗之中,仇敌之间只有以血偿血一途。 但他没想到的是,布兰多对他的回应是如此的简单而直接。 后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你记性太差了。” 一旁的茜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吗,意识到自己的领主大人要对奥格奥斯出手,她连忙喊道:“大人,他……” 他有真理之侧的实力…… 这句话少女硬生生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看到布兰多抬起手,与奥格奥斯王子相隔百米,后者毫无征兆地就像是迎面撞上一头巨龙,整个人轰然飞了出去,撞进白蔷薇园左侧一片建筑群之中,就仿佛这头棕熊并非是什么真理之侧的高手,而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一样。 只不过普通人显然不能把一栋建筑十几层内外墙给撞个对穿。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 有些人还在为这位达鲁斯的孙子担心,显然奥格奥斯王子并不见得那么得人心,不过经过先前的一战,在场的贵族们或多或少对这位山民王子的实力有所认识,那个山民少女一出手就将数十宫廷骑士打得屁滚尿流,而却拿奥格奥斯毫无办法。 前者虽然不比炎眷骑士,但至少也有黄金中上位的实力,后者的实力更可想而知,达鲁斯的孙子看起来不过十九二十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是那头人形棕熊的对手。 从心态上来讲,贵族们认同人类还是要比认同棕熊来得积极得多。 但显然接下来发生得这一幕颠覆了所有人的人知。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贵族心中都生出一个想法:“不愧是达鲁斯的孙子。”作为帝都人来讲,他们显然是对六十年前的那位风云人物记忆深刻的。 而对于一些较为年长的贵族来说,仿佛又看到了六十年前的那位帝国贵族的噩梦。 建筑还在持续发生垮塌,砂石沙沙滚落,白蔷薇园之中一时间寂静一片。 白银女王终于开了口,只有冷冰冰地一句话: “放肆,拿下他。” 四位女巫在半空之中。 阿嘉特丽丝打开了布诺松之国的大门,她生怕布兰多再一次重复上次的伎俩,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脱,因此第一时间先张开了自己的极之平原;孤高之丘倒映下的星空一片漆黑,犹如流水一般在天空中展开来,仿佛一张虚空的巨口。 但她才刚刚触及到这扇大门,就听到一个令她心神俱碎的声音。 “滚――” 这位金海的女巫还没反应过来,就喷出一口鲜血,直接从半空中坠了下来。在她身边,女巫之王脸色大变,将手再银色的法则之线上一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另一边的老妪哆哆嗦嗦地喊道。 “埃希斯,埃希斯在布诺松……!” 但可惜她的声音注定没有太多人能够听到。 因为更多的人正在升空。 一位、两位、三位,捧剑者布雷德利,狮之剑圣威勒克,以及圣康提培宫双璧中的另一位,疾之剑圣雷奥。 接着是帝国之门,炎眷骑士团大团长理查德,镜之界的领主,无光之返罗耶尔,还有他的老对手塞班。 这些几乎都是先前在寒露庄园一战之中的老朋友,老面孔。 但接下来的,却是另一些布兰多在游戏之中才见过,或者说听说过的如雷贯耳的名字。 首先是近卫军团长塔里耶,以及炎眷骑士团的另外三位三位副团长,银灰之瞳费恩,著圣者马克西里,苦修士尤里安。 至于另外三位,布兰多没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想来是克鲁兹皇室隐藏的力量,这也不足为奇。 但令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的是最后升空的人。 龙后格温多琳。 十六极境。 一位圣贤。 宛若夜空的群星,闪耀一时。 而在群星之上,无数炎眷骑士正在升空,星星点点,环绕在明亮的恒星之间。 在场的所有帝国贵族都不自由主地仰着头,张大了嘴,也不知是因为如此盛大的场景,还是为了引出这场景的人而惊讶。 在星空之下,白银女王以这幅帝国的夜空为背景,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布兰多。她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达鲁斯的后人,你有你祖父所没有的特质,那就是不自量力。” ……(……) 第二卷 尘封的王国 推荐一本DND网游《网游之贱贼信条》 推荐一本甚好的dnd网游粮草《网游之贱贼信条》,更新情况良好,书的品质也非常不错。 我也被此书影响导zhì最近灵感迸发,更新凸显了一个飞快啊,不得不大力强推。(……)I527 第二百四十三幕 凡世之幕 VI 这便是神许应你之地。 它明耀天空,宛若光流。 你的智慧,奔腾有若火焰, 你的王冠,高贵似若星辰; 你是先民的王,是神之子民。 世人皆有福了, 因为神与国,智与灵,皆已降临。 ——《艾尔诺玛七行诗》,,拉堪图 …… 康斯坦丝的声音低沉而悠长,它穿过白蔷薇之园的庭院,穿过森林,讲述着六十年前的过往: “你的祖父,剑圣达鲁斯惊才绝艳,是百年一出的人物。而他的血脉同样高贵,他是流焰之年降生于卡拉苏的许应者,是卡迪洛索家族的骄傲——” “而你呢?” “你生于卡迪洛索家族,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殊荣与骄傲,你是幸运的,然而你不知进退,大地剑圣的名头并不能一直庇佑你走下去,卡迪洛索家族在帝国面前也不算什么。” “我给过你机会了,可惜你没有珍惜——” 白银女王轻轻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少女似的指尖,纤细而又修长,一滴金色的血液从指尖上飞出,轻轻融入前方的虚空之中。 凡人终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那怕他天赋再过出众,但就像是再聪明的猴子也只能在猴子群中称王称霸一样,达鲁斯曾经是那样优秀的应许者,然而他的后人却看不到这样一滴血液从自己身上流出,这便是纯净的血脉,黑铁之民身体中流淌的污浊的血液,又岂能与过去那个光辉耀眼的时代相提并论? 这便是凡世的悲哀。 “那个女人的血脉也有相当程dù的纯化了。”女武神之首的布伦希尔德忽然开口道。低沉空洞的嗓音如同低语一般萦绕在众人耳边。 “看来这位女王陛xià的实yàn也并非一筹莫展。”夏尔答道。 只有梅蒂莎并没有在意这个,康斯坦丝的话令这位小公主略微感到有些不快,她说道:“领主大人并没有依靠任何人,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出生,他才二十岁。这样的经历就算再我的族人之中,也足以谱写史诗。” “到也并非前无古人。” “我?”梅蒂莎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比不上领主大人,我再怎么说也是公主,族人在我身上倾注的心血并不比任何人少。” 夏尔笑着拍了拍这位小公主殿下的肩膀,他开口说道: “人的一生宛若天空的星辰。我们看到繁星点缀夜空,往往忽略了其中最为耀眼的光芒,然而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明耀一个时代的——” “愚者们无从知晓这一点,因此历史与书卷中才会写满了神话与传奇。” 这是一个沉重的时代。 凡人们失去了众神的宠爱。 数以亿计的灯火熄灭了,人们借由着对于先贤的敬仰。在黑暗之中艰难前行,他们在苦难之上建立起王国与城邦,在荒野之中点燃了火把。 文明的光辉,终究还是传承了下去。 但人们对于过去仍旧怀着这样或是那样的眷念,有人沉湎在过去中裹足不前,但有人却不愿意在安然的回忆之中沉溺死亡。 有人迈出了脚步,有人先行于众人,正是这样。敏尔人之后,才会有四个帝国屹立于大地之上。 先行者的名字,被篆刻于石碑之上。然而千年的风霜,石碑上的名字终究还是模糊了。 风后圣殿之中,法恩赞的圣宫之中,两对平静的眼神各自显露出沉湎之色,白港之外,钟声回荡着提醒港口之中的众帆准备躲避风暴。 威廉.匹斯特看着满天的暴风雪。邪龙芙西娅庞大的身形正在渐渐淡化,她的声音从满天的雪风之中传来: “我们元素疆界再见。布加人。” 时刻已至。 三百七十年来沃恩德有一八四十七个许应者降生,其中天选者十三人。近百年来,这个数量增加到了一半,自从第一纪元以来,历史的进程似乎闪耀着天才的名字,每一颗耀眼的星辰,都深刻地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轨迹。 但布兰多没有告sù白银女王: 这并非是凡人的血脉重新纯化的征兆,关于众神的时代也早已永远地过去了,黑暗之龙不会再降临,敏尔人的国终将成为书本之上残缺的字句,一个新的时代的确即将来临,但它带来的不是光辉的过往。 而是血腥的战争。 这便是凡世的塵战。 布兰多举起了长剑,碎片与碎片的空隙之间流露出一丝丝耀眼的金红色光芒,他珍惜的不是别人施舍的机会,而是切切实实的自己身边的人。 可惜这些,他都不会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对于某些人来说,它们毫无意义。 这是一个只有少数人才明白的道理,用数以万计的流血与死亡总结出来。 最先冲到他面前的是炎眷骑士团的大团长,帝国之门理查德,他举起剑,手中的炎之刃与骑士团长的剑相交,继而发出锐利的鸣响,火星从两把剑的剑刃之上绽射而出,连续三剑,两个人各退一步。 哗啦啦,奥格奥斯王子从废墟之下扒拉出半个身体,灰头土脸地掀开石板爬了出来,血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幕,这是极境的战争,但他却恍若未闻。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苦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瓦拉契还有父王压在他头上,但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管得住他,这位王子殿下性格之中鲁莽缺陷的一面无限制地被放大了,他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去检查伤势,而是去摸索自己的佩刀。 “真是有眼无珠……” “真是不知死活……”茜刚刚招手使苍穹回到自己的手上,便听到奥薇娜讥屑不已的声音从脑海之中传来:“一个区区不知道多少代的混血神民。也敢口出狂言,她根本不知道你的领主大人……” 少女忽然住了嘴,只撇了撇嘴道:“哼,自不量力。” 茜听得不明就里,她现在满心焦急。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帮上布兰多的忙,因为神之血的缘故,她一直徘徊在黄金巅峰的水准,甚至还没有开化要素,在苍穹的帮助下勉强能横扫真理之侧初期之前的对手,但对上法则巅峰甚至是极境的战斗。仍旧有心无力。 奥薇娜仿佛察觉了自己主人的心情,开口道:“那两个笨蛋鬼迷心窍,你何不帮他们一把?” “我?”山民少女微微一愣,琥珀色的眸子里都闪耀着明亮的光彩:“我能帮上领主大人的忙吗?” “嗯,你实力是太弱了一点。不过这也正常,你也不必气馁,你知道吗,历史上有几位极为强大的人物,其实都不算什么天才,但通guò后天的努力,一样能够让自己的名字铭刻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我要怎么才能帮上领主大人?”茜只定定地问道。 奥薇娜的虚影浮现在她身边,她淡淡地看了战场一眼:“很简单。他们想要在血统上压制你的领主大人,你何不得偿他们所愿,把所有的权限通道都打开。让他们见识一下你那位领主大人的手段——” “把权限通道打开?” “权限就是血统,笨姑娘。” “提升自己的血统?”茜愣了:“我怎么能做到?” “不,”奥薇娜一个劲地摇头:“你们领主大人没有说错,你真是个笨姑娘,血统可由不得你主观提升,我的意思是让你打开所有的权限通道——” “打开所有的权限通道?”茜愣愣地再问了一遍。 “很简单。你是天青的骑士,你的权限来自于仲裁之门。本来就是监督者与管理者,这是你的职权范围。” “我应该……怎么做?” “口令——” “口令?” 帝国之门骑士正与布兰多打得难解难分。威勒克又加入了战团,然而场面同样是势均力敌,仿佛在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后者的实力又提升了一大截。 后加入战斗的威勒克不由得感到胆寒,这个年轻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对方才多大?他也听说过关于六十年前剑圣达鲁斯的传闻,但难道说卡迪洛索家族个个都是这样的变态? 他却不知道布兰多在寒露庄园一战之后总算有时间巩固自己空间与时间要素的新特性,作为存zài性之力的要素,其潜力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在两人身后,布雷德利与马克西里被西德尼与维罗妮卡拦了下来,而后面圣雷奥与银灰之瞳费恩加入战斗时候,布兰多忽然一停。 然后他手上多了一面盾牌。 那盾牌之上,绘着明亮的流焰,光耀的圣堂,至高的桂冠以及神的国度,一把圣剑,孤悬于天空之上,直坠入大地之中,仿佛要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这面盾牌,对于生活在这个帝国中央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无比熟悉。 它是天使的圣盾,鲁施塔的象征。 爱若玛之盾。 布兰多拿出这盾的瞬间,环绕在他身边的极境强者皆尽变了脸色,这是炎之王留给克鲁兹人的圣物,岂能落到一个外人的手上? 理查德最先反应过来,他心中怒火中烧,几乎立刻就要爆发出来,但在最后一刻一个古怪的念头却忽然闪入他的脑海之中。 为什么他能拿走圣盾? 这面盾曾由吉尔特亲手放在胜利的广场之上,其后千年,再无一人能够靠近它三尺之内。 哪怕是大圣座瓦拉亲至,也是一样。 ……() 第二百四十四幕 凡世之幕 VII 就在理查德微一犹豫的同时,跟在费恩身后的以性子火爆而闻名的苦修士尤里安几乎是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爱若玛之盾,你竟敢――!” 与西德尼一样,这位苦修士的圣位也是来自于持圣剑的天使爱若玛,怎能容忍他人染指爱若玛的圣物,他眼中一圈白金色的焰环,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向布兰多轰了过去。 这是极境之上含怒的全力一击,鲁施塔这一夜以来的战斗中,这也是至强的一击,在他一拳之下,整个白蔷薇之园的地面竟然寸寸断裂,而碎石与岩板好像失去重力一般,从地上漂浮了起来。 而拳头本身所蕴含的力量,可想而知。 “小心!”费恩气急败坏地对自己的同僚喊道:“女王陛xià要抓活的,没有爱若玛的首肯他用不了――” 他用不了圣盾。 这句话就这么卡在了他喉咙里。 因为他分明看到布兰多手中的圣盾微微一闪,苦修士尤里安的所有攻击就完全化为无形―― 绝对屏障,这正是爱若玛之盾的传奇能力。 这不可能! 费恩连手上的动作都差点顿了一下。 不止是他,事实上此刻围在布兰多身边所有与炎之圣殿有所关系的极境高手这一刻都忍不住心神一停,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如果说这个年轻人得到了爱若玛的首肯,那么―― 这意味着什么? 但这样的疑问只是对于内行的人来说拥有意义,对于旁观者来说。布兰多的处境却并不见得有多好。 在一旁观战的小尼德文紧皱眉头,又有些不明就里,他甚至有些焦急地问道:“他怎么还不动用,不动用那个东西……” 老宰相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伯爵大人自有成算。你也是帝国的宰相,冷静一点,拿出帝国贵族的气度来。” 小尼德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这一战非但决定着布兰多的命运,也与尼德文家族的生死存亡系在了一起。 “父亲。祖父大人……?” 一个有些细微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老尼德文和小尼德文同时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惊愕站在那儿的宰相千金,“德尔菲恩?” “这是……” 德尔菲恩脸色还有些惨白,她仰着头,眸子里正好倒映出白蔷薇园之中这场惊天的战斗。她随即看到了那个站在众人中间的山民少女,火红的长发映得她心中都是微微一窒。 “这些人……” “这些人,这一天,皆是他的舞台。”老尼德文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摇了摇头,缓缓回过头回答道。 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明耀一个时代的。 宰相千金眼神之中的意味复杂难明。 但在场的另一双眼睛之中的色彩却显得简单淡漠得多。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目视前方,看着自己的一滴血液飞入虚空之中,这一刻。她甚至都没有太过在意场上的战斗。 战斗的结果是必然的。 但为了这一刻,她付出了太多,帝国也准备了太久。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误解,但若世人了解这一qiē背后的意义,那么她相信这一qiē都会是有意义的。 她抬起头,看到了虚空之中正在生成的巨*阵,透过这个法阵。她的目光看向天际的黑月,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两个时代交错的背影。 一qiē都准备好了。 在命运的安排之下―― 天空中传来隆隆的轰鸣之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扫开了半空之中的乌云。奔行的狼群竟然被逼迫开来,云层之上,元素疆界的法阵犹如齿轮一般齿齿吻合了,它们在整个天际之上转动起来,一环扣着一环。 每一次纵轴移动,银色的法则之线都横扫数千里的天空。 在整个沃恩德每一个角落,数以亿计的世人共同目睹了此一奇观。他们看到云层闪耀,然后半空之中降下一座上接天宇的巨塔的虚影。 在白山一带的许多地方,在白银海岸以及卢比克甚至于远在东方的九凤,在亡月内海与法恩赞北部的极地,在大冰川,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蔓延。 永夜降临了。 xx:―― 光失去了。 翠海无波,黑暗之中的艾尔兰塔的双眼中倒映出了这座巨塔;永雾森林之中精灵幽魂们的歌声无一刻休止,风后格外平静的眼中也倒映出了同样的景象。 那座巨塔孤悬天际。 冷杉领的松涛总让安迪缇娜回想起戈兰―埃尔森山间的黑松林,她推开门,走出自己的房间,仰起头看着这天空之上的景象,眼中闪动着晶莹的光彩。 芙蕾雅还在房间中与格里菲因公主交谈,房间中烛火摇曳,铺陈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一封信笺丢在一旁,信封拆开了,从中露出了信笺的一角。 洁白的信纸上,漆黑的字体有些扭扭曲曲地分布在上面: “月初,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率领大军攻击金城一线,枯萎一地之王,贪食者罗森攻入西尔曼地区――” 一个有些疲惫,但轻柔的声音叹道: “它们来了,骑士先生从未料错过……” “殿下,我们……” “芙蕾雅,你喜欢骑士先生?” “我……” “我想送骑士先生一件礼物,你知道最好的礼物是什么么,芙蕾雅。” “我不知道。” “是一个胜利,芙蕾雅。” “可王党他们……” “不用管他们,我才是哈鲁泽的姐姐,是王国的公主。这一次,我要为骑士先生与我共同的理想而战!” 这是剑之年发生的故事,在这一年的末尾,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如期而至。 而在此一刻远在帝国的中心,白银女王正怔怔地看着半空之中孤悬的那座巨塔。它有若圣白的外表,曾经闪耀一个时代,它的名字,也是文明之火的源头――babel,它曾陨落,而又归来。 战场之上。奥格奥斯王子正怒吼一声扑向布兰多,他手中紧握着明晃晃的刀刃。 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联系tiamat与元素疆界的所有权限都已经完全打开―― 茜竭力大声对奥薇娜说着话,以免自己的声音被盖过:“……然后呢?”她大声问道。 自从旅法师们离开之后,天地之间的法则之线还是头一次变得如此的活跃。 康斯坦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神民的力量。 比她想象之中还要强大。 传说之中众神可以控zhì元素疆界之上法则的网络,而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到整个世界与自己的联系,仿佛只要一抬手,就能掌控这个世界。 她眼前犹如有涓涓光流流淌,在愕然的神色之中,她看到一个银色的的光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上面是繁复的文字,来自于最古老的文明传承,那些跳跃的符号与字体凡人根本无法读懂,但她却能勉强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权限……授予?” 白银女王终于微微一笑。 她的目光仿佛回到了现世。正好看到奥格奥斯王子如同棕熊一样的身躯上生长出光作的双翼,一套古朴而奇异的战甲覆盖在他身上,他双手高举。手中的短刃竟变成一把明晃晃的双手长剑。 一道光柱落在他的身上,覆盖他的全身。 战士的血统,虽然低廉,但至少也已区别于凡人。康斯坦丝微微抬起双手,许久以来的等待,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而且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 babel降世了。 一个时代已经重返。 “然后?” 奥薇娜眼中倒映着奇特的光彩,明亮得吓人。 她做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动作。舔了舔嘴唇:“然后就是等待了。” “真的能够帮到领主大人么?”茜大声问道。 “或许,”前者答道:“你应该更相信他一些……”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奥格奥斯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充盈着他的身体,这无从解释,但或许也有一个解释。 “我乃天选之人,这个世界命定的主宰!”他脑子里一片狂热,放声怒吼起来,双手握剑,竭尽全力一剑向布兰多斩下。 当一声巨响。 奥格奥斯只感到自己双手发麻,然后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挡住了。 但挡住他的既不是布兰多的剑,也不是布兰多的盾,而是一张奇异的卡牌,在旁环绕的每一位极境强者都无从察觉,但他却可以看到那张卡牌―― 那是一张黑白相间的卡牌,牌面不知由何等质材构成,闪烁着奇特的光泽,它悬浮于半空之中,挡在他手中的剑刃之前,其下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气息。 虚空之中没有半点声音,但奥格奥斯分明听到自己心灵之中一个呼喊有若雷鸣,告sù他什么才是世界的本质。 那就是法则。 那坚固的秩序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布兰多伸出手,在那卡牌上轻轻一点。 无数玄奥的花纹从那卡牌之上扩散开来,仿佛讲述着无数来自于尘封的历史之下的故事,它们可歌可泣,令人感彻肺腑,那是骑士们高扬旗帜的远征,战士们生死恪守的承诺,它有一个名字。 名为忠诚。 ‘忠诚不分地点与时间,生存或死亡――’ ……()I752 第二百四十四幕 凡世之幕 VII 就在理查德微一犹豫的同时,跟在费恩身后的以性子火爆而闻名的苦修士尤里安几乎是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爱若玛之盾,你竟敢――!” 与西德尼一样,这位苦修士的圣位也是来自于持圣剑的天使爱若玛,怎能容忍他人染指爱若玛的圣物,他眼中一圈白金色的焰环,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向布兰多轰了过去。 这是极境之上含怒的全力一击,鲁施塔这一夜以来的战斗中,这也是至强的一击,在他一拳之下,整个白蔷薇之园的地面竟然寸寸断裂,而碎石与岩板好像失去重力一般,从地上漂浮了起来。 而拳头本身所蕴含的力量,可想而知。 “小心!”费恩气急败坏地对自己的同僚喊道:“女王陛xià要抓活的,没有爱若玛的首肯他用不了――” 他用不了圣盾。 这句话就这么卡在了他喉咙里。 因为他分明看到布兰多手中的圣盾微微一闪,苦修士尤里安的所有攻击就完全化为无形―― 绝对屏障,这正是爱若玛之盾的传奇能力。 这不可能! 费恩连手上的动作都差点顿了一下。 不止是他,事实上此刻围在布兰多身边所有与炎之圣殿有所关系的极境高手这一刻都忍不住心神一停,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毛骨悚然的可能性,如果说这个年轻人得到了爱若玛的首肯,那么―― 这意味着什么? 但这样的疑问只是对于内行的人来说拥有意义,对于旁观者来说。布兰多的处境却并不见得有多好。 在一旁观战的小尼德文紧皱眉头,又有些不明就里,他甚至有些焦急地问道:“他怎么还不动用,不动用那个东西……” 老宰相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伯爵大人自有成算。你也是帝国的宰相,冷静一点,拿出帝国贵族的气度来。” 小尼德文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这一战非但决定着布兰多的命运,也与尼德文家族的生死存亡系在了一起。 “父亲。祖父大人……?” 一个有些细微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老尼德文和小尼德文同时回过头,看到了一脸惊愕站在那儿的宰相千金,“德尔菲恩?” “这是……” 德尔菲恩脸色还有些惨白,她仰着头,眸子里正好倒映出白蔷薇园之中这场惊天的战斗。她随即看到了那个站在众人中间的山民少女,火红的长发映得她心中都是微微一窒。 “这些人……” “这些人,这一天,皆是他的舞台。”老尼德文看了自己的孙女一眼,摇了摇头,缓缓回过头回答道。 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明耀一个时代的。 宰相千金眼神之中的意味复杂难明。 但在场的另一双眼睛之中的色彩却显得简单淡漠得多。 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目视前方,看着自己的一滴血液飞入虚空之中,这一刻。她甚至都没有太过在意场上的战斗。 战斗的结果是必然的。 但为了这一刻,她付出了太多,帝国也准备了太久。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误解,但若世人了解这一qiē背后的意义,那么她相信这一qiē都会是有意义的。 她抬起头,看到了虚空之中正在生成的巨*阵,透过这个法阵。她的目光看向天际的黑月,在那里。她仿佛看到了两个时代交错的背影。 一qiē都准备好了。 在命运的安排之下―― 天空中传来隆隆的轰鸣之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力量一下子扫开了半空之中的乌云。奔行的狼群竟然被逼迫开来,云层之上,元素疆界的法阵犹如齿轮一般齿齿吻合了,它们在整个天际之上转动起来,一环扣着一环。 每一次纵轴移动,银色的法则之线都横扫数千里的天空。 在整个沃恩德每一个角落,数以亿计的世人共同目睹了此一奇观。他们看到云层闪耀,然后半空之中降下一座上接天宇的巨塔的虚影。 在白山一带的许多地方,在白银海岸以及卢比克甚至于远在东方的九凤,在亡月内海与法恩赞北部的极地,在大冰川,无边无际的黑暗开始蔓延。 永夜降临了。 xx:―― 光失去了。 翠海无波,黑暗之中的艾尔兰塔的双眼中倒映出了这座巨塔;永雾森林之中精灵幽魂们的歌声无一刻休止,风后格外平静的眼中也倒映出了同样的景象。 那座巨塔孤悬天际。 冷杉领的松涛总让安迪缇娜回想起戈兰―埃尔森山间的黑松林,她推开门,走出自己的房间,仰起头看着这天空之上的景象,眼中闪动着晶莹的光彩。 芙蕾雅还在房间中与格里菲因公主交谈,房间中烛火摇曳,铺陈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一封信笺丢在一旁,信封拆开了,从中露出了信笺的一角。 洁白的信纸上,漆黑的字体有些扭扭曲曲地分布在上面: “月初,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率领大军攻击金城一线,枯萎一地之王,贪食者罗森攻入西尔曼地区――” 一个有些疲惫,但轻柔的声音叹道: “它们来了,骑士先生从未料错过……” “殿下,我们……” “芙蕾雅,你喜欢骑士先生?” “我……” “我想送骑士先生一件礼物,你知道最好的礼物是什么么,芙蕾雅。” “我不知道。” “是一个胜利,芙蕾雅。” “可王党他们……” “不用管他们,我才是哈鲁泽的姐姐,是王国的公主。这一次,我要为骑士先生与我共同的理想而战!” 这是剑之年发生的故事,在这一年的末尾,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如期而至。 而在此一刻远在帝国的中心,白银女王正怔怔地看着半空之中孤悬的那座巨塔。它有若圣白的外表,曾经闪耀一个时代,它的名字,也是文明之火的源头――babel,它曾陨落,而又归来。 战场之上。奥格奥斯王子正怒吼一声扑向布兰多,他手中紧握着明晃晃的刀刃。 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 联系tiamat与元素疆界的所有权限都已经完全打开―― 茜竭力大声对奥薇娜说着话,以免自己的声音被盖过:“……然后呢?”她大声问道。 自从旅法师们离开之后,天地之间的法则之线还是头一次变得如此的活跃。 康斯坦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神民的力量。 比她想象之中还要强大。 传说之中众神可以控zhì元素疆界之上法则的网络,而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到整个世界与自己的联系,仿佛只要一抬手,就能掌控这个世界。 她眼前犹如有涓涓光流流淌,在愕然的神色之中,她看到一个银色的的光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上面是繁复的文字,来自于最古老的文明传承,那些跳跃的符号与字体凡人根本无法读懂,但她却能勉强分辨出其中的意思: “……权限……授予?” 白银女王终于微微一笑。 她的目光仿佛回到了现世。正好看到奥格奥斯王子如同棕熊一样的身躯上生长出光作的双翼,一套古朴而奇异的战甲覆盖在他身上,他双手高举。手中的短刃竟变成一把明晃晃的双手长剑。 一道光柱落在他的身上,覆盖他的全身。 战士的血统,虽然低廉,但至少也已区别于凡人。康斯坦丝微微抬起双手,许久以来的等待,这一刻终于有了回报。而且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 babel降世了。 一个时代已经重返。 “然后?” 奥薇娜眼中倒映着奇特的光彩,明亮得吓人。 她做了一个十分人性化的动作。舔了舔嘴唇:“然后就是等待了。” “真的能够帮到领主大人么?”茜大声问道。 “或许,”前者答道:“你应该更相信他一些……” 突如其来的力量让奥格奥斯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充盈着他的身体,这无从解释,但或许也有一个解释。 “我乃天选之人,这个世界命定的主宰!”他脑子里一片狂热,放声怒吼起来,双手握剑,竭尽全力一剑向布兰多斩下。 当一声巨响。 奥格奥斯只感到自己双手发麻,然后才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挡住了。 但挡住他的既不是布兰多的剑,也不是布兰多的盾,而是一张奇异的卡牌,在旁环绕的每一位极境强者都无从察觉,但他却可以看到那张卡牌―― 那是一张黑白相间的卡牌,牌面不知由何等质材构成,闪烁着奇特的光泽,它悬浮于半空之中,挡在他手中的剑刃之前,其下散发着坚不可摧的气息。 虚空之中没有半点声音,但奥格奥斯分明听到自己心灵之中一个呼喊有若雷鸣,告sù他什么才是世界的本质。 那就是法则。 那坚固的秩序仿佛自成一个世界,布兰多伸出手,在那卡牌上轻轻一点。 无数玄奥的花纹从那卡牌之上扩散开来,仿佛讲述着无数来自于尘封的历史之下的故事,它们可歌可泣,令人感彻肺腑,那是骑士们高扬旗帜的远征,战士们生死恪守的承诺,它有一个名字。 名为忠诚。 ‘忠诚不分地点与时间,生存或死亡――’ ……() 第二百四十五幕 凡世之幕 VIII 卡牌正在升上天空。 暗元素池中的力量迅速消退,布兰多目睹着卡牌之中忽然生出无数漆黑的触手,这些触手直插地下,转瞬之间便与整个鲁施塔的下方的另一个世界相连。 来自于不同法则的两种力量彼此相遇,然后达成一致。 它无声无息,却描述着这样一个规则: 卡牌结付于目标非黑/天使生物,并使其立刻回归战场并在其上获得五个战斗指示物,生物具有不灭,反一qiē保护异能。 即使生物被移除战斗,或是在坟场,改异能已久可以生效。 维持,一个阶段。 那一刻。 奥格奥斯仰起头。 理查德、尤里安、威勒克、费恩仰起了头。 躲在桌子下的康拉德与亨里埃特仰起了头。 天空中圣音萦绕,厚厚的云层之间竟分开一扇光门,与babel要塞相对而立,当光门打开,无数光剑从云层之上刺下,直刺向整个鲁施塔城。 那一刻仿佛破晓曦光,拨天见日,千年帝都轰然动摇,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所有人都无法站稳,甚至包括圣境之上皆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白银女王扶住门柱,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奥薇娜却面有得色。 “神民不一定是旅法师,但最顶尖的旅法师,一定是最纯血的神民。” 茜木然不语,看着人群之中的领主大人眼中皆是崇敬之色。 而女骑士的话仍在继续:“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联系上玛莎的网络最外层的规则,那是世界之语。存zài性的力量。” 一位天使从天而降。 它不分男女,面无五官,漫天雷霆与火焰在它身后形成双翼,仿佛无数人在它身后圣诵歌咏,唱诗之音响彻云霄。它身后有若幻境,一半是诸神末日的黄昏之战,一半是鎏金耀光的崇圣殿堂。 它从云端走向,虚空之中有若无形的阶梯,每行一步,半空中最靠近它的炎眷骑士与极境强者便浑身着火。惨叫着从半空之上落下。 它看向布兰多,然后伸手向前一指。 布兰多身前的理查德、威勒克、雷奥、费恩与尤里安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爱若玛是圣位的天使,而在旅法师卡牌忠诚的结付之下,它的实力已经无限趋近于半神。 他曾在死霜森林与米洛斯的意志一战。 而此时此刻。爱若玛便是凌驾于鲁施塔天空之上的半神意志。 只一瞬间,帝国便陨落了三位极境,重伤了超过五位极境,能够剩下的,只有寥寥几位还未对布兰多出手的,以及还在吟诵咒语的女巫和巫师。 康斯坦丝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即使是在最深层的噩梦之中,她也从未想象过诸如今天这样的场景,帝国千年的庇护者。天使爱若玛竟然出现在她面前,站在她的敌人身后。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原本整个计划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环节,现在却几乎颠覆了她桌面上所有的牌面。 半空之上。龙后格温多琳第一时间退了回去,她惊讶地看着半空中的爱若玛与地面上的布兰多,眼中呈现出最为狂热不过的色彩,口中却喃喃自语: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如此一来,却也正好。” 布兰多根本没有看这两人一眼。 相反。他回过头看向唯一还在自己身前的奥格奥斯,对后者说道:“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话么?” 后者张大嘴。竟然就那么僵住了。 布兰多的目光穿过他,一束火柱从天而降。直接将这位山民王子化为飞灰,后者的惨叫声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得出来,就已经彻底消亡在这个世界上。 在场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噤若寒蝉。 “住手!”呆了半晌的白银女王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暴怒出声,奥格奥斯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竟然就这么让布兰多给杀了。 布兰多这才看向她,答道:“女王陛xià,我说过,茜的意志是自由的,希望你能够尊重她的想法。” 白银女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心中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连许应之人都不是的凡人,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明明看到布兰多的血,是污浊不堪的黑铁之民的血液。 “你……”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达鲁斯.卡迪洛索的后人,一介凡人。”布兰多毫不犹豫地答道。 有这样的凡人么? 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的几位剑圣心中同时生出这个古怪的念头。 白银女王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布兰多却继续说道:“陛xià,爱若玛庇佑克鲁兹人千年,它圣位的力量来自于持圣剑的天使一职,您知道是哪一把圣剑么?” “这与我何干。”康斯坦丝又怒道。 但一个声音却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圣剑琥珀。” 梅蒂莎的声音响了起来。 银精灵小公主先前与一位极境剑圣对上,无暇他顾,不过这个时候后者已经化为飞灰,她终于有时间开口。 “那是凡人主宰自己命运的圣剑,剑上刻有先古诸灵对于这个世界的许应,每个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凡人,正是以这样的精神抵抗着黄昏的入侵。” “而先贤们,也是以这样的精神反抗黑暗之龙的统治。” “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依然如此。” “哼,真是可笑――” 白银女王打断了她。 “这些不过是银精灵、布加人与四位贤者编织的谎言而已,凡人窃取了原本属于神的权柄。因此众神才会离开,可惜你们根本不明白,凡人所获得的那点力量,与真正的神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爱若玛。 “区区一个半神不到的圣位而已,这就是你们的依仗?”、 “也好。就让你们看看众神真正的力量是如何的,”康斯坦丝举起手来,神民之血在她体内流淌,强大而又纯粹,但这一刻她心中却有些惋惜――可惜,这还不是最为纯化的血脉。 不过没关系。整个计划马上就要全部复轨了。 怀着这样的心绪,她伸出食指向布兰多一指,所有人皆看到,天空之上tiamat法典在元素疆界之外的倒影顿时形成四重虚影,四个巨大的法阵开始缓缓转动。 云层四散之后。在鲁施塔的正上空,四个宽幅上百里的巨型光弧在布兰多头顶彼此交叠,形成一个无比壮美而玄奥的法阵。 在这个法阵下方的每一个人。 此刻心中竟都生出被一股磅礴而无可抵御的意志所锁定的感觉。 “这是……”罗耶尔忽然停下手中的法术,有些震惊地看着天空中正在发生的一qiē,“为什么,魔法网络的等级权限提升了……” “超十四环法术。”塞班在他身边低声补充了一句。 一旁茜脸色惨白,她几乎下意识要去抓奥薇娜的手,却抓了一个空。“这……这是怎么回事。奥薇娜大人?” 奥薇娜却在笑:“别怕,小姑娘,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恐怖的威压压在鲁施塔上空,几乎让每一个人都难以呼吸,外城奔行的狼群与狂乱的邪神之子甚至都停下脚步来,有些恐惧地看着天空。 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之前,正是这样的力量与它们为敌。 白银女王纵声狂笑:“你们以为神民们是依靠什么对抗黄昏之龙的?凭借你们手上那些可笑的伎俩?真是愚不可及!” 她看向布兰多,有些快意地想要在对方脸上找到恐惧之色。 但可惜―― 她注定失望了。 因为布兰多此刻的表情竟然一片茫然。事实上他也不得不茫然,因为就在白银女王开启权限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视网膜竟然被洗屏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他的游戏系统好像疯了一样,突然之间再他眼前弹出无数多个询问框。各种各样的菜单像是雪片一样飞来,这情形有点像是他当年电脑中了病毒的情形:一个接着一个光屏在他面前打开,数jù流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上面是形形色色的讯息,最后定格为一幅画面。 当然,并非蓝屏。 而是一个淡紫色屏幕,上面一个圆环、中央是衔尾蛇的徽记,它转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平面化。 接着弹出一个选择, 是――或否。 这一刻布兰多好像福至心灵,他终于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半神模式的授权,在过去的游戏之中,天空之龙泰奥斯克拉兹在对抗埃希斯的最后一战中,曾经将这个权限给予过玩家之中的最强者共享。 在视频之中,他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徽记不太一样,那是龙神巴哈姆特的徽记,而他这个……怎么有点像是万物归一会的徽记? 他记得那时候,是由玩家中当时的最强公会钻石武力的公会会长所得,而此时此刻,同样的场景却在他面前重现。 这一刻,仿佛重返那个过往的梦境,过去发生的一qiē,在他的回忆中至今还历历在目。 布兰多忍不住笑了。 他笑着抬起头,目光诡异地看着面前的白银女王,忍不住有点同情……有点怜悯。 这时一个声音传到了他耳中。 “女王陛xià集齐了三位神民,要求重开真理议会,我和茜作为天青之枪的传承者严格审视了她的申请之后,程序上同意此要求,并暂时将tiamat的权限以此分配给在场所有权限所有者……” “权限记录最高为,终焉的王座,印记为玛莎――” “权限记录最低为,战士,印记为提亚马特――” “记录完毕,会议持续一刻钟,”奥薇娜的声音停了停:“小家伙,抓紧时间。” 布兰多愣了愣,他看了白银女王一眼,再看了看被自己固定在半空中已经快要窒息的奥格奥斯,心中不知道这三个神民中是不是算了自己,不过看女王陛xià的表xiàn,她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其中一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轻轻摆了摆手。 这个动作,轻描淡写。 但下一刻,罗耶尔和塞班同时感到自己与魔法网络的联系完全断绝了,山民王子身上的奇异的战甲顿时变得暗淡无光,甚至在布兰多身后的天使爱若玛,身上光芒闪烁了一下之后,竟也微微垂下头,失去了声息。 锁定在整个鲁施塔上空的恐怖气息在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tiamat法阵开始转动,复位。 白银女王好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布兰多,她的血脉来源于某个高位神民,所以远比奥格奥斯这种天选者更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法则的网络正在切断最高权限之外的所有端口。 “你……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过是黑铁之民……”她只感到浑身发冷,甚至哆嗦起来,法则网络的力量消失得极快,很快就连脚步也变得虚浮,差点一下跪倒在地上:“怎么可能拥有……” 布兰多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声音有若穿过云端,令整个世界都嗡嗡作响: “女王陛xià,现在心平气和了么?” ……()I752 第二百四十五幕 凡世之幕 VIII 卡牌正在升上天空。 暗元素池中的力量迅速消退,布兰多目睹着卡牌之中忽然生出无数漆黑的触手,这些触手直插地下,转瞬之间便与整个鲁施塔的下方的另一个世界相连。 来自于不同法则的两种力量彼此相遇,然后达成一致。 它无声无息,却描述着这样一个规则: 卡牌结付于目标非黑/天使生物,并使其立刻回归战场并在其上获得五个战斗指示物,生物具有不灭,反一qiē保护异能。 即使生物被移除战斗,或是在坟场,改异能已久可以生效。 维持,一个阶段。 那一刻。 奥格奥斯仰起头。 理查德、尤里安、威勒克、费恩仰起了头。 躲在桌子下的康拉德与亨里埃特仰起了头。 天空中圣音萦绕,厚厚的云层之间竟分开一扇光门,与babel要塞相对而立,当光门打开,无数光剑从云层之上刺下,直刺向整个鲁施塔城。 那一刻仿佛破晓曦光,拨天见日,千年帝都轰然动摇,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所有人都无法站稳,甚至包括圣境之上皆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白银女王扶住门柱,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奥薇娜却面有得色。 “神民不一定是旅法师,但最顶尖的旅法师,一定是最纯血的神民。” 茜木然不语,看着人群之中的领主大人眼中皆是崇敬之色。 而女骑士的话仍在继续:“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联系上玛莎的网络最外层的规则,那是世界之语。存zài性的力量。” 一位天使从天而降。 它不分男女,面无五官,漫天雷霆与火焰在它身后形成双翼,仿佛无数人在它身后圣诵歌咏,唱诗之音响彻云霄。它身后有若幻境,一半是诸神末日的黄昏之战,一半是鎏金耀光的崇圣殿堂。 它从云端走向,虚空之中有若无形的阶梯,每行一步,半空中最靠近它的炎眷骑士与极境强者便浑身着火。惨叫着从半空之上落下。 它看向布兰多,然后伸手向前一指。 布兰多身前的理查德、威勒克、雷奥、费恩与尤里安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爱若玛是圣位的天使,而在旅法师卡牌忠诚的结付之下,它的实力已经无限趋近于半神。 他曾在死霜森林与米洛斯的意志一战。 而此时此刻。爱若玛便是凌驾于鲁施塔天空之上的半神意志。 只一瞬间,帝国便陨落了三位极境,重伤了超过五位极境,能够剩下的,只有寥寥几位还未对布兰多出手的,以及还在吟诵咒语的女巫和巫师。 康斯坦丝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发生。 即使是在最深层的噩梦之中,她也从未想象过诸如今天这样的场景,帝国千年的庇护者。天使爱若玛竟然出现在她面前,站在她的敌人身后。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原本整个计划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环节,现在却几乎颠覆了她桌面上所有的牌面。 半空之上。龙后格温多琳第一时间退了回去,她惊讶地看着半空中的爱若玛与地面上的布兰多,眼中呈现出最为狂热不过的色彩,口中却喃喃自语: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如此一来,却也正好。” 布兰多根本没有看这两人一眼。 相反。他回过头看向唯一还在自己身前的奥格奥斯,对后者说道:“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话么?” 后者张大嘴。竟然就那么僵住了。 布兰多的目光穿过他,一束火柱从天而降。直接将这位山民王子化为飞灰,后者的惨叫声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得出来,就已经彻底消亡在这个世界上。 在场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噤若寒蝉。 “住手!”呆了半晌的白银女王这才反应过来,不禁暴怒出声,奥格奥斯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竟然就这么让布兰多给杀了。 布兰多这才看向她,答道:“女王陛xià,我说过,茜的意志是自由的,希望你能够尊重她的想法。” 白银女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心中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连许应之人都不是的凡人,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明明看到布兰多的血,是污浊不堪的黑铁之民的血液。 “你……”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达鲁斯.卡迪洛索的后人,一介凡人。”布兰多毫不犹豫地答道。 有这样的凡人么? 倒在地上头晕目眩的几位剑圣心中同时生出这个古怪的念头。 白银女王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布兰多却继续说道:“陛xià,爱若玛庇佑克鲁兹人千年,它圣位的力量来自于持圣剑的天使一职,您知道是哪一把圣剑么?” “这与我何干。”康斯坦丝又怒道。 但一个声音却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圣剑琥珀。” 梅蒂莎的声音响了起来。 银精灵小公主先前与一位极境剑圣对上,无暇他顾,不过这个时候后者已经化为飞灰,她终于有时间开口。 “那是凡人主宰自己命运的圣剑,剑上刻有先古诸灵对于这个世界的许应,每个人都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 “而凡人,正是以这样的精神抵抗着黄昏的入侵。” “而先贤们,也是以这样的精神反抗黑暗之龙的统治。” “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依然如此。” “哼,真是可笑――” 白银女王打断了她。 “这些不过是银精灵、布加人与四位贤者编织的谎言而已,凡人窃取了原本属于神的权柄。因此众神才会离开,可惜你们根本不明白,凡人所获得的那点力量,与真正的神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轻蔑地看了一眼半空中的爱若玛。 “区区一个半神不到的圣位而已,这就是你们的依仗?”、 “也好。就让你们看看众神真正的力量是如何的,”康斯坦丝举起手来,神民之血在她体内流淌,强大而又纯粹,但这一刻她心中却有些惋惜――可惜,这还不是最为纯化的血脉。 不过没关系。整个计划马上就要全部复轨了。 怀着这样的心绪,她伸出食指向布兰多一指,所有人皆看到,天空之上tiamat法典在元素疆界之外的倒影顿时形成四重虚影,四个巨大的法阵开始缓缓转动。 云层四散之后。在鲁施塔的正上空,四个宽幅上百里的巨型光弧在布兰多头顶彼此交叠,形成一个无比壮美而玄奥的法阵。 在这个法阵下方的每一个人。 此刻心中竟都生出被一股磅礴而无可抵御的意志所锁定的感觉。 “这是……”罗耶尔忽然停下手中的法术,有些震惊地看着天空中正在发生的一qiē,“为什么,魔法网络的等级权限提升了……” “超十四环法术。”塞班在他身边低声补充了一句。 一旁茜脸色惨白,她几乎下意识要去抓奥薇娜的手,却抓了一个空。“这……这是怎么回事。奥薇娜大人?” 奥薇娜却在笑:“别怕,小姑娘,等着瞧吧。好戏才刚刚开始。” 恐怖的威压压在鲁施塔上空,几乎让每一个人都难以呼吸,外城奔行的狼群与狂乱的邪神之子甚至都停下脚步来,有些恐惧地看着天空。 数千年甚至上万年之前,正是这样的力量与它们为敌。 白银女王纵声狂笑:“你们以为神民们是依靠什么对抗黄昏之龙的?凭借你们手上那些可笑的伎俩?真是愚不可及!” 她看向布兰多,有些快意地想要在对方脸上找到恐惧之色。 但可惜―― 她注定失望了。 因为布兰多此刻的表情竟然一片茫然。事实上他也不得不茫然,因为就在白银女王开启权限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视网膜竟然被洗屏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他的游戏系统好像疯了一样,突然之间再他眼前弹出无数多个询问框。各种各样的菜单像是雪片一样飞来,这情形有点像是他当年电脑中了病毒的情形:一个接着一个光屏在他面前打开,数jù流像是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上面是形形色色的讯息,最后定格为一幅画面。 当然,并非蓝屏。 而是一个淡紫色屏幕,上面一个圆环、中央是衔尾蛇的徽记,它转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平面化。 接着弹出一个选择, 是――或否。 这一刻布兰多好像福至心灵,他终于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这是半神模式的授权,在过去的游戏之中,天空之龙泰奥斯克拉兹在对抗埃希斯的最后一战中,曾经将这个权限给予过玩家之中的最强者共享。 在视频之中,他曾经见过一模一样的场景,只是徽记不太一样,那是龙神巴哈姆特的徽记,而他这个……怎么有点像是万物归一会的徽记? 他记得那时候,是由玩家中当时的最强公会钻石武力的公会会长所得,而此时此刻,同样的场景却在他面前重现。 这一刻,仿佛重返那个过往的梦境,过去发生的一qiē,在他的回忆中至今还历历在目。 布兰多忍不住笑了。 他笑着抬起头,目光诡异地看着面前的白银女王,忍不住有点同情……有点怜悯。 这时一个声音传到了他耳中。 “女王陛xià集齐了三位神民,要求重开真理议会,我和茜作为天青之枪的传承者严格审视了她的申请之后,程序上同意此要求,并暂时将tiamat的权限以此分配给在场所有权限所有者……” “权限记录最高为,终焉的王座,印记为玛莎――” “权限记录最低为,战士,印记为提亚马特――” “记录完毕,会议持续一刻钟,”奥薇娜的声音停了停:“小家伙,抓紧时间。” 布兰多愣了愣,他看了白银女王一眼,再看了看被自己固定在半空中已经快要窒息的奥格奥斯,心中不知道这三个神民中是不是算了自己,不过看女王陛xià的表xiàn,她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作其中一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轻轻摆了摆手。 这个动作,轻描淡写。 但下一刻,罗耶尔和塞班同时感到自己与魔法网络的联系完全断绝了,山民王子身上的奇异的战甲顿时变得暗淡无光,甚至在布兰多身后的天使爱若玛,身上光芒闪烁了一下之后,竟也微微垂下头,失去了声息。 锁定在整个鲁施塔上空的恐怖气息在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tiamat法阵开始转动,复位。 白银女王好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布兰多,她的血脉来源于某个高位神民,所以远比奥格奥斯这种天选者更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法则的网络正在切断最高权限之外的所有端口。 “你……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不过是黑铁之民……”她只感到浑身发冷,甚至哆嗦起来,法则网络的力量消失得极快,很快就连脚步也变得虚浮,差点一下跪倒在地上:“怎么可能拥有……” 布兰多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声音有若穿过云端,令整个世界都嗡嗡作响: “女王陛xià,现在心平气和了么?” ……() 第二百四十六幕 凡世之幕 IX 悬挂在树枝上的树叶垂了下来,虫豸也收敛了声息,诺大的庭院之内,竟然落针可闻。 一qiē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贵族们都来不及反应,好像眨眼的功夫,他们至高无上的女王陛xià跪在圣康提培宫的三十一级台阶之上,帝国的极境强者死伤大半,整个白蔷薇园一片狼藉,禁军东倒西歪,炎眷骑士们昏迷不醒。 剑圣达鲁斯的后人却还完好无损地站在正门口,连脚步都没有挪动半步。 白银女王强权统治帝国数十年,对于贵族们来说未必算得上满意,上上代,上代皇帝陛xià虽然强势,但总给贵族们三分面子,女王陛xià对待贵族好像对待她的宠物狗一样,贵族与皇室的共洽,早就荡然无存。 但反对者早已离场,在场的都是女王的近信,让一个外国人在帝国扬武扬威,贵族老爷们也无法接受——那怕这个人是剑圣达鲁斯的孙子。 然而问题在于,没有人敢动手,布兰多所表xiàn出的实力,叫他们拿什么去反对呢? 于是场面上一时间竟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直到收剑还鞘的声音打破了这沉寂—— 布兰多收起剑来,缓缓走进白蔷薇园,他讥讽了白银女王一句之后,连看都没有看后者一眼-≧,只径直走向呆立当场的山民少女。 茜一片茫然地望着他,表情呆呆的,有些好笑。她好像中了什么魔法,僵立当场。 直到布兰多走到她身畔,伸手将她额前的乱发整理到耳后,对她说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茜。” 数百人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帝国贵族相顾无言。 梅蒂莎满眼欣慰,又有些羡慕;夏尔与墨德菲斯都微微一笑;法伊娜咬着下嘴唇;安德丽格无聊得把目光投向一边;老尼德文与花叶大公各自摇了摇头,他们不像年轻人将心情显露在外,但心中都有些难以言诉。 一方面是见证了一个传奇的诞生,可为此作垫脚石的却是帝国,若此事是发生在法恩赞。即使是两位老人,大约也可以以此为谈资谈上好一阵子的。 却偏偏是在帝国。 德尔菲恩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一幕,她所认知的一qiē,仿佛都在先前的片刻之间彻底颠覆了。 这位宰相千金此刻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她心中忽然有些难言的痛苦之意,连指尖也微微泛白。 茜看不清自己内心的想法,但身上的羞怯之意却渐渐退去了,经历过那么漫长的旅程之后,她也迅速地成熟了起来。当布兰多将她的发丝掠到耳朵后时。感受到对方手上传来的热度,山民少女微微一个哆嗦,她默默地低下头,靠在领主大人温暖的胸膛中。 她缀泣起来。 这完全出乎了布兰多的预料,山民少女的大胆像是一支利箭般击中了他的心灵,但他甚至来不及感到措不及防,深深的心痛就涌上他的心头,他可以清晰地感到少女在他怀中是那么的单薄与柔弱。她的双肩微微颤抖着,仿佛无数日夜的不安与无法入寐的恐惧浸染在他的心头。 命运被他人所摆布的无助与悲哀。是如此深刻与令人心悸,只有同样切身感受过的人才能够明白,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却根本无从了解。 这一刻布兰多只想到了燃烧之中的埃鲁因,那时他们的命运与这位少女何其相似,失去了内心之中的依靠的他与其他人,比此刻的茜更加彷徨无助。 默默地。他心中对于白银女王的憎恶不禁更多了一分。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感到冰冰凉凉有些柔软地物体碰上了自己的嘴唇,这一惊非同小可,布兰多瞪大眼睛,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茜的双臂已经环过了自己的脖子。她仰着头,闭上的眼睫毛微微颤抖着,面颊上可爱细微的绒毛清晰可见。 布兰多好像也中了一个奇妙的魔法,完全无法动弹。 数以百计的帝国贵族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的上演,他们看着拥吻之中的两个年轻人,竟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对于贵族们来说,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骑士拯救了公主,完美地符合了帝国上层社会对于美与浪漫的追求。 但令他们感到尴尬的是,他们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立场来面对这一幕,他们甚至不敢去看女王陛xià,以免让对方看到自己心中的动摇。 “茜真是勇敢。”梅蒂莎小声叹了口气。 “但连我都不得不承认,”夏尔答道:“这是领主大人应得的奖励,这个奇迹值回一吻,我实在是很难说得清这两者之间那个价值更高啊。” “夏尔先生,请慎言。”梅蒂莎没好气地看了这位不着调的巫师先生一眼。 “放心,我会在罗曼小姐面前保密的,不过我想她大概也不怎么会在意。”夏尔挤眉弄眼地答道。 这下连梅蒂莎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因为她的脸也红了红。 老宰相尼德文没有表态,他年轻时就显得较为古板,先帝也是看中了他的稳重,不过对于年轻人,他还是包容与宽待的;花叶大公却呵呵笑着,仿佛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与不羁,他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是个好小伙子。” “父亲大人,”法伊娜狠狠地哼了一声:“我要离家出走了。” “又要离家出走?”花叶大公忍不住哈哈大笑。 少女转动着碧蓝色的眼珠子,至于心中是怎么想的,很难说得清楚。 白银女王同样看着这一幕—— “他完全不同于他的祖父……”这一刻这位女王陛xià心中却产生出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甚至连失败的沮丧与痛苦都消散了大半。 她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光可鉴人的地板几乎能倒映出她美丽的面庞,那是一张不受岁月所侵蚀的脸,从那张脸上,她看到了公主时代的自己。 那是多么好的一段时光啊…… 可惜几乎快要记不起了。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同的呢? 她默默地想着。 那是一条黑暗深邃的长廊。长廊的两侧是一扇又一扇拱窗,拱窗内倒映出许许多多昔日的回忆,她看到四境之野,看到明媚的春光,看到阳光灿烂的庭院,看到自己与姐妹们一起。看到兄长大人,看到自己的父亲——格兰托底大帝。 那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梦中的事情,朦朦胧胧,犹如镜花水月。 她看到数不清的旌旗,帝国的荣光才刚刚开始,父亲将王位传给她,她将王位传给兄长的第一个儿子,她看到辉煌的宫廷,万国来朝。帝国的疆土,在她的注视之下,向着四面八方扩张,然后战争爆发了,骑士们英勇地向亡灵的大军发起了攻击。 那之后几十年,她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帝国却一天天强盛起来。她已经逐渐记不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但心中仍旧燃烧着一团火焰。 父亲的嘱托。我终究没有违背。 她站在黑暗之中,看到了自己梦境之中发生的一qiē,她**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那个垂垂老矣的自己,自身一袭白衣,青春永在。却无助得好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纤细修长,几十年的光阴,没有在上面刻下一道纹理,却苍白得好像是鬼魅一般。 啪嗒。一滴冰冰凉凉的液体落在手掌上,康斯坦丝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上一次流泪,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她记不清了。 这个梦境,宛若炸裂的镜子一般,轰然碎裂。 闪光的碎片,割伤了她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她却浑然未觉。 她终于记起了那遥远梦境之中的一qiē。 在走廊的尽头,她看到了那个神秘的祭坛,如同六十年之前一模一样,连周围的陈设都没有丝毫改变。 她看到十六岁的自己,看到了龙后格温多琳,看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 三个人跌倒在祭坛边。 而祭坛之上,是一个女婴,眉目如画,完美得好像是造物主的杰作。 “公主殿下,你不能这么做!” “达鲁斯先生,这是我闯下的祸,我必须为此负责,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为我们陪葬么?” “格温多琳小姐,你必须阻止公主殿下!” “格温多琳,你是宫廷术士,你有责任为帝国的存亡负责,你来帮我完成这个仪式。” “可是……公主殿下……” “格温多琳,帝国有许多公主,可是沃恩德只有一个。” “殿下……” “我意已决,若能守护帝国,守护这片我所深爱的土地,也是我心中最大的心愿。” 白银女王怔怔地看着那个十六岁的自己,看着那位帝国的白银公主,眼中泪水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记忆变得如此鲜明而深刻,数十年来弃她而去的那些关于过往的片段,这一刻仿佛全部重新活了过来。 她终于记起那是一qiē的开端,也是一qiē的终结。 而眼前的画面开始变幻起来。 那是来自于无数个年代之前久远的画面—— 从天而降的陨石烧穿了云层,在金红色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道亮痕,数不清的人群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奔逃。 元素疆界之上仍在发生零星的战斗,偶尔产生一点爆炸的闪光,星星点点地点缀在‘babel’要塞附近。 她看到一条巨龙笼罩半个天空,张开的双翼从整个大平原的南方一直延伸到北方,横贯天际,弯曲的颈项仿佛是云颠的巨塔。 浑身上下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压。 云层之间轰隆作响,那座闪耀的高塔正在分崩离析—— 她又看到另一幅画面。 如血一般的残阳穿过十二道黑曜石廊柱,映进大厅之中,光滑的地面上的晶格网络闪闪发光。 身穿长袍的众人正在缓缓步入这大厅之中。 其中一人抬起头来,环视四周,他身边一共有十三个人,身上长袍制式相同,但颜色各异。 “我提yì开启真理议会。” 一个声音说道。 “同意。” “真理会同意。” “灰烬之环同意。” “同意。” 她看到的这个人,身穿左红右黑的长袍,领口处竖着暗金色的立领,长袍上名为ouroboros的衔尾蛇缠绕。 另一个声音开口道: “白银之眼负责记录会议,不参与表决。” 说话者身穿灰色长袍,银色立领,身上的徽记是一轮巨门,门中生长出一只狭长的眼睛,仿佛俯仰天地,尽视万物。 白银女王心中产生了一个声音,奎宁之眼,白银议会。 在此人两侧的人皆是相同的装束,只是巨门之内的图案各有差异,一人是一柄长青之枪,一人是银色天平。 “仲裁之门的管理者缺席。”其中一人说道。 “那么审判者也不发表意见。”另一人则应和。 “仲裁庭退出会议——”白银之眼的负责人立刻说道。 “同意。”主持会议者开口道。 “大地军团委任奥丁全权代表。”右边两人开口道,黑色的长袍,金色的立领,徽记皆是环内七星,不过耀星各有不同。 她脑海中响起两个声音,狂怒之龙,阿尔弗斯;智慧之龙,水晶。 “那么——” 下一刻,白银女王竟看到所有人向自己看了过来。 “同、同意。”她下意识地答道。 “通guò。” 主持者举起手来。 “接下来进行缺席表决——” “反对者向前一步。” 大厅之中一片死寂。 “全票。” “计划名称。” “曲面。” “编号。” “ae973034x。” “代号。” “沃恩德计划。” 声音逐渐变得嘤嘤嗡嗡,她仿佛处于闹市之中,既切身参与,又冷眼旁观,一些词调在她耳中变得清晰,一些词调又变得低沉,继而断断续续。 白银女王木然地站在人群之中,仿佛终于想起来,这一qiē自己曾亲身经历。 那或许是在无数个年代之前,也或许是在几十年之前。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轻轻摇着头。 “玛莎大人……” “不要……” “求求您。” 可眼前仍旧失去了光彩,一qiē万物都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竟传来少女低声哭泣的声音。 ……(……) 第二百四十七幕 凡世之幕 X 仿佛昨日重现,梦境之中最为深层的梦魇,那是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再临的深渊。 而这一刻,却如数展现在她的面前。 痛苦曾在年轻的公主心中纵横交错,即使经过几十年的平复,但在已经苍老的女王心中,也难以弥合。 无边无际的灰野,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空气冰冷刺鼻,天空中纷纷扬扬下着灰雪,但落到手上,才发现那些都是薄薄的尘埃。 没有边际、灰蒙蒙的尘埃,从天空之上落下,落在地上,覆盖了一qiē,厚厚的灰土,直没入膝。 远处有一些树丫,同样是灰色,还未靠近,就已经化作飞灰,这单调的唯一色彩,勾勒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周围空寂一片,既无声音,也无生机。 白银女王失神地向前走着,一脚深一脚浅,仿佛一具木偶,沿着一望无际的平原跋涉,她眼神中只有一片空洞,早已明白自己会目睹什么,然而却无法阻止自己前进。 厚厚沉沉的乌云之上偶尔传来隆隆的声音,一道血红的电光穿过云层,沿着云团向着远方蜿蜒而去,从而点亮远处起伏的山脉。 这是这个世界时间流逝的唯一证据。 她不知走了多久,世界永远空寂如初,直到她◎¤看到了一些高大的山丘阴影,那是一些巨兽的尸体,有些像是巨人,有些像是龙,表面覆满了厚厚的灰尘,一动不动。 有些兴许还保持着生前的姿态,像是在经历一场惨烈的灾难,将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凝固在时间的尽头,但早已了无声息。 一座山脉出现在了她面前。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 宛若一头巨龙,浑身上下由冰冷的金属构成。但这金属的表面却透明发光,上面布满了水晶的网格。 她微微哆嗦了一下。 但还是止不住将手轻轻抚摸上去。 冰冷的触感,表面没有任何有机质,但庞大的躯体上回应来暮气沉沉的死亡气息与令人窒息的悲伤,泪水又忍不住滚落了下来,她发出犹如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呜咽。 巨龙的头颅平放在地面上。静悄悄的,眼睛紧闭着,三对犄角断了两支,双翼垂下,盖住了方圆百里的地域。 没有声音与词汇来描述这一刻的场景,但白银女王从第一刻就明白,它已经死了。 像是一位步入黄昏的神祇,永久地长眠。 她悲伤得难以自抑,心中好像插入了一把利刃。忍不住痛哭失声。 六十年前,她在这里哭得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因为一qiē的希望都失去了。 这头巨龙的名字,叫做巴哈姆特。 它是众龙之王,白金的龙神,人类的勇气与希望的象征,它庇护沃恩德长达数万年。 但它却死了—— 无声无息。 带着泪水与伤痕,白银女王终于止住泪水,她冷冷地咬着下唇。绕开了这座尸山,绕开了巨龙硕大的头颅。 她默默无言地沿着巴哈姆特冰冷的下巴前进。然后一幕惨烈绝望的末日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哆嗦着,强忍住看着这一幕。 心中最深层次的恐惧升腾而起,她喘着气,忍不住扶在了巴哈姆特的尸体之上。 那是一个战场—— 数以亿计的尸骸遍布其间,庞大的晶簇,垂亡的巨龙。英勇的人类骑士,狮鹫的骸骨,巨虫,精灵,矮人。各自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静立于这座战场之上。 静悄悄的,冷寂如初。 然后她看到了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看到了水晶与阿尔弗斯,看到了苍蓝,看到了众多的神祇。 它们都死了。 这些伟大的存zài,与整个世界一起消寂了。 灰暗而了无生机的空气中,元素狂乱地飘荡着,犹如一束束逸散的电流,在荒野之上挣扎,而约束它们的法则,早已荡然无存。 文明与秩序赖以维系的基础,消亡了。 她木然地向前走着,直到一位骑士映入了她的眼帘。 在四位元素之王的尸体中央,骑士手持长枪,傲然而立,她手中的青色长枪犹如翡翠一般,点亮了这个世界唯一一抹亮色。 只是枪断成了两半,骑士的心跳也沉寂多时。 她也逝去了。 那张还有些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安详与坚定,却深深地刺痛了白银女王的心,就和六十年前她在此跪倒在这位骑士面前一模一样。 她心中只有无边无际的悲戚,无论如何挣扎,到头来还是不能改变历史。 世界依旧如同六十年前她所看到的那样,滑入了相同的轨迹。 她失败了。 脆弱得无能为力。 她忽然感到自己多么的可笑。 满心以为看清了一qiē,但最后还是愚不可及。 原来这就是凡世的悲哀,在大幕落下之刻,没有任何人可以挣脱,他们就像是舞台上的木偶,命运从未在自己手中掌握。 她默默地看着前方。 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孤崖矗立于虚空之中,一片片闪电在混沌之海中交织着,元素们正在分崩离析,世界的基石一片片脱落,坍塌入滚滚云雾之中。 混沌中传来呜咽的长鸣,远远地响彻天际,一头巨兽在其中游弋,它的背脊划过虚空,宛若一道高耸入云的山脉,白银女王怔怔地看着这可怖的生灵翻过身躯,巨鳍几乎要扫过天地。 那是利维坦,混沌之中初生的巨兽。 “玛莎大人……为什么?”白银女王忽然喃喃地开口道。 “在时间的尽头,这是我们世界不可避免的结局,对不起,我的子民。”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她心灵之间抚过。 “可是……我已经尽力去改变了,为什么……” “因为代价对于我们来说太过沉重,我们将希望交到黑铁之民的手中。没有再来一次的权力——” “但我尝试过纠正那个错误!” “如果你能……” “不,我已经失败了,”她痛苦地摇着头:“玛莎大人,对不起,凡人们窃取了您的权柄,我却无法将它交还到您的手中……”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可我已经失败了……” 她忽然僵住了。 有些哆哆嗦嗦地开口道:“玛莎大人?”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那个温柔的声音重复道。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凡人窃取了我的权柄,但你或许可以为我们的世界选择另一条路。” 白银女王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脸上迅速失去了血色,她颤抖着,向后退去,然后她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人体。 她猛然回过头,看到龙后格温多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还没失败。我的陛xià。”后者的声音温柔异常,与前者的声音重彼此重合在一起。 格温多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微微的笑意。 白银女王张了张口,银色的眸子里露出深深的惧意。 “为什么。” 后者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蛋,温柔地对她微笑道:“你是多么的单纯和善良啊,你的心灵纯洁无暇,公主殿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用来承载那个意志。” 格温多琳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晚安。我的宝贝。” 白银女王双目失神,心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悔意。 黑暗在她的视野中蔓延开来—— “陛xià!” “陛xià——!” “陛xià你怎么了!” 整个白蔷薇园一瞬间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发现了白银女王的异常,贵族之间的秩序好像顷刻之间混乱了,每个人都在慌乱地向庭院的中央涌去。 白银女王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仰面倒了下去—— 她失神地看着天空。鲜血泊泊地从她的眼睛中,鼻孔中,耳朵与嘴巴里涌出,她眼神之中一片空洞,竟露出将死之人的悲哀。 直到人群之中一个人缓缓走出。来到这位帝国的至高者身边。 那一刻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不自由主地为此人让开了一条路。 “陛xià!” 白银女王认出了这个声音来,在她的少女时代,这个嗓音曾经是朝堂之上最为威严的声音之一,它无可置疑,令人内心安定。 更关键的是,它维系着她与父亲——格兰托底大帝的唯一记忆。 那是六十年前的帝国,光辉而温暖。 那个时代的帝国拥有两个声音,仿佛只要这两个声音主人还存zài于帝国,那么这个国度就会持续安定与强盛下去。 “尼德文……大人。” 那一刻女王陛xià记起了许多,甚至回忆起了圣康提培宫中的往昔,自己在各位严厉的老师的督促之下每一次学习的记忆,帝国的历史,皇室的荣光,人民的信仰,一一铭刻于她的心中。 少女一般的女王陛xià微微笑了笑,却已经虚弱得几乎流露不出这样的神色。 “我错了……对不起,我辜负了父皇的期望。” 老尼德文嗫嚅着嘴唇,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亲眼见证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成长,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帝国的骄傲,她是克鲁兹人最优秀的皇女,无数人眼中最为光辉与自豪的公主殿下。 他又看着她登上王位,看着帝国在她的统治下蒸蒸日上,蓦然回首,那个温文尔雅而又机敏的公主殿下,仿佛还存zài于昨日的记忆之中。 她就坐在圣康提培宫的某扇拱窗旁,午后明媚的阳光穿过上下沉浮的尘埃,静静地落在她的膝上。 她的眼神明亮而清澈,细细倾听着关于那些详细而琐碎的历史与知识。 “老师,我希望四大圣殿能够重回荣耀的时代。在更遥远的将来,我们会开拓出更广阔的疆土——” “或许文明之间的内战也会因此而消弭,我总要证明四位圣贤当初所做的一qiē是正确的——” “有朝一日,一旦我们成功,人们就不会再陷入迷茫之中。” 老尼德文忽然感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人,回过头。发现那是大圣座瓦拉,这位老人脸上的神色同样严sù,他这才记起,公主殿下也曾是对方的学生。 白银女王安静了下来。 像是感到了瓦拉的存zài。 但她并未说话。 只细细地聆听着属于这个时代的风。 对于她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良久,她才声音微弱地开口道: “……我有话,想对托尼格尔伯爵说。” 老尼德文与瓦拉同时转过了身,看向白蔷薇园之中的布兰多,后者正安抚着茜。感受到两人的目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在他看来,白银女王乃是自作自受,何况他也不太愿意在这个时候去惹上麻烦,只是此刻他却从两位老人眼中读出了恳求之意。 老宰相还好,但瓦拉毕竟在关键时刻帮过他,对方的请求,他无法拒绝。 他轻轻拍了拍茜的肩膀,来到了那位女王陛xià的身边。 再一次看到这位女王陛xià的时候。他竟微微感到有些惊讶。 没想到那位龙后大人出手如此果断,曾经不可一世的女王陛xià此刻虚弱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那少女一般的眸子里显露出弥留的光彩,显然已不久于人世。 女王陛xià定定地看着他。 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另一个人的影子。 布兰多有些于心不忍,开口问道:“是不是龙后,陛xià?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 白银女王无力地摇了摇头,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布兰多心中有些无奈。面对这个样子的女王陛xià,他发现自己竟然硬不起心肠来,只能默默地低下头。 只有这样才能使白银女王的手够上他的面颊,那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抚摸着这张脸,与她心中的那个印象渐渐重叠在一起。 她张了张口。有些吃力地开口道:“好好对待罗曼……”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闪电刺入了布兰多的心中,他浑身上下的寒毛一瞬间直立了起来,他瞪着虚弱不堪的女王陛xià,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但白银女王却并不回答他的疑问。 她缓缓收回右手,从自己的手指上取下一枚戒指,然后将戒指按在他的胸口。 那戒指上,是帝国至高无上的徽印。 “……告sù你的祖父,我爱他。” 从未后悔—— 这并非是一位至高者该说的话,但这一刻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指责。 只有老宰相尼德文却目瞪口呆地看着白银女王这个动作:“陛xià,你不能——” “你不明白……宰相大人。”白银女王柔声打断了他:“凡世的权柄,已经逝去了,我们的世界……需要一个希望……” “而我……” “必须要弥补我的过错……” 片刻之后。 戒指从她手上滑落了下来。 女王陛xià的手轻轻垂落了下去。 她合上了眼睛。 浓密而美丽的睫毛再也一动不动。 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终于回想起了那一qiē是如何改变的。 …… “达鲁斯,你必须送走那个女婴,如果有必要,就杀了她,快一些,我……我怕我会后悔。” “我会把她走,但公主殿下,你的身体状况令我很担心,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微微笑着。 “我是你的骑士,你必须回答我这个问题。”那个声音有些怒气冲冲地说道:“格温多琳女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达鲁斯先生,公主殿下说得没错,布加人和巨龙很快就会到了,我们必须在此之前安排好一qiē。” “或许如此,但如果你不能解答我心中的疑问,你会见识到我的固执。” 龙后叹息了一声。 “那个女婴的力量超乎我们的想象,为了保住公主殿下的生命,我将她的灵魂一分为二,用她善良一面的人格来封印住那个‘存zài’,我不知道这能管用多久……” “大人,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公主殿下以后可能会性情大变,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 “最好如此——” “那么布加人……” 格温多琳的声音小了下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开始变得细微起来,犹如天使在她耳边低语。 在永远的黑暗降临之前,她仿佛看到了一柄闪耀的圣剑。 她知道。 那把剑叫做琥珀。 是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剑。 …… (ps:昨天的文章中有个bug,主要是因为对前文的修改和一稿的疏漏造成的,在这里澄清一下,山民王子已经化灰。 第二,是说一下关于下一卷,下一卷是琥珀的第六卷,也是最后一卷,暂定名为终焉之王座,琥珀写到今时今日,历时五年,剧情也已过大半,进入了收尾的阶段,而这本书的写作初衷融入了对于理想主义的向往,所以常常听到讨论说本书过于理想化,但我想对于理想主义的追求或许也正是人性之所以高贵的原因之一。 从历史上回溯,数以千年来,无论人类追寻的真理是对是错,或许哪怕过程荒诞而令人忍俊,但促使其追寻‘正确’的原动力,却始终推动着我们的世界向着文明与秩序前进。 哪怕曾有一时的倒退,但我们总能正视人性之中的闪光点,并令其使我们走出蒙昧。 或许**的确生来丑恶,但至少我们懂得自省——(……) 第一幕 真理议会 帝国失去了它的主宰,而一位公主亦长眠于这片她所深爱的土地上。 一片混乱之中,布兰多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在前一刻,他是这个漩涡的中心,但后一刻,他却成了边缘人。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仅仅一位埃鲁因贵族――只有老宰相颤颤巍巍地弯下腰,用手捡起地上的戒指,回过头看着他,浑浊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布兰多来到茜身边。他抬起头,目光从夏尔、梅蒂莎还有其他人身上扫过,心中充满了感慨,生命的逝去就是如此简单,往往下一个瞬间,你就不知道还有谁会陪你走下去。 他心中担忧着罗曼和希帕米拉的安危,白银女王最后那番话更是带来浓浓的不详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形同一头阴郁的幽灵。 堂堂帝国为什么要在埃鲁因的出使名单上点名邀请一个小小的商人? 若论商业天赋,罗曼她不过才刚刚崭露头角,若论资本,她也远远比不上安培瑟尔的大商会。布兰多这才想起来,那份名单上的确是有疑点的,但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心中充满了自责。 然而他却没想过,这个疑点实际上有多么不起眼。托尼格尔与埃鲁因对于帝国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后者拥有了一个打败了炎之圣殿的领主,帝国有理由对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qiē感到好奇。 人群缓缓前行,却绕过布兰多和茜,白银女王的死两人完全可以算作是同谋者,但此刻却无人敢提,贵族们仿佛忘jì了这一点。 老宰相一言不发,他人又怎敢越俎代庖?一些人甚至自身难保。谁敢保证在白银女王在位其间所提拔的臣子与家族在皇长子继位之后不会受到清算,这眼看宰相大人又要重新掌权了。 人流之中竟然出现了一小片净土,茜捧着天青之枪默默地站在布兰多身边,像是找到了她熟悉的位置。 犹如一位沉默的守望者。 布兰多回过头,对后者说道:“茜,奥薇娜小姐呢?” 茜楞了下。奥薇娜的声音便从天青之枪上传了出来:“我在这里,阁下有什么事吗?” “奥薇娜小姐,你知道女王陛在做什么,对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我得视阁下用的是哪一个身份和我说话来考虑怎样回答。”奥薇娜认真地回答道。 “这有区别么?” “当然有,假若你是用先民的身份来和我说话,那我会一五一十地告sù你,她想要重开真理议会;如果说你是用冷杉领领主或者是托尼格尔伯爵的身份来问我的话,我会回答你无可奉告。” “先民?真理议会?”布兰多心中想到苍之诗中多此出现关于先民的描述。这个词有时候是指神民,有时候则是指先古诸王的追随者――即圣者之战后最早先的那批先古贵族们,但奥薇娜所说的先民更像是一个专有名词,因为神民的存zài并不比她‘先’多少。 至于真理议会,他更是闻所未闻,他听说过真理会,但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奥薇娜从天青之枪中浮出身形,好像是个看不见的幽灵漂浮在半空中一般。周围的人对于她的出现视若无睹。她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与某位商人大小姐如出一辙,看了布兰多一眼。开口道:“先民是相对于初生种和混血神民而言的,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些复杂,但你只需要知道他们都是神民,初生种是前三代血脉的统称,混血神民则是后来依靠人工培育和自然繁衍出来的神民们的后代,至于先民嘛……” 她停了一下:“传说他们是和玛莎一起创zào这个世界的人。但对于他们的来历,我也并不清楚。” “那你说我是先民?”布兰多问道。 奥薇娜飘了起来,左左右右环绕布兰多一圈,语气有些疑惑地说道:“你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虽然血统是黑铁之民无疑。但权限却是来自于真理会不假,据我所知,但凡有真理会权限的神民,大多是前三代初生种。但你却有些特殊,你身上还有盖亚意志的气息,只有先民和玛莎大人才会出身于盖亚意志。” 布兰多并没有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他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你说真理会?”他想起了自己在梦境之中见过的那些身穿黑红长袍、俊美无匹的人类。 “真理会,就是神民的中枢机构,神民们的领导者,仲裁庭、世界树组织、大地军团和盖亚意志内的神民成员,都是直接受其领导的。” “仲裁庭、世界树组织、大地军团和盖亚意志?”布兰多发现自己不了解的名词越来越多了,除了世界树组织之外,其他几个名词他在游戏之中听都没有听说过,倒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侧面了解到了大地军团的组成。 “这个不太好解释,再说我所在的时代神民的血脉就已经凋敝,关于之前几个时代的知识传承也遗失了许多,不过你可以将之理解为凡人神话传说之中的众神殿、英灵殿一样的存zài,神民们各司其职的机构而已。” “那么你说我的权限来自于真理会,是不是因为我是旅法师的缘故?”布兰多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可能,对方也说了,他的血脉只是黑铁的血脉,而他身上唯一不能用游戏系统所解释的,似乎也只有这个旅法师系统了。 没想到奥薇娜却摇了摇头:“真理会的成员都是旅法师,但旅法师却不一定是真理会的成员,不过有一点你倒没有说错,最顶尖的旅法师往往都是真理会的成员,旅法师是玛莎赋予管理者的权限,这个权限最开始为了真理会与仲裁庭所专有,后来越分越细,连一些次级神民也可以成为旅法师。你所熟悉的奥丁、图门与崔西曼就是这样的旅法师。” 布兰多听得差点呆住了,连先前的问题都忘jì了:“奥丁、图门与崔西曼还不算最顶尖的旅法师?那什么样的人才算是最顶尖的旅法师?” 奥薇娜轻蔑地笑了笑:“连我的上一任主人,天青的骑士也只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旅法师罢了,我说了,只有真理会的成员才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旅法师。” “可是――” “不用可是,我知道你很奇怪。不过你只需要知道第一代旅法师的来历就能明白了,虽然我的知识只是六个时代以来的一小部分,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sù你,第一代旅法师正是与玛莎一起创zào这个世界的那批人。” 布兰多整个人都怔住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和玛莎一起创zào世界的人,那岂不是等同于创世者了? 他现在才明白,奥薇娜口中的顶尖的旅法师,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奥薇娜继续说道:“在第六纪之前。旅法师可以轻松地灭世再创世,他们也用这样的方法逃过前几次的黄昏降临……” 关于奥薇娜口中的第六纪元,布兰多倒是没有发出太大疑问,虽然这句话对于普通的学者来说已经算是颠覆了。在大陆上比较普遍的纪年史中,学者们都将他们所知的沃恩德的过去分为三个时代,一个是混沌纪年,一个是黑暗时代,混沌纪年与d.r.纪年以天青之枪击碎苍穹为分水岭。在此之前则是混沌,而后者则专用于黑暗之龙统治大地的时代。 在圣者之战后。黑暗时代结束,大陆也进入了第一纪元,因此这三个时代就是眼下学者们的普遍认知,若有人在这些人面前在天青之枪击碎苍穹之前沃恩德还有六个纪元,那他一定能够享受到看疯子一般的目光。 不过布兰多在游戏之中早就知道黄昏降临之前的故事,具体有几个时代他不清楚。但至少奥薇娜口中说出第六纪这样的名词他不会感到大惊小怪。 他沉默了片刻,决定不在自己的出身上纠缠,转而问道:“那么真理议会,是否与真理会有所联系?” “所谓真理议会,其实就是神民们的最高议会。所有的神民都是议会的成员,只不过这个议会是由真理会所发起,而且真理会的成员即相当于议会的元老,所以这个议会才会称之为真理议会。” 像是明白布兰多还有问题,她继续解释道:“在凡人的时代之前,真理议会是常设的,但因为某件事情……这个议会在巴贝尔要塞沦陷之后就取消了,只留下一条紧急法案,就是所谓的第一百七十二条。” “第一百七十二条?” “是的,全称是联合律法第一百七十二条,上面规定若在三位神民同时在场的情况下,由其中一人发起,可以重开真理议会,不过这只是一个临时法案,重开的真理议会只是其中一场表决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它有什么用?”布兰多隐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主要用来决定一些紧急的问题,毕竟神民们也不会知道,在第六次战争之后,我们的传承会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几乎濒临崩溃的边缘,以至于混血的神民们几乎完全失去了关于过往的知识,真理议会也成了摆设。” “也就是说,白银女王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关于过去的传承,或者至少是某个片段,知道了关于真理议会的存zài,”布兰多心想多半是从最后的战场之上,或者从奥丁的传承之中,他继续问道:“因此她想要重开议会?” 奥薇娜点了点头:“按照第一百七十二条律法规定,如果她集齐了三个与会成员,那么我和茜不得不通guò她的要求――茜的传承来自于天青的骑士,而天青的骑士是仲裁之门的领导者,我们的职权就是神民议题的仲裁与审核――” “那看来白银女王也应该知晓这一点了,否则她不会这么看重茜。” 奥薇娜表示认同,她点头道:“不过开放多少权限的权力掌握在和我茜手中,这个会议可以是一个最高权限的会议,也可以是一个最低权限的讨论。” “权限?什么是权限?” “凡人的一qiē力量都来源于权限,你应该明白,除了女巫们可以抽取黑暗的力量使用之外,凡人是无法直接汲取魔力的。然而事实上,整个我们的世界其实都是建立于秩序之上,是玛莎通guòtiamat法则约束了混沌的魔力,利用元素重组形成我们所看到的物质界,当然能量也同样遵循这一约束――” 奥薇娜凝视着庭院之中的人群,缓缓说道:“你看到的这些骑士们,巫师们,他们拥有的力量是来自于他们对于法则的了解,他们对于法则的了解决定了他们能够从秩序的网络之中调动多少能量、以及什么样的能量。” “那是巫师和神官,可剑士们掌握的物理性质的力量不是么……”布兰多不解道,巫师们通guò法则调动魔法,神官们通guò向上位存zài祷告调动圣法术,元素使通guò法则调动元素,这些他可以理解,但剑士们调动的又是哪门子的法则? 要知道在要素之前,剑士们的力量可是纯**的力量。 “难道剑士们就不用经历要素境了么?”奥薇娜反问道:“何况你的肌肉,你毛发,你个骨骼,还有你身体中的体液,都是由构成这个世界的元素与法则构成的,你的**力量,同样要遵循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不是么?” 她指了指那些宫廷骑士:“这些人往往都是幸运者,因为对于凡人来说领悟法则的过程颇为漫长,黑铁之民生来甚至完全无法掌握秩序的力量,只能通guò后天的学习了解,慢慢地去理解我们世界所存zài的诸多法则与秩序,而有相当一部分人一生都只能当个普通人。” “而对于黄金和白银的族裔来说,它们往往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比凡人中的许多成年个体还要强大,难道这是因为从胚胎里带来的知识么?有些种族或许有这样的能力,但大多数黄金与白银之民的生育还是与凡人差不多的,它们的力量从何而来?” 奥薇娜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这就是权限,是tiamat规则赋予上位生物与生俱来的权限,它们勿须学习,因为对于法则的了解融入血脉之中,仿佛是一种本能,甚至对于一些高位的存zài来说,它们本身就是秩序的代名词。” “比如说,神民――” ……(……) 第二幕 黑月坠亡 神民―― 这个词汇神圣而又遥远,但此刻却显得如此真实而又贴近。 布兰多沉默了半晌,几乎听得入了神,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记录中已经跳出了好几十条提示,学者的等级与其下数个技能与知识在这片刻之间‘噔噔噔’提升了十多级。 但后者对此毫无所觉。 “我明白了,”他答道:“但奥薇娜女士,你曾说过我拥有真理会的权限,但我却从未感觉出来,我的力量仍旧需要学习与积累经验而来,不是么?” “真的是这样么?”枪灵有些好笑:“你今年多少岁?” 布兰多一下卡了壳。 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个问题,于是决定把话题重新拉回自己熟悉的领域,他想了一下,继续之前的问题道: “那么之前你说最高权限的会议与最低权限的会议,之间有什么区别?” “区别很大,这决定了最高权限的与会者可以在会议之中动用那一个等级的权力,在最高权限的会议中,先民拥有无限制的否决权,他甚至可以强制结束这个会议,”奥薇娜↓看了他一眼:“就像你做的那样。” 布兰多心中不禁为女王陛xià的倒霉催感到同情:“她不知道?”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不知道你的权限会有这么高。她的血统应该来自于奥丁,奥丁是大地军团的领导者,也是真理议会的元老,他们的权限仅次于先民,如果你不在的话,她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qiē的――” “她想要什么?” “我猜。她想要重开真理议会。” 布兰多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枪灵:“这你说过了。” 奥薇娜摇了摇头:“我说的是,一个常设的议会,就像是在第六纪元之前那样,有常设的议会,巴贝尔塔就会常驻于现世,也会有长期存zài于议会的神民。你们这个时代的天选者和许应之人最终都会成长起来,成为下一代神民,接受来自于古代的传承。” 布兰多不禁愣住了,这不是很好么?按照白银女王的计划,如果巴贝尔塔会长存于世,随着天选者的增多,文明最终会恢fù到一个很高的高度,至少不逊色于凡人的时代之前。 岂不比现在好上许多? 那白银女王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 他不禁脱口而出道:“这有什么不好么?”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让奥薇娜支吾起来,她斟酌了半晌。才回答道:“难道布加人没有告sù你,凡人的时代之后与神还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时代有什么不同?” 布兰多愣了一下,心想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图拉曼见过面,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和布加人的联盟显然不是什么秘密。 他想起图拉曼告sù自己的话,里面似乎确有相关的内容,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凡世的文明就这么羸弱下去,就可以对付混沌的增长了? “这个问题我很难解答你。”奥薇娜答道:“在真理议会关闭之前,我和主人在与黄昏战斗。没有参与最后一次会议,他们应当是在那次会议之中作出了什么决定,我只能据此作出推测,不过任何问题最终都要面临对与错的检验,因此最终是好是坏,我亦没有答案。” 布兰多这一刻忽然想到了贤者艾尔兰塔。想到了神圣盟约,想到了为最终战场上发生的一qiē守口如瓶的布加人,心中隐约产生了某种明悟,但却无法确定。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凋敝的时代。似乎让任何人都难以看清前路,白银女王或许看到了什么,迫使她作出如此决绝的选择,但最终却死在了自己手上。 他自问自己所做的一qiē是对还是错,似乎一样没有答案,但至少不会比游戏之中发生的一qiē更差,关于这一点,他只能问心无愧? 凡人应当何去何从,或许只有凡人自己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布兰多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开口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也是我眼下最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我想问,白银女王在发起会议时,究竟有没有把我算进三个发起者当中?” “当然没有,”奥薇娜毫不犹豫地答道:“依我看来她甚至从来没把你当作对手过,她很在意你身上奥丁的传承,但那也仅此而已,传承归传承,血统归血统,这是两码事。”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不过她有些笨,如果你身上没有神民的血统,奥丁又怎么可能把传承给你,若你不是天选者也不是许应之人,凡人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进入真理议会的。” 布兰多却并不感到这很好笑,事实上他的脸色沉了下来。周围只有茜注意到了自己领主大人脸色的改变,她下意识靠近了些许。 “那么会议的发起者是哪些人?茜作为天青的骑士是与会者么?”布兰多问道。 “茜当然不算,”奥薇娜马上否定道:“虽然天青的骑士一般是参与会议的,不过这一次我们是作为记录者而非参与者存zài的,按照规定,记录者是不参与会议的。”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奥格奥斯王子应该是个天选者……”布兰多回忆道,天选者大多各有缺陷,那王子殿下一看就是个狂躁症患者,而且从他的实力与表xiàn来判断,也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那么除了他和女王陛xià之外,第三个与会者是谁?”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对方的权限很高,不比女王陛xià更差。”奥薇娜摇头道。 “他在这里么?”布兰多马上追问道。 “他不在这里,不过我想他应当在这座城内。” 布兰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心中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为什么白银女王会知道罗曼? 为什么她会特意邀请罗曼出使帝国? 为什么格洛里娅公主曾经被人目击在布拉格斯附近出现? 还有,为什么自己的祖父大人从来没有告sù过他关于自己身边的这一qiē? 一qiē都太过巧合了。 就好像断掉的链子彼此联系在了一起,事情的前因后果自动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隐隐有些后悔,或许这一次放任小罗曼来到这里,会是一个严zhòng的失误。 一想到罗曼可能是六十年前的那个女婴,还有潜伏在她身上的那个天大的秘密,布兰多顿时感到自己坐不住了,下意识就要向白蔷薇之园外走。 但梅蒂莎和夏尔立刻拦住了他。他们虽然没有茜站得那么近,但也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的领主大人的动向,他和奥薇娜的拿番交谈能够瞒过一般人,但作为与布兰多有紧密联系的旅法师生物,他们却是能够听到的。 “领主大人,你不能出去。” “领主大人,你想干什么,现在天色可有点晚了,外面寇华小姐的小狗狗们可不会认得你是她的主人。何况天知道邪教徒现在在外城搞些什么――” 梅蒂莎注视着布兰多有些阴沉的脸,小声问道:“领主大人,您是不是担心罗曼小姐?”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默默点了点头,但各种的原因,他一时却很难说得清楚。 他正要开口,目光中却多了一道人影。 那个先前在猫与胡须旅店见过的女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白蔷薇园的正门前。她缓缓越过人群,旁边竟然没有任何人过问。仿佛后者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那女巫来到布兰多跟前,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罗曼出事了,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布兰多呆住了。 就好像这个女人的话语中有一把尖锐的匕首,一开口就刺中了他心中最为恐惧的地方。 他几乎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看着对方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巫毫不犹豫地摘下面纱,那一刹那之间布兰多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好几张脸,其中有几张他甚至颇为熟悉,似乎最近就在某个地方遇到过。 但最后他才看清楚对方真正的容貌。 “你……” 格洛里娅公主说不上美貌。在科尔卡瓦王室优良的血统之中,甚至只能算得上是普通,远远比不上她拥有精灵血统的侄女格里菲因。 但她身上的气质却是布兰多极少见到的,或许是经年累月女巫的生活令她身上笼罩了一层神秘的气息,在这种气息的衬托之下,这位女士给人的感觉是很难以形容并用简短的语言来描述的。 布兰多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类似的气质,而那个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 她在布契的乡野之间有另一个名字,当地人管她叫做阿赛娅女士,不过在罗曼和他面前,她向来自称詹妮姑妈。 这是个中年女人,然而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同样不多。 “詹妮阿姨……” “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格洛里娅公主答道:“现在我允许你使用我的本名,我要告sù你的是――你心中的猜测基本都对,罗曼的确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或许你心中还有很多疑惑,但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话,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布兰多僵住了。 其他人也皱着眉头看向对方,他们中反应较快的银精灵小公主与夏尔已经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而茜和墨德菲斯则是一脸警惕。 至于安德丽格,在此之前打了个呵欠,露出下半尖尖的犬牙来。 “没时间了,不过我会和你解释的,”格洛里娅脸上的神色有些严sù:“你去找到尼德文和瓦拉,我要借用克鲁兹皇室远程传送阵。” “他们不会同意的,那是克鲁兹皇室的秘密,”布兰多立刻摇头,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他绝对不可能丢下罗曼离开。 “他们会的,”格洛里娅却仿佛对他的态度视若无睹:“你是帝国的新任皇帝陛xià,如果他们不希望两任皇帝陛xià先后死在同一天的话。” “什么!” “女士你说什么?” 不止是布兰多,连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一直没有插嘴的法伊娜都忍不住发出声来。 “白银女王将至高之戒指给了你,你就是帝国的皇帝陛xià,除此之外,在你死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染指这个位置,这是炎之王吉尔特定下的规则,那怕是克鲁兹的贵族们与皇长子殿下也无法违背这一点,所以你去告sù尼德文和瓦拉,让我来和他们谈。” 布兰多却沉默了下来。 他隐隐感到问题有些不对了,但紧紧握在炎之刃剑柄上的右手,代表了此刻他的心情。 格洛里娅公主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道:“布兰多,不要任性,你以后会明白今天我对你说的这些话,有多么重要。” “詹妮阿姨,”布兰多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这个他较为熟悉的称呼,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与罗曼和对方的再次相遇,会发生在这样的境况之下。 “你应该明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抛弃罗曼的,不管她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找到她……”他停了一下,有些艰难地说道:“哪怕她死了,我至少也要见到我未婚妻的尸体。” 格洛里娅定定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她没死,”最后这位王国的先代公主叹了口气:“我向你保证,罗曼会好好的,但你必须先离开这里,好么?” “不好。” 布兰多仍旧摇头。 事实上他已经打算强行越过对方到外城去寻找罗曼了,虽然他在这里和奥薇娜的交谈只是小片刻的时间,但他心中此刻已经是心急如焚。 但正是这个时候,忽然蔷薇园中有人尖叫道:“玛莎在上,你们快看月亮!” 所有人下意识地回过头,他们随即瞪大了眼睛―― 那一轮孤悬于天际的黑月,竟然在坠落。 整个世界仿佛都与之共鸣,微微震颤起来。 那一幕。 仿佛末日降临。 但布兰多却依稀感到自己在那里见过相同的景色。 …… (ps:今天整理思路和写本卷的大纲花了不少时间,写得晚了点,写完一看发现已经10点了,心塞……(……) 第三幕 罗曼的身世 漆黑的月亮在天空中四分五裂。 起先它的速度在肉眼看来是极慢的,人们看到月亮在半空缓缓裂开成几片较大的碎片,它们缓缓分离,接着整个月亮表面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轰然膨胀开来,裂解成无数较小的碎片,这些碎片挣脱了彼此之间的引力,向着四面八方飞散了出去。 这样一幅画卷在众人眼中一开始是极静的,但逐渐开始变快,在几分钟之后,散布的碎片就开始穿过云层,拉出一条条金红色的火焰长尾。 天空中犹如下起了一阵钢雨,起先是星星点点的光斑,然后一条条前进的金色线条在天幕上缓缓划出,密密麻麻,点亮天际。 天幕开始逐渐变得更亮,犹如云层上燃烧起来,陨石碎片的光火将半个天幕映成末日般的金红色。 布兰多深褐色的眸子里倒映出那一片片的金色线条。 金红色的天空、穿过云层从天而降的陨石,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是在与白一战的那个梦境之中,眼前的景色与他在第二个梦境中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轰然作响。 万界日暮,众神黄昏―― 蔷薇园中一片死寂,整个帝国的中心首府乃至于班克尔地区都笼罩在明亮的毁miè之光下,面对这样的景象人们又能作何反应? 在末日降临之前,谁又能够自保? 这个时候较大的碎片已开始进入云层,厚厚云层顿时蔚然一空,如同光影分割构成的巨狼从云层之中狂奔而出,它们在半空之上呜呜长嗥,声音悠远而悲凉。仿佛是为一个世界的终结而唱诵的葬曲。 空中又传来隆隆的轰鸣声,像是某种魔力的共鸣,空气震荡起来,气浪一波波从空中降下,冲击在地面上。咔嚓咔嚓几声脆响,沉降的白蔷薇园的地面裂开了几条长长的口子。这些裂口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广场之上。 人群顿时东倒西歪,直到这个时候大多数贵族才反应过来,尖叫着私四下寻找掩蔽。 男人推攘着女人,贵妇与千金小姐们嚎啕大哭,怒斥声与维持秩序的声音彼此充斥着,场面之上一片混乱。 这像是一幕大戏在布兰多眼前上演,但此时此刻他心中去出奇地冷静,就好像在阿尔喀什山脉之中的最后一战,当亡灵如潮水一般涌入阵地之上。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一样。 只有如何解决掉眼前的敌人的想法。 红茶曾经说他是个天生的战士,白葭学姐在离开时也曾经为此感到惋惜,她告sù他若他拥有更多的资源、身靠更强大的帝国或是公会,成就或许不仅于此。 不过布兰多并不在意。 他的剑只会自己认可的事物而出。 他回过头,指着一片混乱的现场对在场的众人说道:“梅蒂莎,你去维持秩序,想办法说服炎眷骑士团打开皇室的地道,让所有人都躲避进去。” “夏尔。你去找到尼德文宰相和瓦拉圣座,只有他们才能权威控zhì住这些人。” “墨德菲斯。安德丽格,你们去保护花叶大公一家人,还有和我们一起过来的贵族和那个年轻人。” 一向喜欢拿自己的领主大人开玩笑的夏尔这会儿也沉默了下来,显然明白轻重缓急,四人点了点头,便分别离开。 布兰多身边便只剩下茜和三位女武神。维罗妮卡和西德尼女士去了贵族那边,作为帝国人,白银女王的离世她们不能置身事外。 格洛里娅公主看着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躲到那里都没有用的,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布兰多沉默了下来。答道:“我不会丢下她去任何地方。” “你留下也无济于事。” “但若不留下,我会后悔。” 格洛里娅公主定定地看着他:“我陪你去――”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 “你不能任性,你知道白银女王为什么要把那枚戒指给你么?” “那只是一枚戒指罢了,没有人会认真的。”布兰多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就算是老宰相与瓦拉都同意,那又能证明什么呢?帝国的贵族们不可能会让一个埃鲁因人来统治他们,他们改变不了整个帝国的意志,那交织着多少人的利益? 格洛里娅公主却不和他争辩,只答道:“那不仅仅是一枚戒指,你是成年人了,布兰多,不再是个大男孩。” “正是因为我是成年人。” “既然是成年人,就应当明白那些事是不可为的。”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为的,”布兰多很讨厌这样的贵族论调:“只有应当做,和不应当做的事情。” “比方说去送死?” “这不是送死,詹妮阿姨,”布兰多答道:“我不想和你争辩,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既然如此,那你就得听我得。”格洛里娅公主毫不退步地答道。 “不,这没得谈,”布兰多摇了摇头,“詹妮阿姨,我不管罗曼是不是六十年前的那个女婴,但我至少知道她是由你一手抚养长大,我相信你和罗曼之间的感情,罗曼她曾经亲口告sù我,她想要成为商人,就是为了赚了钱之后给你买好多好多好东西――”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那位有些单纯的少女,或许她在布契见过的最有钱的人,就是那些来往于各个村落的行商了吧。 他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和罗曼为了一丁点东西而和那些家伙讨价还价的情形,商人小姐包包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宝贝,都是他和她一点一点攒下的钱买来的。 能够成为商人,赚到钱,就是她最大的梦想了。 布兰多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以至于连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就那么看着后者,一言不发。 格洛里娅公主脸上的神色终于软化了。 “你要我帮你什么?” “你得先告sù我罗曼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布兰多答道。 “她体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一个意志,如果这个封印被解除,那么黄昏之龙很可能会占据她的身体,从而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格洛里娅公主一字一顿地答道。 人群的尖叫声似乎在一刻远去了,周遭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布兰多一言不发,两人之间静得落针可闻。 但后者不发一言,并非是因为震惊所致,其实他心中早已隐隐有了猜测,但当这个猜测被证实时,他仍旧感到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白银女王、达鲁斯还有龙后格温多琳在最终的战场上找到了一个女婴,那个女婴就是今天的罗曼,只不过三人发现那个女婴时,女婴正处于休眠的状态。是白银女王无意中使后者苏醒了过来,然后才发现罗曼体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意志。” 格洛里娅继续说道:“本来在那个时候,黄昏之龙就要降临,但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的白银女王,毅然决定牺牲自己,来重新封印那个女婴。” “能够封印黄昏之龙意志的封印可以这么简单的修补?何况献祭生命这样的手段,也不像是那个时代的女王陛xià能够了解的吧?”布兰多忽然开口问道。 “自然是有人告sù她的,这个人就是龙后。事实上我一直怀疑白银女王失手打破封印,也是受她的引诱。不过白银女王已死,这个谜题恐怕只有龙后一个人可以回答我们了。” “然后呢。”布兰多冷冷地继续问道。 “但龙后只取了白银女王一半的灵魂来完成这个封印,用她善良与纯洁的人格来压制罗曼性格之中的黑暗面,根据龙后的宣称,她这么做是为了保住白银女王的性命。”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亲手杀了白银女王。”布兰多不屑地打断她道。 格洛里娅公主也点了点头:“所以她的这个说法不值得取信。龙后或者另有企图,但我们不得而知。” “白银女王的善良一面被用来压制罗曼性格之中的黑暗面,这个黑暗面是属于黄昏之龙的?” 格洛里娅公主摇头:“罗曼是罗曼,黄昏之龙是黄昏之龙,罗曼虽然体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意志。但她自身却是是真正的初生代神民,拥有完整的灵魂,只是在黄昏之龙解封之前,因为受黄昏之龙意志的影响,她性格中的黑暗面也比一般人大得多。” “可我从来没感觉出来,”布兰多答道:“在我记忆中,罗曼不要说负面情xù,她就连哭都没有哭过。” “大体来说,这是因为受公主殿下善良一面性格的影响,还有就是,我用女巫的秘法将罗曼的负面情xù封印住了,所以她不是不会哭,而是不能哭。” 注意到布兰多的目光,格洛里娅公主苦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当你祖父将罗曼交给我时,她还沉睡在水晶之中,本来白银女王的意思是让他杀掉罗曼,但罗曼身上有女王陛xià的一半灵魂,因此你祖父最终也没能下得了手。” “后来我带着罗曼离开了帝国,来到布拉格斯附近隐居。但凡人的法术毕竟比不上奥丁与巫后,罗曼也在水晶中沉睡了四十年,也就是直到你出生一年只后,水晶上的第一道封印就开始消解。那之后她也苏醒过来,开始像正常女孩那样成长,而封印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稳dìng。幼年时的罗曼常常会被黑暗情xù所控zhì,我害怕黄昏之龙会因此而解封而出,不得不封印了她的负面情x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曼七八岁时候的事情。” “不可能,”布兰多摇头道:“那时候我已经在布契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印象中的罗曼和现在没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王国先代公主。 格洛里娅露出无奈的表情:“你、芙蕾雅还有罗曼的记忆都被我修改过,因为某些事情,我给你留了一份东西,在你离开这里之后,你就明白那时发生的一qiē。” “但愿你这次没有骗我,詹妮阿姨。” “布兰多……”格洛里娅公主露出黯然的神色。 “对不起,”布兰多叹了口气:“我明白你对我、罗曼还有芙蕾雅的感情,詹妮阿姨,可是这一次实在是太出乎我的预料了。” “我明白,”格洛里娅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你去找罗曼吧,我大概明白你心中的想法了。” “在那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詹妮阿姨。” “你说。” “你和我说过的那枚戒指――至高之戒,如果它真有那么大的权威的话,那我希望拜托你帮忙说服老宰相和瓦拉大圣座,让他们同意打开皇室的远程传送阵,将梅蒂莎他们送走。” “它当然有。”格洛里娅嘴唇动了动,想要告sù他那枚戒指代表的东西比他想象中更多,炎之王留下最大宝藏并非是帝国广阔的疆域与至高无上的权力。 任何体内流淌着皇室血脉的继承者都可以是帝国的皇帝陛xià,但并非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炎之王。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强迫不来的。 “那枚戒指,”布兰多继续说道:“在用完之后就还给皇长子殿下吧,我无意于王座,也无意于卷入到这个漩涡纷争之中,何况皇长子算得上是我的朋友。” “拥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殿下的幸运,不过这枚戒指却到不了他手上。”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布兰多回过头,发现是维罗妮卡女士。 后者才从离开那边走回来,一脸忧虑之色:“这件事不用通guò宰相大人,打开皇室的远程传送阵,我就可以同意,不过我想两位大人就算知道也不会反对的,不止是梅蒂莎他们,还滞留在内城的大量贵族还有各国的使节团也必须传送走,否则麻烦就大了。” 布兰多这才想起什么,对后者说道:“那就麻烦军团长阁下了,代我向玛格达尔公主问好,非常感谢她对我们的帮助。” 维罗妮卡点头,又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要小心。” ……(……) 第四幕 过去的梦 对于维罗妮卡的嘱咐,布兰多向来放在心上,他郑重地向后者点了点头,然后又对一旁的格洛里娅公主也点头示意。 后者看着他,同样默默地一言不发,她在布契隐居数十年,可以说看着罗曼、芙蕾雅和布兰多长大,虽然不是这三个孩子的父母,但心中的感情却不逊丝毫。 而现在孩子们长大了,对于他们未来的路,孩子们们有自己的抉择。 “布兰多,不要逞强。”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不明白你对这个世界来说有多重要。” 布兰多并没有回答,回答只是减弱自己的决心而已,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茜,刚想开口叮嘱什么,没想到后者却主动开口道: “我在托尼格尔等你,领主大人。” 布兰多不禁怔住了,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如此依赖他的山民少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本来以为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让对方留下来。 不是他不想带上茜和其他人,而是因为他实在心中没有底,黑月坠亡,狼行于世,这怎么看都是黄昏降临之前的征兆,而天空中的陨石马上就会坠地,谁能说得好会发生什么? 他自己还有不屈意志可用,可却不能保证梅蒂莎他们的安危,因此这一次,他甚至连旅法师生物也不打算带在身边了,统统委托格洛里娅公主将他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他早就想好,要孤身一人前往外城。 茜仰头看着自己的领主大人:“罗曼小姐需要您的帮助,我不想成为大人你的拖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与大人一起并肩作战。” 布兰多不禁露出欣慰地微笑,历经了如此多的事件之后,在他的眼中这位山民少女终于也成长了起来。她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的内心,并将命运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了。 “会的,你曾经是冷杉领实力最强的战士,你忘了吗,茜?我相信以后也会是这样的,你是天青的骑士。不比任何人更差,或许下次见到你时,你就已经不负于这个传说之中的名字了。” 茜轻轻‘嗯’了一声,她微微垂下眼睑,心中满是幸福的意味。 布兰多再看了这庭院之中的所有人一眼,然后转身向白蔷薇园之外走去,穿过正门时,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 “布兰多阁下,伯爵大人!” 那个声音远远地嚷嚷道。 “我是亨里埃特。布拉德杰特是我的祖父,他曾经被你祖父打得满地找牙!你或许不记得这个名字了,不过没关系,我要向你挑战,你记得你还差亨里埃特一场决斗!” 康拉德死死地拉住自己的朋友,瞪着他道:“你疯了!” 亨里埃特有些可惜地看着布兰多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摇摇头道:“当然没疯,可惜了。我还想找他交个朋友呢。” “那你还向他挑战?”康拉德吃惊得连天上末日降临的景象都差点丢到脑后。 “这之间有什么矛盾么?”亨里埃特十分骄傲地答道:“向伯爵大人挑战,是为了维护我家族的荣耀。不管是胜是败,但作为我祖父的后人,我必须要作出表率。但我心中钦佩伯爵大人,愿意和伯爵大人结下一段友谊,这是我私人的事情,这并无任何不妥。哪怕我死在伯爵大人手上,那也只能证明我学艺不精而已。” 停了停,这个年轻人又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你听到维罗妮卡大人他们的话了么,女王陛xià可是把至高之戒许给了伯爵大人。和未来的皇帝陛xià打好关系,这岂不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不,”康拉德摇了摇头:“我觉得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要和皇帝陛xià决斗。” “那我会赶在他登基之前这么做。” 问题在于这位伯爵大人真的可以登基?于是康拉德一时间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 芙蕾雅感觉自己似乎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惨白的圆月,漆黑的夜空,远处是影影憧憧的黑松林,月光将一qiē都照得分分明明,一间在布契乡野很常见的木石制的农庄,旁边是谷仓和马棚,远处的田野像是笼罩在一层银华之下,一片片大麦在夜晚的微风中微微晃动,这是布契乡野之间在夏末最常见的景色不过。 但她却隐隐感到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类似的景色,并非是在梦中,这个记忆的残片在她脑海之中徘徊,却挥之不去,她反复回想,却只能得出一些琐碎的结论。 根本毫无意义。 但她却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站在院子里,身后是通往森林的大道,身前农舍敞开的大门,关于这个地方,她却记得起来,罗曼和她姑妈在搬家到布兰多他们家老宅所在的山丘上之前,就是住在这里。 这里应该是位于村外的一片小树林背后,紧挨着一片田野,身后的黑松林亦印证了她的猜测。 但她不明白的是,自己怎么会在梦中回到这个地方。 对于这个地方,好像只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才有那么些许印象,只记得这里后来好像遭了一次火灾,随后罗曼和她姑妈就搬到离村子更远的地方。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关于这场火灾,村子里的老人们大多都没有什么印象,其他人谈论起来的时候也语焉不详,到并非是有意隐瞒什么,实在是好像记忆太过久远,太过模糊了一样。 不过人们事后都说:玛莎保佑,幸好没有人因此受伤―― 芙蕾雅有些好奇地站在这个场景之中,关于布契,关于儿时的回忆,似乎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她虽然经常在梦中回忆起自己的舅妈一家,回忆起那场惨烈的战争。 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临出征前的前一天。梦回儿时,来到罗曼和她姑妈的第一个家这里。 这个梦还如此清晰。 她心中微微有些感触,抑制不住脚步向农舍内走进去,她忍不住想自己会看到什么呢?会看到那个时候的小罗曼和詹妮阿姨么? 她忽然想起来,自从布契沦陷以来,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詹妮阿姨了。 虽然村子里的人都不太喜欢罗曼和她的姑妈。但她却对詹妮阿姨有种莫名的亲切,似乎对于布兰多来说也是如此,在村子里,也只有她们三个小孩子与詹妮阿姨的关系最好了。 可惜布兰多往往只有每年的夏天才会到村子里来,到了冬天之后,他又会回布拉格斯去。 在布契陷落之前,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布拉格斯,只在布兰多和其他人的描述中听闻过这座城市。 芙蕾雅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去那么多地方。来到距离布契那么远的托尼格尔,但她心中对于故乡的眷念,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怀着这样奇特的思绪,她轻轻走进了屋内。 然后她呆住了。 屋内一片狼藉,断裂的柜子,倾倒的桌子、椅子,坍塌的楼梯,甚至连一面墙都倒覆了下来。各类器皿散落一地。 然后是鲜血,刺眼的鲜血。月光顺着破洞处淌进屋内,将一qiē映得通明,鲜红的血液也静静地映衬在墙上、地上、到处都是。 她看到了两具尸体,肤色惨白,其中一具甚至被撕裂了一半,内脏散落一地。而另一具倒在床上,背后心脏的位置被开了一个大洞。 芙蕾雅哆嗦了一下,她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两具尸体的主人,也从未见过类似的场景,但她心中却隐隐感到有些熟悉。就仿佛这一qiē曾经真的发生过一样。 她有些惶然不安地左右环视,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入了她的耳中,那声音充满了不安与惶恐,仿佛无助得令人心痛。 “罗曼?” 她一下就认出这个声音来,下意识地回过头,果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呜呜呜小声地哭泣着。 那正是她记忆中那个时候的罗曼,不过七八岁的光景,但已经依稀有了之后。 芙蕾雅忽然想起来,在自己的记忆中,罗曼还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唯一一次看她哭,还是两人因为在黑森林中迷了路。 她记得那一次自己失足滚进山涧中,当时留下的伤疤至今还在背上,最后还是罗曼一脚深一脚浅地将她从森林中背出来。 她还记得那之后两人信誓旦旦地约定,以后绝不能在软弱害怕,绝不能再哭泣,虽然只是小孩子的誓言,但在那之后罗曼似乎真的就此遵守了诺言,再也没有哭过。 反倒是自己,从小到大,动不动就哭鼻子,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有点脸红,在参加民兵训练时,因为成绩不理想也不知道私底下流过多少次眼泪。 但芙蕾雅马上清醒了过来,她有些不太理解眼前这个梦境是怎么回事,仅仅是个单纯的噩梦么?还是昭示着什么? 女巫们迷信梦境的力量,芙蕾雅虽然不是女巫,但这一刻她却感到自己清醒得不似在梦中。 她走了过去,轻轻抱住哭得伤心欲绝的小罗曼,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杀了爸爸和妈妈,芙蕾雅。” “你说什么?”芙蕾雅呆住了:“你哪来的爸爸和妈妈,你不是一直和你姑妈一起住的么?” “我……我不知道,呜呜呜,我应该怎么办,爸爸喝了酒,想要打妈妈,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呜呜呜……” “罗曼,你醒醒,这只是一个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小罗曼却仿佛没听进去,抽泣着问道:“芙蕾雅,我杀了爸爸和妈妈,我怎么办……” 她忽然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芙蕾雅:“芙蕾雅,你会告sù其他人吗,他们会来杀我,对吗?” “我……罗曼,你在说些什么啊?” “你一定会这么做的,对吗?” “罗曼,你快醒醒,这不过是个梦而已啊。”芙蕾雅下意识的按住对方的肩膀,想要把对方摇醒,似乎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也不过是在一个梦境之中而已。 但她双手才刚刚碰到罗曼的肩膀,就看到对方抬起头来,那一双眼睛中竟既无眼白,也无瞳孔,只有黑漆漆的虚空一片。 罗曼冷漠地看着她:“芙蕾雅,你是个叛徒。” “我、我没有,罗曼,你怎么了?”芙蕾雅吓了一大跳。 “你是个叛徒,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你们都一样。”罗曼冷冷地说道。 “不会的,罗曼,我们怎么可能背叛你,还有布兰多啊,他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芙蕾雅小心翼翼地问道:“罗曼,你的眼睛怎么了。” 但罗曼小小的脸上却露出痛苦的神色:“还有布兰多,布兰多……布兰多呢,布兰多,你在什么地方?” 芙蕾雅刚想再说什么,却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口一痛,低头一看,才发现那里竟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女孩:“罗曼……?” “你夺走了布兰多,”罗曼淡淡地答道:“我要杀了你。” “不……” 芙蕾雅几乎是尖叫一声,冷汗淋淋地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她抬起头,四周一片黑暗,仍旧是在冷杉堡自己的房间中。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芙蕾雅小姐?” 门外传来苏小心的问候的声音。 “我没事,”芙蕾雅赶忙答道:“做了个噩梦而已,你还没睡么?” “我睡不着,罗曼小姐去了帝国,安培瑟尔的商会留下的事情太多,罗曼小姐那么信任我,我得对得起她的信任。” 听到罗曼这两个字,芙蕾雅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安,下意识地问道:“领主大人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么?” “没有,小姐,自从尤塔团长她们从长青走道那边传回来回转的消息之后,就没有后文了。”门外的声音停了一下,又答道:“这是正常情况,帝国在长青走道以南早就失去了控zhì,传不回消息也是正常的,不过尤塔团长她们和我们的舰队同行,路上应该问题不大的。” 芙蕾雅想说自己担心的其实是布兰多和罗曼,不过想了想没有说出口,她默默地回忆着之前的梦境,但忽然之间,她忽然怔住了。 “那是、那是……” 脑海之中仿佛什么东西砰然碎裂,无数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解放开来,芙蕾雅脸色惨白,忍不住哆嗦着靠在了床沿上。 “布兰多,罗曼她……” ……(……) 第五幕 埃鲁因圣壁 天空中细碎的金线终于与广阔的地平线相接,月亮的碎片接二连三地坠落到地面上,不仅仅在班克尔地区,甚至不仅仅在克鲁兹帝国,在沃恩德的每一个角落,灾难同时降临了。 燃烧的碎片掠过森林上空,森林立刻化为火海,森林中的原住民――灰鹿、獾与熊等野生动物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 城镇的住民眼睁睁看着老鼠成群结队地跑上街头,好像疯了一样满街乱钻,狗在狂吠,野猫家猫全部爬上了屋顶,发出发春一样嗷嗷的怪叫声。 一束金线划过天际,坠入地平线,远处‘嘭’地亮起一个光斑,片刻之后,接二两三的光斑密密麻麻地闪耀成一片。 冲击波在几秒钟之后光临,距离坠落点稍近一些的地方直接汽化了,任何木质的东西――包括树木本身瞬间起火燃烧,在几秒钟之内完全氧化化为焦炭,人和家畜直接变成了尘埃,高温舔过地面,沙土中的石英立刻结晶化,形成亮闪闪的玻璃。 稍远一些的地方,气流形成飓风穿过城镇,将一qiē零零碎碎的东西卷起来,白铁皮的招牌拼命地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满街都是人的尖叫声、呼喊声、哭声与瓶瓶罐罐打碎的声音。人们看到气浪卷起数里高的烟尘,湖泊与河流被龙卷风吸上了天,然后又落下来,死鱼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上。 在某些地方,当燃烧的碎片掠过天空时,千里的沼泽与湖泊都被蒸干,热空气迅速上升,然后化为暴雨与冰雹落下,地面的温度迅速降低。转眼之间便已是冰雪覆盖,暴风雪呼啸袭来。 在罗科齐,黑火教徒甚至走上街来庆祝,但很快惊动了当地的戍卫军队,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直杀得血流成河。 一枚最大的陨石从双方的头顶飞过。高温点燃了一qiē可以点燃的东西,甚至连金属都化为汁液落下又在地面重新凝固,而邪教徒身上的长袍大多由亚麻编织,燃点更低―― 一团团火球哀嚎在地上打滚,或者是满街乱跑,水井早已蒸发,甚至连整条街道都是一派焦炎地狱的景象。 毁miè性的气浪瞬间夺去了一qiē,陨石坠向断剑山脉的交界处,爆炸引发了一场恐怖的地质灾难――火山喷发。紧接着是地震,地面沉降,山川平移,方圆数千里内化为一片废墟,村庄、城镇、人类与家畜全部被掩埋。 半个小时之后,一道全新的裂谷出现在地图上,纵横数百里,甚至引得崇高内海倒灌。一个未来的湖泊逐渐成形。 罗科齐行省从帝国的版图上彻底消失了,与其同时消失的是居住在此地一百三十万人口。 但在埃鲁因。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被噩梦惊醒的芙蕾雅听到外面院子里的惊叫声,披上衣服推开窗户,这是凌晨一两点钟,但天空却闪耀着火红的光芒。 一束束闪耀的光斑正在穿过云层,向着北边的敏泰、让德内尔、安列克高原坠下,或是坠向东边的卡拉苏、戈兰―埃尔森与维埃罗领。 一枚较大的耀斑正分开头顶上的云层。金红的云层如同流动的油一样,被一柄炽热的尖刀从中间剖开,这条燃烧的火径向前延伸,直指向冷杉领南面的黑森林。 它掠过格拉哈尔山脊时,山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仆人们在院子里像没头苍蝇一样跑着,嚷嚷着,仆妇们端着盆子想要去打水,因为马棚已经烧了起来。 芙蕾雅站在窗便皱了皱眉头,喊道:“把我的马牵出来,我要去瓦尔哈拉见公主殿下,其他人组织人手灭火,剩下的人去把地窖打开,让女人和孩子先躲到地下去。” 她的话音刚落,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夏布利的群山之间,静谧的森林环绕的湖泊之上,一束光柱从湖心升起,直冲天际;而后在托尼格尔南方,信风之环所在的方向,第二束光柱升起。 在布拉格斯附近,圣者之遗所在的山谷之中,第三束光柱升起。接着西法赫,灰山,科尔科瓦,让德内尔,兰托尼兰各有一束光柱升起。 八束光柱持久地闪耀在夜空中,支撑起埃鲁因的天空。 顷刻之后,云层上方爆发出一连串密集的闪光,天空中坠落的碎片好像撞上了一个无形的罩子。 在冷杉堡上空,一轮金色的焰环正在扩散开来,天空中轰鸣作响,坠落的陨石正在四分五裂。 紧接着是一连串更加密集的爆炸声,云层仿佛被点燃了,狂风从天空之上吹下来,城堡内立刻响起了一阵密集地瓦片脱落的声音,四周的黑松林仿佛秋暮的麦田一样,倒伏一片。 仆人们眼中倒映着这夜空之上的奇景,一时竟呆住了,芙蕾雅也半晌作声不得。她再吩咐了一句让仆人将她的马牵出来,然后关上窗户,回到屋内。 苏打开门走了进来。 她手上放她叠好的军服,芙蕾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从后者手上接过衣物,一边换下睡袍,一边说道:“谢谢你,苏。” 苏绕道她身后,用手托起这位女武神的长发,细心将它编成细碎的发辫,这是一个琐碎的动作,但苏手上却极为麻利,她将发辫环过芙蕾雅的耳后时,却停了下来。 芙蕾雅感到她的动作,不禁问道:“怎么了?” “我们会死么,芙蕾雅小姐?” “所有人都会死,王侯将相,贩夫走卒,终有一日难逃时间的审判。” “我父亲曾经说过,人死之后会逐渐迷失自我,他的名字会逐渐在亲人的记忆中淡化,最后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小时候有很多亲戚,但他们都死了,其中的大部分,我也不记得名字了……芙蕾雅小姐,假若有朝一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么?” 芙蕾雅回过头,看着这个雷托的女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随后想到了什么:“是因为亡灵的入侵么?” “我最近常常梦到我和父亲从里登堡逃出来的情形。” “那的确是一段可怕的经历,不过多谢你救了我,苏。” 苏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默默地开口道:“我喜欢你,芙蕾雅小姐。” “我也喜欢你啊。苏,我们早已是朋友了不是么。”芙蕾雅微微一笑,她马上又沉默了下去,想起了那个噩梦之中的场景,心中担忧不已。 苏手上继续默默编着辫子。 “苏,你编的辫子真好,我都快习惯你在我身边了。”芙蕾雅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舅妈一家。 “嗯。” …… 半个钟头之前,第一枚陨石终于光顾了鲁施塔这座千年帝都。 那枚碎片挟着长长的尾焰与高温旋转着坠落在城外近郊,将附近的一条河流完全蒸发干涸。随后掀起的冲击波又撞向十几里外的鲁施塔的圣白之墙。 千年之后,爱若玛的庇佑再一次守护了这座城市,明亮的光环在白墙之上亮起,抵消了近三分之二的冲击,剩下余波散入城内,直接将南城一半区域化为白地。 城内三条运河霎时间沸腾蒸发,滚烫的水蒸气升腾上天空,大火四处引燃。形成浓烟滚滚,与水汽混杂在一起。笼罩在整个外城上空。 在鞋匠区,紧挨着都德河,在十六和十九棵橡树之间,有一家希斯匹德的水产店,店主人是个派希尔来的乡巴佬――一个糅合了帝都人骄傲的称呼,主要经营崇高内海与帝都的水产转运与经营的工作。因为垄断了贵族们的生意,因此相当富有盛名。 当灾难发生时,这家富有盛名的老店也和这条街上大多数铺子一样,化作火海,在一片吱吱嘎嘎的声音中。轰然倒塌了,好在店主人当天晚上到城外白枫林去度假,侥幸逃过一劫。 火烧了几刻钟,附近的地窖的石盖门被一只灰扑扑的小手给撑开了,一个小男孩从里面爬了出来,他落到地面上,忍不住烫得跳了起来。 在他后面,又爬出一个高大个子的年轻人,然后是一个粗眉毛的姑娘。 三人从地窖下面拿出来瓢盆等器皿,急匆匆跑到附近的都德河中盛水,然后开始灭火。等火扑灭之后,他们七手八脚地翻开烧烫的砖块和木材,从水产店的废墟下面掏出大多已经烧熟烤焦了的各类水产。 这些水产被装满了几个木箱,然后他们又带着箱子重新爬回了地窖。 地窖下面此刻坐满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其中还有一个穿着黑色的秘会教徒的长袍,是个年轻人,卷曲的头发,满头是汗,长袍厚厚的兜帽也给他拉了下来。 那个粗眉毛的少女从梯子上爬下来时,他还在大声对其他人宣讲:“爱若玛大人已经降临了,复仇的火焰必将进化一qiē。” 粗眉毛的少女抱着箱子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这番话。 其后是那个大个子的年轻人,他下来的时候狠狠地瞪了这个年轻人一眼:“闭嘴。” “你怎么能让我闭嘴?”年轻人怒道:“难道你是女王陛xià的走狗?” “老祖母是炎之圣殿的信徒,她虔信玛莎大人八十年,你再在她面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信不信我把你给丢出去?”大个子不轻不重地说道:“别忘了是谁收留你们。” “我们只是暂住而已。”有人不满道。 “那你们现在出去?” 说话的人立刻不发声了,他们不是为了躲避陨石而进来的,而是被寇华召唤的狼群赶进来的,没想到竟然逃过一劫。欧吉斯老祖母平日里因为笃信圣殿而被他们所敌视,可先前放他们进来避难时,这位八十多岁早已眼瞎的老人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只是让自己的孙子打开地窖门。 众人知道,这位老太太的儿子也是死在不久之前南方的战争中,与孙子相依为命,希斯匹德水产店的老板可怜这祖孙俩,免费将地窖腾出来给他们住。而身处于这个时代社会的底层,也不可能对住宿条件有什么挑剔。 小男孩最后爬下来,闭着嘴巴看着地窖中多出的这么多人,显得有些认生。他默默走到自己祖母的身边,后者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去给大家倒点水。” “水已经不多了,欧吉斯老祖母,外面河水都要干了。”大个子皱着眉头答道。 “总得要喝水,总有办法,去吧,大家嘴都干了。”老人家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皱巴巴的脸上微微笑着答道。 大个子不说话了,他是老希斯匹德的学徒,而粗眉毛的少女则是水产店主人的女儿,两人其实都和老祖母没什么关系。 水装在一个焙干了的泥缸里,浅浅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小男孩用木勺子踮起脚一人勺了一瓢,大个子看他吃力的样子,走过去接过木勺,将勺子中的水倒去一半,然后递给那个秘会教士。 后者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发作,默默地接过勺子喝了起来。 众人都沉默下来,默默地喝着水。 希帕米拉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你醒了?”粗眉毛的少女一直在盯着希帕米拉。 事实上很难有人不注意到这样一个精致的人儿――一头金子般漂亮的卷发,皮肤白得好像陶瓷,嘴唇红润得好像樱桃,鼻子翘翘的,点缀着些许淡淡的雀斑,既俏皮又可爱。 她看到对方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微微睁开来,惺忪朦胧的眼神,抬起来的长睫毛好像刷子一样浓密整齐,心中不由得惊叹对方的美丽。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儿,她一定是内城中那些贵族的千金。” 粗眉毛的少女心中擅自揣摩道。 “这是什么地方?”希帕米拉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虚弱地问道,还好她至少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在躲避龙后格温多琳的追击中受了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忽然弃她而去。 ……(……) 第六幕 希帕米拉的大冒险 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里是老希斯匹德先生的水产店,你受了伤,是我孙子发现你的。” 开口回答的正是欧吉斯老祖母,她虽然目不能视,但耳朵却极为聪明,侧过头和蔼地安慰希帕米拉道:“你不用担心,小姑娘,你可以安心呆在这里,你的家人一定会很快来找你的。” 任谁都看得出来,希帕米拉这一身装束,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是贵族人家的千金。 希帕米拉听了这个回答之后,怔怔地呆了半晌,才终于找到了这个问题的重心,她问道:“请问水产店是什么地方?” 粗眉毛的少女眉头微微一扬,好像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她赶忙答道:“水产店就是卖水产的地方,我父亲经营着整个鲁施塔城的水产交易,这座城市内每一个贵族餐桌上的海产品,都是从我们这里送出去的,” 说罢,她又有些骄傲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你在家里吃过海产里面,说不定就是我家的产品呢。” “海产?”可怜希帕米拉这个生在大山中虔诚的希米露德神官,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时髦的词汇。 粗眉毛的少女心想这真是一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不过说来奇怪,她心里竟然一点也不厌恶,甚至有些许好感,回答道:“就是鱼啊,虾啊,螃蟹之类的海产品。” 希帕米拉一下就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问道:“你们竟然吃虾和螃蟹!” “当然,斗篷海湾的蓝龙虾,菲斯尔德的海蟹,都是最顶级的海产品。”粗眉毛的少女细心地解释道。 但希帕米拉仿佛没听到,喃喃自语道:“你们竟然吃虾和螃蟹。多可怕啊,它们是人类的朋友啊……” “啥?”水产店老板的女儿惊呆了。 希帕米拉有些悲伤地看着小男孩水中抱着的箱子,她已经看到了那里面一大堆‘人类的朋友’。 少女心中一时间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粗眉毛的少女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的,她看到希帕米拉一脸沮丧的样子,心中也觉得难受不已。连忙安慰道:“你……你不喜欢吃龙虾和螃蟹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鳕鱼和沙丁鱼也、也是很好的。” “我没什么的,你不用安慰我,谢谢你,”希帕米拉听出后者语气中的宽慰之意,轻声回答道:“还有,是虾,不单单是龙虾。它们都是人类的朋友。” 粗眉毛的少女又听呆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虾和螃蟹是人类的朋友。 这个时候希帕米拉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掀开被子,对自己施展了一个治疗法术,手上冒出一个光球融入身体中,将身上的外伤消除。 地窖中顿时一片寂静。 “你、你是神官?”粗眉毛的少女感到自己的脑子都快要不够用了,她做梦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捡回来一个圣殿的神官。 在平民眼中。能够施展‘圣术’的高阶信徒,其身份又比贵族高出了一层不止。 希帕米拉不解地看着地窖里一群大眼瞪小眼看着自己的人。疑惑地答道:“是的,我是希米露德大人的神官。” 地窖内沉寂了片刻。 “玛莎保佑,大人您竟然是一位神官!” “我、我没看错吧,大人您刚刚施展的是高深的圣法术对吗?” “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仿佛是顷刻之间,人群中就爆发出七嘴八舌的声音。 希帕米拉吓了一跳,连忙有点手足无措地答道:“你们搞错了。那不是什么高深的圣法术,只是一个治疗法术而已,它、它只是一个二环法术。” “只是一个治疗法术而已。”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或许在旁人看来帝国境内光是极境、要素之上就有几十上百,黄金阶往上更是数千上万,白银黑铁数不胜数。就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帝国没有黑铁之下的存zài,连普通民众至少也有白位之上的水准。 但事实上这是一个误解,帝国境内庞大的强者数量,是建立在他同样庞大的疆域与人口基数之上的,事实上要论一百人中天才的数量,帝国和法恩赞都远远比不上风精灵,也并不比埃鲁因高多少。 而对于圣殿来说,黑铁、白银之上的存zài是为数众多,但他们往往是僧兵与教会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黄金之上,至少也是一个地区的高阶神官,等到了要素,至少也执掌主教之位。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他们所见得最多的主持一座教堂或者地区圣殿的牧师,甚至神父,事实上最多也不过就是白银阶的实力,而至于那些普通教士,则从白位到黑铁都有。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牧师和神父就已经是高阶神职人员了,但这些人的法力有限,在能使用替代品的情况下,一般很少会展现‘神迹’,所以他们在药剂学上的知识有时候可能远远要超过他们在宗教学上的知识。 至于区区一个治疗术之类的说法,就更无从谈起了。 于是就因为这样一句话,希帕米拉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顿时不知道拔高了多少,更不用说她的外表本来就是加分项。 在地窖中的七八个民众看来,这位女神一般的小姐,已经是他们心目中的救世主了。 “大人,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吧。” “是啊,大人,你可一定要救救你的信徒们啊!” 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倒是一旁的大个子忍不住嗤之以鼻,这些家伙片刻前还是秘会教徒忠实的簇拥,现在马上又成了玛莎大人最为虔诚的孩子了,倒也一点也不为难心中的信仰转换。 就是那个身穿黑袍的年轻秘会教士,也默默地向后缩了缩。一言不发。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个普通教士而已,要是让那位大人发现他是个异教徒,一道神之雷电下来,他岂不是灰飞烟灭了? 当然,关于神之雷电这个法术。自然也是他臆想出来的,迄今为止,他还没开始正式学习那些黑魔法呢。 主教倒是传授给了他一个法术,据说只要冥想这个法术,就可以听到主的感召,不过他一次也没成功过。 希帕米拉听得迷糊不已,连忙说道:“各位静一静,到底怎么了?” 众人这才争先恐后地把眼下的状况细说了一遍,他们心中也是明白的。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样子不像是什么好事,虽然待在这个地窖里可以躲避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策。 远的不说,水和食物就远不够七八个人消耗的,最多两天,如果外面的动乱还没终结的话,他们的处境恐怕就要变得糟糕不已了。在先前参与暴动时。这些人虽然狂热不已,但等到一颗陨石砸下来之后。他们的脑袋又清醒了过来,明白这个时候只有在炎之圣殿控zhì的地方,对于他们这些平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而眼前这位高贵的小姐,无疑是最适合带领他们的人。 由于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讲得乱糟糟的,神官小姐听了好一阵子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但与众人预料的不同。她没有第一时间就作判断,而是皱起纤细的眉毛开口道:“怎么回事,这听起来像是降临了――” “神官小姐,你、你说什么?”众人显然没听明白。 希帕米拉摇了摇头:“如果各位说的是真的,眼下的情况的确是颇为危险。可我要去找领主大人,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呢?” “大人,”有人连忙说道:“我们也不是一定要跟着你,只是你能不能顺路带我们去最近的圣殿,那里有圣殿的牧师大人,他一定能够庇佑我们的。” “这应该可以吧,”希帕米拉想了想答道,她也不认识路,正好找人问问路:“虽然我是希米露德的神官,不过大家同沐浴在秩序之下,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她又问道:“最近的圣殿在什么地方呢?” “我知道,”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大个子答道:“神官小姐,我给你们带路吧。” “那好,不过我们说好了,我只负责将你们送到圣殿,我还要去找领主大人呢。”希帕米拉仔细说道。 众人连忙点头,齐声答应。其实他们收集食物本来就是打算去附近的圣殿寻求庇佑,现在有一位高阶神官愿意一路保护他们,这无疑是最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老祖母也显得高兴,她本来打算一个人留下,但在大伙儿的说服下也决定一同上路,毕竟能不和自己的孙子分开,对于她来说自然也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何况大家心中都明白,留在这里不过是等死而已。 这位老人不愿意拖累他们,当然若是在正常的情况下,他们的确也很难做到带上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但现在有希帕米拉在队伍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男孩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差点要和唯一相依为命的祖母分离,在得到了后者的嘱咐之后,他又爬上梯子,去打开地窖上面的石窖门。 地窖中原本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时间不禁有点热烈起来,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将水和食物打包,带在身上,在眼下这个时节,对于平民来说这些就是最珍贵的财富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动荡要持续多久。 希帕米拉虽然心中想着要去寻找布兰多,但也不急这一会儿,反倒是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人的行动。 她生活的时代大地圣殿还活跃在沃恩德,那是圣者之战时代之前的事情,距离现在少说也有一两千年的历史,何况她是圣殿的圣女,对于这些底层的东西知道得不多,乍然见到之下不禁充满了兴趣。 但众人还没准备好,欧吉斯老祖母的孙子就从梯子上面跳了下来,小声说道:“外面有人来了。” 地窖内顿时静了下来。 大个子问道:“几个人?” 小男孩看了一眼站在后面阴暗角落的秘会教士,说道:“七八个,他那样的。” “是秘会教徒。”众人们顿时紧张了起来,虽然不到一个钟头之前他们还是最狂热的信徒,但这会儿头脑清醒了下来,生存的第一本能又重新占据了上风。谁知道这些秘会教徒会不会和神官小姐起冲突,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这些小市民们分不清炎之圣殿的神官和希米露德的神官有什么区别,但想来和秘会教徒之间都不会有什么良好的关系的。 不得不说生活在底层的平民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却有朴素的价值观和政zhì观,他们分析清楚了利弊之后,立刻对小男孩说道:“快去把地窖的门重新盖上。” “来不及了,”小男孩一个劲地摇头:“刚才我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看到我了。” “哎,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众人顿时痛心疾首。 看他们的神色,希帕米拉不禁也有些担心,她又不像罗曼那么没心没肺,也不像布兰多对这个世界上的力量层次划分那么清楚,再说城内还有一头魇虫,一个龙后,那么多极境高手可以威胁到她,她不知道这些人口中的秘会教徒究竟是些什么人,一时间也有些紧张起来。 她正担忧,地窖上面已经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众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那个年轻的秘会教徒眼神有些亮――当然,他这个时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虽然教友就在上面了,但这位高阶神官小姐还在自己面前,说不定一个神之雷电把他打成飞灰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这个时候还在一门心思想着神之雷电的事情。 地窖之中的气氛一时间不禁有些诡异,各人心中心思各异,脚步声在头顶上越来越近,它乱糟糟越过地窖敞开的石盖门,毫不停留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所有人顿时呆住了。 才刚刚显露出的喜悦的表情也凝固在了那个年轻的秘会教徒的脸上,他张开的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重新合拢回去,脸都差点抽了筋,显得怪异无比。 好在并没有谁注意到这一点,希帕米拉看着他们,问道:“现在怎么办?” “在等等吧。” 有人说道。 “在等等。” 其他人连忙应和道,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冒险。 ……(……) 第七幕 格温多琳 翠绿色的眸子中倒映出一条细细地金色轨迹坠入地平线,森林中起了风,远处影影憧憧的林冠层层浪涌,树叶飞舞。 三月月桂的树叶落到了露台上,吹进了内宫之中。 光芒淌进大殿之上,耀得大理石柱一片明亮。 艾尔兰塔静静地看着这一qiē,而左右则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贤者大人,这像是隐隐昭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但却少有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片刻沉寂之后,前者忽然从台阶上走下来,丝绸长袍的下摆漫过大理石地面,她转过身,对法恩赞的两位教皇陛xià说道: “两位陛xià,是时候了,过去得那个预言皆在此刻,或许我们将毁miè,抑或世界迎来重生,但凡人终归有了决定的权力。” 这位贤者大人竟微微欠身,说道:“请两位陛xià助我一臂之力。” “这是我等应尽之责,”先任教皇连忙回礼答道:“请您放心,帝国永远追随法恩赞大人的意志,贤者大人。” 现任教皇也补充道:“使节已经在路上了,贤者大人,”但他有点疑虑:“不过我担心风精灵他们。” “他们会同意的,他们此刻有一个千年的君王。”艾尔兰塔温柔地笑了,像是想到了旧友。 她回过头,走出露台,狂风扯动着她的长袍,露台之外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当她走进那个门之后,身形逐渐变得淡化起来。 随后逐渐消失不见。 在四境之野与繁星森林的许多地方,灾难彻底地改变了此地的原住民优雅从容的生活态度。 一枚陨石落在奎林斯,将风精灵引以为自豪的王廷毁miè了一半,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地狱一般的光景,哭喊声响彻云霄。 在星月圣殿的最高处向远处的黑暗中眺望。城市内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与浓浓的烟柱。 精灵们皆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但立于十二柱殿廊之前的风后圣奥索尔却神色平静,她身边静静地站立着二十四位骑士,猎人姐弟有些局促地身着精灵们的盛装跟在另一边――直至今天他们还不习惯这些精灵们认为体面――但却有些过于繁复华丽的衣物。 精灵的这一任日冕之王有些诚惶诚恐地跟着这些人身后,心中有些不甘心,但却无可奈何,他只听到贤者大人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对不远处的使节说道: “风精灵会与法恩赞人结盟。” “大人。”使节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见到一位贤者,那是何等的荣耀,一千年中最崇高的存zài。“我会完整地传达你的每一个字。”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精灵御姐点了点头:“回去让你们的皇帝陛xià准备好战争,这场战争或许会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她的声音随风远逝,好像从森林上空飘荡到了更远的地方,那里是山川与河流,平原与湖泊,它越过海峡。越过突入万里怒涛之中的半岛,随着名为‘苍翠’的季节风,顺着海流,来到一个叫做罗莎尔的地方。 此地终年狂风呼啸,卷起的砂石穿过峡谷,在沙地之中雕琢出无数怪异的立柱,峭壁之上巨大而怪异的宫殿之中,龙影飞舞。千百间宫阙的其中一间房间之内,一头金色的青年龙正将下巴搁在窗台上。百无聊奈地看着这一幕。 “阿洛兹!”门外传来长老的声音。 小母龙抓起一只金杯就丢了出去,大殿外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长老的声音变得气急败坏:“该死,你又袭击元老院成员,这么下去你就没法成年了,阿洛兹!” “送你的。”阿洛兹撇了撇嘴巴。庞大的身体在一阵金光中化为了人形――她用手拨弄了一下巨大的卷发,金色的瞳孔中全是无聊的色彩。 她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了。 “你竟敢贿赂元老院成员!” “不要还来。” “那我就收下了,我只是想告sù你,收受贿赂这种事情即使是在龙族……我的天那,你把我心爱的金杯摔瘪了。我没看错的话这可是奥多二世的藏品……”门外的声音大惊小怪地叫道。 一个白胡子拖在地上的老头子捧着金杯走了进来,他一边走一边抚摸着金杯上的一个凹坑,唏嘘不已。 “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阿洛兹。” “你得先告sù我,外面这么乱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或许是俄温洛丝大人在召唤众龙议会。”小老头左右环视:“芙罗法呢?” “她生我气了,我把她的耳环送给了一个凡人。” “哦。”小老头不以为意地答道,巨龙的关系是很混乱的,否则凡世也不会有那么多龙裔:“你成年了,阿洛兹。” “你说什么!” 小母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才尖叫一声一蹦三丈高,她像是一阵旋风似地冲了过去,兴奋地揪住后者的白胡子,大声质问道: “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天哪,放手!”小老头气急败坏地喊道,他伸手一弹,阿洛兹就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将宫殿的一面墙撞了个对穿。她好不容易才从烟尘之中重新爬回来,灰头土脸地看着老头子,吐了吐舌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图勒沃斯大人?” “众圣殿忽然受到了巴哈姆特的许意,从今天起,巨龙的青年一代都直接成年了,等到你们举行了成年礼,就可以直接感受到远古意志了。” 阿洛兹金色的瞳孔都亮了起来:“众神又回来了?” “那倒没有,这个许意不知道是从元素疆界之外传回来的,还是之前留下的,祭祀们已经炸锅了,正在调查。”小老头答道。 小母龙舔了舔嘴唇:“这么说来,有战争了?” 后者点了点头。 阿洛兹扬起头。目光穿过窗外,巨龙之影正从天空之上掠过。巨龙们的圣殿之中,一个威严的声音正在反复回响: “去克鲁兹――!” ……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那里……? 一个有些害怕的、细微的声音忽然之间从格温多琳心中一闪而过,龙后停下脚步。蓦然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身后――在那里整条街道正在熊熊燃烧,火苗从所有的窗户与门后窜了出来,火星升腾而起,在浓烟之中飞舞。 远处时不时有建筑倒塌的声音传来,吱吱嘎嘎响成一片,但那个细微的声音好像是幻觉,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眯起眼睛,眸子里倒映出被火光映得亮晶晶的路面。仿佛所有的水分都被从土壤之中蒸发出来,高温的气流在街道上流窜,空气似乎都扭曲了,形成粼粼波纹。 高温并没有令格温多琳感到什么不适,人类常常谣传巨龙生活在火山之中,因为巨龙飞翔在天空,焚烧尽它们所过之处途经的一qiē,这种说法在学者们看来虽然充满了低级谬误。但却也无伤大雅。 冰与火,气与地。对于凡人来说极端的元素环境巨龙却可以从中汲取养分,所以人们才会常常在极端的环境下发现它们的影踪,比如火山与冰峰、沼泽与山脉,从而产生这样那样的误会――而像是格温多琳这样的成年龙,就算是在岩浆中打个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它们除非脑子被烧着了才会真那么做。 巨龙们其实也追求舒适和优渥的生存环境的,就如同追求财富一样,相较之下它们的生态和莫里尔的商人们更加相似,贪婪自私,贪图享乐。 像是格温多琳这样的巨龙。在龙群中也算得上是另类了。 就如同同类很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终日在外奔波,巨龙们奔波的理由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敲诈――绑架某个王国的公主,并讹诈国王的宝库。 格温多琳的目光细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她是一个细致的人――或者说细心的龙,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养成了这种细心――但仍无所得。 “错觉?” 龙后皱起眉头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广场,那是十二月广场。 这个广场设计建造于光辉重返之年,设计者是矮人的巨匠霍兹奥斯.钢斧,当然这个广场经过上千年的变迁与重建,此刻就算是设计者本人从自己的坟茔中爬出来来到这里,也未必能认得出自己的杰作。 更不用说此刻的广场,就算是它前一天的守街人来到这里,也未必认得出来。 广场上是一片血红的土地,就像是格温多琳在毕洛德所见的丘陵与盆地,土壤中富集着某种金属元素,土地呈现鲜艳的红色。 不过土地在高温中开裂了,就像是干涸的田野,龙后缓缓走在干裂的血痂上,发出像是踩断骨头一般咔嚓咔嚓的脆响。 骑士公爵杜克的雕像从基座之上彻底坍塌了下来,石雕四分五裂地躺在广场中央,头颅和一只左臂在喷泉边,躯干与下半身倒在广场中央,战马躺在干涸的水池底部,一只右手仍旧紧握着长剑,剑尖指向不远处一具烧焦的骸骨。 格温多琳穿过广场,来到那具骸骨身边,她看到骷髅的脖子挂着的树状坠饰,用手将它扯了下来。 这个时候,这具骷髅竟然微微动了动,上下颚晃动着,烧焦的声带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来。 “救我……大人,救我。” “仪式成功了么?” “成功了……大人,救救我。” 格温多琳回过头去,广场的中心上血迹的图案呈现出漩涡状,烧焦的尸骸横七竖八地围绕着漩涡的中心,她看到几个脚印,朝东北方离开。 “你干得不错。” “救我……大人。” 格温多琳笑了笑,将手放到它的头顶,“不……”那烧焦的人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 “为什么要害怕,死亡才是最好的救赎。” “为什么……大人?”后者惊恐地哆嗦起来。 格温多琳金色的竖瞳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没有人会白死,死去的人需要得到正义。” “不……你也会下地狱!” 声音戛然而止。 龙后默默地丢开主教的尸体,“是的,我也会下地狱,很快。”她轻声回答道。 但一qiē都是值得的。 她回过头,看着狂舞的火海,仿佛从火焰之中看到了那一个安静的、自信的身影,那道身影透过火光默默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我们别无选择,这就是凡世的命运。” 格温多琳叹息了一声。 时光的漫长使得生命本身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对于永生的存zài来说,感情似乎变得薄弱了,唯有漫长的道路尽头那永恒的目标吸引着他们的注意力。 她曾经见过许许多多凡人,凡人短暂的一生在她眼中只有若弹指的光阴,存zài于消亡,只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而已。 她多多少少会回忆,但同情这种感情早就已经消失了。 但总有些善意与单纯总是会打动人心的。 如果可以的话―― 但可惜,她不可能为了任何人而放弃这一qiē,当她从前人手上继承下这血淋淋的传承时,心中就早已明白这一点。 她必须为上万年来每一个为此而牺牲的人负责,那怕他们或许并不情愿,但这并不重要。 如果牧树人们能够成功,那么一qiē都是有价值的。 她抛下已经没有生息的主教,转过身,向着东北方走去,很快就在火海之中发现了一头巨狼的尸体。 那是一头芬里尔之子。 但后者已经被开膛破肚,内脏流了一地,半条街上都是这头野兽污浊恶臭的血液。龙后来到这具尸体旁边,蹲下伸出手在它的肚子里掏了半天,然后又收回血淋淋的手。 “没有心脏。”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个动作却忽然僵住了。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那里……?” 一个有些害怕的、细微的声音在她心中追问道。 “谁?” 龙后站了起来,用警惕的目光环视四周,广场四周火海噼啪燃烧着,但并没有人来回答她的问题。 除了燃烧的声音外,便再无其他的声音。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虚无缥缈,好像是幽灵的啜泣。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那里,我好害怕……?” ……(……) 第八幕 罗曼的梦 罗曼梦到了一个古怪的梦境。 那梦中皆是尸体,成千上万死去的人,在火海之中燃烧的城市,建筑发出垂死的**,犹如地狱。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女婴,被束缚在襁褓之中,遗弃在某个广场之上,那广场上的建筑高大而雄伟,却在火焰中燃烧殆尽。 那不是她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的建筑风格。 既非布拉格斯,也不是安培瑟尔,与克鲁兹人的审美,更有差别。 布兰多不在她的身边,罗曼就开始感到害怕,她想要叫布兰多,叫芙蕾雅,拼命发出声音,但最后却只能不住地啼哭,声音清脆而响亮。 直到有人从火中杀了出来,那是一群浑身覆甲的骑士――他们身上的铠甲样式奇异,她在布兰多的领地从未见过这个样式的甲胄。 那群骑士看到她,立刻惊喜地喊了起来,他们的语言罗曼从来没有听过,语速很快,但她却能听懂: “找到她了!” “快杀了她,恶魔之女!” “感谢玛莎,我们有救了!” 骑士们嚷嚷着拔出剑,然而还没等他们走近,忽然几束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击中了这些骑士。高温的射流从他们头顶贯下,盔甲之下炸出一团火苗,便只剩下几块扭曲的金属碎片散落一地。 然后罗曼又看到一些身穿黑红长袍的人分开火海走了出来,他们一言不发,直接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专注地看着她,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说了一句话,和之前那些骑士们的语言又不相同。但罗曼还是能听得懂:“……真是噩梦。” 他伸手就要杀死罗曼。 但旁边的人却拦住了他。 “她至少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你不能就这么毁miè她。” “这是我们共同的成果,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一qiē都要等到议员们的共同裁决。” 抱着罗曼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我们可能不得不妥协了。” “不。或许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那群德鲁伊们的计划也不一定能成功,青铜一族暴戾而又充满了缺陷,议会是不会认可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我的兄弟。” “但监察者们发现玛莎有些异动,几天内她数次动用了网络百分之七八十的能量,虽然极为短暂,但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们伟大的母亲在干什么?” “投影,她好像在投影某些东西。” 男人默然不语。他放下手:“我和她探探――” 罗曼梦到自己被从那个城市之中带走,然后又梦到另一座更加壮观的城市,许多雄伟的建筑物,神圣的殿堂,许多她从未见过、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士在梦中激烈地争执。 然后她梦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漆黑无光的地方,然后便是长达数千年的沉睡。 她在黑暗之中啜泣着,呼唤着布兰多和芙蕾雅的名字。 她在自己的梦中沉睡,在梦中梦到了芙蕾雅。但芙蕾雅惊恐地看着她,离她越来越远。 她梦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房间中。房间一片狼藉,两具陌生的尸体倒在她脚边。 她梦到姑妈,姑妈皱着眉头地看着她,用指尖点着她的额头,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梦醒了。 她一边哭,一边哆哆嗦嗦地在黑暗之中寻找方向。身边好像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光景,一队骑兵,身上散发着荧光,骑着骷髅马;或是几具摇摇晃晃的骷髅,眼中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还有尖啸的幽灵。从黑暗之中冒出来。 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布契,那个逃亡的夜晚,亡灵大军源源不断地涌来,但布兰多这一次却不在她身边。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在哪里……?” 她有些害怕地喊了起来。 …… 站在燃烧的街道上,龙后骇然地看到浓烟翻腾涌动起来,形成一排排手持长枪的骷髅骑兵――骑手们穿着破破烂烂的甲胄,腰腹之下漏风的链甲之间露出肋骨和脊柱,它们枯瘦的手抓着长枪,骑着瘦骨嶙峋的马――向她发起了冲锋。 地面感受不到丝毫震动,然而骑兵已经到了近前,龙后蔚然不动,在骷髅骑手与它们的战马一齐撞向她身体之前,忽然轰然崩碎了,又重新化为了呛人的烟雾。 龙后闷哼了一声。 在她面前,燃烧的街道又恢fù了片刻之前的光景,仿佛先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但只过了片刻。 她又看到一头由火焰构成的牡鹿从附近的屋顶上跳下,四蹄着火落在她面前,那头牡鹿就像是布兰多曾经在黑森林中见过那一头,高大俊美,仿佛完美的生灵。 这头高大的生物居高临下地看了格温多琳一眼,便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折返了回去。 “神性气息……” 格温多琳微微感到有些震惊。 她略微犹豫了片刻,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火焰之中冒出数不清的幽灵,尖啸着向她扑来,但每一头都再接近她身体之前,就发出一声惨叫烟消云散了。 一人一鹿在燃烧的城区一前一后地追逐着,每次格温多琳感到自己要够到后者的时候,牡鹿就会忽然消失,然后再更远的地方出现。 若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已经放弃不追,但格温多琳却隐隐感到了什么,她手中握着一枚橄榄状的白宝石,宝石在她手心中微微发热。 “别着急,宝贝,”龙后心中答道:“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们一定会成功。” 她喃喃自语道。 罗曼却梦到了一棵树。 它高大茂盛,散发着莹莹的微光。像是精灵一族的传说中的精灵之树,传说之中精灵们的母亲。 罗曼感到自己有些疲惫了,她长大了些许,有了五六岁小女孩的身体,她来到树下,蜷缩在某个树洞中。在自己的梦中沉沉睡去。 龙后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自己面前的地面忽然之间被撕裂了,无数着了火的荆棘从石板之下射出,向她卷来。 她面色一变,竖起手刀向前斩去,一道无形的风刃从指尖劈出,将那些燃烧的藤蔓切成两半,卷曲的植物落到地上,立刻化为火花,消失不见。 “这是黄金魔树!” 格温多琳终于认了出来。 她远远地看着那牡鹿站在一片燃烧的荆棘后面轻蔑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禁充满了错愕之情。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体验受芬利多斯子嗣袭击的滋味。 牧树人在沃恩德四处种下黄金魔树,但终有一天种到了自家门口。 格温多琳忽然认出了这棵树的身份,牧树人对它们的每一个实yàn品编号,每个实yàn品都各不相同,她认出这棵魔树的种子被带到了埃鲁因。 “是它!” 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是那个小姑娘的梦境,她忽然有些战栗起来,黄昏的意志竟然恢fù得如此之快。仅仅是一个它的梦境,就已经足以影响现世了。 必须赶快找到她。 得再快一些。 荆棘又动了起来。它们彼此交织,形成一道鞭墙,向她滚了过来。龙后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奇异地的低吼,若是有龙语学者在此会发现这是一个叠加了上千次的颤音,它准确地将七道法则之线编织在一起。 一团耀眼的白光从格温多琳口中射出,燃烧的藤蔓发出一片吱吱的惨叫声。顿时融化了。 但对于黄金魔树来说,只要不伤及它的本体,它就不会失去战斗力,荆棘一击不得,立刻从地上升了起来。密密丛丛地向她包围过来,竟是要将格温多琳缠住。 格温多琳立刻高高飞起,躲开这恼人的纠缠,没人比她更清楚黄金魔树的性质,她在半空中环视四周,试图找出黄金魔树的本体。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道白光向她射来。 龙后这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头石锥虫,生活在地元素位面中的生物,它与黄金魔树是生死大敌,但此刻这两个天然的敌人却联合起来对付她。 那石锥虫比布兰多曾经见过的起码大了十倍不止,格温多琳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尖叫了一声:“石锥虫之母!” 然后就被撞飞了出去。 若是此刻从上空俯瞰,就可以看到此刻在十二月广场附近的某个区域,在一片连锁反应之后,一条街道上的整排燃烧的建筑接二连三地坍塌了下去。 格温多琳灰头土脸地从废墟之中爬了起来,用手拍灭了头发上的火焰,她脸上到没有露出沮丧或者是受挫的神色,反倒是金色的瞳孔亮了起来。 她直接从地面上弹了起来,背后张开一对巨大的双翼,迎着半空中的石锥虫之母射了过去,直接一拳砸在石锥虫之母的躯体上。 仿佛之前一幕重现了,但双方却调了个个儿,石锥虫之母发出一声嘶吼,然后就像是炮弹一样飞了回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在一片烟尘之中,化作烟雾散开了。 这一刻格温多琳终于找到了黄金魔树的本体。 “找到你了,小姑娘。” 她在半空中神手一抓,圣贤之力弥漫而出,竟生生将黄金魔树从地上拽了起来,失去了梦境的滋养之后,这现世的幻影立刻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火星消散于无形。 在罗曼的梦中,精灵之树似乎忽然枯萎了。 她呆呆地从树洞中爬出来,似乎有些伤感地看着这一幕。 浓烟之中飞出两头冰龙―― “给我滚!”格温多琳怒吼一声,徒手将它们扯成了粉碎。 但这个时候,罗曼终于来到了安培瑟尔的战场上。 龙后几乎是仰着头看着巨大的阴影矗立在自己的面前。 “巨神兵……”她咬牙切齿地念道:“万物归一会,你们干的好事!” 那庞然巨物一拳向她砸来,格温多琳不敢硬接,赶忙绕开,她知道在罗曼的梦境之中后者主宰一qiē,巨神兵在对方的印象中极为深刻,也就是说后者的强度被极大的夸张了。 巨神兵一拳砸在地面上,她眼睁睁看着一片方圆大约三百米的区域直接化为了虚无,变成一个数十米的深坑。 极境全力一击,也不过如此。 但这对巨神兵来说,显然并非全力,它转过身,再反手一掌向龙后扫来。格温多琳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眼下她要么龙化施展全力――然而只要她一龙化,龙族的众圣殿说不定就会立刻降临在她头顶――格温多琳显然不想功亏一篑,于是只有另辟蹊径。 她高高地飞了起来,落到巨神兵的手臂上,然后绕到它背后,一路向下,巨神兵反手一拍,重重地打在自己背上,震波差点震得格温多琳喷出一口血来,作为圣贤来说她本来到不至于如此不济,但事实上自从长青走廊一战受伤之后,她本身就没恢fù全盛时期的实力。 不过震波同样加速了她下落的速度,她小心地避开巨神兵的双脚,来到它正下方,果然看到了茫然地站在街上的商人小姐。 罗曼紧闭着双眼,浑身上下黑气缭绕,她微微侧着头,好奇地看着格温多琳,忽然开口问道: “是布兰多让你来找我的么?” 两人头顶之上浓烟构成的巨神兵立刻烟消云散。 格温多琳停了下来,仔细看着面前这个人类小姑娘――说起来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早在几十年前,她就曾经在最后的战场上见过还是女婴的罗曼。 而后在瓦尔格斯附近,她也远远地见过这个小姑娘一面,只是那时候还时机未到而已。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像要使激荡的内心平复下来。 “黄昏之龙,最终还是我们胜利了――” 格温多琳冷冷地开口道。 “布兰多……”罗曼小声问道,她微微皱起眉头,露出有些难受的神色:“布兰……多,……我……” 商人小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语气变得冷漠起来。 “是你唤醒了我,凡人?” 仿佛在这样一个伟大的意志面前,连巨龙这样高贵而强大的生物,也变成了虫子一般微不足道的存zài。 “你是谁――?” 罗曼开口问道。 “击败你的人。” 龙后静静地答道。 ……(……) 请假~ 有点卡文,写到现在还没写完,于是请个假~(……) 第九幕 骑士八德 “这是什么?”小男孩将手中的东西翻来覆去打量着,又举起来看――那是个白色的金属圆筒,表面蚀刻着精美的花纹――“这是骑士胫甲,脚上的护甲。”大个子接过那东西,将它从他手上拿走,然后将一顶高顶盔盖到后者头上。 后者立刻感到眼前一片漆黑,赶忙用手去托沉重的帽盔,却不防头重脚轻地磕在附近一根烧焦的木柱上,顿时引起一片善意的低笑声。 粗眉毛的少女忍不住白了众人一眼,再瞪了那大个子一眼,瞪得后者一阵心虚。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拿下那帽盔,晕头转向的小男孩这才重见光明,站稳了脚跟。 不过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之后,却又可怜巴巴地望着少女手中的高顶盔。 看到这一幕大个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粗眉毛的少女没好气地横了小男孩一眼,“给你。”然后将帽盔丢了过去,后者差点没摔个四仰八叉才接稳头盔,视若珍宝一般抱着那东西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从小就不学好。”粗眉毛的少女心中暗恨,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希帕米拉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这样超然的态度使得她在众人之中保持着天然的领袖地位,众人却觉得理所当然,仿佛一位神官大人不如此反而不像是贵族了一样。 而且自有人在一旁向她解释道:“神官大人,帕卢克他父亲是个没落的骑士,家中资产不足以让他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所以才送他到鲁施塔来当学徒的。” “如果在两代之内赚到足够多的钱的话,这个头衔倒也是可以继承下去的,那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贵族。”另有一个人接口道。 希帕米拉这才明白为什么那大个子在众人之中还颇为威信。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在众人眼中却成了对他们的话的认可,一时间态度不禁更加毕恭毕敬了。 这个时候众人口中的大个子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赞扬道:“是个好骑士胚子,等我以后发达了,你来给我当侍从。” 小男孩似懂非懂。只紧紧抱着自己的‘宝贝’,又引得人们笑了起来。 但粗眉毛的少女看起来却不高兴:“一个破烂骑士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老老实实给我爸当学徒,等学成之后我爸自然会把生意分给你打理。” “是啊,等娶了阿德格娅小姐,我们可就得叫你卢帕克先生了。”其他人哄道。 “呸!”粗眉毛的少女红着脸对众人竖眉毛。 对此大个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口中开着玩笑,手上却不慢,各自从废墟中捡出一件防身的武器。连粗眉毛的少女也从烧焦的墙上扳下一张十字弓――弓身有些焦,但弦却完好无损――接着又从碎石间翻出一把巴掌大小的匕首别到腰间。 大个子又指点他们从还没烧毁的甲胄架上找出几套棉甲来穿上。对于没受过训练的人来说,这大概是他们唯一应付得过来得防具了,但穿戴起来照样繁琐,好在大个子虽然家道中落,却也受过全套的骑士教育,不说经验丰富,至少也理论充足。 他自己则套了一件链甲一件胸甲,费了好大劲才指点旁人帮他穿戴上。又带上轻盔,在下巴上系好束带。再从烧焦的木桶里抽出一把双面大剑,那剑淬火完美,表面散发着一层幽幽的蓝光,大个子十分专业地弹了弹剑刃边沿,清脆有声。 “不愧是帝都,在罗西克乡下最好的铁匠铺你也找不出这么漂亮的剑。” 他一边说着一边扛上剑。倒也活脱脱是个年轻的步行骑士――或者至少是骑士侍从。 希帕米拉偏着头打量着那些甲胄――太薄、太轻,这是她的评价,她心想这么轻的甲胄怎么能够胜任呢?大地圣殿的龙骑士全副武装下至少有半吨重不包括坐骑,即便是步行骑士也只是减少半身甲的重量,但上半身的甲胄与龙骑士并无太大区别。 在她心目中。领主大人为穴居人设计的冲锋甲才是符合她的审美观的,当然了,用作冲刺突袭的铠甲的重量自然是要比骑士制式甲灵便一些的。 不过她并不说出来,知道这是礼貌问题,众人还以为神官大人根本看不起这些东西――当然了,虽然确实也是看不起。 他们一路穿过了两条街才来到这里,运气好一路上都没遇上半个秘会教徒,早先的狼群似乎也散入了城中,一路上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不过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还有这样的好运气,而大个子正好知道这附近有这么一家武器作坊,加上老人腿脚不灵便随时需要停下来休息,因此才提yì到这里来小憩、顺便找点防身用的武器。 希帕米拉则在经过这片区域时隐隐感到什么,旅法师和命运卡牌之间自然有些感应,她听对方如此说,自然首肯。 他们的运气的确不错,抵达武器作坊时这里才烧了一半,店里的人早就跑了个精光,众人推倒墙熄灭火之后,竟真在屋子里和废墟下面发现了不少好东西。 众人兴致很高,‘分赃’这种活动在那里受欢迎,这些刀剑防具虽然现在埋在废墟底下弃之如敝履,但平日里却值不小的一笔钱。因此他们歪七倒八地戴着头盔,不伦不类的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显得滑稽可笑,但却兴致勃勃。 希帕米拉也不督促,她一个人来到武器作坊的另一边,口中默念词句,伸手在砖石之间一指,一道微不可察的淡蓝色的光芒从她指尖扩散而出,没入废墟之间。 一路跟着她走过来的粗眉毛少女无比景仰地看着这一幕,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什么,神官大人?” “我叫希帕米拉,这是一个法术。”希帕米拉认真地回答道。 “一个法术。”粗眉毛的少女喃喃地重复道,她心想。这是一个法术,这已经是神官大人第二次展现神迹了,对方看起来可不像是教区的牧师那样对自己的法术敝帚自珍。 她却不知道教区的牧师们的能力是有限的,而他们的工作往往繁重,每个圣法术都必须斟酌之后才能使用,以保证它们用到正当的地方。 希帕米拉却继续解释道:“这个法术可以保证我们看到隐藏起来的魔法波纹。” 后者听得如坠云雾之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神官大人真是平易近人,若是教区的牧师根本不屑于和平民解释。 很快,希帕米拉就看到砖石下面渗出一圈圈波纹,有大有小,有细有密,她对其他的视而不见,只向其中一个伸手一抓,哗啦一声。什么东西竟从废墟之下升起。 粗眉毛的少女吓了一跳,不用希帕米拉说,她也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个法术,至于具体是什么法术,她也不需要了解,但她看到从砖石下面升起来的是一双银白色的护手甲。 那护手甲用又轻又薄的金属打造而成,彼此相叠,又串在一起。表面镀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美丽花纹。每个指钉处各有一个雕刻精细的白银羊头,羊首之上各镶嵌着一枚瑰丽细碎的红宝石,在火光下散发着柔柔的光芒,端的是美丽无比。 “啊。”粗眉毛的少女不禁惊叹出声。 那护手甲向着希帕米拉飘去,神官小姐伸手将之接住,却并未在意这护手甲本身。而是伸出手指贴在它内侧,革制的内垫内果然另一层,她轻轻一搓,一张金色的卡牌便从中滑落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看那张卡片的牌面,卡片便绽放出一道金光。等她将其拿到手上,发现牌面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样子。 首先黄金阶的牌面变成了白银,上绘一位修女手持圣杯,高声唱诵,四周幽魂环绕,却百邪不侵。牌面上书写道: 铁皮圣歌 信念IV 光5,地5 【结界】 支付X法力,选择X个目标使其获得免疫3。(免疫3或以下伤害,或者防御提升30%) 维持,铁皮圣歌永久存zài,但每维持到下一个阶段,需要重新支付法力。 ‘意志如铁,心比坚金――’ 希帕米拉食指才刚刚轻触到略有些冰凉的牌面上,心中便传来一个声音:“咦,希帕米拉?” “领主大人!”神官小姐心中一喜,连命运卡牌都顾不得了,沉下心来答道:“领主大人,我在这里。” “你怎么了,我怎么突然能联系上你了?”布兰多的声音有些疑惑。 “我明白了,或许是因为我刚刚同化了一张卡牌,旅法师的能力自动被强化了的缘故。”希帕米拉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回答道。 “同化了卡牌?” 希帕米拉集中精神,脑海之中便浮现出卡牌,还有那副护手甲。 布兰多正在猫与胡须旅店的废墟之中,却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残垣之间还留有一丝盖亚之血的气息,除此之外便是那些横七竖八的秘会教徒的尸体。 天使爱若玛悬浮在半空中,它此刻体型缩小到了与常人无异的大小,但还是不苟言笑,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是半神。 与布兰多所见过的黄金之民相比多了一丝神圣,却少了很多人性,总让他想到巨人之神米洛斯那样的东西,仿佛是纯粹的战争机qì。 这个时候当希帕米拉集中精神时,他顿时看到后者所看到的东西。“咦?”他轻轻咦了一声,首先注意到的却是那护手甲,没办法这就像是玩家的本能,一页淡蓝色的框体已经下意识地在他的视网膜上弹开。 “这是赝品泰拉若斯之拳?” “什么是泰拉若斯之拳,领主大人?” “泰拉若斯之拳是法恩赞手下最强骑士的铠甲的一部分,除了本身属性……防护优秀之外,它指钉上面的羊首每一个头都储存着一道强力祝福,一共八道,从左往右分别是崇德之印,许善之剑,颂圣之盾,不惧之心,至耀之冠,殉道之所,敬谦之言,无私之灵,对应骑士八德,八道祝福可以使佩戴者的实力上升一个层次。” “啊?”希帕米拉原本根本没在意那轻飘飘的护手甲,这时候也吓了一跳:“这么厉害?” “当然,你手上这一件应该只是矮人大师的赝品,虽然做工也丝毫不比原版逊色,但羊首之中的祝福每天只能使用一次,不像原版那样是持续生效的。” 布兰多瞟了一眼那淡蓝色菜单上的数jù,赝品泰拉若斯之拳的属性比正版的稍差,但至少也是矮人大师的作品,原版秉承圣者之战时代的魔法装备的一贯特性,只增加单一属性,拥有74点力量,赝品则运用的是第一纪元之后的新工艺,有44点力量,15点体质,事实上也是够到了传古物品的门槛。 这是少见的与原版相差仿佛的赝品。 “领主大人,你的装备――?”希帕米拉想说他在上次的战斗中,身上装备坏了个七零八落的事情。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打断她道:“这东西对你来说更有用,对我提升不大,它是最适合配合山脉属意的装备之一,可惜了,若是原版的话,这东西可以让你的战斗力现在就超过我。” 他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地摇了摇头,泰拉若斯之拳在圣者之战之后就随着骑士泰拉若斯的身亡而失踪,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他那套著名的骑士铠,终之枢纽。 这东西在琥珀之剑中都没有被玩家翻出来过,根据所有人的猜测应该是版本还没开出来这东西。 布兰多这才看向那枚命运卡牌,相较起来他对这枚命运卡牌反而没那么奇怪,自从成为真正的旅法师之后他就明白,自从圣者之战后真正的旅法师在沃恩德几乎就几近于无,但是像是吉让德那样有一两张卡牌、拥有成为旅法师潜质的学徒却很多。 ……(……) 第十幕 神官战士 这张卡牌按照希帕米拉的描述被藏在手套中,说明这护手甲的前主人或许也是类似的存zài,对方拥有一张卡牌,而这张卡牌说不定还贯穿他的人生始终,在对方临终之刻,他将之珍藏在这双同样珍贵的护手甲之中。 两件东西就这么流传了下来,因为普通人看不到命运卡牌,因此手套中的乾坤也从未被人揭破过。 可惜的是这张卡牌才被希帕米拉拿到手上,就被她的旅法师规则所同化,否则他还可以根据牌面来推测一下这张卡牌前主人的身份。 作为这个时代沃恩德所知可能是最为丰富的‘博物学家’,布兰多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你把牌收起来,手套现在就可以用上,”布兰多说道:“另外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看到罗曼?” “罗曼小姐?”希帕米拉奇怪道:“她怎么了?” “出了点事,她失踪了。”布兰多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什么?”希帕米拉不小地吃了一惊,连忙答道:“我在十二月广场附近,领主大人。” “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来。”布兰多嘱咐道。 “嗯。” 希帕米拉点了点头,退出心灵联系,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在她身边的粗眉毛少女无法看到她手中的命运卡牌,也听不到她和领主大人之间的对话,只看到她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回过神来。 后者却不敢多问什么。 希帕米拉带上了护手甲,又从废墟下面捡出一枚戒指让后者戴上,但并没有告sù她这枚戒指上附着着一个漂亮的防护法术。只是后者被戒指上大粒的绿宝石吸引住了心神,心中乐淘淘的。 两人从矮墙后面走出来,却发现外面的情况与她们想象之中不太一样。 外面众人之间本来有些放松的氛围消失了。以大个子为首,所有人都站在一起拦在路中央,连老欧吉斯祖母的孙子也不例外,有些人还拔出了武器,神情严峻地与不远处一群秘会教徒对峙着。 而对方显得要轻松得多,大约十来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教徒冷笑着看着这个方向。好像专等着她出现似的,并不急着动手。 看到希帕米拉走出来,其中一个人立刻喊道:“神官大人,你总算来了,这些家伙要把我们赶走!” “怎么回事?”希帕米拉问道――希米露德的教义是平和与忍让,而她自己也并不喜欢战斗,若对方也是为了武器而来的话,退让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用,她心想。 “问这家伙!”人群中一个人被踹了出来。 穿着黑袍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心中暗暗叫苦,正是他一路上悄悄留下记号,却没想到给人逮个正着,更没想到同僚竟然不顾他安危直接堵了上来。 面对希帕米拉的眼神,他自然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生怕这位神官小姐一个神罚之雷把他给灭了。 神之雷电这个时候已经在他心中默默地完成了版本更新工作。 “你到后面去,注意自己的安全。”希帕米拉却答道。 “什么?”那年轻人都愣了:“你……你不杀我?” 希帕米拉却摇了摇头不说话,她不熟悉这个时代。但却不是傻子,这些黑火教徒一看就面含杀意。怎么可能顾忌留下活口的事情,运气好这个人可能可以活下来,但那只有很小的机会。 这个时候前面的大个子忽然扭过头来说道:“我觉得他们好像在找你,大人。” “找我?” 对方很快便回答了她的问题―― 只见一个老熟人从一众邪教徒身后走了出来,正是腐朽领主安德莎,后者将手放到脖子背后。轻轻撑起自己的长发,藤蔓似的头发如同虫子一样蠕动着,令人作呕。 但无论如何她仍旧算得上是个妩媚动人的女人,尤其是妙曼的胴体与巍巍然的胸部,她环视了众人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那位领主大人呢?” 安德莎说完这句话,眼神虽然依旧平静,但内心中却带着浓浓的警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布兰多的实力了,在信风之环时对方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家伙,才区区大半年没见过,她的实力便不够看了。 哪怕她用神性之血进行了二次洗礼。 那位小王子殿下的血可真好喝,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但这仍不能抵消她心中的畏惧,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告sù她喝白开水也能增长实力,那么她一定要把那个傻子捏死,免得自己被人当做蠢货。 而至于现在,她估计还是会把对方捏死――因为喝白开水增长实力,哪算什么?眼下这里有人吃饭睡觉呼吸都会变强。 若是安德莎知道《琥珀之剑》这个游戏,恐怕这会儿已经在心中大叫:GM,这里有人开外挂了! 她心中警惕,然而龙后大人的话不能违背――那同样是个她得罪不起的人物。安德莎不禁仔细地打量着希帕米拉,心中转动着自己的盘算:“必须把这些人拦下来,不能让他们去破坏龙后大人的计划,仓促召唤出的弗德里奇还没有度过虚弱期。” 她心中的盘算是若能把那个小姑娘擒住用来威胁那人便最好不过,只要布兰多不在对方左近,安德莎是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是自己对手的。 所以她先用语言试探,试图从中找到线索,但她却料错了一点―― 希帕米拉看到这个女人的一瞬间就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作为古代神官与现代神官之间的差别便显现了出来,若是炎之圣殿的牧师,或许还会口头交锋一场,在占不到便宜之后才会慢腾腾地准备开战斗。 然而希帕米拉是希米露德的神官,在古代神官们都是这样培养的――她们首先是战士,然后才是神官。严苛的自然环境与随时都要参加的开拓秩序疆土的战争需要合格的从军神官。 那怕希帕米拉是和平主义者。 但那是数千年的和平主义者。 他们之间的定义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神官小姐二话不说,直接丢出了才刚刚入手的卡牌――铁皮圣歌,两个手持长号的天使从天而降,唱诗班在云间高唱圣歌,沿着一条雪白的云径缓缓走下。 圣洁的歌声从半空中降下,融入到在场每一个市民身上的布面甲、棉甲甚至普通衣物之中。然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布面甲在一片白光中渐化为闪闪发光的链甲衫,棉甲则变成了厚实的镶嵌革甲。 大个子帕卢克更是变成了全副武装的龙骑士,身上的铠甲看起来起码有半吨重,但却轻便得丝毫不影响后者的行动。 “这是……” “神迹啊!” “这是大面积祝福圣术,是战争祷文!”有见识的人已经惊讶地叫了起来,可惜他的见识也就仅止于此了。 “神官小姐是战争司祭!” 众人发出一阵阵惊呼,连面对邪教徒的恐惧都失去了不少,对面的邪教徒更是骚动起来,看希帕米拉这个做派。谁不知道她是随军牧师? 战争司祭就是高位的从军牧师,而且是专指那些会与军队一齐上阵作战的僧侣与神官,而不是那些打扫战场洒水作祷告的告亡者。 这样的神官在这个时代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们一般把他们与圣骑士并称,克鲁兹人的炎眷骑士为何如此强大,就是因为他们本身也算是从军牧师。 与神官战士们并肩作战的人大多会感到更急安全与安心,但他们的敌人就往往要感到头皮发麻了。 这些可都是圣殿之中的精英。 “你是法恩赞人!”安德莎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在这个时代使用金炎法术的炎之圣殿的战争司祭习惯于主动出击。只有法恩赞的神官才喜欢先上祷圣法术。 但她还是认错了,毕竟大地圣殿的风光那已经是圣枪苍穹与山川的属意还没有遗失的时候的事情了。久远得几乎遥不可考。 希帕米拉仍不打算回答任何问题,专注克己,这是神官在战场上的起码要求,她们那个时代面对的敌人是强大的黄昏种,岂能在战场上分神? 以至于神官小姐还有些好奇,心想这个疯女人打又不打。一直在这里喋喋不休的干什么?要给安德莎知道了她的想法,估计得气得一口血吐出来。 希帕米拉低声默念,几束光芒从漆黑的夜空中降下,落在众人头顶之上,照耀得整个街道上一片圣白――处于光柱之内的众人。立刻感到力量成倍的增长,精神上的疲劳仿佛瞬间一扫而空,兴奋得仍不住大叫起来。 就好像是在战场上吹响的号角之音,明明片刻之前还不过是一群平民,此刻却仿佛都熟练地掌握了战斗的记忆,头盔也戴正了,手中的长剑也不歪,队伍也站整齐了,随时整装待发,可以发起冲击。 这正是她的要素,圣白之地,这个偏光的防守、祝福要素是整个《琥珀之剑》内都及其罕见的群体增益内要素,这个要素事实上是一个近似于时间的要素,它可以让人们追溯回上千年的记忆,从中获得他们想要的经验与技能。 这个时候事实上邪教徒的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一支由平民组成的杂牌军了,而是一支由上古英灵构成的军队,要不是希帕米拉的能力还不够纯属,否则极之平原一展开,这些人直接胁生双翼,变成天使大军都有可能。 而希帕米拉使用这个能力,不仅仅是为了保住这些平民的性命,也是为了用光柱给布兰多指引自己的位置,她知道自己从元素池抽取元素的时候,领主大人就应该明白这边发生战斗了。 安德莎都看得呆住了,她见过祝福法术,却没见过这个水准的祝福法术,如果法恩赞的主教们都有这个水准,那估计克鲁兹人和风精灵也距离亡国没多远了。 她张了张嘴巴,试图督促身边的邪教徒快上,去拦住那些小杂鱼,但她虽然聪明,别人却也不笨,一些人看到这个场景就已经小腿转筋,开始准备后撤了。 “你们去拖住那些黑火教徒,他们不是你们的对手,我来对付安德莎,”希帕米拉绝不在战场上说废话,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射了出去。 她右手小指的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微微一亮,无私之灵的力量便已显圣,她感到体内热情源源不息,好像体lì的充沛程dù是平日里的好几倍,爆发力、反应力、洞察力都成倍地提升,信心高涨之下,手中的山川之属已经一锤向安德莎扫了过去。 安德莎却不惊反喜,经过二次神血污化之后,她的实力已经稳稳高出了在信风之环时候的自己一线,而此刻面对希帕米拉,更是超出两个水准。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自寻死路。 她这个时候已经懒得管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黑火教徒了,将手一扬,刷一声一道藤鞭向半空中的希帕米拉射了出去。 但藤蔓才刚刚缠上山川之属,安德莎就暗暗感到不对。 她的法则之力――腐蚀,竟然没产生作用。 当然,安德莎意图用自己的法则之力来侵蚀神器,也确实是想多了。这个时候希帕米拉左手小指上第一枚羊首亮了起来,崇德之印显圣。 意志信仰,精神完美,崇德至高。 骑士毕生所求的至圣理想,完美灵魂在这一刻在希帕米拉身上显现,这是无瑕的意志,若说布兰多的意志壁障可以让他从容面对大部分的凡世法术,那么此刻的希帕米拉已经足以无视一些更加本质的东西。 刹那之间。 所有围绕在希帕米拉身侧的法则之线,无论是圣白之地的法则之线――还是安德莎腐蚀要素的法则之线,统统全部偏离,竟然完全变得不受其要素掌控起来。 安德莎差点没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至高意志屏障,法则无效化!” …… (PS:说休息一天就一天啊,IMBACK~(……) 第十一幕 邪神 原版的泰拉若斯之拳的崇德之印是一个可持续的增益,持续时间长达数个小时,而赝品的泰拉若斯之拳的崇德之印是可以储法能力,每天只可以开启七秒钟,并不需要一次用完。 希帕米拉突破了安德莎的侵蚀鞭影之后立即关闭了印记,就这么刹那的时间她右手小指上羊首指钉的红宝石就已经黯淡了不少,前者估算了一下可使用的时间,也不过剩下两三秒钟而已。 反应快的话还可以开启两次,但反应慢的话就只剩下一次可使用次数了。 这个时候她第二次着地,之前一步跨越了二三十米的距离,砰一声稳稳踩在石板上。作为希米露德的神官特有的能力,只要她们还站在地面上,盖亚之力就会源源不断传来,她略一加力,这股力量以十倍的速度反馈回地面,街道的地面轰然炸开,神官小姐形同一枚炮弹般射向了安德莎。 众人只看到一道虚影闪过。安德莎则能真切地看到希帕米拉加速靠近,虽然这点速度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但心中仍余有对于先前至高意志屏障的疑惧,一时间竟不敢硬接,而是后退了一小步。 希帕米拉看安德莎后退,心思一闪,手上的动作半点不停,直接一锤砸向地面。而安德莎的战斗经验并不逊色前者多少,看到这个动作,就明白过来其意图,不禁脸色狂变: “闪开!” 希帕米拉右手无名指白银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一闪,许善之剑开启,这个时候她身上已有大地女神之力、圣白之地与无私之灵三重增益,再加上这一重便是四重,山脉之属意的攻击力和力量加成本就到了75点,许善之剑又提供30%攻击加成。便是97点,再算上力量加成,这一击单纯杀伤性上来说便有了布兰多在寒露庄园之前的水准。 锤子毫无花巧地砸入了地面上,一道肉眼可见的震波沿着街道传递开来。安德莎面色难看之极,她自己只要飞上空中就可以轻巧地避开这道震波,而事实上即使是避不开对于她来说也没有多大影响。这不过只是接近极境的攻击水准而已。 她伸出右手,一道弧形的绿色光罩以她的右手手掌为支点撑开来,震波与光罩相交,那附近的地面立刻拱起,冲击力推动泥土与石板在光罩前堆积,但后者纹丝不动,没有丝毫要破裂的**。 光罩保护安德莎与她身后的数个黑火教徒安然无恙,然而其他方向上的情况对于这位牧首大人来说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前者能无视接近极境的攻击,不代表其他人也能。震波从黑火教徒的脚下横扫而过。这些人立刻飞了起来,接二连三地落到附近的废墟之中,幸运的家伙只是摔个骨折,不幸的家伙被断裂的木桩刺给对穿,有些倒霉蛋甚至落到了火中,顿时发出了可怕的惨叫声。 安德莎面黑如铁,她倒不是在意这些人的小命,只是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而已。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小姑娘竟是如此的‘狡猾’。 这时候远处观战的众人们兴奋了起来,在大个子的带领下。他们嚷嚷着发起了冲锋,黑火教徒本就被先前一波突如其来的攻势打得七零八落,这会儿更是摧枯拉朽,直接溃败了。 “你们会后悔的!”安德莎气得尖叫一声,她快气疯了,本来没把希帕米拉看在眼里。她的目标原本是这个小姑娘后面的布兰多,却没想到一时大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愤怒似的,伴随着她的尖叫声,街道上忽然轰一声巨响,地面之下什么东西卷起泥土伸了出来。 那东西是如此之庞大。又出现得如此之突然,以至于希帕米拉都没能来得及看得清楚就已感到一股夹杂着土腥味的劲风直扑面而来。她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只是圣殿中训练时留下的本能让她开启了了左手中指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 防御骤增一倍,再加上铁皮圣歌的百分之三十防御,她身上的光幻之羽长袍表面竟呈现出金属的光泽,一面若有若无的虚质之盾也浮现在她身前。 但这些几乎都毫无作用,那巨大的东西重重地抽在虚质之盾上,无形的盾立刻四分五裂,无可匹敌的力道继续向前,又落在她身上,希帕米拉当即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后面燃烧的废墟之中。 “神官小姐!” “神官小姐!”众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希帕米拉艰难地从碎石下爬了出来,雪白的脸蛋上有好几处擦伤,口鼻溢血,她看了那从地下升起来的东西一眼,才发现那东西根本就无法用语言形容。 它长得有些像是一条触须,但形状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改变,更令人惊奇的是你根本记不住它上一刻的样子。这触须的表面浮现出许多人类的面孔,这些面孔或者惊惧、或者痛苦、或者悲伤与绝望不一而足,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没有眼珠,空洞的眼眶中一片漆黑,仿佛要将人的心神从中间吸进去。 这绝对不是物质界应有的东西,希帕米拉只看这东西一眼就感到其身上弥漫的邪恶与绝望的意念,这条触须有二三十米长,但她知道它的本体更大――这绝非是她可以对付得了的东西。 “快跑!”她立刻对其他人喊道。 众人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那条触须又一次向希帕米拉压了过来,希帕米拉右手连闪,至耀之冠,殉道之所,敬谦之言三印同时开启,她举起手中的山川属意,‘砰’一声那触须重重地压在了十字战锤之上,希帕米拉感到自己脚下向下一沉,但却生生地挡住了这一击。 至耀之冠提供全技能提升五级,持续一刻钟;殉道之所牺牲一半生命换取属性加成百分之三十,持续二十秒钟;敬谦之言提供百分之十全系伤害免疫能力,持续二十秒钟。 安德莎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有凡人能挡得住弗德里奇一击? “神官小姐加油!” 众人才刚刚提起的心又重新落了回去,忍不住欢呼了起来。众人旁边的年轻黑火教徒生生地止住了自己跟着嚷嚷起来的**,他忍不住有点一头大汗,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但希帕米拉心知肚明这并非长久之计,先不说八圣印的持续时间非常短,而且她感到这怪物并没有出全力。对方像是在玩弄猎物。 这是邪神―― 作为希米露德的神官,与牧树人一样同样是盖亚的信者,她对于这些扭曲的生物并不陌生,她甚至能感觉出对方究竟是那一位邪神。 邪神弗德里奇,最残暴的冰原之主。 “必须得带大家离开这里。”神官小姐心中升起责任感,这是盖亚的女儿们――群山的少女与生俱来的怜悯的与宽厚之心。 触须再一次向她扫来。 这一次安德莎也出了手,她打定主意要赶在布兰多抵达之前先解决掉一个威胁,否则这个小姑娘和那个年轻人联起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希帕米拉则展示了一张卡牌。 庇护圣歌。 一道白光在安德莎、触须的攻击与她之间绽放开来,这张安若度圣戒转换来的卡牌可以让人免疫一qiē伤害。所以希帕米拉非但没有受伤,反而是借着这力道远远地飞了出去,落在了众人身边。 她一站起来立刻对不远处粗眉毛的少女喊道:“带大家走!” 经过先前的观察,她已经知道众人中最有威信的是那个大个子,但对于大个子来说,还是这位阿德格娅小姐的话最为重要。 粗眉毛的少女虽然才和希帕米拉相处不到一个钟头,但却对后者的话笃信异常,连忙对大个子说道:“听神官大人的话。” 这个时候其实不用她提醒。其他人已经看出神官大人不是那可怕的怪物的对手。当然他们心中倒没有责备希帕米拉不给力,毕竟那庞大的触须人人都看得出来有多可怕。 虽然大部分普通人并不知道。魔物的强大与否与它的体格其实并无直接联系,而邪神更是如此。 希帕米拉一开口,他们立刻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大个子想要去拉粗眉毛的少女,但却被后者打掉了手:“去帮老祖母。”后者大声说道。 然后她才扶起受伤的希帕米拉,准备追上其他人。 欧吉斯祖母的孙子跟在她们身边。竟也并不害怕,粗眉毛的少女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好样的,”她说:“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小男孩立刻挺起了胸膛。 众人沿着街道逃跑,安德莎看到这一幕却并不着急,只是轻蔑地笑了笑。若是堂堂冰原之主弗德里奇让一群普通人从自己面前逃脱了,那也未必太可笑了。 果然,只不过片刻之间,整条街区两边又轰隆隆从地下伸出十数条触手,这些触手之间有的相隔数十米,也不知道地下的邪神本体究竟有多大。 触手甫一出现立刻向众人卷了过去,它明明可以轻yì追上所有人,却不慌不忙地从跑得最慢的人身上下手,将后者惨叫着卷起来,然后捏爆,化作一片血雨落下。 一股浓浓的绝望之情笼罩在所有人头顶,这时候就算是最蠢笨的人也看出来了,对方根本就是在玩弄他们。 希帕米拉大约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她停了下来,推开身边的粗眉毛少女道:“你们先手,我来断后――” “神官大人?” 粗眉毛少女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希帕米拉,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跑得远远地也停了下来,他们回头看向这边,忍不住喊道:“阿德格娅,神官大人,你们在干什么,快跟上!” “神官大人她……她说……”粗眉毛的少女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来断后,你们快跑,不然我们一个也跑不掉。”希帕米拉再对所有人说了一遍。 所有人都惊呆了。 炎之圣殿的神官们是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他们的职责是守护秩序,虽然对于文明社会和普通人的保护也是金炎之道的教义要求,但却并不包括自我牺牲。 在这个时代沃恩德的许多地区,宗教对于守护的定义几乎都源于此,让作为文明社会的精英阶层的神官,尤其是高阶神官为了保护普通人而牺牲,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文明是如此艰难地扎根于这片多舛的土地上,在大多数普通人看来,每一个优秀的个体都理应得到保护,让他们在秩序的世界中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是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死去。 神官小姐是如此的杰出,在任何人看来她的年纪都是这么的年轻,在任何一个圣殿都应当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他们怎么能让天才去为自己送命?这样的自私令最卑鄙的人也要感到羞愧。 众人不禁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大声说道:“神官大人,我们和你一起。” “你们走,”希帕米拉微微一笑,眼前的场景让她想起了过去在大地圣殿的光景,每一位母亲的孩子都是光荣而骄傲的,在她们失去这份荣耀之前:“我是希米露德的神官。” 母亲的女儿。 粗眉毛的少女张了张嘴:“大人,我们不能让你为我们而死……” “我不会死,”希帕米拉笃定得好像在阐述某个真理:“领主大人会来保护我的。” “领主大人?” 触须这个时候已经哗啦啦压碎了街道两边的两排房屋,来到了他们身后,粗眉毛的少女极为恐惧地望着那边。 大个子在后面焦急得直想冲过来把她扛起就跑,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却不能这么做。 希帕米拉又看向一旁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人,后者浑浑噩噩地跟着他们跑到了现在。“你和大家一起跑吧。”她说道。 “我是黑火教徒,”那年轻人愕然地答道:“大人。” “它可不会管你是谁。”希帕米拉指了指来越近的触须答道。 “不是,”那年轻人满头是汗,卷曲的长发都贴在额头上,他大声辩驳道:“我是说,我是邪教徒,大人,你难道不在意吗?” ……(……) 第十二幕 领主大人 “你是黑火教徒,”希帕米拉却微微一笑:“你知道黑火教徒的来历吗?” 年轻人呆住了。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战争与瘟疫,魔物与灾难接踵而来,所谓的文明之灾的时代便是如此由来。 那是大地圣殿最为光辉的时代,盖亚的女儿们与敏尔人一起守护这个文明与秩序的世界。在那个时代,希帕米拉知道曾经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因为魔物的入侵而失去了家庭与亲人,立誓复仇,以黑色的火焰为印记,终生与魔物为敌―― 他们被与圣殿、军团一起并称为文明的三把利剑。 但时光荏苒,利剑皆以腐朽。 她向大个子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冲上来拉起粗眉毛的少女就跑,众人也终于开始转身,那个黑袍的年轻人呆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 他想了好一阵子,才从自己的长袍上扯下代表秘会的胸针,丢到了一旁的废墟之中。 在众人身后,十数条触手终于追上了希帕米拉,一起向她压了过去。 “神官小姐!”粗眉毛的少女忍不住惊叫道。 希帕米拉的身影消失了。 弗德里奇的触手将神官小姐环绕在中央,它们彼此交织着,上面有上千张面孔,这些脸孔变化的神态,发出萦绕的低语,像是耳边的低叹,窃窃私言,长鸣不息。 希帕米拉感到一个声音挤进了自己的脑海,那个声音就像是几百个人声重合在一起,他们重复着不同的语调、不同的内容,嘤嘤嗡嗡,嘈杂不清,却偏偏让人明白了内容。 “他们背叛了你们。” “大地圣殿已经不存zài了。” “我认得你。小姑娘。” “你是大地圣殿的神官。” “你不属于这个时代……” 希帕米拉抿着嘴唇,皱着眉头盯着这个大家伙,她心中还是有些小小的害怕的,但她是希米露德的牧羊女,代女神行牧于大地之上,她必须守候羊群。站在这里。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胸脯轻轻起伏着。“我也认识你,弗德里奇,你的花言巧语迷惑不了我。”她大声说道。 一阵低笑声挤入了她脑海。 “呵呵呵呵。” “但我从这些人的思维中找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你想看看么?” “可怜,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圣殿现在成为了野蛮人的附庸。” “你知道大地圣殿是怎么灭亡的么?” 嘈杂的声音颠三倒四,令人厌烦不已,千百个语调重合在一起,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你脑子里喋喋不休。 “那些凡夫俗子根本不明白……” “你们有多高傲。” “他们只懂得蝇营狗苟。” “他们杀了你的同伴,背叛了你的信仰……” “你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希帕米拉沉默了。 最后这句话刺中了她的心。少女眼中亮晶晶的,微微张开了口,心中却充满了柔软,她心中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的确格格不入。 这不是属于她的时代。 希米露德是崇山之王,她的高傲让她将王座雕琢于群山的巅峰,终年位于寒风呼啸之下。 而她的神官同样是高傲的,每一位牧羊女都是同龄人中最杰出。最美丽的少女,她们的心灵纯洁无瑕。意志坚定无比,地位尊崇无比。 这种高傲与生俱来,仿佛天然就凌驾于凡人之上,她们守护凡人,就像是守望女神的羊群。 因为羔羊是柔弱的,需要她们的保护。 她们强大。所以才能施加以怜悯。 但那个时代终究是结束了―― 她从被召唤来这个世界的一刻起,就明白这样一个道理。 这是一个凡人的时代,希帕米拉默默地收起了心中的骄傲,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她学会了礼貌地微笑。仿佛温和而平易近人,犹如邻家的少女一般。 她旁观着这个世界,不发一言,因为明白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只在心中评价着这个时代――落后的生产工艺,陈旧的武备,薄弱的实力,毫不坚定的战斗意志,这就是凡人的时代。 或许还算温情,但太过软弱了,要是女神还在的话,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样子。 这样的世界应该如何对抗黄昏呢? 她觉得有些奇怪,心中不明白玛莎大人和神民们为什么要如此安排,但一方面,却又不敢去查阅关于过去的历史书籍。 她明白自己是在害怕。 因为高傲是不能容忍错误的。 “他们甚至学不会敬畏。” “他们只有廉价的感激……” “但很快就会消失殆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崇拜和敬畏才能长久地维持。” “去杀了他们……” 弗德里奇的声音循循善诱道。 然而最后一枚羊首指钉上的红宝石自动亮了起来――骑士的不惧之心来自于无畏的精神,它消除一qiē恐惧与迷惑,免疫所有来自于精神和意志上的干扰,屏蔽心灵,清晰思维。 希帕米拉一下清醒了过来,眼中的迷茫尽去,目光显得愈发坚定。 “傲慢终究会走向毁miè,没有什么是长久永存的,大地圣殿的光辉只是历史的一环,它的存亡对于世界本身来说不过一瞬而已。”她开口答道。 “呵呵呵呵。” “听听这傲慢的语调……” “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 “以凡人的目光来评述历史的进程。” “多么自大啊,看起来你心中依然不舍过去的地位。” 弗德里奇的声音尖而细地反驳道,犹如一把锉刀发出的刺耳的噪声。 希帕米拉仰着头看着这些彼此交织的触手,大声答道:“弗德里奇,你迷惑不了我,我的性格不是我的弱点。我从来不以此为耻,因为我心中的骄傲并非是盲目的源头――” “也因为我见过许许多多比我更加优秀的人,弗德里奇,哪怕在这个时代也是一样。” 弗德里奇沉默了下来,半晌才闷闷地开口道: “喔?” “竟有人能让一位希米露德的神官说出这样的话来。” “多么令人疑惑啊。” “你在撒谎,小姑娘。” “令人失望。令人憎恶,先民的时代结束了,留下了一个令人恶心的世界。” 希帕米拉笑了,她满是崇拜地说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他,他可以为了一个承诺与一个帝国为敌――他并不强大,但英勇且意志坚定,谦逊而又洁身自好,丝毫没有贵族们的恶习,既不轻浮。也不傲慢,他身上承载的理想与信念是如此的纯粹,仿佛来自于先古诸贤,毫不夸张地说,我对大人充满了崇敬――” 弗德里奇的声音嘤嘤嗡嗡地回想着,最后竟然化而为一:“一位希米露德神官的崇敬,令人疑惑……” “让我看看你心中小小的意念。” “欺骗的种子会在你口中发芽。” “你骗不了你自己,小姑娘……” “告sù我。那是谁?” 希帕米拉微笑着答道:“我的领主大人。” “一个凡人?”声音之中充满了不屑。 前者轻轻吁了一口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可怖的触须:“这是凡人的时代。弗德里奇。” “那又如何?”弗德里奇带着浓浓的轻蔑之意答道:“你竟指望一个凡人来救你?” “领主大人不会来救我,”希帕米拉却回答道:“他是来杀你的。” 弗德里奇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连十多条触须都颤抖了起来,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一个凡人,杀他? 布兰多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他忍不住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自从进入黄金阶以后,自然的疾病就不可能奈何得了他了,他得体质是普通人的上百倍,说是状如一头牛都是贬低了。 莫非这附近有人在散布非自然的瘟疫? 他是知道安德莎和马亚德在城中的,虽然后者已经死了。不过谁知道这里还有几个牧首,牧树人是最喜欢玩弄这些污浊的东西。 希帕米拉自从最后一次与他联系之后,心灵联系便再联系不上了,不过他感到自己的元素池的衰减,意识到对方可能是陷入了战斗。 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是牧树人? 或者应该说多半就是牧树人。 他的目光从燃烧的街道两边扫了过去,这个时候南城区该烧的也都烧得差不多了,两排房屋只剩下一些余烬,不着火的砖石还保持着原有的结构,不过是去了木质结构的支撑之后,它们还能屹立多久实在难说。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群难民―― 一行人越走越慢。 粗眉毛的少女第一个停下了脚步,其他人仿佛受其感染似的,也接二连三地停了下来。 大伙儿都没有说话,要说眼下正是最好的结果了,侥幸劫后余生,只损失了两三个人,前面就是圣殿,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但他们心中却没有一丁点庆幸之情,沉闷得令人压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平日里,当生命受到威胁时,这里的大多数恐怕人巴不得所有人都挡在自己身后,只要自己逃出生天便好。 但这个时候,他们却觉得脚下仿佛灌了铅,一个个地走不动了。 小男孩不懂得大人们的沉默,他只一个劲不在地问神官姐姐呢?好几次都想转身回去看,但却被大个子拽住了。 大个子一言不发,他是个骑士,但他却将头盔取下来,远远地丢了出去。 粗眉毛的少女挽着他的手,心中沉沉的,但她无法不怪任何人,因为他们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 “神官大人不会死的,”她喃喃道:“她说过,领主大人会来救她的,她说得那么肯定。” “领主大人?” “可一位神官怎么会有领主?”有人问道。 众人很快想到了原因所在。“大人是骗我们的,她担心我们不会离开。”此言一出,所有人立刻沉默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真正冷血的人总是少数,有些人虽然自私,但那也不过是生存的本能而已。 在场的众人只感到喉咙发紧,眼中干涩似乎多些什么东西,有些人拼命地眨着眼睛。 黑袍的年轻人默默地跟在所有人最后。 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回过头,却看到街道上空无一物。他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胡思乱想太多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不过脑子里始终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想离开秘会之后接下来应该去什么地方,还是在思考那位神官大人最后的那句话。 你知道黑火教徒的来历么? 黑火教徒的来历是什么,他当然知道,主教们将此作为秘会过去光荣的历史,反复宣传。但下层的信徒之中相信这个的并不多,许多人怀着各式各样的目的参与到秘密组织中去,其中的大部分不过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他也正是其中一员。 听得多了,或许就默许了自己的身份,但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黑火教徒曾经有那么光辉的来历。 “我们真的是为了洗清这个世界而战么?”扪心自问,年轻人觉得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但他却能感觉出来,神官小姐看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歧视。 也不像那些贵族们那样充满了厌恶。 他胡思乱想着这些东西,一边重新转过身,却愕然地发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以至于他好像忽然站到了人群中央。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人吓了一跳。 然后他听到一个他做梦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仿佛来自于噩梦最深处的声音。 “请问各位,你们说的神官大人,是这样一位女士么?” 这样彬彬有礼的提问方式像是一位贵族特有的口吻,但对方的口气却丝毫不轻慢与居高临下,反而让人感觉温和和平易近人。 众人有些愕然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他是一位伯爵。 大个子心想。 这人不是克鲁兹人。 他或许就是神官大人的领主大人,粗眉毛的少女脑子里却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 第十三幕 ‘天基’打击 “请问各位,你们说的神官大人,是这样一位女士么?” 年轻人神色严sù,平伸出手掌,手心向下,众人看到一团灰尘在他手掌与地面之间聚集起来,亮晶晶的碎屑旋转着组成一幅图景,正是希帕米拉的样子。 “啊,神官姐姐。”小男孩惊讶得出了声。 年轻人抬起头来,看着众人:“我叫布兰多,是希帕米拉的朋友,请各位告sù我,她在什么地方?” “你是她的领主大人?” 年轻人——布兰多点了点头。 “你会去救她,对么?”粗眉毛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她眼中面前这个年轻男子虽然衣物磨损破旧得很厉害,但身上却自有一种叫人形容不出的气质,仿佛萨弗斯门外的那些宫廷骑士们,从容镇定、谈吐不俗。再说他的皮肤又白又细腻,一看便不像是平民。 “她怎么了?” “希帕米拉女士为了保护我们,被怪物拦下来了。”大个子有些警惕地看着布兰多,瓮声瓮气地答道。 “什么样的怪物?”布兰多又问道,“在什么地方?” “先、先生,”一个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所有人都惊讶地向后看去,发现开口的正是那个身穿黑袍的年轻人。后者头上满是汗水,好像从水中捞出来一样,他举起手来对布兰多说道:“我带你去。” 布兰多看向对方,目光从那件黑袍的印纹与样式上一扫而过,“黑火教徒?”他心想。不过他知道黑火教徒有很多底层教众,大部分都是被蛊惑的盲目民众,因此也不以为意,只答道:“不用。你告sù我那是什么样的怪物?” 众人心下一沉,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年轻人还有心情在这里问这问那? 粗眉毛的少女更是蹙着眉头,眼神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大约是把布兰多看成了那些常见的贵族年轻人——表面上风度翩翩,实际上贪生怕死。若是告sù他那怪物有多么可怕,他定然要找借口推脱了。 要不是一旁的老祖母轻轻按住她的手,少女就要忍不住心直口快地开口讽刺了。 布兰多却没想那么多,作为一个合格的战士,先了解敌人是基本功,否则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他知道在这座城市里能对希帕米拉产生威胁的怪物不多,而无论是魇虫还是邪神弗德里奇亦或别的什么东西,同样也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必须谨慎行事。 布兰多从这些人或多或少流露出心中怀疑的神态中,他还是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忍不住摇了摇头,但也不作解释,因为没必要作解释。 他等待着众人的回答。 “我们没看清那怪物的模样,但看到很多像是章鱼的触须一样的东西从地下升起来。”年轻的教徒回答道,在场的众人中只有他一个人不认为布兰多是在畏缩不前,他甚至有些恐惧。不久之前这张面孔就是他心中最大的梦魇。 “触须,怎么样的触须?” “每一根都比两层楼高的房子还高。一个人合抱粗细,上面有很多人脸。”年轻人想了一下才回答道。 “那是邪神弗德里奇。”布兰多心中已然明了。 “他说什么,邪神弗德里奇?”人群中传来几声低呼,天使爱若玛的传说在班克尔地区广为流传,作为这个传说的另一半,邪神弗德里奇显然在这一地区也是母亲用来吓唬熊孩子们的最佳手段。 或者换一个说法。在此地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在这位大魔王的阴影之下长大的,弗德里奇先生动不动就要乘着夜色而来,掳走那些不听话的孩子,或者是抢走他们的糖果、新衣服、枕头之类琐碎的物件,若论操劳程dù。这位邪神大人指不定要超过圣座大人荣登帝都第一大忙人宝座的。 而它的名讳在人们心目中自然也根深蒂固。 “他们召来的竟然是邪神……”年轻的教徒脸色一白,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可见他心中早有猜疑,只是不敢确认而已。 “他说的是真的?”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但粗眉毛的少女却没有看这边,她心中想着:“邪神弗德里奇,这个借口可真好,他接下来肯定要想办法推脱了,神官大人有这么一个领主真令人感到不值。”她一边鄙夷地看着布兰多,在眼中已经把后者看成了那些最没用的二世祖。 布兰多看着人群推挤起来眼看就要对那年轻人动武,连忙先打断他们道:“那怪物在什么地方?我是说你们与希帕米拉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他的问题令粗眉毛的少女微微怔了一下,她本来以为前者马上就要离开了,但先入为主的厌恶立刻令她对自己解释道:“看你能装多久……” 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赶忙挣开责问他的众人来到布兰多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先生,我知道,就在这里往正南的方向,隔了不到三条街。” 布兰多看了那边一眼,在此之前他早就把鲁施塔的地区地形研究了个通透,立刻就问道:“那是十二月广场东边,那里有一家矮人开的武器作坊,对么?” 众人不禁惊异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大约是没想到一个外国人竟然对鲁施塔这么了解,要不是大个子,他们中的好多人都不知道那里有一家武器店,而就算是大个子本人,也对那武器作坊的老板所知甚少。 “是、是的,”年轻的教徒连忙答道,同时又问道:“大人,你需要我带路么,我不怕危险。”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心想你不怕危险,但我却得提防你是黑火教徒。何况他也确实用不上。 他微微沉吟了片刻,在众人眼中看来仿佛是在犹豫,粗眉毛少女眼中的鄙夷之色愈发明显,就连一旁的年轻教徒心都沉了下去,心想这位领主大人莫非真打算逃走? 不过后者也微微有些认同,那毕竟是邪神弗德里奇。那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祇——就像他们一样,作为一个凡人过去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布兰多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人的看法,他闭上眼睛,对于空间的感知已经如水一般铺开来,瞬间就蔓延过方圆几千米的区域。这正是他的要素在晋升法则巅峰之后的新能力,时空掌控与时空感知。 若此刻在这附近的几条街道中有黄金阶或者要素阶的强者存zài,他们就会看到这样一幕奇景,一条条法则之线仿佛具有了生命一般,正活了过来穿过大街小巷。而向它们的源头追溯,会发现密集的银线已经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光茧,闪烁着光芒的信息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归纳入布兰多的脑海之中。 可惜此刻在场的都是普通人,看不到此刻环绕在布兰多身边壮观的银色法则之线,只有大个子骑士隐隐有些察觉,他还在左右环视,疑似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从父亲那里倒是学过一些关于要素方面的知识。不过那些东西太过高屋建瓴,据说他祖父的父亲那一代才有先辈勉强摸到了要素显化之境。对此他根本没有任何想法,也完全没考虑过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会是个要素境的高手。 显而易见的,这怎么可能? 众人在疑虑中度过了漫长的几秒钟时光,其间粗眉毛的少女几次想要开口,但都被老祖母拦了下来。 “欧吉斯祖母,这人……”她忍不住有些生气。 老人家却只对少女摇了摇头。得罪贵族会给家里人惹来多大的麻烦,她活到这个岁数,见得也多了。她不能仍由这小姑娘犯傻,何况这也没有必要,虽然心中也为那位平易近人的神官小姐感到可惜。 粗眉毛的少女看起来对这位老祖母颇为尊敬。只好闭上嘴生闷气。 几秒钟之后,布兰多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正当人们以为这位贵族少爷已经考虑好说一番体面的场面话撤退的时候,他却只是抬起头对天上说道: “二千七百米左右,你也看到了吧。” 众人抬起头,头顶上是一片漆黑的夜空,然而被城内的火光映得红莹莹的,但除了滚滚浓烟与漫天飞舞的火星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存zài。 虚空中也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布兰多平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仿佛理所当然似的。 所有人都不由得奇怪地看着他,心想莫不是这位贵族少爷脸皮太薄,找不出借口来脑壳已经烧坏掉了? “很好,既然看到了,”片刻,布兰多又开口道:“从这里往南三条街,瞄准老萨丁的武器铺,先给我轰一发!” 众人还没来得及问轰什么,忽然之间,他们的眼睛里便倒映出一条细细的金线。 所有人都呆住了—— 甚至连正要开口质疑的粗眉毛的少女也忍不住下意识地住了口。 那条金线从云层之上降下,纵贯夜空,云层在它的起始点缓慢旋转着形成漩涡,金线一垂直下,直落向鲁施塔城中的某个位置。 若是他们没看错的话,那正是向南三条街区之外,他们来的地方。 正在冷笑的弗德里奇忽然僵住了。 远处的安德莎同样仰头看着这从天宇之上垂下的金线,她不认识天使爱若玛,但却认识这样的手段。 这条金线之上连接着战争之龙提亚马特和白金龙神巴哈姆特的星座,有人正在直接调动它们的力量。 这绝非凡人之力。 除非是两头世界之龙亲临,否则只有最高权限才能调集这样的一击,是玛莎?还是圣枪苍穹? 但都不是—— 安德森眼中倒映出一把金色的圣剑的徽记,它闪闪发光,孤悬于群山众峰之上。 这位牧树人的十二牧首之一竟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笼罩住了弗德里奇,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了,不知道是多少时光之前,同样恐怖的气息一击之下差点将他彻底灰飞烟灭。 “爱若玛——!” 它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庞大的身体瞬间向下一缩,无数触手仿佛要立刻重新钻回地面之下似的。 但仍然是晚了一步。 就在希帕米拉的面前,少女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团金光沿着金线落下,在她微笑着的目光中,金光直注入地下,轰一声巨响,连续不断的闪光沿着整条街道向前蔓延了出去。 无数泥土和石板被从地上掀起,地面之下弗德里奇的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后退,但还是被爆炸的闪光追上。触须好像膨胀起来,接着整个儿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接着越来越多的触须被炸断飞上天空,而闪光继续向前移动,像是一柄尖刀剖开地面,很快弗德里奇的本体就暴露在了露天之下。 那是一个团极为丑陋的,扭曲的肉团,像是无数人体糅合在一起,彼此交缠形成。所幸这令人作呕的一幕才刚刚展露出来就被一团金光正面击中,在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之中,那肉团彻底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的血沫与碎肉,然后才纷纷扬扬的落下。 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你竟然偷袭我,爱若玛!”弗德里奇的声音虚弱了不知多少,它恨恨地喊道:“你跟着,我很快就会复仇的!” 然后那嘤嘤嗡嗡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 几千米之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已经彻底惊呆了,他们脖子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若先前还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二世祖,现在就忍不住开始猜测前者究竟是谁了。 还有刚才那恐怖的‘法术’究竟是什么? 但布兰多却根本没有管他们,一边拔出了剑,一边对虚空中说道:“你的老对手看起来还没死,你去追击他,我来对付安德莎。” “弗德里奇是从盖亚母亲的血中生出的怪物,它很难对付,只要在与泥土岩石相接触几乎就是永生不灭的,它没有那么容易死是正常的。不过这些人召唤它的方法不太对,它现在很虚弱,更不是目前的我的对手。” 虚空中一个略显冷漠的中性声音回答道。 ……(……) 第十四幕 威胁 “弗德里奇是从盖亚母亲的血中生出的怪物,只要在与泥土岩石相接触就是永生不灭,它没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这些人召唤它的方法不对,它很虚弱,更不是目前的我的对手。” 虚空中一个略显冷漠的中性声音回答道。 天使爱若玛不喜欢说话,但不代表它不能说话,作为拥有超凡智慧的高位生物,它理解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语言——无论这种语言来自于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是只属于神祇的‘通晓’能力,来自于巴贝尔之塔的基本法则之一。 它的声音冷冰冰的,略显中性,但却并不刺耳,反而让人感到舒适,忍不住就想要听它多说两句话。 当然布兰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自从爱若玛被召唤出以来,她总共只说了三句话,这是第三句。 前面两句分别是: “响应您的呼唤,许应之人。” “光与玛莎同在。” 布兰多能听懂爱若玛这句话简洁话中所包含的全部的意思——弗德里奇没那么容易杀死,但在‘忠诚’这张卡牌的加持下它也增强了不少,要对付前者并不用花费多少功夫。 他点了点头,但还是提醒道:“但我必须提醒你,卡牌只能维持一个阶段,目前还剩下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你差不多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保证一击必杀。” 爱若玛点了点头。 众人看不到布兰多对话的对象,若是之前他们多半以为这是个自言自语的疯子,但此刻却没人敢这么想,甚至连先前最鄙夷布兰多的粗眉毛少女,此刻也说不出半句不好的话来。 毕竟事实就摆在这里。 倒是大个子疑惑地看着布兰多手上的剑,总觉得那剑有点眼熟。 他皱着眉头。大约是想把这把让他感到眼熟的剑和某个身份联系起来,在他想来一把剑让他感到眼熟多半的是剑的主人是个鼎鼎大名的人物,而布兰多的表xiàn也足以说明这一点。 不过这个时代的工匠们总是喜欢仿制名剑,骑士们也热衷于使用那些传奇名剑的赝品,仿佛这样才能标榜身份,市面上出名的剑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毕竟他离开这个圈子已经很久了。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年轻的教徒同样看到了这把由暗金色金属碎片彼此齿合在一起、表面还分布着一条条暗红色裂纹的长剑。 后者好像被烫了一下,失声叫道:“圣剑奥德菲斯!” “什么奥德菲斯?”大个子骑士下意识地回过头。 而这个时候布兰多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众人听到这声惊叫,也回过头来,虽然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克鲁兹人,但脑子里一时间毕竟没有把圣剑奥德菲斯和炎之刃联系起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泛起微微的光亮来。接着成千上万道霞光从云层之上射下,众人不得不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眯起眼睛向那个方向看去,他们看到无数的雷电与火焰,以及一个明亮的光环之后张开的羽翼。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大天使从火与雷中诞生,它手持圣剑,斩邪神弗德里奇于光与海之中,那是无数人从幼时起便听着长大的床头故事。苍之诗上有着无数的神话与传说,但唯独这一个是所有帝都人心中骄傲的源泉。 同时也是帝国的象征。帝国的雄鹰徽记,便源于大天使爱若玛盾上的圣徽。 “那是爱若玛!” “玛莎在上,爱若玛大人显圣了!” 人们几乎下意识地就跪伏了下去。 但少数人却忽然意识到,爱若玛所显圣的位置,岂不就是布兰多先前所看向的方向? “那是圣剑奥德菲斯!”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狂喊了一声。 “是炎之刃!” 大个子骑士只感到脑子嗡的一声。反应了过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那把剑感到眼熟了,那把剑是如此的神圣与高贵,以至于每个帝国骑士都必须要在它的承诺下神圣的誓言。 “天哪……” 人们不禁下意识地将自己所知的一qiē联系了起来,终于唯一的一个可能性在他们心中扎根生长,并让他们感到手足无措: “先王陛xià……” “炎之王大人回来了。” “炎之王大人回来拯救我们了!” 在一片狂热的情xù之中。粗眉毛少女却只感到不可思议:“他真是炎之王?”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神官小姐的领主大人是炎之王陛xià?” 她感到一阵阵的晕眩。 …… 火光将安德莎的脸映得一片雪白,她神色震惊不已地看着这一幕,整条街都在先前那一击之下化为了灰烬,这样的力量绝非凡人可以掌握,先前天空中的异像也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她心中微微有些发冷,心想莫非这座城市真像是克鲁兹人所宣称的那样受爱若玛的庇佑,她内心当然不愿相信这个说法,但除此之外却似乎也没有办法解释眼前的这一幕。 这位牧首微微曲了曲有些僵硬的指节,下意识地向后退入阴影之中去,她虽然高傲,但却还有自知之明——神明之间的战斗,岂是凡人可以插手的? 持圣剑的大天使降临于世,她必须要把这边的情况告sù龙后大人。 不远处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退入小巷之中,这才解除了折光术从天空中降下,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他看到安德莎来到一处废墟之中,推开烧成焦炭的木梁走了进去,她在废墟之间穿行,很快来到一间狭窄的房间中——虽然此刻这房间早已烧得不成样子,连外墙都垮塌了下来——然后手上伸出一条藤蔓钉在地上。向上一拉,便从地上拉起一扇暗门来。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挑了挑眉,自从阿尔卡告sù邪教徒掌握着不少密道之后,他就早料到这个女人会利用这些秘密通道,否则以她的实力也很难在鲁施塔城内神出鬼没。 安德莎的实力虽然不弱,但在帝国的权力中心。却也做不到随心所欲。 安德莎打开暗门之后,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眼,她主要担心的是天上那位大天使,见对面并没有追来之后,才谨慎地松了一口气,就准备走下暗道。 但正是这个时候,她感到脖子上微微一凉,奥德菲斯明晃晃的剑刃就出现在了那里。 这个美丽的女人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僵,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布兰多是怎么靠近自己的。 对于布兰多来说这个答案却非常简单。他有怪物的首领模板,可以同化怪物的感知,在游戏之中邪教徒向来是和魔物算在一起的,因此这个能力同样生效。 “我们又见面了,安德莎女士。”他开口道。 安德莎眼珠子一转,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一笑,然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被一对铁钳钳住似的。动弹不得。 而更令她感到惊骇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法则之线闪烁了一下之后,竟彻底消失了,这个发现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赶忙将心神沉入精神的世界当中,却发现自己果然已经感受不到任何要素之力。 “你对我干了什么!”安德莎惊恐地尖叫道。她不能不惊慌失措。失去了要素的力量,她的实力几乎可以说退步到了黄金阶,或者最多说稍强一点。 布兰多笑了笑,这正是时空掌控的能力,他只是将安德莎与她周围的时空的感应隔离了而已。这种隔离对于实力比他强的存zài来说持续不会超过一秒钟,但对于此刻的安德莎来说持续几分钟是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了。 布兰多也是在拿到这个能力之后才意识到存zài性要素究竟有多么恐怖,这个要素对于实力水平与他同级的存zài来说几乎是压倒性,几十秒的空白期足以让他干掉任何敌人,唯一的遗憾就是暂时他使用这个能力还需要先接触到对方。 不过这对一个近战职业来说倒不算是特别苛刻的要求。 何况要素能力本就是不断强化的,谁知道这个能力以后能不能远程释放? “你的头脑在十二牧首中虽然只能排在中下游,不过却经常出尔反尔,我得谨防你欺骗我,所以才出此下策,安德莎女士。”布兰多答道:“我只是封印了你的能力,至于你还能不能拿回它,就要看你的态度了。” “你怎么能封印我的能力?”安德莎吓坏了,完全忘了自己在信风之环时是多么嚣张,失去了能力,她剩下的也只有比普通人多出的数百年的见识而已。 但这种见识在眼下这种情况中显然是没有作用的,对于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事情,她简直是闻所未闻。 布兰多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什么,笑道:“看来你的那位大人对你隐瞒的东西不少,她没有告sù你在白蔷薇园发生的事情,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不知道爱若玛的降临,更不知道白银女王的失败的原因——” “爱若玛的降临和你有关?”安德莎看面前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充满了忌惮之色:“我当然知道白银女王会失败,她的失败是注定的,当年神民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企图妄想重开真理议会就可以做到了?真是可笑。” “但你们却没有告sù她这一点,不是么,你们连盟友都欺骗。”布兰多摇了摇头:“还有,我说的是——你不知道白银女王失败的原因,她其实已经重开了真理议会了。” “那不可能,你——”安德莎忽然住了口,布兰多甚至听到她牙齿发出咯咯的声音:“你、你果然是黑暗之龙……?” “你想多了,安德莎女士。”布兰多哭笑不得,他摇着头答道:“不过我的权限远比白银女王更高,显然格温多琳早知道这一点,但她却没告sù你,看起来你和她的关系并不比白银女王和她的关系更亲近,或许下一个被卖的就是你,不是么?” “她本来就没有义务告sù我们这些……” “那你也没有必要为她搭上性命,不是么?” “不。”安德莎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你如果想要杀我,我不会皱半分眉头,但我绝对不能破坏这个计划——” 布兰多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心思恶毒的女人眼中看到了称之为理想主义的光芒,虽然他早知道牧树人是从世界之环分裂出来的组织,它的前身就是灰烬之环,但他本以为这些人应该早已遗忘了前人的追求。 可惜的是,或许就算是这些人另有目的,但他们的做法仍旧是令人所不齿的。 想通了这一点,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冷来了下来,手中的剑也逼近了安德莎的颈项一些:“计划,什么计划,是和罗曼有关?” “是和那个小姑娘有关,”安德莎怨恨地看着他:“但你救不了她,你也不能救她,你救了她,所有人都会死。” “是么,那你最好告sù我一qiē。”布兰多冷冷地威胁道。 “你休想让我多说半个字。” “很好,我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如果你不告sù我,我就让爱若玛自我牺牲,无差别攻击直接杀死邪神弗德里奇,我相信你们花费这么大工夫把它召唤出来不是来陪我做迷藏的。” “不,你不可能那么做,爱若玛为什么会听你的命令!” “我当然可以那么做,因为我是旅法师,我相信你也猜到了,爱若玛是我召唤的,即使她自我牺牲,我也能够再一次复活她。” 安德莎眼中流露出惊恐的色彩,她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不,你不能那么做,你会害死所有人,而且即使这么做你也救不了你的未婚妻。”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未婚妻,”布兰多不为所动:“我给你机会说服我,在那之前我只数三声。” “三。” “二。” ……(……) 第十五幕 牧树者计划 “我说!”在布兰多数出最后一个数之前,安德莎忽然咬牙切齿地答道。布兰多静静地看着她,好像要看穿这个历史上以狡猾而著称的女人姣好的面容底下真实的心思,和她口中将要说出的谎言似的。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我不想重申第二遍,如果我对你说的话感到怀疑,那么我会立刻对爱若玛下令。” “你、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安德莎露出尖尖的雪白犬牙,怒火中烧地瞪着布兰多。 “我当然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布兰多不耐烦地打断她,他此刻内心中的焦躁超乎想象,根本不愿意多浪费半句口舌:“现在开始一qiē由我说了算,你的回答必须令我感到满意,而我满意的标准由我自己决定,我不关心你怎么想,只是先告sù你后果而已。” 安德莎聪明地闭上嘴,用眼神戳在布兰多脸上,若那是两把利剑,布兰多两眼之间就是一个窟窿。 “龙后格温多琳的计划是什么?”布兰多问道。 “引得黄昏之龙降临,然后杀死它……我们所做的一qiē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只是世人无法理解而已,任何战争都需要有牺牲……” “我没让你说后半句。”布兰多不留情面地打断她。 “我……” “你又在说废话,我没让你解释,看起来你还不太明白——我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我的脾气很不好。”布兰多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爱若玛与他心灵相联,黑沉沉的夜空中立刻降下几道金色的光柱,几片街区的爆炸闪耀成一片。 爆炸的闪光倒映在安德莎的瞳孔深处,这个女人终于感到了深深地恐惧,世人皆以为牧树人是疯子。但在她看来布兰多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且后者丝毫不讲道理,他好像毫不在意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她畏惧地盯着布兰多深棕色的眼睛,看到那里面住着一头恶魔,鼻腔中弥漫着对方身上浓厚的血腥气息,嘴唇都有些失去血色以至于微微发白。 “龙后格温多琳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想说她有当救世主的癖好?”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只因为她是牧树人的首脑,这个计划是牧树人千百年来一直在为之奋斗的目标。”末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十分软弱地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布兰多却毫不领情:“我没问你这是真是假,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你在拖延时间?” 安德莎立刻闭上了嘴,也紧闭上眼睛,内心中感到屈辱无比。 “这个计划是细节是什么,和罗曼又有什么关系?”布兰多在确认安德莎已经彻底屈服之后,才直接跳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 “……那个小姑娘灵魂之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一个意志。龙后希望引导黄昏之龙在她身上降临,再彻底击败黄昏之龙。” “杀死黄昏之龙,她打算怎么做?” “过去黄昏之龙都是将自己的意志投影到沃恩德,我们确信它一旦在这个世界实体化,我们就能找到机会真正杀死它,从而彻底结束文明与黄昏之间的对峙。” “就凭你们?” “黄昏之龙固然强大,但它在这个世界的载体所能够承受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就算它不顾及载体的死活。但力量也不可能在降临的那一刻就增长到极限。何况我们数千年来的准备又岂是这么简单,牧树人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神血之中的力量。为的并非是重造神祇,而是某种媒介。” “某种媒介?” “一种遗失的神之血脉,它可以被神民所吸收纯化,使得纯血神民拥有先民一般的力量与权限。如此一来黄昏之龙一旦想要彻底吞噬那个小姑娘,它就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等于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与Tiamat之法则为敌。” 布兰多明白了过来。原来牧树人打的是这个主意,黄昏之龙一直在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与Tiamat之法则为敌,但那是以它全盛的状态之下;但按照安德莎的说法,当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会有一段虚弱期。而在这个时候龙后会想办法让罗曼纯化血脉,迫使黄昏之龙在虚弱的状态下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与Tiamat的法则全面开战。 “那个遗失的神之血脉,就是狂怒之龙阿尔弗斯之血?你们花了上千年在沃恩德种树,就是为了找到它?” “是为了找到盖亚之血。” “盖亚之血?”布兰多眯起眼睛,想起爱若玛的话—— ‘弗德里奇是从盖亚母亲的血中生出的怪物,只要在与泥土岩石相接触就是永生不灭,它没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这些人召唤它的方法不对,它很虚弱,更不是目前的我的对手。’ 但他记得弗德里奇明明是来自于狂怒之龙阿尔弗斯之血中的扭曲意念,何况盖亚之血不是还有牧树人们研究得最多的邪神,魔树芬利多斯的子子孙孙么? 像是从布兰多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安德莎答道:“魔树芬利多斯早就已经彻底消亡了,我们被称之为牧树人,正是因为想要复现这种血脉,可惜不一例外都失败了。黄金之树的血脉太过淡薄,连称之为神使都太过勉强了,一年前我前往信风之环,其实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传说之中的瓦尔哈拉,我们一直怀疑魔树芬利多斯原本就是一株世界之树。” 布兰多这才明白牧树人一直都知道瓦尔哈拉,不过这想来也并不奇怪,瓦尔哈拉本来就是与巴贝尔齐名的要塞。 安德莎恨恨地看着布兰多:“可惜那次机会被你破坏了,我们才不得不尝试备选方案,弗德里奇虽然是由阿尔弗斯之血所创zào的,但它体内也有一部分盖亚之血。它是从两种神血之中诞生的。”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知道弗德里奇的存zài了,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行动?” “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女婴,神民们最后所创zào的纯血神民,体内沉睡着黄昏之龙意志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未婚妻。” “你在说谎,你们六十年前就找到了那个女婴。” “我没说谎。别转头!”安德莎慌忙喊道,声音中都透着委屈:“牧树人其实在一百三十年前就知道了那个女婴最后去了那里,但直到六十年前才有机会进入最后的圣殿中。但龙后在六十年前进入了最后圣殿,并见到了那个女婴不假,可那时候却不是把她带出来的最好时机。我们必须避过布加人和巨龙的注意,还有那些庸人们是不会允许我们进行这个疯狂的计划的。” “你们也知道这是个疯狂的计划。” “但它行之有效!” “是不是行之有效还两说,继续之前的问题……你们和女王陛xià、还有我祖父一起演了一出戏,骗过了所有人,我就算你们花了十年的时间。可你们等了足足六十年,比半个世纪还多十年,这可不是一段可以一晃而过时间。” “与我们整个伟大的计划相比,六十年只能算眨个眼睛的瞬间罢了,我们用了数千上万年来走到今天这一步……” “因为你们的整个计划很漫长,所以你们就可以优哉游哉地放弃其中六十年?” “那当然不是,龙后这么安排是有目的的,避开布加人和巨龙的目光只是其中一条。还有就是在帝国布局,为今天这个完美的仪式所准备。我们还有一些人在世界各地寻找魔树芬利多斯的下落。弗德里奇只是一个不得已的备选,它只适用于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们准备了很多套计划,以确保万无一失。” “那也用不了六十年。” “……一qiē都是有预谋的,龙后和我们一开始接触白银女王时,就在为了这一天做准备。她故意引诱女王解开那个女婴的封印。就是为了借用她的一半灵魂用来封印在那个女婴的身体中,然后我们需要等她长大,两个灵魂完全融合,那个小女孩虽然不是白银女王,但她的灵魂与性格其实深受女王陛xià影响。” “那又如何?”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纯粹善良的灵魂来承载那个女婴的黑暗面。当她与弗德里奇的血脉融合时,不受邪神杀戮而混乱的**所影响,女王陛xià是最合适的人选,龙后从一开始就选中了她。” 安德莎胸脯微微起伏了一下。“刚刚黑火教徒们完成召唤仪式时,龙后献祭了最后一个灵魂,令邪神弗德里奇降临在她身上,那个人就是白银女王。女王陛xià的黑暗面现在与弗德里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等到它与那个女婴相遇时,两个人其实是拥有共同的灵魂的……” “所以他们会融合?” “不会主动融合,但龙后会促使其发生,那个女婴纯净的血脉会使她在融合的过程中占据绝对的主动,而白银女王纯粹的善良面也会压制住她的黑暗面,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小姑娘会升华成为先民那样的存zài,进而与争夺她身体控zhì权的黄昏之龙的意志展开交锋……” “在实体化的过程中,黄昏之龙的力量是寄托于罗曼的身体之上的,但若它一时间得不到这具身体,就等于说它自己隔绝了自己与力量之间的通道,罗曼的躯体就像是一座牢笼,将它困死在了里面,这就是你们的打算?” 安德莎愣愣地看着他:“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或许你们喜欢把人当做傻子,白银女王对你们信任有加,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我们不需要信任,我们只需要计划完美地执行,总有人要为此而牺牲。” “闭嘴,”布兰多冷冷地打断她:“如果白银女王是自愿的,那么这才叫牺牲,然而我现在只看到了欺骗和利用,你们让她毕生的理想与付出都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你们践踏着他人的尊严与生命,却自诩为救世主?” “可如果我们成功……” “你们不能成功。”布兰多毫不留情地答道。 安德莎眼中露出愤怒的目光。 布兰多有点怜悯地看着她,但却毫无同情。 这位牧树人的牧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剧烈地挣扎起来,差点将布兰多的手挣开,炎之刃的剑锋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划出了好几条血痕,但后者仿佛浑然未觉。 漆黑的夜空中又落下两道耀眼的光柱,安德莎发出一声犹如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住手!”她喊道:“我错了,快住手!” “龙后打算怎么杀死黄昏之龙。”布兰多冷漠地问道。 “众神在世界上留下了最后的权限,那是我们的最后希望,只要黄昏之龙背禁锢在那个小姑娘体内,格温多琳就会启用那个权限,击杀黄昏之龙在这个世界上的实体。”安德莎大声喊道。 “那之后罗曼会怎么样?”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安德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明白自己不需要答案了,他将安德莎向前一丢,后者轰一声撞入废墟之中,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布兰多缓步举起炎之刃,一步步穿过断垣残壁,安德莎哆嗦着从砖石断梁之间爬起来,冰凉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布兰多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 “龙后和罗曼在什么地方?” “你杀了我,”这位牧首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尖叫道:“你杀了我,我绝不会告sù你的。” “我不会杀你,我会杀了弗德里奇。”布兰多回答道。 安德莎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流露出极度的痛恨:“你不能那么做,你会毁了我们的希望,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你们已经毁了无数人的希望,看看这座城市吧,还有那千千万万在这场战争之中死去的人。” “如果我们不那么做,他们一样会死!” ……(……) 第十六幕 元素位面 “但那样的话他们一样会死!”安德莎大声说道。 布兰多轻蔑地看着她,对于这句话不屑一顾。 “他们当然不会死。” 他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我知道神民们不止有一个计划,你不用骗我,而你们灰烬之环本来就是在一意孤行,你们所做的一qiē,只是想证明你们是正确的而已,对于你们是否正确,你们自己也没有把握,不是么?” “所以说为了你们的一个实yàn,你们将无数不知情的人卷入其中,不要把你们的私欲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可我们有可能成功。” “我也有可能成功,”布兰多罕见地露出一个冷酷地微笑,这个笑容让安德莎感到不寒而栗:“告sù你一个好消息,由于你们把我激怒了,所以我也打算加入到这个游戏之中来了,现在这个游戏要按我的规则来了――” “你想干什么?”安德莎瞪大眼睛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疯子。 “为了证明你们是错误的,而我是正确的,我现在首先要让你们不得不接受失败。”布兰多答道。 “不,你不能那么做!” “你是不是感到很不公平?”布兰多摇了摇头:“那些被你们杀死的人,还有白银女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你们做了什么,我现在也要依样做一遍了。” 安德莎终于崩溃了,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垂下都去,用一种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好吧,好吧,我告sù你……我告sù你一qiē,但求求你。至少给我们一次机会。” 布兰多一言不发,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承诺,他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罗曼活下来。 或许这很自私。 但他也从不自诩高尚,如果这个世界为了让一些人活下来而必须要让另一些人去死,那么他宁愿为之战斗到最后一刻。也绝不妥协。 死亡与毁miè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失去信仰与坚持。 文明的火光,正是在这样的光辉之中一代代传递下去,或许终有一日,人们可以为这样的历史而骄傲,而不是生活在痛苦与忏悔之中。 布兰多长久地沉默,他没有说话,只是在等待安德莎的回答。 一道闪电从天边云层之上闪过的时间,然而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安德莎才有些干涩地开口道:“其实我和你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你不可能找到他们,龙后会将那个小姑娘引去土元素位面,也就是元素壁障最为薄弱的地方。她是黄金之民,又是纯化了血脉的龙族,才能够元素化进入元素壁障之外,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抵达那里……” 安德莎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她看到布兰多打开次元洞,伸手在其中拔出一把剑来。那剑纯灰如石。剑刃宽一掌,厚两寸。剑上铭刻箴言―― ‘握此剑者,是大地与生俱来的主人――’ 古代英语语法简洁有力,数十个字符用古登堡手写体写出了异常古朴而厚重的风格,它们彼此相连,犹如本身蕴含着魔法的力量。 布兰多如同一个真正的骑士般轻吻剑身,然后轻声说道:“老伙计。请最后一次为我指引前路吧,你或许还记得千年之前的荣光,我与能与你并肩而战为荣。” 说着,他将剑向前一掷。 “你……”安德莎感到自己的喉咙好像卡了一根刺。 大地之剑哈兰格亚竟发出轻轻的呜咽声,它沉睡千年的岁月。惨烈的战斗在它的剑刃上刻下无情的伤痕,它早已不复过往的风采,它曾经掌控着整片大地―― 因为握此剑者,即为大地之上的王者。 但风霜已逝,时光荏苒,当它重现世间时,它陪伴着一位来自于边缘王国的普通骑士走过了许许多多的路。 它面对的敌人不再是那些伟大的、永恒的存zài,但剑上的信仰却始终未曾褪色。 它是大地之剑,是哈兰格亚。 整个世界上地元素的法则为之共鸣。 这是圣剑的绝响―― 大地之剑忽然整个裂解开来,碎裂的剑刃形成一道悬浮于半空中的光门,云层在门上层层翻卷,竟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安德莎在这令人震惊的壮观一幕之中抬头,竟然看到一座山峰从天空中倒垂而下。 螺旋巅峰之山。 传说中它倒映于圣白之塔之上,与圣白之塔彼此对立,那么此地就是…… 安德莎看向门的另一边,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一片美得令人窒息的风景,那是一片浅海,波平如镜,云层浮于清空之上,在海天一线的尽头,一座巍峨的山峰孤独地矗立着。 新生寂灭,生生不息。 这就是元素壁障之外的世界。 浅海―― 水元素位面。 大地之剑所构成的光门微微旋转着,一道道灰色的法则之线从上面脱落,化为尘埃,剑刃的碎片越来越黯淡,仿佛一位老去的英雄的目光,它曾经看过许许多多的风景,它的足迹遍布整个沃恩德。 它曾经被大地之上最为英雄的人物握在手中,它是剑中之剑,属于盖亚的圣剑。 但这就是它所看到的最后的风景了。 盖亚的教义来自于守护的信仰,贵族们守护着他们的子民,神官们守护着她们的信徒,父亲守护着家人,母亲守护着孩子,这一刻,它认同了布兰多的守护。 这是最为高贵的致敬―― 几道法则之线落到了布兰多的身上,微微一闪,便融合了进去。布兰多微微一愣,竟然发现自己的要素力量中多了关于土元素的描述,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光门,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传承的力量。 “大地之剑认同了你。”一只白色的狐狸落在了布兰多脚边,她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身上还有几处伤,但黑色的眼珠子却显得神采奕奕:“好好去感受它的法则,或许有朝一日你真能成为大地上的王。” “我会的。”布兰多答道:“白雾,罗曼怎么了?” “和你了解的差不多。因为感受到盖亚的气息,罗曼体内黄昏之龙的灵魂暴走了,现在它还没有完全降临,但龙后一定会亲手引导这一qiē的发生。” 白雾盯着光门的另一边:“我的力量不足以阻止她,你也不行,但我们联手或许可以,浅海是元素壁障的入口,我来过这个世界几次,我可以帮你指路。” “如果我杀了弗德里奇。会怎么样?” “你不能杀死它!”安德莎激动地抓住他的剑刃,血从她白皙的手指之间流了下来,但她却浑然不觉地喊道:“你答应过我的。” 布兰多不理会她,只看着白雾。 白雾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杀死弗德里奇,黄昏之龙也会降临到罗曼身上,那个时候罗曼一样会不复存zài。” 布兰多沉默了下来,安德莎也哆哆嗦嗦地不敢发声。 “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他忽然问道。 “你怪我么?”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明白自己就算早知道罗曼体内有黄昏之龙的意志,也同样是徒劳无功。他头一次对未来感到如此的迷茫。 他想起了布契那个月光皎洁的夏夜,想起商人小姐的一点一滴,想起了她那件引人发笑的皮裙子,她的包包,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她明亮而狡黠的眼神。想得越多,他就越心乱如麻。 “布兰多,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一边――” “布兰多,我未来可是会成为一个大商人的!” “你会的。” 他喃喃自语道:“无论你是谁。我都会把你救回来,我答应过你的。” “你现在和奥丁那个笨蛋可真像。”白雾忽然开口道。 布兰多却摇了摇头:“不,我和他一点也不像。” “喔?为什么?” “因为他失败了,而我会成功――” “但愿如此。” 一人一狐同时跨步而入,进入了光门之后的世界,只留下安德莎一个人有些呆呆地看着那扇光门,光门逐渐变得淡化起来,后面的景色似乎正在愈发虚无缥缈。 但这位牧树人的牧首忽然一咬牙,满手是血地冲了进去,光门在她身后微微一闪,随即整个消失于无形。 大约几分钟之后,希帕米拉才一瘸一拐地来到这里,她左右看了看,一路来到光门消失的地方,用鼻子轻轻嗅了嗅,最后叹了口气。 “来晚了一步,领主大人……” …… 浅海。 在沃恩德的诸多世界之中,这样一个词汇在女巫口中称之为托拉贡,矮人称之为万物之水的世界,精灵之树的故乡,同时也是精灵的故乡,它在苍之诗上记录为一个玄奥的符文,以凡人的智慧难以解读,但人类给它一个定义―― 水元素位面。 许多人都曾经在梦境中梦到过浅海,因为它与深渊之河相连,那是凡人命运沉浮与历史的回忆之所,在那个梦中,那是一片碧蓝的海水,无边无际,灰白色的海岬从海水之中升起,构成绵延的犹如峭壁一般的景象。 它构成了一条道路,这条笔直通往前方的道路指向风暴止息之山,在那山的巅峰之上,风元素与元素风龙终年环绕,它们吐出的气息形成风暴,巡游于整个大陆之上。 而在群山之下,地元富集着,构成元素屏障的最后一道关卡,在这里山脉悬浮于虚空之上,钻岩虫经常掘穿元素屏障,导zhì魔力入侵,在沃恩德形成魔物巢穴、或者是魔物潮,这里就是地元素的中枢,石之位面。 布兰多看到一望无际的灰白色道路上,此刻却遍布战斗的痕迹,巨狼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岩石上,水晶碎片碎裂一地,远处一座巨大如山的尸体横亘在路边,那是一座水晶巨人,但原本应该是头的位置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窟窿。 这里就是浅海。 万物生命的源头,生生不息,新生寂灭的世界。他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头顶上云层之下的圣白平原,螺旋圣山与风暴止息之山的孤影相对而立。 他心中忽然有些伤感,大地之剑见证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许多点点滴滴,一qiē从冷杉领的开始,战斗、冒险、领地的繁荣、众人脸上的期许还有商人小姐的音容笑貌。 但他们化作了碎片,随风而逝了。 “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片段?”白雾忽然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只小狐狸。 “浅海是一qiē生命的源头,将死之人能在这里看到他的一生,海水中沉浮着凡人的回忆,还有智慧和灵性的光辉。水从生命中诞生,由火焰赋予智慧――” 布兰多环视四周,发现巨狼和晶簇的尸体之间,断裂的灰白色的岩石向天空之上升起,它们悬浮在半空中,仿佛无形的魔力将之托起。 空气中回荡着嗡嗡的响声,风从天空之上吹拂而过,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某个方向扩散着,魔力流动的中心与源头明显来自于天边风暴止息之山的方向。 他抬起头看着那边,眯着眼睛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大人的仪式已经开始了,黄昏之龙正在降临,混沌的力量将在短暂的时间内击穿元素壁障,因此浅海才会发生这么剧烈的魔力波动。” 一个声音从一人一狐背后传来,正是安德莎在说话,这位牧树人的牧首捂着自己的手掌,咬着牙答道: “这样的改变在浅海表xiàn得还不算距离,若是在沃恩德,千年以来最大的魔法潮汐已经降临了,在大冰川和白山这些地方最早可以观察到,但很快就会席卷整个大陆。” 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心中仿佛回响着一个声音。 战与乱的纪元,开始了。 …… (PS:昨天黑子来这边玩,出去接待这个菜鸡去了,所以没更,今天回来补请一个假吧。 话说下午看到战舰少女的撕逼大战终于出了个结果了,真是欣慰啊,这实在是神仙打架玩家遭殃啊,所以说各位舰N的同好我们窝们台服见。)(……) 第十七幕 小妖精与玛洛查 “浅海是元素壁障连接于现世的第一道屏障,这里是水元素的世界,水元素的性质既稳dìng而又活泼,它不像火元素般活跃,也不像地元素般稳固,也不像风元素般多变,它在平静中孕育变化,既非一成不变,也非动荡不安,因此才能承载生命。”白雾的眸子里倒映着海天一线的景色,云层如同雾气一般浮在她的睑光之上,它伸出爪子,用长长的指甲指向前方——灰白色的道路在沿着它指尖的方向向前延伸,一直到消失在海平面之下:“灰白长岬,浅海最壮美的景观之一,它无穷无尽,尽头连接着风元素的位面——但要想这么抵达风暴止息之山,单纯这么走下去是不行的,这条路向着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延伸,它的长度也没有终止。”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布兰多用炎之刃敲击着地面,灰白色的长岬回应来岩石一般的触感,但这把圣剑依然难在上面留下刻痕。 安德莎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后面,不时用惋惜的目光看着他暴殄天物的举动,她有时候又会流露出不屑一顾乃至于忿恨的神色,但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白雾用爪子敲了敲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在浅海,没有水元素之外的物质存zài,我们看到的云与天空,包括这条灰白长岬在内,都是由水元素构成的。” “水元素?”布兰多弯下腰,伸手在地面上摸了一下,岩石的地表粗糙而冰冷,还带着细细的海沙,就像他在托尼格尔与崇高内海所见过的那些海岬,除了岩缝之间找不到鸟巢与腹足类贝类之外。并无什么不同。 “感觉不出差异?”白雾看到他的举动,答道:“这很正常,我们的世界是由元素构成,而元素的世界是由精神作为基础,灰白长岬只是我们臆想出的东西,但它千百年来被记载在传说与神话之中。自然而然投影到这个世界。相对的,风暴止息之山和焦热之河都是不存zài的,因为我们认为风元素和火元素位面应当是这个样子,它在世俗的愿望当中日积月累形成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景象。” 它摇晃着长长的尾巴,声音异常空灵。“要想穿过白岬最好是有当地的原住民引路,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拿到海雾之灯,那灯光会穿过一qiē迷雾,引导我们抵达彼岸。” “海雾之灯,那东西怎么获得?”布兰多随口问了一句。 “等到接近镜之海岸之后。我会想办法引来灯塔鱼,海雾之灯就生长在这些鱼身上,到时候你出手击败其中一条,拿到海雾之灯,就能召来引渡者,它会带我们穿过浅海抵达风暴止息之山。” “镜之海岸?”布兰多也是头一次来元素壁障之外,对于这个奇异的世界的一qiē都充满了陌生。 “浅海并非一成不变的,有些地方平静无波。海面之下清澈见底,甚至能够看到由世界基石构成的岩床;但有些地方遍布迷雾。如同利刃一般的峭壁从海面下牙突而出,布满整片海域,峭壁之下潜伏着各式各样的元素生物,灯塔鱼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提尔斯摩海民,那是一种很奇特的人类。它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将光编织成光路,引导他们的船只在迷雾之中航行,提尔摩斯海民都是最优秀的引渡人。” 白雾用爪子挠着地面,一边回忆一边回答道:“灯塔鱼有点像是大型的鮟鱇鱼,等你见到它们就明白了。它们靠吞食光而生存,是提尔摩斯人的大敌,不过它们头顶上的光囊内里的光却是最纯粹的光元素,这也是浅海唯一的外在元素,那是提尔摩斯人的圣物。你如果有机会找到一个提尔摩斯人的部落,说不定可以参加它们之间的交易会,提尔摩斯人依靠光路穿梭于各个位面,它们拥有不少好东西,当年巫后就从它们手上得到过一口青春之泉。” “一口青春之泉!”安德莎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喃喃自语道:“我从来没听说过提尔摩斯人,它们手上竟然掌握着青春之泉这样的珍宝,还肯拿出来交换,那它们岂不是比巨龙更加富有?” “巨龙算什么?”白雾毫不客气地答道:“提尔摩斯人是更加高贵的元素生灵,不过它们还不算元素生灵之中最高贵的,最高贵的是洛卡的光民,光之妖精就是它们在远古的眷族,光民是巴贝尔塔的建造者,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不是神民么?” “神民在最辉煌的时代也不会超过千人,怎么可能事必躬亲,黄金之民是众神的战士,而元素生物则是工匠与艺术家,前者的敌人怎么能与后者相提并论。” 安德莎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白雾:“您怎么知道得这么多,阁下您究竟是谁?” 白雾回过头瞥了她一眼,“上代腐朽可不像你这么笨,腐朽是指万物的降解,它本身是世界循环的一部分,可不是指万物终要归亡。只要有光和水存zài,腐土之中定然会生出新芽,你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无法明白,成就也就仅止于此了。” 安德莎像是着了魔一样盯着白雾,她天性狡猾,却并不聪明,或者不如说出尔反尔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在十二牧首之中的劣势,因此才更看重让人捉摸不定自己的心思。 但白雾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剑一样刺进了她的心中,虽然有些伤自尊,但却仿佛在黑暗中位她劈开了一条道路。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回味着这句话,布兰多和白雾都没心思等待她,两人一时间走远了。 布兰多看着这个水元素的世界。 那是广阔的海,望之而没有边际,白岬犬牙交错的崖岸,海涛汹涌拍打着礁石。孤云淡影,垂于青空之下。 这是一个独特而美丽的世界。 他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有些低沉地向他叹息着: ‘人类。你没看过浅海,不会明白自然有多么伟大——’ 而现在他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潮涨潮灭,潮起潮落,波澜壮阔,如同画卷。“我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找到提尔摩斯人。白雾?”布兰多问道。 “你害怕赶不及?”白雾反问。 “我不知道龙后是如何抵达地枢的,但我们要抵达那里显然需要相当长时间,按照安德莎的说法,她的仪式已经开始了。”布兰多无不担忧地说道。 “但我们抵达时,她的仪式依旧刚刚开始。”白雾胸有成竹地回答道。 “什么意思?” 白雾抬起头,嗅了嗅鼻子。“我们所谓的时间,是玛莎大人定下的法则,而在这里——元素疆界之外,是没有时间秩序的。这里只有一些来自于主物质位面的时间法则的残余,但它不起主要作用,对原住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只有我们这些秩序生物才会用到。” 布兰多听得呆住了。“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才正常,因为你脑子里还残余着时间的逻辑,所以说时间的法则对我们才有用,对于没有这个逻辑的存zài来说,它在这里就是无效的。你可以这么理解。在提尔摩斯人看来时间是永恒静止的,当我们与他们接触时。时间也会变得相对缓慢,甚至无限接近静止,所以你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 “那岂不是只要我永远呆在提尔摩斯人身边,龙后的仪式就永远完不成?” “这只是你的错觉,假设世界将在下一刻毁miè,然而你将时间永远定格在毁miè前一秒不再流动。是不是证明世界永远不会毁miè了?” 布兰多这才明白过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们或许可以找个提尔摩斯人向导?” “提尔摩斯人很少会进入风元素位面,那里的元素变化太过活跃,对于不是生长在那个世界的纯元素生物来说太过危险,何况你就算带上它们又有什么用?无非就是节约一点路上的时间而已。当你遇到龙后时,只要她一靠近提尔摩斯人,时间的状态还不是归于一致了?”白雾摇头道:“所以你想要用提尔摩斯人来对付龙后和黄昏之龙,还是乘早不要想——” 安德莎这时候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听着两人对话。 布兰多心中总算留下了寻找提尔摩斯人的想法,先不说参不参加提尔摩斯人的交易会的问题,因为就算他拿到了海雾之灯,也需要找到一个引渡人,虽然海雾之灯本身就能引导他们离开浅海,但后者总能节约一些时间。 “我们要怎么才能抵达镜之海岸,怎么才能找到提尔摩斯人?”他问道。 “走下去就可以了,”白雾答道:“但如果有原住民引路,那就更快了。” 布兰多想了想,心神沉入思维的世界中,一张卡片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他伸出手去抓住那卡片,冥冥之中听到梅蒂莎疑惑的声音:“领主大人?” 不过他狠下心来没有回答,将那张卡片握在手中。 卡牌上绘着白鹿,背上坐着一只吹着横笛的妖精。 轮回歌咏 永歌VIII 光4/暗4 【法术】 支付40法力(骑士),将白鹿玛洛查(等级为法兰骑士等级-10)召唤进场。白鹿离场时,从墓地中选择两张牌洗入其持有者牌库之中。 维持,白鹿玛洛查将维持到第二天重置时刻。 ‘新生寂灭,生生不息——’ 布兰多展示了卡牌,一头闪耀着光芒的水晶牡鹿从光门中跨不而出,它高大而雄壮,眸子里清澈而明亮,从脖子到胸前结实的肌肉中似乎每一块都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这是一头年富力强的雄性牡鹿,它正在经历生命之中最为辉煌的一段时光。 玛洛查的修长的四蹄嗒嗒踩在灰白色的海岬上,昂起头来环视四周,眼睛里竟流露出极为人性化的光彩,落下两滴饱满的泪水来。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回到故乡——” 它长声叹息道,声音直接在在场众人的心灵之中响起。 “这里就是浅海吗?”小妖精把横笛别在腰间,顺着玛洛查的鬃毛一路爬到它的头顶上,一只手抓着后者的鹿角,一只手搭子眉毛上,作眺望的样子,看着远处海天一线的景色。 “它可真美,比我们的湖泊大了好多——” 这小妖精与布兰多第一次见她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是脸蛋胖了不少,也不知道在他的世界中偷吃了多少东西。 “这里就是你的故乡,玛洛查?”布兰多问道。 “这就是我的故乡,领主大人,”玛洛查答道,语气中满是谦恭与尊敬:“它与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数千年来,我常常在梦中看到它。” “可惜我没法把你留在这里,玛洛查。” “旅行者也没办法停下脚步,领主大人,这并不值得伤感,有朝一日能重回故乡,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它抖擞着毛发回答道:“大人,您召唤我出来有何吩咐?不过眼下在这张卡牌之中我只是一头坐骑而已,这张卡牌的主体其实是米娅丝小姐。” “米娅丝小姐?” “就是我!”小妖精得意地指着自己答道:“米娅丝大人可厉害了,我会吹笛子,坏人听了我的笛声就会失魂落魄,要是领主大人听了我的笛声的话,就会变得更厉害了。” 布兰多心想感情你还是个吟游诗人。 小妖精又左右摇晃着脑袋,四下环顾道:“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呢?” “她不在。”布兰多答道。 “噢——”小妖精既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地回答道,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念头。 然后她眼珠子一转,显然又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点子。 事实上如果说用天上的每一颗星辰来代表一个妖精脑子里有意思的点子的话,那么大概整个夏夜的星辰只够得上其中三分之一的数量。 ……(……) 第十八幕 米娅丝的姐妹们 布兰多知道妖精们的兴趣可以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广泛,她们的话题可以比圣奥索尔境内流淌的精灵圣河还要长,而且同样滔滔不绝,如果引起了她们的好奇心的话,可以在你耳边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是个不逊色于黄昏降临的大麻烦。 布兰多看到小妖精还打算开口,连忙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蜂蜜糖球,用三根手指塞到她的嘴巴里。小妖精顿时瞪大眼睛,发出呜呜的抗议声,但是蜂蜜糖入口即化,她很快就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像是被抚摸脑袋的猫咪一样。 “唔唔……还有吗?”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足够你从早上吃到晚上,但你如果不快点吃的话,它们可就都要化了。”布兰多答道。 这些糖原本都是罗曼大人的零食,而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小胖龙史塔手上掠夺来的,为了满足这小胖龙的要求,布兰多正在托尼格尔开了一家糖厂,商人小姐就毫不客气地分去了一半的股份,这些股份不是金币,而是一半的产量。 他至今还记得小胖龙哭得一塌糊涂来找自己伸张正义的情形,结果被希帕米拉给赶了出去。 由此可见自作孽不可活。 小妖精对布兰多的话信以为真,连忙加快了吃的速度,只可惜她的牙口又小又白,一口却咬不下多少分量,只能用小小的舌头在巨大的糖球上舔来舔去,好在这就是妖精们简单的幸福。她很快就乐在其中忘了其他的东西了。 只是不时伸出小小的巴掌,把五根手指上的蜂蜜挨个吮吸干净的样子实在是不打雅观。 玛洛查抖动了一下鬃毛,让小妖精从自己的头顶滑到了背上。看起来也是生怕这小家伙把蜂蜜弄到它头上。 “一头水晶牡鹿,”白雾歪着脑袋看着玛洛查,口中赞叹道:“它们可是生于浅海的元素生灵,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召唤物。” 安德莎有些敬畏地看着布兰多召唤玛洛查的一幕,她对于旅法师知道的并不多,但了解得越少,就越对这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充满了畏惧。 “玛洛查它能带我们去找到提尔摩斯人么?”布兰多问道。 “当然。”白雾肯定地答道:“它们是迷雾中最好的引路人,有些提尔摩斯人会和水晶牡鹿保持良好的关系,它们迷信水晶牡鹿会带来好运。” “那它能直接带我们前往风暴止息之山么?” 白雾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我也只和巫后一起来过这里两三次而已。” 布兰多这才回过头对玛洛查说道:“我们需要找到提尔摩斯人,玛洛查,你有办法找到它们么?” 高大的牡鹿点了点头:“大人,我知道它们会在什么地方出没。提尔摩斯人会在镜之海岸附近的迷雾之海中捕猎锐海豹。不过它们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但运气好的话它们会在那里留下光路,通guò穿过迷雾的光路我们能找到提尔摩斯人的航线。” “提尔摩斯人没有固定的落脚点么?” “它们是海民,它们有庞大的船队,这些船队沿着光路前进,只偶尔在浮冰或者岛屿上稍作停留。”它停了停:“其实领主大人,要找到提尔摩斯人我不是最好的向导,米娅丝小姐才是。” “她?”布兰多回头去看躺在玛洛查背上的小妖精。后者正与自己手上的糖球奋战,根本无暇他顾。 “妖精们与提尔摩斯人的关系很好。提尔摩斯人对于元素主充满了崇敬,而妖精是元素位面的宠儿,提尔摩斯人认为她们是神使,有时候在提尔摩斯人的船上就会有很多妖精。”玛洛查答道:“妖精们总是能找到提尔摩斯人,她们编织的光船可以直接穿过光路,抵达提尔摩斯人的落脚点。” 布兰多伸手在小妖精的头顶上点了点:“玛洛查,你能找到去风暴止息之山的路么?” “白岬就可以通往风暴止息之山,大人,但要经过一片浮冰之海,那里有一群逆戟鲸拦住了海面,只有提尔摩斯人可以绕过它们。” “只是一群逆戟鲸而已?” “那是元素鲸,我劝你不要去想象它们的大小,”白雾答道:“我曾经有幸见过它们一次,那是一头幼鲸,它从海雾之中钻出来时,正好在我们的船队左侧。它光是眼睛就比我们整个船团还要大,好在这头小家伙对我们没什么兴趣,很快就跟着自己的母亲离开了。” “这位女士说得对。”玛洛查答道。 布兰多听得有些出神,那么大的鲸鱼还叫逆戟鲸么?虽然说躯体庞大并不能真实反应生物的强弱,但至少能够说明其肉体lì量究竟有多么强横,能够大到这种程dù的生物,岂不是是生来就有完美躯体的水准?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存zài? 他看向小妖精:“她能编织光船?” 虽然怎么看都不太像的样子。 小妖精米娅丝皱着眉头摇晃着脑袋避开他的手指,一边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当然不可以,编织光船需要好多的姐妹,我一个人可不行。不过我知道怎么呼唤她们,如果我请求的话,她们一定会来帮忙的。” 她看了布兰多一眼:“我们妖精一族可不像你们人类,做什么事情都要要求回报,姐姐告sù我你们人类都是坏心眼,可我还是不小心上了当,被你封印成了卡牌。” “你姐姐有没有告sù你,是你自己一头扎进来的?”布兰多没好气地看着她。 “那是为了救玛洛查大人。” “是我要求的么?” “那倒不是。”小妖精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过你给的糖很好吃,比蜂蜜好吃多了。” “我的糖一点也不好吃。那是坏心眼的糖。” “姐姐说糖是不分好坏的,但是给糖的人是分好坏的。”米娅丝很懂道理。 布兰多忍不住被她这套朴素的辩证观征服了,一时为之气结。“很好。我这个坏心眼的人不打算再给你糖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完,小妖精竟然抱着糖球呜呜哭了起来,而且还有越哭越伤心,逐渐演化为嚎啕大哭的迹象。 布兰多顿时有一种抢了萝莉的棒棒糖,把萝莉弄哭了的罪恶感,他知道妖精一族单纯而且脑子不怎么好使,却没想到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哭得如此伤心欲绝。 “别哭了。”他赶忙说道:“我只是开玩笑的。” “真的?”小妖精果然停下抽泣,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布兰多顿感头痛,连忙点头:“不过你得把你的姐妹们召唤来。因为我需要一条光船去找提尔摩斯人,米娅丝小姐,我的未婚妻落到了坏人手上,我很很着急。所以越快越好。好么?” “那我有糖吃么?” “当然有,不但你有,你的姐妹们我都会给她们一份报酬。”布兰多对于这种无本买卖毫不吝啬,何况这些糖本来就是史塔和罗曼的东西。 小妖精眼珠子一转:“那倒不用,其实她们都不喜欢吃糖,你把她们那份给我好了。” 她话音刚落,空气中便响起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米娅丝,你和人类学坏了!” 布兰多愕然地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只穿着亮晶晶的长裙的小妖精漂浮在空中。四对薄如蝉翼的翅膀上下飞舞着,横眉毛竖眼睛地盯着躺在玛洛查背上的米娅丝。 妖精们生来就拥有一个名字,而且生来就知道每一个妖精的名字,她们的名字总是从不重复,学者们为此迷惑了上千年,但仍然不得其解。 接着接二连三的妖精出现在了半空中,她们服装各异,看起来都像是用冰晶变化出来的,头发也各式各样,其中有一些比布兰多在后世见过的最新潮的那些发型还要怪异,不过妖精们本来就是跳脱的性子,她们追求个性,每一个妖精都希望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米娅丝吓了一大跳,赶紧死死地抱住自己的糖球,盯着半空中自己的同族姐妹们,一个个叫出她们的名字:“……芙塔,大拇指,你们怎么来了?” 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她生来就在这里长大,但事实上米娅丝在此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些自己的同胞,只不过妖精们生来便互相认识,哪怕她们在此之前根本从未见过面。 这的确是很没道理的事情,但在沃恩德却是事实。 “哼,”天空中上下飞舞的妖精盯着米娅丝,回答道:“这边发生了战斗,女王陛xià让我们来看看。”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却不住往米娅丝手上的蜂蜜糖球上瞟,实在让人很怀疑这些小妖精们的真实目的。 “这是我的。”米娅丝赶忙申明主权。 “各位妖精小姐们,”布兰多这才开口道:“刚才你们也听到了,我们需要一条光船,如果你们愿意帮我一把的话,我不介意用蜂蜜糖来和你们作交换的。” “我也会编织光船的,”米娅丝急忙跳了起来:“你不用找她们帮忙!” “你一个人编不了。”妖精们叽叽喳喳地说道:“编织光船要许多人,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参加。” “你能给我们每个人一份报酬么?”为首的那妖精问道。 “每个人一颗糖。”其他的妖精竟然齐声唱了起来。 “每个人两颗。”布兰多答道。 “每个人两颗!”妖精们欢乐地唱了起来。 “那是我的糖。”米娅丝伤心极了,不过她马上又精神奕奕地说道:“我也要参加编织光船。” “那我给你三颗,米娅丝小姐。”布兰多悄悄在心灵联系中告sù她,后者立刻笑得眯起了眼,看布兰多的目光不知道多亲切。 她这一刻觉得自己的领主大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类了。 看起来姐姐说的话也未必全对。 安德莎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交易。 元素的世界正动荡不安,岩石轰隆隆从白岬上落下,然后又被无形的魔力托起,升上天空,风暴止息之山的方向似乎正在发生一场剧变,这场剧变必将经由元素的位面影响整个世界。 说不定甚至会彻底改变这个世界原有的面貌―― 但得到了承诺的快乐的小妖精们对此熟视无睹,她们一边干活儿,一边甚至唱起了歌来: ‘妖精们的船, 漂亮又精致。 它仿若浮光 又似若星辰。 …… 妖精们的船, 轻灵又小巧。 它穿过云雾, 又驶过海峡。’ 元素世界可是妖精们的故乡,要是浅海因黄昏的降临而毁miè的话,那么她们很可能因此而失去家园。 然而小妖精们仿佛没心没肺的乐观精神,实在是让布兰多也不由得为之感叹。 他仰着头看着这些小家伙们在空中围成一个圈,元素星星点点在她们手中汇聚起来,形成一丝丝明亮的光线,然后彼此汇聚在一起,很快就形成了一条船的轮廓。一开始他还担心这些小家伙们作的船会不会是一条只适合她们使用的袖珍船,但很快就放下心来,那船虽然不大,也就是一条舢板大小,但至少也足够让他和玛洛查容身了。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关于之前的话题,忽然回过头对白雾说道:“为什么它们被称之为逆戟鲸,在物质界不是有同名的品种么?” 白雾楞了一下,才回道:“因为提尔摩斯人就是这么称呼它们的,到打猎的季节,它们甚至会去捕猎鲸鱼。” “它们能捕猎那些鲸鱼?”布兰多有些吃惊了,那这么说来那些提尔摩斯人得多强大才行? “那是它们的秘密,”白雾好像看出他心中的想法,解释道:“它们并不算强,只不过生来就有要素之境的实力而已。” “它们并不算强,只不过生来就有要素之境的实力而已……”布兰多喃喃自语,终于意识到自己所看到的其实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一角而已:“那提尔摩斯人的部落之中会有圣贤存zài么?” ……(……) 第十九幕 永冬港 “提尔摩斯人生命悠长没有尽头,但它们中的大多数难以健康地活过幼年期和成年期,就像其他元素生物一样,一种魔力侵蚀诱发的疾病在他们之中蔓延,给这个族群带来很大的困扰;而且提尔摩斯人会定期航行向元素壁障之外,去混沌之中行猎,成年和幼年的个体常常在长期的行猎之中夭折,少数拥有漫长寿命的个体会成为萨满或者智者,引导氏族与部落未来的方向。” 光船在迷雾之中航行,船上散发出的光芒破开雾气,照出前方十几米的范围,水面黑沉沉的,仿佛一面镜子。镜子中倒映出一条仿佛在高温下变得炽白的钢索,但那其实是一道散发着荧荧光辉的光束,它从船舷左侧穿过漫天大雾,它从大雾后方不知尽头的位置射出,又钻入前方翻腾的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那就是提尔摩斯人的光路,对于普通人来说它只是纯粹由光元素法则构成的航标灯,但是妖精们与提尔摩斯人却可以利用它来进行传送,前往许多个不同的世界。 白雾站在船头,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雾气和光辉,显得既氤氲不明又闪闪发光;妖精们的光船有点像是精灵们的小舟,它形状扁长,形如一叶树叶,梗部伸出长长的叶柄,上面挂着一展风灯,水晶灯罩中没有火光,只有浮动的光团,仿佛里面关着一群萤火虫。 她就站在这展灯的上方,爪子紧紧地抓住叶柄,站得稳稳的,一边说道:“……这些长者大多都拥有圣贤领域的力量,只是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这样的智者也十分稀少。往往大多数氏族之中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已。” “每个氏族只有一两个长者?”布兰多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可是生来就是要素阶的种族,就算是巨龙,也不只有一两个圣贤罢? 他忍不住有些失望,他询问这个问题自然是冲着圣贤领域与完善躯体去的,尤其是后者在游戏之中也是一个未解的谜题。玩家们是依靠战争石板达成白银之躯的,但那毕竟是一种取巧的手段。 然而虽然说有很多人都希望找到更完美的方法,但游戏之中关于完美躯体的记载实在是太少了,按照官方的说法——那毕竟是成神之路,又岂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玩家们一度寄希望于在沃恩德之外寻找希望,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在元素壁障之外有很多强横和奇异的种族——它们很多本身就拥有神祇一般的力量,不过能够真正抵达元素壁障之外的人又有多少?玩家们前往火元素位面,那也只是副本任务而已,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触摸到这个世界。他自然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 但没想到白雾的回答却令他大失所望:“圣贤之路岂是那么好走?对于元素生物来说更是如此,大部分元素生物因为缺乏血脉的力量,永远也不可能踏足神的领域,提尔摩斯人便是如此。” “不过提尔摩斯人的长者存zài的真正意义并不在于强大,而在于他们的智慧,长者是每一个氏族和部落的灯火,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圣贤就像是一本充满了智慧的大书。提尔摩斯人本身没有文字,通guò结绳和口口相传来传递知识。而有些时候长者的意外身亡就意味着传承的遗失,甚至是一个部落的存亡。所以你在面对它们时一定要保持必要的尊敬。” “他们没有文字?”布兰多还以为这么强大的种族应该是高度文明和发展的。却没想到对方古老得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边缘民族。 “提尔摩斯人很孤僻,等你见到它们就明白了,除了必要的交易之外,它们很少会与文明世界接触。而且对它们有用的东西很少,它们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提尔摩斯人将这些力量归结于圣灵的赐予。它们不需要魔法物品,也不需要机械造物,通常我们与他们能够交易的东西就只有纯粹的元素、古代符文和所有与法则相关的东西。” “那我们用什么和它们交易?”布兰多问道。 白雾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普通人的情况,至于你又有些不同,至于是怎样的不同。待会你就知道了。” 布兰多便不再言语。 小妖精们围坐在玛洛查背上,叽叽喳喳地与后者打着招呼,因为是神圣林地的守护者,水晶牡鹿在浅海也是神圣而高贵的生物,它们罕见而又引人亲近,更是妖精们天然的盟友。 一群小妖精与一头牡鹿就占去了这艘小船上大部分的重量,为了配平,布兰多不得不不与安德莎坐在一边,他一直握着炎之刃,剑尖贴着她下巴,谨防这位狡猾的女士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可安德莎的装束实在是有些过于超前,这位女士胸前只有一些藤蔓沿着她结实有力的小腹向上蔓延,形同深V开领的晚礼裙,宽厚的叶蔓只能挡住女性最为私密的部位,以至于被托起的饱满双峰的大部分都裸露在外,露出大片漂亮但并不健康的雪白肤色。 而她的后背乃至于玲珑的双肩以及与修长的颈项相连接的部位都一片光洁不着寸缕,脖子下面露出漂亮的锁骨,整个人仿佛赤裸地坐在布兰多身边,安德莎自己毫不在意,但这个尺度却令后者感到有些尴尬。 布兰多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尝试用炎之刃逼迫安德莎坐开一些,这个女人却好像察觉了什么,露出惊讶的神色,她若有所思舔了舔厚厚的紫色唇瓣,下意识地靠拢了布兰多一些。 这样一来她毫无赘肉的腰部细腻的肌肤几乎完全与布兰多的手臂贴在了一起,后者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明白这个狡猾的女人玩的小把戏,沉声说道:“即使在这里,爱若玛一样能够感受到我的命令。” 安德莎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一下子弹开来。她转过头盯着布兰多,漆黑的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布兰多盯着她雪白的尖牙答道:“你应该明白,我让你上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那是因为我能带你找到格温多琳!”安莎德恨恨地答道。 “那也是因为你明白只有跟着我才能找到她,才能与她联手,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的,但你最好不要耽搁我的时间。”布兰多冷冷地答道:“否则我会让你明白。” 安德莎咬牙切齿地听着他的话。可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面前这个年轻人好像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他的眼神犀利得好像一柄刀子,随时可以剖开她的心,猜到她的想法。 这种感觉叫她心中有些发寒,因为她又想起在信风之环被这个年轻人暗算的情形,那时候和现在何其相似。只是双方的实力客主易位,对她来说更为不利了而已。 她默默地闭上了嘴,她下定决心跟上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她想要问一下关于灰烬之环的事情,可白雾却不一定会回答。 光船划开迷雾,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海面上航行,但布兰多知道速度感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光路之上的距离可以极远、也可以极近。果然没多久。小妖精们便从玛洛查的背上飞了起来,发出一声欢呼。 他回过头去看。看到迷雾背后隐隐浮现出一个轮廓,当那轮廓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他才看清那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冰山。 到地方了—— 小妖精们一只只从玛洛查的背上飞起来,飞进前面的雾中,很快消失不见。但光船仍在缓缓向前,雾气之中逐渐浮现出一座栈桥。两根不知道是什么怪兽的巨牙插入水中,形成桥桩,上面铺着覆冰的木板,两盏吊灯从巨牙上垂下来,在雾气背后散发着荧荧灯光。 布兰多看到一个奇特的人形生物站在栈桥上。对方矮矮胖胖的有点像是矮人,但长得却像是个大号的保龄球瓶——宽宽的身体,较小的脑袋,它的皮肤光滑得有点像是海豹的皮肤,表面有一层厚厚的绒毛,而且脂肪层很厚,颈项之间可以看到明显的褶皱。 船靠近一些之后,他才注意到这生物没有五官,它的皮肤是棕蓝色的,脸上用特殊的粉状涂料画了一些奇特的白色花纹——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个同心圆,起先布兰多还以为那是对方的眼睛——一个独眼龙。 在看到这个生物的第一眼,布兰多就知道这就是提尔摩斯人,他在游戏之中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生物,但没有哪一种比元素生物的形态更加多样化的。 这个提尔摩斯人穿着一件长袍,这件长袍倒是与布兰多所熟悉的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上面的花纹比较简谱,有一些红色波浪状的折线。 对方还带着一顶兜帽,遮住它那个光秃秃的脑袋,它虽然没有眼睛,但布兰多却能感觉到对方正在打量自己。几只小妖精落在它的肩膀上,正是先前从船上离开的那几只妖精,不过布兰多注意到她们少了几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光船缓缓靠近栈桥,那站在栈桥上的提尔摩斯人将手一抬,光船竟从水面上飞起,水哗哗从船底下落下,好像瀑布一般。光船一直升到船舷与栈桥齐平才停下来,那个提尔摩斯人看着他和安德莎,开口说了一句话。 说是开口,但其实提尔摩斯人根本没有口,他只是发出一些声音,布兰多也不知道对方是从那里发声的,他怀疑那是一种心灵能力,因为对方的声音好像是直接传递到他脑海中的。 不过他却根本没听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只听到一些嘀哩咕噜的声音,仿佛一连串气泡从水底下冒起来时所发出的那种声音。 倒是白雾回过头对他翻译道:“它说欢迎你,它说你是远道而来的贵客。” 布兰多连忙回礼,白雾又将他的意思传达回去,那个提尔摩斯人好像显得很高兴,连忙侧过身子,示意他们先下船。 布兰多跳下船,接着是安德莎。然后布兰多看到提尔摩斯人向玛洛查行了一礼——生活在浅海的原住民无不对水晶牡鹿这种神圣的生物充满了敬意。 “提尔摩斯人都是这么热情好客么?”布兰多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白雾道。 “不,我说过,它们很孤僻,”白雾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水花甩得到处都是,“但我不告sù你了么,你是他们的贵客。” “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些提尔摩斯人。” “它们也没见过你,但你是旅法师,这就够了。”白雾答道。 等玛洛查也从船上走下来之后,那个矮矮胖胖的提尔摩斯人将胖胖的手一挥——布兰多这才注意到对方只有四根手指,但和人类一样灵活——光船顿时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了。 提尔摩斯人操纵光元素的能力仿佛与生俱来,但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它们其实是生活在水元素位面的原住民。 它回过头,又对布兰多说了一句话。 “它说请你跟它一起,可能有智者想要见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要沐浴更衣。”白雾立刻回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是个多元宇宙通用身体语言,倒不需要白雾再翻译。 两人一鹿外加一只狐狸沿着栈桥前进,矮矮胖胖的提尔摩斯人提着一盏风灯走在最前面,风灯的光在雾气中射出去很远。 布兰多又继续先前的问题:“提尔摩斯人和旅法师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提尔摩斯人和旅法师没什么关系,”白雾回答道:“不过你知道在偏远的乡下什么人最受欢迎么,是来往于各地的行商,在物资匮乏的地方,能够带来乡民们需要的东西的商人往往就是最受欢迎的人。” “你想说旅法师就是这样的人?”布兰多有些明白过来,旅法师们都可以自由穿梭各个世界与位面的大能,他们身上有着各式各样来自于各个世界的秘宝,这也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他心想自己虽然是旅法师,但充其量也就是个才起步的新手,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说提尔摩斯人对命运卡牌也很感兴趣?但那个东西对他来说也极为重要,就算真要换出去,也没几张舍得换的。 没想白雾听了他的话却不屑地摇了摇头:“提尔摩斯人要的可不是那些你们凡人认为珍贵的东西,它们和旅法师交易的机会很少,每一次都会倍加珍惜,何况近千年来它们可能都没有再遇到过真正的旅法师了。” “那它们要什么?”布兰多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以至于那提尔摩斯人都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友善地对他点了点头。 “它们要的是元素和法则的造物,你的地牌产生的光和水元素,还有你的世界之中由卡牌提供的资源,都是它们最需要的东西。” “这个也能交易?”布兰多瞪大了眼睛,在旅法师的传承与知识上,他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 “当然可以,”白雾不以为意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精神构筑的世界,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么?” 布兰多沉默了下来。 经过先前连番的战斗,他元素池之中的光水元素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而制zuò爱若玛的卡牌又几乎花去了他所有仅存的资源,根据白雾的说法,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提尔摩斯人的船票不要贵得太离谱了。 ……(……) 第二十幕 三至圣 氤氲的雾气带着热空气缓缓升上屋顶,舔舐光滑的冰面,提尔摩斯人的砌冰技术非凡,至少远超它们搭建帐篷的水平,每一块冰面都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用手从表面根本感觉不出凹凸不平。 布兰多浸在温泉中,看着这氤氲的雾气――就像白雾讲的一样,那个带路的提尔摩斯人先将他带到这里来沐浴更衣,然后再安排他与智者见面――毕竟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面见智者是一个神圣的仪式。 他本来以为这浮冰上哪有什么环境沐浴,恐怕多半要洗个刺激的冰水澡,对于生来就有要素阶力量的提尔摩斯人来说,洗冰水澡和洗温水澡似乎也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不过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在这座提尔摩斯人堆砌的冰屋之中竟然有这么一口温暖如春的温泉。 浮冰上自然没有地热,这口温泉多半是魔法生成,想来提尔摩斯人也用不着时时刻刻维持这么一口温泉,这口温泉甚至这个冰屋多半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想到这里,布兰多就忍不住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他知道提尔摩斯人为什么对自己尊敬,一时间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些提尔摩斯人在得知了自己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用来交易的资源之后,会不会因此而恼羞成怒。 冰屋的一角放着一口石盆,妖精们在石盆中点燃了冥想熏香,那熏香中带着一丝神秘的味道,从燃烬之中袅袅升起融入到水雾之中。 布兰多眼前的雾气仿佛化作了幻境,在他面前展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一幕幕在他面前重现着,恍若将他穿越之后的经历重新上演了一遍。 他看到了信风之环的那场战争,那场战斗中他遇上的敌人与之后的那些对手比起来远远算不上是最凶残的。但那一场战斗却是让他最为记忆深刻的一场战斗。 同时也是最为艰难的一场战斗,甚至后来的安培瑟尔之战,还有与帝国的交锋,与女王陛xià的交手,都远远及不上那时候的危急。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这条伤口就是在信风之环的那一战中留下的。 胸前和手臂上同样分布着一条条伤痕。这些都是多次战斗中留下的痕迹,虽然在沃恩德有很多办法可以彻底消除伤痕,但布兰多倒也没去费这份功夫。倒不是和一些变态的贵族那样把伤疤视作勋章,而是单纯地觉得没什么必要而已。 哗啦一声,他从水中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珠自然顺着结实匀称的肌肉线条滚下,瞬间蒸干。他张开双臂,自然披上了一件灰布长袍,这长袍的样式和提尔摩斯人身上的长袍倒是别无二致。 屋外的妖精们仿佛察觉到了屋内的变化。她们飞进冰屋中,好奇地看着布兰多,环绕着他飞了两三圈,才叽叽喳喳地落到他肩头上。她们手中捧着香料,小心翼翼地洒在布兰多身上,布兰多鼻子里立刻闻到一股奇异的异香,他精神微微一震,一个系统提示立刻在他的眼帘之中跳了出来: “获得经验17334点。” 这正是他总经验的百分之一。布兰多立刻明白过来这香料是什么东西,冥视之思。这种香料据说来自于浅海的某种元素鲸类身上,它的作用就是令人头脑清晰可以审视自身,按照玩家的说法就是直接增加经验。 不过布兰多只见过那种被制成熏香的冥视之思,一支可以生效一分钟,每秒钟获得当级经验的百分之一,像是这些小妖精这么奢侈使用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经验提示一共跳了三次,就足足让布兰多在圣堂骑士和霜土之卫上提升了整整一个等级。 “真是奢侈啊。”他忍不住心想。 “现在是要带我去见智者么?”他问道。 “智者要见你。”小妖精们齐声答道。 她们明明说的是同一句话,却偏偏众口不一,发出的声音来也是叽叽喳喳,令人感到颇为欢快。 布兰多披上一条锐海豹皮编织的披肩――这也是面见智者必要的礼节之一。他自然是不懂的,不过有白雾在,倒也不至于出错。他走出冰屋,白雾和玛洛查早已在外面等候,米娅丝将身子缩在水晶牡鹿的鬃毛内,她立刻浅海已久,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了。 布兰多抬起头看向远处,这个提尔摩斯人的港口叫做永冬港,虽然只是建立于浮冰之上,但规模却不小。这里倒并不像是白雾所说的那种临时落脚点,倒像是个永固的城市,至少布兰多就看到海堤、栈桥与街道等各种永固建筑。 一道道光索从巨大浮冰上空穿过,穿过云雾之间,远处是灰沉沉的天空与狂风怒号的海面――自从他们进入迷雾之海后,浅海就变了一副模样,不复之前的温驯平静,变得狂躁不安。 他看到港口中提尔摩斯人的船队,黑沉沉的一片,有点像是维京人的龙头战船,只是更大,更加壮观。他还看到一些提尔摩斯人,它们聚集在广场上,数量并不多,但远远近近也有二三十名。 这些元素生灵倒还算得上淡然,似乎丝毫不在意外人的来访,他除了偶尔能感受一两道‘目光’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没感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除了妖精们之外―― 在营地中随处可见妖精,她们的数量似乎比提尔摩斯人还多,布兰多也不知道这到底正常不正常,他也没去问白雾,只当妖精本身就喜欢和提尔摩斯人共居而已。 何况早先引他来这里的那群妖精们,不也是这里的住民么? 那些天性好奇的小妖精们藏在各处悄悄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她们好奇地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大多都是诸如:这就是人类么?她们怎么能到这里?听说人类还分为男人和女人?她是男是女?那个白色的小不点是什么东西?之类的话题。 白色的小不点白雾看到布兰多出来,一下跳到了他肩膀上,没好气地说道:“这些小东西真讨厌。” “这不怪她们。”布兰多不太在意地答道,妖精们总是好奇心十足。这是她们的天性,不过她们中的大多数其实都并没有恶意――虽然少数森林妖精十分喜欢恶作剧。 但他马上就住了口。 他看到了一只罕见的火妖精――在不远处有一个广场,这个广场当然不像是人类的广场一样往往要不是喷泉、要不就是雕像。提尔摩斯人的广场是它们的祭祀场所,在这里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捆着粗实的绳索,绳索上打满了一个个绳结。上面还用白色的染料绘制着不同的图案。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这些绳结都是神圣的,代表着一个氏族过去曾经经历过最重dà的事件,当然往往只有智者们才能仔细说出它们的来历――而那只小妖精就坐在广场的石柱顶端,虽然这根石柱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禁地,但胆敢这么坐在别人最神圣的场所之上的小家伙,无论怎么说还是值得引人注意的。 那个小家伙有着小麦色的肌肤,一头如同火焰般的短发,赤裸着上半身,穿着一条细碎的长裤。赤着脚。他的眼睛好像金子一般闪着光,一根皮带穿过他的肩头,连着他另一侧的腰际,悬挂着一把双手大剑的剑鞘。 当然这把剑对于布兰多来说大约也就只有一个巴掌的长度。 但一个用剑的火焰妖精无论如何也是罕见的。 不,应当说火焰妖精本身就是很罕见的。 火妖精是弗塞德斯的臣民,它们高傲聪明,好奇心很弱,对人类也十分警惕。算是妖精之中的异类。而且据说妖精们大多数女性,只有火焰妖精是男性。它们通常生活在焦热之流的火焰之中,很少会到外面的世界来,更不用说到浅海。 没有火元素不讨厌水的。 “这可真有意思。”布兰多看了那个小妖精一眼。 那个火妖精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但他只是偏着头看了这边一下,随即又转移了注意力。它们并不喜欢人类,而且也不像其他妖精那样对于外物充满了好奇心。 事实上弗塞德斯的臣民有些冷漠。一点也不像火元素所孕育的那样热情奔放。 “你也注意到那个妖精了?”白雾站在他肩头上问道。 布兰多正跟着自己面前那群引路的小妖精穿过营地,前往传说中智者所在的帐篷,他一边点了点头,问道:“怎么?” “你注意看他的剑鞘,是不是和炎之刃的剑鞘很像?你知道奥德菲斯可是火元素的圣剑。那剑鞘说明他拥有奥德菲斯的一部分法则,这个小家伙可能是弗塞德斯的嫡亲血脉,他是一位妖精王子。”白雾小声解释道。 “妖精王子?”布兰多愣了愣,他对妖精的了解仅限于她们的天性,其实很少有人对于这些元素生物的组织关系有深入了解,就像即使在过去的游戏之中也没几个玩家了解提尔摩斯人一样。 “妖精王子很常见?” “常见?”白雾有些无语地看着他:“罕见极了,妖精皇族很少会在外面出现,更不要说弗塞德斯的臣民,你待会可得注意一些,这个提尔摩斯人得营地可能有些非同寻常。” 布兰多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妖精们已经在他面前分开,排成两排,布兰多停下脚步,才看到前面是一顶巨大的帐篷。 不过这帐篷并不像是他一路上所见到的那些粗制滥造的棚舍,它倒更像是一座宫殿,由八根巨兽的牙齿支撑而成,高达二三十米,一排两两相对的光洁兽牙铺成的阶梯一直从帐篷的大门处延伸到他脚下。 布兰多抬起头来,在不远处见到了之前在栈桥上遇到的那位引路人――当然纯粹是根据对方脸上的纹身分辨出对方来的。 毕竟在他看来提尔摩斯人几乎都长得一个样,除了高矮稍有差异,以及勉强能看出成年与幼年的个体之外,大约就只有身上的纹身各自不同。 布兰多甚至分辨不出对方的性别差异,他一度怀疑提尔摩斯人是否真的具有性别这一属性,只不过白雾告sù他提尔摩斯人虽然是元素生物,但其还是具有性别差异的,它们甚至仍旧需要组成家庭才能繁衍下一代。 而旁人虽然无法从细节上来分辨提尔摩斯人的男女,但却有一个简单的办法,那就是女性提尔摩斯人不会在脸上涂抹纹身。 而且纹身也并非是其用来区别个体差异的标记,而是地位的象征;根据白雾的说法,给他们带路的那个提尔摩斯人脸上的同心圆纹身,说明它至少也是这个氏族的长老之一。 布兰多这才知道这些提尔摩斯人竟然派了一个长老来给自己引路。 他这才向对方行礼致敬――人类的礼节虽然并非在诸多世界与位面中通用,但神态与手势之中表露出的意思却是相同的。 那位长老也向他行礼,然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他说智者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了。”白雾答。 “直接进去?”布兰多看着虚掩的帐篷布帘问。 “当然,提尔摩斯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 “这还不多?” 这句话布兰多当然没有好意思当面说出来,他只伸手挑开布帘,然后整个人都就彻底楞住了。 并不宽敞的帐篷中从左到右站着三个人。 最左边的,是一个女人,身材高挑,面容清瘦,但却带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头上带着银冠,穿着带有精灵特有气质的丝纱长袍,手持节杖,但整个人却并非实体,而是一个由魔法投影的虚像。 这个女人布兰多却认识,正是他曾经在长青走道见过一面的树精灵女王,也就是小精灵的母后。 在她身边,是一个神情更加清冷的女士,她蓄着短发,穿着更加简朴的灰布袍,身上没有任何装饰物,甚至连系住长袍的腰带也只是一根亚麻长绳而已。她这装扮布兰多倒是熟悉,沃恩德各地的苦修士就是这么一个鬼样子。 但比起她的装束来,她本人布兰多更加熟悉。 她是艾尔兰塔,圣者之战千年之后大地之上的唯一一位人类贤者。 至于第三人,一只头带桂冠的小妖精,布兰多几乎就忽略不计了,毕竟比起前面两人,这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小妖精实在是吸引不了他的任何注意力。 可贤者和精灵女王还没说话,最先开口的反倒是那小妖精。 而且她说话的对象甚至还不是布兰多,她定定地看着布兰多身边的玛洛查,开口道:“玛洛查先生?” 布兰多呆了。 玛洛查也呆了,它愣愣地问道:“萝萝……?” ……(……) 第二十一幕 封印 “不,你不是萝萝。”玛洛查昂起头颅,如同蒙上了一层冰雾的眼睛盯着不远处漂浮在半空的妖精小姐。 后者慵懒得仿佛永远也睡不醒,眼神平静无波,内里仿佛蕴着一个深邃的湖泊,深蓝色,带着一点儿翠绿,与一般的妖精们灵动而充满强烈好奇心的目光截然不同,总给人以从容与淡然的感觉。 她听了玛洛查的话,十分优雅地向它微微一欠身:“我是塔塔.塔拉姆斯.大拇指,冰之妖精们的庇护者,萝萝是我的妹妹,玛洛查先生。” 她说话时,帐篷顶上正刮起北风,雪花从空隙之间片片落下,消失在地面上。 “你是萝萝的姐姐!”玛洛查惊讶道:“萝萝她……” “妖精们的生命短暂而又漫长,萝萝她的生命已经通guò另外一种方式在这个世界上延续下去,新生而寂灭,生命循环不息,这是浅海的属意。”塔塔注视着将鬃毛裹在自己身上、正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菲娅丝――对方脸蛋上那一对翠蓝色的眼珠子好像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就和她的妹妹在一千年前看她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后者总是那么天真活泼,对世界万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她微微颔首道:“但仍旧要感谢您对她的照顾,我能感到她对你的依恋,玛洛查先生。” 玛洛查低下头,用蹄子划拉着冰面,显得有些激动。 布兰多花了点功夫才从米娅丝与马洛查处搞清楚之间的前因后果,忍不住一下子回想起那片黑暗之中的神圣林地,那里寂静如冬,冰雪的枝条在无声中蔓延,没有任何生机。但却有一头高贵的生命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着它。 只因为那里埋藏着它关于一只名叫萝萝的小妖精的记忆。 它在雪下,悄然无声,虽然时光荏苒而过,但关于过去的记忆却往往愈发清晰。 风中似乎有低低的声音在轻唱着,小妖精们在低声唱歌: “不必为逝者而感到伤心与难过,因为生命总循环不息。” “不用为逝者而哭泣与悲伤。因为腐朽的土壤之上总会生出新芽。” “万物的终末之后,又是世界的新生。” “旅人啊,请继续前行,风中的絮语伴随着你我……” 布兰多默然不语地看向妖精小姐,他相信这位看起来十分独特的妖精小姐引他们来这里绝非是为了确认自己妹妹的消息――世界之环的精灵女王与贤者艾尔兰塔的投影出现在这里更是说明了很多问题。 这像是一个预料之外的会面,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个会面的主角。 而且妖精的生命短暂(当然塔尼娅这样拥有要素位阶的光妖精除外),但从这位妖精小姐的描述来看她应当活了上千年,就算是作为寿命最为悠长的光妖精,这也太离谱了。更不用说她还不是。 这让布兰多不由得想到了艾尔兰塔,作为一个凡人,这位贤者大人显然是活得太长了。 那怕她是一位圣贤。 布兰多侧过头看了肩上的白雾一眼,见后者显然也轻轻皱着眉头。 他再看向妖精小姐,塔塔的神情仍然淡然如初,仿佛他不开口,她就不会主动开口。布兰多只得轻声问道:“提利亚丝小姐,是您想召见在下?您就是永冬港的智者?” 塔塔轻轻开口。声音空灵而平静,仿佛可以抚平人心灵之中的焦躁与不安:“我是奎林斯缇的庇护者。千年之前因为与奥丁阁下的约定来到这里,曼林大师离开之后,我就是此地唯一的智者。” “奎林斯缇在浅海南方,那里是妖精之乡,布兰多先生。”说完她又补充道。 “您认识我?” 布兰多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果然她看了看一旁的精灵女王,并没有答话。与一般的妖精十分不同,她似乎并不喜欢说话,安静得叫人感到好奇。 布兰多又皱着眉头问道:“您与黑暗之龙有什么约定?提尔摩斯人的智者也可以是非提尔摩斯人么?” 在他肩头上的白雾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她小声答道:“重要的是传承,不过很少有妖精会成为智者……”她的话不言而喻。妖精们欢脱的性子显然没有任何人会认为她们很可靠。 就算是他在布加人中遇到的塔尼娅女士,也充满了各式各样恶作剧的点子。 但眼前这位妖精小姐显然格外与众不同,她仅仅是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感觉。仿佛那是一本厚厚的大书,静静地展开书页任人,从容与镇定的目光中透出的是知识与睿智的气息。 “提利亚丝小姐是水晶的眷者,她的记忆中包括了世界图书馆三分之一的知识,事实上她不仅仅是永冬港的智者,在整个提尔摩斯人的世界中,她也是无所不知的智者。”精灵女王的投影微笑着对布兰多解释了一句。 布兰多赶忙对她点头示意,却看到一个小不点从这位女王陛xià身后冒出个头来,她一手抓着自己母亲大人的裙子,一手按着下眼皮,对布兰多扮了个鬼脸。 “虚伪的家伙,你出卖我!”熊孩子小公主忿忿然地大声说道。 “艾米丽!”精灵女王的威仪顿时无法保持,她怒斥着未来的圣白公主――现在的熊孩子的小名,怒气冲冲地将她赶到了后面去:“你给我回房间去,卫兵,带走公主殿下!” 布兰多头上顿时渗出几滴冷汗。 不过真正影响他心绪的并非是这个熊孩子小精灵,而是精灵女王的先前那番话。 他忍不不住多看了那位安静的妖精小姐两眼,世界图书馆就是巴贝尔要塞的知识宝库,它在通天塔四分五裂坠毁之后其中的知识与传承就完全遗失在大地之上,数千年来或许有人偶尔找到过其中的只字片语,所获得的知识就可以旷古烁今。甚至在大地之上建立起一个崭新的文明。 图门也不过只从一块战争石板的残片之中得到了关于元素法阵的传承,便由此建立了近现代魔法的体系,他可以说是所有元素使与巫师的导师,但他所掌握的知识,在巴贝尔塔还存于现世的时代根本不值一提。 而现在却有人告sù他,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掌握着知识宝库之中三分之一的知识。 而掌握这知识宝库钥匙的人。还是一位在他的印象之中,属于脑子不太好用的妖精族群中的个体――一位冰之妖精。 他再看这位妖精小姐时,完全是以一种在看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图书馆的眼光,这座图书馆大约比白银的布加人的白塔更加雄伟的图书馆,它囊括了如今大地之上的一qiē知识与传承。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认出你来了。”白雾这个时候忽然从布兰多的肩上跳了下来,她落到地上,抬起头看着其他几个人。 白雾盯着塔塔.提利亚丝.大拇指小姐,喃喃自语道:“你是至圣者。” 妖精小姐静静地点了点头:“我正是七位至圣者之一,摩莎克希丝.白雾女士。女巫的先古诸圣之一。” “那些我记不太清楚了,”白雾答道:“让我想想,你是艾尔兰塔,你是谁?” “在那个时代,我叫做拉亚。”精灵女王回答道。 “是你,你是先代大德鲁伊的女儿,”白雾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她:“我认出你来了。” 精灵女王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立誓见证一qiē。”她说道。 “我亦为他见证这一qiē。”妖精小姐也用空灵平静的语调接口道。 “我则为沃恩德见证这一qiē。”最后是艾尔兰塔,这位贤者大人的声音浑厚而低沉。十分中性,但却并不让人感到突兀。 白雾看着她们:“三位至圣。七至圣重新现世,只差布加人,巨龙,银精灵还有那个人,所以你们是来找我的?” 艾尔兰塔点了点头。 布兰多微微蹙着眉头,他看着白雾。这才明白原来这场会面的主角其实是后者,不过艾尔兰塔认识白雾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她们本来就是一个时代的人。 只是四人之间的对话却让他听得有些如坠云雾。 他也曾经听说过关于至圣者这个名号,那是在游戏中某段背景之中―― 传说贤者艾尔兰塔因信守一个与吉尔特、法恩赞的约定,而长久地行走于大地之上。守护着圣者之战中凡人们定下的盟约――神圣之誓。 她即是至圣者,所以才能永生不死。 但关于至圣者究竟是什么,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但大都不了了之。布兰多曾经一度以为那是一种特殊的完美躯体的状态,直到有些人从法兰的废墟之下发掘出一些残存的战争石板。 石板上的碑文中提到过关于至圣者残缺不全的片段,上面曾描述过这么一段话:凡世之钥,时钟之锁。 玩家们根据碑文与一些文献推测那背后应该隐喻的是‘发条’一类的东西,因为在苍之诗上也有类似的片段。 但在他穿越之前,调查也就仅此而已。 不过布兰多也没有开口提问,只是默默地旁听者,他知道眼下还不是插话的时候,贤者、妖精小姐与精灵女王的对话对象显然并不是他。 白雾默默地看了其他几人一眼。“你们知道了?” “龙后格温多琳进入元素世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了,提利亚丝小姐也从她的知识当中找出了蛛丝马迹。”精灵女王答道。 “牧树人骗过了我们所有人,这是至圣者的失职,所以我们才会前来求助于您。”艾尔兰塔也开口道。 布兰多不禁高看了白雾一眼,没想到堂堂贤者竟然会求助于她。 白雾却环视在场众人一眼,答道:“这不怪你们,毕竟只有少数人知道那个女婴的真实身份,不过灰烬之环为此谋划了数千年,或许他们能成功也不一定……” “她不可能成功,”妖精小姐平静地答道:“格温多琳虽然骗过了所有人,但她骗不过黄昏之龙,奥丁早已看到了这一qiē。” “既然如此,他还和你们约定千年?”白雾紧盯着她们问道。 艾尔兰塔沉默了半晌。 才缓缓开口道:“因为他一直在等那个人,那个苍之诗的预言之中命定之人,但那个人还是失败了……” 妖精小姐等这位贤者大人说完,才开口继续答道:“黄昏之龙在那个女婴身体之中的意志是一个阴谋,灰烬之环没有从先贤的文献中找到相关的只字片语,他们可能被欺骗了。奥丁先生早已怀疑先古的众议会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处死那个女婴,可惜他没有来得及重开真理议会……” 白雾定定地看着她,也看着艾尔兰塔。 “如果当初不是你们的话,也不会如此……” “圣者之战是奥丁先生一手挑起的,炎之刃、风后圣纹,四系圣物,都是他交给我们的,”艾尔兰塔轻声答道:“在圣者之谷那个先知,就是图门老师,不是么?” “……” “因为他是个笨蛋。” “奥丁先生并不愚昧,因为他知道众神的力量已经衰微,如果不能降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层次,黄昏就会降临。” 白雾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一般跳起来,她有些不安地盯着艾尔兰塔:“你们知道了?” “我有一千年的时光用来回忆,总会记起那些令人伤感的记忆。”艾尔兰塔缓缓地回答道。 “奥丁先生为我们站了最后一千年岗,众神如今早已离去,凡人们终将要靠自己来拯救自己了。”她看着白雾,像是看着过去的某一段时光。 那时光中有许多的谜题,但都已一一解开。 “你们要阻止格温多琳?阻止黄昏降临?”白雾问道:“你们知道奥丁为此付出了什么么?” 精灵女王默然不语。 艾尔兰塔却点了点头:“凡人还没准备好迎接最后一战,我们绝不能让黄昏之龙提前降临,这是奥丁先生的遗志。”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白雾问道:“你们死后,关于过去的一qiē可能彻底遗失,凡人们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回到那个时代了。” “但有时候,有的人没有选择。” “就像他一样?” “就像奥丁先生一样。”艾尔兰塔答道。 “好吧,”白雾点了点头:“我承认这个世界有时候或许的确是需要一些笨蛋的,不过现在我的能力有限,你们必须自己拿出计划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和贤者大人们不能进入元素位面,我们一旦进入元素位面龙后格温多琳就会立刻察觉,”精灵女王答道:“我们需要有人带着钥石进入地元素世界。” “谁,这位妖精小姐么?”白雾摇了摇头:“她不行,她通不过风暴止息之山,你们最好是找个提尔摩斯人和我一起。” “提尔摩斯人是不会进入风暴止息之山的,”妖精小姐答道:“其实我们已经找好人选了。” “谁?”白雾问道。 艾尔兰塔、妖精小姐与精灵女王同时转过头。 布兰多正皱着眉头思索这些话当中所包含的意思,但忽然之间他就感到三位女士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咦?” ……(……) 请假~ 写大纲中,休息一天~(……) 第二十二幕 合作 “各位说的可是在下?”布兰多微微一愣。 精灵女王微微颔首,回答道:“布兰多先生,你来这里的意图是为了阻止龙后格温多琳并救出罗曼小姐,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只要你将钥石带到地元素世界,让我们有机会传送到龙后格温多琳身边,我们就有机会中止她的仪式,阻止黄昏之龙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布兰多心中一动,但并没有第一时间表xiàn在脸上,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女王陛xià,黄昏之龙的降临真的能够阻止么?” 精灵女王看向塔塔.提利亚丝.大拇指小姐,仿佛从未睡醒过的妖精小姐想了一下,答道:“理论上可行。格温多琳可能会选择打开Μ?δουσα、Ζε??、Πανδ?ρα三个节点,使魔力呈波状坍塌。如果我们可以找准第三层面共振的频率规律,截断第七到第十四个环点,只要能够占据通道4.4单位时间,就有机会介入到仪式之中去,前提是要非常靠近……” “……”布兰多如闻天书,连脑袋都仿佛大了一圈,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当初选择了战士这个行当,而不是投入到巫师这个职业中去。 精灵女王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塔塔小姐,请简明扼要。”她提醒道。 “喔,”妖精小姐喔了一声,用手点了点额头,仿佛这个问题叫她感到有些困扰。但她想了一下,总算找出了一个应该连‘脑子不太好使’的‘普通人’也应该听得懂的说法。 “简单来说就是有可能,但并不一定――大约只有不超过三成的机会,如果说我们可以更深入到Μ?δουσα层去解析魔力流动的具体方向的话,说不定能够分析出她用的到底是哪一条法则,说不定可以让成功的机会提高半成。但是这需要更多的时间。你知道Μ?δουσα层么,Μ?δουσα层是Tiamat法则的最底层,它由一层被格式化过的魔力组成,它是……” “停。”布兰多举起左手来,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阻止了妖精小姐的科普工作。免得再说下去他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小学生:“我大概听明白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应当怎么做?” 精灵女王接口道:“艾尔兰塔大人会制zuò一枚钥石,布兰多先生你带上这枚钥石穿过风暴止息之山,进入地元素世界找到龙后格温多琳并尽可能地接近她,等我们掌握坐标之后,会立刻传送过来。” “然后呢,我们联手阻止仪式么?”布兰多问道,钥石这个东西他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都接触过。它一分为二,本身其实是一个空间锚点,能双向传输空间坐标,科尔科瓦王室的舰队就用它来定位传送,不过舰队传送需要一个空间放大法阵,对于艾尔兰塔几人来说却简单得多。 精灵女王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仪式一旦开始,就算杀了龙后格温多琳也无济于事。反而会令事情变得更糟,我们必须先介入并中断仪式。这只能仰仗于提利亚丝小姐的计算。” “你们打算侵入Μ?δουσα层,从魔力流动的方向上来介入龙后格温多琳的仪式?”布兰多听到计算二字忽然想起来什么,事实上他并非对神秘知识完全一无所知,虽然更高深一些的知识和对于魔法网络的认几乎等于零,但一些基础的东西他还是了解的。 Tiamat法则分为七层,其中Μ?δουσα、Ζε??和Πανδ?ρα是它的下三层。Μ?δουσα层过滤黑暗魔力,将它转化为有序的力量,Ζε??和Πανδ?ρα是分配层,前者分类魔力,后者决定魔力最终流向后四层的那一层。 但Πανδ?ρα层分配魔力时。魔力流动的方向事实上从Μ?δουσα层就已经显露出征兆,然而除了少数精研魔网的学者之外,绝大多数巫师对于魔法的网络的掌控都深入不了这一层。巫师们施展法术时无非决定所采用的法则与调动魔力多少,而Tiamat法则的后三层才是法则层,第四层?θ?νη是计算层,大部分法力精深的巫师一般只深入到这一层,少数能到Πανδ?ρα层,因为底层法则有一定的自主性,所以也不必要巫师去浪费宝贵的精神力。 他忍不住看了妖精小姐一眼,如果后者有这个能力的话,她在魔法上的造诣堪称天才中的天才,历史上能够触及到Tiamat法则第一层的人无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比如银色联盟的那几位巫师领袖。 但他看妖精小姐的同时,塔塔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系统地学过神秘学?”世界基石的构成,对于法则巫师的学徒来说也是不必要的知识,通常他们要到接触到要素领域之后才能深入地了解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不过对于玩家来说,则没有这个困扰,现代科技有的是办法直观地为他们描述任何模型。 布兰多点了点头,找了个理由道:“我还是个元素使。” “很不错。”妖精小姐赞许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夸赞布兰多基础扎实,还是赞许他在这个年纪已经在这么多领域上造诣非凡――她早已从精灵女王处得知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圣。 不过事实上大部分元素使都是不学习神秘学的,在沃恩德对于Tiamat法则一无所知的元素使比比皆是,通常来说他们只要拥有足够的元素亲和力就够了。 但据说对于某些古板的巫师,甚至是接受了古代传承的巫师来说,认为所有施法者都应当系统地掌握神秘知识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据说在光辉重返的年代之前,巫师们要花上几十年来学习纯理论知识,然后才会踏上魔法的道路。 那个时候的巫师、元素使、弦魔术师乃至于女巫,首先是一个学者,然后才属于后者。 显然妖精小姐就是受这样的思想熏陶下长大的魔法师。 “假如是那样的话,”布兰多答道:“我可能能帮上忙,我有一些以太龙,它们生活的环境就是魔力之海的最上层,它们本身的能量属性足以使它们可以轻yì进入美杜莎层,塔塔小姐你应该知道以太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异化的魔力。” “你能召唤以太龙?”精灵女王有些惊喜地说道:“那样的话把握就更大了,布兰多先生,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我们的目标是共同的,女王陛xià。”布兰多谦虚道。 “一成。”妖精小姐开口道。 “什么意思?” “如果能够借助以太龙,还能提高一成机会。”塔塔言简意赅地答道。 “那样就是四成半了,已经很高了。”布兰多思索了一下,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但在阻止仪式之后呢?” 他心中明白中止仪式只是中断黄昏降临的过程,但黄昏之龙的意志始终在罗曼灵魂中留下印记,就算这一次不爆发,早晚也会再次降临。 这个时候贤者大人终于开口了。“这要视中止仪式之后,能否重新封印黄昏之龙而定。” “如何封印黄昏之龙,罗曼她会如何,你们呢?”布兰多想起之前她们与白雾的那番对话,隐隐感到有些问题,开口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精灵女王只是微微一笑,但并不作答。艾尔兰塔摇了摇头:“受圣奥索尔眷顾的小家伙,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如果我们失败,你可以拿着这个去找那个人。” 妖精小姐双手捧着一枚闪闪发光的蓝宝石,她飞到布兰多跟前,仰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宝石放到后者手上。 布兰多看着手心中宝石,发现数十个几何抛光面的中心海蓝色的晶体之中有一个极为漂亮的印记。 那印记像是一棵苍天大树,又仿佛是某种繁复的法阵,单薄得恍若纸片,被嵌在水晶中心。 “这是什么,”他拿起那枚宝石,向艾尔兰塔问道:“那个人是谁,贤者大人?” “如果我们失败,它自然会告sù你一qiē。”艾尔兰塔答道。 这一次布兰多似乎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忍不住皱着眉头道:“如果失败,贤者大人,你们会如何?” “如果失败,”这个时候白雾重新跳上布兰多的肩头,她轻声说道:“没有人能幸免,布兰多。” 布兰多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他的目光一一落在妖精小姐――以及大地贤者、精灵女王的投影上,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那么请把钥石交给我,只是我需要有人带我前往风暴止息之山,贤者大人。” “这没有问题。”塔塔答道:“凯卜长老会安排好船队,不过若是你需要一个向导前往风暴止息之山,其实这里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 (PS:整理思路结束,第一更奉上,下一更看在今天中午还是下午。话说同学们啊,上个月在下的更新还算给力吧,求求月票啊!求给力!这个月在下也会一样给力,能不能争取下全勤! 另外推荐下风月这个逗货的新书《寂静王冠》,不过他的书水准还是很高的,各位应该挺了解,我就不赘述了。)(……) 第二十三幕 船团交易会 I “更好的人选?”布兰多有些疑惑。“可据我所知,提尔摩斯人不应当是这片海域中最了解白岬的原住民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白雾。 “理论上来说是的,或者说在这片海域中的确可以这么说。”妖精小姐用平淡无奇的声音回答道,“但具体到某一个个体,却并不一定,比方说我本人就比提尔摩斯人更加了解这个世界。” 布兰多忍不住挑了一下眉,这位妖精小姐据说掌握着三分之一个世界图书馆的知识,要说起对于浅海的理解,别说提尔摩斯人,就算是布加人的大图书馆守护者――白银学者恐怕也没她更详细。 “塔塔小姐,你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你?……可龙后不会察觉你?” 妖精小姐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举例而已,那个人是永冬港的客人,很快你就会见到他。他对元素屏障的了解并不比我逊色多少,所以你不必担心他的能力。” “那么,”布兰多问道:“这位先生在什么地方?” 塔塔伸手向前一弹,一道透明的波纹穿过布兰多,扩散向帐篷之外。然后她的目光才重新转回布兰多身上,开口道:“他就在永冬港,你不必这么着急立刻离开,时间在这里的流逝速度不过只有外界的几十分之一,我建yì你留下来修整一下,毕竟前往地元素世界的旅程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安全。而且我这里有一些东西要送给你,不过在那之前我建yì你参加一场船团之间的交易会,至于那位先生,我也会在那里安排你们见面。” “船团之间的交易会?”布兰多问道:“是提尔摩斯人的交易会么?” 塔塔点了点头:“提尔摩斯人居无定所,常年在海上漂流,他们之间彼此相遇的时候是非常宝贵的互相交换经验、海图和一些必须品的机会。所以这样的交易经常在光路上发生,其次就是当提尔摩斯人遇上旅法师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通知附近的船团汇合,举行一场更大的交易会。” “旅法师?”布兰多仔细地问道。 事实上自从听过白雾的描述之后,他就一直对此颇感兴趣,先不说交易会上曾经出现过青春之泉。他自己也迫切地想要一些装备来提升实力。此次前往地元素位面想必会和龙后交上手,他自身的力量虽然已经堪比极境,但在圣贤领域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夺取战争石板时与白一战中一身普通装备早就坏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哪怕是最低级的魔法装备也好,他也迫切需要先弄一身出来。 “就和人类的海员出海之前需要准备食物和淡水一样,提尔摩斯人沿着光路航行时需要准备各种各样的纯粹元素,这些元素不是元素使门所掌握的那种狂暴的元素力量,而是被秩序化的基础元素,基本上只有旅法师才能提供。”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明白相比所谓的基础元素就是由他的地牌所产生的元素,那种元素的确是与元素使门的元素之力有很大的不同。 正因为他自己就是元素使,所以才更清楚这一点。 妖精小姐指尖扩散出的波纹传出帐篷之外后,帐篷的布帘被一只短短胖胖的手掀开来吗,原先那个为布兰多领过路的提尔摩斯人长老圆滚滚的身体从帐篷外钻了进来。它先向在场的各位深深地鞠了一躬,甚至连布兰多也不例外,可见正如白雾所言――在提尔摩斯人看来旅法师的地位丝毫不比氏族中的智者、甚至是贤者地位更低。 然后这位长老才直起矮矮胖胖的身体,看向妖精小姐。 “凯卜长老。你带布兰多先生去圣堂用餐,”塔塔对他说道:“另外安排好船队。我们要在第七月升级起来之前出发,至少要在那之前穿过迷雾海域。” 被称之为凯卜长老的提尔摩斯长老点了点头,但短短胖胖的手丝毫没有离开胸前,只侧过身体,又向布兰多弯了弯腰,作了一个很人性化的‘请’的动作。即使布兰多不了解提尔摩斯人。但也明白这个明显属于人类的礼节显然并不是它们所应有的,对方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表达对他的尊敬而已。 他连忙低声道了一声谢。 不过临走之前,布兰多又对贤者大人与精灵女王行了一礼,这一礼无关乎身份。单纯只是为了表达内心中的敬意而已。他显然已经明白,为了封印黄昏,她们将要付出什么。 “布兰多先生,我先预祝你成功,”精灵女王微笑道:“你一定会救出罗曼小姐。” 艾尔兰塔也微微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的身影便渐渐淡化,直至消失。 妖精小姐对这一幕视若未见,她只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凯卜长老带后者离开。 …… 船舱的木质甲板狭窄而幽暗,缓缓向着一面倾斜颠簸,海水拍打着船舷,仿佛不把这些受虫蛀的木板不拍碎誓不罢休。整艘船都发出一种令人担惊受怕的吱吱嘎嘎的响动,似乎随时有可能散架。布兰多透过舷窗看外面惊涛骇浪的海面,白色的波涛竞相追逐,形成排山倒海般的巨浪,暴风雨之中,几条龙头战舰若隐若现,有时候它们彻底没入海浪之下,几乎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桅杆留在海面上。 这样的风暴远胜于他在娜迦之海上见过的那些‘小风小浪’,甚至连一旁白雾的神色也显得有些凝重,这场风暴比这位女士上次穿过迷雾之海时见过的还要恶劣得多,反常的天候仿佛正预示着什么。 只有菲娅丝小姐还能继续没心没肺――一如她们这个族群所共有的特点,小妖精坐在书桌上,正专心致志地舔自己的手指头,她从右手小指舔起,粉红的小舌头灵巧地不放过任何一个沾了糖水的角落,一直舔到大拇指为止―― 布兰多一边听着小妖精舔自己的手指头舔得啧啧有声,轻轻放下手中的刀叉――木盘里盛着的鲔鱼肉被切割得整整齐齐,盛放在冰上,鲜红而纹理清晰的鱼肉上浇上了提尔摩斯人特有的海豹脂肪与鱼卵作成的发酵物。 这道菜叫做‘库斯缇卡’,是提尔摩斯人在最盛大的节日中最重要的一道大菜。水元素鲔鱼罕见更难以捕捉,是浅海乃至于整个沃恩德第一等难得的食材;元素鲔鱼肉的肉质肥满而韧性十足,又带着一丝冰冷的清爽,令人回味无穷,至于提尔摩斯人的发酵物酱汁,其味道则见仁见智。 窗外传来阵阵号角的声音,布兰多转过头,视角的余光扫到海面上提尔摩斯人的龙头战舰上发出一道道光柱,这些光柱乘风破浪,穿透汹涌的波涛与漆黑的海面,射向前方的雨雾之中。 “发生什么了?”他忍不住问道。 提尔摩斯人的动作很快,只用了几个钟头便组织起了一个大船团,不过这个船团并非是直接前往白岬的末端,而是先向北航行――永冬港已经通知了附近的提尔摩斯人船团前来参加交易会,这场船团交易会的位置据说定在骸骨海域――就在永冬港北方某片终年为暴风雨所笼罩的海域中。 布兰多不知道为什么提尔摩斯人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进行船团交易,在他想来这样的交易会显然要选择一个平风浪静至少天候条件更好一些的区域,不过这些原住民的行为他很少猜透过――就像现在一样。 白雾用爪子捞起一条浅海鲐,仰起头放到嘴里,一阵阵浓郁的水元素波动从她的毛皮下散发而出。她舒服得眯起眼睛,然后才回答道:“要到地方了,它们是在通知附近的船队。” “来自其他氏族的船队?” 白雾点了点头。 “它们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种地方交易?”布兰多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场面,远在天际乌云几乎直垂入海面,闪电细细密密地与波涛相接,将海水映得一片通明。 这种场面看起来十分壮观,但身临其境的人一般不会这么觉得,他们只会感到大难临头,仿若末日降临一般。 布兰多虽然稍好一些,但也一样不太习惯,就像是陆地民族无论多么骁勇无畏,都永远无法适应大海的多变。 站在门外的安德莎进门了好几次,连布兰多都看出这位牧树人牧首的局促不安,她身体中有芬利多斯的神血,植物化之后对于‘大地’更加眷念,更加不适应这犹如无根之萍一般的生活。 就像此刻,她再一次推开门走了进来。布兰多所乘坐的这条船并非是提尔摩斯人的龙头战舰――事实上这艘名为‘奥贝武夫’号的大船是这个船团的旗舰,它的造型有些奇特,不像是布兰多所见过的任何一类风帆或者浆船,倒像是一个海上平台――只是它是木质的,而且用魔法加固过。正是因为如此,这艘船上的房间至少说得上宽敞,布兰多所带的这个房间虽然比不上他在瓦尔哈拉的办公室漂亮,但比外面黑漆漆的走廊至少好得多了。 安德莎女士的外表虽然早已异于常人,但审美观却还没有多少变化,她也是追求舒适和安逸的生活的。 那怕与布兰多待在一个房间令她感到稍微有些不快也是一样。 ……(……) 单章求月票! 今天的第二更奉上,新的一个月了,求月票啊,同学们!(……) 第二十四幕 船团交易会 II “那是提尔摩斯人的传统,它们信奉自然与灵,风暴与闪电这样强大的自然力量是它们最为崇拜的。它们一般只会在风暴中交易,但也不是一味的自找麻烦,骸骨海域其实是风暴之眼,那里是一片很安静的海域,等到了那里你就明白了。” 白雾抬头看了安德莎一眼,一边轻声回答道。 “再则风暴能够屏蔽迷雾之海上的海盗,洛戈巡人,还有图洛温鲸象人,他们是浅海之上的大麻烦。” “浅海上还有海盗?”布兰多愣了。 “当然有,他们是黄昏的雇佣兵,或多或少与混沌有某种联系,有些甚至本身就是半黄昏种。” 安德莎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有些不太情愿地对布兰多说道:“他们让我叫你出去,托尼格尔的伯爵大人。” “他们?” “那些该死的圆滚滚的家伙。”安德莎答道。 “船团到了。”白雾接口道:“正如我之前说的,提尔摩斯人会联合起来穿过最后一段暴风雨,在那之前我们最好到甲板上去,我上一次见这样的情形已经是近千年前了。” 这个时候海面上再一次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布兰多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站了起来。这时一道巨浪正从前方打来,奥贝武夫号一下被抛到波峰的最高点,使得整个船舱都倾斜向一边。 小妖精菲娅丝措不及防一头滚向桌子的一角,布兰多赶忙伸手接住她,不过桌上的木盘随即飞了起来,一片金枪鱼肉准确地命中她的小脸,啪一声贴在小妖精脸上遮得严严实实。 “呜呜……救命!” 布兰多有些好笑地揭开她脸上的鱼肉,看后者脸色苍白。大口喘息的样子。 “好好吧?”他问道。 “不怎么好,确切的说是很差,我记得以前浅海不是这样的。” “你以前来过浅海?” “没来过,但都在我记忆中,都一样,你知道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船舱中除了小妖精之外。其他三人——布兰多、安德莎还有白雾都如履平地,仿佛丝毫不受失衡的地面影响——事实上提尔摩斯人能够在惊涛骇浪中航行,多半也是得益于它们生来就强悍无比的实力与身体素zhì。 布兰多拎起小妖精,然后向门外走去,刚刚出门,就看到了那位矮矮胖胖的凯卜长老,后者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行礼,“请随我来,旅法师大人。” 他温和的声音随即浮现在三人的脑海中。 布兰多点头跟上。白雾则紧跟在他左右,安德莎犹豫了片刻,才蠕动着下半身追了上去。走廊中一片漆黑,不知道从那里渗进来的海水像是一条溪流一般漫流在地板上,头顶上也淅淅沥沥地滴着冰冷的水珠,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在一条风帆船的下层甲板,倒像是在漏水的潜水艇中。 几人趟着水前进,白雾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的水流。小心翼翼地站得靠近了布兰多一些,她举起爪子。水珠不住地从浸湿了皮毛上滴落下来,然后听到了一旁布兰多的问题: “什么是至圣者,白雾女士?” “他们是永生不死之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当初奥丁与七个人约定,约定的内容除了他与那一代的巫后之外,他人无从知晓。那之后就有七位至圣者行于大地之上,而世人所熟知的其实也只有艾尔兰塔一人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怀疑至圣者的存zài可能与奥丁的那个计划有关。” “黑暗之龙的计划?”布兰多小声问道。 “我依稀还记得一些当年发生的事情,艾尔兰塔她们没有猜错。四圣物的确是奥丁安排的,这和他与水晶和炽烈的约定有关,在那个时代神民们分道扬镳,大地军团、真理会与灰烬之环早已不复先前真理议会还存zài时那么和睦,大家各行其道,敏尔人也有自己的计划。” “但神祇们对此亦不闻不问,他们就是从那个时代开始远离凡务的,水晶和炽烈似乎另有打算,但它们的计划也是来自于战争之龙,神祇们用魔法网络联系了奥丁,与他签订下那个约定,而四圣物尤其是炎之刃奥德菲斯的降下只不过是其中一环罢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参与到这场博弈之中,争分夺秒地想要证明自己才是正确的,奥丁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比如那个女婴的存zài,到了帝国的末期的时候,我时常感到他很迷茫,他常常一个人思考一些问题。但这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或许只有巫后才知道,然而她却从来不会告sù其他人,那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白雾抖动了一下皮毛,飞溅出一片水花,她皱着眉头继续说道:“然后帝国烽烟四起,他许意图门传授的几个人类学生揭起反旗,在各处反对帝国的统治。然后就是漫无止境的战与乱,起先艾尔兰塔他们势单力薄,有几次都差点被帝国的大军所围困,但每一次都化险为夷,直到布加人和银精灵参战,局势才为之逆转——当然在那之前其实炎之王吉尔特的起义军就已成气候,但布加人的反戈一击给了帝国沉重的打击,从那时候开始帝国便开始走下坡路。” “是奥丁手下留情了么?”布兰多问道。 白雾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他也不可能拿帝国的命运开玩笑,你知道玛尔多斯在那个时代象征着什么么?那是天青的骑士之后建立的历史最为悠久的帝国,它代表着绝对的正确,即使是黑暗之龙,也不得不尊重这个名词背后所代表的传统和厚重的历史。” “不过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属意……”女士叹息了一声:“一开始我十分痛恨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巴不得那个笨蛋把他们统统干掉,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一时的正确不代表永远的正确,或许敏尔人真的走上了歧路,然而每个时代,总有人会站出来纠正历史的错误,神民和神祇们其实早已预见了一qiē。只是每个人心灵中都会萌生傲慢……” 她停了一下:“布兰多,有朝一日你如果成为这个世界的王,你也会。” “你说笑了,”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从未那么想过,也不是那样的人。你知道,白雾女士,其实长公主殿下想让我与王室联姻,在哈鲁泽长大之前摄政埃鲁因,但这不适合我……” 白雾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原来你在装傻,那个小姑娘想太多了,埃鲁因岂能留下你。不过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公主殿下在你心中应当是有一席之地的。” “正是因为如此,”布兰多一边走一边回答道,过去他和白雾的交流不太多,后者总是在罗曼身边,板起脸来教育商人小姐如何去继承巫后的王座,但此刻两人却好像是挚友一般,无话不谈。“我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什么比埃鲁因在她心中更加重要,那是她父亲留给她唯一的遗产,她必须为自己的弟弟守好这份家业。但我对此并无兴趣,正是因为我曾经仰慕过公主殿下,所以我不希望我们今后会因此为敌。” “如果你留在埃鲁因,那几乎是必然的。”白雾十分敏锐地看穿了问题。 布兰多也沉默不语,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说道:“这些都是还没影儿的事情,我也不会成为什么王者,甚至对于这个伯爵的身份也不太在意,或许等这一qiē过去之后,我会带上罗曼还有茜去寻找黑森林之外的世界,从此从这个世界上彻底销声匿迹也说不定。” “你倒是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天真。”白雾笑了起来,她看着布兰多的额头,在那里有一个只有她这样的先古女巫才能看到的符记。 那是一个漂亮的环蛇,闪耀着淡淡的微光,若布兰多能够回溯时光,他或许还能记得玛莎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予他以光作的双翼时的情形。 几人在黑暗中前进,脚下冰凉一片,冰水似乎已经浸入到了皮靴内,那种感觉就好像一脚踩进了烂泥塘中,令人不快。 过了一会儿,布兰多又在黑暗中问道:“后来呢?” “后来?”白雾答道:“后来帝国倾覆,奥丁不得不与四位贤者在最后的战场之上一战,一qiē都和你所知道的差不太多——只是那个时代留下的谜题太多,而真理议会与灰烬之环又不知所踪,只有奥丁知道接下来凡人的时代已经来临,存zài数千年的敏尔人王朝的过渡时期终将在他手上终结。而这个世界秩序的力量是如此的羸弱,大地军团还在元素的壁障之外抗击黄昏的大军,而凡人的世界呢,凡人的世界仿佛一个安睡于襁褓之中的婴儿,所以他才与七至圣立下约定……” ……(……) 第二十五幕 船团交易会 III “约定?” 白雾点了点头。“这个约定的内容我们虽然无从知晓,但从今天艾尔兰塔的表xiàn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不断削弱秩序力量的层次应当是真理议会定下的计划,这也是凡人时代的来由。但真理会包括奥丁本人却钟情于苍之诗上的那个传说,如果凡人中将诞生一位像是天青的骑士那样的英雄,说不定他可以决定世界命运的走向,直到最后一刻,他们依旧希望回到过去那个‘父母们’仍旧存zài于这个世界的时代。” “那个选中的人就是白银女王?”布兰多问道。 白雾又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无论如何,康斯坦丝被灰烬之环玩弄于股掌之间都代表着真理议会重开的最后希望破灭,七位至圣见证了这一qiē之后,就要着手于纠正历史了。” “纠正历史?”这个命题太大了,布兰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简单的说来,奥丁当初给这个残破的世界留下了一线希望,否则敏尔人与四贤的战争非把沃恩德打个四五分裂不可,事实上他甚至没有调回在元素壁障之外与黄昏种激战的大地军团。在最后的战场上,他应该与四位贤者各退了一步,他许了一个为期一千年的愿望,希望证明自己是对的,七位至圣为他作见证,但事实证明他仍旧错了,就是如此——” 白雾答道:“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儿戏?”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其实不是不能理解,我想艾尔兰塔大人他们也没办法判断对错,他们只是想要推翻敏尔人的统治而已。对抗黄昏这个命题对于他们——不,甚至是对于整个凡人的世界来说都太大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前方,他们停在一扇紧闭的木门前,外面就是船的顶层甲板,单薄的门无法掩住外面的风声雨声,海水淅淅沥沥从门缝中涌出。顺着阶梯流淌而下,仿佛垂挂的瀑布一般。 惨白的电光偶尔渗进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缝隙之内,在漆黑的过道中印下几条长长的光带。 “一千年听起来很长,但对于这场战争来说还是太短了,认真地说,我不确认这个世界能不能对抗黄昏之龙,不要说奥丁他们会这么认为,就是我自己,也认为或许重回神祇还在大地之上的时代更好一些。”他轻声说道:“凡人的力量太过羸弱了。怎么可能能够对抗黄昏……” “可我们回不去了,众神早已离开,”白雾的眸子里倒映出凯卜长老将手放到门上,吃力推开门的样子:“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又是如此的短暂,如果艾尔兰塔她们无法封印黄昏,整个世界都会直面这场灾难。” 她停了一下,似乎可以听到门吱吱嘎嘎被推开,狂风骤雨从外面涌进来的声音。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甚至站得远远的安德莎也不例外。 “而即使成功。”白雾的声音被风吹散了,显得有些断断续续的:“也只不过延迟几十年的命运而已,未来这个世界终究要面临那一qiē,元素壁障之外的战争持续了上千年,大地军团究竟是否还存zài,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态度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但无论如何,”她答道:“未来至少是交到凡人自己手中了。” “这是玛莎的属意么?”布兰多喃喃问道。 “这正是玛莎的属意。” 暴风雨已经完全侵入到船舱之内,淹没了两人的对话。 狂风将狭窄的舱道变成了一条呼啸的走廊,海水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仿佛凯卜长老打开的不是一扇破破烂烂的木舱门。而是蓄水池底部的阀门,海水连成一浪百练,形同瀑布一般汹涌而入。 被布兰多拎在手上的小妖精尖叫着用手去遮自己的脸,当然这基本上无济于事,很快她就成了个落汤鸡。 不过其他人却基本不受影响,海水还没波及到他们身上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挡开,银色的法则之线微微闪烁了几下之后,海水就碎裂开来,落在木板上形成一圈圈白色的泡沫。 凯卜长老更是屹立于风雨之中,长袍早已浸湿,但这个矮矮胖胖的提尔摩斯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坚毅得像是一尊雕像。这就是海民的本色,守望海洋,征服海洋,这点风浪在他们看来与夏日午后的阵雨也没什么区别。 布兰多听到前前后后传来号子的声音,那倒不是像人类水手的那种船号,更像是一连串在大雨中显得急促的哨声,然后他又听到一声悠远的号角长音,一道光柱直穿透瓢泼的雨幕,从对面照了过来。 这道光柱与船团射出的光柱链接在一起,在昏暗的海面上一条明亮的光路便由此形成,他站在甲板上,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数十条龙头战船正沿着这条光路破浪而行,心中不禁也升起了一股豪迈的气概。 他已经看到了风暴中隐约出现的另外一支船团的轮廓,白雾大声对他说道:“它们用灯光传递信息,互相通知附近的暗流与漩涡,那应当是最近的一支船团,这附近可能还有好几个这样规模的船团。” “是这样么,凯卜长老?”布兰多询问前面的提尔摩斯人长老道。 后者点了点头,一个来自心灵中的声音便在几人脑海中响起:“那是迷雾氏族的船队,它们刚刚从法雷萨回来,它们猎到了一只锐海豹,不错的收获——” “法雷萨是冰海,那里是水晶牡鹿的故乡。”白雾立刻说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玛洛查不在这条船上,神圣的生物天生能够引人走出迷途,水晶牡鹿更是风暴中最优秀的向导,他们这一行之所以这么受尊敬,旅法师的身份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玛洛查的存zài也功不可没。 后者此刻应该在最前面的龙头战船上,为整个船团引路。 “我们距离交易的地方还有多远?”他又问道。 凯卜长老竖起一根圆圆胖胖的手指。“还有不到一光链的距离,只要穿过骸骨海峡,风暴就会止息。”他的声音在众人心灵中说道,布兰多不明白一光链到底是多远,白雾显然也不清楚,因此这一次她没有开口说话。 不过布兰多有些不理解的是这茫茫大海之上怎么会出现海峡,他左右环视,在风暴之中能见度虽然极差,但仍旧可以看到海平面远在天边,与昏暗的云层连成一线,附近根本看不到陆地的影子,更不用说什么海峡。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位提尔摩斯人长老的意思。 一道海峡从海面之下凭空升了起来,确切的说那像是一对怪兽的獠牙,两道黑漆漆的海崖就那么无根无凭地矗立在茫茫海面之上。 它们不知有多高,仅仅是两道海崖之间的海面,布兰多目测就有十几海里宽广,提尔摩斯人庞大的船团从之间穿过,渺小得好像一群浮过水面的蚂蚁一般。 而就像凯卜长老所预言的,海峡一过,海面上的风暴就渐渐平息了下去,仿佛之前还狂风骤雨、怒涛汹涌,而片刻之后便天清云静、平风浪静起来。 白练似的波浪平复了下去,浅海又恢fù了它本来的面貌,波平如镜的海面,一望无际海天一色的风景,唯一令人不快的是四周仍旧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布兰多可以看到雾气之中有许多礁石柱子,这些巨大的石柱广布在海面上,上面布满了各式各样巨大的骨骸,这些骨骸有的看起来生前像是某种体格庞大的海兽或者鲸类,但有的却呈现人形,无疑是某种巨人的遗骸。 布兰多看到这些骸骨的同时,心中便明白他们已经抵达了骸骨海域。 这里就是风暴的中心。 先前他看到的那个船团这个时候远远地靠了过来,那个提尔摩斯人的船队看起来比永冬港的船团规模小很多,它虽然也有几艘这样的大船,但外围的龙头战船却少得多,而且旗舰也远没有奥贝武夫这么壮观。 凯卜长老口中的迷雾氏族的船团在距离船队几海里远的地方减慢了速度,保持与永冬港船团几乎平行的速度,但很快,布兰多看到一条龙头战舰从船团中开了出来,靠近了他们。 等到那条龙头战舰靠近一些之后,他才看清上面的乘员——和永冬港的船团船员组成有很大的不同,那船上很少看到妖精或者是别的什么浅海原生种,上面是清一色的提尔摩斯人,不过它们的着装与永冬港的提尔摩斯人稍有差别,除了一人身着长袍之外,其他人几乎都是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身上的纹身也各有不同。 凯卜长老指着那个身穿长袍的提尔摩斯人说道:“那是迷雾长者,它们和我们的关系很近,塔塔小姐年轻时曾经在迷雾氏族求学,迷雾长者可以说是她半个老师。” 布兰多点了点头,有些知识是必须走出家门才能够了解的,所谓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便是这个道理。妖精小姐对于浅海如此了解,知识又如此渊博,除了至圣者的身份之外,想必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却过很多地方。 而学生的能力超过老师,这对于天才来说是不算什么的。 …… (PS:继续求月票)(……) 第二十六幕 船团交易会 IV “嘉奖号角,这是什么?” 布兰多正将手放在一根雕刻着某种海兽的石柱上,一边回过头问道。在他面前是一页光屏,这荧荧发光的光屏从石柱顶端浮现出来——与他的系统菜单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颜色略有不同,系统菜单通常散发着幽幽绿光,而一个则整体呈现出淡金色。 光屏上有一个巨大的表格,从上往下陈列着上千种物品,布兰多甚至从中看到了寒冰之心、提尔斯古提炉、嘉古人的符文梣木船、暗影之啸护腕这样在游戏之中极其罕见物品与装备。而至于另外一些不那么罕见的如同冰之心、元素药剂、水之精粹数量堆叠都是数百个,甚至上千个。 这就是提尔摩斯人的交易方式——前前后后一共五个氏族参与到这个交易会中来,分别是迷雾氏族,永冬港,冰海氏族,长牙氏族与罗厄斯海民。这些氏族大多是正好途径此这条航线,或者正在附近海域修整,至于稍远一些的地方,船团未必愿意专门来这里一趟——也或者原本预定好了航线,不愿意轻yì偏离。 而布兰多此刻所在的石柱正是迷雾氏族的石柱,听到他的问题,一旁的迷雾长者立刻回答道:“那是用锐海豹的第三根长牙制成的长笛,这种生物拥有操纵水流的能力,这种能力就来自于它的第三根元素之牙,用这根长牙制成的长笛能够操纵水元素,甚至提高人对于水元素的亲和力。” “我能看看它么?”布兰多又问。 “当然可以,尊敬的旅法师大人,你把意念放到光碟上的那件物品上,就可以看到它具体的样子。” 布兰多依言再扫了一眼表格,心中不禁为提尔摩斯人收藏的财富深深地感到震撼。如果列表上的东西是真的的话,将它们带到沃恩德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轻yì建立一国。 不说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但至少埃鲁因这样的小国是毫无问题的。 他整理好心绪,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那根锐海豹骨笛上,事实上他对这东西很感兴趣,因为骨笛上有一个海蓝色的水滴符号——这是最顶级的水元素物品上才会拥有的元素圣印。 如果只是普通的顶级元素魔法物品。则这个圣印只有半滴水滴,如果是水元素神器,则在水滴外围还会有几层蓝色波纹,蓝色波纹越多,神器的等阶也就越高。而这支骨笛的圣印是一滴完整的水滴,但没有任何波纹,说明它是一件仅次于神器的水元素圣物,放在游戏之中,也就是最高阶的神话物品。 这样的装备。布兰多就算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没见着几件,更不用说过去在游戏之中,他最好的装备也不过就是刚刚够上神话装备的边而已。 布兰多将意念集中在骨笛上,出现的并不是锐海豹骨笛的幻象,而是如他所料在系统中弹出了一个他所熟悉的菜单: 天堂之令,霍夫华德的嘉奖号角 (神话A+) 防御1,血脉+47,意志+35。感知+22 霍夫华德的金酒:当佩戴者使用元素力量时,霍夫华德的英灵女武神会为其收集金液存于号角之中。佩戴者可以高举号角饮用金酒,每一口酒液回复35%生命值,提高12%力量,持续一刻钟(号角可以储存十口酒液) 全面钙化:佩戴者受远古英灵祝福,皮肤与肌肉韧若岩石,佩戴者获得25%物理免伤 元素亲和:‘风与水环绕着你——’。水、气元素亲和+10,火、地元素亲和-5。 号角上铭刻着这样一首小诗: ‘父亲的神从众人中挑选, 那是慷慨豪饮、英勇无畏的战士。 他与他们, 雷电交加,乘风破浪。 那船浮在漩涡脚下与波涛之上 勇士们斟杯高歌。 倾注甘洌美酒, 那是慷慨豪饮、英勇无畏的战士。 他们带回闪光的金银与珠宝, 沉睡在梦乡, 霍夫华德的树下, 女武神们的嘉许。’ 布兰多顿时被这属性震了一下,A+级神话物品——这是神话物品最高的一个等级,距离次神器只有一线之遥,事实上在《琥珀之剑》中它和最低级的次神器价格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差别。 他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忍不住问道:“这也是用来交换的么?” “这光碟上的所有物品,都任您挑选,尊敬的旅法师大人。”迷雾长者答道。 布兰多又扫了一眼列表,看到列表上还有几件次神器,不禁感到喉咙有点发干。“那么价格呢?”他干巴巴地问道。 不得不说这个号角让他心动无比,但他也明白这样的装备在过去游戏中同样无比珍贵——它们往往越是珍贵,价格就越趋近于天文数字——线下交易中的天文数字。 他已经是一位旅法师,也是埃鲁因的伯爵,瓦尔哈拉的领主,但在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感到有点囊中羞涩。 自己手头可利用的资源可是不多——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大师,你往后看。”迷雾长者仿佛却丝毫不为布兰多的支付能力担心,他向后一指,对后者答道。 布兰多的目光顺着它短短粗粗的手指向列表后方看去。“五点……光元素,水元素与五点财富?等等,意思是交换这个号角需要十点元素与五点财富?” 他的语气有点急促,令迷雾长者有些不安,后者犹豫了一下才答道:“旅法师大人,您认为这个价格太高了?……是这样的,我想这个价格也不是不可以调整,您知道,按照你们的说法这是‘差不多一千年前’我们最后一次与旅法师们交易时定下的价格,距离上一次交易之后已经过了如此之久。我们对于行情可能会不太了解……” “不,我是说……”布兰多被这位长者急切的解释吓了一跳,迷雾长者是妖精小姐的半个老师,就连塔塔小姐在他面前都表xiàn得毕恭毕敬,他可从来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但这个时候白雾却摇晃着尾巴走到他脚边,轻轻挠了挠他的裤腿。然后用心灵传讯告sù他道:“嘘,别说话,旅法师的力量层次和权限比你想象中高得多。你们的力量来自于世界创生的力量,你们创zào出的每一点元素、每一点资源,都是从这个世界中‘多’出来的,凡人的商业看重物质与财富的流动性,但这对提尔摩斯人来说没什么意义,它们需要的‘增加’,所以旅法师掌握的资源对于它们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你的意思是从地牌和资源牌中诞生的元素和财富。真的是‘创zào’出来的?”布兰多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确切地说,是‘创生’,”白雾答道:“旅法师本来就是世界的缔造者,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所以你明白了吧,用如此多的创生之力来交换一个没什么价值的号角,这个开价对于它们来说并算不上高。” “没什么价值的号角。”布兰多喃喃自语,顿时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受到了重创。 他回过头对迷雾长者说道:“我要这个号角。具体怎么交换你们看着办。” “没有问题,旅法师大人。”迷雾长者毕恭毕敬地答道。 布兰多抽空撇了一眼自己的元素池。水、光元素都各还有七点,财富十四点,声望七点。他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那个列表一眼,里面有两件次神器,元素之博与卡格加斯的扑翼机,可惜价格已经超越了他承受的极限。 他再仔细上下扫了一遍列表。才默默离开迷雾氏族的石柱,走向下一条船,这是冰海氏族的龙头战舰,石柱立在战舰前方,被雕刻成柱状水晶的样子。布兰多将手放到水晶的顶端。顷刻,一个列表弹了出来,上面的东西比迷雾氏族的要少很多,次神器一件也没有,但有一些珍稀的材料。 看起来这个氏族比迷雾氏族要弱不少,不过布兰多知道这个氏族是提尔摩斯人中的手工艺者,它们通常对于材料更感兴趣,所以魔法装备少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依次一个个看下去,五个氏族中最富有的莫过于永冬港,其次是自称为罗厄斯海民的提尔摩斯人部落,至于迷雾氏族都只能排在第三,据白雾所说这个氏族的历史很短,他们拥有猎捕锐海豹的传统,所以才能如此快的积累起丰厚的财富。 最终布兰多又从罗厄斯人的列表中换出了一条名为‘雷耶克之皮’的腰带。这是一件罕见的神话装备,恰好他在游戏中也见过,这条腰带有一个增强狂暴持续时间的特性,当时落在世界上最顶尖的狂战士玩家的手上,帮助对方在几次‘长青之冠’的大赛之中夺得单人赛冠军。 这条腰带从等阶上来说不如霍夫华德的号角,但它对布兰多来说却十分实用,因为战争之龙的狂热天赋也是视作狂暴效果的。 雷耶克之皮,靛蓝腰带 (神话D-) 防御2,体质+33,力量+27,灵巧+12 雷耶克的愤怒:‘雷耶克脑海之中跃动着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那就是无边无际的愤怒,狂怒像一口尖锐的利齿,可以轻yì切断钢铁。’当佩戴者启动狂暴(或者描述为狂暴)及类似能力时,每天可使用次数额外增加一次,并且持续时间增加一倍。 然后是一条项链。 御涛之心 (幻想) 防御3,力量+22 ……(……) 第二十七幕 船团交易会 V 这是一条十分罕见的不带任何特效的幻想阶项链,原因就是因为它加五防御,几乎可以与他的古代胸甲洛尼亚之隙相媲美。 布兰多从永冬港的列表中选出这条项链,用来替代在与白一战中损毁的项链,它虽然不提供元素亲和的属性,但却和他的圣堂骑士一职十分契合。 他可从没放弃成为人形坦克的梦想。 当然,这不是永冬港列表之中最好的东西,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元素池――还剩三点光元素,二点水元素,九点财富,七点声望。其中光是嘉奖号角就用去了四点光元素、三点水元素与一点财富,雷耶克的愤怒则用去四点财富,御涛之心最便宜,只值两点水元素。 好东西很多,可毕竟钱包有限。 当然其实剩下的资源也说不上少――以神话装备与幻想装备的标准来说的话――但并不是每一件神话装备都实用,布兰多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白。 《琥珀之剑》中倒是没有不实用的神器与次神器,可惜神器与次神器的价格不是他承受得起的。 他有些眼馋地看了一眼列表上的安德华拉诺特之宝,这枚戒指是《琥珀之剑》中最顶级的次神器,它可以指引佩戴者找出一qiē隐藏于世间的宝物,只是本身附带着令人不幸的诅咒。 这东西他很想要,因为他知道世界树根可以抵消诅咒,而看起来连博学的妖精小姐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所以这些提尔摩斯人才会将这枚戒指封印了起来而且还定了个这么低的价格。 可惜再低的价格要价一百二十财富和五十点水元素,至少不是短时期内他可以积蓄得起来的。 布兰多只能强行令自己移开目光,他心中有些惋惜,这里对他――或者说对任何一个玩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只可惜现在他身上的‘硬通货’实在不太够。而且他留在这里时间无限趋近于静止,旅法师的阶段便不适用,也不能创生出更多的资源来。 一旦他离开这里,必然马上就要与龙后交手,想来一时半会也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再回到这里来淘金。”布兰多心想。从沃恩德穿越到元素壁障的方法虽然不多,但其实也不少――当然是在实力达到一定境界的前提之下。 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列表上搜寻着,试图用剩下的财富再换一把称手的武器,如今大地之剑已经损毁,虽然他还有炎之刃,但霜土之卫是一个双持职业。 提尔摩斯人似乎对收藏武器并不是太感兴趣,它们的藏品中最多的是各式各类的腰带与护腕,其次是号角、竖琴一类的乐器,还有各式各样的魔力酒杯。而剩下的武器中一多半是斧头和锤子,要不就是长矛,布兰多好不容易找到一把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巨人之剑。 就当他准备放弃之时,目光忽然微微一凝,列表上的一件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 寒冰碎片 (神话A+) 血脉+22 萦绕之寒:‘这些碎片来自于某件神器,其上萦绕着终年之寒――’,寒冰碎片降低佩戴者百分之五灵巧。使其对水元素亲和+10。 这样的碎片一共有三枚,布兰多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在东梅兹西德尼女士告sù他的那番话。他抬起头来看向妖精小姐。开口问道:“塔塔小姐,如果我有一些问题,请问也算作交易么?” “提尔摩斯人不贩卖情报,”塔塔淡然地答道:“你尽可以提,如果有我知道的,我会告sù你答案。” 布兰多点了点头。“那么我在沃恩德听闻过一个传说。我听说四系元素宝珠都是在它们各自的元素位面,被元素主亲自打造出来的,请问有过这么一回事么?” 妖精小姐愣了愣,这个问题的跳跃性有点大,她想了下才回答道:“传说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光暗与自然元素都没有它们独立的世界,但光暗与自然元素却一样也有元素宝珠,或多或少令这个说法有些站不住脚。” “那就是说这个传闻并不真实咯?” “也不全是,”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引得布兰多向那个方向看过去,然后他才发现说话的正是冰海氏族的智者――冰海智者,冰海智者的声音正通guò心灵传讯传递到在场每一个人心中:“寒冰宝珠曾经的确是浅海的至宝,它曾经确实存zài于这个世界,并且在长达几万年的漫长时光中一直由一支提尔摩斯人守护着。” “这支提尔摩斯人是――?”布兰多的话刚说到一半,他看到冰海智者略有些追忆的目光,忽然明白了过来。他将目光转向妖精小姐,后者默默点了点头。 “在很多年以前,大约是第五纪元之前,寒冰宝珠的确一直由冰海氏族世代守护着。” “那它后来为什么会被锻造成一把剑?”布兰多问道。 “它并没有被锻造成一把剑。”众人头顶上响起了第二个陌生的声音。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声音,有些生稚,又带着一丝丝骄傲的气势,但毫无疑问很好听。 众人抬起头,看到桅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不点,他穿着最精致的灯笼裤和皮靴,但上半身只背了一条用来挂剑鞘的束带,火红的短发好像燃烧着一样醒目。 布兰多认出这个小妖精来,对方正是他和白雾在永冬港见过的那个火妖精,白雾还曾推测对方有火元素亲族的血统。 “它并没有被铸造成一把剑,”火之妖精认真地回答道:“它是被制zuò成了一柄权杖,事实上七枚元素宝珠都被铸成了权杖,它们是七把钥匙,是青铜之匙。” “你是谁?”白雾仰起头有些警惕地盯着对方,露出尖利的牙齿道:“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他是鲁特.弗林德尔.晨星。”菲娅丝坐在布兰多头顶上回答道。 “咦,你怎么知道?”布兰多问道,随即扶了一下额头,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问了一个笨问题。 “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小妖精果然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还十分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鲁特先生是弗塞德斯的臣民,火元素眷族,弗塞德斯的第七位继承者――未来的,”塔塔回答道,她看着桅杆上的火妖精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为你介绍的向导,布兰多先生。” “他要去风暴止息之山?”布兰多指着半空中的小不点问道。 “我要去寻回火之权杖,”鲁特看了看布兰多背后黑沉沉的剑鞘――后者为炎之刃制zuò的临时剑鞘――眼神十分温和、亲切:“以证明我有继任庇护者的能力。” “鲁特先生今年虽然只有二百三十七岁,但已经是火元素亲族中最强的剑圣。”塔塔小声补充了一句。 虽然只有二百三十七岁,好吧,妖精们的寿命短暂只是相对于其他元素生命近乎于永生的寿命来说的,有人类这种黑铁之民的弱渣一比,自然就长得超乎想象了。 但毫无疑问,人类的学习能力与潜力是冠绝于沃恩德的,在这里不到二十二岁就已经是第一流的剑圣并且半只脚步入了极境的布兰多就足以说明一qiē。 因此布兰多倒没有感到自卑,他点了点头。“所以你要和我们一起?” “是我带你们前往,”鲁特认真地纠正他的话:“炎之刃的眷者,我很乐意与你同行,你是金色火焰的意志,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不过他看了看白雾,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不喜欢你的宠物,她太冷了。还有你的仆从,她有点笨,我不喜欢脑子太慢的人,和她们交流起来很费劲。” “我不是宠物(仆从)!”白雾和菲娅丝同时跳了起来,后者还只是反驳,前者已经压低了身体,露出雪白的牙齿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毫无疑问意味着什么,但鲁特似乎毫无察觉,他又坐回桅杆上,对布兰多说道:“炎之刃的眷者,我知道关于七枚元素宝珠的很多东西,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布兰多头皮有点发麻,他看了看浑身皮毛都竖起来了的白雾女士,再看了看这个一本正经的火妖精,总觉得妖精小姐为自己找的这个向导恐怕并不那么合适。 “白雾女士,冷静一点,”他满头冷汗地低声劝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你是远古巫灵之圣,你可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然而令布兰多感到心碎的是,这个时候那桅杆上的小不点竟然又一次严sù地开口了:“布兰多先生,我要纠正你的话,我已经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和言论负责,并不是什么孩子。还有,炎之刃的眷者,在金色之炎的见证下你我作为弗塞德斯的臣民彼此心灵共通,所以你用心灵传讯在我面前并没有什么秘密――” 他想了一下,又认真地补充道:“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警告你什么,炎之刃的眷者,只是想告sù你以后如果想对我保密的话,用悄悄话更好一些。” “很好,你最好可以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布兰多听到一声低沉的咆哮,眼睁睁看着一道凌冽的寒气之刃向着这位火妖精射了过去。 那速度快若闪电。 …… (PS:今天两更奉上,求月票啊,同学们~)(……) 第二十八幕 青铜之匙 “啪嚓——!” 明晃晃的冰刃带着一道劲风击中桅杆,顿时炸开漫天的碎冰与木屑。但鲁特的反应也很快,它早在那之前就已经从桅杆横木上一跃而起,躲开了这一击。 然后布兰多听到一连串缆绳断裂的嗖嗖声,他看着栓在横木上的缆索从冰刃击中的位置开始挨个弹开,然后巨大的船帆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桅杆上垂落而下——仿佛一面降下的白旗一般,将甲板上的所有人笼罩在其中。 白雾发出一声低吼,浑身毛发像是针刺一样直立而起,马上就要发动第二次进攻,但这个时候布兰多却从船帆下面摸索过来一把抓住她。 “别冲动,白雾女士!”他大声喊道。 “让开,我今天非得杀了这只该死的臭虫!”白雾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咆哮道。 这个形容词似乎激怒了半空中高傲的精灵绅士,“你说谁是蚊子!”鲁特愤怒地答道。他双手虚握,一把燃烧着火焰的元素之剑便出现在手中。 “我说的是臭虫!” “够了,你们两个!”布兰多掀开帆布,顺手将缠在缆索上的妖精小姐给解救了出来,他抬头看到鲁特手中的火焰之剑,终于发了火。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这一剑下来虽然不至于让船上的人受伤,但这条船是多半保不住了。 布兰多怒道:“白雾你是上古女巫之圣,而鲁特先生你是弗塞德斯的眷族,请拿出起码的气度来!” 当然他也不仅仅是打嘴炮,空间法则之力瞬间弥漫而出,白雾直接闷哼一声身体周围聚集起来的魔力消散一空,而鲁特手上的火元素则四分五裂。再也无法维持长剑的形状。 “这是……金炎的力量!”他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而白雾则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被布兰多暴力制服了,还是被布兰多口中的‘气度’二字所打动,她轻轻哼了一声,跳到一旁的桅杆底座上别过头区,不再搭理其他人。 “真是抱歉。”布兰多这才有空对一旁的妖精小姐道歉。后者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她只脸色平静地整理好,然后看了布兰多一眼,摇了摇头答道:“没关系。” 很快其他提尔摩斯人也从船帆下爬了出来,对于布兰多的示歉,这些来自于各个船团的智者们也大多摇头表示不在意。 只有罗厄斯的海民们似乎稍微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因为这艘船是它们的船——但也没有表xiàn出来。 鲁特在空中飞了好一阵子,确认白雾不再搭理他之后才重新飞回来落在桅杆上。他皱着眉头也感到有点恼火,事实上他自认为自己并非喜欢惹事的性格——以金色之炎的名义起誓,他不觉得自己刚才说任何一句话有丝毫不妥——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因此他对自己受到攻击感到十分窝火。本来动了动嘴还想在还击白雾两句,但又看了看发火的布兰多,总算是忍了下来。 船上好一阵混乱之后才重新整理好,提尔摩斯人将帆布卷起来收回底舱中,布兰多则抬起头看向这只小妖精,向他问道:“鲁特先生,我可以这么称呼你么?” “你可以直接叫我鲁特,或者随你所愿。”小妖精答道:“因为你是炎之刃的眷者,怎么称呼我都没问题的。” 布兰多有点无语。很想和对方解释这是一个礼貌性的问题,而不是真的要认真与之讨论自己想称呼他为什么的问题。 他想了一下,才说道:“那么鲁特,我很关心之前的问题,你说有七枚元素宝珠,也就是说自然宝珠是真实存zài的?” 事实上自从西德尼在东梅兹那一次告sù了他元素宝珠的意义之后。他就一直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他体内的火焰宝珠与黑暗宝珠的力量在鲁施塔一战中曾经展现出过极为高层次的力量,他就很怀疑这种力量可能与传说中的存zài性之力——甚至是黑铁之民真正完美躯体的方法有所联系。 但可惜自从在寒露庄园感受到一次火焰宝珠的力量之后,奥德菲斯的意志仿佛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任他怎么调动也再也无法催动其分毫。除了还可以动用炎之刃的力量之外。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体内火焰宝珠的存zài。 所以现在他迫切地想要了解一qiē与之相关的信息。 对于布兰多的问题,鲁特点了点头:“因为那从来就不是传说。” 布兰多点了点头,并没有质疑,也没有去问这个世界上没有自然的位面,那么自然宝珠应该诞生于什么地方这种问题。因为这样的问题比问妖精为什么知道其他同族的名字还要无稽,元素壁障内虽然只有风暴止息之山、石枢、焦热之河与浅海这四个世界,但光、暗与自然元素一样有其富集之地,在这三系元素最本源的世界中,自然宝珠的存zài和诞生也没什么好值得奇怪的。 “你之前说它们是钥匙?”布兰多又问道:“可我从未听说过这个说法,它们是什么钥匙,鲁特?” “这涉及到一个秘密——” “如果不方便的话,”布兰多赶忙说道:“我们可以跳过这个话题。” “不,”小妖精认真地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这虽然是一个秘密,但如果布兰多先生你想要知道的话,我也会告sù你的。” “为什么这么说?”布兰多有点奇怪,他总觉得这只小妖精和自己有些莫名的亲近,他先前用法则之力中断对方的法术时,他就感觉出对方的力量层次并不比自己低多少,但却异常的听话。 鲁特想了一下,才回答道:“大概是因为你是炎之刃的眷者的缘故,我感觉不能对你有所隐瞒——火之权杖奥德菲斯是火元素一界的至高之物,虽然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继承金色之炎意志的能力,不过我会考察你的。” 布兰多刚刚才对这只小妖精有点好感,此刻顿时被这个考察一词弄得有点哭笑不得。他苦笑道:“好吧,如你所愿——那请你继续说说这七枚宝珠——或者说权杖,我也听过类似的说法,但没你说得那么笃定。” “那就是七支权杖,”鲁特肯定地答道,就像妖精一族共同的特点一样,他的声音像是在唱一首轻快的歌:“而它们也不仅仅是权杖,而是作为钥匙被作出来的,它们在苍之诗上被称之为‘青铜之匙’。” “钥匙?”布兰多回忆着‘青铜之匙’这个名字,他很快想起了一个传说,那是山民传说当中的一部分,凡人称之为奥尘史诗,里面讲述了一个凡人英雄的故事。 这位英雄在沃恩德并不算有名,但他却是山民之中最伟大的英雄——因为他是山民的第一位王。传说他开启了瓦拉契的宝藏——群山的宝藏,并用非凡的财富建立了山民们的国度。 这个时代的山民,大多都传承着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甚至即使是茜这样远离故土的山民支裔也不例外。 在那段历史之中,辉煌的国度毁miè于贪婪,那位英雄最终也因为年迈老朽而堕落,传说他受到了众神的诅咒,和他的宝藏一起沉入了地下。后来漫长的时光中,帝国人,山民甚至是外族的冒险家不止一次去寻找关于这位山民之王的宝库,然而都一无所获。 布兰多清楚地记得史诗中提到过他开启那宝藏之门所用的钥匙,便是如此描述—— 生满青锈的铜匙。 青锈就是铜绿,但苍之诗上的修饰常常用借代的方式来描述历史,因此经常不能从表面去理解它的含义。苍之诗上说这是青铜之匙,很有可能是从侧面隐喻它与‘青铜’这个词汇有着某种暗地里的联系。 “是奥尘的史诗?”他问道。 小妖精点了点头。 布兰多恍然,事实上前一世他与大多数玩家一样都深入研究过苍之史诗,这毕竟是一部完全记载沃恩德历史长河中无尽秘密巨著,虽然凡人所得不过是片段,但也值得去投入时间。 他现在能如此快地理解鲁特的话,也是得益于此。 “那些钥匙,只是用来开启奥尘的宝库?”他又问道。 这听起来有些荒谬,奥尘的史诗不过是山民历史中的一个片段,它的层级显然比不上元素权杖这个层次的神话。 要知道大地之剑哈兰格亚是大地圣殿最重要的传说之一,但它也不过只是大地权杖的一部分而已。 但鲁特仍然点头:“奥尘的宝库只是这个传说的一部分而已,他只得到了黑暗宝珠。” “原来如此,”布兰多这才点了点头:“那么集齐七把钥匙会怎么样?” “不知道,”小妖精干脆地摇头,他板着脸答道:“只有一个传说,诸神将秘密都埋藏在此处——那是一扇大门,门后是令众神返回世间的秘密。” 令众神返回世间。 布兰多的心一下就收紧了。 ……(……) 第二十九幕 埃鲁因的过去 令众神返回世间。 布兰多的心一下就收紧了,在旁人来理解这句话,或许会认为这是一个重返神民时代的秘密。 但对于玩家却大不一样―― 这在《琥珀之剑》中是一个口号――令众神返回世间,并非是让玛莎诸神重新降临于大地之上,而是开启一个崭新的纪元,令凡人登神。 当玩家可以完美地完善白银之躯,那么神就将回到大地之上,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是玛莎的众神,也非提亚马特的系谱,而是凡人之神。 布兰多顿时觉得自己抓住了那个秘密,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他头顶上的菲娅丝就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可那扇门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令布兰多几乎高兴得要捧起这只小妖精狠狠地亲一口,它实在是太及时了,及时到他本担心会叫人看出自己心中的意图的想法烟消云散。 这并非是他小心谨慎,而是它的关系实在太大,大到让他不得不谨守秘密。 他可是没有忘jì石板战争的惨烈,巫师们为了争夺世界的终极秘密,放下了一qiē矜持。 但这一次鲁特仍旧摇头:“或许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菲娅丝有点失望:“那可真没趣。” “历史本身就是严sù的,”鲁特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质疑,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大声说道:“而且也不是全无线索,至少我知道有人知晓这个秘密。” “谁?” “一个叫做奥丁的敏尔人,可惜他很早就死了。” “那还不是死了。”菲娅丝撇了撇嘴巴。 但布兰多却打断她的话道:“黑暗之龙?” 鲁特正十分恼火这只该死的冰妖精和自己作对的事情,他愤愤地答道:“正是他,我不但知道他谨守着这个秘密。还知道他在临死之前将秘密交给另外一个人。” 他继续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凡人,而且还在大地上建立了一个帝国,后来这个凡人死了,他在临死之前将这个秘密交给了一个自己的心腹手下。” “这人一定是四位贤者之一,而且不会是艾尔兰塔。”布兰多喃喃道,他又问道:“那个帝国叫做什么名字,法恩赞还是圣奥索尔?或者说克鲁兹?”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个帝国与火元素的亲族有所联系。” “那就是克鲁兹,”布兰多立刻作出了判断:“鲁特,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辛密?” “这些知识生来就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妖精都是这么传承知识,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你若问我从何得知,我也无法说出,但我知道我的记忆不会骗我。”鲁特认真地解释道。 血脉传承,布兰多心下了然,他又问道:“那之后呢,你知道那个心腹手下是谁么?” “这个我知道,因为上一代弗塞德斯的庇护者曾经召见过他一面,那个人类叫做凡特。” “那是第一代的炎眷骑士之首。传闻他失踪了,他的传承在帝国至今不全。” 一个声音从另外一条船上传来。 布兰多回过头去。看到安德莎出现在那个方向,他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待见这个女人,更不希望她了解现在这些秘密。 “你可以去船舱下面,”他对安德莎说道:“安德莎女士,等到了风暴止息之山。我会通知你。你不必担心我会丢下你,我还用得上你。”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威胁,安德莎也听出来了,她咬了咬牙。但这一次却没有妥协,而是定定地站在那儿:“你马上就会用得上我的。伯爵大人,你最好让我留下来。” 布兰多默默看了她一眼,便不再坚持。 他问道:“然后呢,鲁特。” 鲁特只看了安德莎一眼,很快便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他继续回答道:“我只知道大约四个元素纪之后,这个人的后代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了帝国。” 一个元素纪就是一百五十年,布兰多默默推算了一下时间,忽然心中一动问道:“让的后人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方向呢?” 鲁特摇了摇头。 布兰多正皱起眉头,这时安德莎却接口道:“他去了埃鲁因。” 布兰多猛然回过头看着这个女人。 “他去了埃鲁因,”安德莎继续说道:“那时候那个地方还不叫埃鲁因,埃鲁因是克鲁兹语中的外来名词,那时候那个地方还叫做瓦尔哈拉,这是一个山民的词汇,意思是英雄长眠之所。” “埃鲁因,”提尔摩斯人的冰海智者咀嚼着这个词汇,忽然开口道:“我好像在那里听到过这个名词。” “它不是名词,”一旁的塔塔小姐摇了摇头:“它是一个形容词,意思是肃穆的,神圣的,一般用在殉葬地或者殿堂这样神圣的场所。” 她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是玛塔塔尼亚人的语言。” “玛塔塔尼亚人的语言。”布兰多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正是玛塔塔尼亚人的语言,他们是沃恩德的第一代旅法师。”妖精小姐确认道:“我虽然没有和这些伟大的存zài打过交道,但我的记忆中有关于他们语言和知识的记忆。” “玛塔塔尼亚人的语言,旅法师的语言……”布兰多又重复了一遍。 他只感到自己心中砰砰直跳。 事实上在《琥珀之剑》中玩家们就一直知晓‘埃鲁因’在克鲁兹语中是个外来词,但却不知道它来自那个语系,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含义。 但今天他才明白,它是一个来自于玛塔塔尼亚语系的词汇。 它的意思是神圣。 而玛塔塔尼亚人是旅法师。 这个名字是由先君埃克所取,但先君埃克绝对不是一位旅法师,也没有任何有关于他施展旅法师力量的记载――他甚至不是一位巫师,也不是元素使――哪怕他与布加的白银巫师们交好。 埃鲁因这个名字中竟然隐藏着一个如此巨大的秘密。 布兰多感到一阵晕眩。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这个名字并非是先君埃克所取,如果后者是带着炎之王的秘密离开帝国,那么作为凡特的后人,他的身上应该肩负着某种使命。 这个使命可能并非仅仅是建立埃鲁因那么简单。 为什么先君埃克从克鲁兹离开时要带走圣剑奥德修斯的一部分?仅仅是为了代表金炎的意志去反抗帝国的压迫与腐朽? 而他一直就明白,圣剑奥德修斯其实就是火焰权杖。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布兰多忽然想起了很多东西,埃鲁因的众多圣者之遗,众多地下遗迹,甚至于游戏之中的众多顶级副本,还有埋藏于安培瑟尔地下的天青之枪。 以及沉睡于信风之环的埃希斯,瓦尔哈拉。 还有托尼格尔地下的岁月之准和封印巫后的水晶。 这一qiē都集中在了埃鲁因狭小的国土之上。 他莫名回想起了自己第二次回到布拉格斯时发生的事情,他想起了自己与泰斯特子爵那次诡异的会面,那些当时看到的介于失名者与幽灵之间的东西。 他隐隐感到对方当时想告sù自己的那个秘密,或许此刻已经近在眼前了。 埃鲁因这个名字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你又知道什么,”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安德莎之前的话,他冷冷地问道:“安德莎女士。” “和你的猜测差不多,”安德莎答道:“伯爵大人,埃鲁因的存zài很特殊。不止是我们知晓这一点,还有‘他们’也是一样的。” 布兰多知道她口中的‘他们’,其实正是万物归一会。 “这就是你们在埃鲁因频繁活动的原因?” “差不多,这只是其一,”安德莎回答得很痛快:“我们在那里活动,有时候并不是为了颠覆,而是寻找这个秘密。其实在这一点上‘他们’的进度远比我们更快,您应该清楚‘他们’对于贵族的渗透。” 布兰多不在意万物归一会会怎么样,他只问道:“那个秘密是什么?” 安德莎摇了摇头:“谁知道呢,或许布加人会更清楚,他们在埃鲁因拥有为数众多的观察点,埃鲁因南北就各有一座白银之民的浮空城,其监视的意味不言而喻。而且他们在埃鲁因建立之初就开始涉足到这个王国的方方面面,在卡拉苏甚至还有他们的遗族――” “你是说高塔巫师,以及布加人也知道关于这个秘密?” 安德莎点了点头。 布兰多皱起眉头,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但夏尔应该了解高塔巫师的构成,但他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 两人的对话又快又急,周围其他人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在那里经营了数百年,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也并非一无所获,我们猜测埃鲁因的地下封印着什么东西,我们在燕堡找到了一个入口,万物归一会则在安列克与布拉格斯各找到了一个入口。” “燕堡?”布兰多脑海中一下就浮现出了迪尔菲瑞的容貌,他回想起当初在安培瑟尔发生的一qiē――晶化病――他思绪中闪过这个名词。 ……(……) 第三十幕 圣剑,埃鲁因 “我没猜错的话,”他开口道:“安列克的入口是在地下城市奥图之中?” 地下城市奥图是《琥珀之剑》中整个埃鲁因最大的地下遗迹,那是一个开放式的地图,分为上下七层,七层之下的区域被一个扭曲意志统治着,传说是来自于邪神安多尼奥的意志。 但来自于星术之年之后时代的他明白,那下面其实有一个岁月之准的封印,据说是在石板战争结束之后的版本会开启的新副本。 安德莎点了点头。 “那么布拉格斯的入口呢?”布兰多又问道。 “在里登堡附近一座传说中的圣者之遗中,只是从没有人见过,在蛙鸣之年前后有强烈的魔力波纹从布拉格斯的地下渗透出来,才被万物归一会察觉并推算出来。” “蛙鸣之年,说的是布拉格斯的大墓窖之灾?”布兰多立刻问道。他没记错的话,布拉格斯的大墓窖这个副本的历史,正是从这次灾难之中开始的。“这么说来布拉格斯市政府隔三差五排人进入大墓窖清理里面的亡灵,也是万物归一会主导的?”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安德莎再点头。 布兰多又想到了玛达拉,布拉曼陀的黑玫瑰入侵埃鲁因,偏偏只对布契提出领土要求,其目的是不是也是那座圣者之遗? 他忍不住感到十分怀疑。 在真实的历史上,万物归一会也是在黑玫瑰战争之后才开始与安列克大公大肆勾结,如果理解为他们在失去了布拉格斯的入口之后,转而寻求安列克大公的支持,似乎也不是说不通。 但问题在这里变得更加复杂了,布兰多也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埃鲁因的地下究竟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会引得这么多势力都如此窥探。 这实在是令人疑惑。 “只有这三个入口么?”他问道。 “我们曾经怀疑在让德内尔或者托尼格尔靠近信风之环附近地区可能还会有一个入口,但……”安德莎回答道。 “但你们的计划被我打断了?” “不仅仅是这样,克鲁兹帝国的计划也刻不容缓,容不得我们等待。”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其实早在安德莎提到燕堡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托尼格尔。他还没有忘jì崔西曼的墓窖下面的那个岁月之准的封印。 事实上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问题会引出这样的话题,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作出决定等到回到托尼格尔之后一定要回去见见鹿身女妖御姐。 如果可能的话,甚至要进入封印之中看看。 他隐隐感到这里面可能会有些问题。 但在此之前,他抬起头看着安德莎,盯着这个女人问道:“你告sù我这些,不怕被清算?” “我们原本一直以为你知道――”安德莎面不改色地答道。 “但其实我并不知道,”布兰多答道:“你现在告sù我这些,也没有任何好处,不是么?” 对于这个问题,安德莎德的目光移向一旁的白雾身上。她犹豫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回答道:“我有几个问题。” 布兰多警惕地盯着这个女人,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里,一边回答道:“这就是你用来交换的条件?” “我可以保证我的问题不会伤害到你的利益,伯爵大人。” “这我可不敢保证,”布兰多摇了摇头:“你觉得你们还值得信任么,安德莎。牧树人是怎么样一个组织,恐怕你比我更清楚。” “所以我才会主动告sù你这些。”安德莎答道:“我相信你的品行,伯爵大人。” 白雾这个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问道:“你想知道关于灰烬之环的事情?” 安德莎微微一怔,有些迟疑地看向这位上古女巫之灵,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答应她,布兰多。” “你的意思是。白雾女士……” “我同意这个交易,而且我也有一些问题要问她,我希望你也能听一听。”白雾说道。 “我同意。”安德莎赶忙急切地回答道,好像生怕前者会反悔一样。布兰多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相信白雾长达数千年的见识,还是点了点头。 白雾轻轻一跳,落到布兰多肩头上,她抬起棱状的瞳孔看着这位腐朽领主,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姑娘,但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晚一点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一谈,但在那之前你最好不要玩什么花招。” 安德莎有些畏惧地看了布兰多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妖精小姐在一旁等到三人对话结束,才终于面色平静地开口道:“布兰多先生,你们之前在谈论埃鲁因?” 布兰多一怔,看向她道:“塔塔小姐你知道什么么?”他这才想起对方还是一位至圣者,按照白雾的说法这位妖精小姐应当是一位活了上千年的见证者,如果艾尔兰塔知道一些什么的话,那么她至少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果然,塔塔答道:“我对埃鲁因的确是有所了解。” 布兰多立刻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有些急切地问道:“那么塔塔小姐,你知道当年埃克建立埃鲁因背后真正的原因么?” 妖精小姐点了点头。“我对于埃鲁因的了解正好是有关于这件事的,其实贤者艾尔兰塔大人她更清楚其中的内幕,这和当初他们与奥丁的约定有关,不过我知道的部分只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内容。” 她继续说道:“因为当年这个王国建立时,对于浅海也是一件值得记录的重要事件,在这个王国的建立背后至少能看到炎之圣殿、风后圣殿与布加人三方面的支持。” “炎之圣殿?” “布兰多先生是埃鲁因的臣民,对于这个王国的历史应该比我更清楚,它在建立之初与克鲁兹人的战争实质上是埃鲁因人与克鲁兹皇室之间的战争。如果当初克鲁兹贵族得到了圣殿的全力支持,埃鲁因要获得独立自主的地位显然要艰难得多。” 布兰多点了点头,当初埃克带着炎之王的信念带领追求反抗精神的埃鲁因人离开帝国境内,在黑森林之中建立一国,实质上挑战的是克鲁兹皇室的威严――更不用说他还带走了奥德菲斯的碎片。 所以克鲁兹人对于埃鲁因的战争归根结底还是由皇室主导的,但若圣殿不遗余力地支持皇室,那么埃鲁因人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帝国,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有风精灵不遗余力的支持,恐怕最后的结果也很难说。 风后圣殿与炎之圣殿的势力只能说相当,但埃鲁因当时的先民与贵族们却远不及帝国贵族的力量,而当初圣殿的不作为,其实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qiē。 布兰多只是以前从来没去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事实上也没必要考虑,因为这段历史与玩家的关系本就不大。不过如今塔塔一提,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塔塔见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继续述说道:“炎之圣殿表明态度,风精灵又不遗余力地站在埃鲁因人这一边,再加上布加人暗中的援手,所以埃鲁因才能得以建立。” “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那个帝国在对外的战争中失败,折损的不应当是那个什么圣殿的威望么?”菲娅丝又一脸不太理解地开口问道,对于一位妖精淑女来说,她可不管什么气氛和场合,有好奇就要开口提问――这才是她们的礼节。 布兰多这个时候却明白了过来,不等塔塔回答,他就主动解释道:“所以在战争之后埃鲁因仍旧是信奉金炎之道的国家,而没有偏向圣奥索尔的信仰,我竟然一直忽视了这一点――这是某种妥协么,塔塔小姐?” 塔塔摇头:“我不太清楚你们人类的政zhì,或许正是如此。” “但我不太明白,”布兰多插话道:“炎之圣殿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是为了将圣剑奥德菲斯带出克鲁兹。”塔塔笃定地答道。 “为了将圣剑奥德菲斯带出克鲁兹,为什么?” “因为奥丁大人在临死之前告sù四位贤者凡人的国度终将腐朽堕落,历史往返循环,他从黑铁的一代身上看不到玛莎所言的希望。” 塔塔平静地答道:“为此四位贤者才定下神圣誓约,令文明的世界谨守希望与信念,巨龙与布加人也作为参与者见证了这个誓约,并且上千年来一直小心地维持着誓约上的条款。” “他和你们约定的就是这个?”白雾忽然站在布兰多肩上开口道。 妖精小姐颔首。“奥丁大人明白敏尔人的败亡无法扭转,毕竟祸根早已埋下,而四位贤者发起的战争也并不像是白银女王所想象中的那样不义。” “奥丁大人能看到这个未来,所以才会向四位贤者大人妥协,而他也知道黑铁之民终有一日也会步上相同的道路――” ……(……) 第三十一幕 另一把圣剑 “因为凡人的堕落几乎是必然的。”白雾接口道:“黑铁之民是坠落于凡尘之中的生灵,以至于受黑暗魔力的影响如此的深重,羸弱无力的凡人却是众神的后代之中最富有野心、也是最贪婪的种群,他们历史中的数次圣战与四位先贤建立的王国中的权力更替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妖精小姐点了点头。 “他在担心什么?黄昏之龙的降临?为什么要如此急切地想要寻找人继承自己的道路,”白雾追问道:“但文明已经存zài了长达六个纪元,在上一次战争中我们甚至取得了罕见的胜利,他为什么会如此急切?” “我也不知道,”塔塔答道:“或许与元素壁障之外的战争有关,也或许与玛莎大人的神谕有关,而我、还有艾尔兰塔与其他大人一样,其实也很清楚凡人的文明所可能会面临的问题,所以才会与奥丁大人约定成为至圣者,留下来继承他的道路。” 布兰多默默听完两人对话,才开口问道:“炎之王也是至圣者?” “炎之王大人并不是,”塔塔答道:“四位贤者中只有艾尔兰塔大人留下来守护这个他们所创zào的世界,但吉尔特大人明白至圣者只是应对元素壁障之外的敌人而存zài,而文明世界最终还是必须依靠自己。” “他心中其实也很清楚人类和精灵们的劣根性,也知道奥丁大人所说的话可能终将应验,因此他在临死之前留下遗嘱――若是有朝一日帝国的后继者无法继承他的信念与意志,那么守护圣剑的家族就会将圣剑带出帝国,前往一片净土去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 “这个国家就是埃鲁因?” 塔塔点头。 “可埃鲁因同样躲不过凡世的轮回不是么?”布兰多甚至回忆起《琥珀之剑》中的埃鲁因,那个曾经光辉的王国甚至在亡灵的肆虐之下灰飞烟灭。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它是沦陷于外敌入侵,但实质上同样是沉沦于王国内部贵族们的腐朽。在这个精英政zhì主导一qiē的时代中,往往作为精英阶层的贵族首先自我沉沦,从而导zhì整个国度摇摇欲坠。 如此说来,炎之王的努力岂不是作了白用功?他或许可以领埃鲁因的光辉延续数百年,但金炎的信仰终有一天会因此而蒙尘。 历史在《琥珀之剑》中无疑就作了最好的注解。 但这次妖精小姐却轻轻摇头。 “我想炎之王阁下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让克鲁兹的信仰在一片崭新的土地上延续下去而已,埃鲁因是为了圣剑奥德菲斯所建立的王国。封印它灵魂的狮心剑就是它的信仰,王国会沉沦,但这把剑却伫立在这片土地上。” “那又有什么不同,奥德菲斯留在克鲁兹帝国,它一样也无损分毫。” “不同的是土地。”塔塔纠正他道:“这片土地是特殊的,不止是圣剑奥德菲斯,大地之剑哈兰格亚,霜咏者辛娜,还有天青之枪不都沉睡于这片土地之上么?” “还有山川的属意。”布兰多心想。并默默补充道。 “那么这片土地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又问。 妖精小姐看着他,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布兰多却领悟了她的意思。“你也不知道,塔塔小姐?”他问道。 “的确如此。” “或许是,”塔塔说道:“我只知道奥丁大人将这个秘密交给了一支隐世不出的白银之民保守,或许将来你会有机会从这支白银之民那儿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隐世不出的白银之民,”这句话只能令布兰多想到一个名词,那就是银精灵,它们正是在圣者之战结束之后不久。就忽然遁入山林之中。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是银精灵?” 这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布兰多感到有点口干舌燥,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会牵扯到布加人和白银之民身上。这两支白银族裔在战争之后的一qiē异常似乎都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这个解释目前他还尚未得知而已。 他仿佛看到了水面上浮起的一座庞大的浮冰,当他觉得自己了解得已经足够多时,却发现它还只是这个秘密的冰山一角。 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却感到一qiē谜题的答案似乎最终都回到了原点―― 原本只是想通guò七元素权杖的秘密寻找通往真正的完美躯体的门径,但现在显然有点超出布兰多的预计。 他发现圣剑奥德菲斯、地之剑哈兰格亚、霜咏者辛娜还有山川的属意似乎都与埃鲁因这个他的第二祖国产生了某种莫名的联系。 ――或许事实上还不止如此。 因为他还知道埃鲁因非但有以上几种圣物,此刻正潜藏在他体内的黑暗宝珠事实上也是元素权杖的部件之一。 这些部件都莫名其妙地汇聚在这个狭小的王国之上。 这意味着什么? 布兰多感到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本来觉得有些简单明了的问题的答案,此刻好像忽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仿佛隐隐抓住了某些问题,但它们彼此分散独立仿佛碎片一般令人难以明晰。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回过神来。 无论如何。眼下这毕竟不是他最主要需要操心的事情,罗曼那边的情况尚不明了,在石枢还有一位龙后需要对付,布兰多觉得自己不得不把其他事情丢到一边,先专心处理眼下的问题。 毕竟若是黄昏降临,埃鲁因王国背后隐藏着再大的秘密,也都没有任何意义。 想通了这一点,他才从先前的震撼之中恢fù过来,并迅速理清了思路。他看了妖精小姐与鲁特一眼,有些口干舌燥地说道: “关于元素权杖,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但说无妨。布兰多先生。”妖精小姐的情xù仿佛丝毫不受先前对话的影响,声音一如既往地如同温吞水一般缺乏起伏。 “据我所知七支元素权杖遗失在大地之上,其中大部分都不是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其中山川的属意是被希米露德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件盖亚的圣物――大地之剑与山川之属――后者包括了权杖与宝珠的部分,而前者更是在几千年就早已损坏。” “奥德菲斯也是一分为三。火焰宝珠和炎之刃直到不久前都还处于破碎的状态,而直到我将它修复之后,事实上也还差权杖的部分。”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我想问的是,它们究竟是被人为分开,还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而四散遗失?”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两者都有,”回答他的是鲁特,由于回到了自己的擅长领域。小妖精的语速很快:“或许是与一纪元的战争有关,在一些被找回的文献之中其实也有相关的只字片语的介绍――比方说你先前所说的,山川的属意因为希米露德女神的一个神谕而被大地圣殿一分为二,藏于崇山之中的典故。” “那么这个传说是真实的?” “应该是可信的,我的记忆中也有相关的资料。”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心中微微有一些激动:“那么既然这些圣物是被人为分开的,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在某些条件下可以被重新组合到一起,并且修复的?” “或许可以。但这有难度,”妖精小姐开口道:“布兰多先生你不也修复了圣剑奥德菲斯么?” 话是这么说。但布兰多其实并不想听到这个答案,因为修复圣剑奥德菲斯与其说是修复,不如说是重铸,是他获得了火焰宝珠与金色之炎的认同之后,重铸了这把剑的法则。 但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虚无缥缈了,而且在《琥珀之剑》中神器与玩家又相性一说。他的信念与理想可能刚好与炎之刃相契合,但一个人要契合两种法则实在是太离谱了。 更不用说冰与火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唔,”他想了想,回答道:“但我修复圣剑奥德菲斯的方法比较特殊,我的意思是。有没有更‘物理’一点的方法?” 他的这句话终于令船上的其他人反应了过来。 几乎所有的提尔摩斯人都看向了这边,妖精小姐塔塔的目光也微微一亮,她脸上还是头一次出现表情波动,有些惊讶――或者说惊喜地看向了布兰多。 “布兰多先生……,你、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都有些不稳起来。 “怎么?”布兰多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态度搞得一愣。 “我的意思是,”妖精小姐竟显得有点语无伦次,她比划着答道:“你身上还有另一把圣剑,除了圣剑奥德菲斯还有大地之剑哈兰格亚之外的元素权杖的部件?” 塔塔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他补充道:“请你一定要务必认真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布兰多先生,因为这很重要。” 布兰多感受到四周集中过来的眼神,心中一片莫名,但他明白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他思索了片刻,然后默默地从次远洞中抽出霜咏者辛娜。 片刻之后,他就听到四周一片片吸冷气的声音。 “辛娜――” “浅海之剑!” …… (PS:最近写的有点晚,看TI5比赛看过头了,不过后母和VG真是给力啊,开心惨了。明天IG的生死之战,不出意外秘密应该2:0带走我大IG,我B皇实力解说决赛,总之先奶一口再说。 另外前面一章有个小BUG,有书友提醒我前面提到过埃鲁因这个名字的含义;不过我是记得那时候作了相关的设定,只是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了,不过问题不大,含义应该是差不多的,因为线很早就埋下去了,明天回去稍微修改下。)(……) 第三十二幕 哈兰格亚的认可,盖亚之印 “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布兰多有些奇怪地看着其他人,提尔摩斯人与妖精小姐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头有七个头的奇美拉――假设这个世界有七个头的奇美拉的话。 塔塔看着他,嘴唇略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改口道:“你听说过一个传说吗,布兰多先生?” “什么传说?” “这是一个在我们浅海流传的传说。”塔塔答道:“得到浅海之剑认可的人,就是大海与湖泊,一qiē江河与溪流的主宰,是浅海的王。” “什么意思?” “事实上在火元素位面也有这样的传说,”这个时候鲁特插话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双手环抱着说道:“圣剑奥德菲斯既是王者之刃,炎之刃的眷者,如果你得到了金色之炎的认可的话,你就是一qiē火元素的天命领袖,我们都要遵从那个先古的誓言追随于你左右――” “还有大地之剑哈兰格亚,”塔塔说道:“时至今日在矮人与狮人的族群中,还在流传着持此剑者即是大地之王的传说。” 布兰多心中隐隐一动,或许这应该才是与这几把圣剑――以及元素权杖相关的任务链――若是在游戏之中的话。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奥德菲斯的剑鞘,抬头问道:“怎么样才算是获得了金色之炎的认可,我修复了奥德菲斯,算是得到了它的认可了吗?” “你是炎之刃的眷者,已经有了继承金色之炎的意志的资格,不过历史上拥有这样资格的人也有很多,可事实上真正做到那一步的也只有你们所谓的炎之王一个人而已。”鲁特坐在桅杆上,晃荡着双脚回答道:“如果奥德菲斯愿意认可你。那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去寻找火焰权杖,你还拥有霜咏者辛娜,说不定也能成功也不一定。” “这和霜咏者辛娜有什么关系?”布兰多有点不解。 鲁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们之间应该是有联系的,我只知道你拥有霜咏者辛娜,又拥有炎之刃。那么你一定应该是很特别的那个人――” “普通人不可能同时得到它们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布兰多先生应该还有大地之剑哈兰格亚,”塔塔说道:“是精灵们的女王陛xià告sù我的。” 鲁特忽然闭上口,他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也听到自己脑海中传来几声低低惊叹,同时感到周围的提尔摩斯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虽然它们面无五官,但布兰多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 他还听到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诸如‘是不是他?’,‘玛莎’还有‘黑之预言’一类的词汇。 布兰多不明就里,但他连忙解释道:“已经没有哈兰格亚了,塔塔小姐。我用它来开启了通往元素壁障的大门。在那之后它就自我瓦解,变成了尘埃。” 他提到这件事时语气还有些伤感,毕竟大地之剑可以说跟随了他最长的时间。但哈兰格亚本身就是残损状态,让它发挥大地之钥沟通主物质位面与元素屏障的作用实在太过勉强,因为无法承受法则的力量而自我崩解也是可以预料的事情。 当时为了追上龙后,他没有太多取舍的余地,何况神器拥有自己的意志,大地之剑那个时候也认同了他的选择。 “什么?”塔塔惊讶得仿佛从慵懒的神态之下清醒了过来。“布兰多先生你说什么?” “我是说,大地之剑哈兰格亚可能已经不存zài于这个世界上了。塔塔小姐,”布兰多还以为这位妖精小姐要找自己算账,毕竟虽然霜咏者辛娜才是浅海的圣剑,但哈兰格亚一样是元素至宝,谁知道元素世界的原住民们是不是拥有共同的信仰。 他连忙致歉道:“对不起,我当时也没有太多选择。” “不可能。”塔塔却断然答道:“哈兰格亚是地元素位面的基石,它与石枢一体共存,怎么可能湮灭于世?” “可它确实崩解成了尘埃……,而且哈兰格亚与辛娜是曾经就受损过么?”布兰多不解地答道。 “元素圣物不朽不灭,与浅海共存。哈兰格亚也是一样,它们可能会在某个世纪陷入沉睡,但却不可能会彻底消失。” “那大地之剑是因为耗尽了魔力,暂时陷入了沉睡?” “不,等等,”塔塔打断他道,这位妖精小姐微微皱着眉头:“让我想一想,这里面一定是漏掉了什么,大地之剑才刚刚寻找到新继任者,不可能这么快再度自我封印。” 她看了布兰多一眼,目光炯炯有神。 “布兰多先生,你说你用它来开启了通往元素壁障的大门,在那之后它就自我瓦解,变成了尘埃?” 布兰多点了点头。 妖精小姐轻轻吸了一口气,小胸脯轻轻起伏了一下:“布兰多先生,你能抬起右手么?” 对于这个要求,布兰多有些而愕然,不过他对于塔塔的性格已有了些了解――若是菲娅丝让他举起手来他多半会置之不理,但妖精小姐想必不会无的放矢,因此他还是依言抬起了右手。 “Eaam。”妖精小姐读出了代表着大地含义的符文。 接下来布兰多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他看到一个徽记从他手背上浮现了出来,那个徽记有点像是他前一世见过的联合国的标志――但环绕地球的并非是象征着和平的橄榄叶,而是一黑一白两条巨龙。 布兰多知道这两条龙的名字,白色的龙是玛莎的化身,黑色的龙象征着万物混沌的黄昏,它们相互对立,却孕育了这个世界的一qiē。 即使是秩序的世界,也依然是从混沌之中诞生。 这是盖亚的标志。 “这是……” “这是盖亚之印记,这个世界上一qiē地元素相关的最高法则,”塔塔默默地看着这枚徽记,后退一小步,半空中向他微微鞠了一躬:“大地之王阁下。” 布兰多看到所有的提尔摩斯人,他们或远或近,都默默向这个方向行礼致意。 “大地之王?”他看着一脸尊敬的神色看想自己的妖精小姐,有些莫名地咀嚼着这个词汇的含义。 “是的,拥有盖亚印记之人,毫无疑问是大地之上的王者,”塔塔答道:“是大地之剑认同了你,所以才为你打开通往元素壁障的大门……我想它不是送你来寻找龙后的,而是让你来接受试炼的。” “试炼?” “是的,但有些奇怪,”塔塔自言自语道:“破损的大地之剑怎么可以给予完整的权限,大地宝珠与权杖不是早已与之分开了么?” 布兰多听到妖精小姐的喃喃自语不由得无言以对,他就算再笨也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山川的属意其实早就在他手上,而那个时候毫无疑问哈兰格亚应该已经激活了全部的权限。 所以其实它并不是自我瓦解了,而是将本身的权限与法则赋予了他。 这种状态布兰多其实很熟悉,因为它的运作方式和另外一种东西很像――那就是战争石板。 所以说其实元素权杖本身也应该是一种传承与权限的产物? 他回头向白雾看去,这才想起在进入元素壁障之前,后者在哈兰格亚的碎片组成的大门前所说的那番话: “大地之剑认同了你,好好去感受它的法则,或许有朝一日你真能成为大地上的王。” “你早就知道了,白雾女士?” 远古女巫之灵趴在他肩膀上,眼珠子里面全是狡黠之色:“我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你和我相处久了,就会明白这一点。” “那么大地上的王者究竟隐喻着什么?” “那可不是隐喻,而是真正指你为王――而这可不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凡人君王,而是真正的先古诸圣,能够带领文明走出蒙昧与黑暗的圣贤之王。” 白雾看着他,一字一顿地答道: “因为哈兰格亚认可你,大地的权杖的含义是‘守护’,因为你心中的信念与它所代表的法则相契合,它才会认可你能够守护众民与众国,拥有成为守护文明的圣贤之王的资格――” “就像当年炎之刃认同吉尔特一样,因为只有理解了金炎之道的真正含义的人,才能明白反抗精神的难能可贵。所有只有吉尔特能够带领克鲁兹人战胜玛尔多斯帝国,垫底下一个时代的基石――” “他是炎之王,先古圣贤之王。” 白雾的神色之间露出一丝揶揄之意。“但还有更有意思的――” “比如说?” 白雾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你同样能理解金炎之道,理解奥德菲斯所代表的反抗精神的真正含义,所以炎之刃也认同你――” “你在死霜森林的表xiàn,对于他人的怜悯与仁慈正好契合了辛娜所代表的宽仁的睿智,那不是冰冷的智慧,也不是自私自利的丛林法则,而是建立秩序者所必须拥有的宽厚之心――即对于弱者的同情,因此你也获得了辛娜的好感。” ……(……) 第三十三幕 诸王 “我还是不太明白,”布兰多问道:“那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很多,很快你就会明白了,”白雾说道:“首先它意味着你是被三柄权杖选中的人,历史上这样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上一个被两把圣剑同时认可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布兰多思考了一下,想起一个人来,这人也曾经用风系圣剑为钥匙打开过通向风暴止息之山的大门,并从崇山之中得到了盖亚的三件圣物,大地之剑哈兰格亚,山川之属意与圣枪苍穹。 此人正是天青的骑士―― 历史上没有说天青的骑士曾经用过的风系圣剑是那一把,但那至少也应该是一把元素圣剑,否则没可能打开两界之门。而后来他得到了大地圣殿的三大圣物,其中圣枪苍穹更是比哈兰格亚层次还要高的神器,若说他没有得到盖亚之印的认可,又岂能将之取走? “是天青的骑士?”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反应很快嘛,”白雾笑道:“的确是天青的骑士,毕竟只有追求风一般不羁的独立与自由、而又能够得到大地之剑认可的人,才能最终守护这个世界,并为沃恩德带来属于凡人的时代,那是诸神不再干涉凡人命运的开端――” “白雾大人,你把我和天青的骑士作比较,这未免太过夸张了吧。”布兰多自己都不敢置信,连忙摇头,他曾经在无数的神话与文献过关于后者的传奇。无论是哪一种语言,那一个民族的记载,每每提到天青的骑士击穿苍穹,引得星辰坠地并拯救了整个世界时,字里行间无不满溢赞美之词。 而他自己呢。不要说和黄昏之龙正面对抗,就算是对上帝国与龙后这样的庞然大物都有些难以为继。 前者是拯救整个世界的英雄,他甚至最终牺牲了自我,才能与黄昏之龙‘同归于尽’。混沌的纪元之后,连众神都看到了来自于凡人身上的闪光,并开启了长达数千年的‘光辉重返大地的时代’――逐渐将神的权柄移交给黄金与白银之民。 从那时候开始。昔日作为‘战士’与‘工匠’而诞生的民族,终于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并且在数千年后,最为微末的凡人也赢得了属于自己的自由,沃恩德不再是神所属意的世界。 而是一个平凡的、属于它的每一个子民的世界。 布兰多自己就是这庞大的、平凡的群体中的一员,除了改变了一个在文明世界的边境上的小小的王国的命运之外,就是籍籍无名,一个炎之圣殿治下最为普通不过的贵族领主,托尼格尔与让德内尔的伯爵大人。 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帝国也能找出无数,更不用说将法恩赞、圣奥索尔、哈泽尔人与艾尔兰塔也包括在内的沃恩德大陆。 如果有人说这样一位伯爵大人可以与天青的骑士比肩――就算布兰多此刻哪怕已在克鲁兹创下偌大的名头。恐怕也一样会给人笑掉大牙。 但白雾却对他的表xiàn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她摇了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问道:“布兰多,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当黄昏降临,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生命都受到威胁时,你会挺身而出么?” 布兰多顿时愕然了。 他首先想到的是黄昏怎么会降临,现在还是剑之年的年尾。但忽然就愣住了,因为他想到了罗曼。想到了龙后,想到了眼下所有一团糟的事态。 好像不经意之间,历史就已经变得令他感到面目全非,玛达拉的骨头架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布兰多还并不知晓埃鲁因国内的形shì),黄昏仿佛就跨越了好几个‘版本’,来到世人面前了。 这不是一个玩笑。也不是引人警惕的箴言,而是货真价实正在元素的世界发生的事实。 如果他无法阻止龙后,那么黄昏必定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先不论前者能不能真的令牧树人得偿所愿,一举击杀黄昏之龙从此永绝后患――但至少无论她是以那一种形式来成功或者是失败。罗曼恐怕都难以幸免――。 白雾的问题好像是问到了他内心最深处。 “你会挺身而出么――?” 想到这里,布兰多发现自己难以不如此自问:他如何才能不挺身而出?他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或许白雾早已看穿了这一点――他不能后退,他若后退,或许那时候在里登堡、在冷杉堡时,就早应当默默地转身。 那他将看不到那些充满了期望与仰仗的眼神――属于布契的难民们的,属于冷杉领的佣兵们的,以及属于芙妮雅的,清澈而单纯的眼神。 那其中唯有二字可以描述。 那就是信任。 人可以背叛一些东西,但唯独无法背叛自己,因此布兰多发现自己可以很轻yì的、仿佛是理所当然地得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必须挺身而出。 在所有人之前。 就像曾经他许诺过的那样。 他回过神来,看到白雾黑漆漆的眼珠子正看着自己,其中带着一丝笑意:“想明白了?” “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英雄,只有天真漫烂的孩子才会整天嚷嚷着要作救世主,但成年人的世界却被更为沉重的责任所束缚着,这是你的义务,也是你的责任,当那一刻到来时,你必须作出选择――” “三把圣剑选中了你,是因为它们信任你,这也是一种认可,而我们也是一样。” 白雾从他的左肩踱到右肩,用长长的尾巴扫了扫他的后颈,让布兰多缩了缩脖子。她说道:“去吧,去和妖精小姐谈谈。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罗曼的姑妈宁愿要放弃希望也要让你离开这个地方,那是因为你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如此的重要,她很爱罗曼,但她知道罗曼更爱你和这个世界。” “我应该和他们谈什么……”布兰多看向妖精小姐。他看到塔塔在先前问完他几个问题之后,就飞到一桅杆上去面色严sù地与鲁特讨论了半天,然后两人仿佛终于达成了一致――联袂飞了下来,向他这边飞了过来。 “去谈谈你该做的事情,这才是哈兰格亚送你来这里真正的目的――妖精小姐已经知道这一qiē,去问问她你应当怎么做。她会告sù你这些――去履行你的责任,作为男人对罗曼小姐的承诺。” “你一定没有忘jì她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商人,而不是一个女巫,你应该知道如何去实现这一qiē,对吗?” “因为你是布兰多,一定是那个带来希望的人。” 白雾再他耳边呢喃,而妖精小姐和鲁特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所有的提尔摩斯人都肃穆地看着这个方向。 他是大地、火焰与浅海的王,虽然不曾头顶桂冠。但却自有命运悄无声息地为其加冕。 在这个元素的世界当中,每一道加之于其上的目光,都是神圣的洗礼。 “布兰多先生,大地之王阁下,”塔塔严sù地开口道:“我想我们必须和你谈一谈。” 布兰多看着这只小妖精,再看了看一旁的火妖精王子――而菲娅丝在他头顶上显得更加紧张,她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害怕。 布兰多默默地点了点头。 妖精小姐显得有些执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开口说道:“布兰多先生。请原谅我们的莽撞,但我想改变我们之前定下的计划……” 布兰多看着她,并没有插嘴,因为他知道这位妖精小姐一定会向自己解释清楚。 塔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使得这位妖精小姐看起来显得有些不合常理的激动,她声音甚至都有些不连贯起来。 “因为……这一次。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彻底击败那个……存zài……”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就是那个奥丁大人一直在等待的人,就是那个艾尔兰塔大人一直在等待的人,也是我们一直在等待的人。” “这个。我还是……不太明白?” “布兰多先生,”妖精小姐再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这个故事和我们的故事有关么?” 塔塔点了点头。 “那你请讲。” “这个故事的开头……和一把剑有很深的联系……” “因为这是一把不存zài于凡世的剑,它是最为纯粹的,远离尘世的,理想化的存zài……”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琥珀之剑。” ……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从层层乌云笼罩的天空中洒下,将整片山野映得白茫茫一片。瓢泼大雨之中,远处黑沉沉的山顶上却正燃着大火,火光映着水光,使得整个夜色都笼罩着一层不详的光彩。 数根光柱横亘于漆黑的夜空之中,长久地闪耀着,这光芒所支撑起的横跨整个王国的屏障,仿佛将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深刻地印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 云层之上隆隆作响,信风之环的方向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甚至在数千里外都能看到黑色的云墙在海面上蓄积气势。 托尼格尔的外海上狂风怒号,卷起的黑色海浪仿佛其下潜伏着无数凶兽,几艘正在进港的帆船甚至还来不及挣扎,便被逆浪与狂风拖进了深海,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山林之中,大雨瓢泼之下,一道鹿身人形的身影正依在一座坍塌的墓窖旁边,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 “埃希斯,第十三月,大魔潮,元素之灾……一千年了,还是要来了,主人,奥丁大人,请再庇佑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片刻的宁息吧……封印已经快要解开了,巫后大人,凡人的挣扎还有没有意义,时至今日也仍旧无人知晓……或许这一qiē本来就没有结果……”她喃喃自语地说着。 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快便被雨水所吞没。 一道闪电在此划过夜空。 鹿身女妖的眼中仿佛点燃了两团火光。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过去的时光,她想到了很多,想到了长眠于地下的那具钟塔怪人的尸体。 然后她想起了一张属于凡人的面孔。 她看向冷杉堡的方向。 “小家伙,不知道你还在不在那里,”伊莲喃喃道:“或许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你却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 …… (PS:奶不够毒啊,硬是抬不起IG的血啊,某改,秘密虚区爆炸,毕竟黄网队,心痛我罗我大妈。 下午跑去玩上古世纪,晚上正准备下线码字,结果服务器爆炸,也是某改,被系统针对了。)(……) 第三十四幕 风暴航路 “琥珀之剑掌握世界的命运,其内藏有诸神留给凡人的终极智慧与秘密,它既存于现世,又不存于现世,传说中这是一把理想之剑,只有得到七个属意的认可的人,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这七个属意分别是金色之炎所代表的抗争,平静之海所代表的睿智,苍穹圣纹所代表的自由,盖亚之印所代表的守护,晨曦之光所代表的希望,永亡之月所代表的自省以及苍翠之梦所代表的创zào――” “这是文明的七种品质,他将被赋予那个苍之诗之中预言的,可以带领整个世界走出黑暗的人,他是列古诸王的后继者,是万王之王,诸圣之圣,他手中的剑――是改变命运的剑。” “我们希望你去找到这把剑,布兰多先生,虽然希望可能有些渺茫,但我们相信你可以做到。奥丁大人牺牲自我守护这个凡人的世界一千年,炎之王吉尔特令人将圣剑奥德菲斯带出克鲁兹,我相信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希望出现,或许你就是那个玛莎对他们所许意的希望。” “我明白贤者大人们希望的不仅仅是挣扎存命,而是彻底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哪怕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们也必须去争取。” “那不是一线可能,”布兰多心中已然想通,便不再有半点犹豫:“而是一定能够做到。” 因为他必须救回罗曼,所以必须全力以赴―― 他知道自己或许会失败,但这个理由换句话说也就是还有可能会成功。而他一旦退缩,那么将来只会剩下无尽的悔意。 布兰多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再后悔,所以还不如乘还有机会选择拼搏一把,至少他还能选择自己的命运。还能抗争,这比起许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他深深地明白能够把命运把握在自己手中,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是奥丁与之前无数时光中的先贤们给予他――或许也是给予这个世界的最好的礼物。 “你同意了,布兰多先生?”塔塔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她本来以为自己还需要说更多,才能说服对方。却不知道白雾早就已经在暗中帮了她一把。为了布兰多理清了思路。 布兰多点了点头:“问题是我应该去怎么做,去找回七件圣物,可时间还来得及么,恐怕只要我一离开浅海,龙后的仪式就能离开完成吧?” “我也不知道,布兰多先生,”塔塔摇了摇头道:“但大地之剑送你来这里一定有它的用意,或许一个伟大的意志早已预料到了这一qiē――包括我们这些守护在此地的元素之民,包括你在这里遇到我们也是一样。但现在我们必须自己决定该如何走完剩下的路了――据我所知。至少还有两件圣物遗留在元素壁障之内,其中寒冰宝珠遗留在浅海,当年它被铸成圣剑辛娜,辛娜破损之后,我们从各个世界找回来一些寒冰宝珠的碎片,但唯独差了剑的主体,如今你拿回了剑的主体,我们就可以将它重新修复。让它从长眠之中醒来。” “火焰权杖在风暴止息之山,”这个时候鲁特终于开口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布兰多,“如果你能得到金炎之的认可,我就带你去找它,如果你确实是那个被选中的人,那你一定能够得到奥德菲斯的许意。” “那之后呢?火焰权杖在风暴止息之山的什么地方,时间上来得及么?”布兰多问道。 “时间在浅海没有意义。空间在风暴止息之山没有意义,当年天青的骑士用了十年在崇山之中寻找天青之枪,但事实上最终他得到苍穹时,只向前跨出了一步,怒号的暴风雪便在他面前停息。风雪分开之后那圣枪安安静静地悬浮在他不远处――未离开十步的地方。” 鲁特回答道:“所以如果你真是那个命定之人的话,就一定会见到火焰权杖,否则我们在风暴止息之山中浪费再多时间也无济于事。”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手脚够快的话,还能赶在龙后仪式完成之前?” “我们还可以更快,我们不走白岬了,我们走另一条路,还可以省略掉从浅海到风暴止息之山之间的‘灰段’,还能节省更多时间。”塔塔忽然说道。 “你是想……”鲁特回过头看着她,有些讶然道。 “是的,我们去雷霆之海,走大风暴航线。” “你疯了,那太过危险了。” “但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帮布兰多先生争取每一秒钟时间。” “我们永冬港无条件支持提利亚丝智者。”一旁的凯卜长老忽然用心灵传讯对所有人说道。 “我们冰海氏族也愿意前往。” “迷雾氏族也同意。” “请加上长牙氏族。” 只有罗厄斯海民没有表态,妖精小姐远远地看了它们一眼,也不强求。她说道:“四个船团,永冬港与迷雾氏族有最好的战士,长牙氏族与迷雾氏族有最好的工匠,已经足够了。” 布兰多听着他们的对话,问道:“雷霆之海在什么地方?大风暴航线很危险么?” “雷霆之海在浅海的最边缘,那里靠近混沌虚空,终年漂浮着法则与魔力的断片,虚空之间遍布风暴与闪电,空间的裂隙中游弋着巨大的憎恶与以太掠食者,是整个元素屏障之内最危险的区域。”塔塔答道:“提尔摩斯人的先民曾经在其中建立了一条光路,这条航线通往风暴止息之山,走这条航路可以省略浅海与风暴止息之山之间的‘灰段’,但因为太过危险,后来就被提尔摩斯人们放弃了。” 布兰多听到‘以太掠食者’这个名词,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要问《琥珀之剑》中最凶残的怪物是什么,既不是诡异的黄昏种,也不是残暴扭曲的邪神,而是这些穿梭于各个世界之间的异位面掠食者――以太掠食者。 因为这些以太掠食者有三位大名鼎鼎的先祖――万世创伤伊莫库,真理屠夫寇基雷以及无尽轮回钨拉莫。 他差点下意识就不想要走这条航线,不过理智告sù他没有选择,他知道‘灰段’是什么。元素位面之间的‘灰段’又称之为‘灰径’,就像是几种颜色调和到一起形成的灰色一样,元素位面与元素位面也充斥着大片灰色的区域。在这些空旷的区域中,法则极类似于主物质位面,只是空无一物,既没有生命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是‘物质的存zài。事实上‘灰径’中只有时间和方向两种概念,它的时间只有正常时间流逝的一半,但即使这样对于众人来说也足够浪费时间了。 “塔塔小姐,我们有多大把握?” “有一定把握,其实大风暴航线上最危险的是法则断片与时间乱流,只要不碰上它们,船团就安全无虑。我们有足够多的战士与工匠,可以对付游弋于其中的怪物。”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也想明白了,万世创伤伊莫库,真理屠夫寇基雷以及无尽轮回钨拉莫毕竟只有三个,他们最有可能碰上的可能只是它们的徒子徒孙,那些以太掠食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噩梦,但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对付。 “那么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我是说拿到了寒冰宝珠与火焰权杖之后,这样七件圣物还是一样远远没有凑齐,龙后的仪式马上就要完成,我也不可能再离开元素壁障去其他地方,不是么?” “布兰多先生,”塔塔认真地答道:“你要相信,玛莎大人送你来这里,一定有其意义。等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那条唯一的路的。” 布兰多苦笑着点了点头,这话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实际上并没有作用,他也只有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去博取那一线希望。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会不遗余力去全力抓住机会。 “接下来,就是要帮你修复辛娜,布兰多先生。它是剑与寒冰宝珠的部分,而寒冰权杖传说沉睡于大冰川之下,或许你未来有机会将它们聚集到一起,组合成真正的水元素圣杖。” “应该怎么做?” “这件事,请交给我还有众位智者。” …… 修复完好的辛娜被交到了布兰多手上。 布兰多记得自己在死霜森林中心的万载冰川之下拿到这把剑时,就曾经为这把剑的美丽感叹过,冰雪是这个世界上的自然造物中最美丽――最精致的事物之一,霜咏者辛娜也是一样。 但当他再一次拿到这把被修复完好的圣剑,还是忍不住再一次为其感到惊叹。 这是一把似乎不应该存zài于凡世、也不应该被凡人所握持的剑,似乎凡人的手轻轻碰触它,也是对于它美丽的一种亵渎。 被修复的霜咏者辛娜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初他在万载冰川之下最初见到它时的样子。 那时候它虽然美丽精致,但至少还是凡世之剑,而此刻它却难以描述,仿佛是一柄由广阔的海洋所构成的圣剑。 ……(……) 第三十五幕 寒冰之剑 它的剑刃只有两指多一点宽,完美对称的刃好像是水波一般,竟让人一眼看上去看到的不是铸造剑身的金属,而是轻柔的水纹――仿佛是幻象,但触手之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存zài,表面有一点冰冷,但很快就随着皮肤下的温度而升高了,变得与人的体温差不多。 布兰多看着这把如梦似幻的剑,它明明冷若冰霜,却又有万物之水的灵动,剑刃明明像是流动的海水,却又由金属铸造而成,它的剑柄笼手上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蓝宝石,水晶中有一个精致的浅海之徽,剑柄的配重锤由一颗水元素结晶所替代,当布兰多握住它时,眼前仿佛产生了重重幻境。 他看到了文明的诞生,秩序的建立,社会的相互包容与求同存异,人类、精灵、矮人,逐渐从蒙昧之中走出,脱离了野蛮与冷血――虽然历史的进程中仍旧不乏征伐与战争,但秩序的规则,却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这是一个连弱者老幼也可以生存的世界,当野性之心从蛮荒的丛林之中走出的那一刻起,社会性的火花便点燃了,只是智慧的生灵走得更远――一个睿智的目光注视着这一qiē。 但文明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衰弱下去,相反的是,秩序一次次战胜野蛮,文明的火种始终在荒野之上熊熊燃烧。 其后辉煌灿烂的文化诞生了,城市在大地之上拔地而起,人们从整个秩序世界的知识传承当中得到了更多东西――他们中的佼佼者成为了巫师与骑士,工匠与贵族,一片片黑暗的土地被文明之火点燃了,布兰多仿佛看到了混沌边界的消亡,整个世界的统一与扩张。 这就是浅海之剑所传承的智慧。 它并非来自于某一个人。而是一个世界的经验。 布兰多握着它的剑柄,心中便隐隐有所明悟。 塔塔却仰着头看着他额头上一闪即逝的淡蓝色印记,“浅海之徽,”她说道:“辛娜果然早就已经认同你了,否则它不会这么久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布兰多先生。可惜你还没有找到寒冰权杖。否则你一定会获得浅海之徽,成为浅海的王者。” 她向布兰多轻轻鞠了一躬,仿佛是提前向自己的君主道贺一般。 布兰多却在默默地想着什么,他心中有一种明悟,因为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来自于一个高度发达、文明昌盛的世界,或许所以对辛娜所代表的智慧有着更加深刻的认同感,因此才会这么轻yì地得到辛娜的认可。 而大地之剑则是因为认可他对于埃鲁因,对于冷杉领,还有对于所有人的守护的信念。这种守护与他心中的理想不谋而合,因此才能认可他作为盖亚之印的继承者。 只有炎之刃,他对于金炎之道所代表的抗争精神一直缺乏了解,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样的经历。要不是在最后一刻回想起了与格鲁丁的那一战,又被白银女王的与帝国傲慢所惊醒,恐怕至今仍旧被圣剑奥德菲斯所拒绝吧。 至于苍穹圣纹所代表的自由,晨曦之光所代表的希望,永亡之月所代表的自省以及苍翠之梦所代表的创zào。他实在是没有头绪,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获得这几件圣物。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它们的承认。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了。 他双手接过冰海智者手中的这把剑,有些感激地看向所有在场的人――所有为了重新铸造这把圣剑而出力的人。 重铸修复辛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浅海之剑虽然只是水元素圣杖的一部分,但它同样是一把神器,而且是高阶神器。 为了修复它。提尔摩斯人的五个船团――包括罗厄斯海民――联合起来在海面上搭建了一个平台,并在上面绘制了法阵。布兰多看到他们讲无法计数的奇珍异宝丢进去,其中甚至包括几件次神器,仅仅只为了提供驱动法阵的魔力。甚至都有些为它们感到心痛。 塔塔小姐告sù他为了修复霜咏者辛娜,五个船团几乎消耗了近百年来的所有积蓄。永冬港还投入了几百个单位的水元素本源,单单这一项,对于提尔摩斯人来说就无异于好几件真正的神器。 那至少是它们几个世纪所有的元素来源。 但这些付出,却是无价的,提尔摩斯人分文未取,或许它们也明白,这个世界只有这一次机会。 如果不是重铸辛娜只需要这么多资源,恐怕就算是让它们将全部财产都投入进去,这些提尔摩斯人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与天生贪婪与充满了野心的凡人种族不同,元素生物悠长的生命让它们有充足的时间来理解这个世界上的一些普遍真理,其中之一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些东西比金钱与财富更加可贵。 “你是它的主人了,布兰多先生,”凯卜长老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称你为王,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在世界之巅沐浴山呼,就像是天青的骑士那样,你会是真正的先古列王之一。” “而且是最为耀眼的那一位,”鲁特有些骄傲地答道:“如果你真是那个人,那么你的王座会在云层之巅,你的星辰将横亘于夏夜的天空,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星座。” “你将成为沃恩德之王,”塔塔说道:“布兰多先生。” “我会的。”布兰多坚定地答道。 他抬起头仰望天空,仿佛那里有一个伟大的意志正注视着这一qiē,“玛莎大人,如果这就是你对我的属意,如果这就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那么你一定要保佑我成功,让我救回罗曼,改变一qiē――” 他心中默默地想道。 白雾站得远远的,看着这一qiē,她忽然回过头,对身边的安德莎说道:“你看到了么,小姑娘,是不是有些出乎你的预料?” 安德莎神色有些复杂,辩解道:“但龙后不一定会失败,他不过只获得了三把圣剑的认可而已,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天青的骑士也没能拯救我们。” 可是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辩解,倒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 连一旁的菲娅丝都听出来了,她坐在玛洛查的头顶上,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不是,我的主人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他还救了我和玛洛查大人。塔塔小姐是我们冰妖精之中最聪明的妖精,她都说主人会成为世界之王,那主人一定会成为世界之王!” “是沃恩德之王。”白雾纠正她道。 “都差不多。”菲娅丝撇撇嘴巴。 白雾又看了看安德莎:“你之前说的是龙后一定会成功,现在是不一定会失败,说明你心里也没有底。你原本信誓旦旦,但看了她对白银女王所做的事之后,是不是也怀疑她也会对你做同样的事情?” “我……怎么会。”安德莎大声说道:“就算是龙后大人让我去死,我也愿意牺牲。” “但那得有价值,不是吗?”白雾几千年的眼光和见识岂能看不穿她心中的动摇,轻笑道:“那你现在还这么想吗?” “我――” 安德莎竟然卡住了。 “你想知道灰烬之环不是么,”白雾乘胜追击道:“我就告sù你关于灰烬之环的一些事情。灰烬之环是世界树机构的一个分支,你们的先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神民,在那个最光辉的时代,真理会、仲裁之门、大地军团与世界树机构都为了保存这个世界而努力,你们的分裂源自于程序的正义性与结果的必要性争论不休。” “最后真理会胜出了,结果就是导zhì第六次战争的彻底失败,黄昏之龙甚至侵蚀了世界之子,最后是天青的骑士挺身而出,牺牲自己挽救了这一qiē。” “在那个时代,灰烬之环与真理会所做的一qiē就已经被证明了失败,今天你们不过是在他们失败的道路上再走了一遍而已,为什么你会认为你们能够成功?” 白雾讥讽道:“你想问为什么牧树人始终无法获得真正的神之血脉,重新回到过去那个力量最盛的时代,其实原因很简单,你们所做的一qiē都是有人在背后加以引导的,它当然不希望你们能够获得神民一般的力量,真理议会一旦重开,你们就能立刻获得过去的传承,黄昏之龙好不容易才击毁巴贝尔要塞,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计划而重蹈覆辙。” “你说什么?”安德莎瞪大眼睛失声道:“黄昏之龙因谁的计划而重蹈覆辙?” “当然是它自己的计划,否则你们以为为什么牧树人和万物归一会还能获得关于过去那些片段只字片语的传承,可惜那些东西都是被黄昏之龙刻意引导的,目的就是为了你们龙后大人去执行那个她以为伟大的仪式。” “这怎么可能!”安德莎心理防线几乎崩溃,她声音有些哆嗦地喊道:“如果真是这样,你、巫后还有奥丁的传承又是从何而来?你们又为什么不阻止我们?” 白雾对她神秘地笑了笑。 “因为玛莎大人也不是笨蛋。” ……(……) 第三十六幕 风暴航路 I “好了,现在轮到我问问题了。” “我们来谈谈关于苍翠的问题。”白雾开口道。 …… 布兰多对于安德莎与白雾之间私底下的交谈自然一无所知。 霜咏者辛娜修复之后,四个提尔摩斯人的船团所组成的联合船队便在塔塔的命令下转向驶向雷霆之海,半天之后,它们便沿着光路进入了雷霆之海的外围。 海面上的风景已经起了变化。 骸骨海域茫茫的白雾已经逐渐散去,一座座石柱也逐渐从海面上消失无踪,海上的时间段好像从白昼步入了夜晚,碧蓝如洗的天空消失了,也再也不能看到天边洁白的云团,天空中悬挂着一条璀璨的星河,海水中也倒映着同样的景色。 海面之下变得黑沉沉的,仿佛遨游在宇宙之中,星光也比在沃恩德的大气圈之内千百倍的灿烂。 布兰多驻剑于船首注视着这令人迷醉的景色,在他眼中远处的海面竟断裂开来,变得高低不平,但海水的流动仿佛不合常理,海浪由低流到高处、由高流到低处,并不受重力法则的影响。 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生物在海水中穿梭漫游,他将检视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系统中弹出的菜单显示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大多都有66级到70级的等级,而且都是元素生物。 其中一部分生物还脱离了海面,像是鸟儿一样在空气中‘游动’着,但它们大多都不会太过靠近船队,只远远地好奇地注视着提尔摩斯人的船团,有一些还发出清脆的犹如鲸鱼一般悠长的鸣声。 很快,连传统意义的海面也开始消亡了。浅海与虚空雄伟壮观的分界线呈现在每一个人眼前。 那仿佛是一条笔直的悬崖绝壁,水元素从这里在海面上分离出去,向前游离进入无穷无尽的虚空之中,并逐渐消失不见。或者混沌中涌动的魔力,在穿过一道闪光的网状屏障之后,又被归纳为碧蓝色的水元素的形态。融入到海水之中。 当这世界真实一面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场面展现在每一个人面前时,就算是提尔摩斯人,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更不用说布兰多。 而在这诡异的海面上,只有一条光路亘古不变地横贯其间,船队在这宽广的光路上航行,丝毫不受周围环境变化的影响。 布兰多注视着这条散发着恒古光芒的航道,心中也知道是应该为Tiamat法则的壮观而震撼,还是应当为提尔摩斯人先辈征服自然的壮举而折服。 这是真正的世界的边缘。 只是这片海域与雷霆之海的名头未免有些不符,他也还没有看到这条航线为什么被称之为大风暴航路的原因。 他正想转头去找妖精小姐或者是白雾询问。才发现鲁特已经来到了自己旁边。小妖精背着炎之刃的剑鞘坐在他身畔的船舷上,两只脚垂在船舷外,似乎也不怕掉进虚空之中,一头燃烧起来的金红短发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 “你试过霜咏者辛娜了吗,炎之刃的眷者?” “试过了。”布兰多点了点头。 “怎么样?”鲁特仰起头看着他,看似不在意地问道,但眼睛里面的期待却出卖了他:“是不是比圣剑奥德菲斯差多了?” “其实也不必在意,毕竟浅海之剑作为象征性的意义远大于它作为一把圣剑实际上的作用。这与炎之刃有很大的不同。” “我们的圣剑不仅仅是火元素世界的基石,就是作为你们凡人的武器。它也是数一数二的。” “……” 布兰多心想好吧,其实也差不多。 和圣剑奥德菲斯一样,辛娜也有免疫元素伤害的特性,它的特性是凛冬之怒与平复秩序;碧蓝之怒就是辛娜原本那个对军技能的强化版,威力进一步增强,并且取消了每日使用次数。但每次攻击都会洗空使用者的法力池。平复秩序使之对混沌生物与黑暗魔力的衍生物伤害提高一倍。 所以说这把剑用在单挑时远不如圣剑奥德菲斯,但在群战以及对抗魔物和黄昏种时,其作用也远胜于炎之刃。 单从剑本身的基础属性来看,辛娜的攻击要低一些,但作为细刃剑更轻便。换句话说就是更灵巧、出剑速度更快,更适合作为副手剑,剑本身增加的属性也是偏向于防守的体质、灵巧与意志。 如果非要说孰强孰弱,那么只能说只有使用环境的差别,并无高下之分。 “炎之刃和辛娜的作用不同,再说我其实是双持剑士,鲁特,”布兰多决定两边都不得罪:“所以它们的作用对我来说都差不多,都很重要。” “怎么会差不多?”鲁特有点不高兴,他批评道:“有差别就是有差别,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你们人类就是喜欢模棱两可。” 这种就是信仰了,布兰多知道,论坛上总有这么一些玩家因为推崇某件神器,就非要打倒一qiē其他的装备。他们甚至组建了好几个派别,比方说什么大地之剑后援会,水银杖最强科普同盟等等,每个派别都有为数不少的拥簇者,虽然这些神器多半与这些人多半没有半点关系――它们往往掌握在大公会的核心成员手中,而后者基本不会参与这些无聊的事情。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这个世界遇上这么一个原住民信仰粉。 为了不引发世界大战,布兰多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才斟酌道:“这并不是模棱两可,而是实际上正是如此,就像是刀与剑,枪与戟,你很难说得清它们之间谁更好,不是吗?” 但鲁特用一句简单的评判终结了这个问题:“当然是剑最好,毫无疑问。” “好吧,”布兰多明白了,自己在作无用功,于是他从善如流地答道:“非要认真地讨论的话,的确是圣剑奥德菲斯要稍微强上那么一些。” 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去看,塔塔小姐冲他这边看了一眼,对他微微一笑,眼睛里的神色好像是再说:没关系,我会装作没听到的。 但我们的弗塞德斯的小臣民似乎并不满意,他有些不屑地答道:“我知道你是给它们面子,实际上就是差很多。” 布兰多哭笑不得,暗中决定如果有机会尽量少在这位喋喋不休的‘王子殿下’面前使用双咏者辛娜。 见鲁特还想说话,他赶忙先一步打断对方道:“谈谈雷霆之海吧,鲁特。” “哦。” 鲁特有点不满意地‘哦’了一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布兰多看向远处的虚空中,问道:“这里为什么会被叫做雷霆之海?” “原来如此,你是觉得这片海域既没有雷霆,也没有风暴,所以觉得有些名不副实?” 布兰多点了点头,看着前者。 “那你多虑了,炎之刃的眷者,”鲁特答道:“那是因为我们还在这片海域的外围,你完全不用担心待会儿会看不到风暴。” “这里可是魔力潮汐在沃恩德的起源地呢――”他又补充了一句。 “不,我一点都不忧虑,我巴不得它不出现才好。”布兰多心想。 他又不是受虐狂,以挑战极限为乐,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所谓的风暴,更不用说什么魔力潮汐,眼下正是千年之潮高涨的时刻,他疯了才会祈祷风暴出现。 但有时候坏运气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布兰多很快就明白了,其实大风暴出不出现并不是看他想不想让它出现,而是它一定会出现。 事实上风暴来得很快。 那时候布兰多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火妖精小王子――姑且可以这么称呼――聊着天,海面上一片平静,他还以为还有相当长时间才会进入风暴航道之中。 但忽然之间,一声号令传遍船上所有人的心灵之中: “进入风暴航线了,准备降帆――!” 他蓦然抬头,只见光路的尽头,虚空最深处闪动着一片明亮的紫色光芒。那地方看起来远在天边,但船团却走得极快,顷刻之间周遭的景色就变了个遍。 首先他看到了船团左右的空间出现了错位。那好像一片浮动的鱼鳞,但没有任何色彩,犹如透明一般,但布兰多知道那是时间与空间的漩涡,只有在法则的乱流之中才会出现。 他看得头皮发麻,船团要一头扎入到法则断层之中,怕是转眼之间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不管他是圣贤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何况他还不是圣贤。 能够呈现出这样的景象是因为这里是Tiamat法则的最边缘,法则在这里生生灭灭受黑暗与混沌的侵蚀并不完整,事实上外层世界的法则随时都处于破碎与崩溃、再构成与重生的过程之中,而衍生物就是这些令凡人看一眼都要感到绝望的场景。 空间乱流中很快浮现出一道道紫色的电光,这些纵横蜿蜒的闪电似乎不需要任何介质就可以在虚空中传播,布兰多亲眼看到它们击中一头虚空鳐,后者好像整个儿被扭曲了之后吸入一个漩涡之中,那个漩涡就在他面前坍塌成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然后又消失不见。 ……(……) 第三十七幕 风暴航路 II 这一幕将布兰多看得不寒而栗。 不过几个呼吸之后,远处的乌云――或者不如说是虚空之中的混沌已经扑面而来,顷刻之间便将船团笼罩在其中。 耀眼的电光一片片沿着黑压压的云团向前蔓延,布兰多还没反应过来,那亮紫色的光斑就已经环绕在整条船周围,提尔摩斯人的光已经被吞没,船队就好像在一片云雾之中向前行驶。 然后便是狂风与骤雨,确切的说那不是雨水,而是被倒卷而至的水元素,这个时候传统意义上的海面早就已经消失了,整个空间仿佛都在一股可怕的规则之下倾覆过来,布兰多甚至能听到风暴穿过虚空时发出的恐怖的轰鸣之声。 当云雾偶尔被狂风吹散时,他才能透过云开雾散的一角看到外面的情形,那是在混沌之中慢慢土崩瓦解的世界的边缘,虽然他知道沃恩德的元素疆界每年都在消亡与重生,并且从未停止过增长,但看到这一幕时他心中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凡人的渺小感。 他所在的永冬港的这条大船在涌动的混沌与虚空风暴之中上下摆动,左右上下的方向感已经完全失去了,只能偶尔在混沌之中看到在船的左边、或者右边、或者上下方出现的一道光柱――那正是提尔摩斯人的光路。 布兰多听到一声或者两声号声,然后感到有人在自己背后推了一把,回过神来才发现鲁特已经从船舷上飞了起来。 塔塔小姐也飞了起来,她面色严sù地经过两人飞到了船的最前方,然后回过头对他们喊道:“到甲板下面去!”妖精小姐对他比划着手势,示意他们到甲板下面去躲避。 “怎么回事?”布兰多不解地问道,面前的景象令他感到有些不安。而船上的其他人脸色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太好。 “是大风暴,”鲁特皱着眉头对他说道:“我们好像正好撞上了沃恩德的魔力潮汐,这次潮汐的规模很大,扰动了元素屏障边缘的Tiamat法则,在前面形成了一场巨大的空间风暴……” 布兰多盯着他。 盯得后者脸上浮现出了不好意思的红晕:“好吧,我、我也不是故意那么说的。再说本来这里就是魔力之潮的源头,在下也没有说错。” “是的,只是有点乌鸦嘴而已,”布兰多叹了口气:“对了,你会治疗法术吗?” “会一点,怎么?”火妖精好奇地问道:“你受伤了吗,可我不是专业的祭司,不过冰妖精们很擅长治疗法术,你要不要去找下塔塔小姐?” “不。”布兰多坚定地摇了摇头:“待会你千万不要用治疗法术。” “那是为什么?”鲁特不解。 “总之听我的,对吧?” 火妖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还有,别靠近尸体。” “那又是什么意思?”鲁特更不解了。 “听我的。” “还有。” “炎之刃的眷者,我知道你在调侃我,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要生气了。” “原来你知道,”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你也没那么死板。” 小妖精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别到了一边去。 布兰多再看了妖精小姐那边一眼,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退缩。再说躲在一位女士背后也不是他的风格,他对后者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背后拔出了炎之刃。 “换辛娜!”鲁特回过头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提醒道。 “什么?” “用辛娜,”鲁特大声说道――因为没法不大声,否则根本听不到互相之间的对话:“看起来提尔摩斯人要绕过空间风暴,这段路十分凶险,因为风暴漩涡的外围一般会有大量风暴密集带。我们得护住船,你有辛娜,没问题的。” 布兰多伸手接住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鲁特,问道:“什么是风暴漩涡?” “待会你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不是奥德菲斯?” “当然是因为辛娜在这里更有用,”鲁特有点同情地看着他:“圣剑奥德菲斯和辛娜各有各的用途。这不是你自己说的么,现在就是这把浅海之剑最适合的时候。” 布兰多听了这个解释,好悬没有一个站立不稳被风暴吹下船去。 他动了动嘴,很想说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心中总觉得如果和对方纠缠这个问题的话,自己就已经输了。 何况他也并没有把握百分百能说服这位弗塞德斯骄傲的臣民。 鲁特坐在他手掌中,有点兴奋地看着前方的风暴说道:“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暴,等我们从这里闯过去,我一定就是最优秀的剑圣了,我要证明它实际上也算不了什么。” 布兰多看了一眼这小家伙苍白的脸蛋,心中觉得这话实际上没什么说服力。 不过让他感到有点无语的是这家伙好像真的不怕死一样,至少对他来说眼前这风暴已经很恐怖了――娜迦之海上的那些风暴相对它来说简直就是小风小浪,就算是之前他们穿过迷雾之海时遇上的惊涛骇浪,与之一比也温顺得好像是在安静得港湾之中一般。 他此刻甚至有一种仿佛在与整个世界的伟力为敌的错觉,提尔摩斯人的船队在这庞然的力量之前脆弱得好像是一只蚂蚁,虽然他知道这只是错觉,但也不想在遇上更可怕的风暴了。 而远处塔塔看两人作了决定,也不再坚持,她转过身很快飞到了桅杆之上,将一盏提灯挂在了桅杆最前面。 “塔塔小姐在干什么?” 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问道。 他已经依照鲁特的叮嘱用自己的法则之线延伸出去,稳固了船团周围一片混乱的空间与时间法则。 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一点吃力,但至少他这么做之后,船队立刻稳dìng了下来,而且互相之间也依稀能看到了。 妖精小姐与甲板上不多的提尔摩斯人立刻向这边投来感谢的一瞥。 “那是海雾之灯。”鲁特答道。 “原来那就是海雾之灯啊。”布兰多一边注意着自己的秩序点下降的速度,一边答道:“她在引航么?” “差不多,塔塔小姐也要准备让船团从风暴漩涡旁边经过了。” 这是鲁特短时间内第二次提到这个名词。 布兰多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船团的前方。 而当妖精小姐将海雾之灯放到船首之后,船尾的号手又吹响了一声号角,接下来密密麻麻的提尔摩斯人从甲板下钻了出来,来到甲板上。 它们各就各位,依次在船舷两边的浆位上坐定,用粗粗短短的手握着船桨,但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它们在干什么?”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又问。 “在划船。” “划船?” 鲁特有点不耐烦地解释道:“这里是元素的世界,凡世的法则在这里是不管用的,你以为提尔摩斯人的桨手和你们的水手一样只要有一把子力气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它们的桨其实是用提尔密丝之银锻造的,你听说过这种东西吗?” “法则之银?” “不愧是炎之刃的眷者,我敢打赌没几个凡人能有你这样的见识了,法则之银其实就是法则之线编织而成的,它们的桨本身就是一种法则,它们在划船的过程,其实就是在平复秩序的过程。” “你应该知道吧,时间、空间的方向在这里是没有意义的,提尔摩斯人所做的便是令它们有意义,至少在方向和位置上有意义。” 布兰多听得似懂非懂,他忽然听到妖精小姐的声音传了进来:“划!”塔塔站在桅杆之上喊道:“一,二!”提尔摩斯人的水手们立刻整齐划一地向后划动。 每一次划动,无数法则之线便从虚空之中延伸而出,在船的左右前后形成坚固的屏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挡从前方吹来的恐怖风暴。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明白了过来,提尔摩斯人是在虚空中构筑法则,这与他们的祖先在虚空中编织光路是一样的。 只是要简单许多。 “到前面去!”鲁特忽然大声说道。 “怎么?” “闪电要来了!” 布兰多抬起头,看到他所在的这艘船前方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在船团的正前方缓慢地旋转着,看起来几乎近在眼前,但又仿佛远在天边――提尔摩斯人的巨舰在虚空中飞速向前,但那漩涡的位置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看到无数紫色闪电在漩涡边缘蜿蜒蔓延,有一些被卷入漩涡内部,转瞬便消失不见,而有一些则逸散出来,消散在虚空之中。 毫无疑问。 那就是风暴漩涡。 …… (PS:明天TI5决赛啊,想去支持LGD和CDEC,本来想请假的,想了下还是算了。在下这么勤奋各位熊弟难道不感动下吗,假装感动下也行啊,投点月票抬熊弟一手嘛,讲道理嘛,于是跪求月票。)(……) 第三十八幕 风暴航路 III “怎么会那么大……” 鲁特看得呆住了,小小瞳孔内几乎被这个巨大的紫色漩涡占据,喃喃自语道。 所有人的面色都不见得好到那里去,连妖精小姐与白雾脸上都露出了严峻的神色。 长牙海民的船队率先吹响了号角,一个淡黄色的光罩结界从它们的旗舰上张开,将所有船只包裹了进去。 布兰多很快就看到鲁特所形容的闪电风暴。那像是空气中凭空产生的紫色电束,但每一道都长达数英里,当它们横扫而止时,犹如一道由电荷构成的惊涛骇浪向船团横扫而至。 闪电牵扯着从光罩上扫了过去,光罩在恐怖的力量牵扯之下剧烈地晃动起来,但所幸闪电的速度极快,一转眼就扫了过去,光罩在一阵抖动之后终于没有崩溃,有恢fù了原状。 跟在长牙海民的船队身后的是迷雾氏族,迷雾长者站在龙首战舰的船首,手持一柄沉重生满铁锈的三叉戟,用力向前一掷。三叉戟命中扫向迷雾氏族的紫色闪电,将其从中截为两段,但四散的电荷仍旧扫中了它们船队的末尾,几艘战舰顿时四分五裂,打着旋儿与船上的提尔摩斯人一起被卷入虚空之中。 闪电风暴继续向前,转眼就来到永冬港船队的面前。 布兰多仰着头看着这世界的伟力,虽然它已经被削弱很多,但仍旧壮观得令人屏息。然这一刻他却微微张开嘴巴,因为这并不是简单的放电现象,而是魔法的潮汐之中混乱魔力从高位阶向低位阶跃迁时释放的巨量能量。 这并不是魔力之海的意志―― 很可能也不是什么风暴漩涡。 而是…… “向左!向左――!”妖精小姐在船首声嘶力竭地向整个船队下达命令。她再一次拿起海雾之灯,站在船首,那灯火在暴风雨之中荧荧闪光、摇曳不定。 船团已经接近了风暴的最边缘,连提尔摩斯人的光路都在强大的吸引力之下偏斜了。整艘船都在剧烈地晃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四分五裂地解体。 在布兰多的视野中,不时有船只掉队,然后被卷入闪电风暴之中。或是被落单的闪电击中,化作一团火团。 看到这一幕,鲁特也有些着急起来。他有些不安地喃喃道:“这风暴太反常了,它波及的范围怎么会这么大,这样下去船团会坚持不住的!” “千年之潮。” “你说什么,炎之刃的眷者?” “我说千年之潮,”布兰多板着面孔答道:“千年之潮来了。” 鲁特不解地看着他。 但布兰多心中却明白,黄昏之龙的苏醒唤醒了魔力之海的意志,整个混沌的世界都在发生巨变,大魔潮来临了。 “但为什么会对抗它?”他喃喃自语道。 “什么,对抗什么?” 布兰多古怪地看了鲁特一眼。他指了指风暴漩涡,再指了指船队,一言不发,却看得小妖精莫名其妙。 “长牙氏族掉队了!”这个时候心灵传讯之中有一个声音喊了起来。 “它们让我们不要停,船团右侧有空间乱流,这是长牙智者最后传来的讯息!” “智者大人?” 塔塔脸色苍白,但面色却依旧冷静。 “我们不管它们,继续前进。”她回答道。 “少了长牙氏族。我们的力量不够挣脱漩涡的引力了,大人!” “等等!大人。冰海氏族让我们继续前进――” “它们想干什么?” “它们想把我们推出去,它们一定是疯了……” 白雾蹑着爪子落到布兰多脚边的一圈缆索之上。 布兰多心中若有思,他低头看了后者一眼,也没问她和安德莎说了些什么,只开口道:“船团怎么了?” “情况比你想象中还要坏,”白雾神色凝重地答道:“船团可能撑不过这场风暴。虽然提尔摩斯人在做最后的努力,但成功的希望不大,这场风暴太大了,它可能与沃恩德正在发生的异变有关,也有可能与龙后有关。怪我事先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不怪你,”到了这个时候,布兰多反而不那么慌张了,反正也没什么作用。而且他皱着眉头正在思考另一些问题,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道:“再说若是玛莎大人在庇佑我们的话,那就一定会天无绝人之路。” “天无绝人之路,这是什么地方的谚语,听起来蛮有道理。”白雾点了点头:“那倒也是,如果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塔塔小姐一定会把你送出船团的。” “送我出船团?” 冰冷的雨点打在布兰多脸上,虽然那其实是湿润的水元素所造成的错觉,但还是很快濡湿了他的面颊。 他低下头如此问道。 “塔塔小姐会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把你传送出船团,沿着光路的方向传送,那里的尽头是风暴止息之山的浅灰湾。”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所以说你说得不错,如果玛莎大人庇护我们的话,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一个人,你们呢?” “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希望,如果我和塔塔小姐都死在这里,那你就必须成功,如果你不能成功,那么这个世界也就没有希望了。” 布兰多略微皱着眉头,他轻轻用左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冷冰冰的全是水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 他紧盯着面前末日一般的景象,心中却回忆起了《琥珀之剑》中所发生的故事。 “或许没那么糟。”布兰多回答道。 “什么?” “白雾女士,你们有看到Tiamat法则的疆界吗?”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看到那个,这里不就是Tiamat法则的疆界么。” “它正在改变――” “你没事吧,炎之刃的眷者?”鲁特惊呆了,他还以为布兰多已经吓傻了,连忙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我是弗塞德斯的亲族,我可以召唤元素主的意志……” 小妖精从他的手掌指纹之间走到小臂上,再跳起来抓住他的肩头,用力爬到了肩头上。他从布兰多的肩头上站起来,与后者一齐‘并肩’站在雨中,小小的瞳孔之中倒映着这无以计数的电光。 又有几条船被卷入了漩涡之中,远远地看起来像是浮木上脱离木屑,被扯入漩涡的中心。 但船团终于还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风暴漩涡的最边缘,暂时避免了被吞噬的命运。 只是这并不值得庆幸―― 因为就在这一刻,在船团的正前方,所有人都看到一片绵延上千里的新的风暴区域正在成型,它所笼罩的区域更是之前所形成的风暴的数十倍,内里交错的时间与空间乱流还有紫色的闪电密集得令人绝望。 每一个人都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个新生的超大型风暴,它们明白,这一次就算是拼尽全力,恐怕也难以逃脱劫难了。 冰海氏族终于吹响了长号,它们的一艘艘龙首战舰正在脱离船团,向着那个方向迎了过去。 一道道磅礴的力量从冰海氏族离开的方向传来,撞击在船团的右舷,缓缓将永冬港的舰队推向另一侧。 而为其付出的代价,则是冰海氏族的船队以更快的速度驶入了漩涡的中心,迎面撞向那片闪电风暴。 一艘艘龙首战舰爆出明亮的火光,化作火团在虚空中燃烧殆尽。 鲁特看着这悲壮的一幕,竟一时失言。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这小东西一眼,他抬起左手,将后者从肩头上拿下来,轻轻放到一旁潮湿的木箱上。 他并没有去考虑后者的提yì,因为每个拥有元素主亲族血脉的妖精,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召唤元素主,那就是奉上他的生命的时候―― 鲁特回过头,微微张开嘴巴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炎之刃的眷者……” “我还有办法。” “什么?” 布兰多拔出霜咏者辛娜,一只马靴已经踩在了船舷上,暴风雨撕扯着他的长袍,提尔摩斯式长袍的袍角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他盯着那巨大而明亮的风暴漩涡,头也不回地答道:“去告sù塔塔小姐,我们转向,跟上冰海氏族。” “转向?” 白雾忽然反应了过来。 “布兰多,你回来!”她尖叫道。 但布兰多已经如同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妖精小姐回过头,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神色一成不变的脸蛋上,竟然一下子花容失色。“永冬氏族,”她尖叫道:“保护布兰多先生!” 海民们立刻喊着号子,巨桨带起的法则之线立刻向布兰多卷起,但布兰多在半空中只反手一拨,那法则之线立刻被他倒卷了回去。 “布兰多先生!”塔塔也吓得呆住了。 布兰多却一言不发,他正紧盯着正前方,在那里,一道横亘数里的紫色闪电正向着他横扫而来。 面对这样狂暴的力量,布兰多默默地举起手中的浅海之剑,辛娜的剑刃映衬着闪电的紫色光芒,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然后下一刻,它剑刃之上铭刻的如同波纹一样的元素符文一个接着一个地亮了起来。 布兰多在第一时间激活了这把圣剑的力量。 ……(……) 第三十九幕 风暴航路 III 所有人都看到,一轮耀眼的白光从布兰多手中的剑刃上斩出―― 那像是初生的朝阳,刺眼的晨曦之光,光轮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在虚空之中迅速扩大;它离剑而出,顷刻之间这道光幕便已经超过了提尔摩斯人的整个舰队。 这道几乎遮蔽了半个虚空的光刃在布兰多一往无前的意志主宰之下,笔直地向前斩去,直到重重地与那道紫色的闪电撞在一起。 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中,辛娜发出的白色光刃生生将蜿蜒数里的闪电一qiē为二,闪电仿佛是遭到重创一般,顿时化为漫天电荷,在虚空中消散一空。 “哦――”坐在玛洛查头顶上的菲娅丝看到这一幕,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叹声。 但布兰多也并不好受,闪电被阻断之后化作一些游离的细碎电束仍旧从他身边掠过,虽然被他的空间法则阻拦下来,但他仍旧感到胸口微微一闷。下意识地打开面板一看,发现秩序点已经掉了五十多,生命也下降了十分之一。 布兰多马上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力药剂一口灌下,激发辛娜的力量直接抽空了他所有的法力,要想再使用下一发技能,首先需要补满法力池才行。而因为辛娜的能力只是要求抽空法力池,却对法力值的具体多少没有最低要求,因此他还是头一次感到自己得法力池太大了。 不过所幸好歹作为一个领主,手下又有塔玛这样的炼金术大师,布兰多自然没有放弃榨干这位历史上玛达拉最顶尖的炼金术士的剩余价值的努力,事实上自从得到了次元洞之后,他身上就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炼金药剂,其中大部分都是法力药剂。还有一小部分是让神官小姐与塔玛一起试制的圣水。 这些法力药剂在帝国之行中倒并没有消耗多少,于是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倒是他的圣水储备,因为产量一直上不去的原因,实际上一直处于飞速减少的状态下。 不过即便如此,布兰多还是在灌下两瓶法力药剂之后。又喝下一瓶七号圣水,补满了之前失去的生命值。 他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在一剑劈开闪电之后,立刻抄起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使用过的元素法术,对逸散在虚空中的细小闪电束施展了一个探测法术。 侦测魔力。 这是无论是法则巫师、元素使还是女巫或者别的什么施法者的学徒们在学习魔法时,往往要掌握的第一个法术。 因为只有这个零环的魔法能让你感到游离在空气中魔力的存zài,分析魔力的性质,并走上这条神秘的道路。 但此刻布兰多施展这个法术,倒不是为了侦测虚空中有无魔力存zài――这几乎是不需要怀疑的。侦测魔力丢出去之后那明显到几乎令空间都产生了错位的魔力波纹就说明了一qiē――这里非但有魔力,而且还是一个纯粹由魔力构成的世界。 这里是Tiamat法则的疆界,魔力之海的边缘。 而他此刻要做的,是分析魔力的性质。 他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跟上他!”船团之中,白雾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一下跳上桅杆的底座,对所有人发号施令道:“令船团转向,跟上大地之王阁下!” 所有正在划桨的提尔摩斯人都呆住了。 妖精小姐手中高举着海雾之灯。也呆住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她―― “转向……” 塔塔只犹豫了片刻,便下定了决心。她知道冰海氏族的牺牲未必真的有意义,那只不过是最后无奈的挣扎而已。 何况现在她们不可能抛弃布兰多独自逃离风暴漩涡,那样的话提尔摩斯人的这次航海又有何意义? 她更知道布兰多作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其考量,而在几乎只是一瞬间的考虑之后,她就作出决定相信对方。 “转向,”妖精小姐坚定地答道:“跟上布兰多先生。” 提尔摩斯人面面相觑。布兰多正追着冰海氏族的船队过去,那个方向几乎是直奔风暴的中心而去,现在还追上去岂不是疯了? 但它们早就习惯了服从智者的判断,几乎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的号角长鸣。真个船团立刻开始缓缓转向。 片刻之后,便有人传讯道:“智者大人,冰海氏族问我们为什么要转向?” “告sù冰海智者,我们要跟上他们。” “冰海智者问,为什么?” 塔塔沉默了片刻,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白雾。 白雾亦在沉默。 只是这个时候,一旁的菲娅丝忽然从玛洛查头顶上的鬃毛中蹦了起来,她大声说道:“领主大人和我说话了!” “布兰多先生说了什么?”塔塔赶忙问道。 “他说……”菲娅丝瞪大眼睛,好像有些不敢置信:“他、他说,让我们穿过风暴漩涡!” “什么?” 所有人,甚至连白雾都惊呆了,只有妖精小姐还能稍微保持镇静,她追问道:“为什么?” 菲娅丝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领主大人没有说,但他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还说了什么么?”白雾又问道,她很熟悉冰之妖精这个族群,知道像是塔塔这样的妖精小姐毕竟是少数,而前者想来是以不靠谱而著称的。 果然,菲娅丝好像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答道:“哦,还有,他让我们护住船队,避开那些闪电。” “避开闪电?”鲁特皱着眉头答道:“那怎么能做到?” “领主大人说,”菲娅丝摇着脑袋理所当然地答道:“他会尽量保护我们的。” “他会尽量保护我们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怎么保护? 毕竟作为浅海之剑的守护者,提尔摩斯人可明白,布兰多手上的圣剑虽然力量强大,但后者作为一个凡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动用它的力量的。 就算他有足够多的法力药剂,但那又能支撑多久,眼下风暴中心的闪电恐怕已经多得难以计数了。 对于提尔摩斯人的担心,此刻布兰多却并没有考虑太多。 因为他正在默默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确切的说,那只是一些由侦测魔力所凝聚的魔力印痕而已,通常来说,只有在魔力富集的区域,侦测魔力才能凝聚得起魔力印痕,而在魔力贫瘠的地区,这个法术最多只能侦测到一些一闪即逝的波纹而已。 不过当他看到这些印痕时,他心中就明白,自己猜对了。 眼前这一幕―― 他曾经在游戏之中亲历这一幕,这根本不是什么风暴漩涡,而Tiamat正在发生巨变,以容纳来自于混沌之海的魔法潮汐。 千年之潮降临了。 但这却是不仅仅是一场灾难,也是玛莎赠予黑铁之民的礼物。 当千年之潮降临时,曾经羸弱的黑铁之民几乎是立刻就获得了强大的力量,而与之相反,在整个石板战争的期间黄金与白银之民虽然有所提升,但却远远没有黑铁之民提升那么明显。 这不仅仅是因为黑铁之民的笔趣阁.biquge.更低的原因。 而是因为Tiamat法则改变了对于混沌之力的容纳方式,在千年之潮降临之后,玛莎的法则对于混沌之力的格式化不再那么彻底,但总量却得到了巨大的提升。而作为秩序化更为明显的黄金与白银的族裔,并不能从这种量的提升之中得到多少好处。 但本就拥有更多黄昏血脉的、不那么完美的黑铁之民,却在这场剧变之中得以收益,彻底从大陆的历史之中崛起。 仿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玩家才拥有了可以战胜埃希斯的力量,那也是战与乱的年代的开端,是石板战争的笔趣阁.biquge.。 而这一刻,正是这样的一刻。 布兰多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将持圣剑的大天使爱若玛从物质界中召唤到自己身边。 当后者来到他身边的一刹那,他就明确感到,后者的气息强大了不少,这种强大一方面是来自于Tiamat法则的改变,千年之潮的降临对于爱若玛本身的提升。 但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原因。 “低位层的魔力,”爱若玛一现形,便立刻皱了皱眉头,开口道:“Tiamat法则在重新格式化魔力,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用管它。”布兰多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和她解释这个问题,他也很难解释得通。事实上关于这场千年潮汐,包括玩家在内,也没几个人说得清楚。 世人只知道魔力潮汐降临之后,彻底改变了整个沃恩德的力量格局,但至于为什么会如此,Tiamat法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那估计只有亲自去询问玛莎才能得到解答。 布兰多举起手中的浅海之剑,指向前方道:“爱若玛,保护我进入那片风暴的中心,没问题么。” …… (PS:本来这几章应该取名叫大风暴航线的,结果手一抖忘了,和之前的章节名重复了,醉了。今天TI5决赛真是血崩。)(……) 第四十幕 风暴航路 IV 爱若玛不是个喜欢说话的半神,它只默默点了点头,便跟着布兰多向闪电风暴的方向飞了过去。两人在风暴之中逆风而行,却基本不受什么影响,很快他们就追上了前面冰海氏族的船队,船上的提尔摩斯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着飞过船队上空的两人。 “爱若玛,”布兰多看了下面一眼,喊道:“让它们慢下来。” 爱若玛看向那些龙首战船,身后闪电与火焰的双翼轻轻一扫,无数法则之线在虚空之中闪现,竟护住提尔摩斯人的舰队,让它们在漩涡之中慢了下来。 但也仅仅是慢下来而已,却依旧是再向漩涡的中心挪移。布兰多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永冬港与迷雾氏族的船队,估算了一下它们的速度应该可以追上来之后才点了点头,不再去管下面的冰海氏族。 两人一瞬间就越过冰海氏族的船队,展开的风暴中心已经在他们面前成型,数道纵横交错的紫色电束形成一张巨大的电网,向两人罩来。但爱若玛只抬手一击,这些闪电便化作漫天的电花,飞散着落入虚空之中。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冰海氏族的船队不禁欢呼起来。 这就是旅法师的力量,创生世界的另一种伟力。 布兰多和爱若玛继续向风暴中心靠拢,他是为了应证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打开了系统面板中的战斗记录,一边留意着周围的情况,一边留意着战斗记录上的信息。 闪电在他们身边越来越密集,布兰多看到战斗记录上的信息不禁有点心惊。那些闪电每一次击中爱若玛身体周围百米内的区域时战斗记录上都会产生上千点伤害描述,这在伤害没有减免之前基本等同于圣贤一击,但无一例外都被爱若玛的法则领域照单全收,而后者却还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在爱若玛身体周围闪现的法则之线以一种规律的折线的方式向着一个方向延伸。形成一个球形的区域,坚若磐石,闪电密密麻麻地轰击在那上面,但最多就是法则之线微微闪烁一下,甚至连晃动都不晃动半分。 这是法则领域,其实布兰多的空间与时间法则也有类似的效果。只是他的秩序值根本禁不住消耗,只有到了完善躯体之后,自身法则与Tiamat法则合为一体,法则系统会得到一次升级,那之后秩序值便不会再消耗,因为调动的本身就是Tiamat法则的力量,人的秩序值只剩下一个最大值,只要单次输出不超过最大值,那么对于要素法则的调动便不会产生任何问题――这有点类似于元素使运用元素池的方式。 但他还远远到不了那个境界。爱若玛的法则要素是‘圣剑’,它守护圣剑,圣剑自然也庇护着它,这个能力在某种意义上类似于绝对防御,只要爱若玛在一定时间内吸收的伤害没超过它的秩序池,那么它就近乎于无敌。 显然,魔力跃迁时所释放的大量能量还并不足以击穿爱若玛的防护。 两人在雷电风暴之中穿梭,吸引了大量的闪电集中在一个狭小的区域之内。就好像一枚移动的避雷针一样,还顺带减轻了后面冰海氏族船队的压力。 不过布兰多的目的不仅仅是搭救冰海氏族一把。当他和爱若玛进入到风暴的中心区域时,战斗记录上一行有别于血红色的伤害数字的新绿色提示终于跃入他的眼帘。 “系统提示:获得327点经验!” 然后这行提示文字就像是刷屏一样,如同瀑布般瞬间往下面刷了好几十排。 “系统提示:获得333点经验!” “系统提示:获得329点经验!” “系统提示:获得335点经验!” “系统提示:获得341点经验!” 就这么一瞬间,他就获得了近两万多经验。虽然说对他现在的人物等级来说这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经验刷屏远没有停止。事实上它就像是系统故障了似的一页页刷下去。转眼之间就翻了几十页。 每一次提示都只不过几百点经验,然而架不住提示之间的间隔太短,仿佛只是一呼一吸之间,布兰多就发现获得了足够让霜土之卫或者是圣堂骑士提升到下一级的经验。 不过他并没忙着升级,而是执意让爱若玛继续向前。经验提示逐渐从三百三十左右提升到了三百五十每一跳,然后到三百七十,三百八十,最后在这片风暴的中心稳dìng在了四百二十左右。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布兰多就获得了超过他当初从玛维卡尔特之书的残片中获取的经验,单凭这些经验,他就能把霜土之卫提升到二十级,或者把圣堂骑士提升到三十级以上。 不过经验获取的速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快他在风暴中心区域跳提示的速度便慢了下去。一开始一秒钟之内都要提示好几十次,但很快就变成了几次,最后稳dìng在一秒一次的频率上。 对此布兰多并不感到奇怪,其实这才是正常的频率,当初他们在《琥珀之剑》中第一次接受魔力之潮的洗礼时,就是这个频率,甚至还要慢一点。毕竟魔力通guò潮汐的形shì逸散进入到元素壁障之内后,本身就受到了极大的削弱。 在《琥珀之剑》中第一次观察到魔力之海的大涨潮也是在剑之年,不过魔力之潮第一次穿过元素壁障影响到主物质位面大约是在六年之后,也就是石板战争开始之前。 布兰多可以肯定这个时候元素屏障内层的沃恩德都还没有开始经历大魔潮,大地上的居民顶多是观察到魔力之潮与元素壁障正在发生激烈的碰撞。 这是魔法潮汐开始改造浅海与其他三大元素位面的开始,按照游戏的时间中计算大约是在第一次魔法之潮降临之前的三个月前,不过这个世界的进程似乎要更快一些,他估计可能不出一个月――甚至一个月之内,魔法之潮就会降临沃恩德。 比历史上早了六年。 事实上他倒并没有猜错。此刻在沃恩德,在法恩赞、克鲁兹与圣奥索尔,还有文明边境诸如十城,埃鲁因这样的地方,在哈泽尔、白山还有隼鹰高原,各地的居民都观测到了天空的异变。 起先是黑月坠亡。 无数流星正从天空中坠下。将这一夜的夜空映衬得无比绚丽,但那代表的却是死亡的华光,天空的明亮仿佛预示着大地的黑暗,一处处代表文明的灯火正从黑沉沉的大地上熄灭。 在奥奈奇与辛塔,布加人将他们的浮空城降下了云层,这些主宰天空的白银之民发现,银湾沿岸的许多城市都消失了,原本夜色下用来标注文明的星星点点的灯火被在漆黑大地之上蔓延的烈焰所替代,黑沉沉的大地好像燃烧起来。上面布满了千疮百孔的裂痕。 然后才是风暴。 卷着紫色云层的风暴在这一夜席卷了沃恩德几乎所有区域,紫色的闪电在云层――或者不如说在天穹之上蜿蜒,雷声滚滚有若从天边传来,有些地方下起了暴雨,但更多的地方只是狂风大作。 几乎每一座星月之塔都在同一时刻观测到,沃恩德的魔力正在千百倍的活跃起来,身穿长袍的占星术士们从各地打开传送门,各种魔法传讯、魔法信笺穿过星界或者是低维位面在沃恩德往返穿梭。 但死亡与绝望的灰烬之下仿佛孕育着希望。 占星术士们很快就可以确认。在这一天,幸存的新生儿当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生来便具有非凡的魔法天赋,而另外三分之二中的一半,所拥有的潜力也远远超过常人。 如果他们生存下来,黑铁之民的历史将谱写新的篇章。 大星术师预言了这未来一年当中三十三个天选者的诞生,这是史无前例的数量,他们被称之为‘黑铁之子’。占星家们在这一夜确定了未来一年的名字: 星火之年。 比历史上早了整整半个世纪。 历史上的这一年,美纱被杀死,巫师们开启了石板战争。 但这一qiē仿佛都与此刻的布兰多没有什么关系,他也并不知道沃恩德这一刻正在发生的剧变,虽然心中可能有所猜测。但他更清楚自己正处于一个独立的时间流当中。 相对于他来说,沃恩德此刻应当正是静止的。 何况眼下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并不比沃恩德的居民们更少。 事实上他并没有料到自己会在元素壁障之外撞上千年之潮,所幸这里仍旧是在Tiamat的法则笼罩之内,否则那狂暴的魔力不要说提升经验,恐怕会直接淹没他与提尔摩斯人的舰队,即使有爱若玛也无济于事。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 因为即使在Tiamat的法则之内,眼下的风暴一样威胁性十足,只要看看提尔摩斯人的船队就能明白。虽然风暴的中心孕育着大量凡人可以利用的低层级游散魔力――或者说某种‘唾手可得的经验值’,但狂暴的魔力在跃迁时产生的巨大能量一样具有毁miè性的。 那就是闪电风暴―― 让船队穿过风暴漩涡的中心,实质上也是无奈的选择,比起来牺牲冰海氏族的舰队去换取一个不可预测的结果,还不如大家都行险一搏。何况他也不是全无把握,风暴的中心区域虽然遍布能量闪电与时间、空间涡流,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巨量转化的低层级魔力会迅速提升所有人的实力,而且不虑有法力、体lì耗尽的担忧。 如果能避开能量闪电与时空乱流的影响,船队说不定还会在风暴的中心获得难以估量的好处。 至于能做到什么程dù,那就要看他对时间与空间法则的理解程dù了。 ……(……) 第四十一幕 风暴航线 V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布兰多仍旧会希望再来一次。 经验与等级对于拥有玩家来说,无异于生命,而对于他来说,此刻没有什么比希望变得更强的愿望更加迫切。 获得经验的速度开始放缓之后,布兰多发现自己竟有些不太习惯起来,虽然说眼下这个获得经验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在游戏之中的体验。这里毕竟是浅海之外的外层世界,靠近魔力之海的秩序世界的最边缘,魔力富集得不可思议,在沃恩德的内层,当魔力之潮降临时,经验获取的速度最多是这个的三分之一,等级低的玩家还要更低一些。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了之前那种近乎疯狂的吸收经验的速度之后,布兰多就对于这种一秒一跳的‘蜗牛’速度有些不大满意了。 他甚至有些疑惑,闪电风暴之中孕育的魔力是如此之多――它至少应当与它释放出的巨大能量等量,处于一个能级才行。但他吸收的经验却远少于此,虽然之前经验刷屏近乎疯狂,但那也只是相对于速度而言。 从总量上来说,他吸收的力量还不及从法则巅峰到极境所需求的经验的四分之一,但每一道闪电所释放出的能量至少是圣贤的全力一击,风暴中孕育了不下上千道闪电,这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布兰多默默地估算着,就算自己慢慢把风暴中剩下的经验全部吸收完,总经验恐怕也并不会再多上升多少,因为显然获得经验的速度会越来越慢,虚空中游弋的魔力会越来越少。 他有些不明白的是,怎么会这样,魔力去那里了?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这片新形成的风暴已经不再具有威胁,几乎所有的闪电都被他与爱若玛所吸引,魔力释放出的能量在爱若玛的圣剑领域中消耗一空后,才刚刚形成的风暴就已经有了平息的征兆了。 “爱若玛,”布兰多忽然问道:“你能看懂虚空中魔力的流向么?” 爱若玛‘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只用手在他的额头上一点。 布兰多立刻看到自己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横贯天地的大网,在这张网络之间,各色魔力正在流动,当它们穿过网格时,那附近的法则之线微微一亮,魔力便形成一个向下的漩涡,那漩涡之下好像有一个无底洞一样,将流动的魔力纷纷卷入其中,随后便消失不见。 这是法则之眼。布兰多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看到的景象,而是爱若玛将自己的看到的东西共享给了他,只有完善了躯体之后才能具备这样的视野。玩家可以直接看到世界最底层的法则,而不需要运用要素使得法则显化,这就是进入神的领域之后与凡人最大的不同。 他知道自己看到的那张大网,正是笼罩整个沃恩德,四个元素位面还有外层世界的玛莎的法则――Tiamat,显而易见的。Tiamat的法则正在将这些魔力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 至于去向布兰多一看就知,是七层法则网络之中的美杜莎层与潘多拉层。这说明Tiamat正在主动吸收与容纳混沌魔力,而在过去,这个过程是极为缓慢的――玛莎曾经与四大元素主达成协定,让四大元素来构筑沃恩德的疆界与基石,魔力之海的魔力会第一步进入浅海、风暴止息之山、焦热之河与地枢,在这里混沌的魔力被转化成元素与秩序的基石之后。才会被并入Tiamat的七层魔网,最后供给给沃恩德世界。 但现在,这层基础的法则消失了,Tiamat法则几乎是在以直接的方式吸收混沌魔力,这样必然带来沃恩德世界魔力的巨大富集。进一步提升整个世界的实力层次。 然而也并非没有坏处,几乎不经格式化的混沌魔力的涌入会进一步加深沃恩德混乱的指数,长期来说,这对于玛莎的秩序系统来说似乎并非是一件好事,《琥珀之剑》的历史中石板战争后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与战争之中,恐怕就与之有所联系。 布兰多不知道为什么Tiamat法则会忽然发疯,但这个既定的过程他无法改变,或许是玛莎想让沃恩德降低对于秩序的依赖,或许也未可而知。 不过现在他至少知道了周围的魔力去了那里―― 两人所在的这场风暴的中心终于开始瓦解,虚空中不再释放出闪电,有也只是偶尔一两条细细的电束,在两人周围一闪即逝。 对于布兰多来说这还有些遗憾,但对于后面提尔摩斯人冰海氏族的船队来说却是万幸,托布兰多和爱若玛的福,他们可以说因此而逃过一劫。船队在爱若玛的羽翼庇护之下缓缓沿着风暴漩涡的湍流向中心区域驶去,很快又被后面的迷雾氏族与永冬港的船团追上。 三支船队又重新合而为一。 不过暂时的威胁虽然消除了,但远处风暴漩涡仍在,那就像是一个耀眼的散发着紫色光芒的通道,不断将周围的一qiē扯入它的中心,在它的周围不断有新的闪电风暴正在生成或者是平息,布兰多不过一瞥,便看到了成千上万的闪电风暴诞生与消亡的全过程。 那里还有更多的魔力正在产生。 布兰多知道。 不过这一次他可不敢直接带着爱若玛飞过去了,越靠近风暴漩涡的中心,魔力的层次也就越高,在跃迁时释放的能量也更加恐怖。在这里风暴漩涡的外围,形成的闪电风暴最多不过纵横几十上百里,覆盖上千里的闪电集群都算是罕见,而在风暴漩涡的中心,这样的完美风暴几乎是随处可见。 而且布兰多知道,那里显然还不只有风暴。 魔力富集的地方必然会诞生以此为生的生物,哪怕是在最恶劣的环境之中,而环境越恶劣,这样的生物越强悍。布兰多无法想象风暴漩涡的中心会有些什么东西存zài,可能是某种纯粹的元素生物,也可能是以太掠食者或者别的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在虚空中,那里是利维坦的故乡,能与这头太古巨兽做同乡的魔物,绝对无一不是可以冠以凶兽名头的传说中的存zài。 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就是这些传说中的存zài。 布兰多带着爱若玛飞回了永冬港的船队中,他和大天使刚刚落在甲板上,就听到一声惊喜的叫声,然后一个小东西飞了过来,落在他怀里。 布兰多拎起她的衣领,将她提到自己的肩头放下,后者眼睛亮闪闪地说道:“领主大人,你真是太厉害了。” 可惜布兰多没有理会菲娅丝,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一只好奇心满满的妖精小姐搭话是多么的不理智。他知道这位妖精小姐眼下的情xù并不是崇拜也不是开心,而是好奇,她摆出这么一副姿态来说,就说明接下来有一万多个问题要你回答。 布兰多过去对妖精并不熟悉,但自从和塔妮娅阿姨与她的那群‘光妖精朋友们’接触过之后,就知道怎么和这些小家伙们打交道了。 果然没有得到她回应的菲娅丝立刻就十分委屈的地撅起了嘴巴。 布兰多很快看到了白雾和塔塔,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位上古女巫之灵竟然对他先前的作为并没有抱怨什么,妖精小姐也是,反倒代冰海氏族向他表示了感谢。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批评我两句的。”布兰多看着这两位女士,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白雾却摇了摇头:“你是我们认为的玛莎大人所选中的那个人,如果连这都无法理解,那我们对你也谈不上支持。既然我们选定了这条路,就不会瞻前顾后。” “布兰多先生,”塔塔小姐也说道:“如果你失败了,那也是我们的失败,但这种希望本来就十不存一,它本就不存zài什么妥善的可能,现在我们都是赌徒,仅此而已。” “拿世界的命运做赌博?”布兰多忍不住苦笑:“这个赌注可真够大的,要是赤铜龙雷托和他手下那帮兄弟在这里,一定高兴疯了。” “确切的说应该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而已,”鲁特跟上来答道:“我不太喜欢赌博这个词,炎之刃的眷者。” “抱歉――” 塔塔打断两人的对话,问道:“布兰多先生,现在我们是应当穿过风暴漩涡的中心?” 她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包括附近的提尔摩斯人都转过来看向布兰多,或者说看向这位旅法师大人,在它们的印象中旅法师都是无所不能的,显然布兰多的表xiàn显然也为这个形象做了完美的注脚。 既然这里有一位无所不能的旅法师,那么他的意见自然值得重视。 这是几乎所有人的想法,当然妖精小姐本人除外。 布兰多点了点头。 “有多大把握,布兰多先生?” “在谈有多大把握之前,”布兰多却说道:“我们不如先做另外一件事情,塔塔小姐,让冰海氏族,迷雾氏族还有永冬港的船团收回法则之线,让外面的魔力涌进来,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什么?”塔塔小姐愣住了:“可那样的话……” “没关系,”布兰多胸有成竹地答道:“相信我。” ……(……) 第四十二幕 天才布兰多 “这真是……不可思议,这场风暴竟然是魔力在跃迁到低层级之后释放出的大量能量形成的,Tiamat法则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可这对于沃恩德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妖精小姐的语气充满了惊讶。 她向前伸出手,闭上眼睛,仿佛可以通guò延伸出的感知感知到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活跃的魔力因子。当提尔摩斯人将船团左近的法则护壁撤去之后,船上的所有人就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魔力之海的千年之潮的冲击。 “对于黑铁之民来说并不一定。”白雾说道:“秩序的层级越高,对于混乱的容忍程dù就越低,这些魔力中充满了混乱的因子,就像是充满了杂质的劣质红酒。” “但正是这样的力量对于黑铁之民来说却是最适合不过,他们是众神最后的作品,与完美的黄金族裔与高贵的白银之民相比,更像是残次品,身体中只有少量的秩序,仿佛混血的黄昏杂种。” “可能他们还无法适应原生的混沌之力,但这种程dù的魔力,却仿佛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 “这就是Tiamat法则改变的原因……”塔塔看着虚空中的风暴,喃喃自语了一句。 “我们或许看到了一个新的时代正在来临,它的影响可能只有在数千年之前凡人的时代降临时,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冰海智者感叹了一句。 所有人都不禁点了点头。 Tiamat法则的每一次剧变,都会深刻地影响到沃恩德世界,就像诸神的离开,黄金与白银的族裔退位让贤一样。 但没有哪一次,能像这次一样令人感到彻底与颠覆,当混沌的力量与秩序的世界不分彼此时。没有人能够预计未来会如何,而且它的过程将不可逆转――这一次也没有先民们来重启这个世界了。 这似乎将是一场最后的豪赌,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在黑暗中持牌的那双手放下了所有的筹码,压在了凡人自己的命运之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别想那么多,无论玛莎大人决意如何。那也是在战胜了黄昏之后的事情了,或许凡人真的可以成为未来的主宰,也或许不是,但无论如何那都不是前提,”白雾答道,她看向布兰多,口中继续说道:“眼下我们要做的是穿过漩涡的中心――” “是的,但如果这场风暴真的只是魔力跃迁释放能量形成的表象的话,说不定我们真有机会成功。因为我们需要担心的只有虚空中充斥的能量闪电,而不是无法抗衡的空间与时间断流,”塔塔看了一眼自己身边高大的布兰多,问道:“布兰多先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一qiē的?” 这个问题不大好解释。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有这么一个想法而已,我虽然没来过元素屏障之外。但作为半个元素使,对于魔力之海还是有所了解的。”布兰多想了想。随口编了一个不那么靠谱的理由。 “我明白了,”塔塔小姐点了点头,聪明的人往往想得太多,她也不例外:“魔力之潮是魔力之海上起的波澜在沃恩德映射,但却并不能真正直接影响到沃恩德,它能够释放出如此恐怖的能量。只能说明是魔力的活动引起的――” “我想布兰多先生你一定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会产生如此的直觉。” 布兰多忍不住心想自己身边要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随着他在沃恩德时间越来越久,他已经开始发现自己越来越要编不圆自己的谎言了。 他现在好在还没和高塔巫师照面,否则他那些关于查阅巫师文献的借口首先就要不攻自破。 对于妖精小姐的解释。白雾却显得有点不以为意,她眼神中带着揶揄的笑意看了布兰多一眼。她的想法要简单得多,黑之预言上关于未来的预言中有一位全知与全能的王者,女巫们通常认为那是黑暗之龙的化身。 作为见过奥丁本人的人,她当然知道黑暗之龙的睿智是因为他掌握了更多的传承与知识,黑之预言上描述的那一位黑暗之龙,显然是特指,而非指代所有共享这个头衔的‘奥丁’。 和女巫们一样,她对于黑之预言从不怀疑,她也不认为白银女王便是预言之上所描述的那个人,反倒是布兰多,虽然后者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黑暗之龙,但他身上表xiàn出的种种征兆,无疑不指向那个正在印证的预言。 没有人可以生而知之。 但白雾早就把布兰多和玛莎选中的那个人,和黑之预言上的每一句话联系在了一起,与塔塔尝试的态度不同,她笃信自己的直觉。 布兰多赶紧点了点头,认同了塔塔的说法,而后者却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她继续问道:“布兰多先生你对于魔力的认识很深刻、也很敏锐,之前在提及魔网时候我就察觉到这一点,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如果你在元素使这条道路上精研下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只是接受了先民们的传承,才会懂得这些,可布兰多先生你是个真正的天才,更不用说你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还如此之高,真是让人感到惊讶。” “我有些好奇,布兰多先生,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布兰多对于剽窃他人的见识而得到的赞扬感到有些脸红,但这个问题无法解释,何况他还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没到过浅海,但到过浅海的玩家大有人在,他不了解魔力潮汐,但对魔力潮汐知根知底的玩家不知凡几。 这就是信息闭塞的时代与后世的最大的区别,要论能力,他可能比不上这个时代的许多人,但要讲见识,在他所熟悉的另一个世界,随便从网上揪个人出来也能说出一堆大道理。 他想了一下,回答道:“这个风暴潮是Tiamat转化魔力、魔力从高层级跃迁到低层级释放出的巨大能量形成的,也就是说它其实没有我们看起来那么恐怖,我们可以说仍旧是在Tiamat法则的庇护之下,主要的威胁是在虚空中游弋的能量,它随时可能通guò闪电风暴的形态展现出来,给船团造成损失。” “由于释放的能量巨大,加上浅海边缘法则本身就并不稳固,所以风暴的中心仍旧可能有时间与空间乱流,以及法则的断层存zài,但我想并不会比我们正常通guò这里时多多少。” “就像塔塔小姐你所说的,魔力潮汐事实上是魔力之海震荡在沃恩德的投影形成的,魔力之海本身是混沌的象征,但投映到秩序世界的魔力潮汐却有其规律。我解释一下魔力潮汐的构成,它其实是与魔法网络的七个层级有关系的,因为魔力潮汐毕竟是在秩序世界的投影,所以让它在沃恩德自然拥有了秩序这一属性,这与之前许多人猜测的魔力潮汐其实就是由混乱无序的魔力构成的并不太一样。” “因为受Tiamat法则的影响,所以魔力之潮的流动与魔法网络的七层分配方式及其相似,它也分为上中下层次,但其中决定魔力流向的却与魔法网络正好相反――是它的最上两层,学者们将这种镜像式的结构称之为互作用结构,意思是混沌之力与秩序力量的互相作用――” “等等,布兰多先生!”塔塔越听眼睛越瞪越大,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有些不太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这还是妖精小姐头一次如此失礼的样子,但她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布兰多说的东西差点让她听得如坠云雾。“布兰多先生,您说的是魔力潮汐的构成,可你怎么会知道魔力之潮的构成,这是你的猜测吗……?” 布兰多看到妖精小姐的模样,心道坏了,他还在脑子里搜索魔力潮汐的构成学说是哪一年提出来的,三七六年还是三七九年,他原本以为布加人已经发表了他们那个引以为自豪的体系,却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又先一步抄袭了别人的东西。 关键是这个东西本身时间太近,他可能会记得一些事情发生的大概时间,但不可能精确到某一个细小的时间点上。过去这套把戏一直没有露出马脚,那是没人深究,但在专家面前,问题就暴露无遗。 作为专研魔网构成与魔力性质的顶尖大师,塔塔自认为自己所了解的站在这个时代整个沃恩德的最前沿,就算是布加人的所罗门,也最多不过与她比肩而已。 但布兰多一句话,就叫她感觉自己已经落后于时代了。 布兰多看到塔塔的表情,心中完全能够理解对方的惊讶,魔力潮汐是千百年来巫师们研究得最多的问题之一,因为掌握的东西太少,对于魔力之海的了解又太过浅薄,所以这个问题自从圣者之战以来就一直是神秘学中最难解的难题之一。 ……(……) 第四十三幕 挑战来临 这个难题一直到布加人通guò密布整个外层世界的监测点采集到足够多的数jù之后――这也是托福于大魔潮来临之后魔力之海的频繁异动,让巫师们得以在短时间内采集到足够多的样品的原因――在他记忆中大约也就是在三七五年,也就是繁华与夏叶之年,或者三八○年,春晓之年才有工匠巫师的白银之塔发布了一个粗糙的体系来解释这个问题。 这个体系就是著名的魔力互作用理论。 如果工匠巫师这个时候已经发表了这个理论,布兰多完全可以在这个理论的基础上大胆地说出自己的猜测,反正他只是一个菜鸟,菜鸟总是有许多奇思妙想的。再加上他‘天选之人’的身份,说不定能够说服提尔摩斯人与妖精小姐相信他。 反正他自己知道,这个理论肯定是正确的。 但眼下问题就有点大了。 他总不能说这个理论是自己猜出来的吧――可想而知,在前一世就算是一介文盲也能抬出‘相对论’这个仿佛了镀了金的名词信口开河,反正最多也就是让人认为是自大与无知而已。 因为文盲无知并不是罪过,但如果一个文盲张口推断出了一门物理学的新体系,还给出了详细的描述与证明过程。 那就不能不引人怀疑了,首先人们想得最多的可能就是巧合或者剽窃,然后恐怕就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被穿越了或者附体之内,说不得距离切片研究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而已。 剽窃,布兰多忽然想到这个词,对了,就是剽窃。面对塔塔小姐质疑的目光,他总算镇定了下来。决定先把这个锅甩给布加人,反正最迟不过几年他们一样也能拿出成果来,妖精小姐想必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去找对方求证。 他想了想,说道:“是的,魔力之潮的构成,其实布加人已经在这个问题上走得足够远。我也是恰好了解过这件事。我和塔妮娅小姐私交很好,她在指导我学习元素法术时,恰好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所以对此我有一些猜想――” “塔妮娅,”妖精小姐有点出神,喃喃道:“我知道她,她竟然在这个问题上走得这么远了么?” “我想大概不是她,”布兰多没想到塔塔竟然会如此纠结于这个问题,连忙解释道:“这应该是白塔的研究成果。我想布加人已经打算把它公之于众了。” “原来是白塔学会,”塔塔这才点了点头:“我似乎也确实听说过他们在研究这个问题,没想到他们的进展这么快。” 听她如此说,布兰多总算松了一口气,他暗地里抹了一把汗,明白自己这次是过关了。不过心中也暗自警惕,与塔塔的这番问答给他提了一个醒,让他下定决心以后在布加人、提尔摩斯人还有沃恩德剩下的几位圣贤这种可能拥有不少传承与知识的存zài面前。竟然少说多听,免得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来历。 他的来历无疑是他心底最大的几个秘密之一。他至今还不敢确定这个世界究竟是真有其物,还是和《琥珀之剑》有所联系,他虽然越来越怀疑这可能与玛莎大人不无关系,但在最后确认之前,他可不敢将自己的猜测随意暴露出来。 要让塔塔小姐,还有白雾她们知道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中只是一个游戏中的人物。或者说只是一段数jù,还不知道她们会怎么看自己呢。 塔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布兰多先生,你说魔力之潮也具有类似于魔网的七层结构,那么它是不是也具有魔网的自然闭合和七层循环的特点?这样的话,只要我们分析出了它的第一二层魔力流向。和第三四层的分配方式,那么我们就可以顺着‘魔力之流’到达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重新回到大风暴航线之上?” 布兰多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声,他先前说的那番话其实也是依样画葫芦,自己并谈不上对于这套理论有多么了解,就像是在他体内另一半灵魂所在那个时代,随便一个小学生也能毫不犹豫地背出质能公式,但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一样。 但妖精小姐却只是听了一遍,就分析出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且还给出了自己的推论,这种领悟力与对于魔法的熟悉程dù,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但有一个问题,”塔塔答道:“计算和解构魔法潮汐,布兰多先生你有这样的能力么?” 布兰多知道妖精小姐虽然可以计算和解构魔法网络,但却不一定能对魔法潮汐的结构有所作为,毕竟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不是说结构类似就可以完全套用的。塔塔小姐之所以这么问,并不是说她无能,恰恰相反,正说明她能一眼看到问题的本质。 但布兰多点了点头,对于解构魔法潮汐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但好歹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路,在《琥珀之剑》中,玩家对于在描述一个问题时往往不会用长篇大论,并告sù你为什么会如此。 就好像他们在描述BOSS攻略时,往往只会告sù你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而不会告s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都足够了。 现在也是一样。 布兰多也不需要去解构魔法潮汐的解构,他只需要让塔塔小姐和白雾知道他对这件事有所了解,至于具体该怎么做,前人早有描述――不是么? 所以他才点了点头:“交给我好了。” 妖精小姐看他的目光已经有些仰慕了,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在看待一个天赋不错的天才,那现在更像是在看她的导师的目光了。 对于毕生追求知识的学者来说,一个对于世界的未知了解得比自己更多的人,无疑是可以当得起这样得称谓的。 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的白雾和鲁特,在留意到塔塔小姐的目光之后,看布兰多的眼神亦又有不同。前者是清楚至圣者和三分之一个巴贝尔要塞的图书馆的知识传承意味着什么,后者则是对于提利亚丝女士在元素世界的威名早有耳闻,这样一个活着的图书馆一般的角色,竟然还有求教于人的时候。 不要说他们,就算是一旁的几位提尔摩斯人的智者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或许就是全知全能。”白雾心中暗想。 但布兰多心中却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乐观,他忍不住出言提醒道:“不过塔塔小姐,还有众位,我必须要说的是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事实上就算我们对于魔法潮汐有足够的了解,但它仍旧会时不时展现出混乱的一面,因为变数太多,所以真到了那时候我们还是只能托庇于玛莎大人的庇护的。” “任何事情都充满了乱数,就算是沃恩德也没有绝对的秩序,”塔塔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能够托庇于玛莎大人,已经足够幸运了,母亲一定会保佑我们的。” “这只是其一,”布兰多答道:“魔力之海中充满了混沌的原生种,当它投影到我们的世界时,这些力量一样会在沃恩德具现化。” “所以可能还会有战斗?” “是的。” “没关系,”这一次倒是鲁特回答道,这位火妖精王子拔出火焰的利剑:“我早已随时准备好战斗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他――或者他手中的剑一步。 显然这位弗塞德斯的亲族对于力量的控zhì,还有他先前的表xiàn,是并不得在场所有人得信任的。 不过这至少对布兰多来说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不管提尔摩斯人愿不愿意,也不管布兰多有没有把握,永冬港、冰海氏族与迷雾氏族三个氏族的联合船团终归是缓缓被扯入了风暴漩涡的中心区域。 在这里风暴中心产生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混沌的力量仿佛随时随地会使得周围的空间与时间产生乱流,先前他们连想象都不敢想象的超巨型闪电风暴如今频繁得仿佛是盛夏之后得骤雨一样,随时随地都会光顾。 好在布兰多还有持圣剑的大天使爱若玛。虚空之中那些纵横交错的闪电虽然已经成长到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步,但爱若玛总能率先将它们击得粉碎,在它的庇护之下,船团总算摇摇晃晃地抵达了风暴漩涡的最核心。 但在这里,情况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首先对船团产生威胁的仍旧是无处不在的闪电风暴,但这一次,虚空之中衍生出的紫色闪电已经不是原本蜿蜒数里的那个版本了。布兰多只看到无数电光从周围的虚空乱流之中闪现而出,它们彼此交错在一起,竟然构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电网,向着整个船团覆盖过来。 关于这恐怖的闪电,《琥珀之剑》的攻略上也没有任何描述,或者说攻略的作者认为根本不值得描述――在魔力潮汐之中这样的闪电的存zài仿佛理所当然,如果你连它都对付不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但攻略的作者们显然没有考虑到如同布兰多这样不得已的情况,或者就算对玩家来说即使是最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大不了复活重来罢了。 是不值得专门为其去写一篇攻略的。 但此时此刻,在布兰多身后,爱若玛已经向他示警,显然,这里的闪电已经不是它可以轻松对付的,或者即使能击碎,船团也一样会付出代价。 布兰多知道,眼下已经到了必须拼死一搏的时候了。 ……(……) 第四十四幕 风暴中心 放眼望去,视线中几乎被耀眼的电光所填满,船上的所有人的脸色被这光映得一片惨白,布兰多知道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如果这一波扛不过去,那么接下来的一qiē经验都是空谈。 他回过头,大声对其他人说道:“把法则防护开到最大,我来扛第一下,但船团至少要在冲击的余波中支撑下去!” “没问题,”塔塔看了一眼那铺天盖地压过来的闪电风暴,立刻对其他人下达命令道:“迷雾长者,冰海智者,让水手们吹响号角,将船团的法则防护力提升到最高。” 两位长者其实并不需要命令,它们也知道接下来船团是死是活眼下这是最重要的一搏,口令很快通guò心灵网络传递到提尔摩斯人船团的每一个水手心中,海民们的心灵联系至少在这一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一声声号角的长音响起,巨桨重新从船舷两侧伸出,并放入到法则之线构成的海面之中。一条条龙首战舰上空浮现出半透明的光罩,倘若仔细看去,你会发现这些光罩都是由银色的法则之线构成―― 这些法则之线在船团上空彼此缠绕,形成一圈圈神秘的法阵,法阵层层重叠,形成半球的形状。 说那时迟那时快,光罩形成的一瞬间,最外层的闪电风暴已经扑面而至,犹如无数蜿蜒的毒蛇一般的电束从混沌风暴之中绽放开来,吐出信子从光罩表面舔舐而过。 众人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仿佛头皮发炸一般,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团闪耀的光斑落在光罩上,挂帆的桅杆率先燃烧起来。然后轰然倒塌,带着一面烧焦的帆向着甲板压下来。 布兰多反应最快,带着菲娅丝和白雾向前一扑,避开了主桅,在他们身后妖精小姐和鲁特也向上飞了起来,只被冲击的余波扫到。稍微显得有些狼bèi。 两位提尔摩斯人的智者用粗短的手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圆,然后跨不而入,下一刻就出现在船尾。 咔嚓一声,桅杆倒下之后重重地扫中船体,使得整艘船都微微为之一晃。布兰多掀开帆布,对不远处的爱若玛喊道: “就是现在,动手,爱若玛!” 爱若玛闻言出剑,圣剑奥德菲斯在她手中并没有实形。但却虚握着一柄由金色的法则之线构成的利剑――那剑形除了护手与剑锷更复杂一些之外,除此几乎与布兰多手中的炎之刃几乎如出一撤。 大天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事实上如同象牙一般光洁的面孔上也没有五官――只举剑向扑面而来的闪电风暴一劈。 一道金色的烈焰从船团中升腾而起,宽达数百米,长数英里,直刺入闪电风暴的中心,与无数紫色的闪电束生生撞在一起。 闪电风暴中心被击中的地方瞬间爆发出一团刺眼的闪光,船上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刹那。船团的正前方仿佛发生了一次可怖的大爆炸,爆炸产生的强光绵延不绝。刺得人即使用手遮住眼睛也忍不住泪流满面;过了有好几秒钟,布兰多、妖精小姐和船上的提尔摩斯人才听到一片寂静之中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滚滚传来。 这轰鸣声响成一片,从无形到有形,菲娅丝双手堵着耳朵,嘴巴一张一合,却没人听得清楚她想表达什么。 所有人都只能听到一个声音。那就是绵延不绝的爆炸声。 在强光与狂暴的气流之中,人们只能感到船团在冲击之下剧烈地震动起来,也不知爱若玛那一剑究竟发生了什么,后者究竟有没有一剑将那可怖的闪电风暴劈开―― 只有布兰多是个例外。 事实上爱若玛还没出剑,他就早已知道结果如何。何况就算不知道,这位持圣剑的大天使也会告sù他。 他甚至可以‘看’到闪电风暴被这一剑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而两股足以让大地之上的所有凡人仰望的力量在虚空之中对撞,然后又爆炸开来。 一个明亮的光轮从虚空中横扫而过,逸散出的能量与风压将每一个人的头发都吹得直立起来――但爱若玛终究没能彻底挡住这些狂暴的魔力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当紫色的闪电四分五裂之后,又仿佛有某种惯性一般继续向船团横扫而来。 “就看到这一波了!”布兰多心中默念,他看到爱若玛已经躯体与双手几乎都裂开来,从中喷射出炽金色的火焰,这说明它的力量早已承受到了极限。 持圣剑的大天使已经竭尽全力,而剩下的,就要看提尔摩斯人的能耐了。 整个船团猛然一震。 在船团最前方的三艘小船在顷刻之间化为了火团,燃烧的碎片与火花四分五裂地向后方的虚空中飞去,至于船上的乘客,早已化为了飞灰。 接着是永冬港的旗舰。 布兰多仰着头,眼睁睁看着飞散的电光与自己所在的战船迎头相撞,那一刻整艘船几乎都差点散架。巨大的惯性几乎将拥有巨人般体魄与力量的他从甲板上掀飞起来,重重地撞到了后面的中桅底座之上。 布兰多头昏眼花地看着这一幕,不过他至少看清了一点――那就是船团的护罩并没有崩碎,虽然它几乎被闪电风暴压成了一个扁平的形状,但却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完整性。 这说明船团扛住了――这最致命的一波冲击。 布兰多一个激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一个翻身从甲板上弹了起来,伸手一招,炎之刃自动飞回到他手上。他一手握剑,一边冲向先前桅杆倾倒的地方,一把掀开帆布,从下面救出玛洛查与妖精小姐。 他来不及询问两者的状况,急忙喊道:“塔塔小姐,快,让船团沿着七点钟方向前进!” 好在妖精小姐也只是在先前的冲击中有些愣神而已,她有些迷茫的眼神很快变得清明,揉了揉额头,从布兰多手掌上飞了起来。 她看向甲板之上,这个时候整个船团内所有提尔摩斯人都处于一种短暂的大脑空白状态之下,有些人还因为经受不住冲击而昏迷了过去,它们横七竖八地倒在甲板上――一些人正在试图爬起来,而另一些人正迷茫地望着四周。 最先清醒过来的无疑仍旧是两位智者,迷雾长者本身是一位强壮的战士,在先前的冲击中受伤最轻,它只是跌落到一堆缆索中间,用锐海豹皮编织柔软而坚韧的缆索和减缓了它受到的冲击。 所以它最先从人堆中爬起来,并跑到另一边救起了掉到一堆木桶中间的冰海智者,塔塔率先看到这两位智者,立刻向着那边飞了过去。 “两位智者大人,请立刻让迷雾氏族与冰海氏族的船团跟上我们永冬港船团,让所有人转向,沿着七点钟方向前进。”塔塔语气有些急促地说道。 好在两位智者都是氏族中最睿智经验最丰富之人,当然明白这个时候应该作出什么样的判断,它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命令就传达了下去。 船团之间很快又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布兰多听着这声音,他冲到一边的船舷上,看着整个庞大的船团开始缓缓转向。眼下风暴之中的景象已经完全与他们之前所看到的景象迥异,闪电过后,巨大的能量扰流使得虚空中呈现出一幅光怪陆离的图景―― 原本的海面,光路以及虚空中孤悬的礁石都消失了,船团仿佛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航行,周围是五光十色的能量风暴,能量、时间与空间在船团周围缓缓流动着,看起来瑰丽而壮观,但实际上是这个世界最危险不过的东西,只要船团稍稍与之蹭到一个边,就会彻底粉身碎骨。 布兰多再明白不过此刻提尔摩斯人的船团正处于风暴的中心,魔力跃迁时释放出的恐怖能量扰动了空间与时间的秩序,当它们席卷船团时,也将船团拉入了一个时空乱流之中,爱若玛先前的那一剑所斩开的口子,是他们唯一可以脱离此地的路径。 但这条逃生之路存zài的时间极其短暂,可以说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否则就会为魔力所湮没,化为这虚空之中的尘埃。 但那道‘大门’并不固定,它同样也随着魔力的流动而随时随地发生改变,直到彻底消失。他在过去游戏之中就不是此道高手,既对于魔力风暴没有深入的了解,也不是资深的位面探险家。 好在他至少还知道一些经验。 他将手撑在龙首战舰的船舷上,紧盯着一层五光十色的能量空间,他可以看到在先前的冲击之中,提尔摩斯人庞大的船团几乎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的数量。 而这些人,也不一定就是最后幸运的幸存者。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量让足够多的人幸存下来。 妖精小姐在将工作分配下去之后,也重新回到了布兰多身边,她一语不发、静静地站在前者身边,眼神有些熠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qiē。这是最危险的一刻,但对于毕生追求世界的究极奥秘的人来说,眼下却也是最令人醉心不过的场景。 ……(……) 第四十五幕 先知 两个人都在默默地计算着,塔塔一边计算一边不禁有些仰慕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因为她很快就察觉出布兰多在第一时间给出的方向可能是对的,而她自己在经过仔细推算之后甚至都无法完全确定。 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才华啊,塔塔忍不住心想。 可惜妖精小姐却并不知道,布兰多此刻正在做的事情,与她想象当中稍微有些出入。 推算出门在什么方向,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工作。 布兰多额头上很快就见了汗,有些时候经验是最好不过的依凭,但有些时候当你讲自己的性命寄托于他人的经验之上时,就有些不那么美妙了。 至少他现在心中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当初描述这一qiē的玩家千万不要记错,也不要是在吹牛。 “左舷有能量漩涡!” 一个声音在心灵世界中响了起来,提尔摩斯人的语气通常缺乏起伏,但此刻也能听出一丝惊慌。 “别慌!”塔塔在心灵传讯中冷静地下达命令道,但她说完这句话,却下意识地卡了壳。 在能量空间中最害怕的就是撞上乱流,可在这种失去了距离感的地方时空乱流却又是如此神出鬼没,它完全有可能下一刻就出现在你身边。 根本无从预计。 “除非,除非有人能完全了解时间与空间的运作法则……” 但塔塔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或许曾经有过拥有时空要素的强者,但凡人们掌握的秩序之力不过是Tiamat法则的九牛之一毛,他们所掌握的权限,不过是真理的极小一部分。 往往穷尽凡人的一生,也永远不可能掌握世界的奥义。 因为一旦有人做到这一点。那么他就会跨过那一道人神之限,完善躯体,点燃神性,成为真正的神祇。 存zài性之力究竟是什么,众神离开之后,再也无人知晓。 但就像妖精小姐无法想象神的领域一样。她也无法想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数十年如一日的旅行。 这些人从不畏惧死亡,因为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剥夺他们的经验。 他们是不死的冒险家。 他们是玩家—— “来了。”这一刻,布兰多只感到自己心头微微一跳,整个人都好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用一种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决然的口气下达命令道: “全船团听我命令,转向三十四。沿九点钟方向航行十链。” 塔塔感到自己好像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 不止是她,就连白雾、鲁特与两位提尔摩斯人的智者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像要确认这个声音,是不是由这个年轻人发出来的。 “这不可能。”塔塔心中有这样一个声音说道。 白雾则紧盯着布兰多,好像在盯着一扇正在打开的宝库的大门。 一片寂静无声当中,布兰多的命令还是传达了下去—— 因为没有人反对。 或许是默许,也或许是忘jì了。 又或者所有的提尔摩斯人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地服从这位旅法师的大人的指令,总而言之。整个船团在布兰多的命令之下再一次缓缓的转向。它是如此的笨重,迟缓。仿佛下一刻就会因为动作僵硬一头撞在风暴之壁上,然后化为虚空的尘埃。 但都没有—— 每一次,船团都在最紧要的关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能量与时空乱流,就仿佛它们早已预料到这危险的陷阱正在那里,提前做好了准备。 提尔摩斯人的心灵网络之中。一时间竟然没有半点声音。 只有布兰多的命令,一声接一声地在传递着。 “转向七十六,升帆,转向十二点钟方向航行三链。” “转向四十四,重新调头回到之前的航线上。” “让后面的船队跟上。继续航行七链……” 提尔摩斯人仿佛都中了魔咒,如同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执行着这一个个指令。 只偶尔有船头的瞭望手大呼小叫的声音—— “右舷有能量乱流!” “它过来了……” “距离我们,一链……三十米……它真的过去了,元素主!” 船团忽然微微一震。 那一刻塔塔感到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布兰多也不比她好到那里去,他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心中明白,这是最关键的一段,能量隘口就在前方,但却掩藏在时空乱流之中。 庞大的船团必须从中穿过,那些自诩为老鸟们的经验管不管用,就看这最后的几十秒时间了。 虽然从之前的表xiàn看来,似乎确实是有点用的。 但布兰多知道,其实有好几次都差点出了问题,要不是爱若玛在持续帮他维持法则之眼的话,那几次船团虽然不至于全军覆灭,但至少会损失惨重。 魔力之海变化多端,玩家们的经验不是每时每刻都一定靠得住,事实上他知道过去在《琥珀之剑》中依靠这些攻略在元素屏障之外旅行的玩家无一不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一样经常会在阴沟里面翻船。 区别在于他们能够输得起,但他却输不起。 布兰多手心中全是冷汗,倒不是说他不够自信,但当初能到元素壁障的玩家哪一个不是精英?至少他自己尚且不够资格成为位面冒险家俱乐部的一员,连那些人都无法做到十拿九稳的事情,他实在不清楚自己能不能一次成功。 事实上他心中已经在向诸天神佛与玛莎大人祈祷了。 “时空断层!” 船头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布兰多眼睁睁看着两艘龙首战舰在那里忽然之间扭曲起来,整艘船好像被无限地拉长,拉伸,然后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仿佛被吸入了一个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空间之中似的。 布兰多立刻感到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痛,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塔塔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手背上,小小的手掌与手指甲都差点没抓到自己的肉里。 但这一痛,却让他清醒了过来。 时空断层太近了,要想完全躲过去是不可能的。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沉声下达命令道:“不要转向,维持航向向前冲出去!” 没有任何人质疑,整个船团几乎是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笔直地航向前方,它很快就与时空断层擦边而过,一艘接一艘龙首战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但却没有一个人在心灵网络中发出声音。 半个船团几乎都在缓缓消失—— 布兰多反手将炎之刃插在甲板上,然后拿出次元洞,将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倒在甲板上,再将它交给爱若玛。 他看向后者。 持圣剑的天使也看着布兰多。 “交给你了。” 爱若玛点了点头。 它拿起次元洞,就向着船团的右舷飞了出去。在所有人注视的目光中,它追上了那个方向正在扭曲、拉伸的几条龙首战舰,然后这位持圣剑的大天使的身形也开始在时空断层的影响之下出现了不正常的扭曲。 但就是这一瞬间—— 众人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仿佛什么东西打碎一般的闷响,接着就是一团恍若宇宙诞生般耀眼的光华爆炸开来。顷刻之间,所有人的视野中便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那纯洁无瑕的光芒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直到笼罩了整个空间。 接着提尔摩斯人的船团重重地震动了一下。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讶地发现——原先那个巨大的风暴漩涡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它在船团的左侧,缓缓地旋转着,但在风暴漩涡左近,之前那些恐怖的闪电风暴此刻已经减弱了下去,周围的魔力风暴仿佛缓和了下来,使得虚空中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这平静之中再无混乱狂暴的魔力,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秩序的气息。 ‘啪嗒——’ 鲁特一下落在了船舷上。 布兰多也呆呆地站在船舷边,看着眼前的一qiē,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不禁从他心中油然而生—— 不只是他。 三个氏族的水手与海民们还犹如在梦中,直到船体的震动开始逐渐减弱,它们好像才从梦中醒来,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 这种通guò心灵联系分享的感情——人们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它们彼此叠加时不禁让布兰多心中升起豪情万丈。 他做到了。 他也一定会做到。 “布兰多先生!”妖精小姐几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现在无比确信,你一定就是那个玛莎给予我们的希望。” “你一定就是那个人——” 布兰多低下头,也看着这位妖精小姐。 “或许是,”他吸了一口气,轻声答道:“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尽力的。” “是的,”塔塔小声说道:“我们与你一起,我们将与你一起并肩作战,玛莎大人一定会庇佑我们。” “庇佑我们所有人……” …… (PS:又一次装了神棍的布兰多表示求月票~)(……) 第四十六幕 塔塔小姐的礼物 两人正交谈间,菲娅丝忽然插嘴道:“领主大人,爱若玛大人它没事吗?” “它没事,”布兰多回过头,看了玛洛查头上的小妖精一眼:“等到有机会的时候,我会令它回来的。” “我明白了,就像我和玛洛查大人一样,对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菲娅丝眼中闪闪发光,满是露出崇拜地‘喔’了一句,显然她大概认为布兰多将她和玛洛查――当然主要是后者――复活,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不过的事情了。 塔塔小姐却好像想起来什么,问道:“布兰多先生,你先前是摧毁了自己的次元洞?” 布兰多正烦心这个事情呢,一方面是对爱若玛有些许愧疚,一方面是次元洞里倒出来的东西堆满了一甲板――主要是圣水、各类炼金药剂、卷轴还有先前他弄到的那把玻璃剑,当然这里面最贵重的东西大约就是几枚弑神破魔锥。 这还是他将在信风之环找到的那些铠甲与兵器残骸留在了瓦尔哈拉之后的结果,否则这狭小的甲板之上未必堆得下。 “是的,湮没次元洞会产生空间断层,这是我唯一想到能阻止空间断层前进的方法,”他答道:“所幸玛莎保佑,我原本还担心那个次元洞太小,不足以胜任。” 妖精小姐微微有点感动,她是从精灵女王那里了解到布兰多的,对于后者的情况算得上有些了解。她知道次元洞在凡人的世界是非常珍贵的宝物,而布兰多只是一个在文明世界的边境上的贵族领主,精灵女王虽然提到过他是剑圣达鲁斯的孙子,但剑圣在元素位面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东西,一个凡人的剑圣想来更是不可能有多么富裕。 她又想起精灵女王告sù她和艾尔兰塔眼前这个年轻人向精灵一族借龙之宝珠的轶事。连那样的东西都需要借,由此可见后者的拮据。“难怪布兰多先生在与我们交易时连那么差劲的东西都看得上眼……”她心想。 妖精小姐表面上神色如常一语不发,但小小的心灵中却微微有些多愁善感起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舍得在关键时刻舍弃最珍贵的宝物来拯救大家。她感到鼻头微微有些发酸,就像是一个富豪与一个乞丐同样将自己的一枚铜子捐献出来,两者的做法可能并无高下之分。但后者往往会更加令人感动。 对于塔塔来说正是如此,她当然不知道布兰多在沃恩德远远算不上是无产阶级的战士――至少与贫困或者是拮据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总而言之,元素之民与凡人巨大的价值与财富观差异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个奇妙的误会,让布兰多的形象在妖精小姐心中变得无比高大起来。 甚至是满心同情起来。 事实上以妖精小姐此刻的心境与见识来说,就算她真看到布兰多在冷杉堡仓库之中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当然大部分是罗曼大人的财产,还有领地的公共财产――恐怕也会也会心中满是同情。 这种心态大概与我们看到衣衫褴褛的野蛮人把贝壳和玻璃当做宝物有着异曲同工之意,忍不住下意识地产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真可怜,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财富――” 如果这种心态中还参合着对于后者的一些好感,那么会演变成同情心与怜悯。也就不值得奇怪了。 妖精小姐想了一下,将双手伸到脖子后面,从那里解下一根皮绳,她拿起皮绳双手举到布兰多面前,说道:“布兰多先生,请收下这个――” “这是什么?” 布兰多看着妖精小姐手中的东西――那是一条项链――皮绳的末端系着一枚很小的水晶球,大约只有他小指头那么大一点儿,水晶中好像有着什么东西。但因为太小而看不清楚。 “这是浮悬天球,曦光之民的杰作。”塔塔回答道。一边将东西放到他手上。就像是所有魔法物品一样,这条项链也能根据所有者自动调整大小,它很快在布兰多手上放大到大约一枚鸽卵的大小。 布兰多这才看清水晶球中的东西,那是一块覆满青苔的泥土,它悬浮在水晶球的正中央,青苔之上还像是有一座微雕山水。 但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塔塔小姐的话给吸引了过去。“这就是悬浮天球?”布兰多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悬浮天球是一件次神器,水晶球中封印的不是什么微雕山水,而是一块真正的大陆,在沃恩德最传奇的几个半位面碎片之中。就有几个是被封印在这样的悬浮天球之中,其中不但有大陆,还有生灵与社会。 传奇巫妖敖德手中就掌握这样一枚天球,那枚天球中的大陆叫做最后圣域,大陆之上还有数个王国,居住着数以十万计的凡人。 这东西的等级比次元洞高了不知道多少,次元洞其实只是一个空间碎片而已,而悬浮天球中封印的是真正的半位面――世界碎片;就像是之前他让爱若玛带着次元洞去引爆空间断层,若是用的悬浮天球的话,恐怕连带浅海的一角都会彻底坍塌。 好在这东西的法则特别稳固,曦光之民作为最传奇的工匠民族,它们制zuò的神器与半神器是值得信赖的。 “这太过贵重了,塔塔小姐。”布兰多顿时感到手中的水晶有些烫手。 “没关系的,你救了我们大家,我们总不能让你白白蒙受损失,再说若你是玛莎大人许意的王者,我们都是您的追随者。” 塔塔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更是同情心泛滥起来,布兰多先生是多么朴素的人啊,连一枚小小的悬浮天球也称得上是贵重。 她连忙说道:“而且这枚悬浮天球不是我们最好的一个半位面碎片,如果有机会的,我会把我的‘叶冠之脉’送给你,那个半位面碎片中有一棵完整的生命之树,对你一定会有不少帮助的。” ‘这不是我们最后的一个半位面’,‘叶冠之脉’,‘完整的生命之树’,布兰多顿时被这一系列名词炸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总算自己和对方的认知差距在那里,难怪先前与提尔摩斯人交易之后,白雾说他有眼无珠换了一堆垃圾――除了最后的买卖还算划算之外。 这实在不是白雾的眼光太高,而是他太乡巴佬了一些。 想通了这一点,布兰多就默默地闭上了嘴,收下了塔塔小姐的礼物。在一边迷雾长者与冰海智者自然也有所表示――这两位提尔摩斯人长者用一种让布兰多感到有些不太适应的目光――如果它们有‘目光’的话,各自送了他不少礼物。 其中就包括一只天使心瓶,这是《琥珀之剑》中恢fù道具中最强力的神器之一,当然――这是玩家给予的封号,事实上它只是一件神话物品,乳白色的瓶内传说中装着天使的泪水。 这个瓶子的属性只要带着它,它就会源源不断治愈携带者的伤口,回复速度大约是每秒钟千分之一的生命值,也就是说一个濒死之人带上这件圣物,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满状态复活。 当然,天使心瓶只会恢fù人的生命值,但不会治愈那些严zhòng的诸如断肢残腿之类的伤口,但仿佛是考虑到这个缺陷,制zuò这件神话物品的圣堂大天使们还赋予了它另外一项奇迹。 每日一次,只要携带者饮用天使心瓶之中的天使之泪,就会直接满状态复活――当然复活夸张了一些,不过满状态却丝毫不说笑,它会移除携带者的一qiē异常状态,并恢fù所有伤势――包括肢体残缺,当然,所受的伤势必须要是在当天之内,老残疾并不在天使心瓶的治愈范围之内,否则这东西几乎就等于说是一口移动的青春之泉。 天使心瓶在使用之后就会失去一qiē力量成为一个普通的水晶瓶,直到第二天日升之刻才会重新充满,并恢fù力量。 关于这件圣物的描述也很有意思,在它的金属环饰上刻着这样一句话,叫做‘注满希望――’。 迷雾长者送的这件圣物,布兰多总觉得是因为对方在看到他的那些‘圣水’之后流露出的不屑的语气的缘故,对方当时的愿意大概就是:这些东西根本配不上大地之王阁下。 唯有那几瓶二号圣水可以一战。 布兰多只觉得欲哭无泪。 冰海智者送了他那件他梦寐以求的安德华拉诺特之宝,这枚众戒之王,玩家们因它携带的诅咒的力量而将之称为魔戒的戒指,还告sù了他世界树根可以可以克制这枚指环上的诅咒――但那并不仅仅是世界树根的原因,而是因为世界树根是沃恩德之王的荆棘桂冠,也就是说这枚戒指其实天生就是沃恩德之王的象征。 布兰多这才有些汗颜地明白,并不是塔塔小姐和提尔摩斯人的智者们是乡巴佬,而是自己太过无知了。 ……(……) 第四十七幕 鲁特与金炎之誓 戴上戒指与天使心瓶,再用悬浮天球将甲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可怜其中大部分圣水给提尔摩斯人当垃圾丢掉了,理由是提尔摩斯人的客人、堂堂旅法师大人怎么能用这么掉价的东西;倒是那把夺魂弓让提尔摩斯人的长老们称赞了两句,看起来这些元素之民们对于恶魔物品并无任何偏见。 干完这些事情之后,布兰多顿时觉得底气足了很多,也不能不足,毕竟身上一下子多了好几件神器、次神器、神话物品,虽然在元素屏障之外可能不算什么,但在沃恩德绝对算得上是土豪王了。 “布兰多先生。”火妖精王子鲁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边,说道:“我也要送你一件礼物。” 布兰多愣了下,他正准备打开战斗记录,想要看看这个靠近风暴漩涡中心的地方,有没有大量跃迁或者正在跃迁到低位层的魔力――也就是所谓的经验值,这个时候却不得不停下手来,看向对方。 他留意到这位弗塞德斯的眷族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塔塔小姐和提尔摩斯人的长老们对他有好感,一是因为他可能是那个所谓的玛莎的受选者,但主要还是因为他先前救了整个冰海氏族、表xiàn出的能力赢得了对方的信任,所以他们才会与自己为善。 就像是之前罗厄斯海民可能也相信他是大地之王,但却不愿意和其他几个氏族一起一样,预言这种东西,毕竟是不能拿来当饭吃的。 那么这个小小的火元素的眷族,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据说火妖精一族并不富裕,他忍不住想起了塔塔小姐对自己说过的关于四个元素世界的一些风土人情。 鲁特对他鞠了一躬。脸上一直以来有些冷傲的表情也此刻也松动了许多。“我要把自己介绍给你,我想与你一起走完接下来的路,炎之刃的眷者,希望能在您今后的旅程中伴你左右――” 等等,布兰多也算有点见识,心想这应该算是一个誓言。不过这种誓言总让他有些古怪的感觉。偏偏鲁特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子殿下,如果说对方是一位公主――好吧,那也不太好。 总而言之,布兰多现在是一头雾水,他问道:“你想和我一起去找炎之刃?” “不止,”鲁特摇摇头:“确切的说,我想和你一起并肩而战,炎之刃的眷者。” “为什么而战?” “当然是为了打败黄昏之龙――” “你那么确信?” “我不畏惧为此而牺牲,布兰多先生。” “可是……”布兰多忍不住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他一边用余光扫着自己的战斗记录面板,上面倒是如他所料,已经被一片绿色的文字所淹没。 战斗记录中一页页记录如同瀑布一般向下流去,绿色的文字皆是无数获得经验值的提示。 他甚至听到不远处安德莎和一些提尔摩斯人发出的惊叹――当然,后者是在心灵联讯之中。 魔力之潮的力量已经降临了,在这最靠近风暴中心的地方,甚至是这些秩序之民也能感到自己的实力正在飞速的提高。 这种体验不仅仅是魔力的充盈而已,还有对于秩序和法则的理解。因为Tiamat法则放宽了权限之后,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本摊开的大书般分明清晰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文盲除外。 “这里是风暴的中心!”白雾在与玛洛查交谈:“我清楚地感受到了Tiamat法则。它就在这里,没想到外面狂暴的能量风暴果然是这里的改变造就的。” “可领主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一qiē,我看他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知道第一代先民怎么传承智慧吗,玛洛查。” “恕我无知,白雾女士。” “据说火中诞生的智慧与生俱来,凡物被火焰赋予智慧。但知识早就存zài于黑暗之中了,苍之诗从火焰之中诞生,玛莎也从火焰中选出那个人。” “领主大人的确比较特别……” “我有一种感觉,他或许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布兰多听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赶紧收拢了心神,生怕面上被看出来什么。事实上鲁特也正目光炯然地看着他,这位火妖精王子问道: “可是什么,难道说我配不上你么?” “噗嗤……”布兰多差点给自己口水呛死,他赶忙拦下这位小妖精接下来话,生怕对方越说越不着调。这话实在是太有即视感了,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错觉这家伙接下来是不是要表明心迹了。 “不不不,鲁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答应和你一起去寻找火焰权杖,但是关于之后的事情――你是不是应该再慎重一些?” “可我已经想好了,”鲁特答道:“我认可了你,炎之刃的眷者,我认为你是能够继承金炎意志的人,弗塞德斯的居民一生只有一个追随者,火元素的眷族们追随他们的庇护者,我则追随你,这有什么问题?” 他有些傲然道:“除非你认为我不够资格,我不会质疑你的决定,但只有一死才能洗清这样的耻辱了。” “布兰多先生,”塔塔这时候也飞了过来,她解释道:“这是金炎之誓,是火妖精们一生当中最庄重的誓言,他们只会追随那些真正获得了他们认可的人,这是最高的尊敬了。” 布兰多回过头,这才认真地看着这个小妖精:“我应该答应你么,鲁特?” “任由您自己决定――” 布兰多心想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吧,这在妖精们看来或许没什么不妥,甚至在某些人类的王国中也喜欢搞这一套,但他却不太能接受,荣誉虽然重要,但生命的代价也并不低。 他尊重那些为了理想而献出生命的先贤。但也不免觉得眼下这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但他也知道这或许就是弗塞德斯的臣民迥异于其他妖精们的真正原因,默默点了点头:“托尼格尔总是欢迎客人的。” 鲁特却是一副十分庄重的样子,深深地对他鞠了一躬。 火妖精与他们的追随者其实是平等的关系,它们会为了这段忠诚与友谊奉献一qiē,但如果说被追随者做出某些令人失望的事情来,他们也一样会不声不响地离开。 塔塔小姐及时为布兰多补充了这些知识。 但布兰多这个时候却听到白雾在自己心中张牙舞爪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今后我还要与这只该死的火焰蚊子共处?” “那有什么办法。”布兰多很无辜地回道:“让他血溅当场?” “死不足惜!” 白雾女士哼了一声,便不再回答了,她虽然说得那么阴森恐怖,但实际上却和大多数女性一样心软。 布兰多终于可以结束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他知道妖精小姐过来显然不是为了自己解围,连忙转头问道:“塔塔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么?” 塔塔点了点头:“没有什么大事,布兰多先生,就和你预料的那样我们已经到了风暴漩涡的中心地带。这里很平静,而且魔力十分丰富,船团先前的损耗与之相比几乎不足一提。不过风暴中心有些魔力异常活动的迹象,我猜测有可能是有一些生物隐藏其间,你先前提到如果我们发现生物,就事先来通知你――” 布兰多听到这番话,忍不住一下直起了身,顷刻将先前的事情丢到了脑后。他首先想到的是这里果然有生物。魔力富集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生物活动,那些生物来自于魔力之海。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原生的魔物之一。 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在《琥珀之剑》中,魔力潮汐降临之后,玩家击杀怪物的经验提升到了三倍到五倍,与魔力潮汐的暂时性相比,这一提升才是永久性的。而在这里,在魔力潮汐的最中心。最靠近Tiamat法则的所在,击杀这些魔力潮汐之中的原生种,经验会提升到多少倍? 二十倍?三十倍?还是更多? 布兰多不敢想象。 但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好不容易闯过了风暴,甚至牺牲了爱若玛与次元洞。为的就是这一刻。他要变得更强,那么就要看接下来这些魔力原生种给不给力了。 “有魔力生物?”他的声音不自然提高了些许:“发现它们了么?” “在船团的左侧,隐藏在一团魔力云雾背后,”塔塔回答道:“但在魔力富集的地方活动的往往是以魔力与能量为生的原生种,它们可能是魔力生物,也可能是黄昏种,甚至是以太掠食者,我们真的要主动攻击它们吗?” “当然,”布兰多斩钉截铁地答道,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能对付它们吗?” 现在失去了爱若玛之后,他口气也没那么肯定了,毕竟妖精小姐说得也没错,在这种地方能生存下去得东西,怎么可能好对付? 但这个时候提尔摩斯人的长老,迷雾氏族的长者的声音插进了两人的交谈当中:“提尔摩斯人是浅海之上最优秀的猎手,没有我们对付不了的猎物,但旅法师大人,这些猎物有价值么?” 听到这个回答,布兰多笑了。 “我向你保证,”他说道:“它们将会是你们捕捉到的最有价值的猎物,甚至有可能也是从此之后捕捉到的最有价值的猎物了。” “那我会把它们的头颅收藏起来,作为我猎手生涯当中最高的荣耀,”迷雾长者笑道,他转而对妖精小姐说道:“塔塔小姐,听大地之王阁下的命令,让船团转向吧。” 塔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 第四十八幕 离别湾 这里是浅灰湾,薄雾之中安安静静地停泊着一支船队,龙首战船修长的船身的轮廓隐隐约约在雾气背后被勾勒出来,在海浪中起伏着,浸水的木料上布满了交错的伤痕,有一些上面还留着来不及取下的利齿。 提尔摩斯人的船歌从雾气中隐约传来,那是来自于心灵中的歌声,应和着某种古老的调子,仿佛穿越了时光,另一个传说中的海上民族泛海而来。 他们在齐腰深的海水中用锐海豹的皮搓成的皮绳拖着沉重的猎物走上沙滩,其中最大的一头,是几乎有一条船那么大、有几层楼高的乌贼。 它无力地躺在沙滩上,数十条布满了利齿的触手因为脱水而显得不再那么有威胁,柔软的软组织外皮也风干干瘪,眼眶中巨大的眼珠子因此而凸了起来,使之像是一具在沙滩上死了好几天的海怪的残骸。 但这是一头以太掠食者,钨拉莫的子孙,它不是迷雾氏族的猎手们有史以来捕捉到的最大的猎物,但绝对是一头价值最高的猎物。 它提供了高达一百三十三倍,还是一百三十四倍经验,总经验是两千七百四十万。 布兰多仰着头看着这庞然大物,它与周围的提尔摩斯人构成了一幅极为不真实的图景,一幅既魔幻、而又落后原始的图卷,仿佛看到了神话之中冰海之上的海民正在行猎的过程。 那些唱着船歌,带着魔咒,在森林中奔行狩猎,骁勇冷酷的北欧海盗。 这个时而野蛮,时而儒雅的民族,他还清晰地记得当提尔摩斯人的龙首战舰上射出的闪电束击中这头怪兽的颅骨。并在那里打开一条裂缝时,一股浓郁的魔力风暴漩涡所在的虚空之中爆发出来,使得整个船团上得所有人的实力都整整提升了不止一成。 而它自身所获得的经验更是直接将他托上了极之境界,这还不包括他从虚空之中自动汲取的经验。 他轻轻伸手向前一触,圣白平原便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他的视野中,无数的法则交织在他眼前。它们虽无声音,却彼此迫切地想要表达自己所蕴含的意义。 而凡人读懂它们的过程,便是他们历经这个平原的过程。 众神将真理属意于此,凡人从平原上捡起知识,犹如瀚海拾贝,他最终能得到什么,取决于他想要得到什么。 这些真理与法则便是他的所知――他理想之中的国,这领域与国境稳固而不可侵犯,只有能够真正从中有所得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圣贤。 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极境,与在炎之刃帮助下获得的那个境界感受截然不同。也就是说此刻他再手握圣剑奥德菲斯时,其实已经隐隐触摸到了极境巅峰的门槛。 这还是因为他对于法则的理解跟不上实力的成长的缘故,因为从布兰多所获得的经验来说,其实就算是进入圣贤领域也绰绰有余。 但当进入要素的境界之后,法则永远是约束力量的第一条缰绳,如若凡人越过雷池,便会沉沦在魔力之中成为不能自己的怪物。 形同青铜一族的悲剧。 不过布兰多很难重复这个悲剧。因为当他把圣堂骑士与霜土之卫点到五十级之后,经验点就已经彻底变灰了。甚至连元素使与学者也再也点不上一点去,显然系统对于这一点严防死守,生怕他跨越雷池一步。 对此布兰到倒不是很惊讶,因为与游戏之中的体验是一样的,到了这个时候,对于原住民来说是要去理解‘法则’。玩家无法理解法则。所以他们需要做晋升任务――圣贤之证的任务。 这个任务需要收集贤者之石,不是一个可以一蹴而就的任务。而前者同样虚无缥缈,没有谁说得好需要多久。 上一个有类似经验的凡人诞生于一千二百多年前,目前这一批圣贤在沃恩德还剩下唯一一个。 迷雾长者有些骄傲地看着这头猎物。 布兰多说得没错,这可能是它这一生当中所猎捕过的――所能猎捕的。最有价值的一头猎物。它强壮完美,是一头漂亮的猎物,吞噬法则的特异能力也十分强悍,但这些都不是关键,这头猎物身上蕴含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魔力,比他们曾经在浅海之中捕捉到的那些魔力生物身体之中的魔力丰富了不知道几千倍,甚至几万倍。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作为回礼,布兰多将这头猎物的处置权让给了迷雾氏族,迷雾长者已经决定等到返航之后,要将它永远地放在船队最显眼的地方――最好是制成一尊船首像,这将会是迷雾氏族最光辉的事迹之一。 而冰海氏族以工匠为主,它们将得到这具尸体上价值最高的一部分材料,所有人都皆大欢喜,这一路上总算不只有悲伤与泪水。 事实上虽然提尔摩斯人的船团损失了近半,长牙氏族甚至全军覆没,但因为布兰多最后的决定的原因,实力反而没有受到多大的削弱,各个氏族从这一趟旅程中都获得了不少好处。 浅海之上的冒险家们本就不在意生死,它们生命的意义早就展现在了在风浪之中航行的过程当中,当提尔摩斯人用骨笛吹起悠扬的曲子为海上的灵魂送葬时,没有任何人表xiàn得十分悲伤,充其量有些严sù。 这种永恒之民看待生命的态度,是地上的子民布兰多与白雾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布兰多先生,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这里是风暴止息之山的边缘,但这里没有空间的概念,所以你距离龙后、距离炎之权杖可能都只有一步之遥。” 塔塔恭敬严sù地对布兰多说道,提尔摩斯人们则纷纷站在她身后,与布兰多不同,它们即将踏上返航之旅。布兰多知道它们回航时会经过灰段,与来时不同,那将是一段有惊无险的旅程。 “我要说的是,你永远都是永冬港最尊贵的客人,有朝一日,你可能还会成为它的主人。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到辛娜的认可,成为真正的浅海之王。” “冰海氏族同样欢迎你,旅法师大人。”冰海智者也开口道。 “迷雾氏族也一样。”迷雾长者紧随其后。 布兰多对他们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这段经历都值得记忆。就像他永远会记得,有一个提尔摩斯人的氏族为了他而付出了一qiē,它们的骨骸可能会埋藏于时空乱流之中,但它的名字可能会消失在浅海之上,但在他心中,却会永久地铭记。 “请多保重,诸位。” 提尔摩斯人的心灵网络之中一片祝福之声,尤其是曾经被布兰多救过的冰海氏族。很多人都明白这个年轻人接下来要踏上怎样的旅程,当他转过身,可能是一段新的传奇的开始,但也可能是世界的终结。 但无论哪一种,这都代表着今后他们都难得再见一面。 这次告别对于在场的很多人来说,可能都是永别了。 布兰多看到了凯卜长老在人群中用人类的礼节对他挥了挥短短胖胖的手,他笑了下,也举起手对这些有点儿可爱的提尔摩斯人也挥了挥手。 “有机会再见。”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群矮矮胖胖的海民,看了一眼在海雾中若隐若现的舰队,带上玛洛查与小妖精菲娅丝,转身离开了这片海滩。 安德莎与鲁特跟在他身后,后者与白雾所在的位置天各一方,而牧树人的牧首大人则有些不适地走在两人之间,同时承受双方的怒目相向。 塔塔注视着这群人,以及这群人中那个最为高大的背影,好像注视着一位英雄。“但布兰多先生其实更适合成为一位学者,可惜这个时代由不得我们选择。”妖精小姐看着布兰多与玛洛查的背影在薄雾中越走越远,心中不由得如此想到。 说罢,她回过身,对不远处的凯卜长老说道:“若是我们在这一战中再回不来,你就是永冬港的下一位智者。” 凯卜长老看着妖精小姐,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浅灰湾―― 荒野之中孕育着怪石嶙峋的异景,如同刀锋一般的石柱环绕在海湾之中,海风偶尔会穿过峭岬,吹散迷雾,在苍白的沙滩上留下痕迹。 布兰多抓起一把砂砾,让它们从指缝之间落下,沙子散发着非自然的玻璃一般的色泽。 他身边站着玛洛查,菲娅丝和白雾此刻都在牡鹿先生的背上,前者叽叽喳喳地聊着天,亏得后者居然对她有好性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解释着什么。 鲁特则占据了布兰多肩膀的位置,这位妖精王子对于白雾和菲娅丝还有安德莎都不苟言笑,只有玛洛查才能叫他开口,板着一张严sù的小脸仿佛谁都不放在他眼里,但却独独对布兰多言听计从。 布兰多此刻已经在海湾的高点之上,他回头去看时候,船团所在的海湾已经只是雾气中的一个小点,他不知道妖精小姐和提尔摩斯人们是不是已经起锚回航,但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虽然与这些海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所经历的事情却比普通人一辈子都还要多。 接下来,他听到了穿透迷雾的号角声。 一共三声,远远地传到这里,仿佛在向他致敬。 ……(……) 第四十九幕 圣山 听着迷雾背后传来的号角长音,布兰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只默默转过身,将悠长的号角声抛在身后,从沙丘上走了下去。 玛洛查也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才迈开蹄子跟了上来,在他背后的菲娅丝这个时候总算闭上了嘴巴,白雾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家伙,心想是什么样的伟力让一只妖精变得沉默起来。 “我们还会再回去吗?”菲娅丝问道。 “或许,”白雾愣了一下,总算明白了这小家伙在担心什么:“但时间在今天之后一qiē都可能变得面目全非,如果我们能够战胜黄昏之龙,等我们再回浅海时,所看到的未必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景象――” “时光从不回溯,如果你离开了故乡,就永远再也回不去。”玛洛查很有感慨地说了一句,它想起了自己离开浅海的时光,数以千年之后当它再回到这里,所看到的却已经不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 “哎。”菲娅丝叹了口气。 连一向乐天的小妖精都表xiàn得有些忧伤起来,一时间倒是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有些沉闷起来。 不过还好,她很快就恢fù了过来,把之前的多愁善感抛到了脑后:“不过我们总会认识很多新朋友,不是吗?” 坐在布兰多肩膀上的鲁特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白雾有些好奇地问菲娅丝道,在她看来这个小妖精就像是没心没肺一般的角色,还很少看到她会专注于什么问题。 “我有点儿想塔塔小姐。”菲娅丝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塔塔小姐?”白雾奇了:“提利亚丝女士,你很喜欢她吗?” “那倒不是。”菲娅丝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我就是觉得她有些亲近,就好像是和我一颗种子诞生的双生子一样,你们人类不太清楚这样的感觉,打个比方说,我觉得她好像是我姐姐。” “我不是人类。” 白雾纠正道。 但玛洛查却差点走失了一步,它停了停。才继续向前迈步子。一直一言不发的布兰多回头看了自己的召唤生物一眼,给了它一个鼓励的眼神,才让后者好受了一些,布兰多知道玛洛查肯定是又想到了塔塔小姐的妹妹,那个叫做萝萝的妖精。 有些记忆就是如此深刻,让你永远也无法忘怀,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他这一刻不禁想起了某些很久远的记忆,那还是在布契的森林之中。那嶙峋跳动的骨火,是属于一位真正的骑士的眼神,它虽然已经死去了很久,但对于祖国的执念从从未放下过去。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这执念化为痛苦的折磨,日日夜夜不安地噬咬着它的灵魂。 它化作一把剑,庇护着一个王国。 也想起了在《琥珀之剑》中与大家并肩作战的经历,那是一段有欢笑。有悲伤,成就混合着泪水旅程。结局说不上完美,但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这个梦在他心中重现,使它不再像是一个单纯的游戏。 而他与艾伯顿相比算得上是幸运。他能够在一个梦境中――或者正是他自己的梦境,布兰多有时候在想自己是否已经死去,他在此刻的经历只是在弥补心中的遗憾而已。 但他能够在这个梦境中重新找回失去的一qiē。他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许多注定的悲剧不再重演。 虽然沃恩德的历史在他的眼前分崩离析,变得陌生而遥不可及,乃至于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要倾落于不可挽回的毁miè的命运之中。 但出奇的。这一次他心中却并没有感到多少后悔,因为他尽力去做了,没有留下一点遗憾。 无论是埃鲁因,格里菲因公主,芙蕾雅,茜,梅蒂莎,还有――罗曼,商人大小姐,他的未婚妻。 他看着眼前的路――这是一条灰蒙蒙的,与沃恩德的土地截然不同的道路,在这条道路的尽头,他想或许就是自己梦境的终结。 无论是拼尽一qiē救回罗曼,还是与这个世界一起毁miè,他心中其实都并无太多遗憾。 他心想这或许就是一个遥远的,自我回忆的尽头,在一qiē的最后,就是那个永恒的寂静与结束。 但这一次,有许多人和他在一起,不仅仅只是塔塔小姐与提尔摩斯人的海民们,他从同样的目光中看到了许多人的脸孔。 那些人是红茶,是Pully,是影,是《琥珀之剑》中自己曾经的战友。 他仿佛感到每一个人都来到他身边。 而这一次,同样有学姐陪伴着他,一如在赤红山谷的决战―― 他至今还记得那时冰冷的雨。 “鲁特,”布兰多忽然问道:“火焰权杖在什么地方?” 鲁特坐在他肩膀上,转过头看了一眼布兰多的侧脸,摇了摇头道:“它就在风暴止息之山中,就在这里。” “塔塔小姐说风暴止息之山没有空间的概念,我们在这儿能够抵达何处,取决于我们想要抵达什么地方,心中的向往像是一座桥梁,连接着彼此的抵达。” “也就是说,”布兰多说道:“火妖精们只知道它在这里,但没有人知道它在何处,只有当它想见到我们,我们才能找到它?” 这句话换一个浅显的意思来说,大约就是留待有缘人,《琥珀之剑》中最喜欢搞这一套,布兰多十分清楚,也深恶痛绝。 但鲁特严sù地摇了摇头。 他十分笃定地答道:“不,你一定能找到火焰之杖。” “为什么?” “因为我和塔塔小姐都坚信这一点,你也应该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布兰多先生,如果你做不到,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希望了。” 对于这个说法布兰多有些不以为然,他虽然不是一个教条主义般的唯物主义者。但在客观和主观的问题上有时候还是情愿相信前者,主观能动性固然重要,但有些客观事实并不因你的意志而转移。 “我自然相信,但这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布兰多答道:“我们总不能在这里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对吧,虽然我是毫不怀疑你与塔塔小姐的目光。但并不能改变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去寻找火焰之权杖的事实,不是么?” 他以为自己已经说得足够直白了,但没想到鲁特得固执超乎他的想象,这位弗塞德斯的眷民坚定地摇了摇头:“在某些时候,如果你想,那你就一定能找到。” “这里是风暴止息之山,如果你还保留着在大地之上的逻辑,那是不行的。” “他说得对,布兰多。”这个时候白雾也停止了与菲娅丝无意义的交谈。她回过头对布兰多说道:“这里是元素位面之外,是精神与意志的世界,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试着去抛弃某些常识,坚定自己的信念。” “那我应该怎么做?”对于白雾的忠告,布兰多不能不重视。 “我说了,坚信自己能找到,坚定自己的信心。布兰多先生,”鲁特答道:“这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放下心中的荒诞就行了。” “而且这段经历对你来说会很有用,极之平原就是要抛弃沃恩德的一些常识,融入到世界的本质之中,在法则的世界中,意志与精神是第一性的。”白雾又补充道。 布兰多皱起眉头,话是怎么说。但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从何下手,就像是一个人习惯了正常的行走方式,一时间怎么也无法习惯倒着走路一样,更不用说奔跑了。 鲁特说让他坚定自己的信念,放下心中的荒诞感。那么他应该怎么做,难道说心中默念:“炎之权杖快快出现,我一定能够找到你!”这就行了? 这未免太荒谬了一些。 布兰多心中正翻动着这个令人感到有些恼火的念头,但他才刚刚把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一半,忽然就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因为忽然之间,他看到迷雾背后出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他可以指天发誓,用玛莎以及一qiē诸天神佛的名义起誓,在一秒钟之前在他们面前绝对没有这么一座山峰。 这这这,布兰多顿时有些震惊了,这种东西完全是颠覆他的常识的。他们先前明明是在灰色石荒野,那里距离浅灰湾很近,他还记得自己刚刚从附近的峭壁海岬上走下来,前方是一片低矮的、高低起伏不平的荒野。 对了,浅灰湾! 布兰多赶忙回过头去,发现浅灰湾还在自己身后,大雾背后甚至还能看到海面上提尔摩斯人的船队拉出的一道道长长的白痕正在消失。 但他再回过头,眼睛不由得进一步瞪大了,因为眼前已经不止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了,确切的说,那是一座山脉,崇山之影彼此交叠在一起,绵延起伏,形成一堵灰色的高墙。 就算是不用人提醒,布兰多也知道那正是风暴止息之山。 风元素界的圣山。 而在他面前,最高的那座山峰之上,闪电环绕,山顶弥漫的云雾之间,似乎还隐有类似于极其宏伟的建筑群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布兰多不禁失声向肩膀上的鲁特小王子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你果然做到了,炎之刃的眷者!”鲁特也显得十分激动,他金色的眸子好像被点亮了一样,双手握拳激动地说道:“那就是圣山!” “圣山?什么圣山!?” ……(……) 第五十幕 崇山与圣殿 主物质界,就在鲁施塔的同一时刻,时间的指针不过才刚刚过去几秒钟。十二月广场附近街区的废墟中,希帕米拉怅然若失地怔立了片刻,才转身欲走。而正是这个时候,她手中的山川之属意忽然‘嗡’一声振动了一下,然后是第二下,希帕米拉微微一愣,用双手托起手中的十字战锤,竟看到这件圣物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从她手中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圣康提培宫,白蔷薇园。 “嗯?”梅蒂莎忽然停了下来,露出诧异的神色左右看了看,她皱起眉头,显露出一丝不安。 “怎么了?”夏尔留意到后者的异样,问道。 “没,领主大人他……”梅蒂莎看着自己的牌库之中牡鹿与妖精少了的空位,心中空落落的:领主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刚刚他为什么不说话? 白蔷薇园中此刻正是一片兵荒马乱之景。 老宰相尼德文与大圣座瓦拉已经开启了原本属于克鲁兹皇室的远程传送法阵――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焰之扉――但此举反而激起了人们的恐惧心理;消息不胫而走,马车在宫门之外来来往往,有几辆甚至直接驶入白蔷薇园之内,根本无人在意皇室的威严,一副末世来临的派头。 每一次传送的人数有限,贵族们依等级排着队,率先传走的是花叶领、东梅兹等地还有布兰多救出的贵族们,然后是数量已经并不多了的克鲁兹皇室成员,尼德文家族及其直系,一部分圣殿的神职人员。法伊娜想要留下来等布兰多回来,但被梅蒂莎劝说离开了。 布兰多的随行人员中留下来的只有梅蒂莎还有夏尔,以及茜。不过就算是他们也必须要在下几批传送中离开,因为鲁施塔已经变得极端不安全起来。人们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落地的拱窗外一道道落地的金线,那仿佛是在夜幕下下起的一阵金雨,但大地震动着,发出了垂死的轰鸣。 “玛格达尔小姐呢,安妥布若公国的使节团还没有到吗?”人群中有人焦急地喊道。一遍一遍地重复。 打扮得像是外交大臣一般的官员在人群中奔走,一遍遍重复确认此刻还在帝都的其他国家的使节团,虽然鲁施塔可能在劫难逃,但帝国却不会因此而倒下,若是汇聚在此的众国的使节团因为疏忽而蒙难,那么帝国的威信可能就要因此而分崩离析了。 但是时间已经越来越紧了,安妥布若和徽盾公国的使节团却一直没有踪影,后者还好,前者却还包括了修女公主玛格达尔。她不容有失。几个隶属于圣殿的神职人员事实上已经匆匆出了圣康提培宫,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往安妥布若公国下榻的街区驶去。 黑暗之中一道颀长的剪影站在这白日里金碧辉煌的宫殿的某扇拱窗边,靠着一直从窗棂上方垂到地面的长长窗帘,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是尼德文家族的直系成员中唯一一个没有离开的,确切的说,是唯一一个趁乱跑出来没有参加传送的。德尔菲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个冷静的人。或者自认为自己应当算得上冷静理智,不应当行事不经大脑。作出某些冲动的事情来。 可她偏偏为自己眼下的行为找不到理由,心中仿佛有万千头绪,有时候她告sù自己自己只是想暂时冷静一下,反正作为宰相尼德文的孙女,尼德文家族的成员,她随时可以离开;但有时候她又告sù自己。她只是想要看那个人能不能回来,那怕是为此而陪葬,与那个人一起同归于尽在这里,她也足以得偿所愿。 但让这位宰相千金感到恐惧的是,她听到自己心中分明有个声音在如此与她说道:不是这样的。并非如此。 她脑海中不止一次浮现出布兰多在白蔷薇园内,傲立于整个帝国之前的场景――将她一qiē的追求和看重的东西都彻底击碎,虽然她知道布兰多并没有针对她,但她却有一种被剥光了衣服赤身裸体站在众人面前的感觉,可怜得仿佛是个小丑。 德尔菲恩回想着这一qiē,心中却一阵阵悸动。 “为什么会这样?” “是我判断错了么?” 她一言不发,脸色冷得可怕,让好几个想上前来搭讪的年轻贵族望而却步。 宫廷之中的人越来越少,一批批人经过她身边,又有一批批人相继离开,直到有皇室的管家上前来提醒她,告sù她必须得离开了,但德尔菲恩却恍若未闻一样。 管家还想再说什么,但忽然之间,一声‘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人群大哗,两人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到白蔷薇园的宴会厅中人群四散开来,露出中间的瓦拉契女伯爵来。 茜正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天青之枪,只见圣枪苍穹微微震动着,通体发光,并从她手上挣脱飞出,渐渐悬浮上半空之中。 “奥薇娜,这是怎么回事?”她惊讶地问道。 圣枪的枪灵早就显现出了身形,她浮在山民少女身边,仰着头看着半空中的苍穹,翠绿色的眸子里全是震惊的神色。 “圣殿重新现世了,茜。” “什么?” “崇山圣殿重新现世了,大地之王诞生了……” “……和领主大人有关系吗?”茜思索了片刻,有些在意地问道。 奥薇娜看了她一眼,不禁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已经完全陷进去了,老实说,作为天青骑士的从者,她更欣赏更有自主能力的主人,但茜身上的某些品质,却也切切实实地打动了她。 两个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若天青的骑士是开拓者,那么茜最多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但并不是每一个时代都需要天青的骑士,眼下这个单纯的少女显然是这个时代最契合天青之枪的主人。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但我想或许有点关系,快抓紧圣枪,如果你在这时候不能得到苍穹的认可,它会重新回到自己诞生的地方的――” “可……我要怎么做?” “抓住这把枪,你是天青的骑士。但不要束缚它的意志,大地的意志是终归要臣服于王者的,避开人群,它要辟开一道通往风暴止息之山的大门,不要波及到旁人。” 茜点了点头,飞上天空依言而行,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位新封的女伯爵,当她抓住苍穹的枪柄时,明显感到手中微微一震。 “这是……” …… 帝国南境,安兹洛瓦地区。 高原与低地地区已经很少能看到人烟,从鲁恩港到瓦尔格斯几乎已经失去了秩序的约束,自从一个月之前乔根底冈与托奎宁狮人的联军在长青走廊北边被击败之后,溃兵从原路返回,逃入南境崇高内海东南方的一些地区,导zhì了这里的治安极度恶化。 乔根底冈来的原住民――一些穴居人、蜥蜴人和熊地精盘踞在乡野之间,作起了它们在地底世界的老本行――强盗,少数地下领主们占据了城镇与废墟,但与它们在地下世界的统治方式一样,对于野外不闻不问,除了美杜莎所占据的地区还具有一些文明与秩序的特征之外,安兹洛瓦的大部分地方已经回到了蛮荒之中。 这些地方在光辉重返之年人类和精灵用了上百年的时光来建设,但战争只用了不消两个月就彻底摧毁了一qiē。 一支舰队正在云层之上缓速航行。 如同悬浮云上的阴影,舰队的帆面密密麻麻形如细碎的鱼鳞,在夜空中闪闪发光,安兹洛瓦一带的‘居民’们躲在丛林与废墟之中看着这一幕奇景。 然后大部分人都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它们知道,这是人类的浮空舰队。 若在一个月之前,这支舰队恐怕会立刻受到成群结队的龙兽的攻击,但这个时候,所有的辉煌都早已不在――先不说被皇长子收编的白之军团随时可能通guò长青走道南下,就算是东面四境之野上的赤之军团也随时可能从东面攻入――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片土地上呆多久。 舰队经过安兹洛瓦地区上空,随即受到了坠落的陨石的袭击,一条金线穿过舰队,导zhì两三条战舰起了火。 那枚陨石最终击中熊湖,将这个湖泊从帝国的版图上彻底抹去,顺带蒸发了附近数千名穴居人强盗。 但舰队亦受此影响,不得不一条条从云层之上降落下来,落到附近的丘陵之中。 ‘埃弗顿号’三桅浮空战舰落在一片小山谷中。 一行人立刻下了船,穿过附近的树林,占据了山谷外围的高点。骑士们护送着一个少年与一个蛇发女子走出森林之外,眺望着附近一带的丘陵。 一艘艘战舰正在夜幕中降下,密密麻麻,仿佛从半空中垂下的云团一般。 哈鲁泽的目光眺望着远处的冲积平原,当初他和老师一起曾经走过这条路躲避乔根底冈大军的追击前往鲁恩港,视野的尽头就是个瓦尔格斯,回想起来还像是昨天一样。 漆黑的地平线上,散落着依稀几点星星点点的光芒,除此之外整片大地仿佛陷入沉眠一般,小王子殿下知道那可能是几个蜥蜴人的部落,而帝国的灯火早已熄灭了。 他不禁有些伤感,还记得来的时候,这里的夜晚还是很璀璨的,平原上布满了城镇的灯光。 ……(……) 第五十一幕 黑暗精灵 “没有战争该多好啊。”哈鲁泽忍不住轻声说道,他银色的眸子里静静地倒映着从天际垂下的金光,小王子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本能地感到这一qiē可能和自己的老师有关:“莱丝梅卡小姐,黑月碎了,这征兆着什么么?” 美杜莎女士却好像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这片荒野,漆黑的大地仿佛象征着了无人烟,丘陵之外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片荒废的田地,一座风车孤零零地矗立在远处的山头上,映衬着熊湖地区的冲天火光,风车的叶扇早已烂光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框架,也被不知道是什么人拆了一半。 很难相信这里曾经是帝国最农业最兴盛的区域之一,它支撑着斗篷海湾和安泽鲁塔一带的粮食消耗,而如今各地的道路往来业已断绝,商业与贸易活动早已陷入停顿之中。 还不知道今年帝国会发生怎么样的饥荒。 莱丝梅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故乡,在地底之民看来,那里的美丽丝毫不逊色于这里,但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莱丝梅卡小姐?” “嗯?” “你怎么了?”哈鲁泽有些不解地看着她,他还从没见过美杜莎女士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抱歉,”莱丝梅卡恍然惊觉,她按了按额头上的鳞片道:“我走神了。” “你在想什么?”哈鲁泽问道。 “我在想那些黑暗精灵的事情。” 莱丝梅卡撒了个谎。 但也不能完全说是谎言,大约进入秋天的中旬的时候,一只黑暗精灵氏族来到地表,在与美杜莎的领地相隔很远的地方建立了自己的领地。她们给地面世界的地底居民们带来了久违的地下世界的消息――恶魔已经越过了灰烬之尖,开始向大蜂巢之上的区域展开进攻。 瓦尔哈拉的舰队虽然在天上航行,但在不进行传送跃迁的时候。事实上每天还是会派人到地面上收集附近的情报,一是为了确认可能出现的敌情,二是为了补充食物与饮水。 当然在当下的安兹洛瓦这样的不毛之地,多半还是前者的因素更多一些。 关于莱丝梅卡口中的黑暗精灵的消息,舰队早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打听到了,其他人只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对于莱丝梅卡来说却意义深远。 “你想家了吗,莱丝梅卡?”哈鲁泽小声问道。 “我没有家,王子殿下。” 哈鲁泽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莱丝梅卡叹了口气,解释道:“我曾经是恶魔的奴隶,被当做奴隶的人是没有家的,我们被从自己的家园中驱逐,失去了自己原本应有的东西。” 哈鲁泽听得有些难过,连忙说道:“莱丝梅卡小姐,你或许可以让老师帮帮你。他曾经打败过那些恶魔,一定会有办法的。” 哈鲁泽表xiàn得对布兰多信心十足的样子,在他看来布兰多大概的确就是无所不能的,至少他从来没有让这位学生失望过。 莱丝梅卡看了这位小王子一眼,摇了摇头。她本来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直到今天之前,黑月坠亡意味着黄昏的降临,她明白恶魔们的异动可能正来源于此。那如果是整个世界的末日,那个年轻人和布加人也无法改变这一qiē。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下意识地按了一下自己胸口项链的坠饰。 但正是这个时候,这条项链微微震动了一下。 莱丝梅卡悚然而惊。 她抬起头,棱形的竖瞳紧盯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树林,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森林中传来一声有些惊讶的低呼。 “莱丝梅卡,是你吗?” 哈鲁泽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左右环顾――后面林子里的骑士们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之后。正拔剑靠了过来,然后他看到自己身边的美杜莎小姐好像中了石化术一样僵在了那里。 “卡雅?”莱丝梅卡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森林中传来一声欢呼。 接着一个手持长弓,披着长长斗篷的少女就从那里的树上跳了下来,她的兜帽折叠在颈后,露出一头在月光中漂亮的白色长发与尖尖的耳朵――这显然正是一只精灵。但她的体形要比一般的风精灵与银精灵矮小许多,而且皮肤黝黑,挺直的鼻梁两侧略有些内陷眼窝中,是一双如同红宝石一般闪闪发光的眼睛,令人下意识地想到某些传说之中的吸血鬼。 但毫无疑问,对方并不是亡灵,而是精灵们在地下世界的远亲,黑暗精灵。 哈鲁泽也没想到莱丝梅卡才刚刚和他提到这些黑暗精灵,对方就真的出现了,而且看起来,这个黑暗精灵少女还认识他身边的美杜莎女士。 黑暗精灵少女卡雅在看清莱丝梅卡的一瞬间,忍不住发出一声兴奋不已的叫声,她丢掉长弓,竟一下扑了过来,和莱丝梅卡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美杜莎女士赶忙拦住后面靠上来的骑士们,然后才搂住了这个小姑娘,她显得也有些激动,先捧着对方的脸蛋仔细瞧了瞧,然后才按美杜莎们的礼节吻了对方的额头――哈鲁泽和她相处了很久,也知道这个礼节是美杜莎们对自己最为亲近的人才会使用的。 他不禁有些好奇地看了这个黑暗精灵少女一眼,在布兰多教他的关于乔根底冈的一些知识当中,黑暗精灵遗世独立,这个母系氏族的社会与地底下的其他居民可没什么关系。 莱丝梅卡和卡雅用地下语言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半天,才拉着后者的手来到哈鲁泽面前,向他介绍道:“王子殿下,这是卡雅,我和她在恶魔们的奴隶营中认识的,她救过我好几次。” “莱丝梅卡姐姐也救过我好几次。”卡雅开口了,字正腔圆,这个黑暗精灵少女竟然也懂得地面的语言,而且语调还很标准:“人类的王子殿下,你好,卓卡莎庇护着你。” 哈鲁泽知道。卓卡莎是蜘蛛女神,但其实也是玛莎,她与亡灵们信奉的亡月女神差不多,其实只是秩序的某一面。 “你好,卡雅小姐。”他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美杜莎女士,显然还没搞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 “卡雅带来了关于地下的消息,”莱丝梅卡明白小王子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连忙解释道:“先前你不是问黑月坠亡代表着什么吗。王子殿下,那代表着黄昏的苏醒。” “啊!”哈鲁泽吓了一跳。 “你先不要着急,王子殿下,”美杜莎女士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打断自己:“但黄昏之龙好像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恶魔们因此而产生了内乱,这一qiē就发生在两个月之前,卡雅她们正是那个时候逃出来的。” “两个月前。”哈鲁泽想起什么:“那不是我们第一次遇到龙后的时候么?” “差不多正是那个时候,恶魔们直到几天前都还在互相征伐。这说明黄昏之龙一定出了什么问题,”莱丝梅卡有些兴奋地说道:“黑月坠亡而黄昏之龙却没有出现,说不定那个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就是天青的骑士彻底击败了它,如果在魔潮结束之后它还没有出现,恶魔们就会退回混沌之海,说不定我们有机会重新回到灰烬之尖。”美杜莎女士的声音都不禁高了几分。她双拳紧握,眼中闪闪发光,哈鲁泽还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 “卡雅小姐,”他回头问道:“莱丝梅卡说的是真的吗,黄昏之龙已经死了?” 卡雅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恶魔们的确已经开始内乱了,它们在大蜂巢之前驻足不前,在乔根底冈杀成了一片血海,我们正是借着这个机会逃出来的。” 她想了想,又说道:“殿下,眼下我和我的族人们正无处可去,听说帝国随时可能收复此地,我听莱丝梅卡姐姐说过你和你姐姐的事情,我想恳求你能收留我们暂住,我们一定可以帮上你的忙的――” “啊?”哈鲁泽愣了愣,他知道逃到地面上的黑暗精灵一定不是一两个人,既然能被称之为氏族,那肯定人数至少有好几百。黑暗精灵虽然是母系氏族社会,但骁勇善战,她们既要与地底下的其他民族争夺地盘,又常年与恶魔交战,个体战斗力事实上远胜于她们在地表上的亲戚。 这些人既是一股不俗的实力,但也可能是个麻烦,他对这个民族的了解仅限于布兰多告sù他的那些知识,却拿不准对方的性格究竟如何。 如果这些黑暗精灵既好斗又贪婪,而且还富有野心,那他岂不是给姐姐带回去了一个麻烦? 这位小王子一时间不禁有些苦恼,心想如果老师在这里就好,他一定能够轻yì作出决定的。 “王子殿下,”莱丝梅卡忽然说道:“答应她,黑暗精灵不会在地表长留的,等到恶魔退去,我们就会回到灰烬之尖。但在那之前,我们却能帮你和你姐姐许多忙。” 哈鲁泽愁眉苦脸地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倒是像极了他的姐姐,若是布兰多在这里,说不定又会错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初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位‘小公主’。 “卡雅小姐,”他独自思考了一下,想象了一下如果布兰多在这里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然后才开口道:“你能再说说黄昏之龙的事情么,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哈鲁泽决定确认恶魔会退回混沌之中后,再来决定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卡雅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大概是没想清楚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不过她反应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回答了一句什么。 但这句话语速太快,而且不像是地面上的语言,导zhì哈鲁泽根本没听明白。 然而小王子殿下没听明白,莱丝梅卡却听明白了,她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说道:“不可能!” 没想到这一次卡雅却没有顺从她,这位黑暗精灵少女坚定地摇了摇头,又开口说了一句什么,因为她是在与莱丝梅卡对话,因此开口就是一连串地下语。 莱丝梅卡听到这句话,脸上竟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她下意识将手放到胸口,就感到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再一次微微一震。 然后它突然开始发光,并从这位美杜莎女士雪白的乳沟之间缓缓升了起来。 卡雅目光灼灼地盯着这枚挂饰,那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神圣无比的东西。 ……(……) 第五十二幕 天青之路,崇山试炼 I 你见过孤傲的山么? 那山长青如碧,终年白云环绕孤峰,它犹如一柄锋利的剑,直插入云巅,苍鹰翱翔只及它的山腰,群山只能作为它背景。 布兰多仰头看着这座孤峰久久不能语,他以为信风之环的山脉就叫雄伟,阿尔喀什的群山就叫险峻,然而它们在这座孤独的山峰面前则要匍匐折服,犹如君臣。 有一些大自然的景色能够击中人心,令人震撼,这座孤高的山峰无疑正是其中之一。 一道长梯从山巅垂下,数不清有多少阶梯,每一级都用灰色的大理石铺砌,长梯两旁,立有同样数不清的大理石柱,长梯连接着山顶上的圣殿群,在众人的视野中越往上越细,最后变成一条笔直的黑线。 “炎之刃的眷者,现在我也有点相信提利亚丝小姐说的话了……”鲁特从布兰多的肩膀上飞了起来,看着这座雄伟的山峰喃喃自语道。 “什么?”布兰多不解地看向他。 “这是希米露德的王座……” 布兰多怔住了,他看向半空中的鲁特,好像在确认后者是不是在说笑。传说希米露德将她的王座安置在崇山之巅,这座山峰之上有大地女神盖亚的圣殿,是希米露德的牧羊女们的故乡。传说它位于圣白平原北边的群山之中,但自从大地圣殿的三件圣物失踪之后,这座托奎宁狮人与矮人心目中的圣山就消失了数千年之久。 小妖精脸上的神色很严sù,让布兰多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说笑,他这才明白过来鲁特先前说的圣山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托奎宁狮人与矮人心目中的圣山。 “可它不应该在沃恩德?” “不,”鲁特摇头:“这座山本来就在这里,它虽然曾经出现在大地之上过,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历史了。自从凡人们遗失了三圣物之后。希米露德雷霆震怒之下,就将它移回了元素壁障之外。”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秘辛,布兰多这才明白过来。他盯着着云雾中的宫殿群问道:“那就是盖亚女神的圣殿?火焰之权杖在这个地方?” “这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鲁特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只知道火焰之权杖存zài于风暴止息之山,因为每一位弗塞德斯的选民都会前来这里朝圣,只有得到金炎认可的人才能够决定火妖精们的命运。每一代的妖精王一般不会谈起他们的试炼过程,所以对火焰之权杖的具体位置大多数弗塞德斯的子民其实都不知道。” “但是。”他又接着说道:“它很有可能就在这里,在这上面。” 布兰多的目光沿着一级级阶梯看了上去,阶梯两边的大理石柱上铭刻着古朴的符文,这是一条朝圣之路,几千年的时光中信徒们用手轻抚着这些石柱,一级级沿着石梯走上去,口中唱诵着神圣的祷文,一直到山巅之上。 他的目光一直看到很远的地方,仿佛越过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幕幕:牧羊女们身穿圣袍,手持牧羊杖,在石阶上铺上一层薄薄的土壤,以寓意大地上的子民脚踏实地地繁衍与生活,将女神的教喻一代代传递下去。 直到很久之后,布兰多才重新收回目光。 他向前迈出一步,但鲁特却落下拦住他道:“等等,你知道上一个召唤出圣山的人是谁么?” 布兰多停下脚步。看向后者,答道:“那不是你们火妖精?上一代火妖精王?” 鲁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不一样。我说的是凡人,不……或许也不能算凡人。”他神色有些纠结地看着布兰多:“应该是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旅法师?” “或许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是,总之差不多,就是你这样的人。你知道是谁吗?”接着他不等布兰多回答,便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炎之刃的眷者,圣山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来说含义是完全不同的,它是一个试炼……” 布兰多这个时候已经猜出他想说的是谁了:“崇山之试,是天青的骑士?” 鲁特点点头。默默地看着他,喃喃道:“……提利亚丝小姐所预言的或许是真的,崇山之试只是一个开头,但它是最高规格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试炼不是唯一的?” “它当然不是唯一的,它是提供给七圣物的认可者们的试炼,历届的黑暗之龙们,都只能得到王者之试而已。” “历届的黑暗之龙们?” “是备选者,”玛洛查驮着菲娅丝与白雾跟了上来,白雾接口回答道:“但不一定真正会被认可,在更早一些的时代中,还不止有他们。但关于试炼的内容,奥丁从来没有说过,包括巫后在内也无人知晓。” 小妖精显得有些踌躇,他似乎想要表达什么,但又说不出口,但最后他还是开口道:“炎之刃的眷者,一旦你踏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 “会有危险?” “你想象不到的危险,天青的骑士用了四十年才通guò崇山之试,得到群山的认可,他几次都在生死的边缘,若不是意志坚若钢铁,则不可能坚持下来,如果在试炼之中死亡,是会的真的死亡的。” “你的实力还是有些太弱了……关键在于,没有人可以帮到你,你的旅法师能力也不行。对了,我或许可以与你同行,我也是火焰之权杖的受召者。” 布兰多抬起头来,再看了一眼这通天的阶梯。然后他回过头来对身后的其他几人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着,他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踏上了希米露德王座的第一级石梯。 “等等我!”鲁特喊了一声,也跟着冲了上来。 但他才刚飞上阶梯,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布兰多的踪影。 布兰多发现自己在落脚的一瞬间,阶梯消失了,阶梯两旁的大理石柱也消失了,圣山消失了,山巅的宫殿群自然也消失了。 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才发现自己正位于一片白雪皑皑的群山之间,山间呼啸着狂风,山峰好像是裸露出雪面的岩石,岩石则锋利得如同利刃,天空阴沉,如同铅铸。 第二阵寒风呼啸而至时,布兰多就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这冷意仿佛可以穿透他坚韧的皮肤,直达骨头与内腑,使极境之后犹如熔化的钢流一般奔涌的血液为之冻结。 强大的实力好像荡然无存了,在寒冷之中瑟瑟发抖犹如普通人一般――虽然布兰多明白这只是错觉,他只打开系统就明白:自己的实力非但没有降低,反而提高了。 身上提尔摩斯人的长袍被换成了一件双层链式板甲,板甲的接缝之间,金属环环环相扣的链甲之上还缀了一层厚厚的貂皮,内垫是厚实的绒布,内里还有一层丝绸里衣,金属手套内层填充的是最上乘的鹿皮与绒毛,铁护足内也是厚厚的软和的一层,他还披着一条长长的熊皮披肩与斗篷,做工可以让剑之年安培瑟尔的任何一个巧匠为之羞愧。 布兰多甚至不需要去确认,也可以背出这套铠甲的名字来――凯里尔之勇气,英雄之甲,而且还加了御寒套件,每一件都是他精心挑选从市场上淘换来的。虽然不比土豪们动辄用魔法套件,但至少也是精制品中的上上之选。 他举起手中的剑,不必去看,凭借铁手套下面传来的手感就能感觉出那是一把正统的格雷修斯战剑――双手大剑的一种,在格斗时甚至需要一手握持剑刃,一手握持剑柄作战,铁手套也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这把剑的名字叫铭魂,亡灵的克星之一。 这是他在阿尔喀什山脉最后一战战场之上的装备,除了没有当时准备在背包中的道具之外,连最微小的细节也没有错漏。 他体内的血脉自成一个完美的循环,奔腾不息,每一寸肌肉都仿佛是雕塑一般,每一次呼吸,悠长而有力,身体周围的领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的法则与秩序。 布兰多倒转利剑用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划,一滴银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转瞬便已经愈合。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 完美躯体,白银之躯。 这正是他在游戏之中最巅峰的状态。 但这是什么地方? 布兰多环首四顾,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试炼之中,但为什么传说中的崇山之试会将他的状态换成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最后一刻,他心中却不得而知。 难道这个试炼是单纯针对灵魂的? 他心中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又一阵寒风扑面而至,凛冽的北风仿佛像是刀子一般打在他的脸上,冻得他几乎感到自己皮肤裂开来,他不敢去摸自己的脸颊,生怕那里已经开了几条口子,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血液还没流出来就会冻裂结痂,如果不小心将脸上的皮肤撕下来一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 第五十三幕 天青之路,崇山试炼 II 白银之躯在这寒风之中仿佛是纸糊的一般,布兰多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天青的骑士在这里也是几经生死了。 呼了一口气,水雾竟然直接化作冰渣子沙沙落下,布兰多吓了一跳,这才明白这里的寒冷有多么恐怖。 此地不宜久留,他心中立刻冒出这个念头,抬头看去,自己正处于一道冰川之上,前方白茫茫一片,仿佛是一条道路。他再向后看去,身后竟然是无底深渊,稍稍动动脚,便有无数冰屑打着滚落下去,直到消失不见。 深渊之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有多深,布兰多打了个寒战,虽然心中还不明白这个试炼的目的是什么,但首要之务显然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对类似的试炼其实并不陌生,从极境到圣贤领域就有开始有这样的试炼了,当然难度远不如这个高,理论上这样的试炼就像是一个梦境,但鲁特说如果在这个梦境中死去就真的会死,布兰多肯定不打算以身试法,去挑战一下真假。 不过类似的试炼一般会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完成某个任务,或者击杀某个怪物,但像这样直接把人丢到一个莫名其妙严苛的环境中的,却是少有。这个试炼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单纯的求生?布兰多觉得显然没那么简单。 他回想起天青骑士的试炼,关于这段传奇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甚至被写成了多篇诗歌在沃恩德流传,这些诗歌的内容大多大同小异,但最终的结果都是天青的骑士获得了群山的认可,得到了圣枪苍穹。 所以说这个试炼的目的难道是去找某种东西? 火焰权杖? 布兰多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在冰川中艰难地前进着。才没走多久,他就感到遇上了麻烦。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了,冰川之中的风不知道是什么法则构成的,冷得令人胆寒。他的装备与御寒套件在冰雪中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白银之躯也好像没有一样,他才走了不到一里地。就感到自己好像是一个只着单衣的普通人在暴风雪中跋涉一样——甚至可能比那更糟,因为暴风雪至少不会对人的灵魂动手脚。 布兰多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感知与意志属性都在缓慢下降,这个发现不禁让他吓得魂飞魄散,这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可以对内在属性造成伤害的寒风,他在此之前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不要说遇到,甚至连想象都没想象过。 而在极端恶劣的低温之下,金属很快就脆化了,甚至连附着在上面的魔力也毫无保护作用,铭魂巨剑率先离他而去。在他用来支撑身体时,这把双手战剑首先咔嚓一声断成无数碎片,还差点让布兰多一头栽倒在雪地之中。 这差点让他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也不敢肯定自己要倒下去,还有没有余力再爬起来。不过冷汗才刚刚冒出来,马上就结成了霜,体温更进一步降低了。 布兰多只得丢掉自己的佩剑,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无限怀念炎之刃与浅海之剑起来,前者能够提供给他温暖。而后者能够免疫或者至少大幅度降低寒冷系伤害。 不过他也明白,要不是这个试炼还原了他在阿尔喀什那一战中的实力的话,恐怕他才刚被丢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化作一根冰棍了。 因此布兰多无心抱怨,当然事实上他很快也没有力气去抱怨了,他不知道在冰川之上走了多久。白茫茫凛风呼啸的世界仿佛没有尽头,而体lì却在一点一滴悄悄溜走,就像是已经逃走了很久的温度一样。 他是完美的白银之躯,虽然玩家的白银之血比不上半神,但至少也是仅次于天使爱若玛那个级别的次神。 传说神子坦卡斯曾经不眠不休地在世界的尽头追逐利维坦长达一百年。在那法则崩溃的混沌之中就算是众神也需要不间断地消耗秩序之力来维持自身存zài的法则,但即使如此也没听说过坦卡斯就累死在了元素壁障之外。 可布兰多感到自己才在雪原之中走了几天几夜,体lì便已经濒临耗尽了。 他开始感到视界变窄,视野的边缘一阵阵发黑,呼吸也沉重起来,冰冷的空气刺得鼻腔生痛,肺部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垂死之人的挣扎,又或者是一口破败的风箱正在履行最后的义务。 这样的感觉不要说是在他游戏之中完善了白银躯体之后,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中他步入黄金领域之后就很少感觉到了——这是疲惫,劳累,而对于拥有几百上千体质的强者来说,会感到疲惫与劳累这简直是个笑话。 意志与感知属性也在短时间内降低了近十分之一。 但前方的景色却是始终依旧。 布兰多不知道这旅程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也不知道这个该死的试炼究竟是要他干什么,或许就是要他这么走下去,直到获得群山的认可。 可谁知道群山的认可是个什么鬼东西。 他又走了两三天,眼前的景色依旧没有一点变化,到后来他几乎已经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原先还能感到体能的流逝,但现在就只剩下本能地前进。 半个月后,布兰多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他每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好半天,他感到眼皮沉得好像是有几千斤重,但却本能地不敢闭上,他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走着,却始终没有坐下来,更不用说倒在雪地之中。 因为布兰多明白,自己只要一旦驻足,可能就会永远留在这里。 但他脑子里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也没有空闲去考虑什么试炼的事情,仿佛一片混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支撑着他的一qiē行动: 活下去。 一个月,两个月,转眼之间半年过去了。 纵使是圣贤的体lì也终归到了油尽灯枯的一刻,这一天布兰多终于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刺骨的寒冷与剧痛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但他躺在积雪之中,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可以爬起来,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地上,盯着铅灰色的天空,任凭寒冷渗透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他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膝盖以下的部位,然后从手肘一直延伸到肩膀,都失去了知觉。 布兰多努力调动着自己体内的法则力量,但秩序仿佛崩溃了,他的目光通guò自己的极之平原竟然看到一个静悄悄的宇宙——漆黑一片,没有丝毫生机,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低温与寒冷。 星星也熄灭了,仿佛恒星燃尽之后剩下的尘埃还悬浮在虚空之中,整个世界再无一丝生机,所有的法则与秩序都碎裂成碎片,再也不回应任何人的呼唤。 这就是众神与世界的黄昏。 布兰多心中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明悟,当一位神祇死去时,它或许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世界。 他静静地将头枕在松软的积雪之中,竟开始感到一丝温暖,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温润的牛奶之中,他不知道这不是错觉,但只感到一阵阵疲惫席卷而来。 布兰多知道自己只要闭上眼睛,那意味着什么。 但他却无力阻止,他心中仿佛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对他述说着什么,那个声音告sù他,他已经太累了,是到了时候该放下一qiē。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地面在震动。 积雪在微微震动着,布兰多微微眨了一下眼睛,他本来几乎都没有力气作出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但他很快察觉出来——这并不是将死之人的错觉。 大地确实在震动着。 并且这种震动很快变得剧烈起来,就仿佛原本是一条涓涓流淌的溪流,但很快汇聚成了一条奔腾咆哮的大河,使得整个地面都摇晃翻腾起来。 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在这一刻重新感到了自己的身体,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从自己的体内迸发开来,它不知从何而来,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之中,仿佛一股温暖人心的热流,瞬间将他从黑暗的边缘拉了回来。 但布兰多心中却毫无喜意。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他的天赋——不屈,他的实力与等级境界虽然回到了阿尔喀什一战之前,但天赋与职业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已经死了,但不屈天赋却叫他暂时活了回来,现在是黑暗的魔力驱使着他的躯壳,就如同一具亡灵。而且他心中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在这一qiē结束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那么这也不过只是暂时的回光返照而已。 不过布兰多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多时间,他赶忙借着这力量从雪堆之中爬了出来,震动的地面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他最终还是咬着牙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 虽然他很快又在剧烈的震动中倒了下去,但这会儿他终于能看清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白茫茫的地平线上,仿佛正刮起了一阵狂风。 这并不值得奇怪,因为在这地方无时无刻都在刮着凛冽的北风,只是它们很少像现在这样形成一堵墙。 是的,一堵墙。 布兰多在地平线上看到了一堵被暴风雪席卷着前进的,白色的墙。 过了一刻,他认出了那是什么。 冰川在移动。 那是雪崩。 ……(……) 第五十四幕 天青之路,崇山试炼 III 冰川的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布兰多的第一反应就是向山谷两侧跑去,但身体早就到了极限,他每跑出一步都感到好像浑身散了架一般剧痛,速度还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不屈天赋也不过只是让他可以苟延残喘,远远来不及逃出宽幅达数十里的雪崩区域。 大地在脚下怒吼震颤,更让他无法安稳立足,很快滚滚的轰鸣声就到了身后,布兰多回头扫了一眼,才看到远处看来不过像是一条雪线的冰墙,到了近前竟然形成一道近百米高的冰川瀑流。 这瀑流将所过之处的一qiē都吞没进去,其中混杂着无数锋利的岩石,人被卷进去的下场恐怕不会比被绞肉机卷进去好太多。但布兰多又回过头,才看到自己距离山谷两侧最近的高地起码还有数里的距离,他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 他没想到自己没有死在玛达拉的骨头架子手中,没有死在埃鲁因的叛党手中,也没有死在白银女王手下,却要死在一次试炼之中了。 这就是那个人曾经走过的路――崇山的试炼。 天青的骑士向着群山发出了挑战,凛冽寒风割裂了他的面容,但他却坚定不屈,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停下,他最终征服了一qiē,获得了群山的认可。 那是神话之中的故事,传说之中的英雄。 布兰多不禁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他距离传奇还是太遥远了一些,并不是不想,而是实在做不到――实力相差太多了。 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背后几乎已经可以感到冰屑打在自己身上彻骨的冷意,虽然很奇怪,照理来说亡灵化的状态之下自己不应当可以感受到温度这个概念才对。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然后反手抓住自己的斗篷。用力一扯将它‘嚓’一声撕了下来,随手丢开。 丢掉斗篷,布兰多再用尽全力加速几步,猛然向前一跃――前方一块漆黑的岩石凸出雪面,他在雪中连滚带爬地牢牢抓住了那岩石。 不到最后一刻,布兰多还是不打算放弃。 虽然希望有些渺茫――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背挨了重重的一击。 他是白银之躯。但巨大的力量照样挤压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但好在不屈天赋有够强力,生生让他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保持了一丝清明。 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碎冰与雪沫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布兰多只能紧闭双眼,仿佛身处于惊涛骇浪之中一样,手死死地扣住岩石,绝不让移动的冰川将自己带走。因为他明白自己只要一旦松手,那么就再无幸免的可能性。 不屈天赋的持续时间在几次强化之后依旧比它最初的状态长了几倍。但仍旧算不上太长,如果自己被掩埋在上百米的冰层下面,那么绝对不可能在持续时间结束之前自救成功。 他紧咬着牙关,仍由狂暴的力量从自己身边经过,也绝不动摇分毫。由于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他手指生生地插进了岩石之中也毫无所觉。 冰瀑松散的前部很快就冲刷而过,而由岩石与碎裂的冰川组成的致密的后半部分紧随而至,布兰多在度过了最开始一段轻松期之后。马上又遇上了新的麻烦。 夹杂在碎裂的冰层中的岩石可不管他是不是大地之王――何况他还并不是,几块有桌面那么大的岩层顿时击中了他的后背――若在平时这样的攻击对于白银之躯来说好像在挠痒痒。但在这里,布兰多却听到自己背后发出一连串脆响,然后一阵剧痛席卷而来。 他顿时明白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但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巨力就像是摁似一只蚂蚁一样把他死死摁在岩石上,布兰多毫无抵抗的余地。空气很快就被全部挤出了肺部,要不是不屈天赋之下不需要呼吸,就这一下就足以要他半条命。 但正是这一击却给了他求生的希望。布兰多很快意识到最艰难的时刻已经度过,物理性质的伤害不足以令不屈天赋失效,那怕他受到再多伤害。等到这波冰川过去,他都可以利用天使心瓶恢fù如初。 就像先前说过的,这个试炼虽然置换了他的装备和状态,但背包和道具却并没有改变,他从提尔摩斯人那里拿到的雷神腰带、嘉奖号角甚至是塔塔小姐送他的悬浮天球都算是装备,但天使心瓶却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可使用的道具,目前就安安稳稳地躺在他的腰包中。 而事实上要不是天使心瓶不能回复体lì,他之前的跋涉根本不用这么辛苦。 他虽然并没有感到冰川移动速度的减弱,但不屈的持续时间同样还有很长,雪崩的速度太快了,它很快就会从这里经过的。 但布兰多怎么都不能想到的是,正当他以为已经逃过一劫的时候,他紧靠的岩石忽然微微一晃,接着向着冰川前进的方向倾斜了下去。 布兰多心中咯噔一声,顿时跌到了谷底,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所依仗的这块岩石会率先支持不住。 如果它被冰川带走,那一qiē都完了。 他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刻拼尽全力去调动自己的法则之力,他明白这个时候只有空间法则才能拯救自己,但令他感到绝望的是――就和之前一样,空间与时间的要素仿佛被这个世界的严寒冻结了一样,根本不对他的呼唤产生半点回应。 在这个极端的世界之中长达半年的跋涉,他早就耗尽了最后一丝体lì与要素之力。 但布兰多还有办法。 “放弃职业等级。” “放弃元素使职业等级!” 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在他的系统面板上,元素使等级迅速的消失,几乎时瞬间,就从他的职业列表中消失不见。放弃职业等级来获取经验,再由经验转化秩序点,由于这种转化是不可逆的,所以在游戏之中几乎没有人会这么做。 但布兰多没有选择。 那怕他明白他转化的职业等级最终仍旧会算在自己头上,并且同样会计算自己的兼职惩罚还永远无法通guò任何方式取消或者减免。 但此刻他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元素使等级燃烧一空,但所获得的秩序点仍旧不足以令他调动空间法则,布兰多一狠心,又在圣堂骑士上砍了五级,好不容易提升到五十级的圣堂骑士职业顿时跌回了四十五级。 但这一次,他总算拿到了足够多的力量,银色的法则之线再一次在他身体周围亮了起来――可惜他无法从这个世界获取秩序之力,否则已经完善了躯体的他根本不需要使用自己的要素之力。 布兰多一边在心中诅咒了一句这活见鬼的试炼,一边调动自己的法则之力去稳住岩石,他的空间之力在拥有秩序点的情况下复苏很快,很快就延伸到了岩石的根部。 布兰多这一刻以为自己几乎已经看到了希望。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将空间法则遍布岩石的最后一瞬间,冰川裹挟着一块巨岩从背后重重地击中了他。 布兰多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稳dìng下来的法则之线顿时崩碎,“不要!”他惨叫一声,就感到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手中的岩石已然一松,然后带着他向前滚去。 布兰多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看到身后那如山一般大小的岩石向自己碾了过来。 …… 安泽鲁塔的丘陵之中,哈鲁泽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从美杜莎女士胸口悬浮而起的那根项链,那是一条漂亮的项链,用宛若星辰般的金属打造而成,闪闪发光,犹如夜空中一闪即逝的流星。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种物质应该是塔玛大师与老师教过他的秘银,一种罕见而昂贵的金属。 但这条项链真正引人注目的并非是它秘银打造的链条,而是那个坠子,那个散发着黑光的坠饰正引着整条项链浮向半空。 “莱丝梅卡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哈鲁泽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但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莱丝梅卡与卡雅都神色严sù地盯着半空中的坠饰,后者还看着前者,前者面露挣扎之色,她最终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枚坠饰。 但没想到卡雅却抓住了莱丝梅卡的手。 黑暗精灵少女对她坚定地摇了摇头。 “王国倾覆,大地承载苦难,生灵在这火中忍受煎熬,永世暗无天日――”她用地下语对莱丝梅卡说道。 “不,”莱丝梅卡摇着头:“这是我们的至宝,那个预言不可能是真的,我们不能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卡雅,你明白它的价值,只有将它交给真正懂得它价值的人,才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你不想回去了吗?” 但卡雅无动于衷,她盯着莱丝梅卡的眼睛说道:“我是卓卡莎的祭祀,我知道那个预言一定是真的,看吧,莱丝梅卡,先古诸王之巅的光辉已经穿透了云层,普照在这大地之上,一个声音在呼唤王者,但世人却对它视而不见。” ……(……) 第五十五幕 天青之路,崇山试炼 IV “看吧,莱丝梅卡,先古诸王之巅的光辉已经穿透了云层,普照在这大地之上,一个声音在呼唤王者,但世人却对它视而不见。” “但那又如何?”莱丝梅卡挣开卡雅的手,一把握住半空中的坠饰:“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得到了这一qiē,我们却会失去一qiē。” “贪婪是会蒙蔽人心的,姐姐,黄昏正是因为终审之日而降临的。” “黄昏已经死了,恶魔们已经陷入了内乱之中,它们早晚会退回混沌中去,而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只有他才能让我们夺回自己的王国。”莱丝梅卡眼中闪闪发光:“大地之上的国度比你我想象中还要强大,连龙后都不是地面上的人的对手,我已经物色好了一个人,他一定会让我们夺回失去的荣耀的。” 说来奇怪,当她的手握住那项链的坠子时,坠子便仿佛完全失去了魔力,重现变回了一条普通的项链吊坠,安静地躺在她手心中。 黑暗精灵少女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莱丝梅卡小姐?” 莱丝梅卡有些怅然若失地回过头,她看到有些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哈鲁泽,棱状的瞳孔中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她伸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小王子的头,说道:“没什么,哈鲁泽,这是我们族内的事情。” 她拿起手中的坠饰,手背上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这是我族的至宝,卡雅她是卓卡莎的女祭司,是这件至宝的看守者,这件至宝对我族至关重要,所以无论如何我也是不会将它假手于人的。” 哈鲁泽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卡雅。黑暗精灵少女则选择了沉默以对。 “那莱丝梅卡小姐你赶快把它收起来吧,我保证不会有人能夺走它的,你是我和姐姐的客人,在埃鲁因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的。”他回答道。 “好孩子,”莱丝梅卡微微一笑:“不过也没人能夺走它,但你还是要保守秘密。因为它只会给你和你姐姐带来麻烦,明白了么?” 哈鲁泽点了点头。 正是这个时候,远处的丘陵之中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哈鲁泽好奇地向那个方向转过头,他从未听过这歌声中的语言,那既不是山野之民的歌声,也不是安泽鲁塔本地的俚语。 “那是什么?”小王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天空之中正下着一片片金色的雨,火焰仿佛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点亮了半个夜幕。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唱歌。 而且这歌声仿佛具有某种奇特的魔力,让人忍不住感到有些伤感。 “那是托奎宁的狮人。”莱丝梅卡侧耳倾听了片刻,才看着那个方向回答道。 “它们为什么唱歌?”哈鲁泽又问道:“它们唱的是什么?” 但这一次美杜莎女士却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旁的卡雅看了这位小王子一眼,开口回答道:“因为千百年之后,又有人通guò了崇山的试炼,一位王者戴上了属于他的桂冠,托奎宁的狮人们,群山之中的矮人们。还有乔根底冈的居民们,都是大地的子民啊――” 她说着这样的话。目光却落在莱丝梅卡身上,但后者一无反应,反而对她说道:“那又如何呢,我们是如何被从家园之中赶出,又沦为恶魔的奴隶的?大地的子民早已经死了,还是相信自己吧。卡雅,相信卓卡莎女神的指引。” “降临的不只有大地之王,姐姐,你知道的。” 莱丝梅卡的脸色微微一变。 …… 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园之中,所有在宴会大厅之中的客人们这一刻仿佛都忘jì了时间的流逝。人们好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仰着头,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半空中的茜。 山民少女手持不断颤动的天青之枪,那苍翠如梦一般的长枪指向某个方向,仿佛随时会从她手中脱手飞走。 所有人都看到,金色与银色的法则之线彼此交织,不断在大厅中浮现,然后又消失,它们逐渐在茜身边构成一幅神秘的图景。 这一刻整个大厅中竟然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奥薇娜的声音在穹顶之下回荡着。 “握紧我,但不要去束缚圣物的意志!” “它好像在和我说什么,奥薇娜!”茜有些着急地喊道:“我要回应它吗?” “那不是我的声音,而是群山的回响,有人通guò了崇山之试。”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一位王者已经回到了沃恩德,戴上了属于他的桂冠,因此属于他的圣剑要归位了。” 忽然之间,一声压过两人对话的震鸣在大厅之中回响了起来,茜感到手中的天青之枪仿佛变得千百倍的强大起来,一道浩瀚的意志降临在了枪的身上。 一个神圣的符记在大厅之中显圣了。 “玛莎大人!” “天哪,那是玛莎大人的圣徽!” 大厅中顿时一片兵荒马乱,自从诸神离开之后,世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玛莎的圣徽显圣,仿佛那个辉煌的时代在这一刻又重新回到了这片大地之上。 但这样的场景只维系了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茜手中的长枪放射出无比耀眼的光芒,它向前形成一道射流――明亮的光束向着茜所指向的无人的区域――宴会厅空旷的侧廊射出――并击中那里的一面拱窗。 接着奇迹发生了,光束在击中拱窗之后,立刻打开了一道大门,大门是一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景象――那是一片碧蓝的浅海,以及天际起伏的群山。 光束在打开大门的一瞬间,从中消失不见,连同大门附近的窗帘与破碎的玻璃都全部被吸了进去。 但只是眨眼之间,光门便开始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只剩下大厅中仍旧握着天青之枪的茜,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但片刻之后,就敏锐地感到自己手中的天青之枪上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她回过头,正想向一旁的奥薇娜询问什么。然而正是这个时候,整个鲁施塔忽然猛然一震。 大厅之中所有的人几乎都立足不稳一下跌倒在地上。 片刻的安静之后―― 才有人有些慌张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地震?” “帝都又被击中了?” 但话音未落。宴会厅一侧拱窗长廊的玻璃忽然之间悉数碎裂,一股狂风从白蔷薇园之外席卷而入,瞬息之间便将大厅之中的所有蜡烛与魔法灯具吹灭。 大厅中的人群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这强劲的气流吹飞起来,接二连三地撞向墙上,又落下来。一片漆黑的大厅之中顿时乱作一片,虽然贵族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作最坏的猜测。 黑暗中立刻一片混乱,人们尖叫着、惊慌失措地向着地下室――远程传送法阵所在的房间中涌去。人流汇聚在一起,几乎冲散了所有他们够得着的东西,女人与小孩的哭喊声,男人的怒骂声,彼此呼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直冲云霄。 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个人还能够保持镇定,夏尔、梅蒂莎与茜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三人不同于惊慌失措的贵族们。几乎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反应了过来。 夏尔第一时间为自己施展了一个防护法术,而梅蒂莎与茜则逆着人流而行。试图冲到大厅外面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中由于梅蒂莎原本所处的位置就比较靠外,因此她最早分开人群来到长廊之中,这个时候从外面涌入的狂风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它们穿过走廊扯得破碎的拱窗的窗帘猎猎作响,一眼看过去仿佛是一头头飞舞的幽灵。 梅蒂莎一来到长廊上,便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连滚带爬地向他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冲她大声喊道:“德尔菲恩小姐!德尔菲恩小姐不见了!” 精灵小公主微微一愣,连忙一把扶住对方问道:“你说什么?” “刚才那个传送门,德尔菲恩小姐不见了!”那个明显是皇室管家装扮的人满脸是血,语无伦次对她说道。 梅蒂莎才刚刚听懂他的意思,正想要询问细节。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之前外面白蔷薇园之中的光线微微一暗。 她抬起头来,就发现一个什么东西从破碎的拱窗外爬了进来。 那是一头完全由水晶构成的生物―― 两三人高,足足占据了半个走廊,长得有些像是蜘蛛,有四对足,有明显的头胸腹部,头的部分又尖又细,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钩子的造型;但这东西身上的厚实的甲壳又与某些甲壳类动物又有类似,使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对方明显不怀好意,它看到梅蒂莎的一瞬间,便举起了两队前足,眼睛中流露出显眼的红光。 “晶簇――” 小公主手持长枪,盯着这东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 …… 时间仿佛长时间的处于某个静滞的状态之下。 布兰多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感到自己身处于一个漆黑的、既无上下、亦无左右的世界之中,这里仿佛没有时间的流逝,也没有空间的概念,他唯一可以感觉到的――只有自己的思维。 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移动,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又或许是一年,也可能完全停滞没有流逝,因为缺乏参照物,他只觉得那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他忍不住心想。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 第五十六幕 合作 在布兰多的视野中,黑暗中开始出现许多散发着缤纷光彩的断片。像是散落在黑暗之中反光的玻璃碎片,又像是一面面镜子,镜中倒映着各异的场景。这些场景有的是他曾经所经历,有的则让他感到陌生,这些场面不断随着闪光的断片浮现,又消失。 直到一扇稳固的光门出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个较大的断片,但它有一个发光的门的形状,布兰多注视着门内,散发着光芒的门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那是某处在微醺的和风之中沉醉的庭院,雕梁刻柱,繁花缭绕,轻歌浅唱,象牙般洁白的雕廊立柱隐没于林荫之间,那画面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犹如时间流逝的画卷,仿佛常春永驻犹在梦境之中。 布兰多看到一列列身披甲胄的卫兵,银鳞闪闪,手持长戟,一顶顶尖顶的银色哨盔,彼此交错晃动着,亮银的面甲后面露出尖尖的耳朵,银色的长发犹如流苏一般顺着背甲披散而下。 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道:“你这人怎么老是喜欢偷窥别人的内心世界,难道说预言中的王者就是你这样的人?” 是个女性的嗓音,有些沙,低沉而沉稳,让人联想起精灵们的月光酒,经久而醇香,令人沉醉。 布兰多微微一愣,想要左右环视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动弹。但长时间的黑暗让他的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起来,而且记忆与联想力也更加丰富,这个嗓音在他脑海里回响了片刻,他就分辨出它那个不可能的主人来――一个本应该早就死了的人。 “白?”他不能发声,但脑海中自动跳出这个问题。 “这是你的记忆?” “你不是死了么,还是这是我的幻觉?” “是你的幻觉。这里是地狱,你死了,所以我们才能再相见。”白的声音还有心情开玩笑。 “看来你没死。” “我没死,你运气好,所以才能这么快苏醒过来;我本不该提醒你的,因为反正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 “因为你若早说你是被玛莎选中的那个人。当初也不必害得我那么惨,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而且我没想到获选者会有你这么没用,竟然差点死在试炼之中,差点害我和你一起陪葬――” “是你救了我?” 布兰多没去追究为什么对方还活着这个问题,现在他大概也能猜出几分。 这个女人掌握的灵魂要素相当上位,所以可以将自己的灵魂剥离躯壳保存下来,潜伏在他身上;这种存zài的方式与当初风后圣奥索尔将自己的灵魂留在圣戒之中很类似,只不过前者从来没有征求过他的同意。 “不是我,我也救不了你。但的确是我把你叫醒的。” “是你把我叫醒的?” 布兰多逐渐找回先前的记忆,他想起那泰山压顶般向自己倾来的碎裂的冰川与裹挟在碎冰之中的岩石,想起自己失去知觉之前发生的事情。 “想起来了?”见布兰多沉默,白问道。 “想起来了。” “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以说你运气好,你没死,而这里是个很奇特的地方,我有一个提yì,我们可以合作――” 布兰多沉默了。他不相信这个女人。玛达拉的黑骑士虽然在历史上没有什么斑斑劣迹,但对方毕竟是敌人。 但白好像猜出他的心思。说道:“你不相信?这没关系,我自有办法让你取信。” “什么办法?” “不必着急,我先告sù你合作的内容:我可以告sù你这里有一件东西,我必须要得到它,你帮助我,另外我还要借你的天使心瓶一用。作为回报。我会告sù你一些事情。” “为什么需要我的帮助?”布兰多却反问道。 白没有回答。 “所以说你没有办法自由行动,对吗?你的灵魂藏在什么地方?”他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所以说我很讨厌你在这种时候的小聪明,在那时候也一样。” 布兰多笑了一下。 “我寄宿在你的精神世界中,我隐藏得很小心,所以你一直没有发现我。”知道已经藏不住。白的声音恨恨地回答道。 “你竟然真敢告sù我,你不怕我杀了你?”布兰多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了,但听对方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 在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中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梦境只是每个人意志的一部分展现,但在其中他一样可以予取予求,生杀予夺,更不用说旅法师的思维世界自成一体,完全是一个受旅法师所掌控的独立世界,他如果早知道这位黑骑士小姐隐藏其中,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她灰飞烟灭。 白没有解释,事实上她知道自己站出来就必须要面对这样的危险,但她却不得不现身。“我是梅蒂莎的姐姐。”她沉声说道。 “你之前也这么说过,”布兰多也沉沉地回答道:“但你是亡灵,是牧树人,还是十二位牧首之一。” “安德莎也是,你不一样没有杀她?” “那是因为白雾女士的吩咐,我对你们一点都不信任,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布兰多答道,他说的并非威胁,事实上因为过去在游戏之中的恶劣印象,他一点都不想要和这些邪教徒作任何交易。 这位黑骑士女士虽然在历史上没有太多出尔反尔的记录,但其冷酷无情,同样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白心中有些犹豫起来,她开始担心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就维系在对方手上,只需要一动念就可以让她万劫不复。 她还真怕布兰多是个对邪教徒深恶痛绝的人。 “……我加入牧树人是有原因的。” 布兰多微微一怔:“什么?” “我不能说再多了,我只能告sù你这些,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些人不一样。我是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我相信你也没那么大义凛然,”白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答道:“这是全部我想要说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一个字,如果你想要杀我,那请自便――” “这就是你让我取信的方式?”布兰多却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 “并不全是,不过也未尝不可,我连性命都掌握在你手上,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白的声音十分坦然地回答道,这份从容倒是让布兰多对这个女人略微有些刮目相看。 难怪对方能够成为大名鼎鼎的天启四骑士之一。 “那么你原本想用什么来让我相信?”他又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sù你,我可以帮你从这里离开,你不明白这里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会获得想象不到的好处,而我只要取回我想要的东西,它对你没什么帮助。”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要的东西是一件神器呢?情报商人可赚不了那么多,毕竟流血的是冒险者与佣兵们,不是么?何况我还不能保证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我不屑于刻意欺骗谁,你也没有这个资格,而且这对你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你随时都有反悔的权力。”白淡淡地答道。 “什么?”这下布兰多真吃惊了:“这下我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了,提亚马斯小姐。”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主动权在你手上,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你随时都可以反悔,因为我必须要你帮我拿到那件东西。我和你的合作,建立在阁下的信誉上,只是我在赌你不会欺骗我一个弱女子,会履行这个约定――” 她停了片刻:“所以说,现在可以让你取信了么,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闭口不言,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宽厚的条件,如果真按对方所言,到时候即使是他拿到了那东西,但给不给她,甚至在对方完成了约定之后自己要不要杀她,其实都在自己一念之间而已。 当然,布兰多知道自己还不至于那么没底限,但白并不知道这一点――何况如果对方要求的真是一件很重要的神器或者圣物,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约定就把那东西交出去。 就像他之前所言,情报贩子赚的永远是小钱,因为冒着生命危险的永远都不是他们。 他或许会给白一点补偿,但要不要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但即便如此,对方仍旧坚持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大气,而且还显示出了这个女人极度的自负。 她显然对自己的判断与选择毫不怀疑。 可让布兰多忍不住摇头苦笑的是,她看得还挺准。 “只能取信一半,”不过他语气中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自己的想法,只答道:“如果你没有说谎的话,我们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真是多余的谨慎。”白不屑道。 这倒的确算得上是多余的谨慎,布兰多也想不出对方有欺骗的理由,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在这种时候多一些谨慎总是好的。 对于白的不屑,他不置可否。 “反正主动权取决于我,对你来说情况也不会更坏,不是么?”他答道。 ……(……) 第五十七幕 白的回忆 虽然气氛既不融洽,也不和谐,甚至其中一方还有些横眉冷对的意思,但不管怎么说两人的合作意向总算是初步达成了。 约定好之后,白却沉默不言起来,布兰多只得主动问道:“提亚马斯小姐,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那么你可以告sù我合作的细节了。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又要怎么帮你,你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一系列问题,白的回答却十分简单:“没那个必要。” 她停了一下,才补充道: “你先解决自身的问题,才有资格谈接下来的事情,我让你苏醒过来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 “但事实上我还是不太明白,我现在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提亚马斯女士。”布兰多虽然和白交流了这么久,但事实上他的状况并没有什么改观――四周的世界依旧一片漆黑,也依旧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与空间的存zài,事实上他连自己身体的存zài也仍然感受不到。 在白出现之前,他甚至无法确认自己是死是活,按照记忆中的线索来说,他应当算是死了。当时不屈天赋持续时间已经过半,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就算不久,也应当是被埋在冰川之下。 不屈天赋虽然在持续时间之内几乎是等同于无敌的状态,但若在持续时间结束之前没有将损失的生命补充回去的话,一样是会死的。 白亲口说了没有救过他,那么布兰多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获救的理由。 除非这里也和游戏中一样,死了还能复活。 但那想来未免太无稽了。 “你的身体处于什么状态,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应该还没有断气。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和你闲聊了。至于你的精神,应当是受到了重创,从而陷入了某种沉眠之中,你现在应该是处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太清楚,还好我的灵魂印记也在你的精神世界中。否则我连把你唤醒都很难――” 白回答道。 “认真的说,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能的试炼者。本来我完全可以换一个方式与你合作,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没用,还差点害我与你一起陪葬。” 这话显然并不客气,不过白也用不着和他客气,布兰多显然明白这一点,他只笑了笑不太在意地问道:“那么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提亚马斯小姐。” 白虽然对他有诸多的不满,但这个时候还是收起满腹怨言回答道:“你先试着唤醒身体。看看外面的状况究竟怎么样,你得想办法回到冰川之上,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如果你的状态还行的话――” “那么我应该怎么唤醒自己的身体?” “简单,做梦。” “做梦?” “女巫们认为梦境是意志的世界自我保护的过程,你的身体会在确认你的精神世界无恙之后自然恢fù,这可能会是一个漫长的梦境,但对你我来说其实可能都只是一刻钟的事情。不过这个过程很重要。” “那我应该怎么做?” “看到那些断片了么,”白答道:“那就是你的梦境。只是我把你从更深层的梦境之中带到了这个地方来而已,现在你需要回去经历一个梦境,直到自然苏醒过来。” “这个过程会有危险么?” “当然,这世上没有什么没有危险,吃饭也有被噎死的危险,如果你在醒来之前身体已经断气了的话。你自然会死。”白没好气地回答道。 布兰多恍然,他心中其实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自己的不屈天赋持续时间可能还并没有结束,自己只是在不屈天赋的持续时间之内陷入了意识自我封闭的状态之中。如果说这样的话,他就必须得抓紧时间。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梦会有多长,也不知道不屈天赋的持续时间还有多短。 想到这一点,他看了一眼黑暗世界中缤纷的闪光断片,下意识将心神沉入其中一个断面之中。 进入梦境的过程很快,那就像是一个人回想起某件事情的过程,仿佛顷刻之间,便已经身处其中。 不过布兰多在沉入梦境的一瞬间,却依稀之中听到一声愤怒的尖叫。 “该死的,那是我的记忆,你给我滚回来――” 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仿佛是一个漫长的梦境,布兰多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他记起了一段完全陌生的记忆,在那段记忆中,他仿佛是一个静静的旁观者。他看到了一个辉煌的帝国,属于精灵们的帝国――看到一场伟大的战争,一场凡人与黄金族裔的战争。 他看到了战争的结束,鲜血漫流在大地之上,凡人们在废墟之上缔结盟约,建立起一个个个崭新的帝国。 他看到了长耳朵的精灵们立下誓言,隐遁入森林之中,从此避世不出。 然后是一场盛大的葬礼,朦胧的烟雨笼罩在森林上空,精灵们拥簇着一辆盛满了鲜花的灵车,盛开的花丛之中,安置着一具小小的、冰冷的躯体。 按照人类的年纪,她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毫无瑕疵、仿佛白瓷一般的肌肤与脸蛋,却毫无血色,苍白得令人害怕,沾着雨露,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身穿华丽的、银色公主长裙,静静地躺在一丛百合花束之中。 那是梅蒂莎,但她没有呼吸,脸蛋上也没有那淡淡的微笑,没有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眸子,仿佛一具失去了生机的玩偶,就那么静静的,长眠着。 布兰多默默看着这一幕。 直到他从人群之中看到了白。 他才想起那是梅蒂莎的姐姐,帝国的皇女―― 在他的视线之中白毅然转身,离开了人群,她换上了骑士的装束,穿过所有人,进入森林之中,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那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她去了许多地方,看到了战争在大地上结束之后,黑铁之民重建城市与文明的历史。 布兰多与白一起旅行着,他们穿过荒野,经过平原,在山川与丘陵之间跋涉,又在莽莽密林之中披荆而行。他们穿过沙漠,乘着帆船越过海洋,顶着沙漠之中的烈日,或者倒映着漫天的繁星,披洒着高原之上清澈的月华。 那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时间缓缓流逝着―― 大地之上终于发生了变化,聚落重新在人烟稀少的蛮荒之中出现,商人与商队复现于道路之上,密林之中多了冒险者们的身影,旅行终于不再孤寂。 然后克鲁兹建立了。 圣奥索尔建立了。 法恩赞建立了。 艾尔兰塔建立了。 贤者们先后老去,离开这个世界,他看到了凡人的战争,看到了圣殿在大地之上的扩张,看到了骑士高举着光辉的旗帜开拓文明的疆界,看到了黑森林的扩张与消亡。 但白的旅行却并没有结束―― 他看到这个女人默默地找寻着,她加入了炎之圣殿,又成为风精灵的开拓骑士――看到她建立起商团,成为白城之主,统领着佣兵团在十城的土地上争战,看到她意志消沉、绝望,加入万物归一会,又叛逃。 她经历了一场场惨烈的战斗,最终在一片无人的树林之间死去。 树林之中莺歌浅唱,仿佛编织着一个漫长而永恒的梦境。 他看到她醒来,化作亡灵,在大地之上流浪,但终有一天她的旅行结束了,她遇到了龙后,从此之后成为了牧树人的十二牧首之一。 然后一qiē都归于虚无。 梦境仿佛砰然碎裂了,记忆化作无数碎片,布兰多听到黑暗中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在质问自己什么,他努力睁开眼睛,然后终于看到了一幅熟悉的景象。 是冰川。 纵横数里的冰川,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景象,他躺在冰川裂开之后形成一条狭长的缝隙之间,这条裂缝不知有多深,也不知道有多远,它的边缘消失在四面八方的尽头,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布兰多只用了一眼,就判断出这里是上面那道冰川的正下方,但具体有多深,他也不得而知。 他脑子里还一片混乱,但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检查自己的状态―― 不屈天赋已经进入了冷却之中。 再看人物状态,不屈天赋提供的增益状态也消失不见。 这说明不屈天赋早已经结束。他愣了一下,马上打开人物面板,面板上显示出他目前的状态好得不能再好,不止是生命全满,元素池,法力池,体lì还有原本掉下去的意志与感知也全面恢fù。 最让他不能置信的是,他原本放弃掉的圣堂骑士的职业等级也回来了,消失的元素使职业也好端端地出现在职业一栏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布兰多一方面感到头痛欲裂――这是因为那个漫长的梦境造成的,脑子里纷乱的记忆碎片仿佛彼此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导zhì他的大脑各个区域都在竞相宣告独立。 他下意识想要马上打开自己的战斗记录,但正是这个时候,一声饱含着愤怒的声音从他脑海中传了出来。 “你这该死的偷窥狂!” ……(……) 第五十八幕 西法赫之心 白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唤醒了布兰多的记忆,让梦境之中的所见与所闻化作一条涓涓细流,静静注入他的思绪之中。 布兰多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永恒不灭之物,他思绪中首先浮现出的是这个词汇。 那是《琥珀之剑》中最著名的不存之物,它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天使之泪’,作为玩家复活的依凭,由系统所直接配发,无法通guò任何手段获取,不会消耗,也不会遗失。 但它对于原住民来说却属于‘不存zài之物’,因为即使玩家主动在当地人面前提起这个词,系统也会直接屏蔽玩家发言。 但白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 “你要找永恒不灭之物……”他对那脑海中的声音说道,“你知道这个东西?你想要复活梅蒂莎?” “闭嘴,无耻之尤……你知道不朽之物?!”白的声音显得有些震惊。 “你先告sù我,你是从那里得知这个名词的。” “一个曦光之民告sù我的。”白停了片刻,回答道。 “曦光之民,它们还存zài着?” “在一千年前我曾经遇到过其中一个人,那是一个位面旅行者,他只在沃恩德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在与他的交谈中,我得知了这种东西的存zài。” 布兰多记起梦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幕,他心中对对方的成见,也随之烟消云散:“你这一千年来,就为了寻找它?” “线索很少,你是我所遇到的第三个知道这个东西存zài的人,”白冷静下来,回答道。她语气中的愤怒已经逐渐消退了,那种愤怒来自于心中的隐私被他人所窥探的恼怒。“第一个就是那个曦光之民。第二个是一个人类,第三个就是你。” “我也是人类。” “你不是人类,或许你体内流淌着黑铁的血液,但你的灵魂或许来自某个上古意志,否则无法解释你的权限与你所拥有的知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白笃定地说道。 布兰多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会被这个女人猜中了八九分,虽然她最后也一样不敢确定。 “什么是上古意志?”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故意如此问道。 “谁知道呢,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清楚,也别指望别人能够解答,我只是如此猜测而已。” 白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布兰多的预料之外,他默默地听完,才转移话题道:“你遇到的第二个人。是谁?” 这个简单的问题,竟然令白出奇地沉默了。 “他是个埃鲁因人。” “埃鲁因人?” “嗯。” “听起来你不太愿意谈论他?”布兰多敏锐地听出了些什么,他虽然在梦境中看到了很多关于白的记忆,但梦境终归是梦境,虽然光怪陆离,美轮美奂,但并不完整。 “那和你没有关系。” “你想要的东西就是永恒不灭之物?”布兰多问道。 “不是。” 布兰多当然听得出白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还是问道:“我从梅蒂莎那里听说过一些事情。我还以为你一点也不喜欢她。” “你说得很对,我为什么要喜欢那个小丫头。就因为她是万人景仰的小公主,联军最天才的统帅?” 白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布兰多完全可以听出她并非口是心非,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这和你没有关系。” “因为那场战役是你指挥的,对吗?” 白一语不发。 布兰多也没心情在这问题上继续下去,他不是一个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但他明白,白肯定不仅仅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一个错失而已,她这一千年来对不起的人肯定不止梅蒂莎一个,但她何时在意过其他人的看法? 只是对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布兰多也不想强求。 他想到梅蒂莎。心中不禁有些感叹,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姐姐这一千年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不能告sù梅蒂莎。” “等等,你窥视我的想法?”布兰多怒道。 “彼此。” 布兰多立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找出白的存zài――他是旅法师,要做到这件事简直再容易不过――然后将对方隔离在一个角落之中。 白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布兰多不再理会这个女人,他这才打开自己的战斗记录,目光从上面一行行扫下去,很快,一段特殊的记录便跃入了他的眼帘之内: ‘07:32,不屈增益消失―― 07:32,人物死亡。 07:33,西法赫之心(崇山之语)生效。 07:33,获得4755点生命值。 07:33,获得1422点法力值。 07:33,获得122点火元素……’ 布兰多的目光凝固了。 “西法赫之心?”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但有人比他更着急:“崇山之语?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布兰多抬起头来,皱着眉头问道:“我有说过这个词么?” “西法赫之心,那就是崇山之语,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白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起来。 “那是什么?”布兰多反问。 白一下不说话了。 布兰多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我们的合作是建立在双方互信的基础上,我不想威胁你,但如果你事事都对我隐瞒,很难让我相信你的诚意,提亚马斯小姐。” “你随时都可以反悔,不必威胁我。”白答道。 “我现在就想要反悔,因为我从这个合作中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按照约定你必须要告sù我这里是什么地方,让我想办法完成试炼,但你并没有做到。”布兰多也毫不退让。 “……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不是不明白眼下我的状态么,我可以告sù你我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而复活的,你认为它还和我们讨论的话题没有关系么?”布兰多答道。 白惊讶的声音好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 “你是因为这个而复活的?这怎么可能?” “你知道什么,对吗?”布兰多敏锐地问道。 “让我想想,你有西法赫皇室血统么?” 布兰多一愣,随即肯定地摇了摇头,高地骑士的贵族自成一脉,与埃鲁因皇室连远亲都算不上,如果是科尔科瓦皇室还能扯上点关系,至于西法赫那就更远了,两个家族之间连联姻都未曾有过。 西法赫皇室的克鲁兹血统非常浓重,在帝国人眼中是埃鲁因贵族中最为高贵的一支,至于其他的他们甚至连科尔科瓦家族都看不上眼,要不是科尔科瓦皇室还有一些精灵的血统的话。 “让我看看你的项链。”白忽然说道。 “什么项链,我没戴项链,”布兰多愣了一下。他原本的项链在与这个女人的战斗中就被摧毁了,剩下的一条是从提尔摩斯人手上换来的海之心,但他还没戴上。 还有就是塔塔小姐的悬浮天球,不过那东西也算不上项链,它其实是一件独立物品,并不占用项链的装备位。 “不可能,除非你在撒谎。” “等等,”布兰多也反应了过来,他忽然将手伸进领子里一抓,扯出一根漂亮的坠饰来。他将这条项链拽在手中,悬在半空中,项链的链条散发着恍若星辰一般的光芒,只是原本应该用来悬挂坠饰的位置空荡荡的,空无一物。 “这是……”布兰多皱着眉头想起这根项链的来历来,这是琪雅拉在离开之前送自己的项链,那个古灵精怪的西法赫小公主,不正和白口中的西法赫家族有所联系吗? “西法赫之心……”他喃喃道:“这东西和西法赫家族有什么关系?” 除了永恒不灭之物外,他从没听说有什么东西能使人复活,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那他和学姐一定会去寻找它使公主殿下与女武神复生。但可惜在沃恩德没有任何一门法术、任何一个神迹,能使死人复生,纵使一号圣水、天使心瓶这样的圣物,也只能将人从濒死的边缘拉回来而已。 生死人肉白骨,那终究只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若一个人的灵魂已经离世,那么就算是强大若玛莎,也无法令其复生。 这是沃恩德的基本法则之一。 唯一的例外只有永恒不灭之物的存zài,然而永恒不灭之物只对玩家生效,它甚至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显现,也无法被人所提及,就像是一件为游戏性而妥协的‘不存之物’。 事实上这也是玩家给予它的头衔。 而眼下这件能使人复活的宝物,哪怕是一次性的,也足以颠覆这个认知。它的价值可以说怎么赘述都毫不过分,它很可能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布兰多从未听过有类似效果的物品,那怕是类似效果的神器或者圣物,也都不存zài。 克鲁兹帝国至高无上的女王陛xià死去了,人们也只能仍由这位至尊者死去,纵使是瓦拉、尼德文这样一个站在凡人实力的巅峰、一个站在凡人权势的巅峰的存zài,也拿不出与这枚西法赫之心类似的物品,来让白银女王死而复生。 但偏偏西法赫家族却有这种东西。 听白的口气,它显然不只有一枚。 ……(……) 第五十九幕 妻子与丈夫 关于西法赫家族的来历,世人皆知它其实来自于帝国,家族内成员克鲁兹人的血统要远甚于埃鲁因的原住民。 它的来历向上可以追溯到帝国的先古时代,如塔塔小姐与鲁特所言,西法赫家族的祖先――先君埃克的祖辈可能是追随炎之王吉尔特的首席骑士。 这段历史对于埃鲁因这个小小的王国来说算得上是辉煌,但大约也是西法赫家族最光辉、以及唯一值得一提的历史了。 但它并算不了什么。 在圣者之战之后,像是这样的英雄的后代组成的家族,大陆之上犹如繁星点点,数不胜数。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湮没于历史之中,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西法赫家族虽然侥幸在这段历史之中存留下来,但要与那些真正拥有底蕴的先古贵族比起来,其实也并无底气。 这就仿佛王国的贵族与帝国的贵族无法相提并论一样。 要比底蕴,西法赫家族哪里比得上今天克鲁兹人的皇室与法恩赞的王室,这是两个贤者的后代们,但他们的后人们尚且无法拥有的宝物,西法赫家族何德何能又能与之扯上关系。 布兰多越想越可疑,别说是西法赫家族,就算是埃鲁因,也难有这个实力保有这样的宝物。这个家族能有什么样的秘密,他最大的秘密无非牵扯到圣者之战的时代而已,而那个时代的历史相对于沃恩德大陆的历史来说最多不过算的上是沧海一粟。 他托起手中的项链,向寄宿在自己精神世界中的某个灵魂问道:“提亚马斯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条项链你是怎么得到的?”白却问道。 “是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她是西法赫家族这一代继承人的妹妹。”布兰多照实答道。 “小姑娘。”白轻笑道:“怕是与你关系不浅吧,她是西法赫家族的核心成员,一定知道这条项链的价值。她肯把这东西送给你,起码透露出了两个信息,一是她知道你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二是她十分看重你,否则这条项链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第二条生命那么重要,怎么会轻yì交到你手上。” 布兰多不禁想起了那个古灵精怪的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个那么小的小姑娘能有那么多的想法,对方当初送自己这条项链时,的确自己要与她分别前往帝都。 对于一般人来说,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真是九死一生的死地,琪雅拉显然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才会把这条项链送给他。 布兰多心中沉甸甸的,无论他有什么想法,但这份人情他都必须得认。 这一刻他想到了西法赫家族,想到了琪雅拉的哥哥。那个盲眼的皇长子,对方显然也是天选者,他有能力,能够统治一国。可惜这个时代也不属于他,布兰多知道自己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想法,他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头痛起来。 “西法赫家族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它究竟是什么?永恒不灭之物?”布兰多有些祖神地问道。 但白像是没察觉到他的走神,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永恒不灭之物?当然不是。虽然它们的确与之有些关系,这颗崇山之语来自于某件永恒不灭之物上。它其实是碎裂开来的碎片,这些碎片被打造成了六枚宝钻,被称之为‘西法赫之心’,由历代的西法赫家族的核心成员所保管。” “这六枚宝钻中,有三枚已经用过了,有一枚下落不明。现在西法赫家族手中还拥有的,除了你手上这枚之外,应该只剩下一枚,在那位传说中的皇长子手上。” “那么西法赫家族又是如何得到它们的?”布兰多问道。 “你想知道?”白忽然问道:“那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没关系,”布兰多以为她是在敷衍自己。摇摇头答道:“在这里我们有的是时间。” 白停了一下。 忽然幽幽地开口道:“我曾经认识了一个埃鲁因男人。” “……他叫维尔福,是西法赫家族的旁系,在福莎之乱中,他的祖先与现在的西法赫家族脱离了关系。他的祖先带着他们这一支血脉因为避乱而来到南境开拓荒野,在今天的让德内尔地区定居,他有一个妻子,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 “维尔福是个旅行家,我和他在旅行中结识,在几次患难与共的经历之中我们的关系变得紧密起来――当然,那是其实是我故意作出的假象,我早知道他是西法赫家族的后裔,而且与其中一枚西法赫之心有关系,所以才会主动结识他。” 白叙述道,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将那个故事中的点滴细节娓娓道来:“……为了博得他的信任,我安排了一系列事件,让他坚信自己是被一个邪恶的组织盯上,目的是觊觎西法赫家族的某个传承与宝物――事实上也就是那枚西法赫之心。”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要死人,不过我并不在意。对我来说,那些人都只是一些蚂蚁而已。上千年的时光,我早就变得冷酷而麻木――当然,这对我来说并算不上是个贬义的评价――确切的说,我一度认为这是一种褒奖。我雇佣了一些人,然后又在维尔福面前杀了这些人,目的就是为了取信于他……只是我从没对他说谎,因为那些人其实都是死于自身的贪婪之下。” 布兰多听得直皱眉头,虽然他能理解对方的动机,但却无法接受她的行事方式。这个女人比白银女王还要疯狂,因为康斯坦丝最后所做的一qiē还是在受自己内心的黑暗面的影响之下,而且她至始至终也没有刻意去追求过冷酷与杀戮,只是选择了她认为最有效率的方式而已。 与之比较起来,梅蒂莎的这个姐姐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布兰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千年的时光太过漫长。孤独与偏执才让她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他唯一有些庆幸的是,至少这样的性格在梅蒂莎身上一丁点也看不到。 白并不在意布兰多的看法,她继续说道:“在这个计划的最后,我杀死了他的妻子,但又救出了他的两个孩子。” “什么?”布兰多差点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来。 “怎么,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白的声音转冷。淡淡地问了一句。 “很难没有意见。”虽然有求于对方,但布兰多并不打算恭维这个女人。 “那你大可以杀了我,以彰显你的正义性。”白却好像吃错了药,词锋变得有些尖锐起来,针锋相对地说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虽然不太适应,但还没打算化身正义的使者。只要白不对他身边的人产生威胁,他就不会对她下手,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梅蒂莎的姐姐。 “哼,虚伪。” “继续。”布兰多只是说道。 这两个字叫白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继续开口道:“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他妻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而那段时间我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后来我替代了他妻子的位置,成为了他两个孩子的母亲……” 布兰多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整件事。但他终于明白了白此刻的语气,实在忍不住有些八卦地问道:“你爱上他了?” “闭嘴。”白冷冷地答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那之后呢?” “那之后我终于找到机会向他询问关于他所拥有的那条西法赫之心的问题。我也从他身上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他很爱我,就像爱他的亡妻一样,所以当我有一次无意中‘找出’了他的项链之后,面对我的询问时,他并没有隐瞒,就告sù了我关于这条项链的一qiē。据他所说。西法赫之心来自于一个叫做奥索帕鄂的地方,这个地方既不在克鲁兹,也不在埃鲁因,事实上就连它是否真的存zài于沃恩德,都令人怀疑。” “因为奥索帕鄂在古代的语言中。其实是‘不存zài’的意思,而西法赫之心就来自于此。它们是一件永恒不灭之物上共同的碎片之一,这些碎片被一分为二,其中之一被打造成六枚宝钻,被称之为崇山之语,或者西法赫之心。” “这六枚宝钻,其实是由图门带出来的,它们不知道为何辗转来到了炎之王吉尔特的手上,又转交给了西法赫家族的先祖,并将它们带到了埃鲁因。” “它们被带到了埃鲁因……” “关于这片被称之为奇迹之所的土地,你也应该有所了解了,这六枚宝钻,显然与炎之刃的下落与归属也是息息相关的,都是为了保证这把圣剑的传承不会遗失。”白答道。 “其实我好像听说过维尔福这个人……”布兰多忽然说道。 “……什么?” “但我有几个问题,提亚马斯小姐,你和他之间的故事,最后如何了?那枚西法赫之心,你带走了么?还有你说永恒不灭之物的碎片被一分为二,那么剩下的部分去了那里?” 布兰多也没料到,自己的这个问题会引来如此长时间的寂静无声。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白才安静地回答道: “我在为他生下两个女儿之后,杀死了他,因为我知道我必须离开了。但我放过了他和他亡妻的一对儿女,并将西法赫之心留给了他的后人――” 对于这个答案布兰多心中已有所料,但他还是有些吃惊:“你没有带走西法赫之心?” “我要寻找的是真正的永恒不灭之物,但西法赫之心并不是,它虽然很贵重,但在我眼中不值一提。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永恒不灭之物的线索,和那些碎片的另一半有关系,对吗?” ……(……) 第六十幕 离开冰川 白点了点头,将这个谜题的答案揭晓开来。 当初西法赫之心是来自于一件永恒不灭之物上的碎片,但这些碎片被一分为二,其中之一被打造成了这六枚宝钻,而另一半却因此而遗失;遗失的碎片保留了它们的原状,因此至今仍旧维系着与那件永恒不灭之物的联系。 “……那些碎片可能揭示出一个秘密,只要我找到了它们,它们就能引导我找到奥索帕鄂,这个传说中的地方。我相信永恒不灭之物就在这里,我花了无数时间来一点点确认它的存zài,在近千年的找寻之后,才终于从维尔福这个男人身上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白用这样一段话来结束自己的描述。 布兰多坐在碎裂的冰川之上,西法赫之心将他的状态恢fù如初,所以他现在的情况甚至还远好于当初在雪原中跋涉时。可以确认的是这里仍处于试炼的世界中,但冰川之下并无外面那刺骨凛冽的寒风,虽然气温仍旧很低,但他此刻并不着急。 他站了起来,对白说道:“那么我们出发吧,提亚马斯女士。” 白停了下来。 “你还没告sù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要怎么离开这里,完成这个试炼?”布兰多又问道。 “这是瓦拉契,你在走的是当年天青的骑士曾经走过的路,这里是崇山的试炼,它当然没有表面表xiàn出那么简单,在这片群山的尽头有一座祭坛,天青之枪就曾经插在那座祭坛之上。” “瓦拉契?它和沃恩德的瓦拉契有什么联系么?” “沃恩德的许多地名都是来自于神话之中,不过也有可能在很久之前这片群山确实在沃恩德显现过,就和希米露德的王座一样。”白回答道。 “那么我们要找到那座祭坛?” “自然。” “那我要怎么做?” “首先得回到地面上去。” “沿着这片冰川前进不行么?”布兰多问道,他环视四周。这片冰川之下虽然空间狭窄,但却远远没有在冰川上行走时危险,他至今对那可以侵蚀意志的凛冽冰风记忆犹新。 白嗤笑一声。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冰川之下遍布虚无的记忆,凡人在其中行走最终只能迷失自我,你去过死霜森林。想必应该见过那些失名之人。” “有那么危险?” “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不信可以试一下,说不定在冰川下还有另外一条出路也不一定。” 布兰多听出白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不过他也并不打算真的去试一试,他知道在这些充满了未知的地方有多危险,凡人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不及它本身的万一,任何藐视这一qiē的人,最终大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抬起头向上方看去,破碎的冰川之下冰层的裂缝纵横交错。光影透过层层冰层从上方透射下来显得有些光怪陆离,使得整个地下变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要想回到地面又谈何容易。 “头痛了?”白自然能看得出他遇上得麻烦。 “你有什么办法,提亚马斯女士?” “问题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那个小妖精早就告sù过你该怎么办,但你自从到了这里,就将他人的忠告抛诸脑后。认真地说,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能的受选者。”白轻蔑道。 被如此嘲讽。布兰多自然也恼火无比,不过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和这个女人计较。何况对方说的肯定不会是废话。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鲁特说过的话:“你是说这里还是在风暴止息之山的范围之内?” “不然你以为在那里?你冷杉领温暖的小窝里面?”大概是的确不对布兰多的领悟力报什么希望,白继续说道:“崇山之试就是对意志力的考验,在这里当然不如你在风暴止息之山中那么轻松,无论是冰川下虚妄的远古记忆与低语,还是冰川之上足以冻结思绪的冰风。都会阻扰你心中的想法,除非你的意志足够坚定,否则你就算是走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冰川。” “你以为天青的骑士在这里花费了四十年时间是在这里旅行浏览此地的风光?他是在冰风中磨砺自己的意志,所以最终他才能得到群山的认可。找到那唯一离开此地的方法。” 布兰多这才恍然,不禁为自己的无知羞愧不已,他从《琥珀之剑》中穿越到这里以来,一直以来太过依赖对于游戏中的了解,而一旦遇到自己了解之外的东西,就不禁要抓瞎了。 仔细想想,其实的确白说得没有错,在有鲁特的提示的情况下,他完全能够早早地想到解决的办法。而他现在的表xiàn,实在连比游戏中时还要不如了,作为一个在中上游阶层的玩家,靠这么憋足的表xiàn可站不住脚。 布兰多微微有些警觉,自己太过依赖游戏中的经验,竟然把最基本的警惕心与对于周围环境的敏锐都丢掉了,这可是他曾经在游戏之中最大的依仗,也是作为一个‘高玩’基本的素zhì之一。 好在战斗的本能一直还在,这份手艺也并没有回潮,事实在这个世界的磨练中还提升了不少,不然以他现在这个警觉性恐怕连从鲁施塔一战中活下来都有些困难。 意识到那里出了问题,布兰多很快摆正了态度,他看了看冰头顶上的冰壁之间,集中起注意力来。 注意力稍一集中,他立刻便感到了这冰川之下世界的不同,下方原本空无一物的黑暗中此刻竟回荡起一些古怪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这些细碎的声音仿佛无孔不入一般直往他的脑海中钻。布兰多甚至可以肯定,一般人就算捂住耳朵恐怕也无济于事,因为这声音根本就是直接出现在人的心灵之中的。 他一下就明白这正是白口中的潜伏在黑暗中的虚妄的远古记忆与低语,不禁深深地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这些耳边絮语现在虽然要集中意志才能留意得到,但如果凡人在这下面停留太久,必然会不知不觉受其影响,最终被诱惑沉沦,彻底迷失自我,成为像他在死霜森林中看到的那些失名之人。 还好白提醒了他,否则在没有警觉的情况下,他说不定真不愿意回到冰川之上,没准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中了招。 想通了这一点,这个女人的嘲讽听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刺耳了,看得出来至少在合作这件事上,对方还是没有保留的。当然,这也可能是白不愿意和他一起同归于尽罢了。 布兰多在向上看去,冰川下纵横交错的世界竟然在他眼中变得分明起来,虽然不像在风暴的群山中希米露德的王座直接来到他面前那么夸张,但此刻在他面前也分明出现了一条道路。 不止是他,连白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句:“难怪她们会选你,虽然是蠢了点,但意志却坚定得罕见,你这意志力恐怕就算是当年天青的骑士见了也要自愧弗如。” “我现在有些明白你为什么能在冰川中漫无目的地走上半年还没有被永冬冰风吹成碎片了,在那冰风之中你的实力与对于法则的理解毫无意义,唯有意志能够保护你不受伤害,虽然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你的意志实在是太过坚韧,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能保护你那么长时间……” 白的语气满是不可思议:“这真是闻所未闻,理论上一个人的意志是否坚韧是和他的心智成熟程dù不分彼此的,一个白痴未必就见得意志有多坚定,这可做不得假。” “提亚马斯小姐,我虽然是远不及你有心计,不过也不至于用上这样的形容吧?”对于这位女士的毒舌,布兰多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答道。 “我比不上你那个小公主,顶多算得上是个普通人,你连我都不如,你认为你不是白痴是什么?” 布兰多哑口无言,好半晌才问道:“你说梅蒂莎?” “当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被称之为联军最天才的统帅,她可是人类和精灵们的宠儿。你一定认为她是一位性格温和、举止优雅、十分好相处的公主殿下对吧,其实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她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不过在她手上倒霉的人可比死在你手上的人多多了。” 白满是不屑:“你们的小公主把她在朝堂上的敌人打发去戍边的时候,你祖父的祖父的祖父都还没有生出来呢。不过老实说,我很喜欢她现在这个落魄的样子,上次在冷杉领大约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我能够教训她的机会了,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以为上次我会给你出手的机会?” 白说起她的妹妹,和先前回忆自己过往的时候几乎完全是两个人,听得布兰多心惊不已。不过他知道这个女人偏执的一面之词不能全信,或许梅蒂莎是有一些手段,毕竟她是一军的统帅,可不是个单纯的懵懂无知小姑娘。 不过相较起来,比起她这个有些癫狂了的姐姐来,明显前者要值得信赖得多,至少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没对自己人有过什么叵测的心思。 对于白的这番话,布兰多没有接口,他事实上打定了两不得罪的心思,一门心思准备先走出这有些诡异的冰川只下――谁知道那黑暗之下有什么东西。说是有虚妄的远古记忆,但这些游弋的记忆碎片从来不是单独存zài的,就像是信风之环的埃希斯的梦境一样。 ……(……) 第七十幕 布兰多的新债务 打定主意不在理会白之后,布兰多便抓着冰层下碎裂的突出部,小心翼翼地向上方攀附而去,由于先前不知道被雪崩卷到了地下多深的地方,因此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地面。 但在穿过几道锋利的冰峰断层之后,他忽然又记起之前白提到过的关于那些碎片的话,他回想起自己在对方梦境之中的见闻,忽然问道:“所以说那之后你加入万物归一会,是为了那另一半碎片?” “什么?” “我是说西法赫之心另一半的那些碎片,你离开维尔福之后,应该就一直在寻找它们吧。” 白沉默起来,布兰多想了下明白了她的顾虑,答道:“其实你不用在意,我对永恒不灭之物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有些好奇这世上真存zài这样的东西。要你实在不愿意说,我们可以结束这个话题。” “那倒不必。”白的声音淡淡地响了起来:“我确实是为了找到那枚碎片才加入了万物归一会的,我离开维尔福之后,就在寻找它们的下落。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我得知万物归一会也在寻找这些碎片――” “万物归一会也在寻找这些碎片?”布兰多忍不住出声打断她道。 “自然,我有我的方法和信息来源,近千年来几乎没有出错过,我也是通guò这样的办法得知西法赫之心的存zài,和找到维尔福一家人的。” 在提到自己的手段时,白的声音显得冷静而自信。 “但你怎么确认他们不是对西法赫之心本身感兴趣?……还是对永恒不灭之物感兴趣?” “因为在我确认这个消息之前,几十年前在埃鲁因北方,他们曾利用马维卡尔特之书召唤恶魔降临摧毁了一个公国,当时这件事在整个大陆上都引起了震动。而我离开维尔福之后在白银海湾一带旅行时。正好因为寻找马维卡尔特之书的下落而介入调查过此事。” “……在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这整件事背后并不像它表xiàn出那么简单,有不少疑点。于是我想办法查阅了许多当时关于这一事件的文献,在这些记载当中,有不少地方提到了万物归一会的成员们当时显然是在寻找某件事务的事实,可惜这些明显的线索却为圣殿的记录者们视而不见。” 白的声音明显有些不屑:“我顺着这条线索找下去。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就探查出他们在寻找的东西是一种碎片,那时我正好刚刚得知了关于永恒不灭之物的碎片的真相,因此很自然就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所以你因此潜入了万物归一会,他们找到了碎片吗?” “我在万物归一会经历了不少事情,大约花了十五年时间混到这个组织的中高层,再往上便了无希望。虽然千年以来我有的是时间,但问题不在于这一点:这个组织的结构远比牧树人严密得多,我不会做无用功,因此决定铤而走险。” “你做了什么?” “我花了三年时间等待。又用了一年时间来为此作准备,终于收买了一个内部成员,让我有接近那碎片的机会。我明白自己幸存的机会不大,因此事先就准备好了转化亡灵的仪式,事后证明了这件事的正确――在逃脱万物归一会追杀的过程中我受了很重的伤,依靠将自己转化成亡灵才逃过一劫。” “而且万物归一会不容纳亡灵,所以我只有逃到玛达拉才有幸存的可能,那是大约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我在玛达拉隐居了二十五年来避开万物归一会的眼线。当初我从他们手上拿到了那片碎片,还夺走了马维卡尔特之书的一部分。” 白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布兰多却暗暗称奇,万物归一会活跃于沃恩德,不知道对秩序世界渗透有多深,他们的计划虽然不是每每成功,但也很少听说他们会吃亏。 白非但反渗透进这个组织内部,还成功混到中上层。单从战果上来看,也是辉煌的。马维卡尔特之书对于万物归一会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必赘述,想来他们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才找回的与永恒不灭之物有所联系的碎片,也不是什么随便可以丢弃之物。 这个女人足够冷静又心机深沉,但该出手时又足够决绝无情。如果不是她行事的风格太过偏执,布兰多都要忍不住钦佩起来,但这个时候他却更多在想自己和对方合作,是不是在与虎谋皮。 白仿佛有洞察人心的能力一般,她轻蔑道:“怎么,感到忌惮了?” “有那么一点,任何人都不愿意招惹疯子,更不用说有能耐与手段的疯子,我自然也不例外。”布兰多答道。 “权当你这是称赞我,我就坦然受之了。” 对于这个女人的一些言行,布兰多也只能哑然。 “那碎片呢,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并没有把它带在身上,对吗?”布兰多忽然想起自己在东梅兹和这个女人一战的情形,他不禁有些庆幸,当时还好自己占着对于历史了解的先机,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死成什么样子。 “我自然不可能将它带在身上,万物归一会可还没有忘了我呢,我很清楚那些人的行事手段,他们比你们想象中更记仇,包括你在内,现在应该也在他们的黑名单之上了,你别忘了你破坏了他们多少次‘好事’。” 白冷笑道:“在死霜森林中那次,你给他们造成的麻烦一点不比我偷走马维卡尔特之书和那碎片造成的影响小,我劝你还是多注意下自己的领地,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送你一份大礼。”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他对万物归一会的了解也不少,显然明白白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不过对于这件事他也有些无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或者换句话说,这就叫债多了不愁。 他这一路走来得罪的势力可太多了。万物归一会,牧树人,帝国,玛达拉,至于王党、北方贵族这种小角色,现在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眼下又加了一个世界BOSS。黄昏之龙,与这一位比起来,其他的更不算什么。 “你把那碎片留在了玛达拉?”他随口问道。 “你问得太多了。”白则是毫不留情地答道。 “抱歉,我只是随口一提。”布兰多答道:“不过我有些好奇,上次在东梅兹,你虽然名义上是为那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办事,但实际上是身为牧树人的牧首的身份更多一些吧――我好奇的是你在那之后为什么会加入牧树人,难道说也和万物归一会一样的理由?” “哼,小聪明。”白冷冷答道:“不过这一次你倒没有猜错,我之所以混入牧树人的确也是为了找寻那些碎片,我怀疑龙后手上可能有一枚碎片,但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确认。我本来打算接下来花上几十年来确认这件事情,却没想到被你给搅合了,真是该死――” “这可不能怪我,当初是你先动手的。”布兰多的言下之意很简单――这是你自找的。 “我生气的不是这个。”白轻轻哼了一声:“我愤怒的是竟然会失手在你手上,令我英名毁于一旦。尤其是在此之后你的表xiàn竟然如此不堪入目,如果以后你敢把这段经历透露出去,我一定与你不死不休。” 布兰多不禁无语,尤其是他想到这个女人这一千年是为了什么而在外找寻,就觉得对方最后那句话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威胁。 对于一个偏执狂而言,她的行为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对了。”白忽然反应过来:“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嗯?” “你应该还欠我一件东西。” “你说什么?”布兰多愣了,他本来以为这个女人只是偏执,但至少还讲道理,没想到转眼之间对方就打了自己的脸。 他横竖想不出自己怎么能够欠对方东西,当初她和他‘同归于尽’的时候。他也没拿到任何战利品,如果她要把当时自己的损失也算在他头上的话――那未免也太荒唐了,而且那样的话显然也不只有一件东西。 “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欠我一块碎片。” “……”布兰多手一滑,差点没抓稳,从冰川的裂隙上摔下去。好在他现在是游戏之中的实力,向下滑了几十尺硬是生生用手插入冰川之中止住了下跌的趋势。 然后他才没好气地大声说道:“我认为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提亚马斯女士。” “这可不是玩笑,我来问你,你当初在法坦港是不是救了一个小姑娘。”白却毫不在意他的话,认真问道。 布兰多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是……那是花叶领的千金,她叫――” “我对她叫什么不感兴趣,”白却打断他的话道:“当时押送她的是一队帝国的骑士,其中有一个贵族,他叫什么来着?” “罗德尼,他是维罗妮卡的弟弟。”对这个人,因为维罗妮卡的关系,布兰多记得倒是很清楚。 “他是谁的弟弟我不关心。” “你……”布兰多顿时气结,并开始觉得和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说话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这个人是我的人,”白却说道:“你应该将他们关押起来了对吧,你有没有搜过他们的身,从他手上得到过一枚碎片。” “当然没有,”布兰多下意识地答道,当时大战在即,他哪来那么心思收集什么莫名其妙的碎片,再说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东西的存zài。 不过他话才刚出口,就忍不住僵住了。 白注意到他的语气,不禁有些幸灾乐祸:“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布兰多却没有心情理会她。 因为他忽然记起来,当时似乎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还差一点引起了大麻烦。可是那东西,他并不只有一枚―― ……(……) 第六十一幕 安蒂缇娜的身世 “你真的拿到了?” 白追问道,她见布兰多神色有异,心中隐隐有了七八成猜测。 “那枚碎片是我前往克鲁兹帝国东梅兹地区的主要目的,否则单单一个黑暗宝珠还不足以令我动身,我在玛达拉之外的地区都并不安全,万物归一会的眼线无孔不入。”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这个女人声音平静了下来,如此解释道。 布兰多听完她的话,心中了然。他抓稳冰川的裂缝,重新攀回之前的位置,同时令自己从先前短时间的震惊中冷静下来。 不得不说在这个女人的刺激下,他仿佛又找回了原本属于游戏中的那一份敏锐,在仔细分析了利弊之后,他反问道:“你想要从我手上拿到这枚碎片?” 白赶忙说道:“不,是交换,我可以付出让你满意的代价,反正你对永恒不灭之物不感兴趣。” 但布兰多现在的想法却有了变化。 他摇了摇头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永恒不灭之物不感兴趣,我之前只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和你不一样,提亚马斯女士。你能不折手段地去夺去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但我不能,因为我不认为这世间有什么比坚持原则更重要。而且事实上我要提醒你的是永恒不灭之物还并不属于你,它也没被刻上某个人的名字。” 白闭上了嘴巴,她当然认为这是一种讨价还价,因为她自己的本性就是如此:“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想让我提高出价,没关系,我不在意,你想要什么都尽可以提出来。” 这话让布兰多挑了挑眉头,他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个女人的思维逻辑。终于忍不住开口讥讽道:“那就把你交给我吧――” 一股凛然的寒意从布兰多背后升了起来。 “你在玩火,”白的声音一下子冷了好几度:“那绝不可能,我是帝国的公主,不是**,除此之外的所有要求――” “所以说,不要提一些自己做不到的许诺。而且你先前说的和你现在说的可不太一样。我可没有忘了那位可怜的维尔福先生,你自我陈述之前或许应该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该死,闭嘴!”白真的被激怒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你想和我作这笔交易的话,就不要试图激怒我,你不要以为我一定要从你手上得到那枚碎片。” 但对于这种威胁布兰多根本不在乎,他冷静地回答道:“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提亚马斯女士。” 接着两人之间便是一段长时间的静默。 直到视野前方出现了一长段只容一人通guò的冰隙,布兰多心中一喜。在这种地方攀爬可比在一面冰川绝壁上攀爬容易得多,他手脚并用下意识地加快了上升的速度。 加快速度之后没多久,冰隙上方就出现了一道道明亮的光带,那光从冰层上照射而下,形成一条长长的、瑰丽的甬道,向前延伸约数英里。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就明白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很近了,这光只能来自于冰盖之上。那说明冰层在这个地方已经相当薄了。 但他的一言不发终于让白坚持不住了,“你的条件是什么……”后者不得不主动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发出来似的。 她显然显得有些煎熬,上千年来寻找永恒不灭之物对她来说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这个念头让她甚至变得有些偏执疯狂起来。 “当然,”白冷冷地说道:“除了那个条件之外。” “哪一个?”布兰多嗤笑一声。 “你知道的,你这个混蛋!” 布兰多摇了摇头。明白自己终于拿回了话语的主导权,这并不难,也不是因为他比对方聪明多少,而是因为他明白自己在这场谈话之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动。 白拿他毫无办法,甚至还有求于他。如果这样还无法主导谈话,那自己未免也太失败了一点。 先前他不与对方计较,是看在这个女人是梅蒂莎的姐姐的面子上,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但现在却不同―― 布兰多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占到主动,那么他有些想法就无法实现了。 对于那些碎片,他同样势在必得。 “你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提亚马斯女士。”他主动提醒对方道:“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有意要侮辱你,而是想告sù你我们在这场交易中的地位是等同的――当然,我掌握的资源更多,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东西,我可以选择不接受你的提yì,你不要把一qiē都想得太过理所当然了。” 他继续说道:“你是梅蒂莎的姐姐,是银精灵们的大公主,但可惜是我人类,你的身份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约束力,所以从地位上来说,我们也是平等的,你明白了么?” 白沉默不语,但布兰多知道她不说话,其实已经是一种默认。 不过他也不主动开口,而是加快速度向地面攀去,冰川下已经越来越明亮,周围的冰层从之前的幽蓝色变成了现在的淡蓝色,并逐渐向无色剔透的方向演化。 又过了一会儿,白的声音才重新幽幽地响了起来,她仍然嗓音有些沙哑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虽然问题几乎与之前一模一样,但所代表的意思却截然相异,这位银精灵的皇女并不是笨蛋,她在数百年来的手腕也证明了这一点,或许有些偏执,但绝对与愚蠢扯不上什么关系。 她明白布兰多现在和她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原则与平等的问题,而是在提出自己的条件,这些话只代表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她要得到那东西,必须按照对方的意思来。 她的这个问题,其实就已经是一种妥协了。 布兰多这才点了点头。 “我们再谈谈那些碎片,你说是图门将它们从一个叫做奥索帕鄂的地方带出来,”他问道:“这是传说,还是确有其事?” “是确有其事。” “你是从维尔福那里听来的,你还有其他佐证可以证明它么?” “我在万物归一会潜伏其间,找到过一些资料,可以确认这一点。图门当初去过这个地方,至于是出于偶然的因素还是因为奥丁的授意我就不得而知了。” 布兰多沉默了下来,虽然手上脚上的速度丝毫不慢,仍旧在向飞速地表攀附而去,但心中却已经相信了白的说辞。 历史上在四境之野曾经有一个叫做奥索帕鄂的地方,敏尔人、白银之民与人类曾经在那里大战过一场,图门据说也是殒命于那场战斗之中。奥索帕鄂曾经所在的地方就是今天的浮暮之地一带,但就和最终的战场一样,人们如今已经找不到那片古代战场的所在了。 这样的事情在沃恩德其实并不少见,沃恩德的许多地方都介于物质界与法则世界之间,就像是希米露德的王座与眼下他们所在的瓦拉契,它们本身是一种法则或者说神的国度在地面上的显现,可能因为某个原因从此之后不再出现。 不过布兰多记得图门曾经给过他一副藏宝图,那副藏宝图深埋在他脑海中,只能依稀记起一些细节。图门说过,等到他实力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理解那藏宝图上所描绘的东西,不过如今他已经是极境的存zài,却一样对于那藏宝图的理解还是一知半解。 当初在布拉格斯整理安蒂缇娜父亲的遗物时,从其留下的遗物和信笺中得到过一张手绘的地图,当时他就发现那地图与他记忆中图门留下的藏宝图有异曲同工之处,而那副图上的密文正是标注着奥索帕鄂这样的名词。 这些线索正与白所说的不谋而合。 而之前白提到维尔福这个人时,布兰多就感到有些耳熟,他依稀记得安蒂缇娜在和自己谈论起她的家族时,提到过这么一个名字,似乎是她祖父的父亲那一代的人。 而安蒂缇娜也确实是在她父亲那一代家道中落,才从让德内尔搬到布拉格斯定居的。当然,虽然有可能是巧合或者重名,毕竟维尔福这个名字在埃鲁因算得上普通,并不是什么罕见或者生僻的名字。 但维尔福这个名字与西法赫之心、与永恒不灭之物以及奥索帕鄂这个地名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安蒂缇娜父亲的遗物中又找到了这样一张地图,这显然不仅仅是巧合。 再说布兰多还记起另外一件事来,当初他在禁果园找到博格.内松的尸体时,其中一枚碎片就是在尸体旁边发现的。 一qiē证据都指向一个真相,那就是维尔福很有可能是安蒂缇娜的先祖,当年白留下的那一对他亡妻的子女中,有一个正是安蒂缇娜的祖父。 安蒂缇娜是西法赫王室支系的后人? 布兰多心中闪过一个让他感到有些凛然的可能性,他忽然记起自己为什么会对琪雅拉送他的那根项链感到眼熟了―― ……(……) 第六十二幕 元素之灾 I 因为他曾经在安蒂缇娜身上见到过同样的项链――只是那条项链上没有坠饰,安蒂缇娜说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当初在安培瑟尔一战中,幕僚小姐出人预料的死而复生,他一度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但现在想来。一qiē都很明了了。 布兰多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伯爵大人,你身边那位幕僚小姐……” 在安蒂缇娜旧宅那一夜,那个落魄的泰斯特子爵的话犹在他耳边,他现在想起来,当初他第一次遇上安蒂缇娜时,他和巴托姆收拾掉的那群盗匪就号称安蒂缇娜的父亲欠前者的钱。 而安蒂缇娜当时就否认了这一点,布兰多再熟悉她不过,幕僚小姐绝不会说谎,那么这事情背后本身就有蹊跷。 现在想来,泰斯特本人是万物归一会的成员,假若安蒂缇娜是西法赫王室支系的后人,身上还带着一枚西法赫之心,再加上她还与永恒不灭之物的碎片可能有关系,那么万物归一会找一个穷困潦倒的贵族千金的麻烦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但安蒂缇娜显然是知道西法赫之心的力量的,否则她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没有必要向我说谎,她对自己的出身于血统究竟知道多少,为什么从不向我们提起过……”布兰度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是了解自己这位幕僚小姐的,但眼下却又有些不敢确定起来。 “你在发什么呆?”在布兰多出神的时候,白已经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发现自己现在并不害怕布兰多的威胁,反而担心后者不出声,因为这样她无法猜到对方心中在想什么。 布兰多停了下来,他已经爬到了这层冰崖的顶端。头顶上有一条狭窄的裂隙,从上面已经可以看到阴沉沉的天空,地表几乎就在咫尺之遥了。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才扶着冰冷的墙面继续向前走去,一边回答白的询问道:“你知道奥索帕鄂究竟是什么地方么,提亚马斯女士。” “我怎么会知道。我曾经去过四境之野,还差点被万物归一会的眼线发现,不过那里曾经被称之为奥索帕鄂的地方,如今只是一小片丘陵,什么也没有。” “那我有一个提yì。”布兰多说道:“你想要得到永恒不灭之物,而我却对这个地方感兴趣,如果你能集齐那些碎片,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你休想!”白十分警觉地答道:“你这是得寸进尺,我要得到永恒不灭之物。绝不允许有半点不安定的因素。” “我说了,永恒不灭之物暂时还不属于任何人,你别把它看做属于你的东西,如果我不同意,你永远也得不到它,”布兰多毫不在意白的拒绝,冷冷地答道:“但如果你同意,你至少还有机会可以赌。赌我真的对永恒不灭之物不感兴趣,你现在不正在做这样的事情么。你连自己的生命都不怕掌握在我手中,还会害怕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失约?” 白沉默了下来,她其实何尝不明白布兰多的话有道理,但这对她来说是个艰难地抉择,她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她可以轻yì放弃自己的生命――就和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命一样。但她的目的性同样强烈,不允许计划向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布兰多却装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虽然他心中对于图门最后留给他的礼物十分好奇,何况这个宝藏背后可能还关系更加重dà的秘密,无论是安蒂缇娜的身世还是当初在法坦港那些灰色石片们引起的异动。 他至今难忘当时的场景。从元素壁障之外降临的分明是黄昏之龙的意志,能够惊动这个级别存zài的碎片,岂可等闲视之? 不过他却没有把这种态度表xiàn出来,只沿着冰川之间的小径向上走去,很快明亮的光线就充溢在他视野之中,让他几乎要眯起眼睛来,眼帘间尽是白皑皑的冰川雪原,这对先前的他来说几乎是个噩梦,但经历了地底的黑暗之后现在却感到有些亲切起来。 这个时候白终于开口道:“那你必须出力才行……” “我怎么出力?”布兰多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问道。 “除了龙后、我还有你手上的一枚碎片之外,应该还有四枚碎片,这剩下的四枚碎片中,我们一人两枚,分头调查。你得动用起你得力量来,你是埃鲁因的贵族,那位摄政王公主的近臣,又帮助克鲁兹的皇长子夺得了皇位,你在凡人的世界的权势已经很大了,我相信你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于白的条件,布兰多不置可否,他想了想,另外换了一个问题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所说的碎片是不是这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从悬浮天球中拿出那灰色的石片――它大概有巴掌大小,是一枚灰色的、如凿刀一般扁平石片,表面丝毫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仿佛天然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剥离下来的碎片。 但此刻这枚石片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咒与秘文,仿佛是被各种各样的封印所包裹起来一样,它静静地躺在布兰多手上,上面没有丝毫气息可以泄露出来。 “拙劣的封印。”白不屑一顾道:“这就是你从那些骑士身上搜出来的那片碎片?”她本来还想再说两句什么,因为这石片本应该是属于她的,她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它的所在,并暗中使手段将它从它的原主人手上巧取豪夺过来,但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一个疏忽而落到了布兰多手上。 然而她的才刚刚开口,就呆住了,并把后面的话统统卡回了肚子里。 因为她看到布兰多又拿出了一枚同样的碎片来。 “你看看这是不是也是?”布兰多问道:“或者是什么仿冒品?” 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这些碎片多半全都是真的,否则当初在法坦港它们在一起也无法引动异变,不过出于保险考虑,他还是要确认一下。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白惊讶得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你从哪里得来的?我明白了,那个小姑娘,我早应该知道她是那个贱女人的后代的,维尔福那个混蛋果然对我隐瞒了什么!” 布兰多听她声音一副十分不甘与愤怒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心想你都把人杀了,究竟是谁对不起谁。 而且维尔福未必真是有所隐瞒,因为他很怀疑安蒂缇娜的父亲是因为调查自己的祖父当年发生的事情才会被牵连到这一系列事件中的,只是不知道自己拿个神出鬼没的祖父究竟在那里和奥索帕鄂这个地方扯上了联系。 安蒂缇娜当时曾经说过,他父亲在生前一直在收购一些石片,当时在他留给安蒂缇娜的遗物之中也留下了一些这样的石片――一些赤褐色的石片,它们和白提到的这种碎片有很大的不同,但却又有相近之处,至少从外形看来十分类似。 可惜当时他检查过哪些石片,发现都只是一些很普通的砂页岩石片,所以就交给安蒂缇娜保管了,此刻没有带在身上,不然可以拿给白检查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博格.内松显然是知道一些自己家族的辛秘,他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相关的信息,虽然目的可能并非是为了永恒不灭之物,而是为了另一个秘密,但可惜在他最终找到了真正的永恒不灭之物上的碎片时,却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布兰多心想要不是自己有前一世的记忆和经验,恐怕关于他身上的秘密说不定真会这么不为人知地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他还在思考这个问题,却听白继续紧张地问道:“你究竟还有多少碎片?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早知道这个秘密了?” “不,没有,”布兰多摇摇头道:“你可以放心,我的确是才知道这个秘密,不过我有多少碎片,这与你无关。你履行好你的义务,我们的合作依旧有效。” “我要永恒不灭之物。”白咬牙切齿地答道。 “那是你的,我可以给你这个承诺。” 白这才闭上了嘴。 布兰多便不再理会她,他抬头向前方看去,一边集中注意力试图在雪原之中找出一条路来,但正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看到阴沉沉的天空上一道无形的波纹正在扩散开来。 接着天边响起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仿佛雷鸣,从遥远的天际滚滚而至。 “那是什么?”布兰多问道。 “那是某一处的空间正在变得不稳dìng的迹象,”白的声音略微有些不安:“先前的雪崩应该也是它导zhì的,外面的风元素位面可能发生了某种变化,我建yì你加快一点速度,因为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布兰多没有搭话,但他感到可能没那么简单,他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此刻发生变化的可能未必是风元素位面,而是整个元素壁障。 …… (PS:昨天写章节名的时候脑残了,60之后下意识写了个70,蛤蛤蛤,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而且我的数学也没有一点问题,其实仔细想想,这都是点娘的锅,因为点娘不让改章节名,恩,一定就是这样……(……) 第六十三幕 元素之灾 II 此时此刻很少有人能听到元素世界内部正在发出的轰鸣―― 圣殿忽然之间猛烈地摇晃起来,小妖精鲁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后脑勺磕在第十二根黑曜石巨柱的柱基上,顿时闷哼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谁在捣鬼!”他顾不得脑后一个大包,顺势在地上一滚,反手拔出火焰之剑,同时怒斥一声。但庄严sù穆的大厅中仍旧空荡如故,黑曜石的地面光可鉴人,前方一片黑暗,空气中只有尘埃上下沉浮。 十四根巨柱如同支撑起一片苍穹,梯形的殿顶离地上百米高,上刻着气、火、水、地四系元素主的浮雕, “谁?”鲁特再叫了一声,但这位弗塞德斯的眷民有些恼火地发现似乎并没有谁在和自己作对――这毫无疑问他先前自己平地摔了一个跟头。 “谁?” “谁在那里?” “谁在那里……” 空荡荡的回音在漆黑一片的大殿深处反复回响,他两条精致的火焰似的眉毛不禁皱在一起,疑惑地嘀咕起来:“奇怪,为什么元素圣殿会发生共振,难道是我产生了错觉。” 鲁特抿了抿嘴唇,再环顾了四周一眼,才爬起来收起火焰之剑,警惕地继续向圣殿深处走去。 元素圣殿是这个世界的基石,岂会轻yì动摇,他只当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或者这黑漆漆的圣殿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给自己捣鬼。 有些远古的意识喜欢驻留在这种空无一人的圣所之中,它或许是一段萦绕的过往记忆,也可能是一个迷失了自我的幽灵,但除了喜欢恶作剧之外,大多都没什么坏处。 不过这位火妖精小王子心中还是有些毛毛的。 他心想早知道当时在布兰多失踪的时候就应该倒回去,去找玛洛查和那只狐狸。他想这些闲杂人等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帮自己壮胆。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一闪即逝,很快便被他摒弃了。 “我可不需要谁来帮我壮胆。” 他自言自语道。 布兰多失踪了已经快有一个多钟头,不过鲁特倒并不着急,他知道对方一定是正在通guò崇山之试,至于对方能否成功。他毫不怀疑。 因为那是金色之炎的意志所选中的人,炎之刃的眷者。 “我争取在布兰先生出来之前先赶到希米露德的圣殿,帮他铺平道路,我要看看炎之刃的眷者能获得几把圣剑的认可――” “无论如何,我都将是千年以来唯一一个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 鲁特嘀咕了一句,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座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圣殿一方面对于他来说很陌生,毕竟他还是第一次踏足于这圣殿那光可鉴人的黑曜石方砖之上。 但另一方面,内心中却又十分熟悉。因为这座圣殿被铭刻在每一个弗塞德斯臣民们的记忆深处。 这里是风暴圣殿,建立在风元素位面基石上的圣所,它的主人在这个时代早已不存于世,它的信徒们也有数千年未再次踏上这条朝圣之路,但这不妨碍这座圣殿在元素之民心中的神圣与不可侵犯。 但这里还不是希米露德王座的最巅峰,鲁特明白群山之巅才是加冕之所,若是布兰多通guò试炼,一定会在那里出现。 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穿过风暴圣殿抵达王座的最巅峰。 鲁特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妖精血脉之中埋藏得最深的知识与记忆。 很快,他停了下来。眼前一亮。 “在这里……” 前方光滑的地板上,用亮银色的金属灌注在黑曜石地板上的沟槽中,描绘出一座庞大的法阵。 火妖精小王子毫不犹豫地飞到其中一个符文上,那枚符文仿佛是被注入了某种魔力似的,顷刻之间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下一枚,是火焰之符文Fme。”他大声念道。准备飞起来跳到那一枚符文之上。但正是这个时候,异变忽然发生了。 但事实证明他之前遇到的一qiē并非幻觉。 第二波共振在几分钟后如期而至―― 那时候鲁特才刚刚在第二枚符文上站稳脚根,忽然之间整座圣殿都战栗起来,仿佛一股凡人注定只能仰望的力量笼罩了整座希米露德圣山,火妖精的小王子只感到四周的石柱与拱顶都摇晃起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嘎嘎的声音。 圣殿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还好他有所预料,才没有被第二次甩到地上,但这一次,鲁特才终于确信并非是这座元素圣殿,而是整个希米露德的王座都在摇晃。 咔嚓、咔嚓―― 在鲁特的目光中,圣殿的侧墙与廊柱上裂开一条条口子,裂纹顷刻之间像是蛛网一样从墙上弥漫开来,头顶的拱顶上泥沙俱下,沙沙在地上铺了一层。 “元素圣殿要倒塌了?” 鲁特瞪大眼睛,心中闪过一个不大可能的可能性。 但这怎么可能,风暴圣殿是风暴止息之山的基石,就算是整个元素屏障完全崩溃,圣殿也会屹立不倒。 他摇了摇头刚想把荒谬至极的想法丢出脑海,但却刚好看到一根黑曜石柱忽然从中断裂开来。 它整个儿发出一声轰鸣倾倒下来,柱体从半空中落下重重地击中地面,咔嚓一声裂响声之后,那里的地面砖石像是纸片一样竖了起来,形成一拳扩散状的裂痕。 鲁特一时间竟看呆了,连地面上的裂纹一直延伸到他脚下都浑然不觉。 元素世界的基石动摇了?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响着。 希米露德王座的山脚之下―― 白雾、安德莎、玛洛查还有它背上的菲娅丝正眼睁睁看着这座雄伟的山峰正从山脚开始逐渐崩溃坍塌,那条由上万级石阶组成的神圣的通天之道正在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碎石落入虚空之中。 事实上不仅仅只是圣山。 整个元素世界都在他们面前崩解。 那是一幅怎样可怕的画卷,山川断裂,露出风暴止息之山下方空无一物的灰界,一些碎裂的山脉在下沉,与无数碎石一起滚落入无尽的虚空之中,而一些山脉在上升,浮向众人的头顶。 整个世界顷刻之间仿佛便失去了上下左右的分别,湛蓝的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环绕于世界之外的灰色空间,整个风元素位面都四分五裂开来,打着旋儿飞散向各个方向。 而几人所在的这一块碎片正好是群山之中较大的一块岩石碎片,它连着圣山希米露德,与正在崩解的圣山一起飞向不远处的另外一座山脉。 面对这可怕的景象,毫无准备的几人已经彻底吓呆了,白雾还好,尚能保持镇定,但菲娅丝已经在玛洛查背后尖叫着跳来跳去: “救命!世界末日了!” “天啊!” “玛莎大人一定是抛弃我们了!” 这个小妖精一直在尖叫。 直到白雾用爪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然后抬起头对玛洛查说道:“元素世界的基石动摇了,有人在抽取它的力量,我想多半是龙后,她简直是个疯子,想毁了我们的世界!” “呜呜呜!”小妖精瞪大眼睛瞪着对方。 “那我们怎么办,白雾女士?”玛洛查早就经历过一次生死,因此也显得淡然得多,只转头问道。 “等――” “等?” “对,保持冷静,我们唯一得机会就是等待,眼下只有布兰多是整个计划之中唯一的变数,我们只能等他通guò试炼出来。”白雾冷静地答道。 “呜呜呜!”菲娅丝抗议道。 可惜没人立绘她,玛洛查皱了皱眉答道:“或许塔塔小姐和贤者大人她们也另有计划,领主大人万一在试炼中遇上什么麻烦,我们要不要通知她们?” “不,她们帮不了我们,”白雾摇了摇头:“元素壁障一旦崩溃,我们的世界就直接暴露在混沌之中,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祈祷。” 她正说着,忽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安德莎的身影消失在一块碎裂的岩石背后。 白雾愣了愣,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她也管不了对方想干什么了。 …… 一个巨大的漩涡出现在了浅海之上。 它起初形成时,卷起的涡流便横扫迷雾之海与骸骨海域两片海域,它的旋臂从白岬之上横扫而过,便将这浅海之上最为壮观的一幕标志性景色卷得粉碎。 最终的末日仿佛降临了这个世界―― 无数浅海的原住民驾着各式各样的船只从他们的家园逃离,它们的目标是浅海的内海,他们讲从那里穿过内层元素壁障,进入到沃恩德的世界之中。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如此幸运。 更多的船团被卷入到涡流之中,便再也无法逃脱,浅海之上的漩涡在顷刻之间扩大了上千倍,它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横跨整个水元素位面的巨型风暴潮。 乌云开始在整个浅海的上空密布。 海面之上交织着耀眼的闪电,平均几秒钟就有数十次云层之间的放电,海面上一片耀斑闪烁,仿佛世界毁miè之前的景象。 然而它确实也象征着一个世界的尽头。 水妖精们仓皇地看着这一幕。 ……(……) 第六十四幕 元素之灾 III 从此之后, 那风暴之中再没有人唱歌―― 仿佛是精灵的诗歌之中描述的场景,连一向无忧无虑的妖精们也终于陷入了死寂之中。 海面之上泛起了明亮的光斑,但那并不是生命初生的光芒,而是毁miè之光――无人再歌唱,妖精们默默地看着她们的家园在最后的厄运之下挣扎。 然而无济于事。 整个浅海都正在被那个几乎填满整个视野与天地之间的巨大漩涡所吞没,一点点拖入深渊之中。 浅海在这一天之后将成为历史。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人们将目光投向塔塔.塔拉姆斯.大拇指小姐――这位冰海的庇护者――精灵主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浅海实质上的主人,。 塔塔一语不发。 她眼中倒映着这样绝望的景象,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船舷,几乎要陷入到木头之中。 “提利亚丝小姐。” 迷雾长者有些沉重地开口道。 “不必再说了,老师,我明白。” 但他还未说话,塔塔便已经拒绝道,她转过身,对自己的老师摇了摇头。然后转而将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矮胖的提尔摩斯人。 “凯普长老……” “智者大人。” “船团就交给你了……” “大人……” 塔塔对他摇了摇托,示意他不必说话。 “如果下一次见到布兰多先生,麻烦代我将叶冠之脉交给他。” 凯普长老愣了愣,随即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了……” 她轻声开口道。 …… “莱丝梅卡小姐,卡雅小姐,你们看那是什么?” 安泽鲁塔的丘陵之中。哈鲁泽忽然指着天空喊道。 当最后一片金色的雨点击中大地之后,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漆黑的夜空中再无星光、月光存zài,漆黑得仿佛是一片幕布,这黑暗笼罩了整个世界,四野之地连同燃烧的火光仿佛都黯淡下来。 起先人们还能看到天际的一线金光。但最终连这最后的光芒也消散了,大地之上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与深邃。 狮人们的歌声停了下来。 夜莺的鸣叫也虫子鼓翅的声音也消失了。 近处的森林,远处的丘陵,皆已再无法目视,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然后一片耀眼的光芒从天空中绽放开来。 那是一片银色的网络状物体,它先从沃恩德天空中闪现,然后彼此崩解,像是新星诞生时所迸发出的强烈的光芒,然后碎裂成数不清的银色光点。如同一阵银色的流星雨般降下了。 这壮观的场景,倒映在每一个此刻正在丘陵之上的人的眼底深处。 它悲壮的美丽,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是……”莱丝梅卡看到这一幕时几乎哆嗦了起来。 “Tiamat法则。”卡雅的声音既淡漠,又有些敬畏:“魔法网络的第一层崩溃了,元素世界的基石动摇了……” “战争。” “降临了――” 星星点点的光斑从半空之中落下。 哈鲁泽看到漆黑的天空忽然微微向内凹陷,然后从中打开了一个明亮的光门,接下来他眼中倒映出了无数闪耀着流光的船――各式各样的船只,带着五颜六色的流光。从光门之中逃逸而出。 像是无数争先恐后逃离家园的虫子…… 这些船有些在半空中就化为一个火光,在一阵耀眼的闪光之后彻底消失。有些直坠入地面,化作一个个火球。而另一些侥幸得以逃脱,仓皇地向着四面八方逃去。 “那是……什么?”他呆呆地问道。 “浅海的住民,”卡雅看着这一幕平静地答道:“浅海已经消失了。” 莱丝梅卡忽然攥紧了手中的项链。 她手心全是津津的汗渍,心中一时间竟有些惶恐起来,她在想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正确的。浅海的住民们还可以逃亡,但若有一天沃恩德也消亡了。 那么玛莎的子民们又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她没有说话。 哈鲁泽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黑暗精灵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并不打算对此发表意见。 忽然之间,远处的天际亮起了一片更加明亮的闪光,分别来自于斗篷海湾。星辰之海,九凤以及卢比克王国的边境。 这些闪光与Tiamat法则崩溃时发出的闪光有些许不同,它们更耀眼,但明显更细碎。 像是萤火虫的光芒。 一点一点,一个个逐渐亮了起来。 “布加人的浮空城――” 这一次,哈鲁泽终于认了出来。 奈奥奇在一片明亮的火光之中缓缓坠向了地面,维持它动力的法则之线一根根变得比太阳还要耀眼,但却在短暂的耀眼之后彻底化为碎片,消散在半空之中。 这座白银之城终于再无法维持它的骄傲,它燃烧着,火焰从整座城市的各个地方中冒了出来,最后在一声犹如巨兽的哀嚎般的恐怖巨响之中,这座城市在半空中四分五裂,化作燃烧的火球,坠入黑沉沉的海面之下。 一千五百名白银之裔,高贵的巫师们,以及他们的后代在银湾一带的礁石上亲眼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 白银之民的最后骄傲,神民时代遗留下的最后辉煌,终在一千年后的今天,宣告终结。 Tiamat法则的底层魔网已经崩溃,元素世界荡然无存―― 白银的族裔再不能沉溺于他们统治天空的梦想。 “为什么――” 风中传来不知是谁的怒吼。 “我们要为凡人们的愚昧负责?” 白银之民的领袖。 十二位巫师领袖之中的至高者,所罗门一身长袍站在风雨之中,银色的长袍早已被雨水浸透,他默默地注视着海面上最后的光芒。 那是一个时代最后的余烬。 但它终归是熄灭了。 海面上传来呼呼的风声,一片片黑影忽然出现在那个方向。那是无数振翅的巨龙。它们昂着头,摆动着庞大的身躯,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这些高贵的生灵并没有因为奈奥奇的坠落而驻留片刻,它们的目光只短暂地掠过大地,然后迅速越过海峡,向着一个方向飞去。 所有白银之民都默然不语地看着这一幕。他们随着天空上飞行而过的巨龙而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方向。 那里是圣奥索尔的另一端,克鲁兹帝国的腹地,四境之野―― 只有所罗门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雨水淋在他苍白的掌纹之间,脉络之间原本应该是银色的血管,此刻却已经黯淡了下去,他用指甲在手指上划开一条口子。 鲜红的血液融合进雨夜之中。 法则消失了。 魔力也随风而逝。 …… XVII:THESTAR 白银一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与蒙昧之中披荆前行。 …… ‘咔嚓――’ 犹如银梭一般的长枪枪尾因为力道过猛而上下晃动着,沿着它流线型的枪身向前看去。它梭状的枪刃正从一具奇特的水晶生物的躯体之上穿胸而过,透过如同网纹状散裂开来的裂缝,将它死死地钉在拱廊一侧的墙上。 巨大的晶簇张牙舞爪地挣扎了片刻之后,眼中的红光终于黯淡了下去,它垂下头来,再一动不动。 梅蒂莎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幕。 银精灵的血脉之中流淌着他们对于武技与战斗经验的记忆,仿佛铭刻在每一个细胞深处,至少很少有人从外表看得出来――这位看起来柔弱的精灵小公主。单薄的身体内能迸发出如此之强的战斗力。 至少那位皇宫的管家就看呆了。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满脸是血。仿佛看到了一幕最不可思议的场景――在先前的交手中,那看起来可怕至极的怪物,竟然只用了一招,就被钉死在了墙上。 梅蒂莎静立了几秒钟,才走过去,伸手抓住枪尾。一点点将自己的长枪拔出来。 那晶簇的尸体这才从墙壁上滑落下来。 但在它落地的一刹那,它眼中的红光忽然之间在此迸射而出,两道镰刀似的手臂如同装了弹簧一般弹开来,一左一右向梅蒂莎刺来。 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管家紧张地喊道。 但梅蒂莎手中的枪比他的声音传递得更快。 那装死的晶簇反击的一刹那,才发现梅蒂莎的枪尖已经指在了它的下巴上。如果它稍微拥有一些智慧,也应该明白对方再等在了那里。 可惜它没有。 所以迎接它的是一声清脆的裂响,长枪从它下颚处刺入,水晶碎片纷纷扬落下,然后枪刃向上穿过它的大脑与中枢,将脊柱一qiē两断,再从头壳上破壳刺出。 露出一道雪亮的银光―― 晶簇不自然地一仰头,脑袋就被刺穿在了梅蒂莎的长枪之上。 它抽搐了一下,动作便戛然而止。 两柄镰刀刚好停在距离银精灵小公主脸蛋不足两公分的地方。 梅蒂莎歪了歪头。 …… (PS:来了个书友,出去吃饭很晚才回来写,还好写完了,醉醉的。另外二十二号了,求点月票啊,碰友们,看在党和国家的面子上,抬熊弟一手啊。)(……) 第六十五幕 元素之灾 IV 小公主抬起手来,左右拨开镰刀似的刃爪,然后走上前去,仰头看着这具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的庞然大物。用手压住它的腹部,轻轻一推,后者便推金山倒玉柱般向后坍塌了下去,化作一地细碎的结晶状碎片,如同被推开的牌一样,哗啦一声散落开来。 梅蒂莎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这东西会如此脆弱,先前在战斗时后者表xiàn出的实力在开化要素的巅峰,绝不至于一碰就散。 她弯腰捡起其中一枚碎片,那碎片有数百个切面,在她手中散发着瑰丽的光彩,仿佛是最熟练的工匠打磨出的完美杰作。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枚碎片,这显然不是自然的产物,晶簇不像是某种生物,倒像是被魔力糅合到一起的战斗机qì。 拱廊外传来一阵阵刺破空气的尖啸声,无数陨石正在坠向地面,引起大地的震颤,尖叫声,哭喊声远远地从内城飘了过来,那个方向不时传来爆炸的光芒,将拱廊一侧的墙壁映得一片雪白。 梅蒂莎丢掉手上的碎片,回头向白蔷薇园中看去,原本庭院正中央的水池处出现了一个深坑,更多的晶簇正从那下面爬上来,密密麻麻的,仿佛拥簇的甲虫一般。 这个时候夏尔正好从大厅中追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暗叫了一声见鬼。 “梅蒂莎,你没事吧!”他喊道。 “我没事,夏尔先生,不过我们必须得先撤退了,”小公主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这些东西很快就会涌进来,退到地下通道中去。” “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晶簇。” “就是领主大人曾经和我们说过的那东西?” 梅蒂莎点了点头。 她快步走回拱廊的另一边。来到夏尔身边,一把拎起已经吓傻了的皇室管家,拖着后者的衣领经过夏尔。 “领主大人怎么办?”在银精灵小公主经过他身边时,夏尔开口问道。 “领主大人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梅蒂莎答道。 “没问题吗?” “没问题,夏尔先生――”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夏尔追问道。 梅蒂莎停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道:“领主大人从我这里使用了一张卡,但没有回应我的询问。” “你不担心他么?” “我担心,夏尔先生,但领主大人自有决断,在一qiē情况尚不明了的情况下,我们必须首先服从命令。” 但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或许你可以去问问茜。” “可以?” “领主大人又没有不让我们去了解情况,不是吗。”梅蒂莎答道。 夏尔掩不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挺稳重的人的,小公主殿下。” 梅蒂莎微微一笑:“你是想说古板吧,夏尔先生。” “那我可不敢。怎么能用那样的词来形容女士呢。” “作为军人服从乃是天性,但也不能完全不知变通,只是与那个比较起来,不要给领主大人添麻烦才是最重要的。”她有些认真地答道。 “这我当然明白,”夏尔点了点头,但又由衷地赞叹道:“不过你的表xiàn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好,梅蒂莎小姐,之前有很多细节在第一时间连我也没有想到。” “您谬赞了。夏尔先生。”梅蒂莎露出谦虚的神色。 “我们就这么约定了,夏尔先生。接下来你去找茜小姐,我去组织人手安排防御,”她提起皇室管家的领子:“这位先生就交给我好了,他见过这些晶簇,有他帮忙我会轻松许多的。” 夏尔点了点头,他知道梅蒂莎曾经是林歌卫队的统帅。比起排兵布阵来,在这里估计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她。 不过梅蒂莎刚准备离开,他却忽然叫住了后者:“等等。” “怎么了?”梅蒂莎再度回过头。 “你看那边――” 夏尔却指着拱廊外说道。 他所指的方向,拱廊一侧的大幅落地拱窗早已悉数碎裂,厚厚的地毯上散落着亮晶晶的玻璃碎片。被扯烂的窗帘在狂风骤雨之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形同一尊尊幽灵。 透过空荡荡的窗框外可以看到外面白蔷薇园庭院内的景色,虽然如今已谈不上什么风景,只剩下一个深约五六米的大坑,源源不断的晶簇正从坑底爬出,但它们却并未像梅蒂莎猜测的那样第一时间向圣康提培宫发起攻击,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庭院之中晃荡起来。 “这真是黄昏种?”夏尔侧过头问道。 梅蒂莎皱着漂亮的眉头看着这一幕。 世人们对于黄昏种的了解并不多,其中最熟悉的莫过于狼祸,它们与一般的魔物有很大的不同,有组织性与目的性就是最大的特点。狼祸降世就是为了毁miè文明,它们会在荒野之中汇聚起来像城市、村落、放置火种的圣殿发起攻击,而且往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布兰多和他们讲过晶簇和能族的一些事情,其中晶簇还在敏尔人统治沃恩德的时代在元素壁障之外与大地军团交过战,它们必定是黄昏种无疑,只是眼下它们的表xiàn与认知却有些不符。 “它们是看起来像是普通的魔物,”但梅蒂莎却摇了摇头:“但普通的魔物不会在这个时候突兀地出现,它们或许是为了迷惑我们,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可以了,夏尔先生。” “你说得没错,但我想或许有另外一个可能。”夏尔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可能?” “你说,狼祸为什么会席卷大地,是谁指使它们攻击文明与秩序?” “头狼埃希斯,”梅蒂莎想也不想就回答道:“在她沉睡之后,是她的女儿们。” “说得很对,如果没有她们,狼群也就不会聚集,它们在黑森林中觅食时,表xiàn得其实和一般得魔物并没有什么区别。” “夏尔先生,您是说――”梅蒂莎眼中一亮,反应了过来。 “是的,是谁在指使这些晶簇?据我所知晶簇们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领袖,它们只是黄昏之龙的战争兵器而已。如果黄昏之龙无法命令它们,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就和现在这个模样差不多吧。” “……黄昏之龙无法命令它们,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和元素屏障之外正在发生的变故有关。”夏尔答道:“我隐隐有一种预感,大人他可能对此了解得比我们更清楚,或许他正亲身参与其中也不一定。” 小公主的眼神微微闪了闪。 她看向夏尔道:“那请您务必要尽kuài找到茜小姐,夏尔先生。” “我自然明白。” 夏尔再点了点头。 …… 而此时此刻,元素世界的确正在发生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剧变。 气、水、火、地,都重归混沌。 元素的本源被从构筑世界的基石之中被剥离出来,悬浮于这个混沌的世界的上空,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空无一物,没有物质,没有颜色,仿佛一片虚空,灰蒙蒙一片。 上下四方各无边际的世界之中,只有两个人存zài。 两个女人。 龙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元素束缚在一个黑色光茧之中的少女,她神色显得冷清,板起的严sù的脸孔上,裂开的伤口中不断有黑色氤氲的雾气升起,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虽然这一幕显得诡异,但不却不减其身上神圣的气势。 成功已经近在眼前了。 哪怕牺牲了再多人。 甚至要献上自己的生命。 她也在所不惜―― 格温多琳看着紧闭着双眼的商人小姐,棱形的瞳孔中看到的仿佛不是一个来自于布契的乡下少女,而是文明的死敌,是预言之中最终会为沃恩德带来一qiē毁miè的那个存zài。 是黄昏之龙。 罗曼忽然睁开眼睛来,她眼皮下两只眸子里只剩下一片诡异的漆黑,内里仿佛有一个漩涡,在缓慢地旋转着,仿佛可以将人的心神吸引入其中。 龙后注视着那对眸子,她从那双黑暗的漩涡之中看到了生命的流逝,秩序的熄灭,万物消亡之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 ‘商人小姐’注视了这个世界片刻,忽然开了口:“这里是元素位面之内,我还是第一次从内部观察它,没想到你们竟然可以在‘它们’已经离开的情况之下作出这样的准备,作为奖励,我会让你死得毫无痛苦的。” “这里的确就是你的葬身之所。”龙后冷冷地答道。 ‘罗曼’左右看了看,摇了摇头:“你抽取了元素世界的基石来束缚我,不怕你们的世界崩溃么,那是叫沃恩德对吧,这个名字应当是唯一一个从上一个时代传下来的词汇了。” “沃恩德只是它的一角而已。” “但也是最重要的一角,元素壁障之与你们整个世界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失去了它,Tiamat法则还能庇佑你们么?” ‘商人小姐’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格温多琳的恶意,而是假装好奇地问道,但这好奇中不难听出轻蔑之意。 “你低估了我们文明的适性。” ……(……) 第六十六幕 元素之灾 V “你低估了我们文明的适性。” 龙后的声音有些严sù,但又隐隐带着某种骄傲,仿佛她说的不是黑铁之民所建立在尘土之中的国度,而是一段辉煌的、足以令她感到自豪的历史。 “你们文明,我已经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台词了,你应该明白,你和他们一样不一样了。”‘商人小姐’的声音满是不屑:“你们的确顽强而富有韧性,从你们的世界毁miè那一刻起就是如此,但经历了如此长时代的变迁之后,延续下来的究竟还是你们文明的传承者吗?” “他们流着和你们不一样的血,信奉着与你们不一样的文化,他们在这个世界中诞生,在我的体内生长,受我哺育而诞生――其实和你们的文明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 “是的,”格温多琳冷冷地答道:“但只要杀了你,一qiē还可以改变。”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杀了我之后,再重建神民的国度,”‘商人小姐’眼中漆黑的漩涡微微一亮:“那么黑铁之民呢?你这么做,岂不是与她的许意背道而驰?” “玛莎大人的推演只是一个可能性,但命运仍旧取决于我们,那些黄昏的杂种本就该死,我不承认他们是我们的继承者。” 龙后恶狠狠地答道。 ‘商人小姐’第一次笑了。 她的声音显得空洞而又妩媚,与罗曼截然不同。 “你是想说,她的决定是错误的,因为对于她来说‘延续’比‘正确’更重要,而对你来说‘正确’比‘延续’更重要。为了这样的原因,你们逼迫它们离开这个世界。断绝了自己唯一的希望,你们真认为单凭你们自己就能够对抗我么?” 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众神的离世与我们没有关系。”龙后仿佛被戳中了痛脚一般,露出难看的神色来:“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她口中这么说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一重重法则之线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中成形,环绕在‘商人小姐’身边。 首先是十二枚代表这个世界基石的符文。它们竖立起来,将‘罗曼’环绕其中。然后是Tiamat法则剩下的六层网状结构,最后是时间、空间、存zài性的法则。 但‘罗曼’却对自己身边的威胁仿佛视而不见,她笑道:“挑拨离间?你觉得我需要用上这样的手段么,我只是对你们的世界感到好奇而已,这还是我第一次用你们的视角来观察它,它的确很漂亮,令人迷醉,可是脆弱的秩序只是一时的精致。只有混乱才是万物永恒不变的真理。” “你们就像是我体内的病毒,竟然妄图杀死自己的宿主,多么肤浅的认知啊;你们本就是依赖我而活着的,你们最终的归宿本就应当是与我一起永生,何必要作无谓的反抗呢?” “一派胡言。”龙后不愿与之多加废话,她将手一举,十二枚符文一齐飞起,整个世界轰然震动。此时此刻,在沃恩德各地都能看到天空之中Tiamat法则展现。明亮的法则之线像是一座座的桥梁横跨天空。从法恩赞到克鲁兹,从圣奥索尔到埃鲁因,明亮的、银色的线在天幕之上交织形成网络,闪耀夜空,仿佛令星辰的光辉都黯淡了下去。 巨大的符文在‘罗曼’的头顶组成了一个囚笼。 但后者却对它视而不见,她反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龙后手中的权杖。 也可以说那是一把剑。 那是一把仿佛用翡翠雕琢成的单手骑士剑。 剑刃碧绿如同梦境。玉石一般的剑脊上刻着只属于它的名字――苍翠。 “盖亚的权杖在你的手上,难怪你可以准备出这样的大场面来,”‘罗曼’有些恍然地答道:“我上一次差点在希米露德的权杖手下受伤,才知道她竟然为我准备了这样的东西――” “你知道这个?”龙后皱了皱眉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这要怪天青的骑士太早将它搬了出来。你们总是太早亮出底牌,又怎么怪我引起注意呢?” “没关系,”龙后却答道:“七支权杖本就各有不同,但盖亚的权杖是专为你准备的,它与希米露德与苍蓝的权杖都是不同的,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商人小姐’的从容让龙后心中的不安愈盛,她不敢再耽搁时间,用手一招,灰蒙蒙的空间中忽然打开了数道光门。 此时此刻,在安泽鲁塔,在银湾,四境之野,在圣奥索尔的独角兽森林之中,所有人眼中到倒映出了一幕紫色的夜空―― 因为元素屏障已经被彻底抽离出现世之外,沃恩德第一次直面魔力之海的冲击,十二轮月同时在夜空之中显现。 在这一刹那―― 沃恩德魔力因子千百倍的活跃起来,无数魔物的巢穴在大地之上显现,魔物潮瞬间成型,涌出黑暗森林,向着文明边境上的各个城市蜂拥而去。 但更受影响的是女巫之国布诺松,无数毫无防备的女巫在第一时间被无阻碍涌入的黑暗魔力所侵蚀,浑身上下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在尖叫哀嚎之中化为灰烬。 另一些或者直接被扭曲的魔力异化成了魔物,她们的原本属于人类的心灵瞬间被抹杀,剩下的只有对于秩序与文明无边无际的恨意。 只有留在圣康提培宫中白银女王与布兰多两方的女巫,因为先前的大战而被屏蔽在布诺松之外,反而因此而逃过一劫。 不过即使如此,女巫之王与另一边女巫的领袖――最后赶来的王国前公主克努黛尔也在同一时间抬起了头,不安地盯着地下室的天花板。 虽然那里只有因为外面的震动而沙沙落下的泥土。 糖罐抱着自己的蜂蜜罐子,好奇地看着两个人――另外一对双胞胎萝莉则在另一边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双方之间的敌意显然没有因为白银女王的死去而消弭多少。 但下一刻克努黛尔却低下头,看向女巫之王:“还要继续么?” 女巫之王犹豫了片刻。 “你说吧。” “康斯坦丝最后将代表炎之王的圣戒传给了他,你应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了吧。” “我们是选错了人。但这也证明她只是一介凡人,她选中的人未必就是正确的。” “然后呢?你清楚你心中的想法,对吗?” “如果你愿意站出来,我愿意臣服于你――”女巫之王有些艰难地答道:“在所有人中,我一直认为只有你和青之魔女能够继承巫后之位。” 公主摇了摇头:“我和她都是属于上一个时代的人了,我的学生已经出师。而她也找到了自己的学生,你是这一代的女巫之王,理应接过这个权柄,你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代女巫了……” “你想让我辅佐那个年轻人?” “请称呼他为黑暗之龙。” “……”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唯有巴巴莎显得有些激动。 良久,才有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克努黛尔回过头,看向不足一臂距离之外的地下室的外墙,她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那里,看到此时此刻白蔷薇园之外。乃至于整个沃恩德正在发生的巨大变革。 十二轮月显圣,魔力的气息降临了。 无数原本在圣位之前徘徊的强者,在这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沃恩德已经消失已久的圣境法则的气息,从极境到圣贤领域之间的那道大门在这一刻轰然开启。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在他们的星盘上在这一刻观察到了超过七次闪耀。 七位新的圣贤诞生了―― 瓦拉豁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一旁的老尼德文,还有一众炎眷骑士都惊诧莫名地看着这位炎之圣殿的至高者。 在他不远处,无光之返罗耶尔盯着自己的老友,眼中神色不定。他刚才看到对方身上的气势有一瞬间的暴涨,但顷刻之后又收缩了回去。变得隐晦不明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看到的不是一位拥有极境巅峰实力的至强者,而是一尊位于炎之圣殿圣堂之中的神像似的。 上面的气息似强似弱,但又无比神圣。 他只愣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发生了什么。 “圣贤领域……?” 但瓦拉的表情却与他截然相反。 这位大圣者正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与先前克努黛尔的神色何其相似。良久,他才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道: “战争的时代降临了,诸位,我们可能在有生之年都见不到和平的再一次来临;在接下来的时光中,我们可能会直面死亡,绝望与无尽的悲痛。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下去,直到我们获得最终的胜利……” …… 龙群挥动着双翼,正在穿过黑沉沉的夜空。 它们从银湾一带的天空之中飞过,亲眼目睹了布加人的浮空城坠毁的景象,魔力的网络似乎正在崩溃,并重新构建,但无论如何,一个时代都在这些最后的黄金族裔的注视下谢幕了。 龙影掠过大地时,黑暗的魔力同样也在侵蚀着文明的边界,巨龙们看到一片片魔物正在汇聚起来,向着白山,托尔格林,圣钟镇方向蜂拥而去。 从天空之上看下去,仿佛一片黑暗的浪潮。 但顷刻之间,这些地区的天空中忽然浮现一道连着一道的银线,这些银线彼此相连,形成一个个阶段,接着无数光柱从天空之中降下,落在这些黑色的浪潮之中。 火焰顷刻燃起,它形同一个巨大的火环,从黑色的魔物潮被击中的中央地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顷刻就让无数的魔物爱好着丧生火海。 小母龙阿洛兹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这样瑰丽的景色,她眼神之中不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战争石板。” “这是我留给你们最后的遗产――” “去吧,我的孩子们。” 她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自己的血脉中回响。 那一刻,然后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远古的传承,她竟然在这样一个时机通guò了真正的成年仪式。 她的传承来自于水晶――智慧之龙。 ……(……) 第六十七幕 西尔曼的雨夜 黑月坠亡,金雨,风暴,元素异像,Tiamat法则崩溃,浅海原住民的逃亡,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在戈兰―埃尔森一代的乡野,山民们从自己居住的屋子里跑出来,仰望星空,金雨坠下之后,阴影笼罩了森林,黑暗中只剩下巫祝与先知们疯狂的咆哮声、犬吠声,林子里动物的奔跑声远远近近地传来。 但黑暗中的一双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倒映着横跨天际的银线。 “看吧,这横行于世的苦难……” “玛莎大人啊,要何时才能终结?” 山风带走了山民们古老的歌谣。 魔物大军在于松山脉汇聚起来,那是埃鲁因文明边境之外常见的狼群,它们在一头银发矫健的母狼的带领下扑向西尔曼地区,还在数十英里之外,就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地毯。 狼嗥声此起彼伏,如同军团的长号。 趴在靠近夏布利山脉一侧的高地上的两个年轻人正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数十万头黑狼在地面上奔行的声音滚滚有如雷穿过云层,在几里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哆哆嗦嗦地伏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此地正是当日血杖的殒命之所,它在临死之前凄厉地号叫诅咒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立下毒誓它的灵魂必徘徊到归亡之日来临的那一刻,等到与后者同归于尽。 然后一支箭射中了它的颅骨,将它的灵魂之火一分为二,它从马上坠下来,正好落到这片草丛之间。 两个年轻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他们感到此刻血杖的阴冷的眼神似乎就在自己身后注视着自己。它当日的诅咒果然应验了,亡灵们的归亡之日就是世界毁miè的那一刻,任何形容它的词汇显然不能比眼下的场景更为恰当。 两个年轻人都是柯文的属下,柯文在投靠布兰多之后被格里菲音公主封为西尔曼男爵,封地就在西尔曼――不过这里目前是埃鲁因与玛达拉对峙的前线,布兰多在信风之环给柯文留了一片封地。而后者则只在这里留下了一小支军队。 一支负责监视亡灵们动向的军队。 他们是这支军队中的斥候所属,近日来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们蠢蠢欲动,侦查也变得频繁起来,山谷中有几个暗哨,他们只是其中一处而已。不过他们知道自己的同僚们或许并不比自己号到那里去,说不定已经有人逃跑了。 他们不是不想跑,而是吓得已经腿软了。 在高地正对面的山谷中,除了暗哨之外还驻扎着一支亡灵大军,领军的亡灵领主是亡骸领主罗夫曼与战争领主雷帝欧斯――后者即是布兰多所熟识的天启四骑士之中的红骑士。 与布兰多事先所猜测的独眼龙塔古斯与因斯塔龙的组合略有不同―― 关于这些情报西尔曼本地的雇佣军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当日布兰多在罗瑞森爵士的墓窖中饶得一命的腐朽骑士克罗特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普通人很难搞得清楚亡灵们的编制情况与不同旗号代表的领主,但克罗特与布兰多则不同,在法坦港期间他们就将大部分的信息传递给了安迪缇娜与芙蕾雅。 布兰多虽然痛恨玛达拉,但却不歧视其中的个体,腐朽骑士克罗特本来就是玛达拉中的骑墙派,它不愿意见到亡月的国度统一,事实上就是想回到过去那种无法无天的生活当中。布兰多许诺在黑森林中给它一片土地让它可以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后者就很没有节操地彻底当了带路党。尽心尽力地为埃鲁因办事。 两个年轻人并不知道,其实对面的亡灵们早就发现了他们。 雷帝欧斯在这一天夜里数次从‘休眠’状态中苏醒过来,亡灵的沉眠对于它们来说是一件神圣的事情,虽然它们并不需要休息,但休眠能让它们暂时平静,远离不朽的痛苦与煎熬。 许多亡灵都将在棺材之中永眠视作崇高而神圣的仪式。但亡月圣殿对于休眠仪式有着严格的奖励,严格的说,除了高阶亡灵很少有人能够拥有休眠的权力。 雷帝欧斯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之后成为黑暗贵族的,他因为在攻入里登堡的战役中的功劳而受到圣殿奖赏,虽然不是那位至高者亲自嘉许。但也算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了。 亡月圣殿与大陆上其他圣殿的温情可不同,那些身穿侍僧长袍的祭司们可不是对谁都假以颜色的,而且他们是人类,是亡月的国度中少见的非亡灵的黑暗贵族。 雷帝欧斯从自己的骸骨营帐中走出来,外面的低阶亡灵们就自动转过视线,将目光投向他身上――这位红骑士穿着一件黑色的铠甲,胸前别着一枚黑玫瑰勋章,一枚十字章,骑士的指挥剑悬挂在他腰间,除了面容苍白皮肤上布满尸斑之外,他看起来与人类骑士无异。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积雨云从托尼格尔的海上飘来,与千年的潮汐一起,通guò让德内尔和托桑卡德走廊,为这三个地区都带来了秋暮的最后一场降雨。 雷帝欧斯注视着河谷中奔行的狼群,地面的震动一直远远地传递到了这里,哪怕是在雨中,岩石上的碎屑也在疯狂地跳动着,草木颤抖着,抖落叶片上的水珠。 但雷帝欧斯心中却没有什么害怕之情,亡灵本身就是不知恐惧的,高阶亡灵虽然懂得保存自身,但是理智而非感情主宰着它们的行动,这是亡月的眷民们于脆弱的生灵最大的优势。 他看着那层正在吞没河谷的黑色地毯,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在上面多停留一眼,便回过头,又看了山谷上方一眼。 天空中正黑暗无光,是黎明之前最为寂寥的一刻。 “出发吧。” 他下了一个命令。 没有反对与询问的声音,亡灵们自觉地行动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声的整体,或者说苏醒的巨兽,黑暗中很快亮起了一团团代表灵魂之火的光芒。 只用了几分钟,整个庞大的营地便活了过来,这是哪怕最训练有素的人类军队也永远也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而至始至终,雷帝欧斯都没有再回头去看河谷一眼。 趴在草丛中的两个年轻人忽然感到一丝警觉,其中一个人下意识地回过身,只听嗤一声轻响,一支骨矢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脖子上。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徒劳无功地想要去抓自己的喉咙,可惜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便仰面倒了下去。 在他最后的视野当中,看到远处的丛林之中站着一个手持骨杖的尸巫。 不过与一般的尸巫不同,这具尸巫身披重甲,左手持盾,右手中的骨杖不及一肘长,它没有带头盔与面甲,光秃秃的骷髅头从胸甲上面露了出来,眼眶之中带着两点荧荧的磷光。 这尸巫没有带任何骷髅战士作为手下,看起来倒像是个独行侠,腰侧用铁链挂着一本黑色封皮银色的勾边的厚书,雨水从书页上滚落而下,却不能浸透它分毫。 若是布兰多在此,看到这东西一定会惊呼:死亡骑士! 亡灵们独树一帜的重甲法师,石板战争中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存zài,它们虽然不及真正的黑魔法师那么灵活多变,但配合上与尸巫一样可以量产的特性让它们在战争中变得极具有威胁性。 而且这些死亡骑士不仅仅是身体柔弱的巫师,事实上它们在近战中一样有黄金阶的实力,可以说魔武双修,对付起来棘手之极。亡灵们拥有了它们之后,原本只能用羸弱的骷髅骑士、幽灵与骨鹫来充当斥候的历史便一去不复返,死亡骑士常常在与其他种族的斥候交锋时独自一人摧毁掉对方一整队斥候,从此它们不仅仅拥有了无孔不入的侦查手段,同时也拥有了屏蔽战场的能力。 死亡骑士是塔玛的得意杰作之一,只是如今玛达拉没有了这位炼金术士大师,但仍旧得到了它们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之中最理想的兵种。 历史的修正力在这一刻显得似乎厚重而无可抵挡。 咽喉中了一枚骨矢的年轻人最后抽搐了两下,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空气,但最终只接住了几滴雨水。 然后便失去了生机。 他的同伴早已惊呆,还没想到为什么他们会被发现,但求生的本能却让他拔腿就跑,只是还没跑出几步,第二支骨矢已经尖啸着追上了他的后背,他的身形微微一顿,跌跌撞撞地在雨幕中向前跑出几步,然后倒了下去。 死亡骑士最后用磷光闪闪的眼睛仔细看了两具尸体一眼,才收起骨杖,重新离开。 在同一时刻,这样的场景在这片山谷中反复地上演着。 但却很少有人知晓。 包括几英里之外的狼群也对这场雨夜之中的搏杀毫不知情,它们的目标只有西尔曼河谷之中文明的灯火,黑暗的潮水在大地上汹涌推进,距离最近的城镇仿佛咫尺之遥。 ……(……) 第六十八幕 盛开的黑玫瑰 一头银发的女子落到了一块岩石之上,她赤身裸体地站在细雨之中,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冷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但却并不打算再前进半步。 一条巨大的银色尾巴在她身后轻轻摇晃着―― 在她的目光中,逃难的人类在河谷中迤逦而行,远远看去如同蚂蚁的队伍,仿佛用手一碾,就可以轻yì碾碎。 “数十个世纪之后,凡人竟然已经堕落到这个境界了,那个女人究竟弄出了一些什么东西,人不人鬼不鬼,令人生厌。”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吧,缇弥丝?” “是的。”她点点头,自问自答道。 “那要不要杀了他们?” “好的,但要等一会,看看那个女人的许意还在不在这里。” “没有关系,我已经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了,缇弥丝。” “但她的意志仍旧在这了,这片土地中仍然有令人不快的气息。”缇弥丝摇了摇头。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她又说道。 黑色的地毯距离最近的城镇不到五里,跑在最前面的头狼已经越过了人类与亡灵之间默认的交界线。 但正是这个时候。 忽然之间黑色的潮水好像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银发的女子眼中倒映出一波血浪,在狼群最前方领头的雄狼直接四分五裂,化为一团血水炸裂开来。 这波血浪以黑色潮水的最前方为中心向后扩散开来,仿佛是水中荡漾开的涟漪一般,它由前向后,顷刻之间将数万头黑狼化作虚无。 血浪一直扩散到女子的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她看到骨头、血肉与内脏的残渣顺着一波血水向着这个方向拍打过来,立足的岩石如同红色海洋中的礁石一般。这血浪一直向后涌出很远,才渐渐平息下来。 然后河谷中突兀地出现了两座圣像。 它们高达数百尺,一手持长枪,一手持盾,立在这条河谷的入口处,在它们脚下。所有的黑狼都化作了一地残缺的尸块。 血流漫野。 若是布兰多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两座声像,与他在雄鹿森林中圣者之遗处所见过的圣像是何其的相似。 “她果然还在这里啊。”缇弥丝叹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去帮助姐姐们吧。” “好的。”她点了点头。 身形随即好像融化了一样,化作一捧水珠落下,糅合进雨水之中。 银发的少女一离开,河谷之中的狼群立刻乱作一团,但它们不再敢试探两座圣像所立足的范围,在一阵短暂的混乱之后,便呜呜叫着掉头。重新向于松山脉之中退去。 雷帝欧斯看着河谷之中欢呼的人类。 雨水顺着他石蜡一般的脸孔向下滑,但他面无表情,仿佛早料到这一幕。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大地震动的声音正在远去,狼祸在这一天甚至无法踏足于片土地之上。 因为它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奇迹之地。 “但它不应该掌握在不懂得它价值的人的手上。”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雷帝欧斯回过头去,看到差不多有两三人高的罗夫曼向自己走来,这位骨骸领主的武器是一柄人骨锤。据说是用一百名人类骑士的颅骨铸造而成,是它的武器。也是它的勋章。 它参加过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和早先血杖入侵卡拉苏的战争,资历比雷帝欧斯老得多,但却并不是这支亡灵军队的指挥官,陛xià喜欢任用‘年轻人’,这在亡月的国度已是举世皆知了。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为女王陛xià夺取荣誉才是我需要考虑的。”雷帝欧斯答道。 “你忠心耿耿。雷帝欧斯。” “亡灵从不缺乏这个东西,我需要做的是碾碎敌人。” “埃鲁因不值一提,你忘了他们在上次战争中的表xiàn了么?”罗夫曼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在它看来对手不过是些蛆虫,真正可以让新生的玛达拉一战的只有那四大帝国。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亡月的国度已经苏醒。在水银杖的领导之下。 “但愿如此吧,”雷帝欧斯答道:“但今天我们处理掉的那些暗哨表示,人类并没有放弃抵抗。” “徒劳的努力而已。”罗夫曼发出空洞的笑声,它用只剩下骨质的手指指着河谷中对于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还在因为狼祸的退去而欢呼的人类说道:“让我来杀了他们吧,我们需要补充灵魂,迅速壮大自己,就像塔古斯他们所做的那样――” 雷帝欧斯这一次终于点了点头。 卡拉苏高地,金城―― 金城男爵面色如铁地看着城下如海洋一般星星点点的灵魂之火,他回过头,身后站着他的卫士与几名家臣、近随,他神色难看地看着这些人,缓缓开口道:“去通知高地骑士,高塔巫师……还有,公主殿下,亡灵入侵了。” “带尽量多的人手,别让那些骨头架子把你们拦下来,给我留下一队骑士就可以了。” “领主大人……”众人变了脸色。 “快一些,别拖拖拉拉的,托沃克家族与亡灵世代不两立,把我的剑给我,待会我要到我的家族先祖面前去告sù他们,我没有玷污家族的荣誉。” 他挥了挥手:“带上我的第三个儿子,他还小,荣誉不属于他,你们立刻出城,骨龙马上就要到了,让城里的飞龙骑士升空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吧。” 众人仿佛终于明白眼下已经到了什么地步,这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纷纷向这位男爵大人行礼,然后一一转身离开。 但男爵再一次回身时,城头之上只剩下他与他的骑士们。 这是金城的最后一战。 但却是埃鲁因的第一战―― 这一夜,布兰多所熟悉的第二次黑玫瑰战争终于徐徐拉开了序幕。 …… 黑暗中仿佛万物都消亡了。 女巫之国布诺松变成了一个死寂的世界,梦境之中的川原与森林失去了生机,草木枯萎凋零了,树干变得光秃秃的,掉光了叶片,枝桠孤零零地耷拉着,述说着这个世界的正在流失的生命力。 群山与河流崩裂了,四分五裂,大地之上遍布纵横交错的伤口,城市、田野与庄园也纷纷破败凋零了,天空之上不再有星辰,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空洞。 布诺松已经彻底毁miè了,女巫们的传承至此断绝。 世上或许还有最后一代女巫,但她们不将再有后人。 但这个空荡荡的世界中仍然有意志巡视过天空,目光注视着这片荒芜的土地。确切的说,那是一人一狼在对峙。 一位是伟大的意志,它存zài时沃恩德或许都尚未存zài,它经历了几乎每一个纪元的战争,它的对手几乎都逝去了,但它仍旧存zài着。 它沉睡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 但今天,它醒来了。 它醒来的时候,沃恩德文明的疆界缩小了近乎百分之一,成千上万个城市与聚落在狼祸之中毁miè了,荡然无存。 但在它目光所注视到的地方,却有一个人可以与它平起平坐。 那不过只是一个小姑娘,她出生时关于上个纪元的一qiē早已成为了人们心目中过去的记忆,她既没有见过那场战争,也没有见过黄昏降临时的可怕。 但她在这里,埃希斯却从对方身上感到熟悉的气息。 她叫苏菲雅,是第十三轮月的女巫。 黑月的信者。 “埃希斯,”苏菲雅注视着埃希斯,静静地开口道:“是我将你拉到这个世界来的,因为我想和你对话。” “我没想到一醒来就会见那个女人的杰作,”头狼埃希斯开口道,声音中竟然并没有太多冰冷杀戮的负面情xù,反而有些慵懒温和:“不过你以为莫非我不敢杀你?” “从血统上来说,我可是你的后代,埃希斯。”苏菲雅答道。 “那又如何,难道你指望我会有亲情这样肤浅的感情?” 苏菲雅摇了摇头:“十三个血脉纯洁如一,你的毁miè之牙可以断绝一qiē,但独独无法断绝魔法之月的传承,你杀不死我。” “哼,你早知道我会醒来,早在这里等着我了?”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母亲啊,我血脉中自然有这样的信息。” “真是讨厌,”埃希斯呲了呲牙:“如果玛莎在这里,我绝不会介意咬断她的喉咙,可惜,她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存zài……” “母亲,我们来谈一谈吧。” “你想谈什么,”埃希斯冷冷地答道:“如果你只是想把我禁锢在这里,那么未免太天真了。” 苏菲雅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让你离开这里,但你也要离开信风之环。” 埃希斯沉默了片刻。 “你想保护她?”她摇了摇头:“徒劳无功,挣扎苟活又能持续多久,这场战争的结果早在上一个纪元就早已注定。” “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随你,反正我也不想踏足这片土地,”埃希斯点了点头:“看在你体内流淌着我女儿的血脉的面子上,我答应你的要求。” 苏菲雅点了点头,她轻轻将手一抬。 ……(……) 第六十九幕 凡人与剑的命运(上) 如果说崇山的试炼是一个梦境,那么对于布兰多来说,此时这个梦境正在逐渐崩溃。 此前他与白所看到的那道空间裂痕从天空中横扫而过之后,整个试炼便变得不稳dìng起来,空间中出现了很多空白的区域,碎冰与岩石发出恐怖的啸叫向着这些裂口中滚落下去,冰川很快就四五分裂,比他先前所经历过还要壮观百倍的雪崩一波波涌来,仿佛要将这个世界彻底碾碎。 崩溃的世界中已经找不到一条可以被称之为‘路’的可以继续前行下去的通道,若他还是之前的状态,恐怕此刻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但事实是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还要好得多。 白的话给予了他巨大的帮助,既已知道这是一个精神世界,那么无论多么恐怖的场面在他眼前上演,布兰多只需要坚定意志毫不动摇,那么自然与他无伤分毫。 他一步步向前,仿佛在这狂乱的场景之中生生走出一条路来――这一刻甚至依附在他精神世界中的白雾都不敢再出言冷嘲热讽,她是被吓住了,她虽然比前者更清楚这个世界的性质,但却没有布兰多那么离谱的意志属性,即使她明白,但心中仍然不免受眼下的一qiē所影响。 她只能紧张地等待结果――是布兰多征服这个试炼,还是与她一qiē丧生于此。 但布兰多此刻却看到了一幕奇景―― 他看到这个崩溃的世界中,竟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那虽然也是一片雪原,但却丝毫不受周围崩碎的冰川影响。万事万物都在它两侧坍塌倾陷,在它两侧并行消逝,但它却纹丝不动。像是一个完全寂静的世界。 同样在布兰多精神世界,借助布兰多的目光来观察这个世界的白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她失声而出道:“先贤引路……” 布兰多抬起头,一个背影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道与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迥然相异的翡翠色,他甚至看不清楚那道一深一浅走在雪原之中单薄的身影,但唯有一道披风在辗转飞扬。宛若一面旗帜。 “这是……” 布兰多的瞳孔一圈圈收缩―― 在这个世界之上,曾有那么一段史诗:骑士名为天青,击碎苍穹,引来了群星坠地,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究。 他手持圣枪苍穹,守护着凡人的黑夜。 但他,却并非凡人。 “那么你是凡人吗,布兰多?” “我是。” “那你是凡人么,苏菲?” “……” 布兰多沉默不语。心中仿佛有两个声音在自问自答。 “跟上去!” “跟上去,布兰多!”白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焦急地喊道。 但他却充耳不闻。 他忽然之间看到白银女王站在自己面前惊恐地看着自己,眼中的希望一点点寂灭,最后化为无尽的绝望。 “你的权限,来自于真理会!”奥薇娜在另一边看着他,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 他向前一步,两人的幻影在他身后化为片片碎片。 “你是谁?”格里菲因公主横眉冷对。站在他面前:“我的婚约者是布兰多.卡迪洛索,并不是你!” 布兰多再向前一步。公主殿下的幻影也化为虚无。 但他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布兰多――那个死在布契老宅之中的自己,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你来自何方?” “我……” 布兰多心中微微一颤。 那个心灵之中最大的秘密这一刻终于松动了。 “其实你都知道,对么?”另一个‘他’对他微微一笑。 “我是凡人,是剑圣的达鲁斯的儿子,祖父对于我的期许,只是活下去。不再卷入这是非漩涡之中。” “但在那场战争六十年之后,谁又能看得清未来呢?或许这一qiē,早已注定,作为凡人的我,又怎么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我就是你。布兰多,”布兰多答道:“我们并不差别。” “但是我凡人,你是么?”‘布兰多’同样答道:“在奥薇娜对你说出那番话时,你就明白了,对吗?” 布兰多沉默了。 的确,他心中何尝没有过怀疑。 他流淌着黑铁之血,却拥有来自于先民的传承,某些事实,其实在默默之中早已不言自明。 只是身为玩家的苏菲,又如何会拥有先民的血统,他在现实之中,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明白了吗?”‘布兰多’又问道。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亦默默地看着他: “……所以说,布兰多,你回答我……这个世界上,凡人们究竟掌握了他们的命运了么?” “我不知道,”布兰多摇了摇头:“但我相信或许会有一天。” “或许会有一天?” 这个问题却忽然让布兰多的心坚定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中闪耀着某种回忆的光彩,轻声答道:“……或许我曾经看到过这一qiē,看到一个文明虽然经历过蒙昧与野蛮,杀戮与无序,甚至时至今日,它仍旧贪婪而冷漠,但我同样看到许多温和与美好的一面――我至少知道,我们的历史没有倒退,哪怕过程曲折而漫长,但我有理由相信明天……” “你所看到的,我却从未知晓过,布兰多……”另一个‘他’摇了摇头:“所以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区别,我问你,布兰多,你会为我们决定凡人的未来么?” 布兰多看着他。 却并不回答。 他向前一步,自己的幻影归于虚无,犹如荡起涟漪的水面。 “你是我们的一员,布兰多。”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布兰多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对方并未回过头,背对着他站立着,苍翠如梦的披风,从他背后垂下,静静地垂落到地面。 直到这个时候,布兰多才发现四周的雪原已经消失了,两人仿佛身处于一片虚无的宇宙空间之中。 周围皆是星辰闪烁。 布兰多微微有些惊讶地张开口,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到自己身边的,而且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并非是一个幻影,而是真实存zài于此。 这样的错觉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将他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天青的骑士缓缓转过身,布兰多这才意识到,各个传说与神话之中对于前者的描述原来并不是虚构,只是他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 天青的骑士手中托起一把剑,对他说道:“受你庇护的人们,仰仗于你,这对于你来说,是一种责任。而当你下定这样的决心之时,就改变了他人的命运,虽然你不回答这个问题,但你心中却明白这一点。” “我只是为了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布兰多反驳道:“我并没有伤害任何人。” “事实上你非但没有伤害他们,你还保护了他们,就像玛莎与众神一样,但有时候这样的施恩是在无意之中产生的。” “这不是施恩,而是相互之间的信任,”布兰多内心坚定起来,他摇了摇头:“即使没有我,人们也会为了自己而战斗,保护他们的家园与亲人,没有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的命运。” “而你所正在做的――” “我只是他们中的一员而已,并没有任何区别,大人。或许我的力量更强,我不介意有人扶着我,与我一道向前。若有朝一日我失去了力量,我也会如此,因为文明与秩序,本来就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我们的王国与社会,是通guò互相联系而建立起来的,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天青的骑士点了点头,他拿起手中的剑,“那你做好准备接过我的剑了么?” 白激动了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布兰多――事实上作为备选者,布兰多在她看来并不显得有多么出奇,在圣者之战之前,备选者虽然每个时代都比上一个时代更少,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些。 事实上布兰多并不是她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备选者,甚至显得有些笨手笨脚,要不是她的提醒和搭救,对方说不定早就死在冰川之中了,在此之前,她可从没听说过那个备选者通guò试炼还需要靠他人帮忙的。 但同样的―― 她也没听说过谁能在试炼之中遇上天青骑士的意志。几乎是不可抑制的,那个传说中的黑之预言上的字句便在她心中浮现,尤其是天青的骑士在她面前拿起那把剑时。 因为只有她才明白,那把剑象征着什么。 她终于忍不住在布兰多脑海之中喊道:“快,答应他,布兰多!那是琥珀之剑!你或许真是塔塔与那个火妖精说的那个人,快拿起它,说不定你真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线希望!” 但布兰多却没有伸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疯了!”白有点暴怒起来:“你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够辜负那些相信你的人的希望?” “我没疯,”布兰多却摇了摇头:“提亚马斯女士,你认为我们的世界真是一把剑就可以拯救的么?” ……(……) 第七十幕 凡人与剑的命运(下) “为什么不能……”白讶然,她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无数传说与史诗上清清楚楚地写下这样的文字。 那是改变凡人与世界命运的剑,只要握住它,就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甚至是彻底杀死黄昏之龙,终结这一qiē战争。 天青骑士的神话,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这样一个传奇。 但布兰多却静静地开了口,他反问道: “这是改变命运的剑,在苍之史诗中,它的存zài象征着每一个人都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是么?” “自然,你想说什么?” “但凡人的命运又怎么会寄托在一把剑上,如果这样的剑真正存zài,那么它还能象征着每个凡人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么,我们的命运岂不是已被一把剑与持剑的那个人所主宰?”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悖论么,提亚马斯女士?” “你……”白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我想鲁特说得没错,它只是一把钥匙。”布兰多这才答道:“它只能象征着我们所选择的是什么,先辈们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他们选择了,而现在轮到我们了――” 天青的骑士手持长剑,默默地看着他。 然后轻轻地颔首示意。 其将剑尖平伸,放到他面前―― 然后忽然之间一qiē幻境都化为虚无,仿佛化作无数蝴蝶纷纷飞舞,消散在四周的虚空之中。 出现在布兰多眼帘之中的,是一座祭坛,那是一座黑沉沉的六边形祭坛,它非金非铁,大约有两个足球场大小。就那么悬浮在宇宙空间之中。 祭坛四周,繁星闪耀,璀璨星河如同一条垂练,横在他的头顶之上。 “啊,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才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家伙出现在了自己身边。那是火妖精的小王子鲁特。他正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皱着眉头发出一声低呼道: “火焰权杖!” 布兰多其实早就看到了那支权杖。 它并非实体,而是由金红的法则之线所构成的一支金红色长杖,它就悬浮在之前天青的骑士所放平长剑的位置,此刻布兰多仿佛触手可及。 但布兰多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握住它。 而是开口问道:“鲁特,之前我一直忘了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火妖精回过头,不住用眼神示意布兰多赶快将那权杖拿起来,他从外面被传送进来时风暴止息之山已经彻底分崩离析,而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显然此地的空间也并不稳dìng。 不时有星辰熄灭,坠落,星河之中正在浮现出大片大片无光的黑域。 甚至连他们脚下的这座祭坛的边缘也在崩解,裂散,化作细碎的碎片消散在宇宙空间之中。 但让他有点着急的是,布兰多却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事实上这个时候白也没说话,甚至没有提要布兰多帮她拿什么东西的事情,她仿佛还沉浸在之前与布兰多的那番对话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布兰多思考了一下,才问道:“琥珀之剑究竟是什么?” “什么?”鲁特愣了下。 “我通guò崇山之试。是为了得到火之权杖的认可,这个试炼,本身就是为备选者们所准备的对吧?而备选者们,其实就是为了获得七把圣剑认可的人,对吧?” “自然。”后者点了点头:“你究竟想说什么,布兰多先生?” “而历史上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一个人得到了两把以上的圣剑认可,对吗?” “是的,那就是天青的骑士,这不是很清楚么?” “可天青的骑士在崇山的试炼之中,是为了得到圣枪苍穹。而我现在仔细想来,传说中琥珀之剑的确曾经是他的佩剑,那么天青之枪与七把圣剑,与琥珀之剑又究竟有什么关系?” “你在考虑这个,布兰多先生?”鲁特愣了愣:“这我可不知道,但你这么说来,是的确有一些奇怪,理论上这个试炼的确应该是为了得到七把圣剑的认可而存zài的,而得到七把圣剑认可的人,自然可以得到琥珀之剑――预言之上本就是这么写的,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原因很简单。”白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因为圣枪苍穹就是琥珀之剑。” “什么!”布兰多和鲁特同时脱口而出。 “圣枪苍穹的主要法则其实是来自于风雷之力,它是风之圣剑的一种展现,但又并不完全是流风之力,因为它还拥有大地之剑的力量。”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布兰多越听越迷糊。 “意思很简单,你只要拿起火之权杖就明白了。”白答道:“因为确切的说,苍穹只是琥珀之剑的一部分而已,它本就可以展现出不同的形象,确切的说,它本身作为剑就是一个概念存zài而已。” “不然你以为,苍穹怎么可能击伤黄昏之龙?这世上能够伤到黄昏之龙的武器,也只有琥珀之剑而已。” 布兰多看着自己面前的火之权杖,喃喃道:“也就是说,只要得到两把以上的圣剑的认可,就能够得到琥珀之剑――或者至少说是一部分?” “就是一部分,除非你能得到七把圣剑全部的认同,”白眯起眼睛:“不过现在我感觉你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体内已有盖亚的印记,炎之刃和火之宝珠也在你灵魂之中,只要你拿起这支权杖,你就明白了。” 布兰多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祭坛正发出轰隆隆的声音,这时它的边缘已经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 他终于伸出手,轻轻抓住了构成火焰权杖的法则之线。 那一瞬间―― 位于整个沃恩德世界背后的Tiamat法则轰然震动。 希帕米拉仰头专注地看着浮在半空之中的山川之属意,这柄战锤之上散发出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明亮。 而在她四周的街区当中,此刻不断有陨石从夜空中坠落,烟尘弥漫之中,数不清的晶簇从陨石坑中爬出来,它们虽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但很快也还是发现了位于废墟之中的神官小姐。 这些黄昏种立刻发出一阵阵尖叫声,向着这个方向聚集起来,仿佛只是转眼之间,里里外外就有好几百头大小不一的晶簇生物将希帕米拉围在了最中心。 但神官小姐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它们一样,只全身心地盯着半空中的山川之属意,她脸上全是惊喜之意,似乎身边的威胁根本不值一提。 晶簇们越靠越近,直到它们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忽然之间张牙舞爪向希帕米拉扑了过来。 但时间好像定格在了这一刻。 山川之属意忽然之间光芒大盛,无数道银线从某个不知名的空间中延伸而出,一道道洞穿那些还在半空之中的晶簇。 这些银色的线条密密麻麻,顷刻就形成一个亮银色的柱状光幕,仿佛从半空之中一qiē直下,下一瞬间,所有晶簇都齐齐被拦腰截断,化作无数水晶碎片稀里哗啦地坠落了一地。 然后银线又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几乎是眨眼的时间,整个十二月广场附近的所有街区都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横扫而过,所过之处所有的晶簇都迎来了灭顶之灾。 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半个鲁施塔城都安静了下来。 但原本希帕米拉与山川之属意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经空无一物。 那一刻布兰多刚刚好握住手中的火焰之权杖。 一种奇特得难以言语的感觉从他心中回应而来,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发现几道光芒从眼前的空间之中升起。 首先是一道天青色的光芒,它越过无尽的虚空,转眼之间就来到布兰多面前,但毫不停留,一下就融入了他身体之中。 “风之圣剑!”白忍不住惊叫一声。 但布兰多却闭上了眼睛。 因为他从这道光芒之中感到了一道深深的思念之意,他几乎是在这道光芒融入自己体内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来自何方。 然后他就听到了奥薇娜的声音: “恭喜你通guò崇山的试炼,我和我的主人等着你创zào奇迹,天青之枪的时代已经过去,未来会如何,或许还需要你去打开那道门――” “茜。”布兰多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第三把剑!”鲁特却差点跳了起来:“这是圣物感应,布兰多先生你究竟做了什么,天青的骑士认可你了!” 白却闭上了嘴巴。 她当然知道布兰多做了什么―― 然后第二道光芒来到了布兰多面前,那是一道灰色的光芒,鲁特和白还没来得及分辨出那是什么,但布兰多就已经看了出来。 “领主大人,”希帕米拉的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谢谢你让女神大人的圣殿重现于世,这是女神大人的许意――” 光芒同样在一瞬间融入了布兰多体内。 “大地宝珠!” 白这才叫了出来。 她看布兰多的目光已经如同在看怪物了。 …… (PS:本月快结束了,全勤有望,顺便求下月票)(……) 第七十一幕 终别 法恩赞的使节已经离开了三月月桂露台,空气中飘荡着烧焦的味道,树叶与夜风一起在空中飞舞着,但风向终究是变了。 精灵廷的禁卫驱散了露台上的所有人。 只剩下风后圣奥索尔与她的骑士们,还有猎人两姐弟。 精灵御姐除下白皙的食指上的风后指环,在场的所有人都做了不约而同的动作,风精灵宫殿的天空上微微一沉。 他们手中的指环一枚接着一枚亮了起来。 不知是谁在为亡者哀悼,精灵哀伤而悠远的歌咏从宫廷外远远地飘了进来―― 来自于风, 受风所庇, 奥索弥尔的后人们啊, 何不若归去? …… 回归于风, 受风所眷, 英魂归去兮, 永眠如寂。 圣奥索尔倾听着这歌声。 她仿佛回想起了自己的幼时――那时皎月笼罩山谷,长老们在森林中讲述上古时代的神话与传说,与许多精灵的淡泊不同,幼年的她曾经向往的是英雄般的一生。 但几曾何时,英雄也要受宿命的摆布―― “吉尔特,法恩赞,你们还好吗……?” 一千年的之后的月光,仍旧皎洁如故,但月下述说的故事,却早已更覆千年之久,沧海桑田之后,过往的一qiē也只能在时光之中黯淡褪色了。 那是只有少数人还记得的一qiē。 当这少数人也逝去之后,那些属于过去的时间便永久地停滞了。 精灵御姐轻轻眨了眨眼睛,仿佛眼中进了沙子一般,她拿起戒指,将之高高举起,骑士们亦作相同的动作。 一个时代结束了。 然而新的故事总有翻开的那一页。 指环一枚枚从他们手上化作流光。向着天空之上飞去。 “别了,吾友,别了,尊敬的陛xià――”失去了戒指的骑士向着自己的同僚,向着风后一一以精灵骑士们的礼节致敬。 他微微散发着荧光的身体从脚下开始逐渐消失,然后是半个身体。最后整个人化作点点光尘,随风而逝。 “别了,千年之约,我们从不后悔。” “若时光倒流――” “我们相信,” “胜利依旧如故。” 骑士们齐齐向风后圣奥索尔鞠躬,然后他们的身形逐渐淡化了,化为飘散的尘埃。 圣奥索尔抹了抹眼角,她不流泪,因为那是不属于贤者们的软弱。英雄们生来就是要庇护这个世界的,他们本不应当感到悲伤,只是此刻风沙太大,迷离了眼睛而已。 这是千年之后的重聚。 但也是最后的告别。 她总比他人更幸运,因为至少还来得及道别,迷离的眼神之中仿佛看到了艾尔兰塔,那个高大的背影。圣奥索尔动了动嘴唇,不知道是应当叫:‘大个子人类女人’还是‘艾尔兰塔姐姐’。 精灵御姐面色平静。只是有些失神地看着那个方向――虽然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散落一地的月桂树叶。 “我们的生命就像是一个圆。它有开始,也有结束,但当那一刻到来之时,我们犹如回到了笔趣阁.biquge.――” “法恩赞,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又不是诗人……” “呵呵。圣奥索尔,我真怀疑我们两谁才是精灵,有你这样的精灵么,我记得精灵们不是对于艺术与美有着很深刻的认识么?” “总有例外,我这不就是?老实说我也追求浪漫的生活。但我的浪漫是刀光剑影,而非诗情画意――” “那倒也是。不过圣奥索尔,认真的说,我、克鲁兹还有艾尔兰塔都是人类,而你是精灵,有朝一日我们都会老去,但你却还会活得很长很长,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那我宁愿不要明白,虽然你们是人类,但你们只要变强,就一样能够拥有悠长的生命,甚至比我们精灵还要长,不是么?” “呵呵,那倒也是。” 滑落的仿佛不是泪水,而是星辉。 ‘啪嗒――’ 佩娅感到自己的手背一凉。 她微微有些愕然,低下头时竟看到那里有一道湿痕,晶莹的珠子正顺着她手背向指尖滑去。“大人……”她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后者。 精灵御姐的下半身已经淡化得几乎只剩下一个虚影。 她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却笑了,伸手一左一右轻轻摸了摸猎人姐弟的头,和蔼道:“还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话吗?” “大人,你是不是也要走了……?”亚鲁塔仰起头,看着这位教导他和姐姐剑术与弓术,又给了他们如同母亲般的关爱的精灵御姐,嗫嗫嚅嚅地问道。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三人之间的感情却已相当紧密。 “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亚鲁塔。” “可布兰多先生呢?”亚鲁塔憋着一股心气,问到:“你不是答应他,要回去看他的吗?” “我又不是头一次骗他。”风后微微一笑道:“他就是个笨蛋。” 亚鲁塔定定地看着她。 佩娅也是一样,但姐姐总要比自己的弟弟更加坚强懂事一些,她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按住了自己弟弟的肩膀。 弟弟的眼圈很快就红了。 “但我不要你走,大人……” “那可不行。”圣奥索尔大度地一笑道:“还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我呢,亚鲁塔,你还年轻,将来你会去很多地方,看到很多事情,结识许多人。这些人中,总有那么几个是值得你用一生去等待的――” “也有那样的人在等待你吗,大人?”亚鲁塔问道:“是不是炎之王和法恩赞大人他们?” “你很聪明,但不仅仅是他们。”精灵御姐叹了口气,语气中已有了回忆的色彩。 那是个多么光彩夺目的时代啊―― 那么多的人。 那么多的传奇。 但终归已经逝去了。 星星点点的光尘飞散在夜空之中…… 猎人姐弟都抬起头。看着这最后的诀别之语,但就像是两人并不明白这一qiē代表着什么一样,在这一夜的沃恩德许多人也并不明白。 历史已然翻开了新的一页。 那些属于过去的名字,终究被尘封于书页之下了。 黑暗中的第三道流光已经奔腾而至,转瞬即融入布兰多体内。 “风之权杖!” 白眼中倒映出这第三道流光,已经将她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风系圣剑――苍穹几乎已要成形。只差最后的风之宝珠,但在场的鲁特与白却忽然看到,布兰多竟在这一刻怔怔地流下了泪来。 因为他心中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回响着: “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小家伙,加油吧――” 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让他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再见,大人。” “永别了,小家伙。” 这是或许一个时代最后的致辞。 …… 黑暗之中自有一声叹息。 法恩赞晨暮之钟长鸣。前后两位教皇看着迷离的星光从东方的天空逝去,天际已隐有一线白光,这满目疮痍的大地,终于迎来了又一天的日出。 王宫之外,露台之上,艾尔兰塔的身影早已不再。 鸟雀扑腾着翅膀从树冠之上飞过,身披白袍的僧侣们在庭院之中奔跑着,一道光柱。正从放置神圣之权奥拉弥索尔的圣殿之中冲天而起。 那金色的光芒,与遥远天际的晨曦。交相辉映着―― 所有人,都注视着它。 注视着它光芒大盛,又一点一点消逝。 又遥远的大冰川之中,万载寒冰的冰层之下,忽然猛地光芒一闪,数千里范围都是一声轰鸣。 威廉在半空之中回过头。目光中正好倒映出众山崩塌的一幕,数百座白雪皑皑的群山,在他的视野之中向下坍塌,化为齑粉。 “圣物之鸣――” 他犹豫了片刻,才向着那个方向飞去。 七把圣剑正孤悬于布兰多身边的星空之中。 但只有其中两把具有实体。而还有一把还缺乏最后的法则,这个时候宇宙之中的虚空中光芒显现,然而下一刻,这光芒却又突兀地黯淡了下去。 “有人束缚住了风之宝珠的意愿!”鲁特恨声道:“他怎么能那么做,凡人为什么能那么自私!” “寒冰之杖也没有响应呼唤,果然还不够,时间还不够――”白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但她倒不是真为布兰多感到不值,而是因为现在她和布兰多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布兰多获得的越多,她的把握自然也就越大。 归根结底,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无私的人,但她倒也从不需要无私。 只是无论如何,或许除了真正的疯子之外,大约没人愿意看到这个世界杯毁miè,因为没有人想死。 哪怕是亡灵也不例外―― 一道永恒不朽的目光正注视着骸骨大殿的穹顶,良久,她才轻笑了一声,口中呵出的白气,化作冰雾,又沙沙落在地上。 黑暗与死亡,皆尽匍匐于她脚下,鲜血一般的蔷薇,从她王座下的白骨之中生长蔓延而出。 那是来自于地狱的植物,痛饮鲜血而生。 “想从我手上拿东西,那可不行呢。” 这位至高无上的主宰者轻轻摇了摇头。 她将手中宛若水银流动的权杖丢了出去。 权杖震鸣着,通体发出明亮的流光,但却很快黯淡了下去。 “万事万物,” “唯有臣服――” ……(……) 第七十二幕 过往,现在,未来 鲁特咬牙切齿地叫道:“啊,多么可恨啊,黑暗权杖也被人压制了,那些凡人们究竟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对于这一幕,布兰多却并没有过多的表示,他只默默地感受着那个声音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风后大人……” 在布兰多身边,此时此刻,祭坛已经完全崩溃,化作无数碎片,纷纷滚落入虚空之中。 但前者茫然不知。 甚至连白这一刻也没多说什么,她并没有察觉到与布兰多交谈的那个声音,只是在鲁特提到黑暗权杖时,略微有些出神。 仿佛对于那支权杖,她本就十分熟悉。 “布兰多。” “伸手,握住它――” “你的命运。” 在风后的声音消失的同一瞬间,另一个声音忽然在在布兰多脑海响了起来。 布兰多茫然之中,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伸出手,一道无边无际的漆黑从他手所指向的方向延伸而出。 “黑暗宝珠!” “黑暗宝珠。”同样的词,在鲁特与白口中的含义却截然不同,一人是惊讶,一人却是早有所料,语气中还略有些忿恨之情。 白反应了过来,虽然她早已明白,当日那本身就是圣物择主,但回想起来,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甘。 若不是那一次的失误,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么多事情。 两人却见布兰多将手虚空一握,繁星之间忽然微微一亮,与之相对应的是沃恩德大陆上一道黑光从亡月之海中冲天而起,所有在这内海之中行船的水手与海员们都见证了这一幕奇景。 黑色光柱直插入云霄,它是如此的奇异,甚至不融于夜色之中。这光柱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逐渐消失下去。 而对于布兰多来说。 那只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 冰凉的触感从手掌中传来,他抬起头,睁开眼,才看到自己手中正握着一把剑刃畸形的黑色圣剑。 这一刻―― 圣康提培宫中的地下。 正在交涉的克努黛尔公主与女巫之王忽然齐齐抬起头,其他女巫也大多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然后她们脸上便露出了狂喜之色。 大多数人都在这一时间站了起来。女巫们的异动引得不远处正在照料沉睡不醒的蒂缇的年轻人也回过头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夏尔带着那位女伯爵大人走了过来。 “怎么了,各位?”夏尔大声问道。 “黑暗之龙降临了!” “什么?” “确切的说,”克努黛尔对他解释道:“裁灭,重新现世了。” 剑名裁灭。 刃长三尺一寸,宽三指,剑刃曲折,蜿蜒怪异,举世之间,只有一人曾经以它征服整个世界。 “圣剑裁灭!”白斩钉截铁地答道:“这是黑暗之君的武器――” “黑暗之龙……黑暗之龙。”鲁特喃喃道,这位火妖精小王子脑子里这一刻只能浮现出关于那个预言之中的字句。 黑暗的君主,牧狼而行,灾难之前,末日于后,在他眼中,世界一无秘密。 下界之中,女巫们纷纷面向东方。跪地匍匐。 而在场之人中,只有克努黛尔与女巫之王还能保持站立。 夏尔站在茜身边。一时竟哑然。 而此时此刻。 在东梅兹的某地,亡灵的绝世名将格里塔与女妖之王亚尔薇特同样哑口无言。 它们眼眶中闪动着的灵魂之火,默默地注视着那扇正在紧闭得大门,一时间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样看来,”好半晌,格里塔才回答道:“我们是被拒绝了?” “这个该死的死老头子!”亚尔薇特恨恨地诅咒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不是他要等待的人。而他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格里塔对自己的同僚重复道:“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是说他竟敢拒绝我们。” “亚尔薇特女士,”格里塔微微一笑道:“这你倒是说错了,因为没有他不敢拒绝的人。” 亚尔薇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我原本以为你是很骄傲的。” “我的确骄傲。我也有这个资本,”格里塔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但在他面前,没有人能够骄傲。” “是么?” “是的,”格里塔答道:“因为他叫做图门。” 元素的暴君。 …… 光之圣剑米索尔微微一闪,三根法则之线从遥远的星河之中延伸而至于它相连,但它却并没有获得真正的力量。 光之宝珠与权杖,还有圣剑的剑体,也并未出现在此。 “光之宝珠呼应了你,它在法恩赞,”白盯着这一幕说道:“但还不够,你还没不能获得它们的认同――” “光之权杖也有反应了!”鲁特颤声道:“这不仅仅是呼应,它在……” “在克鲁兹,”白答道:“在东梅兹。” “最后……” “圣剑米索尔,它在……”鲁特的声音有些奇怪:“它在埃鲁因,它怎么能在埃鲁因?” “它在呼唤我们,为什么?” 图门―― 就在片刻之前,布兰多终于认出了那第二个声音的主人,他心中闪过了这个名字。 风后大人没有说错,他果然还活着。 “但说在奥索帕鄂等我……奥索帕鄂……”布兰多心中微微有些疑惑:“这又是为何?” “布兰多!”白的声音这个时候从他的思绪之外传了进来:“快醒醒,元素世界要彻底崩溃了,快呼唤它们的名字,只差一步了!苍翠一定就在龙后手中,只要你拿到其他六支权杖――”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看到布兰多睁开眼睛,只拿起了大地之剑哈兰格亚与炎之刃奥德菲斯。那一刻。所有的圣剑都在他身边黯淡了下去――浅海之剑与寒冰宝珠,苍穹,风之权杖,黑暗宝珠与裁灭,一一重新化为流光融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那一刻,整个空间都正在崩塌。 而布兰多只向前踏一步。五把还未具现化的圣剑都化为破碎的法则之线,最后消散于无形。 “布兰多先生?” “你疯了!?” 鲁特和白同时叫道。 但布兰多却只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圣剑并未完全认可他,纵使强行召唤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而他既已有大地之剑哈兰格亚,又有金炎之刃奥德菲斯。 这就已经够了。 两把圣剑在他手上顷刻成形,一左一右,一金一灰,金炎之刃桀骜奔放。大地之剑厚重沉稳,正是霜土之卫最完美的武器搭配之一。 他侧过头,在心中对白说道:“你对我的约定已经完成了,下面是我对你的约定,这个空间马上就要崩溃,你想要得到什么,最好立刻告sù我――” 白咬牙切齿地沉默了片刻,显然对布兰多舍弃其他几把圣剑的行为极端不满意。但她显然不明白那时纵使布兰多召唤,也未必能得到剩下的圣物部件的回应。 不过过了片刻。她才说道:“我是骗你的,我要的东西不在这里。” “什么?” “我要的东西是水银杖――” “你在开玩笑么?”布兰多怒道:“你想让我去帮你拿那玩意儿?” “那就是黑暗权杖――”白冷笑道:“你能够放弃它么,我本来以为你能直接将它召唤来这里,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无能!” 宇宙虚空正在三人面前坍塌,那就像是一个梦境终结之刻,整个世界都变得支离破碎。原本还浑然如一的空间忽然化作片片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散了出去。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之中,布兰多不禁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问道:“那是黑暗之杖?” “怎么,没想到?” “你想要那东西干什么?”布兰多问道。 “我要用它来重塑身体。我总不能一直寄住在你的精神世界中吧――” “水银杖能重塑身体?”布兰多的语气一下子急促了起来,他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尼玫西斯和学姐,他虽然答应她们要帮她们塑造一具身体,但目前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却没想到水银杖竟有这个功效。 “当然,那可是黑暗世界的圣物,不朽之杖,”白答道:“它虽然不能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但却能够提供塑造生命与死亡的法则,重塑身体算什么,又不是创zào灵魂――” “很好,”布兰多点了点头:“成交了,我会帮你拿到那东西,无论是为我还是为你,但你必须要帮我也重塑一具身体。” “你?”白嗤笑一声:“你还是想想怎么面对黄昏吧,我本想让你拿到琥珀之剑,这样才会有一线机会,但你却放弃了最好的机会!” “我们要面对的是龙后,而不是黄昏。” “那也一样,难道你以为你是她的对手?” 对于这个问题,布兰多微微一笑,他拍了拍自己手中的圣剑奥德菲斯与哈兰格亚。答道: “看到了么,这就是琥珀之剑。” “也是属于我的圣枪苍穹――” “我给它们取了两个名字,你不妨猜一猜?” 白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布兰多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指着大地之剑说道:“这一把,叫做圣奥索尔,她是我的导师,我永远尊敬她――” “而这一把。” 他指着另一把剑说道: “它叫苏菲,是我的过去……” ……(……) 开个单章求月票! 又快到月底了,还是例行求个月票吧,这个求月票呢,虽然其实目前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看着多一点,总是很爽的,很爽了,总会有点动力对吧,所以熊弟们那,还是多多给在下投点月票吧,咱们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精神,资磁资磁懒癌晚期患者是嘛。(……) 第七十三幕 黄昏的意志(上) 当试炼的梦境变得支离破碎时,龙后的仪式也终于到了最后完成的那一刻。 布兰多几人身形一闪回到元素位面之中时,发现风暴止息之山早已不见,白雾与菲娅丝她们也不见了踪影,他用心去联系她与玛洛查,却一无所获。 甚至他感到,自己与沃恩德之间的联系也彻底断绝了。 鲁特在他身边发出了轻轻的吸气声。 他抬起头,第一次仔细看这个自己所身处的‘世界’。 确切的说,他不知道此地是否应当被称之为世界,因为无数破碎的山川,倒悬的江河海洋,哀嚎的狂风与飞散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中上下沉浮着,一幅比末日降临的景象。 这里与其被称之为一个‘世界’,不如说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废墟。布兰多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元素屏障已经彻底完了。 他心中此刻最担忧的是塔塔小姐还有提尔摩斯人的船队,反倒是白雾女士他反而相信对方作为远古女巫之灵应该足以自保,至于菲娅丝与玛洛查更是卡牌生物,就算出了问题,也不过是回到坟场而已。 但担忧无济于事—— 布兰多手中握着重生的大地之剑哈兰格亚——或者说圣奥索尔,它与炎之刃其实已经融为一体,虽然分开成两把各在他左右手上,但他通guò装备界面看到的却是同一件装备。 它是两把剑,圣剑——琥珀。 它既有原先大地之剑的属性甚至更强,也包容有炎之刃的属性,他甚至可以任意转化其中任意一条属性,或者将这两把剑自由交换它们所处的空间位置。 就仿佛它们原本就是一把剑。 布兰多依稀明白了琥珀之剑的作用方式,不得不说不愧是以这个剑为名的这个游戏中的至高圣剑。拥有它就等于拥有了七柄属性完全相异的圣剑。 并且远远不止于此,因为元素属性之间还能互相配合,仅仅是地火元素之间便能形成一定互补,他相信只要等到七种元素补齐,元素之间生生不息,甚至能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事实上它们本身也就是沃恩德的基石。 布兰多握着这把剑。隐有一种整个世界尽在掌握的感觉,他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天青的骑士手持苍穹能够对抗黄昏。 因为他调动的是整个Tiamat的法则。 他此刻亦是一样。 这两把剑将是霜土之卫的最强武器,他很快就会让所有质疑这一点的敌人明白这个道理,《琥珀之剑》中曾有人询问霜土之卫有多强,其实答案只有一个: 那取决于他的两把剑。 这也是布兰多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 他抬起头来,心中对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隐有感应,元素的屏障虽然碎裂,但残破的法则仍旧贯穿这片空间之内,他手中的剑自然能为他在这个世界中指引方向。 他很快就看到了龙后—— 龙后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中的闯入者。 不过她并不在乎。她手中握着自然之权杖,并运用苍翠的力量主宰着这个世界——四位精灵王留下的权限在这个灰色破碎的空间中显现,大气的湛青,岩石的浅灰,海洋的深蓝与火焰的赤红各自形成一个庞大的法则,将‘罗曼’环绕在最中央。 无论是谁。 都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了。 当她将手中的权杖举到某个位置时,空间中忽然一阵震动,打开了一个传送门。浑身是伤的邪神弗德里奇尖叫着从中跌落了下来,它的触须在灰色的空间中上下飞舞着。表达着内心中愤怒的意愿。 它已经沉睡了数千年,苏醒就是为了复仇,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恢fù到最强盛的时期,就遇上了死对头爱若玛。 而且它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和它一样沉睡了数千年的爱若玛,非但一出现在它面前就是全盛的状态。甚至实力比之以前还更进一步。 于是凄惨的下场便可以遇见,要不是那该死的大天使打到一半忽然自己消失了的话,恐怕现在它连活着来到这个地方都显得困难。 而格温多琳看到这个样子的弗德里奇,也忍不住微微吃了一惊,她没料到在外面的世界中还有人能在短时间将它伤成这样。还好她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将它召唤了进来,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瞬间,她第一次感到牧树人的计划似乎也并非是想象中那么完美,虽然每一个细节都被无数人斟酌过了,但事到临头还是会出现计划之外的状况。 只是到了这一刻,已由不得她去改变什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看起来就是你们准备的最后杀手锏了,”‘罗曼’饶有兴趣地看着弗德里奇,“盖亚之血,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 她的声音空洞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中回响着。 格温多琳并不打算给黄昏太多拖延的时间,她面无表情地答道:“你认得出来就好,你不是想要攫取神民们的秘密么,黄昏之龙,我们就送你这一件大礼,等吸收纯化了血脉之后——去夺去真正属于一位神祇的身躯吧。” “不过说不定你真会成为一位神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罗曼’,口气满是讥讽:“一位秩序的神祇。” 她高举起权杖。 两条银线,两条金线,一左一右地在格温多琳的引导下击中了弗德里奇。这头邪神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昔日的‘盟友’或者说卑微的‘下仆’袭击,它瞪大了黑色如同章鱼似的眼睛,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它虽然只是一头邪神,但它的力量并不逊色于那些那个时代中微末的半神,因为它本来就是真理议会的最高的杰作之一。 在那个混乱扭曲的年代中,由巴贝尔要塞的幸存者们创zào出来最接近于神之物。 但可惜,它终归还不是神祇。 无论它怎么惊怒挣扎,可就是挣不脱不了与格温多琳手中翠绿色权杖联系在一起的法则之线。 那种感觉,事实上它并非没有体验过。 当它刚刚被创zào出来时,身体中流淌的血脉就将这样的敬畏深深埋藏在他的记忆深处,那是盖亚的神血,无论它多么强大,都只是一个后者不入流的后裔而已。 这是被铭刻在骨子里的恐惧,由不得它反抗。 而格温多琳手中的权杖,仿佛就是由盖亚所亲自留下的权柄,她手持权杖,法则环绕,犹如那个伟大的意志亲临。 那是苍翠,持有它的人皆是先古之王,受选者,它既是杖,也是剑,是孕育自然与生命的至高权柄。 可怜的邪神弗德里奇大约做梦也没想到,虽然盖亚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但制约它的权柄还是留在了这个世界上。 并且在巴贝尔要塞幸存的神民创zào出它的那一刻起,就将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它的头顶。 而格温多琳要做的,只是放下这把剑刃而已。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计划,她只是恰巧在这个时代成为执行它的人而已,确切的说无数人已为其而付出生命,而今天这个计划已经走到了最后,变成了一个神圣而疯狂的事业。 毫无疑问,格温多琳并不反感疯狂,她打算将这疯狂进行到底。 四精灵王留下的法则,神民们创zào出的扭曲邪恶的神之血脉,还有她手中的这支名为苍翠的权柄——事实证明即使到最后,玛莎还是为她的子民们留下了希望。 这就是母亲与神民们的期许。 所以她所做的一定是正确的。 世界曾经数度毁miè,并非毁miè于黄昏之手,而是玛莎与神民们共同重启了秩序的世界;每一次灾难降临,那一次不是令无数生灵毁于一旦,元素的屏障崩坏又算得了什么,一qiē都为了最后的结果。 “你这个该死的**!”当邪神弗德里奇看到被重重法则符文束缚在这个世界正中央的‘商人小姐’时,就明白了自己可能的命运。 它的怒吼就像是一阵阵山呼海啸的惊涛骇浪一般,在格温多琳的精神世界中狂啸肆虐。 但后者只是面色稍微有些苍白,表面仍旧不为所动。 她放平右手,将权杖向下压去。 邪神弗德里奇就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压住,压向这个世界中心那个黑色的光茧,它惊骇欲绝地挣扎着,但盖亚的气息压得它根本无法动弹。 那一刻这位邪神忽然有些悲哀地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苏醒过来,作为一位死去的‘神’沉睡在虚无的空间中虽然最终可能会化作Tiamat法则之下的尘埃,但总好过被爱若玛再一次重伤之后又被一个沉睡的先民血脉彻底的吞噬。 当血脉融合之后,一位新的神祇可能会因此而诞生,但那绝对已经和它没有什么关系,那是比沉睡更加可怕的消亡,邪神弗德里奇虽然自傲,但还不至于认为自己可能争得过一个血统纯正的先民。 而当它更靠近‘罗曼’一些的时候,它忍不住惊骇欲绝地尖叫了起来:“黄昏的意志!” 那一瞬间,它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不,”它尖叫道:“你不能那么做!” ……(……) 第七十四幕 黄昏的意志(下) “不,”它尖叫道:“你不能那么做!” 见格温多琳不为所动,弗德里奇更加凄厉地尖叫道:“该死的疯子,快住手!你根本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你会后悔的!” “求求你,别那么做!亲爱的格温多琳女士,事情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你不了解,你只会害死我!你会害死玛莎,让这个世界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龙后格温多琳冷冰冰的目光根本没有在苦苦哀求挣扎的邪神身上停留半分,它们的花言巧语她见得多了,她可不是那些愚昧的凡人。 她抬起头来,看向‘罗曼’,想要从后者脸上看到恐惧的神色。 但她注定失望了。 ‘商人小姐’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但那绝谈不上是害怕,不如说是有点好笑,有点――怜悯。 那一瞬间。 格温多琳几乎想要住手了,但她不能,因为她承担不起这个失败,牧树人不能,这个世界更不能。 弗德里奇漆黑的眼睛中的神色从恐惧,到哀求,到充满希翼,最后变成了绝望。这绝望化作一声悠长的哀嚎: “我诅咒你,你这个该死的**!” “我诅咒你们和这个该死的世界,你们死定了!” “啊――” 当它接触到环绕‘罗曼’的四大元素法则的边缘时,所有的诅咒都化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它庞大的躯体就那么四分五裂的,化作一团血雾,四散开来。 但这血雾之中却有那么几团金色的血液,从弗德里奇的残骸之中分离出来,漂浮在这个灰色的空间中。 有那么一瞬间。 龙后格温多琳竟从那血中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眼神干净得近乎无暇的女孩子,一袭白色的长裙,站在她的面前,双手交叠,微笑着对她说道: “格温多琳,这就是我的理想。你愿意帮助我么?” “我只是个巫师而已,能帮得上您什么忙,公主殿下。” “每个人对这个世界都有期许吧,格温多琳你难道没有理想中的世界?” “……” 她当然有。 格温多琳竟有一瞬间失神。 当黄昏之龙被彻底毁miè之后,这个世界也会随之而毁miè,但秩序不会消亡,在很久之后,众神们会回归,那个光辉的时代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 那个时候。凡人们的国度或许已经不在,但真正的和平与安宁却会因此而降临,公主殿下的愿望,或许也因此而实现了吧。 那就是她所期许的世界,虽然她自己可能并不能看到了。 一丝警觉从龙后心中升起,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走神,一时间手脚冰凉,以为自己是因为心神失守而让黄昏的意志乘虚而入。 她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手中抓紧了苍翠赶忙向这个灰色世界的中心看去。 但‘商人小姐’仍旧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事实上前者还带着些许诡异地微笑,也并没有乘她走神而做出任何出格的动作。 仿佛她本来就不打算从元素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只是好整以暇地等待格温多琳施展手段。 面对这个样子的‘罗曼’,龙后格温多琳终于忍不住了,她原本自信满满的心态终于有了一瞬间的松动。这种恐慌一旦产生就在她心中蔓延开来,她已不敢去想失败的后果。何况现实也由不得她失败。 她咬牙将手中的权杖向下一放,束缚‘商人小姐’的法阵立刻开始缓缓转动起来,而弗德里奇尸骸中悬浮的金色血液也缓缓飘向被法阵束缚在正中央的后者。 “康斯坦丝公主,如果你真想要拯救这个世界,那么就请最后一次我们并肩站在一起吧!” 格温多琳心中竟默默想到。 但下一刻。她的心就无限地提了起来。 金色的血液果然被‘罗曼’吸收了进去,‘商人小姐’在吸收完这些血液之后,抬起头来诡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皱起小小的眉毛,面上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重新紧闭上了双眼。 龙后格温多琳从来不是一个胆小软弱的人,也很少寄希望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之上,但这一刻,她却握紧了拳头。 作为牧树人这一代的领袖。 能做的她相信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她终究只是这个庞大计划的最后一个执行者而已,牧树人、真理会,先贤们世世代代所信奉的一qiē,其实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她坚信,而也只能相信这一qiē。 除非玛莎已经彻底抛弃了这个世界,彻底抛弃了她的子民们。 好在看起来一qiē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黄昏之龙正陷入沉睡之中,那是因为它所寄居的躯体已经吸收了最纯净的盖亚之血,六十年前那个女婴小小的身体中,此刻正有三个灵魂与意志存zài。 白银女王的纯善意志,还有那个小姑娘洁净无瑕的神民的意志,此刻就像是一座的无形的牢笼,将黄昏之龙困在了这具身体之中。 将它与所有的力量――无论是混沌的力量还是秩序的力量彻底隔绝开来。 或许时间不会太长。 但侥幸她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这个陷阱在经过近万年的准备之后,此刻终于生效了,牢笼位于这个世界的中心,位于元素屏障的中心,位于Tiamat法则的中心,也位于沃恩德的绝对中心。 这是杀死它的最好机会。 而玛莎也留下了这个最后的希望―― 她举起手中的苍翠,最后看了这个世界一眼,这或许也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瞥,因为很快它就会化为虚无――与四个元素位面一起。 接着环绕沃恩德外围的Tiamat法则会彻底崩溃,就像在之前五个纪元中所展现的那样,文明数度毁miè。又数度重生。 但这一次,秩序的宿敌,黄昏之龙将为它陪葬。 这是它第一次降临到这个世界中,也是最后一次。 就像众神与玛莎所做过的那样。 而下一次文明在这个时代的废墟之上重新建立时候,这个世界上将不再有痛苦与绝望,黑森林也不再回侵蚀文明的边境。魔力潮汐早已平息,那或许将是一个充满无限希望的光辉的时代。 它属于归来的神民与众神。 “公主殿下,你可以安息了。” 格温多琳叹道。 但忽然之间,她感到自己失去了与手中自然权杖的联系。这一惊非同小可,龙后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抬起头,却震惊地发现无数银色的法则之线从虚空中显现,它们与自己手中的自然权杖――苍翠联系在一起。 苍翠仿佛产生了某种自我意志,竟从她手上脱手飞出。然后冉冉升向虚空之中。 然后她惊恐地看到,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暗了下来。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真是悲哀……” “谁!” 格温多琳尖叫道,她听出那不是黄昏的意志那空洞平乏的嗓音,这个声音虽然同样古怪,但听起来更有人的味道。 切确的说,是更有感情。 它深深地叹息着,仿佛为了某件事而无限地惋惜。 “不……”格温多琳忽然认了出来这个声音,她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这怎么可能……” “……怎么。认不出我了么,龙后大人?”那个声音再次开口道。 它有些细细的。虽然冷冰冰的感觉,但却确实一个少女的嗓音。 但这一次,格温多琳听得更清楚了。 那确实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她见过对方的次数并不多,对于对方唯一的了解大约是知道一个叫做‘罗曼’的名字,但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出生于布契的乡下丫头,要不是对方的体内的黄昏意志。她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 “你是……” “呵呵,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姑娘争夺这具身体的控zhì权?”少女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着:“她就是我,我就是她,这又有什么分别?” “你……你一直都是黄昏之龙?” 龙后格温多琳如遭雷噬。 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黄昏的意志一开始就放弃了自己的存zài,在布契初生的那个小姑娘一开始就是黄昏之龙,而她却以为对方只是黄昏的意志暂寄的躯体而已。 所以说…… 她所想象的用罗曼与白银女王的意志来束缚黄昏之龙,根本就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幻想,可笑的是她竟然还信以为真了。 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的是,黄昏之龙竟然敢这么做,敢让自己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姑娘。 若是在对方苏醒之前就被杀死,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永远不再会存zài什么黄昏之龙。 格温多琳一时间竟然呆立在了那里。 牧树人耗费上万年的光阴,她与老师费尽周折,甚至牺牲了康斯坦丝所做到的事情――唤醒黄昏,然后再将之杀死。却不如当初看到这个女婴时直接将她杀死,那么就永远也不会有这后来的一qiē问题了。 公主殿下不必死。 元素世界也不必毁miè。 她心坚若钢铁,但这一刻也忍不住产生了一道道悔恨的裂痕。仿佛整个自我的世界都为之坍塌,那一刻格温多琳就明白过来自己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而关键是,是她亲手缔造了这一qi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格温多琳呆滞地喃喃自语道:“你若要毁miè我们,何必要如此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罗曼’睁开眼睛,笑吟吟地看着她:“因为每一次你们最终都能逃脱惩罚,我已经厌倦了这个捉迷藏的游戏,这一次我要彻底毁miè这个世界,但必须先毁miè玛莎。” “所以,我必须亲自到这里来,来探寻你们的秘密――” 她指着半空中的苍翠道:“所以我必须要感谢你,感谢你把玛莎的权柄送到我手上。” 龙后浑身冰冷。 “最可笑的是,”‘商人小姐’却丝毫不顾及后者的感受,继续说道:“你们不认同黑铁之民所建立的文明,认为凡人们不配继承你们的文明。但可笑的是,你们的传承又同样何尝不是如此?” “你们竟认为血统,就是玛莎权柄的一qiē?” “多么悲哀啊――” “所以在一qiē毁miè之前,还是让我来给你看看这个世界的真实一面吧,好叫你们明白你们的无知有多么可怕。” ‘罗曼’摇了摇头,然后严sù起来,开口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格温多琳女士,我是罗曼,也将是这个世界永久的毁miè者。不过那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因为你们的文明会和我的记忆一起永存下去,因为秩序本就是混乱的一部分――” ……(……) 第七十五幕 世界 “不,不可能出错,这个计划,我们的计划,它一定是完美无缺的!”像是个失去了思维与灵魂的空壳,龙后格温多琳目光中露出恐惧至极的光彩来,咬紧牙关,用尽最后的勇气与力量去争夺与‘苍翠’的控zhì权。 仿佛是她唯一还可以做到的事情,但看起来更像是溺水之人的垂死挣扎罢了。 汗水如同溪流一般在她脸颊与修长的下颌汇聚,任由其双手放射出一道又一道法则之线施加在半空中的权杖之上,皮肤都苍白得失去了血色,薄薄的晶莹的一层,下面淡蓝色的脉络清晰可见,很快就颤抖了起来。 但那支碧绿如梦境一般的权杖还是坚定地飞向‘罗曼’手中,商人小姐在黑色的光茧之中微笑着举起右手,让苍翠落在她白皙的手掌上,然后五指合拢,握住了它。 那一刻格温多琳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就像是被一位踏入圣境的大法师用一个十四环‘归于尘埃’法术正面击中,整个身体乃至于灵魂都震颤起来,仿佛随时都要魂飞魄散一般。 一qiē都完了―― 这位龙后的心像是坠入了一个漆黑的无底深渊,绝望笼罩了她的心神,仿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悔恨。 “格温多琳!”但一个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划过她沦入黑暗的心灵。 那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与其说是一声斥责,不如说是一声怒吼:“眼下还有机会,你这就打算放弃了?牧树人?我以为你们有多厉害,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货色?还是你们打算把这个烂摊子丢给谁?” 这声怒吼中包含着满意的怒其不争的失望之意,格温多琳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但布兰多的不屑深深地刺痛了她心中的自尊。 “不,你懂什么!”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心中怒意的目标,格温多琳在心中同样怒气冲冲地怒吼道:“我并没有放弃,只是没有用了,我们都被骗了,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的。我害了所有人!” “别把自己的软弱无能归罪于所有人,我要是你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半途中,只有懦夫才会下跪求饶!何况那还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人会怜悯你……”布兰多竭尽全力向着那个方向飞去,但在他眼中,黑色光茧之中的‘罗曼’手上没有任何动作,但她和格温多琳、和他之间的距离却在变得越来越远。 就像是一个原本折叠起来的空间现在被平展开来,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一张灰色的网状结构在黄昏下方延伸。网格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好像是转眼之间,原本还在她面前的格温多琳就与她天各一方。 布兰多虽然不知道黄昏的意志这是在做什么,但这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看到格温多琳那失魂落魄的神色,就明白事情果然一如他预料――牧树人果然被黄昏之龙给摆了一道。 开什么玩笑,黄昏之龙这样的大BOSS怎么可能在阴谋诡计面前栽跟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花巧都是没有意义的。可笑的是牧树人们连这个道理都看不明白竟然自己欺骗自己了数千年。 当然,或许先代牧树人的先贤们另有打算。但到了这个时代,他们的后继者显然已经误入歧途。当年《琥珀之剑》中狼祸降临时,布加人与银精灵、巨龙们不也一样想了无数办法来对付埃希斯以及她的女儿们,结果如何呢? 还不是要依靠那惊天动地的最后一战,牺牲了NPC,最后在玩家近乎自杀一般的攻击下。才勉强获得胜利。 在这样的力量层次面前,计划或许可以行之有效,但到了最后一刻还是需要绝对的实力来终结问题。 所以他一开始就不看好牧树人们的闹剧。 大约也只有安德莎这样被信仰与教义洗脑了的家伙才会对他们的成功坚信不疑。 但最让他愤怒的是,龙后、安德莎,她们为这个闹剧伤害了无数无辜的人。白银女王的死,克鲁兹的战争,乃至于埃鲁因安培瑟尔一战中的英魂,许多失去亲人的家庭的悲剧,都要算到这些人头上。 事到临头。 她们竟然打算放弃了? 等死从来不是布兰多的性格,否则当时他就会和学姐一起离开《琥珀之剑》,而不是从埃鲁因到圣奥索尔,再从圣奥索尔到法恩赞,加入格雷修斯骑士团,不断与玛达拉的骨头架子纠缠不清。 他的信条从来没有屈膝投降几个字,那怕就是死,也要在敌人身上留下一条深深的伤疤来。 ‘帝国人,你可以杀死我,但你无法征服我――’ 这是安泽鲁塔的反抗者,高地人最骄傲的英雄赫斯特临终之前留下的遗言,也是布兰多在游戏中的座右铭之一。 因此格温多琳在最后关头软弱的作派深深地激怒了他,若她们坚持到底,他或许还会看高牧树人一眼,但对方这一刻的表xiàn,无疑是在亵渎所有曾经相信她们的人。 包括那些死在她们手下的冤魂。 布兰多的话总算起到了一点作用,格温多琳眼睛里又有了神采,事实上她并不软弱,只是无法承受牧树人们耗费了上万年时光来准备的一qiē,最终却被证明是个可笑的笑话而已。 但她自己,是绝不畏惧死亡的。 是啊,说得没错,她又岂是一个会让他人在自己身上看笑话的人,哪怕对手是黄昏之龙也并无区别,她是龙后格温多琳,这个名字就意味着骄傲。 格温多琳仰起头来,发出一声怒吼,一对漆黑的双翼从她身后生长出来。她轻轻一扇这翅膀,接着躯体开始变大,脖子变得越来越长,五指长出长长的爪子,额头上生出犄角,覆上了又黑又厚的鳞片,一条尾巴也从她身后生长出来。 转眼之间,她就变成了一头体格庞大的黑龙。 不是阿洛兹那样的未成年小母龙,她拥有悠长的寿命,丰富的知识与经验,又继承了血脉之中来自于远古时代巨龙们的传承,早在许多年之前,格温多琳就有了被称之为古龙的资本。 她昂起头,上顶天,下接地,单单是尾巴就又上百米长,一对双翼遮天蔽日,比起布兰多在沃恩德见她本体时又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布兰多知道,那是因为这里是元素与精神的世界,巨龙们的血脉与精神力量在这个世界中展现出了最强的实力。 但‘罗曼’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布兰多,你也要对我出手了么?” 正在竭尽全力飞向罗曼与格温多琳之间区域的布兰多好像被当胸刺了一剑,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胸膛中的怒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罗、罗曼……?” “正是我啊,布兰多,可惜不能和你一起去周游世界,成为最大的商人了。” “布兰多先生,你怎么了?”鲁特看布兰多脸色差得可怕,握着两把圣剑的双手指节竟咯咯作响,指节白得好像是裸露在外的骨骼关节一样,禁不住出声问道。 但布兰多却恍若未闻。 “你不是罗曼。” “也可以那么说,但我心中还是能够感受到对你的感情的,可惜黄昏的意志让我无法拥有这份感情,我会让你一个体面的结局的,你会在我的记忆中永生。” “把―我―的―罗―曼―还―回―来!”布兰多看着那个方向,双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咬牙切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商人小姐’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重新有她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布兰多,恐怕做不到了。” “格温多琳!”布兰多怒吼一声:“配合我!” 格温多琳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这位牧树人的龙后心理上对于布兰多的命令不屑一顾,但理智告sù她这一刻该怎么做。 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双翼一扬,像是一道黑光般向着‘罗曼’飞了过去。 ‘商人小姐’却面露冷笑。 这个世界此刻在黄昏的眼中已经截然不同了,可笑的是这些自诩为这个文明的继承者们却并不明白这一点,这些卑微的生物永远挣扎在他们短浅的目光中,这或许就是凡物的悲哀。 他们甚至还比不上玛莎,虽然后者是被神民们创zào出来的产物,但在她眼中反而要凌驾于玛塔塔尼亚人的文明之上,要不是她必须庇护这些愚昧的子民,或许这场战斗还会旷日持久地持续下去。 可笑的是,正是她所庇护的这些人,亲手将对方的性命送到了她手上。 “所以秩序才会昙花一现。” 她冷笑道。 空间中开始产生了变化。 正在全力飞向‘罗曼’的格温多琳忽然看到了许多陌生的场景,这个支离破碎的元素世界中忽然之间多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张银色的网络,它悬浮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这张网络向下,是一片蔚蓝色的大陆。 ……(……) 第七十六幕 末日降临 那是一张银色的网络,它悬浮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中,这张网络向下,是一片蔚蓝色的大陆。 对流层的卷积云,湛蓝如同水晶一般晶莹的海洋,胡桃皮一般的大陆,荧荧散发着光辉,犹如一张方形的桌布一般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摊开,在三人的脚下,向着四面八方平伸出去,延伸到漫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格温多琳看到了克鲁兹的平原,看到了圣奥索尔的茂林,法恩赞的群山,以及游离在大陆之外的艾尔兰塔群岛,东面是一望无际的大冰川,白色的冰盖笼罩在支离破碎的大陆之上,南方是一片漆黑的土地,亡月内海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 在更遥远的地方,还有其他的大陆,星星点点地分布在海洋之上。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沃恩德。 元素屏障消寂了,整个世界都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Tiamat的法则之上,这里已经是元素的疆界之外。 而布兰多还看到另外的东西。 在那层银光闪闪的网络之上,一些东西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它们漂浮在Tiamat的法则之上,像是并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列。 而靠近一些的地方,虚空之中漂浮着一些残骸,它们一头支离破碎的巨兽的躯体的某个部分,散发着金属光泽。 这些残骸之间漂浮着许多人体、怪兽的尸体,它们冻结成冰,但少数还能分辨出特征,布兰多一眼就认出那是敏尔人。但也有一些其他的人种,比如曦光之民,比如巨龙。而还有一些他则闻所未闻,也从来未在任何神话与传说之中出现过。 有几名穿着铠甲的女性的尸体滑入他的眼帘,那熟悉的具装让他瞳孔微微一缩,那是女武神武装,与游戏之中芙蕾雅的光之铠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女性英雄早已长眠于不知什么时代,她们面目模糊。悄无声息地滑入远处的黑暗之中。 虚空之中寂静无声。 残骸之间还有另外一些残缺的躯体,比如说晶簇,能族,巨人们的尸体,还有狼,形形色色的芬里尔之子与瘟疫之犬,最后是一头沉睡的母狼。 布兰多一眼就认出那是寡言的俄狄丝,埃希斯的十二个女儿之一。 毫无疑问,这里是个惨烈的战场。 而在这里抵抗黄昏入侵的大地军团。早已长眠于此。 “看到了么,神民们与玛莎在我体内创zào的这个世界,自从最后一次战争之后,你们连自己都不再认识它了。” ‘罗曼’伸出手,一道无形的力量同时让布兰多与格温多琳停了下来。 一人一龙无论怎么竭尽全力,也再不能靠近商人小姐一步。 “小家伙,没用的,”白的声音在布兰多脑海中响起:“黄昏之龙苏醒了。我们还是棋差一步,那不是她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是。”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打算放弃。 ‘罗曼’看着他们,继续说道:“所以你们已经不配继承这个文明,也不配作为神民们的后裔,玛塔塔尼亚人的辉煌自此而止了。奥丁阻碍了我降临这个世界一千年。但在这一千年中你们也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今天这个世界的门扉再一次打开,而这一次再没有人可以拯救你们了。” 她指着沃恩德说道:“你们好好看着它是如何毁miè的,然后我会彻底杀死玛莎,我会让你们亲眼看到这一qiē。看到这场战争的终结。” 黑暗中出现了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是流星。 布兰多看到无数流星正穿过Tiamat法则,成千上万,甚至数以亿计的光芒正在坠向沃恩德,他虽然只是在Tiamat的法则之上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但也完全可以想象此刻在沃恩德大地之上,仰望天空是怎样一副壮观的场景。 但那是终末的光辉,世界毁miè之前的绝境。 那每一个光点,就是黄昏大军的一部分。 黄昏正在降临―― 正如她所言,这一次,这个世界再没有抵抗她的力量。真理议会早已不存于世,大地军团也覆灭于元素屏障之外,众神离开了这个世界,神民们也消失不再,没有旅法师,没有流淌着黄金之血的战士。 尘世的凡人们,如何抵挡这样的绝境? 格温多琳握紧了爪子,鳞片之下竟渗出血来。 布兰多紧攥着两把圣剑,一言不发。 在克鲁兹平原以东,在梅兹的山区,在安泽鲁塔的丘陵之间,在静静流淌的瓦尔格斯河畔,在崇高内海的周边每一个地区。 人们仰头时都看到这璀璨的星光降临的一幕,星星点点的光芒进入大气层之后,被高温所点燃,形成长长的尾焰,从刚刚黎明的天空中缓缓落下。 仿佛一片火焰的雨点。 骑士们停下了步伐,商队中的商人们刚刚从一夜心惊胆战的余悸之中恢fù过来,劫后余生的难民们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xù,苦修士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圣殿之中跑出来,仰头看向天空。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天空被点燃了―― 在法恩赞与圣奥索尔交界之处,精灵与伊尼珥人看到的是布满天幕的流星坠向克鲁兹所在的方向,他们还没明白又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山岗上忽然忽然刮起狂风。 有人就已经尖叫了起来。 “龙!” “龙!” “南边有龙!” 有人回过头去,然后便看到了他们此生难忘的另一幕奇景,那是巨龙,数不清的龙,遮天蔽日,仿佛有成千上万头之多。它们张开双翼,带着轰隆隆的声音从丘陵之上飞过。 树木纷纷倒伏,无法计数的树叶从枝桠上脱落下来,被气流卷起飞向天空之上。人们纷纷尖叫着压着自己在狂风中乱舞的头发,趴倒在山岗之上。 他们仰头看着龙群从头顶之上一掠而过,义无反顾地飞向克鲁兹所在的方向。 这世上仍有最后的战士。 流淌着黄金之血的末裔。仿佛受它们心灵与血脉最深处的那个声音所引导,这一天,这一日,它们终究明白。 战争已然降临。 而在鲁施塔,帝国的首都,黄昏与末日却先一步降临―― 从黄昏苏醒的那一刻起,城内所有的晶簇都一瞬间停顿了下来,接下来它们整齐地转向一个方向,沿着废墟、燃烧的建筑断裂的街道向着那个方向整齐划一地前进着。 在这条道路的尽头。正是圣康提培宫的白蔷薇之园。 这座千年宫廷之中,厮杀与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夏尔与梅蒂莎未雨绸缪准备的防御工作发挥了作用,在他们与炎眷骑士团的配合之下,骑士们堪堪借助地形优势将蜂拥而入的晶簇挡在了地道之外。 但即使如此,在第一时间还是有无数人丧生在外面的大厅之中。 更不用说此刻整座鲁施塔城内,这座拥有十数万人口的巨城,此刻早已化作了一片焦土,皇室的远程传送阵必然优先提供给贵族们。事实上内城的贵族中逃出来也不过是十不存一,更不用说城外的平民。 梅蒂莎显然明白外面会是怎样一副惨景。但布兰多不在这里,她也无法插手干涉克鲁兹皇室的决定。 何况就算领主大人在此,又能如何呢?你没有理由指责任何一个先逃走的人,或许有人可以高尚到将自己逃生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但你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品格完美得仿佛圣贤。 夏尔拍了拍这位小公主殿下的肩膀:“别想太多,克努黛尔女士说过了。黄昏已经降临了,这是整个世界的灾难,是所有人共同的命运。” “我明白,”梅蒂莎点了点头,她感受着地道外的震动。明白这里其实也守不了多久:“还有多少人没传送走?茜呢?” “晶簇们应该是冲着天青之枪来的,”夏尔答道:“我征求了奥薇娜的意见,强行将茜小姐送走了,但奥薇娜小姐留了下来,她要和我们一起走。” 梅蒂莎点了点头。 “我们呢?我们要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夏尔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不可能先走,我想领主大人在这里,一样会做这样的决定。”梅蒂莎看了外面一眼,她走到门边:“我们救不了所有人,但我们至少能救自己。” “如你所愿,我现在只但愿领主大人能快一些回来……” 地面上再一次传来一声轰鸣。 仿佛整个地道都颤抖了起来,天花板上尘土沙沙直下,许多人都在尖叫声中倒了下去。夏尔看到小尼德文一脸严sù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就开口问道:“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 夏尔正想说我们也不知道,但正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炎眷骑士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他们就喊道: “几位大人,麻烦大了,有一枚陨石穿透宴会大厅的穹顶击中了地道的入口,我们死了很多人,而且……而且……” “不要着急,慢慢说。”小尼德文一皱眉头,炎眷骑士无一不是经验丰富,胆识过人的精锐,连他们都这个样子,可想而知外面的情况有多严zhòng。 那炎眷骑士吞了一口唾沫,才回答道:“而且那陨石里面有些奇怪的东西,是怪物,它们的实力非常强,我们顶不了多久了!” “什么样的怪物?”夏尔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怪物,它们像是水银一样,但我们怎么也无法杀死它们!” 能族―― 夏尔与梅蒂莎同时心头一震。 ……(……) 感谢下诸生浮屠兄的单章~ 刚才知道深渊主宰的作者大大在帮在下求月票,在下这个懒癌症患者实在是受之有愧啊,实在是万分感谢,顺便自己也求下月票~(……) 第七十七幕 大战 布兰多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坠落的流星的光芒将他的脸颊映得苍白,大地之剑哈兰格亚与金炎之刃奥德菲斯分别在他左右手中紧握,剑尖下垂,一条金线从剑锷处延伸至剑尖,微微闪耀着。 两人一龙在元素疆域之外呈一个巨大的等边三角形分布,龙后格温多琳眼中好像流淌着金色的熔岩,熊熊燃烧着,紧盯着黄昏之龙‘罗曼’。三人当中,只有商人小姐表xiàn得最好整以暇,她伸手向脑后轻轻一拨,白皙的皓腕在流星的光芒下熠熠生辉,绾起的长发在她脑后披散开来,深褐色的发丝,一丝一丝,边缘犹若反射着金光。 她微笑着看向两人,眼眸中是有一个缓慢旋转着的黑色漩涡,在最深处隐有一点暗红的光芒闪动。 那光,并没有闪烁着冷酷、残虐的色彩,有的只是不屑一顾,理所当然,仿佛在看两个自不量力的孩子。 放弃―― 布兰多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在寻找机会,还有机会,一定如此。奥丁早知道牧树人的计划,却放手没有阻止,那个自称愚者的人,这个世界上却很少有人能比他更加睿智。 他一定还知道什么,还留下了什么。 “而什么是我所疏忽了的呢……” 奥丁,崔西曼,巫后,图门,一个个影子闪过布兰多的脑海中,仿佛纷乱的剪影,但却给他带来一丝灵感。 愚者。 对了,愚者。 奥丁对水晶的承诺,奥丁对众龙们究竟许诺了什么,愚者的传承为什么会是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狂怒之龙阿尔弗斯。还有……水晶? 金炎之刃在他手中嗡嗡颤动着,那黑沉沉的剑刃中长眠着一个不屈的意志,它此刻正在一点点苏醒过来,与他心中燃烧着的不屈之魂交相共鸣。 宇宙深处忽然亮一点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的微弱,在这个广袤的空间中几乎不值一提。 普罗米斯修将火种丢到黑暗的大地之上,一条金线从火焰之中延伸而出。它笔直的分开火焰―― 如同一条命运的折线,深深地镌刻在布兰多的眼帘之中。 空间中产生了一股伟大的气息,温和宽厚,又严sù磅礴,它像是一个声音,在亘古的历史之中述说着: “受我眷者,为我之民――” 金线穿过龙后格温多琳下方。 “吼――!” 龙后格温多琳立刻仰起脖子,张开翅膀,发出一声嚎叫。布兰多看到一条条金色的线出现在了和后者的躯体之上。金色的线条延伸而出,分布在她厚实的鳞片之间,与她肌肉纹理的走向相同,一线一线埋藏其间,美丽异常。 格温多琳悠长的嚎叫声并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得到了力量、并且充满了力量的畅快感。她重新张开亮金色的双眸时,浑身上下的鳞片已经被金色的龙鳞所替代,一爪就向前方扫去。 ‘啪吱――’利爪与黄昏张开的无形屏障撞在一起。拉出五条亮金色的火花。 ‘罗曼’终于露出惊愕的神色来。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震惊道:“该死的。水晶你又使手段――” Tiamat网络上的节点忽然变得闪耀起来,在其中一粒粒亮起,一共十七颗璀璨的星辰,它们并列成智慧之龙水晶的星座,随着龙后的这一爪,十七颗星辰上各射出一道炽热的光束。照射向半空中的商人小姐。 这是怎样的一击。 纵使隔着好几里的距离,布兰多也能感受难以忍受的高温,而他的身体属性已是圣贤,距离完美躯体也不过一步之遥。 可以想象这十七道光束中的任何一束,打在沃恩德上。都可以瞬间汽化数千里的一qiē,将一个王国彻底化为焦土。所谓圣贤的惊天动地的一击,在其面前也虚弱得根本不值一提。 布兰多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关于神话之中记载的神罚,事实上大天使爱若玛也曾经展示过这样的力量,她借用的是圣剑的圣位之力,威力比这个小得多。 但回想起那个场景得时候,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圣位之力……” 布兰多反应了过来。 至圣者。 龙后格温多琳竟然是至圣者。 他的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当十七颗代表智慧之龙的星辰亮起时,‘罗曼’就将注意力转了过去,她站在虚空之中,伸出葱白的食指向那个方向一点,数十个黑色的漩涡出现在她面前,下一刻带着恐怖高温的光束一道道击中这些漩涡的中心,然后与之相持起来。而在这一刹那布兰多心中犹如一道电光闪过,他仿佛不需要任何思考一般,右手中的奥德菲斯剑刃之上迸射出明亮的火柱,由左上至右下,一剑向黄昏斩去。 这一剑。 没有思想,没有顾虑,仿佛既无前也无后,既在此又在彼,布兰多感到自己仿佛处在一个既很慢又很快的世界之中,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尖,在自己眼前划出一条金线。 他心中怒火炽燃,握剑的手却没有一丝动摇,心灵之海一片平静,那一刻,这个宇宙在他面前展露了一qiē秘密。 一条条线段,彼此交织,Tiamat也好,元素屏障也好,沃恩德大陆也好,甚至蔚蓝的海洋,大气圈之内卷积的云层,全是由一条条线段交织而成。 不同颜色的线段,述说着不同的法则,日升日落,潮起潮灭,信风往返不息,山川沉浮升降,万物繁衍,文明之火闪耀,一qiē都在万事与万物的法则的安排之下。 这是至境的剑。 布兰多那一刻清楚地知道自己又一次摸到了至境的门槛,甚至也清楚地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但却预示着他今后的路已经铺平,从极境到圣贤只剩下一条坦途。 法则的奥秘,就像是一本摊开的大书,在他面前打开来。 那是一道金色的弯月。 在漆黑的宇宙之中划开一条明亮夺目的狭光,时间与空间法则纷纷在其前方左右避让,这一剑就仿佛产生了逻辑上的差异,它在任何一个时间上处在任何一个空间上的位置。 布兰多完全可以认为这是当世无二的一剑,在沃恩德的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剑圣能接下这一剑,即使在《琥珀之剑》中,在它面前能逃得一生的玩家,也不会超过二十个。 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圣贤领域的至境一剑。 还因为它是奥德菲斯。 可惜布兰多面对的是黄昏。 是沃恩德混沌的意志。 ‘罗曼’一只手对抗着龙后的攻击,右手反手一拨,五根指头在虚空中划出一条线来,一道与这轮金色弯月一模一样的剑光便产生了。 只是它是漆黑的,如同坠亡的第十三轮黑月。 黄昏正为智慧之龙留下的后手感到恼火,因此手下没有丝毫留情,她要的就是尽kuài处掉这个麻烦――然而正是这样的时刻――虚空之中忽然凭空伸出三条藤蔓,它们在距离商人小姐极近的地方突兀地生长而出,噼啪缠绕在她雪白的皓腕之上。 ‘罗曼’不以为意,因为这藤蔓的主人实力实在差劲,除了这一手隐匿的功夫让她微微有些意外之外,她没想到一个实力卑微到这样程dù的人竟然能隐匿在距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而没让自己发现。 但下一刻,她脸色就变了。 Tiamat的网络正在改变形状,上面的节点在互相换位,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具精密的机qì一般,机qì上的一个个齿轮正在缓慢转动,彼此齿合并改变形态。 这些节点彼此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以至于它们每一次改变方位,所构成的形状就会横扫过下面沃恩德大陆数千里的范围。 若在沃恩德上仰望此刻的这一幕,那一定是一幕壮观至极的场景。 但可惜此刻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心情去观赏。 二十四个节点在Tiamat的网络中组成了战争之龙的星座。 ‘罗曼’立刻感到缠绕在自己手上的藤蔓变了一副模样,她眼睁睁看着一圈圈法则之线从空间之中浮现,然后裹在她手腕之上,将她的手向后一扯。 这样的攻击自然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却让那道漆黑的剑光一偏,与布兰多的金色剑辉交错而过,一去不复返地切入了Tiamat的网络之中。 Tiamat的网络中很快产生一连串爆炸,刺眼的光芒映得每个人都忍不住眯起眼睛。爆炸产生得冲击波横扫而来,许多闪光节点从网络上脱离了,崩碎开来坠向下方沃恩德的土地上。 布兰多在那道漆黑的剑光与自己错身而过时,虽然差了有好几里的距离,但脖子一侧、胳膊与腰侧还是直接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立刻喷洒而出,在半空中形成一条血路。 他此刻却管不到那么多了,他认出了那个出手干扰了‘黄昏’的人来――那竟是安德莎。 “布兰多先生,牧树人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安德莎咬牙切齿地拽住自己手中的藤蔓,眼中好像喷出火来,对他怒吼道:“我们一定会成功!” “小心……” 布兰多想冲这个女人喊。 ……(……) 第七十八幕 至圣之约 “小心……” 布兰多想冲这个女人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黄昏的意志’反手抓住缠绕在她手上的藤蔓,向自己的方向一拽,安德莎就被连人带藤蔓一起拽了过去,前者化掌为刀一刀切在她胸口,‘噗嗤’一声直刺入她的心脏。 这位牧树人的腐朽领主瞪大眼睛,紫色的眸子里的光彩迅速黯淡了下去,她盯着不远处的龙后,头向后一仰,就被‘黄昏的意志’丢了出去。 好像是一具破碎的玩偶般跌落入虚空之中。 “安德莎女士!”一个布兰多熟悉的声音惊叫道,那是塔塔小姐的声音。 接着塔塔小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之中响了起来:“布兰多先生,掩护我们,给我们创zào机会!” “什么机会?” “布兰多先生,没时间解释了,请相信我们!”塔塔的声音满是急切。 “布兰多,我是艾尔兰塔。”接着另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布兰多先生。”这是精灵女王的声音。 布兰多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默默点了点头。 ‘黄昏的意志’仿佛早料到虚空之中还有人隐匿,仰头喊道:“都出来吧,虫豸们!”她杀死的这个女人根本不能给她造成任何威胁,但却被人利用战争之龙的力量阴了一手,这让她愤怒至极。 她此刻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一定是奥丁那个家伙留下的人,没想到那家伙和水晶在最后还摆了她一道。 但正是这一刻,金色的剑光这一刻已经到了她近前。 这一剑本来对她来说没有丝毫麻烦可言,她虽然花了点时间来处理安德莎的事情,但要对付布兰多的攻击。也不过只是抬手之间的事情。 “垃圾,真是垃圾,玛莎的后人只剩下这种尘埃一般的力量了。” 她一边怒斥道,一边抽出右手去挡这一剑。然而黄昏的意志却忘了自己在对付安德莎时本就已经忽视了另一边的防护,事实上她本来就没有对龙后的攻击有多上心,有意引导对方和自己消耗力量。那些黑色的漩涡不过是她随手召唤出来,刻意维持着与格温多琳差不多的力量,好让对方抽不出手来干其他的事情罢了。 但她这一刻再三转移注意力,原本就需要她刻意维持的虚空漩涡顿时濒临崩溃的边缘。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龙后格温多琳满腔的怒意,在安德莎被黄昏一掌穿心的那一刹那,她就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咆哮。虽然安德莎不过是她众多属下的其中一个,但前者在最后所对布兰多说的那句话,却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在格温多琳的暴怒之下,水晶的传承力量瞬间暴增了一倍。十七道光束在刹那之间穿透了黄昏意志面前的黑色的漩涡,等到‘罗曼’反应过来的时候,十七道光束已经狠狠地抽在了她身上。 “啊――!” 商人小姐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虽然这攻击到不至于伤到她分毫,但她本就完全没预料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么虚弱不堪的攻击击中。这声尖叫声中所包含的痛楚的意味,还远远不及其中所蕴含的愤怒之情。 但这攻击注定不是唯一的。 因为布兰多的剑在下一刻就重重地斩在了她身上。 但这一剑却让布兰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至境的一剑,在他的预料之中本应当准确地击中了黄昏因为龙后的攻击而后倾的肩胛的位置,想来虽然不至于伤到后者。但至少也应该为塔塔小姐他们争取的时间。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剑竟然被‘罗曼’抓住了。 商人小姐一脸怒不可遏的神色盯着她。她先前竟然一个踉跄差点被从自己所处的位置给打下去,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她此刻可不是那个来自布契乡下的小姑娘。她是黄昏之龙,万事与万物的意志。 自从她与玛莎、与沃恩德交战以来,还从来没品尝过这样的味道。因为她一直以来就是从这个世界之外展开攻击,事实上这还是她头一次以实体的形式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如果说上一次与天青的骑士交战时还只是品尝到了受伤的味道。那么这一次就是彻头彻尾的屈辱了。 黑铁之民算是什么东西,尘埃一般的存zài,任谁被蚂蚁顶了一个跟头,也会感到羞愤难当的。 而此刻黄昏的意志心中便弥漫着这样的怒意。 这很奇怪,她觉得自己本不应当这样情xù化。对于混沌的意志来说,一qiē都是虚无的,无论是荣誉,信念,理想还是屈辱本身,都毫无价值,就像是这个世界在她眼中也不值一提一样,她根本不应当感到任何多余的感情。 但她却发现自己难以抑制受到了影响,它发现自从自己主动被克努黛尔封印了十数年之后,罗曼的情xù,白银女王性格的善良一面,不可避免地开始影响这具身体。 这一惊非同小可。 如果罗曼只是这具身体的其中一个人格,那么她还可以轻yì将之吞噬掉,但它明白罗曼只是从自己的一个意志之中延伸出的人格,是在它的意志主动陷入沉睡之中,受白银女王的善良人格影响所形成的一个表人格。 她无论多么强大,也不能吞噬自己。 至于吞噬白银女王的善良人格,此刻似乎也晚了一点。 黄昏心中一时间不明白这究竟是好是坏,就像她从未感受过人类的感情一样,心中一时间迷茫至极,同时也更加怒意昂然。 因为这一qiē都是因为这些该死的虫豸。 “给我滚!” 她愤怒地尖叫一声。 布兰多就感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自己的剑上传来,那力量根本无从抵御,就仿佛是开天辟地一般的力量,直接传递到他的身体之中,他眼前一黑,仿佛就要陷入一个幻境丛丛的世界之中。 但在这千钧一发的一刻。他却紧盯着罗曼有些扭曲的面孔,满心绝望与不甘心之中仿佛生出一个希望来,手中的大地之剑与金炎之刃同时变得明亮无比,法则之力瞬间在他心灵之中形成屏障,黄昏之龙的力量像是一道海啸般撞在上面,布兰多顿时喷了一口血出去。 但他却抓住这个机会。仿佛不要命一般丢掉两把剑,伸出手去一把抓住罗曼的衣领,仿佛要将后者从那个黑色的光茧之中扯出来。 那一刻黄昏的意志简直要气疯了。 她反手就卡主布兰多的喉咙,将这个自不量力的家伙拽了起来,“该死的家伙,我本来还想留你一个全尸的……” “……罗曼!”虽然商人小姐不过是小小的个子,但布兰多这一刻却感到自己好像是被一个巨人扼住喉咙给提了起来,他艰难地喊道:“……快醒过来!……她不是你,想想你的梦想!……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么?” ‘商人小姐’歪着头着着布兰多。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来:“醒过来?这正是醒过来的我,一个完整的我,而你所喜欢的那个愚蠢的村姑,不过是我一段残缺的记忆而已。” “你认为,一段残缺的记忆能够主导混沌的意志么?” “闭……嘴!”布兰多立刻感到眼冒金星起来,他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呼吸着,一边吃力地答道:“混沌的意志算个屁……” “你真该死!” ‘商人小姐’勃然大怒,她举起手。就准备如法炮制,像是杀死安德莎那么杀死这只该死的蛆虫。 但当她举起手时。她却忽然感到自己手中的苍翠轻轻一震。 那真是极其轻微的,几乎微不可察的震动。 那一瞬间,三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头顶。在布兰多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极其狭窄的视界当中,只能勉强可以看出那正是塔塔小姐、贤者艾尔兰塔还有精灵女王三人。 “布兰多先生。”塔塔小姐轻声开口说道:“接下来的一qiē,就交给你了――” 布兰多一愣,他头昏脑涨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就看到妖精小姐将手指指向他轻轻一划。 ‘罗曼’紧紧掐住他喉咙的手竟就因为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划,就自动松开来,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与后者分开来。 黄昏的意志微微一愣,他自然早就察觉了这几个人的存zài,不过一开始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几个‘发条’而已,算得上什么? 但在塔塔出手的这一刻,她就感到了不对。 “……这是什么力量?”‘罗曼’脸色一变,尖声问道。 但塔塔却没有理会她,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件东西来。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脖子好像被切了一刀那么痛,他大口地喘着气,几乎是过了好一会才感受到自己的脖子以下的身体的存zài。 但他抬起头,看到塔塔手中的东西,却呆住了。 那是一块金色的圆盘。 那是一块战争石板―― “这东西……”‘罗曼’瞳孔猛然一缩,她尖叫一声,身形几乎化作一条直线射向半空中的妖精小姐,伸手就想要去抢后者手中的东西。 但可惜有人比她更快,黄昏的意志才刚刚一动,一道巨大的阴影就挡在了她面前。 那是一脸肃穆的格温多琳。 “我失败了一次,错得一塌糊涂,”龙后金色的瞳孔冷冷地盯着她,声音沙哑地回答道:“我输了,所以轮到我履行承诺了。” ……(……) 第七十九幕 混沌的主宰 龙后拦住黄昏意志的同一刻,布兰多的目光却落在塔塔小姐手中的战争石板上。 那块‘石板’有半个巴掌大小,厚不及半寸,塔塔小姐要双手才能抱住它。说是石板却是由金色的金属构成,石板表面遍布蚀刻的线段:构成一个法阵,或者一些文字,这些文字传承于上古的某个时代,看起来像是一些圆形与三角形构成的图案,但在‘石板’的边缘都有一段编号: G.RNQ0000004 这个编号看起来像是恶魔的真名,但却并不是,每一枚战争石板都有一个编号,玩家们倾向于认为这是它们曾经在巴贝尔要塞的天空图书馆中的编序。 不过在大多数战争石板中,只有很少的一类由G所开头,那是黄金之书,战争石板中最罕见的一类存zài。神民们留给世人被记载在石板之上的传承与知识之中,有一部分是真正用神的文字写成,上面的知识浩瀚如烟海,晦涩难懂,但却蕴含着这个世界最深刻的秘密。 在后世也出现过这么一块黄金石板,它的名字叫做‘白山手稿’,因为这枚石板坠落在白山,被一位年迈的巫师捡到,他通guò这块石板上的传承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大法师,并且重现了先代布加人泰坦的秘密。 后来那唯一一具泰坦只完成了一半便被拉塔基城主弗拉基米尔夺走,凡世的战争也因此而拉开序幕,其后半个世纪战火漫布大陆,这块黄金石板可以说是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导火索。 但‘白山手稿’的真正价值还不仅仅体现在这一点上,巨神兵‘特拉敏尔’虽然是布加人在巴贝尔塔毁miè之后就遗失的终极传承之一,但这些拥有半神实力的构装生物云中之灵其实也不过就是十七阶生物而已,而且很难量产。它们固然值得被收回,但布加人还不至于为此而将自己扯入凡尘。 只不过任谁都明白,泰坦存zài的关键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生命、雷霆与风元素的终极奥秘,那必是通往存zài性之力的终极路径之一。星火之年后凡世与巫师们大战一场,打得头破血流。岂不是为此? 玩家们为了得到力量不折手段,而巫师们同样在追求玛莎留下的终极秘密,要没有这场战争,岂能有后来通guò战争石板模拟圣位、让玩家步入完美躯体这个境界的事情来? 黄金之书改变了沃恩德的整体历史进程,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 但塔塔手中的这枚黄金石板,却与布兰多见过的那一本另有不同。首先它更小,更精致,表面上还蚀刻着代表盖亚的类似于地球的徽记,关键是它的编号――G.RNQ0000004――这个编号看起来是这一类石板的第四枚。非常靠前。 布兰度所知的那一枚的编号是十七,至于更大编号的他还没见过,或许还有,但已足以说明这一类石板的罕见。 而塔塔手中的这枚石板显然更加珍贵。 至于它的用途是什么,他或许还不太清楚,但从黄昏意志脸上的震惊与焦急,就能看出端倪。 纷杂繁复的念头从布兰多脑海里一闪而过,事实上才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此刻龙后格温多琳就已经与‘罗曼’交上了手,说是交手大约不恰当。因为商人小姐只当做扫苍蝇似的伸出左手对着格温多琳轻轻向外一拨,后者便闷哼一声飞了出去。 接着黄昏的意志再向前一步,一步跨越了几千米的距离,并不是因为快,而是空间在她脚下坍塌,秩序与法则仿佛对它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但偏偏此刻代表自然与生命的权杖‘苍翠’又在她手中。Tiamat法则竟并不太排斥她,她可以轻yì地穿透元素与秩序的屏障,让混沌的力量渗入到这个世界中来,由她所掌控―― 这样状态下的黄昏之龙虽然或许并不如前几个纪元的战争之中展现出的统帅万军那么恐怖与强大,但却近乎毫无弱点。让在场的几人根本无从下手。 她一步前踏,就来到塔塔面前,毫不犹豫伸手一抓,妖精小姐显然并不擅长于战斗,压根没想到自己离得如此之远后者却来得如此之急,面对这突兀的一抓她第一时间竟然吓呆了、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一副没反应过来的表情。 塔塔这样的状态一旁的艾尔兰塔与精灵女王根本连搭救都来不及,事实上她们也都没反应过来,她们经历过惨烈的圣者之战,但对于黄昏之龙的力量的估算毕竟还是存zài于想象之中。 然而那却是超越凡人想象力极限的力量―― 妖精小姐仿佛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被‘罗曼’攫住,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道黑影忽然从旁边飞射而至,正好撞在前者身上,将妖精小姐撞了好几个跟头出去。 ‘商人小姐’的手先发后至,竟抓了一个空,她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又有人破坏了自己的好事。 突然出现的身影当然是远古女巫之灵白雾女士,她一头撞飞塔塔之后,立刻飞奔几步来到后者身边,叼起她的后领就向远处跑去。 黄昏的意志看到这一幕不禁发出一声怒吼,她虽然得到了玛莎的秩序,但却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而且与这具身体也不太熟悉,事实上她还不太能够接受自己拥有实体这个事实。 就仿佛一个高维度的生物来到了低维度,或者说从一个人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线段一样――她的意志近乎全知,然而‘知’与‘行’毕竟是不一样的。 黄昏之龙怒火中烧提步就追,但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一道黑影便从下方扑了上来――那正是浑身是血的龙后格温多琳,后者右翼断了一半,骨头以一种扭曲的形状垂在那里,翅膀耷拉着,一动也不动,尾巴与背脊上也全是伤口。 但这伤势并不能阻止她的行动,黑龙发出一声悠长的咆哮之后竟从后面压住了‘罗曼’,将商人小姐盖在自己身下,同时抬起头来冲半空中的塔塔、艾尔兰塔与精灵女王们喊道: “快,还楞着干什么,把我和它封到一起!” 这会儿一旁的艾尔兰塔与野精灵女王终于反应了过来,其实从黄昏击飞龙后,再到白雾撞开塔塔,到龙后再一次飞回来,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就是这一瞬间,就足以决定很多事情。 大地贤者艾尔兰塔毕竟经历过圣战,战士的身份让她远比野精灵女王反应更加敏锐,后者才刚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艾尔兰塔已经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握在手中。 那同样是一枚金光闪闪的战争石板。 G.RNQ0000002―― “你们,该死――!”‘罗曼’被龙后束缚在怀里,眼神中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怒不可遏,明白自己已经来不及阻止。 然而就在这一刻,黄昏之龙脸上的神情忽然之间平静了下来。 众人同时感到心中一跳。 ……仿佛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他们明显看到黄昏之龙形同黑色的漩涡的眼眸之中,两点红光微微一亮,那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威压从整个空间中横扫而过。 那是怎样的伟力。 所有人都同时闷哼了一声,同时被弹开来,像是炮弹一般向四面八方射去。白雾叼着塔塔滚出去数十里远,然后一头栽倒在虚空就失去了知觉。 精灵女王撞在了一块漂浮在宇宙中的残骸之上,当即将那块残骸撞得四分五裂,她当即‘噗嗤’一声喷出一口血箭,连忙用手捂住嘴。 只有贤者艾尔兰塔稍微好一些,但也后退了几千米才停下来。 至于站得最远根本没有资格参战的火妖精王子鲁特更是直接被威压击飞了出去,他头一仰失去知觉落入了Tiamat的银色网络之中。 但这一刻根本没有人能顾及到他,只有同样插不上手的玛洛查看到这一幕,赶忙一掉头向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它背后的菲娅丝吓得哇哇大叫,两人事实上是与白雾一起出现的,但由于后者对于魔力的波动十分敏感,所以一开始就停留在了距离战场非常远的地方,才没有受到影响。 但对于布兰多来说,状况却有些不同。 威压仿佛在第一时间穿过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将他推开,他只感到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思绪都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头发像是刺猬一般一根根竖了起来。 那种令人如芒在背的威压,几乎一瞬间就唤醒了他心中的记忆,让他仿佛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的法坦港,看到那只恐怖的眼睛出现在天空中的漩涡中,透过冥冥中的混沌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是一个伟大的意志,它停留在这个世界的屏障之外,但单单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就足以让万事万物颤抖。 这就是黄昏之龙真实的力量。 ……(……) 第八十幕 天选之王 虽然说龙后格温多琳将之囚禁在以罗曼的身体以及康斯坦丝的善良人格为基础的牢笼之中的构想失败得一塌糊涂,但她至少有一点猜对了―― 混沌的力量终究不可能完全被带入到沃恩德这个世界中来,更不用说在Tiamat的法则之内具现化。因为整个沃恩德也承受不住黄昏的意志,就算抽干沃恩德的一qiē魔力与法则,也无法重现黄昏之龙力量的百分之一。 这是连神民们都要感到敬畏的存zài。 区区几个凡人,又如何能视若无物? 无可匹敌的威势从整个元素壁障之外横扫而过,但‘罗曼’很快就注意到了悬浮在虚空中好像毫不受影响的布兰多,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威压穿透后者的身体,但就像是那儿不存一物一样,它毫无阻碍地扫了过去―― “咦?” 她轻轻咦了一声,感受手中的‘苍翠’微微有些发热。 而此时此刻,布兰多脑子里正一片混沌。 仿佛许多的记忆一股脑地拥了进来,化作纷乱的碎片与画面,在他眼前不住地闪动。那就像是一幕快进的电影,画面切换的速度足以快到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画面在布契,在里登堡,在布拉格斯,像是在黑暗的森林中的生死搏斗,有时候又是一场在微暗光辉下的宴会,觥斛交错,人影憧憧。 或者是戈兰―埃尔森的山区,缓坡带上映衬着星空的黑松林,城堡,庄园,行进的队伍,人与马匹。挂在马鞍上的风灯,带着金属面罩一语不发的骑士。 又像是安培瑟尔与冷杉堡,厚重幕布后的阴谋诡计,他听到人声在争执,公主殿下的声音,幕僚小姐的声音。芙蕾雅的声音,最后各种各样的声音嘤嘤嗡嗡地响了起来,扰得他不胜其烦。 但就是在这样纷杂的光影之中,他的心却出奇地安静了下来。 他记起了一些事情。 图拉曼和他说过……玛莎希望让黑铁之民能够对抗并战胜黄昏,但这个希望是如此的虚无缥缈,仿佛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看都只是令人沮丧的绝望。 这是一个属于凡人的时代。 他所有熟悉的一qiē――无论是格里菲因公主、小王子殿下,还有追随自己的过去的埃鲁因的女武神、有些过于严sù的幕僚小姐。 或者说在敏泰地区重新开了一家酒吧,每次看到自己都会笑呵呵的赤铜龙雷托,还有所有每一个人。他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了将西法赫之心的水晶坠子按到自己掌心中的琪雅拉。在自己家族城堡之中大发雷霆的法伊娜,还有那位有些崇拜他的乔科骑士…… 许多许多的人…… 他希望这一qiē可以保留下去,他不认同康斯坦丝的理念,也不敢苟同牧树人的做法,或许黑暗之龙奥丁怀着崇高的心意,来庇护这个世界,但他的做法同样不一定是正确的。 他相信自己,相信玛莎。相信即使在游戏之中,玩家们也能击败黄昏之龙。相信在这个世界,他一样可以做到。 但这一刻。 他却怀疑了。 因为他心中深深地明白,在自己心底,同样缺乏信心。 若是自己错了呢?面对此刻可怕的力量,羸弱的凡人又如何可以抵挡?或许白银女王、奥丁、牧树人的做法并没有错…… 因为玛莎大人或许真的错了。 从一开始就应该选择另一条路。 他浑浑噩噩,但白在他脑海之中的声音却显得有些焦急:“布兰多。你这个混蛋,快醒醒!” 这位精灵女士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初就不应当表xiàn得那么咄咄逼人,让布兰多将自己隔绝在他精神世界的一个角落,以至于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因为失去了窥探对方心灵世界的能力,她不知道现在布兰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之下,但这家伙竟敢在黄昏之龙面前发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生自己的气好还是把对方给吊起来打一顿更好。 可惜布兰多显然并不能体会到这位女士心中的焦急,以至于让她所有的呼唤都石沉大海。 她看向黄昏之龙所在的方向。 ‘商人小姐’轻轻一挣就脱开了龙后格温多琳的怀抱。确切的说,后者已经很难保持之前的姿势,作为最靠近‘罗曼’的人,她自然首当其冲,受伤最惨。 她此刻已经失去了保持原形的能力,重新变回了羸弱的人类形态,她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全是鲜血,泊泊地沿着面颊向下滑落,又化作血珠子飘散在没有重力的宇宙之中。 她失去了一条胳膊,断口处的鲜血像是瀑布一般向外流淌着,金色的血液,在沃恩德地平线上升起晨曦照耀之下显得熠熠生辉。 黄昏之龙捏住她的下巴,格温多琳早就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上的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只能柔弱无力地任由前者托起自己的头,血沫子止不住地从她嘴巴里涌出来,流到‘罗曼’手上,后者却并不在意。 她轻轻伸出手指在龙后的嘴唇上抹了一把,手指上一片金色,然后放到自己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在她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茧牢笼,只比拳头大一些的牢笼之中,竟赫然正是妖精小姐。 塔塔脸色苍白地看着她,罗曼却用另一只手丢开失去了意识的龙后,她托起手掌,手掌中正是那枚熠熠生辉的黄金石板。 她有些迷醉地盯着那石板叹道:“奥丁的老把戏,我岂能让你们再玩弄一次,何况一千年也好,几十年也好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很难理解你们苟延残喘的心态。” “不过我很担心玛莎那个**背地里的手段,所以我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 “玛莎大人曾是你数个纪元的对手,在她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时代中。你从没有赢过她,”妖精小姐脸色苍白地说道:“你侮辱母亲大人,和侮辱自己何异?你随时可以杀死我们所有人,作为更高层次的存zài,你折辱我们又有何意义……” “的确,”罗曼答道:“这正是我心中怒火的源头。感情实在是一种很没有必要的东西,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做错了,但所幸胜负已分了。” 四周一片死寂。 精灵女王咳嗽着将目光投向远在另一边的艾尔兰塔,这位贤者大人皱着眉头,但却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白的心沉了下去。 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她想到的竟然不是洛基的水银杖,也不是奥索帕鄂的永恒不灭之物。 她眼前看到的竟然是那张空灵的、苍白的、精灵一般安静面孔。 那是她庶出的妹妹。 名叫做梅蒂莎。 “小家伙,你要再没反应。我们可就都得为你陪葬了啊……” 她喃喃道。 但这句话仿佛产生了某种效果。 布兰多的食指微微动了动,他眼皮抬起一条缝隙,冥冥之中感到什么东西与自己产生了某种联系。 那是光―― 洁白无瑕。 ‘哗’一声轻响,连正在讥讽其他人的黄昏之龙也不由得回过头,所有人都看到黑暗中升起了一片皎洁的光华。 那是一对羽翼。 它加护在布兰多身后,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恍若天地初生的光。 沃恩德,光中诞生了这样一个世界。生命由水中诞生。繁衍于大地之上,受风庇佑。由火焰赋予智慧,凡世就成了。 首先是水。 寒冰宝珠与浅海之剑从布兰多身后浮出,一道蓝光从沃恩德大地之上闪现,正在大冰川之中向着某个裂谷跋涉的威廉忽然之间看到整条断裂带都发出荧荧蓝光。然后一声长啸,他看到一道碧蓝的光华从裂谷中冲天而起。 这位法师领袖仰起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蓝色的光芒形成一个奥古的符文。在布兰多身后成形―― 那是一只环状的眼睛,象征着知识与真理的探求。 “观察者之眼!”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然后是大地。 灰色的盖亚之徽成形。 最后是火。 那是金焰,内里双蛇环绕。 三把圣剑彼此呼应,然而布兰多身后的光羽去轻轻一扇,白色的羽毛纷纷落在这三枚符文之上。光芒闪烁之中好像形成了一张网络,在这个巨大的网络之中,三枚奥古符文彼此归位。 “这……”塔塔小姐在牢笼之中竟然看呆了。 “这是光之翼!怎么可能,玛莎大人什么时候在布兰多先生身上留下了这样的许意……!”精灵女王不禁脱口而出,她重重地咳嗽两声,然后不敢置信地说道:“万古诸民,万古诸王,这是至高之语……” “我予你以光作的双翼,然后才能许你为王――”白喃喃自语道:“活见鬼,你怎么不早告sù我,你拥有这样的天赋……” “……我们竟然还在苦苦寻找,可布兰多先生明明就在我们眼前,玛莎大人,这真是……真是……” 布兰多却仿佛对外界的一qiē充耳不闻。 他抬起头,眼中一片空洞,同时伸出右手。 那一qiē不过是瞬间―― 苍翠便从罗曼手中脱手飞出,黄昏之龙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它,但毫无作用,这柄自然的权杖仿佛不受一qiē规则与力量的影响,它义无反顾地来到布兰多手中。 那是生命的力量。 ‘所以世界成了――’ 布兰多看着黄昏之龙,淡淡地说道:“下一次我们见面之时,就是我们算总账的时候。” “黄―昏―之―龙。” 笼罩塔塔的牢笼支离破碎。 而商人小姐手中的黄金之书在这一刻竟然四射出夺目的光彩…… “艾尔兰塔大人!女王陛xià!”妖精小姐一跃而起,竭尽全力将这句话喊了出来:“……完成封印!” …… (PS:月底了,求求月票啊,碰友们,再留就发霉咯。另外有读者在问书的进度,只能说还没那么快结束,总体来说我还是有进度的,没你们想象中那么突兀,该交代的东西在下会交代完的,在我想来结局还是比较完美的,不会出现很莫名的情况。)(……) 最后一天,求下月票~ 又到本月最后一天了,为了补更这个月几乎都没怎么碰游戏,想想真是度日如年呐。不过回头一看,发现这个月似乎竟要全勤了,顿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全勤这个东西对于有些人来说就好像是固定稿酬的一部分了,对于在下来说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啊,放到loot里面,至少也得是橙色品质的掉落是吧,一旦拥有,别无所求,某改。 好了,言归正传,还是求求求求求求求月票!还有,书评区里面说黄昏恋的你们够了。(……) 第八十一幕 帝王与愚者(上) 艾尔兰塔面色严sù,仿佛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立刻将手中战争石板向黄昏之龙的方向一抛。 金色的石板脱手飞出,飞出几十米之后突兀地在半空中固定住,然后缓缓开始旋转起来;它顺时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中心的盖亚徽记则同时逆时针旋转,随后发出‘咔’一声轻响向内凹陷。 饱满的柔光从下陷的盖亚徽记之中涌出,在场的众人同时看到这样一幕奇观――仿佛神话之中矮人之神、锻钢者奥索兰在他那座永世煅炉前取出熔化的钢铁之水,然后将之注入到大地上的沟槽之中来锻造整个世界一般,当金红的熔岩在大地上奔流,众人也看到了一条条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线段在石板的刻痕上延伸开来。 当这些光芒接触石板外的空间,它们立刻散播开来形成一张淡金色的网络。就仿佛黄金之书在一瞬间扩大了上百倍大小,光芒每一次沿着这张网络向外扩张接触到虚空时,它就迅速扩大,一连三次, ‘哗’一声轻响,一个内外三层缓慢转动又彼此方向各异的巨环形法阵顷刻成形。 这个环形的法阵以黄金石板为中心,上面又浮现出十七枚符文,分别代表了法则、元素与魔力。 秩序。 物质。 能量。 三大存zài性之力决定了沃恩德存zài的基础,在苍之诗的描述中,它们是玛莎赋予这个世界存zài的至高权柄,是世界创生的意志,Tiamat法则存zài的基石。 它是元素法典A’thro―― 白呆住了,这是玛莎至伟之力的象征,而万物众神的母亲竟然早已将她的权杖下放给了凡人们!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何为至圣? 至高秩序,存zài性之力。 那是凡世所无法掌握的力量,它曾经只为神民所拥有,真理议会不止一次用这样的伟力来对抗黄昏。然而先民们尝试了许多种结果,却不得不面对同样的可能性。 当秩序变得更加强大与完善时,来自于黄昏与混沌的抵抗也愈加顽固。万事万物的混乱总是增加,而纪元之间总是以重启与毁miè而告终。 唯有融于混沌,才能归于混沌,卑微的黑铁之民仿佛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但谁才能引导羸弱的希望成长成胜利之花?众神早已消寂,先民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凡人们尚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世界仍旧需要最后的契机。 就仿佛指针指向钟表盘上那早已预定好的一刻,当众神松开手时,生满青锈的发条就已经开始复位。 这是这个世界的最后推动之力。 ‘我们约定于此。 不惜奉献自身――’ 她仿佛听到了虚空之中齿轮一齿齿齿合,咔擦作响的轰鸣,她的目光穿越了千年之远,回到了那个林歌静远,银色的精灵们行于山林之中的年代。 那是残破的旗帜,如血的残阳,焦土一般的土地上,失去了权柄的民族正在作最后的孤注一掷。 巨龙、云上的巫师们、高贵的精灵们。皆不是这一战的主角,而它真正的四位主角们正站在那里。仿佛在一片朦胧的迷雾背后――一头金色的长发,一把金红色的圣剑;一位精灵,与她仅剩的二十一名骑士;一个来自于白湾沿岸的贵族,手持权杖;一个短发的女人,沉默寡言。 而被团团围住那个已经浑身是伤、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反而表xiàn得更加坦然。 然后一qiē梦境都支离破碎了。 白看到了一把剑。一柄暗金色的长刃,裂纹之中遍布暗红色的光芒,但剑上却燃着火焰,火焰金红,宛若洗净世间一qiē污浊的圣洁烈焰。 那剑握在布兰多手中。只由下向上轻描淡写的一斩,剑刃还在数十千米之外,在漆黑的虚空之中一条金线已在黄昏之龙身边由下向上延伸而出。 空间仿佛被斩出一道裂痕,然后无尽的火焰从中喷涌而出。 空间法则,闪剑,炎之王的至高奥义。 同时还有浅海之剑辛娜的对军异能,但却以火焰的方式展现出来,两把剑的法则在布兰多手上合二为一,毫无任何阻滞感。 黄昏正向艾尔兰塔出手,却被布兰多这一剑生生逼了回去,她从布兰多的这一剑中感到了深深的忌惮感,攻击她的并非是奥得菲斯本身,而是Tiamat法则之中的几大底层法则。 她甚至感到自己若是不避开这一剑,可能会真的因此而受伤,此刻布兰多手中的圣剑与她曾经面对过的那把枪的气息一模一样,甚至更强。 她记起那枪的名字来,它叫做苍穹,天青之枪。 商人小姐漆黑的瞳孔深深地收缩了起来,终于在这一刻感到了威胁,艾尔兰塔已经展示了元素法典A’thro,她那一刻就明白对方要干什么,那个该死的女人玛莎果然又算计了她一次。 但后者将自己的权柄交给凡人,意味着她竟然真的自我消亡了! 这是黄昏之龙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她怎么能这么做? 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卑微的虫子? 如此决绝,如此孤注一掷,众神的离开,仿佛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延续下去。可她无法理解的是,延续这个世界的那些凡物,真的是那个光辉的国度的继承者么? 她记起那些与自己为敌的神民们,记起了玛莎与众神,它们与那个在凡尘之中苦苦挣扎仿佛乞丐一般的国度,根本截然不同。她原本不需要理解,理解秩序这样的感情根本不存zài于黄昏的意志之中,她也勿须愤怒,因为愤怒也不属于她的认知。 但这一刻,复杂的感情却从白银女王康斯坦丝的善良人格之中传递而至,那是一种她所无法认知的生命的形式,充满了低级的感情与杂念,但她此时此刻却无法抑制。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要做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 过去几个纪元她之中竟是在与这些古板的家伙为敌,甚至还无法征服这些不知变通的家伙。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无法理解,甚至因此而狂怒,发出一声尖啸忽然之间反手一掌向艾尔兰塔展开的法阵上扫去,黑色的能量涡流击中元素法典A’thro,三层环形法阵因为这至伟之力的一击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连同整个沃恩德世界一起碎裂。 这一刻,沃恩德大地之上从大冰川到阿尔喀什山脉,从安泽鲁塔高原到大平原之上竟生生裂开一条裂缝,大地沉降,崇高内海轰然崩裂,哈泽尔北方的巨岛特鲁维亚一分为三,与此同时新海上几百个岛屿同时汽化蒸发了。 艾尔兰塔看到这一幕时脸色发白,鲜血几乎立刻从她皮肤下渗透出来,犹如斑斑血泪。 几乎所有人都感到脑海之中一阵恐怖的尖啸,但只有布兰多在这风暴之中不管不顾地稳住手中的圣剑奥德菲斯,竭尽全力一剑斩在黄昏之龙身上。 罗曼回过头,几个黑色的漩涡就出现在了她与布兰多之间。 但这时布兰多剑刃所划出的耀眼金线却忽然一化为九,风后九曜顿时穿透了黑色漩涡之间的间隙,毫不留情地斩向前者。 这是黄昏之龙产生意识以来第二次感到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剧痛―― 她记忆之中只有那把枪尖仿佛闪耀着一个世界的青翠光辉的长枪,重重地击中了她的眼睛,她仰头哀嚎,所有的一qiē都因此而功亏一篑。 此时此刻,仿佛昨日重现。 她的攻击立刻因此而中断。 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精灵女王一手捂住嘴,指缝之间全是淋淋的鲜血,同时一手丢出了自己手中的石板。 十七个符文之中同样是三大法则。 创生。 存zài。 归亡。 那是Tiamat法则的整体与一致性,世界的逻辑与循环,万事万物的开始与结束,存zài性的真正意义。 布兰多看到那道璀璨的光芒时,心中竟隐有所感,他仿佛看到了时间的开端与结束,空间与物质存zài之前的世界。 那是仿佛是一个伟大的词汇,它既无法用文字描述,也无法用声音所表达,但自然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一qiē真理。 凡人只需要看到它一眼,就能明悟一qiē。 当第二个法阵形成时,黄昏之龙立刻感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能力减弱了一半,她看到大地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海水不再沸腾,山川也停止了平移沉降。 一层薄薄的如同水晶一般的薄膜出现在了她与两个法则之间,那是世界晶壁障,罗曼露出惊慌的神色,下意识就想要向外逃逸出去。 但布兰多怎么能给她这个机会。 他一个闪身就出现在元素法阵之间,秩序点几乎瞬间掉零,但他却不管不顾,直接拦在了黄昏之龙面前。 商人小姐愤怒地瞪着他,她没有任何动作,然而一阵空间的波纹已经在两人之间产生,仿佛怒涛一般向布兰多袭来。 而与此同时,一阵阵精神攻击与威压也直接压向他的精神世界,布兰多只感到一阵阵眼前发黑,但心中却敏锐地察觉出来黄昏的意志的力量与之前相比已经大大地减弱了。 ……(……) 第八十二幕 帝王与愚者(下) 而与此同时,一阵阵精神攻击与威压也直接压向他的精神世界,布兰多只感到一阵阵眼前发黑,但心中却敏锐地察觉出来黄昏的意志的力量与之前相比已经大大地减弱了。 “布兰多先生!”塔塔喊道。 布兰多心领神会,他一剑向前劈去,咬牙分开黄昏之龙的攻势,然后冒着重伤的风险,一头扎进空间裂纹之中。 ‘嗤嗤’几声利刃入肉的裂响,他的肩膀,上臂与胸口立刻炸裂开来,布兰多环手护住脸面,小臂上也立刻多了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钻心剧痛立刻传来,但他根本不敢分心,直接冲过空间裂纹一个闪身切入到与后者近身的范围之内。 黄昏的意志立刻露出有些惊慌的神色――她不擅于近战――确切的说,不擅于用这个身体与人近身格斗。更不用说此刻她的力量因为世界晶壁而大大的减弱,无法做到完全压制在场的几个至圣者了。 罗曼立刻伸手去抓布兰多,黑色的能量漩涡在她之间一闪即逝,仿佛要想将这个凡人从中间撕成两半。 但布兰多出手比她更快。 堂堂战士大师岂能惧怕与女巫近战? 他反手将奥德菲斯一丢,金炎之剑立刻打着旋儿向Tiamat法则的方向坠落下去,转眼之间就化为一个闪烁的光点。但布兰多却来不及管这么多,他马上用空出的手一把抓住罗曼的手腕,将之向外一翻,那道黑色的爪痕立刻与他错身而过,从他右侧的虚空之中横扫了过去。 “该死,放手!”商人小姐愤怒的尖叫一声。她提起自己的大头皮鞋就向布兰多踹过去。 这几乎是罗曼的本能招数。布兰多在沃恩德就不止中招过一次,在这里岂能让她故技重施。大地之剑脱手而出,与商人小姐错身而过,后者刚刚将身子一偏,就被布兰多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用左手稳稳地抓住她的脚踝。 于是黄昏的意志立刻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落在了布兰多手上。 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大概是没想到一个凡人竟敢如此折辱自己。 但令她吃不消的还在后面。 因为布兰多在抓住了她的手腕和脚踝之后。竟然面无表情的向前一倾,双手用力一环,紧紧地将她抱住了。 那一瞬间,‘商人小姐’简直惊呆了。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震惊’这个感情,理论上对于黄昏的意志来说,她应该用最冷漠的一面来对面战斗。 她毫无感情,不会因为任何意外而惊讶,她的一举一动都应当是最优的选择,她绝不会失误。 但可惜。 这一刻她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 不是因为少女般的羞不可仰。而是因为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狂怒。 “这该死的虫子竟敢――!?” 但就这么一瞬间的恍惚。 布兰多就已经紧紧地抱着自己未婚妻的身体,借着重力一下子重新撞回了那层薄薄的晶壁之中,在穿过那层晶壁时,他竟感到一种奇特的感觉。 仿佛晶壁之后的世界,才是他更熟悉的世界。 但正是在这一瞬间罗曼反应了过来,她立刻就明白对方打算干什么,但她绝对不能让第三个法阵成形,罗曼几乎立刻准备抬手将这个该死的人类丢出去。 她心中恨意盎然地想到:“哈兰格亚和奥德菲斯都不在你手上。我看你这一次拿什么来阻止我!”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 黄昏的意志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因为她看到布兰多紧紧将自己搂在怀里。忽然将脑袋后仰,然后猛然向前一撞―― 砰! 黄昏之龙立刻体验到了自从她两次受伤之后的第三种痛感,这种痛感几乎更可怕,因为它来自于商人小姐记忆最深处的梦魇。 传说那是超过捏脸的最高刑罚,只在她偷偷摸摸溜入乔根底冈的地下以及后来又偷摸钻上前往鲁施塔的马车中时,布兰多才对她使用过那么两次。 仅仅那么两次。 就足以让黄昏的意志记忆深刻。 那是刻骨铭心的一击。虽然可能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但她却感到眼前金星直冒,整个脑袋里都是嗡嗡作响,仿佛天地四方都颠倒了过来,再也分不清方向。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 或许获得一具神民的躯体。并不是一件那么明智的事情,这些卑微的生物与伟大的意志相比起来,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充满了弱点…… 第三枚石板终于升上了天空。 它同样光辉璀璨,编织出的淡金色法阵上一一浮现出十七枚符文―― 命运。 智慧。 希望。 玛莎之语,玛莎之眷,这是母亲对于凡人的期许,是一个伟大意志对于这个世界的恩赐。 三个法阵瞬间成形,它们竖立起来,五十一枚符文也从法阵上竖立起来,仿佛从两个维度中获得了第三个维度。 五十一枚符文环绕成一周,在黄昏之龙周围旋转一周,光芒一一丛五十一枚符文上亮起来,彼此相连。 世界晶壁正在变得愈发坚固,并逐渐实质化,仿佛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晶之墙。 布兰多感到黄昏之龙在自己怀中力量已经越来越弱,逐渐变得与罗曼差不多,但他看后者的眼睛时,那对漆黑的漩涡之中仍旧只有深深的恨意。 他咬紧牙关,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商人小姐回到自己身边。 但正是这个时候。 他看到了另一张苍白的面孔。 龙后格温多琳浑身是血,她少了一只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半闭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睛,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紧盯着他。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去吧,别让康斯坦丝失望。” 布兰多正想说什么。 忽然之间就感到一股巨力涌来。他不由自主地放开了黄昏的意志,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穿过了世界晶壁。 咔嚓一声轻响。 实质化的水晶在他面前成形,它化为一面横贯天空的晶壁,阻拦在他与罗曼之间,商人小姐那一瞬间的表情仿佛化为永恒。被固定在水晶成形的最后一刻。 龙后垂着头,失去了生机,无声无息地嵌在水晶之中,站立在她身边。 他抬起头。 却看到贤者大人、精灵女王、塔塔小姐都各自被封印在了一面水晶之中。无色透明的晶状物正从她们脚下蔓延向上,仿佛成形的琥珀一般,将她们封印在其中。 “塔塔小姐?”布兰多愣住了。 妖精小姐脸色苍白,仿佛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微微一笑:“布兰多先生,可惜不能看到你加冕为王的那一刻了,想必那一定是光辉而令人向往的场景――” 布兰多怔住了。他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一下子想起了在鹿身女妖伊莲所在的那个墓窖之中所见过的场景。 他仿佛看到了那水晶之壁中的巫后,看到了崔西曼与那个陌生的男人。 “那是……” “他是我父亲,我知道您一定见过他。”精灵女王答道:“从我见到你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他的结局,但我仍旧要谢谢你,布兰多先生,我的答案仍旧与奥丁大人一样。我们从未后悔过……” 塔塔虚弱地点了点头:“因为最高秩序注定无法为凡人所得,成为至圣者的使命是为了看顾凡人。但过去的秩序必定消亡,只有凡人才能在这场战争之中存留下去,玛莎大人曾经走过的路,我们亦从未后悔过……” “帮我看顾艾米丽,布兰多先生,”精灵女王有些虚弱地说道:“告sù她。我爱她……” 妖精小姐已经完全被封印进了水晶之中。 她看着布兰多,不再能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眼中有一种温柔。 布兰多仿佛从那最后的眼神中看出了属于过去的眷念,那里有一只无忧无虑的小妖精。 “你好,我叫萝萝――” 那是宛若水晶般的湖畔,有一头美丽的牡鹿。有葱郁的树林,有美好的回忆。 “布兰多,”最后开口的是艾尔兰塔,她定定地看着这个年轻人,这是她第二次与布兰多见面。然后她说道:“别让圣奥索尔失望,她很看重你――” 布兰多竟一时失语。 …… 那是残阳之下的最后一段时光。 男人看着自己身边的四位贤者,无奈地笑了笑: “艾尔莎是这个世界的契机,权柄已经在你们手中了。而下一个时代,将是更加微末的时代,你们将亲眼看到那个时代,看到没落光辉与荣耀,看到无边的沉沦于绝望湮没秩序世界的最后一线曙光――” “而我,只是一个懦夫,宁愿选择死去。” “奥丁,克鲁兹人没有孬种,我会证明给你看,人类没那么不堪。敏尔人的没落只是因为你们太过高高在上,傲慢自大与目空一qiē,当初先民们将权柄交给你们时,帝国可曾堕落如此?” “堕落是难以避免的。”那个男人笑了,笑得很洒脱:“流淌着金色血液的敏尔人用了几千年来完成这个过程,而下一个时代,只会更加绝望,更加卑微,仿佛无光的长夜,没有一丝曙光。” “夜莺的歌声中听不到这样的绝望,风穿过森林时总会带来伊莲女神的低语,奥丁大人,你和图门老师不是那样的人,我从你眼中看不到怨恨,你是在提醒我们――” “不,这不是提醒,小姑娘――它只是陈述,毫无夸张。因为那个时代将沉重得令人窒息,所以肩负起责任的人才需要更加坚定与充满勇气,敏尔人在这里倒下了,它的继任者能否肩负起这一重任?” “我希望你们能够比我更加坚强,比我更加睿智,孩子们。那样,才能看到未来。可惜我不敢奢望,因为我们从未成功过――” “奥丁大人,我们从未想过要对敏尔人斩尽杀绝,凡人只是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席之地,这正是历史的认可。” “神民们,还存zài吗……,法恩赞?” “……” “我的目光,有时候能够穿透迷雾看到那个预见之中的世界,它微末得仿佛是末世的一个写照,王国与人民们在凡世的尘埃之中挣扎求活,世人们忘jì了荣誉、忘jì了过往的光辉,他们用铁做的刀剑彼此厮杀,血流遍野――那还是玛莎与先民们想要的世界么?” 他摇了摇头。 “那不是我要的胜利――” “日日夜夜,我心中能够体会先民们的痛苦与犹豫,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可惜我不是一个英雄。” “我只是一个无力改变,又妄图挣扎的人,就像是洛嘉维莎所说的,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而已。” “吉尔特、圣奥索尔、法恩赞、艾尔兰塔,我能看到你们的未来,想必你们也是一样――” “奥丁,我从未犹豫过,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你勇气十足,奥德菲斯就是你英勇的写照,它总是不屈不挠,仿佛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智慧。” 四位贤者没有一人后退。 男人却合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 VIII:STRENGTH 帝王与愚者的巧遇。 ……(……) 第八十三幕 埃希斯的野心(上) 布兰多眼睁睁看着水晶沿着贤者的颈项向上蔓延,没过艾尔兰塔的下巴与嘴唇,鼻尖与下眼睑,将后者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眼神永久地定格在那一刻,形成了一整块自然的水晶悬浮在宇宙之中。 水晶之后的景象犹如褪了色的照片,仿佛是将时光尘封其中。 四周变得安静起来,只余下虚空深处魔力与混沌涌动发出隆隆的轰鸣,如同狂风呼啸,血脉在腔壁之内搏动的声音。 布兰多一动不动,眼角余光倒映着沃恩德大陆大气圈上的光环,星星点点的光华在散发着荧光的大气层上闪烁着,拖着长长的尾焰,坠向地面。 一团闪光在四境之野地区亮了起来,宇宙中没有任何声音,那片闪光附近又连续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光点。布兰多眨了一下眼睛,仿佛是被这样的一幕惊醒了过来,他看着大陆上的景象,总算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毁miè倒计时才刚刚开始。 先贤们付出了生命,但也只是暂时延缓了它的步伐,或许是几十年,或许是十年,或许是几年。布兰多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深情地看了一眼被封印在水晶之中的商人小姐,他不知道《琥珀之剑》中玩家们应当如何对抗黄昏的意志,但或许寻找‘琥珀之剑’就是唯一的办法。 天青的骑士曾经用并不完整的苍穹之枪伤到过黄昏之龙,而在先前的战斗中。唯一给黄昏造成威胁的也是他手中大地之剑、金炎之刃与苍翠、浅海合体之后形成的琥珀之剑的法则。 “等我,罗曼,我会救出你的。”他喃喃道:“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商人,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 “你要去什么地方?”白忽然在他脑海中出声问道:“去法恩赞还是玛达拉?你打算去寻找光之权杖与暗之权杖?” “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布兰多动了动有些僵化的身体,之前与黄昏之龙交战时肾上腺素加速分泌没有感觉,但这时痛觉仿佛回到了他身上。只轻轻一动,钻心的剧痛就从四肢百骸传递而至,痛得他眉头紧蹙,豆大的汗珠子立刻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你断了至少三根肋骨。左手小臂骨折,小腿上也有伤,大部分伤都是在最后你和黄昏之龙近身搏斗时造成的。你太小看黄昏了,纵使换了一具新躯体,被世界晶壁所压制,但你也不该如此托大。”白皱着眉头对他说道。 布兰多听她说‘一具新的躯体’心头就有些不痛快。那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更换的媒介。那是在布契关切地看着他,用怯生生的声音向他问着:‘你没事吧,布兰多?’的商人小姐。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黄昏之龙的傀儡,也不是一段残缺的记忆,他握了握拳头,没有回话。 拥有上千年在人类社会之中见闻的白何其敏锐,看到他的神色就猜出他心中所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建yì你休息一下,这里的时间流动相较于沃恩德较为缓慢。而四位至圣者留下的封印足够困住黄昏的意志一段时间,你还有时间。”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时间永远都不嫌多,法恩赞的光之宝珠掌握在教会手中,要从法恩赞后人手中得到他的圣物谈何容易?更不用说水银杖,还有连踪迹都全无的另外几件圣物,谁也不知道我们要多久才能找到它们……” 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塔塔小姐与贤者大人她们为此而付出了生命,我岂能让她们失望。” 白没有反驳,但提醒他道:“背负太多可不见得是好事。” 布兰多愣了下,这可不太像是这个女人所该说的话。 “你可以认为这是我的自我检讨之言,我前前后后花了一千年来汲取这个教训,所酿造的苦果已经足够令人警醒了。” “你想通了?” “否则那又能怎样?”白叹息一声:“在这个世界终极不可避免的命运面前,凡人的自大太渺小,或许我应该去找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来做。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寻找刺激,就好比说看着你能否扭转这一qiē,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死气沉沉的灵魂稍微有一丝活力了……” 布兰多从白的话中察觉出了一种浓浓的厌世之情,他不知道这是来自于这个女人本身的性格,还是她亡灵的身份,因为亡灵们的永恒不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会产生自我毁miè倾向。 大多数存zài了数千年的亡灵会变成疯子,要么是失去了自我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要么是变得举世皆敌,产生毁miè一qiē的愿望。 但白的这种改变显然并不能叫他放心,或许是黄昏之龙展示出的毁miè一qiē的力量让她失去了本身的目标,而这对对方来说也是最危险的状态。 “你不想见一见梅蒂莎么?”他问道。 白沉默了下来。 “或许有机会,”她说:“但或许她已经不认识我这个姐姐了,这么多年以来我自欺欺人,但以她的聪明才智,一定早就猜出我当初是故意让她去死了……” 布兰多哆嗦了一下,差点从虚空之中坠落下去,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引出这么大一个秘密来。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他心想,对方忽然爆出这么大一个猛料来,而像是自己这样无心的旁听者,怎么想都是最后要被灭口的那一个人。 何况他明显能感觉出对方的情xù并不稳dìng,她现在说的话很可能随时都会后悔,那时候她在回头来找他算账,以这个女人所表xiàn出来的疯狂而固执的劲头,那才真是一个大麻烦。 布兰多还是有史以来头一次感到秘辛与传闻是那么的不友好,巴不得这个女人赶快闭嘴,但没想到事与愿违,白回头向他问道:“一个亲手杀死自己妹妹的姐姐,回头又为了弥补这个过错杀死了更多的人,从头到尾,其实都是为了让我自己心安而已,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怎么配得到真爱?” “你是说维尔福先生?”布兰多讶然道,他没料到这个男人在对方心中竟然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所以我才杀了他,因为我不想看到自己自欺欺人。” 布兰多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你钻入另一个牛角尖了,提亚马斯女士,”他连忙说道:“或许你做了很多错事,但你终究难逃一死与自我内心的审判,有朝一日你会将自己的灵魂放到天平之上称量,那些被你所杀的无辜的人自然会找你偿还,但自我否定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你打算现在立刻就死,否则还是多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比较好――” “何况梅蒂莎也没有怪罪于你,你终究是她的姐姐。”布兰多忍不住心想小公主究竟给自己隐瞒了多少东西,眼下提亚马斯的陈述和她当初的自我介绍怎么都对不上号,相较起来他更宁愿相信这个女人,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有自我污蔑的爱好的。 “你不必害怕我会找你麻烦,”白冷笑道:“我只是一时想到了这些东西而已,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些而找你的麻烦。我知道你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这其实并不困难。” 布兰多心想我信你才怪,某位维尔福先生的切身经历就是信任这个女人最好的注脚,不过他很快被对方的后半段话吸引了注意力,开口问道:“你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 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再多留半刻,因为那里封印的不是罗曼,而是黄昏之龙。这一战给他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只有绝望与无力,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到达可以主宰自己命运的地步,与黄昏之龙的初次见面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留在那里的商人小姐就是他心中的伤痕,时时刻刻提醒他应该如何去做,所幸他还有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那个灵魂让他明白自己还有机会,以及应当如何去抓住这个机会。 这个世界上没有玩家无法解开的任务。 也没有玩家无法战胜的BOSS。 白就算是再敏锐,也无法察觉此刻布兰多心中所想,她点了点头答道:“要离开这里的办法,最简单的当然是直接从元素屏障之上坠落下去,就和那些入侵的混沌力量一样。” “别开玩笑,提亚马斯小姐。” “哼,既然你不喜欢这个提yì,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那就是等,等到有人将你传送回主物质位面之内。” “谁会那么做?”布兰多不解。 “艾尔兰塔和那个妖精小姐封印的只是黄昏的一个意志而已,虽然这个意志应当是混沌的主意识,但现在这个意识被重新逼回世界晶壁之外,那里是它本体沉睡的魔力之海,你以为它会无动于衷吗?” “我不太明白。” “没关系,你马上就明白了。” ……(……) 第八十四幕 埃希斯的野心(下) 布兰多正想问白自己马上会知道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虚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那正是黑暗寇华,她侧坐在一头银色的巨狼背上,抬起头看了一眼世界晶壁,然后回过头将目光落在布兰多身上,忽然叹了一口气:“领主大人,你现在的样子可真狼bèi啊。” “寇华!”布兰多惊道:“你怎么在这里?” “黄昏降临,狼行于前,我不该在这里么?”黑暗寇华答道:“相较起来领主大人我们现在可是敌对的身份,以你现在的状态可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怕我取你性命么?” 布兰多刚一皱眉,这时候黑暗寇华座下的银色的巨狼忽然开口道:“领主大人是好人,你不可以杀他,你答应过我的。” 银色巨狼的声音清脆好听,如同一串银铃落在地上,又有些空灵,布兰多一下就分辨出那是善良寇华的声音。 看着这两姐妹,他忽然明白过来,问道:“在鲁施塔时,引导狼祸降临,你那时候就是故意的?” 黑暗寇华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那时候你就知道罗曼是黄昏之龙的意志了?” “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少女微微一笑:“只有领主大人笨得可爱而已。” 布兰多把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如果现在他还有力气,一定会选择扑过去给这头该死的母狼一拳。至于对方是不是女人,他已经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你看起来很生气。”黑暗寇华却冷笑道:“你不知道我看到你这个样子多痛快,可惜你没机会报仇了,因为我马上会杀了你。” “姐姐!” 但黑暗寇华对自己妹妹的话充耳不闻。她从银色的巨狼背上跳下来,站立在虚空中,一步步向布兰多靠近。 布兰多立刻绷紧了身体,他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并不像表xiàn的那么和睦,这头小母狼一直对死霜森林的那一战耿耿于怀,怀恨在心,他虽然一度照拂过她和善良的寇华。但对方显然未必领情。 “你的仇家可真多。”白忍不住在他脑海中抱怨道:“这是埃希斯的女儿,你竟然把她们留下来没有杀了她们,你不会真是色迷心窍了吧。她们可是狼。” “提亚马斯女士。”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这女人究竟想到哪里去了,他当初没有杀了黑暗寇华是因为对巨人之神米诺斯的承诺,当然他也不见得对善良的寇华下得去手。 黑暗寇华一步步走近。她冷笑着竖起右手来。白皙的手掌与尖尖的食指好像是一柄利刃一般,但她正准备动手,忽然之间白光一闪,另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布兰多身边,伸手拦住了他。 布兰多首先看到的是一头耀眼的银华,少女从浑圆的脑后垂下,银发如瀑披散在赤裸的香肩与背上,向下是纤浓合度的腰肢。皮肤下透着一层健康的粉红色。 少女赤裸着双足,构成臀部至雪白修长的大腿的完美曲线不加修饰地展现在布兰多的眼帘中。她踩在虚空中,不着片缕,却偏偏难以给人以亵渎感。 一对尖尖的耳朵在少女头顶上晃动着,她微微侧倾身子,微笑着伸出手拦住黑暗寇华,答道: “寇华姐姐,你可不能杀了这个人――” 布兰多先前以为是善良的寇华,但随后才从声音中分辨出不对,善良寇华的声音听起来空灵单纯,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女。但这位少女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促狭之意,虽然同样清脆干净,但却总让人觉得是在调侃。 黑暗寇华面带冷色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冷冷地说道:“缇弥丝,这事和你没关系,你给我让开。” “那可不行呢,”银发的少女笑着答道:“是吧,缇弥丝?” “是的。”她又点点头:“你可不能违背母亲大人的意愿,寇华姐姐。” “闭嘴,你这个疯女人!”黑暗寇华没好气道:“我管不着母亲大人和我那可怜的第十三个妹妹之间有什么交易,我要杀他,和黄昏之龙大人无关,这也和你没什么关系,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 “是这样吗,先生?” 银发少女微微一愣,她回过头来看着布兰多,她身上不着一物,只有银发垂下遮住骄傲的双峰,以及向下平坦结实的小腹。 但少女却丝毫不敢羞涩,反而十分典雅大方,仿佛神话之中的女神一般,她看着布兰多,眼中皆是询问的光芒。但布兰多与这位少女目光相接时,忍不住脑子里一晕,他发现那对眸子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银色的眸子里竟然像是有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一样,美丽得异乎寻常。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银发的少女略显冰冷的唇瓣已与他唇分,她将手撑在他胸膛上,轻轻将依偎在他身上的身子推开,有些狡黠地对他笑了一下。 布兰多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当然明白先前发生了什么,但他好像失去了那段记忆一样,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qiē都发生了。 “对不起了,布兰多先生,不过不这样的话,我可没办法说服我那个顽固的姐姐呢。” 她回过头,对黑暗寇华回答道: “好了,领主大人现在是我的合法丈夫了,你总不能让我守寡吧,亲爱的姐姐?” “缇弥丝!”黑暗寇华气得暴跳如雷:“你要和我作对么?” “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亲爱的寇华姐姐,”缇弥丝笑眯眯地答道:“再说另外一个寇华姐姐可不赞同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你打算单枪匹马,和我交手吗?” 黑暗寇华脸色青铁,顿时住口,只冷冷地看着这个方向。 布兰多还没从先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此刻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埃希斯的十二个女儿产生了分歧的问题,而是下意识有些心虚地向着被封印的商人小姐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总觉得空间中好像更沉闷了一些,元素壁障之外涌动的魔力潮汐变得更加的狂暴了,虚空深处隆隆作响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几乎压过了两头母狼之间的争吵。 有那么一瞬间,他总觉得罗曼正横眉毛竖眼睛地瞪着自己。 但白丝毫不同情他,落井下石道:“你被一条狗给舔了,是不是感到很兴奋?” “闭嘴,那是狼――”布兰多没好气道。 “都一样,你那时候是不是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和她交配?” “提亚马斯女士,请自重。” “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你的未婚妻吧?”白用揶揄的声音回答道,她笑呵呵地指了不远处的世界晶壁一下。 布兰多更是无语,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好像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害怕,理论上自己死了的话,她也要随之陪葬的。还是说对方已经产生了自我毁miè的倾向,巴不得拉自己和她一起殉葬了? 他只能换了一个话题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埃希斯和她的女儿之间好像也不是那么和谐。” “这不是很正常么,”白冷笑道:“埃希斯有野心了,看起来她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当初第六次战争之后,她能以实体留在埃鲁因长眠,就说明很多问题了。” “什么!”布兰多心中微微吃了一惊,虽然在《琥珀之剑》中玩家也对抗过埃希斯和她的十二个女儿,但那时黄昏还未降临,只是单纯的秩序世界与狼祸的对抗而已。从那时候看,完全看不出还有这样的内幕,但他倒不怀疑这个女人会骗自己,因为现在想来,她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 混沌的力量与秩序世界格格不入,虽然在战争之后一些晶簇、能族与魇虫或多或少会留在主物质世界,但埃希斯本身已经象征着一种法则与存zài,她与沃恩德的共存度越高,就说明她对于混沌的忠心越单薄。 在第六个纪元之后,黄昏为天青的骑士所击伤,埃希斯以实体形态在信风之环长眠,岂不是说明她本身就已经被容纳于玛莎的法则之下了? 这怎么想都太有问题了。 “她想背叛黄昏之龙?”布兰多忍不住问道。 “我想不仅仅那么简单,”白微妙地笑了笑:“据我所知玛莎窃取了她的血脉,给女巫们留下了一支专属于人类的传承,但这件事却是为埃希斯所默许的。我怀疑她私下和玛莎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许她想要成为玛莎,也不一定。” 布兰多被这个重磅消息震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愣了好一会正想问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白的声音忽然有些严sù起来,对他说道: “别说话,不要去管那两头小母狼了,准备好迎接冲击,你那个小未婚妻可能要生气了。” “什么?”布兰多愣了。 但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巨响。 他骇然色变,抬起头,眼睁睁看到不远处的世界晶壁之上,竟然出现一道可怕的裂口。黑暗的力量立刻从中汹涌而出,铺天盖地地向他,向两头小母狼,向整个沃恩德世界涌来。 那一刻。 整个世界为之震动。 …… (PS:这个月可能有双倍,大家留一留票吧,也顺便看看在下的表xiàn,这个月继续争取全勤啊。)(……) 第八十五幕 元素屏障(上) “你说什么?罗曼她生什么气?” 布兰多话音未落,虚空中忽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断裂的轰鸣。 那是清脆的一声‘咔嚓’巨响,仿佛整个世界从中腰斩所发出的声音一般。布兰多骇然地看到,纵横数百千米的世界晶壁之上,一条裂纹正在蜿蜒产生,裂纹沿着坚实的水晶表面蔓延开来,起先只有一条主要的裂口,但随着它由上向下扩大逐渐分裂成网状。 第二声‘咔嚓’的声音响起,一道黯淡的冲击波从世界晶壁上扩散开来,向布兰多所在的方向横扫而来,一大片水晶碎片随之从晶壁上脱落而下,在冲击波的带动之下飞速地旋转着向Tiamat法则网络所在的方向飞来。 那些说是碎片,但飞近之后却有小山大小,而从世界晶壁上扩散出的第一道冲击以每秒钟上百公里的速度横扫而至,那像是一道狂怒的意念,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从单独每一个方向上看过去有点像是一条被拉伸了的黑色长鞭,小山般大小的碎片在抡圆了的长鞭末梢带动之下横冲直撞地飞来,其威势可想而知,布兰多看到这一幕时,不禁变了脸色。 “布兰多,躲开!”白也用尖利的声音提醒他道,她虽然看起来愈发地愤世嫉俗,但终究还没厌世到要追求自我毁miè的境地。 再说就算是要死,她也不愿意和这个给自己造成了不小麻烦的人一起陪葬,后者与梅蒂莎的关系便让她耿耿于怀。事实上关于这一点布兰多倒没有猜得太离谱,这个女人从没打算叫他好看过。 这时一块水晶碎片已经呼啸着横飞而至,它上下翻滚着,体积犹如一座山峰般大小。 布兰多心脏都抽紧了,事实上他的状态并不太好。就像白所说的,他在与黄昏之龙的近身缠斗时受了不轻的伤,只要轻轻一动就全身剧痛,而且关键是使不出力气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先前也轮不到黑暗寇华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布兰多这个时候再没心情去管那两头母狼,他一边紧盯着那些水晶碎片。一边一点点作预判,先将自己从水晶碎片的飞行轨道上挪开。这个时候那座山峰已经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就呼啸着与他擦肩而过,带起的冲击波扫在布兰多身上,直接将他扫飞了出去――像是暴风雨中的一条舢板般,之前苦苦维持的平衡顿时毁于一旦。 那一刻布兰多只感到头旋地转,而且关键是耳鼓中嗡嗡作响,轰鸣声仿佛盖过了一qiē其他感知。鲜血从鼻子、耳朵与眼眶下渗出,他却浑然不觉。虚空之中没有落足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冲击波推着在宇宙中翻滚,天地倒转,沃恩德明亮的大气层时而在脚下,时而又在头顶,令他感到头晕目眩。 而虚空深处,从世界晶壁上崩落的水晶碎片密密麻麻地互相碰撞着,翻滚而至。在相互作用之下,它们的轨迹立刻变得成千上万倍的复杂起来。就算在最冷静的情况之下布兰多觉得自己也未必能够完全计算出每两块碎片之间最佳的通道。更不用说现在。 何况他就算侥幸猜对,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此刻他正浑身剧痛,根本无力阻止自己停下来。 第二块水晶碎片在与另一座碎片碰撞之后,两座小山般大小的碎片的互相撞击在虚空深处发出一声可怕的轰鸣,布兰多眼睁睁看着它们相接之处崩碎成数不清刀子般尖利的水晶风暴呼啸而至。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来,下一刻这片水晶风暴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他接近圣贤领域的躯体虽然不畏惧这个,但这些尖利的碎片还是在他身上刮得生痛。 关键是将他的衣物撕扯得一条一条的,露出下面一道道血痕。顷刻之间布兰多就仿佛就变成了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般。 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他马上放下鲜血淋淋的手臂,看到两座小山般的碎片在各自撞碎了一半之后,互相反旋着改变了飞行的轨迹,其中一座小山带着飞散的碎片,竟然向着自己的方向飞了过来。 “这下可要完蛋了!” 布兰多心中忍不住一片绝望,他止不住自己飞行的趋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庞然大物向自己一头撞来。别看他现在的身体素zhì已经超越了沃恩德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凡人,但在这座以每秒钟数十公里速度飞来的山峰面前,那同样只有撞得粉身碎骨一个下场。 但就在这一刹那,先前还在无数水晶小山上跳来跳去、与黑暗寇华互相交手的银发少女只回头看了这边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一刻其身形一闪,竟骤然从黑暗寇华面前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布兰多身边不远处,在后者反应过来之前,她伸手在他肩膀上一重重一推,布兰多就感到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偏离了原本的飞行轨道。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座小山般的水晶碎片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与自己交错而过,而自己飞行的方向正距离世界晶壁越来越远,反而向沃恩德明亮的大气圈越来越近了。 布兰多忍不住抹了一把冷汗,转头看向缇弥丝颀长的背影,目光不禁微微有些复杂起来;先前他原本以为是埃希斯与她的十二个女儿之间因为归属与理念起了纷争,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成了其中的一个砝码――至少缇弥丝好像真是专门来阻止黑暗寇华对他下手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埃希斯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缇弥丝却回头对他一笑道:“布兰多先生,接下来你自己小心,寇华姐姐很生气呢,我待会可能就抽不出手来帮你了。” “是这样吧,缇弥丝?” “或许是这样。” 听着这头母狼的自问自答,布兰多竟一时无言。 远处黑暗寇华神色一冷,她立在一座水晶小山的巅峰之上,紧紧地咬着犬牙面沉似水地看着这一幕;她心中明白自己的力量在第六纪元的战争中衰减太多了,而且还和自己善良的一面一分为二,虽然继承了一部分米诺斯的神力,但她一点都不想要动用秩序的力量。 “我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黑暗寇华喃喃自语地摇了摇头,最后看了缇弥丝一眼,身形开始逐渐淡化。 从世界晶壁上横扫而至的冲击波正在这一刻从整个虚空中掠过,从黑暗寇华已经淡化成一个虚影的身形上横切而过。 她虚幻的身形顿时四分五裂,化作了一片细碎的光斑,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另一边,才刚刚避过一劫的布兰多正发现自己正面临新的危机,因为在数以千计的水晶小山之后,那道来自于世界晶壁之上的黑色冲击波向着自己正面撞了过来。 “这就是小小罗曼的怒火――?” 布兰多有点无奈地看着这道有如高墙一般竖立在自己面前的黑色波纹,有那么一个瞬间思绪中好像真看到了正向自己横眉瞪眼的商人大小姐。 “你想死吗,做好准备抵抗冲击!”白在他耳边喊道。 几乎是下意识地,布兰多身边便浮现出一层法则之线。而下一刻,小小罗曼的怒气便扑面而来,布兰多感觉自己好像是撞上了一道有形的巨力,一下子飞了出去,天旋地转的感觉几乎是立刻就回来了。 不过在先前的过程中他已经逐渐熟悉了这种失去了方向感的感觉,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正被冲击波推着向着Tiamat法则之网的方向坠落了下去,在那个方向上,沃恩德明亮的大气圈已经越来越近了。 他眯起眼睛,几乎能看到云层之下的山川与河流,晨曦正从大地之下升起,首先跃出地平线的一线耀眼的金色光芒,他头下脚上,倒悬着看清这个世界的边际与自己所熟悉的世界截然不同,它没有星球的圆弧形,而是一条拉伸了的直线,仿佛一个收容天地的棋盘一般。 在山川与海洋的边沿线上,分布着城市的轮廓,他甚至能看到风暴在海面上卷起的白浪,但看得越久,头开始愈发晕眩起来。他一阵恍惚之后,才终于回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在被冲击波推开之后,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晶山脉已经威胁不到他了,但现在他不得不直面另外一个处境。 那就是如何坠入大气层的问题。 他虽然不知道沃恩德的元素壁障究竟有多高,但可以想象这么摔下去,恐怕就是一位真神也要摔个半死。 下落的速度正变得越来越快,虽然相对于沃恩德大陆来说距离近乎没有变化,但他逐渐感到自己已经接近了Tiamat法则之网。他抬起头看去,发现那张银色的网络已经明亮了起来。 几乎是顷刻之间,他就穿入了这张巨网之内。 ……(……) 第八十六幕 元素屏障(下) 一进入元素屏障。 布兰多立刻就发现了异常。 他发现当自己从Tiamat的法则之外观察它时,后者是一张由粗细不同的银色光线交织形成的、笼罩整个沃恩德世界上空的巨型网络;但进入到这张网络之内后,世界却变得不同起来,首先是井然有序的光脉消失了,从它内部观察它时,它也不再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光柱。 布兰多震惊地发现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构装物组成的庞大世界之中。 上下左右解释漂浮在宇宙空间的黑色金属构装体,有点像是哈泽尔神话之中的神器构装体,那是一座座黑色的、锥形的金属体,表面布满了晶格网络,并且向左右两边平伸出犹如太阳能电池板一样的东西,只是那上面并非硅晶体,而是一枚枚棱形的、半透明的松脂状水晶。 这些奇特的构装体数以千万计地悬浮在沃恩德几百公里外的大气圈上空,井然有序地彼此排列着,形成一个上下有数千层,左右一眼看不到头的巨形矩阵。 而在这些构装体之间,有几座特别巨大的有同样材质金属构成的不规则几何体,但布兰多总觉得那东西像是悬浮在太空之中的宇宙飞船。 他第一眼看到那些东西时还有些眼熟,但再仔细看去的时候,才赫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过类似的东西。 他记忆中一下就闪现过死霜森林中心那一望无际的雪原与冰川,冰川之上矗立着一座座类似的黑色高塔,它们像是某个庞然大物上的碎片,从天而降,坠落在大地之上,在冰川上拉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 在文献之中记载着这些高塔的来历。 它们是巨人之神米洛斯的残骸。 但这些又是什么鬼东西? 布兰多一时间竟然忘jì了自己还在坠落的事实。他怔怔地看着那些井然有序排列着的构装体。它们偶尔发出一道闪光,这闪光一闪即逝,片刻之后又在与它相邻的地方闪现,闪光沿着一个个构装体传递下去,竟远远地形成一条银色的光链。 这就是Tiamat法则,这就是法则之线! 布兰多脑子里顷刻之间闪过一道灵光。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战栗了起来――可这数以千万计的神器构装体又是什么东西? 但布兰多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白却没有和他一起发呆,她冷静的声音很快传来:“别发呆,快想办法稳住高度!你不会真想就这么直接掉下去吧?” 布兰多蓦然惊醒。 而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远处那个巨大的不规则几何体上光芒一闪,一道光柱从那个方向射来,正照射在他身上。 那光像极了先前龙后格温多琳借助狂怒之龙阿尔弗斯之力的圣位攻势,布兰多差点吓得魂飞魄散,那是连黄昏之龙都不敢拭其锋芒的神之一击。他怎么可能承受得起? 他本来以为这是Tiamat法则所产生自我防卫,但当那光照射到他身上时,布兰多却发现自己并未飞灰湮灭,反倒是Tiamat的网络之间忽然产生出一道柔和的力道来,它稳稳托住了布兰多。 “这是什么?”布兰多不禁讶然。 然后他看到一个小不点从那个方向飞了出来,那正是玛洛查、菲娅丝和鲁特,小妖精王子向他招着手大喊道: “布兰多先生,这边!” “鲁特。是你吗?” 鲁特赶紧摇头。 “那是水晶大人遗留的意志,众神在庇佑着我们!” “众神?” 布兰多一愣。 但正是这个时候。白又尖叫一声:“小心,第二道冲击!” 在场的几人同时回过头,刚好看到第二道冲击波从正在崩碎的世界晶壁上扩散开来,它的速度更快,带着密密麻麻的小山般的水晶碎片蜂拥而至。 “啊!”菲娅丝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就想要躲回玛洛查身后。 但这个时候鲁特却一把抓起她来。对水晶牡鹿说道:“快,快到下面去!布兰多先生需要你的帮助,玛洛查大人!” 玛洛查微微眯起眼睛,它抬起头看了那扑面而至的风暴一眼,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向下疾驰而去。 布兰多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因为他正拼命向附近一座构装体飞去,想要在冲击波抵达之前躲到那座构装体背后去。 但正是这一刻,他忽然感到自己背后爆发出明亮的光线来。 他不禁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到在整个Tiamat法则之网中,在他目光所及的每一个悬浮在沃恩德大气圈数百公里之外高空上的构装体此刻都正变得明亮起来――在他的目光中,一道又一道光束从这些构装体上射出,每一道都击中其中一座水晶山脉,这些光束一闪即逝,只在他视网膜上停留不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那条崩碎而至的水晶山脉带竟然整个变得明亮起来,爆炸产生的火光仿佛点燃这条光带,它们在同一个空间位置上同时变成一团燃烧的火焰,最后灰飞烟灭,消失不见。 就仿佛虚空中产生了一道火墙,但只维持了数秒钟的时间,便彻底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下那道来势汹汹的冲击波汹涌而至。 布兰多闷哼一声,顿时感到自己再一次被淹没在了狂风暴雨之中。他的下坠速度再一次加快,但这一次他总算有了反应的时间,接着冲击力带着他向‘Tiamat法则之网’中下层的位置下坠时,他竭尽全力向着一座构装体飞了过去。 那座构装体在远处看来并没有太大,但靠近一些才发现它并不比先前他所看到的那些水晶山脉小太多,而他下坠的速度很快,转瞬之间那座锥形的构装体就在他的视野中展现出一幅巨大的阴影。 此刻它看起来几乎像是一个小行星般大小,平坦的阴影面在布兰多面前迅速展开。布兰多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落地,赶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尽量缩成一圈,谨防着陆时的冲击伤害到比较脆弱的内脏。 轰一声巨响。 他已经如同一颗陨石般撞在了那座构装体的其中一个阴影面上,顷刻之间就在上面留下一个巨大的凹陷,然后他惨叫一声被弹了起来,翻滚着沿着平坦的阴影面向下滑去。仿佛顷刻之间又要坠入到虚空之中。 布兰多赶忙伸手去抓任何可以着力的地方,可惜他下坠速度太快,而且那构装体上又太过平坦,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给他着力停下来的地方。 眼看他就要脱离这座巨大的构装体的表面,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忽然感到自己背后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反方向托住了自己。 他有些吃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自己正重重地撞上了玛洛查,带着它背上的菲娅丝与鲁特一起向下坠去。 “让开!”他大吃了一惊。忍不住怒道:“你们疯了吗?” 布兰多几乎不需要计算,就明白玛洛查和菲娅丝挡不住自己,他们的实力太弱了,只会不必要地被自己拖入大气层之中。如果说自己凭借圣者之躯还有一搏之力的话,那么对于玛洛查和菲娅丝来说几乎是就必死无疑。 “领主大人,我们只是你的召唤生物而已。”玛洛查这一刻却显得是十分冷静。 “那鲁特呢?”布兰多看着拼命拽着自己衣角挥动着小翅膀向上飞的火妖精小王子与菲娅丝说道。 “金炎的眷者,为你而死是每一个火焰之民的荣幸!”鲁特一脸大义凛然地答道。 “这种荣幸我宁愿不要――” 但正是这个时候,白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布兰多。准备好。” “什么?” 布兰多下意识地抬起头。 在他骇然的目光中,看到世界晶壁正在整个儿地崩溃。它已经不是原本一片片的碎裂,而是整个儿四分五裂,黑色的魔力从中汹涌而出,露出背后大片大片漆黑的虚空。 塔塔小姐她们牺牲了生命才封印的黄昏的意志,竟然这么快就要脱困而出了? 他第一时间看到的竟不是那道更加狂暴,更加可怕的空间风暴。而是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一个有些悲哀的,甚至绝望的想法。 但白却断然否定了他的臆想:“你想多了,那可是玛莎的权柄,黄昏的意志如今因为沃恩德秩序层级的降低,力量层次已经下降了很多了。它不可能这么快挣脱玛莎大人专门为她安排的这个陷阱的――” “那这是……?” “看得出来它不打算给我们太多时间,这场战争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至圣者也再也做不出上一个时代奥丁那样严密的封印,世界之壁外的战场应该会重叠在主物质世界了……” “什么意思?”布兰多有些不太明白。 “那就是我们在最后的战场上看到的东西,”白答道:“还有你那位白银女王也是一样,不过这并不重要,我让你做好准备,你还想回到沃恩德吗?” “什么?” 布兰多一愣,然后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自己身体上忽然升起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白色影子,若他没有看错,那正白的灵魂,这个女人的灵魂轮廓显得有些不太稳dìng,但依稀正是东梅兹最后一次与她相遇时的造型。 白的灵魂趴在布兰多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有些冷漠:“听好我的话,第一、黄昏之龙的意志会破开元素屏障,你只有一次抓住机会进入空间裂缝之中,因为魔力流动的方向,你必定会进入到主物质界世界――” “当然,这有危险,但至少比你从大气层上坠落下去小得多,如果你真得因此而死或者被魔力卷入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那就怪玛莎母亲不庇佑你吧。” “第二、水银杖确实可以重塑身体,这我没有骗你,不过方法或许只有那个人才知道,你想要的话,大可以去和她打交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去的!” 布兰多微微一愣,他事实上已经看到了在那片风暴之中闪现的黑色空间裂缝。但他却听出了这个女人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问道:“你要去什么地方?” 白冷冷一笑:“对不起,我又骗了你,不过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我要谢谢你带我来这个地方,你记住我欠你一个人情,只是可惜我不能告sù你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说完她用手在布兰多身上轻轻一推。 然后两人就这么在半空中分离开来。 “提亚马斯女士!”布兰多忍不住喊道。 但白只看了他一眼,随即身形便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 第八十七幕 虚幻与真实 什么是Tiamat法则? 若是以这个问题询问沃恩德的原住民,你会得到一个千篇一律的回答:那是玛莎大人的祝福。 而在《琥珀之剑》中,玩家们对于这个只属于沃恩德这个世界的奇异现象有过深入的调查。 他们得到的答案是: 这是这个世界秩序的统称,是环绕整个世界的元素屏障的核心,是约束构成这个世界基石的元素的基本法则。 在苍之史诗上对此有着更加清楚的描述。 玛莎与四大精灵主订下盟约,亲自降下了Tiamat的法则,用法则约束了元素的疆界,因此沃恩德世界的基石才能得以建立。 然而事实上。 Tiamat法则是可以被观察到的。 无论是站在沃恩德的大地之上,向天空仰望,还是从混沌奔涌的魔力之海中,向元素屏障的方向投去一瞥。 它都是一张由优美的曲线与直线所构成的、壮丽的银色网络。而这张巨网横亘数万里的天空,无论是阴云密布还是万里无云晴朗的午后,人们总能看到它的存zài。 但很少有人见过真正的它。 布兰多也不例外。 在白消失之前的一刻,虽然他确实还想再问什么,但对方明显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了。 她有些苍白的、虚幻的身影在虚空中微微一晃,布兰多便眼睁睁看着她没入了那黑沉沉的金属材质平面之内。 接下来那巨大的构装体仿佛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下,随即又重归于沉寂。 布兰多向那个方向伸出手,但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抓住对方。 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横亘虚空中数以千万计、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构装体。它们所排列成的巨大的阵列,所组成的巨网。 “感谢……我把她带到这里来?” “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个女人究竟想要什么……她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布兰多脑子里一时间既迷茫又不解。 白的表xiàn与他所熟悉的那个白.提亚马斯是如此的不同。那个不屑于玩弄手段的黑玫瑰之下的死神,手持巨镰的告亡天使―― 然而对方自从从他的精神世界显现以来,却三番两次地撒了谎,其所作所为显然仅仅只是为了隐瞒了这一刻真实的意图。 布兰多向下坠去,目光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横亘于漆黑空间之中庞大的阵列。 那么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这里究竟潜藏着什么秘密,以至于对方甚至不惜用永恒不灭之物来作为借口。甚至将水银杖与元素权杖这样的秘密也透露给他。 这个念头难以抑制地在他心中升起。 虽然在布兰多第一眼看到这个巨大的阵列时,心中就产生过同样的疑惑。但那个时候从世界晶壁上吹来的风暴又一度熄灭了这些胡思乱想,他几度历险,那里有心思去考虑太多。 只是这一刻,这个念头却重新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成长壮大起来―― 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想到了这个世界―― 布兰多记得在游戏之中,玩家的足迹抵达过最远的地方应当就是焦热之河与地狱深处。而有些玩家随着位面旅行者的船队一起在世界与世界之间穿梭,他们去过许多未知的世界与破碎的位面,甚至在灰段中长时间旅行。与以太掠食者为敌。 但一个常识是―― 没有人可以抵达元素屏障之外,一股被称之为世界之盖的力量环绕在浅海、风暴止息之山、石枢与焦热之河四个沃恩德的外围世界之上,当人们试图穿过它时,就会被相反的力量传送回来,概莫能外。 但当龙后抽离了四个元素位面的法则基石之后,情况变得有些不同起来。 浅海与风暴止息之山先后崩溃,石枢与焦热之河也紧随其后,当拱卫在沃恩德世界外围的四个元素世界消亡之后。沃恩德与元素壁障之间的屏蔽消失了。 布兰多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是数千年以来唯一一个有幸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他一定是唯一一个有幸亲眼目睹这一qiē的玩家。 但当他看到这壮观的景象时,心中闪过的却是这样的疑问: 那么,这一qiē背后代表着什么? 菲娅丝和鲁特在他耳边嚷嚷着。 代表着黄昏之龙意志的风暴正呼啸而至。正如白所说,狂怒的黄昏之龙正在一击击叩击着这个世界大门,试图重新撕开世界晶壁。 她虽然还未做到这一点,但整个世界的力量已经从晶壁之后传递而至。哪怕被削弱了千万倍,但仍旧足以撕裂开此刻脆弱不堪的元素屏障。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正在空间之中浮现。 那背后是时间与空间的法则正在疯狂的扭曲与逃逸。 但布兰多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脑子里正一片混乱。 与自己身体之中另一个灵魂所接受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教育不同,在游戏之中沃恩德是一个极其奇妙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的物理性质都取决于法则的描述。而非构成它的物质――地风火水,自然光暗六大元素的组合方式,以及元素本身的性质。 就像当人们从地上拾起一块页岩时,他们可以清楚地感到它是实体存zài的、是物质性的。 然而当巫师们用魔法的目光来解析这枚石板时,一qiē就改变了。 他们首先会发现石板的物质存zài虽然依赖于元素基石――地风火水、自然甚至光暗几种物质要素,但它们本身却无法决定其性质。 因为唯有环绕其上的法则能够最终决定了万事万物的性质――坚硬还是柔软?干燥还是潮湿?有多强的延展性?是否易碎? 当法则作出描述时,无论组成它的元素是如何的,它都会表xiàn出人们所熟悉的物理性质――因为元素只是沃恩德的物质基础,它们就像是建造一栋大厦所需要的砖石――而唯有设计图纸能够决定这栋大厦最终会成为什么模样。 这就像是程序设计者为一件他所创zào的事物贴上标签与注入数jù的过程,无论他所写下的语言中0和1表xiàn如何,但最终展现在玩家面前的都是这件事物在游戏之中所应当表xiàn出的模样。 在《琥珀之剑》中,世界的逻辑本就符合它作为一个游戏的设定,因此玩家们对此也不以为意。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却产生了一些问题。 假若沃恩德不再是一个游戏的世界,那么这个拥有一个或者多个创zào者的世界,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它为何还会表xiàn出与游戏之中几乎同样的世界性质? 布兰多不是一个需要探究宇宙真理的诗人,当然也不是那些毕生居住在高塔之上、追求终极知识与奥秘的巫师们。 所以他很少去考虑这样的问题。 他需要解决的问题事实上是很多的,无论是冷杉领的杂务,还是埃鲁因国内的一大堆麻烦,抑或边境线上虎视眈眈的玛达拉,以及野心勃勃的帝国。 仿佛哪怕是将这些事情一件件处理好,也需要占去他全部的心思和时间,哪里还有机会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的问题。 何况他毕竟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无法预料的事态或许会逼迫他不得不去考虑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 但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 在初抵这个世界时,在青村的乡野与罗曼、芙蕾雅一起躺在稻草堆中仰望星空时,他也一度在心中产生过这样的疑问。 他曾一度希望这个世界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他随时会从自己的梦境中醒来,可以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个文明而秩序井然的世界当中去。 他从床上醒来,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能看到学姐与红茶她们熟悉的、揶揄的微笑,告sù他只是一个恶作剧。 但随着这个梦境的深入,他亲手一点点改变了这个王国,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环绕在自己身边,不再重复他们那个原本悲哀而黯淡的结局之后。 这个希望逐渐变成了一个他心目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每当他与幕僚小姐交谈、每当他听着小罗曼那些荒诞不经的古怪念头与想法,每当他漫步在冷杉堡午后和熙的阳光中,看着树叶的影子在庭院的地面上晃动时。 他就忍不住去想,这会不会是一个梦,会不会当他梦醒时发现这一qiē只是自己的臆想。每当他心中涌起这样的念头时,他就忍不住感到压抑与不安。他甚至还做过几个类似的噩梦,在梦中他的一qiē不安与恐惧都化为现实,当他在午夜惊醒时,早已浑身被冷汗所浸湿。 这个噩梦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延伸了,他有时候甚至会去想,假设这个世界仍旧是一个游戏, 他有时候甚至如此去思考。 或许这个世界本身仍旧是一个游戏,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qiē,都仍旧只是游戏之中的数jù。 ……(……) 第八十八幕 回归沃恩德 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挥之不去,比所有他经历过的噩梦都更加真实。 因为如果不这样阐述,就无法解释为何这个世界仍旧和《琥珀之剑》中表xiàn得一模一样? 无法解释他的穿越,也无法解释他所拥有的系统。 无法解释这个可以被过去的游戏数jù数jù化的世界。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小心翼翼地不敢去做过多的探求,生怕一不小心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谨慎地控zhì着自己的目光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就好像假装这一qiē说不通的东西是不存zài的。 这听起有些鸵鸟,但对于布兰多来说却是不得不做的选择,否则他真怀疑自己会在这个一直无法醒来的梦境之中发疯。 自我怀疑与否定总是会摧毁一qiē人所有的信念的。 然而此时此刻。 当元素屏障背后的Tiamat法则撕开面纱,将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推测仿佛都失去了站得住脚的余地。 布兰多不得不盯着虚空中那个巨大的阵列一动不动,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应当感到庆幸还是不安。 这或许并不是一个虚拟的、或者说梦境之中的世界―― 苍之史诗上描述的神话是如此的――玛莎与四大精灵主订下盟约,亲自降下了Tiamat的法则,用法则约束了元素的疆界,因此沃恩德世界的基石才能得以建立。 这是创世之书中的章节,确切的说是创世书第二章第一节,这是这个世界在光中诞生之后第一个呼吸的瞬间发生的历史。 原住民对此深信不疑,但玩家皆以为它只是一段虚构的、但充满了想象力的描述。 布兰多也曾经是这么以为的。 所以在他的想象当中。神话当中的Tiamat的法则应该是一个不存实体的,一个庞大的笼罩于整个沃恩德世界之上无形的秩序。 玛莎的无上神力创zào了这个世界,这样奇迹般的力量贯穿沃恩德这个世界始终,人们看不到它,也摸不到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世人对于这个规则的感受只有日月的东升西落、四季交替、大气循环与沃恩德的万事与万物。 要说它它唯一的形态,或许就应当是一束束银色的法则之线,这些沃恩德世界最为基础的规则与真理彼此交织、组合,构成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 就像先前所提到的那枚页岩石板一样―― 而在游戏中,这个所谓的Tiamat法则就应当是一段数jù,它不需要太多伟力与奇迹,只要设计师们为它定下一个定义,它就像是《琥珀之剑》的一个游戏引擎,自然就能支撑起这个世界的日升日落、四季更替与万事万物的法则。 但无论哪一种猜测。 至少它都不应当是现在这样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有些冷冰冰的一排排黑色金属材质的构装体,远远近近,数以千万地悬挂在沃恩德大气圈之外数百公里处的高空中――犹如一条宽达上千公里的星环,虽然这星环是平行于大地且没有任何弧度的。 布兰多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不是玛莎的造物,亦或者说是神民与玛莎共同创zào的奇迹。 但这个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冷冰冰的庞然大物显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Tiamat法则,奠基整个沃恩德一qiē法则的基本秩序,在众神离去之后,它接管操纵了整个沃恩德世界的一qiē―― 每一粒岩石与土壤的构成。每一滴雨滴从云层之中凝固然后垂落到大地之上的过程,江河流淌。万物生长,甚至文明的衰落崛起,生命的诞生衰亡,都在它的管理之下。 假若这个世界仍旧是一个游戏。 那么它显然是不需要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存zài,设计师们之于《琥珀之剑》的游戏引擎,显然是不需要在游戏之中实体存zài的。 那么这一qiē就太过奇怪了。 它们究竟是什么? 布兰多心中不由得闪过这样的想法。当他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之中理清这样一个思路的时候。他回过了神来,听到了菲娅丝和鲁特在自己耳边冲自己大声叫嚷的内容。 “布兰多先生,你怎么了!” “那些究竟是什么,鲁特,你知道么?”布兰多不禁下意识地问道。 从世界晶壁上吹来的风暴正在穿过整个Tiamat的网络。但那些悬浮在虚空中的金属构装物在风暴中却一动不动,仿佛丝毫不受任何外物的影响。 “我不知道,布兰多先生,”鲁特摇着头:“不过这些一定是众神们留给我们的遗产,我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先民、众龙与玛莎的气息。” 他一边说一边从背后拔出火焰长剑,大声说道:“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布兰多先生,接下来我们可能要坠向沃恩德了,到时候我会召唤奥德菲斯的力量,想办法和玛洛查先生一起护住你,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安全抵达主物质位面――” “坠向沃恩德?”布兰多愣了一下:“等等,提亚马斯女士不是说我们可以穿过空间乱流,顺着魔力的流向传送到主物质位面么?” “提亚马斯女士是谁,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鲁特不解地问道。 “那是……”布兰多呆了呆,反问道:“你们没看到她?” “谁?布兰多先生,你产生错觉了么?” 布兰多将目光投向玛洛查与菲娅丝,后两者也连忙摇头,布兰多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刚才只有自己看到了白。 “那个女人在搞什么鬼?”布兰多忍不住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他至少知道在沃恩德鬼魂并不是不可见的,除非后者不想让外人看到。 他想不出白为什么要特意这么做,只让自己一个人看到,这仿佛和她这一路以来一贯表xiàn相符合,遮遮掩掩,也不知道云酝酿着什么样的秘密。 “布兰多先生。”鲁特又喊了一声:“你刚才说穿过空间乱流,是什么意思?” 这位火妖精小王子虽然口口声声声称可以为金炎的眷者而付出生命,但任何人在面对死亡时如果有别的选择,也不是就那么乐意去死的。 布兰多点了点头,黄昏的意志此刻正在攻击元素屏障,事实上沃恩德之外的这道法则屏障此刻已经产生了许多的裂痕,这些裂痕大多都是断裂的空间与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危险无比,但对于拥有近乎圣贤之躯的他来说,白的建yì却不是不合理。 关键是他自己的要素就是时空要素,只要空间断层不在第一时间杀死他,他就可以想办法从容通guò。毕竟那东西其实就是一个乱序的传送法术,沃恩德的巫师们所使用的传送术并不比其高明多少,在对于法则的触及上,甚至还远远不如,只是更稳dìng、更安全而已。 眼下空间裂痕的稳dìng性布兰多不能保证,安全性也只能祈祷玛莎庇佑,但有一点白至少没说错,那就是从魔力之海中涌来的魔力潮汐最终流向一定是沃恩德的,那么至少大方向可以保证不会出错。 而从穿过空间裂痕抵达沃恩德,从安全性上来说倒的确是比从这个地方直接坠入向沃恩德大陆安全得多。 因此他点了点头,对鲁特等人说道:“玛洛查、菲娅丝,一会我会让你们重置变回命运卡牌,等到安全之后我再想办法召唤你们。鲁特先生,你到我包里来――” “什么包?”与菲娅丝和玛洛查的依言而行不同,鲁特却瞪大了眼珠子。他下意识向布兰多系在配剑的束环上的腰包看去,脸色都变了。 “等等,我是火元素的亲族!” “现在你是什么都不管用。” 布兰多回答道,反手抓住这个小家伙,打开自己的腰包,塞了进去。 “炎之刃的眷者,你不能这样!” “呜呜呜……” “……不要这样,我会窒息的!” 元素生物还会窒息?布兰多笑而不语,他还从未听过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随手将腰包的盖子一盖,顿时后者的声音便消失无踪。 …… 眼下空间裂痕的稳dìng性布兰多不能保证,安全性也只能祈祷玛莎庇佑,但有一点白至少没说错,那就是从魔力之海中涌来的魔力潮汐最终流向一定是沃恩德的,那么至少大方向可以保证不会出错。 而从穿过空间裂痕抵达沃恩德,从安全性上来说倒的确是比从这个地方直接坠入向沃恩德大陆安全得多。 因此他点了点头,对鲁特等人说道:“玛洛查、菲娅丝,一会我会让你们重置变回命运卡牌,等到安全之后我再想办法召唤你们。鲁特先生,你到我包里来――” “什么包?”与菲娅丝和玛洛查的依言而行不同,鲁特却瞪大了眼珠子。他下意识向布兰多系在配剑的束环上的腰包看去,脸色都变了。 “等等,我是火元素的亲族!” “现在你是什么都不管用。” ……(……) 第八十九幕 公主、骑士与商人(上) 玛格达尔缓缓睁开眼睛之前,首先感受到的是灼痛,身上汗水淋淋,衣服与头发极为不舒服地与皮肤黏在一起。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仿佛表皮撕裂开来,下面的脂肪与肌肉暴露灼热的空气中一样。 她低沉地**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撑在胡桃木地板上的手臂首先映入眼帘中。 伤势没有想象中严zhòng,小臂上有几处擦伤,但暗红色的伤痕分布在如冰雪般的肌肤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感到头昏昏沉沉的,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茫然地左右环视,发现自己倒在床边――那是一张奢靡的公主床,上面精美的浮雕装饰充满了安妥布若银湾沿岸地区的风格,在帝国的腹心地区出现这么一张床,显出此地的主人对于它客人的照顾有加。 但公主殿下一头犹如金子般的长发好像蒙上了灰尘,散乱地垂在肩头上,她茫然地看着木地板散落的、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碎石瓦砾,才想起先前发生的一qiē: 庄园中下仆们在尖声叫嚷,一片嘈杂,她看到窗外西面的天际变成亮眼的金红色。跑到窗棂边上,抬起头来,眼帘中便映入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金色线段,正沿着头顶上漆黑的夜空缓缓向前推进。 身后楼梯上响起了一阵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那是铁靴踩在实木板上特有的声音,她在窗边回过头去,还看到当时正受自己训问的那个叫做蒂维的女仆脸上有些慌张的神色。 门被撞开来。 但那个时候窗外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那光吞没了一qiē,裹挟着灼热与气浪。她再度向窗外转过头,看到远处大道上的橡树与繁茂的树叶在火浪中化为一柱柱火炬。气浪顷刻就涌向窗口。她感到自己飞了起来,视野天旋地转,依稀之中仿佛看到蒂维尖叫着抱住头蹲在地上。 接下来记忆便失去了。 对了,蒂维呢? “蒂维?”她叫了一声,沙哑的声音将自己都吓了一跳,喉咙痛得好像吞进去一块滚烫得木炭似的。 她赶忙住口。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头,伸出手去扶住自己的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庄园外已是一片火海。 燃烧的树木、干涸的喷泉、倾倒的围墙砖石,熊熊大火将石板映成金红色,怪影在火光中摇曳着,仿佛地狱一般的场景。 “蒂维?” “蒂维你在吗?” 玛格达尔穿过黑漆漆的走廊,声音在空空荡荡的别墅内回荡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地板上横七竖八的卫兵们的尸体,在灰烬与焦炭之中找到了一只鞋。 那女仆的皮鞋明显是后来落下的。她拾起鞋子,然后扶着墙壁吃力地走下楼梯。 大厅一片狼藉,所有的灯具都熄灭了,漆黑一片。门敞开着,火光从外面映了进来,她在一楼大厅与二楼回廊之间楼梯的转折处停了下来,看到大门边静静地躺着那具尸体。 那是一具花季少女冰冷的躯体,仰面躺在木地板上。瘦弱的躯体从腰际被一分为二,鲜血染红了黑白相间的女仆服。 她赤着一只脚。一手紧紧地攥着帝国女王的玺戒,眼神空洞仿佛死不瞑目地盯着天空,微微张着口。 玛格达尔掩住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身子砰一声撞上身后的木墙,尘土与炭灰沙沙从头顶上落下。但她浑然不觉。眼中只流露出悲哀不敢置信的神色,不知是被自己贴身侍女的尸体还是她手中紧握的戒指所深深地刺痛了。 她这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清醒过来,再后退了两步,拽着裙子头也不回地‘噔噔噔’转身向楼梯上跑去。‘咔嚓’一声巨响。玛格达尔刚刚所站立的位置忽然轰然碎裂,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是一头犹如甲虫般丑陋可怖的怪物,它的前肢犹如镰刃,正重重地切入木板之中,一时间木屑横飞。 公主殿下惊恐地回头看向那怪物,她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但这不妨碍她明白对方黑色的复眼之中冰冷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提着裙子跑上二楼的回廊,但在最后一级阶梯上还是心中一慌不小心踩到了裙角,整个人顿时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她闷哼一声,心脏不争气地紧紧攥在一起,她告sù自己必须马上爬起来,但死亡的恐惧却像是阴影一般笼罩住她,让手脚竟然不听指挥起来。 公主心中一片绝望,她浑身哆嗦地回过头,正好看着那虫子一般的怪物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它嘶鸣一声,举起镰刀般的前肢便向她胸口插了下去。 就在玛格达尔眼睁睁看着那利刃一般的前肢切开自己的胸口时,忽然之间一道耀眼的蓝色光芒从那里绽放而出,它像是一道迸射而出的闪电,如利箭一般击中了那怪物的前肢。 后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昂起头来,打开背后的甲壳露出羽翅,一瞬间就向后飞出老远。 电光一闪即逝。 玛格达尔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随即感到心口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伸手一按,手心触到滑腻腻一片,翻开素手来,雪白的手掌上竟已满是刺眼的红色。 蒂维死不瞑目的脸庞一下子就闯入了她的脑海之中,那发青发紫的肤色顿时让她明白过来,那虫子的前肢上应当是有毒腺的―― “还是会死么……” 一阵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 她忽然有想起自己曾在埃鲁因公主领与格里菲音的一段交谈,自己的闺中密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来反抗自己的命运。 可自己呢,竟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么? “到最后我连杀死自己的怪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与格里菲因比起来……好不甘心啊。” 呼吸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一下失去了力量平躺在尘埃之中,眼神开始变得涣散了,视野也模糊了起来,那头怪物再一次爬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它举起前肢,小心翼翼地刺向她的胸口。 玛格达尔感到心口一阵刺痛。 她微微**了一声。 “……你究竟想要什么……吃了我么?”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 泪珠子不禁滚滚落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为了小小的王国的命运,她不得不肩负起这份重任,虔诚的信仰,圣殿眼中听话、温顺的虔信徒公主,那张妆扮得十分精致的外在的面孔,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与主张。 她唯一的抗争,或许只是静静地守候着,或许能够成为一位圣徒,就可以不用成为政zhì筹码。 但那个唯一闯入她心房的人,却在那大雨滂沱之中,用一柄冰冷的利剑终结了她一qiē少女的梦想。 她至今仍旧记得那剑锋上横流的雨水,混合着她玫瑰色的血液,还有倒映在剑锋上,自己惊恐的眼神。 玛格达尔轻轻咳嗽了一声。 竟然连苦笑都没有力气了。 “好羡慕格里菲因,这么幸运……” 不知道为什么,她浑浑噩噩中竟然想到了布兰多,伯爵大人救了她一命,但她却没帮上什么忙,自己身边的侍女还背叛了自己,将她们出卖给了女王陛xià。 希望伯爵大人吉人天相,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 她默默地想到。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产生幻觉,她看到黑漆漆的天花板扭曲起来,像是一个漩涡般,然后从中掉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不是说,人在临死之前能够看到自己生前的一qiē,在深渊之湖中的倒影么?……可是为什么我的幻境这么奇怪……” “这是玛莎大人对我虚伪的惩罚么……” …… 布兰多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狭长的回廊之上。 这条回廊是一间大厅的二楼,它由灰扑扑的木板铺设而成,架在横梁之上。不远处是一扇窗户,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淌入,仿佛是水银一般流淌在地板上,照出厚厚的尘埃。 一具骷髅立在自己面前。 它垂着头,空荡荡的肋间插着一把利剑,剑长三尺一寸,护手处饰以铁花雕饰,脊上篆刻以深浅不一的编号数字,017,1,7――正是长年之战中所铸的王国制式骑兵剑…… 他还记得片刻之前自己命令玛洛查与菲娅丝重置成卡牌,又抓起鲁特塞入腰包之中,冲着迎面而来的空间裂隙,一头扎入其中时的情形。 但眼前的场景同样是如此令人熟悉。 一qiē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布兰多下意识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胸腹之间一片殷红,但左胸处一道狭长的伤口已经愈合多时。 他又默无声息地回过头,远处黑暗中挂壁画的墙上空白一片,损坏的壁画散落在转角处,地上一枚戒指正在闪闪发光。 他伸手向腰际摸去,但却摸了一个空。 “布兰多?” 一个清脆的,带着点儿好奇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声音好像是一串铃铛,落在黑暗之中的地面上,清澈回响,有着一种直入人心的魔力。 ……(……) 第九十幕 公主、骑士与商人(下) “布兰多?” 一个清脆的,带着点儿好奇的声音在楼下响起,那声音好像是一串铃铛,落在黑暗之中的地面上,清澈回响,有着一种直入人心的魔力。 布兰多好像中了一箭,整个人直直地立在原处,他一点点缓慢地转过身,有些僵硬地挪动着脖子,目光扫过黑沉沉的大厅,落在那张熟悉的脸庞上。 商人小姐仰着头看着他。 她穿着一件在布契地区十分朴素的厚实皮裙,皮裙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皮包,双手握着一柄锤子,压在皮包上,戴着厚厚的手套,踩着一双有些俏皮的圆头皮鞋,长发在脑后高高绾起,光洁平坦的额头映着皎洁的月光。 那对深褐色的眸子里,灵动地倒映着不改初衷的好奇与关切。 ‘哐当――’ 锤子从商人小姐手中滑落,落在地上。 布兰多张了张嘴。 却叫不出那个名字来―― “外面是玛达拉的大军,我带你走,这一次它们拦不住我们了!” “我带你去实现你的梦想,这一次我一定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商人!” “跟我走,罗曼……” 他有满心的话要说―― 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商人小姐双手交叠在自己的皮包上,抿着嘴巴对他腼腆地一笑。 “我知道。” “我知道布兰多是在乎我的。” “不止是罗曼,因为布兰多也有自己的理想,我们约定好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偷偷出去冒险,那个可恶的奸商想要骗我们的钱,布兰多拼了命和他们打架的事情么?” “布兰多,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呢。但我总会努力跟上你的。” “哪怕所有人都讨厌罗曼和姑妈,但布兰多总会站在罗曼一边的。” “所以无论布兰多要做什么,罗曼总会站在布兰多一边的。” 布兰多噔噔两步冲到回廊的栏杆边,仅仅攥住扶手,几乎是要将这块木头握碎一般,握得指节发白。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个仿佛永远不知忧愁商人小姐,对自己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他注定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一个不得不孤单面对整个世界的过客。 然而在这个世界,却有一个人始终与他依偎相伴。 她时常迷糊,偶尔也不识大体,倔强,会发小脾气,有时候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聪明,睿智,有卓绝的天赋。 但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她。 而只有那个永远站在她身后,亦步亦趋追着他前进步伐的商人小姐,终究在他心灵中刻下了最深的痕迹。 “布兰多,不要捏我的脸!” “很痛――” 他张了张口,痛苦得几乎要窒息一般,但最终还是喊了出来: “罗曼。跟我走。” “我带你离开这里!” “和我一起去冒险――!” “你想看看黑森林的另一端么?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波澜壮阔的风景!我们一起去,和我们的商队一起。走遍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商人小姐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她开心得几乎要咯咯笑起来。 但最终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包包。 昂着头有些骄傲地对他说道: “我要走了,布兰多。” “为什么?”布兰多感到自己吸了一下鼻子。 罗曼仔细想了一下。 “因为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布兰多,也要走下去,我会在前面等你的。” “那你等我――” 布兰多眨了眨眼睛。 他有些郑重地说道:“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因为我一定会追上来的。” 商人小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我会等你的,布兰多。” 她吸了一口气。 轻轻吸了吸鼻子。 后脚跟压在地上,以之为圆心转了一个身。 她向前走去,月光透过大门洒落在地上。印着她长长的影子。她走了三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再看了布兰多一眼,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布兰多默默看着商人小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他忽然抬起头来,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鼻梁与眼睛。 门外或许正是布契的群山―― 只是那一夜璀璨的星空,横亘在于松星野明亮的长河,不知是否还存留于这个梦境之中? 他耳中听到了山风的声音。 正越过原野,越过沉睡的布契。 …… 黄昏的意志终究击穿了Tiamat法则,这个伟大意志的一个意念,正在魔力之海上掀起风暴与潮汐,降临到名为沃恩德的世界之上。 投影成形于元素疆域之外的风暴,终究在物质的世界引起共鸣。 千年的潮汐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在元素屏障之外成形,大地之上的人们看到的是紫黑色的浪潮席卷过天幕,所过之处魔力震鸣,黑森林的边界蠢蠢欲动,荒野之中魔物巢穴凭空自生。 但在鲁施塔。 在修女公主玛格达尔的幻境重重的视野之中,她看到的只是那从天而降的黑影重重地击中了那正在撕开她胸腔的怪物,后者裹挟着一片扭曲的力量穿过空间裂隙,当它接触到那怪物的那一刻,那怪物竟然像是整个躯体被展平成一张纸一样,整个儿炸裂开来。 无数的残肢碎肉,向着四面八方迸射开来,稀里哗啦下了一场血肉之雨。 她终于被这腥风血雨给打醒了。 从幻境之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看到的并非是什么倒影在深渊之湖中的命运之影,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自己身边的剧变。 但她才刚意识到这一点,那团黑影就已经‘哗啦’一声重重地落在她身边的地板上,胡桃木板顿时炸裂开来,断裂的木屑如同蝴蝶一般翩翩飞舞而起。 玛格达尔感到楼板已经在这一击中被对方所击穿,事实上整个楼层已经开始坍塌,她感到自己也随之下落。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怒斥: “该死!” “白雾女士!”玛格达尔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惊喜地喊道。 “咦?”白雾脑子里还一片混乱,空间裂隙内混乱的法则对她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影响,不过她还是勉强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至少是自己认识的人来。 只是此刻她没有空余的时间多想。 因为整个世界正在这一刻轰然震动。 黄昏意志的威压一道道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随着那狂怒的意志,无数条街道街面上的石板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 就连玛格达尔也莫名地感到了外面世界的战栗,她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何况她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坠向地面了。 但这个时候白雾却开了口: “抓紧我,穿过空间裂隙的时候别想太多――” “什么?” “别想太多,另外感谢布兰多给了你一件真正的好东西吧。” 安妥布若使节团所在下榻的贵族庄园在那一刻化为了齑粉…… 只是这一刻已经很少有人有闲心去关心外人的命运了。在圣康提培宫,晶簇正在一片片涌入白蔷薇园之中,炎眷骑士团把守着地道入口拼死抵抗,但防线仍在节节败退。 晶簇之中出现了圣贤存zài。 整个克鲁兹人的千年帝都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可怕的大地震,大片大片的天花板正从众人的头顶上脱落,地面开始塌陷,泥沙俱下,一些地道入口难以避免地暴露,与之相对的是转眼便蜂拥而至的晶簇大军。 小尼德文发了疯一般在寻找自己的女儿,然而银精灵小公主在最后一次遇到那个皇室的管家之后,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对方了。 传送法阵正在进行最后一次启动―― 夏尔和剩下的几名女巫们都站了上去,只有克努黛尔与瓦拉仍旧在传送阵外围主持法术,进入圣境之后,后者已经能够在不借助法阵的情况下进行远距离传送,因此才会留下来做最后的工作。 至于埃鲁因的前公主殿下,克努黛尔已经铁了心要等待布兰多回来。 梅蒂莎想与她一起,但被后者劝住了。 几个人此刻都正神色凝重地看着鲁施塔的东方―― 在那里,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正悬浮在半个帝都的上空,它像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旋转吞噬着周边一qiē废墟与砂砾的黑洞,正在将帝都大大小小的建筑残骸吸收进其中。 这个黑洞大约是在黄昏的意志降临这个世界的同一刻出现的,它悬浮在距离地面大约几千米高的地方,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太阳,方圆几十里内都清晰可见。 “那是什么?”梅蒂莎皱着眉头盯着那东西问道。 克努黛尔摇了摇头。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附近的空间正在那东西的影响下变得不稳dìng起来,我们必须得提前传送。” “尼德文先生呢?” “等不及了,他的安全瓦拉圣座会想办法保证,你们必须先走,如果法阵支撑不住,我们没办法带走你们所有人。” 梅蒂莎和夏尔互视了一眼,脸上各有忧色。 但正是这个时候,两人却同时面色一变,低呼一声: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回到沃恩德了!” ……(……) 第九十一幕 捡到的年轻人 车队显得有些安静,大约是因为靠近丘桑泽河的缘故,这附近的林子里总是有些令人不安的传说,何况先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那辛左右环视了一眼,才回头从驮马的鞍囊上解下牛皮水袋,拔掉塞子仰头将里面剩余的水一饮而尽。他随即皱了皱眉头,水的味道都有些发馊了,好在临夜之前应该能抵达丘桑泽河畔,在那里补充新的水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他使劲摸了摸这头牲畜结实的脖子,用手抓着挽具的皮带子,重新将干瘪的水袋塞了回去。驮马打着响鼻,这是一头老马,有二十多年的牙口,自从他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做这份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路时,这老伙计就在他手下嚼草了。 天色近晚,本就灰蒙蒙的天空蒙上了一层氤氲之色,远处林子里飘着些薄薄的雾气,几座早就荒废了的屋舍隐现一角,飘带似的轻云之上,闪烁着几颗星子,点缀着地平线上淡淡的赤红色。 那辛盯着那个方向,在太阳沉下去的地方,是覆着黑玫瑰旗帜的土地,越过亡者的国度与一片宽广的海洋,据说还有一个繁盛的人类世界。 西方天空发生异像已是三天前的事情,那天晚上商队在托姆罗停留,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一早才从当地人口中了解到那一夜发生的异景。但他却是亲眼目睹了金色的雨点从天空中落下,坠入西方的地平线之下的场面。 那场景让他回想起了老人们口中七十年前发生的死地的灾难,星星从天空中落下之后,没多久‘异怪’便出现了,它们成群结队开始攻击村落与城镇,就从那时候开始蔷薇边境上便开始荒废。逐渐成为了一处无人的荒野。 所幸若非如此,也没有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的存zài的价值,亡灵们自从开始向西退却之后,这片无人区上的亡命徒就愈发兴盛起来。 因为无论是罗萨林还是黑月领主们都需要这条脆弱的生命线,骨头架子们若一刻没有永亡的安息,它们就需要各种各样的材料。许多人都在偷运尸体和骨骸,罗萨林的领主明面上严令禁止这样的行为,但谁不知道萨林边防军就是最大的走私贩子。 可惜这门生意如今也要断绝了。 那辛看着林子里那些凋敝的村落,丝毫不感到奇怪,在罗萨林边境上有太多这样的村庄了,早先在亡灵们的侵扰下,人类还能在森林中苟延残喘繁衍生息,但那些东西的出现改变了一qiē。 如今此地的住民要不是搬回了罗萨林的叹息高墙之后,要不是渡过海峡去九凤当难民。要不就是化作了一堆白骨。 异怪们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亡灵们在亡月之海东面一退再退,如今这条脆弱的贸易路线变得愈加漫长危险,走在这条路上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那辛。”一个中年男子骑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他让自己的坐骑踱着步子,在那辛身边减缓了速度。当阴影遮住了那辛时,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来者,那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平坦的额头下面容严sù。挺直的鼻梁两侧有两道锐利得令人心悸的目光,眼神沧桑其中仿佛藏有很多故事。看起来饱经风霜,但裸露在外的皮肤却保养得很好,完全不像他们这样在刀尖上打滚的亡命徒,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 这种人一般是贵族,要么就是从罗萨林北边来的骑士,那辛看着他的战马――那是真正的战马。不像是驮马挽马这样的混血杂种,那马到马背足足有一人多高,体格修长健壮,毛皮油光水滑,那马静立下来。一条条完美的肌肉的线条在那辛就像是一件活脱脱的艺术品。 这头马在罗萨林不知道要买到什么样的天价,但那辛知道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因为这是一头典型的鬼车,在九凤也只有出身最正的骑士才能用得上这样的坐骑。 因此他丝毫不敢打这匹马的主意,那些真正的亡命徒可能把歪念头打到九凤的贵族身上,但他只是一个清道夫,还不是黑路上的那些屠夫。 那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一头半长的黑发垂在肩上,脑后系了一根细细的马尾辫,面上戴着个黑色的皮眼罩,遮住了一半脸孔,一条犹如蚯蚓似的疤痕从皮眼罩下面露出个尖儿,像是一条纹身般刻在他的右脸上。 他戴着貂皮手套的手始终抓在缰绳上,另一只手不离悬在马鞍上的长剑剑柄太远的位置,那是一口貔貅吞口的青铜剑,与沃恩德其他地方的剑式有很大不同。 战马在骑士的控zhì下打着响鼻,从笼口后面喷出薄薄的雾气。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对他说道:“还有水么?” 那辛毕恭毕敬地看着对方,回答道:“水有些发馊了,是凰火小姐口渴了么,不过前面就是丘桑泽河了,柳先生?” “是你捡回来的那个人。” “他醒了?” 那辛有点惊喜地问道。 那个人是在三天前那场异景发生之后,他从托姆罗附近的大道上捡到的,他们发现对方时,那个年轻人倒在一片矮石墙下,穿着一件有些奇怪的大衣,面朝下人事不省。 那辛知道那地方以前是托姆罗的农民们牧羊的大道,但自从异怪开始肆虐之后,牧民们就迁徙去了托姆罗西面,留下一个无人区,他们不知道多久没有在那里遇到过‘同行’之外的旅行者了。 不过他断定那个年轻人多半不是清道夫,首先他长得和这一带的人都不类似,头发不是黑色的,而是漂亮的深栗子色,鼻梁很挺,嘴唇很薄,皮肤很白,是个颇有些英俊的年轻人,那辛见过几次亡灵中的黑暗贵族,下意识觉得对方和那些人很像,只是身上没有那种阴冷的气息。 然后对方身上的衣物虽然磨损得很严zhòng,但看得出来做工十分精细,内里的衬衫竟然敢是丝质的,这颇让他吃了一惊。他还没听说过那个清道夫有这么奢侈的。 “还没有,”中年人摇摇头答道:“不过至少对外界有反应了,凰火小姐在照顾他,你想办法弄点水来。” “那可真没办法,柳先生,”那辛回过神答道:“只有等到丘桑泽河,才能补充水源,剩下的水已经被污染了,我们这些下人喝了没什么,但那年轻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出身,而且身体正虚弱,喝了剩下的水,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毛病来。” 被称为柳先生的中年男人在马上看着这个为罗萨林市民蔑称之为‘清道夫’或者‘秃鹫’的男人,后者身形有些佝偻着,也不知受生活奔波所迫还是本就是这样一副畏缩的性格。 不过他倒并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他去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事,并不是那些对外面的世事想当然的贵族,知道虽然盗卖尸骸给亡灵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但有时候活下去真的比对于死者的尊敬更加重要。 这些人中有些人真的是道德沦丧,在野外干着和强盗一般的勾当,黑路上的屠夫,他也是早有耳闻。但也有一些真正迫于生存压力的人,面前这个人显然正是。 那辛救下那个年轻人时,他都有些没想到,这人是盲眼女神的信徒,在黑道上还有信仰的人,总比那些彻底堕落的家伙更值得尊敬些的。 所以当小姐要求照顾那个年轻人时,他才没有阻拦。 何况他对那个年轻人的身份也有些好奇。 和那辛浅薄的见识不同,他很清楚在亡月之海对面的那个人类的国度,九凤虽然闭塞,但通guò黯光之海上的航道,还是和圣奥索尔与埃鲁因保持着时断时续的贸易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皮手套,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那辛,听说你们在来的时候,经过丘桑泽河遇上了洪水?” 那辛楞了一下。 仿佛一提到这件事情,他脸上便罩上了一层阴霾。 “不瞒你说,柳先生,这事情的确是有些古怪。”他吞了一口吐沫,回答道:“您知道在下是伊莲女神的信者,这个坏兆头已经让我不安了很久了……” 确切地说来。 这是那辛的最后一趟活儿,虽然还没存够足够的钱,但已足以在罗萨林体面地活下去,至于想要回到九凤,那就得另想办法了。据说罗萨林的领主早就做好了退回海峡另一边的准备,异怪们总不至于漂洋过海去攻击雨燕平原。 而至于亡灵们会退到什么地方去,那就不是他所能关心的了,前线传来的消息是十二位黑月领主在白骨之野上与异怪们正在对峙,那几乎是一场战争了。虽然亡灵们早就开始节节败退了,但它们总不至于输了整个战场――他忍不住这样想到。 “那时候是这样的……” 那辛一边说,一边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 第九十二幕 丘桑泽河畔 当那辛描述那时候发生的场景时,两人停在路边,几辆由高头大马的挽马拉着沉重的大篷车骨碌碌地走在林子边上的大道上,车辙在软和的尘土中压出深深的印痕―― 事实上因为清道夫们的车队在前往托姆罗时,马车上往往装满了棺材,因此这条才会被称为‘黑路’或者‘死者之道’。他们这些清道夫或者秃鹫就是这条路上的常客,但那些人一边唾弃他们的工作一边羡慕他们口袋里叮当作响的金块,却看不到有多少人在这条路上掉下的眼泪。 据说这些眼泪落在道路上的尘埃之中,所以这条路才会永远显得这么黑沉沉的,仿佛总是在下过雨之后一样。 此刻车队在返程的路上,车上的货物则是托姆罗的特产黑水晶,罗萨林的领主对这种商品课以重税,但凭借惊人的利润额总算还能赚钱。 “……这或许就是罗萨林的最后几车黑水晶了,总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价钱。”那辛默默盯着自己的车队心中想道。他冒了这么大危险,作为最后一个离开罗萨林踏上这条黑路的清道夫,所做的一qiē无非是为了赚钱,超额的风险,就有超额的利润。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但绝对是一个胆大心细,嗅觉敏锐的投机客。 只是这趟旅行并不顺lì。 这就是当时他们在丘桑泽河时遇上的麻烦。 仿佛这趟旅程从一开始就征兆着某种不安,车队在经过丘桑泽河时遗失了一匹马,他们因为在上游流下的不合时节的洪水之下损失了一车货物。当时他亲眼看到那些棺材在湍流中打着旋儿没入漩涡之下的一幕,心中发誓自己从没见过这么来势汹汹的洪水,丘桑泽河从来不是一条脾气暴躁的河流,哪怕是在春夏之交洪水泛滥的季节也是一样。 更不用说在深秋。 随后他们又遇上了异怪的袭击。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却死了两个护卫,抚恤金会是一大笔钱,那辛虽然是个清道夫,但没有哪个清道夫敢赖掉这笔钱,曾经有人这么干过。没多久那头老秃鹫的尸体就被丢在了罗萨林的城墙外面。 听完他的描述,中年男人没有答话。 他坐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北边的方向,夜色下的氤氲正在加深,整个东边的天空隐隐透出一层淡淡的蓝紫色,银月缇弥丝正从那个方向的山坳中冒了一个头,云缎上浮着银色的星辰,仿佛散落在河底泥尘之中熠熠生辉的宝钻。 “说起来也算是女神大人的庇佑,自从在下救起来那个年轻人遇到柳先生之后,后面的半程一路上风平浪静。各位定是女神大人派来指引在下的使者。” 那辛回忆完之后,忍不住恭维了一句。 亡命徒总是迷信运气,生死无常在他们看来显得尤为平常,但潜意识地往往愿意找一些精神上的依托。在深渊湖畔揭示凡人命运的盲眼少女伊莲自然是这种命运无常最好的诠释,因此在罗萨林,这位女神的信仰一直很有前景。 那辛自然也不例外,他一边说话,目光一边从远处薄雾笼罩的土丘上巡视而过。那里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异怪们的影子,这总算使得他松了一口气。 …… 车队果然在临夜十分抵达了丘桑泽河。 这条河是罗萨林与边境线上的天然交界线。这条流淌在罗萨林―灰野一带的蜿蜒光带自丘桑泽高地起,贯穿海峡另一面这片土地始终,自从先民的时代开始,罗萨林人就依托着这条河繁衍生息了。 不过猎人们越过丘桑泽河在灰野森林中的小径上行走已经是有二三十年没有看到的事情了,自从异怪开始泛滥之后,这条河就被赋予了一个新的含义。 ――自从人们发现异怪几乎从不越过丘桑泽河攻击后面的罗萨林之后。 但就算如此。自从第二次星坠之后,异怪们的攻势越来越咄咄逼人,人类也不得不开始提前考虑好退路。罗萨林的领主已经在海峡另一面建立起了新的城市,如果在必要的时候,叹息之墙也是不得不放弃的。 宽广的河面在微暗的光芒下显得特别平静。河面上倒映着粼粼星光,仿佛月前的洪水是不存zài的事情。 目光透过河面看到对岸的原野上,林子另一头稀少的庄园与田地早已凋敝,这里的住民都龟缩到了丘林一带,还组建了民兵骑士在河的另一面巡逻。 只是这个时候骑士们应该早就收队了。 丘桑泽河下游有许多浅滩可以渡河,不过那辛看了天色,明白这天晚上已经赶不过去了,何况上次在河滩上遇险给他们提了个醒,因此众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在这个能见度下渡河。 营地很快就扎了起来。 在这种危险的路线上走的商队,自然不会是人畜无害的商人,马车早就加固过,大篷车的车壁上钉上了几面皮盾牌,只要拉起车帘,随时可以形成一道壁垒,依托马车作战。 车队中几乎人人带着武器,而且各有一手本事,这不仅仅是为了防范异怪袭击,还有这条贸易路线上更多的黑路屠夫。 有时候反倒是同类比异怪更危险。 在野外旅行时,清道夫们大多保持着绝不沾酒的习惯,事实上这些亡命徒有时候比清教徒苦修士还要虔诚,在野外只有刀剑可以信任,这一直以来都是这些人的座右铭。 马车围成一圈之后,篝火拖着周围哨兵长长的影子,那辛这一夜并不值守,但他还是久久没有睡下。 好几次他都不安心地起来打量外面的丘桑泽河,黑沉沉的河面上似乎空无一物,但心中的预感却挥之不散,他在这条路上跑了几十年,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最后一次起来巡视时,已是深夜,他检查了马车外围的每一个节点,才重新走回自己的营帐。不过视角余光却瞥到那个被他称之为柳先生的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佩剑在一辆马车外静守。 他看了那边一眼,对这样的情况倒是司空见惯。 那马车中孤悬着一盏油灯。 马车中,凰火正有些认真地看着躺在马车上的人,虽然在她这个年纪,还很难谈得上对于异性有什么看法,但她至少也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是很顺眼的。 他是一个和他们不同的人。 她生在九凤,生下来只见过普通的九凤人,虽然在玉港这些地方可能有些来自于圣奥索尔与埃鲁因的商人,但长辈们从来不让她们到那些地方去,事实上除了九凤禁地之外,这还是她头一次离开家乡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但对于外面的了解,她却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九凤家族的姐妹们在历练回来之后总会叽叽喳喳地讲起外面世界的精彩。 这曾经一度让她有些向往,但没想到亲自出来历练之后,却发现这段旅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甚至有些无聊。 比起来,似乎还不如在禁地之中苦修。玉凤一脉的修行讲究修身与修心,她的漠风剑法更是还未入门,苦修的记忆仿佛根植在心底,姐姐们总说她有些太闷了,不过她自己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她和凰语姐姐中有一天有一个人总要传承玉凤法师的天命,凰语姐姐自从去了西方从此音讯全无之后,她就不得不一个人承担起这份责任来,而她自小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努力的。 不过无论怎么说,她今年也只有十岁,还只是一个小姑娘。或许性格可能有些沉稳,但内心中总算是有些好奇和天性中的善良的。 当初那个车队的头领捡回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正是她向柳先生请求要照顾他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这个年轻人一个人昏迷在那里很可怜,还是因为好奇对方的来历。 不过车队中的那些人根本就不会照顾人,他们竟然捡回这个年轻人一两天都没让他沾水和吃东西,她很怀疑那个车队的头领单纯是因为对于伊莲教义的服从才捡回这个年轻人。 因为盲眼女神的教义中只有要求他的信徒对每一个他们遇到的落难者出手相助这一条,至于帮助之后要如何,却没有描述。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年轻人,脑子里正猜测着对方的来历――她知道九凤之外的那些地方,但关于埃鲁因与圣奥索尔的描述,事实上大多也就只是传说而已。 过车队中的那些人根本就不会照顾人,他们竟然捡回这个年轻人一两天都没让他沾水和吃东西,她很怀疑那个车队的头领单纯是因为对于伊莲教义的服从才捡回这个年轻人。 因为盲眼女神的教义中只有要求他的信徒对每一个他们遇到的落难者出手相助这一条,至于帮助之后要如何,却没有描述。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年轻人,脑子里正猜测着对方的来历――她知道九凤之外的那些地方,但关于埃鲁因与圣奥索尔的描述,事实上大多也就只是传说而已。(……) 第九十三幕 异怪 多年来行走在这条黑道上所形成的亡命徒般的警觉让那辛一看到对方的动作就立刻明白过来:有危险了。但他才刚刚回头,一声突兀的尖叫声便从车队外围传来: “有异怪!” 声音从北边传来,那辛面色一沉,仿佛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终于成了现实,他来不及和柳先生寒暄,板着脸孔回过头向那个方向看去。但环绕营地外围的马车也挡住了观察的视线,他不得不向那边走去,穿过营地。 正坐在篝火边的护卫队员看到前者面色阴沉地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了片刻,才一一拿起武器跟了上去。 那辛来到马车边,看向丘桑泽河北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借着星夜的微光,他看到密密麻麻的怪物正从北边的黑暗中涌出来,那种生物像是一片单薄的水晶,两足立在地上,双爪尖锐有力,它有一条长长的尾巴,头颅很小,上面张着一张长喙,在黑暗中形同鬼魅。 上百头这样的怪物正从高丘上涌现,它们的目标显然是马车营地,马车上的哨兵看到这一幕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满脑子震惊异怪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在丘桑泽河附近出没了,数量还如此之多。 到了这个时候那辛倒能沉得住气。“把火枪拿过来架上。”虽然知道今天晚上多半难以幸免,但这时候总不至于坐以待毙,他对手下吼了一声:“准备好战斗!” 黑道上的清道夫们大多是亡命之徒出身,明白自己在这条死者之路上丢掉性命再正常不过,再说这些人在罗萨林大多数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时心里面难免恐惧难安,但在那辛两声低吼之下总算安定下来。 于是护卫们拿枪的拿枪。举盾的举盾,虽然面无血色,但总算组织起一道像样的防线来。 黑道上的清道夫们在这条路上走了几十年,在对付异怪上总算有些心得,至少这条由马车组成的防线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靠得住的。 不过那是在面对几头异怪的时候,一支上百头异怪组成的魔物潮。不要说他们这支小小的马车队,就算是吞灭一个村落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众人心中皆知这一夜断无幸存之理,除非能坚持到拂晓来临之后,等到罗萨林的巡逻骑兵抵达这个地方,才有一线生机。 但一小队巡逻骑兵也救不了他们,还得等他们在河对岸叫来大部队,先不说从这里到罗萨林需要多少时间,单单就是这一夜他们就挨不过去。 车队的成员心中各自转动着各自的心思,那辛也不过去管这些人。他知道这些人在眼下这关头未必靠得住,若不是他们心下明了自己绝无可能逃得过异怪的追杀,此刻恐怕已经有人未战先逃了。 他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微微一愣,他下意识地回过头,才看到车队中柳先生用一块青布正在擦拭自己手中的青铜古剑,脚下躺着一具气息全无的尸体,正是他的一个手下,黑沉沉的血正泊泊地从那尸体下淌出。在沙土地上蜿蜒蛇行。 他看到那具尸体,再看到不远处两匹高头大马的战马。心下一片明了,忍不住骂了一声蠢货。 也不想想能骑这样的马在野外行走的人,也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他对对方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不用在意,他还犯不着为了一个蠢货去得罪九凤贵族,何况他还指望这位柳先生能出一把力。如果能挨过今天晚上,也只有这位来自于九凤的贵人是唯一的变数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逃,肯定也是有战马的对方能逃得出去,他还希望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对方可以看在自己答应带他们同行的面子上搭救自己一手。 柳先生倒是一脸淡然的样子,也对他点了点头。 那辛回过头来。他的手下那些护卫们倒是对自己同僚的死表xiàn得十分淡漠。黑道上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在这里只有强弱之争,从无对错之分。何况眼下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顾不得了,哪里还顾得着别人的死活。 倒是有人贪婪地看了柳先生的两匹战马一眼,不过目光落到后者的青铜古剑上,便悻悻然地收回了目光。 越过差不多几里的开阔空地对于异怪来说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更不用说它们此刻还是居高临下,护卫们看到黑暗之中单薄突兀的身影攒动,忍不住早早地开了几枪。 黑暗之中火光乍现。 魔法水晶碎末与火药燃烧的光芒喷射出老远,仿佛是一头巨龙在吐火,这些火器来自于哈泽尔和奥斯冈,它们被封装在密封的板条箱中由九凤的船队从遥远的世界运来――就和在十城地区一样,这些威力强大、普通人也可以上手的武器在罗萨林和海峡另一面的雨燕平原上也极受雇佣兵与商人追捧。 从十多年前开始,它们就逐渐流入到黑市商人与亡命徒手中,清道夫们用火器在黑道上对抗异怪,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但不限于眼下。 火光照亮的区域有异怪翻滚着倒地,但很快它们就爬了起来。哈泽尔人运用火器的历史几乎早于大陆上的所有王国,在这个国家的火器部队中,一线的军官通常严禁他们的士兵在号令下达之前开枪。 曾在哈林地区击溃克鲁兹人地龙骑士的埃布皇家戍卫燧发枪团,他们的操典一度是将敌人放到五十步近前才准许射击。 但在这里,却没有人去呵斥提前开枪的人,那辛也明白自己的手下没什么素养可言,单打独斗可能还能争勇斗狠,但眼下这种局面下还能有勇气出战已是万幸了。 好在清道夫们虽然毫无战术素养可言,但至少个人实力还在,提前扣动扳机的‘胆小鬼’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经验丰富的护卫还是默默地将异怪放到了自己想象中最近的位置。 然后是一连片火光从马车一侧喷射而出。 异怪们同样缺乏战术,它们在大多数地区的狩猎方式都是往前一拥而上,单从智商来说还不及山林中的狼与野狗这类生物。不过区别在于它们的实力足以让它们完成这简单有效的攻击,在钢铁弹丸的风暴之中,前面一排异怪齐齐倒了下去,有些被击中胸口、有些被击中头颅,被击中的地方水晶炸裂开来,形成碗口大小的洞口。 但只有少数被真正击中要害的异怪才会彻底死亡,大多数异怪在被击中后都还能再站起来,只有亲眼目睹这一幕时才能让人重新意识到这一点――它们中大部分都有黄金上游的实力。 清道夫们所用的II型龙枪是三眼铳的形式,当他们射击完第一轮之后,转过手柄,然后再一次击发撞锤。连续三波火焰喷发之后,异怪组成的洪流只稀薄了淡淡的一层。 所有人都握了一把汗,看着那一排排涌来的异怪有点说不出话来,三轮射击后粗略估算剩下的异怪还有超过超过九十头,在平日里,在最后白刃战中,纵使是只剩下一两头异怪往往也能叫人类付出伤亡。 他们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这一仗该怎么打。 这时候终于有人开始溜号了,有人脸色苍白地丢下武器,发足向后面狂奔而去。那辛也不去看这些人,因为这些人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到那里去,与一般人不同,他这时候尚能保持冷静,目光在异怪中默默巡视。 对于亡命徒来说,冷静的总算是大多数,因为不冷静的家伙大部分都已经早已被严苛的生存环境所淘汰了。一些人虽然丢下武器逃了,但剩下的人也还不少,他们都各自刀剑出鞘,面色冷然倒是准备应战了。 虽然面前是必死的局面,但对于清道夫来说握着武器心中总有一分底气,背对敌人是什么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这时候在前面冲得最快的异怪已经一头撞上了马车,在人类眼中那也就是一道银光扑面而至,然后整辆马车就四分五裂,车上载的黑水晶漫天飞舞,散落一地。 但后面的人类早有所料,他们原先就让出了足够的空地,这时候一拥而上,准备用人海战术来拖住那异怪。 这种战术是清道夫们在长年的战斗中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异怪们没什么脑子,喜欢埋头猛冲,总是会进入到人类预先设置好的伏击圈中。 但这一次他们却失算了。 倒不是异怪们忽然变聪明了,而是他们从没想过自己会遇上这样的大场面。 玛达拉的亡灵们在亡月之海南面与异怪作战,数年以来节节败退,而罗萨林的清道夫们不止一次嘲讽这些骨头架子,认为它们大概是因为化作骸骨之后因此而失去了脑子,以至于生了锈,竟然连同样没有脑子的异怪都打不过。 但这一刻,罗萨林的清道夫们明白了亡灵们遇上的窘境。 ……(……) 第九十三幕 九凤之剑 在白骨之地玛达拉的亡灵们遇上的最大的麻烦是,当异怪的数量是数倍于自己的时候,什么战术在如同水晶洪流一般的猛冲之下,都是没什么效果的。 而这个时候,它们莽撞的战术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营地之中护卫们才刚刚一拥而上,但七八头异怪已经一拥而入冲入了营地之中,这些来自于罗萨林的亡命之徒们顶多不过白银巅峰的实力水准――毕竟若是他们身手再好一些,也用不着来受这份罪,哪怕是在海峡的那一面,也有的是领主大人们虚位以待等他们去作家臣。 黑暗之中银光一现。异怪的爪子很长,与它们站立于地面的身体几乎不成比例,四道爪子犹如四道水晶刀刃,它由下向上一划,从地上掀起的烟尘向前形成三条长长的沙刃,从人群之中一划而过。 原本站在那里的护卫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四分五裂,内脏与碎肉化作一片血雨落下。 …… 马车内油灯的火光剧烈地摇晃起来―― 凰火将外套盖在那年轻人身上,然后才回过头来,向外面问道:“柳先生,外面这么吵是怎么了?” “是异怪,二小姐。”柳先生的声音从车篷外传来:“数量有点多,那些人可能撑不了多久。” 凰火微微楞了一下,她虽然小小年纪,但已是出落得眉目如画,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小人儿一样,她微微蹙起眉头时,紧抿着嘴唇,面上带着一丝认真之色,眉心中满是肃然的神色。 她不解地问道:“柳先生。这里不已经是丘桑泽河了么,为什么还会有异怪出没?” 问出这个问题时,凰火已经从原本跪坐的姿势直起了身子。 她从一旁拿起自己的佩剑,那是一柄青钢长剑,藏锋于鲨皮剑鞘之中,柄上系着飞凤剑穗。其上饰以两粒青色玉珠。 马车外立刻传来柳先生的回答:“丘桑泽河上游可能发生了一些变故,二小姐,这些人来时大概十七八天之前,秋降之后罗萨林仍有洪水,我想这可能不是什么自然现象。” 凰火默默戴上一双黑色的皮手套,那皮手套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异兽之革制成,表面有九凤纹理,纹理之间隐有火光一闪而过。 手套包住她的小手,使得一双小手仿佛看起来大了一圈。那手套手心处各有一枚琼玉,她在玉上轻轻一抹,手套上的纹理立刻变得金红明亮起来。 小女孩一边侧头问道:“那柳先生为什么不事先提醒那些人?” 她虽然稚声稚气,但口气却十分严sù。 “我事先提醒,他们说不定会连夜过河,在这里我能保证可以护小姐安全,但马车在河上出什么问题却难以预料。”柳先生答道:“这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幸事。” 凰火答道:“那请柳先生去搭救他们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出奇的是马车外的声音竟并未反对。后者只是点了点头道:“那请二小姐一定要小心。” “玉凤之道,存乎一心。业火红莲之剑绝不会临敌而退,柳先生,我明白的。” 马车中的声音干干净净地答道。 柳先生才一点头,回头向营地之内看去。 营地之内一片血雨正铺天盖地的落下,黑道上的清道夫们虽然自称亡命之徒,但在真正的死神面前很少有人能够不低头俯首的。 七八头率先冲进营地的异怪直接从车队的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犹如被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幸存者立时失去了悍勇之气,虽不至于丢下武器,但也乱作一团。 那辛忍不住手脚冰凉,他虽然早料到这一幕。但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知道防线只要一溃,那么就万事皆休,异怪只要从车队上冲过去,明天罗萨林的骑兵来这里只需要给他们收尸就可以了。 说不定连尸体都不一定能够剩下。 他这个时候心中什么想法也没有,连之前那点小算计也早就丢到了脑后,正准备闭目待死,但正是这个时候,黑夜之中忽然闪过一道亮眼的寒光。 那辛下意识地回过头。 恰好看到柳先生手中仿佛分开空间的青铜古剑,那剑仿佛可以引人心神,让人忽视了天地之间的一qiē,眼中竟只剩下这么一柄剑尖来。 那剑向前,将一头异怪一分为二,那他们需要十多个人才能勉强制住的可怕怪物,在这一剑下仿佛土鸡瓦狗一般,直接被从中斩断,破碎的水晶裂片向四面八方飞射出去。 那辛仿佛看到那怪物在他眼中哀嚎不已,上下两半身体向后摔出,重重地落在地上。 然后柳先生仿佛轻歌曼舞一般将剑在身边一环,一道白光从四面八方挥出,三头正在向这个方向扑来的异怪顿时尖叫一声原路飞回,等它们落地之时,尖尖的水晶头颅已经滴溜溜地落在了地上。 他再向前一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手中剑光有如飘雪一般,一道道落在异怪身上,每一道都比前一道更快,到后面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剑光,仿佛雪落如席、冰封千里一般。 那辛目光中倒映着这璀璨的剑光,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只因他并非罗萨林本地人,而是来自九凤:“钢魂剑派,断钢势,飘雪剑――”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已经有人失声叫道:“天人之境!” 剑技近道,沟通天人,明悟法理之后,便步入天人之境。从此之后凡人便掌握法则之力,乃是凡物不可侵的境界,据他们所知整个罗萨林也只有领主的近卫队长一人有这样的水准。 不过那人来自于黯光之海另一边,他自己倒从不如此自称,按照后者的说法,在大陆西面的人类将明悟法则的这一步称之为要素之境这样一个古怪的称呼――当然无论称呼是什么,作为任何一个强者能够走到这一步都是极为了不起的。 在海峡的另一面的九凤之国中,传说剑派林立,九剑之门下拥有数不清的天才剑客,天人之境的剑手更是有如过江之鲫。 但那个在雨燕平原另一边的国家,对于罗萨林的居民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至于天人之境的存zài,他们更是想都没想过竟会与自己同行。 所有人都已经惊呆了,以至于眼下这个最好的反击的机会也没人能抓住,只是一位天人之境的剑客加入战斗的事实,至少让众人心中有了一线希望,原本近乎崩溃的防线竟又重整了回来。 柳先生倒是并未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他虽然一剑之下斩杀近乎七头异怪,但营地之外早已是数以十倍计的异怪正团团将其中的人类围困在其中。他脸色微微有些严sù了起来,大概是也没想过营地外的异怪数量竟然如此之多,在罗萨林近郊出现这么大规模的异怪集结,这也太引人生疑了一些。 他事实上正在怀疑罗萨林人是不是进一步收缩防线了,要不然他们的巡逻骑兵不可能发现不了如此之多的异怪在丘桑泽河附近一带活动。 那辛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异怪正一刻也不停地涌入营地中,将外围的马车踩了个稀烂。马车上价值连城的黑水晶像是石头一样散落一地,但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人感到心痛,就连车队的主人,那辛本人也根本无暇他顾了。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柳先生与异怪缠斗的一幕。 两头异怪正尖啸着向后者扑去,后者手中反手一架,钢魂剑派乃是九剑之中的防守反击之首,本就讲究行在意前,先觉之剑,他随手一架,心思还未至,手中剑尖便已在两头异怪身上一一刺击了一下,两头异怪顿时从空中落了下来,生机全无。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头造型奇特的、仿佛是水晶簇一般的异怪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并猛然从那个方向扑了过去。 “小心!”那辛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柳先生反应极快,立刻反手一剑向身后挡去,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剑竟然挡了个空。 “天人境的异怪?”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那辛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柳先生心中也是微微一寒,他立刻回剑防守,心中其实已经作好了受伤的准备。但正是这个时候,马车中忽然射出一道明亮的火焰――那火焰犹如展翅的火凤,在半空一个回旋,便向着他身后的异怪直射过去。 “二小姐,别!”柳先生大惊失色,连忙喊道。 但可惜已经晚了一步。 “回风御波!”马车中小女孩的声音坚定无比,她手上青钢长剑熊熊燃烧,仿佛一柱孤火紧握在手中。 她用剑一挥,那弧形的火焰已展翅向那头晶簇般的异怪飞去。 但这一道金红色的剑光尚未至近前,那异怪已经一个转身,避开了火焰。 然后它回过头,猛然向马车的方向扑了过去。 “二小姐!”柳先生睚眦欲裂,拔剑就向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 第九十四幕 苏醒 那是一道火红的剑光,它在黑暗中光芒乍现时就化作展翅的火凤,双翼铺天盖地地展开。剑光所过之处地面龟裂,土块一块块翘起,火舌舔着泥土的裂缝而至。 这团火焰在黑暗中是如此灼人,以至于落在每一个人眼中。 “难道说车上还有一个天人之境的剑士?” 清道夫们就算消息再闭塞,也不会没听说过九凤的皇族之剑——漠风剑法。业火红莲之剑乃是九凤的至高之剑,与失传已久的铁心流与白鸦剑派同为三大至剑之一,而要使这一门剑技入门至少也得是天人之境的实力。 那马车上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昏迷了好几天,而且明显也不是九凤人。而剩下那个还不过才是个小姑娘,联想到她的身份,清道夫们忍不住有点变色了。 玉凤一族培养接班人都是从小就开始的,他们的皇女该是什么身份? 当凰火手持青钢剑从马车上现身时,众人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辛感到自己的脑子也不太够用了。 “二小姐!” 柳先生身形一动,怒吼出声。 无论如何,这一剑都太过稚嫩、意图太过明显了一些,也显示出其主人战斗经验的匮乏。 晶簇似的异怪只灵巧的一侧身,就避开了这直来直去的一剑,它结实有力的后肢在地面上一压一弹,庞然大物般的躯体便如同炮弹一般向那辆马车射了过去。 正站在马车上的凰火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能怔怔地看着那怪物巨大的爪子向自己当头罩了过来,她忍不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下还想到: “难道这就是玛莎大人为我安排的命运?” 她也没想到,异怪之中会有实力如此可怕的存zài。 只是玉凤的箴言之中没有如果,一qiē都是宿命注定。 柳先生怒吼出声。一身速度已提到极致,他整个人都变得虚幻起来,每一步都跨出十余尺距离,整个人犹如一道白光,但仍旧是差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怪物的爪子向下一挥。 那辛吞了一口唾沫,觉得喉咙有点发干。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一位九凤皇女死在自己面前。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幸和流淌着玉凤一族血脉的人死在一个战场上。 这实在是不知应当算太过幸运还是不幸。 水晶刀刃似的利爪在漆黑的夜色下带起四条长长的涡流,刃风已先拂面而至,将凰火黑檀似的长发从雪白的肌肤上吹拂了起来。 那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何,他感到自己好像听到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响,那响声就像是刀剑划过瓷砖的刺耳利鸣,令人牙根发酸。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伸了—— 忽然之间战场上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不协调感,凰火看到自己面前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银线,这些线条彼此纵横交错。构成一面闪烁着微光的无形墙垒。 在这透明的墙垒之上,有些地方的空间正在向着四方八方延伸,而有些地方的空间又在向着中央的某一个点压缩,彼此互相矛盾,怪异至极。 “这是……” 作为同样感应天人的她来说,却从这些法则之线中看出些许端倪。 玉凤之道讲究涅槃重生,对于至极之道或者说沃恩德的住民们所谓的存zài性之力有着很深的研究,而凰火分明从这纵横交错的银色线条所汇聚的一点中感受到了浩浩荡荡的古老气息。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 这正是至极之力。 就在这一个点上,异怪的爪子像是击中了这世间最不可撼动之物。当那辛听到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发出时,所有人都同时目睹了他巨大的爪子不自然地向后弯折,从中断裂开来的场景。 凰火瞪大了眼睛。 在她出剑的那一刻,就明白这头怪物的实力甚至还在与自己同行的柳先生之上。 柳先生乃是云生门最出色的弟子之一,二十七岁就已入天人之境,如今更是触摸到了至道(真理之侧)的门槛。那这头异怪,岂不是也应有至道的水准? 但它此刻却因为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就支离破碎了,她眼睁睁看着它的头颅、胸腔、右前臂整个儿糅合到一起,那张狭长的面孔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然后‘砰’一声。 就像是个易碎品一样,碎片飞溅四分五裂了。 水晶碎末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脸上的神色仿佛看到世界末日降临也不过如此。 但事情还没有完—— 紧接着一道精神冲击波从这道透明的墙壁上扩散而出,它就像是一道正在扩大的涟漪般,延伸至整个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清道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道涟漪所击中,他们只感到胸口一闷,便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横飞出十好几米,才重重地落到早就被异怪们踩烂的马车上。 这些人只感到脑子里嗡嗡作响,但心中却不是一片空白,踏入白银之流后人类才会第一次对力量的类别有所认识,心中自然明白这是强者的精神世界在无意识之下的反击。 异怪们另一个拿手好戏就是精神冲击,它们刚才显然是玩过头了。 但问题在于——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意识反击竟然能影响到物质世界,还能将他们打得飞起来?” 众人心下不禁一片骇然。 “莫非正在苏醒过来的其实是一位神祇?” 被击飞的还远不止有人类。 精神冲击波所过之处,异怪们也一片片飞了起来,然后下雨一般落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愤怒的尖叫声立刻响成一片。 那辛头昏眼花地看着这一幕,他先前被那冲击波掀飞起来之后落在了一辆马车上,后脑勺在车辕上重重地磕了一下,要不是他本身也有黄金下游的实力,这一下就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但和其他人不同,大约是因为实力要高出几乎所有人一个层次,因此那辛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那一道冲击波是从马车上传出来的。 那马车上只有一个人。 “那个年轻人……”他心中一片骇然:“我究竟救回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凰火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看着躺在自己马车上的年轻人。 布兰多正在苏醒过来。 虽然他还只是微微眨了眨眼睛。 “是他?” 凰火看到这一幕时,心中立刻闪过这个念头。 “二小姐!” 柳先生一个闪身来到她身边,事实上在先前的冲击波之下,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后退的人。但即便如此,脸色也是苍白得可怕,他忍不住下意识地向马车内看去,刚才那一击他感受到的东西更多。 那不仅仅是来自于精神与意识世界的冲击,事实上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一个顶尖的剑道高手交手了一场。 对方的剑术之恐怖,让他差点心神崩溃。 就算是他的老师,也没有这么恐怖的实力—— 在精神世界的交锋之中他只能看到对方的一个背影,但单单就是这个背影,就足以让他生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来。 只是剑客的骄傲让他出了一剑,仅仅只有一剑而已,便已经一败涂地。 但哪怕是一败,也足以让他受益良多。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心中不知是喜是忧,但目光却落在那年轻人身上,他有些不敢确定的是,那一击究竟是不是这个年轻人发出来的。 如果是的话—— 那对方的身份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一个从外表看起来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大宗师。 “柳先生,小心!”而就在他心思如电闪的同时,异怪又一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带头的是三头体格巨大的普通异怪,它们厉鸣着向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柳先生回过头,正准备出剑。 但正是这一刻。 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正在半空中的三头异怪,忽然定住了。 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了,生生钉在了那道透明的墙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凰火与柳先生下意识地回过头。 刚好看到布兰多缓缓从马车上坐了起来。 …… 黑暗之中是于松群山吹来的山风,布兰多知道这是布契的夏风,来自于山坳的另一面,每年夏天,都会如时光顾。 那风穿过松林时,声音如海如涛,沙沙作响,仿佛吹拂着松针,落遍林野之间。 月光如华,照耀着广阔的丘陵。 罗曼的背影仿佛犹在他眼前,商人小姐高高绾起的头发,就是他最后的回忆了。 他站在老宅的大门外。 看着从山野之中一排排围上来的亡灵,白骨皑皑,在夜色下闪烁着白色的磷光。它们手中黑沉沉的冥钢利剑,上面铭刻着布拉曼陀黑玫瑰的徽记。 如此醒目。 这一幕比两次经历的历史更加清晰。 但他却忽然有些记不清那个历史上指挥攻击布契的亡灵巫师叫做什么名字了,记忆变得如此模糊起来,仿佛关于苏菲的点点滴滴,正在融入到更深沉的思维当中去。 ……(……) 第九十五幕 至极之力 这一幕比两次经历的历史更加清晰。 但他却忽然有些记不清那个历史上指挥攻击布契的亡灵巫师叫做什么名字了,记忆变得如此模糊起来,仿佛关于苏菲的点点滴滴,正在融入到更深沉的思维当中去。 这对于过去的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因为埃鲁因的耻辱和遗憾,深深地刻在每一个埃鲁因玩家心中。 但此时此刻。 他心中却有些风轻云淡。 在他眼中,看到的仿佛不是玛达拉如海一般的骨头架子,而是一堆腐朽的枯骨,挥挥手就可以化为飞灰。 不过蝼蚁―― 就让它们随历史一qiē消逝好了。 他将手轻轻一挥,漫山遍野的亡灵皆化为齑粉,他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主宰一qiē,不只是这些土鸡瓦狗,甚至连梦境都破碎动荡起来。 山与风,星与月,丘陵与松林,都一一消逝了。 然后他依稀中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像是水晶杯子落在地上发出的‘哗啦’脆响,那时候梦境便已经化为了虚无。 布兰多眨了眨眼睛,艰难地挪动着眼皮,身体仿佛变得极为陌生起来。他明白那是因为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肌肉有些僵硬的缘故,但他忽然回想起来――自己竟然明白自己在沉睡期间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心中仿佛自然产生了这样的明悟: 七十四个小时,十四分二十一秒。 休眠了三天,身体征兆自显,自我完美,这正是完美躯体最重要的一步。 布兰多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将自己吓了一跳,过去玩家们需要依靠战争石板才能模拟这一步法则。而他此刻在极境巅峰竟就已经达到了。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游戏之中的经验在作祟,不过身体的记忆不会出错,他休眠了三天,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正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利的鸣叫,以及剑刃交击的声音。 战斗? 有危险?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布兰多自动抬起右手。先一刻他还在艰难地掌控肌肉僵硬的身体,但危险降临之时,仿佛本能反应一般,熟悉的力量便已经从身体之中涌出。 那力量有一部分是属于他自身的。 霜土之卫的力量。 霜土之握―― 布兰多睁开眼睛时,几头晶簇便映入他眼帘,他看着那些东西,轻轻将手一握。 几头在护卫们看来强大无比的异怪便在半空之中骤然定身,无助得像是一条虫子一般,布兰多一边熟悉自己的身体一边缓缓回头看向它们的时候。这些晶簇身体便已经承受不住他手中的力量而开始龟裂破碎,身体上的水晶大块大块地脱落,落到地上。 布兰多翻身而起,跳下马车,将手中虚握的东西轻轻一抛,那几头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异怪便像是垃圾一样被他丢到了一边。 他反手再向前一扫,一道寒光向前横扫而去,正在涌来的异怪从中齐齐斩断。超过七头异怪在这一击中被拦腰截断,滚倒在地上。 然后他才抬起头。目光扫过整个战场,竟让整个战场上竟为之一肃。 这是炎之刃奥德菲斯的力量。 外围的近百头异怪,起先是目光闪烁地看着被它们围困在中心的布兰多,原本还有些畏缩。但在布兰多展现圣剑之力的一刻起,忽然之间它们眼中红光大盛,像是发了狂一样尖叫着向布兰多冲了过来。 那是场面将在场的那辛与所有清道夫都惊呆了。虽然他们还没有从先前布兰多出手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但眼下这一幕显然更加刺激。 他们亲眼看到强如柳先生那样天人之境的剑客,在面对异怪的围攻时也不过仅仅只能自保而已,也不知道这年轻人究竟何德何能,竟然能够享受这些异怪如此的待遇。 不过他们心中忍不住暗骂的是。这些该死的怪物究竟发了什么疯,为什么忽然像是发了狂一样。 “先生,小心!”布兰多听到少女有些稚然的声音在背后提醒自己道。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在他醒来之前就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小,但却十分成熟稳重,没有一般的小女孩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气,而且她们说话组织语句的方式有些奇怪,与沃恩德的习惯有很大的不同。 倒是令他自己感到十分亲切,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亲切感是从何而来。 不过布兰多这时候并没有回头。 他倒是知道这些异怪为什么会突然发了狂,应该是察觉到了他体内奥德菲斯与哈兰格亚的气息。 布兰多冷冷地看着黑暗中向自己涌来的异怪。 在其他人看来他是被吓呆了,设身处地地想一下,那辛觉得自己换作是那个年轻人的位置,恐怕就不止是吓呆了,说不定早就屁滚尿流了。换句话说,布兰多在他看来至少还算是比较有勇气的。 但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柳先生一动不动,他神色复杂地看着布兰多,对方先前的那一击只在他脑子里刻下了一句话: 至极之人,天道之境。 “黄昏的杂种。” 布兰多只从牙缝之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来。看着这些形象怪异的异怪,新仇旧恨这一刻几乎同时涌上心头,如果说这时候他还没太可能找黄昏之龙的麻烦,但这些混沌的徒子徒孙,却并放不在他眼里。 手中微光一现,线条纤长优美的浅海之剑辛娜就出现在了他右手之中,而左手乍然闪过一道金红的光芒,奥德菲斯狭长锋锐的炽炎剑刃已经跃然众人视野之中。 清道夫们还没看清这两把剑是怎么出现在布兰多手中的,布兰多已经握着它们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凛风――” 对于罗萨林的居民来说,实在是很难理解何为冰与雪的风暴,海峡以南几乎没有冬天,雨燕平原更是四季如春的世界。 而那些来自于苍山以北关于群山之间凛冽寒风的传说与歌谣,很难为没有见过霜与雪的当地人描述一个真实而严酷的大自然。 但这一刻,他们开始明白北方的山民为什么那么迫切想要入侵南方温暖的土地了。 一片犹如刀剑般碎冰出现在了布兰多身后。 他就站在那里,银色的法则之线自然在他身后为他编织出冬之王座,而在在场的罗萨林人眼中,那就是天人合一的象征。 日月星辰,风霜雨露,万物自然,皆是天道―― 布兰多将手一挥,凛冽寒风凭空生成呼啸而至,这些碎冰便化作一道道寒光,从所有人身边呼啸而过。 那辛那一刻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到他在骤然之间下降了十几度的温度中深深地打了一个寒战回头的时候,才瞪大眼睛看到这些寒冰碎片犹如一柄柄利剑,它所过之处犁开大地,直接从数十头异怪之间横扫而过。 那黑道之上强悍无比的怪物们在这一道道寒光之下脆弱的倒像是精致脆弱的玻璃制品,顷刻之间破碎成无数水晶碎片。 这时候屠戮者与被屠戮者的关系已经掉了个个儿,没太多智商的异怪们尖叫着向布兰多发起了决死冲击,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幸运儿能冲过这交织的死亡之光,嚎叫着扑向营地中央的布兰多。 但布兰多看都没看它们。 甚至连头没有抬一下。 只将手中的霜咏者辛娜掉转剑尖,向下方的土地中一插。 ‘哗啦’一声巨响,无数尖锐剔透的冰柱破土而出,像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般以布兰多插下的利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怒放开来。 几乎每一根尖锐的冰牙都正好对应其中一头异怪,而它们的下场可想而知,纵使它们在半空中能够闪避,但冰柱破土的速度也足以叫它们反应不过来。 那就像是一道道白光从地面下刺出。 然后所有人就只能看到无数残缺的水晶残躯被高高地抛起,或者被插在冰柱上,无一例外。直到片刻之后,冰柱上才出现了一道道裂纹,轰然坍塌,化作一地冰晶碎片,在几分钟内融化成一滩雪水。 凛风过后,地面上便只剩下几十道宽达数米,纵横交错的沟壑。 布兰多默默地收起剑来。 他穿着磨破的风衣,内里是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与马甲,穿着皱巴巴的马裤,长筒马靴少了一只,赤着脚,踩在地面上,看起来衣衫褴褛,几乎像是个乞丐。 但此刻整个静悄悄的营地中,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有些诡异地落在他身上,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半句话来。 荒野之中只有呜呜的风声。 他抬起头,看了这些人一眼,目光落到柳先生身上时才微微愣了愣: “九凤人?” …… (PS:写九凤主要是为了借道玛达拉,因为以前提及过,顺道写一下,所以这段剧情可能不会太长,还有,绅士们,请放过凰火,她还只是个孩子!另外最近和朋友在研究做手游,帮忙做游戏策划,有点忙,所以每天都更新得比较晚。)(……) 第九十六幕 罗萨林与九凤 “所以说这个地方就叫做罗萨林,玛达拉在它的西北方向?这里距离九凤又有多远?” 布兰多坐在一辆倾倒在地上的马车上,从毕恭毕敬的护卫手上接过水袋,轻轻抿了一口,水中混合着烈酒甘甜的味道,带着某种草叶的芳香,浸润入他干燥得仿佛要烧起来的喉咙中,让他立刻精神一振。 他过去并不沾酒,但来到这个世界后习惯改了很多,按照圣奥索尔的说法,是从男孩到男人的改变。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因为他知道某位精灵御姐其实是嗜酒如命的,这不过是她表达自己对于酒精的立场的一种托词罢了。 布兰多的目光看着远方,夜凉似水,微风吹过丘桑泽河畔这处七零八落的商队营地,带着一丝萧瑟之意。 马车上的货物散落一地,护卫们只得想办法将黑水晶一粒粒从地上拾起来,将那些还没有损坏的马车聚集起来——但就算临时抢修了一部分,所剩下的仍超过原本的三分之一,大量的黑水晶只能被堆在地上,仿佛一座小山。 黑沉沉的表面在火光下闪烁着黯淡的光芒。 他已经知道这些人是在这条路上的商人,在沃恩德许多地方商人和强盗也本无差别,在文明的地区他们表xiàn得规规矩矩,但一旦到了荒野之上,杀人越货黑吃黑的事情时有发生,这谁也管不了。 这些人身上的气质,显然也不是没干过这种事情的人。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在罗萨林与托姆罗之间来回贸易,主要是与亡灵们做交易,亡灵就是玛达拉的亡灵,这些人也能说出布罗曼陀黑玫瑰的名字来。但按照他们的描述,这里是亡月之海的南面,却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上。 这里应当靠近九凤,但他却对罗萨林这个地名一无所知,也对隔着鹡鸰海峡与之相望的雨燕平原缺乏了解,对于九凤。布兰多所知道的其实也就只有一个名字和诸多的传说而已。 九凤之国与埃鲁因、克鲁兹与圣奥索尔都有贸易关系,但双方的地理距离实在是太过遥远,船队一年半载未必能抵达一次,更关键在于,九凤没有玩家。 这里应该在玛达拉的南面或者东面,但不知道托姆罗又是什么地方,在对方的描述中这个地方是一个由黑暗贵族统治的领地,领主是身为人类的黑暗贵族,但并非是亡灵巫师。大约是人类黑骑士一类的角色。 宽广的亡月内海塑造了玛达拉的精神,在亡月之海的西面和北边,亡灵们建立起了十四个大领,关于这些领地与上面得领主布兰多都了解得很清楚。但在亡月之海的另一面,情况又有不同,哪怕是亡灵们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布拉曼陀的黑玫瑰在这个方向上国土的边境究竟在什么地方。 用国土一词可能有些不太准确,因为在帝国真正建立起来。这个黑暗的国度就是一个松散的概念,亡灵领主们各自为政。它们的领地可能一直延生到文明从未踏足过的区域,但却对这些土地缺乏真正意义上的管理。 就连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帝国至高者,恐怕也不清楚在亡月之海往南数不尽的荒野之中,是不是还有被流放的亡灵领主,所以布兰多对这地方缺乏了解再正常不过了。 就像他没有听说过这些人口中的蔷薇边境,白骨之野还有亡灵们与晶簇的战争。以及这条黑道上发生的方方面面的历史一样,人的所知毕竟是受限于视野,是拥有极限的。 倒是这些人口中提到亡灵们与晶簇——即他们口中的异怪的战争,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来。 历史上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玛达拉的至高者曾经抽调了来自于亡月内海的佣兵参与战争,这些黑暗佣兵身经百战。给埃鲁因的玩家们造成了很大麻烦,但关于它们玩家所知却很少。 现在看来,这些黑暗佣兵应该就是来自于白骨之野,这个消息让布兰多稍微振奋了一点,既然水银杖的意志能影响到这个地方,那就说明它距离玛达拉的核心区域还算不上太过遥远。 只是要穿过玛达拉,还是要借道九凤乘船回到沃恩德,这还需要考量。 毕竟他也没想到时空裂隙会将自己传送到这个《琥珀之剑》中的边远地区上。 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些对自己有些敬畏——或者不如说畏惧的商队头领身上,他已经知道对方叫做那辛,而在对方不远处一长一幼两个九凤之民,一个姓柳,其他人称之为柳先生,另一个小女孩叫做凰火。 凰火。 这是九凤皇族的姓氏,关于这一点布兰多还是知道的,因为艾科的未婚妻尤拉,也是玉凤一族的传人,那个盲眼少女的原名叫做凰语,在后世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这两人可不简单,那柳先生应当是那小女孩的护卫,两个人都有要素开化的实力,前者更是已经摸到了真理之侧的门槛。 这样的人就算在克鲁兹、法恩赞这样的国度,也是首屈一指的存zài。 而那小女孩看起来更是稚气未脱,但竟也已踏入要素之境,这天赋实在是让布兰多有点震惊,要知道他自己可是开着系统这外挂,一般的天才要想踏足这一领域至少也得超过三十岁,历史上的炎之王吉尔特和这个叫做凰火的小姑娘一比,简直什么都不是了。 这样的人在历史上岂能是籍籍无名之人,只是他对九凤了解实在太少,只能暗暗对对方留上了心。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凰火这样的天赋,怎么说也应当是一位天选者,但后者身上却没有任何缺陷:智力也正常,情商也很高,虽然有些超年龄的沉稳,但如果这也算缺陷的话,那玛莎也未免太偏心眼了一些。 他心中一边怀着这样的疑惑,一边将目光投向其他人。以他现在的实力,只消一眼就能看穿这个商队的实力在白银上下,这实力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放到一个走私商人身边就有些扎眼。 白银上下的实力水准放到埃鲁因,足以成为一些领主身边的骑士近臣,即使在几大帝国也能成为有身份的雇佣军,甚至在正规军团谋求一个队副的职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实在没有理由成为亡命徒。 也就是说若不是这个商队特殊的话,只能说明罗萨林地区的平均实力水准说不定还要超出帝国一截。 当然,在这些人口中罗萨林看起来应当不算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地区,人口也算不上多,类似的地方在圣奥索尔与克鲁兹也能找到,因为民风尚武,实力水准可能远超同济。 然而布兰多却从这些人只字片语的描述中听出一些端倪,罗萨林与雨燕平原隔着鹡鸰海峡相望,这里其实与玛达拉没什么联系,受九凤文化的影响更深,但这个边缘地区,却比雨燕平原贫瘠得多。 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说明罗萨林领主的实力其实是比不上雨燕平原的其他领主的,否则后者没有任何理由谨守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而在经过他的询问之后,果然得知这位领主大人的祖先都是在一百七十年前越过海峡迁徙到这个地方来的。 至于为什么会迁徙到这里来,理由不言而喻。 但这还远远没有完,因为布兰多从那辛的描述中得知,实质上雨燕平原也还没够到九凤的边儿,在富庶强盛的九凤之民看来这些边缘地区的纷争实在与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不是因为自大骄傲,而是因为毫不构成威胁。 听到这里,布兰多心中就对九凤的实力水准有了一个底,他心想难怪亡灵没有向东扩张,毕竟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也不是无脑的僵尸。 但那辛的话让他感到有点麻烦,罗萨林与雨燕平原隔海相望,然而雨燕平原也还不在九凤的国土范围之内,如果两者之间距离实在太过遥远的话,那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一下从九凤乘船返回沃恩德这条路的可行性了。 认真的说来,其实他并不太想借道玛达拉返回,排除感情上的因素之外,亡灵们对于生者的敌视态度也是一个麻烦。而且从陆路横穿亡月的国度,所要做的准备与花费的时间显然要远甚于海路,其间不知道要遇上多少危险,哪怕他并不畏惧这些危险,但他知道埃鲁因与玛达拉的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已经迫在眉睫了。 更不用说还不知道塔塔小姐她们牺牲生命完成的封印还能维持多久,他心急如焚,怎么可能在赶路上面浪费太多时间。 看他微微皱着眉头坐在马车上,其他人一时间也都不敢开口,他们甚至到现在还没开口询问过布兰多的身份,因为营地外面散落一地的异怪的尸体就是关于这个年轻人身份最好的证明—— 那是近百头异怪,皆尽死在了这个年轻人一剑之下。回想起那一幕,商队中的护卫们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心驰目眩,还是胆战心惊。 ……(……) 第九十七幕 同行 不过护卫们看向布兰多的目光中大多还是崇拜与敬畏之色皆而有之的,毕竟前者算是直接出手救了他们一命。 就不知道这位大人的脾气如何了—— 这是黑道之上,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这时候布兰多就算是立刻出手要杀了他们,他们也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至于理由。 那辛看了一眼堆在营地中在篝火下闪闪发光的黑水晶,他有几次都张了张嘴想要把这些要命的东西送出去,但最后都忍了下来。那可是他半生的积蓄,先前在异怪肆虐时不觉得,但现在回过神来,可没那么容易狠心拱手让人。 就因为这一点,他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想要摸清布兰多的脾性,但可惜这个年轻人除了很冷淡地向他们提了几个古怪的问题之外,便一直在那里思考自己的事情。 一阵冷风从背后传来,那辛打了个寒战,却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最先开口的却是柳先生,他对于布兰多实力的认识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加深刻,但出于剑客的尊严与骄傲,他的表xiàn在众人当中反倒是最不卑不亢的一个——当然,一直站在一旁有些疑惑地看着布兰多没有说话的凰火除外。 柳先生默默收起青铜古剑,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里仿佛看出了布兰多的困境,他开口道:“先生想要去九凤?” 布兰多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九凤剑客,问道:“这里距离九凤很远?” “如果要穿过雨燕平原的话,是很远,从那里顺青江而上直抵玉凤城,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不一定有九凤的船队。而且雨燕平原的局势正紧张,随时有爆发战争的可能,从那里走,很可能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您的意思是?” “如果先生你想要前往九凤,可以与我们同行。”柳先生回答道,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与你们同行?”布兰多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一旁的那个一脸清冷之色的小姑娘,两人的穿着与沃恩德地区有很大不同,那是以绸与缎为主料的服饰,长服宽袖,以玉为饰。 但又与他的某些记忆又隐有重叠,让他感到有些莫名的亲切。 “我在罗萨林有几条船,出港之后可以沿着鹡鸰海峡往南,商船一般不走这条外海航线,不过我们也不是商人。准备直接返回九凤国内。” 这个提yì叫布兰多怦然心动,他问道:“这里距离罗萨林有多远?” 这一次开口回答的却是那辛,后者连忙答道:“这里就已经是罗萨林境内了,大人,越过丘桑泽河,就是罗萨林的近郊。” “丘桑泽河?”布兰多的目光看向黑暗中几百米外那条明亮的光带,在黑沉沉的夜色下,河水正一刻也不停息地泊泊向下游流淌而去。 “正是那条河。大人,您别看它在这里水流湍急。但下游没多远的地方河道就会变宽,那里有几处浅滩,可以从容涉渡。” 布兰多却问道:“这里是罗萨林近郊,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被大规模的晶簇袭击,我听你们说来,罗萨林的领主对此地的控zhì似乎还没差到这个地步?” 护卫们不禁暗暗乍舌。从这年轻人的话语中轻yì可以听出来,他对罗萨林的大人物们毫无敬意,而别看他们这些人是在黑路上厮混的亡命之徒,但到了罗萨林领地内一样得规规矩矩,否则领主大人的卫队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事实上那些家伙的心可比他们这些走私商人黑多了。 不过他们却不知道。布兰多却是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里面有什么不妥之处,首先他并非雨燕平原的贵族,而是埃鲁因的伯爵,自然也是炎之圣殿的伯爵,从地位上来说,似乎并不比这位领主大人差多少。 其次根据先前他与这些走私贩的交谈中就早已得知,雨燕平原并不属于九凤直接管辖之下,所以这里的领主大人的贵族身份实质上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承认,大部分应当是拥兵自封的。 而他们在九凤人的眼里大概也从来没有被当过一回事过,这一点从柳先生的言谈态度之中也能看出来,那么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对这些所谓的领主大人客气被。 单从实力上来说,布兰多也实在找不到自己会惧怕区区一个罗萨林领主的理由来,据他所知,对方手底下最强的护卫队长,其实也才刚刚步入真理之侧而已。 这实力放在埃鲁因倒是一方豪强了,但在眼下的他眼中还不够看的。 “晶簇?” “哦,就是你们口中的异怪,这是我们的叫法。”布兰多不知道在埃鲁因这些水晶怪物是不是被称之为晶簇,但至少所有他身边的人都是沿用这个叫法的。 而对于他来说,这就是《琥珀之剑》中这些怪物的学名。 那辛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这……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最近异怪们的活动是变得频繁了起来,据说亡灵们都在白骨之野被它们击败了,或许它们的活动范围也扩大到这附近也说不定……” “但无论如何,这么大规模活动的晶簇,你们的领主大人不会一点都没有发觉吧,难道说他手下都缩到罗萨林城里去了?” 那辛心想这可不太好说,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这一夜的袭击实在太过反常了。上百头异怪在丘桑泽河对岸活动,照例说罗萨林的巡逻骑兵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不过他也没办法将话说死,只好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反正今天晚上异怪们肯定是不会再出现了,就算出现有面前这个年轻人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一qiē都只需要等到明天早上,罗萨林的巡逻骑兵总会出来巡逻,如果那时候还看不到人影。到时候自然就能得出结论了。 显然布兰多也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来,他并没有追究什么,事实上这个问题也就是随口一问而已。不过出于上一世对于战争的敏锐,他隐隐感到罗萨林领可能不是收缩防御那么简单,他甚至有预感异怪们可能已经对罗萨林展开过一次攻击,至于此刻罗萨林领内的情况他猜不上来。但看样子还没被攻陷,否则今天晚上出现在这里的异怪恐怕就不止这么一点了。 但他并没有把这些黄昏种放在眼里,不管罗萨林领内的情况如何,这些最低级的晶簇来多少他杀多少就是了,他唯一有些担心的是罗萨林领内的船只情况如何,柳先生提到的他在港口内的几条船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然而这个担忧对于事实也于事无补,他总不能在这里干涉到几十里之外正在发生甚至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一qiē都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说。 就这样一夜无话,商队的护卫们倒是忙碌了一晚上。想办法从附近的树林里砍了点木料来修理马车,总算是又挽救回两辆大蓬车来。至于剩下的就算他们有心回天,但挽马也不够了,异怪显然不止对人类动手,在昨天夜里的战斗中用来拉车和负重的马也伤亡惨重,死的跑的有一大半。 布兰多自己也没有睡觉,虽然昏迷了几天之后他精神状态也说不上太好,但心中沉甸甸的总合不上眼睛。仿佛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发生在元素疆界之外的那一幕幕。 塔塔小姐她们的牺牲。 被黄昏的意志所控zhì的罗曼。 还有那些悬浮于Tiamat法则之中的奇特构装体。 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总是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让他根本无法安下心来。他还担心鲁特和白雾的情况。他穿过时空裂隙之前就一直没看到白雾女士,也不知道后者是不是从元素屏障的毁miè之下逃脱了。 至于那只火系小妖精,虽然他明明记得自己在穿过时空裂隙之前将对方塞到了自己腰包里,但来到这里之后却没发现对方的影子,问过那辛和柳先生,对方在发现他时。也没有留意到附近有什么异常。 他甚至还联系过梅蒂莎、夏尔等自己的旅法师卡牌生物,希望从他们那里了解到鲁施塔后来的情况,还有希帕米拉有没有脱险等等,但奇怪的是理论上在一界之内都应该有感应的旅法师的心灵联系,在这里却失灵了。 他通guò这种联系。只能感到另一头空荡荡的,要不是菲娅丝和玛洛查也感应不到的话,他差点要以为夏尔他们已经出事了。 这些种种不顺的迹象,都在他心头堆积,让他又如何能够平静下来? 而就这样,黑沉沉的天际在安静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开始浮现出一丝微光,布兰多看着远处影影憧憧的林地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之后,大道上的光景也终于依稀可以看清了。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正有些烦躁地想要站起来到丘桑泽河边看看。 而正是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凰火。 这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妆容,此刻换了外套,一头青丝在脑后绾起,编成两个环鬓垂在耳后;黑檀一般的发丝丝丝在雪白的耳垂边落下,肌肤如瓷,额头上贴着梅花瓣一般的金片,唇红齿白,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地看着自己。 布兰多忍不住怔了一下。 凰火盈盈向他鞠了一躬,口中道: “凰火还未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 (PS:这么快就是白露了啊,夏天又快过完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决定今天就是沃恩德的世界学姐日了——)(……) 第九十八幕 罗萨林骑士 罗萨林地区毫无特点的清晨在第一缕阳光照到丘桑泽河面上时就到来了,虽然远处高低起伏的土丘仍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当中,雾气后林子里传来清脆的鸟鸣声,恬静安逸,叫人难以相信就在一夜之前此地曾发生过一场生死之战。 要不是商队残破的马车与裸露在清晨的冷风下异怪们的残骸还散布在营地周围的话。 但营地周围的异怪的尸体已经相较夜里少了很多,布兰多让那辛手下的清道夫们将多余的尸体都掩埋到了附近的林地中,只留下了七八具还算完整的。 毕竟一百多头异怪死在这里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而且罗萨林的骑士如果找到他们的话,也没办法解释。那辛后来才想到这一点,他本来还想拿这件事当做谈资的,那之后却下达了封口令,严令自己的手下不许把这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 他对自己手下这些恶棍与亡命徒们缺乏信任,不过他们在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的时候,脑子绝对是十分够用的。 前一天夜里逃走的那些家伙也陆陆续续被找了回来,有些人的尸体被发现在丘桑泽河的河滩上,其实距离营地并没有多远,还没跑出几百米就被异怪追上撕碎了。 有几个侥幸逃远的,但想必短时间内也不敢回到罗萨林城,毕竟清道夫们对这种抛弃同伴的家伙向来只有一个处理方式,那就是砍掉手脚之后丢到荒野之中。 这些背叛者会被通缉,他们后半辈子的生活要么是隐姓埋名永远离开这个行当,要么就是干脆前往雨燕平原,去那个纷乱的地区寻求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然更多的人在选择走上这条路之后,就永远地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布兰多看着那辛和他的手下忙忙碌碌地在林子里挖坑。然后将异怪的尸体用一辆马车运过去,丢到坑里,盖上土,再用草叶和灌木作伪装。一qiē都做得尽善尽美,仿佛他们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似的,只是至于那埋的是什么东西。那就不太好说了――反正肯定不会是异怪的尸体。 其实在布兰多看来并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只是抱着能少一事是一事的心态,若是真的被罗萨林的骑士们发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罗萨林的领主又能对他如何? 他当然看得出来那辛和他的那帮子手下们是为了讨好自己,不过这样也好,有时候使之感激不如使之敬畏,尤其是对这些亡命徒来说。 在七八点钟的时候,阳光开始变得明媚驱散了雾气。但商队却仍旧没有出发的迹象,因为那辛和他的手下们还正在争论应当如何前往罗萨林――马车损坏了太多,不足以运走全部的黑水晶,而自从前一夜遇袭之后没有人愿意留在荒郊野外,但他们又舍不得把多余的黑水晶丢掉。 这个困境让这些清道夫们犯了难,他们起先找到柳先生希望能向后者借马车,不过后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些人。 于是此事只能罢休,毕竟这些亡命徒们可不敢和一个天人之境的剑客讨价还价。 布兰多倒是随手就能帮到这些人。毕竟他有塔塔送他的悬浮天球这个比次元洞等阶更高的空间装备,不要说几吨黑水晶。就是把整个车队装进去也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他却没有开口,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些走私贩子是什么德行,他们无论是在埃鲁因也好,还是在这条玛达拉与九凤的边境线上也好,哪一个不是劣迹斑斑、声名狼藉。 正常人又岂会来干这个? 他们虽然救了他一命,但他也救了他们一命算是扯平了。而单说这些家伙背的命债,恐怕足以叫他们死一万次也死有余辜。 只不过布兰多到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大开杀戒,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审判者,就算是白银女王与他理念向左,那也是因为她算计到了他和他身边的人身上。他才不得不反击。 或许这些人罪该万死,但还轮不到他来仲裁。 但至少也不要指望他会主动出手相助,何况用塔塔小姐送的东西来帮助这些人,布兰多想想也觉得是对前者的一种亵渎。 他看了一眼这些互相争执不休的家伙,心中开始有些不耐烦,本来还指望这些地头蛇可以带自己进罗萨林城,不过现在他不得不寻求更直接的方式。他找到柳先生和凰火,向他们表达了自己很赶时间的意思,这一次柳先生却丝毫没有推托,他们告sù他其实他们也早就想离开了,只是在等待他作决定而已。 这倒叫布兰多有点受宠若惊,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尊敬是来自于对昨天晚上自己表xiàn出来的强大的实力的敬畏之上。 玉凤一族虽然还不至于有求于他,但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任谁也明白与一个强者交好和得罪一个强者之间的差别的。 但正当三人准备离开时,布兰多意外地发现在丘桑泽河另一边出现了人类,那是一群穿着银光闪闪的铠甲,骑着无翼龙的骑士,他们枪尖上高高挑着有一顶的王冠徽记的燕尾旗,根据那辛告sù他的关于罗萨林的一些信息,他一眼就判断出这些骑士应当正是罗萨林领主的手下。 布兰多忍不住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竟真有罗萨林的骑士巡逻,而当这些骑士看到布兰多与那辛等人时,也不由得露出了惊讶万分的表情。 布兰多看到这些人勒紧缰绳,让两足无翼龙的速度慢下来,他们彼此好像在讨论什么,然后才有一个人越众而出,来到丘桑泽河边,隔着河冲他们喊道: “玛莎在上,你们是那一路?” “什么那一路?”布兰多正想回头去问那辛,却看到清道夫们在罗萨林骑士出现时已停下了争论,那辛从众人之间走了出来,先有些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行为可能有些无礼,已经惹得这位‘大人’有些不快了。 不过贪婪总是能蒙蔽人心的,对于他们这样的亡命徒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走过布兰多身边,看了看河对岸的骑士们,像是在分辨对方是谁。不过隔着全身甲与几乎密不透风的金属面罩想要做到这件事显然有点困难,最后他只能试探性地答道:“我是那辛,潘林德的那辛,对面的老爷们。” “‘骆驼’那辛,原来是你,天哪,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回不来了。”那领头的骑士还没有答话,他身后的一众手下们却鼓噪了起来,有人还打开面甲,露出一张张胡子拉碴、满面风霜的脸来。 不过布兰多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灼灼发光,大多都在商队的马车上扫来扫去,像是某些贪婪的爬行动物在巡视它们的宝藏一样。 那辛眼神也不差,见状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明白自己这次恐怕要大出血了,虽然在罗萨林的领地范围内,军队与走私贩大多保有某种私底下的默契,只要过了丘桑泽河,还不至于出现军人们将走私贩的货物扣押下来没收的事情,毕竟罗萨林的领主也明白自己的领地的繁荣是与这些清道夫们分不开的。 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首先黑路上的生意已经彻底断绝了,大约这些骑士老爷们也不怕作出什么杀鸡取卵的事情来,反正从今往后也既没有什么鸡,也没有什么卵了。 其次关键在于他的马车还坏了不少,不得不求助于这些骑士,这就更叫他们有借口可以敲诈一笔了。 在异怪袭来时那辛巴不得这些罗萨林骑士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这时候他却连叫晦气,只希望对方没有出现过才好,他看了布兰多和柳先生一眼,忍不住有些后悔,如果早先没有得罪这几位大人,说不定此刻还能仰仗他们说几句话。 只恨自己太过财迷心窍了。 但这时候河对岸的骑士们却注意到了布兰多一行人――因为实在是很难不注意到,罗萨林虽然靠近九凤,但却并不是九凤,至少布兰多看到的这些骑士们的装备与做派与他在埃鲁因、克鲁兹看到的骑士并没有太大不同,衣服上的纹饰与武器、铠甲的装饰风格可能有些差异,但大体还是比较偏向于西式的骑士。 但这些骑士们本人,却并非是克鲁兹人、法恩赞人这样特征比较明显的白人人种,事实上他们的个头比较低矮,头发浓密呈褐色,皮肤的色素比较深,和那辛这些人更像,与布兰多一看就有很大的区别。 所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装扮穿着拥有十分重的九凤气息的柳先生与凰火,更不用说两人的黑发黑眸在九凤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足够醒目。其次就是布兰多这个‘外国人’,更是比九凤人还要罕见,毕竟罗萨林还是会有九凤的商人与剑客往来与定居的,克鲁兹人与埃鲁因人却是万年难得一见。 ……(……) 第九十九幕 布兰多的改变 那骑士愣了愣,九凤人就不说了,真正的九凤人在罗萨林在雨燕平原都要高人一等,岂会和这些清道夫混在一起。虽然他知道那辛这个家伙有一半九凤的血统,但却是逃民,和九凤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至于那个外国人,他更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领主大人身边的那位大人虽然也是外国人,但看起来和这个年轻人似乎又有差别。 只是他的目光才刚刚与布兰多对视,就差点从龙背上摔了下去,那一刻他仿佛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要被吸进那个年轻人的眼神深处。 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但至少眼睛再也不敢在这边几人身上瞟来瞟去了,只对那辛大声问道: “这些人都是你手下?” 那辛回头看了布兰多几人一眼,明白对方可能已经注意到布兰多和柳先生几个人,他想了一下,回答道:“是的,老爷们,他们是我为了这一趟活儿新招的手下,您知道现在黑路上有多危险。” 那骑士忍不住冷笑一声:“那辛你是疯了吧,你知道包庇来历不明的人进罗萨林是什么下场么?” 那辛心中忍不住打了个突,他当然明白,不过他却有自己的打算,先前他们给布兰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眼下能不能把这种印象扭转回来,就看这一博了。 他确实是在赌博,因为如果布兰多不领他这个情的话,那么他的下场恐怕就有点堪忧了。 他吞了一口唾沫,舔了舔嘴唇答道:“骑士老爷们,我可不敢对你们说谎。” 骑士们立刻怒骂起来,他们又不是蠢货。岂能看这家伙在这里睁着眼睛说瞎话。但那领头的骑士这时候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很清楚这些黑路上的秃鹫的脾性,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这些人岂敢得罪罗萨林的领主,那辛这家伙这么嘴硬,显然是有所依仗了。 想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再看了布兰多一眼,先前那可怕的遭遇给他提了个醒,让他谨慎起来。他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一刻的谨慎,至少让自己免去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正想开口询问什么,却看到河对岸那年轻人走到那辛身后,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对后者说了一句什么。 而那辛当时就愣住了。 他回头看向布兰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您……您说什么?” “没必要隐瞒。你对他们实话实话,但记住别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我不会帮你说话,也不会为你得罪那些骑士,你想要摆平他们,至少得把你马车上的货物分给他们一半,你明白么?” 布兰多重复道。 见那辛呆住了,他又柔声补充了一句:“别太贪心,这对你来说有好处。你应该明白钱和生命那一个更重要。” 那辛抿了一下发干的嘴唇,他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寻思布兰多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在关键时刻他总算表xiàn出了黑路之上清道夫们应有的果决,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听您的,大人。” 布兰多点了点头。其实他能看得出来那些罗萨林骑士的目的其实就是马车上的东西,之前那番询问不过是借口而已,若是过去,有人在他面前如此虚张声势地以自己为借口来威胁与讹诈。说不定自己就会忍不住出手教训对方一番。 就像他在游戏之中所做的一样―― 但这时候,他却沉稳了起来,仿佛自从与黄昏一战之后,又在梦境之中与罗曼相会后,他就隐隐感到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而看看待问题的方式。似乎也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如果说过去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弥补过去的遗憾,那么此刻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就像安迪缇娜再三对他重复的那些话,他过去一直认为这位幕僚小姐有些过于古板不知变通了,但现在想来,或许是自己太过天真和幼稚了。 这个世界本无自由,尤其是对于改变了他人命运的人来说,轻率只是不负责任的表xiàn,因为你的每一个决定,从此刻开始都不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 若是还不明白这一点,或许自己真的会永远失去商人小姐,失去所有人。 直到此时此刻,他身上才终于有了属于托尼格尔与冷杉领领主的气概。 就像是一天之前夜里他让那辛等人将那些异怪的尸体掩埋起来,若是在过去,他是定然不屑于去做这些事情的。 因为他明白自己在这里就是一个过客而已,说不定永远也不会再回到罗萨林来,自然也不需要考虑自己的实力会不会被其他人得知与觊觎。 有什么玩家回在杀了怪物之后收拾现场的? 就算当初他在里登堡突围时也没那么做过。 但此时此刻,他心中想到的却首先是慎重,唯有慎重,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与身边的所有人。 在得到指示之后,那辛依言而行前去与罗萨林的骑士们交涉,而正如布兰多所料,这些骑士老爷其实果然只对商队的货物感兴趣,当得知那辛的车队受到异怪的袭击需要他们帮忙时,这些骑士不禁喜笑颜开,顿时把布兰多和柳先生、凰火几人的身份丢到了九霄云外,毕竟罗萨林领主还没有更改禁令,他们在丘桑泽河左近强行动手还是要承担不小风险的。 但现在既然这些走私贩有求于他们,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价钱谈得拢,一qiē都好说。如果可以不交手的话,没有人愿意动武,大家都心知肚明,黑路上的清道夫们自然也不好惹。 不过与其他人相比,那领头的骑士至少还显得有些冷静,当听说那辛等人昨天晚上遭遇过异怪的袭击时。布兰多留意到这人的脸色变了变,连忙追问道:“你们遇袭了?多少异怪?” 他一开口,其他骑士也反应过来,也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像是在寻找商队营地附近异怪的尸体。 那辛就算是再迟钝,看到这一幕也隐隐感到了些什么。他忍不住有些佩服地悄悄看了布兰多一眼,事实上他和自己手下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想要把那一地的异怪尸体当做炫耀的资本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布兰多这时候自己也在庆幸,看起来罗萨林果然遇到了攻击,如果他没有掩埋尸体的话,自己一个人屠了上百头异怪的事情只怕转眼之间就要传遍这个地区了。 那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直到这一刻,他才愈发觉得自己选择慎重一些是个正确的选择。 那辛心思如电闪,赶忙把布兰多之前教他们的谎话依样照葫芦地编了一遍。七八头异怪集结起来袭击商队虽然数目也很多了,但至少还是可以接受的范畴。 他们却没想到,当那辛说完之后,那些骑士的脸色却变得十分古怪起来,忍不住问道:“七八头异怪,你们确定?” “当然确定。”那辛答道:“老爷们,我岂能拿这件事和你们开玩笑,这些异怪的尸体还在这里摆着呢。我还奇怪呢,为什么罗萨林周边会有这么多异怪。” “多?”那领头的骑士忍不住冷笑道:“你运气好。骆驼,你大概不知道异怪在三天前攻击过罗萨林,至少几百头异怪出现在丘桑泽河南面,当时要不是我们跑得快,眼下你可就见不到我们了。” “见不到你们才好。”那辛忍不住暗骂了一句,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惊讶道:“你说什么,异怪攻击过罗萨林,这怎么可能,它们不是从不过河么?”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布兰多。这位大人竟然又猜对了,他昨天晚上就告sù他们罗萨林可能被异怪攻击了,只是他们当时没敢相信。 因为有时候惯性思维就是这么可怕。 布兰多却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只回过头和不远处的柳先生交换了眼色,其实当时不只有他判断出来罗萨林可能遭到了攻击,对方也是一样。只是他更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黄昏之龙被塔塔小姐三人封印得并不完全,就像白所说的,它的意志正在试图透过世界晶壁渗透这个世界,那些作为先遣军的黄昏种会源源不断地抵达沃恩德,并对文明世界展开攻击。 事实上从这一刻起,第六纪元的黄昏之战就已经开始了。 领头的骑士正在和那辛说这段日子以来罗萨林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的语气很快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仿佛是才反应过来似的: “等等,该死的骆驼,你刚才说你们被七八头异怪袭击了?” “当然,我不说过了么。”那辛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回旧事重提。 但那骑士却有些恶狠狠地看着他道:“见鬼,你竟敢拿我开玩笑,你的车队被七八头异怪袭击,你还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辛忍不住愣住了。 他忽然想到好像还真是这样,他和自己的手下仿佛潜意识已经接受了那个年轻人一剑屠灭了上百头异怪的事实,下意识忘jì了哪怕是一头异怪他们对抗起来也是吃力无比。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怕是单独的一头异怪,似乎也应该有黄金阶的实力。 那么这个年轻人。 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辛好像被问住了似的,忍不住回过头来,十分古怪地看着布兰多。 …… (PS:今天在群里脑洞大开写了个哈鲁泽的福利小剧场,在正文后面放出来好了,本来想放到感言的,结果发现感言限制500字放不下。至于可爱的男孩子什么的,绝对不是在下的本意,当然还有,不要私聊在下要本子什么的,因为在下是一个思想健康有节操的人―― …… 晶莹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细腻的光泽,这是一具匀称的酮体,纤细的腰肢与雪白的双肩仿佛担负不起的柔弱,掩盖在慵懒的丝缎与繁复的蕾丝勾边之下。 哈鲁泽犹如一位天使,背对着从玫瑰窗中洒下的光辉,落在精巧的耳朵尖儿与细碎光洁的锁骨上。长长的睫毛犹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微微颤抖着,挂着晨露与泪珠,小王子脸蛋上似要滴下血来,紧咬着苍白的下嘴唇,双手缓缓提起公主长裙奢美精致的裙边。 裙边缓缓升起露出一双修长苗条的腿,犹如羊脂一般的色泽,如白玉光洁的丝袜边缘所缀的蔷薇在黑暗中散发着神秘的色彩,仿佛庄园的女主人在恭候她最尊贵的客人。 均匀的松软的脂肪勾勒出的完美曲线一路向上,露出袜边儿与裙底之间最富有魅力的一抹景色,一闪即逝,足以令人惋惜。 但目光越过如艺术品一般精致的足踝,雪白的双足踩着黑色的圆头皮鞋,光可鉴人的鞋头上倒映着玫瑰拱窗上的威严,绑带上钉着一朵幽然的百合,星子一般的花蕾正在月下盛开―― 脚趾紧扣着,脚背上呈现出粉红的色泽,倒映出她主人内心中的不安。 “老……老师,这……这样可以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王子的声音微微有些哆嗦着,混合着细碎的喘息声。 “束腰太紧了。”布兰多用专业的眼光评价道,一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有,哈鲁泽,这只是简单的男扮女装而已,是不是没有必要紧张得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一样?” “……对、对不起,老师。” ……(……) 第一百幕 蹊跷 经过那辛的解释,在明白他们这些清道夫是在布兰多和柳先生几人的帮助下才干掉了那些异怪之后,罗萨林的骑士们忍不住有些好奇地看了这边两眼——毕竟无论在什么地方,天人之境的剑士总是稀罕的。 但也仅此而已,他们是罗萨林领主的属下,还不至于为了一两个天人之境的高手而大惊小怪的。 又花了点时间来谈妥价格,那个名叫克萨夫的骑士头领总算领着自己的手下从下游渡河,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之内就来到丘桑泽河这一面,和布兰多等人汇合了。 走近一些布兰多才看到这些人坐下的无翼龙有些像是克鲁兹人的两足地行龙,或许是同属下的异种,这种无翼龙身上覆着一层绒毛似的羽毛,更适合在高纬度地区的低温环境之下生存繁衍。 那些罗萨林骑士有些趾高气昂从他身边经过,脸上骄纵的神色就如同他在所有地区看到的骑士一样,不过布兰多也不以为意,他倒还不至于和这些家伙一般见识。 骑士们带着一溜烟尘来到车队附近,才勒紧缰绳放缓了步子,他们看到营地中堆积如山的黑水晶,忍不住眼中放光,吹起口哨来。 那辛赶忙跟了过去,生怕这些家伙见财起意打算毁约,他面黑似铁,却听那个带头的骑士克萨夫坐在自己的坐骑上问道: “战斗很激烈啊,对付七八头异怪,你们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么?” 他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看着四周战场上的痕迹说道。 那辛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自己手下的那些懒鬼果然偷懒了,他连忙答道:“那可是七八头异怪。要不是路上遇到的朋友们,大人你都未必能见到在下了。” “见到你又不是什么好事。”克萨夫嗤之以鼻。 那辛只得赔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堆到了一起,仿佛一朵快焉了的菊花一样。好在克萨夫总算也不打算深究,他左右看了看,也没像自己手下那些小伙子们一样冲进去抓起一把黑水晶就塞到自己的口袋里。还嘻嘻哈哈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他毕竟不同于自己的手下,总得保持点温文尔雅的贵族礼节,使自己吃相显得不那么难看,再说反正那些黑水晶又少不了自己一份,分成是早就谈好了的,这次可算是狠狠地讹了对方一笔。 他抓着缰绳,戴手套的另一只手放在剑柄上,有些警惕地看着远处那些清道夫们,虽然心中并不认为这些亡命之徒敢上来找他们的麻烦。但这毕竟是断人钱财的事情,他很清楚贪婪会把人变成什么样子。 好在这些垃圾今天还算识相,只远远地看着这边,没有打算围上来的意思,他倒有些奇怪,忍不住下意识地看了布兰多和那两个九凤人的方向一眼。 这一看之下,他就忍不住愣住了。 克萨夫脸上露出疑虑的神态,一时间竟不再去管自己的手下人。他一边拽着缰绳调转坐下地行龙的朝向,昂着下巴来到柳先生与凰火身边。 “他们是谁?” 克萨夫看了看两人。一边回头对那辛问道。 柳先生看了看这家伙,微微眯了眯眼睛,不过倒也没表态。 凰火站在柳先生身后,仰着头同样看着这个家伙,她一只手抓着佩剑,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畏惧之色。 当然。一个天人之境的剑士,的确也没有畏惧区区一个下级骑士的理由。 那辛心中微微一突,他在昨天夜里就知道这两个九凤人来头非小,也给其他人下了封口令,好在所有人都明白九凤皇族意味着什么。不需要他说也明白什么东西可以说,什么东西不能说。 但他这时候却微微有些紧张,心想这家伙难道发现了什么,一边不着痕迹地答道:“那是我的客人,在托姆罗也我们一起上路同行前往罗萨林的客人。” “你们是九凤人?”克萨夫回过头,问柳先生与凰火道:“你们叫什么?” 凰火看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白痴,不觉得对方有资格命令自己说出名字,玉凤家族的人何等高贵,岂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让她开口的? 她干脆懒得和这个家伙废话,转头就走,跃上自己的马车,反手拉上帘子,不再出现。 “你走吧,”柳先生温文尔雅地答道:“这里没什么事。” 克萨夫忍不住微微一窒,听对方的意思仿佛他是眼巴巴来问他们有没什么需要的一样,他脸色变幻了几次,但心中却隐隐有了底。 他的感觉很少出错,这两人说话时养尊处优、居高临下的态度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拥有的,没有长期训练的话也很难装得出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意识到一个可能性,再看了对方一眼,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那辛看着这边,仿佛感到什么,他想要上去解释什么,但却被布兰多叫住了。 “他是什么意思?”布兰多看着克萨夫离开的方向,一边问那辛道。 “他可能认出柳先生他们身份不凡来了,大人,柳先生他们身上九凤贵族作派太明显,瞒不过有心人。”那辛叹了口气:“哎,克萨夫这家伙狗鼻子太灵,要今天巡逻的是贝纳姆就好了。” “认出来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运气不好的会很麻烦,雨燕平原的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清楚,大人,但如果柳先生他们惹上麻烦的话,我们恐怕也要遭殃。” “遭殃?”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虽然沉稳了不少,但也还没到胆小怕事的程度,他还不觉得区区一个罗萨林领主可以叫自己遭殃的。 不过他看得显然比这个名叫那辛的走私贩头子要远得多,在他看来那个叫做克萨夫的家伙明显是察觉了什么才会故意上演这一出的。 因为在后者第一次看到凰火时有明显的眼神变化,虽然后来很好地掩饰住了,可惜这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里面显然有问题,不过布兰多倒并没打算主动说出来,首先这是柳先生和凰火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他多管闲事。 何况若他们真遇到麻烦,那时候他再出手也不是来不及。 那些骑士似乎忽视了他这个‘外国人’的存在,但这也正好,布兰多也没打算理会他们。他们很快分赃完毕之后,便将一部分无翼龙暂借给那辛,在这些骑士的帮助下,车队总算再一次上路了。 而这时候日头已越过天空中线—— 入秋之后仍旧显得有些毒辣的阳光照耀在丘桑泽两岸,阳光驱散了雾气之后,使得左近一带的能见度变得极高,布兰多骑着从柳先生那里借来的一匹马,一边缓缓与商队并行,一边留意着四周的环境。 与普通人的视力相比,他很容易就能看到原野上十几里之外烧焦的村落的遗址与残骸,在有些地方,尚有余烟袅袅。晶簇们造不成这样的破坏,这显然是人类自己的杰作,看起来罗萨林人应当是打算放弃这片土地了。 ‘异怪’在白骨之野南面击败了玛达拉,如今它们又在丘桑泽河东面出现,罗萨林人显然不认为自己能比亡灵更善战,看起来那位领主大人很早就在打算撤退到海峡的另一面了。 只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坚定了后者的决心而已。 这倒不是他的胡乱猜测,而是他根据据那辛等人的说法作的合理推测而已,只是如今看来,这推测只怕八九不离十。 凰火回到自己的马车中时便再没有现身过。 她环抱着自己的佩剑,微微闭着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再影响她的心神。 马车颠簸并不能影响凰火入静,玉凤一脉的苦修方式常人难以想象,在‘修静’时,往往需要在千钧坠下的瀑布之下修行,与之相比眼下的环境不值一提。 不过过了一刻钟,她却忽然睁开眼睛,黑如点漆的眸子,内里仿佛藏着一闪即逝的星子。 “柳先生,你想提醒我什么?” “刚才你表现很好,二小姐,”过了一会儿,马车外才传来柳先生低沉的声音:“刚才那个骑士神色有异,他很可能认出我们了。” “他怎么可能认出我们,难道鬼车已经到了罗萨林么?” “如今想来,也只剩下这个可能性而已。” “这么说来,我们走漏了风声?” “关于这一点,我也尚未想好,也有可能是我们离开榆港时就被发现了,他们可能猜到了我们接下来的路线,所以提前作了准备——” “鬼车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 “这里毕竟是雨燕平原,而且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未必不可能做到。” “就是那个号称鬼车一族千年一出的天才么?” “正是。” “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还去罗萨林么?” “必须去,在鹡鸰海峡这一面这里是唯一的落脚点,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会来这里而不是去卢比克的。” ……(……) 第一百零一幕 鬼车 (PS:请各位读者碰友们先不要看这章,今天整理剧情,后面的没来得及写完,等待会我修改完毕之后把这段话删掉之后各位再看。) 听完柳先生的话,凰火沉默了下来,她显然明白‘那些人’这几个字中所包含的意思有多重。 “若不是途中遇到星坠之事,我们的确应该是前往卢比克的,只能说命中注定,他们也侥幸赌中了。” 柳先生骑在马上,反手握剑向马车中拱了拱手道:“不过二小姐请放心,既然凤君将你的安危委托与我,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相信柳先生。” 凰火轻轻颔首。 柳先生这才告辞离开,不过离开马车之后他并未走远,而是驾着战马冲着前面不远处的布兰多追赶上去。 “先生请留步。” 听到这从后面传来的声音,布兰多毫不意外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让坐下战马的步子慢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地答道:“柳先生有何见教?” 柳先生微微一怔,被布兰多一口纯正的九凤语惊了一下。 他却不知道布兰多有边听边学的本事,何况这门语言与后世汉语有一定相似之处,对于语法与行文的方式布兰多也十分熟悉,此刻虽然才刚刚才在这门语言上投了技能点,但使用之间已无任何生疏之处。 “布兰多先生在九凤生活过?” “哦,那倒没有,不过我在埃鲁因也有一位九凤朋友,恰巧在她那里学过九凤语。”布兰多答道。 他倒没有说谎,在上一世,埃鲁因玩家要学习九凤语唯一的途径就是通过凰语。他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这一世嘛,他事实上和艾科的那个盲眼的未婚妻也没有接触过几次。 “原来如此。”柳先生这才恍然。 “柳先生是为了刚才的事情而来么?”布兰多反问道。 柳先生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家伙似乎认识你们,是怎么回事,你们和罗萨林的领主有旧隙?” “那倒没有。” “那想来是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东西,不过这老家伙有点不智,如果是我。大概不会因为贪婪而与九凤为敌。”布兰多答道。 柳先生苦笑:“也不是,实不相瞒,这件事可能是与我和二小姐的身份有关,可能会有点麻烦,在罗萨林可能有仇家已经盯上我们了。” “仇家?”布兰多心中微微有些惊讶,他对九凤所知甚少,还不知道九凤皇族玉凤一脉竟然也会有仇家。 柳先生却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告诉他道:“先生可能不知道,凤有九姓。包括我们柳家在内,九凤这一支事实上是由九个隐世门派所建立的,代表着九凤上古时代传下来的九大剑派——” “这九个流派,分别是玉凤一脉所代表的漠风流,我们柳家所传的钢魂流,其次还有石龙、虎爪、铁心、虔心、白鸦、影手、暮日七流,被称之为独孤九剑。而这九剑之中,又以漠风、铁心与白鸦为尊。被称之为三大至剑,而碎玉一役之后。尚存于世的五剑皆推玉凤一脉为尊,因此玉凤一脉又被称之为九凤皇族。” “玉凤有言,凡为男性,皆冠凤姓,女则以凰为姓,上有君主。下有群臣,君主之后,长子一脉为储君,而众女之中有一人可承玉凤之魂,继承玉凤一脉的至高传承。成为玉凤一族的守护者,玉凤法师。” 布兰多对九凤了解不多,所以在听到这些对于九凤人来说可能是常识的东西时,也忍不住听得津津有味。但听到这里时,他还是反应了过来: “所以凰火小姐……?” 说到这里,柳先生点了点头:“二小姐,就是这一代玉凤一族中最有天赋的传人。” 布兰多却想起另一件事来,忍不住问道:“我听说她还有一个姐姐?” 柳先生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看布兰多,他没想到布兰多是真的认识凰语,只以为是昨天晚上他和二小姐在篝火边促膝长谈时提到过这些事情。 提到那个有些叫人惊艳的名字,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二小姐说得没错,她的确有一个姐姐,叫做凰语。凰语小姐可能是玉凤一脉有史以来最优秀、与玉凤之魂契合度最高的传承者,可惜她在七年之前的历练中失踪了,从此之后音讯全无。”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二小姐才不得不也走上这条路,与她的其他姐姐们相比,她可以说是玉凤一脉剩下的最好的选择,因此才不容有失。” “不容有失?”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布兰多先生,其实玉凤一脉在九凤也并非顺风顺水。在上古时代,九凤得名于上古玄鸟鬼车,在我们这个国度才刚刚建立的时,领导其他八大剑派的人其实是以名为鸧鸆的上古神兽为图腾的鬼车家族。” “那时候,鬼车所领的铁心剑流是九凤第一大剑,其后才是玉凤一脉的漠风剑法与青鸾一脉的白鸦剑法。那时九凤之国坐拥九剑,可以说是九凤地区第一强盛的帝国,但可惜好景不长……” “布兰多先生,九凤的天下大势中,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从鬼车一脉愈发一意孤行、残暴昏庸之后,终究还是为其他八个隐世之门所推翻,从那一刻起,玉凤一脉便为剩下的家族所共推,登上王位。” 布兰多没想到九凤还有这么一段历史,不过人类的历史大多分分合合,总逃不过历史的规律,因此他倒也没表现得太过惊讶。 不过他倒听出柳先生这番讲述中的潜台词,失败者显然不可能那么善罢甘休,如果鬼车一脉的传人还存于世的话,那么他们的确算得上是玉凤一族的生死仇敌。 果然,在柳先生的描述中,鬼车一族失去正统之后,便由明转暗,这些人自喻夜枭,虽然在九凤之内无法立足,但举族前往雨燕平原这些地方建立了庞大的地下势力。 近千年来,他们和玉凤皇室之间的恩怨越积越深,事实上明里暗里早已发生了了大大小小数百次争斗。 早在几十年前,玉凤皇室联手柳家击杀了当时鬼车一族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还没翻过半个世纪,后者便还以颜色,九凤民间皆盛传,当年凰语的失踪就是因为鬼车的出手。 所以说时至今日,凰火的这一次历练之行才变得如此重要,玉凤一族失去凰语这个千年一遇的天才之后,已经无法再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按照柳先生的话来说,本来理应当由凰火独行的历练,也破例委托给他这个云生门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同行护卫。 但偏偏这一代鬼车的传人中却诞生了一个与凰语不相上下的天才,虽然柳先生还未见过对方,但根据雨燕平原与鹡鸰海峡一带的传闻,据说此人已经比得上鬼车的第一代家主,铁心流剑派的创始人。 布兰多听到这里,忍不住抬了抬眉毛,心想又是天才,凰语就是天选者,她妹妹看来也不比她稍差,而这个所谓的鬼车传人看起来也是一个丝毫不弱于前者的天才。 这个时代,果然乃是多事之秋。 …… 近千年来,他们和玉凤皇室之间的恩怨越积越深,事实上明里暗里早已发生了了大大小小数百次争斗。 早在几十年前,玉凤皇室联手柳家击杀了当时鬼车一族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还没翻过半个世纪,后者便还以颜色,九凤民间皆盛传,当年凰语的失踪就是因为鬼车的出手。 所以说时至今日,凰火的这一次历练之行才变得如此重要,玉凤一族失去凰语这个千年一遇的天才之后,已经无法再容忍这样的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按照柳先生的话来说,本来理应当由凰火独行的历练,也破例委托给他这个云生门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同行护卫。 但偏偏这一代鬼车的传人中却诞生了一个与凰语不相上下的天才,虽然柳先生还未见过对方,但根据雨燕平原与鹡鸰海峡一带的传闻,据说此人已经比得上鬼车的第一代家主,铁心流剑派的创始人。 布兰多听到这里,忍不住抬了抬眉毛,心想又是天才,凰语就是天选者,她妹妹看来也不比她稍差,而这个所谓的鬼车传人看起来也是一个丝毫不弱于前者的天才。 这个时代,果然乃是多事之秋。 …… 近千年来,他们和玉凤皇室之间的恩怨越积越深,事实上明里暗里早已发生了了大大小小数百次争斗。 早在几十年前,玉凤皇室联手柳家击杀了当时鬼车一族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还没翻过半个世纪,后者便还以颜色,九凤民间皆盛传,当年凰语的失踪就是因为鬼车的出手。 早在几十年前,玉凤皇室联手柳家击杀了当时鬼车一族中年轻一代最杰出的天才,还没翻过半个世纪,后者便还以颜色,九凤民间皆盛传,当年凰语的失踪就是因为鬼车的出手。(……) 第一百零二幕 亡灵之影(上) “原来布兰多先生只是想要借道九凤返回沃恩德,”柳先生怔然道:“那么其实倒不必非要前往九凤不可,榆港也有前往埃鲁因、卢比克等地的商船队。” “榆港又在什么地方?” “在青玉丘陵,罗萨林就有船前往那里,那个港口位于鹡鸰海峡的北端,靠近黯光之海,由一群流离在外的九凤人所统治,每年三、四月份,九、十月份就有大量前往卢比克、玛达拉与埃鲁因的船队借着洋流在那里聚集。” “那那里也是鬼车的势力范围么?” 柳先生微微一愣,他抬起头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却看到对方一脸自信的神色。他心中一边揣摩着这话的意思,一边低声回答道:“布兰多先生,鬼车在九凤之外羽翼丰满,在青玉丘陵也有他们的势力,只是做不到只手遮天而已,因为那里很复杂,是虔心流与石龙流的大本营,灼日圣殿的红玉卫拱卫着港口,鬼车的人也只敢在暗地里活动,不过城内的三教九流应该遍布他们的眼线。” “那这么说来,青玉丘陵既然在虔心流与石龙流治下,它与九凤的联系应当比雨燕平原紧密得多吧。” 柳先生点头道:“青玉丘陵其实是九凤在鹡鸰海峡默认的势力范围,它与九凤不仅仅只有海路相连,事实上穿过深石山脉还有一条陆上商路,三月份的时候我和二小姐就是通过这条路抵达榆港的。” “这条路很危险?”布兰多问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没有海路那么方便,我们在青龙之诞祭典前后离开九凤出发,日夜兼程走了近一个月才抵达青玉丘陵,如果走海路的话。这段行程只需要几天——” 柳先生说到这里好像意识到什么,那只独眼中微微一亮,他深深地看了布兰多一眼,抬起手来向对方拱了拱手道:“多谢布兰多先生提醒,是我疏忽了,眼下从青玉丘陵原路返回的确是更加安全。” 布兰多微微一笑。他摆了摆手道:“我只是想搭顺风船而已,你想多了,柳先生。不过在下身无长物,作为船资,我会帮你们对付那些不长眼睛的宵小之辈的。” 柳先生闻言一愣,随即不由得喜出望外,他赶忙翻身下马,站在马下向布兰多一躬到底。 他心中只道所谓的船资不过是一句托词,在昨天夜里他看到这个年轻人对付那些异怪时。手上忽然出现了两把剑。这证明对方肯定有空间相关的储物道具,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付不起船资? 所以对方这么说,摆明只是想要帮他们而已。 柳先生心中是真心实意地感激,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虽不知道与他的老师相比究竟孰强孰弱,但至少也是那一级的人物了。 至道之境(极境),这样的人物一般很少为外物而动心,又岂会轻易出手。他不知布兰多走到这一步也不过才用了两年,只知道对方能这么开口。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他的表现倒把布兰多吓了一跳,布兰多虽然确实对九凤有些特殊的好感,这么说也确是为了帮这两人一把,但他的第一目标确实是为了乘顺风船,因为他肯定不会单单为了帮对方一手而改变自己的行程的,何况眼下他也没有这个时间。 只是比起自己到了罗萨林再去找船。当然还是乘坐九凤皇室现成的船更方便一些,至于罗萨林领主或者是什么鬼车的麻烦?他需要在乎么? 他是不想卷入到这场纷争之中,但那是建立在对方没找到他麻烦的前提下,但从这些骑士的反应看来,鬼车显然是勾结上了罗萨林领主。他们要在罗萨林城内守株待兔等柳先生和凰火上门,显然不止会扣下九凤皇室的船,而是会封锁港口。 既然如此,他必须要出港前往榆港反正早晚都会和这两帮人起冲突,那还不如顺手帮柳先生与凰火一把,大家有共同的目标,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里,布兰多也翻身下马,将柳先生扶了起来道:“柳先生,不必如此,鬼车既然盯上了你们,他们肯定会唆使罗萨林领主扣下你的船并封锁港口,我帮你们也是在帮自己而已。” 柳先生连忙点了点头,他也不是侨情之人,只对布兰多再拱了拱手,以示感激。同时他心思一转,又说道:“鬼车既然在罗萨林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他们肯定能猜到我们接下来的行程,说不定也会在外海拦截我们的船队,如果不是布兰多先生提醒,恐怕这一次我和二小姐真会遇上麻烦。” “如果前往榆港,他们也会拦截?”布兰多皱了皱眉头问道。 “问题不大,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原路折返,事实上这次在罗萨林被他们拦住本就已是意外了,要不是星坠之灾,我和二小姐原本是要经过玛达拉前往卢比克游历的。”柳先生摆了摆手,从容地答道。 布兰多听完这话心中一动,忽然问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从榆港出海前往玛达拉的?” 柳先生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下,大约是没理解布兰多这么问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道:“正是,虽然从榆港出海也能前往卢比克,但毕竟玉凤一脉的历练要求身体力行,所以我和二小姐原本是打算横穿玛达拉的。” “那么鬼车在榆港的眼线能判断出你们的船是前往玛达拉的么?” “不,”柳先生没料到布兰多想问的是这个问题,断然摇头道:“留在榆港的也是凰家自己的船,不是商船,我们一般是在出海之后才重新制订航线,留在榆港的眼线定然猜不到我们去要去什么地方。” “那你们船上可不可能有内奸?”布兰多又问。 “内奸?”柳先生皱起眉头,但还是摇了摇头道:“就算是有内奸,他也没办法传回消息,因为那艘船至今还停泊在索帕拉契。” 布兰多知道索帕拉契是玛达拉的一个港口地名,不过他对这个地名不敢兴趣,他答道:“既然如此,你们走漏消息就不应该是在离开榆港之前了。” 柳先生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那我得提醒你们一句,鬼车可能和玛达拉勾结到一起了。” 柳先生一惊,他下意识地脱口道:“你是说,鬼车是通过莱索托了解到了我们的行程?” “莱索托是谁?” “是个巫妖,它是索帕拉契的领主。” “不,”布兰多摇头道:“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是说玛达拉,而不是某一个领主。” “这之间有什么区别么?”柳先生的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之色,在他看来,布拉曼陀的黑玫瑰就是由一个个彼此仇视的混战的,独立于世的亡灵领主们所组成的,虽然不乏亡月之海黑暗贵族这样结成同盟的异类,但那也只是为了对抗异怪而已。 一个统一的玛达拉,显然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 布兰多明白,九凤对于埃鲁因、克鲁兹甚至圣奥索尔的了解,可能都要远胜于他们对于身边这个庞然大物的了解,这是因为陆路与海路传递信息的滞后性不同而导致的,埃鲁因等国虽然距离九凤更远,但几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通过商船队可能就能传递到九凤,但在玛达拉这个方向的广阔陆地上,可能一年半载也未必有新鲜的事物传来。 何况正在崛起的玛达拉,核心的变革其实是由亡月之海东部,毗邻埃鲁因的十四个领地——在水银杖的领导之下产生的,在统合了东亡月之海后,那位黑暗国度的至高者才拥有足够的权威,来命令亡月之海南面的黑暗贵族。 这些变化在玛达拉内部缓慢而又迅速地发生着,但对于外界来说,尤其是对于埃鲁因之外的外界来说,影响却并不明显,所以柳先生不明白九凤之畔诞生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在游戏的历程之中,这个帝国也是要在近半个世纪之后,才逐渐开始对九凤产生影响。 在此刻的半个世纪之前,整个九凤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当先知,预言几十年之后的事情。 然而布兰多却从这次事件之中看出了一些蹊跷。 他回答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水银杖已经在玛达拉重现,现在这个黑暗的帝国正在它的统合之下重新统一起来。我的意思是,鬼车勾结的,正是这个统一的玛达拉,那个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 “什么!”柳先生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显然明白前者和后者有什么差别,他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与二小姐的行程,然后又联系起布兰多的提醒来,脸色不由得越来越差。 “布兰多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独眼中闪烁着沉重的光芒,忍不住下意识地确认了一句。 ……(……) 第一百零三幕 亡灵之影(下) 布兰多点了点头:“如果你说的是前一个消息,那么据我所知的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你应当知道,我是埃鲁因人,而我的祖国正在遭受这个正在统一起来的亡灵帝国的侵略,所以我才会显得这么着急想要回到沃恩德。” “你可以仔细想一想,”布兰多答道:“你和凰火小姐打算前往卢比克,但中途因为坠星之灾而折返,这样就算你们再榆港走漏了消息,鬼车也不应该在罗萨林来堵你们,但事实证明他们非但判断正确了你们离开榆港之后所前往的方向,还知道了你们中途改变了计划。” “你和凰火小姐同行,其中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情,你们一路上遇到的唯一一批外人就是我和那辛先生,但根据你的描述这一路上他们不可能提前传递消息到罗萨林。” “这么说来,就只有玛达拉的亡灵们出卖了你们一个可能了。”布兰多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亡灵们各自为政,你们一路上至少穿过了十多个亡灵领主的领地,鬼车如何判断出最后你们会前往托姆罗并抵达罗萨林?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水银杖的意志意境抵达了玛达拉的东部边境,并与鬼车勾结在了一起。” 布兰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再开口。与柳先生不同,他看问题的目光一直以来都不局限于九凤一地,所以当柳先生告诉他玉凤与鬼车一脉之间秘辛时,他就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玛达拉的亡灵在捣鬼。 无它,只因为罗萨林距离玛达拉实在是太近,又太巧合了。 而那位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勾结这些九凤的叛党有什么好处?这就不太好说了,事实上他也不太敢确定,除非布拉曼陀的黑玫瑰愿意在东西两个方向上兴风作浪。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它们的意图。 但这也未免太嚣张了一些。 柳先生对于发生在埃鲁因的黑玫瑰战争缺乏了解,但他对九凤局势的认识却更加深刻,闻言不由得脸色微微一沉。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鬼车得到了亡灵的支持,从雨燕平原和青玉丘陵对九凤发起进攻的话,会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 但那些人真有这个胆子? “玛达拉会攻击九凤么?”他不禁下意识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可说不好,毕竟他也不知道那个手持水银杖的疯子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玛达拉虽然一直以来觊觎埃鲁因与圣奥索尔南方的膏腴之地,但它们发动战争的目的显然不止是这个,在后世,亡灵简直像要毁灭整个世界一样向文明世界发起进攻,要不是知道它们还是玛莎的信徒,玛达拉之外的玩家几乎要以为这些亡灵已经当了黄昏之龙的马前卒了。 它们的进攻意图显然已经超出了对于占领资源的渴望,单纯成为了一种发疯的行为。要不是如此,克鲁兹、法恩赞与圣奥索尔也不可能联合起来对抗玛达拉。 “或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糟糕。”布兰多又说道:“玛达拉在西面也有敌人,克鲁兹人、埃鲁因人和精灵都警惕这些非人,它们可能单纯是希望利用鬼车对于九凤的仇恨,在雨燕平原做一些什么事情而已。” “毕竟它们正在西面发动一场战争,不希望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布兰多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不过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选择帮助柳先生和凰火或许是个正确的选择,既然敌人害怕的。那就是一定它最担心的弱点,如果能够拉拢九凤。说不定可以让玛达拉在西线投入不了全部的力量。 至少牵扯这个黑暗帝国一部分注意力,也是好的。 柳先生点了点头,他也不是优柔寡断之辈,反正无论亡灵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人就护送二小姐回九凤,玉凤一脉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继承人的损失。 而鬼车的诡计摆在台面上。自然要比放在暗地里好得多,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感激起来布兰多的提醒,要不是如此,恐怕等到鬼车发动时。九凤才会反应过来他们的对手后面还站着一个庞大的亡灵帝国。 “水银杖……” 他心中暗暗记住这个名词。 但这个时候布兰多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他忽然开口问道:“柳先生,你和凰火小姐原本打算横穿玛达拉前往卢比克,这么说来你们应当是有玛达拉的地图?” 布兰多心中略微有些惊讶,横穿玛达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水银杖诞生之前,玛达拉只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名词,这片纵横上万里黑暗疆域上拥有数不清的亡灵与黑暗领主,彼此各自为政。一般来说,埃鲁因人所熟悉的玛达拉其实只是在亡月之海东面,至于松山脉一带极小的一份,但要说这就是布拉曼陀的黑玫瑰也未尝不可,因为就算在这个黑暗的帝国最鼎盛的时代,那位至高者未必也就真正统治了玛达拉的全境。 事实上她也就只掌握了这个帝国的膏腴之地,也仅仅只需要掌握这些核心领土,就可以称之为亡月帝国了。 而在这个帝国那些边远之地,就算是这个帝国的玩家也未必知道它们究竟延伸到什么地方,那些贯穿于黑森林之中的土地,只有很少的人曾经涉足其中,布加人可能拥有玛达拉的完整地图,不过他们从未对外公开过。 横穿玛达拉全境的玩家也不是没有,在星火之年前后曾经有玩家进行过这一壮举,前前后后包括迷路的时间在内一共花费了近半年的光阴,布兰多显然没有这个闲工夫。 当然,他知道有些九凤人可能拥有玛达拉南面一部分疆域的地图,因为九凤一直以来就有陆上商队通往沙漠之国卢比克,只是他没想到柳先生和凰火竟然也打着这个主意。 柳先生愣了一下,答道:“九凤皇室有一份详细地图,不止是通往卢比克,其实也有通往埃鲁因南境的商路与地图。不过那一份地图的绘制是在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也不知道这份地图是否准确。” 布兰多忍不住大喜过望,他有些急切地问道:“你们有这份地图么?” 他现在已是极境巅峰,只差一步就到圣贤领域的实力,而且因为装备和高得离谱的意志属性的原因,事实上他的身体素质其实远远超过一般人在这个境界的水准。 以他的实力,如果在有确切地图的情况下,不眠不休日夜兼程,说不定比乘船走海路还更快一些。 但可惜柳先生的回答却叫他有些失望,因为对方本来就并没有打算前往埃鲁因,加上那张地图的准确性还值得商榷,所以他们事实上只带出了前往卢比克的一半地图。 布兰多听闻这个消息,心中难掩失望,不过他也知道这事也强求不来,毕竟不是谁出门都像是那些学者一样带上满满一马车的资料文献与地图的。 他摇了摇头,对柳先生说道:“柳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将你们的地图拓印给我一份。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借我看几个钟头也可以。” 他想的是如果这是皇室珍藏,不方便拓印的话,以他现在的记忆力水准再借助系统的帮助在脑子里重绘一份地图也不是太麻烦的事情,不过好在柳先生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当即毫不犹豫地从袖子里拿出地图匣子交给他,并表示他爱看多久就看多久,等到拓印完再还回来也无所谓,这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解除了来自玛达拉与鬼车阴谋的阴霾之后,两人一路上倒是交谈甚欢,柳先生对埃鲁因的风土人情倒是颇感兴趣,偶尔提起的时候,布兰多发现这位九凤剑客对沃恩德并不是一无所知,相反,对方似乎对埃鲁因、对克鲁兹等帝国之间的关系颇为熟悉。 这倒叫布兰多有些汗颜,因为相较起来,他对九凤可谓是一无所知,事实上不止是他,在《琥珀之剑》中,对于几乎所有玩家来说,九凤都是一个神秘的国度。 一来没有几个人愿意乘上几个月的船前往异国他乡冒险,其次九凤的商船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就像柳先生所言,他们通常在三到四月份与九到十月份出现得比较多,而其他时候你很少能在沃恩德的任何地方看到九凤商人。 不过与布兰多相反,柳先生倒是对布兰多的语言天赋表示惊叹,按照他的话来说,布兰多就仿佛是在九凤生活了几十年的人一样,对于九凤的许多用语习惯都十分精通。 至于布兰多自己则心想,自己可不算是在九凤生活了几十年么? …… (PS:有人说最近剧情进展有些慢,其实主要是我在考虑后面的剧情,所以不敢写太快,再加上一段剧情结束之后,下面剧情展开需要一些描述和铺垫,所以暂时把剧情收得慢一些。 此外有人问到孤独九剑的问题,是这样的,九凤其实原本就是琥珀之剑开团的时候,为了引入DND的这个扩展而设置的,其实原本还有出云这个设定,给我砍了,所以九凤本身就是建立在这本扩展书上的,有漠风白鸦一系列流派,当然也会有贤者之剑,军道之剑这些东西,不过最终是为服务,所以可能和扩展书的设定有所不同,总之还是以本书为准。)(……) 第一百零四幕 那辛的心思 对于九凤来说,青玉丘陵、雨燕平原只是它的边缘地区。但对于青玉丘陵与雨燕平原来说,在鹡鸰海峡另一面的罗萨林也只算得上是它的边缘地区。 罗萨林的建立要追溯到雨燕平原的长绒棉战争时代,一批战争难民乘船逃过鹡鸰海峡,在亡月之海东面贫瘠的土地上登陆,并在这里建立起聚居点,繁衍生息。战争结束之后,第一批先民中有人返回故乡,并将海峡另一面信息带回雨燕平原,随后狭长的海峡两岸有了简单的贸易关系,但由于地产的贫薄,这种关系向来是这条黄金航道上的点缀。 罗萨林的第二次发展来自于罗萨林家族在雨燕平原中的失败,战争的失败令罗萨林的先代领主不得不带领手下的残兵败将渡过鹡鸰海峡以求保存,罗萨林的原住民无法抵抗或者说没有抵抗这些来自于海峡对岸落魄的骑士,这一待就是数个世纪之久,罗萨林家族建立了永固的城堡,以贫薄的出产勉力维持着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力。 罗萨林家族的城堡突兀地建立在一座海岬之上,俯瞰着下方海滨有些杂乱不堪的城镇,因为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要对抗亡灵的侵扰,所以城市环绕着城墙与高耸的哨塔,使其看起来勉强有些军事要塞的味道。 车队沿着大道来到城门下,城墙上才探出一个人头来,那人看到下面的骑士们,连忙向两边的哨塔打手势,哨塔中的士兵推动绞盘,城门便扎扎升起。 进城之后,罗萨林的骑士们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他们早就把各自的腰包装得鼓鼓囊囊的。此刻纷纷翻身下马,向着城门要塞两边哨所中自己熟识的同僚打着招呼,开起玩笑来。 克萨夫从前面调转马头,从自己的手下中间穿过,来到正并辔而行的布兰多与柳先生一旁,看了两人一眼。又对不远处的那辛说道:“罗萨林目前正处于戒严状态,你懂规矩,别惹麻烦,雨燕平原的商船队刚刚离开,暴风阴影应该还有空房间。” 那辛连忙应下,和布兰多、柳先生不同,他可不敢得罪罗萨林此地的领主,这些骑士背后代表着那位领主大人的威严,不是他这样的走私贩子可以挑战的。 等骑士们各自散去。这位商队头领——或者走私贩子头领脸色才阴沉下来,啐了一口,回头恨恨地吩咐自己的手下去寻找那些前一天晚上逃走了的家伙,看看他们有没有逃回罗萨林。 清道夫们有自己的规矩,轻易不容亵渎。 布兰多看这个混血罗萨林人在那里发号施令,把所有人遣散之后,才来到他身边,有些讨好地对他说道:“大人。我看克萨夫那家伙不安好心。” “哦?”他故作不知的样子。 柳先生目光也看向那辛,他既与布兰多达成了一致。此刻便不再插话,只在静静地抓着自己的缰绳坐在马鞍上,看着两人交涉。 “大人,克萨夫怕是认出了柳先生和凰火小姐的身份,我看他是不安好心。”那辛小声对布兰多说道。 “哦,为什么这么说?” “他在丘桑泽河畔就有些不对劲。要换以前那家伙看到这么多黑水晶多半是要狮子大开口的,但他自从询问了柳先生和凰火小姐的身份之后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他几个手下悄悄找他商量想要黑吃黑我们,不过被他斥走了,我有几个手下恰好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我想克萨夫那家伙可没有这么讲道义。” “还有。”他舔舔干裂的嘴巴,继续说道:“他刚才居然有心思来提醒我们,要换过去我们的死活又岂和这些骑士老爷们有关系,要我说他还巴不得我们早点倒霉。我看他那番话的重点应该是后面一句,他提醒我们风暴阴影还有空房间,我想这番话应该是对您和柳先生说的。” “风暴阴影又是什么地方?” “那是在罗萨林城内的一家旅店。” “你的意思是他想我们住到那里面去?”布兰多有点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走私贩子,他不在乎对方向自己释放善意是为了什么,不过眼下他倒的确需要这么一个人手。 至于对方可不可靠,那倒无所谓。 那辛赶忙点了点头。 他皮肤黝黑,额头上堆着深深的皱纹,不像是个商人,更像是常年在鹡鸰海峡上靠海吃饭的水手。而和一般的亡命徒赌徒一般的心态不同,他的为人也有些像是那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沉稳中不乏冒险因子。 他在黑路上讨生活几十年,虽然攒了不少钱,但心中最深沉的愿望,其实还是重新回到九凤。 当凰火和柳先生出现的时候,他心中就隐隐意识到,这个契机可能已经出现了。可惜这一路上他都没找到这个机会,倒是布兰多苏醒之后,罗萨林的骑士们终于将这个切入点送到了他的面前。 所以当布兰多让他将商队的利润分润一半给那些罗萨林的骑士时,他心中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其实更多的是激动。 他知道像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是肯定不屑于占他这样的小角色的便宜的,自己只要表现得更恭顺一些,就一定能为自己挣到那份机会。 如今这份机会几乎就已经摆在他面前了。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枚拇指长的水晶,向前一抛:“那辛,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那辛赶忙接住那水晶。“焰纹红水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手一松将这价值连城的东西失手丢到地上。他赶忙握紧手掌,将那东西小心翼翼地掩在手心中,这是最顶级的魔法水晶,在罗萨林根本没有这个等级的魔法水晶出产,就这一枚就足够当得上他半车黑水晶了。 不过这枚魔法水晶有点烫手,作为清道夫的他显然明白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想要看看对方要给自己指派一个什么任务。 但没想到布兰多却开口道:“别误会,那水晶只是对你的补偿,我要你做的事情不难,你去帮我打听几个人,其中就有昨天晚上我和你们提到的那只小妖精,还有两只我的宠物,一只会说话的白猫或者白狐,他们都很奇特,在这附近应该没那么常见,如果他们在罗萨林出现,应该会有消息的。” 布兰多知道白雾能够变化很多种形态,但她最喜欢使用的还是白猫和白狐的形态,因此干脆把两种形态都描述了一遍,谨防对方漏过消息。 那辛听得有些发愣,心想难道这个年轻人一点也不担心罗萨林领主的威胁?他不像是柳先生那么了解布兰多的真实实力,或者说他对天人之境以上的实力层次其实都缺乏了解,而罗萨林领主的护卫队长在他们这些亡命徒之中积威甚重,所以即便他亲眼见过布兰多一剑灭杀上百头异怪的事实,但心中其实还是不认为这个年轻人是那位大人物的对手。 毕竟年龄差距在这里摆着,这个年轻人就算从生下来起开始训练剑术,罗萨林领主的护卫队长也不至于把岁数活到了狗身上。 他有心想要提醒两句,可惜布兰多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快去做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情。他看中的是这个走私贩子的势力和人脉,对方既然能在罗萨林搜索昨天晚上逃走的那些手下,那么肯定也能打听到鲁特和白雾的消息——如果后者确实在这里出现过的话。 这个任务不需要太多忠诚度,也不在乎执行的人可靠不可靠,他那么慷慨地丢出一枚焰纹红水晶,补偿对方的损失其实只是一部分意思,更多的含义在于认可了对方之前的表态,并且告诉他——自己有能力提供给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布兰多显然还是低估了这位走私贩子心中的野心,看到他的不在乎,那辛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不惜让出半车黑水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赚钱。当然他倒不在乎布兰多和柳先生他们会遇到什么麻烦,只是担心如果对方没办法处理罗萨林领主的威胁,那么自己前往九凤的机会恐怕就会就此泡汤了。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的话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点头退开到一旁。但柳先生这个时候却忽然开口道:“你是叫那辛对么,你是想回九凤?” 那辛听到这话,忍不住身子一抖,他岂止是想回九凤,事实上在雨燕平原与青玉丘陵,没有一个九凤的逃民不想重新回到九凤。 那是一个富庶,繁华的国度,生活在九凤之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世界。 只是他们不能回到九凤而已。事实上除了九凤的商人或者是柳先生、凰火这样的贵族,其他人多半是因为惹上了麻烦而不得不逃离九凤,除非得到有身份的人的引荐,像是他这样的人多半这辈子都无法回到九凤。 ……(……) 第一百零四幕 克萨夫 这无关乎自己在黑路上攒了多大的家产。 因为这不是钱财多少的问题,何况九凤的富庶与繁华根本不是自己这点身家能够比拟的。 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在雨燕平原、在青玉丘陵以及罗萨林人心目中世外桃源一般的国度,其实是一个由几大隐世家族共同制定了严苛的规则与律法的国度。 柳先生对他点了点头:“好好帮布兰多先生办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会想办法让你上船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个承诺的那辛不由得两眼放光,好像浑身焕发出无穷无尽的精神似的,微微向布兰多、柳先生一拱手道:“那就请交给我了,只要布兰多先生的朋友和宠物在罗萨林出现过,我一定想办法得到他们的消息。” 布兰多忽然觉得自己把白雾女士编排成宠物未必是一件好事,只是他总不能说那也是自己的朋友,事实上他不希望关于黑暗之龙的身份与巫后相关的一些消息泄露出去太多,虽然在九凤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想了一下,叫住那辛道:“等等,我的宠物们虽然只是宠物,但她们的脾气很大,你可千万别把她们当做一只猫或者一只狐狸,你最好尊称她们为女士,否则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那辛心中有些古怪,不过他听说雨燕平原一些地方的领主把自己养的猎鹰和猎犬看得比自己的儿子还重要,因此也不以为意,只当这是这是有钱人的怪癖,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柳先生坐在马背上,看这人离开,才回头对布兰多说道:“布兰多先生是不是很不了解?”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的确有些不太理解,他本来以为像是这些走私贩、亡命徒最在意莫过于财富,这些人虽然有时候会轻易将赌上生命赚来的金银珠宝轻飘飘地丢到赌场、或者是姘头身上,但正因为如此,这些怎么也感到钱不够花的家伙在面对财富时才总会露出绿油油的目光。 他有些不明白那辛对于回到九凤为何表现得如此热切,看起来似乎还超越了他对于财富的贪恋。 关键是。自己身边这位柳先生又是如何看出这一点的。 柳先生却是笑了笑,有些骄傲地答道:“没有逃民不想重回九凤,等有朝一日布兰多先生如果能来九凤作客,或许就会明白这一点。” 对此布兰多只能是附和地点了点头,他没去过九凤,自然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国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回想起来,似乎《琥珀之剑》中凰语对自己的祖国也是三缄其口,很少有埃鲁因玩家从她那里得到过关于九凤的详细信息。 这个时候两人身后,许久没有露面的凰火忽然掀开马车的帘子。她轻轻敲了敲车窗的玻璃,吸引到布兰多和柳先生的注意力后,才开口问道: “柳先生,布兰多先生,接下来我们去港口么?” 柳先生将目光投向布兰多,在此之前他已经悄悄告诉了这位小姐布兰多的决定,因此凰火早就知道这时候布兰多和他们是在一起的。 他却摇了摇头:“不必着急,不是说风暴阴影还有许多空房间么。我们自然去那里。”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正中鬼车的下怀?” “我们去港口也没用,凰火小姐。你没有注意到罗萨林郊外几乎已经空无一人。这说明在这里遭到异怪袭击之后,罗萨林领主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要从这里撤走大部分自己的领民,就需要大量的船,所以就算是没有鬼车,他可能已经扣下港口中的所有船只了。”他摇头答道。 当然如果没有鬼车站在罗萨林领主背后。凰火与柳先生亮出皇室身份的话,说不定还能拿回自己的船,不过眼下显然没有这个可能性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并没有显得太过着急的原因,因为出海需要水手,他和柳先生实力再高也不能让一整条船凭空动起来。 凰火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她倒不是完全没意识到这些问题,只是一门心思全部在自己的修行上,把这些问题都交给了柳先生而已。 “那我们不可以去其他的旅店么,眼下雨燕平原的商船队应该才刚刚离开罗萨林没一个月,这里的旅店应该谈不上拥挤。”她又问道。 “别去管鬼车,他们根本不值一提,我们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联系上你们船上的水手,搞清楚他们是被扣在船上还是被关押在别的什么地方。”布兰多毫不在意地答道,显然根本没把鬼车的威胁当回事。 这番霸气十足的回答听得凰火有些心潮澎湃,而布兰多在击杀异怪时表现出的实力也足以为他这番话作注脚,在她一门心思修炼的幼小心灵中,那是传说中的绝世剑客就应当如是—— 而作为玉凤法师的传承者,她心目中曾经最崇敬的人正是自己的姐姐,那个失踪已久的玉凤一族的天才,她忍不住心想如果凰语姐姐还在的话,以她的实力应当也是如此的豪气干云才对。 小女孩心中微微有些感叹,忍不住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细细地看了布兰多一眼,才重新垂下了车帘。 …… 克萨夫离开城门附近之后,脸上的神色立刻变了一副样子,变得凝重起来。他叫上几个正准备去出手自己刚到手的黑水晶的手下,带上这些不情不愿的家伙,骑上无翼龙,直奔罗萨林城外的罗萨林家族城堡而去。 他不管自己手下们抱怨连天,轻车熟路地出了城,沿着海岸森林边上的小道一路前进,远远地看到那座矗立在海岬边上的孤零零的城堡,一路冲过吊桥,用带鞘的长剑在城门上敲得砰砰响。 城头上值守的步行骑士咒骂的声音传了下来,然后城门才缓缓洞开,他看都不看那个骂骂咧咧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家伙,一路横冲直撞来到城堡内庭,才翻身下马,推开城堡大厅的门,把里面正聚在一起在赌博的卫兵们吓了一跳。 克萨夫带来的几个手下忍不住面面相觑,心想自己的老大这是发了什么疯,难道是前天晚上被异怪们的进攻吓得精神失常了?他们才想起来似乎从今天早上开始,这位骑士队长似乎就显得有些不大正常。 正在聚众赌博的卫兵们还以为这位骑士队长要搞兵变了,吓得哗啦啦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的武器。 但大厅之中一个高高瘦瘦个子的中年男人和喝住了他们,他抬起头看着克萨夫,说道:“克萨夫,你想干什么?” 克萨夫一边解下头盔的系带,满头是汗地脱掉这金属面罩,随手将它丢到长桌上,开口道:“博班大人,我可能发现了一些情况。” 那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异怪又在罗萨林城外聚集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克萨夫身边的几个骑士,但这些骑士一脸茫然,显然对他的问题一无所知的样子。 “不,和那个无关,你还记得那天来找到我们领主大人的那帮九凤人么?” 中年男人神色一顿:“怎么,你说那些鬼车的人?” “正是,”克萨夫答道:“那之后领主大人让我们注意罗萨林的外来者,尤其是九凤的外来者……” 他停了一下。 “我想我找到正主了。” “正主?”那中年男人也严肃起来:“你把情况和我描述一下。” 克萨夫抹了一把汗,这才将之前在丘桑泽河畔遇到布兰多一行人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尤其将柳先生和凰火的特征与反应仔细描述了一遍。 这时候与他随行的那些骑士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候,忍不住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领主大人自从与鬼车那些人走得很近之后,对于这件事可是十分上心,并且对于那两个人开出了不低的赏格。 何况他们清楚,罗萨林想要重返雨燕平原,少不得要依靠鬼车的势力在后面出力,否则谁也说不清楚他们这些人在重新回到雨燕平原之后境遇会如何。 虽然这几十年来人们已经很少提及了,不过这些追随罗萨林家族先代领主的骑士们的后代心中却明白,他们当初是为什么要渡过鹡鸰海峡到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的。 这些骑士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队长的‘英明神武’,忍不住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事实上克萨夫带他们来的目的也是如此,自己手下这些蠢货虽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至少可以佐证自己的话,否则博班先生说不得还得让自己重新返回风暴阴影一趟去调查清楚。 他潜意识里对于那个年轻人有些畏惧,如果没有必要,其实并不想单独去面对对方。 果然,在听完这些家伙七嘴八舌的陈述之后,罗萨林领主的护卫队长总算点了点头,他看了克萨夫一眼点名道: “克萨夫。” 克萨夫心中暗喜,明白这是要带自己去见领主。近几年来,由于年事已高,罗萨林的老领主已经很少在外面露面,不过如果能在对方眼里留下个好印象,说不得自己的地位又能更进一步了。 他立刻站得笔直,就听到博班继续说道:“领主大人正在陪德尔菲恩小姐,小姐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适合见太多人,所以其他人就不必来了,你跟我来就可以了。” ……(……) 第一百零五幕 布兰多的路(上) 克萨夫跟着博班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经过一道拱门之后,从外面涌入的明亮的光线一下子充满了他的视野,让他微微眯起眼睛,随即才看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小小的庭院。庭院在回廊环绕之下,位于城堡正中央的天井之中,头顶上是碧蓝的天空,大概是在黑暗中走了相当长一段路的原因,那蓝色显得有些刺眼。 庭院内是个精致的花园,他看到花园中心一株古老的乔木树荫之下一站一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黑色的丝质长袍,头发花白,体形有些发福,一条粗实的金质的项链从他折叠着几层皮的脖子后面垂至胸口,坠子上是一块翠绿得有些惊心动魄的祖母绿宝石。 这枚祖母绿叫做‘古树之心’,是罗萨林家族传承已久的宝物,同时也是家族之长的象征,所以说这人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自明。克萨夫有些时日没见过自己的领主大人,这时候才发现对方又显得老态龙钟了一些。 “领主大人已经老了,看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归女神的怀抱。”克萨夫脑子里忍不住转动着这样的念头,他知道老领主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深得他信任,但却和博班不对付。毕竟他是领主大人次子的剑术老师,克萨夫总觉得老领主这样的安排未必妥当,不过这样的话他既不敢、也没有资格说出来。 他的目光又落在坐在古树边上的那位小姐身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对方,但克萨夫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感到一阵心驰目眩。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她显得有些安静,因为受伤而苍白的面孔又增添了她的柔弱,一头漂亮的黑发不加掩饰地垂在肩头与白色的长袍之上。使她圣洁得看起来像是一位女神。 只是这位女士的美貌与九凤人有很大的差异,虽然皮肤雪白,但高而挺直的鼻梁与带着些紫色的眸子显示出她并非是雨燕平原的本地人。 或许这就是一位女神,克萨夫总忍不住心想,她当初带着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坠落在罗萨林城堡的庭院之内。连鬼车的人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老领主更是认为这是上天的许意,是个好兆头,虽然在那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异怪攻击罗萨林的事情。 当然没有任何人会把异怪对于罗萨林的攻击与这位柔弱的女士联系起来,最多只会以为或许那是玛莎大人命令罗萨林人重新回到雨燕平原的土地上的暗示,否则为什么鬼车的势力会出现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那九头鸟的势力在雨燕平原可是地下的王者。 克萨夫有些嫉妒地看了老领主一眼,他敢发誓,神话之中对于女神们美貌的描述,或许也不及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万一。 可惜对方的美貌定然不属于他。他至今为止也只知道她叫做德尔菲恩,潜意识里罗萨林城堡之中的卫兵们都已经把对方当做城堡的新任女主人了,反正老领主的原配早在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除了领主大人的大儿子对此颇有微词之外―― “也不知道我们的领主大人还有没有能力。”克萨夫看着两人,心中忍不住有些阴郁地想到,老领主在德尔菲恩面前仿佛焕发了青春与活力,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什么,好讨后者的欢心。 等到两人走入花园之内,罗萨林领主才终于注意到两人。仿佛被打断有些不快似地看向两人,不过在看到博班这个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时。脸色又缓和了许多。“我亲爱的卫队长,还有克萨夫,我记得你这个小伙子,你那可怜的坐骑怎么样了?” “它受伤太重了,我不忍心看我的老伙计受折磨,给了它一个痛快。我把它葬在罗萨林港外。它在这里战死,灵魂就应当萦绕在这片土地上,我换了一头新的坐骑,新的小家伙还算合我心意,领主大人。”克萨夫赶忙后退一步行礼道。 “那就好。你的忠诚和英勇我都看在眼里,你为罗萨林家族所做的贡献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敢质疑,”老领主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你们来的正好,巫师告诉我德尔菲恩小姐今天恢复得不错,能从房间中出来透透气了。” 德尔菲恩脸上带着有些疑惑的神色看着这两人,仿佛是那种好奇中带着一丝少女潜意识自我保护的警惕,这份柔弱的表现不禁叫所有看到的人都为之怦然心动――当然,那个高高瘦瘦一脸冷淡仿佛对外界的一切事物都没有任何兴趣的中年男人除外。 她潜意识里立刻感到这人威胁很大,脸上却自然地露出有些羞涩的礼节性质的微笑对两人,仿佛真是个不诸世事的少女一样。 布兰多要在这里看到这一幕,说不定会惊讶得合不拢下巴――这是他认识那个歇斯底里一心要为自己老相好复仇的疯女人?还是后来又冷静从容地帮助他对付白银女王的宰相千金? 若他恰好目睹了这一幕,潜意识中肯定会立刻告诉他应该对这个女人保持距离。 可惜他并不在这里,然而在场的三人中除了博班之外另外两个男人都毫不例外地坠入了这充满了迷惑性的伪装之下。克萨夫赶忙回礼,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与正式地行过骑士礼。 老领主点点头,一边看向一旁的博班――这个中年男人其实对德尔菲恩倒没什么敌意,只是也并不在意而已。他很清楚自己这个最信任的手下的想法,开口问道:“那么我的卫队长,发生了什么事?” …… 就在克萨夫复述这一天清晨丘桑泽河畔他们遇上的情形的同时,布兰多正在打量风暴阴影旅店的大厅――这是一座建在码头边的四层木石制旅店,旅店外铺了白石板的广场上有开阔的地带可以摆开军队,旅店后就是罗萨林的港湾,一面临海。 这倒是一处适合围捕的好地方,不得不说,对方还挺会挑选地方的,还算是个有点头脑的角色。 可惜这都没什么意义。 虽然按照那辛的说法,眼下正是罗萨林商业活动比较清淡的时节,但旅店中还是人满为患,大约是罗萨林城外涌入的难民的原因,这些难民也并非全都是一贫如洗,有很大一部分是罗萨林城外的磨坊与庄园主,除了在城内有产业的人外,其他人自然是不能和真正的难民一样去住窝棚的。 布兰多回头提醒了凰火一句,让她小心跟着自己,在旅店与酒吧这种消息灵通、龙蛇混杂的地方最容易出乱子,虽然凰火今年才十岁,但已经活脱脱是个美人胚子,说不定就有不长眼睛的人动手动脚惹出麻烦来。 当然他倒不是不放心凰火,毕竟他心知肚明这小姑娘已经是天人之境的剑客,只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把这座旅店给拆了。 好在凰火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出入这种地方,表现得也中规中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来她和柳先生一路历练也是不无收获。 不过两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布兰多就不说了,他的容貌在这里就是一个异类,在雨燕平原或许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还不算罕见,因为黯光之海上总有航道与贸易路线。 但在罗萨林附近,连玛达拉的亡灵都长着一副东方人的脸孔,见过沃恩德人的人实在是凤毛菱角。 更不用说凰火身为九凤之君的掌上明珠,继承了玉凤一脉最优秀的基因,眉目如画不说,雪白如瓷的肌肤与一头耀眼青丝就与一般的冒险者格格不入。 虽然她已经听从布兰多的建议足够低调地穿上了旅行者的服饰,但在这群污浊不堪的水手、佣兵与冒险者之中还是显眼得好像是黑夜中得灯火一般。 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凰火也显得有些紧张起来,她忍不住加快了步伐,小声说道:“哥哥……”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身份,毕竟纵使是柳先生也不敢让布兰多屈尊冒充凰火的护卫――虽然这在布兰多自己看来可能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从两人的年龄上看,似乎也只有兄妹的身份比较不惹人怀疑,何况布兰多养尊处优的贵族气质(其实是现代人的精神气质),让他也没办法胜任充当一个萌得冒泡的萝莉的亲卫这样看起来极为有前途的工作。 布兰多转过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在意。 然后他抬起头来,冷冷地环视了风暴阴影的大厅一眼,一股无形的气势顿时从他身上喷薄而出,空间中间杂着若隐若现的银色法则之线如同闪烁的鱼鳞一样扩散开来,那些刚刚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准备向这个方向摇摇晃晃走过来的醉鬼们如坠冰窟,就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淋下一般,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顷刻之间,原本还吵吵嚷嚷的旅店大厅竟然一下子鸦雀无声了下来。 ……(……) 第一百幕五幕 布兰多的路(下) “好强……” 凰火眸子里有些闪闪发光,忍不住握了握小拳头,暗暗抓紧了自己的佩剑。 风暴阴影旅店的大厅十分狭长,进门的地方地势最高,往后阶梯似的矮了下去,通往二楼的楼梯在最角落处,她分明看到那后面有几个罗萨林骑士正看向这个方向,竟然被布兰多单纯以气势逼迫得后退了好几步。 她心中十分清楚,罗萨林领的实力虽然在雨燕平原排不上号,但因为常年与亡灵、与异怪与清道夫交手,他手下的骑士们往往都十分彪悍,虽然以白银巅峰为主,但不乏黄金阶的存在,比方说此刻旅店内的那几个人,至少也有黄金下游的实力。 这些骑士她对付起来很简单,但要单纯只看一眼就让对方胆战心惊到那个程度,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布兰多的出手中,她隐隐感到了一丝‘道’的气息,技近乎道,这是剑客的毕生追求,只是天人之境好入,至极之剑放眼整个九凤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大宗师能够做到而已。 布兰多此刻并不知道此刻自己身后这个小女孩心中的想法,否则一定会为对方的天赋而惊叹,在要素显化的实力水准下感受到他的领域,这不是一般的领悟力可以形容的。 他先前的确不是单纯放出了自己的气势,否则单靠气势或者传说中的杀气就可以逼退敌人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他其实是实验了一下自己的极之领域。 也就是极之平原的力量。 他的实力跨越到法则巅峰之后,要素之力再一次强化了他的各个职业能力和本身的天赋。其中霜土之卫的凛风获得了一部分空间的法则,让这个技能在爆发时笼罩的范围提升了近三倍,要不是如此,他当时还真没办法在不启动辛娜的异能的情况下一击杀死所有的异怪。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霜土之卫几乎所有的技能在他进入法则巅峰之后,在加持时空要素的前提下,这些技能几乎都多了一个不可闪避、并且他可以任意塑造技能范围形状的属性。 这个属性和《琥珀之剑》中空间要素的二次加强一模一样,但空间属性却没有不可闪避与第一次加强中时间要素的性质,存在性之力的强悍由此显露无疑。 而圣堂骑士的冲突光环则获得了一定几率完全忽略伤害的能力,最开始的时候这个能力只有百分之三。不过现在他的实力稳步增长到极境大后期之后,已经提升到了百分之十以上。 他在元素壁障进入空间裂隙时就实验过这个能力,可以说要不是这个能力,他从空间裂隙中出来时受伤可能还要更重一些。而当初在和黄昏的意志近身缠斗时,这个能力也帮了他大忙。 至于其他的技能也或多或少得到了一分部空间法则的加持,提升了作用范围和施展范围一类的属性,与冲突光环和霜土之卫技能的明显变化相比又弱了许多,甚至不值一提。 但这只是他在跨越进入法则巅峰之后的事情。 事实上在元素壁障穿过元素风暴之后,他又一步跨入了极境后期。这种实力坐火箭似的成长,终于让他在这一世与如此多的极境对手交手之后,总算也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极之平原。 当然—— 虽然在鲁施塔一战时,他也借助炎之刃短暂地触摸到过这层天花板,但认真说来那个时候奥德菲斯也只是提升他的攻击水平一个阶层而已——极境水准的攻击,和拥有极之平原,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要不是他的要素等级太高,他还真没办法单用奥德菲斯压制甚至是和一名货真价实的极境高手打成平手。 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极之平原。才谈得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法则与领域,这是圣位的门票。后世玩家可以借助战争石板(石板任务)直接跃入完善躯体的境界,但那至少也需要有极境的前提。 布兰多其实有些犹豫,自己是否要和前一世一样用自己已有的战争石板开启石板任务,然后跃入完美躯体的境界。 如果他这么做,那么这将是一条最容易的登神之路,他可以肯定这个时代的沃恩德随着黄昏意志的降临。并在高涨的魔法潮汐与魔力之海的异动双重影响之下,肯定有一大批原本站在这个世界金字塔最顶尖的存在重新感受到了Tiamat法则之上的气息,一步踏入圣贤领域。 但至少在十年之内,也没有人可以越过圣贤领域,最终连布加人都要通过石板来模拟Tiamat的最高权限。获得圣位的力量。所以说如果他现在就选择这条路,那么一定可以轻易领先所有人一步。 无论是他们是在云端之上的巫师也好,还是骁勇善战的银精灵也好,他都将是凡人之中第一个完美躯体的人,到了那时候,恐怕只有少数巨龙才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而获得了这样的实力与地位,他可以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无论是埃鲁因、克鲁兹还是圣奥索尔,都不得不重新考虑他——这个冷杉领领主的发言权与瓦尔哈拉存在的意义。 也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挑战黄昏之龙,救回罗曼。 但他也很清楚这样做的极限在那里,战争石板不可能模拟真正的神祇的力量,就和在游戏之中一样,他会卡在白银之躯这个关卡上。玩家们耗费了无数时间与精力去寻找的关于存在性之力的秘密,就是为了弥补这个缺陷。 而如今他已经拥有了存在性的力量,但却还要重蹈覆辙的话,未免有些太不甘心了。 自从他苏醒过来,其实心中就一直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自己既然已经掌握了存在性之力,那么是否可以按部就班,真正经过圣贤领域与伊莲女神深渊湖水的洗礼。完美地走过要素之境的最后一步,不依靠战争石板,直接完美躯体。 若是这样的话,自己说不定能踏出那最后一步,掌握存在性之力的真正奥秘。 事实上他在Tiamat的法则之中看到那一排排神秘的构装体阵列之后,他心中就一直在怀疑这个世界存在的真正秘密。沃恩德究竟是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这究竟是玛莎的许意?还是一个偶然?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或许当他走出最后那一步时,一切秘密都会得到解答。 但唯一的问题是时间—— 自己究竟能否做到,这一切也仅仅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在前一世,除了流淌着黄金之血的龙族能够走到完美的黄金之躯外,连布加人在宇宙的终极奥义之前也只能黯然之色,自己区区一个黑铁之民,一个对这个世界背后的秘密从没有过了解的玩家。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坚信自己能够做到这一点? 何况,黄昏之龙会给自己这个时间么? 布兰多无法给出自己答案。 但这不表示他无所作为,事实上从他离开空间裂隙的那一刻起,他心中就已经有了打算。不管怎么说,先一步步走下去,实在是穷途末路之刻,再考虑战争石板也不迟。 以他对《琥珀之剑》的熟悉。开启石板任务也用不了太久,毕竟开启石板任务最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石板。这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一早就在研究自己的极境之力,他肯停下来陪柳先生和凰火一起前往罗萨林,其实也是因为一直在反复实验自己新到手的力量。 这力量就是属于他的极之平原。 与法则巅峰与真理之侧玩家的要素对于技能和天赋的强化有很大的不同,极之平原对于要素之境的意义格外重要,就在于当极境强者展开极之平原时。他们不需要刻意动用自己的要素之力,他们每一次施展技能与攻击时,要素之力便无处不在。 因为极之平原其实原本就是一个属于拥有者所编织的简易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只要符合所有者的法则,那么他就可以让自己的技能在这个世界中表现出应有的性质。 就好像灰剑圣梅菲斯特在展开自己的灰之领域时。他的每一次攻击无不带着幻想法则的基本性质,那就是难以防范,它对于攻击的限制只存在于想象力的极限之中。 更不用说一般人被拉入极之平原之后,还会受到来自于这个世界所有的法则的攻击。 而布兰多发现自己的极之平原更加恐怖。 空间,时间,当他在自己的极境中展开攻击时,这两者都不再具有一般意义,也就是说他失去了命中这个属性,只要他希望,他出手就会必然命中。当然,敌人可以从法则意义上让他的攻击的效果减弱,或者是避免伤害,但无论如何,命中是前提。 他必然命中,无论在什么方位,无论在什么时间。 这个能力强得有些超乎想象,而它还只是自己极之平原表现出的第一个能力,极之平原表现出的法则性质并不与所有者在极境的实力水准有关,只与他对于极境秩序的理解有关。 所以布兰多虽然已是极境巅峰,但在这个领域,他仍旧只是一个初窥门径的新手,因此也只拥有这个么一个能力。 但就在之前,他又发现了自己的一个新能力。 那就是对于空间的掌控。 他在大厅中并未完全展开极之平原,而是让自己极之平原的法则投影到主物质世界,事实上这个能力连他的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都做不到,因为这是极境巅峰的专属能力。 但他开始投影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对于整个风暴阴影旅店的空间拥有了一种掌控力,那种感觉让他几乎产生了一种主宰一切的错觉,这个能力与他的空间要素之力有些类似,但强大得多。 在动用空间要素时他勉强移动一些物件都要耗费大量的秩序点,但就在片刻之前,他才只用了一眼,就压迫得整个大厅中得所有人都退了回去。 那不是气势,乃是法则。 布兰多忽然之间有些激动,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某些门路。 ……(……) 第一百零六幕 ‘故友’ 但正在这一刻,布兰多忽然皱了皱眉头,忽然收起了极之平原。 风暴阴影的大厅中一时间有点诡异的安静,近乎落针可闻。之前准备靠上来揩油的醉鬼们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压在了自己的坐位上,他们面面相觑,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也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柜台附近,几个冒险者正在结账准备离开,这时候也不禁定定地站住了。一个长着长耳朵的精灵看着布兰多的法则之线犹如一片银色的海洋一般扫过整个大厅时,忍不住张大嘴巴,手中的长弓没握住‘哐’一声落在了地板上,然后他才赶忙红着脸慌慌张张地将弓捡了起来。 在大厅的一角,一道人影也定住了脚步。 布兰多目光微微一凝,他一早就留意到了那道背影,因为心中一直微微感到有些眼熟,仿佛总觉得在那里见过这么一个人似的。但他在九凤人生地不熟,就算在游戏之中也没什么熟识的NPC,除了凰语之外,当然后者也从未离开过埃鲁因。 何况那背影明显是个男人。 布兰多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早上遇到的那些罗萨林骑士,或者说那辛手下中的某一个人,不过他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记忆还没衰退到不到半个钟头之前还见过的人就已经记不得了的地步。 “是他?”他脑海之中一道电光闪过,终于想起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来。“这家伙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凰火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 “你待在这里。”布兰多嘴唇微微动了动,小声说道。 凰火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大厅之中。 此刻布兰多虽然已收起了极之平原,但不过才一两秒钟而已,片刻之前造成的余威仍存。大厅中的其他人还处于震撼的状态之下,有人像是一尊尊木偶,有人正从跌倒的状态下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但唯有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家伙,正在不动声色地向二楼楼梯处挪动脚步。 那人虽然没回头,但却好像感受到了凰火的目光般。身形微微一颤,忽然之间迈开步子向二楼楼梯处冲去。 但布兰多怎么会眼睁睁让对方逃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眼下这个时节在这种地方遇上对方,不过这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都是个好消息,他身形微微一动,忽然之间从大厅中所有人的视界之中消失不见。 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但唯有站在布兰多身边的凰火看得最为清楚,她看到布兰多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正在夺路而逃的男人面前,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一条条银色的法则之线便在他面前交织成形。形成一面闪烁着银光的墙壁。 而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一头砰一声撞在了这堵银色之墙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噼里啪啦撞断了十数根楼梯扶手从上面滚了下去。 大厅中的顾客们这才反应过来,才意识到有人竟敢在风暴阴影之中出手,令人惊异的是这些人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惊叫着逃出旅店去,而是有些兴奋地将目光转向身后。 罗萨林的几家旅店都是领主大人的私人财产,这下可有乐子了。 但只有少数人脑子转得比较快。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个年轻人是个强者,来自于雨燕平原真正的强者。 在他们贫薄的见识中。也只有雨燕平原才有这样的强者,在罗萨林人们所能见到的天花板的顶端,也就是领主大人的那位有些不近人情的卫队长了。 “这也是……空间?”凰火喃喃自语道,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明亮了起来。 布兰多这会儿却没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心中还有些自得。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可以如此居高临下地面对这个人。 他看着那个还躺在旅店的木质地板上的,仿佛恨不得浑身上下都裹在斗篷之下的神秘男人,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微笑来,这人看起来受伤不轻,到这时候还没回过气来。 但布兰多才不相信对方会如此不堪。他很清楚自己之前出手的轻重,只是单纯用空间法则封了一道墙而已,那个人会一头把自己给撞个半死,那也未免太可笑了。 “爵士先生,我知道你没什么大碍,何不起来见见老朋友?” 布兰多开口道,自从和黄昏意志一战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轻松,心中仿佛狠狠出了一口恶气似的。 凰火有些疑惑地看着那边,她隐约看出那人似乎是布兰多先生的对头,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布兰多先生明明说过自己是埃鲁因人,埃鲁因距离九凤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里远,他怎么会在罗萨林有仇人。 她微微想了片刻,就心思通透明白过来。 躺在地上的神秘男人仍旧一动不动。 布兰多不禁有些好笑,他是知道这人的脾性的,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你把剑藏在斗篷下面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威胁,科斯曼家族的玫瑰高塔的确是一把好剑,你的剑术在悲怆之地也是数一数二,你打算用死剑第七剑式对付我对吗?” 那人忽然之间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哐当一声将自己手中的佩剑丢到一边——那剑有两尺多长,算不上一柄长剑,但剑刃漆黑如墨,表面形同一面镜子。布兰多的目光只在剑上停留了片刻,便重新落在他身上——他干脆揭下斗篷,露出兜帽的阴影下面一张苍白、干净、俊秀的脸孔来。 “领主大人,我们可是多日未见了。”这个年轻人抬起头看着布兰多,开口即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对他微微一笑道。 布兰多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他熟悉这张脸,在记忆中的几十年后这张脸仍然保持着现如今的年轻样貌,因为他是永恒不朽的黑暗贵族,岁月与它们相伴,是一条平行的线。 这个人是悲怆之地的骑士,也是黑暗领主,他是玛达拉的天才将领,布罗曼陀的三星之首,是黑勋爵——或者说《琥珀之剑》中历史上的黑勋爵,因斯塔龙。 因斯塔龙.尤迪特罗米.科斯曼。 因斯塔龙被他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开口正想说点什么,但布兰多伸手一招,他整个人便飞了起来,像是一袋面粉似的重重撞在了旅店一侧的墙上,他沉重地哼了一声,刚准备出口的话便吞回了肚子里。 布兰多的手仿佛是隔着十多米的虚空抓住因斯塔龙的脖子,狠狠地向下一惯,原本还贴在墙上的玛达拉天才将领便轰一声坠向地面,将风暴阴影旅店大厅结实的木地板生生撞出一个窟窿来。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脑子里最先想到的竟然不是有人敢破坏领主大人的私产,而是这个年轻人和对方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恨。 凰火目光也闪了闪,她紧抓着自己的剑,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一眼。 她对旅店这种地方并不是不熟悉,只是柳先生很少会带她在人多眼杂的地方停留太久,何况布兰多忽然出手,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让这位心思有些单纯的九凤皇女忍不住有些局促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站在柜台边的几个冒险者身上,那些几个冒险者其实一早就准备结账离开,但布兰多的表现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不是该经过她身边,从另一边的大门出去。 但万一引起那年轻人的误会怎么办? 他们刚才明显听到凰火管那个年轻人叫哥哥,而后者的实力先前他们也有目共睹,面对这个层次的强者,他们岂敢轻易造次? 那几个冒险者留意到凰火看过来的目光,其中一个留着齐耳金色短发、有些俏皮的少女翠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连忙苦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 凰火有些不理解地看着这些怪人,心想最近鹡鸰海峡出现的外国人可真不少。 阿德妮放下手,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坏透了,自己作为拉之羽翼骑士团的副团长,与同伴一路从卢比克来到这里,克服了无数困难,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智慧之光——明明先知们的预言便应验在此处,可惜经过一个月的搜寻,罗萨林左近仍旧是毫无任何线索。 从大沙漠来一趟九凤并不容易,她本来打算前往雨燕平原去碰碰运气,却万万没想到原先预计能在白露祭典之前抵达青玉丘陵的船没想到却因为罗萨林遭到异怪攻击而被扣押。 停留在罗萨林的日子越来越长,口袋里的资金越来越少,大伙儿一合计,预计或许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便宜的房子出租,本来准备从资费昂贵的旅店中退房,没想到才刚刚结完旅费,又出现这档子事情。 ……(……) 第一百零七幕 拉之圣剑 当然,阿德妮心中冒火的倒不是那个年轻人会把他们怎么样,而是这里的骚乱肯定就会引来城主的卫兵,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可是一个都跑不掉。虽然说他们也不是什么奸细或者破坏份子,但这对那些卫兵可没什么作用,反正到时候难免麻烦一大堆而且说不定又要花一大笔钱。 一想到要花钱,阿德妮就觉得那个年轻人有些面目可憎起来:那家伙究竟有没有脑子啊,敢在这个地方惹麻烦,也好,一会儿他就知道这地方那个该死的老狐狸领主有多可怕了。 虽然那个年轻人有些强,但想来应当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阿德妮一想到自己一行人曾经遇上的那个老家伙的左右手,就忍不住有些心惊。当然这样的想法可能表现出来。 她勉强在脸上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对不远处的凰火傻呵呵地笑。 “九凤贵族,”她心下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但眼角忽然瞟到旅店外巡逻的卫兵正在向这个方向走过来,她心中微微一跳,连忙压低声音对自己的同伴们说道:“走,乘那家伙还没注意到这边,我们先溜出去。” “队长,”先前那精灵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天哪,那奎尔,快放手,你疯了吗?”阿德妮快给自己的同伴气晕了,那奎尔是队伍中的精灵射手,在加入拉之羽翼之前是罗莎地区的沙漠游侠,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与队伍中其他几个肌肉大脑比起来就是可靠、安心的代名词,她甚至都差点有点喜欢上对方了。 但这会儿,她觉得自己要重新收回对这个笨蛋的评价了――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队长。那个年轻人……”那奎尔低声说道。 “我知道,他在惹麻烦。”阿德妮不耐烦地打断这个该死的木头脑袋,“但是我们不想卷入到这个麻烦中去,你明白吗,那奎尔。” 她已经看到旅店的主人在招呼侍者,他们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阿德妮已经十分清楚这家旅店的幕后其实就是那个令人不快的老家伙。 也就是罗萨林此地的城主大人。 这可不太妙,得快点脱身才行。 那奎尔摇了摇头,自己的副团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而且功利性太强了,不过要不是这样,团长也不会安排他加入这个队伍中。 他是罗莎沙漠的隼鹰之眼,轻易不会离开圣地,要不是为了那个千年预言。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地方。 罗萨林是比大沙漠繁华,但繁华之下却是一片颓废,远不如沙漠中的绿洲那么生机勃勃与干净。 说实话,作为一个金精灵,他心里并不是很喜欢人类的社会。 不过他还是拽着自己副团长的手,一边向其他几个装扮成冒险者的沙漠骑士使眼色,示意他们赶快拦住他们这个有些不在状态的副团长大人。 “队长,你看他的剑。” 可惜那些肌肉大脑一如既往的冥顽不灵。完全没反应过来,事实上他们还在看热闹。惊叹那个年轻人的强大。那奎尔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得不开口道。 “什么剑?”阿德妮下意识地向那边看了一眼。 布兰多手中握着奥德菲斯,流淌着金色焰纹的长剑剑尖正指向因斯塔龙的下颚,可以说贴在他有些苍白的下巴尖上。 他握剑的手只要轻轻向前一送,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就会从此从这个世界除名。 认真的说来,他和这个未来注定要名震一时的亡灵的天才将领的确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但不知为何,在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出手教训了对方一番之后,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旅店的木地板已经变成了一个深深的坑,木板断裂向下凹陷,因斯塔龙从这个坑中央半跪着爬起来。脸上终于褪去了有些轻浮的神色,他眼中闪动着灵魂之火,静静地与布兰对视。 “……我没想到领主大人对我们的恨意如此之深,我听说你当时是在布契?”年轻人叹了口气:“在这里遇上阁下也算是因果报应,我自认倒霉,也别无怨言,伯爵大人,你只管动手,我唯一有一个请求就是请给在下一个应得的体面――” “你没有什么东西是应得的,不过亡灵与人类的仇恨还用不着你来负责。”布兰多放下剑,走上前去,一把拽住因斯塔龙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这位玛达拉未来的天才将领仿佛在这些时日以来实力突飞猛进,已隐隐有了要素开化之兆,但在布兰多手中还是丝毫动弹不得。 “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玛达拉的第二次入侵开始了么?塔古斯是否也在这附近?” “看起来领主大人您离开埃鲁因的时候第二次战争还没有爆发?”因斯塔龙有些惊讶地盯着他,吃力地答道:“哦,对了,那时候大人正出使克鲁兹帝国,这么说来你早就料到我们会入侵埃鲁因了?” 他看布兰多的目光忍不住充满了好奇。 “我一直以来以为阁下不过是有些魄力,运气比较好而已,现在看来,没有将当时托尼格尔的一战仔细汇报给陛下,是个失误……这么看来,埃鲁因对于帝国最大的威胁也许并不是那个野心十足的皇长子,而是阁下才对。” 布兰多对于这家伙的废话连篇充满了不满,手一扬将之丢了出去。后者闷哼一声,重重地摔在墙角,随即才苦笑着爬起来,擦了擦鼻子看着他: “这么看来阁下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打算给我留了么?” “体面是自己挣得的,而不是别人施舍的,”布兰多开口道:“你是悲怆之地的天才,那么告诉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当然是为陛下办事。” 因斯塔龙吃力地扭了扭脖子,倒丝毫也不隐瞒地回答道。 “你是与鬼车的联络人?”布兰多忽然反应过来,问道。 因斯塔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猜出来了?”他的目光随后落在不远处的凰火身上,这才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看起来领主阁下为了破坏陛下的计划,竟然不惜亲自到九凤来,我一直怀疑你在托尼格尔的所作所为有些针对我们,可惜塔古斯并不认同我,觉得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他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荒谬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布兰多愣了愣,没想到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竟然一直在关注自己,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好还是该感到高兴好。 不过他来九凤到真不是为了针对玛达拉,要不是阴差阳错到了这个地方,他还真不知道玛达拉在九凤也有这么多的龌龊。 不过他也没拆穿,只追问道:“你怎么没有参加第二次黑玫瑰战争?” “什么是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因斯塔龙有些英俊的面孔上微微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不解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参加第二次黑玫瑰战争?” “我以为持水银杖的那个人对你应该是绝对信任,你本来应该有机会成为这次战争的指挥官的,那么现在的指挥官是谁?” 因斯塔龙瞳孔深处微微收缩了一下,他的家族和塔古斯的家族与至高者之间的关系,在冬之厅都是绝对的秘密,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获悉此事的,但这绝对是第一次,对方的话对他的心神产生了一丝动摇。 “现在的指挥官应该是雷帝欧斯。” “天启?那个红骑士?” “你连这个都知道?”因斯塔龙这次是真的惊了:“你对我们究竟有多了解?” 布兰多却不理他,他在想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理论上因斯塔龙这时候应当在埃鲁因,第二次黑玫瑰战争是他开始绽放光芒的时代,但他这个时候却出现在了九凤,相反是雷帝欧斯顶替他成为了前线指挥官。 他的思绪继续发散,不禁想到了那个雷帝欧斯,对方是天启四骑士之一的红骑士,他的指挥风格没有因斯塔龙那么灵动,历史上成就也有后者那么高。由他来代替因斯塔龙指挥入侵埃鲁因的战争,想必公主殿下和芙蕾雅她们的负担应当会比历史上要轻一些,再加上自己在瓦尔哈拉发展的力量,埃鲁因这一次应当是有很大机会的。 哪怕第二次战争仍旧以平手收场,或者王国稍微吃点亏,只要能拖到第三次战争,那么那时候他至少能确信埃鲁因就有一战之力了。 想到这里,布兰多又感到自己在这里遇上因斯塔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心态也平和了不少。回过神,看向因斯塔龙,继续问道: “塔古斯呢,他已经是你的副手了吧?” “你……” 因斯塔龙正想说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一声惊呼从大厅另一边传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那声音显得有些不可置信,又仿佛是脱口而出一般: “那奎尔,快,快打我一巴掌!拉神在上啊,那真是太阳神之剑?” ……(……) 第一百零八幕 湛青 I 那奎尔当然不可能给自己的脱线副团长一个巴掌,事实上当她在大呼小叫的时候,外面的卫兵已经走进了旅店。这个时候旅店店主立刻撇开自己叫来的侍者,对他们喊道:“抓住那个闹事的家伙!” 几个卫兵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长枪准备从外面冲进来,但他们都忘了一个人的存在,凰火举起手中的长剑,拇指一翘,青钢剑锋铮一声从鲨皮剑鞘中弹出,她右手抓住剑柄拔出剑身向前一扫,一条半月状的火焰便向门口扫去。 那道火光‘嗤’一声落在那些卫兵脚下,在距离他们脚趾头不超过一寸的地方在地板上烧出一道半月形的焦痕,充满了警告意味。 那些卫兵不过是些普通人,实力参差不齐,还及不上那辛这样的清道夫,他们立刻吓得定在了原地,不敢跨越雷池一步。 但卫兵驻足不前,不代表他们中的骑士也驻足不前,一道人影分开前排的卫兵,他大喝一声,已双手持剑一剑向凰火斩了过来。 凰火早注意到这群人中有骑士存在,她一矮身让这一剑从自己头顶之上挥过,心静如止水,仿佛周遭一切都映入心境之内,让骑士手中的双手大剑在旅店店主的惊叫声中劈向柜台,直劈得咔擦作响、木屑飞舞。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长剑已赤红如炽,由下向上一剑刺向那骑士胸腹甲板之间。当、当、当连续三剑,那骑士被逼得连退三步,甚至不得不弃掉卡在柜台上的双手巨剑,弃剑之后拔出一把短剑用以格挡凰火的攻击。 他心中不禁大惊失色,他看出凰火的实力不差,但实战经验却有些不足。否则之前警告的那一剑便应当落在那些卫兵身上,而不是在他们跟前。在罗萨林这种地方出手容情,就说明对手不过是个雏儿,是没见过血的那种‘贵族’剑客。 这种人在面对猛攻时往往因为心有旁骛而手忙脚乱,在面对实力伯仲之间的对手时还发挥不出三成的水准,但凰火面对自己的攻击时非但从容镇定。而且还敢近身缠斗。 当凰火抢攻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面对的真是一个小女孩?而不是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老练的雇佣兵? 他却不知道凰火虽然的确是没杀过人,但早就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生死,玉凤之道的核心要义便是凤凰涅槃、死地后生,在任何状况之下都保持镇定是起码的素质。 骑士骇然失色,凰火一瞬间便察觉出他心中的动摇,这让她有点恼怒,在她想来每一场战斗都应当是认真而严肃的,这是对于对手与生命起码的尊敬。 她反手一剑斩在那家伙的短剑上。将那柄已被刻上了三道深深刻痕的短剑剑刃斩断弹飞了出去,打着旋儿‘咄’一声钉在不远处的木质梁柱之上。然后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一个转身侧踢一脚踹在对方的胸板甲上,连人带甲一起踹得凹陷了下去,那骑士惨叫一声从哪里来便从哪里飞了出去,还连带撞到了好几个卫兵。 风暴阴影旅店外面一片稀里哗啦的响声,响了好半天才停息下来,凰火只抿着小嘴默默看了那边一眼,手上长剑已铮然归鞘。然后重新站得笔直。 对于这个结果她心中并不意外,那骑士实力本就差她不少。竟还敢在战斗之中走神,她没出死手,否则不出意外对方这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地方的风气令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在九凤,在玉凤一族中,绝对不会有人如此亵渎神圣的战斗的。 但她不意外。其他人可就太意外了,除了布兰多之外,旅店中几乎又是一片鸦雀无声。旅店中的大部分客人都不是笨蛋,除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店主之外,只怕没人会觉得这些卫兵能奈何得了那个年轻人。 毕竟对方展示出的实力。怎么说也是要素之境的水准,而在罗萨林,能稳压这些要素之境的冒险者和来自九凤天人之境的剑客的,也就只有罗萨林领主的卫队长博班一个人而已。 不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布兰多带来的那个看起来精致得仿佛是个瓷娃娃似的小女孩,竟然会这么强。 她手中那把艺术品一般的长剑此刻安静地收于鲨皮剑鞘之中,但此刻再没人敢以为那只是一件精美的装饰品了。 完全目睹了这一幕的的阿德妮的嘴巴都张成了‘O’形,她虽然有些冲动,但这并不妨碍她看出凰火的真实实力水准——与自己恐怕也就只差一线了。 “她、她、她……”阿德妮指着凰火哆嗦道:“是不是她,那奎尔。” 精灵一边解下长弓,摇了摇头:“队长,你注意那个年轻人……” “他有什么好注意的,长得又不帅。”阿德妮大咧咧地随口答道,但她愣了一下,忽然跳起来尖叫道:“对了,拉之圣剑!那家伙是太阳神之剑的携带者!” 布兰多这时候却把因斯塔龙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他回过头看了旅店门外一眼,先前凰火的表现都看在他眼中,可以说可圈可点,他看出凰火没多少实战经验,但在第一次与人交锋时能表现得如此敏锐,这已经不能是天才可以形容的了。 “这个小女孩是个天生的战士,但不一定是剑士。”布兰多心想,他先前明显看出凰火对于剑术的理解其实还很浮于表面,至少配不上她的战斗天赋。 他心中产生的第二个念头是:尤拉并不如她。 尤拉正是艾科的未婚妻,那个真名为凰语的女人。 “到你的房间去,我们聊聊。”布兰多回过头,对自己面前的因斯塔龙说道。 “荣幸之至。”因斯塔龙苦笑着咳嗽了一声,布兰多先前那几下可一点也没留手,他虽然是亡灵,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又看了一眼凰火问道:“她使的是漠风剑法?” 布兰多点了点头,毫不避讳地对他说道:“是的,她就是鬼车要找的人。” “但情报上说她有一个护卫,那个护卫呢?” “去港口了,我猜罗萨林领主扣押了罗萨林港口内所有的船,柳先生打算先去港口确认一下,现在看来应该八九不离十,水手被扣押在什么地方?” 因斯塔龙默默看了他一眼:“应当在城内,没人去管他们,罗萨林领主只是把他们赶下船而已,至于鬼车有没有在他们中放眼线——” 他耸了耸肩。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这人果然还是上一世的那个黑勋爵因斯塔龙,布兰多看着对方,心中忽然又升起了一丝复杂的心思。 “如果自己在这里杀了他的话,或许以后会省很多麻烦。” “伯爵先生对我似乎十分忌惮。”因斯塔龙从他眼中看出了许多东西,开口说道。 “我忌惮的是布拉曼陀的黑玫瑰,而有一个人可以让它在黑暗中绽放得无比鲜艳,”布兰多淡淡地说道:“若此人正在我面前,你说我应当怎么办?” “没想到我在领主大人眼中竟被如此看高,真不知道是该感到荣幸还是惶恐……” 因斯塔龙再苦笑着摇了摇头。 布兰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手按在炎之刃上,心中的杀意若有若无。理智告诉他应当立刻出剑,但他心中却觉得这个历史上曾经在埃鲁因与玛达拉的战争中留下了深深一笔的名字不应当陨落在这个地方。 在这个距离埃鲁因不知多远的,有些简陋的小旅店之中。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布兰多忽然说道:“如果玛莎大人不认为你应当死在这个籍籍无名的地方的话……” 因斯塔龙眼中的灵魂之火一下便亮了起来:“领主大人,你想知道关于白骨之野亡灵与异怪之间战争的细节,还有亡灵们入侵埃鲁因的动机?” 布兰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机敏一如既往地令我感到毛骨悚然,因斯塔龙爵士。” “很快那些骑士就会叫来更多人的。”因斯塔龙答非所问道。 “没关系,打搅不到我——” 阿德妮杵在被劈开成两半的柜台边。 她眼睁睁看着布兰多带着那个穿着黑斗篷、面貌英俊的年轻人上了楼。“怎么办,我们要跟上去吗?”她回头问道:“你们看清了吗,那个人手中真是拉之圣剑?” “那好像是……” “但又有些不像。” 骑士们纷纷说道。 “闭嘴。”阿德妮对这些家伙已经完全不抱希望,她看到那个小女孩默默地经过他们身边,从袖子里掏出银块放到柜台上,向那个已经被吓呆了的店主订好了房间。 仿佛先前制造的骚乱都不存在似的,而且似乎也不在意那些逃走的卫兵会不会叫来更多的人。 阿德妮也不在意这一点,她有点痛心疾首地看着放在柜台上的飞凤状银锭,动了动嘴巴,很想告诉对方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究竟是多少钱? 不过凰火已经转过身,分开人群跟着布兰多上楼了,只留下一个潇洒无比的背影。 ……(……) 第一百零九幕 湛青 II 默默看着凰火走上二楼,阿德妮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回过头: “那个……我是她的同伴,老板。” “队长,别这样……”那奎尔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小声对她说道:“您理智一点,我们得先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女骑士团长目不转睛地盯着柜台上的银锭问道:“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 精灵摇了摇头,贴近她耳朵,咬着耳朵对她说道:“因为待会这里会很麻烦,我们可以等到晚上再来,罗萨林领主封锁了港口,他们出不去的。” “好了好了,我听到了,你不用靠那么近。”阿德妮感到自己脸颊有点发烫,一把将他推开道:“那么接下来怎么办,你说了算。” 那奎尔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对其他人说道:“那人身上带着太阳神之剑,他一定和那个预言有某种渊源,而且就算他不是那个人,但我们也得想办法靠近他从他身边了解线索。” 骑士们皆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对后者的信任比对他们副团长的信任来得坚定多了。 …… “克萨夫先生……咳咳,”德尔菲恩握拳轻轻咳了两声,她有些关切地问道:“你说那些先生们之间有一个外国人?”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荫落在这位小姐身上,斑斑点点,她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都吹得倒似的,柔弱得令人心动。 克萨夫看得有些不忍,他连忙答道:“那些可不是什么先生们,德尔菲恩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他们就是一些寄生虫,恶棍,强盗与土匪。和这些人混在一起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管那个人叫做布兰多先生,听听这个名字,多么恶俗平庸。一听就是个化名。” 德尔菲恩眼中闪过一丝最深沉的光芒,但骗过了所有人得眼睛,她很好地维持着自己的表演,附和道:“或许您说得对,克萨夫先生。” 克萨夫感到好像炎炎夏日喝了一勺冰水,整个人都轻飘飘起来,他正准备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但一旁领主大人的卫队长淡淡地开口提醒了他一句,才让他想起来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讨女士欢心的,而是另有要事。 不过他才刚刚张开口。随即又卡了壳。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德尔菲恩,又看了看博班,领主与鬼车的合作在罗萨林也只有少数人知晓,他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不是也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了。 罗萨林领主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但德尔菲恩何其敏锐,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立刻轻声答道:“领主大人,请容我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看着被女仆扶下去的德尔菲恩的背影。克萨夫看向自己的领主大人,忍不住恭维了一句:“真是个聪慧的姑娘――” “女人太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不过嘛德尔菲恩小姐是个例外,”罗萨林领主乐呵呵的,颇有些自得地说道:“她真是个精灵一样的女子,只有这样的女人在背后帮忙。男人才能成就一番事业。” 克萨夫忍不住有些嫉妒地看了那个方向一眼。 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子已经消失在了庭院之外。 只有博班依旧板着一副死人脸,仿佛根本没看到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样。 德尔菲恩遣下了女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回到书桌边,有些急剧地喘了几口气。看起来身体上的柔弱也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 她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笔记本来,打开上面的银锁,拿起羽毛笔沾上墨水在上面记下几笔――但忽然又停住,合上本子,放到自己胸口,默默地沉默了片刻。 脸上原本显得单纯天真的神色此刻早就已经褪了下去,她抬起头来,目光透过栅格木窗,怔怔地看着外面。 “艾尔曼……” “陛下……” “我该不该这么做……” …… 风暴阴影二楼靠广场的一间单间中,房间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安静。 凰火靠在窗边,一会儿看看分坐在桌旁的两人,一会儿又将目光港口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一队队卫兵出现在广场上,然后是骑着无翼龙的骑士,正从广场各个方向调动过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处理问题的方式,或许会给布兰多先生带来麻烦,不禁露出歉然之色: “布兰多先生。” “不必担心,凰火,”布兰多虽然不在窗边,但早就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形:“不用区管他们。” 凰火握住自己的剑,点了点头。 因斯塔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领主大人,您应当知道我初生在科斯曼,二十岁时因为天赋杰出而接受了家族的仪式,是那种最纯粹的黑暗贵族。而在我出生之前,我的家族就已经与异怪交战了好几十年,直到那把水银杖出现为止――” 布兰多默默听着。 比起玛达拉与鬼车的勾结,他的确更在意的是从柳先生与那辛只字片语之中透露出的那场关于亡灵与晶簇之间的战争。 七十年前那场星坠之灾又是什么?与三天前黑月坠亡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亡灵与晶簇之间在玛达拉的南境上进行了长达近一个世纪的战争,他在游戏之中却根本不知道? 亡灵们在对文明世界的进攻中表现得咄咄逼人,但却掩盖了他们在亡月之海南面的节节败退,那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究竟是否知晓这一切? 他不关心玉凤与鬼车的恩怨,也不在意亡灵们在东方的布置,但唯独对它们与黄昏之间的纠葛产生了兴趣。 仿佛是一种继承至游戏之中的敏锐嗅觉,让他感到这背后或许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玛达拉为何要向文明世界发起攻击―― 亡灵们并不是不管不顾的邪教徒,发了疯一般要摧毁文明与秩序世界乃以维系的基础。 因斯塔龙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他知道这个‘人’早知道自己会对晶簇与亡灵之间的纠葛感兴趣,而且也明白自己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一定已经听说了相关的传闻。 兴盛了那么多年的黑路忽然之间封闭了,更不用说异怪才刚刚光顾了罗萨林。 “你和我是一类人,伯爵先生,”因斯塔龙见他的神色微微一变,解释道:“我也曾想知道水银杖为何会在这个时代出现,但当我见到陛下之后,我才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必然的。” 布兰多沉默着。 但当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大地军团早就已经失败了,对吧?” 因斯塔龙好像卡了壳一样,又仿佛被捏住了脖子似的,张大嘴巴看着他。这位年轻的黑暗爵士的眼神深处,第一次闪过一丝心悸之色。 布兰多却不管他,在他的思绪之中,散落一地的珍珠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事实。 他早先从未有过这样的敏锐,但自从那个梦境之后,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一千年之前,在圣者之战的终末,黑暗之龙封印了沃恩德的核心区域,而在世界的边缘,战争从未停息过。敏尔人将最强大的军团(*)派往世界的各个边境,却令最柔弱的腹心地区面对凡人们的起义,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一千年之久。 真理议会留下的最后遗产也逝去了。 在凡人们的无知无觉之中,失去了帝国依靠的大地军团终于失败了,黄昏之龙的力量早已苏醒,而罗曼不过是它降临这个世界的最后倒计时而已。 “亡灵们第一次见到晶簇,具体是哪一年?” “……七十七年前,罗布尔的亡灵领主在向南开拓的过程中抵达了一处古代战场,它们从那里找回了水银杖……” “……其后不久,便是星坠之灾,那一次星坠之灾只在玛达拉南方与九凤地区可见。没多久之后,黑森林的边境便出现了裂痕,异怪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入侵我们的世界了。” “纵使拥有水银杖,你们也无法抵抗它们?” “太多了……很少有人知道,玛达拉已经失去了南方的一半国境了。” “所以你们要向西、向北迁徙,入侵埃鲁因与圣奥索尔,乃至于整个文明世界?”布兰多问道,他的声音有些严肃:“同为玛莎的子民,你们为何不向我们示警?” “因为你们是人类,我们是亡灵,”因斯塔龙答道:“而且我们也不仅仅是为了逃避。” “因为埃鲁因?” 因斯塔龙定定地看着他,第二次卡了壳。 好半晌,他才缓缓地开口道:“这一次换作你让我感到可怕了,领主大人……” …… (PS:本来前两天就想推荐下这个,但是之前一直更新太晚,所以一直忘了。索斯AO大人又回来写书了,我相信各位中一定有人还记得他的《法师故事》,这位是在下的DM,他的东西是肯定比较可靠的。所以推荐一下他的新书――《二十面骰子》,书号是:3559491,书荒的朋友们不妨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幕 湛青 III 布兰多面无表情,他明白并非是自己敏锐到足以令对方感到棘手,只是单纯因为信息上的不对称而导致的优势而已。正因为如此,他愈发谨慎起来,以避免自己在无意之中透露出过多的信息,毕竟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独眼龙之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面前这个‘人’是怎样的人了。 对于对方的感叹,他不置可否,只开口问道:“塔古斯在那里?” 这时候凰火正将小手按在窗棂上,看到一队队卫兵已经越过广场,将旅店包围了起来。看到那些张开弓的弓手,她皱了皱眉头抬手放下百叶窗,屋子里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 在有些昏暗的屋内,因斯塔龙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光线穿过百叶窗的栅格落在他有些苍白的面庞上,细小发光的微粒在空气中上下沉浮着。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机会已经给你了,是否珍惜全在你自己,因斯塔龙爵士。”布兰多看着他,静静地补充了一句。 “我原本以为领主大人应当是个聪明人的,”因斯塔龙面露苦笑,“亏我还以为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我问了一个蠢问题?” 这位玛达拉的天才将领耸了耸肩。 布兰多却视若罔闻般,目光看向房间通往走廊的方向。“我接下来会和凰火、柳先生一起前往青玉之丘,再从那里乘船前往纳贝尔或者溺死湾。” 因斯塔龙抖了一下,眉头深深地蹙了起来。 “你打算干什么……?”他心中闪过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可能性,但因为太过不符合常理,让他难以作出判断。 “我想前往玛达拉,但缺乏一个合适的向导。这使得我的决定徘徊不决,”过道中很快响起了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布兰多却反而从那边收回了目光,“或许我想,和九凤的商队一起返回埃鲁因是个更好的选择。” 这没头没尾的话却令因斯塔龙抬起头来,以一种复杂纠结的目光看着他。那种神色充满了奇特与不可置信的神采。 虽然后者极力在掩饰自己的心情,但与几十年之后相比,眼下这位天才将领的城府显然还不够深。 至少布兰多还是从那道一闪即逝的目光中读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抿着嘴巴,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到目前为止,借助信息与实力的优势,他还能保持着对局面的掌控。 “你想去觐见陛下?” “我不喜欢‘觐见’这个词,但如果能够说服他的话,用这个词也未尝不可。但我相信对于玛达拉来说水银杖是唯一不可复制的。所以对于这个国度来说,如果没有它的话,未来或许会变得有很多不同。” 他本来是打算从青玉之丘直接返回埃鲁因,但从看到因斯塔龙的一刻起,心中就产生了一个大胆至极的念头。 因斯塔龙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对走廊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置若罔闻:“你打算刺杀陛下?……那我为什么要为你带路,领主大人你在和我开玩笑么?” 凰火透过百叶窗的孔隙继续观察着外面的事态,她忽然小声对屋里说道:“他们把其他客人赶出去了。还有旅店的店主,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然后他回过头,回答因斯塔龙道:“先前你认为我问了一个蠢问题,但现在阁下却在故意装傻了,我相信你会明白为什么。” 因斯塔龙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纠结无比的神色。他仿佛在衡量什么得失,但这个决定令他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感到患得患失起来。 这时候有人砰一声从外面重重地撞在门上,震动让那附近的天花板都沙沙掉下尘土来。 门外的骑士低声咒骂了一声,大约是没想到这门会如此结实。 凰火回过头,正想拔剑。但却看到布兰多对她示意稍安勿躁的手势。 她有些安静地眨了眨眼睛,还以为布兰多想要和对方交涉,却没想到他淡淡地看着那个方向,一个银色的光圈便在面前荡漾开来。 这个银色的光圈缓缓向前移动了大约半寸的距离,轰一声巨响,整个旅店都炸裂开来。 那山呼海啸一般的轰鸣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连她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捂住耳朵,在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凰火才有些恍惚地抬起头来,愕然发现旅店的一半已经消失。 确切的说,从布兰多所站的位置向前七八步的距离,从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所坐的椅子向后三四步的位置,旅店后半部分消失了,只剩下断裂的木质地板,在那里空荡荡的孤悬着。 原本放床与家具的位置、通往走廊的过道、那个方向的墙壁以及墙上的门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一半的旅店的房间外,一看望去便是鹡鸰海峡深蓝墨黑的海面。 “布……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挑了挑眉毛,他只是学习黄昏之龙以精神的力量冲击空间引起空间风暴的手法而已,当然他加入了自己的要素之力与对时空法则的理解,但没想到威力会惊人到这个地步。 这一击他只用了大约三分的力量,但威力已经丝毫不逊色于法则巅峰的全力一击了。 广场的卫兵一阵骚动,在那里的骑士们根本来不及阻止,早就张开弓的弓手下意识就已经射出一波羽箭。 远远地围观的人不禁张大了嘴巴,看着那波越爬越高的箭雨,心想多少年没有在罗萨林看到这样的大场面了。 一些人其实已经在为布兰多等人默哀了,他们倒不是和布兰多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地对本地的统治者不满而已。 但下一刻发生的一切,令所有人都不禁呆若木鸡。 呼呼的破空之声正从屋外传来。 布兰多头也不回地向那个方向伸出右手,空间的波纹一瞬间便扫过整个广场,所有的羽箭立刻被定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犹如一堵墙般。 他手指轻轻一弹,这堵箭墙便以千百倍的速度扫了回去,犹如一阵风暴般,将广场上的卫兵们打得七零八落。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布兰多先生,他们……”凰火有些不忍。 布兰多摇了摇头,凰火毕竟还是太天真了一些,不过他到也不至于仗着拥有力量便滥杀无辜。“我没杀他们,但不给这些人点教训的话,他们不会轻易撤退的。” 凰火连忙回过头,果然看到倒地的人大多只是受伤,这时广场上领主一方的士气已经崩溃,很多人已经丢掉武器开始逃跑了。 甚至包括几个骑士在内。 她忍不住有些歉意地看向布兰多,心想原来是自己不小心错怪了对方,布兰多先生果然是一位真正的剑客,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走上至极之道。 她心中亦有些钦佩,不仅仅对方拥有一颗克制力量的心,还有布兰多对于空间力量的掌控,竟然如此细致入微。 以一敌百,那么是多么壮观的一幕啊,凰火默默地握着自己的佩剑,心中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的实力。 而这个时候,因斯塔龙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有些凝重地开口道: “我们在罗萨林西城一处据点……” “塔古斯在那里?”布兰多回过头。 他默默点了点头。 …… “这么说来,他们的意思是发现了凰火?” 阳光穿透树影,在地上留下稀疏的影子。 在罗萨林城附近的一片树林中,一个半坐在白色岩石之上的男人正在回过头,带着一丝意外之色向自己的手下确认道。 黑色的长发披散在他脑后,遮掩住了他半张削瘦苍白的面孔,这本来应当是一张充满了妖异美感的脸,但过于单薄的嘴唇与阴沉的神色却削弱了这种女性化的气质,使他的神态看起来有些阴冷。 而口中说出的话也同样刻薄:“鬼凤降祸,九首同受,没想到低估了这些人,我还以为他们躲到鹡鸰海峡这边来,本应没什么能耐。” 那个手下连忙抬起头来,询问道:“房奇大人,罗萨林的领主想要见见您,你打算过去么?” “不,不必,我不喜欢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男人摇头,“而且柳先生不好对付,他身上有玉凤之石,必须将两位大师请出来,说不得要动用那件东西。”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如云一般的袍袖上黑色的飞凤图案仿佛活过来一般:“找人去和他谈,对了,想办法把他从那个该死的城堡内赶出去。告诉他凰火和那人有多厉害,别让他心存侥幸——” “大人?” “能一石二鸟自然最好不过,但分清轻重缓急,和停滞之界的秘密相比,我那表妹也不算什么。” “是。” 午后光线又变得明亮了一些。 庭院外传来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了,正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推敲什么的德尔菲恩若有所察,她抬起头来,略微皱了皱眉头,拉开椅子站了起来,来到窗户边,用手将栅格木窗推开开一条缝隙。 ……(……) 第一百一十一幕 湛青 IV 柔和的午后阳光立刻从窗外涌入,落在她的脸上,瓷一般的肌肤晶莹得近乎透明,下面细微的血管近乎不可见。 宰相千金的神色有些冷然,当她的目光落到庭院中时,透过树荫看到回廊之中的天井里多了一些穿着黑色长袍的男男女女。 那些人拥有一头耀眼的黑发,用发簪或者是带子固定在脑后,宽袍长袖的特殊装束仿佛证明了他们的身份。 这些人要么是来自于九凤,要么至少血统来自于九凤,但德尔菲恩知道得更多,在九凤只有皇家可以穿戴凤饰――但这些人以黑色的火凤图案与血红色的锦纹为饰,所以他们只能有一个来历。 鬼车一族。 克鲁兹与九凤的商业往来有很久的历史,作为尼德文家族的后人,她比布兰多更清楚这些人在九凤的地位。 这个组织的处境其实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糟糕,玉凤与鬼车本是一脉,鬼车一族能够在雨燕平原繁衍生息其实也有前者的容许在内。在她看来九凤的皇室行事太过宽容优柔,而下面的平民也对鬼车一族还保持着起码的尊敬。 这在沃恩德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九剑之间的关系太过复杂,但她却知道,鬼车其实已经偏离了他们的道了。 她默默地看着鬼车的人正在与罗萨林的领主交谈。看到这个又老又丑的家伙,以及想到对方看自己时赤裸裸不假掩饰的神色,德尔菲恩忍不住心中一阵腻烦,事实上是感到作呕。 自己在帝国时,又何须和这种小人物虚与委蛇。但形势比人强,何况想到自己无意之中知晓的那个东西。她皱起的眉头又重新平复下来。 庭院中的嘈杂之声并不是因为双方发生了争执,声音是从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她随机看到一个狼狈不堪的家伙冲了进来。 那应该是个罗萨林的骑士。 “看起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德尔菲恩暗暗想到,一边轻轻合上窗户,她有些担心被鬼车的人注意到,尤其是那个叫房奇的男人。对方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就算是在那个人面前,她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 她向来相信自己身为女人的直觉,有时候避开危险比探寻真相更重要,跳过自信未必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和他有没什么关系。” 德尔菲恩默默地坐回椅子上,她合上日记本,锁上锁,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隐隐听到更多的嘈杂声从外面传来。仿佛整座城堡都活过来一般,尼德文家族也拥有属于自己的领地与城堡,宰相千金很熟悉那个声音:那个老家伙在调动自己的骑士们。 看起来外面果然出大事了。 她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走道外面有人在跑来跑去,一片鸡飞狗跳的声音,德尔菲恩默默地等待了片刻,忽然打开门,一把抓住那个正慌慌张张跑过去的女仆。 奈何对方的力道太大,她开门又太过突然。竟差点被拽倒在地。 那女仆吓得尖叫了一声,现在城堡内上下可没人不知道这位有些柔弱好相处的女士恐怕会成为他们未来的女主人。她赶忙小心翼翼地扶起德尔菲恩,一副生怕对方会迁怒于她的样子。 “德尔菲恩小姐,我……” 德尔菲恩脸色苍白,有些虚弱地对她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是我的过错,玛德琳女士。” “玛莎在上。”见她这个样子,那女仆更是内心愧疚无比:“我这急冲冲的性子真是要挨诅咒的,真是对不起,德尔菲恩小姐。”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德尔菲恩赶忙问道。 那女仆愣了下,才想起来什么似乎的:“啊。当然,出大事了,有人在城内闹事,打伤了不少领主大人手下的骑士。” 她惊叹了一声,又有些害怕地说道:“希望不是异怪进了城,不过领主大人已经让博班先生带领内卫骑士们出去了,想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有什么事的,玛德琳,博班先生会处理好的。”德尔菲恩安慰了她一句。 那女仆赶紧点了点头。 “对了,领主大人呢?” “大人正在备马。” “备马,大人也要出去么?” “当然,他担心又是异怪在捣乱,不放心,所以要跟着去。对了,领主大人让你安心休息,德尔菲恩小姐。” 德尔菲恩默默点了点头。 与这个性子有些急冲冲的女仆告辞之后,她又重新关上门,将背贴在门上,背心已经完全湿透了。她长出了一口气,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她回到书桌边,等了大约有一刻钟时间,外面的声音总算安静下来。德尔菲恩看了一眼自己的日记本,然后才默默拉了一下书桌边的一根线,连在线上的铃铛立刻叮当响起来。 过了几分钟,门外才响起敲门声,一个有些稚气的声音在门外问道:“德尔菲恩小姐,是您在叫我吗?” 德尔菲恩轻轻吸了一口气:“进来,赛巴斯。” 门咔嚓一声被人推开,一个穿着灰扑扑的长袍与褂子,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这房间一眼,然后目光才落在德尔菲恩的背影,目光顿时充满了倾慕与敬重之色。 “德尔菲恩小姐,出什么事了么?”少年小声问道。 “领主大人在吗?” “领主大人他出去了,德尔菲恩小姐。” 德尔菲恩脸上的神色稍微松动了一些。“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赛巴斯。” 少年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郑重的神色:“德尔菲恩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 她拿起书桌上的日记本。问道:“你那个朋友,他真的可靠么?” “那辛叔叔他虽然是在黑路上讨生活,但他其实是个好人,”少年有些敏锐地问道:“德尔菲恩小姐,你是有什么事情在罗萨林城内要办么?” “差不多,你让你那个朋友帮我打听一个人。他叫做布兰多,他不是本地人,特征很明显,你们应该很好找,”她转过身,看着那个看着自己目光有些迷醉之色的少年,将手中的日记本递给他:“等你找到那个人,就把这本日记本交给他,但在此之前这本日记本你必须自己带在身上。不能交给任何人,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明白吗?” “我明白。”少年见她神色郑重,也一板一眼地答道。 “你会为我保密吗,赛巴斯?” “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德尔菲恩小姐,”少年喘气都粗重了一些:“德尔菲恩小姐您救我的命,赛巴斯的命就属于你了。” “那好。我说的话你记住了么?” 少年连忙复述了一遍。 德尔菲恩这才点了点头,她有些柔弱地微微一笑:“不错。等你找到那个人,告诉他在日记本的第七十七页往后。” “在第七十七页往后,德尔菲恩小姐,我记住了。” 少年见对方竟然对自己笑了,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连忙再三起誓。保证不会泄露这个的秘密,之后才带着这信誓旦旦的誓言离开了。 德尔菲恩眼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整个人才如同虚脱一般,扶着椅子坐了下去。 她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才选中一个可靠的角色设计让对方相信自己救了他一命。没想到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就用上了这层关系。 虽然时间有些太短,不过短也有短的好处,有时候人的激情尚未消散,热血沸腾促使之下会干出许多不经大脑的事情来。虽然或许这个状态不那么令人放心,但她明白自己也没有太多选择。 至于利用他人这种事情,对这位宰相千金来说从来就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再次受伤之后令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比之以前差了很多,这种精力透支的感觉十分不好,但德尔菲恩也明白自己时间不多,她咬着牙撑着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 重重喘了一口气,然后她才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 布兰多与凰火站在一条封闭的小巷中,这里应该是位于罗萨林城西的贫民窟之内,棚舍与杂乱无章的建筑堆砌出了这条死胡同,四周的环境实在说不上太妙,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大概几分钟之前,他们看到因斯塔龙用暗号的手法敲开一扇紧闭的门,这位玛达拉的天才将领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然后身形便消失在了那扇门后。 之后便再无动静。 凰火站在布兰多身边,手握自己的佩剑,几次都想要开口,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玉凤之道,在乎澄心静气――她总觉得对方或许应该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没有贸然开口。 布兰多看了看这个表面上一片平静的小女孩,但从她偶尔皱起得眉头中看得出来,对方似乎是在为自己着急。 他忍不住笑了笑,开口道:“放心,他不会一走了之的。” 凰火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她皱了皱眉头,暗恼自己果然还不够镇定。 “不、不是……”她小声解释道:“那个人……他在骗你,布兰多先生。” “凰火你也看出来了?”布兰多眉尖微微一抬,显得有些惊讶。 ……(……) 第一百一十二幕 湛青 V 凰火想了一下。“或者应当说他答应带你去玛达拉的时候,并没有说真话,”她微微皱了一下柳叶儿似的眉头,“他心中另有企图。” “谢谢你,凰火小姐,但其实我知道。” “布兰多先生,您知道?”凰火抬起头看着他,星子一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疑惑之色。 “我知道他的意图,正如他也知道我的意图,因斯塔龙是个聪明人,他和我在对赌而已。这人喜欢剑走偏锋,至于他的那个副手,古斯塔则与他恰恰相反。” “对赌?” 布兰多盯着那扇门,继续说道:“想来那位皇帝陛下看起来很了解他,才会给他安排这么一个副手,他们是天生的搭档,不过这一次我相信他能说服古斯塔。” “我不太明白……” “简单的说,他们想要的是我身上的东西,或许确切一些,是他门背后的那个人想要这些东西。而他知道有几件东西是在我身上,他想将我带到永亡之境去,赌玛达拉有办法对付我。” “既然如此,布兰多先生为什么还那么说?如果布兰多先生胸有成竹的话,那个人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了不是吗?” “因为我们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是我相信一个可以得到洛基的水银杖认可的人,不会在自己的主场上还不后退,因斯塔龙也清楚这一点,古斯塔也是,所以他一定会说服那个独眼龙的。” 凰火不认同地摇摇头:“一国之主不应当如此草率,尤其是按照布兰多先生的说法,它还是维系这个庞大的国度稳定与统一的纽带,怎么可以容许自己的部下将一国的命运作为赌注?” 布兰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可能有很多的答案。只是最接近的那一个猜测,他却不知道如何给这个小女孩作解释。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我没猜错的话,这或许正是给我的祖国带来无尽苦难的原因。” 当他向因斯塔龙确认玛达拉入侵埃鲁因的原因时,心中也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玛达拉为何会对埃鲁因这片不毛之地情有独钟?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地理的原因,因为在克米特岛左近,玛达拉同样有更好的渡海通道。而且在白山那些地方,秩序被永暗所统治,更适合亡灵们进军。 埃鲁因对玛达拉有其特殊意义,恐怕是因其本身的特殊,它不但拥有火焰宝珠与大地之剑,还有山川属意与辛娜,还有天青之枪苍穹,还有他和鲁特在元素壁障之外看到的光之圣剑索米尔。 对方手持水银杖,未必不能知晓琥珀之剑的秘密。如果哪位皇帝陛下的真正目的也是和他一致,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为何玛达拉会执意要吞并埃鲁因。 而这也是他与因斯塔龙交易的基础。 他知道因斯塔龙至少应当知道自己身上有大地之剑,或许还知道自己得到了奥德菲斯之魂,虽然这消息可能有些落后了,但这已经够了。 他也从对方的反应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应证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两人才能各怀鬼胎,而心中有各自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 若因斯塔龙将自己引到永亡之境,完美地布置下一个埋伏。从自己身上夺走那些东西,那么亡灵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入侵埃鲁因目的的一半。 或许它们之前还可以按部就班。但自己故意在对方面前表现出那种先知先觉、咄咄逼人的态度,就是为了让这位黑勋爵引起警惕,错误地估计入侵这个小小的王国的困难。 现在看来,自己的目的至少是达成了一半了。 剩下的就要看在玛达拉境内的‘旅行’了。 或许埃鲁因的危机会因此而迎刃而解,而在最好的情况下,自己还可以拿到水银杖。再差一些。也不至于没办法逃走,布兰多对自己眼下的实力还是十分自信,对于拥有了时空要素的他来说,这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轻易留下来。 而到了永亡之境,至少回埃鲁因方便多了。 凰火在一旁看出他神色有些不对。以为他睹物思人,回想起了自己的祖国,连忙歉然地说道:“对不起,布兰多先生,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这不关你的事情。”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 但他的不在意反而更让小女孩心生愧疚,她有些坚定地说道:“布兰多先生,如果玛达拉真的支持鬼车的话,我和柳先生一定会想办法说服陛下与你们结盟的,我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荣幸之至。”布兰多有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也知道埃鲁因与九凤之间的联盟不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就可以定下的,他或许可以代表瓦尔哈拉,但凰火虽然贵为皇女,却可能连玉凤皇室都无法代表,更不用说整个九凤的意见。 当然,或许等她和柳先生回到九凤之后,可以充分发动自己的身份与能量,但在那之前,他自己也不可能这么干巴巴地瞪着。 眼下看来,瓦解第二次黑玫瑰战争的攻势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正在交谈,他们面前的门忽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骷髅头来。那骷髅头上黑洞洞的眼眶中两团灰白色的磷火吓了凰火一跳,甚至连布兰多都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亡灵们在这种人类的领地上出没时,更多出现的至少应当是吸血鬼或者是黑骑士这种和人类外貌差不多的亡灵。 那骷髅头却不在意两人的惊讶,用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因斯塔龙大人让两位进来。” 它的口气有些厌恶,正如同生者对于亡灵与生俱来的排斥一般,亡灵们也对于生者拥有天生的憎恨。 说着,它拉开门,示意布兰多和凰火进去。 布兰多点了点头。 进入门内之后,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布兰多的视力很好,很快便看到黑暗中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灵魂之火,那些灵魂之火每一团都属于一具骷髅架子,这些骨骼宽大的骷髅架子皆身披重甲如同毫无生命气息的装饰品一般站立在过道的两侧,他认出这些东西是玛达拉的十字军刽子手。 这东西曾经在里登堡差点要了他的命,但现在两排这种玩意儿矗立在这条走廊中,他却丝毫没感到任何威胁。 不要说他,就连凰火也面不改色,作为一个拥有要素显化水准实力的剑客,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和大号的玩具也差不了太多。 她仿佛丝毫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对于黑暗天性的害怕,一双眸子在漆黑的环境中熠熠生辉,仿佛天生是为了这样的环境下而生似的。 布兰多本来还担心凰火可能会不适应,但看到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那骷髅在前面一深一浅地前进着带路,速度不疾不徐,布兰多却没那个耐心,他微微眯起眼睛,将自己的黑暗感知延伸了出去。 但他感到自己对于环境和魔力的感知才刚刚从黑暗中延伸开来,就感到一种受到窥探的感觉,他微微一愣,随即听到凰火轻轻咦了一声。 “布兰多先生……也有类似的能力?” “什么?”布兰多愣了下。 “就是天眼,”黑暗中传来凰火的声音:“玉凤之心教导我们用心去感受世界,所以我们才可以分辨出他人是否心怀恶意,又或者是否在用谎言蒙蔽我们的心灵。” “你就是这么判断出因斯塔龙在说谎的?”布兰多有些惊讶地小声说道。 “是的,布兰多先生也有这样的能力吗?” “和你的不太一样,我只能通过魔力的流动来感受一些东西,不过它同样可以让我的感知更加敏锐。” 确认自己是被凰火的能力所窥探之后,他放下心来,一边描述,一边将自己的感知延展开来。不过他心中对于凰火那个‘天眼’的能力十分感兴趣,这个能力很像是埃鲁因白鸦剑术之中的‘明镜止水’,或者说他从银精灵那里学来的‘深入分析’。 但可比后两者强大多了,毕竟后两者可没有分辨谎言人心的能力。 他正想询问下这能力的细节,以期能否想办法用什么东西将这个能力从对方手上换过来,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忽然闭上了嘴。 他原本延伸出黑暗感知,只是为了防范一下可能的威胁,因为虽然嘴上说因斯塔龙不会耍什么小花招,但谁能保证这位黑勋爵不会脑子突然抽风了。阴沟里翻船这种事情,自然是越少越好。 但他却没想到自己延伸的感知竟然会忽然穿透了墙壁,感受到了墙壁另一面房间的存在,他大概也没料到这因斯塔龙与古斯塔会待得如此之近,或许是因为亡灵们在这里太过安全的原因,它们对于建筑内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防范与布置。 于是布兰多立刻就听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 “……你想过后果了?” ……(……) 第一百一十三幕 湛青 VI 对话从墙另一面传来。 首先发言的是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与因斯塔龙的声音又很大的不同,仿佛单从音调中便能听出古板而严肃的贵族腔调来。这种腔调通常会让人感到沉闷,但由这个特别的嗓音说出来时,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安心沉稳的感觉。 “……你想过后果了?” 布兰多虽然从来没有正面见过塔古斯,但一听这个声音,对方的形象仿佛就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接着才是因斯塔龙的声音,不得不说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虽然面貌英俊非凡,但单听声音可远没有塔古斯那么好听:“这不是后果的问题,塔古斯,你明白。” “这不是问题,”布兰多仿佛看到塔古斯在自己面前摇头否定的场景,他用沉稳的声音说道:“你觉得那个人类是自大、愚笨还是天真?” “不,恰恰相反,那是个棘手的家伙,所以正是如此,我才不希望他能够回到埃鲁因。” “但既然如此,他会主动提出一个对我们有利的条件么,因斯塔龙?” “一半的一半吧,我相信他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同样清楚埃鲁因面对的麻烦,这场战争会毁了这个王国的一切。所以他才从我的话中找到了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并不是十拿九稳,但总值得一试,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他和我们是一类人,塔古斯。” 塔古斯沉默了。 “那么,”他又说道:“你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找到我么?” “这很简单,他不希望我们留在这个地方。”因斯塔龙答道:“他和那位九凤的小公主在一起,不难猜到我们和鬼车有所联系,像他那么聪明的家伙。不可能只带走我一个人的,何况我们两个人在他手中也可以是互为人质。” 布兰多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因斯塔龙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把他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过对方竟然如此看高他,倒是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之外。或许当时在旅店中装得太过头了一些。 他心中忍不住有点恶意地想到,要是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知道自己是在用信息上的优势在讹他,不知道心中的阴影面积会有多大。 想到这里,他回过头与凰火对视了一眼,他明白既然自己能依靠黑暗感知感受到屋子另一边正在发生的事情,那么后者没有理由没有听到。毕竟黑暗感知其实主要的用途是对于魔力的感知上,他能听到因斯塔龙与塔古斯的对话都是因为自己的感知属性还算出众的缘故,而后者的天眼,在这方面可是比黑暗感知应当是厉害多了。 果然。凰火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塔古斯再一次开口了:“那么我们必须得作出取舍,我们在这里得工作已经进行了很多,如果我们两人都离开这里,在罗萨林的据点也必须放弃了。” “只是暂时放弃而已,塔古斯,陛下自然会让其他人来接替我们。你应该明白,我并不喜欢这个工作,我认为我的生命应当凋零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虚耗时间,我不是当间谍的料。你也不是,不是吗?” “塔古斯,这其实也是我选择这么做的原因,我已经受够在这里找那个什么该死的停滞之界,恐怕那些九凤之民自己也不知道那个秘密究竟是不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否则千百年来怎么会没有任何人解开它?退一万步说。我不认为我们恰好就有那个运气可以解开这个谜题。” 在屋子的另一面,塔古斯默默地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它仅剩的一只血红的眼球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最终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或许它并不知晓,在另一个世界中。它也是无数次这样默默地支持了自己同伴的决定。 因此两人的名字才能闪耀在埃沃恩德历史之上。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知道孰对孰错。 倒是在布兰多身边偷听的凰火,当听到因斯塔龙说出‘停滞之界’这个名字时,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布兰多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心态的变化,回过头低声问道。 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骷髅正停下来,它回过头,继续用沙哑的声音提醒两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人类,因斯塔龙大人一会就会来见你们。” 说完,它默默地从另一边的门中离开了。 布兰多一边看着这家伙离开的背影,却听凰火小声回答他道:“布兰多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怎么了?”他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玉凤一族的公主殿下不像是一个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事实上对方一直表现得有礼有节,让人感觉一点都不像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因为这关系到九凤的至高之秘,我一个人没有办法阻止它们,我怀疑它们与鬼车还有罗萨林家族勾结在了一起,是为了我们九凤一族停滞之界的秘密。” “停滞之界?” 凰火轻轻出了一口气:“停滞之界是九凤传说中的至高秘闻,传说这个世界中蕴含着九凤创生的秘密。九凤的圣剑,玉珑之剑便是从这个世界中诞生,与之同时诞生的还有铁心、漠风与白鸦三大至剑,这四件东西可以说是九凤为之存在的基础。” “你是说,玛达拉的亡灵和鬼车勾结,就是为了找到这个东西?”布兰多问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之处,好像你对此很紧张?” 凰火微微皱着眉头:“因为在九凤,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谁拥有了停滞之界,便可以成为九凤的主宰者。这或许只是一个传说,但如果让鬼车找到了停滞之界的话,我的家族的正统性难以避免地会受到质疑。我怕九凤会因此而陷入动荡之中。” 布兰多愣了愣,不由得想起了狮心剑,当年西法赫与科尔科瓦家族的境况与之何其相似。在他看来鬼车与玉凤之争归根结底还是皇位之争,只不过比起与玛达拉走得更近的鬼车来,玉凤一脉的确看起来更像是埃鲁因天生的盟友。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我没有权力让你卷入到我们家族的纷争当中来。布兰多先生,”凰火答道:“但若亡灵们在这个时候向九凤发起进攻的话,我们就没有余力来对抗鬼车了。” 布兰多明白了过来:“你想让我暂时拖住玛达拉?” “对不起……” “没关系,”布兰多答道:“这反正也正是我要做的事情,我会带走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少了这两个人在这里主持的话,亡灵们的其他领主在这里应该翻不起什么事来。等到那位皇帝陛下下达新的命令,我相信你和柳先生应当已经回到九凤,将所有情况传递回国内了。” “谢谢你。布兰多先生。”凰火忍不住有些感激地答道。 布兰多却想的是如果自己能够‘说服’那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的话,说不定连后面的事情都可以省了。 当然,只是这件事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是了。 “不过停滞之界真的存在吗?”他忽然问道。 “我本来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的,”凰火想了一下,小声答道:“可是见到布兰多先生之后,我现在又认为可能它真的存在。” “什么?”布兰多愣了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不是,”凰火赶忙摇摇头:“是布兰多先生的项链。” “我的项链?”布兰多下意识将手伸进衣领。他的项链可不只有一条,不过当他触摸到那个东西时。忽然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什么。 他将那东西拽出来,问道:“你是说这个?” 凰火看着他手中的悬浮天球,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在九凤的传说之中,停滞之界是存在于一个水晶球中的,这个世界中的时间几乎是永滞。是一个奇迹般的世界,所以才被叫做停滞之界。” 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枚水晶球是传说中的碧龙之心,它在我们的传说中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湛青。” 湛青―― 布兰多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个世界上的悬浮天球数量并不多,而且大多有名有姓,而凰火所描述的那个停滞之界,让他忍不住想到了某个家伙手上的东西。 那还是前一世的事情了,那时候在《琥珀之剑》中,即使是在很后期,也只有少数玩家能拥有悬浮天球这样的‘奢侈品’。而这些玩家,无一例外都是大公会的会长,或者是核心成员。 而有那么一个人却是唯一的例外,这个人是个埃鲁因玩家,他曾经在一个亡灵领主手上夺取过一枚悬浮天球。而这几乎也是唯一一枚落在普通玩家手上的悬浮天球,这枚悬浮天球后来自然被卖出了一个天价。 布兰多清楚地记得这枚悬浮天球的名字,它就叫做湛青。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死在这个玩家手上的亡灵领主,似乎正是来自于亡月之海南面,至于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他却不得而知。 但这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东西了。 布兰多正想说什么,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前面的黑暗中走了出来――那正是因斯塔龙。 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布兰多一看到对方那熟悉的眼罩与独眼,就明白来的人是谁。 “布兰多先生,”塔古斯淡淡开口道:“首次见面,不胜荣幸。” 布兰多不得不闭上嘴,然后才回答道:“塔古斯先生同意了?” 塔古斯点了点头。 ……(……) 第一百一十四幕 德尔菲恩的传信人 “罗萨林附近有一个地方叫做海盗湾,原本那里是鹡鸰海峡上一处海盗盘踞的老巢,被我们清理之后改建成了一个秘密码头,那里有一条密道与罗萨林相连,是与海盗们勾结的走私贩子留下的。” 与因斯塔龙的剑走偏锋不同,塔古斯是个稳重而务实的人,既然已经与搭档定下计划,他就不会再节外生枝。他带着布兰多和凰火来到自己的会客室,命令手下搬出一幅鹡鸰海峡与罗萨林附近的地图,很干脆地将玛达拉在这附近的密码码头的位置告诉了布兰多。 借着昏暗的光线,布兰多看清楚了这位独眼龙将军在粗糙的地图上标记出的位置——其实亡灵们并不需要照明,这盏不知道从那里找出来的灰扑扑的油灯不过是为了方便他和凰火罢了。 “不用什么密道,我只需要知道位置就可以了,”他答道,“那里有几条船?” “三条,都是两桅的中型帆船。” “船上有水手吗?” “有一些,但都是亡灵,我们出海时一般伪装成海盗。” “或许对你们来说伪装成幽灵船更好。” “好主意,”因斯塔龙眼中的灵魂之火微微一亮,仿佛没听出布兰多讥讽的口气一般,但他随即又沮丧地摇了摇头,用有些不满地口气说道:“可惜陛下不会把萨尔瓦的幽灵大军借我们用,那些东西现在都统一归亚尔薇特那女人管理。” “女妖之王?” “正是她,那个背叛了黑暗领主们的女人。”他似乎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谈,摇摇头闭住了嘴巴。 但布兰多却清楚,亡月之海西面的黑暗贵族们一直认为亚尔薇特在玛达拉的至高者表现出对黑暗领主的不满之前便投向水银杖的麾下,表现出了这个女人深沉的心机与两面三刀。 事实上问题的根源在于亚尔薇特对于南方黑暗领主的背叛,让这些亡灵领主产生了某种唇亡齿寒的危机意识。虽然它们是虽然是最早追随水银杖的人,但在至高无上的中央集权与地方的争斗之中,它们同样是站在那位至高者的对立面。 怀着这样的立场,这些黑暗贵族不可能对扮演着皇帝陛下忠犬的女妖之王假以颜色,而拥有同样出身与立场的因斯塔龙,自然也不能免俗。 作为与皇帝陛下更亲近一些的吸血鬼家族的成员。塔古斯就显得理性得多,当然这或许与他本身沉稳的性格有关,对于自己同伴的抱怨,他也只是一言不发。 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后者一眼。 凰火则默默地站在布兰多身后,安静地看着,像是要把这个九凤的对手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中,以补全她对这个黑暗国度的了解。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据点,接下来我还要去找两个人。”布兰多左右环视了一眼。向两人问道。 “不需要处理,亡灵不需要食物,我们离开后,没人会从这里出去,直到陛下任命新的负责人抵达这里之前,这里都会保持原样。”塔古斯看了四周站岗的那些骨头架子一眼,答道。 布兰多不置可否,不过心中对于亡灵在某些方面天生的优势还是感到有些感叹。没有士气、几乎不需要粮食、除了死灵巫师之外也不需要排泄与休息,在这些方面人类是排马也及不上亡灵。 好在他们也有劣势。首先很难潜入人类世界,虽然它们能在罗萨林这种防范不严密的地方建立秘密据点,但那也是因为人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否则圣殿只需要用侦测亡灵或者是生命一扫隐藏在人类世界的亡灵便无所遁形了。 而与之相反人类在玛达拉却很常见,首先从九凤、卢比克横穿亡月之海的商客旅人们,然后是本身就生活在这里的亡灵巫师、黑暗侍僧。还有各类流亡者,被各个国家流放的罪犯与见不得光的人。 如果玛达拉要想将生活在它的国土上的人类全部抓起来,那非得乱了套不可。 其次亡灵们的基层指挥单位建立在尸巫的数量上,而尸巫本身的智商也就是差强人意,所以除了因斯塔龙建立的黑骑士亲卫队之外。亡灵们很少使用太过复杂的战术。在斜林大战之前,玩家们说沃恩德的亡灵喜欢用骷髅海一气瞎冲真不是夸张的说法,那其实是黑暗领主们无奈的选择,因为它们的基层士官不足以支撑起太复杂的战术。 “那就跟我来吧……”他答道。 …… 许多清道夫都会选择在罗萨林城西或买或租上一间屋子,因为凡是这这条道上讨生活的人大多知晓这样一条通往罗萨林城外的密道——那条在三三五年建成的密道最早由一伙穷凶极恶的海盗建成的,主要是用来进行绑架勒索和敲诈——绑架城内的居民,然后卖到玛达拉南方那些亡灵领主手上,再反过来勒索这些人在城中的亲戚们。 不过后来这些人玩脱了,他们绑架了罗萨林领主的儿子,也就是现任罗萨林领主的哥哥,并把这个倒霉蛋丢到了海里。然后这些海盗们被罗萨林家族的船队在海上清剿,大多数人都被抓捕并绞死,少数幸存者或者隐姓埋名去了雨燕平原,从那以后这条密道也就落到了走私贩子的手里,一直延续到今日。 时至今日,这条密道真正的主人其实一直是罗萨林领主的军队,毕竟军队向来是走私贩子中的无冕之王,几个骑士队长把持着这门‘生意’,代代相传几乎形成产业,并通过它与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保持着默契。 所以长久以来,几乎所有在黑路上行走的人,或者是在海上漂泊的流浪汉们(罗萨林一地对海盗的别称)无不知晓这个事实,这些人中但凡需要在罗萨林落脚的,大多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在秩序世界并不大受欢迎,可能安全与性命也得不到保证,所以他们也才需要这么一条后路。 或者换句话说,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接受保护’。 当然,这些亡命徒们与领主大人军队之间的默契,自然要避开罗萨林家族英明的耳目。 对于这样的情况,那辛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他在清道夫中大体算得上是个有身份的‘体面人’,所以他在西街五十二号卖下了一整栋楼,作为自己商队名义上的总部。 在黑路上生意最繁忙的时节,这栋楼在圈子里是相当有名气的,来这里的客人有委托他运货的商人——而且很多还是在鹡鸰海峡上来往有正式身份的商人,以及他们的管家,甚至还有专门到他这里来‘订货’的亡灵巫师。 不过自从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在白骨荒野一败涂地之后,这里的生意——或者说整个清道夫的生态圈,便日渐枯萎了下去。 许多人都转行去当了海盗,还有一些人收了手,从这个脏乱的贫民窟离开了,再也回来。要么就是去当了雇佣兵,但那一般是身无分文的穷鬼才会作的选择,在鹡鸰海峡,商船上的雇佣兵一般和炮灰差不多。 那辛抬起头看着挂在这栋楼前生满了铁锈的招牌时,心中满是对过去的回忆,铁招牌上有一个三角形的标志,那是他和自己最早的合伙人定下的‘公司’的商标,可惜那个和他志同道合的家伙是个短命鬼,早早得了肺病被一铲土埋在了罗萨林郊外某个不知名的墓穴中,天晓得那之后有没人给他扫过墓。 他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当初信誓旦旦约定好要一起回九凤,但眼下自己钱是赚了不少,回故乡的希望却仍旧渺茫。 和原本的计划差异是如此之大,在黑路上跑了半辈子赚到的家业对那个目标似乎半点帮助也没有,反倒是自己在最后一次往返于托姆罗与罗萨林之间时无意中救起的一个年轻人,反而给自己回到故乡的希望。 也不知道那家伙知道了自己的境遇,会作何感想。 他推开门,大厅中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看起来手下的伙计们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打听到那位大人想要的消息。他正满脑子杂念,却忽然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一个人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赛巴斯?”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灰扑扑围裙、皮肤黝黑的少年从楼梯上走下来。 后者看到他时眼中满是惊喜,庆幸地喊道:“那辛叔叔?吓我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又去黑路了,遇不上你们了。” “我才刚从黑路上回来,”那辛答道,同时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这个少年正是他那个可怜的合伙人唯一的后代,他不希望对方走上自己的老路,因此花了一大笔钱早早地将之送去成为了领主铁匠的学徒,“你怎么出来了,谁让你出城堡的,你偷溜出来的?” “当然不是,我可没那个胆子,那辛叔叔。”赛巴斯连忙解释道:“是一位女士委托我出来的,让我帮她在城里办一件事情。”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 第一百一十五幕 伏击 I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让我帮他找一个人,罗萨林那么大,我可没那个能耐,不过我知道那辛叔叔你一定有办法,所以就来了,可没想到你和大家都不在。”赛巴斯想到什么,问道:“那辛叔叔你才从黑路上回来?天哪,黑路上不是早被异怪封死了么,你们没事吧?” “没大碍,不过你没说错,黑路这次是彻底断了,骨头架子已经打算放弃托姆罗了,再远就到骸骨盐池,那边没可能过去的。”那辛神色有些严肃地看着对方,“我其实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情,即便你不出来,我也会想办法去找你,我可能要回九凤了,你有什么打算么?” “回九凤?”赛巴斯愣了下,他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德尔菲恩那张有些柔弱的面庞,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那辛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默默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就留在领主大人身边吧,这是个好差使,别弄丢了。领主今后可能会去雨燕平原,那边也比这里安稳得多,今后有机会得话,你还是能到九凤来看看的。” “那辛叔叔。”少年听他这么说,也不由得有些伤感。 “好了,”那辛摆了摆手:“别说那些废话,你想要找什么人,我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你这个忙。” “一个叫做布兰多的男人。” “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本地人……”那辛愣了一下,忽然瞪大了眼睛,仿佛破锣似的嗓音吼道:“该死的兔崽子,你说什么,你要找布兰多先生?” “那辛叔叔你认识这个人?”赛巴斯忍不住愣了。 “不,你最好告诉我你要找那位大人干什么?”那辛打断他的话。大声说道。 “那位大人?”赛巴斯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我答应为那位女士保守秘密的,那些东西我必须亲手送到他手上。” “保守个屁!”那辛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可别惹麻烦,小兔崽子,那位大人可是个厉害的大人物,你用脑子想想你有几斤几两?” 赛巴斯张了张嘴巴,他还没从没见过那辛叔叔这个样子。心中也不禁有些犹豫。想了一下,才说道:“没那么严重吧……那我只能说一下我的猜测,应该只是帮那位女士传送一封信而已,好吧,可能比信更长一点,但不会离谱到那里去。那辛叔叔,那位女士既然知道那位大人物,又让我帮她传递消息,说不定她认识那位大人物也不一定。想想看,对方如果真是一位大人物的话,和罗萨林家族扯上什么关系也说不好不是吗?” 布兰多和罗萨林家族有联系? 那辛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对方是来自于玛达拉北面的外国人,从谈吐中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这样能和土生土长的罗萨林家族有什么联系? 不过赛巴斯的话倒是打动了他,想来也是,如果这封信的确是送给那个年轻人的话。他倒确实不能擅自帮对方作决定。 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名义上的侄子,答道:“好吧。我答应你带你见那位大人物一面,不过除了那封信之外,你可不能多说一句废话,否则我要你好看。” “我怎么敢,那辛叔叔,”赛巴斯连忙保证道:“我保证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 那辛带着赛巴斯找到布兰多的时候。后者身后正跟着因斯塔龙与塔古斯,再加上一个凰火,在城内想办法与柳先生汇合。不过港口那边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他正打算亲自到那边去看看,反正一路上让凰火留下了玉凤一族特有的暗记。也不怕两边会失之交臂。 看到那辛和他身后那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时,布兰多忍不住有些惊讶,心想这些罗萨林本地的地头蛇消息还真是灵通,后者显然不是误打误撞碰上自己的,那只能说明对方在这里耳目通明了。 “那辛先生,你来得正好,”他向后者打了个招呼,“正好有事需要你帮忙,另外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了么?” 那辛摇了摇头,他的确是通过自己的手下找到布兰多的,布兰多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目标很小,殊不知他和因斯塔龙、塔古斯三个来自于亡月之海西面的‘外国人’在罗萨林城内闲逛是多大的目标,想要让本地那些无处不在的地头蛇们的眼线不注意到都难。 再说能在罗萨林生存的那些亡命徒,岂有不耳目通明之辈,那种人早就已经上了某个领主大人的绞刑架了。 那辛先看了布兰多身后的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两人一眼,这两人虽然都是亡灵,但同时也是玛达拉的黑暗贵族,因斯塔龙自从被布兰多在风暴阴影殴打了一顿之后,回到据点重新换了一身行头,大概是因为接下来可能要出海的原因,他换了一身旅行者的装束,不过即便如此,还是难掩他身上的贵族气息。 而塔古斯则是万年不变的军装打扮,一身笔挺的黑色风衣,马裤与黑色长铜靴,衬衫马甲上穿了一件内衬的胸甲,打了领巾,束带上悬挂着的佩剑被掩盖在风衣之下,胸前还佩戴着铜章,在布兰多印象中好像吸血鬼们千篇一律都是这个装束。 不过这两个人在那辛眼中又大为不同,他看到这两人时差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也算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贵族与骑士老爷们也见过不少,但这两个人身上的冷冰冰气质却只有一种人身上才会有。 那就是玛达拉的黑暗贵族。 那辛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不明白布兰多怎么才没来罗萨林多长时间,就多了两个黑暗领主跟班――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这不是跟班是什么? 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他心中不禁愈发摸不准了。何况那个只剩下一只眼睛、怎么看都像是吸血鬼领主的家伙身上的气质一看就知道是个军人,对方手虽然垂在风衣左右。但始终不离那下面的佩剑太远,这个做派他在柳先生身上也不止一次见到,想来正好两人都带着眼罩都只剩下一只眼睛,从这一点上来说倒是极其相似。 那辛抿了抿嘴巴,态度更加谨慎了一些,答道:“罗萨林城内没听说过有大人你的宠物……我是说那位女士的消息。你说那位妖精大人似乎也没在这左近出现,我想可能它们可能没有往东,而是去了西面或者是北面。”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其实在他预料之内,毕竟白雾和鲁特如果落在托姆罗附近的话,大不可能穿过黑路前往罗萨林这么远的地方,他们去托姆罗的可能性明显更大一些。可惜这时候他也不可能再回头去寻找两人的下落,何况两人一个是上古女巫之灵,经验丰富。一个本身实力出众,又是妖精,应当也有自保之力,他们都知道埃鲁因的方向,以后有的是汇合的机会。 何况他心中觉得更有可能的是他们在穿越空间风暴时可能本来就被抛到了不同的地方,毕竟在空间裂隙中差几毫米的距离反应到上万里之外可能都是上百公里。 那辛见布兰多没有多说什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他可没忘了先前布兰多所说的话。连忙问道:“大人,你还有什么吩咐么?” “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麻烦事。”布兰多答道:“柳先生去了港口,我们现在要和他汇合,你能想办法找到他么?” “这没有问题,码头和西城区这里是清道夫们势力扎根最深的地方,我在码头上有不少朋友,找到柳先生不需要太多时间。”那辛拍着胸脯保证道。 说完他正想转身离开。但他身后那个少年却急了,连忙拽住他的衣袖,使劲扯了扯。那辛面色一变,本来他看到因斯塔龙和塔古斯之后,就下意识地改变了主意。觉得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参合的好,毕竟布兰多和罗萨林家族可能没什么关系,但玛达拉和这片土地之间的联系却从来没有被切断过。 哪怕是在异怪出现之后。 他不知道玛达拉、鬼车和罗萨林家族之间的龌龊,但罗萨林家族与亡灵们打了几个世纪的仗,这一点他确实明白的。 可惜他明白,不代表赛巴斯也明白,少年见自己的叔叔出尔反尔,顿时急了,他发现自己拽不动后者之后,干脆一咬牙,冲到了布兰多面前,大声说道:“布兰多先生,我有事要找您。” 那辛好悬没给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侄子给气炸了肺,他早知道这小兔崽子的保证不靠谱,但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 他几乎都哆嗦起来,正在想怎么弥补这个过失,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其实也微微愣了一下。 他倒是一早就注意到了跟在那辛身后的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只是一开始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只以为对方是那辛的手下而已,却没想到竟然忽然闹出这么一出来。 他并不知道此刻德尔菲恩正在罗萨林领主的城堡中‘作客’,而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实在没想到对方和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他正准备开口询问,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微微一抬眉尖,感到大街正对面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通过街面的轻微震动判断出,正在调动的是罗萨林领主的卫队。至于对方的目的,不用想,显然是为了先前发生在风暴阴影的战斗来讨回局面了。 布兰多看了那个少年一眼,伸出手将他拉到一边,他才刚刚作出这个动作,他身后的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也各自长剑出鞘。 “眼下或许是逃跑的好机会,待会我可能没机会看住你们两位。”布兰多头也不回地说道。 “恰恰相反,”因斯塔龙显得有点兴奋:“逃走干什么?留在这里继续当间谍头子么,我可没那个兴趣,再说在下可是信守承诺的人,我会和你并肩作战的,布兰多先生。” 塔古斯一言不发,不过显然因斯塔龙的决定也就代表了他的决定。 布兰多虽然明知道这家伙心里面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听到这位玛达拉未来的黑勋爵在这里自吹自擂的话,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第一百一十六幕 伏击 II 阿德妮一行人再一次回到暴风阴影旅店的时候,对于下午那场闹剧早有耳闻。对于旅店中‘那个年轻人’在与领主大人的骑士们与罗萨林守卫一战——根据骑士们一厢情愿的说法,其实就是单方面碾压——中表现出的逆天实力,当时在广场上目睹这一幕的所有围观群众都表示津津乐道。不过阿德妮还是坚持认为布兰多惹了个大麻烦,声称还好下午自己带领大家离开的快,否则说不定也会被卷入到这个纷争的漩涡中心去。 骑士们笑呵呵的,任谁也没有指出来下午最先让大伙儿离开的其实是那奎尔这个事实。 但背着长弓的金精灵在检视了整个破败的旅店前后之后,回来向她提问,要不要继续去寻找布兰多一行人时,这位拉之羽翼骑士团的副团长却犯了难。 “那个,你确信他手上那把剑真是太阳圣剑吗?”阿德妮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在那里斟酌了半天之后,才犹豫地询问道。 但她翠绿色的眼睛里面露出的踌躇之色显然不是因为无法肯定布兰多手中的奥德菲斯是不是真货,而是因为单纯地想要询问其他人——确切的说是正把眉头锁得紧紧的那奎尔:她拿不定主意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奎尔看了她一眼,答道:“当时我的圣甲虫徽记微微发热了,队长大人的圣甲虫徽记总不会是假货吧?” “怎么会,”阿德妮嘿嘿一笑。她从怀里拎出一根项链来,这项链的坠子是个金质的圣甲虫形象,上面用绿松石作饰绘出甲虫的纹理。栩栩如生。“这可是圣殿的长老亲手给我的呢。” 那奎尔很怀疑对方究竟是怎么当上拉之羽翼骑士团的副团长的,或者说是因为对方特别擅长算账的原因,她被任命为这个远征队的队长,或许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因为卢比克年年干旱,今年大沙漠周边许多地方作物近乎绝收,圣殿已经拿不出钱来支持这样一支精锐的远征小队了。 想到这里,那奎尔心态稍微平和了一些。一路上要不是阿德妮精打细算,他们就算勉强能抵达罗萨林,恐怕也得吃不少苦头。而队伍能不能维持,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场灾难引起的,在九凤、沃恩德这些世界的中心区域,魔潮带来的影响还没有开始显现。但在边缘地区的沙漠王国。人们在生死线上挣扎已经很久了。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不得不寻求这一线生机,寻找终结灾难的一切办法。 那奎尔叹了口气,回答道:“我们来罗萨林已经很长时间了,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在碰运气,眼下在全知之眼的指引下终于有了一点线索,怎么能轻易放弃。难道我们真要这么回到卢比克,告诉大家计划失败了。然后让圣殿带领人民向北方迁徙?” 听到这里,骑士们默默地露出了严肃的神色。不再说话。“那怎么可以。”阿德妮也少见地皱起了眉头,断然否决道:“我们绝不能失败,否则……” 她握紧了拳头,卢比克是建立在沙漠中大大小小绿洲上的的王国,离开绿洲在浩瀚无边的沙漠中迁徙是怎么样一种经历,虽然传说中北方是天堂一般的世界,但事实是从来没有人到达过那里,在大多数时候迁徙就意味着死亡,无数人会死在路上,那不是一组记录在莎草纸上的数据,而是活生生的人。 阿德妮曾经见过那些因为粮食绝收而陷入毁灭困境之中的城镇,整个城市在短时间内完全失去了秩序,人类变得像是野兽一般,强壮有力的青年——这些人或者不如说是强盗与土匪,成为了其他人命运的主宰者,老人被杀死,女人和孩子变成了商品……甚至食物。 她也见过那些因为绿洲消失不得不迁徙的城镇,整族整族地死在迁徙的路上,整个卢比克王国的南方似乎都在缓慢而坚定地消失,在灭顶之灾的压力之下,邪教徒们乘机在王国内宣扬他们那个唯一的真神将在世界末日之刻拯救整个卢比克的谣言,受邪教徒蛊惑的民众在各处作乱,使得本就风雨飘摇的王国更是举步维艰。 阿德妮在成为骑士时,曾经在自己的剑下不再让这样的惨剧重演,因此她好不容易说服圣殿的长老们下定决心派出这支远征队,很少有人知道,为此她不惜卖掉了自己家族代代相传的宝剑,才凑够这支远征队的一切经费。 所以绝对不能失败。 想到这里,她的神色也松动了,对所有人说道:“对不起,那奎尔,其实我也清楚你们各位是怎么看我的,比起塔哈团长来,我的确更像是个管家的角色。作为各位的队长,我可能有些无能,所以那奎尔,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请你告诉大家,我会委任给你全权的。” “队长大人……” “队长大人,你不必如此说。”骑士们吓了一跳,连忙纷纷如此说道。 但那奎尔默默看了她一眼,只点了点头:“队长,我们的目标是找回翡翠之心,让它和圣剑合为一体。在那之后长老们会开启圣殿,呼唤翡翠之杖,当初自然之杖赋予了卢比克一切,相信今天它同样可以做到——”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追随着圣殿的预言来到它许应的东方,一路来到罗萨林这片土地上,毕竟翡翠之心已经消失了数千年之久,在此之前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它的真面目,寻找它的难度会很大,这是我们所有人都早有预料的。” “可我们在这里呆了如此长的时间,除了打听到九凤的传说中曾经也有一颗碧龙之心外,就再没有任何线索。而九凤人的碧龙之心上一次出现也是两千多年以前,它对于九凤的意义丝毫不下于翡翠之心对于卢比克的意义,同样有无数九凤人在寻找它的下落,可他们同样一无所获。” 那奎尔皱着眉头——仿佛这已经是他的下意识地动作,缓缓地对同伴们叙述道:“直到今天,我们遇到了一个携带着太阳圣剑的人。” 他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太阳圣剑是和自然之杖没有什么关系,可我曾经听闻过一个传说,在圣艾达人的历法当中每当纪元之交时,圣物就会降临世间甚至青睐于一个人之手,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圣物们会自动组合在一起,会以不同的形态现世,并打开通往未来的大门。” “有这样的传说吗,那奎尔?”阿德妮忍不住有些惊讶地打断道。 “你知道我是智慧沙漠的守墓人,是守护秘密。埋葬秘密的守卫。” 阿德妮看了他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她知道那奎尔的身份,若不是这个远征队肩负着拯救整个沙漠的命运,作为守陵人的一员,那奎尔可能毕生也不会踏出智慧沙漠一步。 “然后呢?”有人问到。 “其实拉神的全知之眼就是这样一件圣物,它在三千个世纪前出现在卢比克,目睹了那个时代的终结,”那奎尔看了那个骑士一眼,默默地说道:“关于那个时代的一切如今已经找不到只字片语的传说,先知们也是从全知之眼上残留下来的信息才得知了这一切。” 包括阿德妮在内,骑士们仿佛都震住了,看着那奎尔半晌说不出话来。在卢比克的传说当中,拉的全知之眼是它的神器,是由它的一只眼睛形成的圣物,它集成了卢比克至高无上的主宰——太阳之神的全部智慧,全知全能,传说它可以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甚至可以开创一个时代。 人们将它传得神乎其神,但事实上真正见过它的人却少之又少,只有一些来源遥远的传说提到这枚全知之眼被保存在智慧沙漠中心的圣殿之中。而那里是大沙漠正中心的绝对禁区,任何敢于踏足这片土地的外来者都将死于神秘莫测的守墓人之手,这些守陵者每一个都身负誓言,只要追杀一旦开始,便不死不休。 事实上在大多数卢比克人的心目中,拉的全知之眼并不是一种实质的存在,更像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它是太阳神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象征——就与沃恩德的凡人们对于天青之枪苍穹——那把开辟了大地之上时代的圣枪的感情类似。 它就像是一位神祇,守护着这个凡人的时代,至于它究竟在什么地方,在第五纪元的战争结束之后与天青的骑士一起去了那里,却少有人知晓。 而与之相比,传说中太阳神的圣物——同样神乎其神的太阳神圣剑,倒更像是太阳神许给凡人的一把武器而已。 阿德妮微微张开嘴巴,直楞眼道:“那奎尔,你说圣物会彼此组合在一起,形成不同的形态?拉神大人的全知之眼,正是这其中的一个形态而已?” ……(……) 第一百一十七幕 伏击 III 那奎尔看着她,点了点头,并且仿佛语不惊人死不休似的,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几寸见方的金属魔盒:“这一次我离开圣殿时,大长老特意让我将它带了出来,这就是全知之眼的真实形态,其实自从属于它的时代过去之后,承续在全知之眼上的神的力量便逝去了,留下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全知之眼,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神器而已。” 骑士们下意识地轰然散开,看着那奎尔手上这个小小的盒子,阿德妮在其中虽然不至于表现得这么夸张,但一双翠绿色的眸子也死死盯住它不放。 “我……我没做梦吧,这……这就是全知之眼。”她随即面色一变,有些严肃地一把抓住那奎尔的手将之按了回去:“天,你怎么敢就这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你脑袋是榆木雕的吗,你知不知这是我们整个大沙漠的圣物?” 那奎尔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并没有再将手拿出来,而是对其他人说道:“全知之眼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神圣,阿德妮,你应该知道上一个纪元带来凡人时代的天青之枪吧,它其实也是这样的东西,时至今日,那把圣枪其实也只是一件单纯的神器而已了。” “连苍穹也是吗……”阿德妮仿佛世界观有点受到了颠覆,在那里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你是说……那个家伙,我是说那个带着太阳神圣剑的人,可能翡翠之心也在他那里?” “只是一个可能性。”那奎尔倒显得没多激动。其实当他正式成为守墓人时,长老将这个秘密告诉他时,他同样表现得如此淡然:“不过即便翡翠之心不在他身上。但全知全能的拉神让它的圣剑出现在我们面前,何尝不是一种指引,不要因为它被握在一个外国人手上,我们就忽视这一点。” 阿德妮面色一肃,她至少有一个身份是拉之羽翼骑士团的团长,正是太阳神最虔诚的信者:“你说的是,那奎尔。” 其他骑士们也纷纷点头称是。对这位临时加入他们的守墓人有了新的认识。 那奎尔却看着那位拉之羽翼的副团长,对她说道:“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队长。” “一个队伍选择领导者可以有很多原因。但塔哈先生和长老们选择你来担任这个职务,肯定不是因为你倾家荡产组建了这支远征队,因为据我所知在沙瓦那有很多富人都捐了钱,但现在担任我们的队长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们……” 听他这么说。阿德妮忍不住愣住了。回过头来看着他。 那奎尔却并不在意她的神色,继续说道:“塔哈先生信任你的能力,就像是我们信任我们的队长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也到不了这里,所以请不要妄自菲薄。” “……这……那个,”阿德妮脸罕见地红了起来:“……我应该说谢谢吗,精灵先生?” 骑士们顿时齐声起哄起来。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得不承认那奎尔所说得是正确的。无论如何,不管那个带着太阳神圣剑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们总归不能无动于衷。 与其在这里质疑,不如先行动起来,因为归根结底总要接触,所以打听清楚对方去了什么地方总是一件必然要做的事情。 多亏了这位精灵先生的提醒,骑士们很快就从附近打听到了布兰多和凰火在离开风暴阴影旅店之后去了西城区的消息。 当然这也必须感谢布兰多和凰火在离开此地时完全没有掩饰行踪。 因为这既无必要,也完全没有什么意义。 而当骑士们沿着前往西城区的大道一路前行寻找布兰多和凰火的下落时,在罗萨林城堡内,德尔菲恩同样在寻找某件东西的下落。 那件东西叫做翡翠之谜。 事实宰相千金并不能确信这东西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个东西,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她曾经笃定地向布兰多寻求复仇一样,德尔菲恩很少会怀疑自己会犯错。 而且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是否犯错,而在于是否看清自己的本心,她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可以‘不犯错’或者‘少犯错’,但能够遵循自己意愿的人却少之又少。 至少无论是她的祖父,还是父亲,都做不到,所以尼德文家族才会在女王陛下的打压下不复之前的荣光。 德尔菲恩生于一个理想化的年代,在她出生的时代,克鲁兹人的帝国正刚刚走完由盛转衰的最后几个年头,她的成长史,便是这个帝国从最光辉的时刻陨落的一道轨迹。 所以她从不轻信理想化的东西。 过于沉眠于过去的荣光,就会使人忽略了眼前的――自身最需要的东西,所以那些庞然大物的帝国,才会反应如此迟缓,哪怕明知道自己面前有一道深渊,也会迈着坚定的步伐踏入其中。 怀着这样的想法,宰相千金抿着嘴,一本本地拨开书架上的的书本,她不会神奇的魔法,也不是那些手脚灵便的天生的偷儿,因此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头脑而已。 她早已准备好的两根丝线穿过书页从上下相连来移动这些书,小心翼翼,尽量不拨动书架上面厚厚的灰尘,每当她完成其中一道工序,便从荷包里面拿出一只早已准备的死老鼠,将它的脚印盖在上面,伪装出曾经有这些超小型的啮齿动物经过的样子。 她用自己从房间中的纱巾作了一个面罩蒙在鼻口之间,一来是为了呼吸扰动这些轻细的灰尘,二来是为了防止呛入烟雾。但即便如此,灰尘还是很快便呛入她的呼吸道里,德尔菲恩强忍住咳嗽的**,将书架上这一排最后两本书检查完毕。 而这个时候,每当有女仆或者下人从罗萨林领主房间外经过时,她就会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边的工作,然后退回一角漆黑的角落中――她专门调整过房间中蜡烛的位置,让这个方向成为光线的死角,虽然下人在不受允许的情况下是被禁止进入这间书房的,不过她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当下仆的脚步声从门外轻快地走过之后,每当这个时候,德尔菲恩才允许自己轻轻地咳嗽几声。 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明白这么做一旦被发现之后的后果一样。 但从她从在这里的床上苏醒的那一刻起,当她听到那个声音告诉她这座城堡之中所保守的秘密开始,她就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因此而后悔。 她闭上眼睛,仿佛还可以看到自己被天青之枪击中,然后被卷入那个漩涡之中,那之后所经历的漫长又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德尔菲恩咬着牙关,默默回想着自己在黑暗之中所看到的一切。 那里有她最在乎的东西。 也是她最不屑的东西。 她的家族,但也是她的一切。 “如果要毁灭,就让我毁灭在尼德文家族之前,”她有些沙哑地对自己说道:“祖父和父亲在意的东西,我不在乎,如果为了达到这一点,我可以牺牲一切。” 德尔菲恩休息了片刻――在空间裂隙中的旅行给她造成的伤害比她在这座城堡之中外表所表现出的柔弱其实更加严重,甚至也远谈不上什么恢复。 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让那位满脑肥肠的罗萨林领主更放心一些,至少允许自己离开自己的房间,到庭院或者是城堡之中活动。 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么能寻找到机会? 不过这些活动难以避免地让她感到自己身体的负担日复一日地加重了,先前她在庭院之中向那几人告辞离开,其实倒真不是相机行事而已,而是真的快支撑不住了。 此刻她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视野周围也出现了淡淡的黑影,仿佛整个屋子内的光线都暗了许多,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让她感到自己的大脑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道:“希望那个家伙能争气一些。” 想到布兰多,一种来自于心底的仇恨与不甘攫住了她的心灵,让德尔菲恩奇迹般地恢复过来,站稳了身体。 她抬起头看着书架,意识到自己在先前的半个钟头内搜索完了书架的下三排,往上需要用到梯子,这对她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宰相千金咬了咬下唇,她明白自己必须想个办法,否则今天的工作就必须到此为止了。 但她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次机会,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犹豫了片刻,又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来到书架面前,德尔菲恩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她知道那个东西就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无妄的猜测或者是推疑什么的,而是因为从罗萨林领主与他那个卫队长的对话之间只字片语的信息中所得到的信息。 或许那两个人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话已经漏了口风,但这对德尔菲恩来说已经够了。 她重新睁开眼睛时,目光落在书架的最上面一排,倒数第四本书上。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在那里。 但那里肯定有别的什么线索。 ……(……) 第一百一十八幕 伏击 IV 一地残兵败将。 先前的战斗仿佛在片刻之间就宣告结束了,布兰多几乎都没怎么动手,他就是用自己的空间要素强行将那些卫兵身后的骑士们按在原地,然后凰火就出手一个个收拾掉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普通人。 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则只教训了几个不长眼睛冲过线的家伙,当他们收剑回鞘的时候,地上便只剩一堆满地找牙的城镇守卫了。 令罗萨林的骑士们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到现在为止还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钉在大街上,不要说抬脚,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根,就只能这么干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被一顿痛殴。 他们就好像是木偶一样连同他们的无翼龙一起给钉在街口,排成一排,仿佛这些被打得满地找牙的家伙请来捧场的观众老爷们一样,除了看,大概还能咋咋呼呼地喊两句话。 只不过他们暂时还没想好怎么组织台词,这场一面倒的战斗便已经告一段落。 骑士们不明白自己身上这道将自己锁得死死的鬼神之力是怎么来的,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开动大脑猜出是谁做的手脚。 除了少数人之外—— 比方说那个现在还在叫嚣着要让布兰多这个乡巴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大场面的的矮个子黑皮骑士,他大概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布兰多是那些荒野上游荡的独行客,没见过人类以秩序和国家为组织凝聚起来的力量。 因斯塔龙都有些为罗萨林的城主大人感到有些悲哀了,他在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出使这位领主大人养了这么一群弱智在手下。就算没见过你们被通缉的对手长什么样子,但竟也不会多长一个心眼去打听一下这个人究竟是为什么被通缉了? “要不要我去让他闭嘴?”塔古斯在布兰多身后有些优雅地问道,大概是也有些被这家伙搞德不胜其烦了。玛达拉是一个沉默的国度,聒噪的家伙大约早就被丢到了永亡深渊之中喂冰龙去了。 在永亡大厅的穹顶下,除了黑暗贵族们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嗒嗒嗒的脚步声之外,便只剩下冰龙安静的呼吸声,亡灵们偶尔会向它们的永恒不朽的女王提出意见,但言简意赅。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干出些什么来。何况那人的话除了会叫自己露乖卖丑之外并没有任何作用。 可笑,什么样的大场面他没有见过,他曾经和黄昏之龙谈笑风生。小小罗曼比这些家伙不知道高到那里去了,真是图样图森破。 他没有放开这些骑士,是因为知道眼下来的不过是罗萨林领主的前锋——当然说是前锋可能有点太抬举对方了,因为布兰多一直怀疑是这些人没有协调好。所以才会先一步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地面的细微震动从前后几个方向传来。他可以轻易察觉到有大队人马正在通过在附近几条街道上的调动将这个地方包围起来。他猜想他们原本的意图应当是将自己这一行人团团围住,然后交给那个什么罗萨林城主发落,但这个有些复杂的战术安排显然是为难了这些战术素养在克鲁兹——甚至是在埃鲁因连地方守备部队都赶不上的骑士老爷们。 他们的个人实力虽然强,但勉强聚集在一起充其量算得上是些游兵散勇罢了,一群无头苍蝇和一队军人之间可差远了。 这些莫名其妙前突到自己面前的骑士让这位领主大人将他包围的愿望彻底落空,简单的说他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从这个缺口走出去,只给对方后面赶上来的人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过布兰多没有那么做,反正正好他也想见见这位领主大人。看看能不能‘说服’他将玉凤家族的船队放行,毕竟乘坐亡灵们的幽灵船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 他只拍了拍凰火有些紧绷的肩膀。示意后者放心,还有别把自己的剑抓得那么紧,他有点可惜那把剑的鲨皮剑鞘——上面用绣线包了一层漂亮的套子,现在这些线估计都快叫这个容易认真的小姑娘手心中的汗水给浸坏了。 “布兰多先生。”凰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回身向布兰多致歉——她虽然实力在罗萨林算得上顶尖,但心态仍旧未能脱离菜鸟的心态,纵然镇定了,但难免高估了敌人的水平,把每一场战斗都看做是生死之战来对待。 虽然说这样的心态未必不可取,不过如果作为一个人类和碾死一只蚂蚁也要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这未免就太古板教条了一些。 “不必那么拘谨。”布兰多答道,他有些看好这个凰语的妹妹,他和艾科是好朋友,便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他也有心提携一下对方。 何况凰火就像是一块质朴的美玉,让任何一位拥有战士之心的人看到了都会难免心动的,布兰多完全可以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对方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过去《琥珀之剑》中没有她的名字,可能是因为九凤距离太远,也有可能是属于她的时代还没有到来。 他相信一旦凰火在游戏中出现,一定就是最顶尖的那一类NPC,可能丝毫不比灰剑圣梅菲斯特、大圣座瓦拉、青之剑圣维罗妮卡这些名字来得逊色,甚至可能比得上所罗门和威廉那些人。 布兰多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一个拥有超越白银之民潜力的凡人?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心下怀疑自己这几天是不是想太多了,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来。 在沃恩德的历史上,这样的人物还没有生出来过呢,凡人的平均水准远远赶不上白银之民,而凡人中最顶尖的那批人也往往及不上白银之民中最顶尖的那些人,虽然凡人的成长跨度确实是白银与黄金族裔中最大的,但最后止步的位置却远远及不上后者。 甚至在大魔潮之后,这个倾向也只是减弱了,但并不是改变。 他忍不住再仔细看了凰火一眼,好像要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却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显得有些失礼,连凰火都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心想布兰多先生怎么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怪的。 还好柳先生不在这里,不然大概要以为布兰多对他们的公主殿下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 布兰多倒确实对凰火产生了‘非分之想’,不过不是大多数人所以为的那个非分之想,而是头一次产生了收一个学生的想法。他在布契虽然答应教授小菲尼斯剑术,在那之后他也确实仔细调教了对方一段时间,不过仅限于为小菲尼斯打下未来的基础,和铺平他对剑术理解的道路而已,一来是因为小菲尼斯虽然天赋出色,但还没出色到可以让他为之侧目的地步,其次后者和他的性格差异太大,他应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但在布兰多眼中,凰火身上的天赋与他曾经在那些最顶尖战士身上看到的天赋不谋而合,仿佛天生的镇定与冷静,与生俱来的对于战斗的敏锐。在《琥珀之剑》中对于这样的天赋有一个说法,叫做如同本能般的战斗。 听起来有些像是野兽,但确实也是野兽,就是充满了野性的战斗,对于他们的对手来说往往是最不可预测的,充满了威胁性的战斗。 这样的天赋可遇而不可求,但所有成为战士的人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大多数身上都会带着一些,包括布兰多自己也有,但有意识的培养和无意识拥有可是天壤之别。 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像是凰火这么自然的将仿佛与生俱来的冷静与野兽般敏锐的战斗天赋融合在一起的人,而且她自身还毫不知晓。 确切的说,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天空之龙泰奥斯克拉兹,龙族有史以来最强的战士,它的搭档就是那个被称之为几近成神的涐温洛丝,下一代龙神的继承者。 是的,在布兰多眼中凰火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但不是剑士,她的路不是持剑迎敌的路,这个小女孩可能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布兰多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明白这一点。 他抬起头来,大街上的震动更明显了,而不远处那些骑士仍旧像是木偶一样动弹不得。要是过去他用自己的要素之力定住这么几号大活人,还是拥有黄金实力水准的大活人,只怕秩序点要像是飞一般的消失了,但现在他的秩序池却巍然不动,也就是说他定住这些人就仿佛是法则自然反应,他根本没有怎么用力。 这就是有极之平原与没有极之平原差距。这些人可能还不明白,自己早就已经陷入到了布兰多法则领域的笼罩范围之内,只不过在极境巅峰,法则领域物质界融为一体,外人用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罢了。 如果他们有要素显化的实力,倒是能略微察觉出一些差异,可惜他们没有。 ……(……) 第一百一十九幕 伏击 V 在场的众人当中,凰火、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倒是可以看到布兰多张开的极之平原,不过除了前者在仔细体会其中所蕴含的法则之力外,后两者都在抓紧时间默默计算布兰多的实力。 结论很快便得出了。 因斯塔龙得出的结论显然和塔古斯差不多,两人对视了一眼,暗地里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 “极境后期,这位领主大人真是可怕得令人心悸,他才二十二岁吧?”因斯塔龙脑子里首先闪过得是这个念头。 但他随即松了一口气。 但也不过如此,还不到圣贤,在水银杖、在亡月众圣面前也算不得什么,这下这家伙也要上了他的恶当了。 一想到这点这位黑勋爵心中就充满了自信,在他看来布兰多也算得上是一个同等级的对手——在头脑方面,然而还是要略逊自己一筹。等他把奥德菲斯与大地之剑带回永亡之境,再搭上一位这么优秀的伯爵大人,陛下一定不会在意自己手下再多一位得力大将的,黑暗贵族从此之后又要诞生一位惊天动地的人物了。 而看在他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的情况下,说不定女王陛下就不会因为那件事而再把他发配到这里来作苦役了,因斯塔龙这个名字只应该生在战场上,也只应该死在战场上,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布兰多此刻心中正无比清楚他此刻的想法。并且同样窃笑不已。 离开元素屏障之后,得益于大魔潮的洗礼,他便一步跨升至极境后期的实力。眼下他也只表现出了极境的实力。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因斯塔龙和塔古斯都不可能看出他在作假——事实上他也没有作假。 但如果以为他的战斗力水准只有极境后期,那么这两人可就要大错特错了,他自己心中清楚,自己现在距离圣贤只是一步之遥而已,这一步对于这个时代的许多强者来说可能一辈子也永远跨不出,但对于他来说却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恐怕这两个人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凡人为什么能达到圣贤领域,虽然布兰多猜测黄昏之龙降临引起的魔法潮汐可能已经在沃恩德造就了好几位圣贤,但这两个人一直呆在罗萨林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未必能知晓这一点。 而且圣贤与圣贤之间。差距也是很大的。 要不然在克鲁兹的时候,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岂能用一个信物就吓得格温多琳夺路而逃? 这之间最大的差别就在于对法则的理解。 圣贤领域和极之平原一样,虽然也是要素五境之一,但与前三境的循序渐进不一样。这两境是要素领域中最特殊的两境。极之平原让凡人拥有了类似于神祇一般的领域,第一次明白法则在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 而圣贤领域则是在这个领域之上的进一步深化,确切的说,如果说极之平原只是一个理论,那么圣贤领域便是极之平原的运用方式。 你如何理解自己的极之平原,如何理解自己的法则与要素,你的圣贤之力便可以以何种‘技能’为方式表现出来。 而他之前在风暴阴影旅店以空间之力笼罩整个广场并将所有士兵的箭精准无比的反射回去,以及此刻在这里同样用空间之力不费吹灰之力地定住这些骑士们。其实就是这种运作方式的一种体现。 这就是他从元素屏障便开始一路上对自己的要素以及极境力量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也是他此行最大的收获之一。 但这些还都只是最低级不过的表现方式。布兰多相信自己只要凭借对于极之平原的掌控一踏进圣贤领域,获得的力量绝对是千百倍的成长,原因无他,因为他的力量来自于时空。 存在性之力—— 艾尔兰塔为什么能用一个眼神便让龙后格温多琳夺路而逃,因为龙后格温多琳能够成为圣贤其实不过是托庇于她的血统,确切的说,如果她不是巨龙,以她对于法则的认识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踏入到这个境界。 龙族的黄金之血让龙族可以在圣者之战后的末法时代也能踏足圣贤领域,这就像是凡人也能用石板来使自己完善躯体一样,但归根结底这都只是一条应急之路而已,它永远没有终点,也无法回头,一旦选择,便与存在性的力量彻底绝缘。 四位贤者显然每一个都是凭借自己对法则的理解踏入圣者之路的,虽然众神离开之后玛莎留下的Tiamat法则的限制最终让他们驻足于完美躯体之道关卡之上,但也绝不是龙后这样的家伙可以媲美的。 众神已经离世。 现如今这个世界上不再可能有新的神祇诞生,包括历史上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近神之龙涐温洛丝,她和泰奥斯克拉兹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但并不会比四位贤者们走得更远。 布兰多看了看佩戴在腰间的奥德菲斯的剑鞘,心中隐隐感到了自己的路在什么地方,七把圣剑打开的那唯一一扇门,或许正是通往这未来的一条大道。 那之后或许真的隐藏着存在性之力的奥秘。 但他心底却有许多疑问。 如果神祇再临世间,那么众神们的努力岂不是白费?这个世界是否真的需要一位新的神祇?凡人们是否真的需要一个救世主? 这个问题他无法解答,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一点,自己还需要力量。 很强很强的力量。 可以战胜黄昏的力量。 后面赶上来的卫兵们已经开始在左右两边的街口冒头,这些家伙显然再一次犯了自己前辈们的错误。和后面的人马再一次脱了节。 不过所幸这一次他们没那么鲁莽,早早地看到了躺在这边街口路面上**的同僚们,这些人中甚至有些人还是经历过下午那场战斗的亲历者。幸运的没有被箭射中膝盖,这会儿自然不敢轻易上来找布兰多的麻烦,只私下把情况告诉了自己的同伴,又传达给后面的骑士队长。 如此这般,两边的队伍总算慢了下来,堵在那边的路口踌蹴不前。 更加幸运的是—— 布兰多没打算去找他们的麻烦,他默默打量着这些人。心想看起来看起来对方早已发现了他的所在,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己和凰火并没有掩饰行踪。既然那辛能找到自己,那么作为罗萨林最大的地头蛇,罗萨林领主想要找到他也并不太难。 街口上的闲杂人等早在他教训那些卫兵的第一时间便跑了个精光,此刻空荡荡的。除了他、凰火和玛达拉的两位未来的将星之外。便只剩下那辛和他身后那个黑皮肤的少年。 布兰多这才看向那那少年,同时对那辛说道:“那辛,这位是?” “他叫赛巴斯,是我朋友的儿子,”那辛连忙答道,因为那些搅局的不速之客的原因,他先前一时间看呆了都忘了之前赛巴斯的鲁莽,好像这才回想起来。顿时出了一头冷汗。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说道:“大人。我那朋友将他委托给我照顾,赛巴斯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是我没有管教好他。” “那辛叔叔。”黑皮肤的少年免费看了一场大戏,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的叔叔会对自己一惊一乍的了,他看布兰多的眼神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自信了。 虽然德尔菲恩女士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可惜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从没离开过罗萨林的少年,他见过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就是城堡里的领主大人,至于能把领主大人的卫队轻而易举打得满地找牙的人应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已经不在他的概念之内了。 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巴,有些干涩地答道:“大人,这和那辛叔叔无关,是我自己要找你的,因为……因为有人让我给你送信。” “有人让你给我送信?”布兰多愣了下:“是柳先生吗?” 赛巴斯也愣住了,心想谁是柳先生?不过布兰多还算平易近人的态度总算让他有了点勇气,吸了口气答道:“不是,是一位女士,大人。” “女士?”布兰多这下真呆住了:“是个怎么样的女士?”其实他想问的是对方究竟是不是个人,还是一只狐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但没想到赛巴斯却使劲摇了摇头:“我向她保证过,不能向外人透露她的名字,她在信中可能会和你有所提及,但在信交到你手上之前,我发誓绝不会说出任何一个字。”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本带锁的日记来,对布兰多说道:“她将想要写的东西放在这本日记之中,在一百七十七页之后。” 赛巴斯说完一遍,再在信中默念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说错或者说漏任何一个字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交到布兰多手上。 布兰多看了一眼远处街口的情况,一边接过日记,他从没听说过白雾会写日记,而且这日记本的风格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一千多年前存在的女巫之灵所应该拥有的。倒不如说像是某位贵族千金的物事,布兰多没想到自己随便一猜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将那日记本拿到手上,上面的锁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情,用指头轻轻一划便打开了。 他打开日记本,而正是这个时候,一行骑马的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街口,布兰多眉尖跳了一下,确信自己应当是从中看到了罗萨林领主。 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人,在罗萨林领主身边的骑士中,竟然有一个人拥有跨越法则巅峰初入极境的实力。 这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 第一百二十幕 伏击 VI 在罗萨林这样小小一个地方的领主身边看到一个拥有极境实力的存在,着实让布兰多小小地吃惊了一番。虽然那人的实力还不算完全抵达了极之平原,应该是在法则巅峰的最后一阶段徘徊――有点像是在信风之环时的灰剑圣梅菲斯特,可以说只有半只脚踏入了极境,但哪怕只有这半只脚,也足以证明对方是货真价实的极境强者。 罗萨林城主身边的骑士们他也见识过了,个人实力算得上是比较强悍,平均水准也很高,比埃鲁因安列克、西法赫这些大领都还要高出许多,但算起来也不过勉强和克鲁兹帝国一线。 但罗萨林这样的地方在帝国内大约也只能相当于安泽鲁塔这些边远地区,同样的民风彪悍,同样的实力分布不均――普通人的实力水平和埃鲁因大多数地方差不多,但骑士和冒险者的实力却要明显高出一截。 不过就算是在安泽鲁塔这样的地方,他也从没听说过哪个领主身边能有极境强者追随的,哪怕是半极境强者也不行。 首先当地的领主何德何能让极境强者为他们效命?整个帝国的极境存在也不过两手之数,算上那些隐世不出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人,而帝国有多少领主?排除那些有几块骑士领的薪俸的爵士们不算,少说也有成百上千。 其次大多数人也养不起一个极境强者,极境强者要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需要消耗数不尽的资源,就像他自己,要不是侥幸经历了大魔潮的洗礼。也不可能这么快走到这一步。但在Tiamat法则之外由魔力之海掀起的潮汐带来的纯粹的魔力有多少?如果换算成魔法水晶和其他类似的产物,在沃恩德需要拥有多少片魔晶矿才能养得起这样的消耗? 远的不说,单单就是他名义上的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一个人,每个月就要消耗来自于黑森林中产出的魔法水晶的五分之一。 而同样的数量近乎是整个瓦尔哈拉舰队的一半消耗,一个人就等于半支浮空舰队,又有几个领主养得起。要不是布兰多拥有能与德鲁伊们一起开发黑森林内资源的能力,恐怕冷杉领也无法长久地留得住他那个名义上的老师。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极境强者是一个较小的公国或者王国的庇护者,要不干脆就是这个王国与公国内辈分很高的皇室成员,或者家族成员。出于守护自己的后人与基业的需要,他们可能不计个人得失长久地留在某片贫瘠的土地上――哪怕这种选择无益于他对于法则与力量的追探寻――但这种人往往也放弃了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他们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对于世俗权力的索取上,在实力上便再难有寸进了。 毕竟极境之后是茫茫无期的道路。自从圣者之战后几乎再没有人可以更进一步达到圣贤之境。所以选择这条路的人也确实为数不少。 只是布兰多不觉得自己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是这样的人。 首先对方与罗萨林家族并没有丝毫关系,因为他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不像是和罗萨林本地人,确切的说,对方是个外国人:一头浅褐色的长发,淡蓝色的眼睛,眼眶深陷,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标准的沃恩德人。 而且布兰多还判断出对方应该来自于克鲁兹帝国南方,是安泽鲁塔与灰山一带的灰山人的后代。那里的埃鲁因人种因为与帝国人长期混血,才形成了特殊的人种。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和罗萨林领主走到一起? 他忽然记起来那辛好像曾经说过,罗萨林的头号卫队长正是个外国人,对方自称来自于克鲁兹,好像是叫博班还是什么。但布兰多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克鲁兹人的名字,更像是一个化名。 布兰多在看到这人的一瞬间就放开了对于面前骑士们的压制,在同样等级的对手面前主动张开极之平原不是个明智的事情,他不想犯和威廉姆斯一样的蠢。通常来说只有巫师们才会主动将对手拉进自己的极之平原之中去,因为对于巫师来说极之平原只是建立主场优势的手段,他们更加信赖他们的魔法,魔法才是制胜的手段。 那些罗萨林骑士在忽然之间感到桎梏自己的力量失去了约束,措不及防之下差点纷纷因为失去平衡而从无翼龙的鞍座上掉下去――要不是他们护腿上的系带和鞍座绑在一起的话――但即便如此,这些骑士还是吓得趴在马鞍上,仿佛不是拥有黄金阶实力的高手,而是个没骑过马的普通人似的,出尽了洋相。 这些骑士顿时满头大汗,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因为他们明白罗萨林领主正在那个方向上看过来,从对方有些阴郁的脸色来看,显然对于他们的表现相当不满意。 好在博班出手拦住了自己的领主。 他也在打量布兰多,事实上这位卫队长内心中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冷静,在布兰多放开对于那些骑士压制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可能有点可怕。 这个可怕是指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个货真价实的极境强者,甚至可能还不在极境中前期,因为布兰多展开极之平原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对方极之平原的样子。让极境与物质界一体化,这是只有极境后期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极境后期是一个宽泛的范围,后期究竟后到什么程度,就不大好说了。 对于一般的极境强者,博班心中倒有几分把握,甚至是极境中后期,他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别看他现在只有一半极境的实力,但那不过只是因为岁月与伤势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而已,在他最巅峰的时期,布兰多这样的年轻人最多让他看到有些惊讶罢了。 不过这个时代竟然有这样的天才,博班心中还是稍微有些感慨。 他以为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就已经是沃恩德最光辉的时期。而那之后几十年,过去的名字纷纷逝去,几个帝国之间仿佛陷入了长时间的消沉,战争之前那令人心潮澎湃的大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剩下的只有对于过去的追忆而已。 他以为那之后凡人的国度会陷入长时间的消沉,没想到半个世纪才刚刚过去,这样的天才便又诞生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且还不只有一个。 布兰多身后的两个亡灵,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小女孩,都映入了他的眼帘。因斯塔龙与塔古斯的天赋虽然与布兰多开挂般的实力相比只有若荧光比皓月之辉,但放在普通的天才中间,也仍旧算得上是顶尖,尤其是玛达拉的黑勋爵,他虽然是亡灵,但今年其实实际年龄也不过和布兰多一般大小。 至于凰火更不用多说,布兰多觉得要不是拥有系统为自己背书的话,大概要被对方甩出几十条街。 在看到这些人之前,博班以为自己早就应该丢掉了过去的一切,他离开沃恩德前往九凤,离开那片自己魂牵梦绕的土地来到这里近半个世纪,而老罗萨林领主在他最潦倒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份恩情一直守护着这个其实已经有些破败的家族――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直到百年之后,他谨守着属于自己的秘密离开这个世界。 但今天,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好像又重新换回了他对于那个真相的渴望,他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但他心中有那么一刻竟然燃起了成为亡灵的想法。 他心中的震惊,并非来自于布兰多的实力与天赋。 而是对方那张脸。 那是一张属于典型的埃鲁因人的脸,稍微算得上英俊,但放在因斯塔龙和塔古斯身边便不值一提了,众所周知因斯塔龙是后世玩家所评选出的布罗曼陀的三大帅哥之一,另外两位分别是塔古斯与雷帝欧斯。 所以在他们身边,布兰多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博班先生,这个年轻人身边那个小女孩应该就是鬼车要找的人,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同伙,不知道去了那里。”罗萨林领主其实并不蠢,他心中清楚自己手下骑士的实力水准,布兰多能像耍猴一样耍弄这些人,显然实力之高与他所表现出的年轻明显不成比例。 他也明白自己手下有几斤几两,所以就算博班不拦住他,他也不会轻举妄动。他手下的骑士们不值一提,但罗萨林家族也拿不出更有说服力的力量来了,这确实就是一个破败的家族,自从他父亲将家主的位置交到他手上――或者说自从罗萨林家族从雨燕平原失败之后迁徙到这里,便早已成为了既定事实。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个名义上的卫队长有多厉害,对方其实并不是罗萨林家族的家臣,只是因为了受了自己父亲的恩惠而尽忠职守地留在这里照看他的后人。 ……(……) 第一百二十一幕 伏击 VII 对方的实力有多高,罗萨林城主其实也并不清楚,但他只知道非常强,非常强,他手下的骑士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否则那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怎么能坐让这么一个‘外人’把持着卫队长的身份如此之久。 他只记得有一次看对方出手,自己手下最厉害的骑士在对方手上一招都没坚持到,事实上对方只是随便看了他一眼,那骑士就不战自败了。从那以后,他心中就把这位卫队长先生当成了家族的守护神,不但以最高礼遇相待,而且事实上在城堡中对方和他是处在平起平坐的地位的。 好在这个人看起来淡泊名利,而且对罗萨林家族忠心耿耿,无数次的经历证明了他的可靠,罗萨林城主也一直把对方视为最后的仰仗。 比方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就不得不让对方出手了。 但博班却在犹豫,这个领主大人本身实力很差劲可能并不太清楚这一点,但他心想他手下的那些骑士们应该明白,他其实平日里表现出的也不过就是至境的实力而已,也就是沃恩德的法则巅峰的水平,这与九凤的至极之力还有一段差距。 而他若要与布兰多一战,就非用上极境的实力不可了,就算这样,他还担心自己可能未必在对方手上讨到便宜。 只是这一战势在必行。 博班只在心中犹豫了片刻就打定了主意,他心中仿佛沉寂了几十年的某个念头。此刻又不可抑制地升了起来。他回过头,对罗萨林城主说道:“对方很强,你们退开一些。我可能要全力出手。” 罗萨林领主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打鼓,下意识地问道:“对方有多强,你有把握么,要不要就这么算了?毕竟我们只是答应帮鬼车找人而已,现在人已经找到了,剩下的是对方的事情了,我们没必要得罪这么一个强敌。” 他倒不是怕了那个年轻人。只是一直以来将博班视作家族的屏障,生怕对方有所闪失而已。而且眼看罗萨林家族就要重返雨燕平原,几百年前雨燕平原的仇家就能将罗萨林家族打得大败亏输。现在双方得实力经过不平衡的发展之后差距反而更大了,他敢作这个决定,完全是因为拥有对方这个依凭而已。 但博班看了他一眼,却对他说道:“你别做多余的事情。领主大人。再说你那些骑士在对方眼中真不够看的。他不是敌人,我和那个年轻人可能有故,说不定他还能帮到你的忙。” “他是你朋友?”罗萨林领主心中一喜,布兰多有多强他看在眼里,自己的骑士像是木偶一样被对方定在街道上,就算对方是巫师,但能把七八个黄金阶的骑士生生钉在大街上,这样的巫师有多强? 用膝盖想也能明白。 博班仍旧摇头:“可能是故人之后。但我还需要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 罗萨林领主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答案,自己身边这位卫队长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从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压迫力让他几乎在对方身边站不住。他忍不住骇然失色地调转马缰,好让座下的战马跑得更远一些,远远地逃开,直到跑出十多米之后,罗萨林领主才感到自己终于又可以呼吸了。 他忍不住大口地喘着气,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个方向,然后才发现原来不止是自己,原本跟着自己的几个骑士也被博班的气势压得不得不逃了回来。 那个带头的骑士看起来比他更吃惊,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样,有点失魂落魄地对他说道:“领……领主大人,博班先生的实力……实力……” “他的实力怎么了?” “至极之力……” 罗萨林的城主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虽然本身实力不强也看不出对方的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但这不妨碍他了解在九凤最顶尖的那一群人中有那些人是罗萨林家族万万得罪不起的。 这其中最重要也是所有在雨燕平原讨生活的家族和领主们所必须要了解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是站在云巅之上的。 他们的名字叫做至极者。 极境。 极之平原。 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凡人最巅峰的力量。 …… 布兰多老早就提高了警惕,无论是极境还是半步极境,对于他来说都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对手。他其实本来都有些托大了,因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区区一个罗萨林竟然会有极境的存在。 难怪那辛和那些清道夫在提起这个卫队长时语调都有些不同,他就在想就算是要素境的强者对于黄金领域的压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单对单可能占据绝对优势,但要想一对多基本是还是很困难的。 他当时只以为这个叫做博班的中年人可能是个和柳先生差不多水准的存在,这样的话真理之侧后期半步法则巅峰的水平倒的确可以在罗萨林这个地方称霸一方了,不过即便如此,他都觉得有些过于突兀了。 罗萨林的城主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能够得到真理之侧以上实力高手的青睐的人。 而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卫队长竟然是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极境高手。 他看到那个中年人与罗萨林的领主简短地交谈,看对方不住看向自己这边有些忌惮的眼神,想来是在确认什么,至于确认什么他用膝盖想也明白是在确认凰火的身份。 否则仅仅是自己在风暴阴影大闹了一场,还不至于让对方兴师动众连领主本人都亲自出现在了这里,更不用说还出动了极境高手。当初他在帝国出手破坏白银女王的计划时。帝国才出动了极境高手,可见极境高手岂是像地里的大白菜一样随处可见的? 果然,不消片刻那个中年人便抬起头。随即布兰多就感到自己被对方的精神探查所锁定了。 一种莫名的感觉从他身上扫过,布兰多心中一动,赶忙收敛了气息。他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对方施展的明显是类似于他的‘深入分析’的一种能力,是一种探查对方实力水平的技巧。 但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认出了对方施展的能力。 那是埃鲁因王室的不传之秘,白鸦剑术中最罕见的招数――明镜止水。当初红茶就有这个技能,他在和对方练习时不止一次体验过这个技能。而且除了红茶之外,布兰多知道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在自己身上实验这个技巧。 那就是他的祖父,剑圣达鲁斯同样得到特许深入学习过埃鲁因王室的白鸦剑术。 布兰多一瞬间就警惕了起来。他将手按到了炎之刃奥德菲斯的剑柄上,在两个极境高手的交锋之中,探查往往是第一步,试探之后就是猛烈的进攻。他敏锐地感到对方想要捕捉他极之平原所蕴含的要素信息。值得庆幸的是他最警惕的就是这一点。所以在对方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完全将法则之线收束到了体内。 但布兰多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表现感到满意,忽然心中便升起了一丝浓浓的警兆,这警兆来得毫无缘由,与他此刻的想法与判断毫无关系,就仿佛是来自于上一世几十年战斗生涯的本能一般。 “不好!” 布兰多忽然之间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对方用明镜止水并不是为了探查他的极之平原,确切的说,对方是故意让他感到他想这么做的。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叫做博班的中年男人浅蓝色的眸子里闪现的危险无比的光芒。 那种光芒他再熟悉不过。就像是猎人狩猎猎物时眼中露出的锋芒毕露的冷光、 他想骗自己将法则之线收束到体内。 对方要强攻!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头皮都炸了起来,他以为自己都够谨慎了。但没想到一照面就给对方上了一课―― 主动撤法则之线意味着对方无法探查到自己极之平原的组成。 但同时也意味着主动让出了展开极之平原的先手优势,虽然在极之剑圣与极之剑圣之间的对决中,很少有人会主动展开极之平原来将对方拉入自己的领域之中,因为对于同一级别的对手来说,这既费时费力还没多大效果,而且还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性。 因为你无法知道对方能不能对你的极之平原展开攻击,上一个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是布兰多曾经见过的威廉姆斯,在那之后就没有然后了,堂堂一个极剑圣就这么憋屈地死在了一个实力水平不知道差他多少条街的蝼蚁手上――至少在威廉姆斯眼中,就是这么看带布兰多当时的实力的。 而威廉姆斯那时还是欺负布兰多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而现在这个名叫博班的中年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布兰多几乎一瞬间就产生了要去拿出弑神破魔锥的下意识的想法。 不过他生生止住了手。 不是因为太过浪费,在对付一个极境强者时,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都谈不上浪费,任何一个这个层次的高手都绝对是需要他全力以赴的。 而是因为他心中顿生的警兆告诉他,如果他接下来这么做,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好在丰富的经验让他逃过了这一劫,布兰多选择了顺从自己的战斗本能,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战士,一个好的战士,拥有野兽一般的直觉。 火光一现,炎之刃奥德菲斯已经出现在了布兰多的手中。 然后他便看到了一道狭长的明光。 那一刻,布兰多吓得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闪剑―― 他心中充满了骇然,如果说片刻之前还有些不以为然的话,这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对面这个中年男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甚至猜出对方的实力水准肯定不止有半步巅峰,至少曾经不止是这个水平,很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退步到了这个层次上。 对方在巅峰时期,绝对是个和他不相上下的极境巅峰强者。 不仅仅只是实力层次。 还有经验。 至少那一刻他感到的是自己遇上了一个和自己上一世同样水平的对手,那种出剑之间危机凛然的感觉,绝对是一个顶级战士才拥有的能力。 但对方为什么还会炎之王的闪剑? ‘当――’ 两剑相交,明明还是黄昏薄暮降临之时,但布兰多却分明看到了一道在黑暗之中延伸的火花。 …… (PS:才注意到封推了……真是万万没想到,话说21号了,不知道10月1号前后有没双倍,还是先求下月票吧~(……) 第一百二十二幕 伏击 VIII 闪剑。 如果要论这个世界上对闪剑的熟悉程度来说,布兰多不敢说数一数二,但也排得上前列。他的闪剑固然也不完整,但克鲁兹人丢失得更多,克鲁兹皇室已经有很多代没出过剑圣,这门剑法现如今只在炎眷骑士团有一式两式零散的传承。 就像是它们对于力量的追求一样,巨龙们总喜欢在一个方向上达到极致,而作为龙族传承的一部分,炎之王的闪剑同样具有无匹的破坏力与至极的速度这一特性。 所以这个世界上,对付闪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以闪剑对攻,以快打快才是无二的法门,其他剑术无论哪一种都要稍逊一筹。当然这并非是说闪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剑术,而是因为它本身的特性决定了一旦对手在以闪剑先发制人之后,最好的反制手段仍然只有闪剑。 布兰多的手几乎都已经放在了闪剑既定起手式的位置上,但他心思如电闪,最终却生生压制住了自己这近乎本能一般的想法。 闪剑的对攻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华丽的剑术对决之一,它的确绚烂无比,而且自己也有把握压制住对面这个剑手——那个中年男人固然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但布兰多自己也丝毫不差,在短暂的惊讶之后便冷静下来。 对方的每一步都计算得恰到好处,对于战局的嗅觉只有在前一世那些他见过的最顶尖的战士身上才能看到,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对方终归做错了一件事。 他大概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对手同样也会闪剑。 就像是布兰多没料到他也会闪剑一样。 布兰多后退了一步。 他手中的炎之刃在轻轻呜咽着,仿佛在回应着他内心之中炽燃的战意。 当闪剑的光芒亮起时,一个手持长剑的小女孩眼中正倒映着这抹璀璨的剑光。如同中了魔法一般怔怔地一动不动。凰火虽然生于九凤皇室,然而玉凤一族家教严格,再加上作为玉凤法师的传承者,她几乎没有过过什么优渥的生活,顶多谈得上是衣食无忧罢了。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她向前十年的生命中。唯一与她相伴最深的,只有苦行一般的修炼,与剑术。 九凤以剑立国。 她见过许许多多天才的剑手、传奇的剑圣、惊世艳绝的剑术,她的记忆中最多的便是一道道璀璨的剑光,剑影交织,编织出一个属于少女的迷梦。 她紧握着手中的佩剑,心中的梦想便是走上这条道路的至高巅峰。 一个用剑之人的顶点。 而什么样的剑术,才是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剑术,九凤密地的剑术大师们常说。技近乎道。 那么什么样的剑术,才称得上道。 传说她所学习的漠风剑法就是一门近道的神技,业火红莲之剑在入了九阶之后,动辄毁天灭地,犹如举世涅槃。 但九阶剑术,那也只是传说中的存在罢了,九凤立国数以千年,就算是站在云端的那几位贤者之剑。他们传世的绝技其实也不过只有几门七八阶剑术而已。 凰火时常在想,传说之中业火红莲之剑存于停滞之界中的九凤之秘——漠风剑法之中的最强架势技。那一式被称之为凤凰诀的剑术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 但这一刻,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剑术—— 它璀璨如光,快若闪电,那分明是世界初生的第一声啼哭,但那道光出匣之时,她看到的却并非万物初生的光华。而是一道狂放不羁,仿佛要挣脱一切桎梏的赤红烈焰。 这烈焰一经烧出,便一往无前,仿佛要燃尽大地,决绝得令人心生折服之意。 哪怕单单是看到这把剑。她心中也能明白这一剑所蕴含的神采,它一往无前,只为反抗一切而生。 这才是战士的剑。 凰火心中忽然明白,自己可能这一辈子也达不到这样的地步,自己手中的剑,无法回应自己心中的感情,那仿佛是死物。 她已是要素之境,但手中剑刃却只有漠风一脉的涅槃之火,丝毫感受不到属于自身的法则存在。 那不是她的剑。 甚至不是她的路。 小女孩紧紧地咬着自己有些润泽的下唇,眼中亮晶晶的,一言不发。 她心中甚至有些走神,忍不住在想,若是我在这一剑之下,又应当如此反抗呢?布兰多先生在这一剑之下,又应当如何还击呢? 相比之下,在一旁的因斯塔龙与塔古斯的反应反而要小得多,虽然对于他们来说,闪剑亦是传说中的东西,但有些时候,心思太过复杂之后,所看到的世界与所得的感悟反而要少得多。 闪剑固然令他们扬了扬眉毛,但两人尤其是前者更在意的布兰多的反应。 他们可是知道,这个年轻的埃鲁因领主也是会闪剑的。 那辛呆立在原地,这样的战斗早就超出了他理解的范畴,他看不明白,也不需要看明白,只能祈祷这个年轻人能够在卫队长博班的攻势之下扛下来。 他没指望过布兰多能反击,他早知道领主大人身边这位卫队长厉害,但也没想过厉害到这样的程度。 他不知道什么是闪剑,但这不代表他不明白一剑直接分开空间的法则意味着什么。 赛巴斯和远远近近那些骑士们则瞪大了眼睛,他们平日里与这位领主大人身边的卫队长更近一些,包括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在内,大多数人对于博班的认识都只是沉默寡言、严肃刻板,他对罗萨林家族忠心耿耿,但本身却很少依凭自己的身份要求什么。 他甚至过得比大多数骑士还要清苦,不追求享乐,但似乎也并不是一个苦修士一样的剑客,他深居简出,对权力、金钱与美色几乎都没有什么要求,在任何人眼中,这位卫队长先生都算得上是一个怪人。 和大多数庄园内的骑士们一样,赛巴斯只知道这位先生很强,但至于强到什么程度,他其实也是道听途说,从那些骑士们口中得来的只字片语的传闻。 他比其他骑士,甚至骑士队长都要强得多,那些什么天人之境的剑客,在博班先生面前都要规规矩矩。在赛巴斯心目中,这位卫队长大概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罗萨林足以定鼎一方,但也仅此而已。 就算是这个见识算不上广博的少年透支了自己全部的想象力,大约也想不到这位领主大人身边的卫队长的身手就算放到雨燕平原、放到九凤、甚至放到整个沃恩德都是站在这个世界上最巅峰的那几个人物。 博班的剑,不仅仅只倒映在布兰多眼中,当他出剑的那一刻,也闪瞎了骑士们与罗萨林领主的眼睛。 极境。 至极之境—— “那人死定了吧。”赛巴斯心中有点可惜,对方还没看德尔菲恩小姐的信呢,自己的任务也不知道算不是完成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位美丽温柔的女士说这个事情。 难道说,您送信的对象还没来得及看信,就已经被领主大人的卫队长给杀了? 随即他又紧张起来:那日记本还在那人身上,但愿领主大人不会搜查他的随身物品,也不知道会不会把德尔菲恩小姐给牵连出来。 在这个时候,他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自己。 不过赛巴斯心中此刻的想法,倒的确是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这人死定了吧——” 罗萨林心中的想法更加复杂,他的见识比赛巴斯更丰富,想象力的边界也更宽广,但他心目中对于罗萨林家族最大的幻想与期待,也不包括自己的卫队长会忽然变成一个极境高手这样的选项。 他心中既惊又喜,但又难免担忧起来,处在他的这个位置,他不得不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问题。 这样一个人隐藏实力留在罗萨林家族,表现得无欲无求,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是为了自己父亲曾经给予的那点儿恩惠? 一个极境的强者会差这点儿东西?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混杂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无法好好关注面前正在发生的景象,直到有手下人在旁边拽他的袖子——骑士们可不敢轻易拽自己领主大人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脱口便问:“那人败了?……你们去把那小姑娘带过来吧,记得别动手动脚的,她的身份可比你们这些家伙高贵到不知那里去了……” 他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另外让博班先生……不,我是说博班大师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算了……还是你们带我去见他吧……” “大人……”骑士们的声音有点尴尬。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罗萨林的领主内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他实在猜不透自己这个卫队长究竟图谋什么,似乎罗萨林家族值得图谋的也只有那个东西了吧。 自从那东西被发现之后,无论是那些鬼车的人,还是自己身边的人,都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来,小小的罗萨林家族怎么能容得下这些大神? ……(……) 第一百二十三幕 伏击 IX 包括眼下这件事也好,他其实根本不想参合到玉凤与鬼车之间的争斗中去,但眼下异怪在罗萨林的荒野上觊觎着他的小命,那些人似乎也看准了这一点,若是他不同意,罗萨林家族岂不是只能在鹡鸰海峡的这一边等死? 而回到雨燕平原。 那是罗萨林家族多少年的心血啊。 他脸上的肥肉忍不住抖了抖,他心知肚明自己不是一个能作大事的人,甚至还比不上自己的父亲英明,不过有些时候就像是用刀架着人上路,他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心中无奈的怒气过后,罗萨林的领主大人又有点丧气,他抬起头来,随即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 咦? 这不是刚才那个年轻人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吓得一个倒栽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当场摔得人事不省。 领主大人的骑士们顿时开了锅,赶忙叫嚷着连扶带拽将这胖得有些离谱得家伙从地上给抬了起来。 布兰多站在这些人面前,有点无语地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幕,心想自己长得又那么可怕? 他摇了摇头,回过头。 用手捂着血淋淋的右臂的博班站在他身边,也有点无奈地给了他一个请包涵的眼神,自己的领主大人毕竟是个普通人,毕竟罗萨林家族偏安一隅已经如此长的时间,没见过这个级数的人物也是可以理解的。 “博班先生,”布兰多却没去理会那些闹哄哄的骑士,只冷静地开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卫队长露出一丝苦笑:“少爷,你大概不理解在那个年代,达鲁斯大人在联军之中的威望。你之前说你曾经在帝国闹得满城风雨,其实如果你走正式途径,那怕是在帝国也一定会有不少人愿意在背后帮你一把的。” “副元帅大人,你别这么叫我,这让我浑身不自在。” 那个中年男人却笑了笑:“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联军的副元帅了,何况我原本就不是帝国人。我将大公爵之位于我的长子之后,就已经和帝国和炎之圣殿再没有任何瓜葛,我只是达鲁斯大人的追随者,过去是,现在也是,作为他的传人,你当得起这样的称呼。” “……何况,你的实力也值得我认可。” 布兰多苦笑,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 要不是在最后一刻对方叫出他的身份来的话。他当时那一剑就要准备下死手了。但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在罗萨林这个距离沃恩德几万里远的地方,一战打出一个当年圣战炎之圣殿联军的副元帅来。 在半个世纪之前的圣战之中,炎之圣殿的联军当然只有一个统帅,那就是达鲁斯,他的祖父,除此之外联军中身份最高的人就应当是作为达鲁斯左右手存在帝国的白银公主康斯坦丝。 但联军由多达几十个大大小小公国与王国的军队组成,包括不同军队之间的联系在内。当然不可能由这两个人就支撑起整个指挥体系。 而对于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炎之圣殿也用了一种相对比较落后的制度来保证军队的整体指挥与互相之间的沟通不出问题。那就是从那个王国与公国中的王室成员或者是最有势力的家族成员之中选择一位实力与威望皆出众之辈,来担任这些军队的次级指挥官。 这样的指挥体系构成方式虽然落后又效率低下,但对于保证军队之间沟通的效果却出奇的好,毕竟在炎之圣殿治下,大部分王国的贵族们彼此关系都还算得上融洽,而且大多各自都有私底下的交往。 再加上他们本身在自己国内的威望。也能够压服自己国家出征的军队内部的声音和不满。 就这样,纵使指挥系统再纷乱繁复,但相比之下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也好不到那里去,在大家都动作缓慢的情况下,大不了就是坐下来各打各的堂堂之阵就行了。反正贵族们也不在意死多少人。 但这些名誉上的指挥官中,也不是人人都是挂名的,事实上在炎之圣殿治下的广阔土地上,无论在哪个年代,向来都是天才辈出,强者济济的。而在克鲁兹人的帝国之外,一样有闪耀如新星之辈,他祖父达鲁斯并不是一个特例,何况就算在埃鲁因内部还有图拉曼这个异数存在。 埃鲁因王国在沃恩德从不特殊,它虽然是炎之圣殿的王冠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但在克鲁兹人的体系之下,同样还有许多大大小小出色的公国与王国。 这些公国与王国中的杰出之辈,甚至包括王室成员与执掌一国的大公爵在内,一共选出了十多个副元帅。 而博班正是其中之一。 事实上布兰多对他原本的身份与名字并不陌生。 因为对方其实正是修女公主玛格达尔的祖父,安妥布若公国现任大公爵的父亲,上一任老公爵,炎之圣殿联军最著名的几个副元帅之一。 白狼剑圣勃兰克,克鲁兹联军的第三高手。 在听说了对方的身份之后,布兰多忍不住一头冷汗,还好对方因为自己祖父无故获罪的原因而心灰意冷离开了沃恩德,再加上在圣战之中受了伤实力下降的缘故,要是对方还停留在巅峰时期。 自己还真不一定能在对方手上讨到好。 他眼下的实力是超过一般的极境巅峰不知道多少,但是在动用自己对于圣贤领域的法则的理解的基础上,若是单论剑术,对方上来那一记闪剑说不定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显然这位老辣的老剑圣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先用明镜止水欺骗自己下意识地收回法则,然后再用闪剑逼迫自己只能单纯用剑技对拼。 要不是自己的底蕴同样够厚,而对方的实力又不在巅峰的话,刚才那一战的结果真不好说。 好在眼下一切已经有了定论。 想到这里。布兰多忽然隐约感到了什么,他溯着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那个叫做凰火的小女孩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黑色的眸子里满是崇拜的光芒。 他微微一愣,仿佛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先前自己与勃兰克的那一战。 那是两种剑术之间的惊世决战—— 那或许是只能在一千年前才能看到的光景,然而却在这一刻,在这片距离沃恩德如此遥远的土地上重演了。 当博班的闪剑出鞘之时。 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只有一瞬间而已。 他的选择是后退。 但也并不仅仅是后退—— 他向后离开一步。却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幻影,那幻影面目模糊,但身形却与他一模一样。 它五指微张,一把流淌着金炎的长剑仿佛一束炽燃的火焰一般出现在它手中,它将剑一挽,在半空中划过一条环形。 当一声与博班手中的剑相交。 这是第二剑。 布兰多似乎已经抵挡不住,开始连连后退了。 凰火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啊——’一声脱口而出,但她马上有点脸红地掩住了嘴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九凤皇室的刻板教育让凰火对自己的失礼羞愧不已。这实在不应当是一个玉凤传人应有的表现。 只是……只是这一剑实在是太过精彩了。 她说的并不是布兰多的剑,而是博班的剑。 博班的闪剑如同来势汹汹的波涛,仿佛从布兰多的退让中找到了一道决堤而出的口子,他的每一剑一平一竖,简单直接,却根本不给对手任何喘息之机。 那就是烧灼而出的复仇之火,狂放得不讲道理。 但对于布兰多的剑,凰火皱了皱眉头。她无法极于剑道,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于剑术一途理解低下。恰恰相反,她的见识与天赋早就让她对于这场对决的理解凌驾于在场大多数人之上。 甚至包括在场的因斯塔龙与塔古斯在内—— 认真的说来,凰火对于布兰多的剑术有些失望。虽然中规中矩,也勉强挡住了博班如此惊世的剑术,但也就仅此而已,如果这样想下去。她看得出来布兰多是肯定赢不了的。 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心中都已经默默准备好要出手了,虽然这样的战斗根本不是她可以插手的,但玉凤之道没有丢下盟友临阵脱逃的作法。 但正是这个时候。 一道耀眼有若苍翠的光彩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布兰多的第二剑。 这一剑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湛青的剑身之上,倒映着碧蓝的海。天青色的天,菲娅丝与玛洛查的梦境,还有塔塔小姐毕生的愿望。 天青如梦,海天一线。 手持霜咏者辛娜的幻影,竟与手持炎之刃的幻影,一左一右,对博班展开了对攻,两把属性完全相反的圣剑,火与冰的交织,一蓝一红,如同两条跳跃的平行线。 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帘之中。 双剑交织,竟美若幻境—— 博班的脸色变了。 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门与闪剑平起平坐的剑术。 它的名字,与它的创始者一切逝于这个世界之上。 圣奥索尔,风后九曜。 而这一刻,布兰多也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找到了运用这七把圣剑的方法—— “风后大人,谢谢你……” …… (PS:伏击可能要写到一十三,另外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二十四幕 伏击 X 布兰多没有再出剑,炎之刃挡开了博班的剑之后,手持霜咏者辛娜的幻影用克鲁兹人短剑术快步相接,他对克鲁兹与埃鲁因民间口口相传的这些剑术熟悉不已,这些每一门剑术虽然说不上惊才绝艳,但经过历史的沉淀反而更加简洁明快,是真正实用的剑术。 以他对剑术的理解,再加上风后九曜为其作注脚,以足以化腐朽为神奇。连续七次快剑逼迫得博班不得不放弃继续用闪剑展开对攻,因为旁边还有一把炎之刃在虎视眈眈,博班这个时候心头一沉便已经明白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当当当当当当当连续七次交击,每一次两剑相交的位置皆往博班所退的方向平行延伸出七八步,到第七剑时,就已经完全攻守异势。 到这个时候,凰火已经看不出剑术的精妙。 她只觉得布兰多先生的剑术恰到好处。 因为的确是恰到好处―― 博班心中却愈发欣喜,看着布兰多剑刃的眼中都放出异样的光彩来,他当然能认出这是安泽鲁塔地区的快剑术,当地人用以决斗的短剑格斗剑术的一门。 只有熟悉这两个国家的人,只有真正懂得剑的人才能将这门平实无华的剑术发挥到这样的境界,它不像是闪剑、风后九曜这么高大上,但用在这里,却将将恰好。 不需要再用其他更华丽的东西了。 剑术便是战斗的艺术,真正的战斗是没有一丝多余的累赘的。 他退到了极限。幻影手中的快剑术也将好到了极限,这是人力的极限,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东西并非人力可以揣测。那就是风后九曜。 魔力之月见证下的奇迹。 一门以魔力为基准的剑术。 在快剑术走完最后一步的时候,博班看到黑暗中闪过一条金色的明亮的线,那是一条狭长明亮的剑刃,它是如此的璀璨,仿佛比他的一生还要光辉。 他心神迷醉,仿佛看到了这个世间的一切至理,要不是一位老军人刚毅的意志令他在最后一刻清醒过来并喊出那个名字的话。 这一剑就不止是在他的肩膀上拉出一道血光。而是要穿项而过。 因为那是闪剑。 狂热的追求进攻的剑术,它的剑刃就像是燎原的烈火,呐喊着要挣脱这世间的一切桎梏。要去去追求鲜血与胜利。 良久。 布兰多才重新睁开眼睛来,包裹在眼皮下面的眼球微微颤动着,仿佛才从之前那一战的迷梦之中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与凰火对视,小女孩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不是因为九凤皇室纷繁的礼节。而是致以达者的敬意。 他看着对方乌云漆黑一般的发鬓,心中微微有些明悟,这个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目睹至极之剑的。 凰火可以说是幸运的,这一场战斗会带给她很多东西,不过对方的幸运不在于目睹了两个极境高手毫无保留的交手,而在于她拥有足够的天赋去理解这一切,虽然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 然而对同样目睹了这一战的那些骑士们,卫兵们还有那个罗萨林领主来说。这场战斗固然精彩,但除此之外便在无意义。 这无疑是可惜的。 这些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 而他同样幸运。 刚才他看到凰火的眼神。去重新回味那场战斗时,发现自己心中竟多了一些东西。为于剑术一途某些东西对于他来说仿佛忽然之间淡化了,对于胜负的渴望不再是原本他内心中计算的东西。 而变成了一种单纯的,追求与渴望。布兰多忽然之间发现自己的战斗天赋也开始逐渐向后天向先天演化了,变成了一种纯粹的更直感的东西。 那种东西不是去计算一剑一式的得失,而是知道自己想要胜利,知道自己如何胜利,无法量化,也无法用语言形容,就是内心之中的明白。 如果这一刻再让他将之前那一战预演一遍,当博班以明镜止水向他压过来的时候,现在他的第一选择可能是直接出剑,而不是先谨慎地收起自己的法则之线。 前者是直觉,后者是经验。 他无比依赖自己的经验,对于他来说那是最宝贵的财富,无论是自己对于剑术的理解,对于战斗的理解,还是对于过去历史的理解,对于《琥珀之剑》游戏中的一切的理解―― 都曾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傲然于世的骄傲。 他曾经害怕若自己失去了这一切,或者说这一切不再产生作用该怎么办? 现在他有了答案。 布兰多睁开眼睛时,仿佛看到了一条坦途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与勃兰克的这一战对于他的启发,几乎仅次于他在梦境之中和自己祖父的一战的收获。 前者给了他,给了布兰多人生的答案,后者给了布兰多,给他未来的答案。 唯有胜利―― 但他心中却并未有太多惊讶,甚至惊喜之意,因为他知道自己与这位副元帅大人的战斗并不是导致这一切的结果,应当说只是一个诱因而已。 自从他离开元素屏障之后,或者说自从他与白银女王、与帝国的众多极境高手一战以来,不断的战斗,不断增加的见闻,终于在这一刻让他超越了过去的自己。 或许实力上还有些不足。 但他明白那不过是借助石板的力量下形成的假象,有朝一日当他再一次完美躯体时,得到的就不仅仅是那点力量了。 当他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 他忽然感到手中的圣剑奥德菲斯轻轻颤抖起来,仿佛在呼应着他心中的感情,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他感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一根根犹如火焰般蔓延的金色线条,随后一行行文字浮现其上。 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 那就是闪剑剑术。 完整无缺的,炎之王吉尔特的传承。 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 因斯塔龙与塔古斯默然无语地站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罗萨林的领主大人昏迷不醒之后变得闹哄哄的场面对它们两个亡灵来说丝毫没有任何影响。 骑士们在见证了博班与布兰多的一战之后,就算是用膝盖取代脑子思考问题也不可能再继续向后者出手。因此街上虽然闹哄哄的,但主要的混乱都围绕在罗萨林领主身边,布兰多身边跟着那个卫队长,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其他人都表现得‘井然有序’。 那个刚才大骂出口的家伙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想来对方可能要脱下这身骑士老爷的皮,再也不敢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虽然因斯塔龙觉得那个托尼格尔得伯爵大人未必有这么小家子气,会去和这么一个家伙计较什么,但他也理解对方的想法,毕竟敢拿自己的小命来作赌博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也并不多见。 不过在这些真正称得上亡命之徒的人中,他觉得自己应当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他非但敢拿自己的‘存在性’――对于亡灵来说,生命本无意义,只有存在才具有价值――开玩笑,甚至还敢拿帝国那位至高无上的主宰的头颅来开玩笑。 如果他失败,掉脑袋的绝对不只是他一个人,他还有挚友塔古斯的家族都会被连根拔起,甚至那个他看好的黑暗中的国度也会因此而一蹶不振也不一定。 但这世界上总是有些疯子的,他是,塔古斯是,而他相信那位皇帝陛下也一样是。 他能够从她那充满了瑰丽色彩的目光中看出最为深层的疯狂,她手持水银杖来到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为了拯救玛达拉,而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中无法抑制的统治一切的**。 他相信水银杖对于自己的青睐,源自于一种同样的疯狂。 “因为我们是一种沉闷而单调的存在,我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虽然内心中极力避免自己看清这一点,但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因为时间与生命对于我们都失去了意义,除了少数窝在沃尔敏的那些家伙会把长达数百年时光的枯燥实验当做乐子之外,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疯狂而倾向于自我毁灭的……” “只是这种毁灭表现得比较特殊,隐晦而难以让人发现,我们发动战争,不是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单纯是为了证明帝国的存在。” “因为存在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了……” 因斯塔龙喃喃自语,将一段几百年前由大巫妖奥卡索口中说出的话复述了一遍,他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搭档,开口问道: “我在想,我们两在制订这个计划时,是不是心中也有这样的潜意识?” 塔古斯摇了摇头,他是一个严肃的人,生命对他来说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钟一般严格而有规律,不存在什么有意义还是无意义的争端:“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你还只有二十五岁,而我今年二百五十岁,处于吸血鬼的新生代,对于我们来说这种感触难免有点伤春悲秋之嫌,多半不是我们自己有感而发。” ……(……) 第一百二十五幕 伏击 XI 因斯塔龙张大了嘴巴。 他差点呆住了:“……我的天,你竟然说了这么大一段废话就为了反驳我?我是该为此感到荣欣还是不知所措,好像自我认识你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还有我的老伙计,你这话有点九凤人的味道了,我不知道你还有语言学家的天赋?” 塔古斯看了他一眼:“一直都有,只是你没注意到罢了,在我一百岁生日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去当学者的。” 可怜的黑勋爵同学顿时翻了个白眼。 “那么你说怎么办?”他指着布兰多,又指着布兰多旁边的博班说道:“那是勃兰克,你知道他是谁吧,安妥布若公国的一代雄主。天哪,我们如果把这两个人一起带回永亡之境,那就等着陛下砍我们的脑袋吧。” 塔古斯却看了看那边,有点默然不语的样子。 “走一步,看一步。”他答道。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塔古斯。” “是不像,”塔古斯答道:“因为就是。” 因斯塔龙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伙计其实还是很有点幽默天赋的,虽然他自己可能不这么觉得。 现在他开始有点承认对方确实有成为学者的潜质了,因为他们一样的神经质――在他看来的话。 然而那并没有什么卵用。 …… “第五列,第七行……第八行……” 德尔菲恩吃力地在梯子上支起自己的身体,脸色白如薄纸。汗如雨下,细细密密地密布在她近乎透明的肌肤上。 但她小心地不让任何一滴汗水沾染到书架上,那是致命的失误。绝对不能被允许。 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本书上,书架上有经常抽取的痕迹,那本厚厚的大书书脊上篆刻的烫金的书名十分普通,是罗萨林家族的系谱,这样一本书一眼看过去仿佛确实有经常被抽出来翻看的价值――一些贵族们喜欢缅怀自己家族的历史,家族的过去越辉煌,现状越黯淡――就越喜欢。 罗萨林家族似乎刚好符合这个规律。但德尔菲恩心中有一种直觉,告诉她自己猜对了。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收回手。将洁白的皓腕与手掌上细细密密一层汗珠在裙子上擦干净,这个失礼之极的动作是她平日里怎么也不会做的,那是下人们才会干的粗鄙的事情。 但人不是生来粗鄙,当然高贵也是一样。宰相千金现在就要证实这句话。 细心地擦干净汗水之后。她将带滚轮的梯子靠过去一些,伸手够到书架上最边角的那本书,小心地,尽量顺从它原本的主人取出它的方式将那本书取出。 “第五列,第八行,《罗萨林家族史》,三百三十二页,第三段。第七句到第十八句之间,你找得很准――” 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在德尔菲恩身后响了起来。那是个有些温和轻柔的声音,仿佛绅士一般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似的。 但精神高度紧绷的德尔菲恩还是被吓得一哆嗦,手中的厚书脱手落下,重重地落在厚实的地毯上,她自己也一个踩空,身子向后仰去。 她尖叫一声,从半空中落下,忍不住闭上眼睛,记得自己背后是堆放书的一张小几,如果磕在那上面,多半是要死了。 无数纷杂的心思从她脑海之中奔涌而出。 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或许正如祖父对自己的评价,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想法还是太过简单偏执了,玛莎用一个个教训告诉了自己这个答案,但在一切的最后,自己还是忽视了这一切。 她心中想到的不是仇恨,也不是那个在火焰中燃烧的帝国与垂死的白银女王。 她眼前纷杂呈现的幻境之中,看到的是明媚的午后阳光,是自己的祖父的马车沿着蔷薇走道缓缓驶入绿茵缭绕的庭院之中,尼德文家族那颗巨大的柳树下,老人越来越佝偻的身形。 属于巨人的时代终于落幕了,帝国的至高者得到了他需要的一切之后,他的女儿,开始剥夺这个古老家族曾经的光辉。 她要报复。 为了祖父,为了父亲,夺回尼德文家族应有的荣誉。 她忽然记起在某个和风熏人的夏夜,自己与艾尔曼相拥在帝都那条情人河的道边时,艾尔曼问自己的那番话: “德尔菲恩,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意的是我的身份与我背后的家族,还是我自身。” 她记得当时自己笑了,因为这个问题多么可笑啊,她记得自己那时候看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的目光还有些戏谑: “艾尔曼你怎么能这么天真,在帝都的贵族圈子之中还有政治之外的婚姻与爱情么?” “我爱你,也在意你身后的家族还有你的身份,因为如果你只是一个下等人,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艾尔曼那时候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德尔菲恩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爱与恨,或许混杂了一些不应该有的东西。 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非是在艾尔曼温暖的怀抱中,而是在一个有些陌生的人的怀里。 那个男人微笑着看着她,双手穿过她脚弯与肩膀背后抱着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彬彬有礼地将她放在地上,她赤着脚,可以感觉到厚厚的手工地毯挠着自己的脚心。 “太过唐突佳人了,但我这个人总是忍不住爱显摆,坏毛病总是难以改掉,”那个男子看着她,黑色的眸子犹如两粒明亮的黑宝石,他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头。容貌有些阴柔,但却绝不会让人认为偏向女性化。 他笑着对德尔菲恩说道:“如果吓到了德尔菲恩小姐,还望见谅。” “房奇。”德尔菲恩靠在书架上,脸色惨白,微微有些哆嗦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面色一沉,换了个问题道:“那时候的声音也是你在捣鬼?” 只这么片刻的时间,她就已经反应了过来。 当初她在昏迷的状态下在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正是这个男人的声音。和他平日里与罗萨林领主交谈时的声音截然不同,然而此刻却显露无疑了。 她不是笨蛋,自然明白自己上了当。 “罗萨林的领主大人对我们戒心太重了。我恰好需要个对于他来说戒心不那么重的人来探寻他的秘密,但收买一个人的代价太高了,那人身边的人要不是太过庸碌,要不就是难以下手……”房奇对于德尔菲恩的指认毫不避讳。他双手环抱。斜倚着身子耸了耸肩道:“只有德尔菲恩女士你的经历十分有意思……唔,我相信我没逼迫你什么。” 德尔菲恩脸色一变,怒道:“你窥探了我的记忆!?”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不过我就是忍不住,对不起,希望您见谅。”房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您是个洁身自好的女孩,我也没看到什么多余的东西,这你一定要相信我。而且你生活中的细节也不是每一个存在于你的表层意识的――我的意思你应该能够明白吧……” 德尔菲恩面色如铁,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瞪着对方,就当她忍不住要爆发的时刻,那家伙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说得有些太离谱了。 他赶忙闭上嘴巴,改口道:“唔……对不起,不过我总得要解释清楚,毕竟这关系到我的名誉。” “闭嘴……” 宰相千金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 “好好,德尔菲恩小姐,你消气,我听从女士的吩咐!”那男人立刻举起双手道:“不过我相信我们还是有共同的话题的,你既然见过那些东西,那么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做什么,你眼下的行动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德尔菲恩沉默了片刻,本想要发作,但强行压下去了自己的冲动,冷淡地开口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房奇从她身边走过,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书,哗哗翻动书页,然后合上书本,抬起头对她说道:“本来德尔菲恩小姐你对我们的帮助到此为止了,不过你给了我一个惊喜,或许你可以解开翡翠之谜。” “你想要我为你解开翡翠之谜,凭什么?”德尔菲恩冷冷地看着他:“我不在乎一死。” “我也不希望您这么一个大美人去死,德尔菲恩小姐,”房奇答道:“没那么严重,这只是一个交易,你要拯救世界,我也要,毕竟我们谁都不想死,你应该知道翡翠之心只有这一个用途而已。” “它还可以让你登上王座,不止是九凤的。”德尔菲恩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道。 “那只是个附带的作用,”房奇不在乎地答道:“或许对我来说可能有点在意,但反正对德尔菲恩小姐你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是吗,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可以帮你解决他。” “我不需要――” “真的吗?” 德尔菲恩动了动嘴巴,但她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对方道:“你打算找那个人的麻烦?” 她的语气中有些冷笑的意味。 “事实上不是打算,”房奇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怀表,打开表盖瞅了一眼:“如果我的手下们还算守时的话,眼下已经找上他的麻烦了。” “那你麻烦大了……”德尔菲恩有点可怜地看了这家伙一眼,冷笑道:“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 第一百二十六幕 伏击 XII 费了好一番力气,罗萨林领主才悠悠醒转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让众骑士搀扶着自己,神色复杂地来到布兰多面前。颤巍巍着一身肥肉,毕恭毕敬地匍匐下去,打算亲吻布兰多的靴子,好向对方请罪,罗萨林家族的威严,还有他的尊严,这一刻仿佛都顾不得了。 当然事实上这位领主大人认为在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面前,这些本来也不算什么――他不是罗萨林历代家主之中最杰出的一位,但至少脑子还不算愚笨,先前虽然受了点惊吓,这一刻也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无论是自己的卫队长,还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按照九凤一带的俗话来说,就是传说中的云巅之上的存在,对于这些人来说,只要罗萨林家族还不想在雨燕平原被除名,那么就万万不能得罪。 他心中满是后悔,答应了与鬼车的人合作,心中满满以为对方会庇护自己,自己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在雨燕平原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就算是九凤皇室的力量也不能拿他如何,毕竟玉凤一脉的极之剑圣也不会轻易到国境之外,那些人还要防范鬼车的剑圣在国境之外对他们展开算计埋伏。 而在这片土地上得到了鬼车的青睐,对于罗萨林家族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但万万没想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九凤的皇室的确还没什么动作,他却在自己的领地上一脚踢上正铁板。看着面前两个货真价实的云上之人。罗萨林领主心中五味陈杂――虽说其中一个人是自己的卫队长,或者说前卫队长,不过他脑子还没有犯迷糊。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明白像是博班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真的心甘情愿地待在罗萨林这样的小地方,他在没有暴露身份之前可能还可以隐姓埋名充当家族的卫队长,但他表露出自己的真实实力之后,像是罗萨林这样的地方就已经留不住对方了。 就算是真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反而会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要说他早已荣光尽逝的家族。就算是雨燕平原上那几个有名有姓的大家族,也未必能提供给对方足够的舞台。 那不是罗萨林家族能够参与得进去的游戏。 他脑子很清醒,也不报这样的幻想。他先前虽然还在怀疑对方为什么会隐姓埋名藏在罗萨林家族之内――或许是为了自己家族中的那个秘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但到了这一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是做为一个聪明人必须随时随地明白自己当前的处境,这是上一代罗萨林的家主。也就是他的父亲教导他的话。那怕眼下他自己也已经年过半百,但仍旧战战兢兢地牢记着这句教诲。 他记得自己的父亲算得上是罗萨林家族这几代人中最杰出的一位家主,自己远远比不上,但他至少有一点好,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这一刻鬼车的青睐已经顾不得了,因为他若不这么做,只怕立刻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 这位罗萨林的领主不了解布兰多,勃兰克同样也一样。 他看着这个自己可以说一手带大的领主大人就这么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低头去亲吻布兰多靴子上的尘土,面上的神色一动不动。他不是个冷血的人,但他曾经也是一国之主,心中早已不存在某些天真的想法。 他心中明白对方要想在雨燕平原这个纷乱的地方生存下去,这是作为弱势一方必须要作足的态度,这和尊严无关,因为在缺乏必要的实力时,那其实是多余的并且反而有害的东西。 就和罗萨林领主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既然已经表露出了极境剑圣的实力,就不可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他终要离开,不能再庇护老领主留下的这个有些残破的家族,而他离开之后,对方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在雨燕平原之中立足了。 九凤或许不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但在雨燕平原,这样的思想却十分流行,勃兰克在这个文化氛围之中浸淫了几十年,或多或少难免受到这样的思想的影响。 但布兰多却并不一定认同,尤其是看这个一身肥肉的家伙像是个球一样在自己面前匍匐而下来吻自己的靴子的时候,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上他都有些受不了,只用手一托,三条银线凭空产生便将这位领主大人给架了起来。 “不必了,我还没那么小家子气。”布兰多看着对方答道。 罗萨林的领主大人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同时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勃兰克。勃兰克对他点了点头,答道:“听布兰多先生的意思吧,他是我故交之后,不会为难你的。” 罗萨林领主面色一阵变化,最后才松了一口气,他看看布兰多,再看看自己的卫队长,心中满是后悔,一想到自己竟然带领着一群‘蚂蚁’主动向对方挑衅,就忍不住在后槽牙一阵阵发酸,同时在心中暗叫晦气。 可谁又能料得到,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会有这样的实力呢? 那个号称千年一出的天才,鬼车一脉叫做房奇的家伙,鬼车将他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在没见识过更高层次的力量面前,他也的确被忽悠了一段时间,为那个年轻男人的实力感到惊叹。 不过现在他就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起来:“什么活见鬼的千年一出的天才,真是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他心中已经把自己错误判断布兰多实力的责任,推诿到了这位鬼车一族这位千年来最杰出的天才身上。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且不说鬼车这位天才的成色究竟如何,但布兰多的一身实力却切切实实是才外挂得来的,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不会找得出第二个来。 不过无独有偶,像他这么想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勃兰克心中也在为布兰多的实力而感到惊叹。不过他倒不是因为布兰多极境的绝对实力而感叹,他不像前者那么没见识,明白在沃恩德有一些来自于古代的传承可以迅速地提高一个人的实力,这些传承对于一般人来说可遇而不可求,但对于帝国联军元帅的后人来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罕见。 至少他就知道,当初在最后一战的战场上,达鲁斯大人和女王陛下应该是得到了与黑暗之龙有关的传承的。 但真正让这位联军的副元帅感到惊叹的是布兰多的剑术境界,这是只有需要日积月累与卓绝的天赋共同作用之下才会产生的东西,在他与对方的交手之中他可以轻易感觉到这位元帅大人的后人的剑术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距离一个战士的最高境界也就只差那么一步之遥而已。 这样的剑圣在沃恩德,甚至在克鲁兹也并不是没有,至少据他所知在帝国内部就有好几个,不过像是布兰多这么只有二十岁――甚至在五十岁之前的,都是一个没有。 对于布兰多这样的怪胎,勃兰克也只有在心中感叹,不愧是达鲁斯家族的怪物血统,和他的祖父一模一样。 布兰多看了毕恭毕敬站在那里的罗萨林领主一眼,心中明白自己应当算是‘说服’了对方,当然,他心中清楚这里面有哪位帝国的联军副元帅勃兰克的功劳,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态度是什么,但至少目前来看,应该算得上是友善的。 他回过头看了凰火一眼,小姑娘也正盯着这边,她漆黑的眸子里有些期待,布兰多心中明白这位九凤皇室的皇女殿下想要自己问什么,他点了点头。 再一次转过头,他对罗萨林的领主开口道:“虽然说我知道我们之间只是一个误会,领主大人,但我也知道这个误会并不是偶然发生的,对吗?” 罗萨林领主心中突地一跳,他心知肚明对方不是笨蛋,虽然心中早料到这个问题,但这会儿仍旧不可避免地卡了壳。 他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务必会得罪双方中的任意一方,他心中一度希望布兰多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心中也清楚,就像他知道对方的存在一样,这个年轻人也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认真的说,比较起来他更不愿意得罪鬼车,因为罗萨林家族必须要在雨燕平原立足,就算这个年轻人答应庇护他,对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这里。但鬼车一脉在此地扎根多年,其势力范围早就根深蒂固羽翼丰满,任何一个要在这片土地上讨生活的人选择得罪鬼车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但更为现实的是,如果他敢说个不字,他觉得罗萨林家族会消失得更远。 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比较好说话,但谁知道他的剑是不是也一样好说话?对方或许还有些属于年轻人的怜悯心和仁慈,但不代表对方是傻子。 “我……” 他干巴巴地开口,然后从一旁自己的前护卫队长的眼神中读出了什么,才结结巴巴地答道:“是……是……” “也就是说,你和你的骑士们来找我的麻烦,并不是因为下午我在大人您的旅店里面闹事,而是因为另有原因对吗?” “这个……” ……(……) 第一百二十七幕 伏击 XIII 布兰多其实可以去询问勃兰克,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他虽然不知道这位联军的副元帅待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但从对方对这位领主的态度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地方或许还是有那么点感情的。 他觉得自己如果真开口去问的话,对方未必不会告诉自己真正的答案,不过那样看起来像是对方对于罗萨林家族的一种出卖,或许看在自己祖父的面子上,对方不会计较什么,但他却不想这么欠下一个人情。 再说他不觉得自己没办法‘说服’这个看起来就没几根硬骨头的领主大人。 “我刚才可听到你说的话的,领主大人。”他提醒对方道。 “什……什么话?” “你打算让你的骑士对凰火动手,作为堂堂一个领主,你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吧?” “这个……” “好了,领主大人,我想听实话,你不用担心有人会给你找麻烦,我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敢对你动手。” 果然来了,罗萨林领主忍不住苦笑,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有这个能耐,可对方显然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雨燕平原,对方能保得住自己一时,又能保得住罗萨林家族一世吗? 但他明白,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这取决于罗萨林家族是这个时候玩完,还是在这件事之后玩完。 后者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但难免也是一口饮鸩止渴的毒药。 布兰多当然明白这肉山一般的领主大人心中的犹豫。他正想加码好彻底动摇对方的心志,但正是这个时候,他身后的凰火忽然开了口: “领主先生。鬼车并非是你的唯一选择,在九凤的历史上他们不过是一群失败者而已,九凤欢迎所有遵纪守法之人,罗萨林家族也未必要偏安于雨燕平原一隅。” 一直以来表现得有些沉默寡言,行止端正有礼的小女孩这会儿却一脸严肃地对罗萨林的领主和在场的所有人侃侃而谈道: “领主先生的家族离开雨燕平原几十年,与其在此苟延残喘与异怪同归于俊,何不选择一条更加光明的出路。无论是为您的家族还是您的子民着想,难道领主先生不愿意看到罗萨林家族在你的手上中兴吗?” “这……”罗萨林领主彻底呆住了,他还不敢确定这个小女孩的真实身份。虽然鬼车的人告诉他对方是九凤皇室中玉凤一脉的直系传人,但玉凤一脉的直系传人有很多,能够说这样的话的人却很少。 而且对方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九凤的储君。如果对方真的是九凤王位的顺位继承人。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找凰火的麻烦。 可惜罗萨林的领主大人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凰火的身份比他想象中还要高贵得多了。九凤一国,储君之位并不是固定不变,但玉凤法师的传承者,有史以来也不过只有那么几个。 前者只需要资格,后者却需要特殊的血脉。 “相信她,她能为她说的话负责。”布兰多对他开口道。 不过他也有些诧异地看了凰火一眼,他当然看得出来。自己面前这座肉山心动了,而这个小姑娘的话就像是恰到好处一般恰巧挠到了他心中最痒的地方。 这位领主大人已经产生了动摇。倒戈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但事实上凰火保证的东西并不多,也没有胡乱许什么承诺,布兰多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有些单纯的小女孩竟然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有严谨而滴水不漏的言辞来。 他走到后者身边,凰火微微向他行了一礼,轻声解释道:“布兰多先生不必惊讶,凰火毕竟也是九凤皇室成员,哥哥姐姐们要学的东西,我也是会学的。” “没,”布兰多答道:“不过你才十岁吧?” “在九凤,凰火一直比其他人要稍微聪明那么一点点。”小女孩微微一笑,竟有些俏皮地答道:“不过在布兰多先生面前,便远远不如了。” 布兰多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从她的话里品出些什么来:“你想跟着我学剑术?” 凰火摇了摇头:“看了先生与那人的战斗之后,凰火就明白,凰火已经不可能在剑之一途上走得太远了。” 听她这么说,布兰多眼中竟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你这也能看得出来?” “我不知道是对是错,但心中有这个想法。” 布兰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小女孩的天赋也太可怕了,这种直感连这种东西都能感觉得出来,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一度认为自己有系统开外挂已经够离谱了,但和这个小女孩比起来,似乎什么也不是。 毕竟系统只能在绝对实力上帮到他的忙,但在极境之后,其实对他的帮助也就只剩下一个数据化这个世界而已了。 但凰火的这种天赋却可以帮助她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开始可能会比自己慢一些,但到达某个程度之后,她就会厚积薄发,说不定一路突破到真正的完美躯体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布兰多心中不由得一阵悸动,凰火她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她的时代显然要等到她完全长大之后才会来临,在《琥珀之剑》中那至少应当是星火之年之后的事情,而等到她开始走上这条路,岂不正好是游戏中黄昏降临之后的事情? 那么像是凰火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究竟还有多少? 她还算不算是凡人? 布兰多皱着眉头看着凰火,隐隐从对方身上看到了什么。如果对方身上的潜力代表着黑铁之民的未来,那么或许玛莎的计划并非是不能实现的。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穿越时空裂隙之后被丢到这个地方来。又突兀地遇上这些人,遇上凰火这样一个有些奇特的小女孩。 或许这本来就并非偶然。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剑客,凰火,”正当凰火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太自然的时候,布兰多忽然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一个战士。” “布兰多先生也并非是一个剑客?”凰火有些惊讶地问道:“可布兰多先生的剑,明明是至极之剑?” “战士未必不能用剑。用剑永远不只有剑圣而已,”布兰多答道:“剑士们依仗的永远是他们的剑,但作为一个战士。依仗的只有自己身经百战的心,那是从野兽一般的杀戮之中搏杀出的一条血路,不经历百死,永远不能够领悟。” “老师。凰火愿意学习战士之道。”凰火眼中微微发亮。百死而涅槃,这岂不正是玉凤之道?她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仿佛这正是属于她的路。 布兰多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只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顶:“我不可能一直留在九凤,凰火,作为玉凤一脉的继承者,你也不可能和我一起前往埃鲁因,在前往青玉之丘的路上。看你能学到多少东西吧。” 凰火却摇了摇头,毕恭毕敬地向他执弟子礼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凰火不敢违背。” 没有人不喜欢听话的学生,布兰多自然也一样,凰火这样的态度令他十分满意,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远在埃鲁因的哈鲁泽,他的两个学生都说得上是优秀,可惜他毕竟不是巫师,小王子与他有师生之名,却没有什么师生之实,事实上等到回到埃鲁因之后,他都打算让学姐来教导小王子了。 要论对黑魔法的熟悉程度,学姐虽然前一世只是个元素使,但她的黑魔法造诣在整个埃鲁因也是数一数二的。 在布兰多与凰火对话的同时,站在大街中央的罗萨林领主也下定了决心,就像是布兰多所看到的,他确实在第一时间就心动了,他虽然不够优秀,但和罗萨林家族的先辈一样,他心中无时无刻不想恢复家族的荣光。 为什么要与鬼车合作,不得不前往雨燕平原避难并不是唯一的原因,否则他只需要将翡翠之谜交给对方就行了,但他没有。其实在内心深处,他未必没有想过令罗萨林家族重现最辉煌时代的荣光,他虽然没有那个能力,但他却偶然掌握着一个先代家主们从来没有发现过的秘密。 罗萨林家族只是缺乏一个契机而已,而现在,这个契机也出现在他面前了。 雨燕平原算什么?鬼车又算什么?虽然雨燕平原的领主们口口声声号称不把九凤看在眼里,但任谁都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心知肚明九凤根本不会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的缘故。 如果有机会,谁不愿意前往九凤发展? 罗萨林家族自然也是一样。 他唯一犹豫的是那个小女孩所说的话究竟值不值得信服,但他从勃兰克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在最后,这个卫队长还是没有抛弃罗萨林家族,他心中忍不住有些感动,或许对方真是因为自己父亲的恩惠而留在这里,自己却竟然还不止一次对对方产生了怀疑。 可惜这种报恩也到此为止了,他心中不禁有些可惜。 想到这里,这位领主大人昂起头来,对不远处的布兰多说道:“领主大人,是鬼车,是鬼车的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们的目的便是凰火小姐。” 布兰多微微一笑,这才从与凰火的交谈中回过头来,他心中对此毫不经验,因为本身就早有所料。他看着这位领主大人,对对方说道: “我和鬼车不熟,不过想必领主大人应该和他们打过交道了,我没料错的话,他们应该不止让领主大人来充当炮灰送死这么简单吧?” 罗萨林领主的脸一下就变成了猪肝色,不过人心就是这么奇怪,这会儿他反倒没有因为布兰多的讥讽而生气,反而对鬼车产生了怨恨。要不是这些家伙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就让自己到这里来踢上一块正铁板,罗萨林家族岂会这么进退两难? 在他看来,那些家伙分明是要把他当做炮灰处理。 想到这里,他心中难免愤懑难平,点头道:“布兰多先生说得对。鬼车的人让我来拖住你们,他们的人好像前往码头去了,现在想来他们早知道我的人拦不住你,大概是打算在那边埋伏你们。” 既然已经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位领主大人便毫无保留,直接将鬼车的计划和盘托出。当然其实他也并不清楚鬼车究竟有什么计划,不过对方好歹在自己的领地内活动,去了什么地方他还是明白的。 但他其实倒是错怪了房奇一行人,鬼车一脉再怎么精明也不可能凭空猜到布兰多的实力,房奇在德尔菲恩的记忆中倒是见过他与克鲁兹人的极境高手们交手的情形,可惜作为一个普通人,宰相千金根本当时不可能记住那些战斗中每一个细节。 更重要的是,凡人的记忆中永远留不下神迹的存在,所以对于大天使爱若玛的记忆,德尔菲恩在潜意识中并没有留下半分。 所以在鬼车一行人看来,布兰多顶天也就是个永远至境实力的高手,按照沃恩德的分级方式,也就是真理之侧到法则巅峰的水平,以他的年龄来看,可能还要更低一些。 所以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罗萨林领主与他的骑士们,再加上那个可能还有些水平的卫队长,拖住布兰多一行人应该问题不大,就算真的打不过,但拖延点时间也是足够的。 他们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前往港口区的柳先生。 这位九凤皇室的护卫,自然早就令他们忌惮无比。 布兰多在听到罗萨林领主的描述之后,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不清楚鬼车在罗萨林的实力有多强,但既然那个叫做房奇的家伙也在这里,想来不会太差。 他顿时皱起眉头,感到柳先生现在的状况可能有点不太妙。 不过这时候鬼车的人应该已经出发有一段时间了,柳先生就算遇到麻烦估计也有一时半会了,他和凰火就算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说不定对方还会在那里埋伏他们一手。 想到埋伏,布兰多眼中忽然微微一亮,他抬起头来,对罗萨林领主说道:“领主大人,在你的城堡内有港口区的地形图么?” 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声说道:“当然有,事实上城内还一条密道可以避开所有人耳目通往港口区,”说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那是当初先人们修筑城堡时,为了逃跑而留下的后路……” “很好,这下轮到我们反过来伏击他们了。”布兰多满意地答道,虽然说已经收了凰火当学生,但他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鬼车的人捉迷藏,如果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家伙,他倒是不介意帮凰火和柳先生一把。 何况给玛达拉在东方的计划添点麻烦,也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 ……(……) 第一百二十八幕 伏击 XIV 在彻底倒向九凤皇室之后,罗萨林领主便再无保留,他立刻命令手下回城堡去取整个罗萨林建立时的分布图。并且为了保险,还命令克萨夫――就是布兰多早先在丘桑泽河畔遇到的那个骑士队长,他属于最后一批到场的骑士之一,此刻正满心庆幸地躲过了一劫,对布兰多与凰火再无之前的傲慢,表现得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带领手下的骑士随行,谨防鬼车的人从中作梗。 不过大概他也明白,鬼车大动干戈去截下这么一张分布图的概率几乎等于零,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表现出一个积极合作的低姿态罢了。 不得不说,他的态度还是令布兰多颇为满意的,这个罗萨林领主看起来没什么能耐,但至少足够明智,这就够了。 越是在这种时候,他总是更喜欢明智的人的。 克萨夫与手下们很快离开,只留下其他人在这里陪布兰多与因斯塔龙等人吹冷风,九月一过,在罗萨林港即使是海风也显得有些干燥,从海上吹来的凛冽寒风刮得人面皮生痛,但在没得到布兰多的首肯的情况下,在场的大多数人没人敢表露出不满的情绪来。 作为罗萨林的领主,身宽体胖的城主大人平日里自然也是养尊处优的,莫说是这令人不快的秋风,平日里就是天气稍微糟一些他也是不乐意出门的,但此刻脸上的神色却仿佛甘之如饴,能与布兰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或者不如说是单方面地回答对方的问题,就足以令他感到万分荣幸了。 话说回来,不要说在罗萨林,就算在雨燕平原又有几个人能随时随地与云巅之上的天人交谈呢? 因为罗萨林领主的这种态度,布兰多很快就把这里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再经过联军的副元帅勃兰克在一旁偶尔应证,他大概就掌握了鬼车与这里人的合作情况。 和他料想的差不多,鬼车作为雨燕平原最强势的势力,他们与罗萨林领主的合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坦诚,通常来说作为强势一方鬼车方面很少会与罗萨林方面交换什么真正有意义的意见,大部分时候都是一道单方面的命令。 因为罗萨林家族需要他们的庇护。既然有求于人实力也远远不如对方那么也就谈不上什么合作,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如此,双方的合作也就没想象中那么真心,否则罗萨林领主不会立刻就对凰火的提议心动了。而且布兰多察觉到罗萨林领主这涉及到这方面的问题时总是闪烁其词,让他不得不怀疑双方的合作中另有内情,不过这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也由得对方去了。 既不追问,也不向勃兰克元帅应证,他的大度令罗萨林领主惊喜不已。一时间对站在九凤皇室这边的心不由得更加坚定。 不过除此之外,本地人对他们的合作对象显然所知并不多,布兰多对鬼车在这里的唯一了解就是那个被凰火与柳先生称之为鬼车一族千年一出的天才的‘房奇’,此刻可能正停留在罗萨林附近。 而就是这个消息,罗萨林领主还不敢完全确认。 倒是凰火告诉他,房奇作为鬼车的核心人物,身边可能随时会有两位大长老相随,他询问了一下这些鬼车长老的实力。得知对方的水准可能和现在的‘博班先生’差不多,也就是半个极境的实力。当然战斗经验比起十一月战争的老兵那是要差上一大截。 更不用说勃兰克当年号称远境白狼,六十年前一手剑术便已经出神入化,乃是十二位副元帅中最强的存在。 布兰多就算对方可能明面下还有实力,按照料敌从宽的态度,再为鬼车加上一个大长老,或者更进一步一个货真价实的极境高手。他对付起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谈话之间就过去了快有一刻钟,然而骑士们从这里到城堡显然还要点时间,布兰多与罗萨林领主谈话之间不止一次注意到那辛的那个义子――那个叫做赛巴斯的年轻人好像有几次都想要到自己身边来,不过他显得有些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敢过来。 不过他的动作引起了布兰多的注意。他想起什么,才恍然大悟地从怀里拿出那本日记。先前因为被罗萨林领主的骑士们转移了注意力,他先将这本日记本放到了贴身的口袋里面,还没来得及。 他既然已经回想起这个事情来,心中也有些好奇,心想自己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是谁会给自己传递消息。现在看来柳先生已然不可能,“难道是这家伙暗地里的死对头?”布兰多忍不住看了自己面前的罗萨林领主一眼――后者虽然看到布兰多拿出那本日记,不过对此还毫无所觉,事实上他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一本日记。 他翻开日记,心想要是这位领主大人在暗地里的对头给自己传达的信息,那么自己就当没看到好了,好歹这人现在也算是一个同盟,而且态度表现得还不错。 无论是看在勃兰克元帅还是凰火的面子上,他都没有理由出尔反尔。 布兰多在心中先为这位潜在的朋友道了一声歉,然后他按照赛巴斯的话翻到第一百七十七页,数页数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还要点时间,但对于他这样高感知的人来说,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他看到那一页上用歪歪扭扭的笔迹记下的文字,目光顿时一凝,那文字一看便是用非惯用手记录下的信息,虽然极力掩饰,但仍能看出是出自女性手笔――对方在文字上作足了细节,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已经毫无瑕疵,但他毕竟不是普通人。 图拉曼本身就是专攻于古代文字的学者,当初布兰多为了见他,点的自然也是同类的学者学识与经验,他在文字上的造诣可以说比埃鲁因很多在资料室与王室图书馆混饭吃的半吊子工作人员还要高上一筹。 那一页上的文字信息写着: ‘鬼车在罗萨林的真正目的是觊觎罗萨林家族第十七代先祖发现的石之笔记,因为这块笔记记载着一个传闻已久的秘密――翡翠之谜。 九凤人相信翡翠之谜中包含了碧龙之心下落的信息,碧龙之心又被称之为翡翠之心,经过我的调查发现它其实就是自然宝珠,布兰多先生,如果你对这个消息还算关心的话,请到罗萨林堡来找我。’ 布兰多嚓一声将这一页纸撕了下来,然后揉成一团揣到了荷包里。 无论是翡翠之谜也好,还是碧龙之心也好,他都不关心,这世界上的宝物何其多,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全部拥有。何况在元素屏障之外见过提尔摩斯人的宝藏之后,可以说他的眼光从此提高了不少,对这些下界的宝物的心思便淡了许多。 不过这张纸条上的最后几句话还是深深地触动了他。 七圣剑。 自然宝珠。 那自然是他势在必得的东西。 但他现在更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东西的真假?给他送这本日记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现在正需要这东西?而且看起来对方还认识他,否则不可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来。 他今天才刚进城,对方就算是罗萨林领主的死对头,也不可能就把他的信息调查得如此周全。 他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赛巴斯,后者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那种感觉大概被一头行猎的猛兽盯住也相差仿佛。布兰多举起手中有些女性气息的日记本对对方晃了晃道: “是谁让你送来的?” 那少年一愣,但随即使劲摇了摇头:“大人,我可不能说。” “但你先前说只要我看了这日记就可以说了不是么?” “这个……”赛巴斯看了不远处的罗萨林领主一眼,心想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他要在领主大人面前说出德尔菲恩小姐的名字来,岂不是出卖了对方么。 布兰多却看穿了他的眼神,他转头对罗萨林领主问道:“他你认识么?” 罗萨林领主迷惑地看了看赛巴斯,还好他还不算什么真正的大人物,罗萨林堡中虽然有不少下人,但他还不至于连自己铁匠的学徒都不认识。 “我好像认得他,”罗萨林领主板起脸来,怒道:“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大人问你话你怎么敢不回答?”然后他又腆着脸对布兰多解释道:“大人,他还是个孩子,不太懂事,你可千万别生气,我马上就和他解释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布兰多摇了摇头,“这倒不必,这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人很不错。” 赛巴斯本来还有些局促不安,毕竟他也不知道违抗大人物的意志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在他身后他叔叔那辛正一个劲对他使眼色,不过为了德尔菲恩女士,他已经是豁出去了。 …… (PS:于是进度一如既往的没有跟着在下的预计走,蛤蛤蛤,果然世界和平,一切正常(默默吐了几口血)……)(……) 第一百二十九幕 伏击 XV 但他没想到布兰多竟然会这么说,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不禁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他现在当然面白这个年轻人在自己领主大人心目中的地位,对方这么说,等于是大大的帮了自己一把。 他果然看到自己的领主大人对自己使了个赞赏的眼神,心中一时间都忍不住有些飘飘然起来,但同时又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没能回答对方的问题。 殊不知布兰多其实已经不需要从他这里得到信息了,从罗萨林领主的回答中就可以得知这封信应当是来自于罗萨林堡内部的,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便有些有意思了。 对方看起来还是个女性。 布兰多忍不住回过头问道:“领主大人,鬼车在您的城堡里还有没有眼线,你令人回去取图纸,他们会不会对你的家眷有所威胁?” 罗萨林领主却大摇其头:“放心,大人,我平日里孤家寡人一个,虽然还有两个儿子,但此刻都不在罗萨林。” 但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一下,露出有些犹豫的神色来。 布兰多心想那么就是连女儿也没有了,这就奇了怪了,除此之外城堡里还会有什么身份较高的女性?难道管家是女的? 除了安迪缇娜与芙罗法之外他还没见过其他贵族用女管家的,就这样马卡罗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就有些奇怪了,事实上托尼格尔和让德内尔关于自己的传闻中不乏好色之徒这样的说法。 关于这样的传闻他也不是不知道。 布兰多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罗萨林领主的脸色,只随口问道:“领主大人在城堡里还有客人吗?”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引起对方这么大反应,罗萨林领主立刻支支吾吾起来,对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如果说之前罗萨林领主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神色他还可以没注意到,但现在这么巨大的变化却不能不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心想难道自己竟然一语中的了?下意识地开口问道:“怎么了,领主大人?” 罗萨林领主张了张嘴巴正要回答,但正是这个时候,一群人骑着无翼龙慌慌张张地从前面赶了过来,震得地面上的石子都跳了起来。 布兰多回头一看,发现那些人正是先前被派出去的克萨夫一行人。他们还没有走近,看到布兰多与自己的领主大人便张口喊了起来: “不好了,领主大人,德尔菲恩小姐被鬼车的人给带走了!” “什么!”罗萨林领主顿时脸色大变,仿佛担心变成了现实,他在马上晃了晃,要不是布兰多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后领,这位领主大人说不得又要一个倒栽葱跌下马去。 而与此同时,布兰多还听到另外一声惊呼从自己身后传来。 “什么!” 他听得真切。那正是那个叫做赛巴斯的少年的声音。 布兰多心中顿时一片明了,他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德尔菲恩小姐被鬼车的人给带走了。’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很多人叫做德尔菲恩,但至于这位德尔菲恩小姐是不是那位宰相千金他却丝毫不怀疑,虽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到这来的,又是怎么知道他在寻找自然宝珠的,但他手上那张信笺上的内容便已经证明了一切。 难怪他当时就觉得那行文的手法有些眼熟,当初在法坦港时候这位宰相千金就一直在为自己作文书工作,那时候他可没少看她写的前线与物资报告。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布兰多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当初在法坦港时他原谅了这个女人。后来对方的表现似乎也放下了仇恨。但后来在鲁施塔时,罗曼的姑姑在前往猫与胡须旅店救下那个女侍应生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后来对方在白蔷薇园私下里对他提起过这件事,虽然还不敢完全确定,但罗曼被牧树人算计时。暗地里说不定就有这位宰相千金一份功劳。 布兰多当时其实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因为后来他也仔细回想过德尔菲恩的动机,对方精心设计帮他对抗帝国,明面上是为了尼德文家族――但这个说法有些突兀,不止是他,梅蒂莎和安蒂缇娜就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 甚至那个平日里与世无争的小公主为此还和对方起过冲突。 其实他心中当时也明白。对方的心思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不过当时这个女人被龙炎卷进去时确实有些可怜,看在银龙女士的面子上,他才答应放下仇恨。 但后来他才意识到,那时候德尔菲恩这么做其实为了让自己和白银女王结下不可调解的仇恨,因为帝国不可能倾覆,那么仇恨便会延续下去,她只是没有料到白银女王最终的结局,否则她要报复的目标可能远远不止于自己,甚至可能还包括了整个埃鲁因王国。 在元素壁障一行之后,尤其是与黄昏一战之后,他就渐渐想明白了这件事,只能说这个女人的内心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他回想起在法坦港那时候的时光,那个经常在书房中埋头写作记录的宰相千金,栅格窗中透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的安静娴熟,他实在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女人心中竟然如此的恶毒偏执。 想到这里,布兰多忍不住有些犹豫。 他首先怀疑的是这封信究竟是真是假,无论德尔菲恩是怎么知道他在寻找自然宝珠的,但狼来了的把戏玩多了之后自然会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让他很怀疑那个女人是在撒谎。 确切的说,他不愿意去救这么一个女人,也不愿意和她打交道,事实上因为罗曼的遭遇,如果此刻对方在自己面前,他能不能控制得住自己不杀她还是一个问题。 但另一个方面,自然宝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枚,它可能是拯救这个世界,拯救罗曼的唯一途径,如果错过这个机会,说不定又要浪费不知多少时间。 如果自然宝珠真在九凤的话,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又回到这里,一来一回,差不多就是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他还在举棋不定,但罗萨林领主却忍不住开口了:“大人,德尔菲恩小姐是我领地中最尊贵的客人……” 他下意识地将恳求的目光投向布兰多与勃兰克,但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说出口,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对于其他人来说,他还可以让罗萨林家族欠一个人情。 但对于布兰多这样的存在来说,罗萨林家族的人情好像也不值什么钱。 事实上布兰多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出那个叫做赛巴斯的少年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联想到德尔菲恩平日里的表现,他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个女人真是太喜欢玩弄人心了。 对于这样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怀有什么好感。 但凰火却并不知道这个话题的中心人物是这么一个人,她忍不住露出些厌恶的神色:“鬼车的人竟然劫持一位女士,他们真是越来越令人不齿了!” 不过她倒没有出言让自己的老师出手帮忙,在九凤,师长如父,长辈的决定不是后辈可以干涉的。 布兰多却没有说话,他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将那团被自己揉成一团的信纸交给一旁的凰火。凰火微微一愣,抬起头用黑白分明的眸子不解地看着他。 “看看吧,这和你们九凤皇室可能有些关系。”布兰多答道。 凰火这才认真地点了点头,她打开那张皱巴巴的信纸,只看了一眼,便惊呼出声。然后她目光灼灼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罗萨林领主道: “领主大人,你知道翡翠之谜吗?” 罗萨林领主一下就变了脸色,顿时疑神疑鬼地看向凰火,再看向布兰多。 凰火却显得有些焦急,翡翠之谜关系到皇室正统,长久以来玉凤一脉与他们的盟友就在九凤寻找碧龙之心的下落,却没想到在这里被鬼车一族占了先手。 她先前心急出口向布兰多寻求帮助,其实就已经有违九凤礼仪,但为了这件事,作为皇室之女她甚至都不得不放下矜持,可以想象这个秘密的关系有多大。 她定定的目光像是看穿了罗萨林领主的内心,立刻开口道:“领主大人,翡翠之谜对于罗萨林家族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玉凤一脉更加清楚,鬼车不能给予你的,九凤能够给予你,你应当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罗萨林领主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回头看向一旁的‘博班先生’,后者立刻对他点了点头。 作为罗萨林家族的前朝重臣,这位元帅大人显然也清楚罗萨林家族的一些秘辛,翡翠之谜对于玉凤一脉来说或许意味着九凤的正统,但对于罗萨林家族来说只是一个买卖的砝码罢了,如果妄想着凭借这个东西登上九凤皇位,那么就真是想太多了。 罗萨林领主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压下心中的野心,赶忙对布兰多和凰火点了点头。 布兰多心中立刻一沉。 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信,德尔菲恩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欺骗自己,翡翠之谜的确掌握在罗萨林家族手上,而且那东西很可能关系到自然宝珠的下落。 那么。 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 第一百三十幕 伏击 XVI 心下主意已定,虽然罗萨林领主说过城堡内有一条密道通往港口,但布兰多根本不需要什么密道。他从骑士手上接过港口的布局图,随意扫了两眼,将主要出入口的地形记在心中,便将图纸交还了回去。 谢绝了罗萨林领主要求协同出兵的要求之后,他将凰火委托给前安妥布若大公勃兰克照顾,那个小姑娘安安静静并未表示什么意义,只是神色之间看起来稍微有些不甘心。 “塔古斯先生,”他想了一下,又回过头对这个吸血鬼说道:“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你现在前往海盗湾让你们的船开到海上去,封锁罗萨林附近的海域,你们平日里既然伪装成海盗,想必船上应该不会缺少武装吧?” 塔古斯看了因斯塔龙一眼,心知肚明这个忙自己恐怕是不得不帮,他点了点头,依靠两条快帆船封锁罗萨林港在平日里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个港口在鹡鸰海峡虽然算得上偏远,但平日里包括渔船在内至少也有几十条船的吞吐量——但眼下得益于罗萨林领主的封港令,却未必不可以一试。 何况布兰多也不指望玛达拉的两条两桅帆船能堵住鬼车的人,只要能在海上拖住对方就可以了。此刻港口区的布局图他已了然于胸,主要入出口都记在心中,但他仍旧担心对方会有自己不知道的逃逸通道。 毕竟连玛达拉都在这附近留有后路,在这一地区势力更加根深蒂固的鬼车岂会没有后手准备? 作好一切准备之后,他才来到因斯塔龙身边,后者被他吓了一跳,他当然知道布兰多要干什么,对方让塔古斯一个人离开。肯定会将他留下当人质。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别,住手!我有飞行靴!”因斯塔龙脸色狂变,连忙举起手阻止布兰多靠近。 “那太慢了。”布兰多遗憾地摇了摇头,直接一把拎起这家伙的后领,说道:“得罪了。因斯塔龙先生。” “不,我不需要这个道歉,放我下来,该死,你不能让一个黑暗贵族如此丢脸!” 塔古斯仰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同僚和布兰多一起骤然消失在半空中,然后他才回过头对勃兰克与凰火等人躬身道别,然后才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原来是只大蝙蝠啊。”勃兰克看塔古斯的动作,撇撇嘴道。 “博班先生何出此言?”凰火有些在意地将目光从东南方收回来——那里正是罗萨林城内港口所在的方向。 “只有这些家伙才会对敌人也保持彬彬有礼的态度。他们在黑暗贵族中一直是历史最悠长的一支,这种态度也是优越感使然吧。”勃兰克答道,他又回过头对凰火说道:“叫我勃兰克吧,小姑娘。” “您好,勃兰克先生。” …… 这一天下午许多罗萨林居民都听到恐怖的惨叫声从半空中一划而过,不过因斯塔龙最终还是在临近港口区上空时闭上了嘴巴。倒不是他顾全大局,而是因为他明白如果自己再不闭嘴,那个拎着自己在罗萨林半空兜圈子的混蛋就会帮自己闭嘴了。 丢脸这种事情。一次也就够了,这位黑勋爵先生绝不愿意自己的名声以这样的方式在玛达拉的历史上‘威名远扬’的。 布兰多的确也对这家伙的知情识趣还算满意。他在靠近港口区的地方落了下来,落在港口区外的一片棚舍之间。他不是没有隐身法术,元素使的低环法术中类似的障眼法有不少,但他不觉得自己蹩脚的魔法能力能骗过鬼车中的极境存在,所以才提前落下来。 反正以他现在的能力来说在地面上行进其实也不比在天上麻烦多少,之前只是为了省事而已。 他先将自己手上的玛达拉未来之星丢下去。后者惨叫一声,对他这种强行卸客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不过布兰多对此不予以理会,如果堂堂要素显化实力的玛达拉的黑勋爵阁下在不到三米的高度能被摔死了,那么这个亡月的国度估计也快要玩完了。 后者见布兰多不理他,这才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低声地抱怨了一句。然后便开始抱怨自己的衣服给弄皱了,头型也乱了,脸上的妆也花掉了——这对一个黑暗贵族来说是多么不可容忍的事情。 布兰多正在打量自己降落的地方四下里的环境,发现这里的棚舍区应该是码头上的工人们居住的地方,眼下正是傍晚时分,正是工人忙碌了一天之后各自回家的时刻,但在这棚舍区内却看不到多少成年男性,只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女人小孩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们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几个正在追逐的小孩看着他们有些警惕地停了下来,立刻有女人们从附近的棚舍里跑出来将他们拽了回去。 因斯塔龙看着这一幕,停了下来:“看起可不太妙啊,领主阁下。” “你怎么看?”布兰多回过头,他知道这家伙头脑如何,历史上也不止一次证明了对方的天才。 “这个嘛……”因斯塔龙低下头,有些遗憾地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衬衫:“这件衣服是皇帝陛下送我的,我还没穿多久呢……” 布兰多顿时为之气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至高者还有这个爱好。” “陛下总是体恤下臣的,”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借口有些不大靠谱,补充了一句:“领主阁下,你应该明白黑暗贵族一向是十分注重自己的仪容的。”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事情,罗沃尔的巫妖们好像从来不穿衣服,以至于有些学者都认为它们有些丧风败俗——” “咳咳,那是个例,大人,您看塔古斯……” “塔古斯先生是吸血鬼贵族啊。” “这个嘛,其实我也是很向往那些老贵族的派头的……”因斯塔龙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里,跳动的灵魂之火忍不住都有些幽怨起来。 布兰多当然知道这家伙其实只是间接表达对自己之前行为的不满,他眼下和因斯塔龙、塔古斯的关系虽然有些微妙,双方说不上同盟,说是对手说不定还更恰当一些,只是他占据绝对的优势地位,对方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但他也明白自己不能把这两个家伙逼到狗急跳墙的境地——古板固执的塔古斯还好一些,尤其是自己面前这个家伙,谁知道他脑子里转动着些什么阴谋诡计。 他希望这位黑勋爵先生能把自己脑子里面的念头留到永亡之境去算计他,而不是在这里给他找麻烦,所以他看了对方一眼,答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哈,太好了,您说真的?” “如果下次没遇上这样的情况的话。” “玛莎在上,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只要你能跟上我的速度?” “我跟不上。” “那我不和你讨论这个,下一次我带上塔古斯先生。” “成交!” 因斯塔龙果断地出卖了自己的同僚,远在海盗湾的塔古斯这时候正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不过后者揉了揉鼻子,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把某人的算计完全不放在心上。 反正他都习惯了。 因斯塔龙这才环视了周围棚舍区一眼,对布兰多答道:“看起来鬼车的人封锁了港口,这说明他们早有所备啊,伯爵先生。” “你也是这么想的?”布兰多问道。 “他们显然对那位罗萨林领主没有想象中那么信任,从他们的合作上来看,也的确如此,他们就算没料到那位领主大人会临阵倒戈,恐怕也计算到了他和他那帮蹩脚骑士拦不住你,你要从那些人口中问点什么出来太简单不过了,他们显然不是什么硬骨头的好汉——” 布兰多想了下,觉得因斯塔龙分析得没什么问题,他点点头道:“他们早料到我们要到码头来了?” “只能说幸好我们没走那条密道,我想罗萨林领主那条所谓的‘密道’,也就只对他手下的骑士们保密而已,可怜的家伙。”因斯塔龙一边评价一边摇头。 “那么他们封锁港口区,连里面的人也不准出来,是怕我们了解到里面的情况了?”布兰多又问道。 “有这个可能,不过我觉得有点太大动干戈了,他们这么做可能是为了掩盖某些事情,港口区人多眼杂,但什么事情必须要在开阔的地方做呢?” “仪式,”布兰多立刻明白了过来:“看来他们早准备好一个陷阱了。” “我想也是,你有办法对付吗?”因斯塔龙问道,他其实很想说如果你没有十全的把握的话,就把奥德菲斯和大地之剑交给我帮你保管好了。不过这话到了临头就变成了:“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们就让塔古斯把船开到港口外来,从外港展开攻击吧?” “那倒不用。”布兰多十分不屑地摇了摇头:“这点小把戏,交给我就可以了。” “嗯?” ……(……) 第一百三十一幕 伏击 XVII “嗯?” 因斯塔龙忽然感到一股战栗的感觉从自己身上掠过,那感觉吓得他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他看到一道无形的波纹正以布兰多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那就像是一水滴落在水面上,荡漾开来的一圈涟漪,只是波峰与波谷之间,正闪烁着银色的法则之线,这网状的结构从周围远远近近的所有棚舍上扫了过去。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那些屋舍有那么一瞬间都变成了网络状的结构似的,只是在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原状。 这位玛达拉未来的黑勋爵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意志成形!” 他随即又喊道:“你打算把这东西扩散出去多远?” 因斯塔龙很快呲了呲牙,因为他先前也看过港口的布局图,按照这波纹的扩散速度,这会儿它恐怕已经扫过了小半个港口。 他有心提醒布兰多,对方中可能有极境存在,不大可能不会发觉这样的窥探,但这会儿也太晚了一点。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闭上了嘴巴,因为他相信布兰多不是一个莽撞的人,一个满脑子的肌肉的家伙能把自己和塔古斯逼到这种境界上,那他们还不如去找块豆腐来撞死算了。 布兰多一动不动。 正如因斯塔龙所料,他的法则之线编织出的领域很快便覆盖了大半个港口,这个手段还是不到一个钟头前他在借助自己的黑暗感知能力偷听对方和塔古斯交谈时想到的,他只是将之融入到了自己的极之平原之内。 现在看来,效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 在半径几里范围内,所有的东西都仿佛被纳入了他的感知之下,他之前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在这里面成百上千人的交谈、窃窃私语的声音。犹如在耳边,本应当十分嘈杂,但在他的感知中却又十分清晰,仿佛只要念头一动,他就能将其中某一个声音、某一段对话单独提取出来似的。 这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事情,布兰多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的本意是探查一下港口内有些什么鬼东西,但没想到这样的感觉却让他有一种自己就是全知全能的神祇的感觉。 事实上这种对于对话内容的过滤与检索的能力让他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琥珀之剑》内的远程聊天系统么? 他现在有一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强行闯入了某个地区聊天频道之中,而且还是私人频道,并且还悄悄获得了管理员权限。 布兰多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这绝对是自己那个诡异的‘系统’正在帮助自己。 他心念一动,就可以监听到这个区域内几乎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谈话,事实上他老早就听到有几处对话中正提到那个外来者与凰火、还有柳先生,外来者显然便是自己,他正想继续听下去,却发现自己的目光仿佛被拉伸了。一下子就看到了港口区之内的场景。 他看到几个身穿带着黑色火图纹、宽袍长袖的家伙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几个明显是头目的人正在指挥他们围住一座仓库,在仓库外面的空地上,另一些人正在绘制一个巨大的法阵。 那法阵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但一种陌生的法则阻隔了他的观测,让他无法靠近分毫。他将目光一转,便看到那法阵周围有三个人正在抬起头来。 其中两人站在法阵旁边,另外一个人则在人群之中不起眼的角落。 他心中瞬间便明悟过来。果然有三个极境高手,或者半步极境的高手。被对方察觉他也不太意外。如果极境高手连自己被窥探了都还不知道的话,那这高手也未免有点太名不副实了一些。 到达极境之后,自身的法则在身体周围自动成域,往往一旦受到任何形式的窥探就都会自动产生反应,要么反击,要么提醒自身。这取决于其要素的性质。 在沃恩德,这样能力被称之为法则壁障,它其实就是意志壁障的一种升级版本。而在九凤,它叫做天人感应—— 布兰多几乎是立刻就感到了三道反击从冥冥之中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刺了过来。 这种反击有两道来自于精神世界,一道来自于元素世界。他暗叫了一声见鬼,这些鬼车的极境高手也太极端了一些,竟然连一个防守类的要素都没有,全都这么暴躁。 要换在之前,他还真拿这些反击没什么办法,只能硬接着,只是那样一来,对方显然也就察觉了他的存在于所在的位置。 不过自从他在询问过凰火天眼的奥秘之后,这一切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玉凤一族的‘天眼’,来自于人与自然的互动,当然这是九凤的说法。九凤人喜欢将法则称之为天道,也是自然之道,九凤之剑讲究天人合一之道,当然沃恩德在圣者领域后期的完美躯体阶段时也有同样的理念,不过沃恩德人更喜欢用法则与要素来谈论这个问题。 ‘天眼’的实际作用方式其实就是对于自身周围法则领域的一种控制能力,但不仅仅是操纵自身周围的法则之线,还要用自己的法则去入侵对方的领域,从而得知对方的一些情报与动向。 与沃恩德更多的将极之平原视作自己的‘领域’或者是‘疆域’不同,九凤人更注重极之平原的进攻性,当初勃兰克元帅用白鸦剑术中的‘明镜止水’逼迫他收回法则之线,然后主动展开进攻,其实就是受这种‘九凤思想’影响的一种运用手段。 所以那时候他手忙脚乱与其说是经验不足,不如说是从来没接触过这样的战斗方式难免难以应付罢了。 九凤人对于法则的这种运用并非玉凤一族所有,事实上他早已形成了一种广泛的认同,就像是沃恩德人对自己的战斗方式的认同一样。 不过玉凤一族的‘天眼’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对于法则之线的操纵也更加精细。 这个能力对于九凤皇室来说并非什么太大的秘密,其实几个与玉凤一脉关系较好的剑派都或多或少学习过‘天眼’的奥秘,甚至在鬼车内部。天眼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机密。 所以当布兰多问起的时候,凰火也没有丝毫犹豫,便将之和盘托出。 在了解过这种能力的运用方式之后,以布兰多的实力水平再复制这种能力太简单不过了,而事实上还不仅仅如此,他发现九凤人的这种思路与自己的法则与要素事实上相当贴合。 时空要素在配合这种思路时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收获。 就像是此刻他所做的一样。 他并没有去管那三个极境高手的试探。而是直接利用自己入侵到港口区内的法则网络,用时空要素追溯时间,直接抹平了自己法则之线的所有存在。 就在那一瞬间,三个鬼车的极境高手同时一愣。 他们抬起头来,四下环视了一眼,露出些莫名其妙的神色。就在片刻之前,他们还感到似乎有人正通过法则领域在窥探港口区内的情况,他们也试探性地朝着那个方向作出了反击。 但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那种突兀的感觉就消失了。不是因为对方收回了法则之线那种消失,而是就好像真正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们感到之前自己的感知仿佛是一个错觉,而事实上此刻他们将自己的领域展开之后,得到的也是同样的讯息。 似乎真的是一个错觉—— 而在几里外的棚舍区中,因斯塔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虚空中几道法则之线扫过,就好像漫无目的似的从半空中射了过去,便再无音讯。 “这……这是什么要素能力?”他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法则感知也可以被骗过。可以落空的。 布兰多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当然是好东西。” 他心中其实更加满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法则更加真实,对于极境高手来说,你的法则绝对不会欺骗你,也不会被他人的法则所骗过。 但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对方的窥探真的没有存在过。 当他利用时空法则追溯了时间之后,他的窥探对于对方的法则来说,就是‘还未发生’的状态。既然未发生,那显然也就没有存在过。 所以这并非欺骗。 布兰多在了解到九凤人对于法则的运用方式之后就一直在揣摩这个东西,他从来的路上就猜想了一个运用的方式,但没想到经过试验之后,实际效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眼下的一切显然就是明证。 看到因斯塔龙还有些不太理解。他也不打算解释,只对对方说道:“我在港口区看到了一个东西。” 因斯塔龙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布兰多在说什么,问道:“什么东西?” “一个法阵,不过那个法阵应该不是针对我们的,那法阵里面有个东西,那法阵像是准备来保护那个东西的,可惜那东西周围的法则比我的等级更高,我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只能依稀看清是一把剑而已。” “剑?”因斯塔龙问道:“那东西的法则比大人你的法则等级更高,大人您的法则只怕等级也不低吧。”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空要素已是存在性之力的等级,理论上来说应该不存在比时空要素等阶更高的要素,那么质上分不出差别的话,就只剩下量了。 也就是说对方的要素等阶至少也是存在性的,而且总量比自己更强。 那是什么东西?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然圣剑,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因为自从他在元素壁障完成了崇山试炼之后,他与几把圣剑之间就隐隐有了某种联系,而那把剑显然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当然也不排除是被那法阵隔绝了的原因。 “无论如何,”布兰多答道:“看看就知道了。” …… (PS:最近关于审核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啊,琥珀好像暂时还没收到通知,不过在下节操满满似乎不主动作死也不会死的样子。下本书呢,我决定写个女主,这样一来连给主角开外挂都可以免了,但凡敌人攻击主角手以外的位置,就会给和谐,这么一想,我毕竟还是天才啊。)(……) 第一百三十二幕 玉珑圣剑 十四号仓库之内,柳先生正单手按剑,端坐于几只木箱之上,他右手缠着白布,上面点点殷红,并用布将手与剑柄缠在一起。在他不远处,几具身着鬼车服饰的尸体匍匐在门前,自此便再无人敢闯进来。 但他心中清楚,对方不过是忌惮自己手中的古凤玉玦而已,且不说鬼车的三大长老皆在外面,只要等到他们祭祀玉珑圣剑的仪式一完成,自己就断无幸理。 “鬼车的人竟然连玉珑圣剑都召来了,那么想必房奇也应当在这附近……” 柳先生心下一沉,心道果然如那个来自沃恩德的年轻人所说,对方想来是在这里准备多时了,定然是从他们从玛达拉转道时便已经走漏了消息。纵使没有星坠之变,想必自己与凰火与会被对方在玛达拉境内追上。 大意了—— “只希望那年轻人能护得住小姐。”他心下暗想,再一次手中握剑从木箱上站了起来,外面玉珑圣剑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明显,纵使他在仓库之内,也隐隐能感到隐隐的龙吟之音从外面传来。 他心中已作好慷慨赴义的准备,但外面鬼车的人却仍旧按兵不动。 三长老掀了掀雪白的眉毛,才将目光从半空中收回来,先前那如电一般闪过的警觉让他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法则领域。 一个人几十上百年积累下来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只要不是强迫症患者。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反复去检查自己究竟有没有锁门这样的事情的。 再说鬼车的三个长老都各自分开,否则他们倒有可能发现三个人同时产生了‘错觉’,心中大概会更加警觉一些。 三长老心中并不着急攻入仓库中去。反正柳五也逃不掉——柳先生在柳家这一代中排行第五,尊敬他的人称他为柳先生,而他的对手仇敌们自然不会这么称呼——三长老心中很清楚这人的臭脾气,心知肚明对方不可能会投降,他没打算让手下的人进去给对方当做垫背的。 古凤玉玦乃是上古圣物,是那个传说中的东方王朝的遗落至今的少数物件之一,就和沃恩德的历史一样。九凤之前的历史同样几经毁灭,如今的九凤王朝也是建立在先代文明的废墟之上。 包括白鸦漠风三大至剑也好,甚至包括九凤那个最为神秘的传说翡翠之谜在内。其实都是上个时代的遗留产物。 而同样来自于那个时代的古凤玉玦威力奇大,如果那人不惜玉石俱焚唤出古凤之灵,把罗萨林烧成一片白地也不是不可能,可惜对方应当是顾忌那个还在城内的玉凤家族的小姐。否则这一战只怕没那么好过。 他回过头。看到码头上广场上一个紫色的法阵中央,一把苍翠如青的翡翠之剑正在成形,心下顿时大定,回过头好整以暇地冲仓库中喊道:“柳白,昔日鬼车玉凤同出一脉,相争不过是理念不合,而今天下危亡,我鬼车一脉中兴有望。何不说服玉凤一脉与我们共同唤出碧龙之心,重现九凤王朝数千年的荣光?” 三长老中气十足。声音在港口上空久久回荡,可惜仓库中寂静无声,并无半点回应。 “这个该死的死硬派,”虽然早知道这个结果,但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吹胡子瞪眼睛,心中咒骂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向着那召唤法阵遥遥一躬身,口中喊道:“请圣剑降临——” 同时另外两个声音也各在广场不同的方位响起,只见一道耀眼的青光从天而降,从天幕之上一垂直下,稳稳地落在那法阵中央玉珑圣剑的虚影之上。 广场上的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阵惊呼,甚至连三长老自身也忍不住掀了掀眉毛,玉珑圣剑同样乃是前朝遗物,在鬼车还执掌九凤的时代,这把剑一度是整个九凤的象征,在那个时代纵使是在王朝的对外战争中,鬼车家族也很少动用这件圣物。 毕生能得见一次圣剑显圣,哪怕只是分形而已,他心中也激动无比,圣剑从沉眠之中苏醒过来,自己这一代人终于可以得见鬼车一脉的复兴了。 而就在三长老与广场上的鬼车众人激动不已的同时。 远在罗萨林城堡之外不远处的森林中,德尔菲恩也正注视着这道湛青的光芒,这光柱久久地倒映在她微微有些浅紫色的眸子里,让她的目光显得有些深邃起来。 房奇笑吟吟地站在她一旁,对说道:“怎么样,德尔菲恩小姐,我听说你们沃恩德人有一件名为天青之枪的圣物,乃是开辟凡人时代的天青骑士的配枪;而九凤也有同样的历史,玉珑圣剑是上上个时代的开辟者,它和碧龙之心有一个共同的传说,在我们的历史中,玉珑圣剑的主人即是九凤天命之王——” 见德尔菲恩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不回话,他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这个,德尔菲恩小姐,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德尔菲恩这才回过神来,那湛青的光芒的确让她想起了一些东西,那从天而降的光柱,却让她记起了自己在信风之环那一夜中所看到的那耀眼的光芒。 那文明的黑暗之中,一束孤立的,在风雨之中摇曳的——仿佛时光倒转几千几万年之前,先民们在荒野之上点燃的篝火,不屈地宣告着帝国的诞生。 凡人的历史从来不是一番风顺的,列古诸王们披荆而行,从蒙昧之中用剑与火开辟出的道路,而今也绝非是光明的坦途。 她看了房奇一眼,淡淡地答道:“您有多大的野心?” “呃,”房奇神色一肃,他有些向往地看着那光芒,喃喃道:“很大,德尔菲恩小姐,我相信我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我的心可以容纳这个广博的世界,怎么样,你愿意和我一起么?” “呵呵,”德尔菲恩微微一笑:“你比他差远了。” “谁?” “待会你就知道了。” 宰相千金轻声答道,在讲述一个猜谜游戏。 布兰多在那道湛青色的光芒升起的第一瞬间就感到了体内自然与风两大要素的震动,这是绝无仅有的,元素宝珠与圣剑的法则在他身体之内一直处于一种稳固的状态,并且根本无法主动察觉。 之前唯一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元素壁障之内,当玛莎予以他的那个天选之人的天赋显现时,所有的元素与自己共鸣才产生的。 但那升起的光柱同样给了他一种熟悉感。 那种感觉就像他当初感到圣枪苍穹时一模一样。 布兰多心中不由得大惊失色,他立刻意识到法阵中那件东西竟然是一件不逊色于天青之枪的圣物,虽然在元素壁障之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天青之枪绝非凡世中的唯一一件圣物,它是属于天青骑士所在的那个时代的琥珀之剑。 那么在那之前甚至是之后,大地上一定还有同样的东西存在,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地方、会这么快就遇上。 那是一把自然与风的圣物,它是以剑的形态存在于世的。 布兰多心中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知道天青之枪同样也是一把风系圣物,是地风之力的所有者,如果这把剑存在的时代还要在天青之枪之前,那么它的风之力应该已经不存在了,但还剩下自然之力却很有可能。 尤其是在他已经知道碧龙之心就是自然宝珠,而且很可能就在九凤附近的时候,只是不知道这把剑内部所蕴含的力量是不是来自于苍翠之剑的。 不过无论如何,这东西一出现,布兰多马上就心动了,他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把未来几十年的运气都透支干尽了。 他心中记得可清楚,当初在游戏中的时候他和学姐两个人可是号称黑风双煞的,不要说额外的掉落,就算是固定loot都经常出BUG会给百葭学姐搞得没有的。 想到这里,他便按捺不住准备出手,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回过头看了因斯塔龙一眼,提醒道:“因斯塔龙先生,你不会想乘机逃跑吧?” “伯爵大人,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你是亡灵。” “亡灵也有人格。” 布兰多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这家伙最好不要乱跑,虽然说就这么点儿时间跑也很难跑得出罗萨林,不过他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然后他便启动了空间要素,身形一闪便在因斯塔龙面前消失,下一个就已经出现在了千米之外的港口之内。 不过他仍旧没有选择升空,而是通过错综复杂的仓库区之间的道路绕到了那广场后面。先前他就扫过整个港口一遍,再加上心中对港口布局结构了若指掌,因此想要不惊动那三个鬼车的长老实在是轻而易举。 何况此刻几乎所有鬼车的人都正被圣剑降临吸引过去了心神,布兰多到达广场上的时,愣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人。 ……(……) 第一百三十三幕 替身奇物 布兰多也不揭破,默默站在人群中,仰头看着那束青光,同时目光在确定那三个长老原先所处的位置。但正是这个时候,忽然之间一声高昂的龙吟之声响彻云霄,吸引过去了所有人的目光——布兰多自然也不例外,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竟看到一头自己前一世常常在历史神话之中看到的那种东方龙从蒙蒙青光之中升腾而起。 那龙长达数百米,一点点从青色的光柱中显现,盘绕着光柱盘旋向上,虽然能看出只是一个能量状态的虚影,但其须发皆张、活灵活现,任人也不会单单把它认作是一个幻影而已。 何况布兰多还没靠近,就已经从对方庞大的身躯上散发出的恐怖魔力波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那压力显然不是来自于这个虚影,而是来自于它在下方法阵之中的本体——也就是那柄剑身上。 布兰多心中暗惊。 这绝对是一把丝毫不亚于天青之枪的圣物,而且这把圣剑看起来解封完全,与全盛时代也相差仿佛,唯一的区别在于没有来自于琥珀之剑的命运加护而已,它和茜手上那刚刚解封的圣枪苍穹可以说完全是个两个概念,不过山民小姐显然也没那个能力却掌握如此强力的武器。 这绝对是存在性之力。 那威压令布兰多感到头发都竖了起来,他心中有些吃惊在现世凡人之中怎么有人能够驾驭这样的力量,但他只向广场中央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 那圣剑竟然并没有人控制。它之所以能激活,显然完全是因为那个法阵的缘故,九凤人利用圣物的手段简直令他闻所未闻。看起来对方虽然注重剑术,但在魔法一途上显然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至少这个法阵以他在沃恩德见识,那怕工匠巫师布加人的文献中,也没有类似的东西。 “有点意思。”布兰多心想,如果有人能掌握这把剑,他绝对掉头就走。虽然柳先生还被困在仓库之中,但自己救人显然也要量力而行。这剑此刻本身的力量就丝毫不逊色于圣贤之后,如果有人能掌握它,那起码也得是完美躯体才行。 这样的存在。别说是现在的他,就算是《琥珀之剑》中他最巅峰的时代,也未必是对方的对手。 那几乎就等于和天青的骑士正面交手,布兰多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胜算。别说是他。就算是玩家之中最强的那几个。估计也就是送菜的。 不过眼下又不一样。 那圣剑在法阵之中等若是无主之物,如果他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解决掉那几个鬼车的长老,那么就算是将之夺过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布兰多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距离法阵最远的那个家伙,不过他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在等待时机,毕竟对方作为极境存在纵使不如他也不可能被他随手一个个碾死,如果他给其中任意一人缠住,给对方其他人拖出时间来召唤圣剑对他展开攻击。 那可就有乐子了。 布兰多在等。既然对方在这个时候将这把圣剑召唤出来,显然是有所图谋的。仓库中只有柳先生一个人,布兰多不觉得对方有让三个极境高手动用这样一把圣剑的必要,眼下的场面用杀鸡用牛刀来形容都有些太过离谱了一些。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柳先生手上也有让这些人忌惮的东西,他在等柳先生祭出那个东西的一瞬间。 那就是他最好的出手机会。 布兰多并没有料错,事实上他也没有等待太久,几乎只是片刻之间,他便听到一声同样清越的凤鸣之声从仓库之中传出。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一团火焰从那仓库上烧出,几乎是顷刻之间,那仓库的屋顶便化作一片火海,只浑身覆盖着青色烈焰的凤凰鸣叫着从火海之中振翅飞出,它在飞出的一瞬间,原本收拢的双翅一张,长达近百米的青色的双翼顿时笼罩了整个港口区,只见港口之内的栋栋建筑、以及停泊在港湾之中如林的帆船,纷纷凭空燃烧起来,就算是远在数百米之外的布兰多,也迎面感到一道热浪扑面而来。 他心中忍不住暗叫了一声我靠,虽然不知道这凤凰是什么鬼东西召唤出来的,但它身上的青色火焰分明是不逊色于金炎之力的同样的最高级的火元素要素。 火系顶级要素,也就仅次于存在性之力一线而已。 布兰多心中顿时感到九凤这个地方实在是太过变态了,自己才来这里没多久,就已经连连遇上这样的顶级存在,难怪《琥珀之剑》中把这里列为最高级区域之一,到游戏大后期都还没有对一般玩家开放。 不过他心中没有丝毫迟疑,就在那青凤迎向半空中的巨龙的同时,他也在第一时间向着既定目标疾驰而去。 极境的实力加上空间要素的加持使他在开启冲锋技能时候能够达到多快的速度?关于这个问题布兰多从来没有具体统计过,而且事实上这也还是他头一次在主物质位面用上这套技能的组合。 事实就是。 那个被他盯上的拥有半步极境实力的鬼车长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布兰多既然选择他作为目标,显然就是看准了这人是三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而确实也是如此,甚至连距离法阵最近的三长老都先反应了过来,而后者还对于危险茫然无知。 “小心!”三长老在看到布兰多的时候,吓得心脏都差点骤停了,那是什么样活见鬼的速度,竟然连他的目光都差点捕捉不到对方的踪迹。 但他在喊出这声提醒的时候,心中就已然明白,自己其实做了个错误的选择,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提醒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那人的速度显然已经超过了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 他甚至看到布兰多拔出的剑尖前方,出现了白色的云锥。 布兰多的剑准确无比。 那是数十年出生入死铸就的剑术,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比玩家更加亡命的战士,他们甚至已经不是看淡生死了,而是蔑视生死,生死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段数据而已,因此几乎没有人比玩家更懂得如何搏命。 这一世,在踏入要素之境,彻底褪去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之后,布兰多便完完全全继承了来自于身体中另一个灵魂的馈赠。 甚至更进一步。 他的剑犹如寒光闪闪的剃刀一般,在那个长老惊愕的目光中,从他的颈项之上划过,带起一颗大好的头颅。 而对方无意识的出剑,只在他胸腹之剑留下一条深深的切口而已。 布兰多对此不闪不避,就为了彻底不给对方任何机会,而对方同样来自于极境的攻击,事实上对他也只将将破防而已,圣堂骑士的可怕防御力可见一斑。 反倒是炎阳之血的伤害反弹,又在对方身上留下了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只一瞬间。 那长老的尸首便已经喷溅着血箭倒了下去。 广场上几乎所有人都吓呆了。 仓库之内几乎燃烧了一半生命力召唤出古凤玉玦,原本一头黑发已经变得斑白,正准备拔剑杀出来慷慨赴死的柳先生也惊呆了。 他的实力比之外面鬼车的三长老更加不济,虽然比外面普通的鬼车教众稍微好那么一点,但事实上他也只来得及看到鬼车的七长老掉头的那一幕而已。 至于布兰多怎么出现的,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就好像对方是凭空出现在那里一样。 他看到布兰多收剑,鬼车的七长老尸首倒地,然后前者的脚步才刚刚落地,又一转身向不远处鬼车的另一位长老杀了过去。 “不好!”柳先生心中大惊,“小心,布兰多先生!” 看到这一幕的他刚想出声提醒,但也犯了与三长老同样的错误,因为在他们这个级数的战斗中,声音还真未必见得比自身的速度更快。 这就是为什么在沃恩德的极境之中,那怕是战士,往往也都会那么一点魔法,因为在这个等级的配合之中,也只有魔法才更可靠。 其实布兰多一转身,就已经感到了身后的不对。 因为被他杀死的那个鬼车长老一倒地之后,立刻化作一具没有头颅的木偶,“替身奇物——!”布兰多心中顿时被震了一下,虽然说在沃恩德也有西法赫之心、天使心瓶一类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罕见无比,也不是随随便便那个极境高手就可以拥有的。 他实在是被这些九凤人的‘豪富’给惊到了,要是只有这一个家伙有替身奇物也就算了,他只当自己倒霉选错了首要攻击对方,但要是对面三人都有这东西,那他这一趟恐怕就有点危险了。 布兰多心中刚一犹豫,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柳先生的提醒,而对方显然不会无的放矢,他心中立刻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看起来这三个鬼车长老还真是人人都有替身奇物。 布兰多顿时暗骂了一声变态,这九凤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替身奇物竟然都成了地里面的大白菜? ……(……) 第一百三十四幕 现学现卖 鬼车不入九凤,九凤亦不出云岭—— 云岭便是青玉之丘,多年以来鬼车将雨燕平原视作自己的基本盘,将九凤在此地的势力渗透得跟个筛子一样,一个多世纪以前鬼车当时的主事人在琵琶高原设计伏杀了当时的虎爪流大剑圣,事后引起一场持续二十多年旷日持久的血战。 时至今日,鬼车与虎爪流仍是世仇之家,其互相仇视甚至超过了玉凤一脉与鬼车之间互为对手的敌视。 而那之后八剑之门下便有大剑圣不出国门的传统,这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带来的警惕意义,至极剑圣虽然强大,但一样难敌阴谋诡计,何况鬼车在鹡鸰海峡两岸势力根深蒂固,非一般人可想。 双方似乎形成了这种默契,其后半个世纪鬼车便在雨燕平原掌控一切形成了习惯,再加上近些年来九凤势弱,自身又渐兴,鬼车中人竟逐渐有了目空一切的势态。 要不是这样,他们这一次也不会打上巡游皇女的主意,换作三十年前,还略显守旧的鬼车也绝对不会想到要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联系,所以越是落后越是保守,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三长老没想到就像是七八年前一样,十拿九稳能给九凤国内重重一击、甚至令玉凤一族从此一蹶不振的计划,事到临头却出了意外。 在鹡鸰海峡两岸竟还有人敢插手鬼车的事情,他心中第一个想法是气愤填膺。这怒火来得毫没缘由,就算是大剑圣又如何?鬼车又不是没有整治过这样的人。 当年虎爪流的大剑圣的下场便是明证,那时候九凤到最后也没能奈雨燕平原何。否则而今它在鹡鸰海峡左近的影响力岂会衰微至此? 他是不知道凰火对罗萨林领主的许诺,否则定然会在心中嘲讽不已,九凤皇室而今也只敢许这样的诺了,要换在一百五十年前,它只需直接出言庇护罗萨林,那么罗萨林家族就在这里一动不动,什么仇家、异怪又能奈何他分毫? 当下这个九凤。已经不是那曾经的九凤了,而当下的鬼车,也不是那个失魂落魄的失败者了。 “愚不可及。还在发什么呆,还不给在下围上去!” 三长老一声怒吼,原先还在为布兰多那惊心动魄的一剑与天上奇景心神所夺的鬼车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回过神来。拔出长剑便围了上去。 原先广场上便有四五十人。其中黄金上游的高手便有大半,剩下的更是踏入了要素之境;而鬼车与玉凤一脉系出同门,双方一些古老的传统自从九凤开国以来便一直流传下来,相差仿佛,鬼车在落败退出九凤之后,这些东西也丝毫没有丢下。 其中就包括了令族内高手出门远行、历练的传统,就和九凤皇女的巡游一样,因此这些常年在雨燕平原上巡游历练的高手。其战斗经验远非罗萨林那些老爷骑士可比,那怕是同样的黄金阶水准。质量也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这些人愣神是愣神,但一旦反应过来,几乎是立刻便选择了最为正确不过的策略: “拦住他!” “小心,这人速度很快,我们围上去别让他有施展开来的空间!” “天人之境的同道,与我一起组成剑阵,从背后扰他心神!” 先前布兰多一剑将七长老枭首,虽然其中难免有偷袭和侥幸的因素,但亦足以令这些人明白他们与布兰多之间的差距。 他们心中清楚自己对布兰多造成的威胁可以说微乎其微,但架不住场面上还有三个同样极境的长老在此,以三敌一的情况下,就算布兰多再强也难免左支右拙吧? 而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因此他们也不需要对布兰多造成太大影响,只需要令布兰多稍微分神就可以了。 这些人并不认为布兰多能够以一敌三,但也可以看出布兰多的实力至少应当在七长老和十一长老之上,只怕与在场最强的三长老也相差仿佛,因此他们不求决定战局,但至少可以让七长老和十一长老不伤在对方手上便足以。 尤其是七长老眼下可没有第二件替身奇物了。 而鬼车自然也没有七八十个长老可以随便战死在战场上。 这些想法都是一瞬间便形成,但绝非临时起意,在整个九凤,要论在以弱胜强对付大剑圣的经验上,鬼车若认第二,那么无人敢认第一。毕竟鬼车一脉虽坐拥三大至剑之一,但九凤同样也有玉凤白鸦两剑,更不用说还有其他六剑支持皇室。 九凤而今虽然式微,而鬼车自身也隐有中兴之势,但要与八大剑派比较起来,它也绝不会认为自己的大剑圣的绝对数量就能够超过九凤国内。因此从很久以前开始,鬼车就一直在研究如何应付这种绝对实力上的差距。 一个世纪之前伏杀虎爪流大剑圣的计划,可以说既是为了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削弱九凤国内实力,也是这个长期策略的一种预演。 而如今那一百五十年前的经验,经过时间的发酵之后,又应验在了布兰多身上。 后者原本本来打算速战速决,却没料到对方身上竟然会有类似于西法赫之心一类的东西,这真是巨坑无比,直把他坑到原本的计划彻底破产,令他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不得不面对正面的战斗了,而且还是时刻面临着玉珑圣剑的威胁。 “这还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面对围上来的鬼车众,布兰多心中竟还有心情自我嘲讽了一句。 正从仓库中冲出的柳先生看到这一幕也暗叫了一声糟糕,若是可以的话,他更宁愿布兰多直接带小姐远远逃走。虽然在他看来布兰多可能是一个罕见的高手,但在极境以一敌三,这怎么想都有些异想天开了一些,百年之前虎爪流的大剑圣也是当时的一大高手,后者的下场又如何了? 何况场上那些人他看得真切,除开那些黄金左近的护卫之外,剩下的人无一不是高手,其中有几个实力比他只强不弱。看得出来鬼车在罗萨林作的布置完全无比,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和小姐留下来。 他心中一边暗恨玛达拉的亡灵竟多管闲事插手九凤之事,一边打定主意,哪怕让古凤之灵生受玉珑圣剑一击,也要令它攻击下面港口这些鬼车众,至少给布兰多制造一线机会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他先前看到了对方出剑的速度,相信若只是逃跑的话,这些人应该是拦不下那个年轻人的。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让这人带小姐逃出去了,虽然希望渺茫,但至少比等死来得好。” 他心中默默作好了盘算。 但就像是布兰多所说的,计划赶不上变化,柳先生才刚刚下定决心,场面上却又出现了他预想不到的变化。 鬼车一脉的众人信心十足地围了上去,满以为一个半世纪之前的那一战又当在今日重现,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就算满打满算有大剑圣的水准,但他再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巅峰时期已经年过半百的虎爪流大剑圣吧? 何况那时候鬼车也就出动了两个极境的高手而已,眼下在这里可是有两个,而且还有玉珑圣剑在半空中。 但三个长老还没来得及出手,布兰多却已经先有了动作。 他没有出剑,事实上出剑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这些人都杀死,无论是风后九曜还是闪剑也好,那都是剑术的范畴,眼下还有三个鬼车的长老正盯着他呢,布兰多还没有托大到觉得自己可以以一敌三的地步。 相反,他用了一种更直接的方式。 以势压人—— 布兰多忽然之间停了下来,甚至看都不看身后倒在地上的那具木偶一眼,仿佛毫不在意之前被自己一剑斩倒在地的七长老究竟是死是活。 他只持剑回顾,严肃的目光自港口广场上空横扫而过,空间中竟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网状银华,生生令所有人气势为之一滞。 极境的力量顷刻之间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出,三个长老大惊失色,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后辈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张开极之平原,而且还是那么的不讲道理,几乎是没有任何防范措施的直接张开。 这种感觉就仿佛之前勃兰克对付他时一模一样,那怕鬼车的三个长老明明是九凤人,但也给布兰多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随即他们就气炸了肺。 其中尤其是三长老,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虽然在九凤运用法则之力来主动进攻是世人皆知的常识,但那也要看谁对谁。 如果一个要素等阶与绝对实力皆弱于对手的家伙,主动用法则之力去攻击对方,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至少在三位长老看来,布兰多眼下就是在找死。 先不说布兰多年纪轻轻的年纪本身就让三长老有些轻视,在他看来对方就算实力可能有大剑圣之境,甚至还要稳超老七、老十一一头,但在他面前,那也是不够看的。 ……(……) 第一百三十五幕 玉珑之耀(上) 毕竟实力是与年龄挂钩的,哪怕是布兰多是天选之人,打从娘胎起就开始练剑了,可哪又能有多少实力?鬼车一脉的天才房奇,虽然号称千年一出,但在对方这个年纪,也远远不是他们这些长老的对手。 更不用说对方眼下还是以一敌三。 因此布兰多的这个举动,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不但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而且他们心中还再明白不过——无论布兰多接下来要怎么样,但至少他们的那些手下要倒大霉了。 这全是因为他们的疏忽所至。 这让三位长老如何不气? 因此他们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全力张开了自己的极之平原,想要在布兰多的极之平原将他周围那些鬼车众包裹进去之前,能救出多少人是多少人,同时也完全放开了实力,打算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这个时候就是那个先前为布兰多所重伤,又用替身奇物躲过一劫的七长老,原本完全将气息隐藏于人群之中,此刻也忍不住又跳了出来,与自己的两个同道一起,将自己还未完全成型的极之平原同时展开来。 布兰多猛然一回头,就与这人恶狠狠的目光对视了个正着。 “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 “不知天高地厚!”七长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然他被偷袭是事实,但作为堂堂一个极境高手在被偷袭时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余地同样也是事实。 和鬼车的三长老认识清醒不同。他只把那当做对方手段卑劣,速度又奇怪之下自己措不及防所致,完全没意识到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的缘故。 毕竟要想承认自身实力不如人。还是颇要几分勇气的,更不用说他这样在鬼车内部地位极高的存在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身份。 “嗤。” 房奇抬起手腕,盯着手中那枚暗红色的水晶,终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他回过头来,对身边的德尔菲恩微微一笑:“这就是你所谓的那个家伙?” 德尔菲恩将目光从远处罗萨林港上空交缠的一龙一凤上移开目光,和布兰多不同,她认不出这些九凤人的圣兽。但这不妨碍她清楚这两头‘怪物’的可怕。 即使在这个方向上,她也能感受到这两头圣兽交战时对周围环境的波及,不说港口那边早已变成了地狱一般的景象。就算是远在这里,甚至也能感到一波波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 这样的场景令她不由得想起了当日的鲁施塔。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再一次让她感到了自身的无力,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在这些存在面前始终不值一提。 这样的想法。令她看面前这个男人的目光都有些恍惚,仿佛根本没有在听对方说了什么。不过那也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德尔菲恩只静立了片刻,便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房奇也习惯了她这种奇怪的对话方式,只得意地笑了笑:“你这个朋友或许是很强,但似乎脑子不太够用。” “他不是我朋友,”德尔菲恩冷冷地纠正道。同时答道:“他是笨了点,不过似乎阁下也好不到那里去。” “是吗?”房奇像个小孩子似的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红水晶:“这人竟然在明知道港口有我的人的埋伏的情况下。一头撞了进去。” “他大概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可惜没想到我竟然在那里安排了三个大剑圣,哎哟,这下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上。”说着,这家伙竟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仿佛听闻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 “三个大剑圣,哈,他一定惊呆了吧。” 德尔菲恩皱着眉头看着这家伙,总觉得这家伙一方面看起来沉稳冷静,但有时候又表现得像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是大剑圣?”她问道。 房奇答道:“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极境中前期吧,极境巅峰皆是圣者门下,要不就是天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层次。” 说到后半段的时候,他语气都有些向往。 但德尔菲恩听了这句话之后,却对他笑了笑。 房奇愣了下,他看着这个女人,总觉得对方笑得有些诡异,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你怎么了,德尔菲恩小姐?” “没什么,”德尔菲恩答道:“我和你的想法差不多,房奇先生,可能有人踢到正铁板上了。” “是吗?”能得到德尔菲恩的认同,后者显得有点高兴,但他摇头道:“房奇先生这个称呼太怪了,按照我们这里的传统,你应该说房先生,不过我更喜欢你直接称呼我为房奇。”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天边一闪,仿佛罗萨林港口方向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爆炸似的,虽然没有声音,但一片白茫茫的光芒已经从那边席卷而来。 房奇后面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方向。 一片茫茫的白光过后,罗萨林港口竟然整个儿消失了,从海岬上往那个方向望过去,罗萨林港原本所在的位置,现在竟然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海水很快倒卷而入,在坑内形成一个明晃晃的内湖。 “这……” 房奇卡壳了:“……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也正是鬼车的三长老此刻想问的问题。 当然这一切都要从几分钟之前说起—— 当布兰多将极之平原张开的时候,他和自己的两个同道自然也毫不犹豫地张开了极之平原,毕竟原本他满心以为布兰多出手偷袭老七。是因为对方明白自己实力不如他们三人联手,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否则对方若有这个实力,又何必需要偷袭。正大光明出手不就可以了?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布兰多仅仅是为了不那么麻烦罢了,何况玉珑圣剑也是另一层顾虑。 那时候布兰多可以说是偷袭成功了,生生浪费了他们一枚替身奇物。 替身奇物并不如布兰多想象中那么廉价,鬼车有十三长老,也只有前五人有圣者们赐下的替身奇物,七长老的替身奇物。还是因为这次任务要对付古凤玉玦找人借的。何况提身奇物也没想象中那么神奇,先不说此乃先古遗物,用一个就少一个。而且它的‘替死’事实上是以透支持有者的生命为代价的。 经此一役,鬼车说不得要少个长老了。 但他认为对方也不是全无代价的,因为既然偷袭没有能尽全功,那么接下来必然要面对他们的雷霆怒火。 但他没想到的是。雷霆怒火是降临了。可惜不是他们的。 当他们全力张开自己的极之平原去与布兰多碰撞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三位鬼车的大长老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极境力量非但从质上远远不如这个年轻人,甚至三个人加在一起从量上也被对方所压制了。 这是什么概念? 以至于鬼车的三长老当时便震惊无比地抬起头来看着布兰多——对方有大剑圣的实力,他早已知晓;对方可能比老七、老十一都还要更强一筹——这他心中也有所准备。 但对方怎么能强到这个地步? 三个大剑圣。 鬼车的三个大长老。 加在一起绝对力量竟然还被一个年轻人稳稳压制了。 难道说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已经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还是说他在做梦,还没有清醒过来? 三长老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间竟然只有这么个想法。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围上去的的鬼车一众全部被布兰多的极境力量所定在空间中,然后后者随手一划。这些人就仿佛被玩坏的木偶一样,全部悄无声息地身首分离。 而他与其他三人的极之平原全部被压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竟然动弹不得。 他看到那些人即使身躯四分五裂之后,也仍旧被固定在空间中一动不动,四分五裂的尸块与血液仿佛处于一个时间完全静止的世界中,定定地漂浮于半空之上。 他只感到嘴巴一阵发苦,空间与时间的要素,就算是再迟钝,这一刻他心中也明白了布兰多的要素是什么。 不过鬼车的这位三长老毕竟还是个极境高手,还没有彻底的傻掉,虽然手下几乎全军覆没,但布兰多的极之平原还不至于完全压制住他们三人。 “别和他拼法则之力,我们近身缠斗!老十一,别管柳白那家伙了,去控制玉珑圣剑,我们给你争取时间!” 他一边怒吼,一边拔出一把青湛湛的碧玉长剑,便向布兰多所在的方向攻了过去。 其他两位长老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十一长老转身就跑,而先前为布兰多重伤的那个七长老则与前者一左一右围了上来。 布兰多心中最担心的就是天上那把玉珑圣剑,自然不可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去操纵那把圣剑,他当即一剑封住了三长老刺过来的剑——九凤的剑术与沃恩德剑术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更加轻灵灵动,很少会真切地与对手手中的剑刃相交,而沃恩德剑术脱胎于战阵剑术,对交剑与架剑有很多讲究。 因此双剑相交之时,双方都感到了一丝别扭。 布兰多想的是这一剑怎么轻飘飘不着力。 而三长老则在心中痛骂野蛮人,那一剑竟差点把他的刚玉长剑给磕断了,他手中的玉剑虽然看起来脆弱无比,但也是一把近神话阶的奇物,同样来自于先古传承,论硬度丝毫不差于精钢长剑分毫。 然而对方手中那把剑刃上布满了丝丝金色裂纹的长剑,简直就像是一把怪物,每一次与对方交剑时,他几乎都可以感到手中长剑的悲鸣。 只一剑,三长老就被布兰多彻底避开。 他心中不禁更加大惊失色,这年轻人在绝对实力上丝毫不逊色于他也就算了,但没想到在剑术上竟然同样隐隐更胜他一筹。 这家伙究竟是从那里蹦出来的怪物。 但他心中着急,布兰多心中比他更急。 广场本来就没有多大,十一长老一转身,可以说就几乎已经跑到了那座召唤玉珑圣剑的法阵边上了。 别看古凤与青龙在天上打得火热,然而布兰多可没信心硬抗玉珑圣剑一击。 ……(……) 月末了,惯例发个单章求下月票~ 又是一个月全勤了啊,兄弟们啊,求支持啊,在下的表现还算阔以的吧,求小票票啊,不要犹豫啊,直接砸到在下的脸上就可以了!(……) 第一百三十六幕 玉珑之耀(中) 眼见那十一长老已接近玉珑圣剑的召唤法阵咫尺之遥,并将手放到法阵之上,开口念出几段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只觉得那几句话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但布兰多却能隐隐感到对方的气息忽然之间联系上了半空中那头青龙,他心下一沉,看了面前的七长老与三长老一眼,忽然从挂在胸前的悬浮天球之上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支有些古朴的长牙骨笛,上有五孔,口端环有金饰,上面印刻着常春藤与持水瓶的女神的浮雕,正是他从提尔摩斯人那里换来的霍夫华德嘉奖号角。 他一声不吭,直接启动了闪剑,然后是一前一后两道风后九曜,两道人影像是闪电一般同时刺向三长老与七长老,差点将两人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不,不是幻影!小心!他的攻击是忽视距离的!” 三长老感觉自己寒毛都直竖起来了,雨燕平原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恐怖的人,但他的心却冷静无比,铁心流最是讲究心比坚钢,作为铁心流的一代宗师,越是逼近死亡,越是安之若素。 他一改单手握剑为双手,唤起心中的铁心之力,由之前所产生的一切惊讶、窃喜、震惊与嫉恨情绪全部消失无踪,都融入冰冷如铁的心灵之中,仿佛面前已经不是布兰多,是一个会活动靶子罢了。 他连续晃动手中的剑,以剑刃壁障格挡攻来的剑。而另一边布兰多也是头一次施展完美无缺的闪剑,心中正明显地感到那种人、剑与空间之间的融洽感,先前劈裂空间那种明显的断裂感已经完全消失了。手中的剑快了不止一筹。 那明晃晃的剑刃已经完全失去了轨迹——世人们皆以为炎之王的闪剑是形容他的剑快若闪电,剑光一出便有如电华闪现白茫茫一片,但直到此刻布兰多才明白,闪电的精髓原来在于闪。 一闪即逝,恍若不存。 眨眼的间隔,他便已经跨过了数十米的距离手中奥德菲斯刺出了十七剑,每一剑角度、方位、力度各不相同。 连同风后九曜都被闪剑催发到了极致。带起的魔法分身连续出现在三长老前后左右,仿佛一道连续不断模糊的影墙。 但更让布兰多吃惊的是,在自己如此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之下。对方的剑幕竟然同样纹丝不动,叮叮当当双剑交击的声音响彻一片,火星子仿佛是流焰的瀑布一般飞溅而下,一连十七剑。无论从前后左右攻出。自己面前这老头儿全部面冷如铁地接了下来。 更让他惊讶的是,先前他与对方交剑时明显可以感觉出来对方的力量不如自己,但此刻连续交击,每一次交手之后他可以感到一股新生的力量从对方体内涌出来。 他是不认识九凤的剑术,但若凰火在此一定会告诉他,这正是铁心流的至高奥义之一——‘钢铁专注’与‘卓越招架’。 若把九凤剑术一并算上,闪剑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攻势剑术,而风后九曜更以诡秘莫非而非强攻闻名。而若以防守剑术之首而论,那么铁心之剑应当冠以最强之名。 九凤人当地人将铁心流称之为钢铁堡垒。绝非浪得虚名。 柳先生倒是站在一旁,但后者已经根本看不清楚布兰多与三长老之间的交锋,更不用说给后者提供什么帮助;何况他透支生命召唤古凤玉玦之后,这会儿整个人都已经半跪在地上了。 没有昏迷过去,都纯粹是因为意志坚韧在支撑。 不过布兰多也不需要外人的指点。 他是战士。 依靠剑术无法解决的事情,他一样可以依靠其他手段解决。战士依靠战场之上敏锐的直觉与求胜的本能而战,等级、装备、地形甚至是人心士气一切都是他们战斗的手段。 布兰多自然也不例外。 以闪剑配合风后九曜一轮猛攻皆不奏效的时候,他直接闪身撞了进去,剑尖直指七长老的心脏,丝毫不顾及对方手中寒光闪闪的剑幕。 “以伤换伤打法?”三长老眉头都不皱一下,同归于尽的剑术可能对别人有些威胁,但拿来对付铁心流的剑圣简直令他不值一晒。 心冷如铁的他,直接选择了最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法,同样以剑尖直指布兰多的颈项,仿佛也打算同归于尽。 若布兰多还可以说是有所盘算,那么他就是真正的但求一死,在铁心之境的心境之下,剑士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布兰多当然不可能与这种家伙以命换命,他甚至都没打算开启不屈天赋,因为那恐怖至极的青玉圣剑还倒悬在自己头顶,他怎么敢把保命的能力提前用在这种地方。 他将头一偏,避开了对方致命的剑锋,但他先一动,便在交锋之中失了先机。三长老同样轻而易举地避开布兰多的剑,同时抓住了机会反击,他冷笑一声,便将剑锋指向布兰多的肩腹之间。 避得开致命的一剑,但总要留下点纪念,要不你就给我滚回去! 但他却没料到,布兰多对他这一剑不闪不避,直直地扑了过来,让他的剑锋正切入对方的左侧腹,从那里带起一片玫瑰色的血雾。 然后后者重重地撞在了自己身上,将他撞飞出去好几个跟头。 这一轮交锋看起来他似乎是大赚大特赚了,但三长老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失误了: 对方不是想要以伤换伤,而是想要以伤换路。 可惜他竟然上当了。 他耳中立时便听到一声刺耳的惨叫声,不用回头也明白七长老也负伤了,后者实力比他更不济,定然是没做到心如坚钢,在先前那一剑的时候应对失误了。 他抬起头去,果然看到七长老捂着肩头跪倒在地上,而布兰多已经从他们两人之间杀出一条血路而去了。 布兰多身上两处重伤,一处在左腹,黑色的绒布风衣上鲜血濡湿了一片,另一处在面颊上,从左额斜跨右眼之间而过,他紧闭着眼睛,鲜血淋淋。 其实他心中明白七长老中招和对方实力如何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他竟敢当面来换这一剑,也不怕被一剑枭首,实在是胆大包天。 布兰多自然不是胆大包天,只是对自己的防御力自信而已,何况他更想速战速决。 他一招得手,便不给对面丝毫反应的时间,立刻向前一个鱼跃两个鬼车的大长老之间穿了过去,同时端起手中的嘉奖号角将里面金光闪闪的琼汁倾入口中。 这金液刚一入口,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从四肢百骸之间舒展来开,面上和小腹处的疼痛骤然一轻,鲜血立时止住,虽然效果没有天使心瓶那么恐怖,但霍华德的金酒的表现已经比二号圣水还要好很多了。 但布兰多这时候却怒目圆睁,心中大叫了一声坑爹,他自然没忘了那金酒还有力量加成效果,但没想到力量加成效果是这么来的—— 酒液入喉,布兰多立刻感到脑子里一阵发烫,眼前顿时一阵发紧,仿佛产生了一种肌肉都鼓起来一圈似的错觉,这种感觉与他激发亡灵骑士水晶时的感受很像,只是那个是瞬时的,但这个却是一个持续状态。 而下一个瞬间,他就感到自己的脑子好像中了重重的一锤。 那并不是他被偷袭了,或者被提尔摩斯人算计了。 而是某种再原始不过的状态—— 他喝醉了。 “尼玛坑爹啊!”布兰多心中恨不得把提尔摩斯人拖出来打一顿,竟然没告诉他这酒液还会有副作用。 而且就算有副作用,也没告诉他这副作用会这么大。 布兰多只感到天旋地转,心中只剩下一个哭笑不得的想法: 靠,这酒后劲好大! 他踉踉跄跄地一步向前,他的力量本来在踏入要素境之后就已经可以说是远远的非人了,事实上人类的身体成长在黄金领域之后便已经趋于最大化,要素之后提升的更多的是法则之力,身体属性本身已经很难有之前那样数倍、数十倍的提升,这一点从他自己的属性面板上便能看得出来。 这种情况一直要持续到完美躯体之后,身体属性才会进一步长足进步,但与从白位到黑铁,再从黑铁到白银、黄金领域那种几十上百倍的跨越,也还差得远;可以说单纯从实力成长的幅度上来说,从凡人到要素之境这一个阶段,凡人的确算得上是整个沃恩德世界最有潜力的种族之一。 而百分之二十五的总力量增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几乎是从要素之境到法则巅峰后期力量的全部成长,或者说从极境到完美躯体这个阶段力量的全部提升。 等于说布兰多这一口酒液下去,单从力量上来说,便已经有了圣贤领域最巅峰时代的水准,而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像是个嗜酒如命的烂酒鬼一样竟下意识又灌了一口酒。 ……(……) 第一百三十七幕 玉珑之耀(下) 这一口酒下肚,布兰多只感到浑身仿佛都燃烧了起来,他‘砰’一脚踩在广场上的地面上时,仿佛是古希腊的英雄,半人半神的海格力斯,‘啪嚓’一声将半个广场都踩裂了。他借着这力道升腾而起,像是一枚炮弹般向前射去,在他脚下,广场轰隆一声向下凹陷了五六米之深。 三长老手持玉剑本来正想追上去,但看到布兰多脚下因为广场崩裂而飞射出的石板不禁骇然失色: “这他妈是什么鬼!” 一向还算有涵养的他这时候竟也忍不住大暴了一句粗口,然后反过长剑乒乒乓乓将那些石板全部磕飞,一轮剑舞下来,竟发现自己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再一看七长老那边,竟然已经被碎石掩埋在了下面。 “啊啊该死,谁能告诉我究竟是从哪里蹦出个这样的混蛋来!” 布兰多却对被自己抛在身后的三长老浑然不觉,认真的说他现在脑子已经是一片混沌了,那金酒的后劲大得吓人,根本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而更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提尔摩斯人似乎把这事情习以为常,事先竟然没有提醒他—— 是啊,女武神从风与露中收集来的金液,那是为勇者英灵们酿造的美酒,既然是酒,怎么可能没有副作用呢——它的副作用显而易见的就是醉酒。 而这是神之酒,它的力量便不用过多赘述了。 布兰多此刻便处于这样一个状态之下,他脑子里原本清醒的思维已经彻底荡然无存。只剩下犹如野兽直觉一般的本能,这本能让他可以敏锐地感到周遭的危险,记得自己在此之前的唯一一个目的: 那就是阻止那个该死的家伙召唤那个活见鬼的什么圣剑! 他选择的方式简单而直接。 借着酒意。狂热印记,开—— 甚至有些不耐烦地将手中有些碍事的长剑反手一丢,便让炎之圣剑犹如一道金色的流云焰射向后面的三长老,先前还能与布兰多打得有来有回的三长老面对这一剑直接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洞穿了腹部。 还好这一剑已经脱手,没有附带任何法则之力,只是单纯的物理伤害,否则此刻这位倒霉催的鬼车长老此刻恐怕就要直接爆体而亡了。 饶是如此。他也是痛苦地捂着肚子倒了下去,双眼一闭便昏迷了过去。 那金色的流焰穿过他之后,正中后面的一座木质的起吊机。将之一削为二,轰然倒下,接着又击中后面延伸向海湾中正在熊熊燃烧的栈桥,竟连带海面一起生生劈开。 ‘哗啦’一声巨响。在奥德菲斯化为无数火焰碎片消失之后。破开的海面才犹如两道分开的墙壁一样轰然坠下,在海面上形成无数白色的漩涡。 但布兰多却看都没看这一幕,他只盯着还满头大汗跪在法阵边念念有词的十一长老,双手捧着金色的号角,一头直接撞了上去。 “你死定了啊啊……!” 十一长老惨叫一声,整个身体都化为一片血雨支离破碎,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空中落下一个黑漆漆的替身草人。但片刻之后那草人竟也‘啪’一声炸裂开来。 它的主人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布兰多这个时候却抬起了头来,对半空中那车轮一般巨大的两只眼睛对视着。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重重地施加在他身上。 十一长老虽然已经身亡,但布兰多却看得清楚,在那青龙的虚影之中,十一长老的灵魂分明满面怒容,手持青玉圣剑正指着他的头颅。 对方没有开口,瞳孔之中也缺乏生者的气息,就仿佛是一个残存的意志,但亦足以执行他生前的意念。 布兰多却怡然不惧,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仿佛像是要燃烧了起来,作为纯粹的元素生物,提尔摩斯人用来庆祝的金酒实在不是人类可以消受的,纵使是极境高手也不例外。 脑子里闹哄哄一片,仿佛是奥丁的金殿之中无数的英雄豪杰正在举杯庆祝,他脑子发热,举起号角便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几乎将号角中的金酒喝了一半。 若是有提尔摩斯人在此,只怕也要对着布兰多竖起大拇指,说一个服字,不愧是酒中豪杰。 可惜布兰多这会儿连丝毫自觉都没有,在将那半号角的酒液灌下去之后,他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但身体之中的力量却在熊熊燃烧,高达百分之一百二十五的力量加成直接让他的力量属性彻底破表了。 可以说在他的巅峰时期,单论力量的话,现在的他也可以一个打三个。 只听啪擦啪擦的几声裂响,布兰多的上衣与裤脚全部裂开,露出里面结实的肌肉,他浑身皮肤发红,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内里血液滚动,竟发出犹如雷霆一般的声音。 “来吧,杂种!” 毫不例外的,布兰多便开始耍酒疯了,他抱着号角,大大咧咧地昂着头对半空中的青龙喊道。 青龙乃玉珑圣剑之魂,类似于奥薇娜一样的存在,高傲无比,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凡人污蔑,更不用说此刻十一长老生前残存的意志还在,虽然做不到执掌圣剑,但影响它的判断还是没有问题的。 它立刻发出一声咆哮,卷起不知几百米长的尾巴将半空中的青凤扫向一边,然后便一头向布兰多扎了下来。 “不好!”与古凤心神相连的柳先生被玉珑圣剑一尾巴甩得气血震荡,差点直接喷出一口血来,但他看到这一幕时却心下暗自焦急。 先前仿佛奇迹发生一般他亲眼看着布兰多把鬼车一众料理了个一干二净,眼下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布兰多死在这个地方。 对方可能和他没什么关系。但对方是唯一一个能将小姐带走的人。 何况对方的实力更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有这样的实力,鬼车又能奈小姐何?柳先生心中一急。便立刻强行消耗生命去命令古凤,在他拼了命的情况下,那原本已经有了些退缩之意的青凤又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张开双翼便向青龙追了过去。 然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干的事情却让柳先生想吐血。 他看到那个年轻人竟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虽然确实也是喝醉了酒——从地上拔地而起,一拳向半空中的玉珑圣剑轰去。 面对这样的挑衅,玉珑圣剑自然勃然大怒,也举起爪子一爪向着布兰多迎了过去。只听半空中啪啪嚓嚓一阵犹如雷鸣一般的巨响,布兰多便像是一颗流星一样从哪儿来便飞回了哪儿去。 他轰然坠向港口之中,砸在一栋仓库上。将那座几千平方米的建筑砸得灰飞烟灭,连同里面正在熊熊给燃烧的货物一起化为了齑粉。 半空中盘踞的青龙冷笑一声,看也不看身后正追来的古凤一眼,直接一头扎下。向着布兰多坠落的位置直追过去。显然是打主意要赶尽杀绝。 作为上一任圣剑之魂,它的战斗经验自然也丰富无比。 而直面了近神的含怒一击,躺在废墟中的布兰多哇一声吐了一口血,只感到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不过他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根本没有什么害怕之类的感情,仿佛一片混沌之中只剩下狂怒与熊熊燃烧的战斗意志。 不知道为什么,布兰多这时却反而想起自己与黄昏之龙一战时的场景。混沌之中那纯粹的愤怒与战斗的本能,仿佛与此如出一辙。 他好像没事人一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一个翻身站了起来,青龙的爪子正从半空中覆盖而下,但布兰多却第一时间是捧起号角咕咚咕咚将剩下的酒一干而尽。 接着他怒吼一声,再一次向着半空中的青龙直射而去,一拳击中青龙爪子的正中心,一声仿佛天空断裂一般的巨响,连带整个港口都震动了一下。 但在柳先生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布兰多竟生生将玉珑圣剑的这一击给挡了下来。 柳先生张了张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他身子微微一晃,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而失去了他控制的青凤在发出了一声利鸣之后,浑身燃烧起熊熊烈焰,从半空中一头向玉珑圣剑撞了过去。 此时此刻青龙正和布兰多对峙在港口上空,力量完全增幅状态下的布兰多简直像是一头魔神,他的力量此刻已经完全不逊色于真正的白银躯体巅峰状态,而玉珑圣剑在属于它的那个时代自然是近神之剑,它的主人想来也是天青骑士那样的传说人物,可惜在这个时代,荣誉并不属于它—— 在察觉到背后撞过来的古凤玉玦之后,玉珑圣剑之魂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但正是这个时候,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地方,港口附近的一条熊熊燃烧的小巷中,几个人正抱头鼠窜而出。 为首的女士躲过滚烫的浓烟,冲出广场时抬头一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喜的叫声:“找到了,那奎尔,那果然是翡翠之心的力量!快,快动手,拉神的使者也在那里,快帮他一把!” 在她身后不远处,精灵游侠神色复杂地看了半空中一眼,才默默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来。 …… (PS:今天的两章奉上。哎,又是月末了,老实说最近状态很差,卡文卡得厉害,写作质量也被状态拖得下降了不少,要换以前估计在下又得断更去思考人生了,不过琥珀毕竟拖了那么久了,再说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各位再等,所以还是坚持在写,反正慢慢写,好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最近几天终于感到稍微好点了,果然还是要自我克服才行啊,摸摸各位,发几句牢骚,顺便求下月票。)(……) 第一百三十八幕 自然宝珠 “那奎尔,全知之眼是太阳神的圣物,它可以帮助你回收翡翠之心,因为那本就是太阳神的所有物。” “我明白,大长老。” …… 那奎尔手中的木盒柳木的表面有些泛灰发白,盒盖上有一个圆环状的徽记,一眼看过去再普通不过,他打开盒盖时,周围的骑士们和阿德妮都忍不住将目光飘向这边。只见那盒中铺着一层细细的丝缎,丝缎上放着一座泛着白金光泽的金属四棱方锥,但他们并没有看到上面有任何与‘眼睛’有联系的事物,倒是那四棱锥上密布着数不清的线条与图纹,显得玄奥无比。 那奎尔一言不发,神色肃穆无比,双手托着盒子将那四棱方锥高高举起,口中喊道:“Ra——”一道光束从白金方锥中射出,正中远处半空中的玉珑圣剑。 而也正是这一刻,由古凤玉玦所召唤的青凤浑身上下燃着熊熊烈焰,一头撞上了盘踞在港口上空的青龙。 两团火焰彼此撞在一起,形成一个明亮的焰球,那一刻无数火焰在半空中流动,竟好像一条条河流一般,焰流所过之处,地面上的一片片屋舍顿时熊熊燃烧起来。靠近港口区的罗萨林居民们遭受了这无妄之灾,只感到好像末日降临一般,好在火焰并没有扩散得太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能找到逃难的时间。 玉珑圣剑所化的青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几乎半个身体的能量形态都为之溃散,毕竟古凤玉玦的力量虽然稍逊于它,但同样是实实在在的古物,何况在无主的状态下,它十成的力量能发挥出三成就算不错了。 它没料到自己追杀一个蝼蚁的行为竟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震惊之下再也顾不得布兰多的威胁,随手一爪将之拍开。 但此刻—— 一道纯粹无比的白光忽然之间洞穿了战场上空弥漫的烟云,从玉珑圣剑所化青龙完全没有防范的方向刺出,直直地击中了它的胸腹之处。 “击中了!”浓烟之中有骑士惊喜地高声喊道。 “成功了?”看到那奎尔手中全知之眼放射出无比明亮的光彩,拉之羽翼骑士团的副团长阿德妮忍不住有些激动地问道。 那奎尔面色有些严肃地注视着半空,当白光击中青龙时。他的确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翡翠之心的力量,但并不完整,应当是一部分残存的法则。 他甚至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自己心中问道: “汝等何人?” 不知为何,那奎尔觉得自己就是能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他应该明明听不懂对方的语言才是。 他立刻在心中默念咒文,想要如大长老告诉他那样,召回翡翠之心的力量。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却生生打断了他的召唤。 那奎尔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因为那力量远超他的认知。非但阻隔了他与翡翠之心之间的联系,甚至还在一瞬间夺取了他的权限…… 当青凤玉石俱焚与玉珑圣剑同归于尽之时,布兰多自然在爆炸产生的第一时间被卷了进去。 他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从半空中坠落下来,重重地落到一片废墟之中,猛烈的撞击让他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总算找回了一丝清明。 “怎么了……” “我在什么地方?” 金酒可怕的后劲仍远未消除,他仍旧处于一种介于亢奋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间,只是身上的重伤让他没办法在活蹦乱跳。号角之中的金液也已喝干,短时间内再无回复的可能。 布兰多用仅存的一线理智——或者说本能去摸索胸口的天使心瓶。但他这个迷迷糊糊的动作只做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他头痛欲裂的摇晃了一下脑袋,脑袋里面好像套了好几层东西一样,摇晃起来沉重无比,眼前半幻半真,仿佛充满了游离的念头与幻境一般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梦境之中梦到自己醒来,什么东西都感觉不真切,痛苦无比。 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感到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有一个声音迫切地要告诉他什么,但却又怎么都听不真切,他仅存的一丝清明也冥冥中又让他感到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必须完成。 可惜唯独除了这个念头之外。英雄之酒的力量让他根本做到任何一件事情,哪怕主动动动小指头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是一样。 然而正是这个时候,一对白色的光羽忽然从他身后伸展而出,然后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球从他胸前一一升起,先前天青色的,代表着流风与苍穹的意志。 然后是湛蓝的,代表着浅海与智慧的光芒。 接着是淡灰色的,代表着大地的厚重与孕育一切的宽和。 还有金色的烈焰,不羁的抗争与永不屈服的精神,最后是一片漆黑,冰冷冷漠的漆黑圣剑裁灭,以及散发着苍翠光芒的自然权杖。 五把剑、一支权杖在废墟的火海之中熠熠生辉,其中尤其是自然权杖苍翠的光芒尤盛,它一闪一灭,仿佛是在冥冥之中呼唤着什么。 浓烟正滚滚而上。 半空之上,玉珑圣剑所化的青龙正在发出最后的悲鸣,它昂起硕大无比的龙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吼叫声,古凤玉玦玉石俱焚的决死一击与全知之眼的力量终于让它支撑不住—— 庞大的幻化的龙形猛然一缩,然后彻底膨胀开来。 那像是数不清的青色光点轰然炸开,四散飞射开来,星星点点融入漫天的烟雾与火焰之中。 然而在这些湛青的光芒中,一团明亮得多得光球正在冉冉升起,云层之上缓缓分开,露出其后Tiamat法则淡淡的银色的线条,那些动辄横跨数千公里的法则之线正在缓缓转动,构成一个庞大的法阵。 然后那法阵的中央垂下一道明亮的光柱,正笼罩在那光球之上。 若此刻布兰多仍旧清醒,那么他一定能分辨出这是有人在上千里外主持战役法术,这些动辄上千公里的法术是巫师们在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力量,非数名极境大法师无法完成,它们往往被冠以十三环、甚至十四环的名字。 而眼下的这个法术,似乎只是为了召回玉珑圣剑之魂而已。 可正是这个时候,那团青色的光球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它剧烈地震荡着,仿佛是在抗拒什么,但最终终于作出决定,一下子挣脱了青色光柱的笼罩范围。 猛然一头向着下方动弹不得的布兰多下扎了下去。 那一刻,悬浮在布兰多上方的自然之杖的光芒变得强盛无比,仿佛是响应它的呼唤一般,光球直接一头没入了布兰多的胸前那片五颜六色的光团之中。 布兰多闷哼一声,皱起眉头,无意识中冥冥感到苍翠的力量完善了几分,而自然之力最重恢复,苍翠猛然一亮,溢散出的力量几乎立刻开始修复下方布兰多的已经严重受损的躯体。 “这是自然宝珠的力量……”布兰多虽然迷迷糊糊,但这一刻心中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他忍不住惊喜不已,正想要努力去调动这股力量来恢复自己的身体,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完全,忽然虚空之中又是一道力量涌来。 布兰多骇然失色,因为他发现那竟然是古凤玉玦的力量。 本来理论上古凤玉玦在使用激发之后,应当随着力量的散失而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但在青凤一头撞向玉珑圣剑并与之同归于尽之后,逸散的力量在半空中游离了片刻,忽然之间好像中了邪,竟然也选择做了一件与玉珑圣剑一模一样的事情。 那就是忽然在半空中打了一个转,然后猛然一头扎入到布兰多胸前的光团之中。 这下布兰多顿时感到乱了套。 如果说自然宝珠的力量还可以与自然之杖甚至是其他元素宝珠的力量融洽相处,但古凤玉玦的力量却可以说与之格格不入,布兰多也分辨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只能感到那力量决然无比,就仿佛带着它先前与玉珑圣见玉石俱焚的气势一般,此刻也毫不逊色。 更不用说它们之间片刻前还在打生打死,而这种仇恨显然也延续到了现在,两股力量在聚合在一起的一瞬间,布兰多就感觉自己面前多了一个大炸弹。 这恐怖的力量硬生生将布兰多从醉酒的状态下吓得清醒了一多半,他猛地出了一身冷汗竟一下子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出手将之分开。 但让他冷汗直流的是,他震惊地发现自己脑子虽然清醒了,但身体仍旧动弹不得,提尔摩斯人的金酒是果真名不虚传,他忍不住在心中把那些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 但痛骂提尔摩斯人也无助于解决眼前的事态,两股力量越来越不稳定,就在它们要彻底爆发开来之前,布兰多终于发现悬浮于自己身前的五把圣剑与自然之杖开始发挥作用了,它们仿佛是拥有智慧一般各自放出自己所属的元素之力,开始介入到古凤玉玦与玉珑圣剑之间的纷争之中。 ……(……) 第一百三十九幕 玛莎大人的玩笑 在几道仅次于存在性之力的顶尖元素力量的压制下,总算将两股力量限制在了一个均衡的势态之下,布兰多可以感到苍翠正在缓慢吸收来自于玉珑圣剑之上的自然宝珠的力量,只要等到这股力量彻底被吸收,那么古凤玉玦应该也就不会这么狂躁了。 当然,往好的方面想的话应该是如此。 布兰多只能祈祷玛莎大人不要和他开玩笑。 不过他也确认了这把剑果然拥有一部分自然宝珠的力量,和他先前的猜测无二,自己这番出手虽然差点被提尔摩斯人给活活坑死了,但总算还有点收获,没有白白吃了个大亏。 不过他明显可以感到剑上自然宝珠的气息十分单薄,而且法则要素残缺不全,显然这剑存在的时代比天青之枪苍穹不知道久远了多少。 他此刻无法动弹,只能默默地躺在废墟中,等待着苍翠大功告成。同时脑子里还有些混乱,金酒的效果显然远远还没过去,晕眩感与困意正一波波涌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之前的一些事情。 他想到了凰火所说的停滞之界还有里面的碧龙之心,根据德尔菲恩在日记上告诉他的东西,现在他很怀疑玉珑圣剑应当是和辛娜还有黑暗宝珠一样,当年被拆开来铸成了许多不同的圣物。 按照他的经验,真正的玉珑圣剑应当是包括自然之杖、自然宝珠还有自然圣剑在内的完整版本的苍翠所组成的,而组成它的另一半应该就是风系的圣剑苍穹。 但在属于它的时代过去之后,当新的琥珀之剑间诞生时——很可能就是天青之枪苍穹——风系的圣剑在天青的骑士经过崇山试炼之后被带走,就像他当初从天青之枪之中带走苍穹一样。 而剩下的一半苍翠也分崩离析,自然之杖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了龙后手中,自然宝珠的一部分则仍旧留在玉珑圣剑之中。而至于另一部分,很可能就在那个凰火不止一次提到的碧龙之心中。 布兰多不禁皱了皱眉头,听说那东西是九凤的至宝,不知道它对玉凤一脉究竟有怎么样的象征意义,但要真如德尔菲恩所说的话,他对自然宝珠是势在必得的。 只希望不要和凰火的家族起冲突才好。 他默默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待着苍翠慢慢将玉珑圣剑中自然宝珠的力量提取出来,但正是这个时候,他灵敏的感知中忽然听到远处一个惊叫声传了过来。 说实话,那声音有点耳熟。 但布兰多却蓦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好像玛莎大人真要和他开玩笑了。 “我控制不住了——”那声音有些惊恐地喊道。 那奎尔确实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全知之眼了。 大长老对他寄予厚望,也对他委以重任,而他确实也是这一代守墓人中最杰出、同时也是最稳重可靠之人。 在前往罗萨林这一路的旅行中,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早已不知道反复实验了多少次如何操纵全知之眼,对于这件圣物。他不敢说可以彻底掌控它的一切,但至少也能够做到了若指掌。 但那道蛮横无比的力量彻底摧毁了他的一切希望。 它首先毫不留情地封闭了他与翡翠之心的联系,然后又顺着他对全知之眼的控制‘摸’了过来,并且直接夺取了他的权限。 甚至没给他半分反应的时间,就好像全知之眼本该是‘它’的东西一样。 那奎尔反应很快,他马上‘啪’一声关上盒子,用沙漠胡柳做的盒子上面印刻着神圣的法阵,不但可以隔绝全知之眼的一切气息。而且还可以阻挡邪灵和恶魔意志的入侵。 “快来帮忙,阿德妮。我遇上麻烦了!”他好不矫情,立刻回头对骑士们喊道。 阿德妮等人还没有从先前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便看到自己的精灵同伴面如土色,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毕竟彼此在一起磨合了如此长时间,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几个骑士马上冲上来帮那奎尔按住那盒子。 但他们才刚刚搭上手。脸上却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们的实力是不如那奎尔,也不如自己的副团长,但怎么说也是真理之侧左近的水准,否则怎么可能能加入拉之羽翼骑士团。 这可是卢比克最神圣的骑士团之一。 但以他们的力量协力。竟然发现快要握不住这盒子了,骑士们忍不住面色大变,颤声道:“副团长,快来帮忙!” 情急之下,他们连阿德妮原本的职务名都喊了出来、 阿德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忙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但她手还没来得及放到那盒子上,那奎尔便已经低声提醒道: “小心!” 话音未落。 那柳木盒子便自己弹开,里面的全知之眼犹如一道跳动的流光般飞射了出去。 只留下一众骑士在那里面面相觑。 但此刻对于布兰多来说,麻烦更大—— 因为他好不容易期盼到的,古凤玉玦与玉珑圣剑保持的相对均衡的势态,还没维持了有一分钟,忽然之间又是一道灰白色的光芒破开雾气而来,二话不说,直接一头融入了那光团之中。 “这又是什么鬼!” 布兰多心中惊叫一声,如果说他对古凤玉玦还可以说事先有所准备的话,那么最后这东西便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毕竟他也清楚古凤玉玦与玉珑圣剑在这个世界上是个什么水平的存在,一个小小的罗萨林能够筹齐两件这样的东西就已经很巧合了,那么这第三个玩意儿又是个什么鬼东西? 但他心中的惊叫不能挽回眼前的局势。 古凤玉玦、玉珑圣剑与全知之眼的力量不差分毫地汇聚在了一起。 接下来的一切就可以预知了…… 隔着浓浓的烟雾与漫天的火焰,拉之羽翼的骑士们对于临头的大难还浑然不觉。 “发生了什么?”阿德妮仿佛还没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看其他人,忍不住下意识地问道。 但正是这个时候,她却听到身后有人惊叫道:“小心!” 阿德妮措不及防地向前看去,正好来得及听到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接着便是一片猛烈的白光映入她的眼帘,气浪破开浓烟横扫而至。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像是纸片一样被吹飞了出去,连同她一起的还有东倒西歪的骑士们;爆炸仿佛产生了一道风暴,它卷着无数碎石与建筑的残骸,向前延伸,竟将街道上铺设的石板生生地刮下一层来,露出下面裸露的土层。 轰鸣之音顷刻之间湮没了一切,仿佛在一片高昂尖嚣的音啸之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其他杂音;白光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并将整个码头、整个港口区、甚至外围的棚舍区一一吞没了进去。 在所有人中,守墓人那奎尔是唯一一个来得及看到这最后的一幕的人,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身上散发出的守墓人之护的光华正越来越淡,最后直至消失,白色的光幕便将他所彻底吞没。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不能回收翡翠之心的力量?” 在昏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精灵心中还乱哄哄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 爆炸持续了大约有一两分钟的时间。 期间整个罗萨林的所有区域都仿佛发生了一场恐怖的地震,罗萨林堡坍塌了一半,得亏罗萨林的领主大人还没有回到自己的行邸,否则说不定就要因此而蒙难。 凰火、勃兰克以及整个罗萨林的住民都亲历了这一切,虽然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港口区发生了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看到那个方向爆炸所产生的恐怖景象。 在那白光最盛的时刻,整个天地仿佛都暗了下来,只剩下那团耀眼的光球,然后冲击波横扫开来,几乎摧毁了半个城区。 好在罗萨林的建筑本身就是以棚舍居多,再更远一些地方,才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而且令人感到诡异的是,爆炸虽然十分猛烈,但局限范围却很狭窄,除了港口只剩下一个深坑之外,甚至就连近在咫尺的棚户区也只受到了后续的气浪的波及,那冲击波就仿佛只是刮起了一阵狂风,甚至都没有造成太多人伤亡。 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爆炸约束在了港口区一样。 而在港口之外,从镇子上到罗萨林堡之间的道路上,房奇正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几乎是过了片刻,他才发出一声惨叫来。 “玉珑圣剑——!” “我们得回去,”房奇喘了口气,脸色一片潮红,他仿佛显得有些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不不,我们至少的弄清楚,玉珑圣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 “当然,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德尔菲恩小姐?” “我还以为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马上逃走,毕竟这才是个明智的选择。”德尔菲恩静静地答道。 房奇愣了下,但随即摇了摇头,咬牙切齿道:“逃走,那不是问题,没有人可以拦住我从这个地方离开,但玉珑圣剑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 德尔菲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早有所料。 …… (PS:最后一点时间,继续求下月票,顺便求下个月的保底!)(……) 第一百四十幕 埃鲁因的战事 与往年迥然不同,几场秋雨之后,从托尼格尔往北受秋季季风影响的地区便开始连连放晴,仿佛真一幅秋高气爽的景象,完全隔绝了人们对于埃鲁因南境秋雨绵绵的印象。 罕见的少雨气候也影响了从布契绵延至让德内尔的战火,戈兰―埃尔森与维埃罗公爵的联军因为对气候估算不足,错误地预计了亡灵进攻的态势,因此已在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攻势之下连连后退。 经过玛诺威尔森林与布拉格斯外围两次会战之后,亡灵的前线已经推进至库尔克南方,虽然这个推进速度已经远远慢于前一世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埃鲁因的溃败,但让德内尔方面仍旧表示了对于王党的不满,因为这个原因马卡罗与‘孤狼’欧弗韦尔――如今已受封为法奥伯爵――已提前前往前线,艾柯、十字手布加率领的兰托尼兰联军与欧汀伯爵的第二批援军也正在路上。 早在一周之前,托尼格尔在让德内尔驻扎的部分军队也完成了动员,这支先头部队将由白狮卫队的副指挥官卡格利斯.哈伯托指挥,并且与半个埃鲁因皇家骑士团同行。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未来的皇家骑士团团长谬科正是这半只骑士团的指挥官,就和前一世一样,而今他已是骑士团内部的少壮派的一面旗帜,而且也进入了高层的核心,深受雅尼拉苏伯爵与欧弗韦尔信任。 至于埃鲁因三杰中的另外一人,埃尔维斯家族的洛卡和布雷森也正从北方南下――自从克鲁兹帝国半个月之前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白狮军团便没有必要再留在安泽鲁塔高原,在欧弗韦尔的示意下,他们途径安培瑟尔,借道安列克南下。如今已经经过法奥地区――他们带来的不仅仅只有白狮军团的战力,还带来了王长子的支持。 在王长子列文.奥内森.西法赫的主导下,北方贵族派遣出了一支由贵族们组成的联军南下,指挥官由西法赫王室的剑豪尼古拉斯与灰山伯爵担任,趋奇者加尔洛克与之同行,可以说在利伍兹离世之后。除了布兰多的跟班夏尔之外,加尔洛克就代表着埃鲁因王国的最强巫师力量。 当然,并不隶属于王国所属的高塔巫师们也要除外。 至此,包括卡拉苏的高地骑士在内,埃鲁因也可以说完成了全国的总动员,林林种种的兵源加在一起也有了接近十五万之多,以埃鲁因贫薄的人口来说,可以说是举倾国之力。 但包括王党在内,所有人都明白。王国虽然上下一心,兵源也勉强凑齐可以一战的实力,但埃鲁因真正的问题在于上层力量与玛达拉差距太大。由于魔潮来临,玛达拉新生代的将领几乎都已经跨过了要素显化这一道门槛,而像是女妖之王、苍白领主这些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的黑暗时代中存留下的亡灵领主,本身就多具备要素境的实力,有些还在真理之侧之上。 而且亡月的国度本身的实力不逊色于克鲁兹帝国,哪怕是在眼下这个时代。它们同样拥有极境实力,只不过安排在圣奥索尔与大冰川与法恩赞一墙之隔的方向。显而易见的,这个黑暗的国度一开始就把埃鲁因当成了一个锻炼新生代将领的场所。 这个事实是很无奈的,但埃鲁因也只能选择接受,并还必须因此而感到庆幸,否则的话以王国的实力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即便是眼下,在面对玛达拉的高阶兵种和为数众多的要素境强者时。所有人都明白,埃鲁因真正的胜负手其实是那支来自于托尼格尔的新生力量。 毕竟布兰多在帝国境内闹得天翻地覆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在此期间无论是对方手中掌握的石像鬼还是钢铁傀儡军队都代表了这位领主大人背后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更不用说布加人所支援的那支舰队更是在克鲁兹南方地区唯一一支可以决定天空归属的力量,至于托尼格尔领地内和对方一直以来开发的黑森林内还有多少隐藏的力量。那便更难说得很。 至少风射手、德鲁伊、半人马与森林精灵们是摆在台面上的,更不用说还有在安培瑟尔战争中崭露头角的白狮卫队,并且传闻这位伯爵大人手上还有一支战斗力毫不逊色的穴居人‘骑兵’,关于这个传闻则是从托尼格尔一战之后流传开来的。 不过在九月末之前,也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些‘来自于冷杉领的乡巴佬’释放善意。 那位伯爵大人与帝国之间的不对付曾一度在埃鲁因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不但引来了在克鲁兹人面前卑躬屈膝习惯了的贵族先生们一致的攻讦,甚至连公主一派一贯的盟友王党都对此表达了不满。 在九月的第一旬,甚至还一度差点因此引发的内乱――主要是王党顽固派势力与北方贵族的互相勾结,但这其中有多大部分是对于王国内部新生势力的嫉恨与不满实在是很难说――好在叛乱还未引发便为托尼格尔方面与长公主殿下联手强势压下。 当然也有人传闻这事本身就是那位托尼格尔伯爵大人的‘情妇’在得到了前者许可之后,设下的一个圈套。 叛乱引来的后果在九、十月之间发酵,期间导致了不少人头落地,在此期间格里菲因公主与安蒂缇娜所表现出的铁血与果断引得所有人为之侧目,要知道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很长时期,这位长公主殿下都是以示弱的一面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一度引起了公主与王党的交恶,不过最后双方还是在‘孤狼’欧弗韦尔的调停下达成了和解,由马卡罗一方所代表的新王党向王室效忠告终,不过此次行动之后,公主一派的实力与威望大增,那又是后话。 无论如何,在九月中旬之后。虽然在布兰多完全失联与不在场的情况之下,托尼格尔伯爵这个头衔真正成为了埃鲁因国内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正式登上王国的舞台。 之后便是连续不断的整编,动员与后勤物资调配,幕僚小姐的大名也因为这一个月以来的一系列事件而为整个王国所得知。 关于那个托尼格尔伯爵的情妇的传闻自然也因此不胫而走,以至于她每次都会因为这个而被手下与冷杉领的众人们调笑。甚至最近连公主殿下看她的目光都变得有些怪怪的。 安蒂缇娜可没少为这件事苦恼。 从沙夫伦德丘陵放眼向北眺望,天空碧蓝如洗,湛蓝的天幕上漂浮着轻烟一般的云层,映衬着远处宛如镶嵌在群山中的翡翠一般的帕拉斯森林。 这是个托尼格尔在眼下这个季节罕见的好天气,大约是受黑月坠亡的影响,秋后阳光明媚的日子持续了快有一个月之久――虽然当日‘群星’坠落时埃鲁因各地都升起奇异的光柱,将王国的损失降到了最低,那日之后从克鲁兹、圣奥索尔汇聚来的消息便可以证明,法恩赞或许也相差无几。 眼下从格尔斯渡口到敏泰领一带的农地。小麦与棉花长势正好,今年应当会迎来一个大丰收,但如果晴朗的气候一直持续到入冬之后,来年的播种便会受到影响了,从占星术士总会传来的消息似乎也应证了这个担忧。 世界之树――这是瓦尔哈拉要塞在冷杉领一带当地人口中的新名字,当这棵巨树在光灵的哺育下开始茁壮成长生长超过了第四个阶段之后,它繁茂的树盖便不再是沙夫伦德的丘陵可以遮挡的了。要塞再难以保密,安蒂缇娜再与雷托等人商议之后。干脆开放了瓦尔哈拉的外围范围,反正接下来就要开始进行移民和安置工作了――在布兰多的计划中。从冷杉领和敏泰地区迁入的人口将将将可以填满瓦尔哈拉的下城区。 下城区在符文矮人的后裔奥德姆手上经过长达一年半的最后修缮,在七月之后总算彻底竣工完成,事实上有几个区已经开始搬迁进住民,虽然移民原本对于迁徙一事还有抵触,但在到达此地之后便已完全被震撼,在入住一段时间之后。可以说没有人对于这座由魔法驱动的城市感到有任何不满的。 唯一的不满,大概就是城内的商业活动还没开始兴盛起来,因为瓦尔哈拉暂时还没有彻底对外开放,所以托尼格尔的商业活动还是在冷杉堡与格里斯格港完成,虽然大多数与托尼格尔关系相近的商人们都已经或多或少听说了关于这座要塞的一些传闻。 至此。在瓦尔哈拉送走了克鲁兹人的皇长子与他手下的骑士团之后,可以说是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批住客。 这些最早搬入城内的,自然是对于托尼格尔的领主大人――即布兰多最为忠诚的子民们,虽然说布兰多对于忠诚一词或多或少没什么概念,但在安蒂缇娜的筛选下,王党和其他势力就算可以安插进间谍与探子来,也不会造成多大麻烦。 更不用说在布兰多前往北方的时候,幕僚小姐乘着收拾王党保守势力的当口,让雷托与他手下那些老兵们组建了一个秘密的情报组织,虽然安蒂缇娜对于秘密警察这种超越时代的东西没什么概念,但沃恩德各地皇室贵族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密探,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甚至连格里菲因公主都没有过问半句。 雷托他们作为长年战争的老兵,本身对于密探的工作倒是没有接触过,但架不住瓦尔哈拉内部有光灵这种不太引人注意的小东西,借助这些无时无刻不存在的眼睛,雷托的手下对外虽然没什么出色的表现,但至少对内这位年迈的赤铜龙先生干得还算不赖。 至今为止,在库兰所辖的城卫部队与这支密探部队的共同维护下,瓦尔哈拉总算平稳地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城内新迁入的居民们也总算渐渐熟悉了这个他们的新家。 ……(……) 第一百四十一幕 回到瓦尔哈拉的舰队 不过这一天,当瓦尔哈拉的树盖开始调整叶片的朝向,阳光穿过密密层层的枝桠开始普照下城区的时候,瓦尔哈拉的新居民们离开自己的房屋,走上街道的时候,却发现这座要塞与往日变得有些不同。 城区的街道中生长着灯柱一样的树木,上面卷曲的树干上悬挂着一枚到多枚月光石,白天这些水晶会吸收日光,夜晚会散发出犹如月光一般柔和的光芒照亮整个下城区,并且还会吸引萤火虫在它周围觅食,将整座城市妆点得如同梦境中一般。 但今天一大清早,人们就发现这些‘灯柱’边上生出了一簇簇的鲜花,‘灯柱’上也挂上了彩带,城市上空瓦尔哈拉的主干平伸出的树干上,也垂下一道道彩色的丝缎,上面纹着科尔科瓦王室的银百合纹章,在绸缎的末端,才是冷杉领的徽记。 对于瓦尔哈拉的新居民来说,这场面倒不是头一次见,瓦尔哈拉暂时还没有雇佣市政人员,所以这些肯定是光灵们的手笔,她们在晚上妆点这座城市,乘着清晨来临给所有人一个惊喜,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是在圣火祭之前,人们心中不禁下意识打了一个问号:莫非又到了什么节日? 可惜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接下来是什么节日,秋收祭典还要在很久之后,再加上北边传来的战争的传闻日益临近,怎么也不可能在这个关头办什么祭典。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街道上,讨论着眼下奇怪的一幕,有些人还在质疑是不是迷糊的光灵们又搞错了什么,但他们之中有些视力好的家伙,已经将手在眉眼上搭了个檐。眯起眼睛看向瓦尔哈拉的上层区域。 瓦尔哈拉的主干往上,下城区上空是一排排横伸出的树干,这些树干上面生长的叶片会在阴雨的天气下为整座城市调节和疏导雨水,也能为下面的街区提供遮阴的功能,甚至是如眼下一样,用来悬挂横幅和丝缎。来渲染节日的气息。 而这些树干往上,是许多延伸出的平台,这些平台并不像下城区一般直接相连,上面是瓦尔哈拉重要的工匠区还有兵营,甚至内部还有一个商业区,不过暂时还未开放,这些区域通过树干内部的通道相连,因此在平台外围看不到任何吊桥与栈道。 再往上,则是瓦尔哈拉的上层区。现在这座城市的新居民们都明白哪里是行政区域,也是领主大人‘城堡’所在的区域,此刻这些人便正盯着那个方向上的第二层平台看――哪里原本是瓦尔哈拉的备用空港,在平日里也是科尔科瓦王室专用的空港,顺带一提,格里菲因公主与她的骑士团们已经在托尼格尔停留了很长时间了,以至于王党对此都颇有微词。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国的长公主殿下对于他们的领主大人显然是有想法的。民间甚至添油加醋地流传着关于安迪缇娜――此刻冷杉领实际上的话事人与那位公主殿下争风吃醋的传闻,绘声绘色。深受吟游诗人们所喜爱。 好在这些传闻没有人敢传到世界树的顶层区,包括公主殿下那些经常到下城区来找乐子的骑士们,否则还不知道闹出怎样的风波呢。 而此时此刻,那些昂着头的新住民们看到,这座王室专用的空港上,此刻正人影攒动。上面显然聚集了不少人,好像在举行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的样子。 “什么人来了?” “难道是领主大人回来了?” 对于瓦尔哈拉的新住民来说,他们还只知道自己的领主大人去了帝国出使,当然其间后者把帝国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戏码自然是在某位幕僚小姐有心安排之下,被吟游诗人们在托尼格尔各地的酒吧中传唱。对于这种事情,无论是冷杉堡还是敏泰领的居民,都是喜闻乐见的。 甚至就算是那些从克鲁兹来的商人,竟然也听得津津有味,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可并不怎么待见帝国的贵族的,至于民族主义这个东西在沃恩德还没有开始萌芽呢。 不过关于布兰多失联之后的那些消息,安蒂缇娜便让人严密的封锁了下去,到现在为止,不要说布兰多到了什么地方,就连克鲁兹帝国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都还没有传递到托尼格尔来,只是在有些地区,偶有传闻而已,并不为人所重视。 不过这些人倒也没有完全猜错,格里菲因公主罕见地利用上了这个王室专属的空港,的确是为了迎接一些人的归来。 平台之上,光灵们组成的军乐团正在吹奏着,这些小小的家伙们拿着比她们还要小一号的乐器,在莫妮卡的指挥下,竟也吹奏得像模像样,只是有些不太安分,在空中排列出的阵形七歪八扭的样子。 对于这些小家伙们的调皮,格里菲因公主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默默地听着《百合与晨曦》有些轻扬的曲调,思绪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这首乃是埃鲁因王家骑士团的军歌,也是王室的专属乐曲,在332年由瓦罗丁所著。 银色的战舰正在穿越云层―― 阿尔提夫伯爵号从云层之上缓缓降下,按照布加人的风格十分奢侈的镀了一层银的船舷与龙骨部分闪闪发光,此刻这艘二等巡洋舰上所有的风帆都鼓得满满的,本身便犹如另一片白云。 船上海员敲响了叮叮当当的钟声,然后便开始减速,放下缆索,升帆,船长用通讯水晶向瓦尔哈拉的空港报备了船只现在的状态和任务,然后平台外平伸出去的树干上便射出两条藤蔓,抓住这条三桅风帆船的船身,在这两条藤蔓的引导下,阿尔提夫伯爵号开始缓缓靠港。 安蒂缇娜面色如常地站在格里菲因公主身后,不过她眸子里的不安还是出卖了这位幕僚小姐心中真实的心情。 虽然说从埃鲁因传来的坏消息已经传到了瓦尔哈拉,并且夏尔和茜都已经先一步回到了托尼格尔。但是梅蒂莎和罗曼的姑姑还没有半点消息,眼下她必须抓住任何希望。 船稳稳地靠了港,船上的号手吹了三声号,以回应港口的号炮,然后从船舷上垂下一道跳板来,跳板两边都有扶手。然后尤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那里。 这位曾经的女佣兵团长眼下已经是骑士队长的职务,她仔细检查了一番跳板之后,才退开一步,露出后面的哈鲁泽。 小王子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莱丝梅卡下了船,随同的还有他们在安泽鲁塔遇到的那位黑暗精灵小姐,乔根底冈的住民的风俗迥异于地面上的居民,这位小姐穿着火辣的服饰,除了修长的大腿之外,结实的腰肢也完全裸露在外。上面单薄的裹胸实在是短斤少两,两颗南半球完全裸露在外,皮肤黝黑细腻,看得安蒂缇娜与格里菲因公主都忍不住有些脸红,心想这个女人可真不要脸。 公主殿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盘问一下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埃鲁因未来的国王不是要当清教徒,但哈鲁泽身边的女人可都有些太古怪了,何况他年纪还小。 看着这个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继承了科尔科瓦王室血脉的继承人,她自从懂事以来还从没有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野如此长时间过。上一次是在死霜森林的冒险,虽然更加危险,但时间上却比这一次游历短太多了;格里菲因心中满是柔软,但开口却变得冷漠无比: “哈鲁泽。” “姐……姐姐。” 哈鲁泽虽然仍旧显得天然地有点怕她,但格里菲因看得出来,经历过这一次之后。自己的弟弟已经隐隐有了些许男子汉的气概,他微微有些晒黑的皮肤便可以证明这一点,想及此,她心中不禁充满了对于布兰多的感激。 但另一方面,这种感情又有些复杂。她开口问道:“伯爵先生呢……?” “老师……老师他……”哈鲁泽眼圈一红,几乎要哭出来,他虽然一路上都在天上飞,但途径安培瑟尔的时候还是要停靠补给,何况舰队在经过西法赫时还要把琪雅拉和其他人一一送往他们家族所在的领地,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克鲁兹帝国所发生的一切。 黑月坠亡那一日后,鲁施塔便彻底被从地图上抹去了,那里方圆数百公里内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道。只知道后来一些巨龙带出来了消息,说是那里打开了一道空间裂隙,不断有混沌的怪物从那里涌出来,而今东梅兹和斗篷海湾这些地方还没安生多久,便又一次成为了前线了。 但这一次克鲁兹的皇长子要对付的不再是他的母后,而是那些不近人情的怪物,据说布加人的一支已经前往帝国了,浮空城坠落之后――这也是他才得知不久的消息――这还是布加人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安蒂缇娜则看向一边的尼玫西丝(百葭),后者脸色阴沉地对她点了点头,幕僚小姐忍不住捂住嘴巴,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差点软了下去,自从夏尔和茜他们回来之后,她就寄希望于布兰多和梅蒂莎可以碰上哈鲁泽他们这支舰队。 但眼下,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但她立刻感到有一只细腻纤细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手心中有点点温暖传来,安蒂缇娜不禁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格里菲因公主银色的眸子正严肃地看着自己。 “振作一些,安蒂缇娜,伯爵大人他没有出事,夏尔先生还在,不是吗?” 经过九月的内乱之后,她与安蒂缇娜的关系已经被王室与托尼格尔之间的同盟紧密地绑在了一起,两人的私交也逐渐升温,在安蒂缇娜有心的迎合之下,早已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 而在早先的时日中,这位公主殿下就已经知道了布兰多旅法师的身份。 安蒂缇娜这才回过神来,她其实也是关心则乱,连忙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才收拾起情绪。 “谢谢你,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只对她勉强笑了一下,显然布兰多的失踪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不过安蒂缇娜心中却更为犯难,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芙蕾雅和茜,虽然前者已经去了让德内尔,与白狮卫队集结,事实上关于罗曼的事情,她都还一直瞒着对方呢。 至于后者,幕僚小姐更是头痛,她清楚得很,比起自己来,那位山民小姐对于自己的领主大人更是依赖。 ……(……) 求下月票~ 貌似听说有双倍?反正总之求一下月票好了~另祝各位节日快乐~(……) 第一百四十二幕 来自灰山的使节 王家空港上的接待仪式十分短暂,很快人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舰队的回港上,托尼格尔舰队自从离开瓦尔哈拉以来已经有两个月有余,对于瓦尔哈拉的新住民来说也只是听过这支舰队的名字,认真说来这还是他们一次亲眼看到这支舰队。 虽然说此刻入港的船只其实并非舰队的全貌,因为舰队在途经西法赫时便已经受公主殿下的命令一分为三――派出了一支巡逻舰队继续前往护送埃鲁因使节团,而另一支由三艘三等巡洋舰为主力的分舰队则前往卡拉苏北方的拉班沿海封锁群山走道,谨防亡灵们又一次玩上次战争中突袭兰托尼兰与维埃罗后方的把戏。 而今天回到托尼格尔的,其实只有这支在整个埃鲁因甚至是克鲁兹南方都算得上庞然大物的舰队的二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不能消磨人们心中的热情,消息很快便传开了,当瓦尔哈拉的新住民们纷纷从自己家中跑出,看到一片片银光闪闪的光点从云层之中降下时――这个数量中其实大部分都是小型炮艇,还有一部分是运输船――还是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口哨与欢呼声。 市民们甚至脱下了自己的帽子,向着天上的舰队远远地抛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们心中的激动之情。 这毕竟是属于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啊,也是属于冷杉领的舰队,是属于他们的领地大人的舰队。虽说它们是布兰多从布加人手上‘买’回来的。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谁不知道,那些眼高于顶的工匠巫师们,可不是随便哪一个贵族都可以和他们攀上关系的。至少冷杉领的领民们都深深地相信一点:那就是他们的领主乃是高地骑士的后代,而且是高塔巫师们看好的年轻人,所以才能叫工匠巫师们高看一眼。 追随他们领主大人的夏尔老爷便是明证,那可是个堂堂的大法师,不也在领主大人的地盘上建造了法师塔了么? 桑德斯是来自于灰山的使者,在上一次战争中灰山家族虽然在北方一面,但这不能改变这个家族在历史上与科尔科瓦王室血缘更近的事实。只不过灰山伯爵向来与王党有隙,因此当利伍兹、马卡罗等人主政时,他不得不更多地考虑自己在南方的立场与家族的利益。 但当长公主殿下表现出与王党之间的分歧时。来自于灰山的使节便第一时间从弗拉达―佩斯南下,抵达了托尼格尔。 当然,知道内情的人才能够明白,这里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开始之后。列文.奥内森.西法赫与这位公主殿下之间正在展现出的和解的态势。 三个月之前。那位西法赫家族当下的主事者不顾自己的母后――安娜皇后的反对,在北方一意孤行解放了贵族议会,这让自从安培瑟尔战争之后形成的北方同盟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随后他在击败了来自于燕堡、图瓦洛、巴尔塔的一小部分贵族与棘狼家族的小规模叛乱,彻底肃清了北境,在那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却并不是举兵南下,而是派出了以尼古拉斯为指挥官的贵族联军支援科尔科瓦家族与玛达拉之间的战争。 这件事一度让格里菲因公主好几天都默然不语,随后她便重新向北方开放了安培瑟尔自由港,释放了属于自己一方的善意。 现如今在安培瑟尔以北的一些地区。可以明显地感到局势一天天正在缓和,这与南境从让德内尔到曼诺威尔一带地区日益紧张起来的战争氛围正好截然相反。 桑德斯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抵达托尼格尔的。 他知道长公主殿下幼时与自己这个表兄长关系很好。后来因为安娜皇后的原因,两个家族逐渐疏远,两人才愈行愈远,如今他们有重新修补这种关系的迹象,这可能代表着科尔科瓦家族与西法赫家族之间的重新和好。 这对埃鲁因来说,甚至是一件重要程度还要超过眼下这场战争的大事。 就像他明面是上代表着灰山伯爵,但实际上正是列文.奥内森.西法赫殿下的特使,只不过虽然托尼格尔人表现得还算友善,但那位公主殿下看起来暂时并没有接见他的意思。 奥伯古陛下的死在两个家族之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毕竟那不是一点点时间可以修复的。 桑德斯在城内‘美人鱼旅店’的二楼租了一间房间,虽然说这城内无处不在的光灵们为他安排了一间在上层区的住处,但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在下城区转悠,上城区虽然奢华精致、符合贵族的审美观,但人太少了,没有一丝生活的气息。 好在托尼格尔人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于是在没有得到那位公主殿下接见之前,他也就搬出来固定住在了这个地方,关于这一点其他人也大都知道,但也没人来管他。 桑德斯乐得清闲,反正他也明白自己的使命不是一朝一夕的任务,而事实上他对这座要塞更加好奇,他早先几年曾到埃鲁因各地旅行,自然也到过托尼格尔这个蛮荒之地,可从未听说这里有这么一棵巨‘树’。 他听说这棵树是被那位领主大人从信风之环带回来的,对于那位领主大人的传奇经历,桑德斯也是早有耳闻,遗憾的是未能得见一面。 当外面欢声雷动时,桑德斯与自己随行的侍从正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后者是来自于巴塔尔一带的乡巴佬,没什么见识,平日里除了会抱怨托尼格尔炎热的气候与找人赌博之外,没什么别的长处。 桑德斯看中这人,也是因为后者还算老实听话,而且没有见识这一点,在某些时候也算是一个优点。 眼下这个家伙吓得差点从窗台上掉下去,大声对自己的主人说道:“天哪,老爷,这些船竟然在天上飞!” 桑德斯自然不会没见过在天上飞的船,事实上他在雅尼拉苏见过埃鲁因王室的风船战舰,也在安泽鲁塔北方见过帝国的地方舰队,但都不如眼下这一幕。 他眼睛里面倒映着天幕上的景色,心中的情感十分复杂,只是一支属于埃鲁因人的舰队,它刚刚从帝国返航,在那里,它和它的主人们干了许多其他埃鲁因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大事。 对于布兰多在帝国的行程,虽然在贵族之中有褒有贬,而且贬占多数,但在下层平民中,尤其是在托尼格尔与让德内尔这些地方,却是一片异口同声的称赞之声。 有人声称这位领主大人乃是这些年来埃鲁因最为出色的使节团长,甚至有人还拿他和六十年前他的祖父相提并论,就连慧眼识人的长公主殿下都因此获得了不少名望,外面已经有不少关于骑士与公主的传言了。 但这支舰队实在是太强大了。 强大得令人窒息。 作为列文.奥内森.西法赫的特使,那位失明的殿下心中的想法他再清楚不过,对方再三叮嘱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拉拢这位领主大人,至少也要赢得对方的好感。 他怔怔地盯着云层之上那些浮动的光点,心中默默地想着在这么一位强势人物诞生的时代,对于埃鲁因这个小小的国家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究竟是先君埃克的效仿者,还是下一位安列克大公? …… 回到位于瓦尔哈拉上层区域布兰多专门为王室――事实上就是公主殿下所预留的树林宫殿希格拉尔宫中,等到女侍回身‘咔擦’一声合上门,格里菲因公主一路上保持的严肃与冷漠的形象终于绷不住了,她转过身,上上下下仔细地将自己唯一的弟弟检查了一遍。 “你真的没受伤吗,哈鲁泽?” “是的,一切都是老师的功劳,可他――” “太好了,哈鲁泽,太好了,你总算回来了……” 哈鲁泽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连后半句话也被自己姐姐哽咽的声音给堵了回去。 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未看过对方如此失态的样子。 格里菲因搂住他矮小瘦弱的肩膀,垂着头,静静地缀泣着,泪珠子止不住地往下落,一滴滴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形成漂亮晶莹的珠子。 “姐……姐姐……”哈鲁泽慌了。 “我……我很好,哈鲁泽,只是太过害怕而已。”格里菲因赶忙抬起头来,她吸了一口气便重新整理好近乎崩溃的情绪,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和腮边的泪水:“你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亲王大人的功劳,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姐姐,您叫老师他……?” “哈鲁泽,奥内森给我来信了。” “列文哥哥?”哈鲁泽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将这个名字与记忆中的那个人划上了等号,虽然自从离开科尔科瓦以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但幼时的记忆却并没有忘怀。 格里菲因点了点头,仿佛提到这个名字,就让她神情有些复杂:“他在信中给了我一个建议……” ……(……) 第一百四十三幕 埃鲁因的国王,哈鲁泽 “啊……” 静静地听完自己姐姐的话,哈鲁泽吓得张大了嘴巴,好像可以吞得进一颗鹅蛋似的,连眼珠子都瞪圆了。 虽然他并不是没有听过外面的那些传闻,从内心深处来讲,他也希望老师与自己的姐姐能够永远在一起。 但这话从自己姐姐口中说出来,还是吓了他一跳。 “奥内森在信上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埃鲁因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说布兰多先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就和他的祖父一样,所以只有当我们选择与他站在一起时,在今后可能遇上的利益冲突之中,才能避免埃鲁因的分裂……” “可姐姐,埃鲁因需要这样的结果吗?” 她抬起头来,看向树之宫殿的拱窗外,云层之上飘着数不清的银色帆面,没有回答。 房间中一时间一片极境。 “不,”哈鲁泽忽然斩钉截铁地打破了这沉寂。 他皱起好看的眉头,使劲摇着头:“姐姐,老师他不是那样的人,埃鲁因需要的是信念与目标,不是复杂的利益,马卡罗先生与利伍兹先生他们所做的,不证明了这一点吗?” 精灵少女猛地回过头来,盯着自己的弟弟,银色的眸子都有些发亮:“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哈鲁泽?” “我……”哈鲁泽脸红了红:“我、我、我说不太上来,可是我认为我们不能那么做,姐姐。我……我不是不支持你和老师,可是我觉得如果我们那么做的话,会伤了老师的心的。” 格里菲因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她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自己唯一的弟弟,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狠狠地戳了戳对方的额头:“哼,人小鬼大,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了?那是奥内森那家伙的意思而已,看起来你在你的老师哪里学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满脑子龌龊思想。” “……”哈鲁泽眼泪汪汪地捂住自己的额头,虽然很想分辨老师大人并没有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自己。不过一看到自己的姐姐瞄向自己的佩剑,他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如果那么说了的话,姐姐肯定要借口考察他的剑术然后教训他的。从小到大他可是上够了当。 “哈鲁泽,这些日子以来,你的剑术……”但看起来格里菲因并不打算放过他。 “姐、姐姐……” “怎么,不想说这个?” 哈鲁泽连忙点头如捣蒜。比起剑术来。他的确是更喜欢布兰多教导他的魔法知识,不过老师说过回到埃鲁因之后,今后可能就要由安蒂缇娜小姐来教导他了,这叫他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比起一板一眼的幕僚小姐来,在老师身边学习要有意思得多了,而且可以去很多地方,增长很多新得知识与见闻。 这段日子以来的旅行,比起他过去在王宫中十年的经历学到的东西还要多。 “也好。今天放过你好了,”长公主殿下今天却格外好说话。她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道:“不过我听说,从克鲁兹回来的卫兵们之间在流传着关于一位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福莎公主的传说,哈鲁泽,这位公主殿下……” “噗――” 哈鲁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脸蛋顿时红得像是熟透了苹果,他瞪着自己得姐姐,忽然之间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勇气,大声喊道:“我的剑术已经很出色了,姐姐!” 半个钟头之后―― 小王子殿下鼻青脸肿地从练习室中走出来,将自己的练习用佩剑交给一旁的侍女,直接无视了周围走廊上神色忍俊不禁的骑士们。 “我们未来的国王陛下至少是勇气可嘉的。” “是啊是啊。” “听说这一次哈鲁泽殿下是主动挑衅呢。” “玛莎在上啊……” “可怜可怜我们未来的国王陛下吧。” 毫发无伤的、好整以暇的、穿着骑士武装服一身利落的公主殿下尾随而出,没好气地扫视了这些家伙一眼,她伸手将绾在脑后的绳子拆开,一头耀眼的银发好似瀑布一般散开,然后赶紧追了上去。 “哈鲁泽,你没事吧?” “姐姐……你不用安慰我了,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相信您了……” “呵呵,剑术可是男子汉必须掌握的一门技艺,想一想你的老师布兰多阁下,哈鲁泽你还差得很远呢。” 哈鲁泽想到自己得老师,不禁有些出神,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门,外面是一座悬空的露台,和风从外面一涌而入,带来了下城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他趴在露台的扶手上,看着云层之上的舰队,这是老师的舰队,也是埃鲁因人的舰队,在云层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现在已经可以分辨出哪里是格尔斯,哪里是敏泰,哪里是冷杉堡。 一眼望去,平坦的大地之上,起伏的丘陵之间,绵延成片的田野正在染上深秋的金色,秋风之中似乎也正孕育着丰收的气息。 这里就是托尼格尔,老师一手建立起的国度。 在三年之前,还是更近的时间?这里还曾是一片不毛之地,而今天呢?它已经成为了南境最富庶的土地之一。乡野之间的酒吧中诗人们传唱的是老师杀死那个格鲁丁男爵的故事,他不止一次听过那个故事,每一次都可以让他感到热血沸腾。 当初姐姐让自己来到老师身边学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故事,自己才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吧? 他还记得自己才开始学剑的时候,每一次都被那根与自己陪练的树藤摔了个鼻青脸肿,可是他一句怨言都没有,只为了成为老师那样可以行侠仗义的剑客。 可他心中渐渐地明白了过来,那并不是属于自己的命运。 成为埃鲁因的国王?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并不是完全懵懂无知,在和老师一起旅行的日子里,他想得很多,在克鲁兹的见闻,还有与那位皇长子的相处,也让他懂得了许多东西。 或许是该作出决定了。 这是托尼格尔丰收的季节,在这片土地的北方,让德内尔、弗拉达―佩斯乃至于安培瑟尔的很多地区,甚至包括安列克,战争的伤痕都在一点点消失。 在北境,贵族们也在偃旗息鼓,战争的阴云奇迹般的散去了,在奥内森殿下的主导下,埃鲁因竟也重新看到一丝和平的曙光。 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土地与人民都在复苏,仿佛短短的时间之内,因为一只手的原因,这个失去秩序的王国被生生地拉了回来,前路不再是一片黑暗。 虽然布罗曼陀的黑玫瑰仍旧在这片土地上肆虐着,但埃鲁因人至少不会再失去希望了,人们可以重拾信念,去保卫他们共同的家园。 “姐姐,”哈鲁泽忽然开口打破这沉寂:“奥内森殿下那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格里菲因正在整理自己头发的手停住了。 这一刻,她仿佛真的感到了哈鲁泽的成长,低下头来,用银色的眸子看着前者的背影:“你想到了什么……?” “列文哥哥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他比我更明白这个王国未来会走向何方,姐姐。” “哈鲁泽,你在说什么?” 哈鲁泽回过头来,对自己的姐姐微微一笑,他用手画了一个圈子,指着脚下这片土地问道:“我会是它的国王吗,姐姐?” “当然,你身体中流淌着科尔科瓦家族的血,你是那顶王冠天然的主人,”格里菲因有些严肃地答道:“可你必须要足够优秀,才使自己能够配得上它,哈鲁泽。” “那我能决定它的命运吗?” 格里菲因摇了摇头:“没有人可以轻率地决定它的命运,因为埃鲁因是属于它的人民的,它的命运,与千千万万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我也是那么想的,姐姐,我不可以,您也不可以,这片土地需要的是真正能够明白它的声音的人。” “我想等老师回来,将它交给一个真正可以领到它的子民们走向光明的人,那个人可能是老师,也可能是列文哥哥,但不是我,姐姐。” “哈鲁泽!” 哈鲁泽缩了缩脖子,微微眯起眼睛,好像生怕看到自己姐姐发火的样子。 可这一次,反常地,公主殿下却久久没有出声。 良久,她才微微叹了口气:“你真是那么想的,哈鲁泽?” “是的,在帝国我看到了很多东西,让我明白了那些原本属于人们的责任,或许我很爱这片土地,但我能给予它的,不是一顶王冠――而是稳定与和平。” “但愿父王不会怪罪于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哈鲁泽。” “姐姐。” “没什么,”格里菲因轻轻搂住他,拍了拍小王子有些单薄的背:“我想我应该去见见一个人了,哈鲁泽。” 她回过头,对不远处的骑士们吩咐道:“让桑德斯先生来见我吧,我会在辉圣大厅会见他。” …… (PS:兄弟们还是给力啊,万分感谢啊,不过最后还是要执迷不悟地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四十四幕 宿命的战争 桑德斯从瓦尔哈拉的夏宫中走出来时,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他没有想到那位长公主殿下这么快就同意与列文殿下的会晤,虽然会面的地点还有其他一些细节尚需要讨论,但那都是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 为此西法赫家族会派出一个专门的代表团来讨论这个问题,但那就不是他的职权范围了。桑德斯站在林荫郁郁的广场上时,目光穿过瓦尔哈拉外围重重叠叠的枝干看去,托尼格尔一带的丘陵风光远远近近地落入他眼中,忽然之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只是匆匆的一瞥,但敏泰丘陵的美丽风光还是深深地刻入了他的心中,这是一片奇特的土地,它正蓬勃生长着,表现出了现如今在埃鲁因其他地方所无法见到的活力。 人们讨论着文明疆域之外的拓荒,黑森林的开辟与冒险,垦殖,矿产,还有来年的期许,无数人的奋斗史汇聚成一首沉甸甸的诗,农夫的儿子、工匠与学徒,如今竟也拥有了骑士的头衔。 在其他贵族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在这片边荒之地却如此理所当然,当他看到那些打着飘扬的燕尾旗的骑士侍从与他们刚刚授勋的主人开进那片幽深的莽林之内时,内心中感到的是深深的震撼。 开拓骑士―― 在蛙鸣之年还是在芒焰之年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看到王国的开拓骑士了? 并非仅仅在埃鲁因。人类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踏足黑森林之外了?然而托尼格尔却在短短三年内扩大了三分之一,铺就它的是无数的英魂与鲜血,然而这片被称之为沃恩德的土地又何尝不是? 桑德斯仿佛看到一个新生贵族阶层的诞生。就和埃鲁因的先古诸贤一样,而他们身上的荣光与那个时代的埃鲁因丝毫不逊。 那是一个犹如存在于往昔时光中的,生机勃勃的王国。 他不由得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如果是殿下而非那位长公主先遇到他多好,他们一定会有志同道合的语言的,比起有些过于保守的科尔科瓦家族,他还是认为或许另一个选择会更好。 但眼下。一切都还混沌未明,王国的未来仍系于这次至关重要的会面之上,紧迫的使命感令他不得不收起情绪: “去找一匹快马来。把这份文件送到格里斯港。” “好咧,交给我吧,老爷。” 来自于巴尔塔的随从双手接过那封信,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浑然不知自己手上这封信正维系着一个王国。两个家族,数十个贵族传承,无数人的命运。 安蒂缇娜看了不远处那个特使一眼,她知道对方刚刚从瓦尔哈拉夏宫之中出来,想必是公主殿下同意了对方的会见请求,这个人先前被晾在瓦尔哈拉已有半个月之久,要不是每天光灵都会向她汇报这些‘外来者’的情况――当然,这也是她的要求――她几乎都以为这个人已经离开了。 不过对方真是好耐性。竟然真让他给等到了,或许是因为哈鲁泽回来了的原因。或者仅仅是因为公主殿下心情变好了。她并不奇怪灰山伯爵的特使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的原因,灰山伯爵与科尔科瓦王室拥有天然的亲近关系,一场战争并不能改变什么,历史早就证明了这一点,虽然对方嗅觉敏锐让她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王国围绕着王座与权力绵延不断的斗争史从来没有断绝过,虽然发展到内战的情况不多,但西法赫王朝落幕之前,埃鲁因也一样纷争不断,家族渊源给了安蒂缇娜一颗敏锐可以分辨出眼下局势的心,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必须这么做。 “虽然领主大人不愿意插足王国内部的纷争,但这些事情并非是一厢情愿可以躲得开的,大人不愿意沾染上这层污浊,我们身为他的幕僚就不应当太过爱惜自己的羽毛,情妇也好,屠夫也罢,我都并不在乎。” “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到你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领主大人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的改变也很大啊,安蒂缇娜。” “夏尔先生,不管外人是怎么说的,但我们都明白,大人前往帝国是为了什么原因。他珍惜我们每一个人,不管是茜小姐也好,还是其他所有人也好,这可能有些天真,但是……” 安蒂缇娜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很珍惜啊,这样的情感,大家在一起,彼此之间互相守候着……” “所以在大人不在的时候,我必须帮他管好这个家,才能对得起这份信任。任何人胆染指,我不会介意让那个名号更令人畏惧一些――” “冷杉堡那个冷血的女主人吗?” “女主人还算不上。” “但愿玛莎大人庇佑罗曼小姐,还有梅蒂莎小姐和领主大人。”夏尔祷告了一句。 两人坐在瓦尔哈月之广场的回廊中,树藤构成的拱廊上开满了如雪一般的花簇,纵是九月之后,仍旧怒放着,风吹过广场时,花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 安蒂缇娜从广场另一头收回目光,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夏尔先生?” “我可能会去前线,在月亮塔的第三期学员毕业之后,我会带他们一起前往玛诺威尔地区。” “是吗,我本以为你会去一个人去寻找领主大人的下落,既然如此的话,我倒不用再劝你了。” “你原本打算劝我?” 安蒂缇娜点了点头:“这场战争关系到埃鲁因的未来,领主大人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们再明白不过。这场战争的胜利对于我们来说还有些遥远,但至少我们不能输得太多,托尼格尔需要时间,只需要二十年,甚至是十年,我们便有与玛达拉正面一战的能力了。” “这也正是我心中的想法,我也不愿看到布兰多他的心血白费。但在那之后可能就不能帮你开发魔导装置了,不过我会给你留足够的人手,不会将所有人带走的。” “没关系,反正已经只剩下最后的收尾工作了,虽然问题还很多,但我想它应当是能赶得上这一次战争的。” 夏尔停了一下:“你的老师,趋奇者加尔洛克最近与尼古拉斯一起南下了,他可能会来看你,他在魔导装置方面很有造诣,或许可以在最后一步上帮到你的忙。” 听到这个名字,安蒂缇娜皱了皱眉。 “怎么?”夏尔敏锐地注意到幕僚小姐情绪的变化。 “没什么,和我父亲有些关系。” “他认识令尊么?” “……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安蒂缇娜换了个话题道:“对了,把女巫们也带上吧,埃鲁因的魔法师团远远不如玛达拉,芙蕾雅也认为战线会在半个月之内退到夏布利东面,兰托尼兰与安列克的联军已经做好准备在赤红峡谷阻击亡灵的大军了,在森林与丘陵之中作战,你会用得上她们的。” “听起来前线的情况很糟。” “亡灵的攻势很猛烈,贵族们的联军在前线消耗很大,从西尔曼从传回来的消息,他们能为我们争取到这么多时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戈兰―埃尔森与维埃罗的联军挡不住亡灵,这是早在预计之中的事情,王党正在后方召集援军支援前线,但对于托尼格尔来说,拥有布兰多这个先知先觉的外挂,领地内其实早已做好了一切准备。 在历史上,联军曾一路溃退到玛诺威尔北边,丢掉了库尔克堡防线与布拉格斯地区的战略纵深,因此而导致卡拉苏与兰托尼兰战场的分割,也是导致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赤红峡谷惨败的直接原因。 但眼下,至少那场毁灭了埃鲁因王国一切希望的战役还没有开始,布兰多一开始就按照最坏的打算来预先布置的计划,此刻芙蕾雅已经前往让德内尔集结,白狮卫队前出矮人之环山脉南麓,与从浅水镇南下的兰托尼兰军团遥相呼应。 再加上正在安列克地区的白狮军团,在这样的情况下,布罗曼陀的黑玫瑰要想如历史上那样打出一个完美的歼灭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更可能的是围绕库尔克堡这个战略要点大大小小的几十场防守战斗。 赤红峡谷不会再是埃鲁因伤痛之地,相反,它将是一条流尽玛达拉鲜血的狰狞伤口。 何况他也没有指望埃鲁因会在仅仅三年之后的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一战胜之,但玛达拉的敌人不只有一个,亡月国度的战线也不只有一条,只要能在库尔克堡附近打出相持的势态,亡灵们很快就会支持不住了。 毕竟眼下冉冉升起的布罗曼陀黑玫瑰还并不是几十年后那个已经势不可挡的庞大帝国。 而埃鲁因需要的就是一切遏制住玛达拉可以顺利进攻的力量,贵族的联军,王党的援军甚至是白狮军团都只是天平上原有的砝码,真正可以改变战局的,是历史上所曾不存在的来自于瓦尔哈拉的力量。 信风之环燃起的火种,终于在这一天要照亮这个王国的前路了。 ……(……) 第一百四十五幕 埃鲁因的未来 安蒂缇娜与夏尔良久没有开口说话。 只有他们这些布兰多身边的核心人员才明白接下来的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托尼格尔已经为它准备了太久,可仍旧显得如此仓促。 许多人都曾经认为玛达拉与埃鲁因之间的战争或许要在很久之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不可能一次次地挑衅人类世界的底线,但事实呢?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领主大人的正确。 外界质疑的声音如今既已沉寂,那么接下来托尼格尔则必须为这一场战争竭尽全力,这三年以来这片土地上多了一些什么东西,只有很少人能够明白。 瓦尔哈拉的银色舰队,那也只是它力量的一部分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夏尔才重新开口道:“另外――对了,听说列文.奥内森.西法赫的妹妹也和他们的远征军一起南下了。” “就是那位琪雅拉小姐么?” 他点了点头:“会不会很麻烦?” 安蒂缇娜轻轻摇了一下头。 “西法赫家族与科尔科瓦家族世代的仇恨在这个时代成为了埃鲁因未来的关键,那位王长子是个很有见识的人,我明白他的想法,我和公主殿下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放心吧。” “那我也就放心了。” …… 迷雾丘陵一带山岗上的风已经平息下来,那是名为季尔诺佩的信风,它从黯光之海上刮来。穿过兰托尼兰走道,越过宽广的瓦伦登湖之后,到达矮人之环山脉南麓只有微弱的一部分。通常它会带来来自于海洋风的雨水,但在剑之年的最后一个季节来临之前,马姬坦北方仍旧干燥少雨。 阳光十分明媚,穿过叶梢,落在少女有些肃然的面孔上。 少女默默放下手中的黄铜望远镜,脸上属于青涩时代的稚气已经完全褪去,那个属于布契的乡下少女而今只有在这张面容上。那双亚麻色的眸子最深处找到一丝踪迹。 “马姬坦东面有亡灵活动的痕迹,不过规模不大,应当是它们的先头部队。封锁夏布利与蓝宝石山脉的出口的,骑士阁下。” 在她身后一个胸甲骑兵正在汇报,“不过我们没办法确认库尔克堡方向的情况,亡灵封死了枫林走道。骑兵也没办法通过哪里。所以无法确定维埃罗的军队现在究竟处于什么方位,或者是否还存在。” 芙蕾雅将手伸向脑后,整理了一下长长的马尾,然后回过身,目光盯着铺开在地上的战术地图。 在不远处,埃鲁因皇家骑士团的骑士队长们正围成一圈,听完斥候骑士的报告之后,他们也立刻将目光落到那战术地图上。开始比比划划。 亡灵驻扎在卡拓村与玛姬坦河滩东面,分别由两个大队的兵力组成。负责指挥的是高阶尸巫,并且至少应当有一名亡灵巫师存在。 亡灵大军入夜之后在玛姬坦南方一带活动平凡,并从墓地与野外招募源源不断的兵力,而今单论低阶骷髅士兵来说规模已经扩大了好几倍了。 这些羸弱的骨头架子虽然在重骑兵面前不堪一击,但数量多到几倍之后,仍旧是一个麻烦。 更不用说这两个大队亡灵中还有一小队黑骑士存在。 “有没有空军?”在这些骑士当中,卡格利斯.哈伯托抬起头来问道。 “有骨鹫,森林中应该也有幽灵,但我们没办法靠卡拓村太近,传闻那里驻扎着几头骨龙,但我们没有观察到过。” “传闻可不可靠。”一个骑士答道。 “但无论如何,我们得拿下这段防线,打通到浅水镇一带的道路。”作为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卡格利斯挥了一下手斩钉截铁地答道。 与其他埃鲁因皇家骑士一脸从容的神色一样,头一次与亡灵作战的他同样没有丝毫紧张,相反,反而有些激动。 作为一个天生的军人,他与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失之交臂,又错过了西尔曼战争,虽然参与了安培瑟尔一役,但那只是埃鲁因内战,骑士的荣誉就应当在对外的战争中攫取,在曾经的对手身上获得。 好在他终于不会错过这一次了,眼下王国内部南北逐渐倾向和平,在公主殿下与那位王长子达成一致之后,埃鲁因必将倾尽全力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一战。 在卡格利斯看来,这就是国战。 而他们,则将作为拉开这场战争序幕的人,将永远地将名字铭刻于王国历史的丰碑之上。 他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听好了,各位,现在我们首先要达成一致――我们穿过矮人之环山脉来到这个地方,显然不是来欣赏迷雾丘陵的自然风光的――虽然它确实很美。” 骑士们发出一阵低笑。 “我们来这儿,只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胜利,不管敌人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敌人有多少,我们只有一个信念,它也是胜利――” 卡格利斯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芙蕾雅身上。 “各位对此有异议么?” “自然没有。” “理所当然。” “别说废话了,卡格利斯,你想说什么直接开口吧。” 骑士们七嘴八舌地答道。 “谬科?” “别废话,卡格利斯,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皇家骑士团此行的最高指挥官,皇家骑士团高阶骑士队长,度萨尔男爵谬科看都不看这家伙一样,冷冷地答道。 “那好吧,”卡格利斯仍旧看着芙蕾雅说道:“那么我们至少明确了一点,芙蕾雅小姐。假若亡灵有骨龙存在的话――” “它们不会存在。” “很好,那可就全交给你了,我们安培瑟尔的女武神小姐。”卡格利斯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自己的佩剑来。 谬科看了这边一眼,也默默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皇家骑士们一片拔剑之声。 芙蕾雅亦拔出自己的佩剑,将明晃晃的剑刃放到所有人的剑上,彼此相交。 “愿你永远长存――” “愿黑松永远长青――” “愿你剑永远闪耀――” “埃鲁因万岁!” “国王万岁!” 一刻钟之后,十几头四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飞马从森林中腾空而起,在骑着一匹雪白的御风驹的骑士的带领下。向着马姬坦南方飞去。 芙蕾雅稳稳地坐在‘孤电’的鞍座之上,手持长枪一言不发。 狂风吹拂着她额前的发丝,在那里银色的女武神印记隐隐闪现。 “成功了!” “玛莎在上啊。竟令我们可以见证这一幕!” 瓦尔哈拉,瓦卢伦战士大厅之中,云巨人工匠们忽然发出一阵欢呼。他们乃是风与电的子民,最是奔放不羁之人。人群中立刻有人捧起木桶一顿海饮。在一片欢乐的喧嚣声中,哈哈大笑的声音不时传来。 妖精女士塔妮娅紧紧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与菲娅丝那种妖精不同,作为布加人的盟友,光妖精们向来优雅、自律,对于这些手舞足蹈的巨人实在是难以忍受。 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眼下这一刻对于这些风与电的子民来说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一刻。 巨人中有人嚷嚷着:“去告诉领主大人,快。去告诉领主大人这个好消息!” “不,莫欧斯。你这个笨蛋,领主大人不在这里,去通知安蒂缇娜小姐!” “对,还有公主殿下!” “布伦希尔德女士,别忘了,她和她的姐妹们也回来了!” 巨人们的怪叫声立刻响彻大厅。 云巨人工匠的首领巴布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来到妖精女士身边,对后者微微鞠了一躬,虽然以它庞大的身躯对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光点鞠躬,实在是有些滑稽。 “对不起,塔妮娅女士,我的族人们太过兴奋了,毕竟十数个千年以来,我们终于又一次可以重现云中圣殿的荣光。” “我可以理解。” “这都要感谢你们慷慨提供的河中之金与御风驹。” “他们可一点都不慷慨,灰白战争之前他们被称之为‘该死的吝啬的巫师们’是有来由的――若不是为了完成与你们领主大人的交易的话――当然事实上事实上因为奥奈奇坠落的原因,有几次他们都想要赖账了,不过可惜威廉大人没有允许。” 妖精女士仿佛丝毫没有要为自己的族人或者说盟友掩饰的意思,她看了看巴布,用一种揶揄的口气回答道。 “呃,那可真糟糕。” 塔妮娅却看了看大厅之外那一阶阶宛若用白银打造的阶梯,数百级阶梯直上云端,像是神话之中传说的白银的国度。 而那确实也是白银的国度。 “那门后,就是白银一族的故乡吧?” “是的。” “可惜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 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自从永暗之后,托尼格尔地区由第七枚石板所构筑的秩序从Tiamat的法则之上降下阳光已经升起了七个钟头。 已经是午饭饭点之后的时光,但炼金大师塔玛的小屋内仍旧是一片死寂。 只偶尔剩下操作工具与物件碰撞之间细碎的声音。 在临近清晨时分学徒们就换了一批蜡烛,然而在几个钟头之后它们再一次彻底燃烧殆尽,穿着粗布长袍的炼金术学徒不得不再一次点亮了一批羊脂蜡烛。 然后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烛台上,尽量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正是这个时候,塔玛忽然抬起头来,他‘啪嚓’一声将工作台上的一枚水晶拆卸下来,这个突如其来的响动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 塔玛默默地将手中的水晶交给自己身边的学徒,同时他唯一的儿子。后者有些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晶,开口问道: “完成了,父亲大人?” 塔玛点了点头。 “去请安蒂缇娜小姐过来吧。” “去告诉她,在下幸不辱命,正如领主大人所言,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片刻的沉寂之后。 屋内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在这一天,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开启的一个半月之后,丰收祭典之前三周。 一种全新的火种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 它比历史提前了十七年。 ……(……) 第一百四十六幕 点亮下一个时代的火种 “它比一般的火种更加稳固,在被骑士们携带深入黑森林的过程中不需要那么严密的保护,更关键的是,它在被点燃之前,也会随时随地改变周围的环境,虽然只有不到三百米直径的范围,但却足以在混沌未明的地区保护探索者。” “就和领主大人描述的一模一样,公主殿下,这是一件划时代的产物,我相信它将深刻地改变埃鲁因,不――甚至是改变整个人类世界的格局。” 大厅中静得落针可闻,几乎只剩下塔玛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安蒂缇娜与格里菲因公主听得有些入神。 在光辉重返的年代之前,凡人们摸索出了如何利用玛莎的祝福之地的秩序碎片的能力。 ‘火种’这一名词因而诞生。 那之后是沃恩德波澜壮阔最为光辉的时代,凡人的帝国向着四个方向上的荒野之中迅猛扩张,几乎重新开辟了上一个纪元以来沃恩德支离破碎、湮没在黑暗之中的疆土。 埃鲁因、安妥布若、十城等一系列位于边境上的小国正是在这个时代诞生的,四境之野、大平原与白山这些圣者之战时代还是蛮荒的领地,也从这个时候起变成了文明与秩序的疆域。 感谢那个时代的先贤们,现代的人类在穿过四境之野与大平原这些地区时不再需要用披荆斩棘这样的词汇,历史上炎之王带领众人穿过大平原时,几个凡人的氏族几乎失去了一半的人口。 在光辉重返之年最鼎盛的一段时期。时时刻刻都在增加的广阔的新生疆域,以及从被开辟出的土地中无穷无尽的丰富物产与资源,在文明世界中支撑起了圣者之战后几百年最为和平与光辉的一个时代。 无尽的物资。日益提升的生活水平,逐渐造就了一个精神世界升华,艺术蓬勃发展,追求精致的贵族化的生活的时代,这一切现如今都可以从那个时代浮华的建筑风格与盔甲上精美如同艺术品一般的雕饰上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 那是一个无尽光辉的年代,人们对于未来满了希翼,甚至包括巫师与占星术士们也一度认为凡人已经掌握了通往世界终极奥秘的钥匙。 在黄昏之龙逝去之后。秩序世界终于可以战胜混沌的力量,从而在大地上建立一个拥有无限多的土地、无限多的物产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人类的生存空间将比过去任何一个时代都还要广阔。因此纵使诸神已经离去,但凡人们单凭自己的力量还是可以打造出一个黄金的时代。 然而如同一切幻梦都有始有终一样,光辉重返之年的迷梦也在这个时代最鼎盛的时期,一头撞在了冰冷的现实之墙上。从而残酷地支离破碎了。 大约是在埃鲁因人最后一次探寻南境前后。凡人们第一次发现‘过往之壁’的存在。 混沌纪年一四三五年,在这一年中圣奥索尔的雾精灵与亡灵结束了著名的星火之战,而在这一年中沃恩德北方,一支来自于白城的探险队正在大冰川北面的凯普斯前进,他们在裂冰峡湾建前出立了前进基地之后,花了长达六年的时间来尝试点燃一枚名为‘普罗米修斯之种’的火种,但无一例外失败了。 这个时候还很少有人知道,这个被大陆战争掩盖其光芒的微末事件。未来会成为改变整个大陆历史的导火索。 马齿苋之年前后,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无法预计的失败。在白山东面的灰谷地区,哈泽尔北面的那勒鲁斯半岛,世界之环北面的永望之海,十城东面的雄鹰森林中,还有埃鲁因南面的信风之环中,那一年中开拓骑士们的尝试无一例额外失败了。 接下来便是亡月之年后为数众多的开拓骑士与冒险者们的失踪事件与之相称,五年当中,人类开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到处碰壁。 一条‘看不见的线’――过往之壁,生生止住了凡人自从光辉重返之年以来的高速扩张。 开拓骑士们发现,一旦他们越过了地图上的这条无形之线后,‘火种’就开始变得极为不稳定,难以被点燃甚至无法被点燃。而一直要到二十年之后的繁茂之年,才有学者为此盖棺定论: 所谓的过往之壁,其实就是上一个时代以来沃恩德最为鼎盛的时代――即神民们还行于大地之上的时代,玛莎的庇佑之地全盛时期的疆域的边界。而人类在光辉重返之年中开拓的疆域,其实不过是在修复故土而已。 这个学术观点的确立,也吹响了那个时代战争的号角。 同一年,德鲁伊遁世,随后辉耀之年,白银之民遁世。 半个世纪之后,第二次圣战爆发。 其后五个世纪之久,凡人世界的历史便为彼此的征伐、厮杀、阴谋与诡计,还有先古贵族们的堕落与陈朽主导着前进的脚步。 几曾何时,那些手持燕尾旗,带着随从与志同道合的同伴们在黑暗的森林之中穿梭的光辉英勇的开拓骑士们的形象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之中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金属,寒光闪烁的刀剑,森林中列队行进的军队,漫流的鲜血与熊熊燃烧的的烈焰。 众所周知,自从光辉重返之年结束之后,‘火种’在进入黑森林(其实就是越过过往之壁,因为在混沌纪年,苔之年前后人类就几乎将秩序之地扩张到了极限)之后会变得极为不稳定,因此需要重重保护,而且不能经受几乎任何颠簸,否则就有可能永久的熄灭。 而且即使在保护得很好的情况下,‘火种’一样会发生诸如难以点燃,甚至是点燃之后也会熄灭等一系列问题,所以在光辉重返之年结束之后,人类在文明的边境线上扩张的领地极其有限(并不是没有,因为分立之年前后,克鲁兹南方埃鲁因等地区涌现出了第二次开拓热,布契与托尼格尔等一系列地区便是在这个时代建立的)。 而在第二次开拓结束之后,人类的对于火种的应用其实就仅限于在黑森林之中开采矿脉――点燃火种之后,纵使只是短暂地在黑森林中开辟出秩序之地,采矿或者出售矿产所有权也足以令这些人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其实已经成为了一种赌博意味上的行为,因为‘火种’高昂的价格与珍稀的数量令得一次点燃失败可能就意味着一大批人的破产。因此在这个时代,开拓骑士们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个光辉的固有名词,而是与亡命徒、赌棍、强盗甚至是土匪沾上了关系。 自从夏之年以来,单单就是埃鲁因境内在黑森林中的探险活动就不知道导致了多少身无分文甚至背负巨额债务的‘强盗骑士阶层’的诞生。 而像是托尼格尔这样有序的,而且成功的对于黑森林的开发,可以说在分立之年以后是绝无仅有。但布兰多是借助了信风之环那个古代火种的力量,自从信风之环那个火种点燃之后,强大的秩序之力其实已经开始渗透并改造从托尼格尔到卡兰加山脉一带的秩序环境,因此来自于冷杉领的开拓骑士才能在黑暗森林之中立足。 不过安蒂缇娜封锁了关于黑森林中的一切消息,并将之列为托尼格尔的最高机密,因此不少人普遍认为布兰多的成功是得自于幸运――就和那些在黑森林中孤注一掷的赌徒一样,幸运地点燃了一片富魔法水晶矿,交了好运气,获得了幸运女神的垂青,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怀着这种想法的人,不单单是北方的贵族们,甚至在王党之中等着看布兰多吃干净了老本之后到大霉的人也大有人在。 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安蒂缇娜自然是不屑一顾,不过这不妨碍她明白此刻正被塔玛那个小儿子拿在手中的那枚璀璨的水晶的价值。 她知道长久以来,这位炼金术大师便在布兰多的授意一下一直在研究信风之环深处那枚来自于古代的火种,研究其为什么能够无视‘过往之壁’,而且表现出如此稳固而强大的秩序之力。 研究的进展并不快,虽然实验室中的确是生产出了一些火种,但其实托尼格尔的大部分火种还是从安培瑟尔、布拉格斯与库尔克这些地方得来的,花费不菲,要不是布兰多坚持的话,她几乎都要下令停止这项工作了。 黑森林中获得的收益其实远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高,唯一的几片矿脉在支撑瓦尔哈拉消耗的同时,大部分收入其实都补贴到了对于它的开拓工作上。 这还是在托尼格尔附近地区受信风之环火种的影响的情况下,而一旦继续深入,后续的投入和人员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一般的。 但这一切可能都要在今天被改写了。 安蒂缇娜下意识与身旁的公主殿下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眸子里面的激动之色。 ……(……) 第一百四十七幕 茜的决断 在格里菲因的默许下,幕僚小姐回过头,终于对塔玛开口道:“塔玛先生,这是真的吗?” “当然,关于我说的两点千真万确,只是至于它在不受古代火种影响的地区中表现得究竟有多稳固,这还需要进一步的实验,但至少它比一般的火种稳固得多,稳固得非常多,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而且经过我们的测试,这枚火种即使在不被点燃的情况下也能对周围产生一定改变,稳固大约三百米直径范围内的秩序,这一点与信封之环中那个古代火种的表现非常类似。” 安蒂缇娜点了点头,德鲁伊与树精灵的‘树城’能够深入黑森林中建立在信风之环左右,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且这意味着什么,她也十分清楚,如果说火种在不被点燃的情况下也能对周围环境产生影响的话,这代表着它可以对携带它的开拓骑士产生极大的保护作用,要知道在黑森林中有许多地方秩序非常不稳定,在托尼格尔对于黑森林的前期开发中,有许多伤亡来自于黑森林环境下的秩序与法则的急剧改变。 其中突然下起火雨或者地裂、山崩这样的情况虽然比较夸张,但魔物潮、气温骤降到空气构成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却是黑森林中比较常见的情况。 这还是在黑森林外围,继续深入,混沌之海对于现世影响愈深,变化也就越无法预知。甚至整个地区坍塌进虚空之中也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但若是用了这种新型的火种,那么对于黑森林的探险就要安全多了,相应的。探险的成本也会大幅度降低。 但现在还有一个唯一的问题,那就是火种的成本。 若这样的火种可以大批量的生产,那么托尼格尔改变世界的时代就真正来临了,信风之环南面是一片多么广阔与富饶的土地,每一个冷杉领的高层人员都心知肚明。 “制造这种火种,需要什么?”安蒂缇娜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声问道。 “安蒂缇娜小姐。我的研究进展是因为领主大人从克鲁兹帝国送回那枚石板开始的,在此之前我们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实现信风之环中那枚古代火种的效果。我发现那枚石板上拥有制造火种梦寐以求的秩序与法则。那是创造的要素,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但除了那块石板之外,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东西上看到过类似的法则。” 塔玛停了停:“我需要那样的石板。只要有那样的石板。我们就能源源不断生产火种,它并不困难,而且领主大人不是说了吗,那种石板并不少,不是吗?” 就像所有专注于某一个领域的人一样,一提到关于这枚火种的诞生,塔玛便显得有些兴奋,几乎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但幕僚小姐打断他道:“你眼下能生产多少这样的火种?” “十枚,只有十枚。但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我可能能从那石板上分析出一点东西来。对了,安蒂缇娜小姐,在什么地方还有这样的石板呢?”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安蒂缇娜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她看向格里菲因公主。 “布兰多先生说,有一枚石板坠落到了卡兰加山脉南方。” “公主殿下,我听说布加人正在争夺这种石板,或许他们……” “保守秘密,封锁住消息,我们得把那块石板拿回来……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话,那么或许布兰多先生的设想真的可以实现,埃鲁因的未来将不会局限于一地。” 安蒂缇娜显然也认同这一点,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作为追随布兰多最早的人之一,她当然清楚领主大人的计划,可以说在所有人都还将目光投向埃鲁因国内时,后者就已经开始准备向黑森林中扩张了。 无论是夺取信风之环的那次远征,还是后来对于黑森林开发的全力支持,可以说都是为了眼下的前置工作,而现在,契机已经出现在她们面前了,她们当然不可能放弃。 何况甚至关于塔玛提到的那些石板,也是由布兰多送回来的,大人显然早就在安排这一切,她当然要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但眼下埃鲁因的情况又让她感到有点两难,安蒂缇娜思考了片刻,皱着眉头有些忧虑地说道:“……可公主殿下,我们要从北方的战争中分出精力么,单单是应付玛达拉本身,埃鲁因就需要竭尽全力了。” 说道底,幕僚小姐虽然事事都安排得仔细而周详,而且冷静不乏决断力,但在这样的事情上她却毕竟没有布兰多看得长远。反倒是公主殿下更加坚定: “把这件事情与玛达拉的战争分开,安排尼玫西丝专门负责,这是一件重要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与玛达拉战争的事情,其实我认为它甚至还要在那场战争之上。” 安蒂缇娜皱着眉头,开发黑森林不是一件小事,它本身就需要分散托尼格尔相当多的资源与精力,关键还是人手,应付与玛达拉的战争就让冷杉领高少了大半可以调动的人力,虽然使节团的返回带回的人手暂时解了眼下这燃眉之急,可一个尼玫西丝显然不能撑起整个开发黑森林的计划来。 还需要下面的人手,需要开拓骑士,需要支撑它的商队与商队的负责人,更不用说罗曼小姐还失踪了,梅蒂莎也和希帕米拉也没有回来,人手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格里菲因公主仿佛看出她心中的担忧,微微一笑道:“安蒂缇娜,你明白这也是布兰多先生的期待,因为他比我们看得都清楚,这将会是埃鲁因的明天,我们不能因为眼下而忽视了未来,尤其是当他为我们把一切都做好了的时候――” “我们仅仅是帮他下达一个决定,这个责任我们必须担负起来。” “我明白的,公主殿下,可是……” “总会有办法的,”格里菲因答道,她回过头,对塔玛说道:“塔玛先生,那就有劳您继续这项工作了,托尼格尔会全力支持您,只要您想要的,您就能得到。” 塔玛虽然表现的有些激动,但他也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向公主殿下微微一躬身道:“如果只是第一批的话,我们或许能走点捷径,我会想办法组织起学徒们生产出一批这样的火种,大约三到五枚,不过废品率可能会有些高,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公主点了点头,她又看向安蒂缇娜问道:“抽调炼金术协会的人手,会不会影响魔导装置的第一次试装?” 炼金术协会是瓦尔哈拉目前新成立的机构,实施上自从要塞完成第五阶段的成长之后,夏尔的月亮塔与塔玛领导的炼金术士们便各自分离开来,尤其是这一年来安蒂缇娜按图索骥,在布兰多的指导下招揽了不少出色的(主要是拥有潜力)的炼金术新人,大大地充实了这个机构。 “肯定会的,”安蒂缇娜答道:“不过没关系,我会从夏尔先生那里借一些人,我自己也能安排。现在的问题在于,因为北方的战争我们抽调走了所有人,对于黑森林的开拓在两个月前就暂停了,我们暂时找不出人来……” “或许还有人,”格里菲因想了一下,回答道:“看看雷托先生能否帮到我们的忙。” “很难,现在瓦尔哈拉离不开那些老兵们维持秩序,库兰大人也不会放手的,那位老先生天天在我耳根子边抱怨人手不够,公主殿下您在他手下抢人,就算是您他恐怕也会因此而暴跳如雷的。” 安蒂缇娜回答道:“如果要在短时间内组建一支远征队向南方去寻找那枚石板的话,或许有些人我们能用得上。” “谁?” “公主殿下你知道领主大人是如何在冷杉领站稳脚跟的吗?” “你是说冒险者们?” “尤塔女士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正好她刚从克鲁兹返回,如果她愿意帮助我们的话……” “可前线需要她,白狮卫队的新兵也要人训练。” “让我去――” 正当三个人皱眉思考时,一个声音从大厅之外传了进来。安蒂缇娜听到这个声音,有些吃惊地回过头: “茜小姐?” …… “阿尔贝,去将灰狼佣兵团的大伙儿召集起来,我要见见大家,并且有事情要宣布。” “大姐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是战争要动员到我们了?” 瓦尔哈拉中层区域,灰狼旅社之中,一个年轻人走到旅社的一楼大厅楼梯口,冲着二楼传来声音的方向问道。 他的嗓门是如此的洪亮,以至于吸引了大厅中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向着这个方向看过来。 “都不是,是我要重建灰狼佣兵团。” “真的?”年轻人听到这句话,差点跳了起来,他两只眼睛几乎都放出光来:“大姐头,你是说真的,我没听错吧?你想通了?” “还不快去――!” “我明白,我明白,您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一刻钟之内,所有人一个不少地都到这里,谁敢不来,我叫他好看!” 年轻人差点一蹦三丈高,头也不回地向着大厅外冲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八幕 闺中密友 “‘灰狼佣兵团’,就是茜小姐以前所在的佣兵团吗?”燕堡伯爵的千金小姐,迪尔菲瑞坐在一张高背椅上,合上手中的书本,如水一般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面前少女,开口问道。 茜点了点头,她弓起后背,尖尖的犬牙咬着下唇伸手到腰侧之后去牵那里的骑士武装服的绑带,葱白的指尖拨弄了两次可惜都没有成功,“迪尔菲瑞,帮我弄一下。” 迪尔菲瑞伸出手牵住那绑带,将它交到前者手中。 “谢谢。”茜松了一口气,她手指头缠着那绑带弯来绕去,熟练地打好一个结,然后拿起一旁书桌上的那副软皮甲,从头上套了下去,双手伸到修长的脖子后面,拨起赤红的长发,如同流焰的瀑布一般散开来。 她用一只手拽着长发,另一只手用蓝色的缎带在上面绕了几圈,打结,扎好了长长的的马尾。 奥薇娜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茜整备武装。 “要离开很长时间吗?”迪尔菲瑞仰着头看着茜的背影,问道。 “嗯。” “在这之间伯爵大人回来了怎么办?” 少女的背部曲线微微僵了一下,她轻轻摇了摇头,从地上拿起胸板甲,将两条革带交错绕过自己的后背,然后缠在结实有力的腰肢上,紧了紧,再用金属锁扣扣在一起。 接着是背板甲,她转过身。看着缩在椅子里面的少女。 迪尔菲瑞穿着一件黑色的纱裙,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腿部的肌肉有些萎缩。纤细得吓人,双臂也是同样的纤细,腰肢几可盈盈一握,她双手捧着一本大书,整个人都依在椅子的天鹅绒靠垫上。 她的面容也显得有些削瘦了,禁忌法术像是附骨之疽一样燃烧着她仅存的生命力量,但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某种补偿。少女眸子里的光芒却是愈发明亮了起来,像是深邃的湖水倒映着无数星辰,星子一粒粒燃烧着。仿佛整个人的精力都要从中涌现出来。 茜犹豫了一下,才将背板甲伸了出去,用眼神向她询问着。 迪尔菲瑞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她吸了一口气。有点儿沉。 茜转过身。迪尔菲瑞支起身子,将甲板压在后者背部的曲线上,前者举起右手,左手牵着背甲上的绑带,一一扣在胸甲的一侧,然后是另一侧。 “黑森林中会很危险?” “还好吧,在冷杉领附近的黑森林,不是午夜之后的话。都没有什么危险。” “这是伯爵大人的功劳。” “嗯。” 茜有点儿沉默。 “伯爵大人在临行之前为我请求琪雅拉公主殿下帮了一个忙,回到西法赫之后。她践行诺言,现如今列文.奥内森殿下的特使已经抵达了燕堡,随行的还有谢菲尔德号、飓风号与瓦萨号护卫舰;前几日格里菲因公主将一封信交给我,上面说我父亲他虽然被我几个哥哥软禁了起来,但却没什么大碍……” 迪尔菲瑞支着背板甲,叨叨絮絮地讲着,语气有些柔软。 “恭喜你,迪尔菲瑞。”茜心中也有些为对方感到由衷地高兴。 “可这已经是我欠伯爵大人的第二个人情了。” “大人他不会计较的。”茜答道。 “可燕堡不能这么想,否则便是忘恩负义了,我代表着家族的荣耀,有义务为家族牺牲。” “可你已经牺牲得够多了。” 迪尔菲瑞感到手上一松,茜已经固定好了背板甲,她拿起一旁支在书桌上的天青之枪,枪身上缠了几圈绷带,以防手上的汗水打滑――然后转过身看着对方。 “我要走了,迪尔菲瑞。” 迪尔菲瑞怔了一下。 “是要深入黑森林中吗?” “是要比往常更远一些。” “那会加倍的危险吧。” 茜摇摇头:“有了塔玛先生发明的火种,现如今在黑森林中探索已经非常安全了。” “不用骗我,这一次远征本身就是实验性质的,不是吗?” 因为安蒂缇娜并没有压制新的火种诞生的消息,后者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了出去,短时间内便为整个冷杉领所知晓,可以预知当这个消息波及到安培瑟尔甚至更北的地区时,它会对秩序世界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不过与消息的飞速传播相对的是,实验的进展却很缓慢,一周以来,新的火种也只在黑森林附近实验了几次,幕僚小姐派出了几支穴居人探险队,不过得到的结果都令人满意。 而灰狼佣兵团肩负的任务,不仅仅是深入黑森林找到坠入信风之环南面的战争石板,更重要的正是取得新火种在黑森林深处的第一手数据,这对于托尼格尔的计划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当然,这是有相当风险的,安蒂缇娜几次私下里找到茜交流,希望后者能够不要亲自前往,至少第一次不用亲自带队,但都被一一回绝了。 茜少见的自有主张与固执,仿佛才让人记起来当初她在灰狼佣兵团中,也是少数几个队长之一。 迪尔菲瑞的话让她想到了什么,以为对方也是安蒂缇娜派来的说客,茜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刚想开口。 但燕堡伯爵的千金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了一惊: “带上我吧,茜小姐。” “啊?” “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吗?” “迪尔菲瑞小姐……” “我还没有见过黑森林呢,我和你说过吗?燕堡不在文明的边境上,其实我一直对秩序世界之外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可那不行,你的身体。” “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的。” 迪尔菲瑞俏皮地对茜笑了一下,她伸出苍白纤细的手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那高背椅立刻四只脚活蹦乱跳起来,并绕着前者走了一圈。 山民少女吃惊得快合不拢嘴,瞪大眼睛看着这张欢脱的椅子。 “活化椅,我自己做的,怎么样?” “这这……,可是……,不,”茜使劲摇了摇头:“不不,我不能带你去冒险。” 迪尔菲瑞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 “燕堡那边……” “琪雅拉公主会处理好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是说了吗,燕堡欠伯爵大人两个人情,我只能先考虑还上一个,我会帮上你们的忙的,我会召唤恶魔。” “召唤恶魔?”茜吓了一跳,恶魔法术在凡人的世界是多么禁忌的法术啊,另一方面来说布兰多也确实帮燕堡伯爵千金守口如瓶。 “嗯,你应该知道吧,在秩序之外的世界,恶魔法术是很有用的。”迪尔菲瑞伸出一只手臂,一只张着肉乎乎翅膀的小魔鬼从椅子后面爬了上来,跳到她肩膀上,然后沿着她纤细的胳膊一路来到她手心中。 燕堡伯爵的千金托起这小东西,另一只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弯下腰重重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她才抬起头来对茜说道:“这是小魔鬼,学名是Imp,它的真名是#4072NA78S,它能感知到魔力流的存在,魔力是构成世界主要成分之一,尤其是在秩序的疆域之外,在魔力流动紊乱的区域,容易出现魔物巢穴,如果有小魔鬼的帮助,我能够帮你们避开那些大型巢穴。” “可是……” “我也需要青春之泉不是吗,只有在黑森林深处才会有青春之泉存在,我也是在为了自己而探险。” “可大人说过,他会帮你的。” “那我可就欠他三个人情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还得清,而且我的身份可是不允许我嫁给他的,何况茜小姐也不愿意吧?” 茜感到脸烧了起来,她觉得对方绝对是故意那么说的,燕堡伯爵千金的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狡黠的光芒。 “纵使是那么说……” “纵使是那么说?” “可恶,我同意了,一开始我就不该和你们这些狡猾的城里人打交道的,是安蒂缇娜让你来的对吗?” “茜小姐一点也不笨。”迪尔菲瑞有些柔弱地笑了起来。 山民少女气恼地跺了跺脚,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依在门框上的奥薇娜耸了耸肩,好整以暇地跟着前者从外面下了楼梯。 …… “阿洛兹,前进,不要停下来,注意你们的左翼。” 龙群像是暴风雨中的雨燕一般分散开来,互相交错,分散前进。 一条条金色的流光在漆黑的风暴中前进,无数晶簇像是雨点一样从天空中掉落下来,重重地落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每当这个时候,地面上克鲁兹人的阵线中便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列夫托.蕾娜公爵在列成排的帝国骑士背后,目光穿过如林的金属矛尖注视着这一幕,凛冽的寒风穿过他双鬓,轻轻拂动络腮上灰白色的胡须。 这已经是巨龙第二次经过梅克璐河上空了,它们张开双翼向下俯冲时,喷吐的火焰像是金红的熔岩瀑布一样从半空中垂下,在那些如潮水一般的晶簇中生生犁出几道焦黑的间隔带。 生生地遏制住那些怪物的攻势。 ……(……) 第一百四十九幕 克鲁兹战线 几头白龙在半空中以‘O’形飞舞,向下面帝国的军队打着信号,告诉人类接下来它们会从哪个方向进攻,好叫帝国的骑士们配合它们冲散晶簇们的攻击锋矢。 看到这一幕时,这位北方军事贵族的代表人物,现年已经超过一百一十岁,经历过上一次圣战的大公爵心中不禁也热血澎湃起来。 千年之前,圣者之战中,凡人们与巨龙、与白银之民一起,精灵、人类、矮人也是如此亲密无间地并肩作战的吧。 那是何等波澜壮阔的史诗啊,因为名为神圣盟约的约束之下,大陆百族,共同抵抗黑暗的战争。 “进攻,”他举起手中的佩剑,笔直地指向前方:“十二位公爵们,帝国的伯爵们,骑士们,听我命令,我的兄弟们,小伙子们!为了胜利,为了帝国,进攻!” “杀啊!” 骑士一列列向前,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喧嚣声,在整个人类的阵线上,犹如一条银色的光带,越过焦黑的土地,与潮水般的晶簇撞在了一起。 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放箭!” 一片张弓的吱吱声,帝国的长弓手开始深呼吸,校准自己的姿态,然后松开手,‘嗡’一声利响,声音像是一柄镰刀掠过整个战场。 带着锥形矢的破甲钢箭如同漫天的蝗虫一般升上天空,然后爆发出一圈圈明亮的法阵,箭矢从这些法阵之中一一穿过。 锐锋、克敌、焰爆、加速、稳定。银色的光芒通过法阵一重重附加在箭杆、箭羽与箭矢之上,形同暴雨一般降下。 那是一阵光之雨,雨点纷纷扬扬落下。冲在最前面的怪物一片片地倒伏。帝国常年与哈泽尔人交战,面队哈泽尔最新一代的魔导构装——重骑士猎杀者Trial,还有推进者Fortress,能够不落于下风,自然不是罗萨林边境上黑路走私贩可以媲美的。 走私贩们用的龙枪是哈泽尔人大约五年之前的产品,现在已经几乎淘汰为民用,而军用的构装体。哈泽尔帝国是向来视作禁售的机密的。 在真正强盛的人类帝国面前,在黑路走私贩子面前耀武扬威的晶簇,显然也占不到太大便宜。 双方的伤亡交换比恒定在某个稳定的比例。但沉重的压力来自于那片黑暗的风暴中,无数晶簇仿佛是源源不断没有止境一般正在涌现出来。 战场上几乎所有克鲁兹人的指挥官都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个方向。 心中的感情复杂难明。 在不出半个月之前,那里还被称之为班克尔,是帝国的京畿重地。代表着白银女王的意志。指挥着听令于她的大军,向着东梅兹席卷而来。 自从黑月坠亡之后,女王陛下的大军崩溃了,但敌人仍旧来自于那个方向,只是这一次更加凶残,更加令人窒息,那黑暗的风暴之中,仿佛孕育着一个狂乱的、要摧毁整个人类世界的意志。 在黄昏降临的那一夜。东梅兹的前线几乎瞬间遭到了重击,帝国的中枢军团在遭受近乎毁灭的打击之后。几乎是整个编制整个编制地消失。 惨重的损失令在正对面路德维格地区守备的黑之军团一直到两天之后才整理出前线的确切消息。 几乎整个班克尔地区都彻底沦陷,崇高内海方向上的交通也彻底断绝,斗篷海湾失去联系,白之军团损失过半,青之军团至今还音讯全无。同样与班克尔地区比邻的哈泽尔人则不知损失几度,但这个时候帝国的公爵们已经不关心他们原先的仇敌的情况了。 因为晶簇大军又开始向梅兹地区推进了。 无穷无尽的怪物,从那风暴之中涌出,要不是巨龙们及时抵达,克鲁兹人此刻可能已经直接退至法坦港一线。 但即便如此,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若是原来那个炎之圣殿治理之下鼎盛时代的帝国,或许还能与眼下的晶簇大军抗衡一二,但眼下克鲁兹人已经失去了他们帝国的三分之二——在长青走道的另一侧,因为黑月坠亡对于安泽鲁塔和罗科齐高地的重击,在那里形成了一条长达数千公里的断裂带,彻底摧毁了帝国在当地的基层组织。 现如今从瓦尔格斯到鲁恩,已经是一片狼藉,只有边境上的安泽鲁塔尚少受到波及,那里的贵族们正在试探与四境之野取得联系,可至今未能与梅兹地区、与赤之军团取得联系。 长青走道从中一断为二,刚刚抵达梅霍托芬的瓦拉、老宰相尼德文与维罗妮卡虽然已经和法坦港方向取得了联系,但派出向圣奥索尔、法恩赞求援的使节团,至今仍旧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支离破碎的沉寂之中,对于正处于黄昏攻势锋矢之下的帝国人来说,这种压抑尤为沉重。 更不用说晶簇们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加强大,来自于魔力之海高涨的潮汐像是无穷无尽的养分支持着它们吞噬整个世界。 帝国骑士们的攻势取得了一点效果。 但十分有限。 在两次冲击之后,帝国手持重矛的步兵站稳了脚跟,重新将战线推回梅克璐河南岸,天空中闪动着一片银色的闪光,然后一道道银色的流星穿透云层坠下,远远近近漫山遍野的晶簇之中立刻膨胀起来,炸出一团团耀眼的爆炸光芒。 无数晶簇的残肢被掀上天空,然后又落下,落满整个荒野。 列夫托拿起怀表,指针走了十五格,他叹了口气,魔导团支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原因在于女王陛下分裂炎之圣殿之后分走了太多主教与神官,对于帝国的魔导力量来说可以说是一记重创。 从班克尔地区逃出来的人不多,神官就更少,要不是在这些怪物出现后瓦拉大人收拢了地方上的力量,掌握在军事贵族手中的魔导力量更少。 但即便是眼下,也快支撑不住了。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正准备投入下一波骑士,但正是这个时候,天空中忽然闪动出千百倍的闪光。 “这……” 列夫托.蕾娜公爵猛地回过头。 一片耀眼的光雨正缓缓地从天而降,它们像是无数条连线,从天空之中降下,连接向地平线之上。 然后一片恐怖的爆炸在晶簇的阵线中产生了,顷刻之间爆炸近乎笼罩了整个战场,冲击波横扫而来,甚至将最前排人类的重步兵都一排排掀翻在地。 光雨之后,天空上厚厚的云层立刻重新合拢,仿佛先前一刻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象一般。 但老公爵看着几乎已经被炸成一片白地的前线,几天以来晶簇的攻势竟然头一次有一瞬间的停滞,烧焦的大地,还有正在从地上爬起来一头雾水的帝国步兵们,一切都提醒着他先前那一幕的真实性。 “战略级法术?”有下级指挥官的惊呼声远远地顺着风传过来:“是赤之军团的魔导团在支援我们吗,已经联系上四境之野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 但列夫托.蕾娜公爵沉默了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他灰蓝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如同火焰一般的光芒。 “是布加人。” “白银之民来了——” 阿洛兹从人类的阵线上空飞掠而过,在地面上留下一片巨大的阴影,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绕过梅克璐河了,小母龙巨大的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焦黑的地面上,人类的骑士与弓箭手们正在发出一阵阵欢呼。 要是往日里,她一定会对这些蚂蚁嗤之以鼻,但这个时候,她心中却充满了柔软的感情。 这一幕多么的相似啊。 就像是千年之前的那场战争一样。 那些讨人厌的凡人,每每在这种时候,却往往能表现出令人钦佩的勇气,他们在为他们的家园而战,在与她们并肩战斗。 每当这个时候,她心中都会出现一个小不点的身影。 “哼,”她轻轻哼了一声,心想:“笨蛋人类,笨蛋布兰多。” “阿洛兹,继续向左,注意左翼,掩护人类重骑士的侧翼。” 威严的声音从云端之上降下,桀骜不驯的小母龙面对这个声音也不敢有丝毫异议,因为那是巨龙们的骄傲,最接近龙神的意志。 那是涐温洛丝亲自下达的指令。 她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立刻沿着梅克璐河的切线向着南方飞去,芙罗法与另外三头黑龙紧紧地尾随在她身后。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向着科萨瓦鲁的方向斜切而入了,巨龙的战场远比人类在地面上看到的更大,她们每一次沿着整个战场切入时,飞行的路径分布在直径数百公里的战场之上。 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比如要切入到靠近鲁施塔的地方,巨龙已经在那里阻击过一次那些在半空中飞行的晶簇一次了。 “那个‘洞’里面看来又来新东西了。”小母龙心中默默地想到。 …… (PS:本来以为今天能写回布兰多和玛达拉那边的,结果进度还是慢了点,继续求下月票。)(……) 第一百五十幕 鲁施塔上空的龙 阿洛兹每一次拍打着翅膀,连接着两翼轮廓的胸大肌便有力地震动,拉伸长长的肌腱与翼膜下降产生气流,其后起于龙骨突面的胸小肌猛然收缩,拉扯翼面上升产生升力,覆盖着金色龙鳞的肌肉群如同蛇行,每一次收缩扩张,便提供成千上万磅的力量。 四头巨龙如同四条笔直的线一般穿过风暴的中心。 她在浑浊的暴风中摆动着巨大的头颅,长长的犄角形如利刃划开漆黑的烟云,眼眶中一轮金色的焰轮正像是雷达波一般精确地扫过凹凸不平的地面,让任何隐藏在混沌中之物都无所遁形。 鲁施塔已经消失了,这个曾经繁华的拥有上百万人口的区域,而今在阿洛兹眼中只剩下一个庞然巨坑,这个巨坑东起库鲁克一带,南至斗篷丘陵中段,西抵哈泽尔山区,往北一直延伸至路德维格山脉的南麓,坑中除了那些蹒跚匍匐而行的混沌生灵之外,寸草不生。 阿洛兹的目光扫过那些在灾难发生的边缘被烧焦的森林,上万英亩的林地在一瞬间化为灰烬,而今只剩下那些光秃秃焦黑的树干林立在荒芜的土地上,笼罩在氤氲的黑色风暴之中,森林中随处可见动物烧焦的尸体,因为它们身上细小的生物都灭绝了,所以这些尸骸至今还没有被降解。 天空中偶尔一闪而过的紫色雷电还提醒着她们这个世界的时间仍在流逝,但除此之外这是一个真正死寂的世界,没有任何生命的征兆,除了那些在天上地下讨人厌的水晶类生命体之外。 一头长得像是石像鬼一样的晶簇忽然从前面风暴之中冲了出来,它发出一声尖利的鸣叫,像是水晶在共鸣。然后拍打着两对翅膀向着这个方向扑了过来,晶状体构成的上下颚狠狠地咬在阿洛兹的上膊骨上。 但毫无作用,身为金龙的阿洛兹对这样软弱的攻击根本不屑一顾,她直接撞了上去,翼骨重重地挥击在那怪物的上下颚上,将它的脑袋撞得变形粉碎。失去了生命气息的晶簇很快打着旋儿坠向地面。 但怪叫声响成一片,又有几十头这样的怪物正从风暴之中杀出,向着这个方向扑来。 “保持阵形!” 阿洛兹貌似很有威严地命令道,虽然有些稚声稚气。 这不过是些炮灰,不知道它们在中心区域保护着什么东西,但巨龙的力量远非低阶晶簇可比,天空中上演的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巨龙们甚至没有耗费任何力气便从这些怪物群中一穿而过,尖牙与利爪撕开晶簇的防线,它们像是下饺子一般往下落;有一头爱炫耀的家伙还喷了一口火。金红的龙息如同岩浆一般点燃了天空,那些水晶怪物在高温下立刻发白并像是无数玻璃碎片一般炸裂开来。 “离那个东西已经越来越近了……” 将七零八落的晶簇远远地抛在身后,阿洛兹的目光扫向前方黑云重重的天空,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向这个方向作侦查了,比上一次更近一些。 云层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干扰了魔法视觉,她知道在百里范围内还有另外一组巨龙,不过眼下已经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早先上午的时候,奥拉泰的白龙们在这里失踪了两位同伴。每一头巨龙都是珍贵的战斗力,俄温洛丝大人已经三次向这个方向上派遣空中力量。试图找回失踪的同族。 但阿洛兹隐隐感到它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她心中奇怪的是,晶簇有什么能耐对巨龙造成影响,鲁施塔方向那个空间裂隙还不足以将中阶以上的晶簇投入到沃恩德来,眼下在这场战斗中,这些异怪对于巨龙的威胁还比不得这恶劣的天候。 “芙罗法,我们再靠近一些试试。我总觉得云层里面有什么东西。” 跟在阿洛兹身后的银龙立刻升高了高度,用行动回答了这句话,跟在她们身后的两头黑龙萝莉还未成年,自然没什么意见。 四头巨龙开始盘旋着靠近巨坑上空中心的那个云团,在风暴的中心。风暴丝毫不见停息,黑色的烟云在这里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臂每隔几分钟就会从上百公里的范围内横扫而过。 人类在这样的气流中根本无法立足,但对于巨龙却没有太大影响。 “前面。” 芙罗法忽然罕见地主动开了口。 阿洛兹立刻紧张起来,银龙是巨龙中魔法造诣最好的一支,她知道芙罗法一定是察觉了什么,片刻之后,她的魔法视野中也出现了一圈圈波纹。 波纹的中心在那片云团的西南方,高度比她们还要高出几百英尺,速度很快,在她们发现对方的一瞬间,对方立刻转到了她们的十一点钟方向,以切线的方式向她们前进的预定路线上俯冲过来。 显然,对方也发现她们了。 “这不是晶簇,它们速度更快,小心!”阿洛兹提醒道,她忽然一个翻身,与芙罗法交错开来,几头黑漆漆的生物从她头顶上的风暴中杀出来,拉出几条黑色的烟雾,又没入几头巨龙下方的云层之中。 不过烟雾并不能阻挡巨龙的魔法视野,阿洛兹清楚地看到那些东西在云层下方绕了一个圈之后,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芙罗法,分开!”小母龙用魔法传讯提醒自己的配偶,巨龙的配偶之间往往也是最为亲密的搭档,银龙少女立刻明白了自己爱侣的意思,她摆动着尾巴改变自己的平衡,侧过身体向着一个方向与阿洛兹拉开距离。 两头龙立刻一左一右分开。 阿洛兹则借机向后看了一眼,那几头黑漆漆的生物借助着势能转化机动性在一个盘旋之后紧紧地咬了上来,她看到那竟然是几头张开甲壳飞快地振动着翅翼向自己追来的甲虫。 “魇虫啊……”阿洛兹立刻从龙族的传承中找出了这几头生物的名字与习性,她不禁微微变了变脸色,魇虫可是罕见的黄昏种,它们竟然也死灰复燃了。 她一个猛子扎向下方的云层中,降低高度来为自己的伴侣提供机会,几头魇虫马上追了上来,但阿洛兹一边感知着芙罗法的距离,一边带着这几头笨蛋前进,两头巨龙分开之后兜了一个圈子,拉出两条彼此之间飞速接近的弧线。 这两条弧线在某个时间点上彼此交错,银色的巨龙张开的双翼像是一柄利刃一样从阿洛兹身后一划而过,从魇虫之间飞了过去,将它们扯得四分五裂。 随后她们又彼此交换位置,再来一次。 “去帮她们!” 清除干净‘尾巴’之后,阿洛兹立刻折返,向两头萝莉黑龙的方向飞了过去,对于那两头未成年的小家伙,她可是放心不下。 虽然她自己也才不过刚刚才通过了成年礼,但作为经历了圣者之战的一代,她的战斗经验可比那些在和平年代出生的小家伙们出众得太多了。 但云层背后立刻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阿洛兹脸色一变,她和芙罗法绕开云墙,刚好看到其中一头黑龙在魇虫们的围攻之下坠向地面的场景。 她的配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连战斗都顾不得了,焦急万分地也向着那个方向俯冲了下去。 “别去,回来,她已经没救了!”阿洛兹急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 但正是这一刻,她看到了自己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战场中央那云团之中,云层忽然重重分开,露出一个漆黑无比的物体,那是一个浑圆的正球形,像是一个悬挂在战场中央的黑洞,无数密密麻麻的紫色闪电正沿着这黑色的球体向上攀升――没错,是向上,就像是倒流的一瀑布一般。 而在那黑色的球体出现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光柱穿透了那头黑龙萝莉躯体,后者张了张嘴巴,也一头坠向了地面。 “梅莉!” “芙罗法,分开跑!” 阿洛兹心中一阵阵的悸动,心灵深处涌起深深的危机感,她金色的眸子里看到云层散开之后,无数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向着东梅兹战线的方向飞了过去――那是晶簇与魇虫,数量比她在这三天来看到的晶簇大军的总数多十倍还要不止。 但这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了,那黑洞中心忽然涌现出一阵阵可怕的吸力,根本不容她与芙罗法反抗,生生地将她们扯向那个方向,无论阿洛兹怎么挣扎,也丝毫不能改变她们正离那东西越来越近的现实。 小母龙咬紧牙关,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俄温洛丝大人的名讳,希望那位近神的龙族可以在这个时候帮自己一把,毕竟她们这两组巨龙都是后者派来这里侦查的,可是她很快却绝望的发现,自己的所有魔法传讯都被云层之中古怪的干扰给屏蔽了。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来,那两头白龙是怎么消失的,答案便在此处。 完了,这一次死定了。 阿洛兹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 第一百五十一幕 心如蛇蝎 巨龙们并不畏惧死亡,黄金之民将死亡视作一种新生,是另一段生命的开始。就像是神话传说中死亡与苏生往往是一对孪生的神力,它们也同属于一位女神的管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阿洛兹抬起头来,有些眷念地看了前方的芙罗法一眼,心中想道:“至少我能死在芙罗法前面……” 但正是这个时候,小母龙忽然惊恐地看到,自己的配偶,那头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银龙少女,忽然回过头来,用银色的眸子无比依恋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对瞳孔深处,正好倒映出阿洛兹心中的惊慌。 “不――!” 在她惊恐的声音中,芙罗法忽然掉头一头撞向了她,生生将她从那黑洞的引力线上撞了出去。 阿洛兹那一瞬间只感到天旋地转,然而在她的视野中,却定定地注视着那道银线在黑暗中一划而过,加速刺向那黑洞的中心。 “芙罗法――!” …… 黑暗之中,海水啪啪撞击船舱的声音显得很有节奏,仿佛有一种来自于远古的韵律,悠久而又缓慢,可以引人入眠。布兰多不知道自己的意识几次从一片混沌中苏醒过来,又在这缓慢的节奏中再度睡过去,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可以听清周围的环境。 他感到有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柔软,像是罗曼的手一般,片刻之后又离开了,叫他有些怅然若失。然后是水声,一条湿漉漉的帕子被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一片清凉。让他感到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黑暗中传来谈话的声音: “老师他怎么了,德尔菲恩小姐?” 他首先听到一个声音,稚嫩但又很沉稳,总觉得有些耳熟,但脑子里乱糟糟的,思想纷乱呈杂。一沉下心去回忆,无数记忆的碎片就像是被潮水冲上沙滩一般,让他根本没办法进行任何精细的思考。 “我不知道,或许正如柳先生所说是那些酒的原因,不过感谢玛莎大人,布兰多总算挺过了最危险的一段时期,眼下他还有些发烧,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第二个声音安静而优雅,同样让他感到熟悉。仿佛是一个自己认识了很久的人,但心中总觉得有些别扭。 布兰多心中有些浑浑噩噩地思考着:“德尔菲恩又是谁?是自己认识的人吗?好像是,但又想不起来,咝……” 如同往常一样,一阵刺痛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就麻烦你了,德尔菲恩小姐。”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这是我应作的,布兰多先生是我的朋友,柳先生。” “那我们就上去了。” “嗯。他还需要静养,或许很快就会醒来了。若是外面再有什么情况的话,你们再告诉我好了。” “我也要留在这里。”一个有些刺耳的,男人的声音不忿地说道。 “房奇先生,老师他需要静养,你没有听到德尔菲恩小姐的话吗?” “我亲爱的表妹,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 “请你自重。”德尔菲恩冷冷地说道。 “那我可不能让你与这个家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德尔菲恩小姐,等我们成功之后,我还希望你成为我的皇后呢。” “九凤绝对不会交到你这样的人手中。”那个有些稚气的声音忿忿地答道。 “那可未必,亲爱的表妹。你们玉凤一族好像也好不到那里去。” “哼。” 接着是噔噔噔上楼梯的声音。 柳先生叹了一口气,也追了出去。 “房奇先生,你若还想和我合作的话,就请尊重我的意志。”德尔菲恩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不太明白,德尔菲恩小姐,你明明那么痛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船上那些家伙,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哼,既然房奇先生如此自信,那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那是因为……”男人的声音有些尴尬,“在海上没有别的船不是么?” “那是因为某人自吹自擂,却连自己的船队都保护不了,”德尔菲恩冷冷地答道:“你不想被勃兰克先生找麻烦的话,我建议你马上离开,否则我只好请元帅先生来主持公道了。” “该死,”那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忿忿然,但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态度松了许多:“好吧,随你。”然后也噔噔噔上了楼。 过了一会儿,布兰多才头痛欲裂地听到关门的声音。 然后是一连串底细的脚步声,一直走到床边,他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了,甚至仿佛可以感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屋子里一片沉寂,只能听到外面海涛的声音,船舱摇晃着,他早已知道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但别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 良久,他才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 然后他感到一只手柔弱无骨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胸膛,缓缓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他左胸的位置。 那只手掌停留在那里,仿佛默默地感受着他心脏有力的搏动。 “布兰多先生,我从未有那一刻,距离报仇只有这么近的距离,听听你心脏搏动的声音,如此结实有力,而我距离它只有几公分距离呢。” 那个女人的声音有些好听地说道。 布兰多的思维却一下子紧缩了起来,就像是本能一般,他感受到了危险,连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但德尔菲恩却并未发觉。 “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 宰相千金咬紧了下唇,贝齿深陷入唇瓣中,几乎咬出血来。 “真是可笑至极……” “艾尔曼曾经问我,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爱上他?我心中其实一直都知道,我是为了尼德文家族的利益而爱上他的。” “艾尔曼也明白这一点,但他却从未责备过我……” “是啊。我就是个冷血的女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也不值得被爱,可这有什么错?我接受家族的恩惠长大,我受到的教育,我所具备的优渥的生活条件。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来源于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 “她们又有什么资格?艾尔曼又有什么资格?我们都再明白这一点不过,那些帝都的交际花们,又算什么?她们与我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是。” “爱情,呵呵……” 布兰多感到这个女人用指甲在自己的胸膛上比划着。他脑子渐渐复苏了过来,感到那细细的触感沿着自己的胸膛前进,每一次都能引起他一阵战栗。 这个疯女人…… 他感到自己的头痛开始消退了,记忆仿佛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但忽然之间,他感到德尔菲恩靠近了自己,她俯下身子,竟然上半身趴在了自己胸膛上,两团软绵绵的触感紧紧地挤压着自己的肌肤。少女身子火热的温度,让他差点惊得从床上弹起来。 但可惜。他做不到,他现在连小指头都动不了一根。 不过下一刻,他平静下来。 因为他感到德尔菲恩轻轻缀泣了起来,趴在他身上呜呜哭泣着,冰凉的温度在他胸膛之间化开,那是点点泪水。 “我恨你。布兰多先生,我如此地痛恨你们,不管是牧树人,还有女王陛下……” “因为你们摧毁了我的一切,我按部就班的计划。我对艾尔曼的爱,你们践踏着我的骄傲,却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不能容忍――” “那是多么高高在上啊。” “所以我要报复你们,对,并非是因为艾尔曼本身,而是因为我不能容忍自己会是一个失败者,我被你关押在冷杉领的黑牢中的时候,我日复一日地诅咒你,全心全意地想着如何报复你,我要复仇,从那之前我便定下了全部的计划――” “呵呵,你竟然还救了我一命……” “却因此而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开心啊,布兰多先生。” 这句话像是一粒火星,落入了火药桶之中。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起来,记忆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明晰,罗曼、猫与胡须旅店、鲁施塔发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他心中。 元素疆界的旅行,一幕幕历历在目,以及与商人小姐的诀别,那一刻,愤怒与悔恨灼烧着他的心智,让他暴怒着清醒了过来。 “你该死!” 布兰多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低吼,仿佛一下子恢复了身体的控制力,像是一头野兽般猛然从床上弹了起来,趴在他身上的德尔菲恩根本反应不过来,便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咙。 砰一声巨响,她便眼冒金星地感到自己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船舱上,宰相千金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才睁开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布兰多。 她脸上很快褪去了血色,露出了错愕混杂着不知所措的神色。 “布兰……别……不要……” 她哆嗦着,好像整个人都害怕得瘫软了下去。 但很快,呼吸困难便一阵阵袭来,德尔菲恩像是离了水的鱼一样长大嘴巴,一张一合地呼吸着,却感觉不到半点空气。 德尔菲恩充满了恐惧的眼神深处流露出深深的对于生的眷念之色,她恳求着看着布兰多,不住地摇头,仿佛只想求得一命。 她伸手去抓布兰多的手,用力地掰开,拍打,用脚拼命踹布兰多的膝盖,但都无济于事,眼泪横流而下,她发出呜呜的恳求声,但这声音也很快低微了下去。 布兰多冷冷地看着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心中却没有丝毫同情。 ……(……) 第一百五十二幕 算计 “……没有……死……嗬嗬……” 德尔菲恩双手紧扣着布兰多的手腕,指尖曲起,似乎想要将它从自己雪白的颈项上掰开丝毫,她胸腔扩张着,从喉咙之中发出微不可闻近乎喘息一般的声音。 她有别于帝国人深紫色的眸子很快变得涣散起来,瞳环扩张,内里呈现出彩虹一般的色彩,亮光渐渐暗淡了下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拍打那犹如钢铸一般的手臂,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青色的静脉狰狞地曲张着。 黑暗的意志主宰着布兰多的心灵与思绪,他的眸子折射着房间内魔法水晶的冷光,内里映着宰相千金惨白扭曲的面孔,她张大嘴巴,内里雪白的牙齿,粉红的舌头、喉咙与扁桃体清晰可见,缺氧让后者的嘴巴一张一合,仿佛砧板上的鱼一般。 这副场景令布兰多心中扭曲地有些满意,这个恶毒的女人就应当得到这样的下场,让她用最丑陋的一面去见玛莎大人,这是审判,也是惩罚,不仅仅只是因为罗曼,还千千万万死于那场灾难之中的人。 但想到审判两字时,布兰多心灵中却为之一清,白银女王那傲慢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虽然这幻象顷刻之间便烟消云散,但还是令他出了一身冷汗。 怒意消退了一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自己蔑视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若他放任自己的怒意,杀死了这个女人,那么这样的行为与野兽又有何异? 想到这里,布兰多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些。 宰相千金仿佛是在无尽的深渊之中得到了一丝救赎,她绝望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要将最后一丝空气压入自己的肺叶中。她发出呜呜的声音,布兰多很快就感到冰冷的泪水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你哭泣的时候,却没有想过,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也因为你而哭泣……” 德尔菲恩无力地摇着头,在黑暗之中,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满满的柔弱可怜之色。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心中无法确定她是究竟因为太过害怕,还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深深地明白这个女人是为伪装与谎言精心妆扮过的――这个认知让他变得有些铁石心肠,对于这一幕视而不见。 “……罗曼……她,还没……死……” 宰相千金有些恍惚地看着前方,过度缺氧令她近乎失明,头发湿漉漉地耷拉在额头上,她汗出如浆,完全浸湿了衣物。将她后背与潮湿的船舱贴在一起。 但她一开口,还是抓住了重心,几乎是咬紧牙关,才挤出了最后一个字音。 布兰多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松开手,令德尔菲恩像是一滩烂泥一样顺着墙壁坐了下去,跪坐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的?” 宰相千金垂着头,痛苦地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雪白修长的颈项上一圈青紫色的痕迹,但她不敢轻易浪费时间。声音有些沙哑地答道: “她……就是……黄昏……” 但布兰多却完全不在意她的痛苦,直接一把抓起她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谁告诉你这一切的?” 他不相信德尔菲恩是自己找到答案的,她的见识与实力都不配做到这一点,除非她也是穿越者,但这位宰相千金明显不是。 “我……看到……” “你看到的?” 布兰多拽着这女人的领口,用手臂将她压在舱壁上。沉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德尔菲恩小姐,人的信任是有限的,我们曾经给了你机会,可你并没有珍惜?” “……我亲眼……所见。我……还知道……你的秘密……”德尔菲恩自暴自弃地垂着头,嘴巴一张一合地答道。 她的声音虚弱得近乎微不可闻。 但布兰多还是听到了。 他悚然而惊:“什么秘密?” 德尔菲恩抬起头来,努力靠到他耳边,她微微喘息着,轻声说了四个字: “……琥珀……之剑。” 吹拂在耳垂上的气息让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但他心下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那个秘密。 不过德尔菲恩的话还是令他陷入了沉寂,“难道她真的看到了,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看到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布兰多才冷冷地开了口:“……你想和我讨价还价?” 德尔菲恩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伯爵……大人,我只求……得到一次公正……审判的机会……” 布兰多冷眼看着这个女人,松开手,摇头道:“我本来就不打算亲自杀你,但你会得到应有的审判,等到回到冷杉领之后,我会把你交给公主殿下,纵使是罪不可恕之徒,我也会给他应有的体面――”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布兰多紧紧抿着嘴巴,说实话,他很想一剑把这个女人杀了,或者刚才直接就在盛怒之下将她掐死。 但最后一刻他还是清醒了过来,这令他有些遗憾,但也有些庆幸。 他深深地明白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他可以在战场上剥夺任何人的性命,但却不能轻易审判任何人,他是拥有这样的力量,也拥有这样的权力,但越是明白这一点,他就越是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内心中的黑暗面。 越是高高在上,越是习惯了主宰他人的命运之后,就越容易被力量所蒙蔽,白银女王殷鉴不远,她的下场也足以令人警惕。 布兰多不希望有朝一日不止是自己的敌人,就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会受到自己的伤害,圣贤之境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对于力量本身的认识,毕竟这才是玛莎许与凡人的善意,否则与黄昏又有何异? 黑暗中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男一女细微的喘息声。 但在一片幽暗之中,布兰多却看到德尔菲恩浅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和对方相处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很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德尔菲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也不迂腐,如果尼德文家族胆敢出手妨碍审判的公正,我不介意让帝国少一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的。” 德尔菲恩闪电般抬起头来,咬着下唇看着他。 “……你就那么想要我死,伯爵大人?” “你罪有应得,女士。” “……” “……如果我是你的人了呢?” 沉默了短短的片刻之后,黑暗中传来宰相千金有些低细的嗓音。 “什么?”布兰多愣了下,他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一双有些纤细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自己。 紧接着一具火热的身体紧紧地搂住了他。 “……你不想要救罗曼小姐了吗,伯爵大人?”德尔菲恩抬起头来,眼睛在黑暗中明亮得吓人,她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喘息着说道:“我可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你想说什么,德尔菲恩小姐?”布兰多一动不动,冷冰冰地问道。 “翡翠之谜,领主大人。” 布兰多心中微微一动,虽然他早料到这个答案,但他却不敢轻易相信,他只感到一条毒蛇缠住自己,还吐出了杏子:“你认为我会再相信你,德尔菲恩小姐?” “若我是你的女人……”宰相千金火热的气息喷吐在布兰多的颈窝。 “艾尔曼先生也是一样吗?” 德尔菲恩发出一声犹如受伤野兽一般的呜咽,布兰多感到她的指甲深深地刺入到了自己的背上,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心想自己真是自作自受。 他下意识想要将这个蝎蛇心肠的女人推开,但低下头时,却看到一抹刺眼的殷红;宰相千金将自己的唇瓣咬破,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漫流而下,星星点点落在他的胸膛上。 “我的衣服啊……” 布兰多心中忍不住吐了个槽,但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和一个女人计较什么,纵使她罪有应得,但也不至于平白为自己所嘲讽。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德尔菲恩女士。” 他将手按在宰相千金的肩头,想要分开对方,但德尔菲恩却紧紧地抱住他不放,低声**道:“要了我吧,伯爵大人……” “你疯了,德尔菲恩小姐?” “我没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叫你信任我,伯爵大人。你要救出你的未婚妻,就只能信任我――” 她声音沙哑低沉地说道:“您时间不多,我也一样,最后相信我一次,可以吗?” 德尔菲恩将面颊贴在他身上,她额前的发丝湿漉漉地耷拉在如白玉一般的额头上,汗水顺着她鼻尖往下滑,她轻声说道,但语气却十分冷静。 布兰多感到德尔菲恩的手在自己身后的床上摸索着什么,但他一时也没有在意,只摇了摇头:“那不可能,德尔菲恩小姐,若你真的有心赎罪,我有别的办法……” 但他话还没说完,德尔菲恩便已经踮起了脚尖,双手向上搂住他的后颈,堵住了他的嘴巴。 布兰多瞪大了眼睛,他感到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德尔菲恩口中渡了过来。 宰相千金与他对视的紫色的眼睛里,全是得逞的骄傲之色。 ……(……) 第一百五十二幕 亡月与女奴 宰相千金与他对视的紫色的眼睛里,全是得逞的骄傲之色: “霍夫华德的金酒,与美丽的女人一样,都是对于最为英勇的男人最好的嘉奖,领主大人。” “你……” 布兰多这才看到宰相千金手中拿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嘉奖号角,他刚想要向后仰头说点什么,但金酒下肚之后,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火热。 “靠啊,还来……” 德尔菲恩眯着眼睛,好像猫一样看着这个男人。 “今天晚上,我是属于您的,大人……” 她吐着火热的气息说道。 至于后面的话,布兰多已经听不清了。 船舱微微摇晃着,就仿佛是轻波荡漾的海面,据说美人鱼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轻歌浅唱,发出如泣如述一般的歌声,引诱海员们溺水而亡。 那是猫一样尖细的声音,伴随着低细的喘息,犹如嗫嚅一般的**,仿佛是在缀泣,彼此糅合在一起。 这一天夜里,凰火和柳先生都没有等到德尔菲恩小姐从底舱上来—— 晨曦从海平面下一跃而出,将整个海面染成一片金色。 在鹡鸰海峡南面,瓦尔塔纳海深处有些地方传闻为黑暗所笼罩,自从半年前以来太阳便再也不会升起;不过那条航线上渺无人烟,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因此传闻一直只在少数人中流传,未能得到确认。 至少在鹡鸰海峡,太阳仍旧朝升夕落,再正常不过。 柔和的阳光透过舷窗,让幽暗的舱室变得明亮起来,光线穿过雪白的床单与杂乱无章的被子。还有裸露在外诱人的雪白的背与香肩、乌黑的发丝。 布兰多**了一声,头痛欲裂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当他看到丢在床头的霍夫华德的嘉奖号角与自己身边宰相千金紧紧压在松软的枕头上惊人的弧度时,头就忍不住更痛了。 他一下就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 不得不说,这位宰相千金号称帝都绝色,的确是罕见的美人儿。至少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对方的容貌与气质在他所见过的女性当中应当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甚至应当是无人可及的。 比起埃鲁因公认的第一美人儿格里菲因公主来,这位宰相千金更加成熟,也更加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女人的魅力;而与炎之圣殿治下第一人类公主玛格达尔比起来,她的气质又更加出众,就仿佛是毒蛇诱骗凡人吞下的禁果,充满了致命的美丽。 当然,这个致命绝非夸张的说法。 这就是一个心如毒蛇一般的女人。布兰多心中再清楚不过。 确切的说,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女人,可他千提防万提防,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中了对方的算计。 不过他看着沉沉安睡中罕见地显得有些恬静的德尔菲恩,心中却十分纠结,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第一次。而这位宰相千金极尽讨好之能让那一夜有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回忆。 要让他马上便翻脸无情,他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利益交换。 布兰多叹了口气。 德尔菲恩却仿佛是感受到他的目光似的。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了一下,睁开眼睛来。当她第一眼看到布兰多时,犹如紫水晶一般的眸子里露出的却并非得意的神色,而是显得复杂无比。 “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布兰多看她的神色,心中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后悔也晚了……德尔菲恩小姐,您太冲动了……” “您也后悔了,大人?”德尔菲恩轻轻呼了一口气,用她富有磁性的嗓音轻声问道:“其实没什么,您随时有反悔的权力——” “你算准了我不可能那么做才这么说的吧?”布兰多十分懊恼地说道。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不知道怎么去见百葭学姐了,一定会被嘲笑到死的,更不用说小罗曼了。 “当然不是,因为没人可能知道他人的真正面目是怎样的,所谓的玩弄人心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德尔菲恩摇了摇头,她趴在枕头上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已经一无所有,只能孤注一掷,正如您所知道的,我对自己的疯狂总时很自信,因为我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你真是个疯子。” 对于这样的赞扬,德尔菲恩坦然接受。 但布兰多还是摇了摇头:“可即便如此,我还是难以相信你,罗曼至今还生死未知,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宰相千金脸色微微一白,她咬了一下唇道:“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我甚至也可以告诉你翡翠之谜的秘密,伯爵大人,只要尼德文家族能够长存。” “没有什么能够长存。” “但至少您能保证他能重现辉煌,不是吗?”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偏执,德尔菲恩小姐,本来这一切不应该这么糟,你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布兰多怒道。 “我就是这么偏执,有什么不好?”德尔菲恩从床上坐起来,被子从她裸露的身上滑落下来,她定定地看着布兰多道:“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偏执的人,何况正因为我的偏执,您才得到了我的身体,不是吗?” 布兰多张了张嘴,很想说这本不是自己的意愿,但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甘拜下风。 “算了,我不想说服你,我也不想庇护你的家族,如果你真能弥补过错,我会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去重振你的家族。” 德尔菲恩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您不杀我了?” “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你,但是属于你的审判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布兰多严肃地答道,但他的话锋一转:“可因为你的缘故,现在我必须杀你一次了。” “啊……?” 布兰多伸出手,按在宰相千金的额头上。“不要抗拒我,对活人我还是第一次。” “你想干什么?”德尔菲恩有些害怕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比起她昨天晚上的大胆完全是两个人。 但下一瞬间,她就感到一根尖锐的刺刺入了自己脑子里。 她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等宰相千金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两个钟头之后。她在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我……死过了?”她回过头看着布兰多,她明明感到自己已经死了,布兰多直接用法术摧毁了她的意志,死亡的感觉是那样的分明与令人绝望。 但下一个瞬间,这位宰相千金反应了过来。 她怔怔地看着布兰多,有些苦涩地道:“旅法师……” “对不起,”布兰多看着她道:“我不得不这么做,相信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欢迎你加入到我的阵营中来,希望你能够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你不是帝国人,你的发色与瞳色无一不说明了尼德文家族拥有敏尔人的血统,他们也是最早的一代亡灵巫师,牌组这么选择你,我也无法改变?” “亡月牌组……” 宰相千金怔怔地坐在那里,随即露出一丝坦然的神色。她叹了口气:“失去了自由的话,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伯爵大人的女奴了……” “奴隶不至于……”布兰多想到了夏尔和梅蒂莎。心想没那么严重吧。 他摇摇头道:“我不会过多干涉您的自由的,德尔菲恩小姐,这只是为了谨防你的背叛而已,这是我和你之间我唯一信得过的方式了——” 但他话还没说完,却瞪大眼睛看到德尔菲恩沿着床爬了过来,一下将他压在床上。少女低下头,用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没关系,伯爵大人,我喜欢这样的身份,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请让你的女奴来服侍你吧……” 少女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吐气如兰的气息打在他的面庞之上,布兰多看着那双充满了迷醉之色的紫水晶一样的眼睛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只感到脑子‘嗡’的一声。 “我靠,这疯女人原来是个抖M啊……” 他脑子里一片迷糊,觉得自己好像又误喝了霍夫华德的金酒,在迷迷糊糊之中醉了过去。 …… “柳先生,德尔菲恩小姐没什么事吧,她怎么还没出来?” 凰火一身华服,站在船舷边上,静静地看着远处鹡鸰海峡上升起的如墙一般的迷雾,忽然向身畔的柳先生问道: “早餐也没有看到她,午餐的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了,我有些担心,她这些日子以来日夜照顾老师太过辛苦了,要不要让下人去看看。” 柳先生微微咳嗽了一声:“不必了,我想德尔菲恩小姐有自己的打算。” 凰火似懂非懂,她默默点了点头:“德尔菲恩小姐震是老师的未婚妻吗?” “大概是吧……” 柳先生看了通往底舱的门一眼,默默地摇了摇头。 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和德尔菲恩刚好打开门从底舱走出来,两人当然听到了凰火与柳先生的交谈,两人脸色有些尴尬,各自都忍不住脸红了红。 凰火回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稚气道:“您醒了,老师,啊,德尔菲恩小姐……今天你看起来可真美……” 宰相千金微微一怔,随即脸更红了。 …… (PS:这是欠了好久的布兰多的一血,一年多前就在群里说了,再加上剧情也写到了这里,不过写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毕竟顶风作案啊,靠,我也是人品不好啊,看在我这么兢兢业业的份上,熊弟们给点月票吧。)(……) 第一百五十三幕 古怪的海雾 “你们有没有想办法从这片雾气中穿过去?” 布兰多扶着船舷,神色有些凝重地注视着海面上如墙一般的海雾,一边开口询问道。 鹡鸰海峡南北走向,在天气晴朗的日子,向东眺望可以清晰地看到雨燕平原方向的海岸线,但此刻海峡中央地带却为一片茫茫大雾所笼罩,那雾本身似乎静止不动,像是一面墙垂直于海峡正中央,其分界线泾渭分明,仿佛丝毫不受海流与海风影响。 布兰多抬头看天,现下天气晴朗,并非阴雨天气,海上也仅有微风,再加上柳先生提到过鹡鸰海峡海况向来优良,以他仅有的航海知识来看,这也不是形成海雾的天候。 亡灵水手从水线下提起温度计,向塔古斯报了一个读数,海水温差十分正常,秉承吸血鬼贵族一板一眼的作风,后者将这组数据记录下来,然后交给布兰多。 布兰多看了一眼,心想这也不是蒸发形成的气雾。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雾气非是自然形成,不过非自然条件下要造就这样的大雾,手段可就太多了。 他首先询问了这些雾气出现的时间,被塔古斯告知在出海之后不久这些雾气便开始出现在海面上,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雾气还十分淡薄,那时候向东边眺望,还能看到雨燕平原的海岸线。 不久之后罗萨林港便发生了那场大爆炸,塔古斯看到闪光之后率领两条船向港口方向靠近,结果正好遇上鬼车的船团,并且勃兰克与因斯塔龙还在那船上大打出手,他当机立断下令参战,在击沉鬼车三条小船之后。帮助勃兰克俘获了鬼车的旗舰。 事实上德尔菲恩便是这么到这条船上来的。 当然他自己也是。 布兰多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在昏迷其间发生的一切,在此之前宰相千金在床上便细细地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和他讲述了一遍: 当时那场大爆炸发生的时候其实对他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至少没有霍夫华德的金酒的‘后遗症’来得那么严重——当玉珑圣剑、古凤玉玦与那个奇怪的东西合而为一的时候,产生的恐怖能量波动其实是磅礴的生命之力,受到爆炸冲击最严重的他非但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反而还获得了不少好处。 不止是他。还有当时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一样,像是柳先生便因祸得福,非但因为古凤玉玦透支的生命被完美地补充了回来,而且实力还进一步增长。而三位鬼车的大长老中,除了彻底死翘翘的那个倒霉鬼之外,另外两人也同样如此——至于布兰多没有在这里看到他们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比他还要苏醒得更早一些,结果不知死活地想要夺取船上得控制权,可惜他们没料到船上还有一个当年炎之圣殿联军的副元帅在此,毫无疑问地给狠狠教训了一顿。至今还关押在船舱下层。 勃兰克是谁,那是安妥布若的白狼剑圣,他的经历之丰富可以让布兰多都自惭形愧,要不是还有一个大地剑圣达鲁斯,再排除半个布加人图拉曼的话,他当初便是炎之圣殿治下的第一人。 所以虽然他现在实力境界已经跌落到水准线之下,但同样可以让布兰多在毫无提防的情况下吃亏,更不用说两个鬼车大长老;后者的实力本来就和现在的他不过半斤八两。还是重伤未愈,原本的实力能发挥出个七八成就很了不起了。 他们大概是打着以多欺少的主意。却没想到正好一脚踢在铁板上。 而至于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便是在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了,在德尔菲恩的讲述中,当时房奇带着她回到港口想要找回玉珑圣剑,结果正好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和柳先生几个人。 事实上当宰相千金提到这个时,布兰多实在是很想立刻就见识一下这位鬼车一族千年一出的天才阁下。想看看这家伙究竟是思考回路太异于常人,还是确实脑子少一根弦。 明明在原定计划乱套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考虑的竟然不是先自我保护——至少先隐蔽起来,然后再派人进入罗萨林去打探情报,而是亲自到现场去寻找玉珑圣剑。 这简直是拿自己在开玩笑。玉珑圣剑可能固然重要,但首先也要考虑一下量力而行是不是?否则圣剑找不找得回来还不一定,先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岂不是倒霉到家? 但这位天才先生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对方也不想一想远在千里之外的极境大法师的法术仪式都没能召回圣剑的理由是什么,就那么一头扎进了罗萨林港。 结果毫不意外地与勃兰克等人遇了个正着。 要不是鬼车确实在罗萨林港早有安排,预备了后备的船队,恐怕他和德尔菲恩连船都来不及上,便给勃兰克和因斯塔龙给拦下来了。 不过即使如此,还是因此给德尔菲恩找到了机会,后者在第一时间便认出了勃兰克这位老元帅,作为帝国宰相的千金,她对勃兰克和达鲁斯在那个时代结下的深厚友谊心知肚明,因此在第一时间便留下了记号,让勃兰克和因斯塔龙一追找上门来,还杀上了船。 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房奇也还不知道勃兰克和因斯塔龙能一路追上是因为这位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姐在捣鬼,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不小心呢。 结果双方在海上大打出手,又一头撞上了塔古斯从外海赶来的两条战舰,说来也算是鬼车一族的人倒霉,按照德尔菲恩的说法,他们其实也并不是没有战舰,只不过原本都停泊在罗萨林港口之内,被三圣物引发的爆炸直接炸上了天。 生命之力引发的爆炸虽然对于生灵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对于那些死物来说,强烈的能量冲击之下与一般的爆炸可没有半点差别,事实上罗萨林港大部分的伤亡都是来自于爆炸炸飞的石块。 而预备的船队中,除了旗舰是一条走私船上面还装有弩炮与火炮可堪一战外,其他的都是一些没有武装力量的单桅小帆船,结果毫无疑问给玛达拉的‘海军’给打得屁滚尿流,不得不被迫投降。 布兰多默默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内的状况,和其他的元素宝珠一样,来自于玉珑圣剑和古凤玉玦的力量在完全感觉不到,就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一样;不过他隐隐可以感到自己的意志领域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那好像是那天最后冲进来的那道灰色的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也试着去主动联系过那东西,可惜一无所获。 不过如果说一开始还感到费解的话,现在他也早已习惯了,反正他能自由使用那几把圣剑的力量——甚至包括最新加入的玉珑圣剑在内,至于元素宝珠们想干什么,那就由它们去吧。 布兰多对于自己身体内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抱着有些自暴自弃的态度了。 不过当初在吸收自然宝珠时,他可以明显感到玉珑圣剑的传承并不完全,和当初他在东梅兹遇上的黑暗宝珠有些类似,自然宝珠的另一半,显然应当是在那个传说中的碧龙之心中。 这也是德尔菲恩的看法,布兰多知道这位宰相千金除了太过偏执外,她的判断是很少失误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后者正怔怔地看着海面上出神,当留意到他的目光时,她才对他点了点头。 布兰多叹了口气,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远处垂直于海面的海雾。按照塔古斯的描述,这片海雾便是在他们俘获了鬼车的旗舰之后不久,正准备转向向北行驶沿着罗萨林航线前往青玉之丘的时候,开始变得浓密起来的。 而从他昏迷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天有余,根据这一条,布兰多也可以在心中默默将‘魔法形成’这一条删去,因为没有什么魔法形成的大雾能在充满了洋流与海风的海面上保持三天的。 这个时候一旁的柳先生正回答道: “塔古斯先生让鬼车的船进入雾气的范围试探过,他们进去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又从原路绕了回来。” “按照上面水手的说法,他们是一直在向前开的,”塔古斯接过话头:“我读取了他们的记忆,那些人类水手应该没有撒谎。” 布兰多挑了挑眉,他当然知道亡灵们读取记忆的方法有多么的‘可靠’,不禁在心中为那些倒霉蛋祷告了一声。 “会不会是鬼车的人在捣鬼?” “他们要有这个能耐,当初就不是我们俘获他们了,凰火小姐,别忘了这海雾是什么出现的。”因斯塔龙一边回答一边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他远离所有人靠坐在这条船的中央的桅杆上,将剑锋擦得雪亮,然后举起剑,明晃晃地折射着阳光。 不过布兰多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是故意将光线打在自己的眼睛上,他眯了眯眼睛,有点涵养地没有去计较。 凰火听了因斯塔龙的话,认可地点了点头。 ……(……) 第一百五十四幕 翡翠之谜(上) “眼下我们在什么位置?”布兰多又问道。 塔古斯低头打量了一眼罗盘:“在罗萨林北面,从西边的海岸线的参照物来看,应当是在距离青玉之丘不远的位置。” “这条航线不应当很繁忙么?” “理论上应该是,但可能因为这片见了鬼的雾气的原因,雨燕平原方向的船队也被拦在了雾气另一面。” “因斯塔龙先生,你这个说法有理论依据吗?” “只是在下的猜测而已,美丽的女士。” 德尔菲恩来到船舷的另一边,目光从鹡鸰海峡西面凹凸不平的海岸线上扫过,那里是一道绵延不断的海崖与礁石,海浪撞碎在石礁上形成一道细碎的白线。 鹡鸰海峡西海岸犬牙交错的海岸线与密布的礁石险滩也是这片地区之所以蛮荒的原因,否则它绝不会比一海之隔的雨燕平原贫瘠如此之多。 但这条海岸线上也并不是毫无良港,否则航线就无从谈起,至少罗萨林就算是一个,而北方还有亡灵领主们的领地与深水港。 “你在看什么?” 其他人与德尔菲恩不太熟悉,但布兰多眼下与她的关系却更近了一层,他看到后者的神色,就明白她应该有什么想法了。 “有些奇怪。” “奇怪?” 宰相千金轻轻点了一下头,她向不远处的水手打了个手势——虽然是亡灵舰队,但一样有专业水手,有些是继承了生前的知识,有些是后天训练而成,玛达拉也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海军的,否则它们也无法渡海攻击圣奥索尔——然后从后者手上接过一张海图。 她打开海图。从上面划了一条线:“北方距离我们最近的是泰维德岛,在这座岛与塞萨姆之间有一座亡灵的港口,但附近海面上一条船都没有,这太反常了。” “不仅仅是船。”因斯塔龙不顾塔古斯要杀人一般的目光,倒转剑刃,‘绷’一声将它插在甲板上。然后伸了个懒腰道:“附近一带的海岸线上太过安静了,你们不觉得反常吗?” 经他一提醒,众人才反应了过来,他们先前在罗萨林附近的海面上看不到船只,还可以理解为因为罗萨林港被炸上了天,停泊在港口中的船自然随之完蛋。而来自于鹡鸰海峡东面的船,又因为这雾气而被阻拦在另一边,所以自然海面上不见片帆。 但眼下船队已经向北航行了快三天,可以说已经到了青玉之丘左近。与罗萨林不同,这一带是鹡鸰海峡上最繁忙的海域,不仅仅是从青玉之丘出港的远洋船团,事实上这一带海面上最多的是在玛达拉与雨燕平原之间穿梭的小型商船队。 这些商船队自然不单单是从青玉之丘出发,理应当也有从玛达拉返航的,怎么可能这么巧鹡鸰海峡西面的海面上一条船也看不到。 何况纵使是亡灵的领地中,其实也是有人类生存的,尤其是在雨燕平原这种地方。玛达拉和九凤人类的关系还算和睦,双方既然有商业和贸易往来。那么就西海岸就难以避免有人类活动的踪迹。 但眼睛都已经靠近了亡灵的领地,西海岸上却是一片死寂,连半个人烟都看不到,这也未免太诡异了一些。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一回事?”柳先生也想到这一点,“之前我和小姐经过这里时,还能看到很多商船队。” “或许是因为雾气的原因都回港了。” “那么至少也应当有渔船啊。” “这倒也是……” 凰火看向因斯塔龙:“因斯塔龙先生。你早看出来不对了?” 因斯塔龙耸了耸肩:“这不明摆着的吗,我亲爱的小小姐。” “为什么不早说呢?” “因为没必要,”塔古斯沉吟道:“按照计划我们必须前往古塞尔作补给,所以无论如何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这片海面上发生了什么了。” “古赛尔是什么地方?”布兰多问道。 “就是德尔菲恩女士提到的那座港口。” “其实很简单,没必要搞得那么大惊小怪的。”因斯塔龙插口道:“我们未必非要穿过迷雾,我们大可以走陆路。” “走陆路?” “我同意这个看法,”德尔菲恩点了点头,她看了看海图,然后回答道:“走陆路穿过亡月之海南面,一样可以抵达瑟特,永亡港和死水湾,无论是从那里乘船还是直接深入玛达拉腹地,都可以,只时这样一来,凰火小姐与柳先生可能就要绕远路了。” 她看向船舷边的主仆二人,柳先生与玉凤一族的小公主对视了一眼,由后者摇了摇头道:“我们没有关系的,德尔菲恩姐姐,要不是星坠的缘故,本来我们也会前往那些地方。” “等等,前往玛达拉腹地?”布兰多打断两人道,他虽然是有前往玛达拉腹地的计划,可他从来没有把这个计划告诉过这位宰相千金,理论上他们应当是要前往埃鲁因才对。 何况走陆路的话,这不是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了么? 他顿时感到有点蛋痛。 德尔菲恩刷一声收起海图,将它折叠了两次,然后才抬起头道:“伯爵大人的意见呢?” 她明面上的身份还是帝国宰相的女儿,因为之前和那位老元帅勃兰克打过交道的缘故,所以在人前她还是称呼布兰多为伯爵先生,不过私底下就直接用领主大人相称了。 “这个……”布兰多忽然看到德尔菲恩弯腰将海图放到木桌上的动作,她借着转身的档口,背对着其他人对他眨了眨眼睛。 布兰多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宰相千金这个俏皮的动作是在向自己撒娇。 他沉吟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也找不出那雾气的来历,谨慎的来说,自然是因斯塔龙与德尔菲恩的建议比较妥当。 而与此同时。他也在心灵传讯中向对方询问道:“怎么回事?” “翡翠之谜。”宰相千金好看地皱了一下眉头,似乎还没与完全掌握这个能力,只用了四个字回答道。 “它在玛达拉?”布兰多吃了一惊。 但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历史上那个得到停滞之界的玩家,不正是从亡月之海南方某个亡灵领主手上得来的? “你确定吗?” “相信我,领主大人。”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这位宰相千金在法坦港与他合作的一段时日内表现出的能力早已远非优秀可以形容,而且她在历史上的名气也很大,克鲁兹的智慧之花,在克鲁兹玩家中相当有人气。 而另一方面,单从路线的选择上来说,因斯塔龙也表示出了相同的意见,这两个历史上的天才不约而同地达成了一致,这份沉甸甸的分量也不是他可以轻易藐视的。 “无论如何,先按原订计划前往古赛尔再说吧。” 布兰多最后看了一眼那海雾。如此下达了决定。 而今他们虽然是在玛达拉亡灵的船上,不过事实上在布兰多醒来之后,船队的指挥权便又回到了他手中,毕竟他和勃兰克这两个人加起来,就足以主宰这两条船上所有人的命运了—— 何况出于某些别样的心思,玛达拉方面的两位主事者,塔古斯和因斯塔龙也没有表示异议。 就这样。 在整个白昼中——从中午到下午,船队都仍旧按照预订航线向着泰维德岛前进。而一直到夕阳落山之前,船上的所有人。包括瞭望塔上的亡灵水手在内,都没有看到海面上出现任何一条他们之外的船只。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下,落日从西面沉入犬牙交错的海岸线之下,夜幕降临之后,星斗升起,泰维德岛附近的海面上便显得更加安静了。 小型帆船上没有浮空舰上的那种聚餐活动。再说亡灵们也不需要食物,所以船上仅有的生者们都是自备干粮,仅有布兰多与德尔菲恩有特殊待遇——由塔古斯从鬼车上虏来的人类专门照顾。 不得不说在这些细节方面,这位吸血鬼贵族倒是丝毫不损老派贵族的风范。 不过即便如此,食物也不见得有多丰富。比方说布兰多和德尔菲恩眼下唯一的晚餐,便是一条烟熏过的鲭鱼,上面涂了柚汁,再配以一枚酪梨。 如果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加一些面包片和黄油,不过布兰多对这些垃圾食物实在是不屑一顾,再加上他已经接近完美躯体的水准,其实也不大需要补充这些食物。 倒是宰相千金吃得十分精致,她以十分得体的仪态端坐在桌前,仔细地将烟熏鱼肉一条条撕下来,然后用叉子放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看起来令人赏心悦目。 “领主大人你不用么?” “我不必。” “是需要我服侍你用餐的意思么?” “你想太多了,德尔菲恩小姐……” 船舱中蜡烛的光芒摇曳不定,两人之间偶尔进行着这么毫无营养的对话。 布兰多一度以为安蒂缇娜便已经是贵族千金的典范了,但与德尔菲恩一比实在是有些差距,这位宰相千金吃东西的方式一看便是出身显贵——她吃得非常挑剔,可以说除了最精致的那一部分,大部分鱼肉都被她弃之不用。 而虽然十分克制地没有开口,但他也看得出来对方对这道菜显然十分不满意。 他实在怀疑这个女人吃这点东西能否填饱肚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才端起自己的一盘鱼递了过去。 德尔菲恩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我需要说谢谢么?” 布兰多耸了耸肩。 “我更宁愿你说点别的,德尔菲恩小姐。” “比方说?” “关于翡翠之谜。” 德尔菲恩停了一下,她伸手掠了掠额前的发丝:“我明白了……” …… (PS:群里的绅士是还是多啊,同学们,这福利毕竟是一年前答应你们的,其实本来严打不太想写的,看在断更了那么久才补偿你们的,不要得寸进尺啊同学们,我还不想死啊。另外小王子说他不想当国王,想当王后又是个什么鬼,你们的节操呢?)(……) 第一百五十五幕 翡翠之谜(中) 泰维德岛犹如一座堡垒孤悬在黑沉沉的海面上,岛上有一座山峰,从鹡鸰海峡上只能看到山峰的南麓,植被繁茂。月华洒在泰维德岛与西海岸之间狭长的水道上,明晃晃一片,好像粼粼波光之上浮着一池银箔。 岛屿西面的海岬延伸进海中,挡住了后面的视野,长岬上有一座灯塔,但灯塔上的光柱并没有照亮附近的水域,黑漆漆的矗立在海平面之上,犹如一位伫立在夜幕下的守夜人。 岛屿向南几海里之外,两前一后三艘帆船挂着满帆,船尾在海面上拉出长长的航迹,在这静阑无声的夜色下缓缓驶向泰维德岛与鹡鸰海峡西海岸之间的水道。 帆船以六节的速度前进,很快便越过了那道海岬,布兰多站在船头,看到那座与他在永黯之海、崇高内海等地见过的样式差不多的灯塔缓缓被抛到身后,当水道的视野完全展开在众人面前时,他便看到了那座在泰维德岛北面与之相对的海湾中的港口。 “那里便是古赛尔。”因斯塔龙也看着那个方向说道:“这里是个几个亡灵巫师的地盘,在所有黑暗贵族中和人类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群家伙,他们需要素材、需要骸骨、需要施法材料,总之十分麻烦,这座港口便是由走私贩子建立起来的,起先只是一处锚地,后来逐渐扩展出了城镇的雏形,港口中的大部分居民其实都是人类。” “人类?那亡灵们呢?”开口的是趴在船舷上的少年,正是那辛的养子,那个叫做赛巴斯的年轻人。虽然在得知德尔菲恩与布兰多的‘关系’之后(德尔菲恩谎称为布兰多的未婚妻),他一度大受打击——不过年轻人的心思毕竟轻如浮云,眼下看样子已经恢复如常了。 凰火许诺给罗萨林家族以九凤国内的地位——事实上是在九凤的边境之外的封地。不过罗萨林领主自然不能抛下自己的基业,领地的迁徙工作还需要很长时间准备。于是这个少年就和那辛一起先上了船。 “亡灵很少会在固定的地方建立聚居点,除了在亡月内海有些城市之外,亡灵巫师们更习惯居住在巫师塔中,他们虽然也开采矿产,建设作坊,但亡灵们不需要居住与私人空间。所以它们的据点一般只是一座城堡、一座庄园甚至一座墓园。”站在布兰多身边的勃兰克开口向他解释道。 “是下等亡灵。”因斯塔龙补充道。 古赛尔港方向黑漆漆一片,只能依稀看到在月光下伸入海面上的栈桥,看到这一幕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不好的预感——这个时代虽然不像是后世一样灯火辉煌,但一座人类的港口总不至于一丁点灯火也看不到,除非港口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不过布兰多、德尔菲恩、因斯塔龙与塔古斯都没有贸然开口,都等着靠近再看看情况,甲板上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剩下飕飕的风声,显得异常的安静。 在这种无声的沉寂中。帆船驶入泰维德水道中,笔直地插向航向港口方向的航道中,附近的海面上也看不到一艘船或是舢板,只有在右侧船舷,几链地之外泰维德岛上的滩头上嶙峋的乱石在月光下散发着惨白的光芒,犹如铺满了白骨似的。 看到这一幕,那个少年也乖觉地闭上了嘴巴。 船很快便驶近了港口,但正是这个时候天公不作美。不知道从那里飘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光,使得水道上的能见度一下低了下去。四周笼罩在氤氲之中,光线黯淡了不少。 众人当中只有塔古斯与因斯塔龙两个亡灵不受影响,布兰多凭借黑暗感知也能在光线微弱的情况下看出很远,但毕竟不比亡灵,亡灵的黑暗视觉的作用方式迥异于人类。 三个人都紧盯着港口方向,港口中密密麻麻停着一排排帆船。两桅的单桅的,只有几条大船,桅杆像是森林一样林立着,但上面没有一盏风灯,甚至是微弱的烛火也看不到。这些船上空无一人,也看不到人类活动的迹象。 布兰多的目光扫过堆积在栈桥另一头的货物,这些货物和这些船的存在说明港口本身的功能并没受到影响,那么整个白昼在这一带的海面上为什么一条船都看不到呢? “港口中有人。”塔古斯忽然默默地开口道。 “什么?” “港口中有人,那些船上也有人,我们能嗅到生命的存在。”因斯塔龙也眯着眼睛,有些凝重地看着古赛尔港。 “你们确定说的是停泊在港口中的那些船。它们和正常一样?”布兰多指着那片桅杆森林问道,如果说港内还好,可那些船怎么看都像是一条条鬼船,船上黑洞洞的,船尾上与桅杆上也没有挂风灯,如果一条两条这样还可以理解,可是每一条都这样,那就太古怪了。 “我可没说它们和正常一样,伯爵先生,但船上有人,这确定无疑,除非有人故意用法术误导了我和塔古斯。”因斯塔龙答道。 “有多少人?” “少则十人,多则二三十人吧,分布在下层舱室中,如果你说的是那些船上的话,”因斯塔龙继续说道:“港口中的人员分布得很均匀,在那些建筑内,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埋伏。” “也就是说,眼下古赛尔一切正常?”布兰多盯着古赛尔港,深深地蹙起了眉头:“你们觉得这个说法正常吗?” 因斯塔龙耸了耸肩:“认真地说,我认为古怪极了。” “那么凰火、柳先生,你们去过亡灵的港口是这样的吗?” 柳先生摇了摇头:“这港口有些古怪,就算是宵禁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们还要上岸去看看么?”凰火回过头问道。 布兰多看向因斯塔龙,他对这片海域不熟,而作为玛达拉的地头蛇,眼下这个决定显然是交给这两个黑暗贵族先生来判断最好。 “再靠近一些看看吧。” 塔古斯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阿德妮小姐打开舱门,探出头去看了甲板上的布兰多等人一眼,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坐回通往下面舱室的楼梯上。 她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们,小声问道:“拿个主意吧,那奎尔,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来自于卢比克的骑士先生们正环绕着他们的副团长小姐,彼此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而精灵游侠离得稍远一些,双手环抱,靠在狭窄的过道的舱壁上,背压着自己的长弓。 听了对方的话,他起头来看了阿德妮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暂时先跟那个人一段时间,我想那个时候拉神大人的全知之眼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的。” “那奎尔先生,您说的我们都懂,可问题是,我们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这船上?”有骑士小声问道。 “自然是挑明,”那奎尔答道:“那个人是拉神的使者,我们完全可以追随他,这也是遵循拉神大人的旨意。” 还可以这么解释? 众骑士顿时一愣。 “万一他不是呢?”阿德妮有点不情愿的样子,她虽然只是个副团长,但离开卢比克之后,这个队伍便一直是由她发号施令,任谁也不愿意把这个权力交给一个陌生人的。 还是以这么奇葩一个理由。 “看看不就知道了,脚长在我们身上不是么,大沙漠中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风沙的自由。” “哎,我也不是不支持,”阿德妮叹了口气:“我是说,我们换个说法?” “换个说法?”骑士们再愣,心想这还能换个什么说法:“队长大人,您又有什么见解了吗?” “你们不觉得吗,可以让使者阁下雇佣我们啊,”一片漆黑之中,阿德妮的眸子闪闪发光:“这是有没有报酬的区别,我们的使者大人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玛莎在上,我就知道……” “我们骑士团的名誉啊,全完了。” “我们对不起胡赛大人。” 骑士们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那边传来的一片哀嚎声甚至传到了布兰多的耳朵里,他皱了皱眉头看了那边一眼。 那些人也是当时从鬼车的船上救下来的人,他没有苏醒的时候塔古斯与因斯塔龙都以为那是勃兰克的手下,而勃兰克则以为那是他的人,所以才闹了一个乌龙让对方也上了船。不过总不能在海上把人家赶下船去,所以才让他们一直留在了船上,本来预计前往青玉只丘就要让这些人下船的,却没想到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而布兰多总觉得那些人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他很快收拢了情绪,重新看向船头方向——这时候船已经驶入了古赛尔湾,也看不到引导的小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港口上静悄悄的,从这里往水湾方向最远不超过半里地,整个港口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然而还是没有一丝动静。 仿佛他们这三条船进入水湾内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一样。 ……(……) 第一百五十六幕 翡翠之谜(下) “怎么办?”这下因斯塔龙也有点蒙了,总不可能向港口中开炮吧,古赛尔属于三位亡灵巫师的共同统治之下,它们虽然并不居住在古赛尔港内,但这座港口内一样有它们的臣仆与仆从军队驻扎的。 而且在玛达拉远东地区,这里的亡灵领主虽然名义上服从水银杖的意志,但帝国对此地的影响力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要不他和塔古斯也不会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 更糟糕的是,两条船上还没有足够中阶尸巫,连派出舢板让小分队登陆侦查都做不到。 “还能感到生命的气息吗?” 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两个人都点了点头。 “上岸看看。”布兰多答道,虽然眼下这座港口看起来诡异无比,但艺高人胆大,他自信以自己现下的实力,在这种地方也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要上岸自然不可能让三条船进港,虽然这么做也不是不可以,古赛尔是一座优良的深水港,停泊几艘中型帆船自然没有一点问题,但眼下这座港口看起来显然并不像是想象中那么安全可靠,要让船被困在了这里,到时候就算是遇上什么问题想逃都没法逃。 在场的没有一个是笨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塔古斯命令两艘船下锚,剩下那条鬼车的大船则游离于港口外伺机而动。那船上的水手早被塔古斯换了个遍,上面鬼车的俘虏也被关押在另一条船上,所以此刻说是亡灵的船也没什么不妥。 很快五条舢板便从船舷上放了下去,其实本来用不着那么多船,因为原本也就只有布兰多、因斯塔龙与柳先生三个人要登陆而已――船上还需要留一个人指挥,一个高手预防意外情况;负责指挥的人自然是所有人当中最沉稳的塔古斯最为适合,何况把他和因斯塔龙分开也是布兰多的策略之一。而留下的高手则是勃兰克,毕竟除了布兰多之外,整个船队没有比这位联军副元帅还要‘高’的高手了。 不过事到临头,一直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塔古斯又安排了另外两条船,上面装满了两船三十多具低级的骨头架子,虽然没有尸巫。但因斯塔龙总可以亲自指挥一些低级亡灵,眼下这港口的情况实在诡异,炮灰总是需要的。 而在临上船之际,阿德妮与她的部下们找了过来,表示要和他们一起登陆,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这些人个个都是要素开化之上甚至真理之侧的实力,他们又自称雇佣兵,布兰多自然乐得多一些人手。 他明白这些人的意思。而反正也不差钱,于是在许诺了一笔丰厚的报酬之后,这些人又要了另外两条舢板。 最后―― 在骷髅桨手开始划船,让几条舢板缓缓从停泊在港湾之外的船队中离开,驶向古赛尔港口的时候,布兰多四人所在的那条船上又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凰火,小姑娘以要随老师一起行动为由上了船,考虑到后者也有不差的个人实力。布兰多同意了她的请求;事实上他原本就是想考研一下这个小姑娘的胆识,作为一个战士。那能时时刻刻都躲在后方,而这位玉凤家族的皇女也并未让他失望。 至于另一个人,则正坐在布兰多的正对面,与他大眼瞪小眼,一身华服,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肩项之处――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来干嘛的。或许还以为他是出来郊游的。 正是鬼车一族千年一出的天才――房奇先生。 这家伙自然不会是自愿报名上船的,也不是和阿德妮等人一样自称为雇佣兵,事实上他原本在船上的状态就一直是处于软禁的状态,好叫鬼车的几个长老们投鼠忌器,毕竟要想关押几个法则巅峰接近极境的高手。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而对方现在出现在这里,则是德尔菲恩的意思,布兰多心中倒是清楚,宰相千金是想让这家伙清楚认识到自己眼下的处境,才好方便展开下一步计划。 在晚餐时与德尔菲恩的谈话中,他已经大概了解到了翡翠之谜是个什么东西,那位宰相千金虽然已经从罗萨林家族偷到了与之相关的信息,但要找到停滞之界并从中得到碧龙之心,却远非只是解开翡翠之谜那么简单的事情。 何况解开翡翠之谜,本身也并不简单。 五条舢板缓缓向着古赛尔港的方向划去,天空中阴云仍旧遮住了银月缇弥丝与白月寇华,四周黑漆漆一片,黑暗中只有单调的哗哗的水声,那是船桨入水的声音。 前方的黑洞洞的港口像是一张张开的巨口,叫人看向那个方向时有些毛骨悚然,布兰多和因斯塔龙几人还好,凰火小小的脸蛋上却有些苍白,她把自己的佩剑攥在小手中,攥得紧紧的,指关节都显出些青白之色。 作为一个未诸世事的小姑娘,她在对敌时的冷静已经足够出人预料,但面对未知的黑暗时,她毕竟还才只有十岁而已,哪能不怕黑。 她都下意识地朝布兰多靠了靠,好像这位了不起的老师或多或少能给她些许安慰似的。 “真没想到啊,玉凤一脉的传承者,我亲爱的小表妹,竟然会怕黑。”端坐在布兰多正对面的鬼车一脉的天才先生看到这一幕时,忍不住开口道。 “我不怕。”凰火气得发抖,没好气地答道。 “是吗?” “和小孩子斗嘴有意思吗?”柳先生打断两人道。 房奇耸了耸肩,竟不知道从那里变出一个玉壶玉杯来:“要不要喝点酒壮壮胆,我小时候经常那么干?” 布兰多有点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个鬼车一族千年一出的天才莫非说的是在逗比的方面,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啊…… 果然柳先生冷冷地用剑柄将他挡了回去:“别给小孩子喝酒。” 房奇再耸了耸肩。 不过他很快又对布兰多有了兴趣,上上下下打量着布兰多,开口道:“不知道德尔菲恩小姐看上你这家伙那一点。” 布兰多听了这话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去,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为了那个切开估计里面都是黑的女人和自己争风吃醋,要不是眼下对方已经是亡月卡组的召唤生物,他简直都不敢靠近德尔菲恩十步之内,否则天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被对方给算计。 他忍不住仔细地打量了这个家伙一眼,心中估量着这个逗比的勇气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莫非不是已经被德尔菲恩给骗得团团转,骗傻掉了? “德尔菲恩小姐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看样子不像啊。” “你叫布兰多对吗?” “你是西边来的贵族?” “听说你们那里的人都是乡巴佬,是真的?” “老实说,我觉得你配不上德尔菲恩小姐。” “这样吧,我要和你决斗。” “如果你输了,就把德尔菲恩小姐让给我,可以吗?” “噗嗤――”凰火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虽然她马上满脸通红地捂住了嘴巴,心想自己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柳先生目不斜视,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闭嘴。”布兰多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答道。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脸色忽然微微一变,转头向黑沉沉的海面下看去。船上的其他人,除了凰火反应稍慢之外,因斯塔龙、柳先生皆是同时从船上站了起来,铮一声利响,两人各自长剑出鞘。 “小心水下,有东西。” 五条舢板在海湾中呈楔形分布,两条亡灵的炮灰船在最前面,其后便是自称雇佣兵的阿德妮等人的船。 而这个时候喊声几乎是立刻从那边传了过来,这让布兰多不禁对这些‘雇佣兵’们高看了一眼,对方的警觉性显然也十分出色。 不过更让他吃惊的是房奇的反应,这个鬼车千年一出的天才先生先前还一副逗比的样子,但没想到他的反应却是所有人中最快的,因斯塔龙和柳先生都还只是察觉了水下的异常,但这家伙非但已经长剑在手,而且还转身看向了正确的方向。 留意到这个细节的时候,布兰多才意识到对方这个天才的名头看来并非是浪得虚名,事实上房奇一动手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对方的实力甚至比凰火还要高出许多,几乎已经快赶上柳先生了。 三人的年纪可是差得有点多啊。 不过几乎可以肯定得是,这家伙应该也是天选者,应命之人,天选者应有点缺陷自然也是正常的,不过让布兰多有些奇怪的是,从凰火身上却是完全看不到天选择的自然缺陷,从对方的潜力水平来看,至少也应当是应命之人才对。 他脑子里只有一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便很快向前方看去。他一边看向那个方向,一边伸出手来,黑暗中交织出两道明亮的金线,炎之刃奥德菲斯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 (PS:德尔菲恩的卡面明天发,嘿嘿,应该是‘不可近的菲姬’这张卡。)(……) 第一百五十七幕 寂静港湾 黑暗中涌来一道巨浪。 布兰多手持奥德菲斯,在船上看着这道宽幅上百米、连接港湾东西两头的逆浪向舢板扑来,不由得大皱其眉。这浪头足足有六七米高,它所过之处推动港内的船只纷纷向后,密密麻麻的桅杆森林此起彼伏犹如起了一片松涛,根本不是自己这几条小舢板可以抵抗得了的。 “飞起来。” 布兰多向其他人低喝了一声,同时一把抓起旁边因斯塔龙的后领,从船上腾空而起。 他可以是可以用时空要素稳固船体,但那没什么太大的必要,本来放下舢板靠岸就是为了不引起港口内的人的注意,但眼下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就没必要再自欺欺人多此一举了。 何况水下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到现在还吃不准。 紧随着他之后,柳先生,凰火与房奇也都紧跟着升空,在沃恩德只要有要素境的实力就可以短暂滞空,到了极境之后更是更够凌空飞行,在场的人中也就只有因斯塔龙没这个实力而已。 因斯塔龙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心想自己真是倒霉催的,本来这一次不应该由他和布兰多出来的,但他自己也明白塔古斯指挥舰队比自己靠谱多了。 布兰多一腾空而起,阿德妮那边反应也不慢,两个骑士抓起那奎尔,其他人则纷纷升空。 最后剩下的只有那两条船的骨头架子炮灰还停留在水面上,巨浪扑面而来,这些骷髅水手们露出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海水劈头盖脸地砸下,几条舢板像是几片树叶一样在海浪中打了几个旋儿,便倾覆了下去。 转眼之间。这些炮灰就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只见黑沉沉的海面上,一条白色的浪迹从众人脚下缓缓横扫而过,推着五条倾覆的舢板向海湾外漂去。 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看到浪花之下像是有一道阴影游过,它轰一声从海面上飞起,裹挟着数千吨海水向着半空中的众人扑来。 “小心!” “该死,它又来了!” 黑暗中顿时一片杂乱的喊声。 “进港口。” 布兰多却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一幕。同时向其他人命令道。 他沉稳的声音令其他人反应了过来,拉之羽翼骑士团的众骑士们心神一凛,顷刻恢复了秩序,立刻转身向港口的方向飞了过去。 他们的井然有序引得布兰多都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素养这么高的雇佣兵就算是在白城地区也不多见了,不过就算是白城也没有一水要素阶实力的雇佣兵吧? 他心中不是没怀疑过这些家伙的身份,只不过没把这些人的实力放在眼里,反正就目前来看,他算是捡了个大便宜。 “你们先走。” 布兰多又回过头对凰火说道。 他的声音在隆隆的水声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扑面而来的水墙几乎已经到了面前,二三十米的高度几乎使它像是小型海啸一般,扑面而至的劲风吹得布兰多一头长发狂舞不已。 “老师……?”凰火显得有些犹豫,但她身后还有柳先生,后者一把便将她拽了回去,他很清楚其他人留在这里也只能是给布兰多拖后腿而已。 极境之前滞空需要消耗大量的要素之力,要是落到了水中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布兰多这才回过头,看向从海面上立起来的水墙。被他提在手上的因斯塔龙实在是忍不住才提醒了一声:“该死,小心!” 毕竟后者可不想和布兰多一起陪葬。 但布兰多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听‘轰’一声巨响,数千吨海水像是猛然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轰然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的雨水,纷纷扬扬洒下。 “这……这就是极境之力?” 因斯塔龙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幕,竟然有些合不拢来。 布兰多却皱起了眉头。这点海水还不放在他眼中,但他却没有在水下捕捉到那道黑影的踪迹,对方好像在顷刻之间又重新消失无踪了。 这还是头一次在他的法则领域之中发生这种事情。 他蹙着眉用几条法则之线在水下来回扫了几次,确认那里重新变得安安静静之后,一个人在半空中沉吟了片刻。才转身向着港口的方向飞去。 因斯塔龙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以黑暗的秩序之名,”他抱怨道:“我为什么总像是一袋面粉一样被拎着?” “我可以把你放下去。”布兰多答道。 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低头看了看黑沉沉的海面,十分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布兰多看向一侧的房奇:“又你为什么没有离开?” “我有飞行道具。” “不,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留下来?” “你叫我逃跑?”房奇一脸不可思议。 布兰多有些哑然地看着这家伙。 因斯塔龙也有点无言以对的样子,心想原来这世界上真有比他们那位陛下还要任性自大的家伙。 但这位鬼车的天才先生却毫无自知之明,心思还放在之前的对话上:“所以说,伯爵先生,你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决斗的话,就免了。” “那你是同意把德尔菲恩小姐让给我了?” 布兰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教训一下小屁孩,我还是没有意见的。” “哈哈,”房奇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屁孩,伯爵先生你才多大――” 他话才说到一半,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布兰多忽然之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间房奇就产生了一种被某种恐怖的巨兽盯上了的错觉;他身体周围的空间一紧,接着身上的魔法道具与能力一一失效,整个人就像是秤砣一样向着海面掉了下去。 “啊啊啊!”这家伙顿时尖叫起来。 不过他还没掉到海面上,布兰多就将他提了起来,毕竟水下有什么东西他至今还没搞清楚,他可不能让这家伙无缘无故挂在这个地方。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等到房奇被重新立起来的时候,原本一头黑得耀眼的长发此刻就像是落汤鸡一样披散在肩膀上,水珠四溢,将他的华服长袍淋得一片狼藉。 因斯塔龙看到这家伙的样子,忍不住失声笑出声来,心下却有点庆幸,心想还好自己够聪明,没有和布兰多作对,否则此刻可能下场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房奇用杀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布兰多,如果目光真可以杀人的话,布兰多估计也要死上好几十次他才会善罢甘休。 “怎么,还想再试试?” 后者一言不发,显然是学乖了。 布兰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也不需要这家伙配合,但只需要让他知道害怕就行了。 三人很快便越过了半个海湾,来到港口上空,凰火、柳先生还有阿德妮与她的骑士们早就已经在此登陆,当布兰多三人从半空中降下来时,他们立刻围了上来。 “接下来干什么,使者……呃,我是说老板?”阿德妮女士因为一时失口差点说漏了嘴,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在那里改口,脸红得好像要烧起来。 不远处的那奎尔无奈地摇了摇头,骑士们纷纷低头,生怕笑出声来。 布兰多则看向一旁的因斯塔龙,先前他们在港口中的动静绝对算不上小,就算是睡成死猪这时也应该有人醒过来了,但此刻港口中仍旧静悄悄一片,这绝对不正常。 但因斯塔龙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还是一样,还是有生命力的气息。” “都有吗?” “都有。”他点了点头。 “在这些船里面,在附近的屋子里面?”布兰多环视四周,整座古赛尔港就像是一座死城,但偏偏因斯塔龙告诉他们这座城市与正常一般无二。 眼下的情况实在是有些诡异,甚至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连女骑士小姐听了脸上都露出不豫的神色来,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生怕从那里忽然钻出一个幽灵来。 她却没想自己面前就有一个亡灵,更不用说先前还有两船骨头架子与他们同行。 因斯塔龙再默默点了点头。 “最近的在什么地方?”布兰多又问。 因斯塔龙抬起头来,对着布兰多身后不远处的一座仓库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就在那座建筑中就有生命的气息。 布兰多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那是一座中型仓库,大约有百来尺宽,二三十尺高,黑沉沉地沉浸在夜色中,样式与他在罗萨林见过的建筑风格极其类似。 从外观上看,这座仓库实在是平平无奇,不过它距离他们真的很近,紧闭的大门几乎就在面前一样,大门后面毫无动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值守的样子。 他向那个方向伸出手轻轻一拨,大门的门栓便自动脱落掉在地上,然后再一推,大门应声打开,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间。 “没有人。”凰火比他还要先开口道。 布兰多也在同时得出了这个答案,他拥有天眼与黑暗感知,比凰火更清楚里面的情况,这仓库中不要说人,就连货物也没有丝毫,里面空荡荡的,根本不存在藏身之所。 其他人不由得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因斯塔龙。 ……(……) 第一百五十八幕 薄雾 “怎么可能?”因斯塔龙变了脸色:“这里面绝对有人,他就在那个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向着仓库内走去,像是想要将那个方位给其他人指出来似的。但布兰多向前一步,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别去。” “怎么了?”因斯塔龙愣了楞。 “啊……”这时候凰火忽然低喊了一声,她微微张开小口,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 就在布兰多制止了因斯塔龙的同一时刻,面前的这座仓库中忽然发生了些许变化,几个犹如雾气构成半透明人影忽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那是两个卫兵,和一个仓库管理者打扮的人类,他们仿佛对布兰多一行人的存在毫无知觉,两个卫兵中其中一个靠在墙上,正在与那个仓库管理者打扮的人类交谈,而另一个人则坐在一张凳子上,正在点燃自己的烟斗。 而自始至终,这些人都始终没有向这个方向看上任何一眼。 众人忽然之间听到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传来,他们有些僵硬地转过身,看到港口上仿佛顷刻之间变得繁忙起来,薄雾笼罩的港湾中,幽灵似的工人与水手们正在栈桥边上那些停泊的船上上上下下,搬运着货物。 而另一些人正在操纵木质的塔吊与起重机,一队卫兵正在不远处执勤,他们穿着大衣,打着呵欠,站在一盏根本没有点亮的路灯下面,监督着这些工人工作。 古赛尔港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就像是在片刻之前它那古怪死寂的场景并不存在似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德妮吓坏了,她紧紧抓住那奎尔的手,有些哆嗦地问道:“这是幽灵吗,传说中的幽灵城市?” 但因斯塔龙却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额头。虽然他自从转化为亡灵之后根本不会再流汗,声音有些干巴巴地答道:“它们不是幽灵……” “这些东西甚至不是亡灵,玛莎在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明明能从这些人身上感到生命的气息,但是……但是……” “但是……这些人明明在我们面前。我们却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就好像他们与我们根本不是处于同一个世界……”那奎尔接过他的话,将之补充完整道。 “对对,正是这样。”阿德妮立刻大声说道。 “你们发现了吗?”凰火忽然小声说道,她在这时表现得竟是出奇的冷静,虽然脸色同样有些苍白:“他们也看不到我们。” “他们在干什么?” “看那边。”凰火忽然指向古赛尔城内的方向说道。 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到那条连接着港口的主街道上,正停着一辆辆马车,数以百计的幽灵居民正从那个方向走过来。几个长长的队伍首尾相连,像是笼罩在一片大雾之中,雾气缓缓前进,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垂头不语,步履蹒跚地向前迈着步子。 在队伍周围还有几名骑士,他们与一般人分外不同,骑在四蹄燃烧着灰白色火焰的战马上,手持仿佛由雾气编织而成的长枪。与长长的队伍保持着平行。 但每个人,无论是骑士还是在雾气中茫然前进的居民。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洞之色,灰白色的双瞳中没有丝毫神采,仿佛只是单纯地为了前进而前进似的。 这些人来到港口上之后,便在骑士的监督之下,分开成几条队伍,开始依次登上停泊在港口中的那些船只。布兰多等人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走上跳板,半透明的身体消失在甲板之上,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们在登船?”阿德妮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对,他们好像是在迁徙,这里应该是古赛尔所有的居民了吧?”凰火皱着眉头说道:“因斯塔龙先生。古赛尔究竟是一座怎么样的城市?” “据我所知,它就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城镇而已……”因斯塔龙用一种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口气回答道。 “你确定这是再普通不过?” “阿德妮女士,我是说据我所知——” “不能呆在这个地方了,”布兰多忽然开口打断了几人的交谈,他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有些急促地道:“走,马上离开这座港口。” “怎么了?” “没时间废话了,”布兰多一把抓住因斯塔龙的肩膀:“千万别碰那些雾气,不要再去看那些东西,把它们忘掉,如果听到有人再叫你们的名字,千万不要回答。” “为什么?” “如果你们不想变成它们中的一份子的话……”布兰多看了这位副团长小姐一眼,用有些危险的口气对其他人说道。 阿德妮生生打了一个寒战。 “我知道了,”因斯塔龙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 “失名者……”精灵游侠那奎尔也在同时开口道:“这里怎么会有失名之人,这里不是在秩序之外。” 布兰多没有回答,他紧抿着嘴巴,失名者可能没有那么可怕,但它们出现在这个地方绝对不正常。 尤其是他想到海面上那片分割了鹡鸰海峡的大雾,心中不禁惊涛骇浪,如果真如他所预料的话,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性。 在场的众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紧跟着布兰多飞了起来,向着港口外飞去。 “老师——”凰火低头看到港口中其中几条船已经装满了人,整条船云雾缭绕,它降下同样由雾气编织而成的帆船,然后缓缓向前驶去。 那一幕差点让她吓得叫出声来,她分明看到一条云雾构成的船从那条船上开了出来,它缓缓驶入港口之中,与周围的雾气一起,弥漫向港口之外。 “老师。德尔菲恩小姐他们还不知道港口内发生了什么。” 布兰多这才反应过来,凰火看到的一幕自然也落在了他眼中,他看到一条条雾气构成的战舰驶入港湾中,古赛尔港内顿时大雾弥漫,像是一支幽灵舰队正在起锚出航。 这雾气扩散得很快,如果德尔菲恩他们现在还不起锚的话。待会说不定会来不及转向。 “因斯塔龙,给塔古斯打信号!”他马上对被自己抓在手上的因斯塔龙说道。 信号就是一枚能够发出闪光的水晶,本来他们到岸的时候就应当给船上打信号的,只是因为这档子事而耽误了,不过水晶能够发出黄光,正是在雾气中穿透性最强的光芒,这枚水晶是由德尔菲恩事先为他们准备的,布兰多不由得想到这位宰相千金事先是不是估算到了什么。 因斯塔龙的本色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毕竟是玛达拉未来的天才之一。在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他现在已经沉稳下来,打开腰包拿出里面的水晶,向着船队的方向发出一连串信号。 事实上以布兰多自己的速度来说,其实倒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以他的实力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回到船上,但眼下这里可不只有他一个人,他总不能抛下其中某一个—— 再加上要防范先前水湾下面那个鬼东西。布兰多本能地感到那东西不太像是失名之人,失名者很少会主动表现出攻击性。 这样一来。整个队伍的前进速度便慢了不少,很快弥漫的大雾就从他们身后卷了过来。 …… “奇怪。” 赛巴斯盯着古赛尔港口的方向,有些疑惑地看到水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了雾,薄薄的一层雾气像是从海峡上飘了过来,但这夜里明明就没有风。 他从船舷上直起身子,刚想爬上桅杆上面的瞭望塔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但这时候德尔菲恩却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赛巴斯,去把船锚拉上来。” 她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船上所有人都向这个方向看过来。 “怎么回事?”正在测量水深水流的那辛将绳子从水面下捞了上来,有些愕然地问道。 “德尔菲恩小姐,你有什么发现吗?”勃兰克抬起头看着这漫天的薄雾。也开口询问道。 但所有人中只有塔古斯反应最快,他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便对自己的水手们挥了挥手道:“听德尔菲恩小姐的,起锚,降半帆,让船动起来。” 德尔菲恩赞赏地看了这位吸血鬼贵族一眼,才对其他人回答道:“港口那边肯定出了问题,先不管伯爵先生他们会做什么,我们得事先做好准备才好。” 她话还没说完。 黑暗中几点闪光便从港口那边传了过来。 宰相千金面色一变,立刻对所有人下达命令道:“快,起满帆,让船靠过去!” …… —————————————————————————————— 不可近的菲姬 亡月III 暗22 【传奇生物/人类—死灵巫师】 当不可近的菲姬进场时,若你并非从你手上使用之,召唤者立刻死亡并无法被任何手段复活。 支付X法力,亡月双子将不可近的菲姬(等同于亡月双子等级-15黑色衍生物)放置进场。 当不可近的菲姬进场时,其上有(X/100,最少为1)个计数器,每当菲姬对任一生物造成战斗伤害时,消灭该生物。它不能重生。 每当菲姬对任一旅法师造成战斗伤害时,直接杀死旅法师。 每当菲姬以此能力消灭任意生物时,移除其上的计数器,当计数器为0时,她不能再使用此能力。 不可近的菲姬维持到重置为止。 ‘死亡即永生——’(……) 第一百五十九幕 弥漫 一眨眼的功夫,古赛尔港口附近的水湾上便已经云雾缭绕。 布兰多等人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在一边提防着水下那东西的情况之下,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飞到了海湾的入口处。 但令他们感到吃不消的是,雾气扩散的速度丝毫不逊色,一艘艘迷雾帆船正在从港口之中离港,它们的速度快得异乎寻常,雾气紧随着它们左右,转眼之间便从后面追了上来。 只见雾气中忽然升起两道云墙,随后才形成船帆的形状,上下四层,巍巍峨峨地向前撞了过来,众人赶紧从左右两边分散开,但只稍微一慢,雾气便从四周围拢了上来。 布兰多一只手拎着因斯塔龙,伸出手去‘噗’‘噗’发出两道气流束,将左右的雾气撕开一个口子,其他人见状连忙有样学样,他们中的大部分虽然不一定像布兰多这样拥有元素使或者是巫师的等级,但他们身上的魔法装备,剑术或者特异能力或许正好也有类似的效果。 那奎尔被两个骑士架在中间,他拿出长弓向前面射出了几只爆炸箭,爆炸产生的气流吹散了绝大部分雾气,效果甚至比布兰多的法术还要好。 阿德妮则双手持剑,向前一剑横斩,一道几十尺长的白色光刃飞射而出,生生将雾气扯开一条口子。 骑士们也各自激活了自己手上的魔法戒指或者项链,一枚枚火球、风刃冰锥在半空中凭空闪现,好不热闹;不过众人当中表现最为亮眼的还是凰火,小姑娘秉承玉凤意志,手中好像持着一道燃烧的火焰,一出手便是漫天的火海扩散而出。将前面的雾气烧了个精光。 反倒是实力更强的房奇与柳先生没有什么建树,九凤的剑士很少会借助身外之物的力量,除了一些特殊的玉玦与玉符之外,他们很少会携带魔法装备,而两人的剑术在这时候显然也是无能为力。 就这样在凰火的开路下,众人硬生生从漫天迷雾中打开出一条道路来。虽然这条通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窄,但对于在场的诸人来说却也已经足够。 他们很快沿着这条通道向前飞了出去,左右两边皆是在迷雾之中行进的船只,这些与雾气几融合为一体的船只船身与水面接触的位置似有似无,只剩烟雾在海面之上翻卷,如同托着这些半透明的幽灵船在前进一般,实在是诡异至极。 就算是布兰多,也不敢轻易靠近这些船,失名之人实在是太神秘了。有在野外遇到失名者行军的旅行者很少有能幸免,在秩序世界之外的黑森林之中,一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它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可不想再来一次当初再死霜森林中的经历,虽然他还算有些经验,但面对这些玩意儿谁也不敢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更不用说这还是在海面上。 “该死,看前面!”因斯塔龙忽然在下面叫了起来。 布兰多抬起头向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皱起眉头。古赛尔湾两岸的山坡上分布的茂密的森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了雾,那雾气从森林上空升起达数十尺高。向着地势较低的海湾飞速扩散,转眼之间便要封锁住前面的海湾的入口。 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他们明显看得出来,那片正在扩散向海面上的雾气正好会先一步封死出路。 “加快速度!”布兰多再顾不得水面下那诡异的东西,开口对其他人说道。 所有人的速度骤然一快,而布兰多则落后一步一手按着奥德菲斯的剑柄。不经意地向下一瞥,正好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道黑影正从飞速水面下掠过。 他二话不说,直接一剑向海面下斩了过去,黑暗之中一道金红色的线段闪过,向下砸入海水之中。海面顷刻之间沸腾炸开,那道黑影竟猛然从海面下跃起,向着布兰多所在的方向扑了过来。 漫天的水花,如同雨水一般纷纷扬扬落下。 在雨幕之中,布兰多清楚地看到那东西竟然并没有自己的形体,但周围缭绕的烟云自然勾勒出它的轮廓。烟雾张开双翼,形状竟然有点像是一头巨大的蝠鲼,但哪有蝠鲼会在天上飞的,布兰多看到这东西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在信风之环中所见的那个埃希斯的噩梦。 他想都不想,一拳向前击出,空间在他的拳头面前寸寸断裂,竟碎裂成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这波纹向前扩散,仿佛音波一般波及了那头怪物,它所过之处,那怪物也随之寸寸断裂,转眼之间便已经变得支离破碎。 布兰多这时候却回过头,法则之线一瞬间扩张到了几公里远,银色的线段在天边一闪而过,如同利刃一样从整个古赛尔港口之上扫过。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下都是一片骇然,包括阿德妮与那奎尔他们在内,虽然早在罗萨林时就见过布兰多出手,但那时候布兰多表现出的实力只能说令人心生警惕,而不是眼下的令人毛骨悚然。 骑士们看到这一幕时都差点停下脚步来。 那是实力之间鸿沟一般的差距产生的有若天堑的绝望感,但转眼之间,这些人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来,因为这个时候,拥有这样实力的人,正是他们的盟友。 凰火激动得握紧了拳头,眼中闪闪发光,房奇则捂了捂嘴巴,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时间神情竟然有些恍惚。 柳先生怅然若失,他看了凰火一眼,又看了布兰多一眼,再看了房奇一眼,不禁叹息一声。 但布兰多却向着古赛尔西岸的森林中举起了剑,剑尖微微一亮,一条金线从夜空中一闪而过,笔直地刺向那里的地势平缓的山脊线。 很少人知道,这一剑正是真正的闪剑,完整版本的闪剑,根本不需要使用者随之位移,攻势心随意动,目光与思维所及之处,皆在剑锋之下。 如同黑暗之中最为璀璨的思维的光芒,一闪即逝。 可惜在场的所有人甚至都没有看明白,以为布兰多使用的是某种魔法能力,而不是一门剑术,明亮的光芒在黑暗中在众人的视野中留下了相当长时间的视觉残留,但他们却感到这一次攻击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 只见那道金线一闪即逝之后,便在那边的森林中消失无踪。 他们看向布兰多,布兰多却看也不看那边,转过身就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在场的诸人都不是笨蛋,心中已经明白是有人在森林的方向埋伏,那水下的东西想来应当是对方搞出来的,但至于对方究竟与眼下的失名者有没有关系,那就难说得很了。 “老师。”凰火有些激动地靠上来想要说什么。 但布兰多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这时候海湾前方的雾气已经开始合拢,再不抓紧时间就来不及了。 其实已经是来不及了,雾气从东西两头扩散到海面上,已经开始封口了,而在他们身后,漫天迷雾中那支庞大的舰队正迎面扑来。 “老师,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们。”凰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在九凤,敬师道有若父母,她心中自然明白,自己的老师是为了等他们才留下来的,如果是对方一个人的话,以他的实力早就应该回到船上了。 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做那个拖累自己师长的人。 在她身后,柳先生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他明白玉凤一脉的未来绝对不能丧命在这个地方,可是要让他开口求布兰多不顾自己的安危出手帮忙,又有些开不了口。 倒是房奇显得有些好整以暇的样子,他只略有些麻烦的神色向后看了一眼,显然还另留有后路。 布兰多留意到了这个细节,然后他对凰火摇了摇头,答道:“跟紧我,事情还没到那个时候,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 “老师……” 阿德妮与她的骑士们早已乱作了一团,这位副团长小姐虽然有些迷糊,但也不是可以镇定面对生死的人,众人当中反倒是那奎尔显得镇定许多。 “这下死定了,怎么办,那奎尔。”她有些惊慌失措地大声说道。 “队长,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布兰多先生还没抛弃我们。”那奎尔答道。 “可我们才和他打了个照面而已,你那么相信他……?” “我相信的是拉神大人的指引。” “玛莎在上啊,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圣殿中那些老家伙们的味道了……” 听得那奎尔摇头不已。 但正当众人面色凝重的时候,有人却忽然盯着海湾的方向惊叫了起来:“船!”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向着前方看了过去,只见雾气之中隐隐出现了几艘战舰的轮廓,起先他们还以为那是另一支失名者的舰队,心中如坠深渊,心想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下可算是死定了。 但仔细一看,却发现那船有些眼熟,不正是鬼车的那条被玛达拉的亡灵俘获的大船吗。 “天哪,是自己人!” ……(……) 第一百六十幕 历史的惯性 仿佛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油然而生,众人顿时一阵大喜过望,赶忙朝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但布兰多却并没有太惊讶,他其实早就看到那条船了,看起来将塔古斯和德尔菲恩留在船上的选择是正确的,两人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显然并没有犯什么错误。 虽然这些雾气对于他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危险,但如果真要从雾气中闯过去的话,眼下身边这些人说不定就要减员不少了。 他最多也就只能护住因斯塔龙与凰火而已。 “凰火,过来。”身后从港口中涌来的雾气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港湾,在场的所有人中就是凰火的实力最低,眼下他不敢耽误时间,一边向对方伸出手一边对对方说道。 后者倒是丝毫不忸怩,赶紧抓住了布兰多的手,显然她也明白这时候不是讲究礼仪的时候,总不能让其他所有人来等她一个人。 几个呼吸之间,众人便一一落到了船上,布兰多一上船,便看到了在船舷边正向着这个方向眺望的德尔菲恩,宰相千金看到他时眼睛微微一亮,赶忙快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到这条船上来了,塔古斯呢?”布兰多先放下凰火与因斯塔龙,然后对前者说道,虽然他早有所料,但还是忍不住开口。 宰相千金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语速很快地答道:“他在另一条船上来,是我执意要过来的,另外两条船留在外面泰维德岛与古赛尔之间的水道上,就等我们过去汇合,实在有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抛弃这条船。” 布兰多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时候才感到留下这个女人在身边或许也不全然是失策,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可以说是他唯一用得上的人,如果单单留下塔古斯,他也不敢完全放心。 “你做得不错,其他人都得感谢你们。不过你其实不必亲自到这条船上来。” “我做事必然竭尽全力,如果不能亲眼看到你平安,我是不会放心的,我必须要眼睁睁看着尼德文家族复兴。” 布兰多仔细看着这个女人浅紫色的眸子,宰相千金却走到他身边,抬起头帮他整了整一下衣领,一边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古赛尔完了。”布兰多答道:“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失名之人。”布兰多一边说一边向舷梯的方向走去。 “这些雾气?” 他点了点头。 德尔菲恩面色变了变,这时候才显出些后怕的样子,与九凤人不同。失名者的传说在沃恩德广为流传,和那些见识浅薄的贵族千金交际花不同,知识广博的她当然明白这个词沉甸甸的含义。 她随即又意识到什么,脸色再度变化,咬了咬下唇,紧随上布兰多的脚步,一边压低声音问道:“鹡鸰海峡上那些雾……?” 布兰多默然点头,他心想果然瞒不过这个女人。她的心思实在是太机敏了。 “……希望我猜错了,否则这时候雨燕平原已经完蛋了。至少是沿海地区已经全完了,青玉之丘不知道怎么样,不过……” 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同时在舷梯边停了下来,早在他们降落到船上之前。德尔菲恩便已经命令这艘船开始转向;眼下虽然他们暂时已经安全了,但情况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船在海湾中打了一个转,但两边的雾气还是不可抑制地合拢了,只不过众人在船上。脚踏实地之后,便能抽出手去驱散那些雾气。 只是即便如此,海面上的雾墙还是越靠越拢,就像是形成了一条狭长的海峡,仿佛随时会挤压在一起,将他们压个粉身碎骨。 更不用说后面从古赛尔涌出的雾气也越靠越近,雾气中那支若隐若现的舰队几乎就在眼前了。 布兰多面色凝重地看着这一幕,若是有必要的话,他就必须下达弃船的命令了。 好在这艘船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很快他就听到一阵欢呼声,只见前面正在合拢的雾气背后,已经出现了一线空隙,外面不远处便是古赛尔水道了。 塔古斯和他的两艘船正在前方几里处缓缓向着泰维德岛北方的出口行驶着,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云层上重新出现了,海面上明亮得吓人。 最后在雾墙合拢之前的最后一刻,这艘船终于从雾气的范围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进入了泰维德岛与古赛尔港之间的水道。 “升满帆,快,快一些!你们这些该死的懒骨头,召唤你们的尸巫没教过你们怎么升帆吗?”因斯塔龙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甲板上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人跑过来向德尔菲恩致谢,宰相千金在面对这些人时总是保持着得体的笑意。 布兰多最后看了一眼古赛尔港的方向,然后转身推开舷梯边的舱门,低头钻了进去。 德尔菲恩赶忙跟了上去。 两人直接进入绘图室,宰相千金仿佛早已知道他要干什么,直接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成卷的海图,将之摊开在桌面上。 海图上清楚地将从鹡鸰海峡、雨燕平原、青玉之丘到永黯之海沿岸的地区标注出来,最远甚至到了圣奥索尔南面、白山东面的克里缇岛,那里距离埃鲁因也不过只有不到一千海里的航程,可以说是沃恩德世界的最东最南端。 布兰多对于东方的地理状况并不太熟悉,但这不妨碍他清楚地知道鹡鸰海峡在永黯海的什么方位,他看到宰相千金俯着身子双手按在海图上,用圆规与角尺在上面划出一条弧线来。 德尔菲恩一头青丝丝丝垂在海图上,她却浑然不觉,皱着眉头咬着嘴唇细细计算着,然后她作出了另外一条线,那条线原本直折向永黯之海北方,从库尔孙海峡向上,进入圣奥索尔东面的坠星内海。 那条线的尽头,是大冰川。 布兰多知道这条线,在这条线上,是失名者最频繁出现的地区,如果这张海图继续向东延伸,那么这条线会与埃鲁因相连,它在死霜森林北方的海岸线上登陆,横穿整个死霜森林,然后从兰托尼兰南面进入安列克,穿过法奥城下的大废墟,再进入弗拉达佩斯公主领。 在这片领地的南方边境上有一片天然的黑森林,自从第一纪元的初期,就经常有人在那里目击失名者的大军。然后它继续向东前进,进入闪光之海,从那里向北,在大地圣殿、哈泽尔沿海都多有目击。 理论上来说,这条线应当是环绕整个沃恩德的,有许多人就曾经认为失名者是在绕行整个沃恩德,周而复始,但从未有人知道它们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显而易见的,失名者只在埃鲁因、白山、哈泽尔的北方半岛与世界之环南境的森林、克鲁兹北方的路德维格的少数地区以及十城北面登陆,在大多数时候,它们行进的路线其实都在海上。 但现在,这条线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它原本应当从库尔孙海峡北上的路线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逆转,急转直下,转而向南掉头,直插入鹡鸰海峡中。如果他没有料错,这条线向南进入深海之后,又会转向东,从九凤北面绕回大冰川,继续完成它的那个循环。 但布兰多和德尔菲恩此刻都注视着库尔孙海峡的位置。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宰相千金在计算完最后一条线之后,抬起头来,这一刻月光正好穿过舷窗,照耀在她脸上,使她的面色显得有点惨白:“库尔孙海峡应该发生了某种变化,让失名者的行军路线出现了偏移,现在它向南插入鹡鸰海峡,雨燕平原应该整个在它的笼罩之下了。” 布兰多摇了摇头:“库尔孙海峡已经被截断了。” “什么?”宰相千金愣了。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是布加人,石板战争已经开始了,它的开端便是浮空城马辛格尔坠入库尔孙海峡。 白山之灾—— 历史上并没有提及九凤的剧变,但现在想来,那时候玛达拉最终没有入侵九凤,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当时东方还没有开放,玩家所得的消息太少而已。 他皱着眉头,一时没有回想起来那时候埃鲁因与九凤之间的联系是否断过一段时间,可惜时值埃鲁因的最后一段时期,除了与玛达拉的血战之外,他记忆中根本没有相关的细节。 或许就是有,但也不是主要的资料,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他自然不可能一一都记得清楚。 他正在思索,德尔菲恩自然也没有开口,但正是这个时候,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因斯塔龙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立刻开口道:“你们果然在这里。” 布兰多和德尔菲恩同时回过头。 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向他们比了一个手势:“伯爵大人,我想你们最好出来看看。” “怎么了?” “我想我们麻烦大了。” ……(……) 第一百六十一幕 海上的危机 布兰多重新回到顶层甲板上时,船正鼓满帆驶出泰维德岛与古赛尔港之间的水道,前面塔古斯的两艘船也减慢了速度,等待他们跟上,海面一侧是泰维德岛嶙峋的怪石,在月光下显得惨白如磷,风从古赛尔南方吹来,船身随着波涛微微摇晃着,由于缇弥丝穿过了云层,海面上的能见度极高,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鹡鸰海峡东面海面上那道雾墙正在缓缓移动。 浓浓大雾中好像有数不清的船,绵延不断,船与船之间竟形成墙垒,如林的桅杆若隐若现,不知道有几百上千艘船在其中。让他脸色有些难看的是,这道雾气正在向鹡鸰海峡的西海岸——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逼近,似乎要与从古赛尔港中弥漫而出的雾气融为一体。 这本来没有什么,但问题在于他们的三条船正好夹在正中间。 甲板上这时候一片死寂,先前还在庆祝的人这会儿也哑然了,若说他们还有信心穿过古赛尔港内那片薄雾,但眼前这道雾墙绵延不知几百里长,在宽广的海面上南北两头一眼都望不到边,根本不可能绕得过去。 当布兰多身后跟着德尔菲恩与因斯塔龙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他身上,先前他带着他们从古赛尔湾内突围出来,着时候众人都潜意识将布兰多当作了有办法能解决眼下麻烦的那个人。 但布兰多这时候心中其实也没谱,他沉着脸色看着海面上缓缓移动的云墙。心种也拿不定主意,虽说塔古斯曾经让一艘船进入过迷雾中,那艘船随后又原路返回。看似没受什么影响,但那时候这雾气的状态与现在可不太一样。 至于绕过去,那更是在开玩笑,这雾气从罗萨林就开始出现了,他们向北行驶了三天都还没有看到头,谁知道它的另一头又在什么地方。 不过古赛尔港口的雾气正从后面的水道中追来,眼下所能做的似乎也只能是继续向北开。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弃船登陆,这片雾气总不可能会深入陆地太远,沿岸的港口虽然遭殃了。但内陆总有安全的地方。 就看他们能不能在短时间内走那么远,脱离雾气笼罩的范围了。 “北方是什么地形,有适合登陆的地方吗,最好是能够避风的港湾。以及附近有山或者是丘陵一类的地形最好?”想及此。布兰多转过头问道。 因斯塔龙想了下,回答道:“有是有,但是有这样的地方都变成港口了,伯爵大人。” 布兰多默然,他明白对方的意思,古赛尔这样的情况显然不可能是个例,其他地方的港口可能也遭受了同样的厄运。 但鹡鸰海峡西岸地形陡峭,可以建港的地方本就不多。所以有限的几个地方都被人类或者是亡灵利用了起来,要想找到一片天然的还未开发的锚地。实在是有些困难。 “我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老师。” 这时候凰火了走过来,看着他们说道。 “什么?” “不过我没去过那里,只是听说过,我听人说在索帕拉契附近的海湾峡谷中有一个海盗的藏身之处,我想海盗们既然能将那里作为巢穴,我们也一定可以在那里登陆。” “我也听说过这个地方,”因斯塔龙一副回想起来的样子,但他苍白的面孔上却并没有多少喜悦之色:“但是没人知道那个巢穴究竟在什么地方,索帕拉契附近的峡湾地形复杂,如果我们找错了的话就麻烦了。” 布兰多回头望了一眼泰维德岛与古赛尔之间黑沉沉的海面,那片雾气扩散的速度在南风的作用下明显加快了,而前方鹡鸰海峡上的雾气之墙也正向这个方向压过来,留给他们的选择其实已经不多了。 “总比坐以待毙的好,”他答道:“无论如何总得试上一把,那地方距离这里多远,我们来得及赶过去么?” “不远,”德尔菲恩明白这个问题是问她的,她这些天早已把雨燕平原附近的地图烂熟于胸,开口便答道:“索帕拉契在古赛尔北面,距离这里就只有一百多海里而已,它是青玉之丘在海峡对面的最大对口港之一。不过这座港口的历史其实很短,一直到蛛毒之年才被人所发现,但索帕拉契湾腹宽口窄,天然避风,港内水深达八米以上,几乎能够容纳九凤地区所有种类的商军用舰船,是个优秀的天然良港,据说那里拥有修筑空港的条件,只是这地方用不上而已。” 一百多海里,这个距离放在陆地上普通人要走好几天才能抵达,但放在海上确实不算是一段太长的距离,他们的这三艘船都是很优秀的武装商船,最快的在满帆的情况下能到十二节的速度,最慢的也有十节,眼下正好乘南风,理论上到明天上午就能看到索帕拉契的海岸线了。 但那只是理论上,实际上是否能留给他们这么多时间只有天知道,布兰多的自身的航海知识虽然有一些但也只能说不是两眼一抹黑而已,他根本推算不出来那雾气在海面上的前进速度有多快,但至少看得出来肯定不会留给他们十个钟头那么多时间。 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那附近的地形很复杂?” “索帕拉契在冰川带上,往东就是九凤大冰川的南缘,冰川移动和冰雪融化侵蚀很容易就造就了复杂的海崖与峡湾带,其实整个鹡鸰海峡西面的海岸线都受类似的地质改变影响,只有在海峡另一面东南方较为温暖的地区,冰川的冰雪融化之后的河流才形成了冲积平原。” 布兰多心下了然,沃恩德的大冰川位于法恩赞东方、圣奥索尔大平原北面,但大冰川这个名词其实是一个广泛的地理概念,它在沃恩德的部分只是它的最西缘而已,这道冰川——或者说叫冰盖更好一些,它是沃恩德世界西面的绝境之地,也是沃恩德世界境外‘黑森林’最为庞大的组成部分(黑森林当然远非仅仅是森林),这道冰川向东延伸,没有人知道它的边界在那里,它又向南越过库尔孙海峡,与玛达拉的边境有一部分相交,随后跨过鹡鸰海峡,成为盘踞在九凤北部边界上庞大绝境的一部分。 而这部分九凤冰川,也就是宰相千金所提到的这个东西。 布兰多沉吟了片刻,看向因斯塔龙:“去给塔古斯先生打信号吧,我们向北前进,目的地是索帕拉契,对了,你们船上有多少尸巫,必须要中阶以上的?” 他忽然问了一句。 因斯塔龙愣了下,一时间没理解到这个问题的含义:“那可没多少,伯爵大人,包括这条船上的副官,最多不超过五个。” “那么少?”布兰多有些不解,他知道在玛达拉,尸巫是军队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可以说是骨干也不为过,尤其是在这个它们的亡灵召唤术还没有改进的时代。 没有基层的精英骷髅战士,没有刺法亡灵,没有廉价的死灵巫师学徒,尸巫就是亡灵最重要的中下级指挥官了。 而且尸巫还是玛达拉最珍贵、也是数量最稀少的的技术兵种,像是海军这种技术含量高的军种,在拥有智慧的精英骷髅战士出现之前,一般的骷髅战士最多也就是充当炮灰的工作——也就是接舷战,或者在之前那种登陆战中使用,让它们当水手,顶天也就只能处理清理甲板或者是划船这么简单的工作了。 而真正专业的水手,其实只有拥有一定智慧的尸巫才能够胜任,这么大两条船,竟然只有五个专业水手?布兰多有些无法理解。 “在罗萨林,我们通常用人类来补充水手,这里的人类常常和我们打交道,如果我们开得起价的话,他们不会介意帮我们工作的。毕竟我们这不是真正的战舰,中级尸巫是不可能配备那么多的,那东西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很宝贵的,”因斯塔龙摇头苦笑道:“其实罗萨林那里还有一些,但这不是当初没有想到要将它们带出来吗,你要它们有什么用吗?” 布兰多有点无语,专业的人类水手其实还是要比尸巫更强一些的,中级尸巫有智慧但也有限,高级尸巫倒是可以与人类无异,甚至更胜一筹,但玛达拉一共才多少高级尸巫?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成了亡灵领主了。 然而可惜现在他需要的不是专业的水手,而是尸巫,尸巫们虽然可以当水手,但它们真正的作用不仅仅是水手,也不仅仅是玛达拉的中下级士官的组成部分,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是法师。 虽然可能有些蹩脚。 但这也够了。 见布兰多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这些天以来已经学会察言观色的因斯塔龙连忙说道:“但低级尸巫尚有不少,伯爵大人。” 布兰多摇了摇头,“不必了,让塔古斯将中级尸巫们聚集起来,把它们送过到这里来,我要做一点东西,需要几个法师帮忙。” ……(……) 第一百六十二幕 布兰多的炼金术 因斯塔龙恍然,这才明白布兰多为什么单单要中级尸巫,低级尸巫那种借助骨杖才能施法的东西,显然是并不能称之为法师的,它们本身其实并没有施法能力。 “那个……”拉之羽翼的副团长女士,阿德妮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她听到两人的话,忍不住插嘴道:“其实我也会一些魔法。” 布兰多有些惊喜地回过头:“阿德妮女士,你会一些魔法,有法师学徒的平水吗?” “比那个还要高一点点,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那就够了,”布兰多大手一挥,他见阿德妮还想开口,直接打断她道:“加倍。” “什么!”阿德妮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报酬,”布兰多一副土豪嘴脸地答道:“之前的我们商订好的那个,我给你加倍,如何?” “当当当当然没问题,等等,你不是骗我的吧,布兰多先生。” 一枚水晶划过一条弧线落入她手中,“这是定金。”布兰多对她说道,阿德妮看着那水晶,与当初那辛的反应竟是如出一辙,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气。 焰纹水晶,单就这一枚水晶就足够支付她们报酬的一多半了,竟然还只是定金。这位副团长女士顿时见识了布兰多的土豪程度,忍不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 “玛莎在上啊,领主大人你还缺家臣吗?” 布兰多愣了一下,心想这些‘雇佣兵’要能来投靠自己的话。那倒是一件大好事,足足十来个真理之侧左近的高手,等于差不多直接把他在托尼格尔的实力翻倍了。 他马上答道:“当然。在下随时欢迎像是阿德妮小姐这样的能人异士。” 阿德妮两只眼睛快放出光来了:“好!等这件事了了,我一定要辞职,伯爵大人你到时候可不能食言。” “辞职,你们不是雇佣兵吗?”布兰多看到那边的骑士们又在低头捂脸了,心中不禁有感到些好笑,虽然他早看出来这些家伙肯定不是什么雇佣兵了。 这世界上要都是这种水平的雇佣兵,早就天下大乱了。 “啊?”阿德妮顿时吓呆了。大约没想到布兰多竟然会抓住这一点来质问她,结巴得连话都差点说不明白了:“那个……这个……伯爵大人,刚才风太大。你是不是听错了……” 那奎尔仰天长叹一声。 不过布兰多倒没有抓住这件事不放,既然早就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可能不那么简单了,那只需要知道他们有没有心怀恶意就可以了,不过从目前看来。似乎也不太像。 至少如果刺客或者说间谍都是这么一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的话。那这个世界上估计也不存在成功的刺杀或者泄密之类的事情了。 何况他眼下还有的是事情要做,他要做的其实是一些简单的风系法阵。 因为眼下这几条船的速度显然是不够的,就算加上几条桨也无济于事,毕竟就算他的桨手都是从去阿瑞斯圣林取金羊毛的阿尔戈号上下来的英雄,也不可能让船的速度翻倍,何况这些船也并不是桨帆船。 若是在他原本的世界,他可能是束手无策了,但这里是沃恩德。这是个魔法的世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帆船本身建造的时候就加入了许多魔法的材料。比如更轻而且附带水系法术的舵和附带风系法术的风之帆,这使得它们的速度比真实世界中的帆船本身就要快很多。 但布兰多知道,在魔法的加持下,它们还可以更快。 不过那首先需要一次性的储法道具,其次还需要魔法师不断加持,一般来说只有浮空战舰才能享有这个待遇,还没听说那艘风帆船这么烧钱,毕竟这个世界大多数风帆船都还是商船,商人总是要考虑成本的。 魔法师布兰多没有,但他知道玛达拉有尸巫,中级尸巫就算抛开骨杖的增幅,也还有法师学徒的水准,职业就够了。 至于储法道具,他打算自己做,别忘了他还是有炼金术等级的,虽然好久没用了,都快生锈了,而且船上一没有炼金实验室,二没有称手的材料,但布兰多也不需要这些东西,他有血祭炼金术。 第二他有钱。 第二点尤为重要。 布兰多打算直接用魔法水晶做一个储能法阵,纯粹用直接释放能量的方式来模拟法术,只有这样才能简单粗暴地绕开所有的必要材料,不过代价嘛,自然就是烧钱了。 因斯塔龙手上有五个中级尸巫,两个人为一组来维持一个法阵的话,就不得不考虑抛弃一艘船的问题了;但这样一来,就必须把所有人集中到剩下两艘船上面,船的速度说不得就会进一步减慢,眼下他们得与时间赛跑,船每慢一分就多一分危险,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德尔菲恩眼下倒算是一个亡灵巫师,但可惜她被布兰多封印成卡牌之后,并不是被亡月双子召唤出来的,所以此刻的力量就并非是以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为标准,而是和她此前差不多,只是一个单纯的普通人而已,所以她的能力暂时也是考虑不上的。 好在阿德妮竟然也会法术,问题总算迎刃而解,只是制作三个法阵的话,布兰多估算了一下至少也要使用自己身上将近一半的魔法水晶。 这个数量足够惊人了,毕竟他从托尼格尔带出的魔法水晶可算不少,后来在法坦港又从舰队中补充了一些,在元素疆界的时候,塔塔小姐和提尔摩斯人也送了他一部分――尤其是这后一部分魔法水晶的品质可是非常高的,可以说他身上的一半的魔法水晶。不要说用来维持风帆船加速前进,就算直接造一艘护卫舰级别的浮空战舰都绰绰有余了。 这也是为什么商人们从来不会用这个方法来加速他们的风帆船的原因。 所以当布兰多在甲板上画好血祭法阵,然后将密密麻麻的一层魔法水晶铺在上面的时候。船上的所有人差不多都惊呆了。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算上得上是有身份的人物,因斯塔龙本身就是玛达拉的贵族,而拉之羽翼骑士团的骑士们在卢比克也是贵族出身,凰火与柳先生就不提了,房奇虽然算不上是九凤的贵族,但出身却只比贵族更高。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炼金术。但只是没有见过这么土豪的炼金术。 这那里是炼金术啊,简直就是在那魔法水晶开玩笑。 房奇环抱着双手站在一旁,开始对布兰多的炼金术水平充满了不屑。除了那个有些奇特的血祭方式之外,在他看来这个来自于西面的乡巴佬倒是确实配得上他乡巴佬的身份。 很少有人知道,他这个鬼车一族的天才,在炼金术方面的造诣。也是相当的天才的。虽然不说远超塔玛。但在炼金术上受过系统学习和教育的他,至少是丝毫不逊色于布兰多所知的那几位炼金术大师的。 更不用说东方的炼金术,与西方世界像来是各有胜场的,至少此刻在他眼中,布兰多这炼金术基本上可以说不值一提。 不过过了一会,他就感到有点牙痛了,确切的说,是有些心痛那些魔法水晶。鬼车不是连这点财富没有,但那是属于整个组织的财富。至少他是没有这么多钱来挥霍的。 而至于阿德妮小姐,早就紧紧地拽着那奎尔的袖子,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要不是精灵游侠扶住她,她几乎要一个劲地往地上软下去,眼中满满都是魔法水晶的光芒,熠熠生辉,口中像是中了邪一样一个劲地念叨着: “我的天啊,玛莎在上啊,拉神大人啊,我没有在做梦吧。” “你还会炼金术?”因斯塔龙有点意外地看着布兰多,但他很快就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这是血祭炼金术,这在炎之圣殿治下不是禁忌么!天哪,有你这么干的吗,快把那些魔法水晶收起来,你不缺钱的话,送给我好了!” 但布兰多可不管他在这里聒噪,法阵一成,他直接翻转奥德菲斯的剑刃,轻轻地在自己的拇指上了割了一下。 但这一下,竟然没有割开。 布兰多差点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连忙又加重力度再割了第二下,一阵刺痛传来,这一次才勉强割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然后他竟然看到一滴金色的血液从中流淌了出来。 布兰多不禁目瞪口呆,圣剑奥德菲斯是什么锋利程度他是知道的,在整个《琥珀之剑》中估计也找不出比这几把圣剑攻击更高的剑来了,他先前小心翼翼,还生怕一剑把自己的指头都给削了下来,那可就太搞笑了,但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要用电力才能用奥德菲斯在自己身上割开一条口子。 而且还有这血的颜色是怎么回事? 他敢发誓自己在元素壁障的时候,身体还没有这种改变的,这要么是在穿过当初魔力风暴的空间裂隙时发生了某种异变,要么就是在罗萨林的那次爆炸之中自然宝珠强大的生命之力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变化了。 他心中更倾向于后者。 而就在布兰多目瞪口呆的时候,其他人也正目瞪口呆,但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布兰多流出的血液的颜色,他们被那法阵上所有的魔法水晶忽然燃烧起来的火焰震惊了。 阿德妮更是发出了一声混合着不知道多少复杂感情的叹息声。 这声叹息是如此的婉转悲伤,简直让人听了都生出一股心灰意冷,仿佛立刻就要投海自杀一般的感情来。 ……(……) 第一百六十三幕 海盗湾 灰白色的峭壁昂立在迷雾之中,在索帕拉契周边的峡湾中常常可见这样的景色,像是沉默不语的、伫立在海边的巨人,船只在它们的脚下经过,渺小得怕人。风有些冷。不是冷杉领秋暮之后那种瑟瑟的寒意,而是低温刺骨,因为这里是大冰川的南方,人们谈起大冰川时,总是无不为之色变。 风在峡谷的顶端呼号着,发出如同尺子刮过破布般的声音,呼呼作响。峡湾上空阴云密布,让人觉得天随时都要塌下来。 照理来说,这样恶劣的天候下,雾气早应该被吹散了的。但风直往峡湾中灌,外面的雾气源源不断涌进来,反而叫海峡上云雾翻腾,好像没有停息的那一刻。 船队从古赛尔出发,用了三四个钟头就抵达了索帕拉契,因为雾气从北面涌过来,不得不提前避入了峡湾之中。索帕拉契峡湾中地形复杂,在弯弯绕绕的海峡行进了快有半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分不清楚前后左右了。 至于那个海盗的藏身处,更是渺然。 布兰多却不着急,用法则之线一遍遍扫过周围的湾峡,仔仔细细搜索着自己想要的线索,很快,他就找到一处异常的地方。一刻钟之后,船队出现在了那里。 那是一片内腹中自有天地的湾内峡谷,入口处进九十度的折角遮挡住了外面的风,使得这片宽阔的水域显得有些宁静,水面浮着些许薄雾。如同轻纱一般。 这片内峡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连接着海面,竟然可以让船通航。加上这里位于峡湾深处。十分隐秘,也很适合海盗们藏身。若不是他把自己的极之平原铺开来,一般人根本找不着。 当三艘船缓缓驶入这片内峡之中,穿过薄雾,看到那个巨大的洞口孤悬于峭壁上时,众人不禁都用既敬又佩的目光看着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 这一路上不可谓不惊险,但是布兰多带领他们先从古赛尔杀出重围。然后又拿出神话一般的财富,豪迈地‘付之一炬’,硬是让船队御风而行。在清晨之前抵达了索帕拉契。 随后他又果断命令船队提前避入峡湾之中,以一己之力带着他们破开重重迷雾,来到这个地方,眼看海盗的藏身之所就在眼前。就算是站在敌对的一方。因斯塔龙和塔古斯也忍不住要为对方而喝彩了。 “玛达拉也不是容不下一位他国的贵族的,伯爵大人,若你愿向陛下俯首称臣的话,埃鲁因它会保持原样的。” 因斯塔龙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布兰多耳边这么念叨了。 布兰多站在船头,回头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能为此而许诺吗,而我也无意成为埃鲁因之王,我会和你们的陛下好好谈谈的。但谁占主导现在还说不定。” 因斯塔龙叹了一口气,等到这两人见上面。那之后恐怕就无法预料了。 但即便是玛达拉再多一位优秀的黑暗贵族,那也是好的。潜意识中,他已经不再把布兰多看作是与自己一个层次的人,而将他与那位手持水银杖的存在相提并论了。 不过他还是不看好布兰多有任何机会,对于这个亡月之国的崛起,他心中没有丝毫怀疑,而在另一个时空,它确实也是如此。 三艘船缓缓驶入洞窟之内,周围的光线一下子便暗了下去,阿德妮手下的骑士们点燃了火把,在摇曳的火光的照耀下众人发现这个洞窟内部极其宽广——一条宽阔幽深的水道直插向黑暗深处,四周是光滑的石灰质洞壁,洞窟竟有三五十尺高,头顶上密密麻麻倒悬着数不清的石钟乳柱。 布兰多和塔古斯本来打主意冒着让船搁浅的危险行驶进来的,但没想到这条水道却十分优良,吃水很深,竟是一个天然良港的样子,虽然吞吐量可能小了一些,但作为锚地也极为难得了,真是天知道当初那些海盗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火把的光芒随着船向前行驶缓缓前进,将周围黑洞洞的洞壁照得一片通透,洞壁的石灰质里不知道夹杂着什么样的金属,竟折射出黄澄澄的光芒。 但这条幽深的水道终究也有尽头,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个能停泊一两艘船的小水湾,水湾另一头似有一个简易的码头,歪歪扭扭的木质栈桥被修入深水之中,连接着岸边。 此刻这个码头中没有船,也看不到海盗的踪影,这让本来已经武器在手准备战斗的众骑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不甘心,从古赛尔一路走过来被追得好像丧家之犬一样,敌人却压根看不到。 这对于这些有高手尊严的各自领域的大师们显然十分憋屈——真理之侧的高手无论从那一个方面来说都算得上是大师了,让这么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当雇佣兵,大约也只有阿德妮女士才想得出来——比起来他们更宁愿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 那怕输了也好。 结果倒好,到头来连海盗也没摸着。 海盗们没有将船停泊在港口内,说明他们没有在这里落脚。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里只是一个藏身处,而不是他们的老巢。就像是走私贩子常常使用的那种临时锚地一样,他们偶尔会在风暴来临之际在那些地方停留,但却不会在那里常驻。 众人感觉怅然若失,其实也只是心里作用,毕竟如果可以不动手的话,除了狂热的好战分子之外还是没有人愿意动手的。 两艘船一前一后进入了港口之内,鬼车族的大船已经被留在了外面,因为洞窟就算是再大也不可能容得下那种大型武装商船。 洞窟中悬挂着一层薄雾,就和外面的内峡一样,但比峡湾之外又要好得多,迷雾中的那支舰队此刻几乎已经遍布整个鹡鸰海峡了,布兰多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那么多的失名者,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船停好之后,众人一一下船,然后塔古斯命令船上的骷髅士兵将船凿穿,让它们在这里自沉,谨防被外人所利用。前面第一批通过小船登陆的骷髅士兵已经探出了洞窟另一头的通路,这些船自然也就用不着了。塔古斯与布兰多也不指望等到外面迷雾消散之后再继续乘船出海,何况离岸几十里都不一定安全,非要达到真正的内陆地区,才能完全避开失名者的行军。 这也是他们没有直接强行从其他地方登陆的原因,登陆之后还要沿着荒野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头撞入到失名者的行军路线中去了。这里既然是海盗们的登陆点,那么它后面肯定会有一条安全好走的陆上路线,否则此地最多算个避风港罢了,还称不上临时巢穴。 至于将船自沉后会不会给后面的人造成什么麻烦,布兰多可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干嘛要为海盗们考虑这么周全?至于塔古斯就更不屑于考虑这些了,就算未来亡灵们可能会重新启用这个港口,它们也有的是手段将沉船打捞上来,至于海盗们怎么办? 谁在意这个? 众人下船之后,洞窟内便显得有些促狭起来,毕竟除了布兰多、德尔菲恩、凰火一行人外,两条玛达拉的武装走私船上还有两个中队的骷髅士兵和一批低阶尸巫,它们平时都被关在底舱下面,充当有玛达拉特色的压舱石,只有当遇上战斗或者是需要登陆的时候才会将它们放出来。 而除了骷髅士兵之外,还有鬼车的武装商船上的水手们,也是十多个人手,加上两位长老和他们的下人们,房奇的手下与仆从,细细数下来也有二三十人之多。 阿德妮与她的骑士手下们又是另外一拨,一时间这个海盗的藏身处内顷刻间便多出了一百多人来,这个小小的地方想要显得不那么促狭显然也不大可能。 塔古斯将一个半中队的骷髅士兵(另外半个中队丢在了古赛尔)分成两拨,一拨在前面开路继续充当炮灰,并且有三名尸巫负责指挥它们,而另外数量较多的一拨则在后面殿后,倒不是为了防范什么,主要是为了起一个示警的作用,如果后面遇上失名者的话,至少能够提前发现,实质上还是炮灰。 鬼车的水手们这时候自然都是俘虏,不过一般的水手也没人去管他们,鬼车的两个长老的下人们都有不俗的实力,则由阿德妮手下的骑士们看管——当然,布兰多也是为此付了报酬的,对于布兰多这个阔绰大方的雇主,女骑士简直是再满意不过了。 唯有那两个鬼车的长老让布兰多和塔古斯都感到有些棘手,毕竟再怎么说也是极境高手(虽然只有半只脚踏入了极境),就算让副元帅勃兰克去监视,一不小心也会出问题。 那两人这些日子来显然受了不少的罪,一直被关在底舱中与骷髅、尸巫们为伍,吃的东西连猪狗肉不如——这倒不是塔古斯故意慢待他们,而是在海上水手们吃的东西也就只能是这样子,亡灵们总不可能专门还未两个俘虏准备厨子吧,那是布兰多和德尔菲恩才有的待遇。(……) 第一百六十四幕 修罗场 就这样,因为房奇一直在塔古斯与因斯塔龙手上,他们自然也不敢造次,生生忍耐了下来,等到布兰多再一次见到这两人的时候,差点都要认不出对方来了。 两个人在几天之间好像老了十岁,连皱纹都多了不少,一副已经到了耄耋之年的样子。 而两人在看到布兰多的时候,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显然罗萨林港的那一战给他们心灵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尤其是最后布兰多与玉珑圣剑的交锋,那几乎已经是超出了凡人想象力的事情。 看到两人的神色,布兰多就知道这两个家伙翻不起什么浪来,至少在自己面前,他们还不敢造次,他示意塔古斯不用管这两个人,只要看好房奇就行了。 至于后者,自从从古赛尔港出来之后,原本那不可一世的秉性便收敛了许多。也不敢再挑衅他,布兰多有几次都看到后者欲言又止想和自己说点什么样子,但最后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倒是不介意和对方交流一下,不过想到德尔菲恩的嘱咐,笑了笑还是把心思压了下来,心想以这家伙逗比的性子,再压压他也好。 就这样,一个布兰多与凰火主仆两人,再加上一个心思叵测的宰相千金小姐,还有走私贩子那辛两父子,以及显然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的玛达拉的亡灵们。 再加上两方共同的俘虏――鬼车一族这一代的继承者与他们的天才,他们的两位大长老还有众多水手和仆人。最后是同样显然另有心思的女骑士一行人。这么心思各异的四方人马,此刻竟聚集在一起上了路。 前面充当炮灰的骨头架子早就探明了道路,洞窟深处是一个较为狭窄的山洞。但还算干燥,地势逐渐向上,仿佛连接着什么地方。 骑士们跟在后面举着松脂火把,火光或明或暗,逐渐勾勒出这个洞窟的轮廓,这是显然的水蚀洞窟,原本或许流经了一条地下河。地下暗河将这里的石灰岩侵蚀得千回百转,形成了复杂的洞窟系统,它在有些地方几乎盘旋着向上。光滑石面或从周围的石壁上突起,形成一簇簇漂亮的石钟乳群。 这样的景色初看时令人惊叹,但看久了难免厌倦,布兰多起先以为最多一刻钟他们就能走出这个洞窟。但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几个钟头。洞窟起先狭窄,众人不得不排成一条长龙沿着狭长的小径前进,但后面逐渐变得宽广起来,洞窟的四壁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几乎形成了一个开阔的地下空间。 并且它在一面形成绝壁,从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片漆黑,绝壁之下几乎是个深渊,火把的光辉根本照不到头。塔古斯将一块石子丢了下去,好一阵子才听到叮叮咚咚的回声。布兰多将自己的法则之线往下延伸。发现下面竟然是一片地下湖泊,距离上面至少也有两三百尺的高度。 他再向前进的时候,便听到了黑暗中有水声传来,虽然看不到那个方向,但也能听出那一段瀑布,想来原本那条地下径流在这里改道,注成了那个地下湖。不过这个地下空间大得有些吓人,原本留在这里得海盗不会没有发现,这里简直是个天然的藏身处,他现在开始有些怀疑起先前的判断来。 之前那个港口内有些太过干净了,这么大的藏身地,海盗们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顾,不过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呢? 布兰多却不知道,正当他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在几百米外,黑暗中峭壁的另一面,两片石钟乳群之间,同样正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这边。 那黑沉沉的眸子里倒映着远处的火光,眼睛的主人倒不一定看清楚了布兰多等人,但如此明亮的火把的光芒却足以在黑暗中传播到很远的地方,他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然后放了一把豆子在嘴巴里,嚼了几口,才转身就走。 这人动作麻利地从一片石坡上滑下来,好像黑暗对他来说视若无睹一样,他在石钟乳丛中转了几圈,找到其中一个洞口,飞快地摸了进去,走了没多远,前面便有微弱的光芒传来。 看到那光,这人眯了眯眼睛,脚步更快,他走到那个转角处,看到传来光芒的洞窟内的场景――那是个小型的据点,里面横七竖八地架着几张床,而更多的吊床被悬挂在半空中,几张柜子塞满了洞窟内的每一寸墙壁,柜子与床之间还散落着几只箱子。 这洞窟之内,点燃了几支蜡烛,床上坐着十好几号人,当着人闯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警惕地回过头看向这个方向。 那人却不管它们,只喊道:“大姐头……白雾女士,有外人闯进来了。” 众人随着这个声音回过头,纷纷看向洞窟深处,在那里有一张布帘子,布帘外面的炉子边上,正盘蜷着一只毛绒绒的白猫。 当这只猫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家伙。 “哦,又有肥羊进来了?” 白雾舔了舔胡须,眯着眼睛说道: “是那里来的人,索帕拉契的人?还是其他的海盗?还是为了躲避那些失名者进来避难的人?” “这我可不知道,”那人答道:“不过他们的队伍也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 “我看到有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好像还有九凤人,还有一些外国人。” “玛达拉的骨头架子怎么会和九凤人搅到一起了,我看是雨燕平原来的鬼车一族的人霸,大姐头。” 海盗们立刻鼓噪起来。 “闭嘴,”白雾没好气地答道,要不是还需要这些人帮忙打探索帕拉契和对面榆港的情报,她早把这些人一个个丢到海面里面去喂鱼了,而且绝对没有一个是杀错的。不过若不是为了照顾受伤无法行动的希帕米拉的话,她也不需要用上这些家伙,早一个人到索帕拉契或者对面的榆港去打听布兰多的消息了。 不过至少眼下他们还是有点用处的,作为上古巫灵,白雾心中可没有太多人类的同情心。 她这些日子以来让这些海盗出海去帮自己掠夺必要的物资,食物和水――主要是玛格达尔和希帕米拉需要,内心中可是一点愧疚都没有。也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指点这些人避开外面的失名者,虽然不知道沃恩德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作为一个有上千年见识的巫灵,她要认出那些鬼东西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再加上先前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些无法无天的先生们,因此此刻她在这个团体中竟建立起了初步的威望。 拥有一只猫作为船长的海盗团,说出去都要叫人笑掉大牙。 但眼下这些先生们,海上的绅士们可不敢笑,事实上当白雾冷冷地吐出闭嘴两个字的时候,这两个字恰如其分地产生了它们应有的威慑力,洞窟内果然变得鸦雀无声。 与一位掌握着远古的黑暗知识的女巫比起来,海盗们那点儿小孩子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够看了,女巫们说给人抽筋剥皮,那真不是说着玩的,那个倒霉蛋至今还被风干了挂在外面呢。 “再去打听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你们可别一脚踢到铁板上了,我懒得出来救你们。” 海盗们连连应是。 但正是这个时候,她身后的布帘子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掀开了,银精灵小公主梅蒂莎扶着墙壁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脸色有些苍白,但却十分坚定地开口道: “白雾,我感觉到领主大人了。” “你说什么?” “领主大人,他距离我们很近,我的旅法师权限察觉到他了,领主大人他也一定察觉到我了……” “真的?” 布兰多确实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梅蒂莎的存在。 确切的说,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次级权限的存在,然后才意识到那是银精灵小公主,然后他又感觉到了希帕米拉的存在。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差点让后面的德尔菲恩一头撞上了他,宰相千金愣了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小声问道: “怎么了?” “我感到梅蒂莎了。”布兰多答道。 “领主大人……?”梅蒂莎有些柔柔的声音立刻顺着他的心灵联系传了过来:“真的是你吗?” 这声音之中满是惊喜之意。 “梅蒂莎,”布兰多心中激动无比,他心中最担忧的其实就是当时留在鲁施塔的自己的属下们,坠月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谁也不知道最后他们究竟怎么样了:“你没事吧?夏尔他们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不是被传送走了吗?” 他几乎是连珠炮一样问出这些问题来。 梅蒂莎停了一下。 她正想回答。 但忽然之间口气就有些冰冷了,仿佛变成了在夏布利那个公式化的小公主:“是你,德尔菲恩女士――” 布兰多顿时感到背上刮过一阵冰风。 ……(……) 第一百六十五幕 天使心瓶 布兰多很快就见到了梅蒂莎,虽然德尔菲恩十分主动地向她道了歉,还解释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后者看到她,神色之间还是有些不豫。 确切的说,是有些冷冰冰的。 连带布兰多也头一次没在这位银精灵小公主这儿得到好脸色,梅蒂莎十分认真地板着脸,抿着嘴,轻轻地哼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她也不和他争辩,转身便掀开那层布帘子,走进了里面的洞窟中。 布兰多苦笑不已,他当然知道梅蒂莎是为了罗曼的事情在生自己的气,不过德尔菲恩适机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他心领神会,赶忙跟了进去。 白雾女士趴在炉子上,眯着盹儿,用半只眯起的眼睛促狭地看着两人。 “现在的年轻人啊……”她心想。 “梅蒂莎,希帕米拉她怎么样了?” 银精灵小公主抬起眼梢来看了他一眼,她毕竟还是不忍心和自己的领主大人打冷战,布兰多救她时那一日一幕皆在她心间,怎么可能忘怀,看到布兰多马上追了进来,少女心思里面的气就消了一半。 她略微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太好,我们这里缺少药品和治疗的手段,她受伤很重,索帕拉契又是亡灵的城市,只有亡月圣殿,白雾女士派那些海盗们去找生命之水,可惜都一无所获,好在玛格达尔小姐有些药剂学知识,靠着草药希帕米拉她才好转了一些。” “芙罗法。虎雀他们呢,元素使不是也有治疗法术么?” “我召唤不出芙罗法他们,因为联系不上您。旅法师的权限也就无从启动,白雾女士倒是会一些治疗手段,但也十分有限。” 希帕米拉自己便是神官,可是在重伤之下却无法使用希米露德的神力,所谓医者不自医,大约便是如此无奈。 末了,梅蒂莎又轻轻补充了一句:“领主大人再晚来一天的话。我就要打算冒险到榆港去看看了。” 布兰多不由得惭愧不已。 “可海面的失名者?”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希帕米拉受罪,领主大人,还有夏尔先生。安德丽格姐弟,我们就像是一家人,你们就像是我的兄弟姐妹们,希帕米拉很坚强。可我却受不了。” 梅蒂莎咬着下唇。眼圈儿微微有些发红,布兰多忽然有些明白她对自己的埋怨从何而来,他伸出手去,擦了擦少女的眼角。 “我来了,就好了,带我去见希帕米拉吧。”他柔声答道。 银精灵小公主细细地应了一声。 “德尔菲恩小姐?” “那是一个误会,梅蒂莎,但现在她已经是我们中的一员。至少不会再起什么心思。虽然我希望她能早一些看清自己的心,不要再那么偏执。但眼下,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其实德尔菲恩小姐也很可怜,我明白,我会试着和她好好相处的。” “谢谢你,梅蒂莎。” “说谢谢的应当是我,是领主大人给了我新生的一切,但为了让领主大人能更多地看着我,我总忍不住会任性,但领主大人总会迁就我,梅蒂莎真的十分幸福。” 布兰多听得心下微微一软,忍不住仔细看着这位银精灵小公主。 聪明、优秀、美貌,她拥有一个少女所梦想的一切,犹如玛莎完美的杰作。 关键是,还那么令人心安,仿佛一个静静的港湾,可以停泊人的心灵,每当与她相处的时,布兰多就会感到一种隽永的宁静,仿佛一切的焦躁与忧虑都无影无踪了似的。 这仿佛是精灵们的一个特质。 “能够遇见你,真是一种幸运。”布兰多心中不禁冒出一句话来。 梅蒂莎默默地带着路,有时候她并不需要争辩,也足以让领主大人明白她的心意,她明白自己与茜有很大的不同,但也绝不会将本应当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布兰多看到希帕米拉的时候,就明白梅蒂莎为什么会显得那么焦虑与着急。 希帕米拉浑身打着绷带,上面还染满了血迹,有些还是刺眼的鲜红色,显得血迹未干多久。她躺在床上,整个柔弱的身子都深深地陷入到枕头之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还充满了希望的色彩,当他掀开帘子进来的一刹那,希帕米拉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领主大人……” 神官小姐显得有些开心,这种开心的语气和梅蒂莎一模一样,令布兰多心中惭愧又多了一层。他从罗萨林一路北上,虽然心中一直担心梅蒂莎她们,但却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想过,当时在鲁施塔莽撞的决定,导致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虽然为了他并不后悔哪怕是去见罗曼一面,但也能明白为什么梅蒂莎在对面德尔菲恩时会如此痛恨。 洞窟中充满了刺鼻的药味,玛格达尔公主一身素服,穿得像是希腊神话中的侍女,身前放着一只熬药的罐子。她看到布兰多进来时,神色之间满是希翼,显然他在过去给身边的人留下的印象便是无所不能,仿佛只要他来了,希帕米拉就毫无疑问能好起来。 这种信任是毫无来由的,但又坚定无比。 “谢谢你,玛格达尔小姐。”布兰多已经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和白雾女士一起被传送过来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帮了梅蒂莎和白雾女士很大的忙,要不是她,希帕米拉的状况只会更糟。 毕竟梅蒂莎在那场灾难中也受了不轻的伤,据说她在传送时鲁施塔被什么东西所降临,空间乱流受到影响,因此才被抛到这个地方来。 而白雾女士对杀人比救人明显更加擅长。 从梅蒂莎口中,布兰多还得知安德丽格和墨德菲斯可能也没有回到埃鲁因,只有早走一步的火爪蜥蜴人领主和法伊娜他们可能没受什么影响。 因为希帕米拉目前的情况,他心中对那对吸血鬼姐弟的也十分担忧。 玛格达尔公主赶忙摇了摇头:“布兰多先生,别说这些了,快帮帮希帕米拉小姐吧,她的状况很不好。” 布兰多心中不禁一痛,他看到希帕米拉身前巴巴的被单上,膝盖上摆着一本打开的书,看起来是一本九凤的游记,上面还有雕版印刷的插图,质量十分拙劣。 神官小姐的一大爱好就是喜欢读书,各种各样的书,尤其是游记,但这本书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抢来的,上面竟然还有缺页。 她苍白瘦弱的手放在书页上,歪着头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乐观而满足的笑。 在她的床头边,放着一只水缸,里面养着几只虾,那仿佛就是少女快乐的来源。她虽然是战斗祭祀,但却天生并不喜欢战斗,最大的愿望,是到各处去旅游,看看大地母亲对于这个世界的馈赠。 但职责所致,束缚住了她的自由,让希帕米拉只能从书中去寻找自己梦中的世界。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布兰多用手盖住她的额头,示意她别动。 他直接拿出了天使心瓶,虽然霍夫华德的金酒也有治疗效果,但现在他对那玩意儿已经有心理阴影了,等闲情况下不会把它拿出来。 “张嘴。” “啊――”希帕米拉十分乖巧。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动作上,布兰多打开那乳白色的瓶子,将里面的如同纯金的晨露一般的液体点了一滴在希帕米拉的舌尖上。 那就像是一个奇迹,只一瞬间,神官少女的面色便变得红润起来,原本有些干枯的皮肤也重新充满了水分,变得润泽,内里又恢复了健康的血色,枯草一般的灰金色长发也重新变得明亮耀眼,犹如纯金打造的丝缎一般,披散在少女的颈项之间。 希帕米拉发出‘呀’一声惊喜的叫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单立刻顺着她胸前滑落,露出里面几乎遮挡不住春光的绷带。 布兰多感到鼻头一热,赶忙把头转了过去。 神官小姐愣了愣,才不好意思地拉起被单,脸蛋有些发烫。梅蒂莎没好气地看着这两个人。 “玛莎在上,这是传说中的一号圣水吗?”玛格达尔公主却并没有太在意,她有些震惊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她是虔诚的信徒,对于炎之圣殿传说中的圣物自然也是早有耳闻。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答道:“这不是一号圣水,这是天使心瓶,传说中圣洁的大天使牺牲自己永驻于人间的奇迹。” “天使心瓶,”梅蒂莎惊讶地看着布兰多手中的圣物:“那可是传说中的圣物,领主大人您竟然得到了这个东西。” 玛格达尔公主虽然没听说过这件圣物,但这不妨碍她理解先前的奇迹,原本差一点几乎就要被死神夺去的希帕米拉小姐,此刻正容光焕发地坐在床上便是最好的证明。 “您总是特别有办法,”她微微蹲下身子,真心实意地对布兰多行了一礼,“我们大家原本都束手无策了,可你总是能给我们带来希望,对我最好的朋友格里菲因她来说也是,对于我来说也是,无论是在安培瑟尔,还是在鲁恩港,亦或是眼下,您总是能够带领我们走出困境。” ……(……) 第一百六十六幕 祖与孙 “我真心实意地感谢您,领主大人,谢谢你为我们大家所做的一切。” “你的善良同样也是一样。”布兰多答道,对于这位心地善良的公主殿下,他心中自然也是不乏好感的。 这位修女公主在历史上没有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善良与正义感所支持的,历史其实不需要太多变革者,需要的正是千千万万像是这位公主殿下这样的人。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玛格达尔说道:“我带来了一个人,你可能会想见见他,公主殿下。” “嗯,是谁,领主大人?”玛格达尔愣了愣,布兰多在安培瑟尔一战时救了她一命,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比他和格里菲因公主之间来得还要近一些,因此说话也没有那么局促。 “是勃兰克先生,你的祖父。” “什么?” 玛格达尔露出震惊的神色来,勃兰克大公在圣战之后不久便在一次海难之中失踪了(至少安妥布若家族是这么对外宣称的),那之后至少有六十年之久,她在自己的祖父失踪的时候虽然还没有出生,但至少也听说过这件事情。 因为大公遇难对外宣称是失踪,因此她倒不是没想过对方可能会出现在九凤这些地方,但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海难失踪,如果没死的话,也早应该回来了,九凤与沃恩德之间的联系虽然闭塞,但也不是毫无联系。 她知道自己的祖父是堂堂剑圣。不可能会因为一点距离就被绊住手脚。 因此这样的想法,也就偶尔想想而已,权当作是一种幻想。完全没料到有朝一日它会成为现实。 不过她自打出身之后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祖父,只知道那是安妥布若公国最传奇的英雄,对于这位祖父,她心中其实也是无比倾慕,但忽然之间要面对,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祖父?……他,他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外面。我还没告诉他你在这里,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我我马上去见他,……失礼了。伯爵先生。”玛格达尔公主对他致以歉意,然后便急着要出去,但她愣了一下,又倒回来整理了一下衣裙。看看有没有什么褶皱和疏漏。这副失态的表现,显示出这位公主殿下心中的失措。 不过倒可以理解,那毕竟是血肉亲情,虽然几十年间素未谋面,但仍旧无法割舍,而且布兰多很清楚,如果这位老公爵回到安妥布若,对于这个小小的公国意味着什么。 玛格达尔不可能不紧张关切的。 玛格达尔急匆匆地赶了出去。留下布兰多和梅蒂莎在这间狭窄的石屋中相顾无言。希帕米拉这时候才小声对他道了一声谢,她是个十分知足的姑娘。心有些大,也没有想过要怎么报答,因为布兰多本来就是她的领主,也是她的主人,这就够了。 梅蒂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玛格达尔公主的祖父会在这个地方,我听说他早在几十年前就失踪了。” “这里面另有隐情,其实并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不过那毕竟是勃兰克元帅的私事……”布兰多解释道。 “我明白,”梅蒂莎摇了摇头:“可领主大人,你说这位元帅大人知不知道玛格达尔小姐的存在?” 布兰多默然,他没有事先将玛格达尔的消息告诉勃兰克,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玛格达尔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特殊,那个装在她身体中的风暴之心,原本可是装在巨神兵上面的动力核心。 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体里面都绝对承载不了这么一个东西。 毫无疑问,这位公主殿下并非人类,除非她是被有人有预谋的调了包,否则安妥布若家族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就十分可疑了。 但从玛格达尔自己的反应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现任安妥布若公爵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那前任公爵呢? 这可就不好说了。 当然,他倒不是要去探寻别人的隐私,只是不想伤害到这位善良的公主殿下而已,或许不插手,不干涉,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了。 但如果安妥布若家族真的对玛格达尔心怀叵测的话,那他说不得就要出手了,不要说玛格达尔公主是格里菲因殿下最好的朋友,她事实上也是托尼格尔人最好的朋友,她在冷杉领居住的一段日子里,几乎和每个人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士,布兰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任她受到伤害的,梅蒂莎自然也不会。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忽然拿出天使心瓶在银精灵小公主面前晃了晃:“听说你也受了伤,梅蒂莎,需要吗?” 梅蒂莎冰雪聪明,一眼便看出自己领主大人的心虚,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用手背挡住嘴抿口一笑道:“不必了,这可是奇迹一般的圣物,领主大人你不要把它当成讨好女孩子的工具好不好。” “……我可没有那样的想法,只是担心属下而已……” 银精灵小公主轻轻哼了一声:“其实我总怀疑德尔菲恩小姐和领主大人的关系没那么单纯。” “咳咳……” 她抬起头来,仔细看了他一眼。 “其实我知道德尔菲恩小姐的想法,所以才说她有些可怜,但领主大人你既然答应了她,就不要让一个女孩子伤心失望;或许德尔菲恩小姐这一次的选择是对的,只有您才可以挽救她……” “梅蒂莎?” “别把我当小孩子,领主大人,我可是有一千年的见识,比领主大人的经历丰富多了。” “……不是,”布兰多答道:“我遇到你姐姐了。” “在元素疆界。” “……” …… 玛格达尔与勃兰克相认,倒没有布兰多想象中那么多的阴谋诡计的因素,公主殿下在看到老元帅的一瞬间,就认出那张挂在家族城堡正中央最严肃的画像的脸,便认出了这位已经失踪了五十余年的老公爵。 倒是勃兰克,虽然下意识对这个奔跑而出的少女感到有些亲切,但第一时间却没有能认出对方来。 这倒情有可原,毕竟他离开安妥布若时,玛格达尔还尚未出生,就连襁褓中的女婴状态下的修女公主他也未能见过一眼,又怎么可能一眼认得出自己的孙女来呢。 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便可以预料了,当玛格达尔说出自己的身份时,老元帅不禁大喜过望。一个庞大的贵族家族中的一些传统是无法伪装的,尤其是对于这个家族内部的人来说,再说布兰多也没有理由在这件事上欺骗他,因此勃兰克几乎第一时间就相信了玛格达尔的话。 这位老元帅是因为愤世嫉俗而离开沃恩德几十年,但这不代表他对于自己的家族漠不关心,那是任何人都割舍不了的亲情的纽带,更不用说还传承着荣耀的血脉。 玛格达尔第一时间便扑到了自己祖父的怀里,泪水夺眶而出,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她虽然没有受太多委屈,但此刻远离故乡几万里,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忽然见到一个传说中的亲人,情绪难以自制也是可以理解的。 勃兰克老怀大慰,一边柔声安慰着自己的这个孙女,一边乐呵呵的,显然还没有回到沃恩德土地上,就先遇到一个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后人,让他十分高兴。 不过短暂的重逢之后,这位老元帅却私底下一个人找到布兰多,对他说道: “布兰多少爷,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说不定还要求你帮忙。” “您就别叫我少爷了。”布兰多只觉得这个称呼让他浑身不对劲:“勃兰克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尽请吩咐,如果帮得上忙的,我会尽力的。” 老元帅却先叹了一口气。 “是关于玛格达尔她的。” 布兰多微微一愣。 但心中却闪过一丝明悟,心想果然。但他看勃兰克的神色,就排除了安妥布若家族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可能,勃兰克显然是知道玛格达尔的身世的,但看起来这对于对方来说似乎也是一件无奈的事情。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一过,自然也在面色中显露出来。勃兰克看他的神情,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 “布兰多少爷,你已经知道了?” 布兰多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所以说,”他问道:“玛格达尔公主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孩子,”勃兰克叹息道:“她是上古之民,是比黄金之民还要久远的上古神族的后代。” “你说什么!”布兰多给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元帅大人吓得目瞪口呆:“玛格达尔她是神民?” “神民?”勃兰克摇头道:“不不,玛格达尔那孩子她不是什么神民,您应该听说过黄金之民的来历吧,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强忍下心中的惊骇,再点头。 ……(……) 第一百六十七幕 失败的实验 布兰多非但了解黄金族裔,而且远比勃兰克想象中更加了解。 黄金族裔流淌着战士的血,这绝非是一句玩笑话,因为它们生来就是为了战斗而存在的,而往往黄金族裔自己也将之视作一种荣耀。 它们是神的战士。 众神创造出黄金之民,就是为了对抗黄昏,与管理与保存文献、像学者更多过像战士的白银之民(最擅长战斗的银精灵,也守护着许多礼仪与文化)相比,在荣光尚在的时代,黄金之民就是秩序世界最主要的反击力量。 但神民们之所以创造黄金之民,其本意其实是为了创造出一种拥有神民般力量、但又具备庞大数量的族群,以此,才能对抗同样庞大的黄昏军团。 这个过程并非是一蹴而就的,在漫长的时光中神民们作了很多次尝试,但质量与数量似乎总是难以平衡,在巨龙等少数成熟而强大的后期黄金族裔出现之前,众神与神民其实曾经有过多种思路,在这之间诞生出的物种,有一些其实并非是黄金族裔。 直到神民们最终找到一条解决问题的方法,创造出本身实力并不强大,但潜力却冠绝所有黄金之民的敏尔人并以此为思路制订出凡人计划之前,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他们失败的作品的数量更远胜于成功的作品。 但这其中有一些并非是毫无价值。 而这些诞生在黄金族裔之前,却又并非是黄金之民的存在。就是上古之民。它们中有一些甚至比黄金之民更加强大,力量几乎不下于神灵,比方说沃恩德历史上那个著名‘魔婴’索德莱厄。众神之魇,甚至曾经杀死过神民。 而另一些力量却并不强大,甚至还有一些没有丝毫力量的凡人一样的存在,被称之为上古凡人。不过这些上古遗民大多都湮灭在了历史之中,毕竟在星辰坠地之前,沃恩德本就没有凡人生存的土壤。 但还是有一些存留了下来。 在布兰多所知的历史当中,沃恩德也有属于它们的身影――虽然数量都比较稀少。而且也并不强大――这些力量卑微的上古遗民大多居住在今天大地圣殿北方的断剑山脉之中。 但巧合的是,那些真正强大而富有力量的上古之民,包括索德莱厄在内。无一例外都陨落了,反倒是这些卑微的凡世之民存留了下来,虽然生存状况十分堪忧,但至少顽强地活了下来。 布兰多有时候甚至怀疑。众神是不是在这上面找到了灵感。才创造出敏尔人,甚至最终抛弃了黄金族裔的计划,开启了黑铁的时代。 这些是像是晶簇一样的水晶生命体,或者纯粹能量生命,也有元素生物,而另一些看起来更像是构装生物,比如克鲁斯曼人,它们的身体由金属构成。以铁为食。 它们像是生命,但又与黄金之民、与白银族裔有很大的不同。与现存于世的黑铁之民也格格不入,说起来,玛格达尔公主与它们的确是非常的相似。 她也有心跳,有血液循环,甚至有新陈代谢,有感情,有智慧,外表几乎与人类一般无二,甚至连她自己对此也毫不怀疑。 但她并不是人类。 虽然布兰多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自己算不算是人类,他有一个其他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系统,而且在玛莎的神民议会之中拥有极高的权限,他体内同样有一个与龙之心类似的闪电崩腾的风暴之心。 但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他自己,布兰多的父母都是最纯粹的人类,甚至连剑圣达鲁斯虽然出身显赫,但也是土生土长的埃鲁因人,不要说什么来路不明的血统,就连贵族们经常感到与有荣焉的高贵的精灵的血统都不带丝毫。 确切的说,就是个典型的乡巴佬。 而且在植入龙之心之前,他的身体表征也都是纯粹的人类,从外表到内腑到骨骼,没有一丝异常,甚至在自然宝珠完善他的血脉之前,他流淌的都还是白银女王口中所谓的‘污浊’的红色的血液。 而玛格达尔完全不一样。 这位公主殿下可以说只有表面上是个人类,或许也有人类的感情与智慧,以及认同感,但她体内却确确实实地是一个构装生命体。 这样奇特的生命,要不是某个狂妄的想要挑战众神领域的疯子巫师的作品,但巫师们――包括布加人,永远也解决不了灵魂与情感这道难关,在这一点上他们甚至没有他们的亡灵巫师同僚走得更远。 虽然玛达拉的那些可怜的巫妖们至今也没搞懂它们法术的原理究竟是什么,在这一点上很难说它们和布加人那个更可怜―― 所以勃兰克说玛格达尔公主是上古之民时,布兰多反倒能够接受一些。 但让布兰多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安妥布若家族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他看来,这个游离于于克鲁兹人上层圈子之外的小公国,他们在历史上一度很本分,虽然也闹出过一些鸡毛蒜皮很狗血的事情,但还都没有脱离普通的贵族的范畴之外。 而他们又是怎么和玛格达尔联系在一起的,若这位公主殿下真的是上古之民的话。 他熟悉黄金族裔,那是因为他前后两世了解了太多东西,尤其是这一世,因为自己祖父的原因,他从布加人、从白银女王以及方方面面的人中了解到了许多他过去从未知晓过的秘辛。 因此才得知了众神们的计划,得知了黑暗之龙与过去那个时代发生的一切。 而事实上对于这个时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许多人――甚至包括贵族们来说,他们对于黄金族裔的唯一了解或许就是巨龙,就像是很多人只知道布加人是白银的巫师一样――他们甚至不知道银精灵。 能够说出黄金之民是被神民们创造的,甚至能够确定神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那至少是一个资深的学者的领域,而要想知道上古之民和黄金族裔之间的区别,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布兰多看着勃兰克,希望这位元帅大人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知道黄金血脉的来历?”勃兰克却显得比他更吃惊,“我明白了,是布加人告诉你的,他们毕竟和你祖父之间有些瓜葛。” “对了,你还知道神民,这就好办了,”老元帅叹了口气:“其实安妥布若家族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就早已知道神民的存在了。” 布兰多知道,所谓‘那件事’,就是六十年前发生在最后的战场上那档子事情,这位元帅大人虽然没有亲历,但也应该参与了善后事宜。 他没有开口搭话,也没有否认对方的误会,布兰多知道这位元帅大人接下来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果然,只听勃兰克继续叹息一声道:“安妥布若家族知道这背后的秘辛,其实正是因为玛格达尔。” “元帅阁下,这么说来你应当早就认出玛格达尔了?”布兰多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勃兰克苦笑一声。 “我只能装作那样子,布兰多少爷,你应当明白,我们没有别的办法。那孩子其实很敏感,我不希望她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无论如何,她还是善良的孩子,不应当因此而受到伤害。” 布兰多恍然,心里面不禁感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别看这位元帅大人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严肃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没想到演起戏来竟然也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别说玛格达尔,就是自己当时也没有丝毫怀疑。 果然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但你们总不能永远隐瞒下去,谎言无法保护人,只会伤害她更深,元帅阁下。”布兰多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忽然听到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那不是梅蒂莎的脚步声,显然也并非德尔菲恩的,布兰多一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谁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想要开口提醒自己对面的这位元帅大人,但想了想,又把话收了回去。她既然悄悄来到这里,就说明心中可能已经产生了怀疑。 这份怀疑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隐瞒可以是善意的,但刻意欺骗或许反而会在安妥布若家族与玛格达尔之间产生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 “我们也没有办法,这关系到另外一个秘辛,我待会会慢慢和你说,布兰多少爷。” 勃兰克说完这句话,忽然脸色变了变,显然也听到了那脚步声。他的实力虽然稍逊于布兰多,但玛格达尔不过是个普通人,她要想在两个极境面前隐藏行迹,实在是有些不大可能。 但布兰多却开口道:“元帅阁下,你能认出玛格达尔来,说明她肯定不是你的孙女吧?” 勃兰克微微吃了一惊,他有些不太理解地看着布兰多。 但布兰多却严肃地对他摇了摇头。 这位元帅阁下一生赫赫,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显然也并不是完全不懂得人心。事实上正好相反,他心思何等敏锐,一瞬间就明白了布兰多的意思。 ……(……) 第一百六十八幕 白银之国 只犹豫了片刻,勃兰克便叹息了一声道:“是的,玛格达尔其实是我的祖父发现的。” “什么?”布兰多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玛格达尔可能是现任安妥布若家主那一代的人,但没想到她竟然是和面前这位元帅阁下同一个时代的人。 他耳中同时听到那个脚步声伫足的声音。 “你没猜错,布兰多少爷,我是和玛格达尔一起长大的,”勃兰克苦笑了一声:“那时候很少有人知道玛格达尔她身后的秘密,包括我在内,都只以为她是我妹妹。” “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勃兰克缓缓讲述着那个近百年之前发生的故事。 大约是四代之前的安妥布若公爵,在一次特殊的经历中发现了玛格达尔,意识到这个女孩的不同凡响,他将玛格达尔带回公国,并将她的身世告诉了少数几个人,严令这些人保守秘密。 这些人当中就包括勃兰克的父亲,而那个小女孩也被指定给他,成为了他的女儿。 勃兰克一边描述,一边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来,布兰多看到那是一片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铁片,上面似乎还涂了油漆,老元帅一边说,一边十分有感情地摩挲着那片铁片。 他仔细打量了那片铁片两眼,才将之递了过来:“我们确认玛格达尔她是上古之民,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本来应当把它留给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的。可是当初走得太过仓促,我担心把这东西留下来会给玛格达尔带来麻烦,所以才将它随身带走了。” 布兰多接过那铁片。他扫了两眼,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确切的说,这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铁片,它很薄,大概只有几毫米厚,本身有点弯曲了,上面生满了一层红色的铁锈。 但锈迹斑斑并不能掩饰喷涂在上面的油漆。那是一层蓝色的油漆,还有一圈白色的边框,它上面用凸面的字母铭刻着一行小字: “UimsotzrubtozmesX00432408_aiiRTU433―w.d.1044。stemb,25th。” 无论如何将它翻来覆去打量,似乎除此之外都没有任何异常,但布兰多却明白。这东西本不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它是一块生产铭牌。 上面的文字他再熟悉不过。至少是几个时代之前的古代文字,见得多了之后,他已经渐渐学会怎么读懂这种文字了。 虽然无法逐字逐句地去理解,但他至少能大致理解这块铭牌上的意思。 实验体编号X00432408,位于第四百三十三序列,于一个名为RTU的生产车间,或者是实验室,总之是类似的意思。 最后是时间。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历史可能长达一千多年的纪年方式。 所以说这是什么? 他看着手中这一方小小的铁片。心中充满了疑问――和自己一样的穿越客?来自于地球?或者别的某个时空? 还是旅法师们从平行的位面带来的小玩意儿? 他抬起头来,看向勃兰克,他知道,这位元帅大人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说法。 “这是和玛格达尔一起找到的东西。” 布兰多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回过头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声音立刻消失了。 勃兰克也正担忧地看着那边,但他仍继续说道:“确切的说,我祖父是在一个巨大的金属容器中找到玛格达尔的,那地方位于断剑山脉之中,当时他没办法将整个容器弄出来,却从中找到了一名女婴,为了证明这东西,他从那容器上撕下来了这块铭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布兰多问道。 勃兰克摇了摇头:“我们只知道这上面是上古文字,我祖父为此查阅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资料与文献,自从那之后我们才知道神民、知道黄金族裔与上古之民的关系,安妥布若家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靠近炎之圣殿的,其实就是为了调查玛格达尔背后的身世。” “那个地方呢,你们发现玛格达尔的地方?” “消失了。” “消失了?” “我祖父和我父亲后来又去过那里,但在那之前断剑山脉发生了一场地震,那里原本是乔根底冈上层的蜂巢区域,也因此而被埋葬了。” 布兰多抿起嘴巴。 他心中却砰砰直跳。 有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事实,几乎所有的上古之民都虔诚地信仰着大地母亲盖亚,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来自于一个同样的地方: ‘那个地方被埋藏在大山之中,大地深处,重重银色的平原掩埋之下,有一个白银的国度,那里为母亲所加护,盖亚女神保护着她的每一个孩子。’ ‘直到有一天,孩子们长大了,大门在他们面前打开,所有人都来到了大地之上。’ 这是上古之民的神话中描述的场景,他们的宗教仪式也反复复述了他们从‘大山’中走出来的场景,巫医与祭祀们口口相传着这段历史。 更加有意思的是,符文矮人们也笃信这样一个传说。 仔细想想,这段历史与符文矮人奥德姆记忆中的历史何其相似? 符文矮人们在帝国覆灭之前,整个帝国同样在地下毕生所寻找着这样一个梦境之中所描述的白银平原;而符文矮人们,同样信仰大地女神盖亚,他们也将哈兰格亚奉为圣剑。 他不得不作此怀疑,或许大地深处有一个类似于Babel这样的要塞。在无数个时代之前,这个要塞的历史或许比Babel更加辉煌,瓦尔哈拉与之相比更是不值一提。瓦尔哈拉不过承载了一支黄金族裔的历史,而符文矮人梦想中的白银平原,则是所有上古之民的故乡。 但如果说玛格达尔公主也是上古之民,那么她是不是也来自于这个地方? 巧合的是,安妥布若家族的上上代家主,勃兰克的祖父正是在断剑山脉之中发现玛格达尔的。 他们描述的那个金属容器,再配合这块铭牌。布兰多心中只能想到一个东西。 培养皿―― 本来以布兰多本身的知识,是不应当知道这个名词的。但他心中却万分清楚,自己身体内的另外一个灵魂。来自于苏菲的灵魂,却在切切实实地告诉他这样一个事实。 那个容纳女婴状态的玛格达尔的金属容器,就是一个培养皿。 它所在的那个地方,很可能就是那个铭牌上被称之为RTU实验室的地方。 而那里。或许本应当是白银平原的一部分。 那么问题来了。 白银平原究竟是什么? 在那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布兰多心中一瞬间涌现出无数多的问题与猜测。每一个问题都是如此地令他感到战栗,千千万万的猜测与念头,仿佛都在他脑海中盘旋,最后化为一个疑问。 究竟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手段创造了上古之民? 神民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脑子里正一片空白,而这时候黑暗中隐藏的那位少女终于忍受不住,玛格达尔公主在了解到真相的一瞬间眼泪便夺眶而出,捂住嘴发出一声低声的呜咽。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但她又在慌乱之中失足。跌倒在地上,再爬起来的时候,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快拦住她!”布兰多反应过来,再来不及思考心中那个巨大的怀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铁片,然后回过头,厉声对勃兰克公爵说道。 其实不需要他提醒,勃兰克便已经追了过去。 布兰多跟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位元帅大人将哭得像是个泪人一般的修女公主抱在怀里,仰面无言的样子。 “伯爵大人……布兰多先生……”玛格达尔公主看到布兰多走过来,眼圈儿红红的,但还是赶快擦干了腮边的泪水,忙不迭地向他致谢道:“谢谢你……” 她显然明白,要不是布兰多,安妥布若家族还不知道要瞒她多久。 但在这件事上,她明白自己没办法怨恨这个抚养自己长大的家族;事实上在内心中,哪怕是现在,她也从未没有认同自己是家族的一员过。 更何况勃兰克――现在是她的祖父,在此之前已经和她说过了那件事。 “玛格达尔小姐,其实我也隐瞒过你,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我和梅蒂莎她们就发现了你和我们的不同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对她说道。 “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布兰多先生,我理解你们,我也理解我的家人们,”玛格达尔公主似乎恢复了一些情绪,她有些低落地说道:“无论是谁,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难以抉择,你们也是为了保护我。” 多么善良的姑娘啊,布兰多忍不住心想,她总是先为了别人考虑,却很少顾及自己的境遇。 “其实这没有什么,”他答道:“也并不可怕,布加人与我们也有很大的不同,但我们一样与他们和谐相处,并且从来不认为他们是异类。” 玛格达尔公主愣了愣,不太明白为什么布兰多会忽然和她说起这个。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人类一个种族,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关键在于,你和安妥布若家族的感情,并不因为你是精灵还是矮人或者别的什么种族而改变,这种感情是无法割舍的。” 勃兰克元帅听了这个说法,不由得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感激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可是,”玛格达尔公主却显得有些黯然:“我这样的人,真的算是生命吗,我或许只是被别人所制造出来的。” “当然是,无论是你不是被别人所制造出来的,你具有感情,具有灵魂,这毋庸质疑,我们所有人都是被玛莎大人制造出来的,不是吗?” 布兰多心想幸好这个世界有神的存在,果然听了他的解释,玛格达尔公主的脸色好了许多。 “谢谢你。”她轻声答道:“布兰多先生,谢谢你。” “但我有些不太明白,你和勃兰克先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布兰多却问道:“照理来说,你应当认识勃兰克先生才对,不是吗?” “唉,这就是我想要请你帮忙的地方,布兰多少爷。” 勃兰克元帅闻言却长叹一声道。 “玛格达尔她其实一直身处于危险之中,从未例外过……” …… (PS:昨天把玛格达尔体内的龙之心记成风暴之心了,硬是和布兰多上演了一幕换心记,也不知道布兰多有没有偷偷占妹子的便宜,我有罪啊,都是我的锅,目前已经修改过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幕 三位一体 “事实上,布兰多少爷,玛格达尔的记忆一直处于丢失状态,每隔一段周期,她就会自我封闭过去的记忆,这或许是一种保护功能,因为这和我们所知的她的那个仇敌有关。” “仇敌?” 勃兰克元帅摇了摇头,娓娓道来道:“我与玛格达尔的一段记忆还是在我父亲和我祖父还在世的那个时候,那时候她还是我妹妹,那时我们还小,父亲和祖父也没和我讲过关于玛格达尔身世的事情。只是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玛格达尔她的容貌却好像一直固定在了十九岁的时候,我们渐渐感到有些奇怪,不过那时候也一直认为玛格达尔的母亲可能是一位精灵,因为我一直知道,玛格达尔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直到我正式继任家主为止,那时候我祖父已经过世十三年,我父亲也上了年纪,有一天他把我叫到他的书房中,告诉了我关于玛格达尔的一切。一开始,我自然是非常震惊的,甚至有些无法面对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学会了接受这一切,我想,玛格达尔她是我妹妹,是安妥布若家族的一员,我和她一起长大,一起成长,拥有无数美好的回忆,这些兄弟姐妹们之间的回忆是无法割舍的,我为什么要去否定它呢?” “作出这个决定之后,我和玛格达尔长谈了一次,将真相都告诉了她,我的父亲,当时安妥布若的上代家主也认同我的决定,因为我们总不能隐瞒她一辈子。……那应当是玛格达尔的第一段记忆,我记得当时我是在安妥布若家族城堡中的内庭告诉她这个秘密的,在我的记忆中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圃内种着一些紫色的龙胆。当时在贵族之间很流行这种花,有几只蜜蜂在堇花槐树白色的花结上飞来飞去。那是午后,阳光很明媚,听完我的话之后,玛格达尔显得很平静……” 玛格达尔微微张开嘴,听得有些出神。在她的记忆中却完全没有关于这一段记忆的印象,但她可以从勃兰克回忆的语气与细节中听出,他关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一定美好而温暖的,就好像他描述中那个午后明媚的阳光一样。 那种语气中流露出的亲情与追缅的意味,犹如游离在温暖阳光之下的浮尘,淡淡的,却满是温馨的味道。 勃兰克看着玛格达尔,目光满是宠溺之色:“作为我妹妹的玛格达尔,和现在的你有很大的不同。她冷静、果断,极有主张,和你唯一相似的地方,是你们都拥有一颗纯洁无瑕的心灵,在安妥布若那个救济穷人的圣薇叶大公会就是你一手创立起来的,不过他们一直认为她是你祖母。” “啊,难怪他们对我那么好,”玛格达尔惊叹道:“炎之圣殿还和我谈过几次我祖母的事情。言语之中也提到了圣薇叶大公会和我祖母,可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时候我还感到奇怪,心中有些羞愧,觉得自己欺骗了其他人,可我总不能否认自己祖母的过去。”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她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在公国内出现的时间便少了很多。她开始前往克鲁兹、埃鲁因这些地方进行长期的旅行,我知道她是在寻找自己的身世,我和我父亲也一直很支持她这么做;玛格达尔,若说我祖父和父亲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因为希望得知你身上的秘密的话。但在经过那么多年的相处之后,其实我们都把你当做了安妥布若家族的一员,是和我们一样的,我们的亲人。” 修女公主抿起嘴,轻轻吸了吸鼻子:“谢谢,我也一直把你们当做亲人,哪怕是现在,也从未改变过。” 勃兰克欣慰地一笑,但随即又摇了摇头:“这样,一直持续到我父亲过世,这时候出了一件事情,他在参加了家族丧礼之后,又踏上了前往克鲁兹的旅程,明面上是应炎之圣殿之邀,去参加那年的春日祭典,但实际上是前往断剑山脉内,去寻找当初我们找到你的那个地方。这是她第三次前往断剑山脉,因为前几次都很顺利,所以我也没有想太多,只让一队家族骑士与她随行,事实上我当时已经是安妥布若家族实际上的掌舵人,身上担子很重,仿佛有忙不完的事务,作为我妹妹的她也很清楚这一点,甚至在离开之前,也只和我短暂地见了一面而已。” “但我没想到,她这一走就是三年,圣殿方面认为她和使节团的随行人员一起在经过崇高内海的时候失踪,那之后便渺无音讯。但只有我知道,她一定不是在崇高内海失踪,而是在断剑山脉遇道了什么麻烦,那之后我频繁地前往克鲁兹,外人看来是为了加强与帝国的联系,其实就是为了找到她。这样,一直到三年之后,有一天夜里,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晚上皎洁的月光,银色的月华透过窗户照到我的书桌上,我刚刚忙完了关于处理圣公会与风精灵一起纠纷的事情,吹灭了蜡烛,准备回房间睡觉,我妹妹她就那么出现在我面前……” “她浑身是血,受了极重的伤,她从窗户跳进来,一把抓住我,用急切的语气告诉我,她遇上了麻烦,有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我当时有些生气地追问她这些日子她去了那里,为什么不联系家族,同时一边去拉书桌上的铃铛,好叫下人来帮忙――当时她的状态看起来非常吓人,我内心中也十分担忧。当她阻止了我,对我说需要我的帮助,帮她隐瞒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开始我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候应该就已经明白了很多东西,她那一次前往断剑山脉的旅行一定有许多的收获,但只是她来不及告诉我们而已――” “于是我一个人悄悄打扫了房间内的血迹,又一个人清理掉了外面庭院内的痕迹,然后按照她的要求将她藏在地窖中,我给她带去了一些药品,但她没有使用,一直到第三天上午的时候,我才又见到她。……那次会面同样是在我的书房中,我本来正心神不宁,她却悄悄潜了进来,身上的伤已经几乎完全痊愈了,而且给我的感觉特别奇怪……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我面前的并非是我的妹妹,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玛格达尔好像明白了什么,她嗫嚅了一下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勃兰克有些慈爱地看着她,答道:“那就是第二个你,很少有人知道这个你的存在,她封印了自己的大部分记忆,那个‘可怕’的东西似乎因此也没有再找上她,但和现在的你有些不太一样,她还保留着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对于那些熟悉的人,有些天生的亲近,比如说我,还有我的几个兄弟姐妹们。” “因为这个原因,外人很少知道关于她的存在,她其实也就是你的母亲,那个传闻中体弱多病的女士,我们宣称她嫁给了一个来自于白山地区的贵族,为了养病,基本上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她死于三十三岁,可以说英年早逝,但实际上她存在的时间远比这更长,她在城堡的地下有一个专属的实验室,还有一座法师塔,事实上在大多数时间,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出于对于自己人本能的信任而已。” “就这样,直到你的诞生。在你诞生之前,玛格达尔,第二个你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说明了她的第二次记忆封印,她为自己设定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也就是你现在的这一生,在信上,她已经放弃关于自己身世秘密的追寻,只希望这一世的你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作为安妥布若家族的一员,好为家族尽一些义务――我听布兰多先生说,这些年以来,你尽心竭力地位安妥布若家族奔走,为家族在帝国境内赢得了声望,也争取了很多权利,或许这就是在你内心中,她遗留的愿望……” 玛格达尔看着这个老人,张了张嘴,但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勃兰克却摇了摇头:“叫我祖父,现在的你,与过去已经没有联系了,玛格达尔,我按照第二个你在信上的要求,将你从白山那个子虚乌有的父亲身边‘带回来’,让你重新成为安妥布若家族的一员,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是玛格达尔,是我的孙女了。” “祖父……” 年迈的元帅对她点了点头,欣慰地笑了笑。 老人抬起头来,看向布兰多道:“布兰多少爷,我年事已高,如果玛格达尔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我绝不会因此而为难你,但我清楚我那个儿子的能耐,他或许还谈不上蠢笨,但也不是什么精明之人。” ……(……) 第一百七十幕 捡了个元帅 “或许安妥布若家族的这一代成员可以庇护作为普通人的玛格达尔,但却没有保护真正的她。我知道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团从来没有消散过,或许说不上什么时,那个‘可怕’的东西又会回来,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出手帮安妥布若家族一把,当年在下或许没能帮上达鲁斯先生什么忙,但也一直对于元帅大人忠心耿耿,希望你能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答应我这个将死之人的请求。” “祖父大人……”玛格达尔公主低叫了一声:“您不必这样……” 布兰多看了两人一眼,摇了摇头答道:“勃兰克先生,我祖父他走得早,但对于人类平均一百五十余岁的年纪来说,你才正直壮年,现在说这些话未免太丧气了一些,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保护玛格达尔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不过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出手的,并不是因为您的请求,而是因为玛格达尔公主也是在下的朋友。” “布兰多先生,”玛格达尔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 “你祖父当年也是如此豪迈,真是一模一样,”老元帅感叹了一声:“我现在回安妥布若公国已经不太妥当,当年我未能追随元帅大人,现如今能在他同样出色的后人身边鞍前马后尽效犬马之劳,或许也未尝不是弥补遗憾的一种方法。” 布兰多愣了一下,随即顿时产生了一种走在路上捡到了五百万的惊喜,俗话说每一个长年战争的老兵都是一笔宝贵的财富,而勃兰克公爵绝对是当年的‘老兵’中最顶级的那一类。 换句话说,如果《琥珀之剑》是个氪金游戏,那这位前元帅大人就是传说中的品质为MR还要带一个+的彩卡。还是满破的那种最顶尖货色,用一句前世时髦的话来说,这张卡唯一的遗憾就不是个软妹。 不过布兰多眼下可不在意这个,前联军副元帅是什么概念,光是对方白狼剑圣那个头衔砸在埃鲁因都能把王国砸出一个坑来。他原本不是没有类似的念头,但勃兰克怎么说也是安妥布若公国的一任大公。先不说这个公国的地位如何,但作为一个家族的家主,而且还是前任家主,可以说是太上皇一般的角色,怎么可能跑到他手下来当个家臣? 布兰多原本最高的期望,也就是和这位大公打好关系,加强埃鲁因与安妥布若家族的联系,如果可能的话,能够实现两个国家共同进退。那就再好不过了。毕竟同样是小国之间,如何联合起来对抗那些庞然大物,就要容易得多了。 而现在他顿时产生了一种被一吨重的馅饼从天而降砸了个半死的感觉,仿佛才刚刚接到一个复杂的主线任务,然后马上系统就已经给他发了一份史无前例的史诗级奖励,这种感觉实在不是一个狂喜乱舞就可以形容的。 他连声说道:“元帅先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你想来埃鲁因。那么在下一定倒履相迎,这对于托尼格尔来说一定是个至高的荣耀。说是蓬荜生辉都毫不为过。” 勃兰克看着玛格达尔,笑着摇了摇头。 布兰多本来有满腹的疑问要问,无论是关于玛格达尔本身的,还是自己手上这片铁片的,还有那个该死的白银平原的,不过看着祖孙两人的样子想来是有很多话要说。他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比较好。 何况能够得到一位联军前副元帅的忠诚对他来说本已经是意外之喜,毕竟无论是玛格达尔的身世,还是白银平原,其实都和他没有太大关系,比较起来。如果埃鲁因能多一个像是勃兰克这样的统帅,哪怕因为身份的原因后者不能站到台前,也足够把眼下入侵埃鲁因的玛达拉的骨头架子吊起来打了。 毕竟玛达拉入侵埃鲁因的这一部分军力,其实不过就是亡月之国用来练兵的新军而已,无论是高层战力,指挥官的经验还是高阶兵种的投入上都远不如它在其他几条战线上的投入,虽然可能有那么几个天才,但这些天才眼下还没来得及成长起来,也暂时还不足为虑。 更不用说因斯塔龙和塔古斯眼下还在自己身边,看样子也没参与到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去,而听他们的口气,那个更加闪耀的天才格里塔也不在埃鲁因,单凭一个赤骑士雷帝欧斯,还支撑不起这场战争。 于是他先向玛格达尔与勃兰克告辞,返身回到海盗藏身的洞窟中,找到正在火炉边闭目养神的白雾女士――他不能让其他人等太久,何况眼下外面也不太安全。 猫形态下的白雾女士显然老早就听到了布兰多的脚步声,她将脸放在爪子上,竖起的耳朵微微动了动,睁开一只淡蓝色的眼睛来看了一眼布兰多,随即又闭上。 答道:“总算把你那些小情人们一个个安抚完毕了?” “白雾女士,”布兰多认真地说道:“能谈一谈外面的雾气吗?” “那可不行,巫后大人她叮嘱我要把你看得好好的,一转眼你就在外面沾花惹草,等巫后大人回来,我怎么和她解释?”白雾女士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道。 “白雾女士……”布兰多顿时哭笑不得。 “好吧,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啊,脸皮就是这么薄,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就要敢于承认,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家伙私底下还不是有好几个小情人,他还以为巫后大人不知道――” “那个家伙?” “当然是奥丁。” 布兰多顿时感到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心想自己听了这些上古秘闻之后会不会被灭口,想来黑暗之龙和巫后大人应当是不会和自己这个后辈计较这些小事的。 “不过我也是在提醒你,你可小心别让后院起火。” “白―雾―女―士。” “那些是失名者,你不会没认出来吧?”白雾这才重新睁开眼睛,她站了起来,两只前爪按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摆了摆尾巴,回答道:“关于它们,你想知道什么?” 布兰多想了一下,答道:“人类对失名者知之甚少,有些学者认为它们是以某条固定的路线环绕沃恩德行进的,从各地观察到的情况来,似乎也确是如此,失名者出现得比较多的区域,在沃恩德外围近乎连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形,只是人们对这条线延伸进入大冰川的部分还不太了解。” 他又补充了一句:“事实上人们对大冰川本身都缺乏了解。” 但他没有说,所谓‘有些学者’的看法,其实是后世普遍的认知,不过关于论坛上的资料最近他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布兰多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得了奥兹海默症。 不过有一点他至少清楚,那就是一直到星术之年,玩家对于大冰川都知之甚少,那是一片等级比要九凤还要高的区域,从斜林会战之后,一直到玛达拉占据阿尔喀什山脉以东的地区之前,玩家先前组建过几次远征队,不过都覆灭于大冰川内变化无端的极端天候之下。 白雾伸完懒腰,舔了舔爪子道:“这不是知之甚详么,既然如此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白雾女士,”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关心的是这片雾气的笼罩区域有多大,我想要通过深入内陆避开它,但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对于能否成功没有必然的把握,也不知道需要冒多大的危险,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要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 “梅蒂莎告诉我的,”布兰多直言不讳道:“她说你们停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是你教那些海盗怎么避开那些海雾的,你们能停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都得益于您的指导。” “几天前和现在可不大一样。”白雾摇了摇头答道:“老实说,若不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我早就带梅蒂莎她们离开这里了,对于任何人来说,停留在世界之雾中都没什么好下场,你千万别把我无奈之下的选择当做是胸有成竹的表现。” “世界之雾?” “一个称呼而已,先不谈这个,不过关于这些失名者的动向,我确实有一些东西要告诉你。” “在下洗耳恭听,白雾女士。” “这件事与眼下这片雾气可能没什么关系,但也可能有些关系,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但还需要进一步求证,早在一周之前,亡灵与晶簇之间在索帕拉契南面大约不到一百里的边境线上发生了一场大战,我当时正好在那里目睹了这场战争,我看到亡灵向北败退,数不清的晶簇从地平线上涌来,当时我离开战场的方向与亡灵大军撤退的方向正好相反,我怀疑失名者的出现可能与这场战争有一点联系……” “……因为有一个传说。” “一个传说?” ……(……) 第一百七十一幕 白雾的建议 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在向北溃退,这已经是旬月之内布兰多第二次听到类似的消息,但消息中的情况仿佛更坏了,亡灵在罗萨林的失败似乎导致了它们在整条战线上的溃败,白雾女士一周以前在索帕拉契南方目睹的那场战斗,从时间上来推算,距离索帕拉契也不会太远了。 甚至晶簇大军或许已经在索帕拉契附近某个地区驻扎下来了也不一定,当然它们也可能前往卢比克的方向,因为白雾女士说当初她与亡灵们退溃的方向是正好相反的,如果亡灵的大军沿着亡月之海的南部地区一路撤退,晶簇大军也有可能追击进入那个方向。 “什么传说?”他问。 “在敏尔人的时代,有些上古传说提到失名者环绕着沃恩德行军,是在守护这个世界。” “什么,怎么可能?” “这个传说有些古老,你们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它在敏尔人那个时代就已经在大地之上流传了相当长时间了,布兰多,你仔细想想,失名者是怎么环绕着沃恩德行军的?” 布兰多回想起失名者的行进路线,发现无论是在埃鲁因还是克鲁兹,亦或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正好将秩序之地与黑森林分割开来。虽然在有一些地方不是这样,但那些地方大多是人类后来开辟的疆土,比如说在埃鲁因南境就有这样显著的特征。 “是很特殊,您是想说失名者是亡灵与晶簇之间的战争而来的,白雾女士?” “亡灵与晶簇之间的战争?”白雾女士一下跳上火炉的排气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布兰多,你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和你说起这些毫不相干的话吗?因为我想你穿过这片雾气,到这场战争的战场上去亲眼看看。” 布兰多一愣。他没想到白雾女士会忽然说起这个,他们讨论的不应当是怎么安全地避开这片雾气吗? “我不太明白……”他皱起眉头,看着对方问道。 “你会明白的,你不是奇怪为什么白银女王那么歇斯底里吗,你不是一直在寻求六十年前发生在你祖父身上的真相吗……或许等到你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你就会明白的。” 她在排气管上优雅地踱了两步。尾巴卷了起来,一边用一种独特的语调说道:“……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以来,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们从鲁施塔进入元素疆界,魔力流动就算再有偏差,也不至于将我们送到秩序世界之外——在远离沃恩德数万里的地方。” “……直到我看到那场战争,我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念头,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一个意志在向我提示什么。或许是塔塔小姐与龙后,或许是巫后大人,也或许是你个更加伟大的意志,但这都不重要,布兰多——这样的念头,在我看到你出现的那一刻起,它就变得无比明晰起来。”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布兰多默默地看着她。 说到这里白雾女士回过头看着布兰多,眼睛中的棱形瞳孔竖了起来。“我来到这个时代。肩负着一个使命,我知道那个时代发生的一切——可眼下。已经很少有人熟知那段历史了。先贤们为后人们留下了许多话,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些真相了。” 布兰多低下头,像是在思考。 “您是认真的吗,白雾女士?”他重新抬起头时,开口问道:“让我们穿过那片迷雾?” “布兰多,我骗过你么?” “我明白了。我信任你,白雾女士,可是其他人呢,他们与这件事毫不相干。” 白雾一下从排气管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在地上。仰头看着他说道:“你真以为有人与之毫不相干?” 布兰多闭上了嘴巴。 “带他们所有人去看看吧,布兰多,”白雾说道:“你不是救世主,奥丁他也不是,只是他告诉我他明白得太晚了一些,每个人都必须学会自救,但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得明白自己身处于什么样的危险之中。” 布兰多没料到自己会问出这么一个结果来,但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知道白雾绝无可能骗自己,对方是来自于一个时代之前的上古女巫之灵,在这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神秘的知识,眼下他或许也只能信任对方的话——除非他固执地找出自己的办法来,但布兰多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想了一下,决定还是按照这条路走下去。 白雾女士似乎想给所有人看一些东西,他隐隐猜到一些可能性,但一切都要等到真正目睹才能揭晓答案,潜意识里,他其实并不愿意相信。 因为如果这一切是真的的话,那就太绝望了。 布兰多带着这样的想法回到队伍中,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已经在此等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亡灵从来最不欠缺的就是时间,它们有近乎永恒的时光可以等待下去,不会有凡人们的烦恼。 鬼车一方的人则显得有些焦躁,这种焦躁不仅仅来自于不安的等待,还有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慌,这一点上在上位者身上显露特别明显,房奇和两位鬼车长老看起来就怡然不惧,因为他们更明白自己的处境,受他们的影响,那些下仆们也或多或少比水手们表现得好得多。 布兰多回到队伍中的时候,因斯塔龙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认识了梅蒂莎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他态度出奇的好,甚至询问了梅蒂莎过去的一些经历,不过并不是因为小公主是一位罕见的美人胚子,而是因为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末期梅蒂莎指挥的穴居人与树精灵卫队与玛达拉交过手,她的对手就是这位亡月帝国冉冉升起的新星。 人类短暂的美貌在永恒的目光下看来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即使是精灵,也不过是腐朽得较慢的枯骨,但优秀的指挥官懂得尊敬同样出色的对手,因为只有后者才能彰显他们存在的价值。 相比起来,希帕米拉与玛格达尔公主这样同样的美人儿在因斯塔龙眼中就要平淡得多,甚至单纯只是一个名字或者代号而已,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倒是房奇显得十分殷勤,但看到布兰多出现的时候,这家伙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然后十分乖觉地躲到了一边,显然在古赛尔港的经历给这位天之骄子留下了面积不小的心理阴影。 布兰多让所有人重新整队出发,但他遣散了白雾手下的海盗们,这些人平日里无恶不作,他实在不想带着他们上路,没有立刻处死对方,都已经是看在他们这些日子帮了白雾不少忙的缘故。 但海盗们丝毫不认为布兰多遣散他们是一种抛弃的行为,反而如蒙大赦,显然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在白雾女士手下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白雾从洞窟懂踱着猫步走出来,远远地看了这些四散而逃的家伙,眼睛里面全是怜悯:这些人并不明白,有时候获得自由并不一件好事,不过变成失名之人,或许对于他们过往的罪孽来说也勉强可以算是一种赎罪的过程。 从这方面来说,倒的确也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她来到布兰多身边,站在布兰多身后的宰相千金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赞叹道:“真是优雅。” 白雾轻轻哼了一声:“哼,不用刻意讨好我。” “我得找一个靠山,不然梅蒂莎小姐总是想杀了我。” “她不会杀你,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 “她可是立过世仇之誓的。” “那是你自找的。” “白雾女士不需要一位专职的仆人吗?” 白雾叹了口气:“你会梳毛吗?” “会一点儿,我家里也养了一只猫。” “别把我和它们相提并论——” “谢谢。” “别给布兰多惹太多麻烦。” “怎么会,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这就是麻烦之一。” 女士的声音没好气地答道。 在黑暗中的行军持续了足足两天。 离开海盗巢穴的地下溶洞群已经是第三天清晨的事情,这个地下溶洞群的规模之庞大很有一些出乎布兰多的预料之外,他甚至一度怀疑溶洞深层的某些地区可能与大蜂巢相连,乔根底冈地下世界的面积丝毫不逊色于沃恩德本身,它一直延续到鹡鸰海峡两岸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可惜没有人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他也不大可能去考证。 海盗巢穴的地下溶洞群的出口位于一个山谷之中,事实上海盗们很少会使用这个出口,距离太远也是一个原因,这边的道路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用过,路上竟然被一窝巨型蜘蛛巢穴所占据,虽然这些东西没给布兰多造成任何麻烦,但却把队伍中的女性吓得够呛。 除了希帕米拉之外,就连梅蒂莎从黑暗的地下离开时脸色都有点难看,德尔菲恩这个普通人更是脸色惨白,好像大病了一场一样,她原本变成命运卡牌之后在元素疆界落下的伤都好了个七七八八,而今看起来仿佛又时光倒转了一样。 ……(……) 第一百七十二幕 梅蒂莎和德尔菲恩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在黑暗的地下的旅行结束为止,一开始布兰多不得不担负起扶着宰相千金前进的责任,德尔菲恩对此还显得有些感激的样子,可惜没多久她的伪装就被梅蒂莎无情的戳穿了。 银精灵小公主果断地为自己的领主大人减轻了负担,直接背起德尔菲恩前进,但不知道为什么,宰相千金接下来的脸色仿佛变得更差了。 布兰多假装没看到这位小公主与德尔菲恩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带着众人从山谷中出来的时候,发现洞窟的入口已经被外面的植被封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不得不拔出奥德菲斯将那些藤蔓斩断然后拉开,成千上万五颜六色斑驳的虫子好像逃难一样四散而去,吓得洞窟内又是一片尖叫声。 只有凰火弯下腰,面无表情地捡起一只甲壳虫,然后递给身后的希帕米拉,“谢谢你,凰火。”希帕米拉十分熟练地拿出一个瓶子,把那甲虫装了进去,她眼下已经有三个这样的瓶子了,其中两个装着蜘蛛,一个装着她的那对虾。 总而言之,其他的女士对神官小姐和凰火已经敬而远之了。 房奇脸色十分凝重地站在一众女士身后。 布兰多却没有去看这一幕,他拨开草丛之后,面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白雾从一旁的因斯塔龙怀中跳了下来——德尔菲恩这个不称职的女仆在第二天就因为蜘蛛的问题而失去了存在感,从布兰多脚边走出了洞窟。 她抬起头,眯起了眼睛。 两人看到的都是一片漫天的迷雾。 从鹡鸰海峡上飘来的迷雾弥漫的范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在地图上这里已经是索帕拉契的南方,在距离这个港口大约一百多里的一片山谷之中,但眼下这山谷中的能见度还不超过十米。十米以外白茫茫一片,只有陡峭的山壁在茂密的植被中沿着两边向前延伸,依稀可以看出一个山谷的雏形。 因斯塔龙也随即跟着两人走了出来,他看到这一幕耸了耸肩,正准备开口发表点什么意见——事实上这一路上以来他就一直在发表意见,和沉默寡言的塔古斯相比。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话唠。 不过布兰多知道,这个玛达拉的未来之星只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而已,对方想要自己前往索弥亚,而不是死水湾、曼梭拉这些地方。 他回头看了后者一眼,警告意味极浓的目光深深逼得对方把话吞了回去,这时候草丛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梅蒂莎、塔古斯、玛格达尔几人也依次从因斯塔龙身后走了出来。 布兰多对他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前方,所有人都看到前方大雾弥漫的丛林之间。一队影影憧憧的人马正在前进,白茫茫一片,宛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蹒跚而行,虽然距离此地不过十几米远,但却没有任何人回头来看他们一眼。 所有人顿时感到身上的寒毛生生竖了一遍,甚至包括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在内。这世界上没有谁不对失名者感到神秘和可怕。 布兰多示意其他人退回洞窟中去,然后他看了那长长的失名之人的队伍一眼。也跟着退了回去。 山谷中的情况,可以说既出乎预料之外,但又在他的猜测之中,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执意找到这个海盗的巢穴。 黑暗中的行军虽然枯燥,但却帮了他们大忙,从索帕拉契峡湾一带一直到这附近的内陆地带。全部是崎岖难行的山路,他们根本不可能比扩散的雾气更快,要想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环绕之下走上一百多里,想想都令人感到绝望。 不过雾气会这么快扩散到内陆中来,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他询问白雾女士建议是为了保险,但没想到一语成谶,眼下似乎真要考虑下深入迷雾之中的可能性了。 “怎么办?”因斯塔龙眼见他退回来,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句话来。 布兰多摇了摇头,眼下放在他眼前就两个可能性。 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向西前往死水湾或者曼梭拉这些港口城市,这样可以与失名之人的大军行进的方向保持平行,避免一头撞入迷雾的中心地带。 然后他们还可以从曼梭拉或者是死水湾乘船,无论是前往埃鲁因还是凰火他们回到青玉之丘都很方便。 但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不清楚曼梭拉和死水湾眼下的情况,那里有没有变成像是古赛尔和索帕拉契这样的状况?海面上还有没有同样的大雾? 谁也说不清楚。 而另一条路是向北前进,就像是因斯塔龙他们希望的那样进入到索弥亚或者骨龙断崖这些地方,前者是那个在冷杉堡被他干掉的骷髅领主卡拜斯的故乡,是玛达拉在亡月之海南面最大的几片领地之一,后者据说有个骨龙之墓,可惜因为是玩家禁区的缘故,一直以来仅止于谣言。 这两个地方都已经深入玛达拉的腹地了,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原本希望他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这条路其实是陆路横穿玛达拉的必经之途,如果他们走上这条路,那么接下来前往永亡之境就是一种必然的选择了。 而若是他选择到死水湾与曼梭拉这些地方乘船前往埃鲁因,对方的计算显然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但眼下即使是最迫切希望布兰多选择这条路的塔古斯和因斯塔龙也不得不慎重考虑,走这条路会不会与失名者的大军相遇,那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好。 而且布兰多还知道,如果白雾没有预计错的话,晶簇们似乎也正在这个方向上向玛达拉展开进攻。 也就是说选择这条路的话,他说不得真要到战场上去走一遭。 布兰多打开地图,德尔菲恩立刻从一旁的骷髅士兵手上接过松脂火把,扶着墙了过去,为前者照明。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宰相千金苍白的脸蛋上细细密密全是汗珠,他摇了摇头,觉得德尔菲恩其实完全不必这样的,但她好像是专门在和自己过不去一样,想方设法的折腾自己。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仔细看了看地图。 他虽然的确听进了白雾女士的建议,但这代表他们要毫无头绪地一头扎进迷雾之中,白雾女士只是让他去看看晶簇与亡灵的战争,不是要让他们去和失名之人刚正面,这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可以避开的话,当然还是避开最好。 “哪一条路?” 他问道。 “索弥亚。” 回答他的是德尔菲恩。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向宰相千金,从对方浅紫色的眸子里,他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她还是没有放弃那个东西——翡翠之谜——即使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之下。 他虽然一直知道对方偏执得几乎有些不可理喻,但宰相千金的这个斩钉截铁的回答还是给了他一种别样的震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以说是疯狂,但它同样具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它在那个地方吗?” 这一次开口的是梅蒂莎,这位银精灵小公主用银色的眸子盯着德尔菲恩,她严肃认真的神色一如当日在鲁施塔与这位宰相千金争执之时。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身世之外,布兰多可以说从未在任何事情上隐瞒过四个人,那就是罗曼、白葭学姐、梅蒂莎与安蒂缇娜,前者和他一起从布契逃亡出来,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见到的一个女性,也是一直以来最为包容他的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甚至还要超过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母亲。 在这方面,那位女武神在布兰多心目中的地位都要稍逊,虽然同样同甘共苦过,但芙蕾雅在布兰多心中留下的印象更多的是一种遗憾,他不希望埃鲁因的女武神未来再一次走入那个悲剧的结局之中,这与他对于格里菲因公主的期许极为相似。 虽然他可以感受到来自于那个布契少女心中对自己的情感,也明白她对于自己的信任,但芙蕾雅太过认真坚定,有一些话未必适合对她说,就像是当初他对埃鲁因、对公主殿下、对于王党的看法一样,他就并没有对对方和盘托出。 至于白葭学姐则不需要多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或许就只有那位来自于灰山的女骑士,还有她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 而后者银精灵小公主则一直充当着他手下第一指挥官的角色,安蒂缇娜小姐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幕僚,自从冷杉领建立以来他大部分计划都是经两人之手实现的,因此在任何计划细节上,他都不会隐瞒这两位小姐。 因此关于翡翠之谜的事情,他也在一早就告诉了梅蒂莎,而关于这件事还关系到一件令他后悔万分的小插曲,那就是他在告诉梅蒂莎关于翡翠之心的细节时,一不小心还被被后者旁敲侧击诓出了他被德尔菲恩用霍夫华德的金酒给骗上了床的糗事。 布兰多可以发誓,他万万没想到这位银精灵小公主竟然会有那么多心思,他还以为对方只是例行询问而已。结果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说漏了什么的情况下,梅蒂莎就已经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猜了个通透。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梅蒂莎和她姐姐根本不是什么同父异母,而根本就是一对亲姐妹了。 ……(……) 第一百七十三幕 传授(上) “我保证。”德尔菲恩答道:“我不会计算错。” “我相信你,但你明白欺骗我和领主大人的代价么?”梅蒂莎答道。 德尔菲恩看了一眼银精灵小公主手中闪烁着寒光的长枪,又抬起头来盯着她水银一般的眼睛:“威胁对我没有意义,梅蒂莎小姐,领主大人需要的是我全身心的效忠。” 她故意把全身心说得很重。 梅蒂莎脸蛋微微一红,她回过头来,白了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只当作没有听到,虽然他们知道布兰多执意要深入玛达拉内腹,应该是有什么计划,但两人都是谨慎而聪明的人,自然明白应当如何自保。 至于房奇和其他两位鬼车长老,布兰多和梅蒂莎他们交谈时用的自然是克鲁兹语,他们也听不明白。 定好计划之后,接下来便是要付诸行动,对此因斯塔龙和塔古斯都没有任何意见,毕竟名义上他们还是俘虏的身份,事实上这个队伍本身其实在大多数时候就是由布兰多一言而决,作为布兰多的学生,凰火就更不可能反对,至于鬼车众,更是俘虏的俘虏,两个长老和房奇在这支队伍中没有任何发言权。 眼下最多不过再加入梅蒂莎和白雾女士的意见,但白雾女士通常来说都没有什么意见,所以梅蒂莎同意的事情,多半就是最终的结果。 不过银精灵小公主并没有莽撞地让队伍立刻上路,秉承银精灵一族做事天然的细致与严谨,她将出发的时间安排在正午一点之后,这时候是鹡鸰海峡两岸阳光最盛,也是雾气最为淡薄的时候。 而且布兰多知道战争石板的力量在这一期间达到了鼎盛。笼罩在海峡两岸的秩序力量也最为稳固。 或许正是因为梅蒂莎小姐的细致,抑或是运气好的原因,他们这一路上果然没遇上什么麻烦,在第一天的傍晚十分抵达了托姆罗——也就是那辛和凰火他们曾经停留过的地方。 如果那片断墙残垣真是的托姆罗的话。 这个在罗萨林、索帕拉契之间这条黑路上曾经最繁荣的城镇,此刻已是满目疮痍,一场战争似乎在不久之前席卷了此地。只留下一片废墟,战场上尽是晶簇/异怪的尸体,还有人类的尸体。 晶簇在城镇中心的废墟中竖起一片水晶长矛森林,上面刺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类的尸体,简直像是个血腥恐怖的屠宰场一样,令人作呕。 玛格达尔公主第一时间便转过头去大吐特吐,但剩下的几位女士,甚至包括希帕米拉和凰火在内,都显得十分冷静。自己学生的表现令布兰多有些意外,他能感到这个小女孩内心中的怒火,但却不是畏惧与害怕。 “异族。”从她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 当天晚上,梅蒂莎安排整个队伍在托姆罗附近宿营,虽然心理上有些不能接受,但众人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晶簇/异怪们对占领城镇不感兴趣,那么在它们扫荡过的城镇中停留下来恐怕是最安全的选择。 不过到这一天末尾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布兰多和梅蒂莎发现少了几个鬼车的水手。这些人是悄悄溜走了,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而消失了。布兰多也无从猜,只能嘱咐德尔菲恩想办法将这些人监视得更紧一些。 宰相千金在这方面相当有天赋,她很快就把这份工作交给了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与鬼车的水手们自己,在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她的办法说来也很简单,连坐与互相监督。再加上一些小手段,经典的方法往往总是简单实用,因为它们往往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 星星点点篝火的光芒很快在黑暗中的荒野上亮了起来。 迷雾中甚至看不到天上的星辰与月亮,雾气在黑暗中涌动着,在靠近篝火光芒的边缘显露出形状。更显得阴森可怖。 简单的用过晚餐之后,布兰多将凰火叫到跟前来,决定第一次传授自己这个新收的学生一些东西,他也不知道凰火能在自己身边学习多久,毕竟后者最终肯定会回九凤,他只能在有限的时日内,尽可能让对方找到最适合自身的一条路。 篝火将凰火黑漆漆的眼睛映得亮亮,她一身利落的练功服,握着自己的佩剑,来到布兰多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九凤的弟子礼。 “老师,梅蒂莎小姐。” 梅蒂莎站在布兰多身后看着这个小姑娘,她也很喜欢这个领主大人新收的学生,或许是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的缘故。 布兰多也打量着自己的学生,除了小菲尼斯之外,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两个学生身上都有着一些共同的优秀特质,认真和尊师重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时代,每个人都明白知识和传承的重要性,因此他们珍惜每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哪怕是像是哈鲁泽、凰火这样金枝玉叶身份的人,事实上他们反而更加重视像是布兰多这样的老师。 得到一位剑圣的青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对于皇室来说也是一样。 不过凰火和哈鲁泽不同,哈鲁泽虽然是个男孩子,但却没有凰火身上这样强势的气势,所以他根本不适合成为一位剑士,魔法师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而凰火,布兰多第一眼就认定这个小女孩将会是他的继承者,他甚至有一种预感,有朝一日,自己所继承的玩家们所创造的战斗风格,将在这个小女孩身上延续下去。 那是顶尖战士的风采,布兰多知道自己从来算不上最顶尖的战士,而或许有一天,凰火在这条路上可能比他走得更远。 不过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眼下,即使是天才也不得不一步步走起。 “凰火,你用过剑之外的武器么?” “没有,老师。” “那我先让梅蒂莎试试你的极限,可以吗?” “好的,老师。” 凰火和梅蒂莎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银精灵小公主在鲁施塔一战之后实力进步的速度有些超出布兰多的预计,她虽然明显已经谨慎留手,但布兰多还是看出她的实力已经稳稳进入了法则巅峰的水平。 不过梅蒂莎并没有动用法则的力量来压制凰火,她很清楚自己领主大人心中的想法,单纯用最简单不过的战斗招式便让凰火不得不弃了剑。 这纯粹是战斗经验的差距。 银精灵一族在圣者之战中百年的战斗经验,再加上作为精灵禁卫军的统帅,梅蒂莎的实战水平事实上丝毫不在布兰多之下,单论战斗经验来说,布兰多手下甚至包括勃兰克在内都没有人能超出他们两人。 凰火有些怔怔地看着自己飞出去插在地上的剑,她虽然早已明白自己和布兰多的差距,但没想到自己老师身边的这位精灵少女竟然也是如此的强大。 梅蒂莎从外表上来看,仿佛也并不比她大多少。 她心中顿时有些失落,虽然还不至于灰心丧气,不过从平日里天才的自我认知中从云端高高跌落,无论如何都让她信心有些动摇。 布兰多却皱了皱眉头。 他看出凰火有些走神,否则就算是梅蒂莎能够胜她,但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在作为老师的时候,他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怎么了,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 凰火立刻露出后悔的神色:“对不起,老师,我……。” 布兰多摆了摆手,有些严肃地答道:“每个人都有状态不佳的时候,我并没有责备你什么,但你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明白么?” “你也不用太过灰心,梅蒂莎她看起来只比你大一些,但她是精灵,而且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在你这个年纪,她就已经身经百战了。” “我明白,老师。” 凰火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布兰多却回过头,看向梅蒂莎,他让梅蒂莎和凰火交手,显然不是为了打击自己学生的自信心。他还没那么肤浅,再说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学生有多么优秀,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天赋就产生自我膨胀的心理。 梅蒂莎接触到自己领主大人的目光,犹豫了一下,答道:“凰火的确不太适合用剑,不是她限制了剑,而是剑约束了她。” “剑约束了我?”凰火微微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梅蒂莎与自己的老师,罕见的呆呆的显得有点可爱。 “确切的说,是你原本学习的那些东西限制了你,我听领主大人说,你修行的业火红莲之剑是九凤一等一的剑术,但正因为这门剑术太过优秀,才禁锢了你的想象力与天赋。” “一门剑术越是强大,学习他的人就越是依赖它,我知道一些银精灵的隐世秘传剑术,修习它的后人们往往一代不如一代,那些惊才艳绝之辈,往往也受传承所拖累,无法开辟出自己的道路来,正是这样的状况。”梅蒂莎认真地回答道。 ……(……) 第一百七十四幕 传授(下) 布兰多看着侃侃而谈的梅蒂莎,不禁笑了消。 在战技一道,他是真不如这位小公主,玩家的路子其实是一条野路子,因为系统为玩家提供了便利,玩家只需要从战斗中去寻找自己的风格就可以了。但在比较正式的传承与战技知识方面,和梅蒂莎这种由银精灵王室禁地训练出的来的专业大师相比,他最多也只能算个半调子。 事实上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在遇到梅蒂莎之后,才考虑教导凰火,就是为了避免误人子弟。 在一旁围观的勃兰克老元帅听到梅蒂莎的话,惊得差点跳起来:“您是银精灵?” 玛格达尔吓了一跳,赶忙拉住自己的祖父大人,生怕他太过激动有失安妥布若家族的体面。 “我正是银精灵,勃兰克先生,不过眼下与银精灵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我是领主大人的家臣,是他的卫队长。”梅蒂莎十分得体地答道。 老元帅忍不住十分钦佩地看了布兰多一眼:“银精灵曾经是人类最坚定的盟友,他们也是埃鲁因王国的守护神,但因为科尔科瓦家族与西法赫家族之间的纷争,银精灵留在埃鲁因的英灵们也不再介入这个王国的一切内务,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一次看到你们的身影。” “那是因为领主大人足够优秀,银精灵们当初与吉尔特陛下定下盟约,因为我们认为吉尔特陛下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值得信赖的英雄。” “领主大人也是一样。” 布兰多有点不好意思:“梅蒂莎,你说得太过了,我怎么能和炎之王相比。” 银精灵小公主只微微一笑:“炎之王也获得了奥德菲斯的认可。” 布兰多顿时哑口无言,他忽然出现这位小公主拍起马屁来,功力起码甩了卡格利斯、奥德姆那些家伙十条街。 但凰火听了梅蒂莎的话。却显得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正如前者所说,她修行的是九凤三大至剑之一的业火红莲之剑,她也为自己身为玉凤家族的一员而骄傲,她内心中一心想要成为真正的强者,就是为了不辱没自己的天才之名与自己所学习的这门至高无上的剑术。 但梅蒂莎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刺中了她的心灵――她描述的情形与玉凤一脉的历史何其相似。许多代的天才,却在没有出现过像是九凤先祖那样惊才艳绝的人物,他们所有人都被束缚在这门至高的剑术之下,内心中也从未想过要逾越这门剑术的境界。 这仿佛是凡与圣的分水岭,凡人怎么可能超越圣贤的力量? 梅蒂莎看着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仿佛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中的小女孩。 她回过头,对布兰多说道:“凰火的天赋很高,眼下也说不上走错了路,只是还没有想好自己的路而已。如果是在我们族内就好办了。我可以委托长老们用超我之钥让她解放自己的力量,明白自己最适合的道路――” “银精灵族内还有这样的东西?” 梅蒂莎点了点头。 布兰多顿时有点羡慕嫉妒恨,白银之民就是白银之民,布加人也有一套自己培养自己年轻一代巫师的手段,他们的巫师学徒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巫师学徒,而且‘成品率’很高,原因就是因为布加人拥有白塔这个东西。 布加人的白塔不仅仅是一座世界闻名的大图书馆,而且它就和法则世界的那座白塔一样。可以让人从上面亲身领悟法则的力量,因为可以在要素之下就拥有这样的经历。比起人类的苦逼巫师学徒来,布加人的法师之路自然是要顺畅、幸福得多。 而作为白银之民中的战斗民族的银精灵,自然也是有类似的东西,这种可以让人主动解放自己的力量的圣物,简直是比白塔还要匪夷所思。 什么是解放力量? 其实就是解放本能与战斗直觉的过程,前一世玩家要到第二纪中后期。用战争石板模拟了完善躯体的法则之后,才逐渐开始接触这一领域。而在此之前,所有的战士玩家,几乎都是被动地使用这样的能力的。 这就导致了有些人天赋高,有些人天赋低。而像是布兰多这样中上层的战士,在使用直觉战斗的天赋上,其实是远远比不上那些站在玩家世界顶峰的人的。 不过这东西一旦掌握,它就会形成身体最本能的记忆,甚至融入灵魂之中。布兰多之所以如此清楚,就是因为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这份来自于上个世界的财富,一直在帮他的大忙。 所谓战斗的经验,正是如此。 而大多数战士,在自我探索自己的天赋与力量之前,其实是不了解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的。 就如同此刻的凰火,但她的天赋也卓绝如此,竟能从布兰多的战斗方式中明白自己的不足所在,这事实上也是布兰多起心思让这个小女孩成为自己的学生的原因。 “我有一个想法,”布兰多想了想,答道:“不过需要你帮忙,梅蒂莎。” “领主大人尽管吩咐。” “我们人类解放力量的方式与你们不同,战士的力量由狂怒与野性所主导,所以我们相信当一个人依靠本能作战时,他就能从中发现最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 “引导怒意?”梅蒂莎显得有些惊讶:“人类这一千年来已经掌握了这么高明的方式了吗,这需要相当程度对于法则和灵魂的理解吧?” 她下意识地看向勃兰克。 布兰多顿时暗叫不好,只见老元帅果然皱起眉头,其实人类世界哪来的这个手段,在星火之年以前,人类的战士锤锻自己的战斗直觉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反复不断的战斗,就像是勃兰克一样,身经百战之后,自然就拥有了无与伦比的战斗直觉与经验。 但这个方法其实相当落后,它从凡人学会战斗之初便已经存在,可以说是野兽的战斗方式,而直到第三次圣战之前,人类还是一只依靠着这样原始的手段。 好在老元帅已经远离沃恩德有半个世纪之久,他也不清楚炎之圣殿或者其他几大圣殿在这几十年之间有没有总结出新的方法,只皱了皱眉头,没有对此发表任何看法。 这才让布兰多有圆谎的机会。 他的这个方法当然是‘系统’总结出来的,其实说白了也是在《琥珀之剑》中为了方便玩家而存在的,这个方法在游戏中表现为一个称之为‘引导怒意’的任务,类似于玩家的要素开化任务,但只有战士才能够接到,完成这个任务的过程便是引导怒意的过程,任务链做得十分出色,在当时甚至获得了玩家的一致好评。 不过布兰多现在想起这件事情来还感到有些奇怪,他总觉得自己在那个任务链中似乎真的学到了什么,否则在穿越之后也不至于直接就可以将自己在游戏中的战斗经验学以致用。 当然他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将游戏中那套方法模拟出来,事实上他既然开了口,其实心中就已经有了打算。 好在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是拥有系统的。 于是他继续对梅蒂莎说道:“你先开导凰火一下,今天她有些心神不宁,我想是和那些异怪有关,你问问她是怎么回事,我的这个方法其实是高地骑士们开发出来的,还不够成熟,我必须得准备一下。” 梅蒂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布兰多总觉得自己已经被戳穿了,不过梅蒂莎没有开口,他自然也不会承认什么,只能紧紧地闭上嘴巴。 “我明白的,领主大人。” “那就交给你了,你可以多和凰火练练手,摸清楚她的极限在那里,我很看好她,说不定她会成为九凤未来的圣贤。” “圣贤又要临世了么?”梅蒂莎听了这句话,微微有些惊讶。 “或许在沃恩德,已经有新的圣贤诞生了。” …… 把凰火交给梅蒂莎之后,布兰多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营地的范围,这倒不是说他不负责任,而是因为教导凰火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虽然他已经尽量用比较节省时间的手段,但那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成功的。 在专业的方面,还是交给银精灵小公主更好一些,而他所掌握的那些东西,或者等到凰火真正找到自己的路之后,再慢慢传授对方不迟。 这件事本身也是一件急不得的事情,眼下让梅蒂莎与凰火先熟悉熟悉,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毕竟在他的想法当中,这位小公主差不多也要担负起半个老师的职责来。 他很快就将这个问题埋到思绪深处,转而在黑暗中思考起接下来的行程来,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下意识向着前方的另一堆篝火边走了过去。 两堆篝火在黑暗中距离相当长一段距离,其间是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区域,布兰多走近那堆篝火时,却定住了脚步。 他看到德尔菲恩正坐在帐篷边,篝火将她的脸映得红红的,这位宰相千金正埋着头写写画画,在计算着什么。 布兰多停了一下,然后才默默向着那边走了过去。 ……(……) 第一百七十五幕 古代谜语 德尔菲恩似乎过于专注,以至于布兰多走到她身边都毫无察觉,布兰多看着宰相千金因为埋头而露出的修长的颈项,上面一层细细的绒毛,映着篝火的光芒。 她拿着一支炭笔,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画着一张地图,说起来这位宰相千金不愧于贵族仕女的身份,她的美术功底相当出众,不但擅长素描与油画,甚至还会雕刻,对壁画也有一些了解,她会写诗,而且文学造诣很高,而且在音乐和宗教方面也极有天赋,据说她在少女时代还参加过圣殿唱诗班,深得瓦拉的欣赏。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内心中却偏执得近乎扭曲,布兰多只能感叹这个世界上毕竟没有完美的人,或者说对方就是因为太过追求完美,反而留下了这样的缺憾。 他静静地站在对方身后,没有说话,他知道德尔菲恩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他又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气息,这位宰相千金从来不会放松对周遭的警觉,她就是一个敏感得像猫一样的女人。 说起来,德尔菲恩手上的日记本还是他还给她的,她手中的炭笔在日记本的纸面上停了停:“我还以为领主大人会在我背后吓我一跳,可惜我都已经准备好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了呢。” “我有那么恶趣味吗?” “这是情趣,领主大人,你实在是一点都不了解少女的心。” 布兰多盯着德尔菲恩,实在没看出她究竟那里有少女的心了,满心阴谋诡计还差不多,谁敢真把她当做懵懂无知的少女,那可真是被伊莲女神代表厄运的一面所眷顾了。 他看着德尔菲恩在日记本上画的地图。“还在计算那个吗?” “我得确保万无一失,亲爱的领主大人。”德尔菲恩用双手捧起日记本。对着打开的书页轻轻出了一口气,将上面的炭灰与面包屑都统统吹掉。 她合上日记本,然后从自己坐的毯子上挪开一个位置,拍了拍毯子,示意布兰多坐过来。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坐了下去。 他确实有话要和这个女人说。 “还记得你上次说过的话吗?” “说过要做您的女人的话吗。”德尔菲恩妩媚地看了他一眼:“你有生理需求要我帮你解决了吗,领主大人?” 布兰多差点没给呛死,他知道她绝对是故意的,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总有意无意表现得十分娇媚。 “说正经的。” “这还不够正经吗?”德尔菲恩玩味地靠了过来,在他耳边调皮地呵着气,用沙哑的声音摩挲着喉咙说道:“你还没有后代吧,领主大人,虽然我没办法帮你生养,但你那位精灵小公主正看着这边呢。要不要我帮你教她一点什么?” 布兰多吓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但除了黑暗中如同星光一般的篝火什么也看不到。 宰相千金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水都掉了出来。 “真可爱,领主大人。” 她叹道。 布兰多脸黑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德尔菲恩笑得仿佛要在毯子上打滚,布兰多好不容易才等她笑完了,宰相千金脸色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吐了吐舌头。 “我这段日子以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领主大人。” “你是开心了。” “怎么。生气了吗?” “还不至于,”布兰多感到德尔菲恩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从她的发丝之间传来一丝幽香。“你上次没有说翡翠之谜中提到的那个具体的位置,因为你说你还在猜测,今天你让我们前往索弥亚,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说起来有些有意思。”德尔菲恩像是个顺从的小女人一样低声答道:“翡翠之谜用的撒尼尔切谜语的方式来传递信息,这是一种古老的加密方式,传说它来自于生活在金之丘上的黄金之民撒尼尔切人的谜语之中。它的每一行有十六个文字,行数必须是七的倍数,字与字。行与行的关系是第一层谜语,如何去读它,蕴含在谜题之中,但要解开这个谜题,你需要熟知撒尼尔切人谜底之中所代表的意思,这是第二重谜语,最后解开的谜底当中,每一个谜底的答案如何排列与组合,这是第三重谜语,只要你错了任中一个,那么你最后得出的答案便会大相径庭。” 布兰多光听就听得头都大了,但他也不知道这位宰相千金为什么忽然和自己说起了这个,他知道撒尼尔切人,它们生活在名为金之丘的故国之中,这支黄金之民特别喜欢猜谜,据说青铜巨龙一脉就与它们有些渊源,对于谜语的眷念存留于血脉之中,代代相传。 不过撒尼尔切人覆灭于上上个时代,关于它们的传承早已断绝,就连金之丘的位置,都再没人能够找到。 德尔菲恩靠着他,继续说道:“这个加密的方式存在的时间相当之久远,我也只在一些古书中见过它的存在,也无怪乎鬼车他们不认识这个谜语,领主大人,你知道罗妮萨遗迹吗?” 布兰多想了一下,才回想起那个地方来。罗妮萨遗迹的发现相当著名,发现它的人是一个叫做罗妮萨的女伯爵,她在自己的伯爵领中发现了这片分布区域极广的古代遗迹,一开始甚至传说那是Babel要塞的遗迹,但最后发现不是,不过遗迹中展现出的史前文明也丝毫不逊色于瓦尔哈拉。唯一的区别是,瓦尔哈拉还存在着,但这片遗迹已经逝去了。 他点了点头。 “主持发掘遗迹的学者是艾布特大师,他邀请我去当他的副手。” “等等,他邀请你?” “我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克鲁兹皇家地理与历史学会的荣誉会员,怎么样,能够得到我的青睐领主大人是不是感到占了便宜?” “才怪。”布兰多心想:“这和翡翠之谜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罗妮萨遗迹发掘时为了解开遗迹中的谜题,我们发现铭刻在金属碑文上的文字同样是用撒尼尔切谜语的方式来加密的。想想看,距离上万里两地,文化、传承、风俗与语言各自不同,但在无比久远的历史中的某一个时代,它们却展露出了惊人的一致性。” 布兰多隐隐感到一些抓不住头绪的东西从自己的思绪中一闪而过,他皱起眉头问道:“那又说明什么?” “说明很有意思,不是吗?领主大人的自然宝珠在沃恩德被称之为自然宝珠,但在九凤它却有一个碧龙之心的名字,但固然名称大相径庭,归根结底却是同一件东西,一些东西贯穿我们的历史始终,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我们的命运,那些‘雇佣兵’们,可是卢比克人呢。” 布兰多当然知道阿德妮等人是卢比克人,骑士们可没有掩饰他们对于拉神的信仰。但德尔菲恩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阿德妮他们也是冲着类似的东西来的? 或许有可能,沃恩德有天青之枪,九凤有玉珑圣剑,卢比克为什么不能有类似的传说呢?他忽然想起了当日在罗萨林看到的那道灰色的光芒,心中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骑士们找上自己的原因。 可那东西他又还不出去,一时间不禁感到有点伤脑筋。 “你解开那个谜题了?” “嗯。” 德尔菲恩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上,应了一声:“领主大人,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关于古代的信息都被同样的方式加密过,有些是撒尼尔切谜语,有些是巨龙祷文,我对这些知识的了解不过皮毛,但除了我之外,这个世界上真没几个人可以解开它们了,我一定会令你感到物超所值的。” “不要把自己当作一件可以买卖的东西,德尔菲恩小姐。” “可以买卖说明具备价值,不起碌碌无为的庸者,我更宁愿当一件奇货可居的商品。” 布兰多摇了摇头,实在难以理解这个女人的思考回路。他也不打算说服她,只问道:“在哪里?” “在亡月之海南方,深入干涸的海面下的低地区域之中,目前我只能确认这么多了。” 亡月之海是一片广阔的内海,但在过去,它曾经更加广阔,在过去的一千年当中,这片内海一直在缩小,海水退行之后,留下干涸的海底,在亡月之海南方形成低地沼泽区域,这也就是德尔菲恩口中所提到的地方。 这片低地一直是个禁区,对于亡灵来说也一样,里面是类似于黑森林一样的区域,虽然此森林非彼森林,但同样遍布危险。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想来翡翠之谜的谜底也应该在这个区域之内。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尔菲恩好像失去了声息,他回过头,发现这位宰相千金垂着头,已经沉沉睡去,她紧紧地依偎着着他,神色显得十分安宁,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轻柔起来。 日记本从她手中滑落,炭笔也落在一边,布兰多叹了口气,从地上拉起毯子,为她盖上。 宰相千金仿佛做了一个好梦,细长的眉毛微微舒展了一些。 ……(……) 第一百七十六幕 表露心迹 在篝火边,梅蒂莎看着换回常服的凰火,篝火将这位玉凤家族的皇女的脸蛋映得红彤彤的,“凰火,你心中有事情,对吗?” 凰火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老师他是不是生气了?” “领主大人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你不用担心,”梅蒂莎摇了摇头:“不过心无旁骛是很重要的。” “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是不是因为在托姆罗看到的东西的原因?我留意到当时你的情绪有些不太对。” “嗯,梅蒂莎小姐。” “叫我姐姐吧。” “梅蒂莎姐姐。”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母亲……” “我明白了,”梅蒂莎有些怜爱地看着她:“对不起。” 凰火摇了摇头:“早晚有一天,我会报仇的。” 梅蒂莎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拍了拍凰火幼小的肩膀:“你会的,我相信你,凰火,不要气馁,有一天你的成就会比我们每一个人都高。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去看看领主大人。” “老师他……” “我说了,没关系,领主大人没有那么小家子气,你是他的学生,你最清楚这一点,对吗?” 凰火点了点头,郑重地向梅蒂莎行了一礼,虽然银精灵小公主看起来并不比她大多少,但今天晚上她从对方身上学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她都必须认真地向后者道谢。 梅蒂莎笑了笑,不在意地向这个小姑娘摆了摆手,她拿起依在一旁树桩上的长枪,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梅蒂莎姐姐和老师一样。是个很优秀的人。”凰火对走上来的柳先生说道。 “在下没想到,在九凤之外,也有如此优秀的剑客,小姐。” “我想在九凤之外的世界一样很广阔,在那个被称之为沃恩德的地方,同样有许多我们不了解的事情。我今天才明白自己历练的含义,我想去埃鲁因,去老师的故乡看看,柳先生。” “在回九凤之后吗?”柳先生问道。 “嗯。”凰火点了点头。 布兰多的手从拉毯子的动作上停了下来。 “梅蒂莎?”他感到黑暗中银精灵小公主的脚步声,梅蒂莎来到他身边,看了依偎在他身上沉沉睡去的宰相千金一眼。 她银色的眸子里映着重重的雾气,在布兰多身边坐了下来,头也不回地问道:“您相信她的话吗,领主大人?” “你呢。梅蒂莎?” 布兰多感到梅蒂莎微微倾了倾身子,和德尔菲恩一左一右背靠在了自己身上,他顿时感到有点发毛:“梅蒂莎?” “她可以,我不行吗?” “我以为你不会为了这种事情……” “争风吃醋?” 布兰多哑口无言。 “因为我内心中也深深的倾慕着领主大人,从领主大人将我从黑暗之中唤醒的那一刻起,我的心,我的生命,便犹如夜莺般轻唱着。它告诉我,谁才是我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 梅蒂莎的声音低低的。充满了精灵特有的柔软,她像是在倾述一首情诗,让布兰多怔在了那里。 梅蒂莎对他的爱,他心中未尝不明白,可是他没想到,这种感情。竟如此之深刻。 “我可以在罗曼和芙蕾雅小姐面前退让,可以在茜面前退让,甚至可以在安迪缇娜小姐面前退让,但是她不可以,我不允许自己输给德尔菲恩小姐。领主大人,你明白梅蒂莎的心吗?” 布兰多回过头。 梅蒂莎半跪着,如同星子一般的眼眸看着他,眼神之中满是倔强的不安。 布兰多感到自己心灵深处最柔软的地方仿佛受到了重重的一击。 他还能作何选择?两人眼神交汇的距离越来越近。梅蒂莎闭上了眼睛,睫毛如同扇子一般垂了下来,羞涩的颤抖着。 “我爱你,领主大人。”她不安地念道。 “梅蒂莎……” “请认真回应我,领主大人。” “是的,你永远是我的公主,梅蒂莎。” 良久,唇分,银精灵小公主银色的眸子里满是幸福之色,她紧紧地抱着布兰多的脖子,整个人都靠了上来,将柔软的胸部压在他的背上。 “原来茜小姐心中是这样的感觉,我真羡慕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也多么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啊,能够陪伴在领主大人身边,可即使现在这样,我心中也皆是满满的满足。” “谢谢你,领主大人。” 布兰多心中沉甸甸的。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依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身边的德尔菲恩哆嗦了一下,下意识以为这位宰相千金又在装睡;梅蒂莎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她抬起头来,看向这个女人。 但德尔菲恩却皱起了眉头,像是陷入了噩梦之中,她咬着嘴唇,偶尔从喉咙里呢喃出几个字节。 直到两人听清了她的话语: “对不起,艾尔曼……” 梅蒂莎的手忽然僵住了。 她看向布兰多,布兰多叹了口气道:“那是她的未婚夫。” “德尔菲恩小姐很爱他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 “她爱的是自己。” “可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她心中或许早就明白这一点,她希望自己冷血无情,可又偏偏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真正的爱情,或许玛莎给了她一切,也给了这位女士矛盾的内心。” “上天总是公平的――” 梅蒂莎张了张嘴,竟不知说什么好,她有点怜悯地看着这位宰相千金。 布兰多也叹了一口气,轻轻将盖在她身上的毛毯拉上来一些。 …… 三天后。 一片孤独的高地矗立在迷雾中央,茫茫的白雾后逐渐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道人影渐渐从雾气中显露出身形。他在高地上停下来,伫目四望,冷飕飕的风吹拂着有些磨损的衣领,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白茫茫的的世界,漫天的迷雾在清晨的微风中缓缓移动着。 迷雾中好像是一片荒凉渺无人烟的荒野,远处有几株张牙舞爪的树丫。大概就是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中唯一的参照物。没有村落,没有道路,没有任何可以引起人注意的东西,除了呼吸声,仿佛是一个寂寥的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突兀的声音身后传来,布兰多回过头,不出意外看到了因斯塔龙那张仿佛还没睡醒一样的面孔。 他不知道一个亡灵为什么能总是那么喜欢睡觉。 当然,按照因斯塔龙自己的话来说,那是对于永恒安眠的追求。 不过永恒安眠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布兰多摇了摇头。三天前他们离开托姆罗――就是那辛他们曾经呆过的那个地方――当然如果那片断墙残垣的所在真是托姆罗的话。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有参照物的地方。 随后他们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很快连道路也消失了,唯一的指示物仿佛是天上那个在层层雾气之后显得暗淡无比的太阳。 但这没什么用,他们跟着太阳下落的方向前进,理应当快要抵达索弥亚,可地图好像失去了作用,上面标注的本应该出现的人类或者是亡灵的领地都没有出现。眼前仿佛应该已经进入低地,可是地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和干燥。一路上也再没有亡灵与晶簇交战的痕迹,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位面之中。 那辛常年在这一带行走。凰火和柳先生也走过这条路,但眼下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认出这附近的地形来。 至于没一个人知道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这样的情况若是一时半会儿还好说,可它足足持续了三天,这三天当中,所有人都快要被这雾气之中千篇一律的景色搞得快要崩溃了。 所以也无怪乎因斯塔龙摆出那么一副要死了的表情来。 布兰多皱着眉头,眼前的情形显然有些反常。正常的迷路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想到他们现在正身处于失名者的迷雾之中,眼下这情况反而倒显得有些正常了。 “领主大人,又少了几个水手,赛巴斯也不见了。那辛快急疯了。” 这时候梅蒂莎从后面走了上来,向他汇报道,德尔菲恩虽然制订了详细的计划,但仿佛没有什么作用,这些天以来队伍一直在缩小,每天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几个人,恐慌已经那些普通人之间蔓延开来,但布兰多却没什么办法。 这是失名者之雾,眼下的情况已经算是最温和的了,忽然之间身边的人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那个叫做赛巴斯的少年的失踪还是让他不小地吃了一惊,作为那辛的养子,差不多可以算是自己人,赛巴斯和那辛一直处于在众人的保护之下,在这样的情况下都失踪了,这只能说明眼下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了。 布兰多回过头去,看着小公主和面色不豫的德尔菲恩――整个计划是由她所指定的,自然要为眼下的情况所负责;不过其实布兰多倒并不打算责备这位宰相千金什么,毕竟这是人力所不可为的事情,何况至少德尔菲恩的安排让他们早几天就看清了水手的失踪不是因为有人偷溜,而是这迷雾在捣鬼。 他开口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一百七十七幕 结晶林地 “伯爵大人,我答应我的老伙计帮他照顾好赛巴斯,我还是个男人,就得信守承诺,现如今赛巴斯不见了,我知道这片见鬼的雾气很古怪,你们也没有任何义务,但我想一个人离开,去昨天那个地方看看,就算我因此丢掉了性命,我至少也能对我的老伙计有个交代。” 那辛紧皱着眉头,显然早准备好了说辞,一看到布兰多时便把这番话说了出来。他背了一张弓,穿上了走私贩子的行头,缠了头巾,穿了一双鹿皮靴,黑沉沉的短剑悬在腰上。 “那地方是什么地方?”布兰多问道。 “赛巴斯说他看到雾气中有一片树林,我年轻时听说过那些失去名字的幽灵们的传说,我叫他不要多事。再说那雾气中哪儿有树林?我记得那个地方,我自己一个人前往,只消小半天就可以抵达。” “他进去了吗?” “没有,赛巴斯他是晚上不见的,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和我念叨那片树林,他埋怨我说我没有告诉您那片树林的事情,说有了参照物,说不定我们就不用在这迷雾中兜圈子了。可他还是个年轻人,哪有什么见识,根本不明白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我斥责他让他赶紧别胡思乱想睡觉,他没答应我,我回过身――帐篷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那辛喉咙耸动了一下,露出些惊惧的神色来:“我害怕他一个人跑出去做傻事,当时还以为他出了帐篷,但等我追出去,就只看到他在那片雾气中的背影,伯爵大人。那里和我的帐篷至少有一百来码的距离,赛巴斯那孩子我没教导过他武技,一眨眼的功夫,他绝对跑不了那么远,我没命地喊他的名字,但他充耳不闻。好像疯了一样直往雾气深处去。” “我披上外套就追了过去,可还没等靠近,就感到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早上了。” 布兰多劝慰了他一句:“先别着急,那辛先生,我们未必不会帮你,赛巴斯他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你不妨留下来再等一下,你是知情人。说不定待会我们用得上你帮忙。” “可是,大人……” “没关系,我们反正也是在这片迷雾中兜圈子,赛巴斯他说得未必不对,既然有人也看到了那片迷雾中的树林,说明它至少是存在过的。” 他回过头去:“那几个失踪的水手也看到了那片树林吗?” 德尔菲恩点了点头:“至少有三个人对其他人提到过树林或者类似的词汇,那边情况也和赛巴斯差不多,不过水手们认为他们是被迷雾中的幽灵所迷惑了。” “你看到了。那辛先生,”布兰多再回过头。对那辛说道:“现在这片雾气背后的东西漏出马脚来了,你刚才说你知道那个地方,你能带我们去那里吗?” “大人……?” “不必担心,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今天是赛巴斯,明天未必不会是我们中的每一个人。与其在这里漫无目的的浪费时间,还不如抓住眼前的线索,你认为呢?”布兰多安慰他道。 那辛肃然起敬,他弯腰下,深深地向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伯爵大人鞠了一躬。 布兰多转过身。对梅蒂莎说道:“你去告诉因斯塔龙,让他把骷髅士兵散布出去,编成侦查队形,我们沿原路返回,重新搜索回去,直到找到那片树林为止。” 银精灵小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她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吩咐的吗,领主大人?” 布兰多想了想,叫住她道:“告诉他,让他把骷髅士兵分成一个一个小队的形式,每个小队配备两名尸巫而不是一名,其中必须要有一名中级尸巫,中级尸巫只负责小队与小队之间的联络,小队的中枢仍旧是下级尸巫。” 这是前一世玛达拉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之后一直持续到星术之年前最经典的军事结构,它的行之有效自然为后世所证明。 他本来不想透露这个秘密,不过转而又想到限制它的其实是亡月帝国中阶亡灵的有限的数量,在它们没有找到更行之有效的亡灵转化方式之前,这种军事结构对于埃鲁因的威胁还及不上因斯塔龙这样一个天才将领本身。 不过对于因斯塔龙和塔古斯来说,这个小小的秘密却价值连城,至少一部分高效组织的亡灵,对于他们这样背后有传统势力支持的新生代黑暗贵族来说,还是拿得出来的。 “不过希望你们别用这个方式让我在埃鲁因的战场上看到,否则算你们倒霉。”布兰多看着梅蒂莎走远的背影,心中忍不住想到。 亡灵在星术之年后抛弃了这一传统的组织方式,自然是因为它本身具有的缺陷导致的,它在这个年代对于亡月帝国来说是最高效的甚至耳目一新的组成方式,但以未来的眼光来看过去,总是不难找出前人的疏忽。 “老师是个真正的绅士,”凰火听了布兰多对那辛所说的话,不禁对自己身边的柳先生赞扬道:“纵使在九凤,也很少见到如此优秀的人。” “像是布兰多先生这样的骑士确实并不常见,凰火小姐。”柳先生也表示赞同,他感叹道:“关键是他还如此年轻,他好像对亡灵们的组织方式也有所了解,我十多年没去过沃恩德了,没想到那里竟然出现了这样的人物。” 凰火轻轻点了点头。 因斯塔龙与塔古斯自然是识货的人,若换做一个固执的老派亡灵领主,梅蒂莎对它安排骷髅士兵的手段指手画脚,说不定还要不屑一顾――亡灵们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精灵来插手? 但这两位历史上玛达拉最优秀的搭档却一眼就看出了布兰多给予他们的建议的价值所在,两人在梅蒂莎离开之后,不禁对视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神深处的惊疑之意: 一个埃鲁因的贵族伯爵,竟然比它们这些传统亡月贵族更了解亡灵们的组织方式,而且还能进一步提出改进的方法。两人脑子都是一般的好使,自然明白作为对手的布兰多敢把这个方法告诉他们,就不畏惧他们未来在埃鲁因战场上用出来。 这至少说明对方领先他们不是一步,而是两步甚至更多步。 因斯塔龙率先叹了一口气: “这位伯爵大人在我心目中的分量越来越重了,老伙计,如果说之前还有些不以为意,现在我是真想让他加入我们。他绝对会成为亡月之下最闪耀的那一颗星辰,塔里格都无法与他相比,可这是一个固执的家伙,塔古斯,你有什么办法吗?” 塔古斯想了想,仿佛也认真考虑了一番这个问题,但最后他轻轻摇了摇头:“除非陛下愿意在埃鲁因的问题上妥协,这位伯爵大人对于那个古老的王国似乎有着某种执念,你应当留意到他对我们的敌意,他很清楚我们要干什么。” “正是这种洞悉未来一般的睿智,”因斯塔龙不禁有点无奈:“这时候我反而希望这位伯爵大人是那些贪婪的老家伙们,为了利益他们什么都可以出卖,它们从来不谈忠诚与荣耀,只讲权力与地位。” “交给陛下决断,这位伯爵大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硬,至少在埃鲁因,他和支持皇室的王党不是一路人。你知道他为什么放走那位王子吗,因为托尼格尔不想站在风口浪尖上。” 布兰多若在这里听到塔古斯一席话,一定会惊讶于这头吸血鬼对于埃鲁因局势的深刻了解,不过当初放走王长子当真和他没什么关系――那是公主殿下的决定。 虽然他也是后来才明白,那是格里菲因为了保护他的手段,那位公主殿下毕竟也是有一些政治手腕的。 骷髅士兵被按照布兰多的方式散布出去组成斥候小队之后,没用多久,前面便传回消息发现了什么东西。 确切的说,是发现了一片树林。 但这树林有些异乎寻常。 布兰多赶到那里的时候,看到一片‘树林’矗立在雾气中。但那是一片水晶森林,水晶一簇一簇地生长在地面上,泥土完全结晶化,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那辛和他一起走到这片水晶森林跟前时,几乎都呆住了,喃喃道:“怎么可能……这就是赛巴斯他看到的树林……?” “是这里吗?” “是……是……”那辛左右看了看:“就是这里,那边还有一个土丘,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当时就从那土丘上面经过的,赛巴斯说他看到左边有一片树林,可我敢对玛莎大人起誓,昨天我们经过这里时,这里绝对没有任何东西!” “这里有多大?” 布兰多回头问道。 “因斯塔龙让两小队骷髅士兵向东西两面沿着森林外围前进,至今还没看到头,差不多有一刻钟了。”德尔菲恩回答道。 ……(……) 第一百七十八幕 从天而降的陨石 银精灵小公主沉吟了片刻,立刻估算出了距离。 “那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领主大人,一刻钟对于不知疲倦的亡灵来说够走上一英里,超过这个范围,纵使我们探清了这片森林的边缘,也没有太大意义。”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对一旁的宰相千金说道:“德尔菲恩,让骷髅士兵们进入森林,我们也随后进入,你看好那些水手,别让他们单独行动。” 宰相千金点了点头,她知道布兰多让自己看好那些鬼车的水手并不是担心他们能干什么,或者还不如说是为了保护这些人。 作为贵族,自己这位领主大人实在是有些太过妇人之仁了,她忍不住心想,不过这话她并不会说出口。 命令很快一层层地下达了下去,事实上不具备感情、不知疲倦的亡灵对于命令的执行效率本就超过拥有智慧的生物,原本限制它们的距离的因素,也因为布兰多提供的新的组织方式而消弭了,这支亡灵小队几乎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这也是亡月的势力最令人畏惧的地方,它们的底层士兵几乎不需要训练,就是最好的职业军人,虽然呆板,但呆板未必不是一种优势。 水手们对于进入这片水晶森林表现得有些抵触,在海上航行的水手在这个时代是最迷信的一群人,因为变幻无常的天气很容易让他们产生对于大自然的敬畏之心,他们相信海上的风暴是风暴之神在发怒,相信迷雾是由塞壬的歌声产生的,相信海怪,相信几乎一切神秘的力量。 但殊不知沃恩德根本没有风暴之神这样一位神祇,掌管狂风与暴雨司职的是北风女神。她早在上个纪元就殒落了。 不过这些闲言碎语影响不到布兰多,他知道这些水手的抱怨代表的是他们背后的人的看法,果然没多久,鬼车的三长老便找了过来。 对于这家伙他没什么好说的,只告诉他:“让房奇来找我。” 三长老对于布兰多的无礼,愤怒不已。但却没什么办法,就像布兰多所说的,眼下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比起布兰多来,他们对这片神秘的雾气更加没有头绪。 “领主大人,你是不是用得上那人?”梅蒂莎有些疑惑地看着走远的三长老,她知道自己的领主大人不是一个没有礼貌的贵族,他这么对待这些人,肯定是有他的想法。 “让德尔菲恩告诉你。”布兰多答道。 梅蒂莎回过头去,德尔菲恩已经埋下头。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和那个有关,开启翡翠之谜需要九凤至高一脉的血,据我所知九凤至高一族已经分裂成鬼车和玉凤两支,我不能保证凰火小姐还是房奇能够打开停滞之界的大门。” 说完,她对着梅蒂莎尖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银精灵小公主几乎哆嗦了一下,她回过头含愤地瞪了这个女人一眼。 两人还在咬耳朵,布兰多却已经停了下来。 他停在一丛体积巨大的水晶簇面前,目光看向一边。但众人都还在疑惑他在看什么的时候,布兰多忽然竖起一记手刀向那个方向斩了过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水晶簇旁边光线一阵扭曲,布兰多手刀带起的空间波纹正好击中那光线扭曲之处;只听一声尖锐的叫声,一头怪异的水晶生物直接被击飞了出去,它重重地撞上另一边的水晶簇,将那簇水晶撞得粉碎之后,还向后飞了五六米。才落到地上。 “异怪!” “晶簇!”凰火和梅蒂莎同时低低地叫了一声。 “等一下,我完全没感受到它的存在?”银精灵小公主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银色的眼眸吃惊地看向布兰多:“领主大人?” “这东西先前就像不存在一样,仿佛是凭空产生的。”勃兰克也随之反应了过来,“要不是布兰多少爷你出手的话。连我都没有察觉。” “那是平行兽,”凰火开口道:“它们是异怪大军的耳目,它们会藏身于与我们世界平行的空间间隙之中,老师,你是怎么发现它们的?”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能发现这东西自然是因为黑暗感知能力,晶簇隐匿得再好,都欺骗不了魔力流动,这就是黑暗感知的厉害之处,否则他当初得到这个属性时也不会那么兴奋。 “跟我来。”这头晶簇的出现让他心中的预感成为了现实,他举起手来,对其他人说道。 但这时候德尔菲恩却忽然看了看手上发亮的紫水晶,她抬起头来对布兰多说道:“领主大人,因斯塔龙说他们在左翼的骷髅士兵走出去了。” “什么走出去了?” “就是走出森林了,前面是一片大平原,那里没有雾气。” “怎么可能,这片森林怎么会这么薄,眼下我们还没走到一英里深?”那辛失声说道:“难道这片森林是带状的?” “不,”布兰多摇头道,仿佛对于德尔菲恩的话并不奇怪:“这不是森林。” “这不是森林?” 布兰多踩了踩地面:“这些结晶化的土地,我曾经见过,梅蒂莎,你记起来了吗?” 银精灵小公主微微皱起眉头,但眸子里忽然亮了起来:“死霜森林!”她低喊道。 两人正交谈间,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头顶上掠过,发出呜呜的尖啸声。 这声音很快化作一声令人振聋发聩的利响,所有人都看到一团燃烧着火焰的陨石从天而降,直坠入这片水晶森林之中。 “卧倒!”那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警告,夹杂着无数尖锐的水晶碎片的气流便扑面而至。 除了布兰多和勃兰克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掀翻在地,布兰多伸出手,将德尔菲恩拉进自己怀里,另一方面丢出大地之剑哈兰格亚,插在希帕米拉跟前,一道灰色的光幕立刻将冲击波挡得严严实实。 勃兰克护住玛格达尔,柳先生则挡在凰火面前,梅蒂莎倒是足以自保,她小心翼翼地站在布兰多身后,白雾女士趴在她肩头上。 轰鸣声与升腾的云雾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那辛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感到脸上热辣辣的生痛,用手一摸,不禁痛得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割开了几条口子,满是鲜血,好在都不算是什么重伤。 他抬起头来,看到烟雾散去之后,唯有布兰多、勃兰克、梅蒂莎三人屹立不倒,除开之外还有一个德尔菲恩依偎在布兰多怀里,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从后者的怀里脱出身来。 “那是什么?” 那辛忽然看到面前的景象,不由得惊呆了。 只见原本森林所在的地方,现在已经化为了一个大坑,坑底深处一枚陨石静静地躺在那里,陨石上燃烧火焰,斑驳的表面正在脱落,露出下面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晶状物来。 “索米尔水晶。” 布兰多将一张毯子丢到他头上。 “把头包起来,别把伤口暴露在外面,小心晶化病。” 那辛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晶化病,但他至少明白布兰多不会在这种时候和他开玩笑,赶忙用毯子将脸裹起来,连脸上撕裂一般的疼痛也顾不得。 好在他曾经也是黑道上的亡命徒,这点苦头还是熬得下来的。 布兰多这时却抬起头来。 只比他稍慢片刻,勃兰克和梅蒂莎也抬起了头来。 “伯爵大人,”因斯塔龙的喊声从后面传了过来,大概是传讯水晶失了效的缘故:“天上有东西过来了,我损失了一队骷髅士兵。” 话音刚落。 七八个黑影已经并排着呼啸而至,它们撕开迷雾,便从布兰多等人的头顶一掠而过,转眼之间便消失在迷雾的另一边。 “飞行异怪!” 虽然只是一瞬间,半跪在地上的凰火也看清了那是些什么东西,她有些焦急地低喊道:“怎么可能,我们从来没听说过飞行的异怪!” “小心,后面还有更多!”因斯塔龙却在跳脚,他看到那些鬼车的水手正从地上爬起来,似乎像向后逃去,但那后面还有一个中队的骷髅士兵的预备队,如果被这些人冲散,那可就不太妙了。 对于这些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要帮倒忙的人类,他实在是头痛至极。 一排,两排,三排,四排晶簇排成队形穿透云雾,出现在了众人头顶之上。 与先前负责侦查的那几头晶簇不同,它们几乎是立刻在半空中展开盘旋动作,然后向着下方索米尔水晶附近的人类展开了攻击。 凰火、希帕米拉和梅蒂莎几乎是一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各自武器出鞘,勃兰克也是稍稍后退一步护住自己的孙女,长剑在手。 布兰多抬起头来。 他伸手一划,一道半透明的幕墙立刻出现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然后再向前一推,这道空间之墙立刻向前,那些正在俯冲的晶簇根本来不及闪避,直接一头撞在了上面。 只听砰砰砰砰一阵连续不断的玻璃炸碎的声音,众人头顶上就好像下起了一阵水晶雨,无数水晶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竟硬生生在地上铺了一层。 ……(……) 第一百七十九幕 谁的战争? 在因斯塔龙等人的目光中,头顶上的雾气正在层层散去,好像被风吹散,露出天空上厚厚的云层。一枚燃烧的陨石正拖着长长的尾迹自西向东划过天际,绽放着耀眼的光芒。 这光芒倒映在众人眼底,熠熠生辉,而在它西面,还有另一枚。以及第三枚、第四枚闪耀的光斑也穿透云层,向着东面坠去,它们好像点亮了云层,让云底变成一片金红之色。 “那是什么?” 有人在问。 但没人回答。 一片尖叫声淹没了一切。 ‘哗――’ 一头头晶簇从森林上空飞过,它们像是被惊起的鸟群一样,遮天蔽日。接着是飞得更高,更庞大的晶簇,它们在低空的晶簇上方组成了一道幕墙,在它们上方,还有更多,如同庞大的虫群一般。 这是虫巢在迁徙,整个天空仿佛都如同流动的紫色潮水,形成几道交织的湍流,在天空中缓缓前行。 但缓慢只是视觉的错觉,越往下,晶簇飞行得就越快,它们组成的编队几乎尖啸着掠过森林上空,有些甚至擦过树梢,带起一道道激流,吹得水晶粉末满天飞扬。 有几头不长眼睛的晶簇甚至想对布兰多动手,但它们的下场并没有比先前那些好到那里去,一头头撞在闪耀的光罩上化为齑粉。 众人开始看着那网络状的弧形光罩在晶簇的撞击下闪烁不停,仿佛随时会崩溃,但这样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它只稍微变形,随即恢复原状。 晶簇撞在上面,残肢仿佛下雨一般落个没完。到了后来,众人不禁就有些麻木了,仿佛撞击在光罩上的并非是拥有黄金巅峰到要素开化水平的异怪,而是一网麻雀。 但正是这样,他们才有余地看着空中这一幕壮观的景象,他们目不转睛。凝神屏息,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吱吱声。 晶簇们尖叫了一起来,那么是欢快的鸣叫声,仿佛在恭迎什么样的存在,它们的叫声犹如无数水晶在天空中共鸣起来,发出令整个世界都为之战栗的声音。 确切的说,那是声音的海啸,它回荡在整个天空。 忽然之间―― 一头庞大得几乎要填满整个天空的晶簇忽然从云层之中显露出身形。 那晶簇像是一头悠然遨游于天空背景之上的蓝鲸,它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浮动的山脉。长长的鳍从两边伸展出来,在阳光下折射着晶状物的光芒,它长长的尾巴划过云层,偶尔从云层中露出惊鸿一瞥,偶尔又隐没入云层之中。 因斯塔龙张大了嘴巴。 凰火听到一阵牙齿打战发出的咯咯咯的响动。 她回过头,看到鬼车的水手们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钉在原地一动不动,仰望天空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之色。他们瑟瑟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她皱了皱眉头。认为战士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应该放弃希望,但转念一想,这些人也并非战士;她默默地回过头看着天空,眼底深处倒映出那泰坦一般的身影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那是利维坦……” 梅蒂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低喊道。 “没人告诉我,利维坦竟是晶簇……” “魔力之海的一片混沌中,有很多超乎我们想象的东西。”布兰多答道。 德尔菲恩脸色苍白。手指甲都快要掐入掌心之中才堪堪站住,这梦魇一般的景色,而今又在她面前重现了。 “没事吧?”布兰多回过头来,对她说道。 宰相千金微微愣了愣,张着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点了点头。 “我要到前面去,你要在这里待一会吗,在光罩内,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德尔菲恩坚定地摇头:“我知道,没有什么地方比在领主大人身边更安全。”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 “那跟我来。”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枚坠落在地的索米尔水晶,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在他前方,已是这片水晶森林最后的边界线――骷髅士兵在之前片刻穿过那里,并从那里带回了前方是一片平原的信息。 他此刻俨然已经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甚至包括鬼车的人在内,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唱反调,他们看到他往前走去,竟下意识地在后面跟随,甚至包括哪些鬼车的水手在内,没有一个掉队的。 “看到了吗?”因斯塔龙对自己的老伙计说道。 塔古斯一言不发,只摇了摇头。 “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被布兰多无视了的鬼车长老正须发皆张地咆哮道。 在他身畔,房奇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嘴唇边:“嘘――,我们必须学会尊重强者,孤山长老。” “房奇?” “他很强,”房奇深深地看着布兰多的背影:“而且他想和我谈谈,德尔菲恩小姐知道翡翠之谜的秘密,你明白了吗?” 孤山长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没有什么,比翡翠之谜更重要。 森林后的景色,是一望无际―― 只有用一望无际,才可以形容这样令人心神震撼的景色。 那是一条长长的弧线,长到几乎看不到边,它的东西两方,都没有尽头,只有起伏的淡影,犹如悬挂在天边起伏的山脉线,才犹如一条长长的轮廓勾勒出天与地之间的交界线。 弧线之下,是黑色的土地,一望无垠,它像是一个扩张的表面,将上面的一切东西都拉伸放大了,森林在这上面,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它是如此的小,才衬托出这片土地是如此的辽阔与广袤。 布兰多等人就站在这座孤岛的边缘。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在他们面前,倒映在他们的眼帘之中,两支大军正在这片土地上进行着生死搏杀。 喊杀声好像隔绝在一道屏障之后,当布兰多等人走出森林的一瞬间,震天的声浪犹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冲刷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鼓。 紫色的浪潮从半个大地上席卷而过,那是数不尽的晶簇,它们的数量无法用任何人类的语言来表述,在如此广袤的土地上,展开的战线竟然无法容纳所有晶簇在同一条战线上进行攻击。 它们彼此拥挤在一起,填满了所有空间,甚至层层叠叠,好像是行军蚁群一般,吞没所有途径的一切。 它们的敌人。 梅蒂莎并不认得,德尔菲恩也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杂乱的旗号,但因斯塔龙和塔古斯却变了脸色。 黑色的骨爪紧握着藤蔓,那是方诺萨军团,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在亡月之海中部地区的第一军团。 它曾经参与过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但并非在埃鲁因战场作战,而是面对可怕的圣奥索尔军团,不可一世的风精灵在它们面前也折戟饮恨,正如它们的统帅白山之王菲利普所说,这是一支由钢铁所铸就的军团,意志如铁,冷酷无情。 但这支军团而今已经近乎全灭。 几面残存的旗帜在紫色的浪潮之中苦苦支撑,转眼之间,便已经彻底被淹没。任何对于沃恩德军事建制稍有了解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明白,这支军团已经消失了,它的威名,与它过去的一切记忆,都彻底消亡于这片土地上。 在这个战场上,亡月帝国鼎鼎大名的军团,一字排开,布兰多放眼数去,竟有七八个之多,它们任中一个投入到埃鲁因,都足以将那个小小的王国覆灭,留给埃鲁因人唯一的机会,或许正是这个冉冉升起的新生帝国对于埃鲁因贵族的不重视。 但此刻,又多了一些别的理由。 布兰多忽然记起,自从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之后,方诺萨军团的番号便再也没有出现在玛达拉的战斗序列中过。 玛达拉的玩家们认为是枯爪领主在与皇帝陛下的政治斗争中失败,被瓦解了权力之后,被流放到了帝国南方――那些玩家们无法踏足的禁区。 而今天,它们确实在这里。 只是以另一个方式。 他抬起头。 代表地平线的弧线之上,是金红色的天空,厚厚的云层之下,数不尽的晶簇正从森林中飞出来,一枚枚陨石从云层之上坠落,如同末日一般的景象。 晶簇们已经占据了大半个天空,任谁都看得出来,亡灵们必须退却了。 “骨龙呢?” “为什么看不到骨龙?” 因斯塔龙身上那种惫懒的气息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布兰多身边,失声叫道。 “在那里。”德尔菲恩指着战场上一角对他说道。 黑色的土地上,骨龙的惨白的残骸散布一地,一头庞然大物匍匐在战场正中央,像是一位沉睡的巨人。 布兰多认出这头骨龙来,确切的说,他曾经在里登堡见过对方一次,对方从低空掠过时,与它的龙群一起击溃了里登堡最后的抵抗。 而那时候,它还不可一世,不像现在这样失去了所有生机与气息。 骨龙领主拜萨斯…… ……(……) 第一百七十九幕 大地军团 因斯塔龙晃了晃:“这是决战级的战役……帝国在南方投入了如此多的兵力,可陛下从来没告诉过我们……” “她说什么?” “这里至少有帝国三分之一的军力,”因斯塔龙握紧了拳头,低吼一声:“这些军团如果聚集在一起,法恩赞和克鲁兹又算如何?” “看那里。”塔古斯走上来,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亡月旗,”马达的未来之星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皇帝陛下!” 布兰多紧抿着唇,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决战,而且眼下埃鲁因最大的敌人,亡月帝国已经马上要在这场战役之中败北了;可他心中感觉不到一丝喜悦,只感到深深惧意,他眼中看着那片闪耀着紫色光芒的海洋,看着那一枚枚从云层上坠落而下的索米尔水晶,内心一片冰冷。 这是亡灵与晶簇的战争? 这场战争,它的规模已经超过了后世的斜林会战,超过了星火之年的西法赫战争,只有他在穿越前在阿尔喀什山脉的那一役,才可与之媲美。 但那个强大得仿佛无可匹敌的亡月帝国,竟然在这样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争中,输得毫无争议,在他眼中,一面面代表着军团番号的旗帜正在汪洋之中消失。 那代表的不仅仅是亡灵的溃败,更是布罗曼陀黑玫瑰凋零落下的花瓣,若玛达拉在此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军力,那么帝国能否维持,还是一个未知数。 更不用说晶簇们会因此而停下北进的步伐么? 难说得很―― 这究竟是怎么了? 布兰多不禁要扪心自问,他不知道在前一世,亡月帝国是不是也在南境经历了这么一场惨烈的战争。因为那时候亡月之海南方是玩家的禁区,皇帝陛下明令禁止任何北方的贵族进入南方。玩家自然也是一样。 没有人知道帝国南方的战事究竟是激烈还是缓和,是地方冲突还是全面战役,布兰多也记不清楚在黑玫瑰战争爆发时那位皇帝陛下究竟在不在永亡之境――这正是埃鲁因的悲哀之处,在埃鲁因发生的战争,甚至引不起帝国皇帝的注意。 “这是秩序世界与黄昏的战争,布兰多。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 白雾一下从梅蒂莎肩头上跳了下来,落到他脚边,看着这一幕。 布兰多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好像中了魔法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有些来自于九凤,身后也是一个强盛的帝国,有些来自于卢比克,那个沙漠王国,虽然及不上克鲁兹、玛达拉这样的辉煌。但同样传承久远。 还有些来自于他的领地,来自于埃鲁因这个小国家,除了梅蒂莎之外,大多数人这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波澜壮阔的战争,德尔菲恩虽然亲眼目睹过帝国与哈泽尔的构装体大军在灰衣丘陵的战役。 但那场战斗发生在灰衣山谷,战场宽幅还不到十公里,与眼下这场战役相比,犹如小孩子的玩闹。就算是勃兰克。眼神中倒映着这场战斗,也是心潮澎湃。 六十年前的圣战。仿佛在他眼前重现了。 亡月帝国的强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八个规模庞大的军团几乎要令克鲁兹人都自惭形秽,更不用说这还只是它所有力量的三分之一――固然,亡灵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几乎从来没有聚齐过它们的全部力量。 黑暗领主们彼此争斗。要不是水银杖的出现,这个强大得罕见的国度,几乎就要在内耗中永无休止的默默无闻下去。 但没有身处于其中的人,总是沉湎于帝国过去的荣光之中,像是德尔菲恩。像是勃兰克,都从没想过在人类世界之外,还存在丝毫不逊色于四大圣殿的力量。 那就是布罗曼陀的黑玫瑰。 除了布兰多之外,无人知晓这个秘密,并非是不能去了解,而是因为自大与傲慢蒙蔽了大多数人的眼睛。 可眼下,这个强大的敌人,却正在为一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完全陌生的军队所碾压。它的敌人,仿佛毫无智慧,它们只懂得一拥向前,吞没一切,然后亡月帝国便败了。 败得彻彻底底。 所有人都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打破的声音,那是原本旧的秩序被颠覆,文明的世界无序与混乱的力量所毁灭的倒计时。 阿德妮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 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一言不发,前者还紧握着双拳。 凰火咬着下唇,柳先生也面色凝重。 布兰多一副凝重沉思的样子。 但正是这个时候,天边忽然闪过几枚光斑,几道交错的金线不知从那里延伸而至,瞬间便贯穿了整个战场。 正中云层之上的利维坦。 当布兰多愕然地抬起头的时候,耀眼的火光已经在战场中央的半空中炸开。 那是犹如比太阳还要明亮的耀斑,几个轰鸣的火球在战场天空熊熊燃烧,刺眼的亮光使得整个战场的光线都黯淡了下去,仿佛一瞬间从白昼变成了黑夜。 但异像仅仅出现了一瞬间。 蘑菇云带着数不尽的烟尘已经升腾而起,冲击波推着尘云滚滚而至,刷一声冲进这片树林之中,接下来便是数以吨计的灰尘与杂物横扫而至。 布兰多反应很快,伸手向前平推便张开一张空间法则之网,将所有灰尘与气浪都挡在外面,但即使如此,光罩还是以一个可怕的幅度弯曲着,受到的冲击远甚于先前晶簇对它的冲击。 “怎么了?”有人在爆炸的轰鸣声中大喊。 但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他的问题,同时也淹没了其他人的回答。 布兰多心中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战场上还有第三方? 是玛达拉的后备力量,还是亡灵的盟友? 他回头看向因斯塔龙,但后者和塔古斯脸上一样茫然,这样的攻势与手段,他们同样没有见过。 这是魔法? 布兰多总觉得有点儿眼熟。他在想是不是布加人参战,对于白银之民来说,这倒是很有可能,因为毕竟他们的对手是黄昏之龙。 烟尘很快散去。 立刻有人尖叫了起来:“看那边!” 布兰多向着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地平线上云雾笼罩,竟升腾起一片高达数十丈的白色雾气。那雾气之中,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聚集。 那是失名者。 它们所在的方向…… 布兰多心中微微一紧,他看到迷雾中一排排手持长枪,身披铠甲,骑着由云雾构成的战马的失名者骑士正从云雾深处走出来: 它们在列队。 失名者的骑士们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一位身披披风,头顶桂冠的失名者骑士驾马从左右骑士面前经过。他高举着长剑,半透明的剑尖犹如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那是先君埃克……”勃兰克忽然震惊地喊道。 布兰多也看出来了。 那是狮心圣剑。 那一幕仿佛与千年之前彼此重合。 在那平原之上,旗帜闪耀,骑士们头戴长盔,手持长枪,他们彼此列队,面对的是克鲁兹人的重骑兵。 那个男人在他们面前,对他们高喊道: “埃鲁因人。我的骑士们,你们害怕了吗?” 回答只有一个。 …… “它们又来了。陛下。”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缓缓放下流淌着银色光芒的长杖,她看着战场之上,默然不语。 “那是我们沉睡于历史长河之中的英雄,先贤们早已逝去,但他们却依然庇护着我们,艾萨克卿。你还认为这场战争只有我们独自面对吗?” “可我不明白,陛下,它们究竟是谁?” 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檀口微张,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那个名字来: “大地军团。” 一列列苍白的骑士正在踱步走出云雾之中,高举的长枪如同森林。枪尖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在他们永远沉睡于千年之前的记忆当中,那个唯一的答案犹如幽灵般萦绕在他们的脑海之内。 那个答案是什么? 战马开始加速,在战场之上小跑起来,骑士们昂头挺胸,枪尖一排排放下。 战场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浪潮,它们奔腾着,裹挟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这些骑士们,面目模糊不清,身体虚无缥缈,每一张面孔,生前都代表着一段深远的记忆,过去,现在与未来,在它们的目光中交织在一起。 它们没有名字,也失去了国籍,不再属于任何一个民族或是种族,它们生前的一切,与它们的过去一起,仿佛随烟云一般逝去了。 而剩下的一切。 只为了这个答案的而存在着。 亡灵溃败的左翼瞬间停滞了,战场上出现了一道散发着苍白冷光的刀锋,它从宽广的大地上一掠而过,斜斜地切入紫色的海洋之中。 轰然与之对撞。 那一刻布兰多回过头。 “我们也参战。” “领主大人你说什么?”梅蒂莎吃惊地问道。 “玛达拉不能输掉这场战争,”布兰多对梅蒂莎说道:“就像人类在大平原上不能输掉的那场决战一样,奥丁给了我们一个选择,现在我们必须要给他一个答案了。” 这个答案等待了一千年之久。 那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但四位贤者,最终还是将一切交还给了应当决定它的人的手上,那一刻,布兰多忽然明白了至圣者的含义。 IX:THEHERMIT 生满青锈的发条正在复位。 ……(……) 第一百八十一幕 战争女神卫队 布兰多回过头,在弥漫着硝烟味道的风中看向其他人。 凰火小口地吸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开口回答道:“和玛达拉一样,九凤也在长久以来的历史中与异怪交战,我们失去了无数亲人,无论从何立场,老师,我都愿与它们一战。” 房奇走了上来。 “伯爵大人。” “你想要回玉珑圣剑?”布兰多一语就道穿了他心中的想法。 “不过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 “没关系,我需要你一个承诺。” “鬼车一诺千金。” “即使关于翡翠之谜?” 房奇犹豫了片刻,咬牙点了点头。 布兰多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青玉长剑,他倒转剑尖,将之递了过去。“但愿你别叫我失望,房奇先生。” 房奇苍白的手握住了翠玉剑柄。 那奎尔抓住了想要冲上去的阿德妮的肩膀,后者一挣回过头有些焦急地低喊道:“这是个机会,可以让他将全知之眼还给我们,那奎尔,你在干什么?” 精灵游侠看着她,默默摇了摇头:“这不是机会,阿德妮,全知之眼真的属于我们吗?” “可它……” “你我皆不是它的主人,我们只是携带它的人,全知之眼留在沙漠之国,是因为它选择了卢比克,而今也是一样――” “那我们怎么做,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你忘了拉神的教诲了吗?” “当然没有。” “那就够了。”那奎尔松开她的肩膀:“智慧是缄默的力量,我们必须时刻看清前路,明白我们的敌人与朋友是谁。跟上他吧,他说得对,玛达拉不能输掉这场战争。” “哼!”阿德妮哼了一声,她拔出长剑来,转过身,明亮的剑尖高高指向天空,喊道:“拉之羽翼骑士团的骑士们。不……我是说太阳之花佣兵团的同僚们,拔剑,出发!” “太阳之花佣兵团又是个什么东西?” “天知道。别质疑副团长大人取名字的能力,你知道吗,她养的第一只猫叫做灰灰,灰灰的女儿叫白白。白白的儿子叫黑黑。” “黑黑的儿子或者是女儿呢?” “没有。有一次副团长在带它出去的时候没有抱得那么紧,它飞一般的跑了,再也没回来。” “那真悲伤。” 骑士们忍俊不禁地,有说有笑地拔出了长剑。 风将卢比克人的交谈声带到了布兰多耳中,他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拉之羽翼骑士团,难怪这些骑士的素质如此之高,那是卢比克的圣殿骑士团。是守护太阳圣殿的核心力量,他们的地位与克鲁兹的炎眷骑士差不多。但数量还不到炎眷骑士的一半。 “勃兰克先生,”布兰多说道:“玛格达尔小姐就交给你了,待会在战场上可能很难照顾得到她。” 勃兰克点了点头。 “梅蒂莎,接下来交给你了。” 银精灵小公主默默点了一下头,她托起右手,一枚闪烁着银光的卡牌在掌心中旋转着,最后化为一支长长的号角。 号角长音响彻战场―― “那是谁的号角声?” 她回过头目光扫视群臣。 “可能是它们的号角声……” “这几天以来,它们从未吹响过号角,为什么今天会忽然吹号?” “这……我们就不太明白了,陛下。” “那就去弄明白――” “是,陛下。” 她转过身,黑色的长袍如同水一般漫过大理石高台,苍白的手中紧握着的权杖上流淌着如同水银一般的光泽,苍白的面容上仿佛并不具备生者的感情,冷漠、淡然、从容不迫―― 亡灵重新站稳了脚根,白茫茫的雾气正在侵蚀整个战场,数以千计的骑士排成长长的一列,像是一柄无形的刀刃切入晶簇的大军之中,当骑士与晶簇撞在一起时,没有丝毫声音――既无呐喊、也无金属碰撞之声,仿佛无声的影像,千年之前那一幕的回放――虚无缥缈的骑士如同幽灵一样直接与晶簇们错身而过。 但画面在下一刻恢复了正常,那些与失名者接触的晶簇表面很快失去了色彩,变得黯淡无光,然后碎裂开来,崩碎成一地无色透明的水晶碎片。 这柄无形的刀刃从战场左翼横扫而过,那里的晶簇大军立刻溃败,战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隙,仿佛只要亡灵抓住这个机会,就能转败为胜,一举赢得这场会战。 但是七个亡灵军团都毫无余力,至少二十倍于它们的敌人正死死地将亡灵的每一分后备力量钉在原地,晶簇们的工时杂乱无章,但却行之有效。 和它们的对手一样,他们不畏死亡。 手持水银杖的那人黑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她也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仿佛这场关系到布罗曼陀黑玫瑰存亡的战役与之没有任何关系。 但所有人都明白,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剩下的便是听天由命。 若亡月还眷顾每一个人。 呜呜呜,号角的长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安德莉亚和她的同僚们正从一片水晶森林中走出来,整个芬霍托斯海峡的战斗便呈现在这一百二十二名战争女神面前。 在亡月内海南方,没有一个地标名为叫做芬霍托斯,而此地之所以被称之为海峡,是因为这里位于静海与月海之间,这两片海的名字,据说来自于一个古老的传承,而在它们之间唯一的凸出‘海面’的‘陆地’,便可以被称之为海峡。 元素疆界之外。没有真正的海,即使有海水,也早已在数以万年的战争之中被逸散的狂乱魔法消耗殆尽。这是一个生机绝尽的世界。 但无言之中孕育着希望,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沃恩德才会如同襁褓中的婴儿,在安睡中哺育生命和未来。 母亲们将两者分别交给了两个世界。 作为的兄长的职责,是守护这个世界,诞生于此的人们,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他们相信有朝一日,来自于自己已经成长长大的弟弟的支持,会彻底改写这场战争。 那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这个世界。被称之为玛格里托斯,意喻疆界。 这里就是文明的边疆。 安德莉亚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涌现出千千万万的记忆。这些记忆大部分并不来自于她。那些是无数牺牲在战场上的先辈们生前最后的片段,她们的经验与希翼一起,谨记于每一个后人心中。 ‘有一日,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我们所守护的人们,将会从门后来到此地,成长起来的文明的力量,终将获得这场永恒之战的胜利――’ ‘我们快支持不住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在那里?’ ‘我们被抛弃了吗。玛莎大人……?’ ‘我不想死!’ ‘安德莉亚,我好痛……’ “他们来了。”安德莉亚静静地开口道:“姐妹们。” 虽然还很弱小,但希望的种子已经种下,终有一日,它会成长为参天大树。如此一来,这场战争也就具有了意义。 安德莉亚回过头。 “准备战斗吧,姐妹们,英灵们支持不了太多时间,关键是,去告诉他们,去告诉每一个沃恩德人,大地军团仍旧在战斗――” 她带上头盔。 所有人都作了一个相同的动作,带上头盔。 那头盔与沃恩德的样式有很大的不同,它表面没有金属的光泽,倒更像是一具水晶面甲,上面黑沉沉的,倒映着深绿色的光芒。 一行行数据流从黑色的水晶面甲上垂了下来,如同瀑布一般,倒映在安德莉亚的眼中。 然后化而为一,形成一个旋转的,提亚马特的印记。 “请求高等协议授权……” “连入战场……” “请求战场数据链……” “载入提亚马特系统。” “权限:战争女神。” 一百二十个人,同时微微一仰,额头上浮现出一个明亮的银色的印记。“飞行形态。”安德莉亚的声音通过心灵传讯系统抵达每一个同伴的耳中。 唯有意志无法被摧毁,在黄昏的战场上,心灵联讯是最安全的传输方式。 传说中,这是由神民与旅法师们开发出的系统。 一百二十二道光之羽翼同时从她们背后伸展了出来。 “请求细胞核XIV投放武器,突击配置――” 安德莉亚抬起头来。 天空中,三个巨大的光斑出现在云层之上,那是由纵横交错的法则之线所构成的三道法阵,它们对应着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星辰,巨大的法阵如同齿轮一般旋转着。 每次转动,便扫开厚厚的云层,一道道光柱从天而降,落到战场上的各个位置。 安德莉亚举起手,手中立刻出现了一束光柱,那光柱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凝固成形,形成一把黑沉沉的战刃。 然后光柱降在她身上,充满了流线型的战甲立刻覆满她的躯体。 “准备出发!” 她低喊了一声。 “等等,战场上有更高级的权限!” 忽然之间,有人惊叫了起来。 通讯频道中顿时一片慌乱。 一千六百年以来,神民的足迹再一次出现在元素疆界之外,安德莉亚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她低声对同僚们说道: “不要乱,锁定他的位置,询问对方究竟是谁?” “是盖亚意志?” “还是真理会?” “安德莉亚……”通讯频道中的声音几乎快哭出来:“他的权限太高了,系统提示我们无法请求,天哪,你们快看那个标记……那那那那是……?不不不……他不是第一代……那是……” “玛莎在上,先民――!!” 七千年之后。 先民重新回到了沃恩德。 ……(……) 第一百八十二幕 魇虫 失名者忽然在战场上停了下来。 苍白的骑士们正在回头,数以万计的目光投向战场后方,一排排虚无缥缈的骑士伫立于原地,仿佛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怎么了?” 亡灵的至高者心中微微一怔,她看到一道道光柱连接着天地之间,分布在整个战场上。 有新的力量介入了战斗。 是谁? 所有人都翻身上马。 布兰多举起剑,奥德菲斯的金辉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千年之前,凡人们在这把剑下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战斗。 千年之后,它再一次成为一面旗帜,而这一次,它将改写沃恩德的命运。 “梅蒂莎,打起我们的旗号来,告诉世人,这是埃鲁因人的战斗!” “胜利――!” 骑士们发出一声齐齐的高喊,从森林边缘的高地上决堤而下。 这一刻埃鲁因人, 卢比克人, 九凤人, 罗萨林人, 甚至房奇与他的手下。 每一个人都不再怀有任何其他心思,唯有战斗,而后胜利。而若失败,无非马革裹尸而已,对于这些人来说,死亡不值一提。 每一个人都是骄傲的。 为荣誉而战。 为胜利而战。 银精灵小公主抬起头看了一眼,她丢出一张银色的卡牌,卡牌在空中翻转着,化为一束光。直冲云霄之上。 而后云层左右分开,一片霞光从天而降,照耀在每一个人头上。 “愿我荣誉。然后才能荣誉于汝等!”梅蒂莎手持长枪,高声喊道:“永歌轮回,轻扬于战场之上,骑士们,鼓舞――” 光作的盔甲从身体之上浮现,一抹流光逆着骑士们紧握的长枪向上,在枪尖之处化作一面流光溢彩的银色旗帜。 旗帜之上。银色的月牙与百合耀眼得无与伦比。 天空之上。 一只金色的眼睛缓缓张开,她遥望着地面,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旅法师。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旅法师。” “也好,那么传承便不至于断绝了――” 云层之上降下一束束光剑,直插入地面,布兰多一马当先。光便与之同行。他坐下的神马四蹄如同踩在云雾之上。奔腾如飞,手中的圣剑奥德菲斯指向前方,在阳光之下折射出一条燃烧的金色的线。 这条金线正在切入晶簇与失名者之间的空隙。 云层上降下的霞光也随之前进,生生犁入晶簇的大军之中。 “骑兵!?”在高地指挥的亡灵领主们对这一幕看得再清楚不过,大吃了一惊:“那是谁?” “看他们的旗号,他们打出旗号了!” “那是……” “银新月与百合旗……” “那是什么旗帜?” “南方的某个领主私自参战了吗?” 他们回过头,看向身后手持水银杖的那个女人。 但亡灵们的君主一言不发。 在这一刻,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成为了亡灵们最后的后备力量。在两个人的指挥下,正好击中了战场上最关键的地方。 骑兵整备。荣耀鼓舞―― 因斯塔龙感到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之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人类,没有转化成现在的样子,心中尚有热血,满心希望为了亡月的冉冉升起而付出一切。 亡灵的理智赋予了他和塔古斯绝佳的搭配,但心中早年那份热情早已不在,帝国的崛起成为了一个冰冷而按部就班的过程,亡灵们之所以具有自我毁灭的倾向,或许正是源于这样矛盾的感情。 没有亡者愿意与生者并肩作战,而别说这样一支来自于天南地北的杂牌军,那种复杂的感情维系着它们的存在,厌恶、冷静而又具备某个目标,对于玛达拉的新生代来说,只有永亡才是某种安宁的降临。 但此刻。 他却仿佛感到了自己鼓动的心脏,和磅礴脉动的血液,他回头看向塔古斯,也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色彩。 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的士气都高昂到了极点,他们不由得看向前方,布兰多在马背上的背影,背后像是加冕着一道无形的光环,那是光作的羽翼,它感染着每一个人。 就在这场战斗之中死去,或许也未尝不可。 他的第二个想法,是那个银精灵小公主对于战场的嗅觉真是敏锐,竟然丝毫不下于自己,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找准了战场之上最薄弱的一点。 可惜还不够。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道越来越近的紫色的墙。 他收回剑,一道金色的光环从他身上弹开来,骤然之间笼罩了他周围每一个人。 骑士们在一瞬间撞了上去―― 因斯塔龙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除了玛格达尔与德尔菲恩之外,他在这群人中实力可以说是最弱的一个,就算是凰火,实战的技巧也要比他高上三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冲锋陷阵的亡灵领主。 不过即便如此,他倒不至于因此而感到害怕,亡灵们的感情淡漠,对于存在于消亡的见解有着与生灵迥然相异的看法。 他发出尖叫,只是因为内心中的歇斯底里。 “至少要杀死一个!”他心想。 他心中也很清楚这些晶簇的实力,在这个战场上,出现的晶簇远比罗萨林周边那些异怪强得多,它们的平均实力,几乎每一头都在要素显化之上。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看到一头晶簇向自己举起了镰刀般的利爪。 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几乎已经在思考自己应当怎么最大程度地减轻伤害。他没指望自己可以避开,对方的动作比他快多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到自己手上的长枪回应来了坚实的触感。 “刺中了!” 长枪好像是插入了豆腐之中。毫无任何阻碍地掀开晶簇表层的结晶状铠甲,直接插入它内部,那怪物发出一声尖叫,一爪子向他扫了过来。 因斯塔龙瞪大眼睛,看着那爪子重重地击中自己的胸口,然后扭曲,变形。碎裂,化为无数分散的水晶碎片,打着旋儿四散飞出。 “这……” “冲突光环!”勃兰克低声说道:“位阶这么高的冲突光环。大人是圣堂骑士大师!” 因斯塔龙惊呆了,他就那么笔直地冲了过去,心中还在想着:他不是剑圣吗? 布兰多与他的骑士就像是一柄铁锤,重重地砸进了紫色的海洋之中。所有敢于阻挡他们的晶簇。都在第一时间化为齑粉。 本来就是真理之侧的一众骑士们,再加上骑兵整备、鼓舞与冲突光环的加持,此刻已经化为一把不可阻挡的利刃,生生从蜂拥的晶簇之间切开一条道路来。 “梅蒂莎!”布兰多忽然勒住马缰,打了一个转儿,横对着向他们扑过来的晶簇大军,他平伸圣剑奥德菲斯向前一扫,一道金色的剑光向前飞出。 那金色的线条在一瞬间延伸至数百尺长的战场上。它所过之处,晶簇纷纷拦腰截断。一直向后经过七八层之多,前面的晶簇纷纷矮了一截,好像镰刀扫过麦茬一般。 梅蒂莎心领神会,她明白领主大人是在给自己争取时间,长枪向天空中一指,高喊道:“天国武装!” 数千道银线从天而降。 每一道都连接着地面上一头晶簇。 梅蒂莎自上向下将长枪一划。 无数光柱沿着这条银线从云层之上垂落,火焰从头顶之上烧入,那些晶簇根本毫无反抗之力,便已经化为飞灰。 前方顿时为之一空。 亡灵领主们早已看呆了,法恩赞人?他们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但那些底层领主在发呆,上面的高阶领主们却一点时间也没有耽搁,因为这支突如其来的骑兵生生切入玛达拉的亡灵与晶簇大军之间的空隙之中,顿时令对方的攻势为之一顿。 至少三个军团的侧翼因此而解放出来,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她用手中的权杖向前一指: “配合它们,进攻!” “可是我们需要骨龙,更多的骨龙,陛下!” “那就去找出来。” “拜萨斯它……” “别告诉我理由,我只要答案,如果你们做不到,我会让能做到的人来替代你们。” 她冷冷地回答道。 几分钟之后,上万只骸骨秃鹫从玛达拉的阵地上飞了起来,那倒是丝毫不逊色于晶簇大军在天空中遮天蔽日的威势,可惜它们对于晶簇的威胁太小,才刚一上天,就已经像是下雨一般掉了下来。 任谁都明白,亡灵的空军支持不了太久。 布兰多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有魔力波动。”白雾在肩头上小声说道。 “那是什么东西?” 有人在尖叫。 布兰多抬起头来。 半空中,利维坦正在回转,它先前受了点轻伤,但这对它庞大的躯体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它在云层之上发出一声穿透云霄的尖叫声,无数晶簇便像是得到命令一般,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它们的攻势异常简单,直接像是暴雨一般坠入亡灵的阵营之中,转眼之间便将一个军团的阵线打得支离破碎。 但真正令他面色凝重的并不是这个。 而云层之上,忽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 它们和晶簇大军交错而过,顷刻之间便来到了战场上空。 搁着十多英里的距离,布兰多一眼便看出了这些黑点的本来面目―― 站在至高者身后的艾萨克一脸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他静静攥着这具魔法装置的黄铜外壳的手都有些苍白――与在场的其他亡灵不同,他是个人类,是个在亡月帝国内地位很高的亡灵巫师。 但与那些向往永生的巫妖们不同,人类的亡灵巫师们,总是具有他们同类的种种弱点。 羸弱,胆怯,贪生怕死,贪慕权势,似乎他们本应当在这个高效的帝国不值一提,但事实上正是这些人,支撑起了亡灵转化的变革。 他在这个战场上,就是为了亲眼观察一下新的炼金术对于新生亡灵的提升程度。 实验很顺利―― 不过此刻,艾萨克心中却没有丝毫庆幸之色。 “是魇虫……”他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 第一百八十三幕 圣贤之战 I 艾萨克的话仿佛没有引起丝毫关注。 漆黑的眸子里一点火焰跳动着,白骨的海洋,黑色的旗帜,如潮水一般的紫色晶簇铺满天际,从云端垂下的闪电,一两道划过天空的火焰,战场的远景倒映在这双毫无感情冰冷的眼睛深处。 她回过头。 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指尖,水银杖握在那手中,指尖指向其中一个方向。 没有任何命令。 但在她身后,亡灵领主们齐齐将枯骨一般的手掌按在胸口,在胸前之中灵魂之火熊熊燃烧,黑暗贵族如同潮水一般低下头,水纹由前向后荡漾开来。 它们回过头,眼眶中一片片跳动的苍白火焰。 最后排的玛达拉将领们心领神会,纷纷回过身去,张开空洞的下颚,挥舞着白骨森森的拳头向尸巫和亡灵巫师学徒们怒吼道: “让那帮巴拉基列沃的软蛋们进场,告诉它们,为了永亡的安息,布拉曼陀的黑玫瑰――万岁!” “黑玫瑰永不凋零――!” 传令声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中下级尸巫与亡灵巫师学徒们赶忙向后跑去,有些人甚至在途中跌倒在地上,但在亡灵监工的督促下,这些倒霉蛋又马上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奔向高台后方的几座巨大的水晶塔。 一片片尸巫与亡灵巫师学徒将手放在水晶塔之上,一道道绿色的波纹立刻沿着水晶塔高达二三十米、呈纺锤状的主体水晶向上延伸,当它到达那由白骨基座支撑起来的塔顶时,立刻化为一束束绿色的光束,向着四面八方发射了出去。 绿线连接向遥远战场的另一个方向,当它命中那个方向的水晶塔尖时,附近白骨海洋之中立刻亮起一片片绿色光点。 几乎所有尸巫都在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骨杖上镶嵌的荧荧发光的绿宝石。当它们重新抬起头时,一排排骸骨士兵开始缓慢转向,在整个战场之上,仿佛顷刻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轮盘。 “骨火军团进入洛尔伟德丘陵南方――” “死鹫骑士准备加入战斗。” “苍白骑士准备加入战斗。” “黑疫军团准备迎接下一波冲击。” 亡灵在调整攻势―― 一束束绿色的光芒在战场上空交织穿梭,顷刻之间构成一张盘踞在亡灵大军上空幽绿色的网络。 但好景不长,如潮水一般的晶簇群中一阵骚动。忽然涌现出了一大批背负着山一样高水晶簇的巨兽,它们甫一出现,立刻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它们背后的晶束高频振动着,声波共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在亡灵大军的前线,较小型的水晶塔立刻出现裂纹,在咔咔的声音中轰然崩碎,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绿色光束也开始变得杂乱无章。白骨的海洋中,绿色的光点开始一一消逝。 仿佛顷刻之间,整个战场便暗了下来。 “换旗语――” “换旗语,蠢货们!” 冰冷的眼神中倒映着这样的景象,但她仿佛丝毫不感到奇怪,然而这位女王陛下身后的亡灵领主们已经转过身怒吼着向着手下咆哮出声。 一面面黑色的刀状旗帜从战场上竖了起来。 埃鲁因人的骑士仍在前进,仿佛要在晶簇的海洋之中分开出一条路径来。 因斯塔龙回头看了一眼玛达拉大军所在的方向,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满是阴云密布之色。黑色的旗帜在他瞳孔深处映出一片浓重的阴影。 “领主大人,得想办法干掉那些怪东西!” 他忍不住焦急地喊道。 “你叫我什么。因斯塔龙先生?” 布兰多在马背上看着晶簇中突然出现的那些巨大的怪物,口中却如此问道。偶尔有一两只向他们扑过来的晶簇,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反手一剑斩掉它们的头颅。 “……只要你能帮玛达拉赢这场战争,我给你打工,只要你不介意有一个黑暗贵族作为家臣的话。”因斯塔龙咬了咬牙。高声说道。 塔古斯一剑劈开一头晶簇的头颅,他回过头想要说什么,但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讶道:“我在克鲁兹帝国收过一个亡灵家臣。你并非是第一个,因斯塔龙先生,但你能代表水银杖的意志?” “黑暗的贵族是自由的,不仅仅包括我们的意志。” 布兰多一边纵马向前冲去,在马背上摇了摇头。 “你的提议让我很心动,因斯塔龙先生,但我不屑于要挟任何人,如果你自愿到冷杉领来为我工作,我会欢迎倍至,而眼下――让我们先去考虑如何获取胜利。” 他高声说道:“帮我数数,有多少个,别看漏了。” 因斯塔龙张大嘴巴,呆呆地看着布兰多。 他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内心中充满骄傲,就如同布兰多坚信这位黑勋爵阁下会成为玛达拉的未来,因斯塔龙心中同样清楚自己的价值,他是天才,他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并以此为傲。 即使是那个传闻之中的塔里格,他内心中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对方逊色分毫,他是苍白玫瑰的骄傲,亡月之海中部地区世系家族百年以来第一位在十八岁之前就完成了黑暗转化的贵族,纵使是自己的副手――人人称颂的罗兰塔之影塔古斯,也只能站在他背后而已。 他很清楚面前这个人类一定不会不清楚自己的价值,他早就发现对方对他的了解,甚至比他自己还要透彻三分,毫无疑问这位伯爵先生同样是一位人杰,而只有蠢笨的人,才会嫉妒贤能。 真正位于人上者,只会令他们为己所用。 “你在发呆吗,因斯塔龙先生?”布兰多偏了偏头,开口道:“这是为了你的祖国而战,我以为你不想把这份荣耀让给梅蒂莎。” “对不起……”因斯塔龙立刻抬起头来,他有些慌乱的目光从战场上扫过:“它们在东面和西面都有,一共有……二十七头,不,二十八头。” “二十九头。” 塔古斯保持着缄默地答道,他一一点出战场上那些新出现的水晶巨怪,然后回头看了自己的搭档一眼。 因斯塔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布兰多并没有去看这两人:“梅蒂莎,帮我计数。” 他抬起手来,五指微微一张。 “空间――” 毫无征兆地―― 一头正在发出尖叫声的巨大晶簇忽然之间从水晶的海洋中凌空飞了起来,它还有慌张地挥舞着四肢,显然一时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 一头头晶簇被点名,然后从晶簇的海洋之中升起,远在亡灵大军后方,正准备使用旗语下达命令的亡灵领主们忽然僵住了,他们纷纷转过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内仍毫无一丝感情波动。 “这……这是?” “有人在帮我们!”有人忽然低喊道。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但最后一头巨型晶簇升上天空时,晶簇之间顿时一片骚动,这骚动像是水纹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高台上的女人回过头,面色冷然面向她所有的臣子们。 亡灵领主们仿佛如梦方醒。 “快,别浪费时间,快攻击它们――!” 声嘶力竭的命令。 亡灵的水晶塔重新变得明亮起来。 “因斯塔龙先生,去联系你的陛下,你知道我们需要什么。” 布兰多高举着右手,二十九头巨型晶簇像是玩物一样被他固定在半空,他神色平静地对因斯塔龙说道。 梅蒂莎也看着这位玛达拉未来的黑勋爵阁下。 阿德妮与她的骑士们看布兰多的目光如闻天神一般,只要看他手中那二十九头动弹不得的真理之侧的异怪,他们就能明白那是何等的伟力。 那奎尔眼中满是精光。 “领主大人,我……”因斯塔龙有点尴尬地答道。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因斯塔龙先生,唯有如何获得胜利,是我们需要去考虑的。”布兰多摇了摇头,他自己都有些出乎预料之外,他本来以为自己最多只能举起其中的三分之二就不错了。 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一种陌生的思维主导着他此刻的状态,他仿佛从一个更高的维度在审视着此刻的自己,体内法则的力量蠢蠢欲动,时间与空间的传统认知,仿佛正在离开他而去。 关键是,自从鲁施塔的一战之后――他又一次感到了元素宝珠的力量。 而这一次。 它们更加强大,磅礴得仿佛令人心神震撼。 他强忍住这种精神层面的震荡感,一字一顿地对因斯塔龙说道:“我知道你能联系上你的陛下,抓紧时间。” 因斯塔龙默默地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对不起,领主大人,您是对的。但我想我们不需要联系陛下了,巴拉基列沃的巫妖们已经在进场了……” 他语气陈恳地回过头。 布兰多也沿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 地面线上忽然出现了一片连续不断的闪光。 ……(……) 第一百八十四幕 圣贤之战 II 一排排裹在黑色长袍下的巫师们正在从亡灵大军后方进场,数量从几百上千不等,与前线的一片火热相比,这儿的场景显得有些诡异的沉默。 这些从袍袖之下伸出的白森森的骨爪,紧握着手中的法杖。 那是与尸巫们手中简易的骨杖截然的不同法杖,它们用暗色的金属铸造而成,仿佛是传说中可以沟通两界的幽冥之金,杖头之上,君王之泪宝石熠熠生辉。 这是来自于巴拉基列沃的亡灵第一魔法兵团,西法赫会战中震撼世人的巫妖军团。 战场上狂乱的风中一只骨手掀开斗篷的兜帽,露出下面一具惨白的骷髅头颅来,维克多眼眶中暗红的光点注视着战场上空――玛达拉,这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正在凋零谢去。 一排排同样披着黑袍的巫师走到他身边,与他并列,在战场上形成一条长长的战列线。 一条沉默无声的战线。 但玛达拉啊,万物皆要凋零,万物皆要永眠,玛莎在上,一切都如此符合规律与常理。 巫妖之王,巴拉基列沃的主宰者,维克多举起手中的骨杖,那枚宝石之王,从亡月之海中出土的普罗米修斯宝钻在风中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亡灵们失去了天空,也就失去了翱翔的自由,但它们还有魔法,死亡依旧足以席卷一切。 “黑暗永眷。”它从干枯的喉咙之中发出一个单调枯燥的字节。 “万物归亡。”众声齐和。 一个个法阵在地平线上展开,它们旋转着,如同打开了一道道闪烁着微光的光门。 一道绿色的光芒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倒映在布兰多的眼神深处,那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划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它由远及近。化作一道流光。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过头。 绿色的光束在视野之中留下一条长长的残影,正中晶簇的海洋之中,它轰然炸开,犹如一朵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瘟疫之花绽放开来,晶簇们一片片被巨大的冲击波掀起,抛飞。再如雨点一般落下。 “小心,这是试射!”因斯塔龙喊道。 仿佛是为了应验他的话一般,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了一道绿色的光幕。 像是无数升上天空的太阳。 它们转眼即至―― 如同暴雨一般落在晶簇的阵地之上。 二十九头巨型晶簇瞬间化为齑粉,绿色的光流一束一束砸在晶簇之海中,每一次落下,便在密密麻麻的紫色海洋中炸开一片巨大的空隙,几乎是顷刻之间,晶簇们便不得不向后溃散了。 这可以说是它们在开战以来的首次后退。 勃兰克兴奋得好像是回到了六十年前的那场圣战之中,他仿佛毫不在意头顶掠过的死亡魔法。冲所有人大声说道:“大人,亡灵在掩护我们,这是机会!” “机会在那里?” 布兰多同样高声问道。 “绕到晶簇侧翼去!”梅蒂莎左右环视了一眼,立刻回答道:“待会亡灵们的魔法结束之后,晶簇们还会组织新的攻势,那时候就到我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勃兰克在马背上给了银精灵小公主一个大拇指。 “你认为呢?”布兰多看向因斯塔龙。 “如果黑疫军团正面能够撑得住的话。”因斯塔龙也点了点头。 三位顶尖指挥官的意见布兰多不能不听,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很快就在纷乱的战场上选出一条路线来。 银新月与百合旗帜再一次在战场上移动起来。 注视着战场的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处总算有了一丝赞赏之意。 她点了点头。 “黑疫军团到位了么?” “到位了。陛下,可空军怎么办?”艾萨克有些担忧地看着头顶上耀武扬威的晶簇大军。魇虫几乎已经飞到了战场上空,云层上那庞然大物也在缓缓向这个方向移动着。 她抬起头看了天空一眼,面色有些阴沉,但又垂下长长的睫毛:“别管它们。” 一排排手持重盾的十字军刽子手正从骷髅士兵的海洋之中走出来,它们来到前线,一排排列队。很快便在战场之上构筑起一道纵深三层的坚固防线来。 尸巫们透过这些巨大的亡灵重步兵盾牌之间的缝隙向外看去,绿色的光束正从那个方向一束束坠地,爆炸的光芒绵延不断,战场上出现了巨大的空隙,黑疫军团左翼。数千散发着荧光的苍白骑士正在作迂回动作。 它们举起手。 后面的亡灵巫师们立刻转身,丢出一个个传讯法术,这些法术被汇总到战场前线指挥官出,那些下级亡灵领主们便通过传讯水晶将信息传递给最近的水晶塔,再交汇到整个战场的指挥中枢上。 黑疫军团到位―― “准备迎接第二波冲击!” “第二轮攻击到了!” 在巫妖军团的法术结束的一瞬间。 晶簇们构成的紫色潮水便重新席卷而来,它们在几秒钟之内铺过战场上的空隙,向着这个方向撞了过来。 这一次冲在最前面的并非是四足类似于节肢动物一般的晶簇,而是个头粗壮,但重心低矮的晶簇甲虫,即亡灵们记录中的突击者,这些爆发力极高的晶簇一向是晶簇大军中的突击中坚力量。 “冲击准备!” “预计五分钟后到达!” 亡灵巫师们飞快地下达着一道道指令。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最先抵达的并非是这些狂奔的晶簇,而是天空中的魇虫。魇虫大军终于在这一刻飞临了亡灵大军上空,它们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立刻开始对玛达拉的阵地发起俯冲。 魇虫张开爪牙,如同利刃一般切入亡灵的阵容之中,几乎是是在一瞬间,黑疫军团的正面便出现了动摇。 埃鲁因的银白合旗在这一刻杀出了重围。 旗帜在晶簇大军的右翼绕了一个圈。从丘陵方向兜了回来,勃兰克面色有些凝重地看着一幕,“完了,异怪空中优势太明显了,亡灵正面支持不住了……” “一定还有机会。”因斯塔龙大声说道。 “还有机会吗?”布兰多拉着缰绳,在马背上回过头问道。 梅蒂莎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梅蒂莎?” “没,没什么。”梅蒂莎脸色有些奇怪:“领主大人,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一个机会。” 布兰多眯着眼睛答道:“如果我可以在正面遏制晶簇一个军团的攻势,因斯塔龙、梅蒂莎,你们能从中找到机会么?” “你说什么,布兰多先生?”阿德妮大声质疑道:“我们不可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不是我们,是我,”布兰多回过头,郑重地询问了一遍:“会如何?” 所有人都惊呆了。 勃兰克吞了一口吐沫。答道:“如果亡灵能抽得出一支生力军的话……” “亡灵能抽出一支生力军,”梅蒂莎这个时候忽然反应了过来,她银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莫名的光芒:“领主大人,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话,我们就能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梅蒂莎?” “领主大人,请把战场的指挥交给因斯塔龙先生,我相信他能做好。”梅蒂莎却坚定地回答道。 布兰多看了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一眼。 两人眼神交汇,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那就交给你们了。” “德尔菲恩小姐。” 德尔菲恩抬起头看着他。 “保护好自己。” 宰相千金微微一愣。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布兰多转过身,手握奥德菲斯。背对着他们说道:“因斯塔龙先生,别让我们失望。” 他夹紧马腹,让坐下的战马小步加速,身子微微一仰,一人一骑向着战场中心冲去。 “伯爵大人!”因斯塔龙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喃喃道:“您可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因斯塔龙先生。”梅蒂莎在他身边提醒道。 “梅蒂莎小姐,”因斯塔龙知道这位银精灵小公主是前者的心腹。他转过身来,郑重地对对方说道:“接下来希望合作愉快,我们将并肩而战――” “不,”小公主却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这是属于你的战争。因斯塔龙先生,它不属于我。” 这位玛达拉未来的黑勋爵一下子愣住了。 苍白的亡灵大军,漆黑的土地,紫色的水晶海洋,三种颜色在这苍穹之下的大地上彼此交织,缓缓接近,长矛正一排排放下,亡灵士兵们不知畏惧,眼眶深处跳动的只有渴望永亡的火焰。 闪电在云层之中穿梭,陨石正拖着长长的尾焰,从遥远的天际坠下。 但在两片分明的颜色之间,这一刻却出现了一位人类骑士。 一人一骑,一柄闪耀着金辉的长剑,从亡灵大军与晶簇席卷而至的浪潮之间,生生地插了进去。 “那是谁?” 亡灵领主们一片慌乱,惊慌的声音此起彼伏。 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那个挺立于马背上的人影,乱风吹着他的长发,张扬地飞舞着。 她抿着嘴唇,苍白的手中紧握着水银杖,一言不发。 她认出了那个人来。 那个预言中的一切―― 布兰多勒紧了马缰绳。 他调转马头,拦在了亡灵大军与如潮的晶簇之间,一排排正在被魇虫攻击退却的亡灵重步兵背后,无数尸巫与亡灵巫师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人类? 他在这里干什么? 他疯了? 然而布兰多背对着它们。 在他眼中,面前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紫色的线,它覆盖整个战场,正在迅速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洪流之中,是一头头张牙舞爪的怪兽,数以万计,数以十万计。 他也想问自己是不是疯了,但心中却有一个明晰的声音告诉他,自己可以做到。 因为他的身体之中,法则的声音正在共鸣,那是时间,空间,是整个世界的伟力,它们彼此交织在一切。 那是,存在性的力量―― 元素宝珠的力量已经彻底共鸣起来。 布兰多举起手来。 云层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张连续的银色的网络,这网络由前向后,转瞬之间铺遍了整个战场。 所有人都震惊地抬起头来,眼中倒映着这明亮的网络: “圣贤之力!” 砰一声轻响。 水银杖落在了高台之上。 …… (PS:23号了,求下月票啊,诸位。)(……) 第一百八十五幕 圣贤之战 III 冷风如线,穿过战场,砂砾如同烟尘一般划过漆黑的地面,伯爵大衣前的领花向着一个方向摆动着,一只手将它按住,摆正。 紫玉髓纽扣上倒映出天边一条细细的线,布兰多如同一支笔直的矛挺立在马背上,直面着这一切,大地震鸣,细小的石片在坚实的地面上平移着。 天空上的光芒逐渐变得暗淡,夕阳在燃烧着,散发着最后一丝余热。 一张银色的网络从他身后的云层上延伸而出,越过他的头顶,向前延伸而去,银色的光脉冲梯级向前,彼此相连,一个网格一个网格,闪闪发光。 乱风吹拂着他的长发,深褐色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一丝一丝,布兰多的神色宁静,仿若在伫立聆听一曲悠远的歌声。 那歌,仿如长风万里,越过战场之上,带着数不尽的理想,数不尽的记忆。 千万个声音,彼此交叠;千万个意志,汇聚如一。 云雾行于战场之上。 虚无缥缈的骑士们停了下来,它们模糊不清的面容上仿佛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这战场的一端。 战场的各个的角落,二十七位头戴桂冠的列古先王在马背上回过头,它们手中紧握长剑,却纷纷向一个方向投去目光。 狮心圣剑熠熠生辉。 七百八十年前,一支骑士队伍抵达今天的灰鬃谷地。 一个人在骑士们面前立剑说道: “我以吾剑立誓,埃鲁因将承载荣耀。扫尽一切压迫与不平,我的子民,我的臣民们。将遵照先贤的誓言,沿着这道路行走下去,若有一日,光辉弃我们而去,这剑也将不再庇护此国。” 一千六百年前,一面旗帜在大平原的战场之上冉冉升起,映着那一日初生的晨曦。 “那么我们为何而战?骑士们。克鲁兹人们,我的兄弟们――为了胜利,为了未来。为了明天,为了我们的后人,不再生活于敏尔人的阴影之下。我们需要的,不是施舍。男人们。告诉我,我们需要什么?” 手持金炎之刃的王侧耳倾听。 长风拂过云端。 那候鸟张开羽翼,发出哗哗的声音。 九百九十年前,雾精灵在至高之廷立国。 “这片永眷的森林啊,从此以后就是我们的王国了,精灵们,我们跋涉万千,为的就是寻找这片永驻之地。我们在此初生,在此安眠。从此以后,再无战争――” 一个纪元之前,两个伟大的意志在云巅之上交汇。 “黄昏,这一次时代不同了,未来不再将属于你与我们。” 骑士举起长枪,发出宣誓,苍穹之上一点青光,璀璨如霞。 然后是千千万万的声音,嘈杂无比,在他脑海之中回响着: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放弃权柄?” “你能确定失败的后果吗?” “玛莎她在做什么。”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退让……” “重启世界吧,对不起,我们失败了……” 布兰多闭上了眼睛。 听啊,这是先贤之声。 无数代人的奋斗,无数代人的流血与牺牲,那些记载于历史之上的,以及那些为历史所遗忘的,长河流淌,如同河面上闪烁的粼光,每一个记忆的片段,都犹如一段史诗流转。 而这一切,都拥有一个终极答案。 布兰多重新睁开眼睛时,眼底深处倒映着那银色的网格,犹如白银之火,熊熊燃烧。他抬起头,目光仿佛可以穿透云端之上,看到那一排排排列于沃恩德世界之外的矩阵,无数光线正从这些卫星之上垂下,穿透云幕,坠入地面。 整个战场,仿佛都为银色的线分割开来。 “这就是Tiamat的法典。” “时间与空间,能量与质量,在此时此地,不再区分彼此,什么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终极的力量?” “存在――” “无数人,牺牲了无数生命,所为了达成的一切,正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为了文明与秩序能够存续,为了理想与信念可以继续闪耀下去。” “所以说,”一个声音轻声开口道:“我们没有理由退让。” 一个半透明的女性身影像是被从云端投影而下,落在布兰多身边,她的身形微微扰动着,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提亚马斯女士,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玛莎?” “我?玛莎?还差得远,那也不是我可以攫取的权柄,它不属于我。”女人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所安排好的,你究竟是谁?” 布兰多感受着体内共鸣的力量,他若这一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枉拥有过一世的经验,他如此轻声问道。 白看着他,用口形说了三个字。 至圣者。 “那么,为什么?” “你心中还没有答案么?”白回过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晶簇大军,开口答道。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布兰多抬起头,看着漫天而降的银色光柱,如同雨点一般穿透云层,一束束垂落在地平线上。 “这就是权柄,整个世界的权柄。” “这个世界,由它而成,为它而生,它就是黄昏之龙苦苦追寻的东西――世界的真相,但可惜,它只属于真正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你是说谁?” 白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或许是你,但还算不上,但或许终有一日,你会得到那把钥匙。所以说,乘现在。好好感受一下它,这可能是我最后能为你们作的一件事了。” 布兰多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背后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地的震颤正变得愈发明显,晶簇大军几乎近在眼前了。 他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前方的战场上,那一刻,仿佛千万个意志加诸于他之上,无数声音在他脑海之中萦绕回响着,汇聚成一句话。 “这是我们的权柄。我们的国度,我们的文明,我们的历史。这是时间与空间,神赋予我们的利刃,这是琥珀,改变命运的剑。有朝一日。它将回溯一切,改变一切――” “上前一步吧,我们的继承者,我们的王,我们将亲自为你加冕,带上桂冠,沐浴山呼,接过这权柄。去终结这一切,命运与锁链。” 布兰多五指向上。轻轻一托。 在黑疫军团的正对面―― 晶簇的整个正面军团。 轰然一声巨响,数以百万计的晶簇,凭空离地而起,在半空中无助地挣扎着。 战场上竟有一瞬间死寂。 沃恩德的大气层之外,犹如星环一般排列的矩阵之中,数以千万的卫星表面爆发出一条条明亮的光带,散发出强烈的光芒,疯狂地运转着。 一条明亮的光河,倒悬在了整个世界上空,它横亘于长空之上,宛若一道流淌的银河,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那一刻。 整个世界为之共鸣,世界深处,仿佛回荡着一个声音,那柄真理的权杖,正在从世界的上空缓缓降下。 它紧握在布兰多手中。 玛达拉的女王陛下甚至都忘了去捡自己的水银杖。 亡灵领主们丝毫没有发现他们君主的失态。 阿德妮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塔古斯勒紧了缰绳,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玛莎……在上啊。”众骑士们几乎是**着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字节来。 在所有人背后,梅蒂莎神采奕奕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深处满是深深的崇拜之色,但她在看了一眼同伴们,调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攻……攻击?” 亡灵领主中,有人干巴巴地这样问道。 因斯塔龙忽然回过头。 “援军呢?” “援军在什么地方?” 他厉声问道,晶簇大军在正面的进攻真的被那人一个人遏制住了,它们在阵线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隙,他忽然意识到,这时候只要有一只生力军可以从侧翼插入这个战场上的薄弱点,那么这场战争将一锤定音。 可是―― 援军在那里? 黑疫军团? 不,它们还不行。 他和勃兰克同时回过头,去寻找梅蒂莎的身影,可那里有银精灵小公主的踪影,因斯塔龙和这位元帅大人面面相觑。 战场上的风忽然之间变得更大了。 布兰多回过头,乱舞的发丝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迷住了他的视线,但他默默地没有开口,他只是在等,等待梅蒂莎口中的生力军的到来。 他相信这位银精灵小公主,如同信任自己,他知道,梅蒂莎绝不会骗他。 他在静静地等待着。 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头顶之上,仍旧星河灿烂。 提亚马斯的投影在他身边,面色不改。 风变得狂乱了起来。 那横扫过战场的风,仿佛是突如其来,亡灵的阵营之中,黑色的旗帜忽然一面一面高高扬起,猎猎作响,转眼之间,就已是一片旌旗的海洋。 气流卷着砂砾,如同尘暴一般,从整个战场之上一道道扫过。 亡灵巫师与尸巫们抬起头来。 黑暗领主与亡灵将领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 它们跳动着灵魂之火的眼中,映出一面面张扬飞舞的黑玫瑰旗帜,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疑惑。 这风,从何而来? ……(……) 第一百八十六幕 圣贤之战 IV 风,来自于西面的丘陵。 行走于各地的吟游诗人之间常常流传着这样的传说――长风飞扬,巨兽则行于苍穹之上。 而风,是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 “那是什么!” 有亡灵巫师忽然尖叫起来。 那是四道长长的、彼此交错的银线,它像是四道刺眼的利剑,在顷刻之间划过整个战场的天空。 它们所过之处,天空上的晶簇与魇虫,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去。 众人下意识地随之仰头,看着那延伸向前的银线视野的尽头划出一条弧,又转而飞了回来,这一次他们可以看清:那是一头头矫健的巨龙,但它们修长的颈项之上,硕大的头颅上非但生着巨龙的犄角,还有一支笔直向前的独角。 “龙――” “不,那、那是……” 全身披挂银甲的骑士一前一后坐在长鞍之上,前面的骑士手持五米长的梭状长枪,后面的骑士手持巨盾。 他们的脸完全掩盖在银色的面甲之下,金属上浮刻着精致神秘的花纹,冷漠而高傲。 像是述说着千年之前那个属于他们最荣耀不过的身份。 银精灵禁卫,龙王骑兵。 他们高举长枪。 “Varlor!” 龙骑士们齐声高喊。 “Varlor!” 胜利的呼声响彻云霄。 在他们身后,天空中闪烁的银色光点如同繁星一般。出现在东面的地平线上。 “银精灵!”亡灵领主们近乎不敢置信:“玛莎在上,那是银精灵!” 那是一片银色的洪流,正从洛尔伟德丘陵之上席卷而下。那是无法计数的重骑士,雪银色的盔甲在夕阳下闪耀一片,帽盔之顶上雪白的羽毛如同波浪一般上下起伏着。 他们手中的银色双头剑,与背后背负的精灵长弓,证明了骑士们的身份。 他们曾经在瓦洛卡击败过敏尔人,击败过山民,击败过女巫。击败过亡灵大军。 他们的荣耀,记载于胸前的勋章之上,那是一柄交错的枪剑。那剑,是霜咏者辛娜,那枪,是一位英雄的圣物。 那个英雄。 曾经是属于他们的公主。 他们是索德卡拉重骑兵。是林歌军团。是精灵之傲。 而千年之后,圣者之战以后,银精灵终于再一次回到了这片土地之上,只为了这一场谁也无法置身事外的战争。 所有人的头顶上,巨龙开始加速,一头头扎入到战场上空。 一个细小的身影正驾着战马靠近银精灵的重骑兵团。 梅蒂莎长发随风飞舞,坐下的神马与银精灵正在冲锋的重骑兵团越靠越近,当两者之间形成一条平行线时。她忽然昂起头,高举起长枪。呼喊道: “SvorCrVarlor!”(索瓦圣地,胜利!) 银精灵骑士们纷纷回过头来看着她,他们面甲下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疑惑,但随即这种疑惑变成了狂喜之色。 他们举起长剑,放在胸前。 那是银精灵战士至高的礼节。 那是无言的信任。 是对于英雄最高的礼遇。 小公主微微一笑,内心中满是骄傲与自豪,她面前幻境交织,仿佛回到千年之前,那场梦幻般的战争之中。 那是凡人对抗命运的战争。 他们赢得了一切。 而此刻,英雄与战士们又再一次回到这里,为了那个神圣的誓约而战。 她高举起手中的长枪,竭力喊道: “圣银谷,万岁!” “圣银谷,万岁!” 圣歌军团的骑士们齐声应和,战场上响彻一片,如雷奔腾。 “索德卡拉的骑士们!”梅蒂莎长发飞扬,她将长枪向前一划:“随我来!” “公主殿下,万岁!” 整个重骑士团顿时在战场上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骑士团从上至下,从骑士团团长到骑士队长,竟无一人反对,仿佛他们本该如此,本应当听从这位公主殿下指挥。 因为她是梅蒂莎。 林歌军团历史上最传奇的军团长。 她是精灵们的英雄,沉睡于先古殿堂之中的英灵。 梅蒂莎并入重骑兵团的前锋之中。 她犹如手握一柄雪亮的刀锋,这刀锋曾在千年之前握于她手中,而此刻亦是如此,它毫不留情地插入晶簇大军的咽喉之中。 在那最恰如其分的一刻。 布兰多抬着头,欣慰地看着支军队,他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那是梅蒂莎对他的许诺,他知道,她一定会做到。 他松开手。 无数晶簇从半空中落下,重重地摔在地面上,令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震。 因斯塔龙看着从自己身边涌过的精灵大军,不禁长叹一声,即使在军事天赋上,他发现自己仍旧稍逊于那人身边的这位公主殿下。 “发起反攻!” 他和远在战场另一头的某位亡灵的主宰者同时下达了这个命令,因斯塔龙高举长剑,带着阿德妮与她的骑士们从丘陵上一卷直下。 而女王陛下低下头,拾起水银杖,她漆黑的眼神中这一刻才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神色: “银精灵,你们总算没失约――” 晶簇的攻势正在土崩瓦解。 它们在整个战场上开始向后溃退,从战线之上一一脱离,亡灵的各个军团立刻竖起一面面代表追击的黑色旗帜,一一整队,并重新投入到追击之中。 从整个战场上空向下看去,顷刻之间,纵横数十公里的战场竟开始呈现出一面倒的迹象。 最后退却的是晶簇的空军―― 它们在利维坦庞大无匹的躯体的掩护下,从容不迫地向着战场南方退去,银精灵的龙王骑士立刻缠了上去,不过几白龙王骑兵在利维坦身边就好像是蚊子一般,根本不能对它造成任何威胁。 布兰多知道如果让这东西从容离开,只怕这场战斗还远远有得打,而眼下这个战场上,也只有自己有能力留下对方而已。 他几乎是立刻腾空而起,就向着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他身后超了过去。 布兰多下意识地微微一愣,心道好快的速度,他抬起看去,发现超过他的竟然是一名银发少女,对方看起来明显并非是亡灵,她穿着一套十分古怪的战甲,那战甲的风格迥异于沃恩德的传统风格,表面布满了流线型的线条,质材仿佛是金属,但表面布满了晶格网络,仿佛更与他在死霜森林见过神之遗骸更为类似。 安德莉亚回过头,用震惊的眼神看了布兰多一眼,但她没有打算多说,只深深地记下这个年轻人的面容,然后便继续向前飞去。 “芙蕾雅?” 布兰多却在看到对面面容的时候大吃了一惊,虽然那银发少女的面罩遮住了她的上半脸,但那下半张的脸蛋与额头上的女武神印记和芙蕾雅是何其相似? 更不用说,她背后那张开的三对光之羽翼,不正是芙蕾雅的女武神武装么? 但安德莉亚却对他的喊声充耳不闻,她在半空中开始加速,天空中很快出现了其他的战争女武神,她们纷纷飞向云层之上的利维坦,然后将一个个黑色球体向前丢去。 那些黑色的球体在天空上旋转着,很快固定下来,悬浮在半空中,它表面浮现出一道环形的红色光束,然后彼此连接在一起,竟然将庞大如山脉一般的利维坦锁定在一片红色的光网之中。 “坐标确认完毕!” 安德莉亚高喊道: “龙王大人,请降临――” “龙王?” 布兰多一愣,心想难道龙神巴哈姆特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但他还没来得及在心中质疑这个猜测,就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冷哼。 云层上竟然张开了一只熠熠生辉的金色眼睛。 接着一对遮天蔽日的双翼。 那是一头龙。 它的体形,竟然丝毫不下于游弋于长空之上的利维坦。 它甫一出现,便一爪子按向利维坦的头颅,那巨大的爪子仿佛可以撕裂云层,一爪爪向利维坦头颅之上的独角,爪子的阴影扫过大地,竟然让战场上空都为之一暗。 利维坦发出一声怒吼,它摆动着身躯,显然并不愿意就此屈服。 但可惜,那巨龙的爪边竟然闪现出一片片银色的光斑。 布兰多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他看到那哪里是什么银色的光斑,根本就是一片片亮银色的卡牌,这些卡牌在半空中旋转着,然后汇聚如一。 巨龙口中发出一声冷冰的声音:“送终刀锋。” 一道横亘的天地的黑影从利维坦庞大的身躯上横扫而过。 利维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竟从中断为两截,断裂处化为无数水晶碎片,从半空中缓缓坠落。 “一、二、三、四……六、七……” 布兰多默默数着那头巨龙从云层上露出的头颅的犄角,不多不少,正好七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头龙拥有七支犄角。 那是传说中奥丁的情人。 那是邪龙之王,卢比克沙漠之中的死神犬首奥格莱丝特的老师,玩家之为‘师匠’的七极龙王芙西娅。 然而她竟然是一位旅法师。 …… (PS:求月票!写得好累啊,满地打滚!)(……) 第一百八十七幕 决裂 利维坦如小山般的尸体矗立在天边,映衬着如血一般的残阳,云暮低垂,还有少数晶簇盘旋在它上空,作最后的殊死抵抗。 而在整个战场上,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从天空向大地之上俯瞰,代表奎林那尔圣银谷精灵大军的银色洪流与亡月帝国的黑色大军正一分为四,从各个方向上追逐着黑色土地上残存的紫色部分,晶簇们四分五裂,零零星星地散入四方的雾气之中。 天空之上,一艘艘漆黑的战舰正在进场。 那些仿佛幽灵船一般的浮空战舰如同虚影一般出现在半空中,空间发生了大规模扭曲,在扭曲之中,这些战舰一一化为实体―― “陛下,我们的舰队进场了。” “哼。” 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冷淡地发出一声轻哼,但漆黑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虽然所有人――或者说亡灵心中都明白,巫妖戴林绝对心怀叵测。 “告诉戴林,来得正好,让它准备战斗。” 艾萨克愣了愣,连忙低下头道:“可陛下,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女人回过头,不经意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竟让艾萨克产生出如坠冰窟之感,仿佛自己的心思完全为对方所看穿,这位亡灵巫师吓得战战兢兢,赶忙低下头。 “我我我明白了,陛下。” “你明白了什么,艾萨克卿?” “我……” 她伸出雪白的食指,指尖指向战场之上。问道:“亡月的帝国只有一个敌人了吗?” 女王陛下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亡灵领主们却面面相觑。 布兰多从半空中降了下来。 亡灵的舰队的进场给了晶簇与魇虫最后一击,再加上战争女神与七极龙王的存在。天上的战斗已经用不上他再插手。 他落地之后,立刻看到一脸焦急的德尔菲恩,心中不禁微微一愣,心想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自己了;他心中清楚对方这些日子以来表现出的顺从,其实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但眼下对方脸上的神色,却不像作伪。 不过最先迎上来的却不是这位宰相千金。而是因斯塔龙。 “布兰多先生,请你马上离开这里,这里是一张亡月之海东面的地图。沿着地图你可以从最短的路线抵达埃鲁因,如果不行的话,你们还可以去卢比克,从卢比克外海乘船前往埃鲁因。比九凤方便很多。” 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一看到布兰多。立刻对他说道,并且还从怀里掏出一枚水晶来,布兰多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枚传讯水晶,稍微有点儿魔法能力的人都喜欢用这种传讯水晶来记录信息。 “怎么了?”布兰多一愣。 “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可能要对你不利,领主大人。”宰相千金皱着眉头,这才开口道:“亡灵的舰队进场之后,形势就变得对我们不利了,就算银精灵站在我们一边。场面上对我们来说也是劣势,何况银精灵未必愿意为我们出头。哪怕梅蒂莎她是他们的公主殿下。” 布兰多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还真有可能,他回想了一下这位亡灵的至高者在游戏之中的表现,无论从那一方面来看,对方都绝对不是一个心怀仁慈或者说优柔寡断的人。 如果对方认出自己的身份来,说不定真会对自己动手,哪怕仅仅为了她在埃鲁因方面的攻势更加顺利。 “她怎么敢?”阿德妮一脸不可置信:“那位龙王大人还在天上,她会坐视亡灵背叛盟友么?” 德尔菲恩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这位天真的团长小姐的看法:“七极龙王芙西娅在历史上就是亡灵的盟友,别忘了亡灵过去与敏尔人的关系,退一万步说,以她的身份,也不大可能再插手凡世的事务,这和与晶簇交战是截然不同的。” 这位宰相千金思路清晰,一瞬间便想清楚了这里面潜在的关系,布兰多也明白虽然不清楚失名者与芙西娅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但很难说它们会不会介入到凡世的战争之中。 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安危寄希望到虚无缥缈的可能上。 因斯塔龙也赶忙点头道:“布兰多先生,德尔菲恩说得没错,陛下对埃鲁因势在必得,她也早听闻过您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的表现,再加上你之前的表现,她说不定这时候已经下令要对你们动手了。” “布兰多先生,”他恳劝道:“你身手不凡,要带着阿德妮小姐他们离开这里并不困难,实在没必要和帝国的舰队动手,我没猜错的话,七个军团的军团长,再加上它们的家臣,帝国在这里至少有十个极境高手存在,您就算再强,在对付了他们之后,又怎么和亡灵大军交手呢?” 布兰多不禁有些惊讶地看了因斯塔龙一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因斯塔龙先生?” “我当然明白,但黑暗贵族必须信守承诺,布兰多先生,何况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帝国起冲突,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布兰多抬起头来。 “谢谢你,因斯塔龙,但眼下可能晚了一点。” 因斯塔龙回过头去,面色微微一变,暗叫了一声糟糕,因为他看到天空中亡月帝国的舰队正在改变阵型,但那并不是追击的阵型,而是摆出了一条漂亮弧形的战列线。 显而易见的,那位指挥舰队的巫妖戴林是打算围困他们了。 事实在地面战场上,各个亡灵军团也正在往回赶,它们很快从几个方向上收束回来,黑压压一片,将布兰多等人围在了战场中央。 “布兰多先生……要不要我去和陛下谈一谈,或许她会看在您对帝国的帮助上改变态度……” 因斯塔龙生怕布兰多会突然出手,先前布兰多一个人阻挡晶簇一个军团的那一幕在他心灵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帝国或许能够留下对方,但一定也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但晶簇的威胁眼下还远远谈不上结束,它们是赢得了一场战争,但下一场战争呢? 因斯塔龙心中十分费解,为什么陛下会看不透这一点,仔细想来,帝国对于埃鲁因这个小小的地方像是有着某种执念,埃鲁因的战略位置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将它提到与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未来的生死存亡一致的地位上来吧?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搭档,吸血鬼塔古斯,他知道在政治上一向是自己的短板,否则也不会被发配到罗萨林这种地方――而这位出身于南方古老而显赫的血族家族中的副手,在这方面的才能则要远超出自己。 塔古斯却沉默着不发一言,只默默摇了摇头。 本来正皱着眉头的德尔菲恩恰好看到这一幕,宰相千金仿佛从中抓住了什么线索,她微微眯起眼睛,浅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叫我领主大人,因斯塔龙。” 布兰多左右环视,将亡灵的调动尽收眼底,在他身边所有人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阿德妮与她的骑士们都重新作好了战斗的准备,精灵游侠那奎尔也抽出一支箭矢,但他在身后的箭筒内摸了摸,不禁皱了皱眉――经过先前一场大战,剩下的箭矢已经不多了。 拉之羽翼骑士团的骑士们是卢比克王国的精锐,阿德妮自然不愿意让他们损失在异乡的土地上,更不用说还是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战。 可眼下,她却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在她心目中,早就认定布兰多就是太阳神拉的使者。 因为若非拉神的使者,怎么可能拥有圣贤一般的力量? 所谓圣贤,不就是凡人的半神? 听了布兰多的话,因斯塔龙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布兰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布兰多答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家臣了。” 这就是决裂了。 因斯塔龙苦笑,没想到埃鲁因与玛达拉之间脆弱的同盟关系仅仅只在战场上维持了如此短的时间,或许本身这种同盟就是单方面的。 这位伯爵大人出于先古贵族一般的精神帮助了玛达拉,但陛下心目中却从未认同这一点,战斗才刚刚结束,她就要对埃鲁因人出手了。 作为亡灵的一员,他能够理解那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心中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却难以认同。 “大人,”他叹了口气:“我可以向你效忠,西面穿过雾气可以抵达索弥亚,我们向那个方向突围吧。” “你不想我和帝国起冲突?”布兰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大人,你心中再清楚不过,这场战争不仅仅是亡灵与晶簇的战争,如果说……” 布兰多看着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亡灵大军。 此刻天色渐暗,东方的天空中已经隐隐透出浅紫色,云层之上繁星闪烁,在夜色下,那片黑沉沉的军队中跳跃着数不清的灵魂之火的光芒。 他答道:“你说的我明白,但是你却不太明白你们的陛下的苦心。” 因斯塔龙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时间不太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层之上,亡灵的舰队仍旧在频繁调动,而芙西娅透过金色的瞳孔看着大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目光,不过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哼,小丫头。” ……(……) 第一百八十八幕 交锋 迷雾中,战场上的变化快得有些叫人看不懂。 顷刻之前还在追击晶簇的亡灵军团,此刻已经团团将它们原本的盟友包围了起来――巧合的是,因为布兰多而逃过一劫的黑疫军团此刻正与梅蒂莎的林歌卫队正面对峙着。 它们当然不是银精灵的对手,不过在黑疫军团的左右,还有另外三支军团严密地监视着银精灵的一举一动。 亡灵的浮空舰队在半空中列队,然而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它们正前方是银精灵一族的龙王骑兵,只有区区几百名骑士,但他们在历史上的赫赫威名足以令任何一支浮空舰队都为之胆寒。 巫妖戴林显然并不打算把自己手头的力量的一大半都折损在这里。 布兰多等人的队伍在精灵骑士们的背后,队伍中此刻多了两个银精灵――其中一位自然是梅蒂莎,而另一位是则是银精灵索拉卡德骑士团的指挥官阁下,说起来布兰多曾经在安培瑟尔的战场上见过对方一面,再算上夏布利那一次,此时已经是第三次和对方打交道了。 巧合的是,每次的情形都差不多。 安培瑟尔时是他用了精灵一族的信物委托银精灵们前来帮忙,而在夏布利时,那时候银精灵们也恰好帮了他一把,虽然是为了梅蒂莎的关系,而这一次也差不多,要不是银精灵赶来救场,这会儿也就没有他和亡灵们什么事了。 这片战场上估计只会剩下无法计数的晶簇大军。 “领主阁下,我们又见面了。” 精灵一族大多面貌俊美。而白银一脉的银精灵更是如此,当初在夏布利时凤凰卫队的指挥官那美尼斯就是一个超级美男子,而眼下这位骑士团长也不遑多让。 对于这种天生的遗传优势。布兰多实在是嫉妒都没有力气,他只能苦笑道:“指挥官阁下,你在这里让我感到压力很大。” “压力很大?” 银精灵骑士团长虽然不太明白这句人类的语言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明白布兰多的玩笑话,温和地笑了笑。 “很抱歉。” 这当然是玩笑,两者都没有当真,布兰多抬起头来。看着半空:“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要看领主阁下的意思。” “你们离开吧,看起来如果我不满足她,那位皇帝陛下是不会善罢甘休。” 银精灵骑士团长看了他一眼:“您决定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 后者微微一躬身。看向一旁的梅蒂莎:“公主殿下?” “我要留在领主大人身边。” “可大家都很想念您,公主殿下。” “能够在千年之后再一次与各位并肩作战,这已经让我十分满足了,我不敢奢求更多。您回去吧。现在的梅蒂莎已经不再是千年之前的那位公主殿下,我只是领主大人的家臣,我有义务留在这里与领主大人并肩作战。” 梅蒂莎微微一笑,回答道。 银精灵骑士团长叹了口气,他点了点头:“那么领主阁下,希望我们能在真正的战场上并肩作战。” “一定会的,对了,帮我向那美尼斯问好。我上次回夏布利,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那里了。”布兰多答道。 “所有银精灵都回了圣银谷。我们必须为了接下来的战争作长远的准备。”后者答道:“不过我会向他带去你的问候的,领主阁下,愿星与月的光辉始终照耀在您的头上。” “也愿星与月的光辉与你同在。” …… “银精灵撤退了……” 亡灵领主们远远地就看到了林歌卫队的动向,天空中龙王骑士也正在调头,虽然它们并不畏惧与银精灵交手,不过白银一脉在圣者之战中余威尚存,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当然这个世界上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与他们面对面的。 一片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看起来这些银精灵还是不愿意为了区区几个人类和玛达拉交手,毕竟对方也应该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有亡月的帝国可以与他们联手对抗黄昏。 这场战争中注定没有埃鲁因这个区区一个小小的王国的地位。 但在一片庆幸的叹息声中,那双始终冰冷淡漠的漆黑的眸子内里却没有一丝喜悦之色,她回过头来,冷冷地看了自己的群臣一眼。 “艾萨克,跟我来。” 亡灵大军中很快分出一条道路来。 布兰多眯着眼睛,他首先看到的是水银杖,然后才是手持水银杖的那个人。对方和他记忆中差不多,那位亡月帝国的皇帝陛下,虽然在这个时代她应当比历史上更年轻一些,但这对于亡灵巫师来说其实差别不大。 她的容貌保持在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非常罕见的漆黑长发与眼睛,据说这位女王陛下有敏尔人的血统,还有一种说法是她是奥丁的后代。 在这位女王陛下脸上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这与白银女王康斯坦丝那种威严与高傲不同,这位亡灵的至高者纯粹就是冷漠,虽然私底下也有玩家称之为面瘫女王。 不过在布兰多的记忆中,这位至高者的确是很少表现出什么外在的情绪的,她就像是一具精密的机器一般,以严苛的手段统治着这个帝国。 说实话。 他本来以为对方会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攻击的,对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了。 “因斯塔龙,塔古斯。” 亡灵的至高者首先开口,却并不是对布兰多,而是看向他身边的两人。留在布兰多身边的勃兰克顿时面现怒意,玛格达尔公主也皱了皱眉头,虽然说从身份上来说布兰多是远远及不上玛达拉的皇帝陛下,但此刻在战场上,双方作为统帅来说,地位其实是对等的。 更不用说先前布兰多表现出的实力,也应该足以赢得任何一个帝国主宰者的尊重。 所谓主辱臣死,或许其他人对此还没有什么概念,但作为深诸贵族之间游戏规则的前联军元帅,勃兰克显然明白这个女人是在展现她对于他们这些人的蔑视。 同样的道理,玛格达尔也在第一时间感到了不妥。 但布兰多却并不在意,他仍旧在打量这位传奇君主,前一世能真正见到这位女王陛下的人寥寥无几,玩家们对她的了解,大多来自于稀少的视频与图像资料,以及官方的一些宣传PV之上。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对方打照面。 “陛下,我们现在是伯爵先生的俘虏。”塔古斯看了自己的同僚一眼,平静地开口回答道。 因斯塔龙不禁有些感激,他知道若是自己来回答的话,他不可能向这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撒谎,但那样的话就绕不开他现在的身份问题。 黑暗贵族信守承诺,他虽然无畏于实践自己的诺言,但也明白在眼下这个时节揭开这个问题未必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果然,塔古斯一开口,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便将目光投向布兰多。 这一次,她的语气更加冷漠: “我知道你是谁,人类,我给你一次机会,臣服于我,你可以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她的目光仿佛如同一柄冰冷的刀刃,令人不敢直视。 布兰多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他意志坚定,虽然还不至于心生惧意,但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历史上记载这位女王陛下是玛达拉的天赋君主,仿佛天生为水银杖而生,他原本还觉得有些夸大,但现在发现或许也不尽然。 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拥有如此意志的人物,竟然还隐隐超过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掌控黑暗的力量。 黑暗元素宝珠与权杖虽然强大,但对于任何承受者来说向来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意志不坚定很容易就会为之侵蚀,就好像那些被黑暗魔力侵蚀而变得疯狂的女巫一样。 布兰多虽然没有否定她的话,但这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却从后者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这就是你的回答?” 布兰多忽然有些好笑,心想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个女人表面上冷漠仿佛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小金人的话,说不定她可以轻易拿个影后什么的。 他点了点头。 后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亡灵大军立刻在她身后合拢。 布兰多看着那个方向,忽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看起来你的这位女王陛下的野心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把我连带戴林一起解决掉。” 他一边说,一边回过头,下一刻,白的虚影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姐姐……?”梅蒂莎惊讶地低喊一声。 白的影像回头看了她一眼,故作不屑地回过头,目光转向正前方:“你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死在这里也是活该。” “我可是被亡灵大军重重包围啊,提亚马斯女士,”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是你把我们丢到这个地方来的吧,除了免费看一场大戏之外,我们还能干什么?” “还有自然宝珠和水银杖,”白答道:“那也是你的目标。” “那么你打算让我用什么去和这位女王陛下争斗?” “你不早已胸有成竹了么,伯爵先生。” 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 第一百八十九幕 水银杖的主人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阿德妮连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拉之羽翼骑士团的众人簇拥在她左右,手中剑尖向外对峙着百十码开外黑压压一片的亡灵大军。 身披重甲的十字军刽子手正一排排放下枪刃,关节碰撞之间吱吱咯咯直响,刃锋映着沉入地平线之下最后一线阳光,刀刃泛着黑曜石一般的光泽。 凰火坐在马背上,小手移到了剑柄上,柳先生护在她一侧,不远处,勃兰克、梅蒂莎都早已做好了一战突围的准备。 鬼车的剑术天才房奇显得有些犹豫,两位长老在他身畔面沉似水。 众人中只有因斯塔龙不住地在往天上看,他皱着眉头,好像想到了什么。 战场上远远近近已经看不到一只晶簇,天上的魇虫也早就飞得没了踪影。 但芬霍托斯海峡一片死寂,战争女神们悬浮在几千米的高空,安德莉亚和她的同伴们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幕。 她们有些无法理解凡世的这种政治艺术。 芙西娅用略显冷淡的口吻说道:“由她去吧,凡人需要这些手腕,来处理不同阶层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过小丫头们,还不到你们插手的时候,矜持一点,你们可是女士。” 她们不禁面面相觑。 凡人真正把政治斗争变成了一门艺术,它优雅灵巧,而又冷酷决断,虽然令无数智者禅精竭虑,然而这一定是文明史上的大一进步――因为它至少脱离了血淋淋的野蛮,失败者不必担心被斩首或者活祭,家人也不会沦为奴隶。表面上温情脉脉。形成一种大家约定成俗的游戏规则,而在真正的天才手上,更是精致得像是艺术品。 亡灵的这位皇帝陛下显然正是个中翘楚。 布兰多心中无比清楚这一点。 在历史中,这位皇帝陛下起于微末,凭借一支水银杖空降到帝国的王座之上,在她威名未显之前。没有人知道她的出身、又或者来自于何方。 但凭借吸血鬼贵族的支持――在最初这种支持也并不坚定,充满了两面三刀的投机心理――她在短短七年之内,统一了亡月之海东部地区,将十四个黑暗贵族家族绑在一起,建立了永亡之地,与玛达拉的王廷。 拥有了自己的基本盘之后,这位女王陛下从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很快得到了亡月圣殿的支持与认可在寂亡谷地加冕为王,接下来便借以圣殿的名义发起了第一次黑玫瑰战争。 这次战争毫无疑问是神来之笔。它既转移了玛达拉因为七年内战亡灵领主彼此之间的仇恨,又让这位皇帝陛下有了一次完美的剪除异己的机会。 事实上所谓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实质上便是一次剪除异己的战争,卡拜斯、还有后来的血杖等传统意义上的亡灵领主都在这次战争中灭亡,更难能可贵的是――长年的内乱让玛达拉在这场战争的初始便拥有了一支精锐的军队,它使得女王陛下在达成了自己的目标的同时还依旧夺得了胜利。 这很重要。 因为因此战争才可以转化为红利,让她的追随者们从中受益,从而使这位皇帝陛下的地位在这次战争中进一步巩固。 玛达拉是一个特殊的没有国民的帝国。少数亡灵领主主宰着数以千万计的低阶亡灵的生死,而低阶亡灵没有智慧。也没有政治诉求,因为这个特殊的原因,因此这个国度一直以来很难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集权的帝国。 但这位皇帝陛下还拥有水银杖,她也十分善于利用这一点,她要求亡灵们向水银杖而非向自己效忠,以宗教为纽带来维系亡灵领主们的骄傲。用水银杖与亡月之升的传说来完成了布罗曼陀黑玫瑰的觉醒――这实质上就是一次民族觉醒的过程。 并且通过这个过程,躲在幕后的皇帝陛下可以轻易将亡月圣殿推到前台,并以此判断亡灵们是否服从于她。 这可以说是异界版本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这个女人巧妙地利用了这个黑暗国度的传统,让自己漂亮地完成了这个过程。 直到历史上星火之年前后。玛达拉国内事实上已经完成了实质意义上的统一,过去亡灵领主们割据一方的传统完全被废除,而大力发展的新的炼金术体系也让这个国度拥有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组织方式。 从那以后,便是整个大陆谈之色变的‘黑潮’的来临。 这位女王陛下毫无疑问称得上是一位手腕杰出的统治者,虽然她独断专行,冷漠无情,但却是上天赐予亡月帝国最宝贵的财富,人们口口相传的玛达拉的天赋君主说的绝非是一个手持水银杖的木偶。 而是玛莎许意给玛达拉亡灵的天选之君。 在她的时代,她远超同济,克鲁兹人与法恩赞人的中兴君主远不如她,更不用说受陈朽的教条所约束难以迈步的圣奥索尔,以及在玛达拉这个巨人眼中不值一提的埃鲁因。 和这样一位存在面对面,布兰多说心中没有一点忌惮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克鲁兹的白银女王与她相比,或许与六十年前那位白银公主并没有太大变化,无非是拥有了一个帝国的权力而已。 而这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哪怕是个普通人,也绝对是最为危险的那一类存在。 但偏偏正是因为这分忌惮,以及对于对方来历与个性的熟悉,却让布兰多从这位女王陛下的态度中找到一丝异样。 这时候德尔菲恩松开马缰来到布兰多身边,咬着耳朵对他低语了几句,在梅蒂莎把眉头皱得更紧、并用银色的目光注视她之前,挺直身子离远开来。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 这位克鲁兹人的宰相千金的话和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抬头看天,脑子里回忆着巫妖戴林的一些资料。 戴林是亡月的国度资历最老的那一批亡灵领主之一,事实上它曾经见过上一代的水银杖,也见过洛基,而它自身也是玛达拉最强大的三位巫妖之一。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这家伙对于这位女王陛下的态度一直不甚恭敬。 而对方同时又是寒鸦舰队的指挥官――这支舰队是由一批亡灵巫师们所组建的,它诞生的时代还要在水银杖第二次降临之前,名义上属于亡月圣殿,但事实上却听命于一个名为‘亡灵序列’的组织。 ‘亡灵序列’传说中为洛基所创立,因为洛基本人是亡月国度数千年来最杰出的亡灵巫师,所以这个组织也集合了玛达拉国内几乎大部分最强大的亡灵巫师与巫妖,它的总部位于亡月之海西面,世居于此的亡灵巫师们在那片土地上建立了数不清的高塔。 黯月巫师,事实上说的就是这一群‘人’。 历史上因为亡灵序列的强大势力,那位皇帝陛下一直到第一纪末期龙影之年都没有动它们,只是让后来兴起的巴拉基列沃巫妖们与之制衡。 直到长夜之年终末之战,戴林与另外一位巫妖之王丧生于与金海的战争之中后,寒鸦舰队覆灭,亡灵序列才因此迎来灭顶之灾。 而今天,看起来这种进程似乎要提前了。 布兰多先前看到这支舰队进场的时间时,就有这样的预感,戴林显然是完全没把这位皇帝陛下放在眼里,要不是银精灵守约,只怕他的舰队就不是进来打扫残局,而是来帮这位皇帝陛下收尸了。 这位巫妖的用心可见一斑。 而它显然是有恃无恐,对方事实上也确实有这个本钱,历史上要不是终末之战中的意外,只怕亡灵序列还会存在很久很久,至少在第二纪元中期之前,玛达拉都不要想真正意义上统一。 虽然布兰多很怀疑终末之战中的意外或许也并不是什么意外。 只要看看这位皇帝陛下眼下的心思就明白了。 对方显然是想要假借他之手来干掉这位倒霉催的巫妖之王了。 布兰多默然不语。 他当然不想被这位皇帝陛下当枪使,但眼下显然由不得他选择,至少他想要突围,也要问把他们团团围住的亡灵大军们同不同意。 不过他心中更清楚的是,就算顺从了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对方也不一定会放自己离开,拿他为‘戴林公爵’报仇倒是更有可能。 毕竟两者之间可没有任何盟约关系存在,眼下只能说是对方单方面地算计自己而已。 不过他倒并没有太过着急,这位手持水银杖的皇帝陛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恰好他也留了一个惊喜给对方,毕竟他太熟悉对方了――作为埃鲁因曾经最主要的敌人,他早就防着这位皇帝陛下的翻脸无情了。 他现在更疑惑的其实是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为何胸有成竹自己一定会顺从她的意思,要是自己从地面上的亡灵军团开始动手,那最后的结果对于玛达拉的亡灵来说未必是可以承受的。 ……(……) 第一百九十幕 巫妖戴林 想到这里,布兰多忍不住看了身旁白的虚影一眼。 他心想还有这个女人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对方好像迫不及待要想自己和这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交手似的,虽然说是为了让自己得到自然宝珠和水银杖,但已经上当多次的布兰多压根就不相信这番鬼话。 “那么动机呢……” 他想起在离开元素屏障时,看到的白的灵魂融入那些悬浮于沃恩德几十公里外的天空上、彼此奇怪排列的构装体之内的场景。 对方眼下这个状态显然与当时的情形有些关系。 而先前他从元素宝珠中获得力量时候,明显感到权限来自于Tiamat的法则与玛莎,因此他才会一度怀疑对方是攫取了玛莎的权限,因为当时那些奇怪的构装体明显是Tiamat法则的一部分。 不过白却否认了这一点――虽然他并不能确认这种否认是否是真话。 “怎么?” 白留意到布兰多的目光,但并不太在意:“还在怀疑我?” “很难不怀疑。”布兰多一边留意着亡灵的动向,一边说道。令他有些奇怪的是,亡灵大军虽然将他们团团围住,但却久久不肯动手,这与他所熟知的那位皇帝陛下的秉性有些截然不同。 在他的印象中,对方应当算是一个十分果断的人物。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白答道:“但你必须回答我一个疑问。” “要确认女士提供的真相真的是真相,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布兰多想起对方在元素屏障反复欺骗自己的事情,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那没有关系,我可以先提供我所知道的,如果你认为我说的是真的。你就回答我这个问题,反过来,你大可以不理会我,不是吗?” “你又来这一套?”布兰多想起在元素屏障时的经历,忍不住怒道。 好在两人的心灵传讯,外人只看到布兰多脸色微变。却并未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它行之有效,不是吗,选择权取决于您。”白面不改色地答道。 布兰多磨了磨牙齿,并未开口,反正他打定主意不会回答,不管白说了什么,要是这个女人说了真话,那么就等于他是白赚的,反正当初她在元素屏障骗了他不止一次。大家两讫了。 他沉默不语地看着亡灵大军的方向,代表皇帝陛下的亡月旗正重新回到大军的中央,如果说亡灵们接下来有什么动作,应该就在这一时半会之内了。 他伸出手,让霜咏者辛娜出现在自己手中,要论大范围攻击方式,他唯一的依靠还是这把水系圣剑,不过这东西发挥起来有点敌我不认。当初在法坦港要不是在女巫的梦境之内,就差点炸平了半个港口。 他之前之所以让银精灵们离开。一来是不确定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思,二来也是为了待会放开手脚发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这样才好方便接下来的‘谈判’。 因斯塔龙仍旧在一旁紧皱着眉头,布兰多看了这家伙一眼,心中不禁一阵得意。他很清楚这位玛达拉的未来之星的家族与那位女王陛下之间紧密的关系,因此才会故意提到对方先前的承诺。好叫他完全没心思去思考其他。 否则以这家伙的头脑,万一让他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抓住机会提醒了那位皇帝陛下的话,那可真是彻底完蛋。好在凭借先知先觉的优势,他再一次在这位玛达拉的天才面前占了先手。倒是塔古斯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有意思的是这位吸血鬼先生却并没有将之点出来。 白见布兰多不说话,仿佛也并不在意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说道:“领主大人是不是想知道那个人的打算?” 布兰多有点不屑地看了这位梅蒂莎的姐姐一眼。“这位皇帝陛下不就是打算让我帮她搞定亡灵序列么,说不定还打着一石二鸟的主意,白女士,你不会打算用这个消息来和我交换吧?” “自然不是,这只是附赠而已,你不好奇她打算怎么做么?” “我能猜得出来就是她在亡灵序列的舰队中安插了人手,”布兰多冷笑道:“不过我不会让这位皇帝陛下失望的,我一定会给她一个最大的惊喜。” “激怒她对你来说没有好处,伯爵先生,我不得不提醒你。”白板着脸答道。 “为什么?” “因为水银杖。”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那是另外一件事,我暂时不打算和她谈这个,但我绝对不会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示弱,我很清楚她的行事风格,否则埃鲁因永无宁日。” “你倒是对她十分了解。”白有点好奇:“好像你对亡灵特别关注。” “九凤有一句古话。”布兰多答道。 “你是说床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恰好我也去过九凤,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有一定了解,不过我觉得作为一个埃鲁因的臣子来说,你的反应有些过度了。”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白女士,现在是你回答我,而不是我回答你,对吧?” 白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你想问什么?” 布兰多正想要回答,但正是这个时候,亡灵大军中竖起了一面面旗帜,那些传讯的水晶塔也重新亮了起来。 黑暗中出现了一张绿色的光网,亡灵大军中立刻浮现出一片星星点点的绿光。 这无疑是进攻的信号。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最先动手的却并不是地面上的亡灵大军,而是天空中的寒鸦舰队。只见黑沉沉的舰队中忽然闪过一道闪光,其中一条浮空战舰率先开了炮,魔法的闪光跨过几千米的距离,一瞬间就来到布兰多等人的头顶上。 不过那道流光并没有击中布兰多等人,而是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就被一道透明的光罩给挡了下来,光罩在流光的冲击之下微微变形,但顷刻之间便恢复了原样。 这下不要说布兰多身边的人,就连亡灵领主们都大吃了一惊,因为在它们心目中戴林那位巫妖之王看起来显然对于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没有想象中那么忠心。 在场的亡灵领主们都不是傻子,它们立刻将目光看向它们冷漠不语的女王陛下,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些猜测。 不过对于此次事件的当事人来说,洛沙特的巫妖之王戴林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怒,虽然手下的人擅自出手让它或多或少感到有些不快,不过亡灵序列的舰队本来就不是它一个人的私产,前面也提到过,这支舰队是由一批亡灵巫师与巫妖们共同组建的,戴林虽然是它名义上的指挥官,但在大多数时候,这支舰队其实还是各行其是的。 与其说这是一支组织严密的舰队,还不如说是一支庞大的海盗船队更好一些。 所以当那艘轻型护卫舰开炮时,正在水晶球上观测下面战场上局势的戴林虽然有些不快,不过它很快就压下了这种不满,下达了让全舰队开火的命令。 它可以推迟让舰队进入战场的时间,但却不能在战场上明着违抗水银杖的命令,它虽然狂妄自大,但也明白那个女人如今已经拥有了亡月之海一半的势力,她忌惮亡灵序列的实力,但不代表着她可以因此而无视自己的威严受到挑战。 戴林是为了血杖的事情向这个帝国的中央示威,但它也明白,这种示威不能过头。 至于对一支小小的人类队伍动手,戴林当然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会有多大危险――开什么玩笑,那支被围困起来的人类队伍充其量也不过百十个人,就算人人都是法则巅峰的强者,也绝对不会对它的舰队造成任何威胁。 这再怎么说也是一支主力舰队。 至于那一百多个人全部都是极境高手这种可能性,戴林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毕竟它是巫妖,不是无脑的僵尸。 不得不说,这位巫妖之王至少猜中了开头,但可惜它没有猜中结尾。如果说这位洛沙特的巫妖之王知道自己因为进场太晚,而错过了先前大战之中某些很重要的东西,那么它此刻或许会对自己的命令更谨慎一些。 当亡灵的舰队正面为绚丽的魔法光芒所笼罩时,手持水银杖的女人抬起头来,漆黑的眸子里正好倒映出这最为璀璨的一幕。 她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而布兰多此刻就已经不是摇头的问题了,他事实上已经开始在内心中咒骂起来了,他不是没想到那个女人会在寒鸦舰队中安插人手,事实当那条护卫舰开炮时也早在他计算之中,所以他才会早早布置下防御,将那道魔法攻击挡在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巫妖之王会蠢到这个地步,看到整支寒鸦舰队开始齐射,正面绽放出一片明亮的火光时,他心中简直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无论寒鸦舰队再怎么一盘散沙,那至少也是一支主力舰队,当它开始齐射的时候,布兰多还没自信到可以一边扛着一支舰队的齐射,一边对下面的亡灵军团动手。 而现在他眼下显然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立刻对寒鸦舰队出手,让它马上‘闭嘴’,毕竟如果对方不闭嘴的话,他自身还好,他身边的人可能就要‘闭嘴了’。 ……(……) 第一百九十一幕 水银杖 布兰多没打算拿戴林开刀,不过后者自己作死那他也没有办法,心里面暗骂了一声蠢货,便将手中的霜咏者辛娜举了起来。 辛娜在浅海重铸之后,剑刃变得比以前更加修长,使它看起来有些像是一柄细剑,而且剑锷下还有花剑一般的波浪状的笼状护手,布兰多将之握在手中,护手上镶嵌的一枚海蓝宝石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水纹一般。 三个淡蓝光圈从剑身上打开,两前一后,光圈一瞬间扩张到半径一米左右,彼此转动着,仿佛是三道打开的光门。 “Mero!” 前方交织的银色光网还在抵挡着一束束从半空降下的流焰,亡灵舰队的炮弹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上面,但在辛娜的启动咒语被喊出的一刹那,一道蓝色的光柱骤然产生——从光网内部将之击穿,逆着亡灵舰队的魔法与炮火,直刺向漆黑的夜空。 那光芒是如此的璀璨,仿佛可以点亮芬霍托斯海峡的黑夜一般,也点燃了战场上的每一双眼睛,无数目光下意识地转了过去。 阿德妮与众骑士们只感到一阵劲风从自己脸颊边刮了过去,蓝色光柱所扬起的气流与尘云卷得所有人的发丝都飞了起来,拂弄着他们的面颊。 那一刻时光仿佛定格。 戴林正在与自己的学徒交谈,提醒它们要小心行事,别给那位女王陛下留下什么把柄,抓住机会给它找什么麻烦,如果是那样的话——它一如既往地恶狠狠地威胁这些没什么地位的亡灵巫师学徒,要将它们的灵魂抽出来丢进水晶塔中。 但这时有人好像吓呆了一样,看着舷窗之外。 这位老巫妖回过头,它几乎是从自己的椅子上弹了起来。水晶球从被它碰翻的桌子上被撞飞起来,滚落向地面。 这位老巫妖的黑洞洞的眼眶深处,灵魂之火缩成一点,它微微张开由白骨所构成的下颚,连代表舰队指挥官的权杖不知什么时候从惨白指节之间松开都毫无察觉。 如果它的眼球还没有腐朽,那里面一定可以倒映出那抹最为蔚蓝的光彩。 霜咏者。辛娜。 那是季尔诺德人的传说中的冬后,传说她降临时,万物冰寂,整个世界为一片白雪所覆盖,她发怒时,世界便在极度严寒中化为粉末。 她是北风女神的分身,代表着冬日的严苛与凡人对于自然的敬畏。 而浅海圣剑,就是这位女神意志的具现化。 万物寂灭,世界之冬—— 每一把圣剑都有一个独特的技能。而辛娜的技能——热寂,就足以说明一切。 那是一个宇宙的尽头。 从辛娜上射出的,是一道由无数彼此环绕的光束所形成的蓝色光柱,它一往无前地向亡灵的舰队扑去,所过之处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冻结,构成空气的元素与法则直接化为粉末,纷纷扬扬落下。 这片海峡,在还未进入冬季之前。便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雪花十分细微。像是灰色的粉尘一般,仿佛是什么的尸体。 那是法则与元素的尸骸尘埃。 临近它的黑魔法与亡灵舰队所喷发出的炮弹弹幕,好像被风化了一般,当光柱从它们之间穿过时,化为一片彩色的微尘,随风消逝了。 亡灵的舰队之上。骸骨水手们正在斩断拷在骨龙四肢上的镣铐,好让它们一头头从甲板上起飞,冰龙群咆哮着张开双翼,第一批已经离开船舷在天空上盘旋着准备俯冲。 但光柱从它们之间穿过。 没有冻结的景象出现。 二十多头冰龙直接像是碎片一般炸裂开来,漫天晶尘环绕在一起形成一团尘云。但这一幕发生得太快,船上的水手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光柱便已经刺穿了尘云,它首先掠过‘幽影之骨’号护卫舰,甲板上的水手瞬间汽化,木板冻裂,这艘四十七米长的战舰从中断为两截,木板、冻硬的船帆、覆满白霜的零件,像是下雨一样从天上落了下来。 光柱穿过的一瞬间。 寒鸦舰队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舰,甚至包括了唯一一艘一等战列舰,亡灵序列们的宝贝,也是戴林的座舰。 这位拥有极境实力的巫妖之王,被正中船厂室,光柱直接击穿了它的腹腔。将它打成两段,剩下的部分全部化为粉末,它的骷髅头飞了出去,击中船长室内一副名画,然后又落在地板上。 眼眶内腥红的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十分不甘心地消逝了。 “浅海圣剑……果然是你……” 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将手中的水银杖抓得咯咯直响,语气更冷,态度仿佛也更加坚决。 戴林的座舰在半空中化为粉末,所有亡灵领主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它们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力量,从浅海圣剑上传来的威压,几乎要让它们发自灵魂深处地战栗起来。 但布兰多的攻击显然并没有完,虽然辛娜的力量让他自己内心中都震骇不已,这不愧是塞伯斯以一人之力对抗一军的圣物,它在变得完整之后,其拥有的力量近乎已经接近了他当初见过的米洛斯所展现的力量。 那是神之力。 不过布兰多感到自己驾驭这股力量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哪怕白赋予他的Tiamat的权限还在他身上,他此刻仍旧是圣贤领域的力量也是一样。 他暗暗皱了皱眉头,再一次加大了力量的输出。 这一次辛娜上喷薄而出的不再是光柱,而是一道锥形的风暴,它在越过了十几英里之后,直接将整个亡灵序列的舰队都笼罩了进去。 半个天空可以说都是一片湛蓝的光彩。 玛达拉的至高者眼中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她是想借助布兰多的手干掉戴林没错,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允许布兰多将亡灵序列的舰队毁灭,那已经是帝国的财富了。 她想都没想便举起了手中的水银杖。 那是黑暗意志的主宰—— 民间常常传说水银杖可以打开凡世通往冥界之门,但上一世布兰多很少见到这位玛达拉的至高者真正展示水银杖的力量,哪怕她在玛达拉玩家面前也是一样。 她是一个手腕高明的统治者,但很少有消息提到说她是一位强大的亡灵巫师。 当然,布兰多猜测对方的实力可能不会低到那里去,至少极境是应该有的,毕竟玛达拉不是克鲁兹那样传承清晰的帝国,又有圣殿为王座背书,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自身的实力。 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 当那个女人举起手中的水银杖时,他就感到自己与主物质位面失去了联系,确切的说,他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漆黑的世界中。 他只怔了一瞬间,就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魔力之海。 身体周围虽然寂无一物,但却能感到澎湃的魔法力量,只是这种力量充满了恶意、冰冷与狂乱等负面情绪,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力量会有这样的属性,那就是黑暗魔力。 它同时也是暗元素的前身。 布兰多抬起头来,就看到了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女王陛下,对方手持水银杖,身上洋溢的力量气息果然在极境巅峰的水平。 但这令他感到有些奇怪,这位女王陛下不会不明白此刻他的力量已经位列圣贤,更不用说还有辛娜这种大杀器,她果断对自己出手,有恃无恐的后手就是把自己拉到这个水银杖构筑的世界中来和自己一对一? 这恐怕有些不太明智吧? 而且也不符合对方的性格。 但布兰多马上就明白自己大错特错,只见那位玛达拉的至高者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头波浪状的漆黑长发便无风自动起来,他大吃一惊地发现,对方竟然在吸取周围魔力之海中的磅礴魔力—— “吸收黑暗魔力?”布兰多差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就算是女巫,也不敢这么直接运用黑暗魔力,除非她想立刻变成一个疯子。 但事实证明这位女王陛下非凡没有变成疯子,而且她黑色的眸子里竟隐隐透出一丝金色来。 对方的实力从极境巅峰一路攀升,转眼之间便已经跨过了圣贤这道门槛,但这还不算完,布兰多明显感到对方的血脉和气息都在纯化,从黑铁、白银一路攀升到黄金之躯,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位神祇。 布兰多完全呆住了——他头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到自己所熟知的一切陷入了某种不可理喻的状态之中,仿佛原本的世界观都轰然崩塌了一般。 他从未听说过有人可以直接这么吸收黑暗魔力为己用的,当然,黄昏手下的杂种们除开不谈——如果说凡人都拥有这样的力量,那么他们还用得着对抗黄昏,黄昏本身就已经是整个世界的一部分了。 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水银杖的力量? 但布兰多马上就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猜测,水银杖本身只是还未完成的圣剑裁灭的一部分,就连黑暗宝珠和圣剑裁灭都没有这样的力量,何况区区水银杖? ……(……) 第一百九十二幕 众神之约 布兰多相信水银杖只是开启这个世界的大门,这种力量与极之平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极境之力是模拟法则,水银杖的力量是直接将魔力之海投影到主物质位面中来。 比起法则的等级,显然是后者更高。 而至于吸收黑暗魔力这种事情,显然是这个女人自身的力量。 可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 布兰多皱起眉头,顿时感到有些棘手起来,黄金之躯是什么概念?那绝对不是他可以揣摩的,历史上他最强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伪白银之躯的大战士,在龙族之王俄温洛丝面前还不够一个指头的。 而眼下的这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所拥有的就是当年俄温洛丝的力量。 难怪对方这么有恃无恐。 这可就有些不大好办了―― 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闪电,他忽然想起,有什么人能够直接吸纳黑暗魔力为己用了――传说中的第十三月女巫,黑月的女巫。 历史上很多人都认为第十三月不存在,那么它的女巫也就应当也不存在,但也有一种说法认为黑月女巫是传承最特殊的一脉女巫,她是告亡者,带来世界毁灭的人,她即是女巫,又拥有黄昏的血脉,因此可以直接运用黑暗的魔力。 这个消息在前一世有些不太靠谱,但在这一世布兰多早已知道了黑月女巫的存在,于是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你是黑月女巫?玛达拉的皇帝陛下竟然是一位女巫?” 那个女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来,但她没有答话,脸上的神色很快也重新变得冷漠起来。 不过就是这一瞬间的表情改变,在这个万籁俱静,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只有两人存在的世界中,实在很难逃得过布兰多的观察。 “你的真名是什么,女王陛下?” 每一个女巫都有一个真正的名字,就像是巴巴莎和糖罐,她们擅于伪装,但在自己所效忠的人面前时。往往都以真名示人。 布兰多当然不会奢望什么效忠,但他知道,对方不会拒绝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因为他拥有黑暗之龙的传承。 果然,那位女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了口。只是她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布兰多目瞪口呆:“别以为你得到了我父亲的一部分传承,我就会表示什么,父亲的传承对第十三月没有什么约束力,黑暗之龙也不是我的主人。黑月的女巫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存在,我只为了告亡而来。” 但她抬起头,看着布兰多一字一顿地答道:“不过告诉你我的名字也没有什么不妥,我的真名是苏菲雅。” “你、你是奥丁的女儿?” “怎么?” “可是……”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作为奥丁和巫后的真正血脉传人,对方的黑月女巫的身份从何而来,女巫一脉本就是窃取黄昏的力量而存在的,据说第一代女巫是由黄昏的血脉所造就的。巫后与她的后人拥有黄昏之龙的血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巫后会把自己的传承给予罗曼,而将黑月的传承给予自己的女儿,照理来说,不应当是反过来么? 而且苏菲雅这个名字让他微微一愣,总觉得这名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你看起来很奇怪,你的那个小情人本来就和我是对立的两面。我和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理论上她也应当叫我一声姐姐。” “等等,理论上罗曼应该比你更大不是吗?” “闭嘴。” 女王冷漠地答道:“我本来不该和一个死人说那么多,不过看在你有我父亲的传承这一点上,我才勉强让你死个明白。玛莎、埃希斯还有女巫们早已约定好了一切,你认为你就是那个天定之人么?” “可这个世界上不只有一个王者。” 她一边说,背后竟生出几对光之羽翼来,那与布兰多自己的光之羽翼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截然相反,这位女王身后的光翼竟然是漆黑的。 “只有一个人,可以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白把你送到我身边来,你不必怪她,那是我的吩咐。” “那女人果然不安好心。” 布兰多忍不住暗骂一声。 “你打算杀了我?”他问道。 “你也可以杀了我。”女王答道:“如果你做得到的话,我知道你拥有大地之剑,金炎之刃,浅海圣剑甚至是裁灭的认同,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做到的哈,不妨试一下。” 布兰多心中忍不住骂了娘,心想能做到就奇怪了,别说他现在拥有几把圣剑的力量,就算是再加一倍,那又如何?他现在圣贤领域的力量,而这位女王陛下表现出的明显是黄金之躯的存在,这怎么打? 他看到那女人举起手中的水银杖,立刻大声喊道: “等等!” “你想拖延时间?” “不,我有一个疑问,你说只有一个人可以决定世界的命运?” 布兰多一边问出这个问题,一边脑子里飞速转动着,他也不是傻子,心知肚明这位女王陛下的力量显然是无法长存的,否则她在历史上还用得着什么手腕?单单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压服整个亡月帝国的所有反对的声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手腕不过是笑话罢了。 可是她没有。 事实上在历史上这位皇帝陛下非但没有那么做,甚至还很少在人前展示这样的力量,至少在活人面前没有展示过,也没有在玩家面前展示过,否则无论如何都应当有信息传出来。 这也就是说对方的力量明显是拥有某种限制的。 只是这种限制在什么地方,他目前还没找出来,所以他还需要时间。因此脱口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女王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答道:“拿到那把钥匙的人,就可以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 “你是凡人吗,女王陛下?”布兰多看到对方的神情,心下微微一沉,他心知肚明这位女王陛下也是一位天纵之才。不大可能没看出自己拖延时间的打算,但对方表现得从容不迫的样子,只能说明对方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中看起来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那就只能从另外的方面下手了。 这样的话更是棘手。 “凡人?” “玛莎将权柄交予凡人之手,”布兰多随口答道:“但最终还是由像是我们这样的存在来决定世界的命运,这与真理议会还存在时,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按照布加人的说法,我们所代表的秩序能级,远远高于这个世界本身。只要这种过去的秩序还存在一天,与黄昏的战争就永远不会停息,我们能做的是什么?和过去一样?可凡人的力量却在衰退,终有一日,我们会连传承都失去。” “这就是所谓凡人的时代么?” 女王冷笑一声:“你真的相信凡人的时代?” “什么意思?”布兰多皱起眉头来,连思路都打断了。 “那只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罢了,你真的相信众神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她用黑色的眸子看着布兰多,眼中全是轻蔑之意:“不。它们只是失去了力量,或者说是死去了也可以。玛莎对此无能为力,否则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和埃希斯定下那样的约定?” “什么约定?”布兰多心下一片震惊地问道。 “你不知道?”女王皱了皱眉头,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但她最终还是回答道:“玛莎向埃希斯许诺,只要她背叛黄昏,就授予她足够的权限成为Tiamta的主宰。换句话说,她会代替玛莎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众神之王。”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玛莎大人也失去了力量,她必须要埃希斯来顶替她的位置,埃希斯在这个世界沉睡。其实就是为了避开黄昏之龙的耳目,接受Tiamat法则的改造,她要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自然可以放弃一切。” “白她也是抓住这个机会攫取了Tiamat法则的权限,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带她去那个地方,我虽然不明白她打算干什么,不过我给她开出的价码很简单,那就是带你到这里来。” 布兰多强忍住内心中的震撼,艰难地问道:“所以说,所谓凡人的时代,其实就是为了掩盖新旧世界交替的谎言?”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你呢?你的目的是什么,陛下?” “我?”女王答道:“自然是成为世界之王,我有埃希斯――新的玛莎赋予我的天赋桂冠,我有七柄圣剑的眷顾,我将成为开辟下一个时代的真正的君主,我目光所及之处,就是我王国的疆域。” 布兰多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他轻轻摇了摇头。 而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之上,白的虚影正抬起头来看,目光中倒映出夜空中流淌的那一条闪耀的星河。 “姐姐,你对领主大人做了什么?”在她不远处,梅蒂莎冷冷开口地问道。 这位银精灵的长公主回过头,看了她妹妹一眼。 “你不会明白的,梅蒂莎。”她幽幽地答道。 “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有时候会想,或许我不这么选择,对你来说可能会更好一些……” “梅蒂莎,你告诉我,我究竟是对,还是错?” ……(……) 第一百九十三幕 女王的考验 黑暗的世界中静悄悄一片。 女王注意到布兰多细节的动作,说道:“怎么,你不相信?” 布兰多没有回答,他内心中记忆犹如定格的片段一一闪过,那是黑暗中最为无瑕的光芒,纯洁如炽,仿佛可以包容一切,那温柔的声音如此开口,足以温暖人心: “孩子,我必将予你以光作的双翼,因此才可以指你为王,有朝一日,我必将因你而荣耀――” “可我要怎么样才荣耀你呢,母亲?” 布兰多抬起头来,他睁开眼睛,瞳孔的虹环内已经完全为一层浅金色的光芒所笼罩,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那眼底的深处,仿佛燃烧着一点明亮的火焰。 沃恩德因何而存在着? 是谁给予了这个世界第一缕光明? 她是万物众生的母亲,赋予了这个世界应有的一切,生命,智慧,文明还有善意。 她为她的孩子们指引了一条无比光辉的道路,千百年来,无数人受这祝福与眷顾走了下去,他们纵然一次次失败,但犹如天青骑士的长枪一般闪耀着的,是理想与希望。 理想与希望,它只因坚韧与不屈而荣耀着。 我们将荣誉于她。 因为终有一日,孩子们会脱离母亲的怀抱。 他们长大成人,独立自主,他们从母亲手中接过桂冠,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那一天。 只有才能被称之为荣耀。 这是凡人的梦境。 但也是玛莎的梦境―― 布兰多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动摇呢?克鲁兹人的长枪仍旧闪耀着,埃鲁因人又逐渐拾回了自己的信仰,亡灵们在这片土地上与千古的先贤们并肩作战,千年之后,银精灵的战歌再一次回荡在这片土地上。 没有人放弃自己的信仰。 文明的火种并未因此而熄灭。 “女王陛下,你何必要说谎呢?”他轻声叹道。 手持水银杖的女王愣了愣。她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那眼神中既有惋惜,又有失望,但却带着一丝欣赏,转而变成了悠远的神色。 “你真的那么以为吗?” “其实我只有一个问题,众神的火种因何而熄灭?” 女王闭口不言。 黑暗中。一片沉默。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人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那个答案无形有声,自然回荡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之中。 它们创造了这个世界,给予了它一切。 终有一日,它们离开了。 但希望却一代代传递了下去。 在长达六个纪元之后,他们成为了众神最骄傲的孩子,他们的兄长们――黄金的先贤与白银的监护者,将一切都给予了他们。他们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代,黑铁之民。 而也是它的希望所在。 那么什么是凡人的时代? 或许他还看不清前路,但至少已有一个答案在他心中,布兰多相信这就是自己的本心,也是玛莎赋予他的一切,有朝一日,他或许会得到那个终极的答案。 但在此之前,他至少已经不需要再疑惑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王。心中忽然有些感激,那些原本埋藏于他心中的疑问。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把剑出现在了布兰多身后。 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那剑上燃烧着熊熊的烈焰,金色的纹理沿着它暗色剑身向上攀升。 那是不屈的抗争,埃鲁因人和克鲁兹人历史的起源―― 然后是依次出现的四把剑。 最后一把是裁灭。 当那把黑暗的圣剑浮现在布兰多身后时,它立刻对水银杖发起了召唤,女王低下头。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手掌中躁动不安的水银杖。 “我并没有完全骗你,”女王叹了口气:“……可惜,希望你未来不要为自己此刻的选择而后悔,但我有些好奇,我以为我才是那个人。” 布兰多定定地看着她:“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她比您更加坚定,她的想法崇高,但却因此而堕落――可在您的眼睛里面,我看不到一丝疯狂。” 听了这句话,女王黑沉沉的眼神闪了闪,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水银杖。 “白说我不太适合演戏,看来果然,但作为黑月的眷者必须抛弃掉自己的情绪,否则黑暗的情绪便会趁虚而入。” “你真的是第十三轮月的女巫?” 女王点了点头:“除了最后那番话,其他的我并未欺骗你太多,其实我真的想过杀死你,因为我希望由我来完成我父亲的愿望。” “是指奥丁吗?” 她摇了摇头,仿佛不愿意谈这个问题:“先前你说的是白银女王吧,对于她的死,我很抱歉,格温多琳她太过偏激,她也因此而付出了代价。” 布兰多微微有些吃惊。 龙后和芙西娅有血缘关系,他早已知道,而芙西娅与奥丁是情人关系,说起来,格温多琳真算得上是这位女王陛下的姐姐。 不过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感觉一切都乱掉了。 女王举起手中的水银杖:“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一切,洛基之杖是黑暗魔力在现世的投影,它是负面情绪在人心中的倒影,但一个真实的世界不能没有黑暗面,善与恶,光与暗,都是它的一部分。” “裁灭与它所存在的价值,便是告诉世人,我们的价值观,是多样化的,它们彼此争论不休,但只有如此,才能让我们找出最为正确的那一条路。” 布兰多环视左右,将这个黑暗的世界尽收眼底,他虽然早有所料,但还是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所以说,这一切都是水银杖所营造的幻觉,这就是它的力量?” 女王摇了摇头:“并非幻觉,而是你内心中最害怕看到的东西,还有你心灵中最黑暗的一面,不看清自己的内心,不审视自身的软弱,就会被狂妄自大与黑暗所吞没,这就是洛基之杖的意义。”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 四周漆黑的世界仿佛开始变得明亮起来,虽然还模糊不清,但至少黑暗已经纷纷瓦解,化为碎片,逐渐开始消退。 而女王的力量也在迅速减弱,从黄金之躯的巅峰,一直消退到极境中游的水平,先前的一切,仿佛梦境一般。 但她的极之力量并没有散去,仍旧将两人隔绝在主物质位面之外。 布兰多知道,这是对方留给他的时间。 他开口问道:“埃希斯真的想要成为玛莎?”他想起在元素壁障之外缇弥丝与寇华之间那番谈话,似乎也隐约提及了这件事。 “这是真的,但对于她来说并非没有约束,玛莎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女巫们只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女王答道:“不过你不必知道这些,我只希望你能坚持你自己的选择,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从我手上夺走东西,只是这是水银杖的意志,我希望你能走得更远一些。” “什么意思?”布兰多微微一愣。 但他却看到女王的面色恢复了冷然,她冷冷地说道:“在踏出这一步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布兰多,你明白你的选择所代表的责任么?” “我不太明白……?” 女王看了他一眼,默默开口说了一句什么,但声音很小。她松开手,水银杖从她手中飞出,划过一条弧线,向他飞了过来。 布兰多依稀听清了那句话: “希望你不要后悔……” 然后他伸出手,接过水银杖。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被拉伸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飞速消退,当色彩褪去之后――黯淡的夜幕,在天边化为粉末落下的戴林的座舰,黑压压的亡灵大军,神色复杂的白和一脸怒意的精灵小公主,还有阿德妮和她的骑士们。 统统回到了他的视野当中。 唯一的不同是。 他手中握着水银杖。 时间在此定格。 …… 黑暗的空间中,悬浮着数以千亿计的暗金色构装体,它们彼此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密布于沃恩德天空之上的巨网。 这是一个寂静无声完全安静的世界,散发着荧光的大气层之上,虚空之中,偶尔漂过一些水晶碎片。 一道道白光从哪些构装体上闪过,当它们持续不断地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构成几条长达数千英里的光带。 一双安静的目光注视着这光带。 而另外两个声音在她耳边争执着,其中一个声音属于一头巨狼,它威风凛凛地站在虚空之中,以笼罩整个天幕的世界之壁为背景,银色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悬浮在它面前的白。 那个小小的精灵,还不及它鼻子尖大小。 “女巫,你把我从信风之环带到这里来,只是想拖延时间么?”埃希斯开口问道。 苏菲雅神色安静地答道。 “埃希斯,你过去不是这么急躁的。” “这不是急躁,而是不安,”埃希斯摇了摇头:“你们明白的东西越多,你们就会对这个世界越心怀畏惧,我不知道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和你们不同,我从不心存侥幸。” “那不是侥幸,”白忽然开了口:“埃希斯,你打算违背诺言了吗?” ……(……) 第一百九十四幕 王座与神权 白开口之后,空寂的空间中有相当长时间的沉默。过来好半晌,银色的巨狼才重新抬起头来。 她用一种有些淡然的眼神看着银精灵长公主的虚影,后者的意志弥散于整个空间中,但她却不以为意。 “小家伙,那是你们的游戏规则。”埃希斯摇了摇头,银色的鬃毛轻轻摆动着:“你们见过这个宇宙最终极奥秘吗,对于这世界上的一切真理来说,你们的生命太过短暂,仿佛只在我思维的某一个瞬间,你们便已经一代代衰败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这头优雅的生物有些高傲地抬起头来:“所以,生命如此短暂的你们,无法懂得它的含义。” “它是宇宙的一瞬,但亦是万物的永恒,它的诞生比你们所知的一切都还要久远,甚至在意识与宇宙本身诞生之前,它就已经存在了,它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新生,我见过许多苟延馋喘至此的人,但最终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人不明白它有多强大,可说来说去,你还是背叛了,不是吗?”白讥讽道。 “这正是这一切的迷人之处,”埃希斯的目光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诞生与毁灭从来不是一成无变的,因为你们的目光太过短浅,所以才只能看到眼下这一瞬间,晶族与能族,魇虫与我的族人只是它某一个瞬间所产生的意志,就像是凡人的梦境,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其本身也充满了变数。” “你们的战争,我的背叛,与它来说无损分毫,你们的抗争。就像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你们能够伤害时间本身吗?不能,无论是你们作恶还是行善,无论你们存在还是消亡,时间长河始终向前,即使万物不存。时间仍旧流淌。” “这就是伟大的力量。” 白皱了皱眉头:“我讨厌你这种虚无主义者的思想。” “我说了,这并非虚无,只是因为你们的生命太过短暂,所以才会有这种悲哀的感觉而已,而事实上,甚至包括你们短暂的生命,还有你们一些可笑的行为,在我看来也是有意义的。” “甚至在它看来,也是有意义的。”埃希斯答道:“只是你我之间的意义。它的定义不同而已。” “存在即是意义,”安静注视着沃恩德的苏菲雅忽然开口道,她回过头,这位女巫的面貌与玛达拉的女王截然不同,但眼神却有相似之处,都是同样的淡漠与安静:“不用争论了,你想得到了什么?” “权柄,”埃希斯答道:“我立刻重启这个世界。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在下一个时代。在新生神祇的帮助下,你们可以获得更多机会,但这一次,太晚了,当它降临,你们就再无一丝胜算。” “那不可能。”白断然拒绝。 “那是可能的。”苏菲雅静静地答道:“我同意你的要求。” “陛下!”白回过头来看着她。 虚空中漂浮着三个存在。 两人一狼。 “神民与神。在过去与未来,一直主宰着这个世界的命运,这并没有什么区别。”苏菲雅答道。 “可她是……” “她是埃希斯,沃恩德的新生的主神,那又如何?”她回过头看着白的虚影:“是世界选择它的命运。而非我们来决定凡人们的未来,这不是施舍,白。” “哼——” …… 很少有人明白在此之前的一瞬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至少他们可以确定,那位亡灵们的女王陛下张开了极之平原,将布兰多拉了进去。虽然持续的时间只有几秒钟,但在几秒钟,极之平原消失,两人都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布兰多高举着手,还保持着从半空中结果水银杖的动作。 心绪不宁的因斯塔龙反而最先看到这一幕。 他眼神微微一缩,差点失声喊出来,但虽然最终没有喊出口,他的动作却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阿德妮与几个九凤人还好,梅蒂莎、勃兰克与德尔菲恩却在第一时间愣住了,她们用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布兰多手中的水银杖。 事实上布兰多自己也有点目瞪口呆。 他没想到那位女王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散开极之平原。 她想干什么? 前方的骚动很快波及到了亡灵队列后面的巫妖与尸巫们,当亡灵巫师学徒看到布兰多手中那水银杖时,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向后回头。 亡灵领主们也在一片片地回头。 它们的目光都聚集向女王陛下所在的方向。 几乎每一个人都不敢相信,水银杖会因此而丢失,它们以为那不过是人类所玩的把戏,但这种把戏太荒谬,荒谬得几乎可以一戳就穿。 但问题在于,怎么会有如此蠢的人会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玩弄这样一戳就穿的把戏。 在它们想来,这些人类显然不是这样的蠢人。 亡灵们的心中竟有点没底。 而当它们看到女王陛下手中空空如也时,这种恐慌便不可抑制地蔓延了开来。 “陛下……” 艾萨克脸色惨白——惨白到几乎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亡灵巫师的程度——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渗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问道,紧张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心律失常而暴毙一样。 但女王没有回答他。 她一脸震惊,哆嗦着看着布兰多,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布兰多远远地看到这个女人的表情,就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卧槽,说好的‘白说我不太适合演戏’呢?说好的黑月的女巫必须要抛弃一切情绪呢?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好吧,他是说人与亡灵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这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大叫自己是个蠢货,明明知道对方在历史上就是个出了名的影后,奥斯卡小金人的最佳女主角得住,竟然在她那么说的时候还真的信了,什么是愚不可及——这就是愚不可及。 但布兰多心中最不明白的是,这女人究竟图的是什么,如果对方想要把水银杖给他而又继续维持自己的统治地位的话,那么最好的选择应当是选择在私底下交易,然后再造一支几可乱真的假货。 反正又不会真有人来确认水银杖的真假。 但她把水银杖丢给自己,又摆出这么一副造型来,就有点让他感到迷惑无解了,说是为了陷害他吧,这代价未免也有点太大了一些,何况还会打击她自身的威信,纯粹是多此一举。 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什么理由。 除非这位女王陛下就是个腹黑控,单纯看他不爽想要玩弄他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布兰多总觉得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这个问题,就听那位女王陛下大喊一声: “抓住他,水银杖在他手术上!” “卧槽!” 亡灵大军在一瞬间乱了起来,那绝对不是因为它们在调动而产生的混乱,而是真正的乱成一团,水银杖对于玛达拉来说意味着什么? 王座?权力?还是至高无上的地位? 布兰多不知道。 但他至少明白,那绝对是整个亡月帝国的最高信仰与精神寄托。 所以前线的每一个亡灵都彻底疯狂了,只要它们还有丝毫智慧,就不可能让水银杖落在一个人类手上。不等后面的亡灵领主们下令,前线的亡灵巫师学徒,尸巫和巫妖们就已经尖叫着下达了命令。 完全没有统筹与配合,所有亡灵就那么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包括梅蒂莎和一向乐观的希帕米拉小姐都变了脸色,对于他们这一小队人来说,这个样子的亡灵大军绝对比先前还要可怕。 关键是在乱军之中,亡灵们自己尚且互相踩踏,何况作为敌人的他们? 这还怎么突围? 但正当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把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圣剑却从乱军之中升了起来。 奥德菲斯在黑夜中散发着如此璀璨的光芒,以至于所有人都不得不向着那个方向抬起头来。 灼热的圣光几乎在一瞬间就灼伤了成千上百亡灵的眼睛,从它们的眼眶深处直刺入灵魂之火中,久违的疼痛刺得它们发出尖利的惨叫声,有些低级亡灵甚至在一瞬间自燃起来。 接着第二把升起的是浅海之剑。 淡蓝色的光芒闪动着,如同波纹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荡漾开来,它所波及的亡灵立刻被冻结成冰块,方圆千米,万物冰封。 第三把是大地之剑。 第四把是苍穹。 当第五把圣剑升起时,布兰多忽然感到手中一股猛力传来,水银杖脱手飞出,他抬起头,只能看到一道黑影射向圣剑裁灭的场景。 “第五把,”半空中,芙西娅轻哼了一声,金色的瞳孔中微微闪动了一下:“还差两把。” 这一刻。 无穷无尽的威压从半空中降下。 …… (PS:求月票~)(……) 开个单章~ 碰友们啊,又到了月底啦,例行开个单章求月票啊!在下可是超超超超超需要月票啊(打滚),看在咱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地又码了一个月全勤的份上,各位观众老爷们可怜可怜施舍一点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回归的神 当第五把圣剑冉冉升上天空时,前排的亡灵忽然之间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尸巫与亡灵巫师学徒们由于视线被挡,还在焦急地督促着骷髅士兵前进,前后排的亡灵彼此撞在一起,一时间战场上一片混乱。 直到有人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声。 “圣剑裁灭!” “快退,快退!” 不需要拥有智慧的亡灵指挥官们下达命令,那些不知疲倦、从来不会感到恐惧的低阶亡灵心灵深处仿佛第一次被不安的情绪所主宰,它们深陷的眼眶中灵魂之火剧烈地跳动着——挡在最前排体格庞大的十字军刽子手已经开始后退,这些高达十五六英尺的骸骨巨兽蛮不讲理地撞入后排骷髅士兵与弓箭手的集群中,巨大的胫骨仿佛是攻城锤一般扫得这些脆弱的亡灵成片成片地倒下。 接着玛达拉的中阶尸巫们便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与下层尸巫以及那些骨头架子之间的联系,它们震惊地看着整个战场上成千上万的白骨海洋开始溃退,它们席卷一切,甚至比它们所熟悉的人类军队退溃的场景更加可怕,更加具有毁灭性的。 因为它们的数量更多。 后排的尸巫集群与吸血鬼集群首先被冲散,在战场上也要保持优雅的吸血鬼贵族骑士们这会儿不得不放弃风度,变蝙蝠一群群从战场上飞了起来,他们虽勉强能克制内心中的不安与恐惧,但在一片混乱之中却找不到指挥,只能一哄而散向着女王陛下的方向飞去。 随后黑骑士们也被波及,来自于亡月之海中部地区的高贵黑暗贵族们出身于各个黑暗贵族家族与领地之中,它们是亡灵军团中最为高傲的一支军队,通常来说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支——甚至不逊色于巫妖与骨龙。 不过黑骑士们在战场上的作用来自于重骑士集团冲锋。得益于亡灵的特质,它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支能够打出墙式冲锋的铁骑,因此被称之为布罗曼陀的铁幕,但此时此刻,当这面铁壁面对成千上万退溃的骷髅士兵时,也发挥不出丝毫作用。 就像人类的骑士们一样。这些爱惜羽毛的冷酷骑士们也在第一时间作出了正确的选择,它们挥舞着手中长长的马刀,带上自己的家臣与侍从开始徐徐后退。 黑骑士一退,基本上就宣告了亡灵阵线的崩溃。 在芬霍托斯海峡北面,苍白骑士的指挥官,巴巴罗萨公爵在战场外围看到这一幕,他犹如鬼灵一般的容貌上满是愁容,它抬起头看着半空中那柄闪耀着黑色光芒的奇形巨剑,眼中更是露出了惊惧之色。当那个尸巫领主(也就是高阶尸巫)的副官上来询问时,这位亡灵公爵毫不犹豫地下大了撤退的命令。 裁灭,毁灭一切之物—— “女王陛下……我、我们怎么办……”艾萨克张着嘴巴,他虽然是人类,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上肌肉显得松弛而苍白,眼眶深陷,四肢枯瘦,使他看起来比骷髅更像是一具骷髅。 他没想到。女王竟然回应他的这个问题,玛达拉的至高者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他发现对方那双冷漠的眸子里,竟然闪耀着狂热的光彩。 “陛……陛下?” “你知道黑之预言上如何描述这一幕的么?” “我……” 女王冷冷一笑。 “巴拉基列沃公爵派你到这里来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你再也回不去了。” “陛下,不——”艾萨克瞪大眼睛。他看到女王将手按在他的胸口,轻轻将他向后一推,他身体一轻,眼前的景物便飞快地后退起来。 “啊——”这位亡灵炼金术大师发出一声惨叫,从高台上跌落而下。咔嚓一声轻响,无数支长矛便从他身上穿刺而过。 艾萨克像是垂死的鱼一样猛地一挺,它张了张嘴巴,黑色的血沫子喷涌而出。 苏菲雅冷淡地看了这个方向一眼,转过身去。 战场上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一幕。 所有亡灵领主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半空中冉冉升起的圣剑裁灭,虽然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把圣剑,但就像是面对天敌时那种自然而然的感觉,恐惧止不住地从它们心灵深处涌出。 那些意志坚定的巫妖们还好,多数战士出身的亡灵领主们甚至瘫软在了地上。 接着开始后退的黑暗骑士,它们坐下的骨骸战马一匹接着一匹跪倒在地上,将它们从马鞍上惯了出去,少数倒霉蛋甚至摔断了脖子——虽然对于亡灵来说无伤大雅,但也足以让场面上一片混乱。 黑暗的君主降临了。 它必将主宰一切。 一圈黑色的波纹从圣剑裁灭上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战场上的亡灵忽然成片成片地跌倒在地上,它们的躯壳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却早已熄灭。 数以千万计的灵魂之火从战场上飘了起来,飞向半空中的漆黑圣剑。 苍之诗上如此描述道: ‘太初, 一个思想中诞生的世界, 一切之始, 世界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水与风,火与闪电环绕一切。 然后生灵从水中诞生, 繁衍于大地, 又受风庇佑, 由火焰赋予智慧, 玛莎从口中说出一个名字——那因塔。 光,暗,风,水,火,土, 六元素环绕这个世界, 本原的法则又形成了一万四千位神祗, 掌握这一切, 这事就成了—— 苍之诗,起始之书 其中一位神祇,掌管着众生之末的死者的国度,它就是海拉,冥界之神。传说海拉陨落之时,冥界的权柄遗失于现世,它一分为三,其最重要的一部分,即水银之杖,遗失在大地之上,建立一个永亡的国度。 但玛达拉代代相传的传说中,海拉终归会回来,它会收回冥界的权柄,当那一日来临之刻,便是亡灵们永眠的安息日。 如今。 死者国度的君主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几乎所有的亡灵,这一刻都感到了冥界巨龙海拉的复活,它在天空中,构成它的十七颗星辰熠熠生辉,早在君之年(Chaos327)以前,这个星座就已经崩灭于虚空之中。 而这一刻,芬霍托斯深紫色的天幕上,它与战争之龙并列,在狂怒之阿尔弗斯以北三十五度的天空上,构成一朵黑色玫瑰的形状。 十七颗星辰的星辉,齐齐落在布兰多的身上。 “十七颗卫星,海拉只是一位次级权限的神祇啊……为什么会有它的权限?” 芙西娅仰着头,喃喃自语道。 元素疆界之外的虚空之中—— 两人一狼达成了最后的协定。 “海拉是洛基与安尔伯达的女儿,当日她的存在便是告死者计划的一部分,第一代仲裁之们规划出这十七颗卫星,划定了它的次级权限,是因为重启世界永远并非是先民们的第一选择,玛莎要让我们记住,那永远是最后,最无奈的一条路——” 苏菲雅看着散发着荧光的大气层,静静地说道。 “如今尼伯龙根之戒的权柄行于大地之上,他是这个时代最后一位君王,而你和他将是执掌这个时代最高权限的两个存在,如同第一代的先民与玛莎,而现在,你们必须共同决定这个世界的命运。” “我自然明白,”仿佛之前发生了什么,埃希斯显得有些虚弱,它巨大的身体一如先前白的状态一般,变得虚幻半透明起来:“他也会明白这一点的,凡人的时代并非是一个时代就可以建立起来的,至少一次我们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和经验,将有一天,或许那真会成功——” 她摇了摇头:“虽然我并不怎么看好。” “你必须坚定信念,埃希斯。”白皱着眉头答道。 “是玛莎大人。”苏菲雅静静地说道。 “这不需要你们来告诉我,在我和它同化的一刻,我就和这个世界的秩序化为一体,”埃希斯骄傲地答道:“这种同化本身就不是她取代我,也不是我取代她,我知道她留下了一些小手段,不过我也不会去计较——倒是你,小精灵,你在细胞核一十四中留下了一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我进不去?” “细胞核十四本来就是伊莲的领域,那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领域,纵使是玛莎,也不是万物的主宰,你是创造它们的人,但并不是独裁的暴君。”白淡淡地答道。 苏菲雅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哼,我不和你们计较,至少你们还算守信。”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承认这一点,也好,既然我们达成了一致,那么接下来轮到你实践承诺了。”白开口道。 埃希斯眯起眼睛,看了看散发着微光的沃恩德大陆:“你们还是不死心?”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就是这么对待万物众生的母亲的,小精灵?” “等你实践了诺言的那一刻,我才会承认这一点。” 埃希斯轻笑了一声。 她忽然站起身来,巨大的身体在虚空中缓缓舒展开来,她回过头,默默地看了世界晶壁之后一眼,然后昂起头。 ……(……) 第一百九十六幕 牧狼而行 那一刻,这头巨狼一身银色的毛发无风自动。 “呜呜――” “呜呜呜――” 她收拢喉咙,发出一声悠远的嗥叫。 在此一刻―― 回响在沃恩德的天空之上。 在埃鲁因的战场之上,威诺玛尔交锋的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亡灵们抬起头来,看着遍布晚霞的天空,亡灵巫师们从战场上的各个方向向中央跑去,红骑士雷帝欧斯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随军巫师――那个正失魂落魄的、来自于亡月之海南方的巫妖。 “它来了、它来了……” “什么来了?” “那个传说……” “我不明白,阁下。” “看啊,海拉的十七星……它回来了,它们都回来了……” 雷帝欧斯皱着眉头抬起头来。 战场上早已是一片混乱,巫师们尖叫着,漫无目的地跑向战场中央的传讯水晶,整个战场上,都回荡着它们歇斯底里的声音。 而战场的另一端,芙蕾雅正抬起头来,显得有些愕然地向自己的卫士们询问道:“那是……狼叫声?” “好像是吧,女士……” “或许是于松山脉方向的狼群吧,别去管他们,亡灵们怎么了?或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布伦希尔德女士呢,她来了吗,我需要女武神们组织起来,发动一次进攻!” “女士,就在刚才,布伦希尔德女士她们已经离开战场了。” “怎么会?为什么,有人对她们下达指令吗?” “不知道,女士,她们向着东面去了。” “东面。那不是女妖之王的军队所在的地方吗?” 芙蕾雅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啪嚓’一声。 糖罐有些愕然地看着落在地上打碎的蜂蜜罐子,浓稠的琥珀色液体从瓦罐的碎片之间渗透开来,亮晶晶的液体上,仿佛倒映出一轮圆月来。 她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黑沉沉的松木天花板。 巴巴莎哆嗦着看着这一幕,在她身后喃喃自语着: “它来了。它降临了……你听到了吗,我的主人。” 若是平日里,糖罐或许会斥责自己的仆人几句,但此刻,这个小姑娘脸上露出罕见的焦虑的神色。 “灾难之兆――” 她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忽然转过身,向屋外冲去。 屋外,女巫之王身边的两位双胞胎女巫正准备推门而出,三人直接撞在了一起。撞了个人仰马翻。 “哎哟!” 两个小萝莉顿时痛叫一声。 她们自从离开鲁施塔以来就一直与布兰多身边的女巫们看不过眼,若是过去,双方恐怕早打了起来,但这时两人脸上却来不及露出丝毫不满,其中一个小萝莉爬起来就冲着糖罐大喊道: “你有噬人魔书吗,快拿出来看看!” “第六百五十页!”另一个萝莉则补充道。 糖罐已经爬了起来,飞快地将一本灰扑扑的黑色典籍从书柜上面取了下来。 她用手在黑色的封面上一扫,扫下一层厚厚的灰尘来。然后打开书本,扉页上的一排排利齿立刻缩了回去。 屋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书页哗哗翻动的声音,一时间尘土飞扬,引得众人咳嗽不已。 但忽然之间,糖罐停了下来。 只见她手上厚厚的书本书页之间,写在上面的文字正一行行散发出明亮的金色光芒。 那只是短短的几句话―― …… 芬霍托斯海峡上空,一片深紫色的色调。它正在吞没天际最后一抹金红,星辰如同沉在海底的沙子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狼嚎声响彻云霄―― 它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久久不散,萦绕在所有人心灵之中。 十城的传说之中。狼群是末日来临之前的征兆,它们总是在第一场暴雪降临之前席卷大地,从而撕碎一切整个严冬来临之前的希望。 狼嗥声,仿佛是北风之中梦魇,它驻扎在每一位最老练的猎手的心灵深处,令他们在噩梦之中,瑟瑟发抖。 但这一次,它们却令玛达拉的亡灵们望而生畏。 十一位少女出现在了战场之上,甚至没有人看到她们是从何而来,她们银色的长发随风飞舞,在岩石之上引颈长嗥着,呼应着自己母亲的呼唤。 狼群仿佛从各个方向上的雾气中显露出身形,它们环绕着战场前进,犹如一波波海浪,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狼祸。 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们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 它们引以为傲的亡灵海洋。 它们曾经引以为大敌的晶簇的大军。 但在这片黑色的潮水面前都不值一提,那些小山般大小的黑色巨狼,四爪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收起,再彼此交错,奔行之间,发出雷鸣一般的声音,如同雨点一般落在每一个人心中。 哪怕它们的心脏早已不再跳动,但此刻,却同样可以感受到那股深深的惧意。 在数个纪元之前。 它们曾经数次毁灭这个世界。 关于狼祸的记载,记录于沃恩德那些尘封在历史尘埃之下的厚重典籍之中,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毁灭于绝望的气息。 而今天。 它们再一次来了。 但这一次,却并非带着末日的宣告。 黑暗寇华站在一座高高的土丘之上,手紧紧地攥着拳头,那头漂亮的白色巨狼在她身边,口气轻柔地对她说道: “姐姐,这就是米洛斯大人对我们所说的,命运――” “但我讨厌这一切,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那个男人。” “母亲呢?” “哼――” 黑色的狼群,如同潮水一般。从高丘的左右汹涌而过。 它们环绕着布兰多,仿佛拱卫着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长嗥声此起彼伏,向着亡灵所在的方向直扑而去。 “黑暗的君主牧狼而行,末日之前,灾难在后。他的眼中。世界没有秘密――” 德尔菲恩怔怔地念出这段话来。 古老的话语,仿佛在这一刻应验成真。 因斯塔龙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不!”他忽然回过头,用九凤语对自己的同僚大声说道:“塔古斯,你还在犹豫什么,陛下给我们许意的那个未来,它实现了吗?不,它没有,塔古斯,我们必须阻止他。玛达拉绝对不能失败!” 说完,他便拔出佩剑向着布兰多冲了过去。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突兀,以至于一旁的梅蒂莎和希帕米拉都没有反应过来,凰火虽然听懂了这位亡灵爵士的话,但她站得太远,第一时间根本赶不过来。 因斯塔龙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布兰多身边,他举起剑一剑向后者刺去。 但布兰多此刻心神虽然系于五把冉冉升起的圣剑之上,却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只伸出一根指头,便挡住了因斯塔龙的剑。 后者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布兰多低头看着他:“你违背了你的承诺。亵渎了黑暗贵族的荣耀。” “我不在乎,伯爵大人,杀了我吧,为了玛达拉,我死而无憾。”因斯塔龙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高声说道。 这时候梅蒂莎的长枪才将将赶到。枪尖直指向因斯塔龙的后心,塔古斯想要拦住她,但却被希帕米拉用法术阻拦在原地。 “别,因斯塔龙!”塔古斯脸上第一次露出焦急的神色:“领主大人,不要杀他!” 银精灵小公主的长枪停在了因斯塔龙的后心处。 因为她看到布兰多对他摇了摇头。 因斯塔龙脸色一片惨白。他当然明白自己刚才在死神门口走了一圈,亡灵不惧怕永亡,但面对毁灭,任何有智慧的存在的第一反应都是本能的抗拒。 除非它是疯子。 但因斯塔龙显然还没有疯狂。 “为什么不杀我?”他沙哑道:“伯爵大人,让我给给布罗曼陀的黑玫瑰陪葬吧,您手下人才济济,不差我一个人。” “我不杀你,玛达拉也不会灭亡,你仍旧可以为你的女王陛下效忠,你还没看出来么?”布兰多回过头对塔古斯说道:“塔古斯,带你的朋友下去吧,他有点失去理智了。” 塔古斯摇了摇头,折腰对布兰多致谢,他叹了口气,上前拉住自己的同僚。 “塔古斯,为什么,你也背叛帝国了吗?” “吾友,你还不明白吗,这是陛下的意志。” “什么……?” 布兰多摇了摇头,这位黑勋爵堪称未来玛达拉的第一天才,他在战场指挥上的天赋无人能及,眼下或许还略显稚嫩,但在未来,他或许还要超过梅蒂莎,更不是埃鲁因三杰这样的人物可以媲美的。 不过毕竟人无完人,这位有些桀骜不驯的玛达拉将领缺乏敏锐政治嗅觉与眼光,除了与塔古斯之外,他在玛达拉内部几乎所有人的关系都并不那么融洽,或许正是因为早看出了这一点,那位玛达拉的至高者才会让他与塔古斯搭档。 事实证明,这两人也是最完美的搭档。 而想到那位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布兰多不禁抬起头,向着那个方向看去。 在整个战场上溃退的亡灵大军中央,那位女王陛下与她的亲卫却仍旧坚持着没有后退,她的禁卫军犹如礁石一般,屹立在战场中央。 隔着数千米的距离,布兰多却仿佛可以看到对方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方向。 那么对方究竟在想什么呢? 那位玛达拉的女王陛下。 他回过头。 白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 第一百九十七幕 幻境 “这里,是什么地方……?” 火焰噼啪燃烧着,火星飞舞,扭曲的热浪使得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好像是一条街道,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铺满了石板,上面有两条马车车辙用的沟渠,两侧熊熊燃烧的是两三层高的砖石结构建筑,但大都只剩下框架。 不时有建筑倒塌的声音传来,还有厮杀声,人绝望时发出的惨叫声,哀求与怒骂的声音,通天的火焰将天际映得一片火红,烟尘升上天空,形成厚厚的黑云。 “这是西敏那?布拉格斯……?” “为什么会这样?” 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仿佛有无数个声音萦绕其间,那些声音像是高声交谈,彼此争执,又像是低声倾述,喋喋不休,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老人或者孩子。 “闭嘴!给我闭嘴!” 泰斯特摇着头,大声喊道: 一切声音果然都停息了。 他又看到另外一个场景,一片漆黑空寂的世界,脚下似有实地,一群身披白色长袍,散发着荧光的人正向前走去,那些人既无面目、也无毛发,他好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前进。 “泰斯特,泰斯特!”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透过虚空,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在威诺玛尔的乡下,他躲在马厩中,隔着一层单薄的木墙,乳母就这么叫着他的名字。 然后那扇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他看到了那张常常出现在他梦境中令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脸,他名义上的父亲,戈兰—埃尔森公爵。公爵大人如同记忆中一样,神色冰冷地怒视着他。 那张脸很快又变化成了他兄长轻蔑的模样。 “我要杀了你,泰斯特。” “不——” 泰斯特惊恐地大叫起来,但那声音很快又在他脑海中变幻了音调,仿佛变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他的女仆的声音,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于一场疫病之中。他以为自己对此并没有太多记忆。 “泰斯特,泰斯特!” “不,闭嘴,你们这些该死的鬼魂,离我远一点。” 他脸色惨白地**道。 他向后退去,眼前景色一幻,那些苍白的人形随之消失,他看到一片一望无垠的大平原,黑色的土地。血红的天空,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潮水一般灌入他的脑子里。 “啊——” 泰斯特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痛苦不堪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幕——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无数他叫不出名字的生灵、无数怪物,在战场上彼此厮杀着。 战斗的一方,仿佛是人类,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人类,他们可以召唤各式各样的武器。顷刻之间在战场上倾泻出末日一般的力量,他们在战场上下起一片火雨。怪物成片成片地死在他们手上。 他们又在天地之间制造出几个明亮的太阳,那太阳仿佛将周围的一切光线都吸收了进去,令天地之间变得一片漆黑——当它们诞生时,它们周围的所有怪物都在一瞬间汽化,化为烟尘。 他们还从云层之上降下陨石,那陨石穿过厚厚的黑云。留下几条金红色的线条,垂直于地面,然后在战场上引起一连串爆炸与轰鸣。 但怪物还是太多了—— 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燃烧着的水晶碎片穿过天穹,坠落在人类的阵营当中,砸出一个个巨坑。然后巨大的水晶怪物从坑内爬出,它们轻易就可以杀死那些强大的人类。 然后是虫子,铺天盖地的虫子,无数虫子在靠近那些人类之前便已经死去,像是尘埃一般灰飞烟灭,但也像是尘埃一般无孔不入,更多的虫子降落到人类的阵地上,那些强大的人类,在经过短暂的抵抗之后便开始后退了。 泰斯特看到了巨狼,犹如山丘一般庞大的巨狼杀入人类的阵线当中,那些强大人类的后退很快变成了崩溃。 一股绝望之情笼罩着他的心灵。 仿佛那些强大的人类与他有着某种血脉上的联系,他看到他们败亡,心中忽然明白,这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战。 他们输了。 “不、不……” 泰斯特喃喃自语着跪倒在地上,忍不住以手掩面。 他惊恐地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银白色的怪物,那些人形的怪物数量不多,但人类拿它们却毫无办法,它们像是一条条银线穿过整个战场,人类便一片片倒了下去。 一个银白色的怪物在他不远处落地,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他。 泰斯特瞪大眼睛,整个身子都因为瑟瑟发抖而扭曲起来。 “别……不要杀我……” 他眼中倒映出一把明亮而雪白的刀刃,直插入他的咽喉之中。 “不!”泰斯特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喊,感到喉咙一冰,眼前的一切都迅速扭曲着,然后融入了黑暗之中。 …… ‘啪擦。’ ‘啪擦。’ 积雪被挤压在一起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双用皮绳将鞋帮绑得严严实实的鹿皮靴在谢那森林附近的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着。 它的主人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鞋子的主人一身远鹰堡一带常见的猎人装扮,厚棉袄,扎得紧紧的皮裤,缺了两指的鹿皮手套,背着弓与箭袋,束带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挂着两个捕兽夹,约莫六十七岁的年纪,在沃恩德这个年纪才正直壮年,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在野外讨生活的老练猎手。 这个男人手上牵着两头猎犬,猎犬不住在地上嗅着踪迹,只不过北地深秋之后的第一场雪干扰了它们的判断力,让它们显得有些犹豫。 过了好一阵子,其中一头猎犬才抬起头来,向着森林中一个方向狂吠。 林稍上扑簌簌掉下不少雪粉来。 一支骑着马的队伍从猎人身后的林子里穿了出来,为首的年长骑士勒紧马缰,询问道:“发现了什么吗,皮里斯?” “森林里面有什么东西,大人。” “会不会是鹿群?” “不,大人,这附近没有鹿群经过的踪迹。” “或许是兔子,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一个年轻的骑士说道。 “不,猎犬们很不安,森林里只有熊才会令它们感到这么不安,不过眼下熊已经冬眠了,你不可能看到它们。”皮里斯口气十分肯定地答道。 “或许有那么一两只比较不那么怕冷的家伙,眼下雪还积得不厚,它们得抓紧时间出来储备食物。” 肖夫曼公爵摆了摆手:“相信皮里斯,他是这附近最好的猎手,拔出你们的剑来,小伙子们,我们进去看看。” “不,大人,让我先进去看看,我熟悉这片森林,如果有什么怪东西,我至少来得及报信儿。” 皮里斯沉声答道。 肖夫曼公爵看着这个老猎人,点了点头。 森林中很快变得安静下来,年轻的骑士们都显得有些紧张——关于这片森林拥有许多古老的传说,森林中有一片雕刻着许多苍老人脸的樫树林,传说雕刻它们的人曾经是这片森林的主人,但这些人早已迷失在森林深处,只留下种种神秘的说法。 不止是人类,马也显得有些不安,十城地区的战马都来自于更北方的冰湾,是耐寒的马种,体格高大、浑身覆毛,野生的马群常年与狼群搏斗,因此生性凶猛勇敢、野性十足。 但这些冰湾马如今也不住地打着响鼻,从鼻腔中喷出带着温度的白雾,凝结在笼口周围,它们用蹄子划着地面,仿佛森林中有什么令它们感到十分紧张。 骑士们安抚着自己的伙伴,但肖夫曼公爵面上却全是严肃的神色。 按照远鹰堡的传统,冬天之后森林冰封,传说远古先灵们会在这个季节出现在森林深处进行巡猎,所以无论是农夫还是猎人,都不会在冬天进入谢那森林,因为那会冒犯远古先灵,引来诅咒。 如果不是不得已,作为这片土地传统意义上的主人,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节进入森林。 他执掌远鹰堡六十三年,算上同样漫长的青年时光,他在这里生活了快有一个世纪之久,身为一个老人,他十分清楚这些传统和禁忌是不容侵犯的。 但事出有因,两天之前发生在森林中的一件怪事让他不得不来到这里,将一切调查清楚。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从十城地区短暂的夏季结束之前开始说起。那是三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野精灵跨海而来,在十城地区登陆,然后一路向东,穿过大半个北境,其中一支正好抵达了远鹰堡。 肖夫曼公爵在此之前便早已收到来自于圣堂的谕令,明白这些精灵不会在自己的领地上停留太久,因此也就由得它们在远鹰堡外驻扎停留,果然没多久,大概是一周之后,这些精灵便向东离开,进入谢那森林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那森林往东,越过石楠丘陵之后,唯一可去之处便是无穷无尽的大冰川,在光辉重返之年以前,来自法恩赞的开拓骑士们便是沿着这条路向东扩张,在那里一头撞上秩序世界的边境。 ……(……) 第一百九十八幕 石片 然而随着开拓时代的结束,越过谢那森林前往大冰川的人便越来越少,在第一纪元的前两个世纪,还零星有些冒险者会去碰运气,但随着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大冰川连同石楠丘陵一起逐渐成为了死地的代名词。 在肖夫曼公爵的记忆中,冒险者最后一次出现在远鹰堡,是在蛙鸣之年前后,那之后便再没有人来到这里,远鹰堡也逐渐成了一个无人光顾的,荒凉的边境地区。 所以他心中难免好奇,那些精灵们究竟是去东面干什么,是不是和传说中埋藏于大冰川的宝藏有关。 怀着这样的好奇心,他命人在森林的入口日夜监视,想看看那些精灵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但谁也没想到,精灵们一去就是三个月,从此之后渺无音讯,十城地区度过了短暂的夏天,开始进入万物萧瑟的深秋季节,降雪之前,无论是野兽还是人类都必须储备食物,而远鹰堡的住民还要为了一年一度的祭典而准备,种种俗务开始变得繁忙起来,他自然也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毕竟无论精灵们是全军覆没在了大冰川,还是从那里带回了什么宝藏,事实上与远鹰堡的居民们都没什么关系,而肖夫曼公爵虽然是此地的主人,但他拿野精灵们也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在圣堂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态度的情况下。 就是这样,在冬日祭典的前一夜,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他派往谢那森林的那个猎人,好像是疯了一样忽然出现在远鹰堡的城门外,嚷嚷着宣称: 他看到了一支幽灵大军。 这鬼话起先自然没什么人相信。但那猎人却坚决不肯再靠近那森林一步,他信誓旦旦,并且一副精神濒临崩溃的样子,冲所有人大喊大叫,嚷嚷着什么鬼魂、苍白的军队一类的东西。 远鹰堡不大,也没多少居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很快传到了他这位公爵大人耳中,与普通人的态度不同,他在听说了这个倒霉的年轻人的遭遇之后,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关于自己家族古老的传说。 森林中的先灵们—— 传说中,远鹰堡的先祖们,是得到了森林中的先灵们的馈赠,才得以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建立起这片领地。从而成为十城地区世代相传的贵族。 但关于那个传说,家族内并没有太多文字记叙,他也是听自己的祖父讲起过一次,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 虽然那个传说听起来有些像是童话故事,传说建立远鹰堡的先祖曾经有一次在森林之中迷失了方向,他在饥寒交迫之中产生了幻觉,看到了森林中的先灵们,先灵们引他来到一片刻满了的樫树林中。在那里款待他,并送给他了一枚火种与一片石片。 后来先祖回到远鹰堡。凭借这枚火种,才建立起了今天的这片领地。 那枚火种至今还保存在远鹰堡内的圣堂之内,千百年来照耀着这片蛮荒的土地,而至于那片石片,据说在一次冬季行猎的过程中,因为当时远鹰堡的家主的意外身故。而永远留在了森林深处。 也是从那个时代开始,冬日的谢那森林也就成为了远鹰堡的禁区。 远鹰堡的后人们,一直坚信那枚石片是远鹰堡的幸运符,因为自从那片石片遗失之后,家族便开始变得衰败起来。开拓骑士与冒险者自此之后也不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曾经一度繁荣的远鹰堡因此而陷入了窘境之中。 肖夫曼公爵自己是个虔诚的圣堂信徒,对于森林中的先祖之灵与这些神神秘秘的传说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他心中,也同样认为那片失踪的石片与远鹰堡的兴衰繁盛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不过他和自己祖父父母的看法不同,他认为那片石片是贤者法恩赞赐予家族的圣物,因为家族不慎遗失了圣物,所以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和就家族的先辈一样,他心中也一直有着将那片石片找回的想法。 而那个年轻猎人描述的那天夜里他所看到的场景,毫无疑问就像是一个契机般,点燃了这位老公爵心中多年的夙愿。 在那个年轻猎人的描述中,他所看到的迷雾中前进的军队,像极了家族中世代相传描述的那个传说。 森林中的先灵们又一次出现了。 那么那枚石片,是不是又要回到远鹰堡了呢? 肖夫曼公爵心中难免生出这样的想法来,虽然几乎所有人都不建议他们在冬天进入谢那森林,但他绝不可能因此而等到春天冰雪融化之后。 他心想这或许是圣者法恩赞给予他的一个考验,如果他没有胆量接受这个考验,那么远鹰堡家族可能永远与那片石片失之交臂。 怀着这样坚定的想法,他带着骑士们与远鹰堡附近几位老练的猎手来到森林中,但进入了这片神秘莫测的森林之后,肖夫曼公爵心中却又难免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毕竟关于它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就是那片樫树林,关于它也并不只有好的传说,有不少人为了寻找它,而失踪在森林中再也没回来,人们常常传闻那些人是被封在了樫树之上,成为了上面的一张人脸。 虽然对于这些乡下农夫们的传闻,肖夫曼公爵一向不屑一顾,但等到真正深入这片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森林中之后,那些怪异的传说便止不住从每个人心中冒出来了。 皮里斯进入森林之后好一阵子,林子里都没有半点声音传来,两条猎犬的声音也被林海所吞没了,寂静令所有人都感到寒毛直竖,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们。 肖夫曼公爵除下貂皮手套,有点无法忍受着寂寥的环境,正准备命令骑士们干点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唿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自己的骑士们发出一声欢呼。 他赶忙抬起头来,看到皮里斯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久?”肖夫曼公爵十分不满地问道。 “遇到了点麻烦,”皮里斯答道:“林子里面有个人,他的状况不太好,我花了点时间来帮他,否则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一个人?” “是的,他好像不是本地人,他在昏迷之前一直声称要见您,大人。” “他要见我,他认识我吗?”肖夫曼公爵微微一愣。 “不,他说要见这里的最高长官,可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长官,我想他说的应该就是您了,”皮里斯答道,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套出一件东西来:“他还给了我这个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肖夫曼公爵眼神微微一缩。 他看到老猎人手上拿着的分明是一块褐色的石片。 …… 芬霍托斯海峡上空弥漫的硝烟在最后一线阳光没入地平线之后终于散尽。 在圣剑裁灭的意志笼罩之下,丧失了斗志的亡灵们并没有抵抗太长时间,低阶亡灵最先背叛布罗曼陀黑玫瑰的意志,抛弃了它们原本的主人而去——而当抵抗得最为坚决的黑骑士彻底为狼群所吞没时,战场上便已再无悬念。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布兰多再一次见到了玛达拉的那位至高者。 对方的处境显然并不太好。 当他穿过狼群之后,便看到这位女王陛下正和几位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亡灵领主在一起,被围困在狼群的中央。 这些亡灵领主当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黑疫领主法萨特与苍白之王高铎,这两位历史上都和埃鲁因人打过交道,其中法萨特布兰多还正面与之交过手,而苍白之王高铎一直到第二纪还活跃在战场之上,在阿尔喀什会战时,它就在联军的正对面。 布兰多知道它们两人都是水银杖的忠实信徒,一位是由高阶尸巫所转化,而另一位一身枯骨包裹在黑色的战甲之下,看起来和卡拜斯应该系出同族。 此刻它们一左一右站在那位女王陛下身边,各自手持武器,显然并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 这两人当中,黑疫领主曾经在威诺玛尔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它和它手下的亡灵巫师们将整个威诺玛尔的埃鲁因人都直接转化成了亡灵,布兰多曾经亲历了那场惨案,自然没打算放过这家伙。 不过此刻,他却连看都没多看着面目可憎的家伙一眼,直接量目光落在那位女王陛下身上。 那女人仍旧保持着清冷高傲的神色,她同样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丝毫没有失败者的自觉,眼神孤傲而坚定。 布兰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道:“女王陛下,我想我们得谈谈。” “你想谈什么,人类?” “关于埃鲁因与玛达拉。” 女人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沉沉的光芒:“圣剑裁灭在你手中,你打算如何对待玛达拉?” …… (PS:继续求月票~)(……) 第一百九十九幕 埃鲁因与玛达拉(上) 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未来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竟然一下将布兰多问住了,他内心中涌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杀了这个女人,彻底永绝后患,从此玛达拉再没有水银杖,至少一千年内它不会再次降临,亡灵会重新变成一片散沙,最后彻底被肢解,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作为一个埃鲁因人、一个前世的埃鲁因玩家、甚至哪怕仅仅是一个生灵,拥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没有人会喜欢亡灵,德鲁伊们认为它们是扭曲自然不应当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法恩赞的圣堂公开宣称与亡灵为敌,并将后者划为邪教徒一类,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与克鲁兹人虽然温和一些,但他们在边境上也常年与玛达拉交手。 而对于大多数不得不与亡灵打交道的国家的下层人民来说,亡灵就是敌人,甚至是仇人,在经年的战争之中,双方之间都结下了化解不开的仇怨――就像是布兰多和芙蕾雅,布契逃亡时的血与火,对于经历过过它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忘怀? 那是亲人的血所铺就的道路,布契与里登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生离与死别,岂能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之忘怀? 但布兰多明白,自己做不到。 玛达拉是个庞大的国度,虽然因斯塔龙将之称之为帝国,但事实上,至少在这个时代,它还算不上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集权制的帝国。它是拥有了一个至高的统治者,在过去十年的励精图治中,这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也确实令国度内大部分贵族一一臣服,皇帝陛下的意志已经可以覆盖这个帝国最为核心的区域。 然而一套陈朽的制度不是在短短十年之间就可以彻底改变的,玛达拉的政治、经济与权力构架,各方面的制度都并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皇帝陛下只是在军事上完成了它强制的统一,在政治上用利益令各个黑暗领主与自己达成了一致而已,这样的权力因水银杖而生,但亦可因水银杖而覆灭,整个帝国的兴衰系于一人之手,而非维系于一个完整的。可以传承的制度之上。 这是它与未来几十年甚至一个世纪之后的亡月帝国最大的差别所在。 如果他在这里消灭掉这个庞大的亡灵军团,夺走水银杖,干掉所有在此的亡灵领主,那么结果是什么?亡灵帝国元气大伤,玛达拉群龙无首?黑暗的国度因此彻底陷入内乱之中,亡灵们彼此混战,彻底崩溃,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是没有可能―― 但更大的可能是失去了约束的亡灵们受晶簇的攻势所迫,争先恐后地涌入埃鲁因、安妥布若、圣奥索尔还有克鲁兹这些地区。因为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之后。亡灵们不可能再组织出眼下这样的力量抵抗晶簇,在面临生死抉择的关口,那些自私贪婪的亡灵领主们是留下来英勇抵抗,还是向东迁徙去入侵人类的领土? 布兰多用膝盖想也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而更大的问题是,当亡灵领主们各自为战之后,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对于它们来说也变成了和晶簇差不多难啃的硬骨头,那么亡灵东迁的最好选择便变成了埃鲁因、安妥布若这些小国家。 这样一来,埃鲁因人的灾难不是减轻了。而是变得更加深重了,克鲁兹人和风精灵会不会施以援手?或许会。但他们只会以埃鲁因作为与玛达拉之间的一片缓冲带,并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埃鲁因人战胜亡灵。 历史上,他们便是作此选择的。 更不用说在亡灵背后,还有成千上万的晶簇大军。 布兰多不希望埃鲁因成为大国的盾牌,更不希望埃鲁因人因此而毫无意义地牺牲,他如果不希望看到布契那样的惨剧再三上演。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如何处理眼下这些俘虏。 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他是希望能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展示出他所掌握的力量,以及埃鲁因人抵抗的决心,不需要太强,只需要能让玛达拉的亡灵认识到入侵埃鲁因是一件得不偿失的工作就可以了。 毕竟埃鲁因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它或许有些特殊,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但如果亡灵要攻陷安培瑟尔需要遭受相当于它们入侵克鲁兹甚至是圣奥索尔那样的损失,那么他相信这位‘睿智’的皇帝陛下一定会再三考虑她的决定。 只要这位女王陛下能够放弃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入侵埃鲁因,为托尼格尔争取到二年到三十年发展生息的机会(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到西法赫战争的时间),那么等到亡灵的第二次扩张的时候,埃鲁因无论从战略纵深还是军事实力上都足以与玛达拉一战――至少抵御玛达拉一个方面的军团是毫无压力的。 虽然水银杖的主人在历史上一直以明晰人心的洞察力而著称,但布兰多相信自己凭借着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差的优势,成功说服对方的几率还是相当高的,毕竟任谁也不可能想到埃鲁因一个小小的王国会有如此可怕的潜力。 它太小了,小到哪怕这个王国内人人都万众一心,但面对玛达拉这样的大块头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之后,只要他还存在,布兰多相信埃鲁因背靠黑森林的发展会越来越快,等到下一代火种诞生之后(布兰多还不知道它已经在自己的领地内诞生了),黑森林对于埃鲁因来说将是一片坦途,只要拥有了那片沃土,王国的实力与人口便会随着国土疆域的扩张而扩张,在它停滞下来之前,近乎没有极限。 而他有生之年,王国与庞大的亡月帝国攻守异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布兰多有的是办法肢解与分裂玛达拉。 布罗曼陀黑玫瑰的疆域虽然庞大,但也不是毫无弱点,身为布罗曼陀这朵黑玫瑰几十年的老对手,对方内部有些什么龌龊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只不过这些软肋,对于眼下弱小的埃鲁因来说暂时还可望而不可及而已。 再其后半个世纪,还有石板战争与黄昏的交锋,到那时候世界的秩序会彻底为之改变,而埃鲁因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完全可以一跃成为真正的强国,到那时候,他也有信心凭借前一世与黄昏族裔交手的经验,主导最终与黄昏的战争。 布兰多心中有一种明晰的愿望,仿佛这便是他这一世来到这个世界所必须达成的目的,或许这正是玛莎大人给予他的许意。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确实是展现出了这样的力量,可似乎有些过头了,在最后莫名其妙出现的埃希斯的女儿们的帮助下,他竟然正面击败了亡灵们的军团。 这下事情就变得有些大条了。 眼下他掌握着玛达拉的至高者,甚至水银杖也在他手中,除此之外还有玛达拉接近三分之一的军事力量。 但他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处境却变得更差了。 他能怎么办呢?彻底消灭这支亡灵大军,眼下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太可能,除非他愿意一手将埃鲁因推入火坑的话。 那么就此放掉这些亡灵? 先不说布兰多自己是不是心甘情愿,何况他知道这也没什么意义,他这一次玩得有些太大了,俘虏了玛达拉的女王陛下,还击溃了亡灵们的黑骑士军团,不知干掉了多少黑暗贵族,亡灵损失惨重,虽然是对方先动的手,但无论如何双方都已经接下了不解的仇怨。 他若放走这些亡灵,想必对方也不会感谢他分毫,毕竟它们并不是人类的贵族,关键是它们要维护水银杖的威严和至高的地位,就不可能承认这场失败。 除非杀了它们。 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因此当那位女王陛下冷淡地抛出这个问题时,布兰多顿时沉默了下去。 他从来不是一个思维敏捷的人,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政治才华,就原本那个蹩脚的计划,事实上都是他思考了好久的结果,而且说来有些好笑,因为那个计划原本还是基于一个YY之上的,前一世一些埃鲁因玩家在王国覆灭之后,常常因为苦闷在论坛上YY如果再来一次,应该如何才能挽救埃鲁因,布兰多虽然有些看不起这些说说天下无敌的家伙,不过内心中却把他们的讨论记在了心中。 毕竟那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啊。 当然,他从来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布兰多也不是没想过如果计划失败会怎么样,他几次与安蒂缇娜、公主殿下甚至白葭学姐讨论这个命题,幕僚小姐她们也不止一次帮助他完善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他心中一个模糊的想法,逐渐变成一个详细的,拥有数十条备案,并且在瓦尔哈拉拥有无数人为之而准备和努力的庞大计划,自然不可能是他一人之力,事实上布兰多也没这个能耐。 ……(……) 第二百幕 埃鲁因与玛达拉(中) 但这无数条备案当中,没有一条是说当他不小心以一己之力击败了玛达拉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虽然包括安蒂缇娜和公主殿下在内,都对他的这个想法赞许有加,认为具有很大的可行性,尤其是她们在见识了瓦尔哈拉的潜力之后。但哪怕是最为大胆,最为激进的人,哪怕是白葭和尼玫西丝这样对于未来同样拥有清晰远见的存在,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 而今这个问题就真真切切地摆在了布兰多面前。 布兰多看着玛达拉的女王陛下黑沉沉的眸子,心知肚明对方一定早料到这一点,从她将水银杖交给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定已经计算到了这个局面。 而且他还清楚,对方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但他却不愿意开口却询问这个办法。 因为布兰多很清楚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陷阱,这位历史上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她从一开始就在设置这个圈套,甚至不惜以自身而饵,这个陷阱岂会是那么简单的? 可令他感到苦恼的是,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头脑的差距,因为他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对方的目的究竟在那里。 这实在是有些太过悲哀了。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梅蒂莎,在安蒂缇娜和格里菲因殿下不在身边时,这位银精灵小公主或许就是他身边唯一靠得住的智囊了,可惜梅蒂莎也不是万能的,她掌握的信息比布兰多更少,面对布兰多询问的目光,她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问题是。布兰多眼下本来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重新转过头,看向亡灵拱卫着的女王陛下,后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布兰多却觉得这女人可恶极了。 而另一个让他感到可恶至极的则是那位银精灵小公主的姐姐,提亚马斯女士。 他相信眼下的一切一定正是在这两个女人的预谋之中的。 但这么僵持着不是办法,布兰多皱了皱眉头正欲开口。但却被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他抬起头来,愕然地发现那正是德尔菲恩。 宰相千金低声说道:“让我来和她谈,大人,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什么?” 德尔菲恩回过头,浅紫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他的脸孔,她没有说话,但眼神中满是坚定与坚持。 “你想我委任给你,作为使节?” “大人,这个身份不够。我必须代表埃鲁因才足够资格与她谈判。” 布兰多愣了一下,事实上他当然没有这个资格委任德尔菲恩代表埃鲁因去和玛达拉谈判,但眼下这个时节,他还没这么死板。 事实上这位宰相千金愿意站出来,还让他感到一丝意外之喜,是啊,他身边除了安蒂缇娜,眼下也就只有这位头脑过人的小姐能处理眼下这个局面了。 当然。如果对方没有什么坏心思的话。 能不能够相信这位小姐,这是一个问题―― 毕竟对方劣迹斑斑的前科摆在那里。虽然此刻她已经是他实质上的女人,而且也成为了他的旅法师仆从,但相对于这位女士的偏执来说,这些理由都还有些不够看。 布兰多只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您全权交给我了?”真正得到肯定的答案时,德尔菲恩竟显得有些惊讶。 “不然呢?” 宰相千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会让你满意的。” 她转过身。面向那位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将一直拿在手中的日记本夹在腋下,整理了一下自身的着装,然后才开口答道: “女王陛下,我的领主大人只有一个要求。” 女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布兰多,没有开口,只等待着这位宰相千金的下文。 德尔菲恩微微停了一下,然后一脸平淡地说出了差点让布兰多吓了个半死的话来:“玛达拉必须一分为二。” 布兰多觉得这位宰相千金一定是疯了。 这位玛达拉的至高者手上有的是牌可以打,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而且他很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以这位皇帝陛下刚烈的性子来说,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羞辱,像是她或者白银女王康斯坦丝这样的人物,或者圣奥索尔、法恩赞任意一个帝国的至高者,都绝对不可能因为区区死亡的威胁而屈服。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干出分裂帝国这样的事情来,白银女王康斯坦丝虽然主动发起了内战,但她的目的也绝对不会是分裂帝国,那只是为了清洗内部的反对意见,扫除圣殿的威信,从而建立一个更加集权化的克鲁兹而已。 就像是圣者之战前敏尔人那样的帝国。 布兰多脸色微变,他甚至差点以为德尔菲恩是故意这么说,好激怒对方,让埃鲁因和玛达拉彻底决裂。不过他随即意识到,好像埃鲁因和玛达拉眼下也和彻底决裂差不了太多,无论这位宰相千金怎么说,也绝不可能把情况变得更坏。 想通了这一点,他才稍微放松了一些,重新将注意力关注到这场谈判上,他心想那位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一定会大发雷霆,或者至少也应该表现出不屑的态度来。 但布兰多做梦都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非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轻蔑与愤怒,反而是看向他这边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 “喔?”她这才开口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 “女王陛下!”她身边的亡灵领主们都赶忙焦急地开了口,它们中的大多数一脸怒意地看着布兰多和德尔菲恩,当然,如果那些骷髅头脸上能表现出愤怒这样的表情的化。 不过至少吸血鬼一方脸上怒意盎然的神色是清晰可见的。 布兰多看着这些人,忍不住心想,对嘛,这才是正常的表情嘛。 但那位女王陛下却冷冷地对她的臣子们斥道:“闭嘴。” 水银杖的威严仿佛真的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这些亡灵领主竟然真的一个接着一个噤若寒蝉一般闭上了嘴巴。 德尔菲恩侃侃而谈,她的计划十分简单,让玛达拉可以继续保有现在已经在水银杖统治之下的核心区域,以此为基础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度,其实这也正是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未来的目标――只不过在历史上,这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野心更大,她所建立的玛达拉疆域更加广阔,不但将此刻永黯之地和效忠于她的核心领地包括在内,还吞并了西面的亡灵序列与巴拉基列沃的巫妖们,建立起一个庞大的统一的玛达拉。 但事实上,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因为亡月的国度从洛基的时代开始,便并非本身就是一个整体,这个黑暗的流放地除了周边的那些零星的亡灵领地之外,主要由四个最为关键的部分组成。其中之一便是永黯之地或者称之为永亡之地的所在,这里是吸血鬼与黑暗骑士们领地,也是水银杖的基本盘,这里也是因斯塔龙和塔古斯的故乡所在。 历史上,吸血鬼和黑骑士的贵族们是最早支持水银杖崛起的势力之一,它们也在其后玛达拉崛起的过程中受益最大,玛达拉原本的四大势力当中,在帝国形成之后只有两大势力存留,其中之一便是吸血鬼与黑骑士们构成的传统贵族势力。 而另外三大势力,包括亡灵序列、巴拉基列沃巫妖还有亡月之海南境数以万计的黑暗领主们,都在这个过程中彻底消亡了。 要不是被打散重新融合入这个崭新的帝国之内,要不就是彻底战死于疆场之上,从此之后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身影。 其中巴拉基列沃的巫妖们便是前者,它们因为及时投效而幸免于难,最终被这位至高者分而化零,除了一部分加入亡灵的魔法师团之外,大部分后来都加入了亡灵炼金术协会这个庞大的机构,至于巴拉基列沃的巫妖,则成为了一个历史名词。 而作为它们的榜样,三大势力中抵抗水银杖最为坚决的亡灵序列,最后的下场最为凄惨,几乎完全被从玛达拉的历史中抹去,到了第二纪元中期,甚至包括后期进入玛达拉的玩家在内,都很少有人知晓关于这个历史名词的一切。 至于亡月之还南面的黑暗领主们,则比较籍籍无名,布兰多在前一世也是从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通过亡灵的雇佣兵的存在才了解到这些远在沃恩德文明疆界之外的亡灵领主的存在,他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后者已经在与晶簇的战争中基本上消耗殆尽了的原因。 而这四大势力的融合的过程,即使是对于这个黑暗的帝国来说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早支持水银杖的永亡之地的黑骑士与吸血鬼们,也一直要到斜林会战之后才会被彻底洗去旧贵族势力的印记,而最晚臣服的亡灵序列,一直要到第一纪元末期,玛达拉的至高者才会找到对他们动手的机会。 ……(……) 第二百零一幕 埃鲁因与玛达拉(下) 然而这个过程,几乎长达一个世纪之久,要不是布兰多这些玩家因为游戏内外时间不对称的缘故,说不定还真没办法目睹整个亡灵帝国融合的全过程。 而事实上即使融合之后,也留下了各式各样的问题,无论是第一纪元还是第二纪元,对于水银杖来说,真正效忠于她的,其实还是永亡之地的黑暗贵族和少部分巴拉基列沃的巫妖们,还有后来形成的女妖之王的势力。 所以德尔菲恩的话,倒也并非完全无的放矢,狮子大开口,布兰多听她一一将这些问题列出来,并以此为根据作为支撑自己的论据,提出令玛达拉一分为二划地而治的提议,才惊讶地发现这位宰相千金似乎对于玛达拉也有很深的认识。 但他知道,在几周之前,这位千金大小姐对于这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绝对没有这么了解,他在鲁施塔的时候就和她谈起过一些关于埃鲁因和玛达拉之间关系的话题,那时候她对此了解还不太多,只提到作为‘他’的幕僚,她以后有机会会去多多查阅这方面的资料。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去了。 布兰多知道那时候这位德尔菲恩对自己绝非是什么心怀善意,她能这么做,只能说明为了演出好自己的角色,这位女士实在是太拼了。 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女人给盯上,竟然还活到了今天,实在是有必要感谢一下玛莎大人的庇佑。 不过即便是德尔菲恩有理有据,布兰多也不认为玛达拉的至高者会认同她的话。 的确,水银杖眼下是还没有掌握永亡之地外太多的领地,但名义上,无论是亡灵序列还是巴拉基列沃的巫妖们都对她表示了效忠之意。虽然他不知道亡月之海南境的黑暗领主们态度如何,但从他们愿意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派遣出雇佣军来为这位女王陛下作战,就能够说明一切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玛达拉的统一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只要水银杖没有遗失,只要这位女王陛下还保持着这样的权威。凭借她的手腕,她早晚会和历史上一样走到那权力的至高巅峰。 这样一位孤傲的存在,怎么可能同意这样一个提议? 的确,眼下水银杖是不在她手上,但那又如何呢?布兰多也不敢随意剥夺这位女王陛下的威信,否则他就等着一盘散沙的亡灵被晶簇驱赶着涌入埃鲁因吧。 而最令他头痛的是,对方显然也再清楚这一点不过,不然岂会如此有恃无恐。 但令布兰多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有些冷漠的女人在听完了德尔菲恩的话后。思索了片刻,却开口问道: “我为什么要同意这样的提议,我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虽然并没有直接同意,但这已经令布兰多差点合不拢嘴了,他原本以为这位女王陛下一定会义正辞严地断然拒绝,以他对对方性格的了解来说,这才是他所熟悉的那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 但他现在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位皇帝陛下了解得不够多。 反而是宰相千金显得十分镇定。她答道:“水银杖。” “你会把水银杖还给我们?”女王陛下微微眯起眼睛,黑沉沉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小姑娘。海拉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水银杖眼下已是裁灭的一部分,你确定你在说什么吗?” 在她身后,亡灵领主们也骚动了起来,能够出现在这个战场上的人,除了被她设计干掉的戴林和死在自己人手上的艾萨克之外。大部分都是她的心腹,就和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一样,它们的荣辱早已与水银杖息息相关,否则与亡灵们贪婪和冷漠的性子,此刻早已抛弃这位失去了水银杖的女王陛下而去了。岂会在这里与她同生共死。 毕竟失去了水银杖,对于这位至高者来说也就失去了威信,失去了玛达拉的唯一正统性,这对于这个新生的帝国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但对于这些早就将自己绑上了水银杖的战车的黑骑士与吸血鬼贵族来说,上车容易,下车却难了。 所以它们不得不坚持。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这些亡灵领主听到德尔菲恩的话时,难免产生了一阵阵骚动。如果说原本是绝境,它们不得不和布兰多拼个鱼死网破,那么现在有了一条生路,虽然亡灵们号称崇拜永亡安息,但事实上能够不死,它们多半还是不会作此选择的。 布兰多却感到十分古怪。 他有点想把德尔菲恩拉回来问一下,她究竟打算怎么把水银杖还给对方,毕竟那东西已经完全被圣剑裁灭所吸收,就算他眼下是裁灭的主人,也不可能让它再一分为三,把水银杖还回来的。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可能,就是这位宰相千金打算欺骗对方,这个想法顿时让他感到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欺骗这位历史上水银杖的主人,玛达拉的至高者? 这位千金大小姐真不是打算把他们给卖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眼下万万不能主动开口,如果不开口,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而他如果开口的话,就等于主动把这个越吹越大的气球给戳破了,说不定当场这些亡灵的俘虏们就会愤怒地与他们同归于尽。 算了,布兰多心想,反正眼下的情况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最坏的可能无非是就是他预想当中那一个,做好准备回埃鲁因和玛达拉硬碰硬就可以了。 至少玛达拉少了一个持水银杖的至高者,不是吗?至少不用担心几十年后埃鲁因需要面对一个统一的庞大的帝国。 虽然晶簇仍旧是一个麻烦。 想及此,他便不再关心德尔菲恩的谈判,任由这位小姐发挥下去。而后者在听了女王陛下的反问之后,略微看了对方一眼,答道: “陛下想要的那柄水银杖,陛下最清楚不过。不是吗?” 玛达拉的至高者黑沉沉的眸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深深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然后忽然对布兰多说道:“你有一个不错的手下,可惜明珠暗投,她若在我身边,我能比你走得更远,伯爵先生。” 说完。她摆了摆手:“我需要考虑考虑,你请回吧,伯爵先生。” 布兰多忍不住看了看德尔菲恩,心想什么叫做明珠暗投,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乐意把这位女士送出去,可惜先不说后者同不同意,旅法师系统也不允许。 不过这位女王陛下的反应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他如果还看不出对方是有意于这个提议。那他就是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笨蛋了。 还好,布兰多虽然从来都不自诩聪慧,但至少还不是笨蛋。 德尔菲恩转过身,走到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借一步说话。布兰多心中也很想搞清楚这莫名其妙的谈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他印象中那位女王陛下绝对不是这样一个性格,要不是他记错了。要不就是对方给调了包。 不过他觉得这两者都不太可能。 德尔菲恩却一路拉着他来到梅蒂莎身边,这位宰相千金还没开口。银精灵小公主便已经皱着眉头询问道:“领主大人,那位女王陛下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做了什么?”布兰多被银精灵小公主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下意识地解释道:“梅蒂莎,我和她可是清白的。” “领主大人。”梅蒂莎气得小脸都红了。 布兰多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道:“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和她在极之平原中交了一次手,别的什么都没有。” “可那说不过去,”梅蒂莎却答道:“她和德尔菲恩小姐的谈判,明显是有预谋的。” “预谋?”布兰多不解。 银精灵小公主却看向一旁的德尔菲恩,这位宰相千金点了点头道:“大人。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清楚,您没看出来吗,其实并不是我们想与她谈判,是她想和我们谈判,我之前所说的那番话,其实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等等,”布兰多皱着眉头打断她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德尔菲恩小姐,你的意思是,是那位女王陛下主动想要将玛达拉一分为二?” 德尔菲恩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我看来,这是唯一的可能。” “这不可能。” “这是可能的,领主大人,”德尔菲恩解释道:“对于玛达拉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力量,也不是权柄,而是水银杖,只有水银杖可以令这个强大但一盘散沙的国度统一在一起,除此之外,无论是疆域,人口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对于它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眼下海拉重临,圣剑裁灭又在您手上,那位女王陛下只能选择屈服,否则她就会失去在玛达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且关键在于这种力量并非是建立在强大的力量或者说一个历史悠久的游戏规则之上的,想想看她和那些在她战车上的亡灵领主们会遭遇什么样的报复?” 梅蒂莎也点了点头,她显然也理清了头绪:“这位女王陛下是个很清醒的人,她一早就想好了退路,只是等我们开口而已,还好德尔菲恩一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否则如果是我们贸然开口的话,说不定反而让对方掌握了主动。” “不对啊。”布兰多却喃喃道。 “怎么不对?”梅蒂莎愣了愣,不解道。 “老师是不是想问,我们应当怎么把水银杖还给那位女王陛下?”这时候在一旁的凰火终于开了口。 “这很简单,”宰相千金笑了笑:“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位女王陛下需要的是玛达拉的水银杖,她心中再清楚这一点不过,至于那水银杖是不是真正的水银杖,这很重要吗?” “德尔菲恩小姐……这,这不太好吧。” 周围其他人听到这个理所当然的说法,顿时一头冷汗,那可是水银杖啊,布罗曼陀黑玫瑰的至高之物,还能仿造的? “那本来就是皇帝的新衣,想想看,能接触到水银杖的人有多少?”德尔菲恩却十分自信:“那些人都是那位女王陛下的心腹,它们的荣辱与那位陛下息息相关,它们会揭穿这个谎言吗?还是说亡灵们确实需要一柄威力无比的权杖?” “它们需要的仅仅是它所具有的象征意义而已。” “这就够了。” “不不,”布兰多却摇了摇头:“这里面有问题。” “什么问题。” 布兰多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对梅蒂莎和德尔菲恩说道:“你们说的都对,但有一个问题,水银杖是她主动交给我的――” “什么!” ……(……) 三更爆发,求月票~ 10月最后一天,小小的爆发一下,还有几个钟头,大家手里的月票就憋捏了啊,讲道理的话,过期作废嘛。(……) 第二百零二幕 金海 虽然不明白玛达拉的女王陛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梅蒂莎和德尔菲恩对此也无从猜测,布兰多自然也更不会去折磨自己的脑子,只能把这个疑问先放在一边。 当然,他很怀疑塔古斯可能知道一些什么,不过对方不像是愿意主动开口的样子,而且他和因斯塔龙已经得到他的许可回到亡灵的阵营当中,这位吸血鬼先生临行前还优雅地向他道了别,倒是玛达拉的黑勋爵显得有些意志低沉,尤其是在得知女王和德尔菲恩的谈判内容之后。 谈判也并非一蹴而就的,先前充其量只算得上是交换了意见而已,这个协议还涉及大量的细节,比如从玛达拉中独立的王国的具体范围,埃鲁因和布罗曼陀黑玫瑰之间的缓冲带如何设置,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应当何去何从等等,另外还有一大堆关于如何确保协议的内容得到遵守与执行的条款,这些都是需要一一与那位女王陛下去划定与谈判的,之间少不了争执与讨价还价。 布兰多虽然对政治同样缺乏敏感,但他至少经历过公主殿下、北方贵族与王党之间的三方谈判,对这些细节还是十分了解的。 他将这些都委托给了德尔菲恩,虽然还不敢确定这个女人眼下究竟是怎么样想的,但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梅蒂莎原本想要作为副手去参与谈判,不过被布兰多否决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说在宰相千金占据主导的情况下他不认为这位银精灵小公主能起到什么作用。 何况关键在于,芙西娅要见她。 确切的说,她要见的是梅蒂莎和希帕米拉。 布兰多本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邪龙王早就应该已经离开了。就像是散去的失名者之雾一样,但没想到等到地面上的战斗告一段落,这头巨龙的身影又在云层之上现出身形,并指名道姓要见他的这两位属下。 布兰多有些担心,但梅蒂莎指出对方想要见他们或许是和她们的旅法师生物的身份有关,这句话提醒了布兰多。他想想也是,之前他就发现这位七极龙王女士也是一位旅法师,她不见其他人,只见希帕米拉和梅蒂莎,想来是注意到了她们的身份。 于是在在征求了两人的意见之后,想想这位邪龙王旅法师的身份,应该不会对梅蒂莎与希帕米拉有什么恶意,于是他才那些穿着奇异铠甲的战争女神们将她们接了过去。 那毕竟是在圣者之战时代便已经拥有赫赫威名的存在,如果可能的话布兰多自然也不愿意与对方交恶。 送走梅蒂莎和希帕米拉之后。塔古斯和因斯塔龙也已离开,凰火、房奇、阿德妮一行人还留在战场上休息,布兰多不得不独自一人返回亡灵大军附近,这时候亡灵们已经在德尔菲恩的监督下解除了武装——亡灵们解除武装的方式很独特,通常来说只有黑骑士、苍白骑士与尸巫会象征性的交出武器,而占据亡灵大军中绝对数量的低阶亡灵,像是十字军刽子手和骷髅士兵们则会被肢解就地解散,化为一堆堆的枯骨。 这样一来。战场上的亡灵大军瞬间缩水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二还多,这还是因为女王带来的这支亡灵大军比较精锐的缘故。像是那些一般的黑暗领主的军队,解除武装之后往往十不存一。 不过单凭德尔菲恩一人显然不太可能服众,低阶亡灵只知服从是最好的士兵,但拥有智慧的高阶亡灵往往贪婪而又桀骜不驯,要不是埃希斯的女儿们帮忙,那些亡灵领主们显然不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指挥权。 这些帮忙的女士中。自然有几个是布兰多的老熟人。 不过布兰多在狼群中最先看到的并不是寇华两姐妹,黑暗寇华和善良寇华好像一直都在躲着他,先前在战斗中时布兰多还远远地看到这两姐妹一次,但战斗一结束,她们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倒不是想见对方。只不过在埃希斯的十二个女儿当中他和这对姐妹最熟悉而已,尤其是善良寇华在瓦尔哈拉时与所有人的关系都还算不错,他很想从后者处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 可惜天不从人愿,黑暗的寇华显然早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一早就避得远远的。 布兰多最先看到的是缇弥丝,他和这个银发的少女在元素壁障之外时曾经见过一面,眼下已经是他们第二次相遇,后者这一次没有在元素壁障时那么狂野,至少还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这波西米亚风格的裙子穿在她身上格外衬托出这头小母狼超凡脱俗的美貌。 她没有穿鞋,坐在一头雄狼背上晃悠着雪白的双足礼貌地向他问候道: “布兰多先生,晚上好。” 布兰多却没心思和这头小母狼问好。 理论上来说,他理应当感谢她们,因为要不是在最后关头这十二位埃希斯的女儿们引着狼群出现,他还真不一定能够战胜亡灵大军——纵使是她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破坏了他的计划。 但问题在于,布兰多心中也十分清楚,这些埃希斯的女儿们出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从女王陛下的话来看,埃希斯和玛莎之间的约定可能是真实存在的,虽然还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何内幕,但埃希斯号称怪物之母——沃恩德与埃鲁因的未来为这样一头贪婪的巨狼所掌握,他很难相信她会干什么好事。 对方或许会背叛黄昏之龙,但她会背叛自己么? 在苍之诗中,黄昏的巨狼以贪婪与毁灭一切的**而著称,从埃希斯的十二个女儿身上便能看出这样的倾向,何况这头怪物之母。 她会因为一个约定便改邪归正么? 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布兰多不相信。 不过他看着缇弥丝,内心中有些疑惑,埃希斯在沃恩德投影时是真正的半神,而且稳压巨人之神米洛斯这样的次级神祇一头,而身为她的女儿,寇华与缇弥丝她们与她的实力相差其实都并不太大。 他第一次见寇华时,还可以说对方力量还没有恢复,但缇弥丝的力量看起来还不如她的姐姐们,这就有些太奇怪了。 在上一纪元的战争中,她可是没有身亡的,只是因为埃希斯的长眠而跟着陷入了长眠而已。 不过这件事注定在这些狡猾的小母狼身上得不到的答案,他只能抬起头来向对方问道:“在古赛尔港的也是你?” 布兰多还没忘记当初在古赛尔港时,有人在港口外围的丘陵中埋伏了他们一手,当时对方用的手段和埃希斯在信风之环的梦境如出一辙,要不是他曾经见过那个梦境,说不好就要吃亏。 布兰多首先就排除了黑暗寇华,黑暗寇华虽然和他有仇,但是她们是知道他在信风之环与埃希斯交过手的,不太可能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他,而剩下他曾经见过的母狼当中,剩下的也就只有缇弥丝了。 “那可不是我。”缇弥丝连连摇头:“是金海姐姐。” “金海,她为什么要伏击我?” “那我可不知道,布兰多先生——不不,是亲爱的领主大人,姐姐们从来不和我说她们的想法。” 布兰多忽略掉她中间的话,忽然想起什么:“金海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缇弥丝托着下巴,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黄昏本来就是不死不灭的,我们可能会在一时死亡,但随着母亲的梦境醒来,姐姐们也就一一复苏了。” 布兰多眉头皱得更深了,这的确是黄昏的基本特质,不过玩家们原本以为巨狼作为生灵,或许是可以杀死的。然而现在看来,在历史上玩家们杀死了埃希斯与她的十二个女儿似乎也并不是真正杀死了她们,因为只要黄昏不灭,她们便有重新苏醒的那一天。 这可真是太令人头痛了。 他忽然转过身,因为注意到眼角出现了另外一道人影,他回过头向那个方向看去,看到狼群中出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对方穿着一件在安泽鲁塔地区十分常见的斗篷样式的民族服装,修长的脖子上托着一颗纤细的脑袋,她不如缇弥丝漂亮,但神色却十分刚毅。 而且她留了一头银色的短碎发,看起来更像是个男孩子,当留意到布兰多的目光时,这个女人露出冰冷的目光来。 不知道为什么,布兰多在看到这个女性时,脑子里便下意识地浮现出‘金海’两个字。 因为太像了,金海是代表着永暗之月的巨狼,她是埃希斯的第七个女儿,也是最傲慢的一个,高傲的金海,她曾经一度想要挑战埃希斯的地位,但埃希斯却容忍了自己女儿的挑衅,反而将她视作自己的左膀右臂。 她是埃希斯的十二个女儿当中最杰出,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布兰多曾经在上一世见过她狼的形态,但却没见过她的人形态。 ……(……) 第二百零三幕 命运? 然而对方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布兰多面前时,布兰多仿佛自然而然便认出——这就该是金海,那头最高傲的母狼。 “你是金海?” 金海冷冷地看着他,脸上好像挂了一层万载不化的寒霜,她根本就没有回答布兰多的话的意思,只开口道: “我有话对你说,人类。” “我?”布兰多愣了愣,他在此之前可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过他随即反应了过来,对方代表的应当是埃希斯的意志。 这十二头小母狼不会无缘无故帮他,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们背后的那头众狼之母出手了。 至于为什么。 他只能想到或许和白有关。 “你想说什么?”想通了这一点,布兰多便冷静了下来,用同样不带情绪的口吻回问道。 金海看了看缇弥丝,后者吐了吐舌头,便跳下狼背,身形很快消失在了狼群中。金海这才让开一个身位,一头黑色巨狼缓缓从她身后踱步走出,布兰多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头芬里尔之子,但这头芬里尔之子有些独特,它眼中没有那种狂乱的毁灭一切的神色,而是一片冰冷且清醒的银色。 布兰多只一看这头狼,就明白对方是谁——埃希斯,众狼之母。 说起来,除开在虚弱状态没有恢复的米洛斯和还没有完全解开封印并且被局限在凡人的躯壳中的黄昏之龙外,这还是他头一次在沃恩德与这个等级的存在面对面。 那是半神的意志。 布兰多至今都无法忘记在信风之环时,他面对沉睡的埃希斯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但这个时候,他面对这位已经完全苏醒了的怪物之母时,却反而没有了那种威压感。 布兰多仔细观察了那头巨狼片刻,才意识到对方是有意收起了自身的威压。她并没有将分身投影到这个世界上,只是用精神控制了这头芬里尔之子而已。 否则的话,在这个战场上只怕此刻没有人能够站得稳脚根,毕竟就算是他和邪龙之王芙西娅,在面对埃希斯这样的存在的时候,也未必能够从容自若。 意识到这一点。布兰多心下就明白埃希斯此刻并不愿意声张自己的行踪,她显然是悄悄投影到这个世界的。 对方的来意,他也能猜到个七八分,显然和他身上的五把圣剑有关。 那头黑狼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我曾经见过你一面,人类,那时候我便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大地之剑的气息,因此才放过你一马,没想到才眨眼的时间,你便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那头芬里尔之子开口道。声音是个成熟女性的声音,与金海冰冷的口气相比,这个声音反倒有些普通,仿佛就是一个再平凡的不过的人类妇人的声音。 不过布兰多知道,这并不是埃希斯本来的声音,它们其实可以并不依靠通常意义上的声音来交流,之所以这么与人类对话只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听懂而已。 他听了埃希斯的话,忍不住一阵寒毛直竖。布兰多当然明白埃希斯说的不是她的那个梦境,而是当时他们在经过她的半神之眠的时候——那时候对方竟然是清醒的。 “你是不是很疑惑。人类。”埃希斯不等布兰多开口,又答道:“为什么玛莎要将这个世界的权柄交给我。” 布兰多没有开口。 众狼之母仿佛也早料到他的反应,并不在意地回答道:“我知道你对我充满了不信任,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你的信任,你只需要明白一点,事实上这个世界是死是活。与我都没有半分关系,我并不会特别想要灭亡它,也不会特别想要拯救它,这就是我与你们最大的不同。” 她停了停:“其实你们的玛莎与我是一类存在,只是她肩负着拯救这个世界的责任。而我没有这个责任而已。”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若在过去,他恐怕早已忍不住开口反驳,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沉稳与冷静逐渐取代了他心中的冲动。 但这并非是因为冷血,而是心中的信念变得更加坚定了而已。 布兰多心知肚明这头高高在上的狼后显然不会莫名其妙来与他拉长道短,她说出这番话必定意有所图,对方或许想要和他合作,虽然这听起来十分不靠谱。 “那么你想说明什么?” “我在等你说服我,人类。” “说服你?” “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但玛莎的权柄则不同,可惜这个权柄对于我来说并不完整,它还有一半在你身上,你难道不想给我一个拯救沃恩德的理由?” 拯救沃恩德。 这个命题有些太大。 布兰多皱着眉头,虽然塔塔小姐,白雾,还有梅蒂莎那个坑爹的姐姐,都和他说过类似的话,而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五把圣剑磅礴的力量。 但其实布兰多心中偶尔仍旧会感到怀疑,单单凭借七把圣剑,就能对抗黄昏之龙了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神民们会一次次失败? 连他都可以得到的七把圣剑,创造它们的神民们会无法得到么? 退一万步说,或许因为他是先民,但问题是,在沃恩德诞生的初期,那时候神的国度中也有的是先民。 这一切的理由都并不成立。 不过这些疑惑并不妨碍他理解了埃希斯的意思:“你的目标是琥珀之剑?” “不。” “我的目标是你。” “我?” “你看起来有些疑惑,”埃希斯控制的那头芬里尔之子伸出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冷森森的目光答道:“圣剑们认同的是你,而不是我,纵使我拥有了Tiamat的权限,也不可能做到更多。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什么意思?”布兰多皱着眉头问道。 “很简单,但我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没办法一一和你解释清楚,所以你只需要明白一点:你不是想要救出你的未婚妻。想要保护你的领地,想要拯救你身边的人么?这不就是你的目标么,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所做的一切,并不与之相悖。” 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听起来很好。” “你是想说,但我并不值得信任,是么?”埃希斯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并不需要信任我,其实今天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给你一个建议而已。” “建议?” “是的,建议,小家伙,或许有一天,你会面临绝境,你会发现你的所有选择到头来都走投无路,在你面前,是一条令你感到绝望的死胡同。没有任何希望,仿佛一片漆黑。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不再亮起。”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你还记得那个玛达拉的小姑娘告诉你的话吗——你背负着太多太多东西,玛莎的眷者,你的生命太过短暂。以至于还不明白什么是命运,也不明白什么是责任,等到了那一刻,你明白了一切的时候。” 埃希斯说着,停了下来。用银色的眸子看着他。 “我希望你能记起我现在所说的话,认真考虑我给你的建议,或许你回过头,能够看到另一条出路,我们可以保护好所有珍贵的一切,令这个世界重新开始。” “听好了,布兰多,”她第一次呼唤布兰多的名字,柔声说道:“你也不希望世界因你而毁灭,对吧,或许你可以给它一个更好的选择。” 布兰多瞪着这家伙。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会明白的。” 埃希斯微微一笑。 那头芬里尔之子忽然一阵抽搐,黑色的血液从它的眼眶、鼻孔与耳朵中喷涌而出,它发出一声低沉的嚎叫之后,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失去了声息。 布兰多明白,那头该死的众狼之母已经离开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一旁的金海。 这位高傲的少女只冷冷地对他说了一句话:“从这一刻开始,作为这个交易中你可以提前支取的报酬,你将得到狼群的忠诚——” 布兰多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等等,我从没说过这个交易成立了。” 在他心中那头该死的母狼简直就是来捣乱的,她那番神神叨叨的话让他想起了在《琥珀之剑》中那些邪神、憎恶们常用的伎俩——这些邪教徒所信奉的神祇尤其擅长动摇人心。 不过可惜,这些把戏对他来说没什么效果,至于什么交易,他根本不相信对方的鬼话,自然还是去见鬼好一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个子高挑的姑娘根本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她只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这是母亲的意思,我只是向阁下陈述一个事实而已,至于交易成立与否,还有阁下是怎么想的,与我都没有半点关系。” 这也行? 布兰多傻眼了,他心想埃希斯难道就这么信得过自己,不怕自己会反悔?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定会反悔,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按照对方说的去做。 相信怪物之母会有信誉?布兰多觉得自己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事实上这也正是他之所以不理解为什么玛莎会和埃希斯达成协议的原因。 不过现在让他感到十分费解的是——如果一定要在他和埃希斯之间选择出一个蠢货的话——有自知之明的说,布兰多觉得更有可能是自己,毕竟无论是在黑之预言还是苍之诗中,这位狼后都是以狡猾和贪婪而著称的。 而至于他自己,在学姐眼中,显然向来都是以考虑问题慢半拍而著称的。 但这显然并不能解释对方眼下所做的选择。布兰多想了半天,想破了头也只能得出一个‘或许是因为睡了太长时间,这头怪物之母已经把自己给睡傻了’的结果。 ……(……) 第二百零四幕 旅法师的火种 梅蒂莎感到一片阴影扑面而来,掀起的气流吹得她银色的发丝犹如流苏一般飞舞着。虽然芙西娅扑扇着翅膀落地时,距离她们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她落在利维坦晶化的躯体旁边,高傲地昂着头颅,收拢了翅膀。 在月光之下,那犹如一座黑沉沉的山峦,山峰顶上,有一双金色的瞳孔,犹如两轮明亮的圆月,注视着她们。 “你好,尊敬的芙西娅女士。” 梅蒂莎仰起头来,看着这座山峰,她心中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芙西娅凶名最盛的时代并不是在当下,事实上现在反而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七极龙王这个名字,但圣者之战的时代,这位邪龙之王在战场之上掠过的阴影是她所有对手心灵深处的噩梦。 “咦,这个称呼,我有好些日子没有听到过了。”芙西娅有些惊讶地答道。 “我曾有幸见过您一面,在圣者之战当中。”银精灵小公主不卑不亢地答道。 “噢,我早应该想到的,银精灵,你不害怕我吃了你吗?”芙西娅低下头,她尖尖的长吻几乎抵隆梅蒂莎面前,那双巨大的金色瞳孔,几乎比梅蒂莎人还要高,内里有一双金红色的瞳环,仿佛无穷无尽燃烧着熊熊烈焰。她注视着梅蒂莎,但后者并没有后退半步。 她又看向一旁的希帕米拉,神官小姐正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像是在对比这位邪龙王与她养的龙虾之间有什么区别。 “哼,银精灵还是这么没趣。” 芙西娅哼了一声,重新高傲地抬起头来。她伸出一支爪子,锋利的爪尖上一枚细小的银色卡片在那儿旋转着。 这个动作吸引了梅蒂莎与希帕米拉的注意力,作为旅法师生物,她们再清楚那枚卡牌是什么东西不过。 芙西娅回过头来:“看起来你们认出来了。这个东西?” “命运卡牌。” “啊――!它的确是叫做这个名字,不过与这个名字本身比起来,它所拥有的含义要深刻得多,小不点儿,你知道为什么它叫做这个名字么?”芙西娅居高临下,斜睥着两人。用傲慢的口气问道。 若是一般人,或许会因为这样的口气而暗暗发火儿,但梅蒂莎知道,那是巨龙们的天性,这些高傲的大蜥蜴在面对所有它们之外的种族时,总是有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她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而生气,至于希帕米拉,这位乐天派的姑娘压根没感觉到芙西娅的口气有什么不妥的。 梅蒂莎因而摇了摇头:“它有什么秘密呢,尊敬的芙西娅女士?” “你们的旅法师主人没有告诉你们么?” 梅蒂莎再度摇头。她很谦虚,因为她的主人其实也算不得是一位真正的旅法师,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旅法师往往要经过漫长时光的学习与成长(这是图门的原话),而布兰多顶多算是参加了一个速成班。 芙西娅本想开口讥讽两句,但她忽然感到有些意兴阑珊,金色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长叹一声道:“旅法师的传承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传承,他们是沃恩德最强大。最传奇的一群人,我们有幸作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代旅法师。然而却要眼睁睁看着它从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消退、衰败,从此以后再无踪影,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不幸。” 梅蒂莎听了这番感叹,心中也略微有些感触,她问道:“尊敬的芙西娅女士,其实我心中也有这样的疑问。我曾经以为奥丁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位旅法师,在他死后,旅法师的传承也因此而断绝。可后来我才明白这是一个存续时间长达数个纪元的传承,像是您,像是图门大人、崔西曼大人这样的强者维系着它的存在。可为什么在千年之后的今天,它会凋敝至厮呢?难道说诺大一个沃恩德,竟只有领主大人一个人,才是唯一可以被它认可的人吗?” “你说对了一半,小不点儿,”芙西娅答道:“旅法师是如此的强大,但成为它的条件也是如此的苛刻,再加上众神沉寂,能够维持这一网络的力量已经十分的薄弱了,而且事实上你的领主大人他算不上是旅法师唯一的传承,因为他的出现只能说是一个意外而已。” “您的意思是――?” “旅法师是一个严密的系统,可以说简单,因为它的成员不需要像是凡世的巫师们一样去专研魔法技巧,咒语与手势,那是连入魔法网络的口令,旅法师们不需要口令,他们是魔法网络、甚至更高层次网络的主宰,因此巫师们只能使用,而旅法师们可以创造。” “但也可以说苛刻,因为要想成为旅法师,你首先要得具有权限,什么是权限?精灵小公主,就是血统,那是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所以说在黄金的时代,血统就是一切,森严的阶级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位置,你是管理者(神民),还是战士(黄金族裔),或者说公民(白银之民),而像是黑铁之民这样的虫豸在我们看来就是异端,几乎与魔物无异,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被认为制造出来的魔物,看看那些青铜一代的怪物就明白了。” “一千年过去了,没想到您的看法还是没有改变,芙西娅女士。”梅蒂莎有些不快地答道。 拥有七支犄角的巨龙缓缓摇了摇头:“你说错了,小公主,我已经改变很多很多,对于凡人,我已经没有过去那么憎恶,我们是失败了,我不会像个叨叨絮絮的老太婆一样缅怀过去,只是这是陈述事实,你却无法接受而已。” “你是说领主大人拥有成为旅法师的血统,但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而已。” “他很特殊,我说过。而且凡人具有很高的可塑性,这也是玛莎大人的计划之所以可能成功的原因,黄金的时代再辉煌,但也已经失败。凡人再羸弱,但却具有无限的可能,他们可以不受这个世界的约束,终有一天,他们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你们若当时就这么想,奥丁大人未必会因此而死。战争也可能不会爆发,傲慢与偏见酿就了仇恨,那么多人死去了,多么可悲啊。” “那只是可能性,小不点儿,凡人要想走到那一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前途多舛,每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甚至有些一厢情愿,黄昏如今已经拥有了意志,你认为它真的会放过凡人的世界么?” “领主大人他会消灭那个意志。” “但你们领主大人本身呢?要想杀死黄昏,他就必须得具备掌握玛莎的最高权限,踏出那最后的一步,登上世界之巅,接受众神的祝福,成为那顶桂冠的主人――可是啊。小姑娘,秩序不死。黄昏不灭,这是一个死结。” 梅蒂莎沉默不语。 芙西娅摆了摆头:“我本来不想和你们讨论这些,这些绵延持续了上千年陈朽的话题,当年神民们为此而争执,至今也没有一个结果,而曾经争执它的人。如今早已一一陨落了,只剩下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那些伟大的存在尚且不能拯救这个世界,我们又能何德何能,可以自诩为救世主?” “您太妄自菲薄了。芙西娅女士。”梅蒂莎皱着眉头回答道。 前者自嘲地笑了笑:“或许吧,奥丁死后,如今我就是一个裱糊匠而已,我答应奥丁帮布加人镇守大冰川,如今黄昏意志的封印已经解开,之后的每一场战争,都可能是我的最后一战,也好,我早就想去见我的那些老战友们了。” 说着,这位高高在上的邪龙之王竟然叹息了一声。 梅蒂莎低下头,情绪也显得有些低落,她想起了圣者之战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那些英雄们,而今他们又有多少人还留在这个世界上呢? 像是感受到两人的情绪,希帕米拉有些担忧地推了推银精灵小公主的手臂,像是要叫前者振作起来一样。 “谢谢你,希帕米拉,我没关系。”梅蒂莎感受到神官小姐的安慰之意,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 神官小姐也回应以善意的微笑。 “尊敬的芙西娅女士,”梅蒂莎重新抬起头来,询问道:“那么您召唤我们来此,究竟是有何指教?” 芙西娅回过头,注视着月光下天际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山峦――那其实是利维坦的尸体,那庞然大物从中间一分为二,仿佛是两座山峰之间的谷地一般――那当然不是巨兽利维坦的本体,而应当是晶族在这个世界上召唤的它的投影,但纵只是一个投影,也如此蔚为壮观。 邪龙王相当长时间内一言不发,像是从这头利维坦的命运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良久,她才回过头,看着梅蒂莎两人道:“本来我以为旅法师一脉的火种会和我一起长眠于永久的黑暗之中,但没想到玛莎大人最终还是没有让这个世界彻底失去希望,至少在最后一刻,她把你们和你们的主人送到了我面前。” 芙西娅停了片刻:“梅蒂莎,我没记错的话你应当是叫这个名字,还有那个希米露德的小丫头,别东张西望,我说的就是你――” “芙西娅大人?” “别打岔,小姑娘,你们的力量还太过薄弱了,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旅法师的力量,不过从中我能感觉出来,你们的主人已经得到了一些关于创生之力的真谛,或许有一天,他会真正成长起来,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头邪龙之王高高地昂起头来,口气俨然地答道: “作为旅法师的老前辈,让我来教导你们命运卡牌真正的使用方式吧。” 数千英里之外,图门苍老的面容上皱纹纵横交错,深陷的眼眶中如同玛瑙一般经过改造的血红色瞳孔中倒映出他面前的一对姐弟: “亡月吗,有意思。” ……(……) 第二百零五幕 缔造者 I 除了寇华姐妹之外,和其他十一位埃希斯的女儿们一一见过面之后,布兰多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 他本来以为是凰火,但回过头,却看到一个扎着一头细辫的长发少女,她穿着一身奇异的黑色铠甲,但面甲已去,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来,额头上有一个漂亮的银色印记。 布兰多记得自己曾经在战场上和这个少女打过照面,当时她身边的伙伴们都唤她作‘安德莉亚’,那个叫做安德莉亚的少女见布兰多停了下来,赶忙追过来叫道:“先民大人!” “什么?”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安德莉亚,大人,安德莉亚是战争女神卫队的一员,战争女神卫队隶属于大地军团的一支,不过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晶簇,而是能族,”安德莉亚如同机关枪一样咄咄咄地回答道:“大人,在我们的记忆当中,先民已经有五个纪元没有出现过了……我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不不不,我是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请您一定要原谅安德莉亚的失礼。” “不不,”布兰多连连摇头:“安德莉亚,这并没有什么好失礼的,只是事实上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大人,你忘了我们吗?” 安德莉亚瞪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布兰多也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己哪里说错话了吗。 “不,这个……”布兰多想了一下:“我确实没听说过战争女神卫队,大地军团我倒是知道,不过他们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大地军团确实不在了,大人,”安德莉亚有些失落地答道:“塞弥湾一战我们损失了全部的战友。为了将晶簇大军挡在元素壁障之外,指挥官阁下让烈日要塞撞入晶簇的母巢当中,在上面的三个仅存的大地军团的战斗序列也和母巢一起同归于尽,不过我们至少重创了蜂后奥兹维兹,否则今天在这里看到的就不只有利维坦的投影了,尽管勒夏卜拉克也是混沌三大首脑之一。但芙西娅大人真是厉害啊,只是一击就击杀了它的分身。” 布兰多听这个小姑娘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讲着,不禁有些头昏脑涨,比如说蜂后奥兹维兹是谁,勒夏卜拉克又是什么东西,他压根没有听说过――等等,蜂后奥兹维兹? 他突然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打断安德莉亚道:“蜂后奥兹维兹?” 被打断的安德莉亚愣了愣,对他点了点头。 布兰多倒吸了一口冷气。勒夏卜拉克是谁他可能不认识,但蜂后奥兹维兹他却不能不认识,事实上在前一世,这个名字的另一个身份更令玩家记忆犹新――大蜂巢的主宰,恶魔之王奥维欣。 说是蜂后,但其实奥维欣本身没有性别,它就是一团纯粹的意志聚合体,表面由多维度的结晶体构成。传说它原本是一颗星辰,在混沌的意志中诞生了心智。变得暴虐无比,吞噬了无数多个世界之后,成为了今天的恶魔之王。 沃恩德所有的恶魔,都是它的徒子徒孙,它是混沌三大主宰之首,《琥珀之剑》中玩家对它只闻其名。从未见其人,毕竟就算是它手下的数位恶魔领主,也不是玩家可以轻易对付的。 布兰多听安德莉亚说大地军团竟然可以重创这位恶魔之王,心中不禁一阵惊涛骇浪,要知道这还是强弩之末的大地军团。要在它的全盛的时代,大地军团该有多强? 而就是为秩序世界所掌握的如此强大的力量,竟然也无法战胜黄昏之龙。 布兰多怔怔地站在那里,内心中一片冰冷。 “大人?”安德莉亚好像察觉到了布兰多的状态,不由得小声问道,她皱了皱眉头,还在想自己究竟是那句话没有说对。 “没……”布兰多清醒过来,摇了摇头道:“你继续说,安德莉亚小姐。” “叫我安德莉亚就可以了,大人,我们这里不时兴小姐先生这样的称呼,听起来很奇怪,我们大家都是这么互相称呼的,”安德莉亚一甩满头细小的发辫,回答道:“指挥官阁下与晶簇的母巢同归于尽之后,大地军团实质上便名存实亡了,关键是失去了烈日要塞之后,我们便不得不退回到要素壁障之内来,在这里继续抵抗晶簇,玛达拉人和英灵们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要不是它们,黄昏之龙的意志早就可以破壁而入了。” “黄昏之龙的意志破壁而入是什么意思?”布兰多发现在这个小姑娘似乎没有意识到亡灵的本质,从而把它们称之为玛达拉人,这个词让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我不太清楚,大人,不过这天青骑士的那一战有关,那个时代神民们将黄昏之龙的意志引入到沃恩德,并将之封印起来,黄昏之龙从混沌之中重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回自己被封印的意志,它让晶簇入侵沃恩德,并向埃鲁因方向进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又是另外一个说法,但和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也有相似之处,布兰多不由得问道:“他为什么不直接让索米尔水晶落在埃鲁因呢,那是晶簇的传送门,对吧?” “不如说是它们的飞船,不过它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玛莎的意志和Tiamat的法典笼罩着沃恩德,纵使是黄昏也无法为所欲为,它可能会让一些晶簇渗透到沃恩德,但要像这么大规模的入侵,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元素壁障如何能称之为秩序的边界呢?” 安德里亚头头是道地答道。 布兰多正被飞船这个词雷得外焦里嫩,心想自己究竟是在奇幻世界还是科幻世界,不过他忽然想起来迪尔菲瑞在燕堡遇到的事情,还有她哥哥的那档子事,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晶簇渗透进来的小分队。 想到这一点。他有些严肃了起来,晶簇的战斗力他已经见过了,那绝对不是好玩的事情,关键是索米尔水晶还会同化附近的生物和植物,如果对它缺乏了解的人不小心进入那个范围与晶簇作战,恐怕会因此而吃大亏。 他不担心那点儿晶簇会把埃鲁因怎么样。但却担心格里菲因公主和迪尔菲瑞去进攻燕堡伯爵领的时候吃亏,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再一次生出了马上返回埃鲁因的想法。 不过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安德莉亚没有骗他的话,根据他在元素壁障的经历,黄昏之龙(罗曼)应该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被封印的意志,虽然它可能被塔塔小姐她们这些至圣者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重新封印了起来,但理论上来说,黄昏之龙理应当算是已经破壁而入了才对。 他仔细看了看安德莉亚的神色。但后者看起来仿佛好像还并不知道这一点。 布兰多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他正在犹豫,而安德莉亚已经叽叽喳喳地继续说了下去: “这场战争非常重要,它是由勒夏卜拉克发动的,意图在于扩大晶簇进入沃恩德入口,因为几周之前黑月坠亡,沃恩德也出现了星坠现象,晶簇军团也借此大举入侵。我们原本以为这会是一场苦战,但没想到大人会忽然出现在战场上――” 布兰多赶忙打断这位语气有些崇拜的少女:“勒夏卜拉克究竟是什么?” “大人。你不知道吗?” “那是黄昏的三大首脑之一,我刚才已经听你描述过了,但是它为什么会是利维坦的形象?”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头利维坦啊,勒夏卜拉克是混沌中诞生的巨兽,它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头利维坦的名字,它对黄昏忠心耿耿。更是混沌军团最强大的战士之一。” “原来如此。”布兰多点头,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关于几周之前那次星坠,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本来想乘机询问一下安德莉亚她们是不是知道黄昏之龙已经破壁而入的事情,但没想到后者的神色却低落了下去: “七十年前罗萨林南方也有一场星坠。那时候因为塞弥湾一战烈日要塞自我解体,在元素疆界的防线上出现了一道裂口,晶簇大军才能进入这个世界,七十年来我们的力量日益衰微,已经无法保证元素壁障的完整,我想几周前的星坠,是因为晶簇大军已经开辟了东方战场的缘故。” “东方战场?” “嗯,在大冰川,我们在很早之前就截获到了它们的意图,布加人也一直在为此做布置,我想着时候艾尔兰塔的精灵们与法恩赞人应当已经开赴战场了。” 布兰多没想到安德莉亚对沃恩的局势也是如此的了解。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原来布加人在东方的边境线上建立如此多的监察点,不是为了亡灵,而是为了晶簇?”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为了黄昏的入侵。” “但他们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凡人们这些事情?”布兰多有些火了,白银之民一贯有些高高在上,但这本身没有什么,只是他们不该把与奥丁之间的协定一直隐瞒到今天,又将凡人的国度蒙在鼓里,只字不提――这听起来或许有些高尚,但对于那些千千万万关系到他们自身命运的黑铁之民来说,却未免不公平。 布兰多从来不是什么圣人,只是他认为,他们――沃恩德所有对自己的未来无从知晓的凡人们――也包括他自己,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 安德莉亚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她脸色白了白――她虽然是一名英勇的战士,可在她面前的是先民啊,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大人,凡人们太羸弱了,虽然我们有意引导他们的英灵们加入大地军团,为世界的命运而战斗,但是凡人的国度,必须要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他们太过柔弱,就像是园圃中的幼苗,襁褓中的婴儿。” 布兰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安德莉亚小姐。” “没什么。”安德莉亚赶忙摇头。 布兰多却皱起眉头,他心知安德莉亚说得没错,这确实不能怪任何人,与黄昏的力量相比,凡人的国度实在是太过羸弱了,哪怕是现在,也是一样。 他抿起嘴,好半晌才问道:“你们也在大冰川战斗么?” “不,”安德莉亚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里的情况,曾经沃恩德有许许多多战士,或许他们中的一些也存留了下来。” ……(……) 第二百零六幕 缔造者 II 两人正交谈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布兰多向着那方向看过去,发现一大群少女在围着什么东西,她们都穿着与安德莉亚类似的盔甲,显然都是战争女神卫队的成员。 “安德莉亚,大人,你们来得正好。”其中一个圆脸的少女刚好回过头,看到两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连忙向这边招了招手:“来看看这个。” 布兰多愣了愣,指了一下自己道:“您是在叫我,小姐?” “当然,大人。”安德莉亚笑了起来,对自己的同伴点了点头,同时解释道:“虽然我们都是第八代甚至第九代,关于过去知道得不多,但您在系统当中具有最高权限,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我们理应当对您使用敬称。” “第八代?第九代?” “就和旅法师一样,战争女神的传承也是代代相传的,大人您也看出来了,我们并不是沃恩德的原住民,事实上我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属于战争女神卫队,从我睁开眼睛那一刻开始,就开始接受它的一切传承,我们有很多先辈,但我从没有见过她们,只知道她们曾经在过去的某一个时代战斗过,我们的记忆中、血脉中,也流淌着先辈们的战斗意志。” 因为那圆脸少女的缘故,其他的战争女神们都注意到了布兰多,她们回过头来,脸上露出不一的神色,有好奇,有打量,有局促,也有激动与兴奋,但每个人都沉寂了下来。 布兰多和安德莉亚一边向她的同伴们走去,他有心想要了解一下这些战争女神们。沃恩德关于大地军团的记载不多,对于它内部的构成的资料更是一片空白。 那位圆脸的少女向布兰多鞠了个躬,其他少女也纷纷仿效,布兰多慌忙还礼,结果少女们反而显得有些慌乱起来。 “安静,姐妹们。”布兰多看着安德莉亚从容有余地让自己的同伴们静下来。少女们纪律性很强,她们果然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窃窃私语。 布兰多被看得有点不习惯,毕竟那么多女士都将好奇等不一而足的目光投在他一个人身上,叫他有点吃不消,他赶忙问道: “安德莉亚,既然如此。是谁培养了你们,是大地军团?” “不是的,大人,”安德莉亚摇了摇头:“是盖亚意志,是母亲培育了我们,我们出生的地方是在一个叫做瓦特海姆的地方,按照凡人们的说法,那里是白银之国。地缝之间流淌着黄金与白银的河流,小矮人们在河边锤锻。火星四溅,那里有一片白银的平原,平原上有一座巨大的要塞,叫做米米尔,那就是我们的故乡。” “白银平原?”布兰多大吃了一惊:“白银平原是你们的故乡?” 瓦特海姆就是北欧神话中的矮人与侏儒之国,《琥珀之剑》中使用了相当多关于北欧神话中的名词与地名。在苍之诗中,一棵世界之树贯穿始终,它是天地的初始,它的树冠之上――神国阿斯嘉特是王冠之上最璀璨的宝珠,那是玛莎的王座所在之地。关于阿斯嘉特有两大传说,一就是玛莎的金宫,一就是英灵殿瓦尔哈拉。 这是玛莎与众神最神圣的国度,后来众神离世,神国也因此而不知所踪,再后来凡人与神国的唯一联系――巴贝尔要塞也在战争之中殒落,关于过去的资料更是如风中凋零,不存片语。 后来精灵与德鲁伊们培育的世界树不过是它的象征与替代品,虽然号称世界之树,但却远远不及前者万一,布兰多自己的瓦尔哈拉要塞,同样也是这样的仿制品。 阿斯嘉特之下,是金之国,荣耀的平原,华纳海姆,神民们的故乡,传说神民便是在这里创造了黄金与白银族裔,金之国的传闻便因此而来,但华纳海姆在第三次战争中彻底毁灭,神民们遗落在大地之上,这便是凡人时代的初始。 而在阿斯嘉特与金之国之下,中庭之上,据说还有一个叫做亚尔夫海姆的地方,它并不位于现世,而是存于一个叫做圣银谷的圣者之地中,那里是银精灵的国度,也是一切精灵的故乡,传说精灵们死后,灵魂便会返回这个地方。 关于亚尔夫海姆,梅蒂莎曾经在那里度过了幼年时代,不过她对于自己的故乡提起得很少,布兰多也从来不追问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精灵们对于自己的故土十分看重,很少会在外人面前谈及,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亵渎。 最后,便是中庭――也就是现世,沃恩德的主物质界――人类与巨人的国度,在第五次战争之前,奥丁与巨人之神米洛斯曾经统治着这片土地,但随着米洛斯的败亡,巨人这个曾经与巨龙齐名的种族也逐渐退出历史,这里面自然有黄昏的功劳,但也有敏尔人的功劳,敏尔人统治大地,可不是一帆风顺的过程。 世界树根深入地下,首先穿入无尽深渊,这里是女神爱丽丝与伊莲的国度,此地不存一物,唯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小溪静静流淌,那便是命运之河,世界树叶落在河面之上,倒映着盲眼女神伊莲的面孔,女神在深渊之池便揭开命运之牌,揭示凡世所有生灵的命运。 而在无尽的深渊之下,还有更深层的世界,那里终年为迷雾与冰雪所笼罩,那里就是海拉的国度,死者之国,一切灵魂与亡者的终点,传说那里有一片碎冰之海,海中盛满的不是海水,而是整个世界的尸骸,死亡的元素,死亡的魔法,死亡的水、火、冰、风,皆沉寂于此。 在伊莲与海拉的国度之间,传说在乔根底冈之下很深很深的地下,在恶魔们的火之国焦热之河之上,有一个矮人的国度,那里便是白银平原,瓦特海姆,也是符文矮人奥德姆求之而未得的故乡。 而且很可能也是修女公主玛格达尔的故乡。 但是传说中白银平原在一次战争之中因为毒龙尼德霍格咬断了世界树根而毁灭,从此它的所在便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矮人们从此也失去了自己的故土。 事实上沃恩德表面上看起来还保持着完整,但事实上与它联系的几个世界早已支离破碎,先是神国阿斯嘉特与华纳海姆,然后是白银平原,现在元素屏障也彻底破碎,若非如此,黄昏之龙与它的大军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入侵这个世界。 安德莉亚默默地点了点头,有点追缅地答道:“是的,大人,我们的故乡就是那个被凡人称之为白银平原的地方,但其实白银平原只是瓦特海姆的一隅而已,在那个世界中还有很多奇景,比如那里有一条熔岩之河,它与焦热地狱相连,同时那条河还是沃恩德时间的起点,它与伊莲的深渊之河作为沃恩德时间的终点遥遥相对。” “可是,白银平原不是因为尼德霍格咬断了世界树的根而毁灭了吗?” “毁灭的是瓦特海姆,大人,”安德莉亚答道:“瓦特海姆崩碎之后,白银平原也遗失在虚空之中,就和许多世界的碎片一样,它也在这样一片悬浮在混沌之海上的世界碎片上,但那条熔岩之河始终维系着它与沃恩德的联系,它一头穿过恶魔们的家园焦热地狱,一头穿过乔根底冈。” “这么说来从沃恩德仍旧可以找到白银平原,矮人们的传说是真的了?”布兰多问道。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虽然机会十分渺茫,但矮人们的确一直在寻找他们的故乡,但是时间之河在沃恩德的位置是不定的,它随时有可能将崩碎的瓦特海姆的一部分展现在乔根底冈某一处的地下,但下一刻,也可能会顷刻之间化为泡影。”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 安德莉亚带着他从围拢的战争女神们中间穿过,布兰多仿佛在思考什么问题,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忽然抬起头来,询问道:“安德莉亚,你有没有听说过‘R.T.U.’这个地名?” “啊,有点儿耳熟,”安德莉亚皱了皱眉头:“我想起来了,那是不是远程传送终端?” “什么?” “就是这个东西。”安德莉亚忽然将手一招,一束光从黑沉沉的夜空中垂下来,落在她覆上了一层流线型铠甲的手上,她反手一握,握住那束光,光冷凝下来,形成一支黑沉沉的长矛――唯有矛尖由明亮的光束构成,这是一柄光矛。 “这是渡鸦,单兵用光矛,用来对付晶簇的飞行单位十分有效。”安德莉亚将矛呈在布兰多面前,对他解释道:“不过它其实并不是具有实体的,这是从战争之龙上投影过来的战争武器,就是通过远程传送终端传送过来的。” “不过大人你说的那个可能有些不同,你说的R.T.U.可能是位于米米尔的第十七号工厂,那是缔造者的投送装置,和战争之龙的武器投影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对这个了解得不太多,大人。” 布兰多已经听呆了。 “什么是缔造者?” ……(……) 第二百零七幕 缔造者 III “说来话长,大人,”安德莉亚答道:“但正好我们要给你看一件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这时候战争女神中间忽然打开一条路来,两个装扮和安德莉亚差不多的少女抬着一件东西来到两人面前。 她们在安德莉亚的示意下,将那件东西放到了布兰多的脚边。 布兰多看到,那是一块黑沉沉的水晶,大约有一立方米见方,相当沉重的样子,但两位战争女神将它放下时却仿佛没有废多大力气。布兰多当然不会脑残以为这东西其实很轻,先前在与利维坦战斗时他就看出来了,这些少女们的战斗力一个个都不逊色于沃恩德的法则巅峰实力,这还没有算上她们那些古怪的装备和能力的加成。 再说了,作为与黄昏抗衡的大地军团的一部分,就算遗失了大半传承,真正实力又能差到哪里去? “这是什么东西?”布兰多问道。 “这是从勒夏卜拉克投影的尸体中找到的,确切的说,是它的胃囊里面找到的,大人。” 布兰多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毛,没想到晶簇竟然还有胃囊,这些晶状生命结构与碳基生物截然不同,他还以为它们是直接通过吞噬魔力补充能量的,那样的话自然也用不上消化系统。 安德莉亚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答道:“晶簇们也是需要进食的,虽然它们确实也吞噬魔力,但它们吞噬得更多的其实是各个世界的世界之基,包括元素、物质和能量,它们的胃囊和我们认知的不同,那其实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我只是作了一个比方而已。” 布兰多点了点头,明白了过来。 安德莉亚这才继续说道:“当初毒龙尼格霍德咬断世界树根时,作为三巨头之一的勒夏卜拉克也和它一起入侵了瓦特海姆,矮人们遗失了很多神器,甚至大地之剑也因此而损坏,而这些神器中的大部分。就在它的肚子里——这件东西,就是从它肚子里面找出来的,事实上每一次我们击杀勒夏卜拉克的分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收获。”、 在沃恩德,毒龙尼格霍德其实也就是万物归一会所崇拜的衔尾巨蛇,在苍之诗上它名为Ouroboros,女巫们称之为贪婪与绝望之物,也是炼金术的象征,它其实本来并非是混沌生灵。而是与世界之树一同共生的产物,一个代表希望,一个代表着绝望,但贪婪的巨蛇最终自己吞噬了自己,它咬断世界树根之后,世界树为之崩塌,毁灭了众神与黄金的时代。 而和它一样,利维坦也是个有名的吃货。它游弋在虚空中,吞噬一切。和巨蛇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它不吃自己而已。 勒夏卜拉克作为利维坦的一员,显然也不会例外。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 布兰多问道,他知道安德莉亚不会无的放矢,对方给自己看的这东西一定和先前的那个问题所有联系。 安德莉亚放下长矛,将光矛的矛尖插入那黑沉沉的水晶之中:“如果我们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那个东西。” 咔咔嚓几声裂响。黑色的水晶上忽然出现了几条蜘蛛网一样的裂纹,随即裂纹变得越来越多,直到整个儿崩坍开来,‘咔嚓’一声,像是开裂的蛋壳一般。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布兰多看到水晶的外壳分开之后,里面露出的是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块,这东西他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不过他觉得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箱子。 他并没有猜错,当那金属块暴露在空气中时,安德莉亚收起手中的长矛,然后蹲了下去,将手放在那金属上,有些惊喜地说道:“A级,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什么是A级?” “是一个神器的分类,大人,不过它不适用于普通的神器,确切的说,这是缔造者的神器的分类。”安德莉亚语气有些兴奋地答道。 事实上不止是她,几乎周围所有的战争女神少女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显然她们在此之前还从没拿到过这么高级的货色。 “大人,你的运气可真好。”安德莉亚由衷地赞叹道。 布兰多心想自己脸黑小王子一个,和学姐大人简直是天造地设,什么时候竟然也能被赞许为运气好了,莫不是世界线发生了什么未可得知的变动。 他赶忙问道:“什么是缔造者的神器?” 安德莉亚将手在那金属方块上轻轻一拍,只见那东西忽然扭动起来,就像是它金属的外衣忽然化作一团液体向各个方向褪去,最后缩成一团,露出下面的东西来。 “竟然是这东西……” 布兰多看到那东西时,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咦?”安德莉亚愣了愣:“大人你认识它吗?” 布兰多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大地之书。” “啊,是的,这正是大地之书,”安德莉亚连忙答道:“这是A级神器中最好的几件,我们的运气可真的是非常好啊,不过可惜了——对了,大人你知道这件神器的作用吗?”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 这本大地之书,在前一世又被称之为地系圣书,这是元素使的至高圣物,只要拥有它,那么你就自动学会了所有的地系元素魔法,不管是过去已经遗失了的,还是这个时代被其他人所创造出来的,只要已存于世的地元素魔法,都会被记录在这本书上,并且汇入到掌管者的记忆当中,哪怕掌管者只是一个元素使学徒,也可以凭借这本书施展十四环顶级地元素禁咒。 只要他的意志力与法力池足够—— 但这本书只有一个缺陷,那就是它不是一本纯粹的魔法书,也不是一件纯粹的魔法装备,确切的说这东西是一件战争机器,就像是魔导火炮,浮空战舰。传讯水晶这样大型的战争装备一样,它不能由某一个人所掌握,它必须要一个强大魔力核心支撑才能使用。 通常来说,人们会把这本书安置在魔法塔或者浮空战舰中,作为防守或者进攻武器使用,但即使如此。一般的魔法塔与浮空战舰都不不足以承载它的力量,还必须要最顶尖的大法师塔与一等战列舰这样的庞然大物才容得下这件圣物。 但即使如此,在后世,这本书也是响当当的顶级神器之一,任何一个拥有它的公会,都可以一跃成为《琥珀之剑》中最顶尖的公会,想想看,这本书等于说让一个公会直接拥有了一个几乎等同于圣贤水平的顶尖元素使,而且只要法力药剂足够。这个法师便可以在战列舰或者是魔法塔的支撑下近乎无限的施展那些可怕的十环以上法术,事实上这一点就算是真正的精灵使也很难做到。 布兰多记得这本书在他的那个时代,是被钻石武力所得,钻石武力之所以被称之为沃恩德玩家三大公会之一,很大程度上便是占了这本书的便宜。 而此时此刻,这本书便静静地躺在他面前。 安德莉亚看布兰多点头,才继续说道:“大地之书、海洋之书、火焰之书、大气之书四本元素圣典,又被称之为启示录。关于它们的记载在凡世也有很多,很多元素使视之为毕生的追求。但事实上,这并不是凡人的圣物,它们原本就是被设计为缔造者的辅助武器所存在的,所以其实凡人并不能很好地使用它们。” “可惜,”她叹了口气道:“第十七号工厂在众神离世的那一战中,彻底为勒夏卜拉克所毁灭。先民所亲手创造的十二位缔造者全部殁于役中,这世上就再也没人能真正地使用这些圣物了。” 战争女神们脸上都露出了惋惜之色,但她们惋惜的不是这些圣物的命运,而是惋惜那些过去强大的同伴们,都一一离开了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们,还在孤军奋战,而或许不知什么时候,这最后的火种也为黯然熄灭。 布兰多吞了一口唾沫,他忽然干巴巴地问道:“究竟什么是缔造者,安德莉亚?” “大人,你应该知道黄金族裔的来历吧?” 布兰多点了点头。 “流淌着黄金之血的一代,是众神的战士,他们是神民的杰作,但在神民之前,第一代神民——也就是先民们,其实就已经在创造战士了。他们最先与玛莎一切创造出的是一万四千名神祇,然后是数不清的次级神,半神,但在半神之下,他们还创造了神仆——” “这就是缔造者的来历——” “缔造者,一开始就是寓意创造世界的人,他们是玛塔塔尼亚人的祖先,也是旅法师法则的雏形,事实上旅法师系统本身,就是在缔造者计划失败之后的成熟产物——虽然它还有一个后续计划,米洛斯与巨人们便是这个后续计划的受益者——不过终归,众神们用更加成熟的旅法师系统与黄金族裔替代了泰坦们。” “不过缔造者还是作为最强战力被保存了下来,直到众神离世的那一战为止,他们一共诞生了十二位,”安德莉亚叙述道:“他们就是盖亚母亲的十二个儿女,十二位泰坦神,克洛诺斯,瑞亚,俄刻阿诺斯,忒堤斯,许珀里翁,谟涅摩绪涅,伊阿珀托斯,克利俄斯,忒弥斯,菲碧和科俄斯。” “虽然传说中还有第十三位,全能形态的缔造者,缔造者伊芙,可惜十七号工厂毁灭之后,一切都成为了谜,这位第十三号缔造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布兰多的心这时候怦怦跳了起来,他哆嗦着问道:“安德莉亚,你的意思是R.T.U.就是十七号工厂?” “至少是远程传送终端的一部分,大人。” “缔造者一共只有十二位?或者说十三位?”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问题,比如说,”布兰多小心翼翼地问道:“比如说如果还有缔造者存世的话,他们应该是怎样的形态的?” 安德莉亚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人,我没有见过他们,不过他们很可能和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据我所知他们和一代的众神一样,并非真正的生灵,而是由‘神之火种’所驱动的生物,每一个缔造者,都有一个强大的‘神之火种’。” “神之火种……” …… (PS:书评区设置了一个新的版主,OTL,我最近才知道起点这个新的系统怎么管理书评区,那天去通过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申请,然而我一直不知道,就感觉一阵雪崩。)(……) 第二百零八幕 帷幕 I 第一纪元376年,在剑之年的末尾,万物枯萎,严冬来临之际,当许多时光过去之后,我们会记得这一个月当中所发生的事情。奥普索姆――长青走廊北侧,梅兹东部的一小镇,沿着这座小镇附近染霜的山道上,垂头丧气的人们正在撤退,几支长长的队伍在初冬的山林中蜿蜒盘绕,人们踩着浅浅一层积雪与咯吱作响的断枝,沉默不语,一排排骑士走了过去,鲜明的盔甲上染满了污血,长矛上布满了缺口,旗帜耷拉着,上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孔洞。 奥德维格公爵满面尘灰,手像是鸡爪一样佝偻着,不住地颤抖,裸露在外的手指上布满了青红冻疮,只能下意识地抓住马缰,他有些呆滞地看着这一幕,仿佛还未能从那场噩梦之中清醒过来。当然他或许更宁愿不要清醒过来,好叫他永远沉缅于那场迷梦之中,让时间定格在克鲁兹人的骑士们冲锋的那一刻,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才好。 几头巨龙仓皇地飞向南方,它们掠过丘陵时带起一阵冰风,吹得松林哗哗作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人们抬起头来,用木然的目光看着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发出怨言。克鲁兹人的皇长子坐立在自己的鞍座上,一动不动,就好像一具木偶一般,灰暗的眸子里不住地变幻着色彩,仿佛还在重现那一日所见的恐怖光景。 那横跨天穹的身影,正缓缓坠下。巨龙们的英雄,这一代的龙王俄温洛丝失去了生息的尸体,重重地坠落在大地之上。巨龙哀嚎着、尖叫着,残缺不全的尸首像是雨点一般落下,天空正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背后所涌现出的,恐怖而狰狞的生物,是阔别了这个世界无数久远时光的它过往的主人们,那是巨人之神米洛斯,龙神巴哈姆特,它回来了。回来亲手毁灭自己的子民。 大地之上,完整的阵线在一点点后退并彻底崩溃,很多人都绝望地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祈祷着,恳求着,希望玛莎能够拯救他们,但他们没有得到回应,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与痛苦。还有杀戮,黄昏的意志扫过整个战场,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然后它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千百个世界毁灭了,但那在它眼中,不过只是一瞬。 帝国完了―― 这个创立了超过一千五百年,拥有光辉的过去与悠久的历史,在富丽堂皇的宫阙之上刻满了关于过去的辉煌的文字、壁画与雕刻的凡人的王国。在连接而至的沉重打击下,仿佛是一位高傲的骑士――他身负重伤。盔裂剑折,血染疆场,却高昂着头,用坚定的目光紧紧注视自己的敌人,在泰米尔诗人用他们那富有情感的慷慨悲歌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的倒下。注定将彻底改写整个大陆的历史进程,但这一年困足于严冬与泥潭之中的人们,却无法将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传递出去,四境之野与安泽鲁塔因为黑月坠亡的灾难而阻隔的乡野,大片大片的无人区。精灵们在边境上倾尽全力挽救灾难带来的损失,他们并未清楚时间在一分一秒的缄默之中流逝,到第一个使者衣衫褴褛地穿过长青走廊裂口附近新生出的黑森林来到赤之军团的副军团长因杰斯.塔安.希尔伦德面前时,关键性的两个月已经遗失了,等到人类与精灵们重新建立起信任的时候,他们尚不明白自己失去了怎样重要的东西。 时间。 改变一切的时间。 一个月后,一封来自于斗篷海湾的信被辗转送抵黑剑要塞,信上只有简短的一小行文字: ‘求救,无论是谁,无论你们在那里,帮帮我们,我们完了,舰队……我们无法抵挡它们……’ 信上的署名简洁而有力:克里斯.金盾――金盾伯爵。这位斗篷海湾一脉贵族的骄傲、白银女王的姑父、瓦莉公主的丈夫、意气风发、名声显赫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帝国海军上将,在这封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却是一种灰白枯槁的绝望,仿佛行将就木之人的绝笔之言,他在信的最后用自己的印戳打上了徽记,像是沾着血,红彤彤的印记仿佛预示着一个不详的血色未来。 …… 芙蕾雅骑着马站在威诺玛尔附近丘陵的山坡上,注视着下方湖岸地区正在后撤的亡灵的军队,埃鲁因的第一场雪尚未降下,山野之间仍旧是秋暮的萧瑟,光秃秃的树丫张牙舞爪地丛生着,地面上铺满了厚厚一层落叶,那匹高大的灰色卡拉苏马就站在一片石南丛中,背驮着它的主人,不住地甩着尾巴,驱赶着虫豸。 在战马背后,士兵们仰慕地看着他们的指挥官阁下,有些年轻的骑士眼中甚至有爱慕之色――就在两个月之前,借助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的反戈一击,埃鲁因人从左右两翼同时对雷帝欧斯发起进攻,因而赢得了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以来的首次大胜。 在那场战斗中,芙蕾雅率领女武神们果断地切入亡灵的两个军团之间的结合部,她在战斗之中身先士卒,在战场之上高喊埃鲁因之名,像是一面旗帜般引着所有人前进,并带着士气高涨的白狮卫队重骑士从正面一举击溃玛达拉的黑骑士团,从而彻底奠定胜局。 此役,雷帝欧斯的两位副手皆殁于阵中,它本人也身受重伤,女妖之王亚尔薇特背叛,另一位指挥官骨骸领主罗夫曼也身故于女武神之手,经此一役,亡灵在威诺玛尔方面一分为二的大军无力再战,几乎被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的联军封堵在湖岸地区,再无力威胁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 战场上的女武神之名不胫而走,自此一役之后,白狮卫队的近卫骑士们几乎是自发性地在自己的盾上绘上了三对光翼的徽记,仿佛以此来纪念那一日他们在战场上所看到的闪耀的旗帜―― 熠熠生辉的光之羽翼,永远在所有人的正前方,永不停息。 丘陵之下,亡灵们正浩浩荡荡汇向南方布拉格斯方向,犹如一片黑沉沉的海洋,各色旗号参杂其中,并没有什么秩序,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但芙蕾雅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意。 她目光有些沉沉的。 半个月来,自从收到布兰多的那封信笺之后,她就知道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这对埃鲁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消息,虽然她们在威诺玛尔的这场战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在布拉格斯方面、在卡拉苏与维埃罗,高地骑士却在节节败退。 与很多人的盲目乐观不同,在这短短的一年之间,尤其是在格里菲因公主身边担任近卫骑士的经历让芙蕾雅迅速蜕变着,从那个来自于布契乡下有些天真的小姑娘,蜕变成为了一位合格的指挥官。 虽然距离政客的一步或许还有些远,但至少也足以让她看到一些比常人所见更深远的东西,那些决定埃鲁因未来的因素。 她默默地伫立于丘陵之上,感受着自己的成长,那种感觉仿佛终于可以感受到布兰多的目光,他曾经所看到的一切,与他一起共同呼吸未来的命运。 但过去简单分明的一切,如今却也变得复杂扑朔起来。 埃鲁因是一个小小的王国,它却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它需要的不是一场微不足道的胜利或者是复仇,它需要的是时间与改变,和平对于这个国度来说实在太过珍贵。 珍贵得近乎无法承受。 但这位女武神心中真正担心的是布兰多,那封信上提及玛达拉的皇帝陛下与埃鲁因达成协议的原因――玛达拉入侵埃鲁因是源于双方长久以来的误会与相互的不信任,仇恨蒙蔽了生灵与亡者双方的眼睛,在一部分心怀不轨的北方领主的鼓动下,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 而今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平定这些北方的不轨之徒,因此需要抽调回军队镇压国内,而布罗曼陀的黑玫瑰这个庞然大物与埃鲁因这个偏居一隅的小小的王国之间理应当放下争执,大国与小国之间从没有天然的矛盾。 玛达拉还有许多敌人,但从不包括埃鲁因,非但如此,作为北方领主们的世仇与天然的对手,埃鲁因还应当支持那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并与之达成同盟。 这是对于格里菲因公主,以及自己的学生,未来埃鲁因的国王陛下,哈鲁泽的建议―― 就是这样一封信。 消弭了笼罩在这个古老王国头顶之上的战争阴云。 但芙蕾雅心中清楚,它很快会在王国另一个‘战场’上掀起轩然大波,从维埃罗到兰托尼兰,从西尔曼到让德内尔,王党已经行动了起来。 不止是贵族们,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听到了不少怨言,骑士们抱怨他们的领主大人剥夺了他们的荣耀,他们本应当一鼓作气,彻底消灭玛诺威尔的亡灵大军。 ……(……) 第二百零九幕 帷幕 II 事实上此刻军队之中,除了忠诚的白狮卫队之外,兰托尼兰的联军、还有来自北方的贵族军队,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想想看,布契的仇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所流下的血,是可以轻易消弭的么? 埃鲁因人需要复仇,如今他们已经在胜利女神的前面,但却不得不因为一封信而裹足不前,甚至还要与昔日的仇人结为同盟。 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对于这样的说法,芙蕾雅心中厌恶无比――胜利在哪里?埃鲁因就像是在一个绝望的泥潭之中,单单凭借玛诺威尔局部的优势,根本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甚至就是这微弱的优势,也是凭借偶然得来的。 虽然在这里,人人都尊称她为女武神,但芙蕾雅心中却保持着清明与理智,她很清楚自己取得胜利的原因,那靠的不是她个人的勇武,也不是什么战场之上敏锐的嗅觉,不是她优秀的指挥才能,也不是为了夺得胜利坚定不移的信念。 决定战场胜负的,其实只有亚尔薇特的临阵倒戈一击而已。 但狂热的人们,却往往看不到这一点―― 可惜不是每一个亡灵领主都是布伦希尔德她们昔日的同伴,女妖之王的事例再巧合不过,巧合之所以被称之为巧合,那就是它无法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重现。 埃鲁因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 而当人们迷信这一点时,他们就会吃到苦头,但一个错误对于玛达拉这样的对手来说或许无伤大雅,但换到这个小小的王国头上则可能使它万劫不复,芙蕾雅心中不明白王党是怎么打算的,但她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战争结束了。 埃鲁因或许会将这个致命的错误压到更久远的未来,希望在那个时候,它强大到可以承受自己亲手制造的恶果。 但是眼下,矛头却从玛达拉身上移开,指向了另一个人。 一个她所熟悉。敬重,与爱慕的人。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她最后看了一眼丘陵下方的景象,回过头,对其他人说道。 骑士们一一收起武器,他们知道这位女士在担心些什么,他们中的大部分其实都是来自于托尼格尔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的家族曾经站在这个新生势力的对立面上,但如今。他们大多从中获益,并且因为格里菲因公主的原因,牢牢地绑在了布兰多的战车之上。 他们中的很多人经历过西尔曼战争,有一些人甚至经历过早期的敏泰之战与安培瑟尔战争,他们是家中的次子,本来抱着被当做人质的心态加入白狮卫队,加入布兰多的军队中,但他们得到的。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如今他们是骑士,是王国的利刃。他们拥有真正的贵族封号,拥有土地与扈臣,这一切,都是因为托尼格尔的改变而来。 无论是为守护骑士的荣誉,还是自身的利益,他们都是布兰多与白狮卫队最忠诚的追随者。 更关键的是。很多人都明白――公主殿下也与他们站在一边。 因此两个月以来连战连胜的荣耀虽然戛然而止,但却少有人对他们的领主大人有只字片语的怨言,相反,他们对外面的流言充满了愤懑: “指挥官阁下,那些乡巴佬根本不明白伯爵大人为埃鲁因付出有多少。你千万别为了那些屁话而生气,安培瑟尔一战时他们在那里?西尔曼一战时他们在那里?哼,他们不过是一群不劳而获的蛀虫而已,等领主大人回到埃鲁因,就是他们倒霉的时候。” “说得不错,外面那些流言根本就是王党那些小丑故意散播出去的,否则有几个人会知道当初信上的内容,要不是领主大人说服了玛达拉的那位皇帝陛下,还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这世上可没有不流血的战争,只是流不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身上去而已,他们自然不痛不痒。” “是啊,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布拉格斯附近地区人口减少了三成,各类税收直接降低了七成以上,卡拉苏更惨,金城地区几乎变成荒野,如今这场仗才打了不到三个月,从玛诺威尔到库尔克堡一带就完全瘫痪了,看看吧,眼下支持停战的为什么只有戈兰―埃尔森大公和卡拉苏大公,因为其他人刀子没有割到他们身上,他们自然不痛不痒。” 骑士们纷纷附和着说道。 有人又摇头道:“不是还有兰托尼兰人吗?” “哈,兰托尼兰人的那位骑士先生可是我们领主大人的铁杆支持者,那可不一样。”提到兰托尼兰的骑士艾科,众人不禁欢乐了起来,这位古板的骑士先生据说最近已经把王党气得七窍生烟。 因为作为王党的大本营,这位未来的兰托尼兰大公却始终坚定地站在公主殿下和托尼格尔伯爵一方,这对马卡罗等人来说简直比一碗粥里吃出苍蝇更恶心。 芙蕾雅看了自己的骑士们一眼,心中稍微开朗了一些,但她摇了摇头:“别讨论这些,骑士们,我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战斗并取得胜利,伯爵大人他自然会处理好一切,而且王党并非是我们的敌人。” 骑士们耸了耸肩,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明白自己的指挥官阁下这么说的意思。王党已经在攻击伯爵大人丧权辱国,桀骜不驯,她只是不希望在公主殿下面前给人留下更多的口实而已。 毕竟世人皆知,白狮卫队和她这位女武神,真正代表着谁的意志。 但年轻的骑士们对此都有些嗤之以鼻,在他们眼里自己的指挥官阁下未免太大公无私了一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那位伯爵大人心有所属,但任人都明白,王国与领主,她只能选择一个。 骑士们虽然面上有说有笑,但内心中对于这件事却未必完全认同,他们中的大部分是托尼格尔出身的贵族子弟,看待问题的方式自然与布兰多这样经历两世的人有很大不同,也绝非是埃鲁因的女武神这样的理想主义者。 诚然,这些年轻人中的大部分埃鲁因,对于白狮的精神都拥有者极高的忠诚,外人称呼他们为公主殿下的骑士,这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那只是在格里菲因与布兰多站在一起的时候。 谁能代表埃鲁因,这是一个问题。 然而对于这些年轻的骑士来说,却不算什么问题,在他们看来,谁给埃鲁因带来了荣耀,谁就能代表埃鲁因。 中央与地方的争斗,自从这个王国诞生以来,就从来没有停息过,而今王党与公主殿下的分歧,何尝不是源于此?芙蕾雅感到困扰的事情,在这些骑士们看来却再平常不过,他们甚至清楚,格里菲因公主一定会站在伯爵大人一边。 这本来就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纵使心中明白,也没人会把这话说出口,芙蕾雅不是贵族出身,自然不懂得贵族们的游戏规则,但对于这些年轻的骑士们来说,这些知识却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调转马头,正准备离开,但正是这个时候,身后的灌木丛忽然分开来,露出几个骑士来。 骑士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拔出武器,但芙蕾雅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来的人是布伦希尔德。 布兰多手下的女武神骑士之首,但在她身后,却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女骑士,对方同样骑着御风驹,身子纤长高挑,一头漂亮的火焰长发,她身上的气势与一般的女武神们那种英勇无畏的气质有很大的不同,给人以一种奇特的沉稳、安静的感觉。 芙蕾雅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亚尔薇特,女妖之王。 她是历史上最著名的三位女武神之一,是布伦希尔德的副手,也是这群女武神姐妹们的智囊一般的人物,瓦尔哈拉覆灭之后,她自我流亡到马达拉,以英灵的身份成为了一位亡灵领主。 这些历史,芙蕾雅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布伦希德尔小姐,有什么事吗?”芙蕾雅看着这位女妖之王问道。 布伦希德尔摇了摇头,但她身后的亚尔薇特却站了出来,笑道:“找你的是我,芙蕾雅小姐。” “嗯?” “我刚刚收到皇帝陛下的手谕,布兰多先生让我带你去见他。” “亚尔薇特女士,你说什么?” …… 在布兰多面前的是一条由黑曜石铺就的长廊,它的拱顶很高,十七根廊柱构成一个开阔的空间,长廊两侧是色调有些偏暗的玫瑰窗,上面用碎玻璃镶嵌着一些关于过去的传说与故事。 但那不是金炎圣殿那些光辉的,关于先王与凡人们传奇的战争的绘卷,而是一些隐晦的,消沉的,甚至是黑暗的传说。 他走了两步,抬起头来看着这座存在了上千年的圣殿。 布罗曼陀黑玫瑰的至圣之所。 亡月圣殿。 …… (PS:不小心感冒了,本来想休息下,不过想了下还是坚持码了两章,天气冷了,大家注意身体啊。)(……) 第二百一十幕 帷幕 III 阴森幽暗的大厅北端正中央矗立着一尊威严的女神像,女神披着亚麻长袍,手持一支杉木杖,另一只手自然下垂,一头巨蛛匍匐在她的脚边,这便是亡月女神克莱丝的形象。传说,克莱丝是玛莎在尘世诸多化身的一个,因此亡灵也常常认为它们信仰玛莎。 圣殿中气氛有些严肃,高拱之下,许多身穿黑色长袍的侍僧正匍匐着,低声吟诵者赞颂克莱丝的经文,颂经声远远近近嘤嘤嗡嗡汇聚在一起,在大厅中回响着。 布兰多神色肃穆地看着这一幕。 脚步声空空地从他身后传来,安德莉亚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仅仅落后几步的位置,她打量着这座大厅,开口问的却是与之不相干的问题: “玛达拉女王会为什么忽然要召见我们?” 布兰多默默地摇了摇头。他怎么会知道呢,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因为德尔菲恩和前者的谈判有了实质性进展,或许是派往埃鲁因的使节有了回信,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其中德尔菲恩的谈判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经进入了尾声,方方面面的协定与密约签订了厚厚的一摞,条文总体来说是有利于埃鲁因的,其中包括了亡灵无条件结束入侵与退还布契地区地字样,宰相千金干得相当不错,可以说是完美。他知道自己的某些决定在埃鲁因可能引起一些人的反感,甚至伤害到另一些人的利益。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份条文可以让任何人闭嘴。 除非那些人认为自己有能力拿回布契。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约定,私底下。布兰多的要求很简单,在黑玫瑰战争中,包括黑玫瑰战争之前那些参与了屠杀埃鲁因平民的亡灵领主,必须得到惩罚。关于这一点,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步,如果说偿还布契是埃鲁因的底线,那么这就是他的底线。但出乎他预料的是,他和宰相千金本来都以为关于这一条的谈判会陷入艰苦的讨价还价之中,甚至他们已经做好准备面对僵局。但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却表现出惊人的冷酷,她抛弃了名单上的几乎所有人,只留下了几位本来布兰多和德尔菲恩用来进行讨价还价的,本来就罪状比较轻。或者说罪状是以讹传讹的谣传的亡灵领主。 甚至包括黑疫领主这样对她忠心耿耿的心腹。也被她毫不留情地摒弃了,这样决绝的冷酷令布兰多和德尔菲恩都大吃了一惊,这位玛达拉女王的表现有些异乎寻常,她对于这场谈判仿佛过于迁就与顺从了。以至于那之后好长时间,他和德尔菲恩都以为这位女王陛下有什么阴谋诡计,但小心翼翼半个月之后,埃鲁因传来消息――第二次黑玫瑰战争结束了,亡灵也如约退出了埃鲁因。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得到了这位女王陛下的召见。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事实上有些多。亡灵在亡月之海南方又与晶簇交了几次手,但并不是每一次都像是芬霍托斯会战那么幸运,布罗曼陀的黑玫瑰虽然在芬霍托斯稳住了阵脚,但总体来说,在整个南部,亡灵们还是稳步失败与后退的。好在玛达拉疆域广阔,纵使南方大片大片丢失领土,对于帝国来说也无伤大雅,更不用说那些广袤的国土中的大部分原本就不在水银杖的统治之下。 接着他们一行人与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一起回到了永亡之地,总体来说,这片亡月帝国的中枢地带还算平稳,并没有受到帝国的剧变带来的剧烈影响――一方面是因为只有很少的消息传了出去,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所谓的剧变对于玛达拉来说其实就是那么一回事。这毕竟是第一纪元376年,不是六十年后,也不是第二纪元的中期,在这个时代水银杖所统治的疆土其实原本就只有永亡之地,和亡月之海中部地区,加上与埃鲁因接壤的部分‘繁荣’的地带,女王陛下号称北方与东方的亡灵序列与巴拉基列沃的巫妖们是帝国的敌人――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生活在此地的亡灵们还以为那只是帝国对东方与北方吹响的战争号角呢。 从这一点上,布兰多算是见识了这位女王陛下的高明手腕,当然,当时在战场之上便清楚地看出这一点并提出这个条件的德尔菲恩在他眼中自然也被他划分到了与这位女王陛下同一类人的存在――不好惹的女人。 这一类人中还有包括风后,白银女王康斯坦丝,他的母亲以及安蒂缇娜、梅蒂莎还有小小罗曼等一系列让他感到头痛的存在,顺便说一句,梅蒂莎是最近才加上去的。 但表面的平稳只是针对下层社会的,对于那些与这场变化有着切身联系的上层亡灵贵族们,却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内幕,永亡之地表面的平静之下暗地里酝酿着汹涌的暗流,那些被女王陛下所放弃了的亡灵领主,那些不愿意放弃到手利益的黑暗贵族们,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短短一两个月以来,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已经与这些既得利益方所代表的势力多次交手。 但每一次,都是以这位女王陛下云淡风轻的胜利而告终,两个月内,已经有四位高高在上的亡灵领主的尸骸被丢在永亡之座的中央广场之上,另有一位潜逃至亡灵序列。她至始至终便不是孤军奋战,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与他们身后所代表的家族始终牢牢地站在这位女王陛下身边,经过德尔菲恩的分析与指引,布兰多很快从中找出一条清晰的脉络――发现这位女王陛下是在借助新兴贵族的力量打压那些老牌亡灵领主,这些人在历史上便被她一一抛弃,被前进的历史车轮碾个粉碎,而如今,她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一进程而已。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就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他当日在战场上剪除的亡灵大军,而今反而正好提供了这位女王陛下发挥的余地,要不是当日她主动将水银杖交给他这个谜底尚未揭晓,布兰多几乎要以为自己从头到尾都落入了对方的算计当中,以至于后来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来反复那份厚达几公分的《黑玫瑰战争备忘录》,一一确定上面的条款没有什么漏洞与陷阱,虽然德尔菲恩对他这种行为有些嗤之以鼻,不过这位宰相千金还是耐着性子帮他完成了这一工作。 然后就是大地军团。 只要看看他身后这位拖油瓶小姐,就明白大地军团自从芬霍托斯战役之后便再也没有走远,事实上他们或许也没地方可去,元素屏障已经崩坏,疆域之外的防线变得支离破碎,再指望在沃恩德之外抵御黄昏的入侵无异于做梦,既然安德莉亚早提到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野精灵已经参战,那么说明他们早有预定计划转移到沃恩德境内来继续作战。 事实上银精灵和战争女神卫队都留了下来,只有失名者的大军不知所踪,按照那群叽叽喳喳的女孩们的说法,这些先古英灵们是大地军团最后的遗裔,它们是第一代奥丁,即天青的骑士所留下给沃恩德最宝贵的财富,他与列古先王们签订契约,让他们的英灵永驻沃恩德,守护这个他们的家园与故乡。 传说中黄金、白银的族裔的英雄们死去之后,灵魂会归于瓦尔哈拉的英灵圣殿,继续为众神而战,但英灵殿随着神国遗失之后,这些英灵便成了失名者的一部分,他们抛弃了一切,姓名、身份、过去的记忆,只留下战斗与守护的意志。 七极龙王芙西娅留下来教导梅蒂莎与希帕米拉如何成为真正的旅法师――虽然后两者只是旅法师生物,不过这位来自于敏尔人统治大地时代的邪龙之王表示那并没有什么差别,她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它的时间却有限。 它告诉布兰多,它打算将梅蒂莎和希帕米拉带去一个地方――光辉圣池,玛塔塔尼亚人的圣地,旅法师的角斗场,虽然那里已经废弃了很久很久,但虚空之中仍旧遗留着许多当日的法则,梅蒂莎和希帕米拉要想迅速成熟起来,成为一位真正的旅法师,那里或许是最好的地方。 对此布兰多有些疑问,因为当日图门并没有向他提到过这个地方,芙西娅高傲的个性自然也不屑于与他解释,只留下一句:随便你――便把这件事丢给他让他自己去烦恼。 它不需要征求梅蒂莎和希帕米拉的意见,因为在它看来,旅法师不需要征求旅法师生物的意见,只要布兰多许可,那就够了。 布兰多对此持保留态度,不过对于这位来自于先古时代的旅法师巨龙,他还是十分好奇的,首先据他所知旅法师都是神民,那么芙西娅也算不算是一位神民呢?如果算的话,那么就有意思了,那说明神民可能不是某一个种族的代称,而是一种代表着力量阶层与权限阶层的存在。 ……(……) 第二百一十一幕 帷幕 IV 但芙西娅的回答打消了他的这种想法,邪龙王轻蔑地告诉他,它的旅法师权限来自于后代的神民,其实正是旅法师与真理议会衰微的表现,因为它的权限是被赋予的,而非与生俱来的,而在敏尔人的时代,大部分的旅法师的传承都是得自于此,像是奥丁、崔西曼、图门,他们都不是纯血的神民。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旅法师才会代代衰微下去,因为事实上这个伟大的职业存在于沃恩德基础已经丧失了,它虽然苟延残喘,但只要神民没有回到这个世界,那么终究有一天这个名词在沃恩德会彻底成为历史,就像他在游戏中所见到的那样。 最后,这位七极龙王还告诉了他自己牌组的名字,它告诉布兰多,在他们那个时代,五色牌组所代表的万物归环才是最流行的牌组,和图门的万物归一一样,它的牌组也是一套多色牌,名为‘五色曙光’。 布兰多仿佛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之中,跟在他身后的安德莉亚也一言不发。 这个成长于元素疆界之外、几乎没有在沃恩德生活过的少女十分独特,她懂得很多,关于沃恩德的国家、政治、历史与地理、甚至包括自然与博物学都十分精通,她知晓很多古代学知识,通晓各个版本的苍之史诗,并不比布加人知识渊博的守塔人差多少。 但她在某些方面却又懂得很少,她很喜欢说话。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但却并不擅长于交谈,她叽叽喳喳地说一大堆。但真正有用的内容却很少,仿佛只是为了想要说话而说话,可在大多数时间,她都是紧闭着嘴巴在努力思考下一个话题的。 布兰多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造就了对方这样的性格,但从安德莉亚她们只字片语的描述中,他明白了战争女神卫队成员的一生,她们生于战争。死于战争,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仿佛便只有永无止境的战斗。 这三个月中在玛达拉的停留。对于她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段很特殊的经历。 两人保持着这样无声的沉默,走过第七与第八根拱柱之间,这些拱柱都是用巨兽的骸骨雕刻而成,矗立在黑曜石地面上。苍白的骸骨上布满了各种怪异的雕塑。基座上是一圈圈骷髅头,有人类的,也有别的什么怪兽的,最大的一具是龙首,这里一共有十七根拱柱,便有十七头骨龙的尸骸被压在拱柱之下。 侍僧们嘤嘤嗡嗡的颂唱声环绕着这些要十几人才能合抱的柱子,攀缘着柱子上面狰狞可怖的雕塑,萦绕在大厅的拱顶之上。这使得布兰多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些亡月的信徒会如此虔诚。因为你在炎之圣殿、在风后圣殿、在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到这样的场景,纵使是狮子圣宫的早晚祷,从哪些僧侣与神官们的脸上,也很少能看到如此诚惶诚恐的神色。 布兰多可以轻易看出来,那是敬畏,对于神秘存在深深的畏惧与崇拜,在众神存世的时代里,这样的敬畏可以理解,但随着诸神离开,已经有很多年,人们脸上再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色了。 大厅中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他不知道这是亡灵们的地方特有的气息,还是被这些侍僧们郑重的情绪所影响,不过随着脚步前进,布兰多的心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沉甸甸起来。 “你见过玛格达尔公主了吗?”他不得不主动找个话题来缓解这份压抑,他知道若自己不开口,之前安德莉亚那个问题可能会成为他们这段路的唯一一次交谈,熟悉了他的性格之后,安德莉亚在他面前便总是显得格外拘束。 安德莉亚激动地点了点头:“那位公主殿下一定是缔造者,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伊芙’,但她应当是一位全能型的缔造者,这是不会错的,我们的编制可能不一样,但我们对盖亚意志的造物还是有一些熟悉的。” 布兰多知道,缔造者分为两类,一类是战士,一类是巫师,就像是现在沃恩德两大职业体系的基本分类一样,虽然还有游侠、夜莺与魔法剑士的划分,但实质上,沃恩德只有魔法与物理两大体系,其他都是在这两条主干上延伸出的分支而已。 十二位泰坦中,有八位战士,四位巫师,巫师要稀少和珍贵得多,那些辅助性的神器就是专门为他们打造的,而战士一般身穿铠甲,手持大剑,单单凭借自己的作战经验与肌体的力量战斗。 但盖亚为了打造出更加完美的缔造者,才创造了全能型的第十三人,按照安德莉亚的说法,玛格达尔的力量与魔法水准可能都远及不上专门的战士与巫师型缔造者,但全面就意味着没有明显的缺陷,尤其是在单独作战时,她在各方面都完全超越了她的先辈们。 布兰多本来有些担心那位修女公主可能会无法接受自己是作为战斗兵器被制造出来的事实,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当他和对方说出自己的猜测的时候,后者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愕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当日他和勃兰克的那番对话对于她的震动就已经够多了,但也可能是因为这位公主殿下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追求自己所想要的生活的方法,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在战争女神们的教导下,开始尝试操纵那本大地之书。 这就是布兰多之所以那么询问安德莉亚的原因。 “不过她进步得不是很快,”安德莉亚提到这位公主殿下,微微有些失望:“不知道在这之前是谁在教导她,若让我知道,我一定会叫他好看。简直是误人子弟,缔造者这么优秀的机体,竟让让他教导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布兰多心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个形容词也是用得有些过分。不过他当然明白,在安德莉亚这些小姑娘看来,不会战斗,那就和寄生虫无异,他忍不住在内心中抹了一把冷汗,因为他想起来这位修女公主的其中一位老师好像是大圣座瓦拉。 “是不是因为火种不匹配的原因?”布兰多忽然想到这一点,缔造者们所使用的‘神之火种’。其实就是神祇们的力量源泉,那是神性的火焰,巨龙之心虽然高阶。但还达不到那个程度,更不用说后者本来就是一件替代品。 不过当初他为这位修女公主替换巨龙之心时,当时后者身上的核心更是不堪,几乎就是魔导传输装置那一类的东西。还不如他身上的风暴之心。 可按照安德莉亚的说法。缔造者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应当拥有一颗神之火种才对。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巨龙之心也不算差了,大人,按我说,公主殿下眼下的情况,就应当是之前教导她的那些人的错,他们竟然把她教导成了一个和平主义者。简直罪无可恕。” 布兰多暗想和平主义者究竟那里罪无可恕了,虽然这个世界拥有许许多多敌人。但总要有一些人心怀善意,若整个文明世界都和这些战争女神卫队的暴力少女一样满脑子肌肉,那未免也太可怕了。 他想了一下,明智地决定不接这句话。 “玛格达尔公主自己怎么看?”他问道。 “还好了,公主殿下不是特别沮丧,只要信心还在,那么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安德莉亚咬了咬牙:“可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的确,留给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时候安德莉亚忽然停了下来,开口问道:“相比起这个,大人,我更关心那位小姐如今到了哪里?” “那位小姐?”布兰多反应了过来:“你是说芙蕾雅?”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是啊,我还记得您那时候叫我芙蕾雅,大人,是这个名字吗?” “是的,那时候我认错人了,因为你们背后的光翼太相似了。” 布兰多现在已经知道,这些战争女神的少女们战斗状态下展开的光翼叫做提亚马特之翼,来自于Tiamat的远程投影,事实上就是战争之龙赋予她们的力量。 而事实上,芙蕾雅的传承正好也来自于战争之龙。 “我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位姐妹了,大人。”安德莉亚有些兴奋地答道。 布兰多对于她的兴奋有些不理解:“你们不是有很多同伴么,为什么独独对芙蕾雅这么期待?” “因为她是在沃恩德成长起来的姐妹啊,大人,这对我们来说具有特殊的意义。” “什么意义?” “这是战争女神纹章,大人,”安德莉亚指着自己额头的银色印记说道:“我们的纹章焰纹一分为三,但大人您告诉我们,这位小姐额头上的徽记有五条焰纹,这意味着什么,大人您知道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 “她的传承比我们更早,她可能是上上代的战争女神,如果她的传承是完整的话,那么她可能比我们厉害多了。”安德莉亚有些激动地说道:“关键在于,芙蕾雅小姐的传承来自于战争石板,这意味着这种传承是可以复制的。” “你们的传承也能通过战争石板来继承?”布兰多惊讶地问道。 “不,不一定,不过有这种可能性,战争石板其实不过是一种储存信息的媒介,它在创造之初是提供给黄金之民与缔造者一个快速汲取知识的手段,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吧,最契合战争石板的其实是玛格达尔公主,她可以完全无障碍地吸收任意数量战争石板的传承,公主殿下就是一个完美的战士,可惜了……” 她又想抱怨,但布兰多赶忙打断她,因为他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 第二百一十二幕 帷幕 V 玛达拉女王与一个亡月女神的祭司站在讲台旁,那位祭司身披一件黑紫相间的祭衣,祭衣配黑色斗篷,用铜扣扣在两肩之上,肩下祭袍之上各有一条黑色龙纹延伸至袍底,布兰多这条纹饰代表着亡月女神的牧师在圣殿之中的地位:下层牧师多用紫月纹饰,高阶牧师们可以用猫或者是骷髅――区别普通牧师与行刑人,再往上神官与祭司的阶层,可以有蜘蛛、九头蛇与波浪纹饰(亡灵对于亡月之海极其崇拜),但整个亡月圣殿只有一人可以拥有龙纹纹饰,那便是亡月圣殿的主祭阁下。 布兰多眯了一下眼睛,没料到玛达拉的一二号实权人物会同时接见自己,他虽然记不起这时亡月圣殿的主祭是谁,但至少明白在这个时代对方的权威丝毫不在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之下,甚至可能还隐有过之,毕竟在水银杖出世之前,亡月圣殿在这个亡灵的国度享有超然地位已有上千年历史。 见到两人,安德莉亚自然闭上了嘴。 布兰多向两人行礼,女王陛下无动于衷,倒是亡月圣殿的主祭随之回礼,亡灵的礼节十分特殊,它们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头自然垂下,仿佛默哀一般,这个过程持续两三秒钟,是亡灵们表达对永亡与安息的敬意的最高礼节。 主祭是个人类,众所周知,代表永亡与安息的亡月女神只有人类才能成为她的牧师,亡月圣殿内没有任何亡灵存在,那怕圣殿内最低阶的杂务人员与学徒,也都是人类,这也是帝国内的一道奇景。但千年来圣殿便按照着这样的规矩运行着,女神眷顾亡者的国度。但却不会容忍死者出现在她的国度之内,亡灵们熟知这一点,也墨守着这样的定规,日复一日,亡月圣殿的神职人员逐渐成为了玛达拉内部为数最多的人类黑暗贵族成员。 不过他们虽然是人类,但布兰多知道这不代表着他们与大陆上大部分生灵有着共同的利益。就像是大部分亡灵巫师也是人类一样,但它们同样是埃鲁因、圣奥索尔与克鲁兹人的大敌,非但如此,它们还是历次战争的主导者,是决策者,给各个国家造成最深重灾难的,也恰巧是这些人。 亡月圣殿所扮演的身份也是一样,在沃恩德,任何战争背后都有着宗教的背景。亡灵自然也不例外,在水银杖降世之前,便是他们统一起亡灵,向沃恩德发起进攻。而在水银杖出现之后,它们再一次站到了幕后,布兰多清楚,没有亡月圣殿的支持,这位女王陛下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统一永亡之地。并称为玛达拉名义上的主宰者。 在其后几十年中,亡月圣殿更是坚定地站在她身后。他们频频降下亡月女神的神谕,为水银杖扫除一切障碍,直到这个庞大的帝国建立为止。 布兰多行礼之后,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德尔菲恩,宰相千金留意到布兰多的目光,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谈判很成功。布兰多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比较害怕的是女王陛下会出尔反尔,虽然水银杖仍然在他手上,他仍旧占据主动,可谁知道这位强势的女人在回到自己的熟悉领域之后。会不会不顾一切对他们动手? 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不止一次被对方的每一次出手所警醒,告诉他什么叫做君王的心思难测。 玛达拉的女王陛下自然留意到了布兰多和德尔菲恩之间这个细微的互动,不过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位是菲利普主祭。”她向布兰多简单地介绍了一句,布兰多这才从这位女王陛下冰冷的口气中了解到,自己面前的人就是那个‘诚恳者’菲利普。 后者在第一纪元末期到第二纪元的前四十年间担任亡月圣殿的主祭一职,其最大的功绩就是支持玛达拉的至高者统一帝国,不过布兰多不清楚对方究竟是在哪一年成为亡月圣殿的主祭的,没想到他眼下已经登上了这个位置。 历史上的菲利普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他出生于永亡之境一个黑暗贵族家族,十二岁时便加入了圣殿,成为了一位神职学徒,其后他的晋升道路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只是甚少犯错,并且虔诚笃信,深受他的几位导师的信任,晋升之路说不上一番风顺,但也没遇上什么太大的挫折,就好像勤勤恳恳地,便一路进入了圣殿的中枢。 他登上主祭之位的过程,更是乏善可陈,因为在这个时代亡月圣殿也找不出更加出色的天才,他唯一的优势在于比其他几位竞争者更加合适,就因为这个原因,他得到了这个在亡月的国度地位最为尊崇的位置。 照理来说这样的人性格当中应当缺乏那种伟大的人所常见的灵机一动的投机性,说得不好听一些,便是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他应当中庸谨慎,喜欢固守陈规,但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他却从一开始便坚定地站在了水银杖背后,哪怕是在这位玛达拉的皇帝陛下势力还并未崭露头角的时候,从来没有产生过任何动摇,他的一生,几乎就是为水银杖统一亡月帝国所添砖加瓦的一生,按照不少玩家的戏称,按照‘老好人’菲利普这样的支持力度,就算是一头猪,也应当当上玛达拉的皇帝陛下了。 这个说法不无道理,在水银杖崛起之前,亡月圣殿掌握着这个黑暗国度的几乎所有的话语权,作为亡月圣殿的主祭,他与后来帝国的皇帝陛下唯一的区别就是对于亡灵领主们没有绝对的统治力而已,除此之外,他与至高者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掌握着这样力量与势力的一个人,却选择了打造出一个站在圣殿之上的人,就仿佛主动将圣殿的权力让渡了出去,有人认为他这是为了实现帝国的统一,但也有人质疑他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有人认为他是得到了亡月女神的神谕,但种种说法,都无法概括这位亡月圣殿的主祭阁下,直到他卸下亡月圣殿的主祭一职让位给后来者为止,关于他的一切传说,都仿佛是一个扑朔迷离的谜题。 说起来,布兰多还是头一次与这位历史上的名人见面,但在这个时代英雄与传奇有太多太多,至少比起对方身边那个女人来,这位菲利普主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而在他心目中,这位主祭的存在感也正是如此,他的经历仿佛像是传奇,但经不住仔细推敲,给人的感觉似乎又很平凡,与普通人相比,他神秘莫测,但与这个时代真正的那些传奇英雄相比,他也就如此而已了。 但无论如何,但凡是听说过此人的,都或多或少会对后者有些好奇,好奇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样的,是怎样一种信念,支持他坚定地站在水银杖的背后,直到让这个黑暗的帝国完成统一为止。 此刻,布兰多看着这位主教,心中不免就有这样的想法。 菲利普仿佛像是有些木讷到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他向布兰多回礼之后,揭下祭袍的帽子,露出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孔来,那是一张没有任何特色的中年男人的脸,脸颊上还有一些灰褐色的斑块,像是尸斑,由于长期受黑暗魔力的侵蚀,这是克莱丝神职人员的一个显著的特征。 但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在向布兰多介绍完他之后,却回过头,将目光投向后者,像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布兰多留意到这一幕奇景,他不禁看向这个老男人,只见菲利普木讷地点了点头。 女王陛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他道:“伯爵先生,这些日子以来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实在太多,以至于我抽不出空来来接待各位,多有怠慢之处,你不会怪罪吧?” 布兰多自然不会把这位女王陛下的客套话当真,他摇了摇头。 女王陛下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很好,当日在战场上我向你许下的诺言如今也已实现了大半,玛达拉表现出的诚意,我相信伯爵先生不会视而不见吧?” 布兰多再点头。 “如今,玛达拉的大军已经从埃鲁因撤离,那些伯爵先生想要施以惩戒的罪人们,如今也已交到了你的手上,伯爵先生提出的要求,我也一一满足,我作出了巨大的让步,但想必伯爵先生也明白,交易是相互的,对吗?” 对于这句话,布兰多可以说是等待已久,他深知这位女王陛下不是一味退让的人,她在一方面表现得弱势,那么只能说明她在另一方面一定有所图谋,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没有理清头绪,对方作出这么大让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为了拿回水银杖,但身为当事人布兰多心中再清楚不过,当初水银杖也是这位女王陛下亲手交给他的。 那么当日她所做的一切,眼下就需要一个另外的答案来解释了。 ……(……) 第二百一十三幕 帷幕 VI 布兰多虽然猜不出那个答案,但他至少明白这样一点,那就是总有一刻,那个答案会自动在他面前揭晓。 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他才能好整以暇地等待这位女王陛下出招,然而事实证明对方没有让他等待太久。 而这一刻,看起来也就是眼下了―― 永亡的大殿中产生了片刻的沉默,侍僧们的诵经声仿佛高亢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虚空之中仿佛产生了一个声音与之回应着,那个声音隆隆作响,如同惊雷一般滚滚而至。 大厅轰鸣起来,布兰多起先以为是错觉,但随后十七根廊柱开始颤抖起来,有些信徒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他抬起头,竟发现大殿穹顶上沙沙落下灰尘来。 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却没有人尖叫着向外逃奔出去,侍僧们只是将诵经的声音变得更加尖利起来,仿佛要将这如雷的声音压下去一般。 震动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又重新平复了下去。 “地震?” 布兰多愣了愣,他看向不远处的女王陛下与主祭菲利普,但两人脸上的神色无动于衷,就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一般。 他皱起了眉头。 玛达拉的女王陛下注意着布兰多脸上的神色,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还记得那时候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上,我把水银杖交给你时所说的话吗?” 这句话将布兰多骇了一跳,顷刻之间便把显然那异像丢了脑后,他赶忙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菲利普――而且在大厅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几位正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亡灵领主,在它们身边还有两位高阶神官。 女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在布兰多看来,大厅中应当是有不少人听到了这句话的。 不过玛达拉的至高者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多预料之外的神色来,她留意着布兰多的神色,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淡的解释道:“不必担心,在这里人都有资格了解我所说的一切。他们都是我的心腹,菲利普主祭也是信得过的人。” 布兰多果然发现那个老男人脸上神色不变,显然是早已知晓了这个秘密,他再看其他人,果然除了他和德尔菲恩之外,所有人都是一副早有准备的神色。 布兰多这才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个女人究竟是演的哪一出。 一边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边斟酌着答道:“不知陛下指的是哪一句话?” 玛达拉的女王马上接口道:“就是我将水银杖交给你的时候,所说的那句话――我当时询问过你。明白什么是它所代表的责任么,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哪里会记得这种事情,他当时心神完全沉浸在控制五把圣剑和接受白开放给他的权限之上,只隐约记得对方和他说了一句和‘责任’有关的话,不过那时候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当时也是如此回答我的,伯爵先生,”亡灵的至高者却达到:“你对我摇头。但这没有关系,我还是将那支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权杖交给了你。因为不管你是否明白,但既然你做出了选择,你就必须要背负这个责任了――” “什么意思?” “你明白水银杖代表着什么吗?”玛达拉的女王却反问道。 “你是想说它在亡月的国度内的象征意义,陛下?” 女王摇了摇头:“那并不是最主要的,你有七把圣剑当中的五把,你应当明白这是一条怎样的道路。它荆棘丛生,并非坦途,本来我可以为你承担这一切,但你拒绝了,你选择走上登上王座的这条道路起。它的责任便与你如影随形了。” “登上王座?”布兰多皱着眉头:“你想说什么,陛下?” “没有人告诉过你么,在任何一个时代,沃恩德都有一位王者,在我们的时代,贤者们将之一分为四,因此世界才会纷乱不休,不过没有关系,那顶桂冠始终都在那里,在奥丁之后,它在等待着下一个继任者,一个可以引领所有人,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人,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谁吧?” 布兰多默然不语,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说法,塔塔小姐,龙后与白都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也确实拥有五把圣剑的眷顾,但他想要做的事情仅仅是救回罗曼而已,如果像是小精灵鲁特所说,集齐七吧钥匙打开那道门是一个机会,那么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把握这个机会。 但继承奥丁的道路,去改变整个世界命运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想过。 并非是妄自菲薄,而是因为他认为玛莎给凡人们留下的机会,一定绝非是这样一个选择。 因为没有人可以主宰他人的命运。 这个凡人的时代,本就是因此而诞生。 自从星辰坠地以来,奥丁与四位贤者,还有真理议会的众多神民们,诸神与他们的追随者,以及他们身后仿佛繁星一般无法计数的后继者们,无数人为此而牺牲与流血,挣扎与不屈的呐喊,凡人的世界蹒跚前行,走到了这样一步。 而到了这个时代,他们却要回过头,让一切回到原点? 不。 布兰多心中默默地否认了这一点,他不认为这条路是正确的,就像是当日他在白银女王面前铿锵有力的反驳一样,因为在这个时代,有无数人在为了他们自己的命运而抗争着,为了他们的家园,为了他们的亲人。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芙蕾雅、格里菲因公主、哈鲁泽、卡格利斯,冷杉领众人的身影,还有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还有兰托尼兰的骑士艾柯,还有那位西尔曼之王,那怕仅仅是在这个小小的王国之内。人们都尚能为那一息尚存的机会而奋战不息,哪怕他们所做的一切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内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就像是埃鲁因这个小小的、偏安于一隅的王国的命运,并无法撬动整个世界的脚步一样。 人们的目光往往停留于长远,而忽略了那些短暂的、珍贵的东西,或许是的。就像是自己面前的这位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她只需要一个命令,就可以让埃鲁因这个古老王国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而他自己,也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圣贤的力量,距离那道最后的门槛如今也只有一步之遥,就像是这位女王陛下翻手之间便可可以碾死埃鲁因这只蚂蚁一样,而今他的力量,似乎也可以轻易改变玛达拉的命运。 这也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那个小小的王国。似乎再也无法牵绊他脚步,容纳不下他的目光,他过去拼尽了全力才能做到的一切,而今仿佛只要一句话,就能轻易达到。 掌握他人命运的感觉,的确令人着迷。 但是―― 这却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埃鲁因需要的救赎,并非如此,因为他深深地明白这一点。这个古老王国的未来,并不建立在他一个人的话语之上。或许他今日可使埃鲁因辉煌。但在遥远的未来,它又会再一次陷入这个往返的循环之中,王国的陈朽与兴衰,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环,往返反复,四位贤者们所做的一切。而今不早已给了凡人们一个答案了么? 那个孤独的愚者,在千年的时光中,等待着这样一个回答。 但它的答案,绝不会是重复过去。 布兰多的目光仿佛看到了埃鲁因最为光辉的那个时代,先君埃克便在他面前。他放下长剑,对他点了点头,告诉他,这就是他所寻求的答案。 埃鲁因因为一个人的意志而诞生,但也因为这意志的失色而黯淡,如今,它将不再重复这条道路。 沃恩德也将会是一样。 布兰多摇了摇头,那一刻,四位贤者的答案仿佛与他错身而过。 “那听起来或许很美好,女王陛下,”他答道:“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想那也不是沃恩德所想要的答案。” “那么你想要的答案是什么?”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仿佛对于他的回答不出预料,她眼神只微微闪动了一下,便重新开口问道。 布兰多只是摇头。 “我还没有想好,陛下,但我想每个人都拥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而不是假手于他人之手,将自己所珍惜的一切,交给他人的一念之间。” “虽然这么说的确很美好,但现实却很残酷,如果先贤与神民们都怀着这样的想法,凡人们或许等不到这一天,沃恩德便早已灭亡了。”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冷冷地开口道:“七把圣剑中的五把,在你的手上,这意味着你几乎拥有了Tiamat法则的最高权限,拥有着这样的力量,你却要逃避责任吗?” “我从未想过逃避责任,我会直面黄昏,但并不是身为救世主的身份,只因为我也是沃恩德一位成员,那么我便有利益为它而战――” “何况,我也不仅仅是为它而战。”布兰多默默地答道:“我将为了我所有珍惜的一切而战斗,哪怕它们最终灰飞烟灭,但是,沃恩德需要这样救赎。” “这正是自我的救赎,陛下,凡人们,包括你我在内,每一个人,都将亲历这场战争,因为它属于我们每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例外。” “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明白玛莎留给我们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保持着淡淡的神色,冷冷地看着他。 “很好。” 她答道。 ……(……) 第二百一十四幕 帷幕 VII “很好。” 当女王陛下这样说的时候,忽然之间一股由前往后的震动从亡月女神的圣坛方向传来,就像是什么东西撞上了圣殿,那东西一定是一头如同山那么大小的巨兽,整个亡月大厅都轰然一震,白骨立柱发出吱吱嘎嘎的怪响,头顶上深邃的高拱嘤嘤嗡嗡地响动着,仿佛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沙子像是瀑布一样垂落了下来。 安德莉亚后退了一步,稳住重心,她抬起头来,银色的眸子里露出警惕的神色,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支黑沉沉的长枪,正是她的光矛‘渡鸦’。 布兰多身子晃了一下,他立刻警惕地抬起头来左右环视,这震动与片刻之前他感受到的那种震动明显系出同源,他首先想到的是难道说这座永亡之城竟然地震了,但正是这个时候,第三次震动发生了。 这一次震动比之前两次都更加明显,整座亡月大厅都轰然向后一顿,让大厅中的所有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座大殿平移了一两公分似的,‘哗啦’一声玻璃炸碎的声音,回廊两侧描绘着黑暗圣典上那些经典传说的玫瑰拱窗同时碎裂――无论是屠龙者‘哈德逊’,黑暗之临,亡月初升还是‘本伯顿’与他的信徒们,以及鲜血与羔羊,纷纷从几米高的窗台上脱落,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化为一地散碎的五颜六色的玻璃碎片。 大厅中的信徒由前往后产生了波浪一般的景象,失去了重心的众信徒们一排排跌倒在地上,仿佛一柄无形的镰刀从人群头顶上挥过,它所过之处人群立刻矮了一茬。 ‘咔擦――’ 布兰多仿佛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那声音从大厅前方传来,他和安德莉亚下意识地抬起头,两人用惊讶的目光看到。在那儿亡月女神高达十几米的圣像之上,从脖子的部位开始,出现了一条宽达几公分的裂口。在大厅的不断的震动中,细碎的碎片不足从那条裂口上滚落下来,然后仿佛是女神低下了头颅一般,圣像从她的脖子处断裂开来。有一人高的头颅从半空中滚落下来,直坠向下面的玛达拉女王与主祭菲利普。 目睹这一幕的安德莉亚惊呆了,以至于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产生的后果,倒是作为穿越者的布兰多对此感触远没有那么深,他在第一时间开口提醒道: “小心!”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作为堂堂亡月帝国的皇帝陛下,身上不可能没有护身的圣物,区区落石不太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女神的头颅凌空落地。看起来十分骇人,但在这个魔法的世界中,它的威力还比不上一具投石机抛射出的石弹。 果然一道显眼的光弧从女王陛下头顶上十尺开外的地方产生,下坠的石像撞击在那道光弧上,就好像撞上了一道纹丝不动的铁板,女神的鼻子尖先触地,它立刻坍塌破相,然后整个头颅都从碎裂的鼻子处彻底断裂开来。化为好几块毫无威胁的碎石块,轰一声炸裂开来。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有几块飞溅到了不远处菲利普的身上,扑扑击打在他的祭袍之上,不过后者一脸木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镇定功夫深深地震了布兰多一下,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平庸而碌碌无为的人?他忍不住想自己真是见了鬼才会相信外面流传的那些不靠谱的说法,想来一个平庸的人怎么可能成为亡月圣殿的主祭――玛达拉的第二实权人物――在这个时代甚至可能是第一实权的人物。但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辅佐一个没有什么背景与来历的人成为玛达拉的皇帝陛下。难道仅仅是为了水银杖?布兰多更愿意相信或许这位主祭大人真的是得到了一个神谕,让他的目光可以看穿未来的迷雾,看到玛达拉,这个黑暗的亡月帝国的统一。 “克莱丝……大人……?”这时候安德莉亚忽然失声叫道。 布兰多这才意识到什么,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女神的圣像几乎只剩下一半,她的上半身已经彻底开裂,从头颅滚落之后,腰际以上的部分也分崩离析,化为好几块从两侧落下,其中一块砸在那头匍匐在她脚边的巨蛛身上,将蜘蛛砸了个粉碎,她的两条胳膊,落在地上,也断成了好几截,其中一节圆润的小臂还在黑曜石的地板上骨碌碌地滚动着,沿着圣坛下的台阶,一路滚倒了下面的大厅之中。 它最后停在一位亡月侍僧面前,那还是个年轻人,他好像吓呆了一样看着这截女神的手臂,仿佛看着的不是一段雕塑,而是真正的亡月女神克莱丝血肉模糊的断臂一样。 布兰多看到那人脸上的神色,忽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亡月女神的圣像坍塌了,或许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算得上是一个不祥之兆。但布兰多明白,这并非如此,因为这是一个有魔法与神的世界,这里是亡月圣殿的中央大厅,这座圣像虽然已经有上千年未有显圣过,但它实际却象征着亡月女神克莱丝在这个世界的权柄。 如今它却轰然碎裂了。 在这座亡灵的圣城数千年的历史当中,它并不是第一次经受灾难考验,从圣殿建立以来,它便历经过数以百计过大大小小的灾难,这其中有天灾,也有人祸,混沌的纪元的棕狮之年,圣殿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那场火灾将刚刚重建没有多久的圣殿付之一炬,圣殿九成的区域都化为灰烬,但唯独大殿毫发未损,火灾蔓延到大厅之外的三十三级台阶时,便奇迹般的熄灭,接着天降大雨,连续两天两夜。 第一纪初期,风精灵攻入永亡之地,那是亡灵一千三百年以来唯一一次被人攻入亡月国度的腹心地区,风精灵杀死了当时不可一世的亡灵领主骨疽,兵锋一度直指圣城之下,当时的风精灵统帅扬言要彻底毁灭这座圣殿,但在他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圣奥索尔国内便发生了一场内乱,精灵们的攻势因此而不了了之,让这座亡灵的圣城躲过了一场浩劫。 其后是蛙鸣之年,那才是不到三百年之前的事情,厄卡斯峡谷发生的大地震波及了这座亡灵的圣城,城内七成的建筑倒塌,连圣殿的大厅都坍塌了一半,但唯独这座圣像丝毫未损,屹立于断墙残垣之中,后来亡月信徒们重建这座圣殿时,便以这座圣像为中心,重塑了这座大厅,才有今天雄伟壮观的亡月圣殿。 然而今日,这座女神的圣像,却轰然坍塌了,先前大厅的震动虽然猛烈,但比起蛙鸣之年的那场大地震却仍远远未及,亡月的信徒们皆是人类,他们或许没有经历过两百几十年前的那场大地震,但在这里的亡灵领主当中不乏生命悠长的老家伙,他们在目睹这一幕时当即呆立当场。 一阵嘤嘤嗡嗡的声音从大厅中掀了起来,就好像盖什么东西上的盖子被一下揭开了一样,信徒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顷刻之间变得高亢起来,前排的信徒的惊恐像是传染病一样波及开来,很快感染了后面的人,那些信徒们脸上的神色变得惊恐无比,他们终于稳不住阵脚,有些人从人群中站起来,状若疯狂地挣扎着想要往外冲去。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多远,一道利箭便从阴影之中射了出来,正中那些人的背心,箭矢上仿佛附着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它化作一道黑光,从那些人背心中穿透而过,直插地面,尾羽还在兀自颤抖不已。 布兰多看清那些血淋淋的羽箭,才发现那是一支支黑漆漆的冥钢箭矢,玛达拉的骷髅射手很少使用这种箭矢,但其中一支部队例外,那就是黑暗游侠,他下意识向大厅两侧那些黑洞洞的地方看去,凭借他的感知力,竟也看不出任何东西。 这座大厅中仿佛盘踞着一个庞大的意志,屏蔽了他的感知,他五感只能像是正常人一样延伸出十几米,便被十几根柱子挡住了。 这十几只黑色的羽箭很好地威慑住了众人,正在变得混乱起来的信徒生生止住了脚步,他们向后回过头,看向圣坛边的女王陛下与菲利普,让布兰多佩服的是,这位女王陛下也算是够不讲究的,竟敢在这种地方动用刀兵,制造这种血案,而她身边那位菲利普主祭好似没有看到一样,脸上的表情连微变一下都欠奉。 如果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炎之圣殿的狮子圣宫,别的不说,克鲁兹人的皇室就等着和炎之圣殿决裂吧,在代表着金炎之道威严的圣所,公然屠杀它的信徒,这不是忤逆神明是什么? 不过眼下发生的这一幕也令布兰多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眼下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是突如其来的,至少这位女王陛下和菲利普主祭早有准备,两人似乎早预料到了眼下这一幕的发生,布兰多看了看站在下面那些亡灵领主与高阶神官们,在这些人的脸上与眼眶中跳动的灵魂之火中他同样看到了震惊的神色。 他回过头,目光重新回到了玛达拉的女王还有菲利普身上,这绝不是什么地震,地震不可能破坏克莱丝的圣像,除非这场地震发生在另一个地方,那就是元素疆界之外。 众神们出事了。 ……(……) 第二百一十五幕 帷幕 VIII 虽然众神早已离开这个世界有数千年之久,但这个世界上毫无疑问仍旧残存着属于它们的威严与意志,而今,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权柄,也轰然倒塌了。那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众神已经彻底放弃了沃恩德。 亡月的信徒们惴惴不安地待在大厅中,眼前发生的一切足以令他们的信仰彻底颠覆,但那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没有说话,血淋淋的现实提醒着他们,眼下最好的选择是不要选择,那十几具已经变得冷冰冰的尸体提醒着他们这一点。 很快有几名巫妖从后面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它们来到那些尸体身边,将手放在那些躯体的头壳之上,那些尸体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仿佛木偶一样跟着这些巫妖走出了大厅。 布兰多看到这一幕,当然明白那是亡灵转化法术,能够待在这座大厅中的信徒多半是圣城内黑暗贵族的子弟,玛达拉的女王陛下敢杀他们,但却必须给他们背后的家族一个交代,这其实也是玛达拉的政治奇景,作为人类的黑暗贵族,尤其是圣徒,他们是有一次天然的豁免权的,无论是因为何种目的被处死,他们都有一次机会可以被转化成亡灵,重新为帝国服务——但是亵渎神明者例外。 不过这对于这些人类黑暗贵族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从小便加入圣殿,学习如何侍奉神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几乎与家族隔绝,纵使化作亡灵回到家族,这一生基本也不会再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还有可能被赶出去统率军队与精灵和人类战斗。其实也就和当炮灰送死差不多。 “女王陛下……”布兰多开口道。 玛达拉的女王回过头,对他摇了摇头。这座圣殿还有一些余震,十七根白骨支柱吱吱嘎嘎地摇晃着,但已经没有先前明显,在余震当中,只有这位女王陛下和她身边的主祭大人能够面不改色。 德尔菲恩脸色苍白地靠到了布兰多身边。她显然事先没有得到通知,先前那一幕把她吓坏了,有一块石片擦着她左肩飞了过去,要是偏上一点儿,这位宰相千金便得香消玉殒了。 虽然此刻她已经是旅法师的召唤物,纵使身死也有办法复活,但对于这位千金小姐来说,显然没有足够熟悉这种身份。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布兰多留意到德尔菲恩来到自己身边,立刻低声询问道。但后者摇了摇头。她用手掠了掠额头湿漉漉的发丝,哆嗦着答道:“我不知道,因为谈判已经告一段落,女王陛下才会接见您,现在想来,她这些日子是故意将谈判结束的日子压到今天,她和那个菲利普主祭应该是早有预谋……” 两人几乎都在耳语,布兰多用自己的法则封闭了空间。也不虑几步之外的女王陛下和菲利普有什么察觉。“为什么?”他问道。 “我不知道……”德尔菲恩咬着下唇摇头道:“太突如其来了,不过不用担心。我想女王陛下应当并不是针对我们的。” 布兰多心中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要对付自己或许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他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那位女王陛下拿起了水银杖——不过她并没有最终开口,开口的是她身边的菲利普,只见这位一直以来以木讷形象示人的主祭大人向前一步。来到女王陛下身前,抬起头来,严肃地说道: “安静,回到你们的座位上,继续颂经。你们必须保持虔诚,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们都不能对内心中的信仰生疑,你们的主,你们的神,正在呼唤你们!回去,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向永亡与安息致敬!” 他的语调并不高,但话语之中却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众信徒面面相觑,但地上的血迹足以提醒他们应当如何去做,很快,大厅中又一次回响起了那种低沉压抑的诵读祷文的声音。 菲利普回过头,神色阴郁地看了那座残存的圣像一眼。 布兰多这才找到机会,再一次开口道:“女王陛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我会的,”女王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答道:“不过不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向你解释一切,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如果是之前那个问题,”布兰多答道:“那么我已经回答你了。” 女王陛下的目光阴冷地从他身上扫过。 “希望你会实践你的诺言,但责任终归是责任,你会明白这一点的,难道奥丁可以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推托去否认他所背负的一切,但我们熟知的历史中,他和四位贤者都没有选择懦夫的行为。” “我自然也不会。” “但愿如此,”她抬了抬下巴,亡月圣殿的大厅已经开裂,一束银白色的月光从拱顶上降下,照在圣坛之上,使这位女王陛下的脸蛋显得雪白耀人:“菲利普,带他们去寂亡圣所,索普斯、涅塔,保护好主祭大人。”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布兰多愣了一下,明明是这个女人要召见他们,可才见了一面,问了他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之后,又要让他们离开,他可不管这位女王陛下要玩什么把戏,但他绝不是任人揉捏的人。 他当即便让安德莉亚拦住了那几个走上来的亡灵领主,皱着眉头看向台上那位女王陛下。 “我说过,我会向你解释一切,但不是现下,”玛达拉女王也皱了一下眉:“玛达拉已经满足了你的一切要求,我现在需要你的态度,你连这也做不到?” “什么意思?” 大厅再一次震动起来,克莱丝的圣像背后,那道黑沉沉的墙壁竟然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一些砖石在震颤中从墙面上凸出了出来,稀里哗啦从墙上掉了下来。 布兰多眼睁睁看着在一阵咔嚓嚓的脆响中,那道墙上裂开了一条几米长的口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墙背后,准备破壁而出。 玛达拉女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神色如常地转过身:“你真打算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吗?” “可是……”布兰多犹豫了起来。 “走,我可没时间和你啰嗦,你不是小孩子了,伯爵先生,”玛达拉女王冷冷地答道:“我当初将水银杖交给你的时候,可曾有如此多的废话?” 布兰多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好像真是这样,他虽然一直将这位女王陛下视为大敌,但对方好像真没做过什么针对他的事情,除了当时在战场上下达了那样的命令之外,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看了一眼这位女王陛下,这才默默点了点头:“希望你的解释让我满意。” 说完,他环视四周,目光将这座破败的大厅中的一切景象多收入眼底,这一刻他心中隐有预感——或许今天在这里上演的这一幕,并非仅止于这座亡灵圣城一地。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那位女王陛下的解释。 说着,他转身带着安德莉亚和德尔菲恩从大厅中离开,那几位亡灵领主想要拦上来,但它们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推飞出去,撞进那群信徒之中,引起一阵骚乱。 面无表情的菲利普见状看了玛达拉女王一样,后者视若为未闻,只默默点了点头,这位主祭阁下便立刻跟了上去。 大厅还在震动中战栗着,不时有沙石从圣殿的穹顶之上落下,一众信徒战战兢兢,看向走在大厅正中央的布兰多三人又是畏惧又是羡慕,只恨不得此刻离开的正是他们。 寂亡圣所在亡月圣殿的核心区域,像是这种地方在一座圣殿中往往是冥思圣地,而德尔菲恩这些日子以来恰好去过那个地方,她一边走一边打着手势告诉布兰多,说那里可能有一些情况。 圣殿之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布兰多回头看了一眼,菲利普一时还没跟上来,他对后者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小心,然后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 “前几天我到那里的时候,好像看到亡灵们在那里修建什么东西,大人。” “什么东西?” “我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不过我想既然亡灵们能让我去那个地方,那东西想来应该没什么重要的,我当时只以为它们是在修缮圣殿内部……” 布兰多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心中的想法也和德尔菲恩差不多,既然那位女王陛下不惧让德尔菲恩看到,那么寂亡圣殿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猫腻才是。 不过这件事却提起了他心中的好奇心,既然玛达拉女王在那里早有布置,想来她是早已在为今天的事情做准备了。 寂亡圣所在亡月圣殿的北面,并未脱离圣殿的内围,经过那条长长的回廊之后,便能看到圣所的正门,不过当布兰多踏进寂亡圣所的一瞬间,他心头好像隐有感应,仿佛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虚空之中传来。 他怔了一下,回过头,面前却突兀地出现了菲利普主祭那张死人脸。 “主祭大人,发生什么了吗?” “它们回来了,伯爵先生。”出乎布兰多预料的是,这位主祭大人对于他的问题竟然产生了反应,开口缓缓地回答道。 “它们?” “众神。” ……(……) 第二百一十六幕 帷幕 IX “老师!?”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而惊讶的低喊声,布兰多讶然地回过头,看到一头黑发披肩的凰火从寂亡之所内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红底纹金凤东方风格极浓的剑士服,手持佩剑,身后跟着柳先生与房奇。 “凰火,你们怎么在这里?”布兰多愣了下,愕然地问道。 “是德尔菲恩小姐让我们来此的。”凰火看了一眼站在布兰多身边的宰相千金,回答道。 “是女王陛下的意思。”德尔菲恩低了低头,轻声解释道。 “你也不怕她把我们一网打尽?”布兰多没好气地说道。 宰相千金没有开口,她镇定地看了看了前者,布兰多便从这她眼睛里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意思,她是故意把凰火这个九凤的皇女绑上自己的战车,好让玛达拉女王投鼠忌器。 “真是多此一举。” 德尔菲恩也不还口,倒是凰火为她辩解道:“不怪德尔菲恩小姐,老师,是凰火之意。” 布兰多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学生虽然聪慧,但在德尔菲恩这个心思深沉的女人面前还是太天真了一点,被卖了还要为别人数钱,不过眼下德尔菲恩是他的属下,他也不好意思当面拆穿,只转过头瞪了后者一眼。 “主祭大人,女王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回过头问道。 话音未落,忽然之间地面又是猛地一阵剧烈地摇晃,咔咔嚓几声裂响,几条几寸宽的口子从一侧的墙上延伸开来。布兰多后半句话下意识地卡在了喉咙里,他回过头,看到大厅的墙壁已经开始倾斜,在那个方向的安德莉亚同样抬起来。看着这一幕。 布兰多二话不说,马上一把抄起身畔的宰相千金,另一只手抓住凰火的手,低喊一声: “跑!” 说着,他已经拽着凰火向着寂亡圣所之内冲了进去,有人比他更快。那是安德莉亚,她张开光翼,一瞬间超过了所有人——转过几步便是寂亡圣所内大门,大门内是一片开阔的天井,大约有三百来尺长宽,绿茵茵的草甸上,种植着月桂、黑玫瑰与石楠一类的植物,布兰多一个箭步落到草坪上,将德尔菲恩与凰火甩到草甸上。然后用法则之线稳稳托住两人。 就在他身后,寂亡圣座南侧的建筑长廊伴随着几声清脆的断裂声,轰然坍塌下来,烟尘高高扬起,后面传出一连串的咳嗽声,房奇和柳先生才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了出来。布兰多目光越过两人,明白区区建筑坍塌还伤不了要素开化的强者,但他很快看到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菲利普主祭。一脸气定神闲地从烟尘弥漫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见三人无恙,布兰多这才有时间撤去法则之线。让凰火和德尔菲恩缓缓着地,九凤之国的皇女毕恭毕敬地向他拱手行了一礼:“谢老师搭救之恩。” 布兰多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纯粹是因为凰火年纪还小下意识地行为而已,但事实上就算是他不出手,前者也未必会受伤。 “师之恩,其重如山。凰火并非多礼。”凰火却认真地答道。 布兰多只能无奈地受她一礼,他这个学生和哈鲁泽仿佛是两个极端,一个性格懦弱,凡是难有主张,而另一个却一板一眼。恪守成规,仿佛小大人一样。 他抬起头来打量这座圣所之内的环境,事实上先一步进入圣所的安德莉亚早就在打量四周——就和大多数沃恩德的宗教建筑一样,亡月圣殿的圣所也是建立在一小片花园之内,这种雄伟建筑之中的天井庭院流行于光辉重返之年,其奢华严肃的风格很快形成了宗教建筑的标准,沃恩德的僧侣们认为贴近自然有利于令人身心和谐如一,是冥思与静祷的最好环境,而亡月信徒们依样画葫芦,也在亡月圣殿之中建造了这么一座圣所。 不过亡灵的风格与人类、精灵的风格自然大相径庭,好好的一个天井花园,硬是让它们弄成了一个阴森恐怖的墓园,墨绿色的草甸之上,散布着黑白玫瑰,还有粗若手臂的荆棘,还有几块墓碑,能够安葬在这个地方的人,想必是某个时代的圣徒。 顺便说一句,圣徒若不是被逐出了亡月圣殿,是不会被复活成亡灵的,这是对于女神的亵渎,这也算是亡月圣殿的一个传统了。 天井的另一头,还有一座苍白的巴洛克园亭,上面爬满了阴森的藤蔓,布兰多看了那边一眼,没看到德尔菲恩所说的亡灵们正在修建的东西,他这才回过头来,向一旁的菲利普主祭询问道: “主祭大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菲利普主祭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正是这个时候,安德莉亚忽然喊道: “小心!” 菲利普主祭一向木讷的脸上此刻忽然也出现了严肃的表情,这个男人转过头,看向烟尘弥漫的废墟之中。 其他人也随着安德莉亚的提醒向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布兰多感知能力最强,最先看到几条长长的影子从弥漫的烟尘之中延伸了出来——那里正好是寂亡圣所的南墙,此刻早已不复存在,但在它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小型的圣殿,因为波及而坍塌了一小半,一条狰狞的开口从坍塌废墟中延伸出来,好像是一刀斩在草坪上,在天井花园内的草甸上开了一条分叉的豁口。 而此刻,那奇特的影子便沿着裂口延伸了出来,它们先前像是在草甸上漫流的黑色血液,但忽然之间,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伸并从地面上扯了起来,它们就像是牛皮糖一样以一种奇特的姿势站立起来,一边还从口中‘嗬嗬’地尖笑声。 这些影子的嘴巴也是十分诡异,好像是一片没有厚度的裂口一样,里面却偏偏看起来血红一片,它们有四只眼睛,内里更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焰,它们一边尖笑,一边向着寂亡圣所中围了过来。 布兰多看到这东西,忍不住在心中叫了一声卧槽。 “邪神之子!” 他忽然想到先前菲利普那个说法,心中不禁猛然一跳。 邪神之子在沃恩德并不特指某一种魔物,事实上,它是一类魔物的统称,它们可以是邪神的后裔与子嗣,也可以是神孽或者憎恶的幼体,或者是从神之噩梦之中逃逸出来的恶念,它们的外形千奇百怪,故而无法从外貌特征上进行判断,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拥有黑暗的残缺神性。 大多数对于宗教稍有了解的人,就能一眼认出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但认出来没有什么用,因为面对神性生物,大多数人都只能束手待死。 而且面前这些影子还不是那些垃圾邪神与半神、次等神或者神仆的后裔,布兰多已经嗅出对方扭曲的身躯上浓郁的法则与秩序之力的存在,在前一世,他只在真神的梦境与恶念之中,才见过几次类似的东西。 但那是神之恶念,是任何人格神都不可避免的东西,它真实存在,但往往没有太大威胁,因为神祇只要发现自己的恶念产生,就会对它们进行诛杀,玩家发现众神的噩梦或者是恶念,往往还能从神祇那儿得到奖励与好处。 可面前这些东西,他可以肯定,这些都是真神之裔,是真正的神的扭曲的后裔。 它们是怎么产生的? 布兰多心中已有答案。 他面沉似水地看向菲利普,开口问道:“主祭大人,你先前说众神回来了,说的是亡月女神,还是所有人?” 菲利普主祭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木然的脸上像是带着一具人皮面具,他脸颊动了动,但没有开口。 “亡月女神堕落了?你们早已知晓?” “她只是被人重新唤醒了而已,伯爵先生。”菲利普主祭一脸淡漠地答道,他一边说,一边从祭袍下抽出一支权杖来。 “唤醒?” “是唤醒,那是神之亡灵,是神之亡灵……”安德莉亚小声嘀咕道,她好像很害怕,脸色有些苍白,一个劲地重复着这句话。 “神之亡灵?”布兰多没见过这位战争女神小姐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开口询问道。 “大人,亡月女神早在上一个时代就逝去了,她重新被唤醒,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黑之预言上所说的,狼行于前,灾难于后,这是神之灾劫,逝去的神祇像是亡灵一样被唤醒了过来,它们曾经创造了这个世界,而今却要亲手毁灭它……” “那只是传说而已,安德莉亚小姐。”布兰多摇头不信,虽然巴巴莎她们笃信黑之预言,但他对这个预言一向只是放任不管而已,预言终究是预言,他体内有一半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对于未来,对于预言这种东西有很强的抵抗力。 但安德莉亚却使劲摇了摇头,笃定地说道:“大人,有这种可能性的,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的话……” ……(……) 第二百一十七幕 帷幕 X “神只们不会真正的消亡,它们只是失去了力量沉睡于深空之中而已,而传说黄昏之龙在上个时代在秩序世界内种下了一粒种子,神民们将计就计,想用那个牢笼来封印她,本来那粒种子应当被消灭的,但据说她并没有死,她一直沉睡在这个世界上,如果黄昏之龙找到了她的话……如果黄昏之龙找到了她的话……” “会怎么样?”布兰多心中一跳,这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黄昏之龙会发现我们世界真正的秘密,到那一刻,死亡与绝望将主宰一切,我们再无路可逃,万事万物,玛莎与众神的命运,都将为它的张开的羽翼所遮蔽――” “我们世界的秘密?”布兰多直皱眉,怎么又是这个,他开口问道:“我们世界的秘密,那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大人,那只是一个传说,但那个传说是真的,你看,它已经实现了……” 布兰多忽然意识到这个女孩的情况有点不对,他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安德莉亚竟然双目一片漆黑,仿佛瞳孔与眼白都被什么东西所吞噬了一样,他吓了一跳,赶忙反身抓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摇了摇: “醒醒!” 安德莉亚猛然一怔,眼中的黑暗迅速褪去,她怔怔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忽然双脚一软,竟然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布兰多赶忙扶住她,喊道:“你怎么了,安德莉亚小姐?” “我……我没事……”安德莉亚脸色苍白,终于回过神来,她抓住布兰多结实有力的臂膀,站稳了脚步:“对不起。大人,我心神为黑暗所夺了。” “别失去希望,事情还远没到那一步。” “我明白。” 布兰多这才松开她的手,回过头,缓缓作了一个虚空拔剑的动作,一束金色的火焰从他手心中逆流而上。形成一把遍布裂纹的长剑。 圣剑奥德菲斯,七把圣剑之中抗争性最强的圣剑,同时金炎之道的寓意之中拥有净化与纯洁的含义,最是适合用来对付神之梦魇中的邪恶与扭曲不过,邪神之子与之系出同源,自然也在圣剑的克制范围之下。 而另一把更适合对付邪神之子的圣剑是光之圣剑弥索尔,原因不言自明,不过布兰多此刻并未拥有后者。 从三人对话到布兰多拔剑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些扭曲的怪物已经歪歪扭扭地走到了近前。它们口中的尖叫声在此一刻忽然化为了恐怖的尖叫,然后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那影子的爪牙还未伸到眼前,布兰多便已经感到了一股枯萎凋零的气息扑面而至,那正是亡月女神克莱丝的所掌管的法则与秩序,与海拉所掌管的死者之国不同,克莱丝庇护的乃是亡者,她是亡灵们的女神,是行于大地之上的苦难与绝望。而非是万物之死。 因此与其说她是死者之神,不如说她是掌管永恒国度大门的主人。但她的永恒并非真的时光静滞不前,而是永亡的安息。 但邪神之子身上克莱丝的法则气息更加混乱与绝望,仿佛是吞噬万物之后,世界只剩下一片空寂的永恒,这样的力量扫在布兰多的法则之线上,不禁让他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个终末之后的世界,沃恩德消亡之后,万物沉寂,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尘埃,既无空间。也无时间,众神的尸骸,悬浮于这片灰烬的海洋之中,所有的生命都彻底寂静下来,只剩下灰蒙蒙的雪花从天而降,云层之上闪烁着紫色的闪电。 但那是混沌之海上狂暴的魔力。 布兰多心中一阵悸动,他竟然忽然有些了解了白银女王当初的感受,与其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中,还不如让这个世界在最后的时刻疯狂一把。 不在沉默之中爆发,便在沉默之中灭亡。 但在最后一刻,他清醒了过来,好在对他施加影响的并非是亡月女神克莱丝本人,而是她羸弱的后裔而已,布兰多出了一头冷汗,爆喝一声道:“给我滚开!” 眼前幻象尽去,只剩下那个向他挥出爪子的邪神之子,这东西其实也并没有多强,它的实力最多只有真理之侧巅峰水平,但布兰多看出这些扭曲的玩意儿还没有达到完全成熟的地步,它们仿佛刚刚从虚空的夹缝之中逃离出来,还不太熟悉这个魔力贫薄的世界,一旦它们成长起来,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这些东西与鲁施塔那些垃圾可不可同日而语。 他想也不想,一剑向前,刺入这头影子的心脏部位,那怪物好像是真人一般双手捧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向后便倒,倒在地上时如同化作一张薄薄的纸页,顷刻之间便冰雪消融。 布兰多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忍不住有些发寒,邪神之子之所以恐怖,就是因为它们本身便是由这个世界扭曲的法则所生,因此完全迥异于沃恩德世界生灵应有的形态,或者换一个说法在《琥珀之剑》中,它们便是秉承了美工人员的恶趣味而生,怎么恶心怎么来。 这么一想,他心中对于那些该死的美工的诅咒占了上风,便没那么难受,回头一看,菲利普主祭也已经干掉了一个对手,第三个结束战斗的是安德莉亚,她虽然先前表现有些失常,但毕竟是战斗民族出身的少女,对付起黄昏族裔来得心应手。 只有房奇和柳先生遇到了一点麻烦,布兰多一一出手帮他们解决了对手,只留下凰火一个人,柳先生见状想要上去帮忙,但布兰多拦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柳先生心领神会,他有些担忧地看了玉凤一族的皇女一眼,最后还是没有出手。 布兰多倒不是很担心,克莱丝的后裔与凰火的实力相差无几,但它们的力量性质十分特殊,一般人很难对付,这样的对手可不好找,再适合给凰火作为对手不过。 尤其是当这些怪物还不成熟的时候,它们的威胁性也相应大减,等再晚上一阵子,凰火可就不是它们的对手了。 天井内很快便只剩下这一头邪神之子,布兰多让众人退开,给凰火留出足够的战斗空间,然后他才回过头,手持圣剑,一字一顿地向一旁的菲利普主祭询问道: “眼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主祭大人,邪神要在这座城市降临吗?” 与先前不同,此刻布兰多的声音中蕴含着不言而喻的怒火,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对付克莱丝之前,他不会介意先杀一个亡月圣殿的主祭。 他很清楚,若亡月女神在这座城市降临,那么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他自己或许还好,但梅蒂莎、希帕米拉还有白雾女士却难以幸免,更不用说凰火和柳先生一行人。 想到这一点,他心中难免深深地认为,这又是玛达拉女王的另一个阴谋算计。 但菲利普主祭却头也不回,平静地答道:“没那么糟糕,伯爵先生,你先前看到的那一幕,正是我们在想办法封印住女神大人,但时间不多,女王陛下自会向你解释这一切。” “你们还能封印你们的女神,传说中玛莎的分身?”布兰多无不讥讽地问道。 “克莱丝并非是玛莎大人的分身,那只是以讹传讹而已,伯爵先生,亡灵们信仰玛莎只是因为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秩序的子民而已。” “我们和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家伙可不一样,”布兰多答道:“你们从一开始就谋划好了这一切?” “谋划?这对我们来说有任何好处?”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相信,这一切是偶然发生的?” “那也不尽然。” 烟尘之中,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忽然回答道。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烟尘后走了出来,他一眼就认出那正是玛达拉女王,但后者孤身一人,好像还受了伤,她一只手按住胸口的位置,一只手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来到众人面前。 而等后完全从烟尘之中显露出身形,布兰多不禁愣了愣。 玛达拉女王原本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但这条裙子如今已经破烂不堪,一边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好像是旗袍一样,露出雪白的大腿来,但布兰多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这一幕艳景,因为这位女王陛下此刻满脸是血,面容狰狞可怖,一只眼睛紧闭着,血液不住地从那里流注而下,沿着她的脖子,胸口与手臂流下,让浸透的长裙紧紧地贴着她的身子。 布兰多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克莱丝女神交了一记手。”女王陛下声音沙哑地开口道,言语之间却毫不避讳。 “你和女神交了一次手?”布兰多不可置信地问道。 “只有一击而已。” “一击也不可能,恕我直言,就算是我,也没把握接住神只一击,陛下,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不,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女王陛下却冷冷地回答道:“克莱丝想要降临,被我用献祭法术挡了回去。” “献祭法术。” 布兰多倒吸一口冷气,他忽然想起了在亡月圣殿大厅之中那些信徒和高阶神官,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位,算是真正认识了亡灵的冷漠与无情。 ……(……) 第二百一十八幕 帷幕 XI 伴随着一声清斥,凰火与克莱丝的后裔之间的战斗总算分出了胜负,小姑娘一剑刺穿了影子的额头,她丢开长剑,后退一步,反身一拳击在影子胸口,火焰从她拳头上涌出,顷刻之间将那头怪物化为了灰烬。 在那怪物凄厉的尖叫声中,凰火收剑回身,后退两步,她轻轻吐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来,首先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才看向布兰多与其他人所在的方向。 这时候布兰多与玛达拉女王的争执已经告一段落,后者没有令他失望,果然向他解释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首先她坦率地承认自己确实早已知道了克莱丝堕落事情,那还要在玛达拉的大军亲王霍芬托斯与晶簇决战之前,但女神的意志具体哪一天破壁而出,却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事情,布兰多一行人之所以这么巧和这件事撞了个正着,一方面有巧合的因素,一方面也是因为白刻意安排的缘故。 但布兰多觉得有点问题,因为若按照对方的说法,白应该早已了解整件事的内幕才对,但是白与他在法坦港的遭遇只是一个巧合,那时候龙后还没有发动她的那个计划,他也没有前往元素疆界,黄昏之龙的意志在罗曼身体内还没有苏醒,也更谈不上入侵这个世界。 既然如此,白谈何提前安排好这一切,更不用说她与这位女王陛下之间的约定了。 不过玛达拉女王听了他的疑问,只摇摇头告诉他,事情并非如他所想。她说道:“虽然的确龙后的计划在那时候还没有进入到最后阶段,但你别忘了牧树人的计划并非是某一个人某一刻脑子里面灵机一动的想法,它们的计划有迹可循已经有上千年之久,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难以接触到这些事情。但白不同,她是牧树人的十二位牧首之一。” “你是想说,白在法坦港出现,是早知道我会去那里并和她争夺战争石板和暗之宝珠?” “我原本以为你是有脑子的,伯爵先生。”玛达拉女王翻了个白眼答道。 布兰多听到德尔菲恩在自己身后噗嗤一笑,他转过头。没好气地看了自己这位不怎么省心的‘智囊’一眼,但还没想清楚自己这句话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 他知道在沃恩德有一些能力是可以预知未来的,但这种能力并没有占星术士们所宣扬的那么行之有效,它对于未来的预言更像是一个趋势的判断,再通过如同谜语一般朦胧不清的神谕揭示在凡人面前,再由预言者所翻译出来,十分里面可信的能有两三分便算不错了。 它可能可以预示一段时间内事物的发展和走向,但要精准地预言一个人,还有未来他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这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是伊莲女神这样掌管命运的神祇,她的职能也不过是揭示凡人已有的命运,而非安排与操纵他的未来,传说中她的姐姐操线者艾丽丝有这样的能力,但那终归不过是传说而已。 玛达拉女王见他实在没有反应过来,才开口答道:“这世界上没有谁可以预言到这样的事情,纵使是神也不能,但我们原本就不需要预计到这些。” “不需要?” 布兰多愣了一下。但他终归没有太过愚不可及——至少在玛达拉女王陛下看来是这样的,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白女士原本就不是冲着我而去的?” “这是废话。”玛达拉女王没好气地答道:“在那之前我们根本不知道您是谁,白她自然是冲着龙后的计划而去的,事实上玛达拉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都是因为我与白银女王之间的约定。” 布兰多想了一下,记起来好像真是那样,那个背叛玛达拉的腐朽骑士克罗特似乎也是这么告诉他的。他相信那个小角色还不至于敢欺骗他。 不过玛达拉女王咄咄逼人的口气令他感到有些尴尬,仿佛显得他太自以为是了似的,但这其实不是人之常情么,每个人在考虑问题时自然首先会把自己设身处地地考虑进去,尤其是在这件事与自己切身相关的时候。 好在德尔菲恩好像总算想起来她是站在哪边的。笑着开口帮布兰多问道:“但是陛下,白女士后来计划发生了变化,你也应当是不知道的,可你看起来并不显得惊讶,不是吗,否则当初你为什么毫不犹豫地将水银杖交给了我们?”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布兰多总算抬起头来,看向玛达拉女王,虽然心中不想承认,不过还是不得不说宰相千金问出了他最想要问的问题。 玛达拉女王看了德尔菲恩一眼,才回答道:“这要和我与白的约定说起。” “愿闻其详。” “有一点你已经清楚了,伯爵先生,白银女王与龙后的计划,源自于圣者之战时代奥丁与四位贤者的约定,作为至圣者,她们都是赴约之人,目标是完成黑暗之龙未晋的计划,无论这个计划成功与否,我们至少都要实践它,因为我们无法判断我们眼下所做的事情是对是错——” 玛达拉女王抬起头来,无不讥讽地看向他:“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像你一样,坚信自己所选择的事情是正确的,尤其是当这个选择关系到我们世界的未来的时候,草率地坚持自我,固执己见,只会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比神民更睿智吗?还是比众神的目光更长远?” “你搞错了一件事,陛下,我坚持的不是正确,而是正义,”布兰多摇了摇头答道:“而正是因为正确与正义的含义富有多样性,所以我们才应当谨慎地行使它所赋予的权力,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去抉择与判断,我认为这才是神祇们对于我们未来的期许。” “我不想说服你,伯爵先生,”玛达拉女王答道:“不过我之前所说的这段话希望你记住,它并不是我所独创,而是一个原则,你应该从白那里听说了神民们的几大机构,但你一定还不明白它们之间是怎么运作的,对吧?” 布兰多心想自己是已经听说了神民们的组织方式,但并不是从白那里,而是从白雾女士和奥薇娜那儿,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点了点头。 “黄昏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在最黑暗的年代,众神们早已预见了自己的殒落,与黄金时代的结束,这些伟大的意识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当它们逝去之后,它们的后继者如何才能不犯错误?” 远处传来建筑崩塌的声音,这座亡灵之城的天空黑云涌动着,不时有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分叉出无数细小的电光枝桠,击中地面。 闪电点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神,很快远处就传来了嚷嚷着救火的声音,在这座亡灵之城的最中心,在玛达拉人类聚集最为密集的地区,有那么一刻这里看起来与鲁施塔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玛达拉女王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王国,自己的子民们遭受了什么样的灾难,她只是面色平静地讲述着一个来自于过往的故事: “伯爵先生,在众神还存世的时代,在神民们最辉煌的日子里,我们的世界在面对黄昏时都尚且会犯错误,何况它们离世之后呢?你只需要想象一下,在那些伟大的意志不在庇佑我们的日子里,一个细小的错误或许都会导致们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母亲大人心中不得不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要如何才能让她的孩子们,在她离开之后,能够继续与黄昏之龙抗争?” 布兰多想到那个伟大的意志,心中也微微一阵动摇,那是万事万物的母亲,在苍之诗上的传说之中,她的确拥有这样伟大的胸怀。 她是一位无所不能的存在,超越了所有的意志与智慧,但她却亲手赋予了这个世界予灵,造就了她的孩子们,也为他们奉献了一切。 对于沃恩德的生灵来说,还有比这更加崇高的事情么? “母亲大人她,是怎么做的呢?” “那是无数久远年代之前的历史,谁又能知道呢?但在那之后,众神与神民们约定了一个原则,仲裁者之眼也是因此而成立,它的职责是监督,这个原则便是无论任何一件事,无论大小,只要它可以决定我们世界的未来,改变我们世界的命运,我们就必须用怀疑的目光去判断它,无论它表面上看起来多么正确,或者说多么疯狂与荒谬,但只要存在一个可能性,我们就必须做两手准备。” “无数年代之后,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这是不是母亲大人的决定,”玛达拉女王摇了摇头道:“但这个决定导致了很多事情的发生,其中之一便是真理议会与世界树的分裂,万物归一会与牧树人因此而诞生,而这是凡人时代到来的诱因之一,神民们争执不一,最后决定遵从这个原则一分为二,各行其是。” ……(……) 第二百一十九幕 帷幕 XII 女王抬起头来,眼神深处仿若倒映着一道紫色的电光,轻声答道:“所以你之所以看到一方面神民的后裔,黄金与白银之民们将权柄移交到凡人手上,一方面牧树人却又在重新造就神之血脉,孤高如我的父亲,也在这个计划中彷徨不前,最终败亡于四位贤者手上。” “……” 布兰多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仍旧无法理解这种逻辑,在本身力量便不足以抵御外侮的情况下,还要将有限的力量分散,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女王回过头,看着布兰多:“你是不是觉得很难理解,伯爵先生?” “从常人看来,的确如此,但当真先民与贤者们都那么无知?问题在于,若我们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我们在这条道路上前进得越多,我们距离毁灭就越近,我们无法判断我们是否正确还是错误,所以当一方选择了这条道路时,另一方便有义务观察与评价这个计划最终会将我们带到那一步,而与此同时,他们还必须做两手准备,以便随时中止整个计划——” “这听起来的确有些可笑,但这种可笑是建立在卑微的我们的迷惘与不安之上的,只因为看不到希望而已。” “想想看吧,每个人都在准备一场必败的战争,我们必须多方投注,才能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个世界的可存续性,所以我真是羡慕你们这些一无所知的凡人,正是因为无知,你们才可以无所畏惧地走下去。仿佛明天总会有日出,希望总是常存,可是事实上并非如此,太阳早就熄灭了。或许就是明天,它就永远不会再次升起。” “对于知道这一切的人来说,这是多么绝望的事情,然而他们却无法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就像是一个家庭中的父亲与母亲,他们必须独自支撑起这个家庭。保护好他的孩子们。我的父亲,还有我的母亲,他们肩负着这样的责任,而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早已为这个噩梦所环绕,伯爵先生,你能明白我们这样一群人的心情么?” 女王陛下停了下来,然后才再一次开口道: “伯爵先生,抱歉让你知道了这些事情。我原本不想打搅你的美梦的,但就像我说的,既然你选择了这条道路,你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来——” 布兰多长出了一口气。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 直到一阵余震扫过寂亡圣所,在地面的颤动中,距离这里没多远的一座圣殿轰然倒塌,建筑坍塌的轰鸣声隔着几百米,仍旧清晰可闻。仿佛又有许多克莱丝的后裔降临到这个世界上。远处响起了一阵厮杀的声音,应当是亡灵的黑骑士团攻入了圣殿之中。与之遭遇。 一头影子怪物从从墙角窜了进来,布兰多伸出手,隔着好几十米的距离一把扼住它的喉咙,将那头怪物捏得粉碎。 玛达拉女王看到这一幕,眼神深处亮了亮,这位年轻的伯爵。距离圣贤已经只差那最后一步了,当日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上百向他开放了Tiamat的权限,看起来的确对其有很大的帮助。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美梦,你把凡人们想得太软弱了,陛下。”布兰多张开手掌,淡淡地回答道:“我生在埃鲁因一个偏远的乡下,偏远到你可能在打算入侵这个王国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名字,但在我成年之前,我就生活在你的军队的阴影之下,或许少年无忧无虑,但我却能从我身边的人的眼神中感到,他们对于亡灵的畏惧与痛恨。” “自从血杖横扫卡拉苏东部以来,您知道埃鲁因人有多少年屈服于水银杖的冷酷与威严之下么?自从黑玫瑰战争以来,您知道有多少布契人流离失所,又有多少人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亲人么?” “对于那些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来说,死在这场终末的战争当中,与死在你军队的屠刀之下,他们心中的绝望与恐惧,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必须挣扎求生,他们的希望又在哪里?” 布兰多回过头,看着这位女王陛下:“就像是凡人世界的君主,要时时刻刻小心利刃加身,或者被一杯毒酒夺去他的生命,凡人的农夫们,也要时时刻刻担忧他们来年的收成,还有战争与各种人为的灾祸,在这个我们只能艰难的生存的世界当中,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呢?” “我对您的遭遇表示遗憾,陛下,虽然我也很崇敬奥丁大人,但是这不代表我们便是软弱的人——是的,我只是一个凡人的领主,哪怕在我领地里的农夫看来,我高高在上,但在你眼中,可能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自大而骄傲的,偶尔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布兰多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巾来,将它展开:“我们懂的东西不多,过去的传说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像是神话故事一般遥远,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背负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在为我们而战,就像是安德莉亚小姐,还有奥丁大人,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人,可是——” 他将手巾递到玛达拉女王面前。 “这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它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复杂,它仅仅就是一场战争而已,任何人都可能在这场战争身死,包括我,包括您,但至少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我一定会死在你之前,女王陛下——擦擦脸。” 玛达拉女王愕然地看着布兰多手中的白手巾,再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布兰多一脸严肃与认真。 “你说得对,太阳或许明天便不会再升起,或许我们的世界下一刻就会毁灭,但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做好准备为此而战,为此而亡。只要不留遗憾与后悔,那么它便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不是么?” 玛达拉女王犹豫了片刻,默然从他手上接过了手巾,但她并没有动作,只是攥紧了那张帕子。 “好了。”布兰多看着这位女王陛下,回答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接下来轮到你让我相信了,陛下。” “关于我和白的计划?” “关于一切。” 女王陛下紧皱着眉头,一脸木然的菲利普站在她身边,她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答道:“就像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原则,奥丁与四位贤者的约定,有执行者,就自然有监督者。而我就是那个监督者。” “这个计划并不是一朝一日诞生的,它从很早之前便存在了,我的父亲,奥丁代表着真理议会的意志,事实上便是神民时代的一种延续,以强大的敏尔人的帝国统治世界,以黄金与白银之民的力量抵抗黄昏之龙,而牧树人的计划更进一步。便是重新造神,重返神民的时代。” “圣者之战爆发之后。因为那个众神与神民的约定,我父亲不想断绝凡人的希望,所以他才会最终失败,但他与凡人和牧树人立下一个约定,那就是千年之后的这场豪赌。” “还是因为那个原则?” 玛达拉女王点了点头:“之所以要等到千年之后,是因为我父亲希望给予凡人的世界繁衍生息的机会。他们那时候还太过弱小,我父亲为四位贤者揭示了一部分过去与未来的片段,在明白了沃恩德命运之后,贤者们答应了这个约定,作为赴约者。艾尔兰塔选择成为了至圣者。” “而吉尔特留下了自己的圣剑,并将它带出克鲁兹,风后圣奥索尔化为英灵,”她看了布兰多一眼:“你接受的便是圣奥索尔的传承吧,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伯爵先生。” 布兰多悚然而惊,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看穿他身上的这个秘密,但他没有否认,只默然地点了点头。 “法恩赞也应当留下了什么,不过四位贤者中这位以智者著称的贤者向来沉默寡言,他留下的手段我们也无从知晓。我听说在他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好像见到了什么东西,有人说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里,布兰多已经明白了大半,他开口道:“所以你和白早就知晓龙后的计划,但却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在这个计划之外做一些准备的手段,是这样吗?” “是的,因为我必须代表这个原则的另一面,当龙后的计划失败时,我必须保证另一个计划的可行性。” “什么计划?” “我不知道,这个计划脱胎于沃恩德凡人时代的建立,沃恩德的凡人化最早是由真理议会所提出,但真理议会最终也因此而分裂,我只知道它的名字,它的名字叫做沃恩德计划——” “沃恩德计划……”布兰多心中记忆的碎片仿佛正在上浮,如同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个计划的后半段,其实已经脱离了神民们的控制,另外一个伟大的意志接手了它,但它没有留下名字,我想可能是玛莎,但也或许是其它某一位神祇——因为这个计划是秘密进行的,甚至包括它的执行者,都不明白它代表着什么,正因为如此,它被放在所有的计划之后,纵使是我的父母,也只是按照神谕为它留下了一线希望而已。” “这一线希望,就是罗曼,你那位商人小姐。” “什么?!” “所以你明白了吗,正是因为那个伟大意志的存在,黄昏之龙在凡世的躯体——也就是你的未婚妻才没有被杀死,一道神谕在最后一刻降下,令真理议会通过决议让她保存下来,一直到我父亲和母亲那一代。” “可为什么……” “我说过,我也不知道,它只和玛莎留下的一个许意有关,母亲为我们所有人留下了一个希望。” 布兰多举起手中的奥德菲斯:“就是这一切?” “就是这一切,”玛达拉女王答道:“所以白前往梅兹地区,除了为了完成约定,监视龙后与白衣女王的计划之外,便是寻找传说中遗失在东梅兹的暗之宝珠。” 她看了看手中的手巾,将它拿起来,轻轻拭去脸上的血污:“所以因为龙后的计划,她一定会前往元素疆域之外,对于身为监视者的我们来说,我们只会计算计划失败,而不会去考虑它成功之后会如何;但至于为什么会遇上你,伯爵先生,或许这就是玛莎大人给我们留下的希望所在了——” “因为这便是我们的命运——” ……(……) 第二百二十幕 帷幕 XIII 大地嗡嗡共鸣着,一条长长的电光在黑沉沉的天空中形成某种远景。 “……在第五纪元的战争之后,众神便开始离开了我们的世界,最后离开的是玛莎,这就是诸神之眠——这是众神所预言到的黄昏,它们将这个世界转交给神民的后裔,而当流淌在大地之上的神民之血也一代代淡薄下去,终有一日,黄金与白银的一代将取代他们,而在白银的时代之后,黑铁的时代便来临了……” “……真理议会,神民的后裔们为了重现辉煌的时代,从盖亚意志所在的地下深处找到了一个拥有纯净血脉的孩子,当这个孩子被黄昏的意志所看中,黄昏希望通过她来窃取先民与玛莎等同的权限,它将自身意志的一部分投影在我们的世界,与那个孩子的灵魂合为一体……” “……当它降临时,却被那个意志发现了,我们的计划,便从那个时代开始成型。孩子活了下来,一代代转交,直到我父母出事之前。我父亲与四位贤者约定了一千年之后的一切,但却独独隐瞒了那个孩子的存在,直到一千年之后,你祖父在最后战场之上,重新找到了她……” “……而后的一切,你都已经知晓。当龙后的计划失败之后,黄昏之龙的意志在我们的世界苏醒过来,凭借着先民的血脉,它攫取了我们世界的权限……” “……它找到了众神的归亡之所,并从虚空之中将它们带了回来,但它带回来的再也不是那些眷顾我们、庇护我们的伟大的意志,而是一具具屈服于混沌的意志、为黄昏之龙所掌控的傀儡与空壳,就在昨天,俄温洛丝的星辰已经永久的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龙神巴哈姆特冉冉升起的星座,在上万年之后,它重新闪耀在沃恩德天空之上。” “神祇们,回来了,但带来的不是荣耀与希望,而是冰冷毫无生机的绝望。”玛达拉放下手帕。神色冷然地答道,白色的手巾上尽是斑斑的血迹。 “这是亵渎神灵!”安德莉亚忍不住悲愤地喊道,虽然这个可能性还是她向布兰多提出来的,但真正听闻真相时,作为大地军团的一员,诸神与神民们最虔诚的战士,少女还是忍不住有些情绪失控。 事实上一旁的柳先生等人也都有些不可置信,他们对于黄昏降临的内幕了解得更少,虽然这一路上已经渐渐知晓了一些东西。但毕竟没有这么直白与令人心神震撼。 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沉默不语,凰火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神色忧虑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巨龙们……如何了?” 不知为何,布兰多眼前却浮现出的是阿洛兹的身影,那头任性的小母龙,仿佛还是在安培瑟尔与他分别时,一头金色的卷发。闪闪发光,眼神中满是狡黠的光芒。 但过了一会儿。思绪中出现的是另一个更加安静的少女,她一头雪白的长发,带着一半水滴状的耳环,皱着眉头怒视着他。 “人类,无耻之尤——” 布兰多心中忽而有些空落落的,他沉默了片刻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巨龙们已经没有未来了,”玛达拉女王回答道:“或许还能苟延残喘,但失去了龙神庇护的它们,很快血脉就会变得稀薄起来,新生的龙族将不再诞下。或许在一千年之后,凡人们会看到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头巨龙闭上眼睛。当然,如果我们能等到那一天的话……” “那么说到底,你们反制的手段呢?” “是的,在我看来,我们仍有两条路可走——”玛达拉女王看着他,紫色的眸子里深处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一条路,是重启这个世界,就像众神在过去数个时代所做的那样,黄昏之龙虽然已经攫取了权柄,但我们也有了新的玛莎,黄昏之龙为至圣者所封印,仅存的三个至高权限之中,只要你和埃希斯点头,我们便开始再拉一次,但可以预见的是,下一个时代,我们的力量会更加衰弱,更不用说埃希斯的力量将无人可以制衡,凡人或许会为它所奴役,但文明至少可以继续传承下去。” “埃希斯来见过我,”布兰多答道:“她和我说过这番话,但我是不会首肯的,这条路我是不会认同的。” “那就只剩下另一条路了,在预言中,一位伟大的君主降临在我们的世界上,它将打开玛莎的宝库,引导他的人民,众神的意志在云巅为他加冕,那一刻,整个沃恩德将为他而歌唱,战胜黄昏,我们的世界将迎来一个无比光明的未来。” 布兰多看着玛达拉女王,两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水银杖的主人的意志坚定而不可动摇,布兰多的目光同样从容镇定,仿佛有万千的时光在他眼中流淌而过,他在这一刻同时看到了历史、现在与未来,但只有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他早已决定。 “如果是你,陛下,你会作何选择呢?就像你父亲一样?” “不,现在这个世界仰仗的是你的选择,伯爵先生。” 布兰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就这么决定了?” “我早已决定了,不是吗,陛下——在一刻,这个世界上许许多多的人也都在作出自己的决定,这些决定对于沃恩德来说可能无关紧要,但最终,它们会改变历史的进程。” 玛达拉女王在这一刻想到了布兰多先前的话来,但她对那个回答明显并不满意。 沃恩德需要的是一个王者,而非匹夫之勇的战士。 “别说大话,”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我知道你的决心与意志,但你的死对于这个世界于事无补,我们需要的不是信念与理想,而是可以抵抗黄昏的力量。” “但若我们没有信念与理想,文明的世界没有秩序与对于弱者的同情心,纵使我们战胜了黄昏,那我们的世界与一片混沌又又有何异呢?” “别转移话题,阁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没有办法战胜黄昏!” 女王的语气开始蕴含着怒意。 “陛下,”布兰多的语气却很温和:“若我是你口中那个至高无上的君主,就像你记忆中的父亲一样,或许有一天这个世界在我的统治之下战胜了黄昏,但下一个时代,它又会面临与我们同样的窘境,难道每一个时代,人们都要寄希望于一个救世主来拯救他们吗?” “这,就是所谓的凡人的时代?” “陛下,”布兰多叹息一声:“别忘了,秩序不灭,黄昏不死——一千年之前,你父亲用他的死,来证明了这个循环,而四位贤者创立的国度,而今又如何了?愚者的头衔是一个沉重的尊称,因为它告诉着我们,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开辟一个时代的先贤。” 他摇了摇头:“我想我们在过去的时代里弄错了很多事情,而在我所看到的未来中,人们需要的不再是先贤与贵族们,也不是神民与诸神——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众神不再,英雄已逝,凡人将自己前行,在荆棘与黑暗之中开辟出一条艰辛的道路,或许那个时代会很卑微,秩序如同长夜之中微弱的烛火,但至少前路不再是黄昏,而是黎明,希望永存——” “听起来很美好,可黄昏之龙呢?”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他眼神中闪动着一种奇怪的光芒,他仿佛看到了元素疆界之中曾经所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了塔塔小姐与至圣者们所注视着自己的期许的目光,他看到了圣奥索尔大人温和地对自己点头,他甚至看到了那个威严如山的身影——自己的祖父,大地剑圣达鲁斯——老人一言不发,只默默地转过身,弯腰从地上拾起自己的佩剑,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 他目光中多了一些往日所没有的东西,就仿佛得到了那个答案之后,便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坚定。 “我向你们保证,”布兰多一字一顿地对玛达拉女王陛下,还有在场的所有人说道:“我所看到的一切,一定会实现。” 玛达拉女王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 但她看到布兰多的神色,出口的话竟然失去了力量,变得苍白起来,她默默地闭上嘴。 “我向你保证,苏菲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黑暗中,两道高大身影转过身,决然地向着大厅之外走去。在那里,敏尔人的禁卫军巍然不动,大军之中,崔西曼与图门正在等待着。 “我相信你,老师。” 一个有些青涩的声音回答道。 凰火走到布兰多身边,她手握佩剑,毫不怀疑地回答道。 “我也相信你,大人。”安德莉亚在布兰多身后小声回答道:“我见过最黑暗的时代,战斗仿佛永无止息,我们一次次取得胜利,但希望却越来越渺茫,而终于,您回来了,我相信您一定是来带给我们希望的那个人。” 柳先生与菲利普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个人并没有听懂这番话,另一个人仿佛总是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德尔菲恩一反常态地皱着眉头,沉默不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唯有房奇显得有些眉飞色舞,也不知道在兴奋些什么。 ……(……) 第二百二十一幕 帷幕 XIV 玛达拉女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如果这是你选择的道路,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你是圣剑所认可的主人,玛莎的许应之人,我现在也不知道将水银杖交给你是对是错,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她停了停,才继续说道:“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你都必须要得到七把圣剑,现在我告诉你,自然宝珠在什么地方。” 布兰多屏息凝神,其实在看到房奇与凰火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玛达拉女王召见自己的意图,毕竟她让因斯塔龙与塔古斯前往罗萨林去与鬼车接触,就说明玛达拉也应当早已知晓翡翠之谜的存在。 “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些话要对你说,”女王陛下开始有些缓和的语气又重新变得冷漠起来,她一边将手巾轻轻丢到地上:“俄温洛丝已亡,巴哈姆特应当已经降世,而各地的神祇们都会陆续降临,再加上黄昏的意志虽然暂时被封印,但它的爪牙却已经展开攻势,对于我们来说战争已经降临了,因此无论你愿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但整个文明世界都必须联合起来与之一战,否则我们将再无机会——” 布兰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但就在这种时候,玛达拉的亡灵们却在入侵埃鲁因,并且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开战。” “不,现在埃鲁因已经没有我的军队了,你应当明白这一点。何况你们所谓的黑玫瑰战争爆发的原因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我早晚会告诉你原因,而且谁告诉你,我们在与风精灵开战了?” “你们没有与圣奥索尔开战?” “我们疯了吗?” 布兰多不小地吃了一惊,因为在历史上,玛达拉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可是同时与埃鲁因和圣奥索尔开战的。而且埃鲁因并非是第二次黑玫瑰战争的主战场,受到的波及并不大,远没有后来的斜林会战与西法赫会战那样对于王国产生致命的打击。 而事实上,历史上的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专指的便是亡灵与风精灵之间的战争,那场战争亡灵虽然没占到多少便宜。但玛达拉女王却借此巩固了自己的权威,消耗了帝国内部反对自己的力量。 但他只是一愣之后便反应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受《琥珀之剑》中的历史所束缚了,在历史上玛达拉虽然可能也在与晶簇交战,但却没有像是眼下这么紧迫,毕竟在游戏之中,沃恩德平平稳稳地过渡到了第二纪元中期,虽然经历过石板战争,经历过狼祸。但那时候看起来可不像是眼下这样摇摇欲坠的样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玛达拉的确不太可能再分兵去对付圣奥索尔,不过他有些无语的是,究竟为什么这位水银杖的主人这么对埃鲁因念念不忘,竟然可以在背腹受敌的情况下,还专门为它发动一次战争。 毕竟第一次黑玫瑰战争还可以解释为是她立威的一战,那么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就不知道有何意义了,尤其是在亡灵没有对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动手的情况下。布兰多实在是看不出任何战略意图。 “既然如此,陛下打算怎么做呢?” “我们必须保证。在你找到七把钥匙之前,这个世界还没有沦陷,而黄昏之龙的封印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可这一次庇护这个世界的意志已经不再,甚至众神还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只剩下凡人的世界。认真的说,我不知道我们的孤注一掷是否能够成功。” “若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求助于埃希斯——” 布兰多摇了摇头,那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女王陛下的意思:“所以说。秩序的世界需要一个同盟,足以将埃鲁因人、克鲁兹人、法恩赞与风精灵,将四大圣殿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智慧种族联系在一起,就像千年之前神圣的盟约一样,凡人将再一次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玛达拉女王慢慢地点了点头。 她答道:“虽然这和我本来的设想差太多,但也只能如此,法恩赞与艾尔兰塔已经联盟,圣奥索尔态度不明,在我们四者之间,需要一股中间力量去将它们联系起来,我本来是寄希望于克鲁兹人可以挡住黄昏的意志,然后由白银之民来号召这个联盟,可惜,克鲁兹人已经失去这个机会了,白银之民马上也要面临自己的麻烦,但你的提议提醒了我,或许你们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我们?” “你想让埃鲁因人来主导这个联盟?”德尔菲恩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 布兰多随即反应了过来,这位女王陛下的意图还是在自己身上。 但这一次,他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反对,只问道:“我们应当如何做?” 玛达拉女王微微一愣,似乎准备好的说辞都没有排上用场。 “您觉得我会反对?”布兰多看出对方脸上的神色。 女王用紫色的眸子看着他,好半晌,才回答道:“你应当明白,同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将文明世界的力量整合在一起最好的方法,是一个帝国。而所有人都会支持你,法恩赞、吉尔特、圣奥索尔与艾尔兰塔的后人们,他们不会反对你,因为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君,玛莎我们的母亲将亲自为你加冕——” 布兰多笑了:“文明与秩序的世界将共同站在一起,就像神圣的盟约中所描述的那样,陛下,如果人们需要一面旗帜,我将站在所有人面前,这是我的责任,但并非是决定他们的命运与生死——人们真的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君主么?” 玛达拉女王哑然。 “先不谈这个,但我想听听您的想法,陛下。” 女王犹豫了一下,才回答道:“……其实很简单,我希望让文明世界相信我们,我将让亡灵大军通过他们的国土。加入他们的阵营,在阿尔喀什山脉抵御黄昏的大军,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布兰多倒吸一口冷气:“在阿尔喀什山脉抵御黄昏的大军,亡月之海呢,难道你们打算放弃亡月之海?” “克莱丝将在这片土地上降临,失去了亡月女神的庇佑。这片土地对我们来说再没什么意义,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回来,但那是在我们夺得了胜利之后——” 亡灵大迁徙,布兰多脑子里闪过这个词汇。 他想了一下,埃鲁因人要充当玛达拉的使节,去说服各个国度,这并不容易完成,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也有限。 但这位水银杖的主人在最后一刻停止了入侵埃鲁因,或许这一点再加上埃鲁因人的表现。会让亡灵在生者的国度中或多或少获得一些信任,但总体来说,还是不容乐观。 而且布兰多很清楚,就算是埃鲁因人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接受玛达拉的善意,几百年为仇恨所蒙蔽双眼,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何况他自己没办法去主导这一切,这一切都必须交给格里菲因公主和哈鲁泽。说不定还有那位王长子殿下,希望他们能够说服埃鲁因人。承担起这个重任来。 想及此,他问道:“我有时间回到埃鲁因么?” 玛达拉女王只摇头:“没有那么多时间,这就是我让你将你们那位女武神召来的原因,你必须在克莱丝降临之前,找到自然宝珠。” “可芙蕾雅才刚刚动身,梅蒂莎与希帕米拉她们不可以胜任么?” “芙西娅要带走她们。你能说服她么?” 布兰多默然,先不说他能否说服这位七极龙王,他自己也能看出梅蒂莎和希帕米拉想要变强的愿望,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尊重她们的选择。 “你放心。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克莱丝在被我们击退之后,短时间内不会再一次降临,这段时间虽然不够你返回埃鲁因去安排一切,但至少可以让你等到你的女武神小姐抵达之后再动身——我让圣殿修筑了一座传送门,可以将你传送到亡月之海的中心区域,不过这座传送门是单向的,在你离开之后,我们也会撤离此地,我会带上那些你的追随者,然后我们在阿尔喀什见,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 布兰多明白远程传送门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修筑起来的,显然这位女王陛下早就在准备这一切了。 玛达拉女王看出他心中想法,答道:“亡灵们关于翡翠之谜也有详细的记载,我一直知道它在亡月之海中心区域,不过开启它需要九凤皇族之血,至于怎么说服你的学生和那家伙——” 她抬起下巴向房奇示意了一下:“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九凤的族人不会在这种时候退缩,我们将加入这到这个神圣的盟约中来,”凰火这时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我也会帮助老师的。”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柳先生,后者亦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玉珑圣剑的出价,”房奇想了下,也开口道:“我没猜错的话,伯爵先生,你一早就在算计在下,对吗?”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后者却将目光飘向德尔菲恩:“如果说——” “房奇先生,请自重。” 宰相千金冷冷地答道。 房奇挠了挠头,耸耸肩。 布兰多想了一下,却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陛下,你说俄温洛丝殒落了,我想问克鲁兹帝国究竟怎么了,巨龙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场惨败而已,”玛达拉女王冷冷地答道:“黄昏的爪牙在克鲁兹帝国打开了一个口子,在那里它们将可以顺势南下,而法恩赞人和艾尔兰塔的精灵们在大冰川中与能族的大军作战,克鲁兹人与龙族已经失败,布加人自顾不暇,单凭风精灵是挡不住黄昏的大军的,所以我与我的军队必须在那之前进入阿尔喀什山脉——” “布加人自顾不暇?”布兰多愣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石板战争爆发了?” “石板战争?”玛达拉女王狐疑地看着他:“你好像知道什么?” 布兰多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道:“你在那之前就让塔里格前往阿尔喀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仅仅如此,”女王陛下果然中计,当然更可能是她本来便不在意:“或许等你见到亚尔薇特,你就明白为什么,她与塔里格一起在那里见到了某个人,眼下她正在埃鲁因,和你的手下们混在一起,哼,我早知道这个女人一直在寻找瓦尔哈拉的下落——” ……(……) 有点事,请个假 今天有点事,请个假,顺便整理下思路,另外今天光棍节啊,同学们,祝各位光棍节节日快乐啊,另外继续祝天下有情人皆成亲兄妹啊~(……) 第二百二十二幕 法兰的骑士与崇山的神官 永亡之地外薄暮森林之中,黑沉沉的河面上大雾弥漫,水声淙淙,波浪经过河中的岩石,形成漩涡,使上游顺流而下的树丫与浮木打着旋儿沉向河底,偶尔在沉沉的夜色中拉出一两道醒目的白线。 河滩上正在进行着一场攻防战。“不息行军!”芙西娅犹如盘亘在森林上的一座孤峰,一枚散发着黑色光华的卡牌在它的第七支角上旋转着,最终停下,显露出其上灵佣大军在漆黑的平原上行军的场景。 数不清的骸骨正掀开湿润的泥土从地下爬出,淤泥从它们身上脱落,露出白森森的骨架,这些污秽的邪灵摇摇晃晃地从河滩上站起;远远看去,黑暗中一片令人心悸的磷火,正涌向战场上的另一方――梅蒂莎与希帕米拉。 “天国武装!”银精灵小公主同样丢出一张卡牌,她伸手一点,那卡牌顷刻之间悬在半空中,银光点点汇聚,仿佛有万世之光加诸其上,牌面之上圣洁云巅之上光束如利剑一般刺下,正如卡牌所描述:‘审判之光犁过战场时,亡灵大军灰飞烟灭――’ 旅法师的力量随之与整个世界所共鸣,三人抬头,只见黑沉沉的夜空中忽然之间卷起一片金色的云霞,云霞之上降下令人无法瞩目的光芒,光芒照入森林之上,正好笼罩这一片河滩,河滩上立刻燃起圣洁的火焰,亡灵在这火光之中哀嚎融化,化为灰烬,正如审判降世。 芙西娅点点头,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狡诈,它开口道:“五色曙光可以用任意一色转化,在一场战斗中它可以分别构成许多不同的进攻方式。根据我所拿到手上的命运卡牌而定,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我用灵敏鲁莽的红色生物开场,对你们展开快攻,而红色生物易怒而脆弱,攻击一旦受挫,往往会在墓地中留下大量的尸骸。不息行军可以将墓地中所有的生物转化为十倍数量的十级黑色灵佣衍生物,它们在你们眼中看来可能不堪一击,但可惜,旅法师的力量永远不仅仅只在生物与法术之上――” 它的声音在森林上空隆隆作响,惊起一片飞鸟,扑腾着翅膀飞上夜空。但它仿若未闻,举起金色的爪子,展示了下一张卡牌。 “复仇!” 一团团白光从那些已化为飞灰的亡灵骸骨之中升起,在黑暗中犹如一片阴森恐怖的鬼火。芙西娅伸爪向梅蒂莎一指,数不清的光点立刻向梅蒂莎飞射而去,银精灵小公主根本躲闪不及,被正中胸口,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 神官小姐吓得尖叫一声,赶忙冲过去扶起梅蒂莎。 “希帕米拉,我没事……”梅蒂莎脸色惨白,嘴角全是刺眼的血沫子。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对前者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虚弱地回答道。 随即叹了一口气,她看向远处的芙西娅道:“……我又输了,龙王陛下。” “很正常,我的旅法师力量继承于奥丁、图门、崔西曼同一个时代,若是连你们区区两个旅法师生物都对付不了,那才是荒谬。”芙西娅答道:“但小公主。你知道你输在什么地方吗?” 梅蒂莎摇了摇头。 “你的卡牌,拥有强力的法术与优质的生物,彼此之间相得益彰,每一张卡牌都算得上是强力,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旅法师强大的力量并不是建立在几张强力的卡牌之上,你是一个骑士,你明白你在你的主人的牌组之中的地位了吗?” “骑士……?” “什么是骑士,小公主?”芙西娅昂起头来,金色的瞳孔犹如夜空中的两轮圆月,它的声音响彻森林:“骑士是封疆的贵族,是国王的臣子,臣民们的领导者,是领主、是军人、是治理者。每当国王吹响号角,号召你们为他而战,你们就要举起旗帜,跨上战马,为荣誉而战。” “这就是我在领主大人的全职业体系之中所要的作用?”梅蒂莎忽然明白了过来,银色的眸子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正是,你在全职制霸卡组中的地位是稳固的支持者,布兰多给你定下的白色基调正适合于你,白色是正义的颜色,在旅法师的世界当中象征着法则、秩序与组织。白色的法力蕴含在平原之中,代表着财富与繁荣。白色卡牌拥有优质而廉价的士兵、僧侣与天使,象征着荣誉与忠诚。所以作为国王的骑士,你要以自律、财富、忠诚与荣耀去回报你的旅法师,你是这套体系中的基石,骑士卡组的繁荣象征着王国的繁荣,源源不断的财富的产出才能让其他的卡组更加丰满。你的自律与忠诚可以点醒战场上的生物,你用你的荣耀率领着它们,为国王而战,所以最适合你的牌组,是纯白结界套。” 梅蒂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我呢,龙王陛下?”希帕米拉赶忙问道。 芙西娅看向神官小姐。“灰色代表着稳固、坚定与守护。灰色卡牌守强攻弱,略显笨重,你虽然是希米露德的神官,但未必要将自己约束在固定的思路之中,我将送你去雅威海岛圣殿,那里有一处遗失已久的崇山圣所,在终结之年以前那里的神官们日日直面怒涛之海的力量,你将在那里领悟大地与海洋的交融,学习使用灰蓝控制牌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梅蒂莎忽然问道。 芙西娅抬起头来,金色的目光看向远处黑沉沉的天边,自从三日之前亡月圣殿发生灾变以来大火就没有熄灭过,火焰将天边映衬得一片通红,仿佛末日降临一般的场景。 “一周之后。” “试炼需要多少时间,龙王陛下?” “不会太久,试炼在玛塔塔尼亚人的时光之境中完成,那里漫长的时光只是主物质位面的一瞬,最迟半个月,你们就能完成试炼――如果你们能够活着出来的话。” 梅蒂莎眼神亮了亮。“我们能提前出发吗?” “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 “现在,立刻。” 芙西娅的眉弓微微皱起,它说道:“我得提醒你们,旅法师的试炼很危险,你们最好做好充分的准备。” 梅蒂莎回过头,与希帕米拉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我们已经考虑好了,龙王陛下。” …… 三天以来,永亡之城笼罩在重重阴影之下,远远近近城区之中燃起了冲天的火光,金色烟云滚滚而上,将夜幕映得一片通红。 三日之前亡月女神克莱丝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但她仍旧给这座城市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亡月圣殿坍塌之后,在它的原址之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这道深渊而今横亘在这座城市的中心区域,无数邪神之子正从深渊之中蔓延爬出,亡灵巫师竭尽全力,才将它们压制在城市中心区域。 一个亡月信徒穿过大厅,向着露台上高喊道:“布兰多先生,您的客人。” 布兰多与德尔菲恩正在一处露台上交谈,安德莉亚侍立于一侧,夜色下的这一幕景色正倒映在三人眼中。 他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布兰多!”芙蕾雅风尘仆仆,脸上的疲惫之色仿佛一扫而空。 她刚刚才从飞龙背上下来,自从得到公主殿下的任命以来,她不眠不休地从让德内尔一路赶到此地,只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所见闻的一切几乎像是身在梦中一般,女妖之王亚尔薇特的说辞令她感到不敢置信,但亡灵们签署和平协议退出埃鲁因、归还布契、惩戒战争罪犯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传闻他在亡月之海南面与九凤联盟,连同银精灵一起击败了这不可一世的亡灵帝国,虽然细节语焉不详,但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却是切切实实地作出了让步。 想来若不是因为一场令其感到痛侧心扉的胜利,玛达拉手握水银杖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又怎么会轻易俯首,其他人或许无法做到,但她心中坚信若是那个人的话,那么一定可以。 因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证他创造奇迹,她至今仍记得里登堡的那场生死之战,若非是那场生死逃亡,若非是布兰多的话,就不会有如今的自己。 那个人们所交口称颂的,埃鲁因的女武神。 芙蕾雅想起记忆中那双浅褐色的闪烁着永不消退的坚定希望的眼睛,栗子色的头发,那张熟悉的面孔,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微微一笑道:“芙蕾雅。” …… (PS:整理思路完毕,窝又回来了~今天先更新一章,明天恢复双更,主要是花了点时间去考虑布兰多的旅法师生物们的卡组,绝对没有捡垃圾什么的。另外话说这个月真是倒霉啊,喝水都塞牙缝,前段时间感冒了不说,上周重新办了一张银行卡结果忘了和编辑说,结果这个月硬是要吃土,雪崩。)(……) 第二百二十三幕 复仇誓言 大厅之中,一道四十七级的阶梯连接着露台与大厅之内,腥红的地毯又上往下铺设,亡月圣殿第十七位大司祭阴森的爱德华的肖像悬挂在走道之上,形象削瘦,一手持杖。 布兰多与芙蕾雅一人在露台之上,一人在大厅之内,目光穿过阶梯的长度,彼此接触。 芙蕾雅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从布契开始,到里登堡、到布拉格斯、到王立骑士学院、到安培瑟尔、到让德内尔、到玛诺威尔的战场之上、再到此地,梦中的场景变幻,直到此刻:“布兰多,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站在这里,这里是玛达拉的首都,你真的做到了吗?如同你答应我们的,布契已经回到了埃鲁因,村庄重建了,大家都回到了故土,我们沿着当日逃亡的那条路,回到了于松群山的怀抱中。那个关于玛达拉的噩梦,真的――结束了吗?” 布兰多低头看着这个将一头浅褐色长发扎成一束束在脑后的少女,长长的马尾在安培瑟尔一战之后便被她剪短了许多,只留下齐肩的部分,削去的长发寄托着对于战友的哀思,被盛放在圣城雪白的坟茔之上,与凋零的埃鲁因百合一起。 芙蕾雅的眼睛,比那个时代更加明亮了,更加自信、更加坚毅,犹如闪闪发光的褐宝石,一对充满了英气的眉毛,高高扬着,没有了迷茫、软弱与犹豫,也没有了他记忆最深刻的深深的疲倦之色。 她穿着剪裁得体的骑士服,深蓝色的上衣外套,雪白的马裤,胸前还别着黑松勋章与烛火勋章,一条鹫尾绒毛从她肩头垂下。那是为了纪念安培瑟尔一战的荣耀,白狮军团老兵的象征。 埃鲁因的女武神站得笔直,虽然风尘仆仆,但身上的佩剑、束带、衣甲、饰物无一不崭新整洁,只有靴子上染了些许灰尘,那是这座城市的灰烬。在她下马时不可避免地穿过了几条化为灰烬的街道。 经历了长达两年的战火与历练之后,那个懵懂无知的乡下姑娘,仿佛寻觅着历史中那条足迹,成长了起来,两个互不相干的身影,在此一刻逐渐重合,合二为一。 “你不是在做梦,芙蕾雅,战争结束了。虽然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但那些应当得到惩罚的人都一一下了地狱,从今往后,埃鲁因与亡灵之间的战争便已经成为了过去。” 布兰多叹了口气,开口答道。 为了这个答案,埃鲁因人付出了太多,他也付出了太多,虽然与前一世的血海深仇相比,这个结局有些出人预料。他也做梦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自己认定的生死之敌共同坐在一起,讨论王国与这个世界的明天与未来。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离奇。 “但那怎么能成为过去?”芙蕾雅一时间用有些难以接受地答道,她紧握着自己的长剑:“那么多人死去了,我们得到的仅仅是一纸条约么,玛达拉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在埃鲁因国内时,王党控制的贵族议员们也是如此质问公主与议会,在那里。她与公主殿下坚定不移地站在布兰多一边,维护着他的荣誉与权威。但在这儿,作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埃鲁因人,芙蕾雅也忍不住要问出这个问题。 那是数百年之间根植下的仇恨,埋藏在每一个被它深深伤害过的人心中。在此一刻,她不是埃鲁因的女武神,不是公主的骑士,也不是白狮卫队的指挥官,仅仅是那个从布契逃离的少女,那一夜布契熊熊燃烧的火焰,葬身与火海之中的亲人们,仿佛站立于芙蕾雅身后。 “那你想要什么?”布兰多仿佛能感受到芙蕾雅心中的悲戚,开口说道:“芙蕾雅,如果是你的愿望的话,我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哪怕为此毁灭两个国家,一个世界――也不屑一切代价!” 德尔菲恩站在布兰多身后,本来正想开口说什么,但听到这句话,吓得脸一变,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布兰多一般,目光在两人之间巡弋着。 安德莉亚倒是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放在芙蕾雅身上,在看到芙蕾雅的第一眼,她就明白这正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个战争女神卫队遗失在凡世最重要的血脉。 芙蕾雅张了张嘴。 她想要什么?战争?复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让玛达拉为此付出代价?这是百年的仇恨,必须用血与火才能洗清? 芙蕾雅看着布兰多的眼睛,她以为布兰多是在警醒她,但她却从对方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中意识到――布兰多是认真的。 只要她提出,那么他一定会为她发动战争,从此之后,玛达拉与埃鲁因将不死不休。 为什么? 芙蕾雅深深地颤抖了起来,她忽然记起了很多事情,三人在黑暗之中并肩前行,共同战胜黄金魔树,从绝境之中杀出一条生路。 “你还记得我在布拉格斯给你与罗曼的约定吗,芙蕾雅?” “我……我记得。” 布兰多心中忽然一痛,里登堡并肩战斗的三人中,如今已经有一个人不在他们身边了。“所以你明白了吗,芙蕾雅,”他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曾经答应过你和罗曼,我一定会实现你们的愿望,无论前路如何险阻,无论过去了多少时间,这个承诺都依旧有效。” 芙蕾雅心中热热的,她看到布兰多神色黯然,鼻子也忍不住一酸,她早已从安蒂缇娜与夏尔那里了解过鲁施塔所发生的一切:“不了那多,我们一定会把罗曼救回来的,对吗?” “当然。”布兰多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同样深信不疑。 “那就够了,布兰多,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毕竟我们遭受了那么多的灾难不是吗,我们不甘心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可以轻飘飘的推卸责任……”芙蕾雅小声说道:“我明白,埃鲁因从这场胜利中得到了很多,可是相对于我们所遭受过的而言,对于那朵布罗曼陀的黑玫瑰来说。亡灵们真的记住了教训么?” 她抬起头来,大声说道:“我只是……只是不希望我们宽容,可以成为纵容它们继续作恶的理由!” “那你想要什么,小姑娘?” 黑暗中一个声音忽然说道。 大厅中的所有人都悚然而惊,抬起头来。 芙蕾雅还没意识到是谁在和自己说道,她只是下意识地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见见那位女王陛下。” “你会见到她的。”那个声音说道。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说话?”芙蕾雅终于反应了过来,她皱起眉头向着那个方向的黑暗喝问道。 “我可没有鬼鬼祟祟,在这里片土地上。没有任何地需要方我鬼鬼祟祟。”那个声音高傲地答道,一边说,一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因为我的名,我的权力,行于这片土地之上,我是它至高无上的主人。” 玛达拉女王一袭黑色的晚礼服,身边随着两位黑骑士,从阴影中踱步而出。高傲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你是谁?”芙蕾雅已经从来人的口气中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如你所见。我正是你想见到的那个人。”玛达拉女王十分冷淡地答道:“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了,埃鲁因的使节,小姑娘,你想要问什么?” 芙蕾雅铮一声拔出佩剑,扬剑指向玛达拉女王,两位黑骑士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拔剑想要冲上来,但玛达拉女王却伸手拦住两人,仍由散发着幽幽寒光的狮心圣剑指向自己雪白的颈项。 她抬起头,看向露台之上的布兰多,但布兰多对这一幕面不改色恍若未闻。他一只手放在圣剑奥德菲斯的剑柄之上,只将冷冽的目光放在她身后的黑骑士身上。玛达拉女王相信,只要自己身后这两位来自诺萨德家族的黑骑士敢拔剑,那么下一刻它们就会灰飞烟灭。 玛达拉女王仿佛无视了剑刃的锋芒,直视芙蕾雅道:“你想要什么,小姑娘?” 芙蕾雅一言不发,却倏然收回了狮心圣剑,收剑回鞘。 玛达拉女王仿佛明白了什么,她冷哼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陛下!”两位黑骑士齐声叫道。 但玛达拉女王只对他们摆了摆手。她昂起头,对芙蕾雅说道:“没错,我是黑玫瑰战争的发起者,布契的血海深仇,理应当算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为此而忏悔什么。” 芙蕾雅冷冷地看着这位至高者。 玛达拉女王夷然不惧地与之对视:“我随时欢迎你将剑放入我的胸膛,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当然,还有你,伯爵先生,也是一样!”她的语气高傲得仿佛仍在她的王座之上,口气中恍若充满了对于死亡的蔑视。 玛达拉女王明明站在大厅之中,但却仿佛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站在高高的露台之上的布兰多也是一样:“然而这场战争,我需要你们和我站在一起,玛达拉,埃鲁因还有四大圣殿,我需要你们去帮我游说四位贤者的后人们。” “我会杀了你。”芙蕾雅眼中露出痛恨的神色:“你必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但埃鲁因与玛达拉也会站在一起,”布兰多轻声开口道,像是在阐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的声音犹如幽灵的呓语一般回荡在大厅之中:“我们会竭尽全力去游说四大圣殿,以应对这场属于整个沃恩德的战争。” 芙蕾雅转过身,默默点了点头。 女王轻笑了一声。她也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一摆手,再不发一言,只带着两名黑骑士向大厅之外走去。 黑暗中,一时间只余下空空空的脚步声。 ……(……) 第二百二十四幕 列文的信 “公主殿下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等玛达拉女王离开后,布兰多才问道。 “有的,一共两封信。一封信是哈鲁泽殿下写给你的,还有一封是王长子殿下的,他委托公主殿下让我转交给你。” “王长子?”布兰多想了一下,心想王长子在北方也才是该有点动静了,除非对方真的一点也不觊觎埃鲁因的王位。但从他将自己的妹妹琪雅拉安排进使节团的动作来看,其并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对于这位西法赫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说实话,他心中很有些佩服。虽然天生残疾,但睿智、冷静,而且隐忍过人,知进退,若是西法赫家族符合正统,布兰多甚至认为王长子更适合继承埃鲁因的王位,因为他是男性,埃鲁因毕竟没有女性君主的前例,而哈鲁泽的性格又过于柔弱。 可惜,西法赫家族自从被狮心剑所摒弃之后,就失去了埃鲁因正统合法的地位。想到这里,布兰多不由得看了一眼芙蕾雅握在手中的狮心圣剑。 “信在这里吗?” “在我身上。”芙蕾雅打开腰包,从中取出两封保存得很好的信笺,她将两封信叠在一起,双手递了过去。 布兰多从楼梯上走下来,接过信,正要打开,德尔菲恩的声音却从他身后问道:“需要我回避一下?”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不。你留下下来,我或许需要你的建议。” 他还并没打算完全相信这个女人,只是公主殿下与哈鲁泽与他的同盟虽然还并不是摆在台面上,不过与这一路上他们所经历的其他秘辛相比。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德尔菲恩?”芙蕾雅这时候才留意到露台上的宰相千金,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 “你的领主大人救了我一命,作为报答,我现在全心全意为冷杉领服务。”德尔菲恩微笑着回答道。 “布兰多,这是怎么一回事?”芙蕾雅挑了挑充满了英气的眉毛,有些口气不善。她一只手放在狮心剑的剑柄之上,仿佛只要有一语不善,就会拔剑出鞘。 她从夏尔与安蒂缇娜那里了解过发生在鲁施塔的一切的前后始末,对于罗曼是如何为牧树人所捕获,并引来黄昏之龙降临的经过,了解得十分清楚。可以说当日发生的灾难之中,白银女王与牧树人各自要付三分之一的责任,剩下的三分之一,则要算到这个女人头上。 芙蕾雅与罗曼自幼相识。共同在布契长大,两人之间的熟识可以说比布兰多还要更进一步,作为伤害了罗曼的人,她没有立刻出剑,已是看在布兰多的面子上。 布兰多冷冷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这个女人又在玩弄她的那一套把戏,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他却再清楚不过――她是故意引得芙蕾雅动怒的。 他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节外生枝。然后才将他从鲁施塔到元素之海,再到被传送到罗萨林之后的经历与芙蕾雅讲述了一遍;将眼下他与这位宰相千金的关系。还有关系到自然宝珠下落的翡翠之谜告诉了这位来自布契的女武神小姐。 芙蕾雅听了布兰多的描述,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她没想到布兰多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听到最后,忍不住下意识地问道:“我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你、你没事吧。布兰多?” 布兰多摇了摇头。 但芙蕾雅想了一下,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很快找到一个疑点道:“可是布兰多,当初你在船上时想杀她,为什么最后又没动手呢。是她主动将关于翡翠之谜的秘密告诉你的吗?” 布兰多顿时面上一红,又回想起了那荒唐的一夜,他赶忙咳嗽一声,含糊道:“这个嘛,大概吧……” 德尔菲恩看他尴尬的样子,站在露台上窃笑。 “大概?” “唔……”布兰多只能转移话题道:“先看看信吧,我以为会是公主殿下给我写信,没想到是哈鲁泽,小王子殿下在信上说了什么?” 这个话题转换得生硬无比,不过芙蕾雅心中对于布兰多实在难以生出怀疑,她十分老实地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王子殿下亲自写给你的信,我怎么能偷看呢?” 布兰多这才拆开信封,从中抖出那张信笺来,哈鲁泽的信封是用盖了他玺印的魔法印泥所封死的,上面有星与月与百合的徽记,正是埃鲁因王室的徽记,不过作为王国的继承者,他的私徽与格里菲因有些许的不同,多了常春藤纹饰。 他打开信笺,扫了一眼,第一页信上只有寥寥数行话,小王子先用学生的身份向他问候,然后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返回埃鲁因的过程,学习黑魔法的进展等等,信上满是敬语的措辞与口气令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又一次想起了自己那个腼腆内向的学生。 “哈鲁泽殿下在信上写了什么?”芙蕾雅看到布兰多脸上的笑意,不禁十分好奇地问道,显然,这位礼貌害羞的小王子殿下,在冷杉领内也是十分受欢迎的。 “没什么,他向你问好,他在信上说芙蕾雅女士是个优秀高贵的骑士,和他的老师可不一样,你一定会在我拆开这封信之后,才知晓这封信的内容。”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不会偷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呀,布兰多,你教了哈鲁泽殿下一些什么东西,这样下去你怎么和公主殿下交代?”芙蕾雅没好气地答道。 “这不是很好吗,有幽默感的男孩子才能获得女性的青睐。”布兰多一边说,一边翻开第二页信纸,顺着读了下去。 “喔,是吗?”芙蕾雅特意瞥了站在露台上的德尔菲恩一眼,她虽然对布兰多生不起气来。但这不代表她是个笨蛋。 布兰多立刻大声咳嗽了起来。 “我会告诉罗曼的,”她握着剑,红着脸,咬着牙说道:“布兰多。” 宰相千金笑而不语。 但这时候布兰多却挑了挑眉毛,轻轻咦了一声,他忽然合上信纸。面上的神色十分古怪。 “怎么了?”芙蕾雅留意到布兰多的神色,便不再开玩笑,也认真起来问道。 “哈鲁泽说他不想继承埃鲁因的王位――” “什么?” “什么?” 一前一后,芙蕾雅和露台上的德尔菲恩同时开口道,只不过前一个声音只是单纯的惊讶,宰相千金却是仿佛听到了一个千古奇谈。 就像是如同一张白纸般心地单纯的人无法理解他人的野心一样,富有野心的人也往往难以理解哈鲁泽这样追求自由与平淡的心愿。 在德尔菲恩想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不热衷于权力与地位?那么这人一定是个傻瓜。 但布兰多却勉强能够理解自己这位腼腆的学生的想法――他们其实是一类人,若不是受责任所约束。利益、权力与野心其实并不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哈鲁泽一步步努力变得成熟起来,也只是为了实现格里菲因公主在他身上的期许而已,而等到他明白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之后,或许又加上了国王与臣民之间的牵绊。 然而这些,都不是这位小王子所想要的。 他有些出神,然后才对在场的其他人说道:“哈鲁泽在信上说,他并不是埃鲁因所需要的那个人。埃鲁因需要一个真正的英雄,但那个英雄并不是他。” “他怎么能这么任性?”芙蕾雅吃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公主殿下呢?” “公主殿下没有反对。” “作为埃鲁因的国王。他有这个权力将王冠转交给他所委托的继承者,只要这个人拥有足够的资格。”德尔菲恩却忽然说道:“比方说,王室血脉的继承者,或者说,一位亲王。” “一位亲王?” 德尔菲恩将目光放在布兰多身上:“如果领主大人与格里菲因公主成婚的话,他就可以是那位亲王。在埃鲁因国内,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胜任这个位置。” 芙蕾雅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布兰多。 “的确,”布兰多点了点头:“这也是哈鲁泽的其中一个意见,另一个人选是王长子殿下。如果哈鲁泽自行退位的话,西法赫家族便拥有了合法的地位。” “可是――”他看着芙蕾雅和德尔菲恩,话锋一转:“我们都不合适。” 芙蕾雅还没从这个震撼性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只有德尔菲恩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很好的机会么?大人你想拯救埃鲁因,你就得首先拥有它。而只要伯爵大人成为了埃鲁因的主人,你就能利用它的力量,也更有助于我们救出罗曼小姐,不是么?”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好像可以直视人心似的,但他摇了摇头,没有搭话,只是拆开了第二封信――王长子寄给他的信。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封信竟然是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是琪雅拉公主寄给他的,他虽然对于北方贵族一直怀着偏见,但对于这位小公主,他的印象却一直很好,毕竟再怎么说,琪雅拉公主虽然是任性了一点儿,但却算是救了他一命。 在他完全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的情况下,她将对于西法赫王室来说重要无比的西法赫是心交给他,单这一份情意,他就无法无视。 不过琪雅拉公主的信上倒是对西法赫之心的事只字不提,只和他说闲话了一堆她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趣事,然后还告诉他,她可以会到冷杉领来住上一段日子,以魔法学徒的身份――巧合的是,她的老师正是安蒂缇娜,这是由趋奇者加尔洛克所推荐的。 当然,在布兰多看来这一点儿也不巧合,想必又是那位王长子殿下的安排,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想不通这位王长子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然后他才开始第二份信笺。当他打开王长子寄给他的信之后,布兰多不禁微微一扬眉毛,显得十分意外。 王长子在信上和他聊了一些埃鲁因北方的形势,总体来说不算太坏,但也不算太好,自从殒月之灾后,克鲁兹的难民大批通过安泽鲁塔涌进埃鲁因北境,而受魔力之潮来临之后异常天气的影响,埃鲁因北方农作物歉收,因而导致了大面积的饥荒。 而一方面,北方贵族虽然在他的约束下在黑玫瑰战争中站在了科尔科瓦皇室一边,但随着战争结束,饥荒的发生,北方贵族们开始不再像战争之前那么恭顺,灰山与巴尔塔这些的地方的贵族甚至已经扬言要夺回安培瑟尔,好凭借安培瑟尔的富庶来度过这令人难以忍受的严冬。 王长子还在信上提及,让他和公主殿下小心提防王党,因为根据他手下所传回的信息表示,王党中的一部分或许正在和北方贵族接触。 虽然王长子会反过来提醒他和公主殿下这令布兰多感到有些意外,但真正令他感到吃惊的却不是这个,而是王长子写在这封信最后的一段话: ‘……伯爵先生,感谢您为了埃鲁因的命运而奋斗,你我皆知这个王国的命运为何,西法赫与科尔科瓦王室的争端持续百年,而今仿佛到了最后的一刻―― 它犹如一辆正驶向深渊的马车,我与南方的你们各持马车的一缰,长期以来,我们小心翼翼地约束着这辆马车,使它不至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今天,当两个家族决出胜负的那一刻,北方与南方都将彻底背道而驰。小王子殿下心地善良,但他却没有看到这个王国未来所要面临的血与火,我相信您一定明白这一点,埃鲁因需要的并非你我,而是一位能够承载两个家族过往恩怨与历史的国王―― 而这位女士,就在您的身边,我相信您慧眼如炬,一定早已知晓她的名字。 ――你尊敬的朋友,列文.奥内森.西法赫’ 布兰多手握这一页信纸,竟呆呆地出神了半晌。 他心中犹如惊涛骇浪,对于这位西法赫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头一次有了景仰之情,或许历史上,若是他而非安娜王后登上历史的舞台的话,埃鲁因的历史或许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 第二百二十五幕 信任 列文在信上所说的那个人,如果说元素疆界一行之前,布兰多可能还会感到莫名其妙,但现在他却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安蒂缇娜,白.提亚马斯的丈夫与其前妻所留下的两个孩子的后裔。她身兼西法赫王室的血脉,同时在冷杉领、安培瑟尔、公主与王党的争执以及其后的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坚定地站在传统的南方势力一边,可以正是那个身兼了两方的名望,即列文在信上所说‘是一位能够承载两个家族过往恩怨与历史的国王’。 虽然埃鲁因没有女王的先例,但走到眼下这一步大家心中其实都能明白,埃鲁因这个古老的王国是该到了改变传统的时候了。哈鲁泽很优秀,但却并不适合成为一位王者。格里菲因与列文各自代表着南方与北方的势力。而作为布兰多自己来说,首先名不正则言不顺,他在格里菲因身边辅佐公主殿下摄政埃鲁因,身份是一位效忠于科尔科瓦正统血脉身负荣耀的骑士,正因此他才能够获得高地骑士、兰托尼兰以及维埃罗大公一系列好感。但若他按照哈鲁泽的意愿接过埃鲁因的王冠,那他就是卑劣的篡位者,他的名声和荣誉会因此而消失殆尽,甚至于南方原本的同盟也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或许布兰多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与荣誉,但却不愿意看到南方重新回到安培瑟尔之战前四分五裂各自为政的状态,那对于这个古老的王国来说可以说是一个灾难。 哈鲁泽心地单纯,只考虑了事物好的一面,布兰多相信他在信上提到的禅位一事绝对是出自其真挚的想法。但布兰多也深知人心复杂,贵族们绝不会这么简单地看待这个问题。事实上仅仅是一位权臣的崛起便令传统的贵族势力感到不安――他从出使克鲁兹开始王党的一系列举措都表明,让德内尔与戈兰―埃尔森的贵族正试图使他边缘化。并削弱他在格里菲因公主面前所受的信任――由此他们更不会容忍他以亲王的身份登基。 至于公主殿下,她看得可能比她的弟弟更深远一些,但她同样要面对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那就是否要选择相信布兰多――相信一个自从安列克时代以来,甚至超越了安列克大公权势的权臣。 这绝非空言恫吓,布兰多是托尼格尔领主,但事实上控制着让德内尔、弗拉达―佩斯和安列克南部的大部分丘陵地区。占据着埃鲁因近乎六分之一的土地,同时还掌握着这个古老王国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简单的说,若是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布兰多与他所属的力量选择袖手旁观,那么埃鲁因面临的绝境甚至还要超过历史上,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格里菲因公主才会坚定地站在布兰多所代表的瓦尔哈拉的势力一边。 因此格里菲因明知道哈鲁泽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但她还是果断地支持了自己的弟弟,一方面确是因为哈鲁泽并不适合成为埃鲁因的国王,而另一方面。她是将这个选择权交到他手上,想看清他的本心。 布兰多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他忽然折叠起列文.奥内森.西法赫的信,又打开哈鲁泽的信,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在左下角发现了一枚银百合页的纹饰。 这枚纹饰,与她当日送他的那枚胸针的图案一模一样,正是所属于公主殿下的私人纹章。它同时也能证明这封信的真实性,若是布兰多将这封信拿到埃鲁因的贵族议会上公开。哪怕他最终无法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但科尔科瓦王室也会因为这封信而失去正统性。 布兰多拿着这两封信,一时间竟感到重若千斤,那是两份沉甸甸的信任,一份来自于那位北方的王长子,一份来自于公主殿下。 最终。格里菲因公主将王国的命运,她和她弟弟的命运,毫无保留地交到了他手上。 埃鲁因未来如何,或许就取决于他的下一个念头。 毫无疑问,那位北方的王长子也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在自己的信上推辞了一个机会,那可能是西法赫家族自从失去狮心剑的眷顾以来距离埃鲁因王位最近的一刻。 但为了埃鲁因的未来,他将这封信借由公主殿下与芙蕾雅之手,交到了布兰多手上。 布兰多从来不曾了解过这位王长子殿下,在历史上对他的描述甚少,只知道这是一个智慧、富有野心的人,他有远大的理想与抱负,正因此布兰多长久以来都小心地提防着这位王长子殿下的一切举动。 但今天,布兰多忽然明白了这份理想为何,抱负为何。 “看到了吗,公主殿下,学姐,还有大家,”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感到眼睛有些发涩:“我们并非孤身作战,在我们的目光所看不到的地方,也许多人与我们并肩站在一起。” 他抬起头来,眼前仿佛并非阴沉的大厅,而是回到了托尼格尔的丘陵之间,回到了安培瑟尔的河川与平原之上,他看到一片片闪耀的旗帜,与高高举起的长剑。 骑士们齐声誓约: ‘愿黑松长青, 愿埃鲁因长存。 愿理想闪耀如初, 愿长剑锋芒如故。’ 文明之火在黑暗的荒野上薪火相传,布兰多就像是得到了其中一支火把,在持有火把的两人信任的目光中,火把被交到了他的手上。 他默默地收起两封信,那一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芙蕾雅。”他说道。 “怎么了,布兰多?”芙蕾雅不太明白为什么布兰多读信读到一半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那信上莫非有什么不好的消息?王长子殿下打算对南方动手了?她心中胡思乱想到。 “你知道我让你到这里来的缘故么?” 芙蕾雅摇了摇头。 “主要有两个原因,”布兰多答道:“第一是关于你的女武神印记的传承,我认识了一位女士,她拥有与你相似的力量,可能会知晓你力量的来历与教导你怎么在战斗中去运用它。不过关于这一点,安德莉亚小姐待会会单独告诉你相关的事情,在这里我便不再赘述,以免浪费时间――” “安德莉亚小姐是――?” 布兰多回过头,目光看向露台方向,站在德尔菲恩身边的安德莉亚连忙向这边招了招手。其实芙蕾雅早就注意到这个少女,赶忙向她点头示意。 “第二呢?”芙蕾雅回过头问道。 “第二,才是我让你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芙蕾雅闻言神色一肃,表情严肃起来。 “埃鲁因与玛达拉的战争已告一段落,但并不是因为我们战胜亡灵,而是因为亡灵与我们正面临着另外一场战争。” 布兰多一边将玛达拉与晶簇的战争,黄昏对沃恩德威胁以及玛达拉女王的计划和盘托出。芙蕾雅仔细听完他的陈述,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皱着眉答道:“说起来,那些怪物……我在埃鲁因也听过类似的传闻。” “什么?”布兰多吃了一惊,黄昏之龙的爪牙已经出现在埃鲁因了? 芙蕾雅思索了片刻,答道:“和克鲁兹人有关系,自从殒月之灾后,有许多来自安泽鲁塔的难民从北边边境涌入王国内。难民中有人提及发生在北方的战争,言语之中便有类似的怪物……” “克鲁兹北方的战争……”布兰多这才明白过来,他想起玛达拉女王的话,问道:“有没有关于那场战争的细节?” “没有,据说那场战争发生在崇高内海北方,埃鲁因境内来自克鲁兹的难民大多是来自于安泽鲁塔,关于那场战争也只有一些片面的流言而已。”芙蕾雅摇了摇头答道:“布雷森你还记得吗,白狮军团在北方接纳了很多难民,我也是从他们那里听说的这些事情的。” 布兰多记起这个名字来,两年之前,对方还在布契找过自己的麻烦,仿佛是转眼之间,他便与过去有了一层隔阂,关于警备队的一切记忆仿佛都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他顺便问了一句马登队长的境况,在得知对方已经回到了布契,仍旧担任警备队长一职之后,不由得笑了笑。 芙蕾雅继续说起北方那场战争,总体来说似乎情况并不太好,风精灵越过黄金森林向埃鲁因北方靠近,像是在防范什么。但由于王国内部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公主殿下还没来得及排出使节。 布兰多想到了什么,答道:“也好,风精灵们至少紧张起来了,或许这能让我们的计划更容易一些。” “可是布兰多,”芙蕾雅不那么乐观:“关于埃鲁因与玛达拉结盟这件事,在王国内部意见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统一。你还记得我之前质问你的那个问题吗?在玛诺威尔、卡拉苏、维埃罗与戈兰―埃尔森这些饱受战火的地区,持有相同看法的人不在少数,王党抓住这个机会,已经不止一次在公主殿下面前攻击你,他们不会乐于看到你的影响力在王国内部进一步变大的。” 布兰多冷笑一声,他早已料到这些事情:“跳梁小丑罢了,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不过是癣疥之疾。” “那么布兰多,”芙蕾雅见他胸有成竹,便不再劝阻,在她心中,没有布兰多无法做到的事情,自从他们在里登堡的重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时,她就对于这一点毫无怀疑:“你想让我给公主殿下带回什么样信息?” ……(……) 第二百二十六幕 理想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列文.奥内森让他推举安蒂缇娜登基的意思,其实是让南北贵族有一个重新坐下来讨论这个王国的未来与前途的机会。因为安蒂缇娜是西法赫王室遗失在外的血脉,一旦布兰多提出这个提议,首先就必须向贵族议会证明她继承王位的合法性。而作为西法赫王室的一支,北方贵族也有理由参与并见证这一切,并且可能对于一位西法赫王室的后人接过埃鲁因的王位乐见其成。 这样,南方与北方的贵族可能通过议会――而非战争的方式来终结埃鲁因自奥伯古七世离奇身故之后长久以来持续不休的争端。 列文.奥内森深知政客们的秉性,一旦他们坐下来开始争论,那么诉诸刀兵的机会便几近消失了。 但布兰多却不打算这么做。 他先将王长子在信上写给他们的话向芙蕾雅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王长子殿下的办法虽然可以在一时间避免内战与分裂,但如此一来埃鲁因却会回到奥伯古七世所在世的那个时代,尸位素餐的贵族仍旧像是蛀虫一样蛀蚀着王国的根基,我们将它表面裱糊得再好,但难保埃鲁因次次好运,这样下去终有一日它会轰然倒塌。 芙蕾雅点了点头,作为一直以来追寻着公主殿下与布兰多理想前进的人,她最能够理解两人所理想中的埃鲁因是怎么样的――它或许很遥远,但绝非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轻声问道:“那么布兰多,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有一个想法,”布兰多想了一下,答道:“埃鲁因需要的不是某一个强权者一时为它定下的规则与秩序,我今日可以庇护王国前进。但我不可能日日庇护它左右,王国的臣民们也总要自己选择他们的前路与命运。” “这个古老的王国曾经有许多位国王,西法赫家族与科尔科瓦家族轮流统治了它近千年,两个家族都拥有深厚的威望,今天格里菲因公主与列文殿下都深明大义,既然如此。埃鲁因为什么不可以有两个或者更多的决定它命运的人?” 芙蕾雅吃了一惊,瞪大眼睛道:“布兰多你的意思是……?” “哈鲁泽无意王位,那就让格里菲因公主、列文殿下和安蒂缇娜联合起来,组成三王议会,再从现在的贵族议会中重新选出议员,共同参与这个议会,他们各自代表三个古老家族的意志,西法赫王室、科尔科瓦王室、地方贵族,王室与贵族们立下神圣的誓约。共同执掌埃鲁因的命运,他们讲彼此守候,若有任何一方有违这个誓言,那么它将为所有人所唾弃。” “可这样……真的可以吗?”芙蕾雅怔怔地问道,布兰多所提出的这个建议有些超乎她的想象,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布兰多没有立即回答,这个议会制是好是坏。今天还未必看得出来。但它首先能够结束埃鲁因长久以来的争端与分裂的危机,更关键的是。是在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习惯共同讨论决定王国的命运,而不是将王国的未来托庇于某个权势滔天的领主或者国王之下。 而终有一天,这颗种子会在埃鲁因生根发芽,从贵族政治过渡到平民政治,只有到那个时候。先君埃克的理想才算是得到了实现。 当然,布兰多从未想过一蹴而就。至少在当下,埃鲁因的贵族领主与王室仍旧需要强大的力量。只是这种力量不能一家独大,而需要制衡,三方议会甚至四方议会就是最好的制衡手段。只要埃鲁因能够支撑过这场整个沃恩德所共同面对的灾难。那么这个贵族与王室之间的约定就会深入人心。 芙蕾雅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这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布兰多……王党们不会同意的,他们经营了许多年,科尔科瓦王室好不容易才掌握了南方,他们要通过王室一展自己抱负,怎么会容许其他人来瓜分蛋糕?” 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之后,芙蕾雅的见识也今非昔比,一眼便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布兰多不屑地摇了摇头:“王党的抱负曾经很崇高,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如今已经变质了,因为缺乏监督者,除了欧弗韦尔、马卡罗等少数人之外,还有谁在坚持先君埃克的理想?不折手段的人,最终会变得不折手段的贪婪,他们连我都无法容忍,何况三王议会?” “那……”芙蕾雅不解道。 “没有变革是一番风顺的,芙蕾雅,”布兰多默默地将哈鲁泽与公主殿下的信折起来,然后交到这位女武神手上:“你把我的意思带回去,告诉格里菲因公主,她会明白应当怎么做的。” 已经有无数人为埃鲁因流血牺牲,而今,断头台上终于轮到了王国的贵族们,作为先君埃克所许意带领子民前行的先古贵族们的后代,今天必须用鲜血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改变埃鲁因的命运,也必须是最彻底的一次,”布兰多将信交到芙蕾雅手上时,继续说道:“我给王国留下了变革之后的白狮军团,瓦尔哈拉的舰队,又带回了先君的狮心剑与白狮卫队,埃鲁因未来会向南继续扩张,终有一日,它可能会成就帝国的霸业,我相信它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布兰多?”芙蕾雅吃了一惊:“你要离开我们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不,我哪也不去,芙蕾雅。只是你要明白,瓦尔哈拉的力量不可能时时刻刻影响着埃鲁因,你明白吗,我要建立的不是依托于我之下的傀儡,而是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王国。今天如果我出手的话,我甚至可以将埃鲁因的贵族力量彻底连根拔起,但那没有意义,因为人们只会记住这一刻强权之下的阴影,在我的统治之下瑟瑟发抖,我可以决定我的言行,但我却无法决定这个统治阶级内每一个人的言行,总有人会假借我的名义横行无忌,它对于王国是无益的。” “我不是个合格的政治家,但我知道谁是,我将指定他们三人,为他们的未来铺平道路,而他们将决定埃鲁因的未来何去何从,我相信他们讲给予这个古老的王国一个光辉的未来,正如他们将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亲自交到我手上一样。” 布兰多说道最后,已是字字如铁,仿佛掷地有声。 芙蕾雅惊讶地看着他,她头一次在对方身上看到如此坚定自信的神情,这一刻布兰多仿佛像是一位真正的王者,他一言一行,已经决定一个王国的未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答道:“我明白了,我会将你的意思转告公主殿下的。” 布兰多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没必要那么严肃,芙蕾雅,你这一路上辛苦了。休息两天再出发,见见安德莉亚小姐,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对了,你记得让公主殿下提防王党,我怀疑万物归一会在王党内部渗透很深了,可惜一直没有来得及出手处理。” 芙蕾雅吃了一惊,再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了下来。 他们曾在布契最危急的情况之下并肩作战,从绝境之中杀出一条生路,里登堡的火海,成千上万的亡灵,他们彼此依靠,互相守候与许诺。 那个诺言的幼芽,今天终于长成了参天大树。 “布兰多。”芙蕾雅忽然开口道。 布兰多怔了怔,抬起头来。看到芙蕾雅闪烁的目光看着自己,女武神的脸颊红得发烫,她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布兰多,”芙蕾雅鼓起勇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实现了你的诺言,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输给了罗曼,但这不重要,我喜欢你,布兰多,你明白么?从布拉格斯开始,我心中的理想,只为你而存在――” 她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完这句话,然后别过头,胸口不住上下起伏着,殷红如血的颜色从脸颊上一直延伸到脖子根。 大厅中静得落针可闻。 安德莉亚眼神闪闪发光,仿佛有些敬佩。 德尔菲恩微微笑了笑,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芙蕾雅……”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失礼的话……”芙蕾雅小声说道:“等救回罗曼之后,我会亲自向她请罪,但是……我不是什么埃鲁因的女武神,还记得布拉格斯的那个天真幼稚的民兵队长吗?我……我会永远追随在你的身边,布兰多。” 布兰多苦笑一声,他还能说什么?这是无怨无悔的付出,他说任何一句话都只能是矫情。他只默默地点了点头,回答道:“谢谢你,芙蕾雅。” 埃鲁因的女武神有些腼腆,这一刻她英气勃勃的脸庞上,那纯洁无瑕的微笑比天使的羽翼都更加珍贵。 芙蕾雅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吓死我了,布兰多……” 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心想傻姑娘啊傻姑娘。 ……(……) 第二百二十七幕 同盟 I “你们决定了?”布兰多问道。 站在他面前的是梅蒂莎与希帕米拉,两位女士都点了点头,只不过银精灵小公主神色坚毅,神官小姐多半有些似是而非――作为希米露德的牧羊女,磨练就是旅行,在她看来,这大概又是另一次有意思的旅行。 “我本来想让你们和芙蕾雅一起返回埃鲁因的。”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他已经从芙西娅那里得知这场试炼本身的凶险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愿意让梅蒂莎与希帕米拉去冒这个险,她们留在他身边一样也能慢慢成长起来,为何要孤注一掷呢? “领主大人,我们在冷杉领,在安培瑟尔那一战时,也有很多更为稳妥的选择。”梅蒂莎微笑着答道,好像回忆起了那个时候那个伟岸的背影,她眼中闪闪发光,“但您却选择了最为荆棘丛生的那条道路,您为我们留下了那么勇敢的背影,现在又怎能强求我们在危险面前驻足不前呢?” 布兰多一梗:“……那不一样,梅蒂莎。” “是的,因为每一次都是您挺身而出保护大家,保护芙妮娅,保护绿村的村民,保护公主殿下和尤塔他们。而这一次,轮到我们为您奉献了,作为您的追随者,难道您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跟不上您的步伐吗?” “是啊,”希帕米拉也点头道:“领主大人,我们的旅法师之路被确定下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直耽搁了下来。大人您的卡组又是如此的特殊,您将旅法师的权力交给我们,我们就有责任替您接受这个试炼。对于希米露德大人的从者来说,磨练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大人,请相信我和梅蒂莎小姐。” “大人,”梅蒂莎又适时说道:“希帕米拉小姐说得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无论是为了守护埃鲁因,还是救出罗曼小姐。我们都必须要变得更强。银精灵有一句谚语――‘VniytriSarurdo’,意即不迎接大海之上阴沉的风暴,又如何能够在风雨之后见证海阔天空?在危险面前驻足不前,永远不是通往强者的道路,在我成为林歌军团的指挥官之前,我就已经深诸这句话中所蕴含的真理。” 她停了停,灵动的银色眸子里微微一黯:“当然,若是领主大人一定要让我们留下来的话,我们也能够理解大人您的心意。依旧我们依旧会听从您的吩咐――” 布兰多无奈的笑了,仿佛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读出了很多内容:认真、坚持、倔强还有一丝依恋。 他答道:“好吧,我尊重你们的选择,梅蒂莎,希帕米拉,谢谢你们。能够和你们,和夏尔、墨德菲斯、罗帕尔还有大家相遇,或许才是对于我来说最幸运的事情。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你们说得很有道理,但生命只有一次,在作出选择之前,一定要慎重。” “大人,”梅蒂莎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遇到你之前,我在银精灵军团中的称号可是谨慎的银月之歌。倒是大人,常常被芙罗小姐批评粗心大意,丢三落四呢。” 布兰多脸一红,他对担任冷杉领领主其实没什么兴趣,在日常工作中难免会出各种各样的纰漏。而对于时常要为他的疏忽‘擦屁股’的芙罗、安蒂缇娜与罗曼三人来说,除了‘和蔼可亲’的商人小姐之外,其他两人少不得要抱怨一番,这些日常对于梅蒂莎、希帕米拉来说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他心中也明白,梅蒂莎故意提起过去的这些糗事,是为了缓和一下有些沉闷的气氛,好叫他心中不要那么担心。这位银精灵小公主年纪虽然不大,但却要比许多成年人更加明晰事理与人心,他第一次在亡灵山谷与这位精灵少女相遇时,也正是因为这份舍己为人的善良,而生起了想要保护她的**。 布兰多一言不发,心中很多话并没有说出口,有些昏暗的环境中,银精灵小公主眼睛亮亮的,一种无声的默契仿佛在两人心间蔓延生长。 只有希帕米拉,对此仿佛无从察觉,犹如一号大号的电灯泡。毕竟神官小姐心底单纯,心灵纯洁,一心只有对于希米露德大人的崇敬与信仰,可没这两位这么多复杂的心思。 良久,布兰多才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地故意问道:“谨慎的银月之歌?” 梅蒂莎脸红了红,这大约是她自从出生以来唯一一次自吹自擂的经历:“只是一个不那么出名的称号罢了,在圣者之战中有很多人都得到了称号,那毕竟是一场旷世之战,后人对战争充满了敬畏,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称谓流传下来,并不是每一个都名副其实。” 不出名的称号么? 布兰多心想自己要真相信那才是见鬼了,他早已看出来,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个领域上,与她的姐姐相比,梅蒂莎这个妹妹显然也不遑多让,莫非这正是银精灵王室的家族传统? 不过梅蒂莎与希帕米拉的选择给他提了个醒,旅法师的道路,对于他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一条获得力量的捷径。芙西娅曾经提示过他,在他的牌组当中,除了身为‘骑士’的法兰骑士梅蒂莎之外,只有他本人能够操纵产生财富的地牌与神器,而地牌与神器产生的有色法力对于旅法师来说是不可或缺的资源,如今梅蒂莎与希帕米拉已经踏上了完善旅法师规则这条道路,那么作为掌控这套套牌的旅法师本人来说,他也必须有意识地去补完这套卡组的最后一个缺陷了。 …… 法恩赞的冬至宫中,高亢的争执声正将这座经历了两个时代、见证过圣堂与帝国无数个风风雨雨的历史的圣殿震得嘤嘤嗡嗡作响。 大厅的正中央,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裴提安三世正神色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的臣子们。在金焰之年,曾经有大画家绘制过一幅传世名作――《争执的廷臣》,那幅画虽然描述的是诺力时代克鲁兹沆瀣沉浮的王朝景象,但与眼下这一幕是何其相似,或者说但凡有人类的地方,就少不了利益交割,争权夺利。 身穿暗红色的、素白色的或者是深蓝色滚金边长袍的廷臣甚至是主教们,正分成几个阵营,彼此指责、攻讦,甚至脸红脖子粗,丝毫没有贵族温文尔雅的形象。 所说出的大多是诸如‘反对,不同意,荒谬,不可能’一类的词汇,显得既无营养又缺乏建设性,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有好几个钟头。若在平日,裴提安三世早就将敢于制造混乱的人丢出自己的宫廷之外,但今天,却有些特殊。 片刻之后,他才从圣座上直起身来,举起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原本还热闹得好像是法恩赞最大的贸易港口塞班的集市一样的大厅,顷刻之间静得落针可闻。 穿着各自服色的廷臣们彼此看了一眼,各自归位,冬至宫的大厅类似于一个椭圆形,北首最高的位置放置着法恩赞的神圣王座,是世俗与神圣权力的最顶点,但王座两侧往下以至于最南面,所有人都有座位,而且位置平等,寓意神权之下人人平等。 裴提安三世显得有些疲惫,因为这样的争执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天,但事实上关于这个议题早有结论,只不过他必须给自己的臣子们一个交代。 “好了,我意已决,”裴提安低沉的声音在大厅上空缓缓响了起来:“我让诸位到这里来,并不是想看你们讨论出一个结果,而是解答各位的问题。当然,神赋予了我们思考的权力,但思考是睿智地判断事物的过程,而不是用来计算一丁点的得失,作为我的臣子们,神的仆人们,我希望各位的目光能够更长远一些。” 说完,这位教皇冕下用深沉的目光在椭圆的大厅中扫视了一圈,在他注视的目光中,大主教嘉古斯提站了出来。 “陛下,我们能够理解您的意思,但是克鲁兹人是我们的对手,眼下他们正陷入内乱之中,我们可以选择冷眼旁观,也可以选择落井下石,但在这个时候贸然插手,且不论那位皇长子殿下是否真的能够胜利,是不是太过贸然了一些?” “我倒不这么看,”另一个廷臣站了起来:“锦上添花的道理谁都明白,但雪中送炭才方显珍贵,我们提前投资,付出的并不多,但若能因此而削弱宿敌,对于法恩赞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呵呵,商务大臣不愧是商人出身,口口声声不离买卖二字,可惜这世上哪来的稳赚不赔的买卖?罗迪尔在他的《国家》一书中告诉我们,国家与国家之间唯有利益与背叛,克鲁兹人的皇长子首先是克鲁兹人,就算他真的夺得了王位,那他也是克鲁兹人的皇帝陛下,这两重身份注定了他不可能站在伊尼珥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就算我们和他签订了种种条约,他都可以翻脸不认,关键在于,作为两个世仇的国度来说,我们缺乏约束他的必要手段,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并不看好这所谓的买卖。” ……(……) 第二百二十八幕 同盟 II “……还有东面那场战争,虽然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野精灵们向来交好,但是单凭一个预言就将王国东面的屏障撤去,令大军开往大冰川中,是否太过草率?” “十城地区的局势也开始恶化了,蛮族从北面入侵了金锚港,梯诺尔、哈卓德家族的两位公爵都对北地的军力情况表示了担忧,商贸会想要扩编佣兵军团的实力,这方面的提案也一直搁置到今天……” 大厅中一时间嘤嘤嗡嗡的声音再次高涨了起来,廷臣们这一次虽然没有站起来争执,但私底下窃窃私语的讨论却落入裴提安眼中,令这位帝国的至高者皱了皱眉头。 他看向最先站起来的嘉古斯提主教,答道: “令银马骑士团南下支援克鲁兹人,是阿塞班图阁下的主意。”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咒一般,令整个大厅顷刻之间安静了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安静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诡异一些,仿佛一阵凌冽的北风从宫廷之中呼啸而过,将众人的呼吸都冻结了起来。 众所周知,裴提安三世是这一任教皇,在法恩赞,教皇同时执掌帝国的神权与王权,可以说是最为至高无上的人物。但在他登基加冕之前,他的老师阿塞班图十一世更加威名显赫,作为今天已经颇具威严的教皇冕下,但在上一任教皇面前,也不过是个才刚刚执掌权杖的孩子罢了。 阿塞班图十一世是经历过圣战的教皇,与他同时代的政治家们,帝王们,甚至包括克鲁兹人那位一代名帝在内,大多都已经归于尘土,作为从血与火中走出的王者。这位教皇冕下有足够的理由令任何人感到胆寒。 那怕是要在这个头衔前面加一个前字,也是一样。 裴提安三世仿佛对自己臣子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于是又加了一句:“而且,银马骑士团也不是前去支援或者说搭救克鲁兹人的皇长子,而是去支援克鲁兹人。” “支援克鲁兹人?”廷臣们面面相觑,心想这莫非是为了插手克鲁兹人的内政而提出的某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裴提安三世从自己的王座上站了起来。他高大魁梧的身形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有些屏息,他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开口道:“克鲁兹的战争远比你们想象中更加复杂,我的臣子们,这场战争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银马骑士团的动向只是一个开始,我必须向你们解释明白这一点,因为接下来,我需要你们每一个人都精诚团结起来。与我一起,去迎接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一边说,同时脸色沉了下来:“无论是对于帝国来说,还是对于圣堂来说,接下来的时日都是最为艰难的,我希望你们能够放下仇恨,重新拾起千年之前那份神圣的誓约,如若有人不愿意这么做。或者甚至在从中作梗,那么等待你们的。绝非仅仅只有我的怒火而已。” 裴提安三世的声音在大厅上空回荡盘旋,其中包含的森然之意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众臣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觑。 “陛下……”嘉古斯提主教愣了愣,问道:“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切确的么?” 裴提安三世点了点头。 “这是神谕。” 顷刻之间,冬至宫中一片大哗。 …… 梅霍托芬西面黑沉沉的山野当中。此刻正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篝火,向远处看去,借着金海之月的微光,还能看清平原之上还有蜿蜒的队伍,正在进入山林中。 自从东梅兹一败以来。克鲁兹人的残兵从法坦港、路德维格北面仓皇逃离,一部分向南进入了长青走道,一部分经过梅霍托芬盆地,向西进入群山之中。 晶簇大军横扫了整个梅兹之后,总算没有进一步追击,让侥幸逃生的黑之军团与梅兹地方贵族的联军有了一丝喘息之机,不过好景不长,根据前线下来的斥候的回报,似乎在短暂的停留之后,晶簇大军又有了继续向东开进的迹象。 咔擦、咔擦―― 骑士沉重的脚步声并不能使维罗妮卡的心神从铺在双腿上的军用地图上收回,篝火燃烧的光芒将这位克鲁兹人的前军团长脸映得红红的,一双眸子闪闪发光――周围有不少人正在来回巡逻,但杂乱的脚步声中有一个特别清晰,一直来到她面前停下。 “老师,斥候又传回来情报了,那些可怕的怪物已经经过了法坦港,还不清楚它们有没有南下,不过至少有一部分是向梅霍托芬来的。” 一个有些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维罗妮卡这才抬起头来,眼中映出法伊娜的身影,她的这个学生过去曾令她头痛不已,虽然对方很有天分,不管是在魔法上还是在剑术上都拥有过人的领悟力,但那副坏脾气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她私底下清楚,自己这个学生在帝都可是出了名的女魔头。 但此时此刻,这位花叶领的小千金脸上很少能找到过去那种任性与傲慢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坚毅――法伊娜穿着一件平日里很少看她穿的骑士铠,腰间悬着佩剑,白皙的脸蛋上蒙了一层灰,额头上还有一两道擦伤。 但最大的改变是对方的眼神,那双淡蓝色如海一般的眸子里,此刻全是沉稳与镇定的光芒。 有时候维罗妮卡不禁想,要是眼下这个噩梦并没有发生,面对自己的学生,她该是多么的欣慰。 可惜,假设永远都只能是假设而已。 东梅兹的那场大战,早已成为了所有经历过它的人心中最大的梦魇,哪怕是对于经历过六十年前那场圣战的她来说,也是一样。她有时候会用圣战中的经历与这些日子以来所遭遇的一切作对比,但每一次,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克鲁兹的大军在晶簇之海的冲击之下崩溃的那一幕。 那一战,克鲁兹人亲眼看着强大得令人窒息的龙族在自己面前纷纷坠落,然后便是可怕的溃败,直到最后失去一切相关的记忆。 但克鲁兹败了,却还没有消亡,死去的人已经长眠,生者却仍旧要为存续与希望而挣扎。 对法伊娜的话,维罗妮卡只默默了点了点头,她皱起眉头来,用炭笔在军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来――标示出晶簇的最新动向。 可以看到,至少在班克尔地区与整个梅兹地区,晶簇的大军已经势不可挡,虽然它们如今还没有南下,但长青走道南面才刚刚经历了乔根底冈与金鬃托奎宁的肆虐,帝国唯一的力量只有仍在四境之野的赤之军团而已。 她不是没想过南下去与赤之军团汇合,但是路途太过遥远,关键是东梅兹的贵族军队已经没有了士气,要不是这一次帝国的敌人不会给他们投降的机会,恐怕这些人早就崩溃了。 她是可以带着黑之军团与青之军团的残部南下,但帝国的力量已经如此衰微,这些贵族军团,已经不能再抛弃了。 至于斗篷海湾地区与安泽鲁塔,目前也仍旧没有取得联系,虽然维罗妮卡并不知道殒月之灾已经撕裂了崇高内海的南部,永久地改变了那里的地形,不过在她想来那些地方恐怕也难以幸免。 晶簇大军可以从班克尔地区西进,自然也能南下,虽然斗篷海湾地区还有帝国的海军,但想来也难以抵抗那些可怕的怪物。 也就是说,如今她手上剩下的力量与四境之野的赤之军团,可能就是这个帝国所剩下的唯一的力量了。 几曾何时,这个炎之王吉尔特所留下的国度,这个人类世界最强盛的帝国之一,竟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坐在维罗妮卡身边的莱纳瑞特脸色也有些黯然,不过这位皇长子很快就平静下来,身上的沮丧之意一扫而空,回过头开口问道: “现在我们怎么办,维罗妮卡女士?” 法伊娜也盯着自己的老师。 维罗妮卡稍微皱了皱眉头,晶簇大军已经漫过法坦港,而今返身再经过长青走道南下已经不具备可能性,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向北进入法恩赞,向圣堂势力求援,但伊尼珥人是克鲁兹人的世仇,两者之间的仇怨甚至还要深于克鲁兹人与风精灵之间的矛盾。何况向北还要穿过阿尔喀什山脉最险峻的一段,那里靠近大冰川地区,大军根本就难以穿越。 比起来,无论是法伊娜还是莱纳瑞特都愿意选择第二条路,那就是前往阿尔喀什山脉南麓,那里低矮多山的丘陵地带比起大冰川边缘那些犹如刀削一般陡峭的山脊与山道好走得多,而且经过黄金森林之后,还能进入四境之野,说不定能有机会与赤之军团汇合。 但这条路要面对的是晶簇大军可能的衔尾追击,一想到东梅兹的那场溃败,以及所要面对的可怕敌人,哪怕是最骁勇善战的克鲁兹骑士,对此也要沉默不语。 几人正在犹豫之间,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维罗妮卡刚刚想到那个来自埃鲁因的小伯爵面对这样的情况会怎么选择,这时抬起头来,却看到一行人已经分开人群来到篝火之前。 “布加人?” 站在一旁的法伊娜微微一愣。 ……(……) 第二百二十九幕 同盟 III 茂密树林中回响着尖利的哨声,然后是一阵密集沉重的步子如疾风般掠过,地面颤动着,伴随着金属撞击的声音。 “看,在那边!” “那些怪物的前锋追上来了!” “拦住它们,别让它们追上维罗妮卡女士!” 骑士们叫喊着,领头的正是一身戎装的法伊娜。她向着纵横交错的丘陵谷地之间看去,在远处山与山的交界处,果然出现了一队浑身覆盖着黑沉沉水晶状甲壳的生物。 那是那些怪物中最常见的一类,白银中上游的实力,速度很快,只比帝国的轻骑兵稍慢。关键是它们往往充当着那支怪物大军的前锋,一旦为它们缠上,后面怪物的主力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将他们所有人拖死在这里。 从西梅兹到梅霍托芬,半个月以来,无数次与这些怪物交手,虽然败多胜少,但活下来的人终于也渐渐摸清了这些敌人的底细。固然克鲁兹人眼下再也拿不出勇气来与这支恐怖的大军进行一次决战,但小队交锋,还是没有问题的。 更不用说在场的还是帝国骑士中的精锐,折剑骑士团。 “只要不被它们缠住就行了。”法伊娜心中顷刻之间有了定计,她举起剑来,一夹龙腹,率先向着那批晶簇的先头部队冲了过去。 “骑士们,跟我来!” 贵族千金的身先士卒点燃了随行骑士们心中的豪情,他们齐声喊道:“杀――!” 然后一泻直下。百米的距离顷刻而过,法伊娜连人带龙最先冲入晶簇的阵型之中,她身上铠甲上的符文法阵先亮了起来,先是白色的魔法飞弹,然后是火焰荆棘:白色的光束像是飞射的针刺一样扫射入晶簇的集群中。晶簇齐齐倒下一片,再扑上来的晶簇则一头撞在法伊娜战马周围丛生的燃烧荆棘之上,立刻炸得四分五裂。 法伊娜顺势一剑劈翻一头看起来较为壮硕的晶簇,然后向另一个方向抬起头左手,护手上的法阵微微一亮,一枚火球向着密集的怪物集群飞出。翻腾的火焰在黑暗之中炸开,形成一个明亮的金球,一众骑士看到无数晶簇被掀飞上半空。 骑士们发出一阵惊叹,法伊娜的魔法天赋与剑术在此刻完美的合二为一,要是布兰多在这里一定会眼前一亮,惊叹于这位大小姐在实战技巧上的成长。晶簇正面的口子顷刻之间打开了,后面的骑士立刻蜂拥而入,继续扩大胜势。 这样的一幕在东梅兹的会战时也常常上演,但克鲁兹人的优势往往不会持续太久。晶簇们可以用数量上的优势来添补质量上的劣势,纵使折剑骑士团无论是个人战力还是相互默契上都远胜于它们也是一样,何况在高端实力上,晶簇们也并不逊色。 法伊娜知道他们必须跑起来,才能发挥折剑骑士的战斗力,她竭力向前,一头一头将所有拦在自己面前的怪物都斩于剑下,好在这里不是晶簇大军的主力。没有海一样多的那种怪物,质量上的优势很快占据了绝对的局面。 眼前忽然一空。法伊娜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成功掉头――胜利在望了,只需要再加一把劲。 “快跑,跑起来!”法伊娜大声喊道,声音中带着粗重的喘气声,入夜之后的连场战斗已经让她疲惫不堪,这正是晶簇大军的策略。那些怪物在战斗时僵硬死板,仿佛没有脑子,但它们背后却有一个高明的意志在统率着它们,从东梅兹到这里一路上的多场战斗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但跑在最后面的骑士已经跑不掉了,他们事实上早已精疲力尽。法伊娜眼睁睁看着那些怪物扑上地行龙的后背,将年轻的骑士们从鞍座上拽下来,心中一阵阵黯然。她紧咬着下唇,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想起了另一张面孔。 “我会死在这里吗,乡巴佬,那个坏家伙?” 折剑骑士终于跑了起来,与后面追逐的晶簇大军拉开了距离。 法伊娜正在寻找重新调头杀入敌阵的机会,前方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了几点明亮的闪光,一道、两道、三道火痕越过众骑士们的头顶,在他们视线中留下金红色的残影,他们回过头,刚好在看到一团团火光在那个方向怪物的集群中炸裂开来。 地面震动着,热浪翻腾而至。 这一次不再需要法伊娜的命令,骑士们自动调头,重新杀回敌阵之中。已经受到重创的晶簇先头部队再难以抵抗,三次来回冲锋之后,山谷内的战场上就已经再也看不到一头还站立在地面上的怪物。 晶簇层层叠叠的尸骸铺满了山谷,骑士们停了下来,纷纷下坐骑休整,有些人一翻下地行龙的鞍座便瘫软在地上,仿佛再没有力气站起来。 不过也有人在晶簇的尸骸中翻找着什么,有些晶簇身上会有魔力水晶伴生,对于法师来说是此刻他们回复精神力的重要手段。 夜风从山脊上吹拂下来,吹散了战场上的余烬与硝烟,折剑骑士团破破烂烂的旗帜随风飘扬着,法伊娜也从自己的坐骑上跳下来,靠在地行龙结实的右后肢上休息,她打开水壶,才看到黑暗中远处的丘陵上,几个穿着银色长袍的法师正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赶上。 那是布加人的灰袍学徒,法伊娜一片混乱的脑子里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虽然说在东梅兹的战场上,不知道是那一支布加人曾经用战略法术支援过他们与巨龙,但她也没想到秘境律行者的首领罗安会亲自来这里接应他们,那可是银色联盟的十二位巫师领袖之一,传说中的人物,据说他前段时间在埃鲁因受了伤,但看样子眼下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法伊娜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伤到这样可怕的存在,她首先想到的竟是会不会和那个坏家伙有关。但这次这位千金小姐倒真是歪打正着地猜对了,罗安在与布兰多前往死霜森林的冒险中,因为史塔的‘沙皇炸弹’而受伤,不过他实力强悍,不过区区几个月便已经旧伤尽复。 与罗安随行的还有一头金龙,法伊娜认得那位化作人类形象一头金发的成熟女士叫做阿克夏洛佩娅,在东梅兹与克鲁兹人并肩作战过,是当日侥幸逃离的少数巨龙之一。 布加人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维罗妮卡与皇长子选择取道阿尔喀什山脉南麓,通过阿尔卡地区这条道路,进入四境之野。不过这样一来就难免要与晶簇大军遭遇,连夜来的连场遭遇战打得极为辛苦,克鲁兹人的仅剩的士气也几乎要耗尽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几位公爵都不敢让贵族们的私军走在后面,免得他们在受到晶簇的衔尾追击时崩溃,结果黑之军团与折剑骑士团不得不留下来断后。 好在有布加人的援助,否则这场战斗已经分出胜负了。 法伊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浸润入她的肺叶之中,刺激得让她几乎要咳出来。她看了远处一眼,灰袍的布加法师中闪出一个人影,飞快地向着这个方向跑过来,人影提着长袍,由远及近跑到她近前,然后一个飞扑一头扎进她怀里: “姐姐!” “伊莉丝,”法伊娜严厉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姐姐,我想帮你,”伊莉丝举起双手来:“你看,姐姐大人,我也是魔法师,就连布加人也夸奖我有施法天赋呢。” “胡闹,你应该待在老师身边,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大约是没预料法伊娜的反应如此激烈,小姑娘的眼睛里立刻蒙上了一层薄雾:“姐姐,我……我担心你们,还有父亲和哥哥……我怎么可以一个人留在后面?” 法伊娜心下一软,几曾何时,她何尝不是如此。她回忆起在信风之环时自己与那个坏家伙的相遇,那时候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刁蛮任性,只觉得那个可恶的乡巴佬是如此的讨人厌。 但现在想来,那些都是多么温暖的记忆。 她伸出手来,揉了揉自己妹妹金色的长发。哥哥和父亲都在另外的战场上,梅霍托芬的全部力量都投入了这场决定帝国生死存亡的逃亡战中,所为的,正是为了守护那些所想要保护的人。 “伊莉丝,听话,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危险,但你不能让我分心,知道吗?” “真的,姐姐?” “当然吗,我是维罗妮卡老师最得意的弟子,是帝国的天才,怎么可能在这里出事,不信你问问他们。” 她将目光投向折剑骑士们,她虽然不是折剑骑士团的一员,但折剑骑士团的成员大多是青之剑圣一手培养出来的,年轻人们讪笑着,对于千金小姐的自吹自擂不予置评。 面对这些被懒惰的家伙,法伊娜也只能叹了口气,事实上她的确在说谎,大军才刚刚进入阿尔卡外围,历史上帝国曾经在这里与风精灵、法恩赞人发生过一场大战,这里地形开阔,十分便于晶簇大军追击,至少要到经过了奥多斯山口之后,才能说得上安全。 在那之前,至少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谁也不敢说,谁能支撑到最后。 ……(……) 第二百三十幕 同盟 IV 凛冽寒风怒号着,仿佛是一头盛怒的野兽,在群山之间嚎叫。维罗妮卡与随行的骑士冒着如刀刃一般的冰风走上一处山头,视野越过犹如刀削斧凿一般险峻的群山――群山沉寂在黑夜之中,只能依稀看出一个轮廓,这一面犹如镜子般光滑,在金海之月下闪闪发光,散发出苍白的颜色。 而在山脚之下,一片黑沉沉的生物正在聚集,如同水流一般汇聚在一起,形成黑压压一片,大概有上万的规模。天空中还有一部分翱翔的生物,这些怪物正守在奥多斯山口,死死地堵住了这条通往阿尔卡道路。 不时有怪物的嚎叫声借着风势远远从那个方向传来,在这沉沉的夜色中,更显得令人心悸。 “这些怪物果然一边拖慢我们的步伐,一边绕到前面来拦住我们,奥多斯山口是这附近唯一一条能通往阿尔卡地区的山道,要不就只能向更北边绕路,但这些怪物的主力已经在我们背后了,留给我们作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说话的是劳伦娜,这位圣殿骑士团大团长之女曾经和她的未婚夫菲拉斯一起作为帝国的随行人员,与布兰多一起前往死霜森林探险。大爆炸发生之后,她和菲拉斯一起回到国内,没多久就被白银女王与维罗妮卡一起下狱囚禁,后来被布兰多一并救了出来。 鲁施塔剧变之后,她和维罗妮卡、瓦拉等人一起随传送离开班克尔,来到东梅兹,经历了那场惨败。而由于连连惨败之后中下层军官匮乏,因此不但法伊娜也担任了折剑骑士团骑士队长一职,这位曾经的帝都第一天才骑士少女更是直接被维罗妮卡指认为副手,此刻成为了青之军团中层指挥官中的一员。 骑士小姐一身戎装。未婚夫菲拉斯正站在她一旁,由于巴拉诺亲王家族在这场剧变之中几乎全员殉国,因此此刻这位唯一的嫡长子继承人显得有些消沉,不似在埃鲁因时那么欢脱。 “巨龙们仍在为我们争取时间,但毫无疑问,那些会飞行的晶簇抵达只是时间问题。没时间给我们向北边绕路了,如果在阿尔喀什山口与那些怪物遭遇,我们会全军覆灭的。” 一身银袍的罗安答道,劲风扯得他的长袍猎猎作响,但他手持一支象牙法杖立于寒风之中,表现得比骑士们还要从容,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他看了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炎之圣殿圣座瓦拉,继续说道:“大主祭阁下,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联手击溃这支大军。乘晶簇大军未至,从正面打开一条通路,你意下如何?” 瓦拉还未开口,在他身边的西德尼便已经点了点头:“可以。” “那么军队方面的协调就交给维罗妮卡女士,”罗安说道:“军团长,没问题么?” 维罗妮卡盯着下面黑压压的晶簇大军,点了点头:“我会和曼格罗夫协调好。”她一边看向皇长子莱纳瑞特,后者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这场战斗,将是决定这一夜以来战争胜负的关键。无论他们在此之前做得再多再好。若这场战斗失败,那么帝国的未来就会化为泡影。 对于克鲁兹人来说,仿佛自从大平原上那场惨烈的会战之后,千年以来,炎之王吉尔特的后人又迎来了一场不能失败的战争。 几乎每一个在场的克鲁兹人心中都在默默祈祷,祈祷长眠的先贤诸君们。保佑他们的后人,能够抓住那最后的一线希望。 “吹响号角吧。”青之军团的重骑兵正在战场的侧面开始集结,维罗妮卡等待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山丘之上,一排排身着银色长袍的法师们身形开始闪烁。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了原地,最后是秘境律行者的首领罗安与炎之圣殿的大圣座――带来铁与火的大神官瓦拉,两人一言不发地各自跨入一道光门之中。 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在临行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女军团长,然后才跨入属于她的那道光门。 维罗妮卡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仿佛浮现出许许多多战场上的浮影,有时是哈冈的山谷,狮人大军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又或者是水芹堡会战,这一次的敌人换成了风精灵,厮杀的骑士,如林的长矛阵线,仿佛令天空为之黯然失色的箭矢,敌人的形象轮换着、法恩赞人、精灵、山民、狮人有时候甚至是克鲁兹的重骑士,她所经历的每一场战争,竟都浮现在她眼前。 直到最后,重叠为一,重新化成了她面前的这一幕。阿尔卡的群山,寒风呼啸,晶簇的大军正严正以待,等待着克鲁兹人的第一次冲击。 呜呜的号角声漫山遍野地回响了起来。 …… 布兰多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好像回到了过去的游戏之中,那凛冽寒风的群山、黑沉沉的天空、哀号叫嚣的风声、还有一望无际、令人绝望的大军。 铺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人类的抵抗是如此的微弱无力,他们怒吼着,厮杀着,拼尽了每一丝力气,但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心中怒火炽燃――钻石武力呢?棘花之火呢?圣堂的军队呢?援军在哪里? 他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是一头浑身为幽黑色气息所包裹的巨龙骸骨,尖啸着从半空中掠过,灰白的火焰从骸骨巨龙口中喷吐而出,将所经之处的一切都化为飞灰。 然后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然后他醒了。 那场战斗,正是他属于那个世界的最后记忆。那场发生在阿尔喀什山脉中的会战,他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法恩赞与克鲁兹的联军的溃败,一定会带来游戏内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是改变了沃恩德历史的一战。 但在这里,或许再也不会有这么一场战争了。 布兰多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一场同样决定了一个帝国命运的战争,正在同样的地方上演着,许许多多他熟悉的名字,熟悉的人,正在这样一场战争为了自己的命运而拼尽全力。 他不知道,或许就是他睁开眼睛的时间,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便已经逝去了,化作了过往的记忆。 他从黑暗中醒来,心中有些感到有些异样的烦闷,便披上外套,来到门外。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寂静无声,他沿着白昼里的记忆穿过这条漆黑的走廊,前方微微一亮,已经到了一座庭院之中。 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他才刚吸了一口气,便听到一个疑惑的声音道:“布兰多?” 布兰多微微一愣,他知道在这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他抬起头,果然看到芙蕾雅茕茕孑立的身影站在庭院之中,正露出惊讶之色看着他。 “你也睡不着吗,布兰多?” 布兰多想说自己是突然醒过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呢?” “我明天就要回埃鲁因了,布兰多。”芙蕾雅轻声说道。 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芙蕾雅想要表达的意思,永亡之地的月光照耀在庭院之中,一片淡淡的银色。 “陪我走一下?”他忽然问道。 芙蕾雅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她在战场上表现得刚毅,但在布兰多面前,却向来是顺从的性子。 两人沿着庭院的回廊默默的前进,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少女低着头,感受着怦怦的心跳声,有力而富有规律。 “安德莉亚告诉了你一些什么,关于你的身世?”布兰多忽然开口问道,安德莉亚曾经隐隐透露给他,芙蕾雅的血脉与传承可能与战争女神有关。他只知道芙蕾雅的本名其实应该叫做艾丽西亚.埃弗顿,她是大地骑士埃弗顿的女儿,为了逃避奥伯古六世时代对于王党的清洗,才被王党带到布契,安排在她的‘叔叔’与‘婶婶’家中。 而大地骑士埃弗顿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传承,只是一个出色的骑士,芙蕾雅的女武神印记的传承与血统,显然只可能来自于她的母亲。格里菲因公主有一次和他谈起过这件事,但芙蕾雅的母亲一直是个谜,埃弗顿曾经有一个配偶,但两人都在政治迫害中遇难,那位女士并非是出身于埃鲁因的贵族家族,这很罕见,也无从调查起。 布兰多知道自从布契的那场灾难之后,芙蕾雅心中其实一直很在意自己的身世,尤其是在得知了自己父亲的真实身份之后,所以当安德莉亚提起这件事时,他才执意让芙蕾雅前往永亡之地,否则其实如若只是为了与玛达拉之间的联盟的话,其实安蒂缇娜比她更适合担任埃鲁因的使节。 果然,听了布兰多的话,芙蕾雅眼神闪了闪,答道:“安德莉亚小姐认为我可能是她们遗失在沃恩德的一支族人的后人。” ……(……) 第二百四十幕 同盟 V “遗失在埃鲁因的一支族人?”布兰多不解道:“战争女神不是一种传承么,这种传承也是血统相关的?” 芙蕾雅摇摇头,她转过头来,指着额头上亮起来的女武神印记说道:“安德莉亚告诉我,战争女神的传承是因为这个。她说这个印记中包含着战争女神代代相传的浩瀚知识与记忆,它可以主动转让,也可以通过血脉继承到下一代身上,但只有女性才能接受这个印记,血脉传承也是一样。当印记转移时,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印记的原主人都会失去战争女神的能力。” 芙蕾雅白皙的额头上,一枚银色的符文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像是一顶有五齿的王冠,王冠的尖顶向上延伸得极长,仿佛蔓延的荆棘一般,又像是一团火焰,正熊熊燃烧。在这枚印记光辉的衬托下,芙蕾雅的脸显得极为圣洁,仿佛一位女神般,清冷而高贵,布兰多一时竟看呆了,眼中倒映着那枚印记,显得熠熠生辉。 布契的女武神被看得有些脸红,她低下头,轻轻用靴子尖儿点着地面。 布兰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咳嗽了一声,好掩饰尴尬之情。他又问道:“这么说来……这个印记应该是和你的母亲有关了,你还有关于她的记忆吗?” 芙蕾雅微微一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我没见过母亲,其实关于父亲的一切,也是欧弗韦尔大人和格里菲因公主殿下告诉我的。我从记事起,就生长在布契,我孩童时的记忆,是关于于松的山野的,还有民兵队的大家。我……一直以为父母在亡灵手上罹难,是叔叔和婶婶收养了我……” 布兰多从少女低沉的语气中听出一些什么,心下一阵柔软,安慰道:“没关系的,芙蕾雅,但你至少还有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和你在一起。” “嗯。” “布兰多,”芙蕾雅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公主殿下曾经和我说起过我母亲,她是和银湾逃难的难民一起来到埃鲁因的,她有一半的山民血统。我父亲从一伙强盗手上救下她和其他人,两人一见钟情,那之后没多久便成了婚。” “银湾逃难的难民,这几十年来银湾一带都较为平和,唯一一次动荡便亡灵之祸。那大概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你母亲很可能是法诺恩人。”布兰多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法诺恩在埃鲁因东北面,是银湾沿岸的诸国之一,与圣奥索尔西南边界接壤,它的北面正是玛格达尔公主的祖国――安妥布若公国。 法诺恩与亡灵占据的米洛伊特半岛隔海相望,这座半岛的北面是精灵的白山要塞,也是亡灵与风精灵的古代战场之一。穴兽之年。血杖肆虐卡拉苏东部之际,亡灵舰队越过米洛伊特半岛与法诺恩之间闪银海峡。袭击了银湾诸国,史称亡灵之祸。 这场灾祸导致银湾成千上万人流离失所,法诺恩首当其冲,而这个王国虽然距离圣奥索尔更近,但风精灵高傲自恃,不愿意接受人类难民。并且在战争中封闭了国门,再加上法诺恩是炎之圣殿治下的国家,因此当时法诺恩有大量的难民向南涌入了埃鲁因。 白山山脉支脉向东延伸进入法诺恩王国,王国内地形多山丘陵,人口有一半是山民。山民与原住民相处融洽,因此根据芙蕾雅的说法,布兰多有理由相信她母亲的祖国是法诺恩。 芙蕾雅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当时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她自己也去查阅过当年相关的资料,布兰多在她心中博学多闻,一下就联系起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她忽然问道:“布兰多,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这和我的一个想法有关……”布兰多想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事实上,自从他看到安德莉亚以来,就一直怀疑一个可能性――战争女武神们的能力,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更像是他上一世见过的某些东西。 还有死霜森林中心米诺斯的遗迹,那些巨大的、规则的、布满了晶格网络的不明材质的残骸,他回想起自己在游戏中所见过的其他的神殿与古代遗迹,大多都有类似的建筑风格。 比方说瓦尔哈拉。 他又想起元素壁障之外所见过的那一幕,那一排排悬浮于沃恩德上空,如同卫星矩阵一样的不知名构装物。 最后是玛格达尔祖父交给他的那块金属铭牌―― 毫无疑问,那是科技的产物。 虽然这个世界上也有哈泽尔人这样开发魔导技术的帝国,但是魔导技术与这些东西有明显的不同,首先至少它仍旧是依存于魔法之上的,而且更加低层次。像是骑兵歼灭者、猎杀者这样的构装产物,虽然它们装备着热兵器,但仍旧保留着浓厚的古老的‘符文魔像’的气息。 因为哈泽尔人的构装技术本就是脱胎于巫师古老的符文与魔像魔法―― 布兰多相信,一个世界的技术是不会出现断层的,新的技术产物总是在现有的基础上发展的。而在沃恩德,无论是魔法还是魔导技术,但有一条清晰的脉络线,它并没有超越这个世界的生产力太多,即使是放在前一世的玩家眼中,也不会产生太多的‘BUG’。 然而凡世的技术,甚至布加人的技术,与上一次战争之前残存下来的‘遗迹’与‘遗迹’中存留的‘产物’相比,就仿佛倒退了几千几万年,犹如回到了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时代。 而从他从各个渠道得到的种种信息来看,无论是风后大人还是黑暗之龙奥丁,无论是米诺斯还是埃希斯的女儿们,无论是布加人还是元素之界的妖精们,他们所告诉他的,都表明这个世界曾经有不止一次的大衰退。 这个时代,凡人事实上并没有得到众神的眷顾。第五次战争之后,众神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或者说陷入了永眠。凡人的世界被交到了真理会的一众旅法师手上,真理会的首领,黑暗之龙奥丁通过敏尔人的帝国管理着这个世界。 第六次战争之后,真理议会的‘众神殿’,巴贝尔要塞坠毁,天青的骑士与黄昏之龙‘同归于尽’。这一次战争给沃恩德造成了深远的影响,真理议会因为巴贝尔要塞的摧毁而四分五裂,关于古代的知识传承也‘遗失在大地之上’,从这个时代开始,‘现代’与‘古代’出现了断层,因为管理知识的白银之民、身为战士的黄金之民还有管理者神民自己也分崩离析,流离失所在大地上。 在第六次战争之前,众神虽然永眠,但旅法师们还有自己的传承,来自于‘盖亚意志’,‘真理会’,‘仲裁之门’,‘世界之树’与‘大地军团’五个组织的旅法师们各司其职,知识与记忆代代相传。但第六次战争之后,世界之树分裂,真理会不知所踪,仲裁之门与盖亚意志损失殆尽,只有大地军团仍旧保持着健全的建制――事实上也就是敏尔人的帝国。 但即便如此,大地军团的上层建筑――即以黑暗之龙为首的旅法师们的传承,也因为巴贝尔要塞的坠毁而遗失,这从自天青的骑士之后大地军团的旅法师数量乃至于黑暗之龙奥丁本身的实力一代不如一代便可以看出端倪。 在天青骑士的时代,黑暗之龙奥丁甚至可以与黄昏之龙分庭抗礼,但到了圣者之战时期,甚至连四位贤者都可以与奥丁一战。虽然那个时代的奥丁是有放水的嫌疑,但就现在布兰多所见所闻看来,就算黄昏之龙再怎么放水,四位贤者也不会是它的对手。 这只能说明沃恩德的力量层次一直在下降,下降的原因显然正是传承的遗失。 这个传承,就像是这个时代凡人的文明一样,同样有一条明显的脉络可依。只不过它与这个时代凡人的进步恰恰相反,是一条不断倒退的道路。 而凡人的文明呢? 往回回溯,从圣者之战的时代到今天,沃恩德的力量层次虽然依旧在降低,但那是因为黄金族裔与白银之民遁世而产生的连锁反应。在圣者之战时期,强者如云,比如银色联盟的十二位巫师领袖,比如梅蒂莎,比如白,比如银精灵之王哈奎斯特,比如阿洛兹这样龙族的天才,以及芙西娅、图门、奥丁、巫后、崔西曼,但这些人要么是布加人,要么是银精灵,要么是龙族、敏尔人甚至是神民的后裔。 那个时代的凡人中,又有几个人名声显赫?除了应命而生的四位贤者之外,凡人的英雄几乎大多籍籍无名,唯一被实史所提及的,其实也大多是贤者们的追随者们,比如炎眷骑士,比如风后骑士,这些‘英雄’们的实力放在这个时代可能算得上顶尖,但也仅仅就是顶尖而已,这个时代诸如瓦拉、梅菲斯特还有法恩赞的教皇阁下等顶尖强者,其实在实力上也并不逊色分毫。 ……(……) 第二百四十一幕 同盟 VI 而这些凡人的英雄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中,其实真算不上什么,历史中记载的银精灵的龙王骑兵战绩赫赫,而人类的英雄们呢,唯一一次大平原的会战还是依靠了银精灵的力量才侥幸取胜,而已经是最光辉不过的战绩。 这些人的名字能够存留于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各国圣殿与王室的宣传,还是历史的偏向性记载。 正因此,当银精灵、布加人隐世之后,那个时代的传奇们,还有那些强大的军队名号――龙王骑兵、战争巨像、凤凰卫队,都一一消失在这个世界,所以才给了世人一个千年来沃恩德的力量层次正在不断下降的错觉。 而事实上呢,在凡人的世界,自从圣者之战后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都发生了长足的进步,从布兰多成为领主之前的托尼格尔与克鲁兹最繁华地区之间的差距就可见一斑。像是埃鲁因这样的小国的边境地区,文明程度就大抵相当于一百年之前沃恩德的平均水准,百年之间的差距就可以有如此之大,更何况圣者之战至今已有近十个世纪。 也就是说,凡人的世界正在复苏。它秉承沃恩德之前的六次衰退,可以说是在过去文明的废墟之上建立起了新的国度,这也很符合逻辑。 但问题在于,在布兰多看来――这两条脉络之间,却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理论上来说,凡人的时代是由天青骑士击破苍穹,引得群星坠地而带来的。那实际上正是苍之史诗上所记载的黄昏的第六次入侵――在那场战争中,巴贝尔要塞因为黄昏之龙的最后一击而坠毁,要塞坠毁之后,神民分崩离析。传承也纷纷遗失,唯有大地军团一息尚存。 那也是神民在大地之上流浪的黑暗时代。 在那个最后的时代中,在历代黑暗之龙奥丁的带领下,最后的一代黄金族裔敏尔人建立了属于他们的帝国,这也是这是凡人与神民时代之间的最后一个帝国。 随后,在帝国时代的末期。四位贤者诞生了,他们在白银之民的帮助下,推翻了敏尔人的残酷统治,建立了真正属于凡人的四个国度。 这四个凡人国度可以说是在敏尔人帝国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也可以说是在过去六个时代文明的废墟与遗迹之上建立起来的。可它的发展脉络,却与敏尔人、与过去神民们的文明,呈现出了两条完全互不相干的、没有任何交点的平行线。 安德莉亚作为战争女神隶属于大地军团的一员,而大地军团哪怕是在敏尔人帝国的末期,也仍旧掌握在黑暗之龙奥丁的手上。但战争女神们所展现出的力量。却与布兰多所知的、现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一种力量体系都截然不同。 更不用说那些更为古老的,像是他在众神的遗址中所见过的、像是瓦尔哈拉那样的奇迹,而有关于玛格达尔公主身上谜团的那个白银平原,隐隐中所展现出的力量,似乎也与现如今格格不入。 种种迹象都表明,过去那个时代的力量与秩序体系,是一种与这个时代凡人所掌握的力量体系所迥异的、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那种力量与秩序体系。更近似于他在元素疆界之外所看到的那些东西。 那些悬浮在沃恩德上空的,奇特的构装体矩阵。那数以千万计的‘卫星’,才是与过去那个时代系出同源的力量体系,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遗产,它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根本性的差别。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在这个时代,凡人们所熟练掌握的力量――魔法与法则的力量,甚至哪怕是哈泽尔人的魔导科技。都是十分粗糙的,在它们上面看不出太多上一个时代的痕迹。因为凡人们用自己理解的方式来使用着来自于魔力之海的混沌魔力,无论是元素使、法则巫师还是别的什么职业,更不用说那些直接绕过秩序和法则的力量与黑暗魔力沟通的女巫们。 这些种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与安德莉亚她们所掌握的那种力量与法则相比――或者说更高等级的权限与力量相比。比如旅法师的力量――显得近乎原始,就好像石器时代的凿刀与现代火器之间的对比。 布兰多自己就掌握着这样的力量,因此才能更深入地理解这一点。他的法力流失卡牌,就可以轻易压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法术,压制一切施法者,这便是最高级优先权。因此图门和芙西娅以及鹿身女妖在提及旅法师的力量时,都会反复提到这一点: 唯有旅法师,才能对抗旅法师,这是玛莎所创造的秩序世界的基本原则之一。 而无论是旅法师的力量,还是战争女神的力量,毫无疑问都是上个时代的遗产。 这些遗产,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遮蔽了,与这个时代隔绝开来。好让凡人们不能站在它的高度之上,只能在黑暗与荆棘丛生的荒野之上,从蒙昧之中挣扎出一条只属于他们的道路来。 所以无外乎黄昏之龙的意志当初在元素疆界之外,附身在罗曼身上时,才会轻蔑地对艾尔兰塔与龙后等人说出‘你们的传承,未必是继承于神民的传承。’这样的话来。 布兰多回想起来,其实从敏尔人的第一代黑暗之龙开始,这样的倾向就已经产生了。 毫无疑问大地军团是上一个时代的传承者,敏尔人的帝国是上个时代文明的继承者,那么四个凡人的国度呢?它理应当是那个黑暗帝国的继承者。 事实上无论是克鲁兹还是法恩赞,抑或艾尔兰塔或者圣奥索尔,从敏尔人的帝国上继承的遗产都并不少―― 这个时代的魔法体系,源自于敏尔人的时代。 法则魔法,元素魔法,弦魔法,巫术。符文魔法,圣言,占星术,通灵术与法阵魔术,法术九个派别与派别法师的分类,是从敏尔人王朝的中后期开始产生的。 剑术。剑圣与极之剑圣的体系,也是敏尔人建立的。 图门还创造了混沌时代之后的元素法阵。 魔法的十四环体系,诞生于厄加图时代,即最后一位黑暗之龙奥丁前三任皇帝陛下。 这个时代的炼金术,魔偶技术,产生了圣者之战时代的中前期。 哈泽尔人的魔导技术,事实上也是由图门最早提出概念的。 但毫无疑问,敏尔人肯定不仅仅只有这些传承,作为拥有旅法师的帝国。即便是上个时代的遗产在第六次战争中遗失了再多,也不可能完全荡然无存。 更不用说大地军团,若是布兰多之前对于大地军团不了解,以为大地军团只是传统的力量,那么在他亲眼目睹了安德莉亚等人的存在时,也会明白黑暗之龙奥丁手上当时一定掌握着属于上个时代的传承。 可为什么凡人的国度,从敏尔人的帝国中得到的,只有由他们本身所开创的东西呢? 上个时代的遗产。到哪里去了? 布兰多不禁想到了敏尔人的历史,敏尔人曾经是最强大的黄金族裔――何为黄金族裔?众神的战士。只需要看看巨龙们。就能够明白黄金族裔究竟有多么强大。 但在圣者之战中,敏尔人所表现出的力量层次,顶多只能算得上比白银之民稍强一线而已,它可以是一个强大的白银帝国,但要说是黄金之民的国度,还差得太远。 但毫无疑问。在天青骑士的那个时代,敏尔人绝对能算得上是黄金族裔的,因为天青骑士本人――就是敏尔人。 也就是说,敏尔人的帝国的力量层次,从它创立开始。一直到帝国的末期,是在不断降低的。 可是―― 如果说神民的国度,以及六次战争之前的文明的次次衰退,是因为黄昏的一次次入侵的缘故。 如果说圣者之战以来,凡人世界的力量层次的衰退,是因为白银之民的遁世不出而产生的连锁反应。 那么敏尔人的帝国的不断衰微,又是为何呢? 虽然敏尔人自从中后期开始,黄昏的意志开始苏醒之后,大地军团就一直在元素壁障之外抗击混沌军团,但在那之前,帝国却一直欣欣向荣,既无外敌,也无分裂,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和平时代。 在这样的时代中,帝国不仅仅是力量层次,甚至连科技与文明都在倒退。 这未免太不符合事物的发展规律了。 对此布兰多心中唯有一个可能性可以解释――那就是众神与玛莎的计划: 凡人的时代―― 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敏尔人有意识地放弃来自于上一个时代的文明传承,并开始开创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白银之民的隐世不出,以及向凡人们隐瞒真相的理由。 不过这一切在他心中暂时都还只是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其实从他到元素的疆界开始,就已经存在于他心中了,而等到他看到安德莉亚等一众战争女神们,确认了大地军团的真实身份之后,才愈发根深蒂固。 但这还不够。 他隐隐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可需要进一步的证据,这些猜测之中缺了太多的必要环节。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秘密背后或许还另有真相,但安德莉亚她们的记忆有限,战争女神们其实是作为战斗兵器被制造出来的,除了关于战争的记忆之外,对于她们的诞生地――白银平原,还有关于过去时代的一切,她们的记忆都并不多。 不过在她们口中,还有另一支因为某些缘故流落在沃恩德的族人,这支族人毫无疑问便是芙蕾雅的先祖,这支在人类世界代代相传的血脉,显然更可能拥有关于过去的记忆。 这也是为什么布兰多如此关心这个问题的原因,一方面固然也是因为希望芙蕾雅自己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但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个猜测。 他有一种想法,觉得这可能和那个最后的答案有关系――什么是凡人的时代,众神与玛莎究竟想要做什么? 布兰多一边沿着回廊的庭院向前踱步,一边将这个想法对芙蕾雅说出来,当然,其中省略了最离奇和匪夷所思的那一部分。因为他没办法和芙蕾雅解释那些所谓的‘科技’和他上一世的那些见闻和知识是什么东西。 他只是告诉芙蕾雅,她的身世可能和敏尔人、和黑暗之龙留下的那个秘密有关系。 芙蕾雅露出沉思的神色,她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对我父母知之甚少,布兰多,有关过去的一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公主殿下曾经建议我有机会到法诺恩,去探访我母亲的家族,她有山民的血脉,而山民们大多都对自己的宗族和历史保有悠久的记载……” “还有这个,”女武神小姐一边说,一边从脖子取下一条项链来:“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是我成年礼时叔叔和婶婶转交给我的……” “这是你父母的遗物吗?”布兰多吃了一惊:“……这太贵重了,芙蕾雅。” “没什么的,布兰多,”芙蕾雅摇了摇头:“我对父母的记忆很少,如果它可以帮你帮我找到关于我母亲的线索的话,比它本身的意义很大,何况,还有更重要的理由,不是吗?” 布兰多接过那条还带着一丝少女体温的项链,将它握在手中,那是一个有些漂亮的银坠子,上面镶嵌着一枚很普通的月长石。 芙蕾雅看他将那项链拿在手上,脸微微有点儿红,大约是想到了这条项链之前是贴身放在什么地方的。 布兰多检查着那条项链,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话,长廊中一片沉寂,只有淡淡的月华。 女武神小姐走了两步,忽然放慢了步子,停下来轻声喊道:“布兰多。” 布兰多怔了一下,他还没从这条项链上检查出什么可疑之处,这条项链仿佛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遗物,上面承载着一位母亲对于女儿的祝福与眷念。 他听到芙蕾雅在身后叫出自己的名字,刚想转身,忽然感到身子微微一紧,一双手臂从后面环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胸膛。 布兰多一下便闭上了嘴。 “我在埃鲁因等你,”芙蕾雅将脸颊贴着她的后背,几乎哆嗦着轻声说道:“大家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是的,一定会没事的。 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他所想要守护的人。 ……(……) 第二百四十二幕 同盟 VII 喊杀声隐隐从山的另一面传来。 身披重甲的骑士们正一脚一脚浅地向山顶上攀爬而去,他们抬起头,目光透过金属面罩的缝隙之间可以看到如刀刃一般的峭壁与天空之间形成的交界线,口中喷薄而出的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脚下不时有石子滚落山涧,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这些骑士们的铠甲与克鲁兹人偏向厚重与实用的甲胄有很大的不同,铠甲的表面熠熠生辉、覆满了美丽的线条,金属甲叶下面垫着保暖用的厚厚的毛皮,每位骑士都披着长长的白色斗篷,斗篷之下,胸铠上的十字与野玫瑰纹饰随着骑士的步子时隐时现。 骑士们不住回身去抓住自己的同伴,在陡峭的山间蜿蜒前行,犹如一条黑色的细线。 一步一步向前,视线逐渐向上攀升,直到越过山尖,一阵凌乱的狂风席卷而至,吹得斗篷飞扬而起,走在最前面的骑士下意识反手抓住自己的斗篷。 震天的喊杀声扑面而来。 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好像在一瞬间被放大了千百倍,号角的长音,战鼓咚咚作响,仿佛每一击都敲在心头,大军如同洪流,雷鸣一般的声音滚动着。 奥多斯山口的战场完全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在开阔的坡地上,克鲁兹人仅存的骑士正在向黑压压的晶簇大军发起攻击,那片‘海洋’之中不时泛起一层层深紫色的闪光,一浪一浪,仿佛疾风扫过海面。 向下俯瞰,整个奥多斯山口的战场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黑色与赤色的洪流彼此分割,各种各样的旗帜在这片海洋之中飘扬。不时被一个浪花所吞没,花花绿绿的贵族联军正在溃败,而克鲁兹人的重步兵仿佛中流砥柱一般在整个战场的中央迎接着晶簇大军的反复冲击,犹如怒涛之中屹立不倒的礁石。 克鲁兹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的重骑兵,寄希望于集中在右翼的重骑兵能够在晶簇大军的主力到来之前,彻底击溃这支拦在他们面前的军队。 然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了。 那个骑士抬起头。天边悬挂着厚重的的云层,阴沉的天空与东梅兹地平线浑噩相连之处的大地之上,视野可及的地方,一片黑色的汪洋大海正在蔓延而至。 他打开金属面罩,眸子深处倒映着月光,闪闪发光。 骑士回过头。 他身后的骑士已经将一面旗帜立了起来。 银色的燕尾旗在烈风之中高高扬起。 一片阴影所所有人头顶之上飞掠而过,张开双翼,骨质的翼展超过二十米,与它背上驾着长枪的黑甲骑士一起向着山谷之中飞扑而下。 一头接着一头骨龙从险峻的山峰之间飞出。它们从骑士们左右上方飞过,阴影不断划过山顶。 “我们要相信它们吗?罗德里格大人?” 骑士摇了摇头:“我从不相信狡诈的黑暗生灵,但是,现在我们管不着它们,去执行执行教皇冕下的命令。” “吹响号角――” …… 法伊娜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杀入敌阵,她虽然是军团长阁下的学生,但此刻的状态也并不其他人好到那里去――浑身是血,几乎全是自己的。铠甲下面不知由多少条伤口,当疲惫涌上来之后。肾上腺素的分泌开始减少,疼痛就像是潮水一样涌来,冷汗也开始渗了出来,来自山口的凛冽寒风一吹,冷彻骨髓。 她的魔法长枪已经丢掉了,留在一头中体型晶簇的身上。没能拔下来,那一枪穿透了那头怪物的核心,直接将它钉死在了战阵之上。然后她换上自己的佩剑来与晶簇作战,在砍死了两头小型晶簇之后,那柄质量精良的微光长剑也‘呛’一声折断了。 一头晶簇扑了上来。 她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将断掉的剑插进一头晶簇的水晶瞳孔,那头晶簇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向后倒去。但失去了长剑的她马上也面临绝境,涌上来的晶簇将她的地行龙掀翻,失去平衡的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地行龙倾覆下来,花叶领的千金小姐惨叫一声,感到自己的腿立刻失去了知觉。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她知道自己的腿已经断了,还好地行龙没有把她完全压在下面,否则这头重近十吨的生物会一瞬间要了她的命。 不过也差不多。 法伊娜绝望地看着涌上来的晶簇,她的腿被压在地行龙的尸体下面,短时间内根本抽不出来,同伴们已经远去,骑士不可能在战场上停下来,留给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姐姐――” 她仿佛听到妹妹伊莉丝在大军之中焦急地喊自己的名字,但那怎么可能,那么远的距离,伊莉丝根本不可能在乱军之中看到她。 何况就算是看到,她怎么可能听到伊莉丝的声音呢,重骑士的锋线距离布加人的法师团至少有好几里的直线距离。 但她听到这个声音,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拼命直起身子,绝望地看向战场后方――仿佛想要在那里看到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兄长和父亲。 对不起,要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法伊娜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病逝的母亲那张苍白而温柔的脸,然后这张面容消逝在黑暗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英气勃勃的、沉稳自若的面孔。 锋利的爪牙在一瞬间扯裂了她的铠甲,法伊娜感到自己高高飞了起来,世界万物都仿佛旋转了起来,那种感觉竟是轻飘飘的,好像一切都失去了重量一般。 然后她感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视野仿佛被血色所覆盖,一卷重重的倦意席卷而来。 接着,便是黑暗。 冷寂,无声的黑暗。 “可恶的,乡巴佬……” …… 维罗妮卡面沉似水,死死地抓住伊莉丝的胳膊,后者一边哭一边叫喊着自己姐姐的名字,但很快,就变得声嘶力竭,连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只剩下嚎哭的力气。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的身影被晶簇所淹没,小小的身子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竟无力地跪了下去,跪倒在冰冷的沙土之间。 女军团面无表情,作为这场战争的指挥官,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动摇,但法伊娜的出事,还是好想一柄利剑,直刺入她的心中,令她的唇色,都有些发白。 这一刻,她能做的只有轻轻将伊莉丝扶起来,将已经哭成了泪人儿的小姑娘静静地揽在怀里,一言不发,等待重骑兵为这场战斗带来最后的结果。 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 伊莉丝在她的怀抱中嚎啕大哭。 时间已经不多了。 晶簇大军正从梅霍托芬方向包围而至,在十几里之外,都能感到地面的震颤,细小的石子在地面上跳动着,像是预示着什么。 克鲁兹人的预备队轻骑兵昂立与土丘之上,悄无声息,而一排排骑士正在马背上回首,天际起伏的丘陵之间,已隐隐出现了一条黑线。 贵族们面如土色。 许多人都在回头,土丘上第一次产生了动摇,有人已经瘫软在地。 维罗妮卡静静地抱着伊莉丝,她第一次在战场上没有拔剑,双手的指节都有些苍白。几十年的戎马生涯,她竟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因为这场战争,注定要埋葬克鲁兹人的命运。 “吉尔特先王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们?” 有人已经在悲愤地向着风中发出质问。 “完了,全完了,帝国完了!” 有人绝望,但有人心中却充满了英勇的气概。小佩洛有些同情地看着哭得近乎脱力的伊莉丝,心中对于法伊娜的死也有些惋惜,那个是好样的姑娘,但他并不认为那样的死值得叹息,因为那是一位骑士应得的归属。 与其他人不同,他目睹着眼前这绝望悲壮的战场,心中竟并无太多惧意,有的竟只有沸腾的热血与满腔的战意。 死亡又有何可惧?光辉的一战,马革裹尸,正是战士归途。 想及此,小佩洛大步来到维罗妮卡面前,大声说道:“军团长阁下,老师,下令让轻骑兵军团出击吧,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唯有死中求活而已。” 他掷地有声道:“我不畏一死,但求一战!” 维罗妮卡回过头,看着他。小佩洛是洛斯顿爵士之子,他曾是折剑骑士团的成员,在死霜森林一战时还与布兰多和芙蕾雅并肩作战,但那场变故之后因为皇长子的原因滞留在埃鲁因,身份也被从折剑骑士团除名。此刻维罗妮卡重新任命他接替战死的洛斯卡子爵担任轻骑兵预备队的指挥官,正是看重他卓越的骑兵指挥天赋。 以及,无所畏惧的勇气。 “至少克鲁兹人还有勇气。”维罗妮卡答道。 她的声音顺着风远远地从战场上传了出去。 原本还有些躁动的轻骑兵军团竟是一肃,马背上人皆侧目,仿佛从这句话中获得了勇气与力量。 ……(……) 第二百四十三幕 同盟 VIII 克鲁兹人还有勇气―― 克鲁兹人也从未不匮乏勇气。 在那个最黑暗的时代,是谁最先站出来,带领着凡人们,举起了反抗帝国的旗帜。 是克鲁兹人。 什么是金炎之道? 那就是不屈不挠的抗争,与压迫,与命运,与生命本身抗争。 克鲁兹人向来看不起伊尼珥人,因为法恩赞人曾经向敏尔人卑躬屈膝,当了四百年奴仆,四个帝国之中,唯有克鲁兹人可以保持着这代代相传、仿佛继承于血脉之中的骄傲。 因为克鲁兹人,绝不低头。 轻骑兵们只因维罗妮卡一句话便找回了主心骨,他们昂起头,挺起胸,拔出马刀,一片片刀刃,如雪闪耀。 仿佛受轻骑兵们感染,土丘上表现得不堪入目的贵族联军们,一时间竟也重新站直了腿,歪歪扭扭的队伍,也变得整齐起来。 人群之中胡乱叫嚷的声音,低了下去。 维罗妮卡闭上嘴,不再开口,她就是青之军团的指挥官,克鲁兹人的青之剑圣,她曾见证过无数次战争,刀光剑影,生死交割,她早已淡然。 “老师?” “去吧,”女军团长点了点头:“别回头,能逃出多少,是多少,将帝国的希望带出去,只要还有一个克鲁兹人还活着。” 小佩洛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向着轻骑兵军团所在的土丘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过头,露出雪白的牙齿开朗地一笑。 那双湛蓝的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最为耀眼的光彩。 军团动了。 克鲁兹人在这场战争中终于压上了最后一张底牌。但事实上已是孤注一掷,身后的晶簇大军已经清晰可见,而对于克鲁兹人来说,就算是冲破了面前这条阻拦线,漫长的逃亡之路也才刚刚开始。 注定有无数人会倒在这条路上,而活下去的人。将会成为帝国的希望。 贵族们纷纷上马,然后拔出自己的佩剑,在千年之中,他们遗失了很多东西,勇气,荣耀,贵族的责任,但这一刻,他们不得不为自己而战。活下去,或者是像一个真正的骑士一样战死在战场上。 女军团长的话仿佛起了某种奇妙的作用。 竟没有人抱怨,没有人窃窃私语,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命运,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人马汇聚了起来。 维罗妮卡将伊莉丝放在马背上,搂在自己怀中,她调转马头,在这场战斗中第一次拔出了自己的剑。 并非是苍穹之青。 那把剑早已遗失。 这把剑是布兰多送给她的。一把幻想级的魔法剑,叫做‘蔷薇之塔’。是布加人送给冷杉领的礼物。那个年轻人在到来帝国时将它转赠给了她。 说是什么看在老师的面子,送给师娘的礼物。 虽然不知道师娘是什么,但她也能隐隐猜出来那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这个该死的臭小子。 然后还有那个人…… 维罗妮卡的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远之前,她的青年的时代。她与那个人并肩作战的回忆,在达鲁斯元帅阁下的麾下,赢得一场场光辉的胜利。 然后,是决裂,为了帝国。为了彼此不同的理念与忠诚,仿佛两条彼此分开的,愈行愈远的道路。 她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手中的剑高高地举了起来。 “克鲁兹人,进攻!” 那仿佛是决死之言。 也是最后的命令。 但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却忽然之间响彻了整个战场,压过了战场上的所有声音,压过了人马嘶鸣,金属交击,蹄声如雷,也压过了这声远远传出去的命令。 所有人都回过头,向着战场上的某个方向看过去。 山峰之上,一面银色的旗帜闪耀。 那燕尾旗之上,圣白权杖,雄狮之鬃,耀眼得犹如晨曦初生。 “法恩赞人!” “银―马―骑―士―团!” 自从第一次圣者在奥托斯爆发以来,或许克鲁兹人的后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伊尼珥人的后代,法恩赞的圣骑士们会在战场之上,拯救于他们与绝境之中。 但法恩赞的圣骑士,又是什么时候从银马城出发,才能在这一刻来到这里,拯救帝国于未亡呢? 或许一千三百年前,当克鲁兹人在大平原上看到从天边出现的风精灵巨鹰骑士时,也正是怀着同样的心情。 只有在这一刻,克鲁兹的贵族们,才终于回想起了――在一个时代之前,他们,曾经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虽然有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仇恨与误解,虽然有数代甚至十数代的阴谋与矛盾,但在克鲁兹人的后代陷入绝境之时,伊尼珥人的后代还是来了。 一声怒吼从山巅之上传来。 “克鲁兹人,还记得神圣的盟誓吗――?” 这声怒吼,通过魔法的力量,传遍整个战场。 无数克鲁兹人这一刻竟然热泪盈眶,在自己曾经的敌人面前。骑士们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枪,高高直指向天空,左手抚胸,向着战场之上冲去。 让上天见证,让玛莎见证。 盟约,仍旧生效。 一片阴影首先降临到了战场之上。 克鲁兹人以为自己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银马骑士,但他们发现自己错了,因为他们看到的是龙―― 确切的说,是一头头骸骨巨龙。 无数骨龙从山谷两侧掠风而至,像是一柄柄惨白的镰刀,它们的数量竟是如此之多,顷刻之间便遍布整个战场上空。 “这是……” “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他们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亡灵生物已经一头头飞掠过战场上空,上百道冰霜吐息从晶簇的大军中横扫而过。 顷刻之间。拦在奥多斯山口正前面的晶簇大军已是一片混乱。 骨龙并不停留,而是继续向前飞掠而去,在克鲁兹人后方,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片密布的阴影,无数晶簇,正从云层之上降下。 晶簇大军主力已至。 数不清的骨龙排出一个标准的锋矢阵型。毫不停留迎头撞了上去。 维罗妮卡见状已经来不及惊讶,她知道战场上唯一的一线机会已经出现,双腿紧紧一夹马腹,连人带马立刻抢先一步向着战场上冲了出去。 “克鲁兹人!”她一马当先,纵声高喊道:“冲锋――!” “杀――!” 骑士们如梦方醒,立刻齐声发出一声高喊,向着战场正面席卷而去。轻骑兵军团如同雪崩般滚滚而下,顷刻之间带动了整个战场上的局势,贵族联军士气高涨。竟也化作洪流紧随而上。 战场正面的晶簇大军立刻开始调整阵型,仿佛无形中自一个强大的意志在统御着它们,令这些呆板的生物悍不畏死地正面扑上,要想将克鲁兹人死死地拖在这里。 这一刻双方都明白。 生死便将在这一瞬间分出。 但正是这个时候。 战场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剑光。 那剑光,恍若初生的朝阳,它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冉冉升起,顷刻之间炸裂开来。只在一瞬间,便衍生出上千米纵横。只斜斜一剑,切开整个战场。 那一剑明光。快得仿佛像是一道闪电,但在众人眼中偏偏又慢得好像时间在剑刃之上一丝一毫地流淌,它轻飘飘从战场上横扫而过,然后落在迎面扑来的晶簇的大军之中。 连正在引导法术加持整个军团的布加银袍巫师团,圣座瓦拉,狮子圣宫的圣女像西德尼。秘境律行者的首领罗安等人都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方向。 战场中仅存的三十七名炎眷骑士,看到这一剑剑光之时,不由得齐齐震动。 距离圣贤一步之遥的极境巅峰。 这一剑。 生生将晶簇大军从中切开,上千晶簇。竟在这一剑之下化为飞灰。 晶簇大军之间竟生生被切开一条宽达上百米的通道来,只见月光之下,一人一剑,如入无人之境般缓缓穿过这条通道,来到克鲁兹人的正前方。 维罗妮卡看到那人时,心中已是巨震。 “梅菲斯特……” “灰剑圣?” 梅菲斯特独自一人站在战场之上,单手收剑还鞘,将巨剑重新背在身后。在他两侧,晶簇大军还没来得及重新涌上来,便已经为克鲁兹人的重骑士汹涌而过。 重骑士的洪流从他两侧齐齐分开,让这位剑圣仿佛在湍流之中逆流而上,一步步走到维罗妮卡面前。 军团长女士这才看清楚,梅菲斯特身边还跟着一人。 “墨德菲斯?”她愣了愣,赶忙勒紧缰绳,但在她怀中的伊莉丝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姐姐!” 吸血少年怀中抱着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骑士千金,歪了歪头可爱地一笑,露出雪白的小尖牙:“女主人她受了点伤,不过还好,应该问题不大。” “女主人?” 伊莉丝心中大奇,一时间连跳下马关心自己姐姐的伤势都忘了,竟生生顿在了马背上。 …… “很好――” 罗德里格这才从战场上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克鲁兹人至少还像点样子,与国内那些扶不上墙的贵族比起来,我更愿意和真正的战士打交道,哪怕他们曾经是敌人。” 骑士们放声大笑,一匹匹银飞马正拍打着翅膀落在山顶上,骑士们一一脱下斗篷,随手丢在一旁,然后翻身上马,拔出佩剑。 “现在轮到我们了。” “银马骑士团,出击!” ……(……) 第二百四十四幕 亡灵北迁,石板战争(上) 玛达拉的永亡之都是建立在罗撒切尔与骤亡之河交汇之地中心地区的城市,罗撒切尔在山民古语中代表着‘永恒不息’之意,这两条地表径流向南流经七百多公里之后,在陶奇克地区注入永亡之海。 两条河所流经的区域都是玛达拉最为兴盛繁华的区域,即使在这片土地上,亦生活着很多人类;比如在亡灵的首都,在这次动乱之前便生活着接近十二万人口的人类、精灵或者是别的什么生灵种族常驻,亡灵的人口数量反而较少――除非将那些没有智慧的低级亡灵也计算在内的话。 有生灵,就有必要的生存物资需求,何况亡灵巫师们也需要各式各样的材料,黑暗贵族们也需要诸如矿石、盔甲、武器以及各种物资,商业活动由此产生。因此玛达拉的永亡之都其实并不是世人所想象中那种黑暗、死寂、弥漫着阴冷的气息甚至萧条的城市。 这座城市一样充满了它所特有的生活的气息,你能看到店铺、作坊、甚至是磨坊与酒吧,还有图书馆与澡堂一类的公共建筑,与你在这个时代其他充满都市化气息的大城市中所见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不过与埃鲁因南境、还有克鲁兹帝国内的那些人类城市不同的是,亡灵的城市往往肃穆而沉静,它们所建造的建筑也大多高大雄伟普遍充满了宗教色彩,这类建筑往往采用黑曜石与大理石一类偏冷的材料建造,营造出一种严肃而线条分明的氛围。 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亡灵们崇尚秩序,它们是玛莎的狂信徒。因此在这座城市中,街巷之间纵横平直,你看不到乱摆乱放的物件、杂乱无章的小巷、流窜的小贩或者是乱搭乱建的违章建筑。整座城市都透出一股淡淡的军事化的气息。 而且街上的行人极少,如果不是必要,这座城市的居民很少会出门,也不会闲谈,你很少能看到游手好闲的人,因为没有工作的人会被转化为亡灵投入军营之中。在这里妇女的工作是生育,男人必须为布罗曼陀黑玫瑰的兴盛而效力,每个人都有的是事情要做――总而言之,玛达拉不养闲人。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灵魂的穿越客,布兰多对这种氛围并不感冒,多元化的现代社会崇尚的是自由与彰显个性,他虽然不是激进的自由主义者,但或多或少也受到影响,不喜欢对这种极端保守与军事化的封闭社会。 但秩序的毁灭总是比建设来得更加容易。自从亡月女神降临还不到一周,亡灵们的社会便在他眼前土崩瓦解了。 此刻他正和其他人一起行走在一条街道上。目光扫过街边建筑物的废墟,视线所及之处清晨的街道上蒙着一层薄雾,与废墟上的灰尘混合在一起,形成雾霾。 街道上的能见度极低,他没有动用自己的特殊感知能力,只能依稀看到远处雾气中有人走来走去,在废墟中翻找还有价值的财物。 这条街道在一周之前还曾经是井然有序的工匠区。与亡灵结盟的熊地精工匠在这里为亡灵巫师打造军备,但在那场灾难中。建筑纷纷倒塌了,留下这满目疮痍的场景,街面上也布满了一条条可怖的裂缝,偶尔还能看到熔岩从中喷涌而出。 到处都是岩浆冷却之后堆积形成的花岗岩沉积物,亡灵的井然有序早已经荡然无存,现如今留在这里的人也已不多。黑暗贵族早在灾难发生之后的前三天就撤出了城,军队继续留在城中与邪神子嗣作战,随后玛达拉女王将大部分的平民也撤了出去,那之后亡灵巫师与它们所统帅的军队便开始逐步从各个城区撤出。 现如今还留在这座城市中,大多是错过撤离的最佳时机。或者是被放弃的人。亡灵们可以不回对它们的子民有任何保证,它们只作最有效率的选择。 远远地看到这队正在向城中心行进的人马,雾气中的难民们骚动了起来,开始向这边靠拢,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城内的人类与精灵,他们希望能被带出城,至少避开那些可怕的邪神子嗣。 但很明显,他们的希望落空了,他们还没靠近,队伍外围的黑骑士便冲了过去,扬起寒气森森的长刀将这些人赶开。看到黑骑士,这些人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黑骑士是亡灵中最冷漠无情的生物,更何况能够驭使它们的人一定是黑暗贵族中的大人物,大人物又岂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走在布兰多身边的凰火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仿佛因为某种顾虑并没有开口。 布兰多留意到自己学生的神色,回过头对一旁的玛达拉女王说道:“那些人可是你的子民。” “在亡灵的国度中,没有子民这个概念,”玛达拉女王淡淡地说道:“只有价值,他们曾经是有价值的,所以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然而现在他们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因此便只能自生自灭。” 布兰多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国度竟也会有凝聚力,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里生存的人,从一出生开始便接受了这个逻辑。而那些从外面的世界来到玛达拉的人,无一不是遁入黑暗中被流放的人,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必须接受黑暗世界中的一切规则。 “把这些人带出去对你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我从不施舍。” “这不是施舍,而是我要求你们这么做。”布兰多斩钉截铁地答道。 玛达拉女王皱了皱眉头:“理由?” 布兰多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凰火,答道:“因为这是我的学生的选择,作为老师,我不希望她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顾忌将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对凰火道:“富有同情心并不是错误,你是我的学生,你不必顾忌任何人。如果你心中认为那是正确的,那你更应该将它表达出来,以坚定你的立场与意志。” 凰火有些动容,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老师,凰火受教了。” “毫无意义的举动,”玛达拉女王答道:“不过我答应了,这是看在你的价值上,等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我会带上这些累赘。” 这队伍中除了随行的黑骑士之外,还有房奇与柳先生等人,玛格达尔公主也在其中,柳先生对这些玛达拉人没有多少感同身受,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而房奇显然也并不认同布兰多的看法,还撇了撇嘴。只有修女公主在听到布兰多的说法时,一直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的确,对于布兰多来说这个举动本身确实是没有什么意义,或者能多救出几个人,但对于剩下的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也与他的同情心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也无法确认这些是不是值得救,也没有时间去甄别好坏,只是他必须告诉自己的学生,如果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必须坚持,缩手缩脚,岂是战士所为? 好在显然凰火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个小插曲之后,一行人继续向前。他们的目的地是亡月圣殿内的冥想圣地,确切的说是那里已经修筑完毕的传送阵。自从亡月女神降临的事件以来,受损最为严重的亡月圣殿就早已被化为了禁区,如今直属于女王陛下的黑骑士禁卫将那里牢牢把守一起,一方面是防备心怀叵测的人进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范从裂隙中逃出的邪神之子破坏法阵。 按照布兰多与玛达拉女王的约定,他们将被传送到靠近亡月内海的中央区域,去寻找传说中的停滞之界,解开翡翠之谜并找回自然宝珠。而在送他们离开之后,亡灵们将彻底遗弃这座城市,亡灵们将在水银杖的意志主宰之下完成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迁徙。它们最终可能会兵分两路:一支进入埃鲁因或者克鲁兹,另一支向东进入圣奥索尔――如果芙蕾雅带回去的关于和平的信息能够得到风精灵们的认同的话。 芙蕾雅已经在这一天早些时候乘坐飞龙离开了永亡之地,与她随行的还有安妥布若公国的前元帅勃兰克以及白雾女士。布兰多知道接下来她带回给埃鲁因的可能不是一场温和的改革,而有勃兰克这样的高手随行保护,那么这位女武神的人身安全至少能够得到保证。何况对于托尼格尔与公主殿下的同盟来说,这位白狼剑圣也是同盟所急需的顶尖战力。 因为布兰多在此之前已经从芙蕾雅处得知,灰剑圣梅菲斯特并没有返回埃鲁因,有可能和梅蒂莎一样,远距离传送出现了问题。 而白雾女士对于黄昏之龙与圣者之战之前那个时代一些秘辛的了解,有足于帮助公主殿下和安蒂缇娜理清思路,如何应对接下来面对黄昏之龙的战争。何况她本身也是一个强力的魔法师,虽然很少表现出来。 ……(……) 第二百四十五幕 亡灵北迁,石板战争(下) 有这两个人的帮助,布兰多有理由相信芙蕾雅接下来的一行应该会比较顺利,只要在此之前埃鲁因王国内部不要出现太大的变故。 而另一方面,梅蒂莎与希帕米拉已经在近一周之前便向他告别,与七极龙王芙西娅一起前往旅法师的试炼场进行试炼,按照邪龙之王的说法,她们有可能赶得及接下来的这场冒险。不过布兰多事先已经告诉这两位小姐,如果她们来不及在试炼完成之后前往亡月内海的中央地区与他汇合的话,那么就让芙西娅带她们一起返回埃鲁因,去帮助芙蕾雅和公主殿下平定王国国内可能产生的动乱。 因为根据玛达拉女王的说法,巨龙与克鲁兹人的联军在东梅兹遭遇了巨大的失败,虽然具体损失有多惨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俄温洛丝的身故,让此刻的龙族已经失去了它们的最后一位龙王。在这样的情况下,龙族唯一的一位龙王便只有被它们所放逐的芙西娅,如果芙西娅在这个时候返回,说不定真的可以重返龙王的宝座。 而芙西娅若要前往克鲁兹承担起这个重任,那么梅蒂莎与希帕米拉与她就刚好顺路。 最后,安德莉亚、银精灵要与迁徙的亡灵同行,剩下可以和布兰多一起完成任务的便只剩下凰火、房奇、德尔菲恩几人,而柳先生因为必须要与玉凤一脉皇女同行的缘故,也选择了参加此次行动。至于房奇身边那些原本属于鬼车的人,布兰多则将之遣散,少数几个长老,则交给玛达拉的女王陛下,让她看管监视起来。 唯一的例外是玛格达尔公主。本来布兰多想让这位公主殿下与勃兰克一起返回埃鲁因,再想办法从埃鲁因返回安妥布若公国。但没想到安德莉亚却建议让他带上这位公主殿下同行,偏偏玛格达尔公主自己也表达了这样的意愿,据说是和她的身世有关,这个理由布兰多无法拒绝,只得同意。因此她此刻才会出现在这支队伍之中。 事实上修女公主自从得到了大地之书后,这一个月以来安德莉亚与她的战争女神同僚们就一直在轮流教导她如何使用‘缔造者’的能力。虽然这位公主殿下几乎从未真正参与过战斗,不过她埋藏在灵魂深处另一人格的本能与记忆还在,学习的进度还算不错,时至今日也算是拥有了足以自保的战斗力。 只是对于这位公主殿下,布兰多倒是没考虑太多战斗力的因素,只不过因为答应过勃兰克的缘故,所以才没有拒绝。何况对于白银平原的秘密,他本身也十分好奇。 亡灵之都凋敝破败的情景似乎也影响到了队伍中众人的情绪。除了那次争辩之外,一路上都没有太多人说话。房奇时不时将玉珑圣剑从剑鞘中拔出来,细心地擦拭一番,显得有点无所事事的样子。柳先生一言不发,神色肃穆,和平日里到没有太大差别。 玛格达尔公主与凰火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只不过前者显然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而后者则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反复所听到的关于黄昏之战的传说的缘故。 无论如何。这位玉凤一脉的皇女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所心系的。除了自己的修行之外,还有九凤王国的未来。 很快,队伍便抵达了亡月圣殿。这座圣殿看起来比几天之前更加令人触目惊心,这座圣殿曾经是永亡之城内最高大、最雄伟的一座建筑,但此刻几乎已经看不到往日那种肃穆、神圣的气息,圣殿的主体几已经坍塌殆尽。只留下一片单薄的断墙残垣摇摇欲坠,仿佛只要有一阵风吹过,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废墟,只有少部分偏殿的建筑群能够存留下来,但大都受到了极严重的破坏。要不是表现出现了一道道可怖的裂痕。要不就是内部的支撑结构已经出了问题,整座建筑虽然外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地基其实已在向一个方向隐隐偏斜。 冥思圣所所在的偏殿便在其中,因为玛达拉女王早已料到亡月女神的堕落与降临,所以在修筑传送阵之处就已经用魔法阵加固过此地,所以冥思圣所所在的建筑群此刻反而是整座圣殿中保存最完好的一处。 黑骑士禁卫此刻正在这座圣殿外围巡逻,这里是亡月女神降临的中心区域,但因为有些强力的亡灵生物的缘故,这里的邪神子嗣反而是最少的。事实上在经过几天的激战之后,大部分邪神子嗣都被驱赶到了城市的东面,否则在这里也看不到如此多的难民。 因为玛达拉女王随行的缘故,黑骑士禁卫对布兰多一行人不闻不问,一行人很快鱼贯进入冥思圣所之中。一周之前德尔菲恩所见的那座还未完全建成的祭坛此刻已经竣工,布兰多穿过冥思圣所内的庭院,便看到了那座传送门,它看起来与炎之圣殿的火焰之扉有不少异曲同工之处――一座环形的拱门矗立于祭坛之上,拱门上布满了个各式各样的花纹,以布兰多的元素使等级,对这种程度的魔法符文显然是一个大字也看不懂,不过空间魔法大多大同小异,因此就算和炎之圣殿的传送门一模一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注意到此刻这座祭坛周围已经再看不到几天之前所见的那些亡灵与熊地精工匠们的身影,只有二十二位身披黑袍的巫师围成一圈,各自手持骨杖,这些人显然就是待会儿主持发动法阵的巫师们。 玛达拉国内没有克鲁兹帝国大圣座瓦拉那样的绝世高手,要发动这种程度的传送阵,只能依靠数量。布兰多一眼就看出这些黑袍的巫师皆是巫妖,而且每一个至少都有元素开化甚至真理之侧以上的实力。 这些巫妖的实力在玛达拉也算不上顶尖,甚至连够上上层战力都勉强,玛达拉女王将它们留在这里,显然是心存了万一发生意外,可以舍弃的想法。从这一点上布兰多再一次感受到了亡灵们的行事风格――冷酷而直接。 事实上布兰多在元素疆界之外时就已经体验过了一次远距离传送。而且亡灵们所构建的这座传送门是一座定向传送门,甚至比梅蒂莎她们在鲁施塔所用过的那个不定向传送门还要稳固安全得多,更不是他直接穿越空间乱流的那种坑爹传送可以媲美的。 因此布兰多到并没有表现得多紧张,直接走上了传送祭坛。然后是凰火,她作为玉凤一脉的皇女对于传送显然并不陌生,也从容地跟着自己的老师走了上去。房奇、柳先生与德尔菲恩表现得也颇为镇定。倒是经历过一次远距离传送的玛格达尔公主显得有些紧张,脸色显得有点苍白,布兰多小声安抚了她一句,暂时转移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注意力,才让她镇定下来。 众人都走上祭坛之后,玛达拉的女王陛下才抬起头来,开口道:“临行之前还有没什么想说的,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一行的危险无法预料。我不保证你们能够活着回来,事实上我还有另有一套计划,如果你们无法返回,我也有应对的手段。” 布兰多知道她说的是白与埃希斯之间的约定,但他还没开口,他身边的宰相千金便微笑着回答道:“女王陛下,既然危险无法预料,那么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玛莎大人庇佑着我们。” 玛达拉女王冷漠地摇了摇头:“布罗曼陀黑玫瑰的意志是,如果有机会。有价值,哪怕是再大的代价我们也愿意承受,对于亡灵来说,没有什么比永亡更加可怕,但即使是永亡,我们也能从容面对。然而对于你们这些脆弱的种族来说。你们无法理解我们的冷酷不仅仅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一样,我们不会留下任何遗言,因为那毫无意义,但我想你们可能会有多余的要求――” “女王陛下。请收回你的话,”凰火昂起头,坚定地回答道:“玉凤的传承者一样有勇气面对一切,哪怕是死亡,否则就不会选择这条道路。” “但死亡并不可怕,小姑娘,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一点。”玛达拉女王答道。 布兰多眼见这争执要没完没了,皱了皱眉打断这位女王陛下道:“遗言还是留给其他人吧,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女王陛下。” 玛达拉女王目光重新回到他身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说。” “对于玛达拉来说,如果你们向和圣奥索尔与法恩赞和解,其实有一个比埃鲁因人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你是说布加人?”玛达拉女王仿佛对于这个问题早有所料。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其实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他把这个问题一直压倒最后才问出来,虽然心中已隐有猜测,但他还是希望从对方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殒月之灾后,布加人便失去了他们在天空上的国度,现在大陆之间传递信息的速度比以往任何一个时代都更慢,布加人也难以向过去那样通过他们的监察点与浮空城之间来回传送,因此他们未必来得及知道此刻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玛达拉女王答道:“但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布加人与风精灵的关系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什么意思?”布兰多心中隐隐一动,问道。 “布加人本来与四大帝国就隐有冲突,无论是克鲁兹人还是法恩赞人或者风精灵,都不会乐意有人高高在上对他们指手画脚。而且在殒月之灾之前,布加人其实就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回到大地之上,为了争夺石板,与风精灵和法恩赞人之间产生了不少摩擦。” “事实上就我最后得到的消息来看,布加人的一支正和风精灵处于交战的状态,虽然还没爆发全面的战争,但风精灵未必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相信他们的敌人。” 布兰多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历史虽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偏差,但至少在这一刻,它还是固执地维持着自己的惯性。 石板战争还是爆发了,历史上布加人与风精灵之间的摩擦,便是这场战争的导火线。但这才只是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 听完玛达拉女王的话,布兰多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如果陛下真有心于与风精灵、法恩赞人和解,并且希望对抗黄昏之龙的话,我有两件事必须告诫陛下。” “哦?” ……(……) 第二百四十六幕 陶奇克沼泽 荒野上忽然出现了六个光门,布兰多、玛格达尔、柳先生、德尔菲恩、凰火与房奇先后从光门中跨步而出,然后‘噗嗤’一脚踩进一片烂泥地中。“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房奇立刻大皱其眉,他十分臭美地穿了一件黑色龙纹氅衣,这下可好,大氅的下摆已经完全浸入泥水之中,上面还沾满了腐败的草叶。 但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讥讽他两句,就听‘噗通’一声,原来凰火因为个子太矮,从半空中跨步而出时竟一个失足向前栽进了泥潭中。 “大小姐!” “凰火小姐!”众人手忙脚乱,一片惊呼。 “噗哈哈哈,我亲爱的表妹,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房奇见状仿佛忘记了自己的窘境,忍不住捧腹大笑道。 凰火咬紧牙关从泥潭中爬了起来,公主武士服上水珠乱滚,上面全是污泥与草叶,头发也被泥水糊成一摞一摞的,泥水好像是瀑布一般垂下来。她满脸委屈地用手臂在脸上抹了一把,污泥下露出雪白的额头,回过头冷冷地盯了房奇一眼。 “没事吧?”布兰多满头黑线,看自己的这位学生紧咬下唇脸色青铁的样子,生怕她愤而拔剑,凰火素来好洁,眼下这遭遇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好在凰火性子坚定沉稳,虽然心中难受无比,但也只摇了摇头。本来传送门这点儿高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谁又能猜到传送点下面竟是一大片泥潭呢? 玛格达尔这才将这位小公主拉倒一边,然后从背包中给她拿出备用的衣物,好在事先就知道这一趟旅行会经过亡月内海北方的低地沼泽,提前作好了准备。 布兰多也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位学生运气委实也太差了。“这个拿去吧。”他从悬浮天球中拿出巨人之王的斗篷。递了过去,也不知道巨人之王知道自己的斗篷被一位小女士用来充当换衣服的布帷,会不会气得重新活过来。 凰火双手接过斗篷,明白过来自己老师的意思,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玛格达尔从她手上拿过斗篷,将她带到不远处一片干燥的土丘上。然后才张开布帷,将小公主挡在后面。 宰相千金德尔菲恩回过头来,笑吟吟地对在场三位男士说道:“领主大人,还有房奇和柳先生,几位男士还是回避一下?” 玛格达尔不了解开化要素之后的强者耳目有多聪敏,德尔菲恩却是心细如发,凰火与修女公主所在土丘距离这里并不太远,显然并不合适。布兰多闻言不禁有点尴尬,他倒没想过会占自己学生的便宜。只是确实没想到这一点,和柳先生一齐点了点头,对德尔菲恩的意见从善如流。 只有房奇不屑地哼了一声,一边走开一边还在嘴里嘀咕着:“谁会对那个搓衣板感兴趣,可惜德尔菲恩小姐你心有所属,在下又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柳先生和布兰多只当没听到这家伙的自言自语,经过这么些日子,虽然鬼车的众人与玉凤一脉的主仆二人关系仍旧说不上太融洽。但低头不见抬头见,柳先生也早已知道这位号称鬼车千年一出的天才是个什么样古怪的性子。 他的注意力早已放在四周的环境上。与布兰多一起走开时,才开口问道:“布兰多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布兰多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里明显是一片湿地的中央区域,地形十分平坦,四周是低矮的草甸。草丛中遍布着水葱、长柄金盏花、芦荻一类的植被,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一丛丛大慈菇与草丛中支起的鸟类巢穴。 稍远一些的地方便是一片连着一片的水塘,水面波平如镜,如同一面面镶嵌在大地上的镜子,由于湿地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因此水面显得有些沉沉之色,上面布满了茶菱一类的水生植被。 除了凰火与玛格达尔所在的土丘上有一颗歪脖子树之外,雾气中看不到一株乔木,布兰多动用了黑暗感知与心眼能力,将感知范围扩散到几里之外,也同样如此。 这里显然正是亡月内海北面的低地沼泽,骤亡河与罗撒切尔河在这里注入亡月内海,两河的冲积三角洲形成了大片低地;再加上传说这片土地在混沌的纪元时代曾经遭受过‘陨石’撞击,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盆地,海水倒灌,形成大片临海盐沼洼地。 但这里看起来生机勃勃,应该还不是临海的盐沼洼地。布兰多很快确认了这一点,答道:“玛达拉女王在设立这个传送点时曾经遣人前来探查过该地,这里实际上位于陶奇克的边缘地带,陶奇克紧临玛达拉的永亡之地,向东与亡灵序列所统治的地区相连。因为帝国与亡灵序列之间的矛盾,这里其实是一片三不管的地带,陶奇克领主龟缩在陶奇克城,那里距离这里很远,因此它事实上并不是此地的主人。” “沼泽中没有什么商旅,因此也没有相应而生的强盗与水匪,但在金盏之年,一群秘密教徒来到此地,将这片土地纳为己有,这里实质上是受羊首教徒控制的地区,他们还建立了几座城镇,其中一座应该就在我们的正南方,叫做马尔塔哈。” 布兰多照本宣科地说道,这些信息都是玛达拉女王交给他的,与之相对应的还有一张地图。事实上纵使是他也不可能对沃恩德每一个地区都熟悉,但对于一位帝国的皇帝陛下来说,这个问题却很简单。 柳先生点了点头,没有去问为什么一群羊首教徒在这里聚集,但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与亡月圣殿为什么会无动于衷的天真问题。 那位持水银杖的女王陛下心机深沉,自然有她自己的政治考量与打算,在帝国对亡灵序列动手之前,她显然都不会轻易插手陶奇克的事务。 至于现在这样的局势,就更加不可能了。 没多久,凰火便换好了衣物,与玛格达尔、德尔菲恩三人一起从后面追了上来,房奇对小公主的着装又是一番品头论足,惹得凰火眉头直皱。不过布兰多倒是眼前一亮,大约是为了在沼泽地中跋涉的缘故,凰火换了一身利落的紧身武士服,还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了马尾,一手持剑,活脱脱一个英气勃发的小美人儿。 玛达拉女王给他的情报上说这里是羊首教徒的地盘,看起来倒是没有夸张,果然没过多久他们便撞上了一行着装诡异的黑袍教徒。 事实上对方根本没有察觉布兰多等人,布兰多的意志与感知本来就异于常人,再加上黑暗感知与心眼能力,他在几里之外便透过薄雾发现了那些人的存在。 因此当布兰多等人出现在这些人前方时,这些黑袍教徒显然有些出乎预料,愣了一下之后才从长袍下面拔出武器来。 不过他们显然错估了自己所面对的状况。布兰多隔着老远便能闻到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硫磺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类人会这么令人感到恶心,这些黑袍人毫无疑问是羊首教徒无疑。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他便不再留手,直接伸手一摄,时空法则汹涌而出,隔着近百米的距离,生生将羊首教徒中为首的那个家伙生生从人群之中拽了起来,固定在半空中。 那羊首教徒的领头人还刚想说两句场面话,或者是用恶魔之语威吓一下面前这些无知之徒,但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自己已经腾空而起,一时间不由得惊骇欲绝,原本准备好的台词自然也卡在了喉咙里。 剩下的十多名黑袍人显然也反应了过来,对面所表现出的这一手起码也是要素之上的水准――当然,事实上要素之上也做不到,只不过这些羊首教徒中最强的也不过要素显化,想象力还达不到这么‘丰富’而已――他们深知自己远非对方的对手,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便一哄而散掉头便跑。 可惜布兰多没打算放过这些人,如果说玛达拉与埃鲁因之间的仇恨还只是因为国家与政治立场不同,那么这些邪教徒毫无疑问便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秩序生灵的公敌。 他左手举着那位羊首教徒的首领,同时举起右手向着那些逃跑的邪教徒轻轻一斩,银色的法则之线像是浪潮一般以他为中心向着正前方横扫而出,转眼之间便将那些羊首教徒一一追上。 只见那些逃跑的羊首教徒忽然之间越跑越慢,四周的空间与时间仿佛禁锢下来,最终他们只能在原地保持一个动作,仿佛静止不动的塑像一般。 布兰多回过头,对其他人说道:“去干掉他们,注意保存好他们的袍子,我们还用的上。” 柳先生与德尔菲恩立刻点头而去,宰相千金甚至还拔出自己的佩剑,玛格达尔公主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过去。房奇在听说可能要穿上对方那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长袍时显得有些不大情愿,不过还是拔出玉珑圣剑跟了上去。 凰火最后一个动身,但布兰多却拦住了她。 ……(……) 第二百四十七幕 红莲之魂 “这个交给你对付,别杀了他,我还有话要问他。” 布兰多说完一松手,那个羊首教徒的首领便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摔了一个狗啃泥。 他早看出那羊首教徒的首领有要素开化的实力,用来做凰火的对手正好,凰火的实力虽然要超出这家伙一个层次,不过如果不是杀死而是活捉的话,对于凰火来说也是一个挑战。 凰火显然明白了自己老师的意思,黑沉沉的眸子微微一亮,拔剑便迎了上去。那羊首教徒的战斗方式十分诡异,他的武器是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长鞭,一边用长鞭逼迫凰火与他保持距离,一边还能念咒召唤出一头头浑身赤红的小恶魔。 本来对于凰火来说,要用漠风剑法解决这人的性命也就是一招两招之间的事情,漠风剑法作为九凤绝学,正好是一门远近皆攻的顶级剑术,那家伙以为自己保持距离就可以让凰火奈何他不得,显然是打错了主意。 只不过布兰多要求凰火活捉而不是杀死这个羊首教徒,就限制了她使用漠风剑法的时机,毕竟漠风剑法乃业火红莲之剑,是九凤三大至剑中杀伤性最强的一门剑法,要是她稍微一个不注意,不要说活捉,连能不能留下个全尸还是个问题。 再加上那羊首教徒召唤出的小恶魔十分难缠,虽然实力只有黄金中游,但却皮糙肉厚,而且继承了地狱生物的一贯特性,再生能力极强,抗电抗火,而且还悍不畏死,好几次凰火有机会近身,都被这些小恶魔给阻拦下来。 那羊首教徒的首领显然十分有经验。他一边后退,一边召唤小恶魔,不多时便召唤了七八头,布兰多知道对方还在提防着自己,否则早就应该脱离了凰火的攻击范围逃亡了。 他皱了皱眉头,在凰火周围的小恶魔已经快要到两位数之多。如果自己的这位学生再想不出办法,不要说活捉对手,就连战胜对手恐怕都要有问题了。 那羊首教徒的首领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再点燃了最后一张恶魔卷轴便将之丢出去之后,忽然转身就跑。只见他丢出的赤红色羊皮卷在半空中便化为了灰烬,火星与碎纸升腾而起,竟形成一道燃烧着烈焰的大门,一头链魔领主从火门中大踏步走出。同时右手一扬,在‘哗啦’的响声中一条黑沉沉的铁锁链带着一枚尖刺铁球便向凰火飞了过去。 布兰多见状不禁摇了摇头,凰火的表现虽然已经可圈可点,但还是太‘一板一眼’了一些,九凤的三大至剑仍旧束缚着她,让她在对敌时总是想着如何堂堂正正地胜过对手。 这正是典型的剑客的想法。 他让凰火活捉对手,但活捉不一定是完好无损,有好几次凰火只要斩断对方的双脚和双手就可以轻松取胜。但作为一个剑客来说,凰火却始终坚持着那种近乎完美主义的追求。 对于一个真正的战士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除了战斗与胜利之外,对于真正的战士来说其他的都是多余的。 链魔领主已经是焦热地狱中的中上阶恶魔,虽然不知道这个才要素开化实力的羊首教徒首领是怎么把这玩意儿召唤出来的,但布兰多已经准备出手,他担心凰火会在战斗中受伤。 但正是这个时候。他眼中却映出一道明亮而璀璨的剑光。 布兰多手上的动作生生停了下来。 只见在链魔领主的攻击到来的前一刻,凰火竟在小恶魔的重围之中将自己手中的佩剑掷了出去,‘叮’一声准确无误地撞在那刺球之上,将那铁刺球撞得一偏,从几个小恶魔之间横扫而过。带起一片血肉旋风。 而凰火却一矮身,反手抓住金属锁链,咬紧牙关,小小的身躯生生被横扫的锁链带飞了起来。然后她一松手,竟借势一跃,落在了这时候已经逃开了相当一段距离的羊首教徒首领身前。 凰火落地便是一滚,哗啦溅起一片水花,那羊首教徒首领只感到眼前一花,便看到面前这个小姑娘一脸坚毅之色地向自己扑过来。 “该死!”他气得大叫一声,不过在先前的战斗中他早已看出这个小姑娘是个剑手,对方拿剑时也不过只能与自己战个平手,此刻弃了剑,竟还敢近身,真是自寻死路。 不过正好,羊首教徒首领心念一动,心中不惊反喜,他心想如果能抓住这个小姑娘威胁先前那个可怕的家伙的话,说不定还能逃出一条生路。 想及此,他便重新从怀中拿出长鞭,长鞭轻轻一甩,上面便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 可惜的是,想法虽好,但却要来得及实现才行。 羊首教徒首领举起长鞭刚要挥下,但却发现一只白皙的小手抢先伸了过来,他惊骇欲绝地看到那小手上竟然燃起同样明亮而赤红的烈焰,一把抓住了他的鞭稍。 “这不可能!”羊首教徒首领吓得大叫一声:“我的火焰长鞭!” 话还没说完,凰火已经一步抢入他近身的范围,左手将长鞭向自己的方向一拽,右手握拳赤红如火,红莲业火从指缝之间喷薄而出,她由下向上,重重地一拳砸在那羊首教徒首领的下巴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羊首教徒首领的下巴顿时碎裂,他整个人也高高飞起,然后才重重落在水潭之中。他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想要爬起来,奈何受伤太重,很快便失去了力气重新趴在了地上。 羊首教徒首领一倒,他用精神力维持的小恶魔与链魔领主顿时烟消云散,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凰火一身泥泞,才刚刚换好的衣物又全军覆没,但她仿佛没有察觉一样,站在泥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布兰多走过去的时候,还看到这位小公主用手擦了擦脸蛋,非但没把脸擦干净,反而更花了,犹如一只小花猫。 她喘了一会儿气,才挺起胸来看着自己的老师,那一瞬间布兰多看清自己学生黑沉沉的眸子里竟环绕着金焰之火,一闪而过。 “天赋觉醒……”布兰多心中暗惊,不由得乍舌不已,凰火这明显是命运天赋觉醒才有的征兆,她先前弃剑之后也一样施展出红莲业火之剑,明显是和这种天赋有关,问题是这也太离谱了吧,弃剑之后就能马上觉醒相应的天赋? 要真有这么容易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弃剑的剑士恐怕会多如过江之鲫,而且凰火才多大?布兰多不由得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位学生一眼,深深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主角光环。 与他这个靠开外挂才能觉醒命运天赋的作弊者相比,眼前这位小公主显然才是真正的玛莎之子,命运女神的眷者。 “红莲武魂!” 柳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手中明晃晃的剑刃上还滴着鲜血,而另外一只手上托着几件黑袍。他显然刚好看到了之前凰火击倒羊首教徒首领的一幕,忍不住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大小姐。 “老师――”凰火深深地向布兰多鞠了一躬:“谢谢您。” 经过柳先生一番解释,布兰多才明白什么是红莲武魂,其实也就是玩家所谓的命运天赋觉醒。不过在《琥珀之剑》中,玩家的两个命运天赋的觉醒是必然的,只需要做完相应的任务链就会开化,但对于原住民来说,命运天赋却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除了少数天选者或者是极有天赋的天才之外,很少有人能够觉醒命运天赋。 而一种觉醒命运天赋的捷径是成为神眷者,比方说双月之眷,玛莎之子这种命运天赋,就是所谓的神选天赋,或者布兰多的天选之人也算其中的一类。不过可惜的是众神早已离世,要想成为神眷者,大概不比依靠自身觉醒命运天赋更容易一些。 而九凤的红莲武魂则是一种特殊的命运天赋,这种天赋的血脉潜藏于鬼车和玉凤两支皇族血脉之中,只要修行漠风剑法或者是白鸦剑术、同时又是这两种血脉中的天才与佼佼者,便有一定机会可以觉醒红莲武魂(白鸦武魂)。 这种命运天赋是固定的,它一旦出现,便可以让人真正的掌握红莲业火的力量,而非是依靠漠风剑法才能发挥出其威力。这种特殊的命运天赋出现的机会要比正常觉醒命运天赋要大那么一些,但仍旧十分渺茫,凰火能够觉醒这种天赋,也不知是运气实在太好,还是布兰多教导有方。 不过布兰多多半以为是前者,而在凰火和柳先生心中,则坚定地认为是后者,因此两人此刻对布兰多的敬意几乎已经达到了最高。小公主甚至忍不住开口邀请布兰多到九凤来,真正成为她的老师,要知道在九凤,人师的地位极为崇高,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果布兰多答应下来,那么凭借着玉凤一脉传承者与九凤皇女的老师的身份,他可以直接进入帝国的上层,甚至比九凤之国很多皇亲国戚的身份都来得更高。 不过布兰多对此还是予以婉拒,认真说来以他现在的力量如果想要得到权力并不困难,但那并不是他的追求。他选择让凰火成为自己的学生,更多的是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难得天赋,他可以教导这位小公主,将来有机会甚至也可以前往九凤去看她,不过要留在九凤,却不大可能。 他在埃鲁因都还有一大摊子事情没有处理完,又怎么会去招惹另外一个泥潭。 ……(……) 第二百四十八幕 活祭仪式 布兰多来到羊首教徒首领身边,看了看那家伙的状态,一愣之后不由得苦笑起来。羊首教徒首领下巴已经凰火被那一拳完全砸碎了,满口是血,像条死鱼一样躺在泥水中,这叫他怎么审问?他回过头看向凰火,后者罕见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叫他开口。”开口的是房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手上还拎着一具羊首教徒的尸体,大概是不屑于干剥衣服这种事情。他将手上的尸体一丢,丢到附近干燥的土丘上,开口说道。 “你?”布兰多惊讶地看着这家伙,脸上的大表情大约是想不到这家伙竟然也能派上用场,此行带上这家伙纯粹是因为进入停滞之界可能要用上他的血而已。 “哼,我不想穿那些散发着恶臭的该死的袍子,你们不是要到马尔塔哈吗,我不进城就行了,我在野外等你们。” “这就是你的条件?”布兰多一脸古怪:“你不进城?” “你放心,我以鬼车之名发誓,绝对不会一个人偷偷跑掉,何况我对翡翠之谜也有兴趣。”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布兰多赶忙打断这家伙的话,从泥水中提起**不断的羊首教徒首领,向他丢了过去:“我们在马尔塔哈只会稍作停留,你只需要在野外呆几个小时就可以了,到时候你在城镇南面等我们,别离开太远,我会用传讯水晶和你联系。” 房奇一手接过羊首教徒首领,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不合群,但确实有自己的手段,他很快便从惨叫连连的羊首教徒首领口中得到了布兰多想要的答案。布兰多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让下巴碎裂的羊首教徒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的。不过看房奇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屑于多谈的样子,想来那也应当是鬼车一脉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布兰多自然也不会强求。 而根据羊首教徒首领那里得来的情报,这些羊首教徒正好是向南前往马尔塔哈的,这一点没有出乎布兰多的预料。这一带沼泽中往南也只有这么一座城镇而已。他再让房奇询问那个羊首教徒的首领他们前往马尔塔哈是干什么,得到的答案是对方是打算经过马尔塔哈前往德哈兰,去那里参与一场祭祀仪式。 德哈兰港是亡月内海上的港口城市,在马尔塔哈南方,名义上是归属玛达拉管辖的港口。德哈兰港的主人是霍杜丽家族,一个历史悠久的黑暗贵族家族,这个家族通过一个名为‘灰权杖’的组织牢牢地把持着德哈兰的港口、商会与大大小小的行会,根据玛达拉女王提供的情报,这个组织的高层中几乎全是由秘密结社的羊首教徒组成。而霍杜丽家族的这一代家主,同样也是羊首教徒暗中发展的信徒。 布兰多在第一次看到这份情报时心中也不由得感叹,看起来玛达拉虽然为万物归一会所摒弃,但国内也不是一片净土,同样邪恶的信仰横行,先有牧树人,后有羊首教徒,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羊首教徒首领口中的祭祀仪式引起了他的注意力。沃恩德的邪教徒三天两头会进行一些邪恶的仪式,比如活祭或者血祭或者召唤恶魔等等;当然活祭与血祭的对象不一定每次都是人类或者别的智慧生灵。牛羊等家畜也一样可以,但往往用上智慧生灵作为活祭的对象,那就一定是一场规格极高的祭祀仪式。 恰恰羊首教徒首领口中的这场仪式便是一场高规格的仪式,羊首教徒早在半个月之前便通过他们私底下的联络渠道将消息散播了出去,让陶克奇地区的羊首教徒向德哈兰聚集,去参加这场预计在三天之后进行的活祭仪式。 布兰多询问了活祭仪式的相关内容。但得到的答案很少,看起来这个羊首教徒的首领不过是个临时的召集人而已,只知道活祭仪式举行的大概时间与规模,至于其他的便一问三不知。 对于这种人,布兰多没有怜悯心。在问出了所有的信息之后,便让房奇动手‘处理’掉对方,好送他到玛莎面前去忏悔。不过在房奇拔出剑打算动手的时候,那人仿佛察觉了自己的处境,恐惧地挣扎着嘶叫着说出了另一个情报,意图换自己一条狗命,可惜房奇对此无动于衷,直接一剑送他上了路。 后者回到布兰多身边,才将羊首教徒首领最后喊出的那番话转述了出来,意思是那个羊首教徒首领在私下的途径里,道听途说听人说起那场活祭仪式是与阿图克圣地的开启有关。 “阿图克圣地是什么地方?”布兰多问道。 在场无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布兰多对于房奇的‘杀伐果断’有点无语,不过好在这个问题算不上紧要,阿图克圣地显然是只有羊首教徒才知晓的某个地方,这个地区别的东西不多,这些令人作呕的家伙却不少,等到了马尔塔哈,有的是机会打探情报。 因此他没好气看了房奇一眼之后,就吩咐其他人换上羊首教徒的长袍,除了柳先生之外,三位女士都对这些散发着恶臭的长袍表示出了不同程度的不欢迎之情――宰相千金最先一脸嫌恶地穿上长袍,然后带上兜帽,然后迅速又取下来,她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色仿佛都白了几分。 然后是玛格达尔,修女公主手足无措地拿着那件长袍,一脸决然的神色,仿佛那不是一件长袍而是绞刑架上的一截绳索,只要穿上去立刻就会让她窒息而亡似的。 布兰多看这位公主殿下咬牙了又咬牙,仿佛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才穿上那件长袍,然后整个人都晃了两下。 只有凰火表现得相当镇定淡然,这位小公主竟然还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剪刀和针线,将那件长袍裁剪了一番,改小了一号,以适合自己的体形。布兰多一时间竟看得有点目瞪口呆,柳先生在一旁向他解释道,原来这位玉凤一脉的小公主相当心灵手巧,她自己的衣物大部分都是自己设计裁剪的,得知这个消息不由得令布兰多对这位原本应当锦衣玉食的小公主殿下刮目相看。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完毕,就看到凰火一脸嫌弃的表情往那件长袍中洒了一层又一层香料,然后还用一条丝巾将自己的脸蒙起来,才穿上那件长袍。好在羊首教徒大多都是藏头露尾之辈,把脸遮起来倒是更符合他们的特征。 事实上凰火的举动很快便得到了两位女士的效仿,小公主仿佛早有准备,另外拿出两条丝巾与香料,让玛格达尔与德尔菲恩感激不已。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不由得有点疑惑,忍不住提起袖子嗅了嗅――心想真有那么臭吗?结果这个动作立刻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饶是接近圣贤领域完美躯体的层次,也差点生生呕吐出来。 “玛莎在上,这些该死的家伙究竟多久没洗过澡了?” 至于房奇早已有言在先打死也不会穿上这些长袍,布兰多和他约定好汇合的地点之后,一行人马便兵分两路,直接向马尔塔哈开进。 传送点距离马尔塔哈显然并不远,没多久湿地沼泽中便出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他们一路上还撞上了几批同样向马尔塔哈方向前进的羊首教徒。好在羊首教徒比较孤僻,不同的群体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虽然双方都有一个同样的目的地,但在彼此相遇的时候大多都只是互相看一眼便防备着再度分开,最多不过也就只是打一个招呼,询问一下对方来自什么地方而已。 而布兰多早就从那个羊首教徒首领那里问清楚了相关的消息,因此也编造好了一个身份,反正也不会有人仔细盘查,羊首教徒是恶魔与混沌的教徒,行事本身就颠三倒四,想来不会出太大的漏子。 很快,薄雾中便出现了一座城镇的影子――沼泽中的城镇显然不会太大,马尔塔哈说得好听是一个城镇,但事实上不过是前往德哈兰路上的一个供旅人休憩补充的临时落脚点而已,就算是有些常住民,但也不会太多。因此马尔塔哈的规模也就比一座村落大不了多少,镇上比一般的村落小镇多的是大大小小几座旅店,也是为了方便过往的行人。 当然在这个地区,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行人旅客,主要就是为了方便羊首教徒‘朝圣’而已。 布兰多在此之前已经询问清楚,德哈兰港正是陶奇克地区羊首教徒的大本营,而霍杜丽家族的这一代家长,同时也身兼这一地区的‘大牧首’一职。羊首教徒与牧树人不同,这个邪教组织没有明显的树状结构的高层组织,在沃恩德各地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不过羊首教徒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大大小小的‘牧首’管理着不同地区的教徒。而这些牧首之间大多也互不认识,甚至有可能一生当中都不会打任何交道,这就是个一个零散的组织。不过既然能担得上‘大牧首’这个称呼,至少也说明这位霍杜丽家族的家长算得上是陶奇克地区羊首教徒的‘总瓢把子’。 ……(……) 第二百四十九幕 阿图克圣地 看到薄雾中出现的屋顶,布兰多也不由得生出几分迫不及待之情,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把身上这身该死的衣物上面的古怪气味给消除一下。虽然羊首教徒长袍上弥漫的硫磺恶臭是他们彼此之间确认身份的一种标识,但是袍子上面浓郁的汗臭与其混合的某种不知名的恶臭却是多余的东西,虽然才进入沼泽几个钟头,但布兰多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之感了。 他在游戏中不是没有伪装过羊首教徒,不过游戏毕竟是游戏,虽然号称百分之一百拟真,但现在看起来应当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拟真的。就这一丁点之间的差异,就让曾经天真的他差点哭出来。 镇上的旅店有很多,最终布兰多选择了一家看起来环境并不是很好的名为‘托肯之靴’的旅店,倒不是他现在的身家不能住进镇上最豪华舒适的旅店,也不是他不想在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找一个哪怕干净、舒适那么一丁点的地方来打理身上这些东西。事实上在此之前玛格达尔这位修女公主殿下在经过镇上那家最整洁、看起来最干净舒适的旅店时,就差点没能走动路。 他的学生,凰火小姐也露出那种依依不舍、流连忘返的神色盯着他们所在的这家旅店对面的那家豪华的旅社,她有几次都想开口,不过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现在他们要扮演的是一群贫困潦倒的下层教徒,事实上就和大部分邪教徒组织一样,羊首教徒的下层教徒也大都是一贫如洗之徒,除了极少数人之外,他们这样大手大脚地住进最豪华的旅社。显然会引人注目。 布兰多不愿引人注目,因此只能委屈一下自己。好在这家旅店麻雀虽小但也五脏俱全,也有稍微干净的单间与提供洗浴的地方,湿地沼泽中阴冷潮湿,对于过往的旅人来说洗澡保持干净舒适显然也是一个必要的要求。 布兰多先把两位女士与自己的学生打发去处理自己的‘私人事务’――其实也就是洗澡换衣物,好在这个世界上有魔法这种东西。清洁衣物也只要一点空间与几分钟时间而已,到不至于耽误事。 而他自己则和柳先生一起,来到旅店一楼的大厅中打探消息。在请了一杯酒之后,他就旁敲侧击打听出了关于阿图克圣地的一些信息,就和布兰多预料中一样,这些信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羊首教徒聚集在陶奇克,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圣地。 这个圣地是大恶魔阿肯图的封印地之一,和黑火教徒一样。羊首教徒崇拜恶魔,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恶魔都崇拜,他们真正的主人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炼狱之王――羊首阿肯图。 羊首阿肯图曾经率领恶魔大军入侵地面世界,但被黑暗之龙所击败,它的灵魂被布加人装入一枚水晶球中,秘密封印起来。而这个封印地的所在,在圣者之战之后便已不知所踪。沃恩德世界上有许多疑似阿肯图的封印的地区,而陶奇克正是其中之一。 布兰多这才明白这个地方有如此多羊首教徒聚集的原因。而显然这一次在哈德兰召开的活祭仪式,正是为了打开阿图克圣地的封印。这样的情形在陶奇克也并不是第一次上演,过去曾经另有几次仪祭,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但让布兰多有点意外的是,在羊首教徒们口中,仪祭的主持者霍杜丽家族似乎对这一次活祭仪式格外有信心――灰权杖在半个月之前便向整个陶奇克地区乃至于周边地区的所有羊首教徒发起了召集令。 说起来邪教徒的活祭仪式他就算是在这个世界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型仪式他曾经在克鲁兹人的帝都鲁施塔遇上过一次,那一次的主持者是牧树人,并且仪式相当成功,龙后不但成功召唤出了邪神弗德里奇,还差一点就利用弗德里奇干掉了黄昏的意志。 回想起元素疆界的种种经历。他不禁有点走神,好在这个时候德尔菲恩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看起来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私人问题,来到布兰多身边,巧妙地接过话头,向旅店的老板――同样也是一位身披黑袍的羊首教徒――攀谈起关于那场仪祭与阿图克圣地相关的问题。 羊首教徒之间很少有什么共同的语言,他们唯一的共同语言就是他们的信仰,因此德尔菲恩询问相关的问题倒没有引起什么注意。这位宰相千金虽然在此之前从没有听说过阿图克圣地这个名词,但她在谈起这个地方的时,却仿佛亲眼所见,对此了解颇深的样子。 那老板对此深信不疑,在谈话之前,德尔菲恩很快便套出了更多的东西。三人这才得知阿图克圣地并不在陶奇克沼泽之中,而在哈德兰港外海,一片名为绿之海的海域之中。 这个信息立刻引起了布兰多的注意,他在此行之前便已经从玛达拉女王那儿得知停滞之界可能在亡月内海的中央地带,那里无疑正是在海上。而停滞之界的所在正是有关于那个翡翠之谜,那片名叫‘绿之海’的海域显然挑动了三人的神经。 布兰多回过头,德尔菲恩的脸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神色,但宰相千金沉默了片刻,用手指沾酒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上比划了几个数字。布兰多看出那是几个计算的结果,那几个结果正是太阳的偏角,在一个月以来每天与德尔菲恩反复的讨论中,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里所指的位置,显然正是哈德兰外海。 布兰多立刻明白了宰相千金的意思,显然她也认为阿图克圣地有可能正是翡翠之谜所指向的地方,或者也至少相关,否则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在一个区域之内出现那么多‘秘地’。 三人交换了意见,布兰多便又将话题转回到哈德兰的统治者与那场即将举行的活祭仪式上,事实上在沃恩德的其他任何一个地区,有关于这样邪教徒的活祭仪式的话题都不可能拿到台面上来讲,不过陶奇克显然正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羊首教徒的地盘,在这里黄昏与恶魔之外的信仰反而才是禁忌。 当布兰多无意间询问道那位霍杜丽家族的家长为什么这一次表现得如此信心满满的时候,那个旅店的老板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布兰多一愣,随即意识到这人可能知道些什么,这让他感到大为意外,他本来并不指望这个问题能够得到答案的。 当然,对方所掌握的消息也有可能是那种不可靠的小道消息,不过没关系,这个时候消息渠道越多越好。于是在布兰多支付了额外的‘酒钱’之后,旅店的老板也恰到好处的地松了口。 他一脸神秘地告诉三人,说他的一个表兄弟正在哈德兰居住,而且深得城主信任――当然,布兰多姑且相信这么一家破破烂烂、仿佛马上就要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旅店的主人的表兄弟是霍杜丽家族家长的心腹――而后者继续告诉他们,说是根据他表兄弟传回来的秘密消息,这一次霍杜丽家族在无意当中捕获了一头龙。 一头真正的巨龙,而不是那种名字中带个龙字但与黄金血脉并有太大关系的亚龙种生物。 布兰多对此持根本不相信的态度,这个世界的巨龙,是真正的仅次于神灵的生物,就算是阿洛兹那样的幼年龙,也是强大无比,更不用说真正的成年巨龙。像是巨龙中的佼佼者,诸如俄温洛丝、芙西娅这样的传奇巨龙,更是强大到令半神都要为之颤抖的程度。 凡人屠龙? 那只是传说中的故事罢了。虽然的确在历史上也有过几例,但故事的主人无一不是比如天青的骑士这样传说中的英雄,霍杜丽家族的家长是谁?能和那些史诗中的英雄相比? 更不用说霍杜丽家族竟敢用一头巨龙活祭?除非陶奇克地区的羊首教徒真是活的不耐烦了,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哪怕这件事是子虚乌有,巨龙们恐怕也会因为受侮辱而将此地夷为平地。 不过正当布兰多以为自己用钱买了一条毫无意义的假消息之时,旅店中忽然之间骚动了起来。 接着他听到一声痛骂从大厅方向传了过来: “该死的小鬼,啊――” 那声音忽然之间戛然而止。 然后便是一阵尖叫声和桌椅翻到的声音响起。 布兰多下意识地回过头,心中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的学生又惹上了麻烦,他和柳先生、德尔菲恩一齐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三人的手都不着痕迹地握住了长袍下面的剑柄。 但布兰多一回过头,便稳稳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的并不是凰火,而是一幕让他有些意外的场景。 ……(……) 第二百五十幕 半精灵 大厅中忽然之间跌跌撞撞撞出一个矮小的人影来,她慌不择路地向前跑去,连连撞开挡在前面的羊首教徒,一时间惹得旅店中一片惊叫声连连。 而就在这个小女孩身后,七八个羊首教徒正怒吼着从后面追了上来,那矮小的人影终究步子太小,很快被其中一个羊首教徒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前面,兜帽下传来一声狞笑道: “该死的小**,我看你往哪儿跑!” 布兰多见状不由得微微一皱眉头,他早已看出那身矮小的黑色长袍下其实不过是个小姑娘。他的目光穿过人群,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扑在一张木桌上,身下还隐有暗红色扩散开来,心下就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咦,那小姑娘出手可真狠啊。”德尔菲恩回过头,显然也看清了这一幕。 布兰多默然不语,没有轻率下结论,他只看到那小女孩被拦下之后身形微微一颤,然后着左右看了一眼,单薄的身形竟流露出些许无助来。但这无助很快化作了决然,她忽然之间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冲了过去,在众人的环绕之下手脚并用爬上了一张木桌。 她转过身,大喊一声,然后从黑袍下拔出一把短剑来,双手紧握剑柄,指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隐隐泛白,浑身因为害怕而哆嗦不已,却坚定地以剑尖指向包围住她的所有羊首教徒。 剑尖寒光闪烁,逼得羊首教徒一片人仰马翻。忙不迭地向后退,竟很快在那张桌子边齐齐让出一圈空间来。 布兰多听得清楚,那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好听。竟是精灵的语调,或者至少也应该是半精灵。不过那声音虽然听起来声色俱厉,但其微微颤抖的声线分明表露出其主人内心中的害怕与紧张。 “要帮她吗?”德尔菲恩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流转:“大人?” 布兰多摇了摇头。那小姑娘虽然看来孤立无助,但她的装束与周围的羊首并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是黑色长袍加身,而且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精灵般精致的下巴,脸蛋上全是灰尘与污垢。 她倔强地站在木桌上面对着所有人,瘦弱的双肩之下。长袍下细小的胳膊紧握住短剑――那短剑看来好像还是从它的原主人手上夺过来的,体形与这个小姑娘并不相符,在她手中倒像是一把长剑,要她双手才能将它紧紧握持。 不过此时此刻。短剑的剑刃上正带着殷红之色。血珠子不住从剑锷上流下,经过小姑娘白皙的双手,然后点点滴落。 “该死,她杀了巴斯特!” “这个该死的小**!” 羊首教徒咆哮着,仿佛随时准备动手,布兰多却在这个时候回过头,向一旁的旅店老板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这家旅店似乎并没有你保证中那么安全?” “该死。”那旅店主人唾了一口唾沫,怒骂一声。他本来看到有人在自己的旅店中闹事。正撸起袖子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张十字弓,但听到布兰多的问题去停了下来:“那是巴斯特的奴隶,我早提醒过他的,该死,他根本没有听我的话!” “怎么?” 旅店主人犹豫了片刻,正在想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但忽然之间他的眼神定住了,视线生生被布兰多手上的动作所吸引。 只见布兰多一个子儿一个子儿地将十多枚闪闪发光的黑玫瑰金币(玛达拉金币,铸于360-371年),码在柜台之上,一字排开,那旅店主人就好像脚上生了钉子,生生停了下来,眼神中仿佛只剩下这一大笔钱,连这几个‘穷酸的教徒’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一时间都忘了考虑,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开口答道: “那个小**,是巴斯特带来的活祭品,说是在沼泽中抓到的极品货色,是个半精灵。不过我可没见过这么尖牙利爪的半精灵,昨天马格想要动她的时候,差点被那个小**咬掉半只手掌……” “说实话,我头一次看到有人骨头会这么硬,更不用说还是个小姑娘。巴斯特他们把她打了个半死,那小丫头愣是连吭都没有吭了一声,我早看出那小**是条会咬人的狗,该死的,巴斯特根本没有信我的话,这下可好,把自己的命给丢掉了。” 布兰多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眼神立刻便冷了下来。 那旅店主人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便感到自己旅店的气温骤降了好几顿,他打了个冷战,有些古怪地左右看了看,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而正是这个时候,炎之刃奥德菲斯已经出现在了布兰多手中,但下一刻,那把暗金色裂纹交错的长剑便闪烁了一下,重新化为了点点火焰飞散在空气中。 这时候,羊首教徒终于向那个半精灵小女孩出了手。 那小女孩在这一刻竟抬起头来,咬紧牙关,露出一一张让布兰多震撼不已的精致的脸蛋来,让他差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梅蒂莎――?” 但正是此刻,那张几乎和银精灵小公主一模一样却明显小了一号的脸蛋上,却布满了绝望之色。小女孩双手举起短剑,第一反应竟然是要横剑自刎。不过布兰多倒没有丝毫惊慌,因为在千钧一发之刻,幽暗的旅店之中忽然闪过一道赤红的火焰。 那火焰如同巨龙一般横卷而过,将所有羊首教徒一一击飞,惨叫着飞落出去,然后一声怒斥才响了起来: “漠―风―剑―法,龙―之―焰!” 那流焰盘绕的赤龙,竟随之长吟一声,向四面八方炸裂开来,旅店中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羊首教徒惨叫连连,与之伴随的是一片桌翻椅倒、木板碎裂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凰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那小女孩身前。 那个精灵小姑娘显然被这一幕变故惊呆了,连手中的动作都忘了,她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金红色的火光,在这火光之中,只见一个与她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子正拦在她面前,背对着她,紧握的双全之上竟燃烧着熊熊赤炎,火光之下,一头漆墨般的长发闪闪发光,有若星河。 凰火显然是刚刚才从二楼下来,连兜帽都没来得及带上,一张姣好精致的面容顿时显露了出来。但她正紧皱着眉头,显然对先前发生的一幕极为愤怒,一群邪教徒竟然如此不要脸围攻一个小姑娘,这样的场景几乎让她立时便出了手。 凰火身为玉凤一脉的皇女,虽然平日里表现出的大多是谦逊与彬彬有礼,但此时一怒,身上的威严与气势浑然天成,不要说被她教训的这些羊首教徒,就连布兰多都感到有些心惊,心想不愧是皇室的天骄之女,单凭这份气势,未来的成就便不可限量。 一时间,‘托肯之靴’内唯一还可以动弹的人除了布兰多等人之外便只剩下那个骂骂咧咧的旅店老板。当凰火出手时,这家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看自己的旅店损失如此严重,这位旅店主人暴跳如雷,当即当即就要举起弩弓。 不过他还刚刚来得及做了一个举的动作,就感到脖子一冷,一把三尺青锋已经架在了他的颈项之上。他顿时打了个冷战,回过头,才发现自己面前三人中那个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家伙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利剑,而这把利剑,此刻正在与他的脖子作着某种亲密接触。 这位旅店主人生生打了个寒战,脑子一下子便清醒了起来,才想起眼前这三人好像正是和那个后出手的小姑娘一起来到他的旅店的,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这位旅店老板只能只认倒霉,乖乖将手中的弩弓丢到了地上。 “外来者!” “他们不是自己人!” 旅店中立刻响起一片惊叫声,显然羊首教徒们也不是傻子,很快便出了布兰多一行人的身份有问题。 立刻便有人拔出武器向这边冲了过来,有人还在召唤恶魔,旅店中顿时乱作一团,对于这些人,布兰多可不会手软,弹指之间便放倒了一片。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见机得快,一开始便埋头向旅店外冲了出去。尤其是几个本来就在旅店门边的,布兰多也来不及将他们留下来。 这些人或者是就此逃走,或者是出去叫人,但总之都是个麻烦,对于这样的情况,布兰多也是十分无奈,他本来是想低调一些救下那个酷似梅蒂莎的半精灵小萝莉,但凰火这一出手,他们是想不高调都不行了。 不过还好,他耸了耸肩,高调便高调吧,反正想要的消息几乎都已经得到了,也不在乎在这里大打出手。以他的实力,不要说区区一个马尔塔哈,就算是整个陶奇克地区也未必能找出一个能留下他的人来。 再说就算凰火出手时不那么高调,他身边还有一个护主心切的柳先生,那倒霉催的旅店主人竟然还敢在他身边对凰火出手偷袭,想必柳先生也是已经尽量克制了,否则那一剑原本会直接在对方的脖子开一道血口子。 ……(……) 第二百五十一幕 女孩 布兰多皱着眉头站起来,向一旁的德尔菲恩使了个眼色,让她上楼去看看玛格达尔公主准备得怎么样了,同时暗地里向那边的凰火打了个手势,让她赶快带着那个小女孩过来,他们马上就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让布兰多感到有点无语的是,他让女士们先去打理了自己的个人卫生问题,而他自己和柳先生还片刻都还没能休息。原本打算在马尔塔哈在留宿一夜的,现在看来得离开这个地方了。 凰火在得到了他指示后,立刻转身向那个小女孩伸出手,但她一转身立刻暗暗吃了一惊,因为也发现了对方长得好像老师身边的那位银精灵公主。 对于凰火伸过来的手,那个小女孩却犹豫了片刻,默默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用搀扶。 前者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自己就是那种独立自主的性子,也很能理解他人的坚持。 她向对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然后才穿过倒了一地的羊首教徒,来到自己老师身边。 说实话,她心中还有点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老师会怪罪自己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擅自出手。因为她知道这一行还另有任务,主要是为了寻找翡翠之谜的所在,先前的热血上涌之后,冷静下来便只剩下一阵阵的担忧,生怕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耽误了大家的事情。 不过看布兰多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这位九凤之国的公主殿下才稍微心安了一些。 布兰多只看了自己的这位学生一样。说道:“下次出手之前,至少先要弄清楚自己所作所为是正确的,不要把好和坏的定义停留在表面上。” 凰火深以为然地受教道:“老师。对不起,我知道了。” 布兰多却微笑道:“烈火之血,红莲之魂,恐怕你这辈子都很难克制你嫉恶如仇的性格了,命运天赋对你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天赋,也是你的本心,其实是我的担心多余了。你只需要不违本心,未来自然会走到我这样的高度,说不定还会超越我也不一定。看起来你现在的战斗方式更符合你的武道之路。有机会的话,我送你一件东西。” 对于这番话,凰火露出有些迷惑的神色,显然不明白自己的老师是什么意思。不过最后那句话还是让她明白了过来。眼神微微亮了亮。她聪慧过人,自然听出布兰多的言外之意,是要送她一件称手的武器。 一件更符合她武道之心的武器。 然后布兰多才看向跟着凰火走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对方对他们这一行人似还有些防备,到现在也没有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面对他的目光时,对方也只是安静地低着头,接受他的审视。 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对他还有一些独特的排斥与冷漠,大约是因为他之前那番话隐隐在怀疑她的身份缘故。但布兰多其实心中自知。自己那番教育凰火的话单纯只是在为自己的学生上课而已,绝无半分针对的意思。 不过他也并不用在意一个小姑娘的态度,他仔细打量着对方露出在兜帽之外的下半张脸蛋,越看越能看出梅蒂莎的神韵来,就好像是一个小号的梅蒂莎,而且他通过一些细节,也确定了对方半精灵的身份。 他隐隐对对方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但没有说出来,只是用尽量柔和的口气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银色的眸子里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脸上没有太多多余的表情,只是漠然地对之对视。 不过只是这一眼,布兰多还是看到了她隐藏在兜帽下的银色长发与发丝后尖尖的耳朵。 “你留在这里不安全,”布兰多抬起头看了一眼,旅店中剩下人显然已经被他先前的出手给震住了,再不敢轻易造次,留在原地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扫了这些家伙一眼,他才低下头对小女孩说道:“我们马上要离开马尔塔哈,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那小女孩点了点头。 但她马上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布兰多竟然看懂了,她是在说:稍等片刻。他点了点头,小女孩立刻掉头向大厅深处跑去,布兰多看到她跑到那具尸体旁边停下来,蹲下来从那尸体身上解下一条束带,然后反手扣在自己的身上,再在那尸体的上擦干净自己的‘佩剑’,收剑还鞘挂在那条束带上,再从那尸体上摸索了片刻,竟掏出一只钱袋来,才重新向他们这边跑了回来。 那把巨大无比的‘短剑’挂在她腰间,让这小女孩跑起来显得跌跌撞撞,实在是怪异至极。 凰火几乎都看呆了,作为养尊处优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皇女,她还从没想过有人可以这么洗劫一具尸体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救下的精灵少女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布兰多看到却小女孩奔跑之时长袍之下分明露出一双赤脚来,那白皙的脚背冻得又青又紫,上面沾满了已经凝固干涸的污泥与血块,显然不知在沼泽中跋涉了多长时间。 他一时间心下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不过恻隐归恻隐,眼下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这镇子皆是羊首教徒,真叫人叫来了人马,虽然以他的实力倒是不惧,但也不想惹太多的麻烦,毕竟就算他出手把陶奇克的羊首教徒统统连根拔起,先不说做不做得到,就算做到了,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这明显和他的初衷不符。 抬头看到正好德尔菲恩与玛格达尔公主联袂走下二楼,一行人立刻离开了这家叫做‘托肯之靴’的旅店,临行之前。柳先生一记手刀便打晕了那个自称自己的表兄在哈德兰担任城主心腹的旅店店主。 走出旅店,玛格达尔公主也留意到那个半精灵小姑娘赤着脚走在冰冷的泥水中的事实,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将她抱起来。但后者显然十分警觉,修女公主才一靠近,她就露出警惕之色让开了一步。 布兰多见状摇了摇头,一弹指头施展出了一个二环风系元素法术‘风之羽翼’施加在那小姑娘身上,那小姑娘微微吃了一惊,才发现自己竟然漂浮了起来,她默默地看了布兰多一眼。也不开口说感谢,只低下头,继续向前走去。 倒是玛格达尔十分感激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一行人还没走出镇外。果然被那些从‘托肯之靴’中逃出去的羊首教徒叫来的人给堵了个正着,来的人竟还不少,有三四十人之多,为首的人自称是马尔塔哈的‘治安官’。不过布兰多早就在旅店主人出了解过此地的一些信息。知道这人正是马尔塔哈羊首教徒的一个小头目。 本来这人不来找他麻烦,他倒没时间去清理这里的毒瘤,毕竟克鲁兹一战失利之后埃鲁因北方情势不明,内部又有新旧王党的交锋,虽然芙蕾雅是带回了他的意志,不过对于安蒂缇娜与公主殿下究竟能不能对付那些势力根深蒂固的传统贵族,他心中还是不敢太确定,再加上罗曼的事情。他现在内心中最迫切的事情其实就是回到埃鲁因,然后开始着手准备救回商人小姐。这一次要不是翡翠之谜中可能与自然宝珠的下落――即与七圣剑与救回罗曼息息相关的话,无论玛达拉女王如何威逼利诱提出什么条件他也不会来这个地方浪费时间。 不过这些人既然来了,布兰多自然也不会客气,以他现在的实力,在凡世已几近无敌,除了那些最为老牌的顶尖强者之外――比如大圣座瓦拉和各个帝国几位同级别的隐世高手之外,恐怕就只有白银与黄金族裔中的佼佼者才能压制得住他。 但那也仅仅就是压制而已。 那个自称马尔塔哈的‘治安官’的家伙场面话还没说完,布兰多已经懒得听他废话,手中金红之光一闪,炎之圣剑奥德菲斯已经出现在他手中:“一招。” “什么?” 布兰多左手一举,超过四十名羊首教徒竟惊骇地发现自己立刻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然后不由自主地飞上半空中。 然后他右手一剑挥向半空,一条金红之线延伸出半个小镇之长,向着半空中的羊首教徒横扫而去。 “极境!” 那马尔塔哈的‘治安官’尖叫一声,那震惊恐惧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但他的半句话还没来得及从喉咙中喊出来,就已经与他整个人一起彻底化为飞灰。 而与他一起一同化为飞灰的,还有同行的四十多名羊首教徒。 与布兰多同行的柳先生与三位女士对这一幕早已见惯不惯,凰火更是对自己老师的强大深信不疑,看到这样的一幕她在心中只坚定了自己有一天也要达到这样强大的程度的决心,但对于唯一一个外人来说,那个半精灵小姑娘却早已经吓呆了。 以至于玛格达尔公主唤了她两三声,这位小女孩都还没有从先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在那之后,布兰多明显感到对方有意无意之间和自己保持的距离更远了,而且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深重的警惕之色。 对此他不由得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想简单点解决麻烦,却在无意中竟然吓到了这个小姑娘。不过这位半精灵小女士虽然在方方面面都表现出她年龄表现出不相符的成熟,但在有些方面却单纯得可爱,也不想一想,就算她离得再远,如果他真想要对她动手的话,她岂能幸免? 但布兰多也不却纠正这位半精灵小女孩的根深蒂固的自我见解,只带着她向马尔塔哈南面与房奇约定好的地方前进,由于他们离开镇子比预定的时间早很多,也不知道那位鬼车一族的天才是不是已经到了那里。 不过就眼下这个情况看起来,在野外宿营过夜看起来已经是必然的事情,布兰多想及此不禁暗暗皱眉。 在湿地沼泽中夜营,那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尤其是他们还没什么准备。 ……(……) 第二百五十二幕 夜宿 临冬之前的夜色总是降临得格外早,布兰多等人向马尔塔哈南方行进了三四个钟头,天色便暗了下去。 陶奇克的冬夜格外潮湿阴冷,虽然在亡月内海地区在这个月份还不至于夜间结冰,但地面会变得冰冷坚硬;沼泽中弥漫着大雾,几乎没有风,虫鸣声也很少,安静得近乎诡异,黑暗中偶尔会有一声水响传来。 篝火剥剥燃烧着,偶尔跳出一两颗火星,明黄色的光芒在雾气中穿透力极强,可以照射到很远的地方,但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除了野兽与沼泽中的尸鬼之外,还有就是成群结队的蚊虫――即使是在这个时节,陶奇克地区仍有大量蚊虫――蚊虫循光而来,纵使是早已准备了驱虫药,但用处也不大。 布兰多一边用手驱赶着蚊虫,时不时会用上法则之力。德尔菲恩在篝火边风干鱼和蘑菇,这些食材都是就地取材的,宰相千金的手艺出乎想象的好,在场的众人或多或少都尝了一点儿之后,纷纷表示赞不绝口。作为皇女,凰火只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她的饮食有严格的标准,出门在外时也是保持着同样的自律。 不过她却提议多准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想到马尔塔哈时羊首教徒那古怪的食谱,众人皆对此深以为然。 红月摩雅已从西面的地平线上升起,房奇仍旧没有出现,看起来真要到约定的时间才会露面。 德尔菲恩从烤架上取下一条熏鱼,然后递给布兰多,向黑暗中一个方向努了努下巴。布兰多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 “怎么,觉得我这个满心算计的恶毒女人又在算计谁了?”宰相千金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那个小姑娘有什么值得你算计么?”对于宰相千金,布兰多可是一点也不客气,虽然两人是有过肌肤之亲,但那一天在船上发生的事情,一直让布兰多心中有一层隔阂。 确切的说,他与德尔菲恩之间没有情。只有欲,而自那之后,由于他刻意保持距离,连两人之间这种联系也淡薄了许多。布兰多不知道德尔菲恩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或许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但他却很在意,每每在面对这位宰相千金时,总会感到十分别扭。 他的直白,也是为了掩饰尴尬。 德尔菲恩微微一笑。好像并不在意,将手中的木签递了过来:“从镇上到这里,她还没吃过东西。” “德尔菲恩,”布兰多忽然说道:“如今克鲁兹帝国状况不明,我们甚至不知道你父亲和祖父是否还活着,我和你说一句实话,与黄昏之龙的战争其实我也无法看清未来是怎样的,我能做到的只有尽一切可能保护埃鲁因和我身边的人。还有实现对玛达拉女王的那个承诺,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不可能给予你太多保证,成为沃恩德之王,重建帝国,我都做不到。”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篝火,柳先生在营地外围警戒,凰火早早已进入自己的帐篷中休息。玛格达尔需要练习冥想与沟通魔力,一时间营地中竟只有正在对话的两人而已。 “然后呢,大人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你不必这样,”布兰多叹了口气:“你很清楚我的为人。如果你想要什么,你可以尽量直说。尽管你曾经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但这两个月以来你的努力我和梅蒂莎也看在眼里,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让它成为过去吧,如果你愿意尽弃前嫌的话,我可以像是帮助朋友那样帮助你,我的意思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而为。” “大人的意思是,我没必要把自己束缚在您身边,每天对着你们强颜欢笑,我应该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道路,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德尔菲恩。” “不,大人您就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在可怜我,”德尔菲恩微笑着回答道:“大人是不是认为,和我这样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太累了,已经不想再继续玩下去了?” “好吧,我承认你说对了,但德尔菲恩,我们之间的恩怨起源于一个误会――我说过,我不会为了你未婚夫的死向你致歉,因为那本来就不关我的事。但我可以为那之后对你的身心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或许在冷杉领那时候我们各退一步,情况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么罗曼小姐呢?我对罗曼小姐的所作所为,你也不怨恨我?”德尔菲恩轻声追问道。 “你不必激怒我,因为罗曼的事情我曾经恨不得杀了你,我也恨不得给你一个同样刻骨铭心的教训,可在那之后发生了太多我想不到的事情,”布兰多摇了摇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办面对你才好,一方面你是我的仇人,德尔菲恩小姐,但另一方面,我也伤害了你。” “大人真的认为自己伤害了我?” 布兰多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您真是个正直但天真的人,”德尔菲恩答道:“可是您还不明白,您想要我去追寻什么样的道路呢?离开你,回到过去那种阴谋诡计与尔虞我诈当中,那就是您认为我应该过的生活吗?” 她摇了摇头:“您为什么会认为我在强颜欢笑呢,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是我过得最轻松与真实的日子,等我们回到帝国之后,我不明白自己会作出怎样的选择,但至少在这里,我感到真实而快乐。” 布兰多愣住了。 宰相千金忽然静静地叹了一口气,她将熏鱼放回烤架上,然后站了起来,拿起篝火旁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毯子,走了过来,交到布兰多手上。 布兰多看到那张毯子,微微愣了一下,他记起来在罗萨林北方时,自己曾用这张毯子盖在宰相千金身上,那时候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但没想到宰相千金只是在装睡而已。 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毯子,德尔菲恩将这张毯子保管得极好,即使在沼泽环境下毯子也十分干燥整洁,而且折叠得极为整齐,每一条边都细细地对齐过。 “对不起,我不切实际的梦确实也该醒来了,在元素疆界的那个漫长的梦境中,我所看到的可怕事物曾让我变得软弱起来。”德尔菲恩幽幽地答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自暴自弃,因此才会发生那样荒唐的事情,我对不起我的未婚夫,也对不起大人,我以为错误会随着时间而消逝,但我错了,我仍旧是我,逃避并不能改变现实……” “德尔菲恩小姐。” 德尔菲恩摇了摇头:“大人不必劝我,您说得对,等回到埃鲁因,我就会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您和梅蒂莎小姐都是正直的人,但这儿并不属于我,我不应当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其他人,虽然我利用种种卑劣的手段迫使你不得不答应,可惜若那并非是大人您的本心,终究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德尔菲恩,尼德文的女儿,并不需要依靠他人的施舍才能成功。” 德尔菲恩将自己的行囊放下,然后重新从烤架上拿起熏鱼,同时答道:“大人,谢谢你不追究我的过错,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拿到自然宝珠,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您身边帮助您,因为这是我心中的歉意,我必须弥补我的错失――” “但我很清楚这远远不够,如果大人仍旧想要我的命,我绝对不会介意,”她指着自己雪白的颈项答道:“我的头颅就在这里,随时为大人准备着。” “德尔菲恩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宰相千金有些凄苦地笑了笑:“难道说,大人连我作为尼德文家族的长女最后的这点儿尊严都要践踏了吗?” 布兰多只得闭嘴,他看着这位贵族千金,心中有些感慨,或许对方这纵使是真情表露,但他仍旧不敢完全相信,因为那也有可能是另外一次欲擒故纵。 然而即便心中明白这有可能是对方的伪装,但当德尔菲恩说出那番话时,他心中竟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不过德尔菲恩也不再解释,将手中的烤鱼交到他手上,说道:“再任性与诡计多端的女人也会有恻隐之心,她从正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她腰包里面鼓鼓囊囊全是石头。” “石头?” 布兰多吃了一惊。 “那是个有骨气的小姑娘,你不会明白她的,但我却明白,因为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德尔菲恩轻声答道:“但我可比她幸福多了,我至少还有亲人。” “有一点你错了,德尔菲恩小姐,”布兰多低声答道:“她也有亲人,我想她至少有一个姐姐或者是妹妹,她们的母亲也应当还在人世――或许还在。” “你认识她?”德尔菲恩忽然露出了然的神色:“和梅蒂莎小姐有关系?”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早已见识过这位宰相千金的头脑,因此对她的反应并不惊讶。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解释,因为对于对方身份的猜测,他也无法全然肯定。 ……(……) 第二百五十三幕 千年的月光 他回头向黑暗中看了一眼,在远离营地的地方,还有另一团如同星子般闪耀的篝火,那篝火是如此的微弱,仿佛随时随地都会熄灭。 篝火边,似有一个孤单的瘦小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不由得在心中叹息一声。 不是他不想让那个半精灵小姑娘和他们一起宿营,但对方的警惕心超乎他的想象,他不知道是怎样的经历才造就了一个小女孩这样的性格,不过对方说什么也不愿意靠近他们的营地,只愿意在距离他们营地几十米远的地方单独立一个营地。 她拒绝了他们的帮忙,虽然有些吃力,但无论是那个小型篝火还是那个简易的帐篷都是她独自完成的。其间只有凰火将搭设帐篷的帆布与木料送给她的时候,那个精灵小姑娘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过看起来她并没有发现,那些所谓的‘多余’的木料和帆布,其实是布兰多直接从一顶完好的帐篷上拆卸下来的。 当他们生火的时,布兰多留意到那个精灵小姑娘就一个人在搭建帐篷,入夜之后,他们在烤鱼的时候,她还是在搭建帐篷,如今那个孤单的背影总算是停了下来――看起来营地也算是搭建了起来。 布兰多穿过两个营地之间十几米的黑暗,来到那团微弱的篝火旁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景。 篝火在几块石头围成的风灶中,枯枝的余烬中,还有最后几缕火苗,半精灵少女仍旧穿着她那件破破烂烂的并且明显大了一号的羊首教徒长袍,双脚曲起并拢,一只手环在小腿之上。另一只手握着两三根枯枝。 她将头放在膝盖上,似乎有些瑟瑟发抖,布兰多一看就明白了过来――她没有找到太多柴禾,为了保证篝火不熄灭,只能维持着这么微弱的火苗。 但这点儿火苗,在陶奇克这个时节的深夜根本不足以取暖。 “为什么不进帐篷?”布兰多在黑暗中站立了片刻。忽然开口道。 那个半精灵小姑娘根本没有察觉布兰多的靠近,她吓得像是猫儿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但因为冻僵了缘故没能站得起来,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但即便如此,布兰多还是看清了她第一时间双手都按在了那把短剑的剑柄之上。 真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之前过的究竟是怎么样的生活,布兰多心中不禁升起了怜悯之心,他走近对方的营地,才恍然发现她所搭建的那个‘帐篷’。根本就是一个样子货。 她没有铁钉也没有绳索,没办法固定帆布与木架,布兰多不禁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但这个小姑娘没有提出来,他以为她在这片沼泽中既然已经跋涉了这么长时间,想来应该是有相应的一些东西的。 没想到他还是相差了。 “这么逞强可不好,”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抓着剑柄,一双有些冷漠的银色眸子透过兜帽下沿警惕地盯着他。敏感得像是一只守护领地的猫科动物。 不过只是一只毫无保护自己能力的小猫。 布兰多叹了口气,也不等这个小丫头回答,径自走过去重新将她的帐篷架了起来,然后从行囊中拿出绳索,帮她固定好,再扯过帆布。用铁钉固定在地面上。 精灵小女孩也不开口,只冷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布兰多留意到她身子绷得极紧,仿佛自己只要稍有轻举妄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拔出剑――虽然未必是要对他动手。 想来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是布兰多的对手。 不过布兰多生怕她把自己弄伤,看了看她用绷带草草缠绕起来的双脚――本来凰火是想要将自己的靴子借给她的,但她执意不要,只要了一些绷带,那些绷带显然缠得不够好,连脚趾头都裸露在外。 留意到布兰多的目光,精灵小女孩下意识缩了缩脚,布兰多竟然第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有些自卑的神色。 “你妹妹呢?” 那小姑娘忽然哆嗦了一下,面上流露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看着他,但这种神色很快被更加深重的警惕所取代。 她仍然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要不是先前听过她对凰火说过的那句‘谢谢’,布兰多几乎都以为她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看起来你果然是姐姐,”布兰多点了点头:“你来这里,是为了你妹妹吗?” 仍旧没有回答。 “你不必太担心,你应该看得出来,如果我们和那些人是一路人的话,你根本逃不掉,对吗?” “谢谢……” “什么?”布兰多愣了下,以他的感知能力,竟硬是没听清小姑娘声若蚊呐的声音。 “谢谢……你们……”声音大了一些,但极为生涩,仿佛声音的主人因为很少和人交流,已经不会开口似的。 这一次布兰多听清了,他看着这个穿着一件皱巴巴的长袍,神色警惕而又有些拘束的小姑娘,心中怜惜无比。 “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他轻声问道。 小姑娘摇了摇头。 “即使关于你妹妹?” 小姑娘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布兰多忽然之间明白了过来,他仔细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默默收起了心中的同情心。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我叫布兰多,你叫什么名字。” “玲……” “玲.蒂雷缇.提亚马斯……” 那个声音细小而微弱地说道。 当布兰多回到营地中的篝火边时,宰相千金已经恢复了那种笑吟吟的神色,她看到布兰多空手归来,紫色的眸子里再度闪过一丝笑意道:“怎么样?” “不要算计人家小姑娘,”布兰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位宰相千金是故意在拿自己开玩笑:“我把一部分食物放在她帐篷里了。她会看到的。” “你为什么不当面交给她呢?” “她拥有的东西不多,但很珍贵,我们不能把那点儿东西也夺走。”布兰多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对吗?” 布兰多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德尔菲恩不以为意。只作了一个邀请他在她身边坐下的举动。布兰多愣了一下,才看到德尔菲恩已经把先前还给他的那张毯子铺了开来。 布兰多犹豫了一下,但却鬼使神差地坐了下去。 他感到德尔菲恩将头靠了过来,少女发丝之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片刻之后,还没等他开口,少女便已经说道:“是不是又开始怀疑我先前所说的那番话的真假了,大人?” “有一点……” “别担心,我说的都是真的,但至少现在。再让我作一会儿梦,好吗?”德尔菲恩幽幽地答道:“因为我也很累啊,领主大人。” 布兰多张了张嘴,似乎想劝她两句什么,但话到了临头,竟没能说出口。复兴尼德文家族是德尔菲恩的执念,而他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若非因为这样的执念,他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名为沃恩德的世界之上,两个灵魂因而合二为一。他又怎么会认识如此多的人,经历如此多的事? 他抬起头来,目光顺着篝火升腾而起的火星向着半空中望去。 朦胧的夜色中,似有星光透过弥漫的雾气,红月摩雅悬于星空之上,就像是神话与传说之中所描绘的。众神借助星辰的眼睛,注视着这片大地。 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与脉搏。 它正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 …… 红月摩雅。 斯提克大公从露台上转过身,崇高内海千年不变星光闪烁的海面之上,一轮明月孤悬,黑沉沉的港湾。帆桅林立,但却悄无声息,唯有浪涛之音,远远传来,“弗森神父,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不知今时今日我们所见的月光,是否也同样来自于一千年之前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两代人所见的一切,或许并没有太大区别?” “您多愁善感了,大人。” “很难不多愁善感啊,时光荏苒,岁月如华,凡世间无数的事物腐朽与改变了,但有一些东西,却亘古唯一――真是令人羡慕啊,那怕明知道这轮圆月的背后是我们的大敌,可在有生之年,我还是再多想看看这月色,看看这崇高内海的美景和我们至美的世界。或许这就是所谓凡人的烦恼吧,因为自身太过短暂,所以才会寄情于永恒的美。” “那是因为我们深爱着这片土地,我们把脚下这片土地称之为故土,它是生养我们的土地,从我的孩提时代,我便熟悉着这座城市的一切,我见证了斗篷海湾的兴盛与发展,我曾经离开这里去闯荡出一番事业,但离开权杖主教一职之后,垂垂老矣的我又回到此地,因为这片土地赋予了我生命,在我临终的那一刻,我将要将它的一切馈赠,送还到它给予我的摇篮与家园之中。” “可惜玛莎大人注定要给我们两个老家伙开一个玩笑,”斯提克大公笑道:“终究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安息长眠于此,而另一个人,却要生离此地,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后,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们,都无法回到他们的故乡。” “但我们早有答案,不是么?” “谢谢你,我的老伙计,”大公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和你一样,我同样生长于这片土地之上,这些日子以来,我过去那些本应当早已遗忘了的记忆,此刻却愈发清晰起来,我忽然记起来在那片城墙之下,在那条街道之上,在那片树林之中,某个时日所发生的一切,我记起了自己逝世已久的祖母,六日战争之前被拆毁的那个磨坊,还有城外的某一片洼地……” “天哪,我从未想过,我曾经在这里走过了如此多的时日,从少年到壮年,从壮年到中年,再到垂垂老矣,”公爵大人的眼睛有些湿润了:“等到失去的时候,它们才显得弥足珍惜。” “所以我是幸运的,”神父淡然一笑:“但你必须将我们的希望带离这里,我将长眠于现在,而你给我的承诺,是将未来带回这里。” 公爵点了点头,他拍了拍神父的肩膀,这无疑是个失礼的动作,但此刻却无人在意。“走吧,”他说道:“去见见我们的客人,智慧的眷者们,我们曾经的敌人,但眼下我们却不得不坐在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而作出决定。” “世事无常,朋友。” “是的,世事无常。” ……(……) 第二百五十四幕 循环(上) 斗篷海湾地区的中心,铎比安。港口依山而建,灰色的城墙从上自下将城区分为三个区域,因为建筑材料多选用附近山区盛产的花岗岩与青灰石的缘故,城市呈现出整体的灰黑色,广场、街道、层层叠叠的平房、教堂无一不带着这种单色调,像是一副厚重的黑色版画。 城市中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流,黑色的人流正在缓缓向南流动,向着铎比安的南门与东南门前进,人流的一部分已经出了城,出现在铎比安南方的平原上,人流中裹挟着大大小小的驮兽与车马,一副逃难的景象。 虽然市政厅中一场谈判正在进行,但无论如何,斗篷海湾的大迁移都是必然的事情,贵族们尚未公布消息,但下层的平民却对于战争的氛围无比敏锐,早早便嗅出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铎比安市政大厅的拱顶之下,双方的谈判已经进行了整整一夜,清晨已经降临了滨海地区,阴沉的海面上空,远处天边孤零零地悬浮着三四艘风帆护卫舰。 大厅中,争执声正愈演愈烈―― 德蒙神父几乎已经同意了哈泽尔人的一切要求,包括临时的同盟、让舰队服从哈泽尔人的统一指挥,甚至连撤离计划都必须要纳入对方的整体计划当中,与之相对应哈泽尔人要拿出的唯一代价是,他们必须要加入与斗篷海湾的军事同盟。 你并没有看错,是斗篷海湾与哈泽尔人的军事同盟,因为斗篷海湾无法代表整个帝国,在无法与帝都方面取得联系的情况下,这是他们唯一自救的方法。 但双方争执的焦点,却围绕在是否要固守铎比安这个核心问题之上。 “先知阁下。虽然克鲁兹人与哈泽尔人之间的仇恨曾经延续了数个世纪之久,但今天,我们同样来坐下来谈判,这是因为我们系出同源,我们都是智慧生灵的一员。或许数千年之后,帝国会化为飞灰。而哈泽尔人自然也无法逃过时间的审判,可我们的智慧、历史与我们所创造的文化,却会在帝国灭亡之后依旧为后人所传承下去。” 德蒙神父的声音在市政大厅的拱顶之下回响着,显得慷慨激昂: “无论是克鲁兹人的文明,还是哈泽尔人的文明,它同样都归属于我们的世界。无论你我愿不愿意承认,但即使是这数百年来,我们两国之间仍旧深刻被相互所影响――你们的魔导技术,我们的艺术与文化。我们彼此学习着对方的长处,国家的界限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模糊,也许今天克鲁兹人的一切,明天会成为哈泽尔人宝贵的遗产,反过来,也是一样。” “铎比安拥有悠久的历史,它从混沌纪元的花穗之年便已经建立,距今已经有七百年的历史。七百年之前,一群商人来到此地建立了简易的城墙。只为方便他们临时囤驻货物所用。后来这座城市便拔地而起,成为了斗篷海湾的中心,它是克鲁兹历史最悠久的城市之一,同时也是帝国海军的摇篮,它的每一寸土地有数不清的传说与故事,城市中还拥有著名的铎比安大圣堂。那是克鲁兹人的瑰宝,也是整个人类世界的瑰宝,是建筑艺术的最高杰作。” “这些,今天或许属于克鲁兹人,但明天。它们就属于整个文明世界。今天如果我们轻易遗弃了它们,明天我们会不会遗弃我们所拥有的一切?我并非贪生怕死,但我只想说,先知阁下,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东西是值得用生命来保护的。”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位高权重曾经身为炎之圣殿权杖主教的神父大人身上,克鲁兹人无不为这番话而骄傲。但即便内心再怎么骄傲,肯为了这番话而留下来献身的人,也寥寥无几。 神父话音刚落,大厅中便响起了嘤嘤嗡嗡的讨论声。 德蒙深深地皱起眉头,他明白自己的话连克鲁兹人的贵族们都无法说服,更不用说哈泽尔人。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先知阁下是一位真正睿智的大师,而不是这些留下来想要看看哈泽尔人态度的鼠目寸光的贵族。 哈泽尔人的使节团的谈判代表是两个人,负责指挥攻击西铎斯要塞的前线指挥官,与他的精神导师――先知萨尔玛。 哈泽尔人的先知,就类似于克鲁兹人的随军主教与牧师,不过他们的权力更大,这些先知们往往也身兼军事主官的精神导师一职,他们只向国王陛下与大先知负责,这听起来十分荒谬,但哈泽尔人是受智慧之龙水晶所庇护的王国,他们的先知往往是睿智而博学的人物,淡泊名利,他们的这种传统在历史上从没有出过任何纰漏,反而让他们的敌人感到无懈可击,焦头烂额。 德蒙身为权杖主教时期曾随军前往帝国前线视察青之军团,那时候他恨不得自己对面哈泽尔人的先知是个昏聩的蠢货,但眼下,他却无比希望这位萨尔玛先知是个真正德高望重富有智慧的人物。 这两人当中,哈泽尔人的前线指挥官并不认同他的意见,对方即便愿意留下来防守,也是出于为撤离拖延时间考虑,而不是真正要守护这座城市。 按照哈泽尔人的话来说,他们不应该为了一座城市而放弃更多的人宝贵的生命,尤其是那些战士精英们,它们将是未来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共同的宝贵的力量。 他们非但不愿意留下来固守铎比安,反而要求克鲁兹人也必须将眼下的布防撤离,只留下必要的,可以拖延晶簇大军前进步伐的守备力量。 这样的建议非但德蒙无法接受,就是他背后的克鲁兹贵族们同样也不能认同。 不过这倒不是说这些贵族们对于这座城市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他们在意的是哈泽尔人的态度。 正如德蒙神父所说,若是哈泽尔人轻视他们的历史与传统,甚至因为历史的原因仇恨这座城市――因为克鲁兹海军曾经数次重创过哈泽尔人的舰队。 设身处地的说,反过来在同样的情况下克鲁兹人肯定也不愿意为了哈泽尔人的海军立碑树传。 但这样的态度却让克鲁兹人感觉不到安全感,因为若是他们接下来不得不把命运交到哈泽尔人手上,那么他们至少首先要感到哈泽尔人的诚意。 贵族们的意见浅显而明白,因为这与他们的切身安危息息相关。 但对于德蒙神父来说,他考虑的却远不止于此,他同样要看到哈泽尔人的态度,但这种态度不仅仅是针对克鲁兹人的。 因为他很清楚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仅仅是保命,是远远不够的。 双方因为这样的问题争执不下,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 德蒙神父发表完自己的演讲,便坐了回去,再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克鲁兹人或者哈泽尔人某一方要作的抉择,对于双方来说他们都必须作出这个抉择,否则接下来的大迁移只能是一句写在纸面上的空话。 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互相信任,这一刻对两个有着数个世纪仇恨的对手来说,显得有些难以抉择。 而对于谈判桌上的另一方来说,哈泽尔人同样感到时间的紧迫。 两个月,确切的说是三个月之前,自从‘天火’降临之后,克鲁兹人发现他们的老对手克鲁兹人忽然之间在西线上消失了,几个从鲁施塔逃回来的情报人员带回的消息,描述了那一日发生在克鲁兹帝国的事件。 大先知与星月之塔的占星术士们根据黑月的坠亡,预言那个‘伟大的预言’已经降临,哈泽尔人必须按照预言所描述,带着‘智慧的火种’离开他们的故土,他们必须前往南方,由一位‘真正伟大的人,带领他们去寻找希望。 但铁之王夏尔马对于这个预言与大先知的劝告充耳不闻,反而认为这是一个彻底终结数百年以来仇恨的机会,是时候给予克鲁兹人致命的一击了――在那之前只需要击败那支在帝国边境徘徊的、动向不明的‘水晶怪物’大军。 夏尔马集结了哈泽尔人最强大的军队前往夏山山脉北方,在群山之麓与黄昏的爪牙展开决战,那场战争打了三天三夜,打得昏天黑地,最终的结果是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夏尔马本人与他的长子也战败身殒。 哈泽尔帝国为了与克鲁兹人决战而准备了数十年的菁华力量,从此十不存一。 噩耗传回国内,夏尔马的次子临危受命,继任王位,在统一了元老们的意见之后,这位年轻的王子决定听从大先知的安排,带着国民离开故土,去寻找预言中所描绘的那个希望。 但哈泽尔人的南下,首先就要面对它们的老对手――克鲁兹人。斗篷海湾下面的西铎斯要塞在数百年中从未陷落过,铁之王夏尔马不止一次打过它的主意,但没有一次成功过。 ……(……) 第二百五十五幕 循环(下) 就连哈泽尔人最骁勇善战的一位君主都无法跨过西铎斯要塞的城墙,更不用说现在眼下的哈泽尔人。 而北方的威胁日益逼近,西铎斯要塞成了哈泽尔人一道绕不过的难题,在这座要塞下死再多的人,也无法解决他们当下的问题。 这场谈判,他们同样也等不起。 大厅中陷入了沉默。 哈泽尔人的前线指挥官刚准备开口,但他身后一个老人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先知萨尔玛。 他曾经担任过水晶圣殿的守殿人,也就是三位大先知的候选者之一,地位刚好相当于炎之圣殿的权杖主教,所以在这场谈判中,他才是那个在哈泽尔人当中一锤定音的人。 “这位大人说得很对,”萨尔玛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但他更像是在与一旁的指挥官阁下交谈:“在一场双方必须要作出的选择当中,我们不可能什么也不付出,公正,也是最大的智慧。” “萨尔玛大人?” 萨尔玛回过头,直视德蒙的眼睛,缓缓答道:“这座城市是文明世界宝贵的财富,如果克鲁兹人拿得出决心来守护它,那么哈泽尔人同样不会匮乏这种智慧与勇气。” “但是――” 他缓缓地转换口气道:“我们必须要明白,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德蒙神父一言不发,因为他明白,这里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果然先知萨尔玛继续说道:“它不仅仅是这一座城市,这座城市代表着我们的文明与历史,代表的是克鲁兹人的记忆与传承,它同样也将是我们整个文明世界的一部分,我们为会这些宝贵的东西而奉献与牺牲。为了守护它们不惜付出一切,但不仅仅在这里――” 德蒙神父眼神深处闪过一道亮光,这才开口道:“先知大人怎么说?” “我看到,你的挚友提克斯公爵已经离开了市政厅,你与他之间数十年的默契,所以你会留下来与这座城市同生共死。对吗?” 德蒙神父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并不避讳,即便是迁移,铎比安也必须要有人留下来为逃难的人断后,这个人选只能是他与提克斯两人之间的一个,命运选中了他。 大厅中的贵族虽然早已料到这一点,但在等到德蒙确认时,仍是忍不住再一次议论起来。 大厅中显得有些嘈杂。 但先知萨尔玛发言的声音却仿佛可以盖过所有人的声音,这个老人静静地回答道:“有一份契约已经蒙尘千年之久。如果今天必须要有勇气与牺牲才能重新唤醒它在我们心中的重量,那么我愿意在这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抬起头看向德蒙神父道:“我们的后人会记住今天,记住曾经有一刻,有人曾经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一些东西而流血与牺牲,我想有这样的精神传承下去,神父大人就应该已经满意了吧?” 德蒙神父站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仿佛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 于是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着:“萨尔玛大人曾经是水晶圣殿的守殿人?” 萨尔玛点了点头。 “我听说那是大先知的候选人的位置,萨尔玛大人也是大先知最看好的传人。您就相当于我们中的权杖主教,而且最有可能传承大圣座的那一位,对吗?” 大厅中响起了一片吸气声,贵族们纷纷将惊讶的目光投向萨尔玛先知本人,显然没想到对方的身份如此崇高。 单单只因为这个身份,便已经让不少人安下心来。哈泽尔人既然让身份如此重要的人前来谈判,就足以说明他们的诚意。 但萨尔玛先知只回答道:“神父大人不也曾经是权杖主教吗?” “那只是曾经而已,”德蒙神父答道:“再说我根本无望于大圣座的位置,与阁下的身份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他听了片刻,才继续开口道:“大人真的愿意留下来。与这座城市同生共死?” 此话一出,市政大厅中顿时一片死寂。 大部分贵族这才反应过来,那位哈泽尔人的先知先前说了什么,大部分人不禁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萨尔玛,虽然德蒙神父有例在先,但正如后者所说,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生命固然很宝贵,但并非不值得奉献出,”萨尔玛神父笑了笑道:“哈泽尔人每一代君王几乎都是葬身于战场之上,国王的长子,往往也是如此。虽然他们明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接过王冠的可能性,但他们在面对死亡时,都无一例外选择了勇气。” “因为勇敢,才是最大的智慧。水晶告诉我们,只有智慧,方能勇敢,否则便是无谓的鲁莽,我在这里,选择这个答案,因为我明白,我们的选择是有意义的。” 他看着德蒙神父答道:“事实上即便克鲁兹人不作这样的选择,我也会让哈泽尔人这么做,但我很高兴看到在克鲁兹人中,同样有这样卓有远见的智者,这说明克鲁兹人与哈泽尔人之间的仇恨并非不可化解,我们有很多共同点,或许在战场灾难之中,我们会学会宽容与原谅。” “德蒙神父,这一刻,我并非是作为一个哈泽尔人的先知,而是作为克鲁兹人的朋友,作为在座各位的朋友,与这座城市共同呼吸,与直面它最终的命运。” 萨尔玛先知大声说道:“我想请问各位,还记得千年之前,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的盟约么?” 贵族们一时间竟面面相觑,心中生出羞愧难当的感觉来,他们,铎比安的孩子,这座城市的主人,在一位远道而来的陌生人面前。却不敢选择与这座城市同生共死。 许多人在那一刻内心中甚至产生了动摇,虽然这种动摇只不过发生在一瞬间,很快对于死亡的恐惧便占据了上风。或许许多人在此一刻的动摇之后,最终仍旧会选择离开,选择苟且与保存自己的性命。 但是,终其一生。他们都会记得这一刻。 记住这大厅中这一刻相对而立的两人。 记住发生在这座城市存亡最后一刻的故事,记住曾经有人,为了克鲁兹人的文明与光辉奉献了一切。 而这,也正是文明的传承。 德蒙神父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得到了一切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市政大厅深邃的穹顶,透过那里的天窗向外看去。 阴沉的天空,此刻却显得有些耀眼。 过去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他的心灵中,提克斯所告诉他的那一切,他曾经也一一经历过。因为这座城市,承载了他,承载了许多人的过去与记忆,承载了更多的荣光与历史。 铎比安或许会成为过去,但这座城市却不会,它会长存于每一个人心中。 而与此同时长存的―― 是因为萨尔玛的一席话。而重新焕发出光彩的那份沉寂千年的盟约,或许现在它还只被称之为斗篷海湾与哈泽尔人的同盟。但它曾经有一个名字,被称之为神圣的誓约。 或许这个名字很快就会重新被人所记起,德蒙神父相信那一天的到来,或许并不会太远。 他缓缓坐了下去,靠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不记得自己对书记官吩咐了什么。但这场只持续了一夜的短暂谈判终于宣告结束。双方都在退场,场面乱哄哄的,不时有贵族来到他面前向他道别,他根本记不清楚那些人的面容。 书记官保存了会议的记录,然后由双方各自带着其中一份备份离开铎比安。很快哈泽尔就会和来自斗篷海湾各地的难民汇合在一起,向南越过断剑山脉,去寻找一条真正的出路。 德蒙闭上了眼睛,感到自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哈泽尔人或许正面临生死的抉择,但斗篷海湾何尝不是如此?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没有一夜能够安稳的合眼,他并不了解哈泽尔人在北方遭遇的惨败,只知道自黑月坠亡以来他们便失去了与帝国的一切联系。 在没有帝国支持的情况之下,他们没有可能抵抗哈泽尔人的入侵。 更何况数月来斗篷海湾北方阴云密布,在整个白昼中在铎比安以北大部分地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冲天而起的烟柱,而夜里则是火光冲天。没人知道班克尔地区和帝都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他在冥想时总能感到魔力之海沸腾不息,黄昏的力量似乎正在日益变得强大起来,从北方流传而来的某些消息也让他联想到了一些圣殿中的秘闻。 那支水晶大军,显然正是黄昏的爪牙。 但向北方派遣出去的斥候只要过了小叶树丘陵之后便再也回不来,小股的舰队也是一样,在损失了几条护卫舰之后,提克斯公爵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而崇高内海刚好进入了风暴期,在平和的年代也没有任何人敢在这个时候进入海上,更不用说是在魔力之潮高涨的当下。 而从南面回来的人说,罗科齐高原现今已经变成了一片新的内海,每条通往安泽鲁塔的道路都已经安全断绝了,除非翻越断剑山脉。但断剑山脉南方是托奎宁狮人的势力范围,自从安泽鲁塔要塞被狮人攻陷之后,没有人知道圣白平原此刻又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外出的道路完全断绝了,斗篷海湾成了孤悬海外的孤地。 而这些日子以来,北方的阴影显然正在逐步南下,迫在眉睫的威胁让他不得不选择坐下与哈泽尔人谈判。 而这场谈判,他需要得到的不仅仅保证铎比安乃至于斗篷海湾可以安全逃离的保证,还有整个帝国与炎之圣殿的存续。 所幸,他头一次庆幸自己的敌人――或者说对手,是个足够睿智的,头脑清醒的智者。 他尽力了,那么接下来,斗篷海湾的未来将交给命运的女神。 …… (PS:打舰R活动写晚了点,E5已过,勿念。)(……) 第二百五十六幕 从马尔塔哈到德哈兰(上) “她走了……” 德尔菲恩将布条递给布兰多,苦笑道。布兰多接过那块布条,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谢谢你们……四个字,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内容。 小姑娘的营地中早已空无一物,布兰多想自己竟完全没有察觉出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看起来对方能在陶奇克沼泽中独自一人跋涉这么长时间,并不仅仅是全靠运气而已。 或许她身上应当有一些能够隐匿自己行踪的手段,或者是魔法物品,也可能是白留给她们的遗产,或者是西法赫家族的宝物什么的。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失手落在羊首教徒手上,毕竟看起来那个小姑娘警惕心很强,而且也很谨慎。 布兰多看了一眼早已熄灭的篝火,掀开帐篷,帐篷里面空无一物,看起来她至少带走了食物,这个发现让他稍微安下心来。 “她应该走不远,”玛格达尔公主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往四面寻找一下的话,说不定能找到她,她身上就算有隐匿行踪的道具,但一定不能长时间持续,否则她就不会落到羊首教徒手上了。” 布兰多放下帐篷的布帷,却摇了摇头:“我们追上了她,然后又能怎么样呢?如果她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我们强迫也没有什么意义。” “布兰多先生,可是……” “我也很担心她,玛格达尔公主,但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我相信那个小姑娘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换作是你,愿意接受陌生人的施舍么?” “可那不是施舍。我们只是想帮助她。” “或许在她看来,那就是施舍,因为她不需要我们也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布兰多看了一眼布条,答道:“她谢谢我们,只是谢谢我们救了她而已。” “可她还那么小。”玛格达尔想到那个叫玲的小姑娘赤着双脚在沼泽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的场景。连心都揪起来了:“这片沼泽对成年人来说都那么危险,她一个人,总会遇上麻烦的,不是吗?” “放心,”布兰多将布条收起来,开口道:“她会去哈德兰,那里距离这里并不远,她不用在沼泽地中跋涉太久,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们还会遇上她。” 玛格达尔公主这才点了点头,虽然脸上还有些担心,但也不再开口。她也明白这一行的重要性,不可能浪费太多时间在沼泽中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人。 天已经蒙蒙亮,但房奇还没有出现,布兰多有点担心,倒不是怕对方践诺,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知道这位鬼车一脉的天才先生虽然性格有些恶劣。但至少言出必行,他是担心对方会遇上什么麻烦。陶奇克在玛达拉靠近亡月内海的文明边境之上。这片湿地沼泽其实也是一种另类的黑森林,在混沌魔力日益变得更加强大的今时今日,谁也不敢保证会在这里遇上什么。 而且布兰多可以肯定,对方遇上的麻烦还不止这一个。 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决定提前到汇合点去看看,如果房奇还没有出现。那么他们就真要考虑在沼泽地中寻找一个大活人了。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寻找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而是寻找一个能把自己给弄丢的大男人。 他让玛格达尔公主去与柳先生去帮忙收拾营地,自己则在营地附近走了一圈,虽然说是不去管那个半精灵小女孩,但布兰多还是下意识地留意了营地附近的痕迹。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营地附近一两里范围之内并没有发现足迹或者类似的离开的痕迹,这让他对那件可以隐匿行踪的道具的强大功效不禁有些感叹。 帐篷很快便拆除一空,布兰多并没有让其他人刻意消除疏影的痕迹,他也不怕有人从马尔塔哈的方向追上来,追上来无非就是送死而已,他不介意再多杀几个羊首教徒。 何况从马尔塔哈到德哈兰也就只有一天多的行程而已,他们在魔法加持下赶路,说不定更快,那些从马尔塔哈来的邪教徒估计只能在他们背后吃灰。 众人收拾好行囊,重新换上那身让他们感到极为不适的羊首教徒长袍,便继续向南进发。 直至他们的身影在沼泽地的薄雾之中消失不见时,只见那个孤零零的营地中,那顶掀开了一半的帐篷中空间忽然一阵扭动,一个小小的身影掀开一件斗篷从其中露出身形来。 她缓缓从帐篷中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布兰多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精致的脸蛋上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过了好一阵子,她才低下头,双手将背后的兜帽拉了起来,盖过一头银色的长发和尖尖的耳朵,最后只露出白皙的下巴。 她回过头,默默地看一眼自己的营地和这顶帐篷,然后才着手将帐篷拆解开来,先用帆布和绳索将支撑帐篷的木棍捆起来,捆成一个行囊的样子,然后提了提,有点儿重。但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咬牙将行囊背在身后,最后扫视了一眼营地,仿佛是在寻找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然后一回头,一个小小的背影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沼泽深处走去。 布兰多等人显然没猜到小姑娘竟然还会留在营地中,或者就算猜到了,他们也不会轻易回头。正如他所说,那个小姑娘明显不愿意留下来拖累他们,那么就算是他们找到她,她早晚还会再离开,而就算强迫她留下来,也只能是伤害对方小小的自尊心而已。 事实上自从昨天晚上短暂的交谈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那个叫做玲的小姑娘内心中的想法。 虽然未必认同,但他却懂得如何去尊重这种细小的自尊心,因为那是对方所剩不多的珍贵之物。 想到那个小姑娘,再想到白和梅蒂莎,认真的说来,他从玲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梅蒂莎的影子,而不是她们那个狡猾的母亲。也不知道白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还是说这种骨子里的骄傲其实就是银精灵的秉性? 一行人在沼泽中默默前行,如果说初到此地时还对周围的环境还有几分新奇,但好奇期一过,陶奇克完全值得用最恶劣的语言来诅咒,因为这里就是一个烂泥塘,一个潮水、阴冷的大水池,单调,枯燥,而且充满了危险。 泛水的草地中全是失足深陷其中的亡灵与骨骸,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头长相丑恶散发着恶臭的尸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就算是你一剑将它斩成两半,尸体中飞散的液体与爬进爬出的蛆虫也会让你恶心得将胃袋里仅存的一些余货也吐出来,交还给大地。 不过面对战斗,两位男士都比较自觉地主动承担了责任,凰火尝试着和尸鬼交了几次手,之后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出手了。这位小公主殿下虽然性子坚韧不拔,但也有害怕的东西,那些蛆虫差点让她背过气去。 除了战斗之外,在沼泽中跋涉本身也是一件麻烦事,虽然几人当中柳先生与凰火都具有要素开化的实力,这点儿小麻烦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而玛格达尔公主自从‘缔造者’的血脉开始觉醒之后,再加上大地之书的加持,在沼泽中旅行倒也不算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事实上,大地之书对修女公主的帮助还远非如此,地系魔法中拥有门类最齐全的旅行法术,比如大步奔行,指引道路,召桥术,忽略地形等等,其中的忽略地形甚至可以让人在熔岩地带不受伤害的前进,更不用说区区沼泽。 只不过玛格达尔公主魔力有限,虽然空有龙之心,但因为精神力还不够协调的原因,无法调用太多的力量,眼下她的魔法也仅仅够她一个人使用而已。对此这位修女公主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却在抓紧时间冥想与协调精神力,大概是认为自己的魔法无法在冒险中帮到其他人,让她感到有些过意不去。 布兰多对这位公主殿下认真善良的性格,倒是有些了解。 而几人当中,最为辛苦的反而是一直表现得若无其事的宰相千金。德尔菲恩原本虽然不怎么强,但也学习过魔法与剑术,只是因为受污染的生命之泉的原因,这些力量都已皆尽被洗去,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布兰多虽然将她收进亡月卡组,但因为墨德菲斯和安德丽格不在这里的缘故,没办法将这张卡重置,因此她还一直维持着之前普通人的实力。 正如之前玛格达尔公主所担忧的,连普通成年人在这片沼泽中旅行,也是一件十分不讨好的苦差事,盖因沼泽中根本没有所谓的道路,到处都是浅水湾与烂泥地,一旦走进去泥足深陷不说,还有水草拌足,要是不小心走进泥潭之中,要是没有同伴搭救,说不定连小命都要搭进去。 ……(……) 第二百五十七幕 从马尔塔哈到德哈兰(下)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危险,在这里旅行也是一件纯粹的体力活,昨天第一天到这里时还好,事实上算上他们在马尔塔哈停留的时间,他们也只不过在沼泽中行进了半天而已。而马尔塔哈是建立在一片高地之上,小镇周边的环境也远比沼泽深处要好得多,而到了今天,深入沼泽之中,麻烦接踵而来,加上体力衰减,德尔菲恩很快便有些不支起来。 为此布兰多特意放慢一步,让凰火和柳先生几人走在前面,他来到德尔菲恩身边,看着满头大汗几乎有些虚脱但还咬着牙不吭声的宰相千金,不由得摇了摇头,心想难怪她会说在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至少在逞强这方面来说,两人的确是如出一辙。 “大人对我这个恶毒的女人拖拖拉拉的速度感到不满了么?”察觉到布兰多的到来,不等对方开口,德尔菲恩已经虚弱地笑了一下,自嘲道。 “我在你心中有那么用心险恶?”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他本来是有意想搭一把手,但被如此形容还是让他有些不满,虽然他明知道对方可能是故意的。 “难道不是么,大人不是处心积虑要把我从身边赶走?其实我也明白,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吃干抹净之后,便把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女人丢到一边,让她自生自灭最好。” “什么叫吃干抹净?”布兰多差点没一脚踩空,一个趔趄――还有这说法怎么和昨天晚上不一样了?他忍不住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女人。 德尔菲恩看他呆呆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本来就是鲁施塔的第一美人儿,虽然之前与布兰多交恶,但此刻放下心防之后――又或者特意为之。但至少这一笑,让布兰多意识到她帝都之花的名头绝对是实至名归。 宰相千金本就体态纤长,雪白的脖子极为漂亮耀眼,即使是穿着羊首教徒的长袍也无法完全遮掩她的美貌,她微笑的时候,那种温暖的笑意仿佛从紫色的眸子满溢而出。这种温暖可以感染人心,让布兰多心中都不禁微微一动。 但这微微的心动也令他心中警钟长鸣,不怪他胆小,实在是对方的之前的恶劣前科,让他心中还隐有余悸。 偏偏他还拿对方没什么办法。 事实上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之后,尤其是对方真心实意地帮助他很多次,再加上昨天夜里那次长谈,他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再简简单单地区处理对方的去留甚至生死。 “和你开玩笑的,大人。”德尔菲恩抿嘴笑道:“我当然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我那么令大人厌恶,到时候一定会离开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对方这么说,布兰多心中却一点没有原本预计的轻松的心情。本来摆脱了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他理应当感到高兴才是,就算不高兴,起码也应该松一口气。 可不知为何。他非但没有感到松一口气,然而感到有些不舒服。 宰相千金留意到布兰多的神色。微微一笑,她仿佛有些开心,但神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原本还想再调侃这位托尼格尔的伯爵大人几句,但话到了嘴巴,却又没什么心情再说出来,便沉默了。 “……需要帮忙吗?”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干巴巴地问道。 “大人打算怎么帮我呢,扶着我前进?”宰相千金眼珠子一转,询问道。 布兰多想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有点蠢,他扶着这位宰相千金前进。好像除了可以揩油之外并不会对对方眼下的处境有额外的帮助。 他原本想的是直接提着对方飞起来,就像是他曾经对因斯塔龙和房奇做过的那样,不过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想法有些欠考虑,至少这对一位女士来说实在是太失礼了。 “瞻前顾后,可不像是伯爵大人会干的事情?”德尔菲恩答道:“大人在安培瑟尔一战时向帝国发起挑战的勇气,现在哪儿去了?”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忽然靠近她身边,微微躬身,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一只手托住这位宰相千金的后背,然后直起身来,在宰相千金的惊呼声中,将对方横抱起来,然后向前方飞去。 德尔菲恩大约完全没想到布兰多会这么做,脸上少见地露出吃惊的神色来,但她蜷缩在布兰多怀里,犹豫了片刻,便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后者的胸膛上。 “伯爵先生,”她低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在帝国混不下去了,你会收留我吗?” “作为朋友,冷杉领随时会为你敞开大门。” “谢谢。”德尔菲恩目光闪动,但又有些遗憾。 一两个钟头之后,布兰多一行人总算在马尔塔哈南面遇上了房奇,这家伙虽然没有把自己给弄丢,不过不出布兰多的预料,在过去的这一夜里,对方过得可不算好。 首先的问题便是沼泽中的蚊虫,这个看起来最微不足道的问题其实才是陶奇克沼泽入夜之后旅人最大的麻烦,在完美躯体之下,随着实力增强人的体质也会随之增强,而体质的增强可以让人的免疫系统增强,可以大大地提到肌体的恢复能力与对于各种疾病、毒素入侵的抵抗能力。 强悍的体魄可以让人在面对蚊虫叮咬时完全不惧会感染任何疾病,事实上入侵的细菌和异种蛋白还没有经过第一重防线就已经在免疫系统的抵御之下全军覆灭,可惜不感染疾病是一回事情,但是该有的步骤一个也不会少,肌肤会红肿起包,虽然在要素之上实力的加持之下恢复得极快,但一样会感到不适和痛痒。 不管房奇在要素之上多强,只要他没有走到完美躯体的最后一步,那么就不可避免地必须面对这些凡夫俗子都要面对的问题。 布兰多知道这个自大狂在进入沼泽之前根本没有作任何准备,因此昨天对方在提出那个要求时他才会那么古怪,他们昨天夜里在有驱虫药的情况下还苦不堪言。更不用说这家伙独自一人在野外待了一夜,他简直可以想象这家伙的境遇有多凄惨。 事实上他不怕对方会一个人独自逃走,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当看到房奇将脸和手还有身上任何一处裸露在外的肌肤裹得严严实实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连凰火都忍不住笑了,这家伙的打扮在布兰多眼中简直像是前一世的恐怖分子,兜帽之下只留一对眼珠子在外面滴溜溜地转。还顺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来是想明白了自己又一次上了恶当。 “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房奇一看到他,就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不是故意没有提醒我?” 他的声音在蒙布之下,有点瓮声瓮气,连玛格达尔公主都忍不住向这边看了一眼,心想这家伙究竟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只有德尔菲恩因为才从布兰多怀里挣脱下来,一时间心情还没有平复,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了一抹殷红。没有闲暇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布兰多心中偷笑不已,房奇这一身装束他再熟悉不过,前世第一次进入沼泽冒险时,他没有看学姐发在BBS上的攻略,结果忘了带一些必要的东西,在沼泽中旅行了没出两天,他当时也是和房奇一模一样的打扮,结果被旅团中的其他人嘲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对于当时他的经历。百葭学姐只有两个字:活该。 而现在,这也正是他要对这位自大狂想要说的话。 “提醒你什么?”他问道。 房奇三两下扯下蒙在嘴上的‘围巾’。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对方的对手,只得悻悻然道:“驱虫药,给我。” 布兰多摇了摇头,但没有为难这家伙,事实上如果一天之前房奇能主动提出来,他也不会藏私。不过既然这位天才先生目空一切,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难忘的教训。 倒是经过这个小插曲,房奇似乎总算意识到了自己似乎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又或者吃人手软拿人手短,在从布兰多哪里得到了‘救命’的小玩意儿。这位天才先生总算消停了许多,不再一个人独自行动了。 和布兰多预计的差不多,玛达拉女王给他们的地图十分精细,从马尔塔哈到哈德兰之间的道路虽然泥泞难行,但直线距离并不算太远,而且有些地方竟然还存有龙王之年以前商人在此修筑在沼泽中的栈桥。事实上在羊首教徒占据这片区域之前,哈德兰曾经是有人居住的,不过那都是近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情,目前这些栈桥大部分都已经风化腐烂在沼泽中,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存留,可以充当旅人的路标。 沿着这些人工路标前进,一行人果然在第二天清晨赶到了哈德兰,不过越靠近这座陶奇克南方的港,一路上遇上的羊首教徒便越来越多。仿佛真是如马尔塔哈那个旅店老板所说,这一次羊首教徒在哈德兰举行的活祭仪式规模宏大,附近几个地区的羊首教徒都受到感召,聚集到了此地。 事实上在他们连夜跋涉时,就遇到了好几拨同样夜行的羊首教徒,双方虽然没什么交集,但从那些羊首教徒的穿着看来,布兰多发现这些羊首教徒中有些似乎还不仅仅是来自于亡月之海周边区域。 这说明这场活祭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而消息也已经传出去很久了。 不过这对布兰多等人来说,显然算不上是个好消息,因为他们来这里并不是来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活祭,而是为翡翠之谜。 对于这个活祭仪式,他们一丁点儿也不期待,说不定顺手破坏一下还差不多。但聚集在此地众多的羊首教徒,却是一个麻烦。 ……(……) 第二百五十九幕 秘密聚会(上) “砰砰砰。”鲁特收起羽翼,落在窗台上,举起手敲了敲窗户最下面一块玻璃。雾蒙蒙的玻璃后面很快出现了一张小小的脸蛋,那分明是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戴着一顶大得夸张的兜帽,兜帽下面是银色的刘海与细长的眉毛,眉毛下有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银色的瞳孔上面浮着一层浅浅的光亮。 她鼻梁上驾着一副眼镜,圆圆的镜框,左边的玻璃镜片上还开了一条口子,脸蛋有些红扑扑的。她看到窗外的小妖精,脸上很快露出高兴的神色来,连忙拉开窗户的窗栓,打开窗来,让小妖精飞了进去。 “你没事吧,鲁特先生?你有找到我姐姐吗?她是不是被羊首教徒抓起来了?她没事吗?” 小女孩等鲁特飞进屋之后,立刻关上窗户,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一大堆问题。 “对不起,莲,广场防范太严密了。我过不去,不知道你姐姐是不是在那里。”鲁特径直飞到一张书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的桌面上有一处位置被擦拭得很光亮,他就在那里坐了下来,并开口回答道。 莲脸色霎时间白了,无助地靠着椅子道:“还是没找到姐姐吗……” 鲁特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那些家伙还没开始他们的活祭仪式,如果你姐姐真落在他们手上,她应该暂时是安全的。可恶啊,如果这里是埃鲁因就好了,我在那里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他一定可以帮得上我们的忙。” “鲁特先生,你不用着急,我和姐姐小时候和妈妈一起曾经在埃鲁因待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找到回家的路的。”听鲁特这么说,莲总算平静下来,还反过来脆生脆气地安慰他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焦热之河中,那里原本与浅海和风暴止息之山相连。但现在应该已经被抛飞到虚空之中去了,想回去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情,”鲁特摇头道:“不过我的确要去一趟埃鲁因,找到那个人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回到自己的祖国了,等救出了你姐姐之后,我们就一起去埃鲁因好了,反正你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人。” 莲点了点头,对于小妖精描绘的未来有些期待,她真心实意地回答道:“真的十分感谢您留下来帮助我们。鲁特先生。” 小妖精倒也不客气,他留下来帮助这个小姑娘纯粹是因为看对方可怜而已,他第一次遇到莲的时候对方正在被羊首教徒追捕,后来他才知道莲是因为想要救出她的姐姐,闯入广场附近才会被发现。 根据莲的描述,她和她姐姐是在一起前往永亡之地时,与同行的商队一起遭到异教徒的袭击,她姐姐在危急之中将她推下了路边的水沟。才因此而逃过一劫,但当她醒来的时候。姐妹两已经就此失散。 后来她才四处打听到羊首教徒四处袭击是为了准备两个月之后的一次活祭,她推测自己的姐姐可能落在了羊首教徒的手上,因此才不远千里来到哈德兰。不过莲年纪虽小,脑子却很好用,嘴巴也很甜,事实上她是绕道到亡月内海北方的奥维奇港口。从那里搭乘一艘‘免费’的便船来到哈德兰的。 那条船事实上是一条来往于哈德兰与亡月内海北方之间跑固定航线的商船,在船上她结识了一位亡月圣殿的牧师――对方同时也是船上的船医,那位船医同情她的身世,才将她带到哈德兰来,本来是想帮她寻找她姐姐。但莲知道那条船的船长与船员在哈德兰上层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力。为了不给对方惹上麻烦,她悄悄留下了一张便笺之后便下船上了岸,船员们上岸来寻找了她一段时间,但最终一无所获,而外来人员在哈德兰的停留时间有限,最终船员们只能无奈地返航,或许内心中寄希望于这个小姑娘与她的姐姐能够有一个好的结局。 那之后没多久,莲便在一次寻找自己姐姐的过程中遇上了鲁特,事实上是小妖精出手救下她一命。本来鲁特就十分同情这个小姑娘,而在得知对方和她的姐姐是从埃鲁因来到玛达拉的之后,更是坚定了决心要帮她把她姐姐救出来,然后三人一起上路前往埃鲁因去寻找布兰多。 事实上他自从被从元素屏障之外抛到这个地方来之后,已经在荒野中浪费了太多时间。他虽然对人类世界颇为了解,但那都是从书本上得来的知识,从亲身来到主物质位面过,一到荒野之上,那些他所知晓的辨析方向的手段都成了摆设,从强盗与商人手上抢来的地图也看不懂,一路绕绕绕到了哈德兰,他本来还以为这里是黯星海上的一个港口,打算从这里乘船前往风精灵所控制的白山或者银湾,再从那里转乘班船前往埃鲁因。 但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头撞到了亡月内海的边上,他原本是落在亡灵序列的东面,那里距离黯星海岸十分近,没想到两个月来反而越走越远了。 这个发现令鲁特沮丧不已,头一次对自己寻路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因此他不想在玛达拉转圈转个天荒地老的话,这对半精灵姐妹或许就是他唯一的救星。 妖精们往往迷信星辰的指引,鲁特相信正是那一夜的星光,指引莲来到自己面前的。 莲除了她的姐姐之外,再没有别的亲人,虽然在她记忆中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生活的,那时候她们还住在埃鲁因,一个叫做兰托尼兰的地方,后来没多久,她们的母亲便将她们寄养在当地一处修道院中,临走时她们的母亲给修道院的院长与她们各自留下了一大笔钱,并告诉她们,如果将来她们想来找她,就到南面的玛达拉去,但在那之前,一定要先有自保的能力才行。 按照银精灵的传统,便是必须要成年之后,才有远行的权力。 但是她们的母亲离开之后没多久,修道院的院长为了贪墨属于她们的那笔财产,便想办法将她们赶出了修道院,她和她姐姐只一人小心翼翼地保留下了一件母亲的遗物,她是一条漂亮的项链坠饰,她姐姐则是一件斗篷,那之后两人便在玛诺威尔与布拉格斯一带流浪,行讨挣扎求生。 大约十年之前,她姐姐想办法搞到了一笔钱,然后两姐妹便一起南下离开了埃鲁因,来到了玛达拉,但在诺大一个亡月之国中想要找到一个特定的人谈何容易,何况母亲与她们分别之后已有近半个世纪之久,母亲是否还在人世,还是一个疑问,否则她怎么忍心将她们两姐妹留在埃鲁因不闻不问? 两姐妹在玛达拉流浪了几年之后,去过了亡月内海北面大多数的地区,这一次是想前往永亡之地寻找自己母亲的下落,因为她们听说亡灵女王的骑士当中有一个名叫白的女人,而白这个名字,正是她们母亲当年的其中一个化名之一。 但没想到路上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鲁特对莲的经历倒是十分认同,他虽然有自己的族人与亲人,但妖精生来没有父母,在大多时候,它们都会受自己的好奇心驱使在各地流浪,有一些妖精甚至还会来到主位置位面,比如说塔塔小姐的妹妹萝萝就是,鲁特虽然没有来过主物质界,但在遇到布兰多之前,他也旅行遍了元素疆域之外的大多数地方。 两人沉默了片刻,其间鲁特喝了点蜂蜜填了点肚子――这是他从一处厨房中偷来的,当然对于妖精来说这不叫偷,因为它们根本没有金钱的概念,在它们看来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天生天长的,没有所谓的‘主人’一说。 事实上除了作为剑士视若生命的剑之外,他身上的一切东西如果有另外一个人更加需要,他也毫不犹豫地拿出来救济他人,当然,事实上大部分妖精都是生来两手空空的穷光蛋,无忧无虑地过着生活。 莲也吃了几块饼干,但吃得很少,虽然这些饼干也大部分都是鲁特顺来的。不过小女孩对一切食物都视若珍宝,只有经历过饥饿的人才明白食物的来之可贵,这些精致的饼干,她还打算等姐姐被救出来之后,让姐姐也尝一尝。 “我想了一下,”鲁特一边吮吸着指尖上的蜂蜜,一边含糊地说道:“我们应该这么做,我听说人类喜欢去一个名叫‘酒吧’的地方,我们可以去那里打探点消息,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们?” “对,”鲁特点了点头:“我在这里太显眼了,打探消息必须要得你出马才行,到时候我躲在你的兜帽里,你听我指挥,准没错。” “好!”莲眼睛亮了亮,要不是每次小妖精出门之前都严令她不许离开这个地方的话,她早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间空荡荡的废屋里面了,再说在她看来小妖精先生虽然十分厉害,但办事却有些不太靠谱。 小半个月了,它才头一次想到要去打探消息,也不知道是这位妖精先生太迷糊,还是不太熟悉人类世界的办事方式。 ……(……) 第二百五十九幕 秘密聚会(下) “先说好,你可得听我指挥才行!”鲁特再三叮嘱道。 小姑娘连忙点头如啄米。 “那我们去哪儿,鲁特先生?” “放心,我一早就踩好点了,在广场附近有一处名叫紫色石斛兰的酒吧,那里距离广场很近,一定能打探到不少消息。” “可是鲁特先生,哈德兰的领主德努克大人一早就下达了禁酒令了,在祭祀仪式开始之前,那些酒吧不是都没有开门吗?” “啊?”鲁特呆住了:“有这回事儿?” 莲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那些可恶的人类除了酒吧之外,还特别喜欢去别的什么地方吗?” “这座城里的居民都是羊首恶魔阿肯图的信徒,他们可以不喝酒,但秘密聚会却是一定要参加的,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先前去过那里,每到周五,阿肯图的信徒们便会到那里聚会,他们会在聚会上祈祷,然后交流一些信息。” “周五,那不就是今天么?” “是的,现在才下午五点钟,阿肯图的尊讳的是燃烧的黄昏,而且恶魔们崇拜黄昏之龙,因此它信徒的秘密聚会一般会在下午六点钟举行,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钟,我们现在去,刚好还来得及。” 莲侃侃而谈道,仿佛对这些都十分了解,虽然她到哈德兰也不过才一两周而已。 “那还等什么?”鲁特不觉有异,大声说道:“走,你去换身羊首教徒的衣服,我们马上就出发!” 小女孩微微一笑,开心地点了点头。 …… “秘密聚会?” 布兰多与凰火、柳先生几人正走在哈德兰其中一条街道上,玛格达尔与德尔菲恩站在一起。一边好奇欣赏着亡月内海北面一带的建筑与风俗,房奇一个人吊在队伍的最后面,在兜帽下面斜着眼打量着周围那些和他们差不多一同打扮的羊首教徒。 而在听到德尔菲恩的话之后,凰火回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句。宰相千金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扫过大街上那些匆匆赶往一个方向的羊首教徒。小声回答道: “秘密聚会是羊首教徒的一个特定的仪式,羊首教徒是炼狱之主阿肯图的信徒,作为恶魔的信徒,秘密聚会是必不可少一个重要的仪式。就和炎之圣殿的静思与每日早晚的祷告一样,只要是虔诚的信徒都会参加,而恶魔的信徒一般都是狂信徒,更是不会缺席,只不过阿肯图只要求它的信徒每周举行一次仪式,它会在仪式上赐予力量给它最信任的仆人。这一天选在星期五,因为星期五是众月之力最强盛的一天,这一天月光会遮蔽玛莎的力量,而阿肯图的尊讳是‘燃烧的黄昏’,所以仪式一般会在傍晚六点开始。” “那不就是现在?”凰火看着那些羊首教徒,明白了过来:“所以他们就是……?” 德尔菲恩点了点头,一边将目光投向布兰多。 而布兰多正皱着眉头,他不是凰火。对于沃恩德的一些邪教徒的传统与规矩不是十分了解。拥有上一世的经历的他,对于这些苟活于秩序世界之下的老鼠可谓知根知底。德尔菲恩所言的,也只不过是阿肯图秘密教会的冰山一角而已。 让他感到有些麻烦的是,他们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附近有一个阿肯图信徒的‘秘密’聚会点,如果可以的话,布兰多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可问题是他们眼下正作羊首教徒打扮,如果不去的话,恐怕会引起怀疑。 “那我们也要去参加吗?”凰火又问道。 “我们恐怕必须得去,否则就太显眼了一些,”德尔菲恩接口道:“再说阿肯图信徒的秘密聚会也是他们彼此交流信息的渠道。” 布兰多这才点了点头。眼下似乎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能在这个秘密聚会上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柳先生和玛格达尔公主对此都没有意见,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房奇明白自己就算是有意见也没有什么用,因此只耸了耸肩,跟了上去。 几人本来就是作羊首教徒打扮,此刻又是顺着教徒的方向前进,虽然带着个孩子(凰火),但看起来也并有太引人注目的地方。毕竟哈德兰是羊首教徒聚居的城市,这里一家三口从老到小都信奉阿肯图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此秘密聚会中信徒们举家前往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事实上布兰多就看到了好几个矮小的身影,有些是和成年人走在一起,有些甚至干脆就是单独一个人。 甚至还有一个小姑娘因为埋着头前进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连忙抬起头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布兰多看到那个小姑娘还带了一副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暗叫可惜,心想多好一个小姑娘竟然受了邪教的荼毒。 不过一个羊首教徒竟然这么有礼貌,让他颇有些意外,他们这一路上所遇到的羊首教徒,大部分都是粗鄙不堪的下层人,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生活困苦不堪,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受蛊惑。 但正是这样,布兰多心中更加感到可惜,心中对于羊首教徒的痛恨不禁莫名地浓了几分,这种毒瘤若他有机会的话,一定不会让它继续在这片土地上蔓延下去。 不过布兰多并不知道的是,那个他眼中受邪教‘蛊惑’的小姑娘,这会儿正吓得心子都快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了。 她一边匆匆向前走去,一边一个劲地回头往先前差点撞上的那个‘羊首教徒’所在的方向看去,好像生怕对方会突然跑上来,一把将她从人群中揪出来。 “我叫你小心一点了。”鲁特躲在小姑娘的兜帽中,坐在她肩膀上,正不满地抱怨道:“还好没引起那个家伙的注意,不过奇怪,我怎么觉得他声音这么耳熟?” 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紧张了。” 但她心中对于之前的危机其实与小妖精的看法有很大的不同,真正将她吓个半死的,并不是因为她差点一头撞到那个邪教徒身上。 阿肯图的教徒虽然凶狠好斗,但在眼下这个重要的时节,也不会轻易寻衅生事。这就好比说炎之圣殿的信徒不会在前往祈祷冥思的路上和别的教友打起来一样,若是破坏了集会,一旦惹得阿肯图生气,恐怕凄惨的下场就不是一个死字可以轻易形容的。 但真正让莲不安的是她一个小小的失误,她在撞到对方的时,竟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对不起。什么时候阿肯图的教徒会这么胆小怕事好说话了?还好对方好像并没有察觉这一点,反而还十分温和地对她说了一句:没关系,下次小心一些。 这句话让莲心头怦怦直跳,因为她明白,在场的信徒当中,真正对自己和鲁特先生有威胁的,其实不是那些粗鄙的下层信徒。而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思维缜密的高阶教士甚至是恶魔审查官,如果让那些人发现她冒充信徒的身份,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与鲁特的大大咧咧不同,刚才布兰多温文尔雅的回答,几乎让她寒毛都竖了起来,但让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是,对方竟然就那么放过了她。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让她现在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就这样带着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小女孩心不在焉地跟着人流进入了一处教堂一样的建筑之中。 “这是……”布兰多站在这座教堂门前时,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打量了此地一眼:“一处圣殿?” “邪教徒竟然公然利用一座圣殿作为他们的秘密聚会点?”玛格达尔公主也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那种感觉就好比她在安培瑟尔或者是鲁施塔看到在炎之圣殿中祈祷的不是金炎之道的信徒,而是一群万物归一会成员或者牧树人一样:“他们……他们简直也太……” “看起来玛达拉女王所言不假,这些人已经把这里视作他们的地盘了,羊首教徒的教义不但可以公然在明面上传播,还搞出了这么个‘教堂’?”布兰多不禁摇了摇头:“他们完全是将羊首阿肯图的教义当作是正教的信仰公开传播了,看起来情况有点不妙。” 德尔菲恩和玛格达尔都明白,布兰多所言的情况不妙是指看起来羊首教徒已经得知布罗曼陀的黑玫瑰可能要北迁,这样一来陶奇克就再也不会回到水银杖的统治之下,所以哈德兰家族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否则这些黑暗贵族起码要明面上对玛达拉维持必要的恭顺。 但亡灵放弃永亡之地向北迁徙的事情,是他们在离开之前才发生的事情,不大可能在这个时候传到陶克奇来,那么只能说明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这些羊首教徒在暗地里已经与黄昏的爪牙联系上了。 至于对方是恶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有点不太好说。 在场的众人在暗地里交换了这个看法之后,脸色一时间都有些不太好看。布兰多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恐怕此行又要横生枝节。 …… (PS:一不小心又把标题序号输错了,起点改章节名很麻烦,就这样吧,大家能明白就行。)(……) 第二百六十幕 炼狱之王阿肯图(上) 布兰多等人随着人流缓缓前进,在经过一条长廊进入主殿时,看到长廊两侧墙壁上的浮雕上还有着诸多蜘蛛女侍的形象,甚至在长廊尽头,还有一座高大的塑像没有来得及销毁,上面蒙着一层黑布,不用想也明白那是一座蜘蛛女神的雕像。 看起来这座圣殿原本应当是一座亡月圣殿,羊首教徒们还没来及鸠占雀巢多少时间,以至于连改造都只是匆匆完成,徒有其表。 不过其他羊首教徒对此倒并不惊讶,甚至连看都没有去看那座被蒙上黑布的雕像一眼,要不就埋着头闷头前进,要不就在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恶魔们崇尚混乱,它们的信徒自然也不可能太过守序,不在集会上闹事已是极限,要达到炎之圣殿与圣堂信徒每周一次的大集会那样安静肃穆的效果,显然是不大可能的事情,非但不可能,说不定还会惹得他们所信奉的恶魔不快。 信徒们经过长廊,进入一处大厅之中,这大厅自然同样是亡月的风格,不过大厅北首的雕像已经捣毁,原本放置雕像的基座上空空如也,还没有放上替代物,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羊首教徒占据这座圣殿并没有太长时间。 布兰多留意到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任何相关的神职人员,这座原本的亡月圣殿的主人,想必没有什么好下场,多半沦为了阶下囚,说不定还成为了活祭的祭品也不一定。 教徒们进入大厅之后,便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没有座位的人,也都站在不同的角落。很快便有羊首教徒的高级教士来主持仪式,这个仪式倒是十分简单。便是将黑山羊的血洒在信徒身上,布兰多、德尔菲恩和玛格达尔三人对于羊首教徒早已十分了解,因此心中早有准备并不太抵触,但是凰火和柳先生却十分不习惯,在九凤家畜之血被视作污秽之物,往他人身上泼牲畜之血是极大的侮辱,更不用说他们这样的上层贵族。 好在两人都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再不适也只能咬牙忍住,虽然凰火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拔剑将那个往她身上弹膻腥的羊血的教士一剑劈成两半,但最后还是没能出手。 倒是房奇在面对飞向自己身上的几点羊血时。下意识地一闪身,让羊血落在了圣殿的地面上。好在他本身所身处的位置就是圣殿靠后的位置,在两根柱子之间,光线幽暗。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那个高级教士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发现自己弹出的羊血落了空。 这叫房奇在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暗叫好险,他其实倒不是怕自己身份暴露,而是怕坏了布兰多的事,如果布兰多要找他追讨玉珑圣剑怎么办?说来悲哀,玉珑圣剑本来就是鬼车一族的圣物,眼下他倒好像成了鸠占雀巢的那个人一样。 但房奇心中明白自己和那个该死的家伙的差距,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纵使身为鬼车一脉千年一出的天才,但在那个男人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他想要保住玉珑圣剑,就必须要满足对方的要求,然后还要看对方的心情好不好。 好在鬼车一族向来信奉强者为尊的‘真理’,因此房奇倒并没有因此感到有多委屈。让他感到委屈的是眼下自己身上这一身臭烘烘的装束,这是他为了进入哈德兰不得不做的妥协,当然他倒不是非要想进入这座港口,但一想到又要一个人在沼泽地中呆上好几天,这位高高在上的天才先生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这身臭烘烘的羊首教徒的长袍几乎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又怎么可能容忍还有人将家畜之血洒在他身上,他的闪避动作纯粹是心中厌恶的下意识表现,好在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房奇心中庆幸,却没料到自己的动作早已落在了德尔菲恩眼里,宰相千金马上给布兰多打了小报告,布兰多自然悄悄在心中为这家伙记了帐。 他心中没有房奇那么天真,或许是对羊首教徒更为了解的原因,他明白那个羊首教徒的高级教士肯定早就察觉到了异常,不过恶魔们狡诈冷酷,物肖其主,它们的信徒自然大多也物以类聚,尤其是能够爬到这些邪教组织上层的人,大多原本就是各个领域的精英人士,更是狡诈精明,否则也不可能在五大圣殿的信仰占据主流并对异教徒严防死守的环境之下生存下来。 这样的人岂会马虎?那个高阶教士肯定是察觉出自己与房奇的实力差距,明面上没动声色,但私底下马上就会去调动人手。何况就算对方真的没有察觉,马上等到仪式进行事,阿肯图的投影一降临,就会发现有人身上没有黑羊血的味道。 布兰多暗叫了一声坑爹,不过他明白自己也有责任,因为来到这处秘密集会中也是事发突然,一时间忘了提醒其他人注意事项,他也没想到自己队伍中还有三个九凤人对于羊首教徒一点也不了解,更没想到房奇能够坑爹到这个程度。 不过他虽然心中明白房奇可能已经暴露了,但明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常,只是向一旁的德尔菲恩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然后他回过头,向一旁自己身边的一位教徒开口询问道: “我的同伴,我刚刚从马尔塔哈赶到这里,看起来还赶得及参加这次盛事?” 那羊首教徒愣了愣,但倒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警觉性来,因为这两月以来一直持续不断有教友从其他地区赶往德哈兰,如今德哈兰城内的人口――或者说羊首教徒已经超过了它的常住人口有一倍还多,因此导致物价腾贵,寻衅滋事的事件也多了起来,毕竟羊首教徒也是人,也还要面对生老病死等问题。 早些时候,哈德兰居民可能还有点警觉性,生怕在这场‘神圣的仪式’当中混入间谍还是亡月圣殿的探子什么的,但等到那段新鲜的劲头过了之后,当地人便看这些外地人面目可憎起来,连同为教友的情义都顾不得,因为毕竟谁也不愿意原本的收入缩水,在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变成原本的一半甚至更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哈德兰的原住民在街上被人搭讪时遇到对方是外地人的几率,恐怕比遇到街坊邻居的几率还要大,因此想要产生什么警惕性,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风声鹤唳之后,恐怕也都消减了下去。 更不用说布兰多这一刻所询问的‘老兄’,事实上也是一个外地人,那个羊首教徒来自于哈德兰东面的奥塔,只不过比布兰多等人先到一步而已。 因此点了点头道:“我的同伴,你运气好,虽然克努德大人宣布将仪式提前了,但你刚好早了一天到,要再晚两天,恐怕就真赶不及了。” 布兰多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事实上他早已经从周围的羊首教徒的聊天中捕捉到一些令他感兴趣的内容,要不是房奇坑爹的话,他可能会选择一个更为合适的时间来切入话题――比如等到秘密集会的仪式举行之后,那之后会有一场小小的羊首教徒之间聚会,那个时候现场的气氛会更活跃与混乱一些,羊首教徒们的警觉心也会降低到最低。 但眼下暴露在即,他也顾不得这么多,只能行险一搏,抓紧时间了。听了那羊首教徒的话,布兰多故意露出‘吃惊’的神色来,问道:“提前,我的同伴,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吗?” ‘我的同伴’是羊首教徒之间称呼常用的一个词汇,这个词就和炎之圣殿信徒之间的‘我的兄弟、父兄’是一个意思,布兰多在这里故意使用这个词汇,其实也是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心,不过他这番表演也是作给了瞎子看,因为那位老兄根本没有在意布兰多的身份,只有些狂热地说道: “的确是出了大事,我的同伴,听说亡灵们兵败了,它们正要放弃永亡之地,向北撤退。这是黄昏的意志的伟大胜利,我主就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世界终结审判的那一日便要到来,胜利距离你我已经不远了,我的同伴――” 布兰多瞪大眼睛,心想亡灵什么时候兵败了?明明是因为亡月女神堕落的原因,才不得不放弃永亡之地,而在芬霍托斯的那场大战,分明是大地军团又一次取得了胜利,看起来不止是各大帝国统治机构会为了自己政权的稳定而散布虚假消息和粉饰太平,没想到代表这世界终极意志之一的黄昏之龙的手下们竟然也是一个德行,这不禁让他感到大失所望,对商人大小姐的手下一时间充满了鄙夷之情。 不过他的表情落在那个羊首教徒眼中,就成了是惊愕与不敢置信,这个表情倒是不足为奇,因为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所露出的也是同样的表情。 ……(……) 第二百六十一幕 炼狱之主阿肯图(下) 毕竟羊首教徒们虽然虽然自称阿肯图的信徒,但谁都知道当年恶魔被打压到焦热地狱之下,至今没办法回到主物质位面,其实是当年战争中的失败者。 羊首教徒的主子——炼狱之王阿肯图与其他几位的恶魔领主更是被封印连下落也不明,让他们的追随者在几千年之后还找不回它们来,自从天青的一战之后,秩序的力量是如此的强大,黄昏的信徒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走狗,这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甚至是过街老鼠一样的存在,什么时候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翻身? 正因此,这场胜利与这场即将举行的仪式对于他们来说才显得如此的意义重大。 果然,布兰度脸上很快也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尽量将声音提到最高而又只能让周围寥寥数人人听到的程度,低喊道:“真的,亡灵们已经北迁了,什么时候?哪里来的传闻?” 他心中却在想,亡灵北迁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已经传到了陶奇克,莫非又人在用魔法水晶传讯?这岂不是说明玛达拉女王身边竟然还有羊首教徒的密探,什么时候羊首教徒行事也这么缜密了,莫非他们改名叫万物归一会分部了? 布兰多与这位羊首教徒的交谈显然落入了其他人耳中,不过这番问答在眼下的哈德兰各处都在上演,也丝毫不引人注意,以至于周围的羊首教徒连回过头来看两人一眼的心情都欠奉。 布兰多恰如其分的‘狂喜’落在那他搭讪的羊首教徒眼中是如此的正常。甚至产生了一种知音之感,不过在两人一旁,把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完了的凰火却在一个劲地摇头。想笑又不敢笑出声,以至于小小的肩膀一个劲地抖个不停。 “老师的演技实在是太浮夸了……”玉凤一脉的小公主心中哭笑不得地想到。 那羊首教徒不疑有他地答道:“就在两天之前,亡灵我们已经放弃了永亡之都,不过这可不是什么传闻,而是阿肯图大人的圣训。” “阿肯图大人,”布兰多‘倒吸了一口冷气’,追问道:“圣地又有什么动静吗?” 问完这句话。他的神情立刻变得谨慎起来,隐藏在长袍之下的手中也隐隐摆出了一个握剑的姿势,似乎只要稍有不对。就准备动手。 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正是他先前所听到的他最关心的内容,羊首教徒们在兴致勃勃地讨论阿图克圣地的异动,并且将那些异动与即将举行的活祭仪式联系起来。哈德兰活祭仪式的提前,显然和圣地的异动有着某种关系。 本来阿肯图的封印地再怎么异动和布兰多的关系都不太大。但偏偏绿之海中可能埋藏着翡翠之谜的秘密。这就让他不得不小心起来,留意一切与之相关的消息。 可他对圣地本身并不了解,仅有的消息也都来源于马尔塔哈的一番打探而已,而听了之前那些羊首教徒的谈话,他才明白自己花钱买来的消息根本‘一文不值’,而关于阿图克圣地最核心的秘密,他根本是一无所知。 正因此,他才不得不小心谨慎地寻找一个切入点。以免自己在谈话中表现得太过无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不过即便准备工作做得再好。他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心中也难免忐忑,因此随时做好了被拆穿动手的准备,但那个羊首教徒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有异,只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你没猜错,随着魔力潮汐的高涨,阿图克圣地的封印已经越来越衰微,阿肯图大人随时可能破封而出,说不定只要等到我们这次活祭仪式结束,大人就能真正复活了。”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消息,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阿图克圣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里真是大人的封印地吗?” “当然,否则我们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那羊首教徒有点得意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阿图克圣地的封印早在第一次魔法潮汐降临的时候便已经出现了裂缝,阿肯图大人的意志已经可以穿过圣地渗透出来,它还在哈德兰留下了一个分身,因此我们才会得知亡灵们败亡的消息。” 布兰多心想亡灵败亡个鬼,看起来这位炼狱之王阿肯图也是满口跑火车的鬼话大王,不过眼前这家伙倒是无意中透露出了一个惊爆消息,阿图克圣地竟然真是炼狱之王阿肯图的封印地,而且这位大恶魔居然还提前苏醒过来了。 他本想再问问关于阿图克圣地的一些信息,不过看起来这家伙对此也所知甚少,只知道阿图克圣地是在亡月内海之上,具体是在那片海域却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里有一片群岛,羊首教徒在上面还有据点和驻地。 不过这些消息也就够了,和马尔塔哈旅店老板提供的信息互相应证便能得出很多东西,关于那片群岛布兰多也有所耳闻,甚至在玛达拉女王给他的地图上也有所标注,那里叫做海蛇群岛,距离哈德兰大约直线三百多海里,远倒不是太远,只是不在主要的航道上,而且物产匮乏,还盛传着幽灵船的传说,所以一向是个很偏僻的地方。 布兰多既然已经得到了关于绿之海的具体位置,心下也便不再着急,而是默默等待仪式开始,反正房奇可能已经暴露了,他也不再操心待会儿的问题,还不如静下心来分析一下之前所得到的这些信息。 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一个高阶教士来主持接下来的仪式,而这个高阶教士显然已经换了一个人,布兰多从对方的着装上就看得出来。那羊首教徒高阶教士的长袍上少了一道横纹,看起来就比先前洒羊血那教士要低一级,对方果然是已经察觉了房奇的身份。私底下叫人去了。 想清楚这一点,他心中更加不慌,毕竟先前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掩饰身份,不过既然掩饰不住,那也没什么好说的,要论实力,哈德兰的羊首教徒还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纵使城主府再多一个大恶魔的分身也是一样。 传说中阿肯图在被封印之前实力距离半神都还差一线,也就是说它本体可能也只有圣贤领域巅峰的水平,那么分身就更为不堪。说不定连圣贤水平都没有,眼下以布兰多的境界来说,圣贤之下,也就是一剑之间的事情。 而羊首教徒们一时间显然还没调度好。暂时还没发动。那个接替的高阶教士在祭坛上有模有样地主持着仪式,只不过眼神不住地往房奇那个方向瞟过去,让布兰多看了感到有些好笑。 更让他无语的是,房奇那家伙竟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这家伙还自我感觉良好地扯着自己的袍子,一副厌恶的样子。 而这位鬼车一脉的天才先生显然没料到,他自信以为对方没有察觉的小动作,事实上除了羊首教徒之外与布兰多之外。现场之中竟然还有第三方人马注意到。 那第三方人马自然就是偷偷混入这秘密集会地的莲与鲁特,此刻这个小女孩正和妖精先生一起站在大厅中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屏息凝神,生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而她自从进入这大厅之中的第一刻起,最多的注意力便落在了布兰多几人身上,原因自然是担心自己的‘伪装’已经被人所看破,在她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地认为布兰多就是传说中的恶魔审判官。 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那个恶魔审判官先生似乎并没有打算找她的麻烦,甚至进入大厅之后根本没有表露出要找人的意愿。她正感到奇怪,然后便看到了那个方向房奇避开羊首教徒高阶教士弹血仪式的都小动作。 这个小动作落在莲眼中顿时大吃了一惊,她对羊首教徒了解很深——确切的说她对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组织,不管是秘密的还是公开的——了解都很深,内心中十分明白这个仪式对于羊首教徒来说意味着什么,房奇的小动作一落入她眼中,她就明白,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人潜入到这座圣殿中来。 她眼珠子一转,便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但面上并未表露出来,倒是小妖精先生在一旁一个劲地喋喋不休让她赶快去打探消息,莲选择了充耳不闻。她很聪明,明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什么时候开口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贸然的听信不太靠谱的小妖精先生的意见,只怕他们两人很快就要成为阶下囚。 不过由于房奇一直有意站得和布兰多等人较远,因此莲一时间倒没有将两方联系在一起。 祭坛上那个高阶教士此刻已经将仪式进行到了一半,他忽然之间站起身来,用低沉的声音吟诵了一段晦涩难懂的咒语。不过在场的布兰多与莲都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咒语,而是恶魔的邪语,意思是向炼狱之主阿肯图献上灵魂,以换取来自深渊的意志降临人世。 这段咒语之后,理论上阿肯图的意志会降临到这个秘密集会场所之上,当然那并非是阿肯图本身的意志,别说这位炼狱之主眼下还是处于被封印的状态,就算是在它完好无缺的全盛时代,它也做不到回应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信徒的召唤。 那是半神与神祇才会拥有的能力。 不过召唤来的意志是混沌力量的投影,代表着炼狱之主的力量会降临到在场每一个人身上,并给予羊首教徒以污秽的祝福,并惩戒那些引得恶魔之王不快的存在。 布兰多屏息下来,莲则将目光投向了房奇的方向。 可是下一刻,大厅中寂静如初,一时间竟然什么也没发生。布兰多愣了愣,还以为这是羊首教徒一方故意的安排,但他抬起头来,却发现站在祭坛上那高阶教士也是一脸的愕然。 大厅中静了片刻,然后在场的羊首教徒们才反应了过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参加秘密聚会,当然能感到阿肯图大人的意志并未降临。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左右环视,像是要找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回事?” “阿肯图大人生气了?” “有人破坏仪式?” 大厅中立刻有人质问了起来,场面一时间有些失控,而那祭坛上的高阶教士第一时间跳了下来,向着房奇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布兰多看到对方的这个动作,手中一动,已经握住了奥德菲斯的剑柄。 但正在他准备发动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然后有人在大厅外面斥道: “所有主人的信徒,安静!” 大厅中羊首教徒们一怔,下意识地静了下来。布兰多回头,只见一个身上的黑色长袍质地明显与普通教众不同的大人物在一行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大厅,那人一进入大厅,便环视众人一周道: “主人的信徒们,拿起你们的武器,你们的主人需要你们!” ……(……) 第二百六十二幕 混乱(上) 忽然出现的羊首教徒牧首的话不啻与一粒火星落入沸腾的滚油之中,轰一声点燃了众羊首教徒心中的戾气,他们本就因为阿肯图的降临失败而陷入不安与狂躁的情绪之中,听完牧首的话,大厅中立刻响起一片愤怒的尖叫声: “有异教徒侵入了哈德兰?” “杀了他们!” “他们就是惹怒阿肯图大人的元凶!” 牧首对于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他拿出一件灰色的斗篷,开口道:“异教徒入侵了阿肯图大人的领域,玷污了黄昏的圣血,我要求你们抓住那些异教徒――” 说完,他的目光向大厅中一扫,刚好与布兰多隐藏在兜帽下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布兰多心下一凛,顿时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他心中大为奇怪,这些人是怎么察觉房奇与自己的关系的? 但比他的思维更快的是,事实上就在对方看向他的一瞬间,他就已经一掀长袍,露出下面暗金色的剑刃――圣剑奥德菲斯的剑刃。 那个牧首瞪大眼睛看着布兰多忽然从长袍下抽出利剑来的动作,他本来不过是随意往这个方向一看而已:那个教众拔剑的动作怎么看都是个老手,从他的举动来看,显然他也不是为了响应阿肯图大人的号召。 这里有入侵者! 牧首心中警钟长鸣,刚想开口,忽然之间大厅中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异教徒在那里!” 只听砰一声脆响,房奇愕然地看到一个罐子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在自己脚边,摔了个粉碎。他还没反应过来这瓦罐是个什么东西,就看到碎裂的罐子里蓬地冒出一团白烟来。 黑暗中一时根本没有人分得清楚是谁开的口,但瓦罐碎裂的响声像是崩断了狂热的教众心中最后的一根弦,众人下意识向那个方向看去。就看到大厅中已经烟雾弥漫,就好像有人丢了一个烟雾弹在人群中央一样。 “有异教徒!” “我们中有异教徒!” 狂热的教众们立刻发出一阵阵尖叫声,愤怒地向那个方向挤了过去,像是要将人群中制造混乱的家伙给楸出来,但他们这一动,非但没能改善局势。反而让大厅中更为混乱,人人你推我挤,甚至为了争夺一个向前的位置,为了能够更好地在阿肯图大人面前表现,有人甚至撕打起来,很快撕打便变成了斗殴,斗殴进化成了乱斗,大厅中一片混乱,前后的教徒互相践踏。一时间惨叫声连连。 布兰多刚拔出剑,便发现现场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时间不禁有些愕然,先前那个小女孩的声音不像是凰火的声音,但这里除了他们之外竟还有谁在意图制造混乱?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刚好帮了他一个忙,他冷静下来看了看左右,忽然发现似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本来就是羊首教徒的打扮。就算拔出了剑,旁边狂热的教众也只以为他是为了响应牧首的号召而已。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先前自己还从对方身上套过不少消息的羊首教徒。只见那人正脸红脖子粗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挤进人群之中。他想了想,立刻抓起德尔菲恩的手向后退去,人群中凰火与柳先生都不虑自保,玛格达尔稍差一些,但他所在的位置距离修女公主太远。一时间也顾不过来。 虽然人群推挤的方向好像正是房奇所在的那个方向,但布兰多并不太过担心,毕竟房奇就算再不靠谱,也不只是这普通教众可以奈何得了的。 那个羊首教徒的牧首并没有注意到布兰多的动作,因为那片突然升起来制造混乱的烟雾刚好阻断了他与大厅中的视线。他显然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竟目瞪口呆,随即又气得暴跳如雷道: “你们这群蠢货,人在后面!” 他跳着脚怒骂出声,同时一边指使自己的随从与护卫去分开人群,但正是这个时候,这个牧首眼角忽然扫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沿着圣殿墙壁的方向飞速的后退,与人群的方向正好相反,向着圣殿的后门而去。 这牧首心中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使命,也顾不得先前看到的那个好像是异教徒入侵者的家伙,指着那个方向尖叫道:“是她,快去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莲正跌跌撞撞向大厅后门跑去,听到这声尖叫不禁身子一颤,但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两分。鲁特在她兜帽下大声喊道:“被发现了,快跑!” 但她才刚爬上讲台,就听到一声怒火中烧的怒吼:“该死的异教徒,去死吧!” 只见那个先前在祭坛上主持仪式的高阶教徒双目尽赤,手中拿着仪式用的祭祀匕首面目扭曲地向着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莲吓得脸色惨白,她情急之间竟忘了在这讲台上还有个羊首教徒的高阶教士,一时间不由得手脚冰冷。可正是这个时候,一道火红的光芒从她兜帽之中射出,正中那高阶教士手中的匕首,只听‘叮’一声利响,那匕首从那高阶教士手中飞射而出,竟钉在了附近一根柱子上。 而那高阶教士捧住自己的手惨叫一声,他整只手臂竟都熊熊燃烧起来。 而这个时候布兰多刚好回过头看到这一幕,他感到自己手中的奥德菲斯隐隐跳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回过头,便看到那高阶教士变成火炬的一幕。 “鲁特?” 布兰多一看到那道剑光,便反应了过来,那显然正是小妖精鲁特的剑光,他曾经在元素壁障之外见识过一次,而白雾也告诉过他,后者的力量其实是投影自圣剑奥德菲斯,因此炎之刃会有所感应也并不奇怪。 但混乱当中小妖精鲁特显然没有听到布兰多的叫声,他一剑斩杀那位高阶教士,回头看到莲还在发呆,不禁生气起来提醒了一声:“快别发呆了,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要是又遇上那头恶魔的分身,我们两都得死!” 莲这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感谢与害怕,赶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在地上哀嚎着满地打滚的高阶教士,向着讲台后面的后门方向跑过去。 可有时候往往是越是害怕什么便越会遇上什么,本来她都已经足够小心,距离那个高阶教士足够远,可那羊首教徒忽然之间不知道从那里生出的力气,尖叫一声硬生生暴起用左手拽住了她的脚踝。 小女孩尖叫一声,她的力气怎么可能与羊首教徒的高阶教士媲美,更不用说后者是临死之前迸发出的力量,她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上,连兜帽中的小妖精都摔了出去。 鲁特措不及防之下在圣殿灰扑扑的木质地板上摔了好几个跟头才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回头一看,顿时心急如焚,因为他看到那个浑身之火的羊首教徒竟然拽住莲的小腿死命地将她向后拉,仿佛是要抱住她,两人同归于尽。 这之间也就是一两秒钟的事情,就算是他,也来不及出手相救。 但正是这个时候,大厅中忽然发出一声怒吼,一道气浪从大厅中央横扫而至,气浪经过讲经台,经过正抓住莲的那个高阶教士,经过小妖精鲁特,立刻将三人冲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侧的墙壁上。 原来人群之中的房奇终于被那些不断涌向他的教徒搞得不厌其烦,再也顾不得隐藏,他将自身实力直接提到最高,汹涌而出的要素之力立刻向四面八方推去;一时间大厅中竟然出现了一波扩张的冲击波,由内向外爆发开来,这道冲击波对于布兰多这些人来说也就比一阵强风稍微猛烈点儿,除了能吹动他们的头发之外别无影响。 但对于一般的教众来说,这道冲击波便成为了不可匹敌的力量,那些距离中心最近的羊首教徒首先倒霉,他们根本无力抵御,直接被这道由内而外的力量扫飞了出去,撞在后面的人身上,后面的人又随之人仰马翻,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依次倒了下去,羊首教徒一时间竟然来了个中央开花。 而他这无心的一击,刚好救了莲一命。小妖精鲁特措不及防之下脑袋磕在讲经台一侧的墙壁上,正头晕目眩,但心中想到莲还处在危险之中,他顾不得浑身好像散架一样,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要去寻找那个小女孩的位置。 却看到一道人影飞快地从他身边经过,他瞪大眼睛,看到那道身影忽然之间冲向莲身边那个高阶教士,一头撞在对方身上,将那个半边身子都裹在烈焰中的高阶教士一头撞下了讲经台。 那高阶教士本来就只剩下半条命,又被冲击波扫得七零八落,此刻再被撞下高台,脑袋着地,登时便昏迷了过去,在烈焰的包裹之下气息全无。 然后鲁特才看到那道人影停下来,一把拉起正坐在地上的莲,他听到莲惊喜的声音:“姐姐!” ……(……) 第二百六十三幕 混乱(下) “姐姐!”莲惊喜地叫了一声。那个少女却仿佛无动于衷,只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沉稳地开口道:“跟我来――” “姐姐,等一等!” 莲喊道,然后连忙跑到小妖精鲁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鲁特拿起来重新放在自己的兜帽中。 “谢谢你,妖精先生!谢谢你,我找到姐姐了!”她一个劲地连声说道,眼中竟然泪花盈盈。 鲁特本来只是出于妖精爱管闲事的本能在帮助这位小姑娘,再说他是火妖精一族的王子,天生骄傲而富有正义感,但此刻面对小女孩的感谢,心中却有些暖暖的,觉得自己这一趟来主物质世界或许并没有白来。 那个少女却并不打算给两人太多感慨的时间,她看着自己的妹妹捧起小妖精,便走过来拉起她便向讲经台后面的后门走去――事实上那也是她刚才出现的地方。 只是两姐妹才刚打算离开,忽然之间大厅另一端便响起了两声怒吼: “给我站住!” “站住――!” 莲微微一愣,回过头便看到房奇正满面怒容地看着这个方向,不过同样看向这个方向的还有那个羊首教徒的牧首,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声,然后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 “你是谁?” 那牧首立刻留意到房奇手中的玉珑圣剑,扯着公鸭嗓子尖叫道。 房奇却不理会他,先前正是那个小姑娘吧瓦罐丢到他身边,还暴露了他的位置。结果导致他差点被那些羊首教徒给淹没,莲的小动作或许能骗得过其他人,但却骗不过作为当事人的他。 事实上先前在人群中制造混乱的正是莲,那个简易的烟雾弹也是由小妖精鲁特负责收集材料。由小女孩亲手所制作的。而她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看到了那个牧首手中的那件灰色的斗篷。 那是她姐姐的斗篷。 在看到那件斗篷的一瞬间,莲就以为自己暴露了,她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几乎立刻就用上了先前早已准备好的后路。她将那个烟雾弹丢到房奇旁边,当然是希望借助那个真正的‘异教徒’来脱身。 现在看起来效果比她想象中还要好。非但如愿制造了混乱,房奇还在无意当中救了她一命。 不过只是有点好过头了,她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祸水东引的目标,竟然是个高手。 事实上直到姐姐出现,她才意识到,或许自己先前是想错了。那个牧首拿着姐姐的斗篷来到这里,要抓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姐姐。 不过结果都差不多,能与姐姐再见一面。哪怕是两人一起死在这里,她心中也心甘情愿了。 莲脑子里一时间闪过这些杂乱的念头,加上停下来看了房奇一眼,脚步竟慢了下来。那个救下她的少女仿佛察觉了这一点,皱了皱眉头,对于房奇在后面的怒吼充耳不闻,她拽了拽自己妹妹的手,示意她赶紧跟自己走。别停留。 但房奇如何肯放她们走,他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人。就算不是布兰多的对手,可在布兰多面前也不愿意低一头。更不用说无意当中竟然被个小姑娘给当枪耍了一回,如果这个脸就这么丢在这里了,他只怕自己会气死,一时间连布兰多等人在旁都来不及顾忌,拔剑就要向莲出手。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看到圣殿讲经台一边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外面涌进来了好几个铁皮罐头,这几个黑骑士装扮的家伙一进门就把守住出口,然后分开成两列,让一个羊首教徒从外面走了进来。 从后门进入的羊首教徒穿着与前门的牧首差不多。他一进入大厅中,目光立刻落在了那个救走莲的少女身上,冷笑道: “怎么不跑了?” 那个抓住莲的手的少女停下了脚步,她紧紧地握住自己妹妹手,身子紧绷,紧盯着从门外进入的这几个不速之客,就好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小兽,随时准备拼命。 “我的同伴,”这时候在正门的羊首教徒的牧首终于喊了起来:“快抓住他们,这些人都是该死的异教徒,除了她们之外大厅中还有几个,别放他们跑了!” 后进入的牧首这才注意到大厅内的情况,他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他们跑不了,我的同伴,德努克大人已经让人将外面围起来了,这个该死的小**,等我从她口中审问出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活剥了她!” 他回过头,神色阴冷地从莲与她姐姐身上扫过,吓得小姑娘一个哆嗦,而她姐姐则显得镇定得多,但同样咬紧了牙关。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羊首教徒的长袍,将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此刻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可以想象,她的脸色同样苍白得可怕。 她知道面前这人没有说谎,事实上她这一路上早就惊动了哈德兰的城卫军,她是逃过了那些人的追捕一路上潜逃到这座圣殿中来的,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却没想到被这些人堵了个正着。 不过即便面临绝境,这个小姑娘也没有露出任何惧怕的神色来,她反而放开自己妹妹的手,挡在自己妹妹跟前,从长袍下拔出一把短剑来,双手握在手中,坚定对着那些比她高了不止有半人高的骑士们。 “咦?”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人群中的玛格达尔公主不由得轻咦了一声,她看向不远处的布兰多,小声道:“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其实在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来。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竟然走得一点也不比他们慢,看样子不过是前后脚便倒了哈德兰,他看了看对方保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意识到那可能就是对方一直在寻找的妹妹,果然是落在了羊首教徒手中。 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鲁特怎么会和她们在一起。 但这些都是旁枝末节,他当然不可能让这些羊首教徒带走这对姐妹,他让德尔菲恩站到一边,便准备出手。 但正是这时候,众人却听那个站在小女孩身前的羊首教徒牧首嗤笑一声,他好像对于小女孩手中的短剑根本不屑一顾,开口道:“说吧,那头龙去什么地方了?” 但小女孩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不识好歹的小**。”那牧首面色立刻狰狞起来:“先抓走她们,把这两个小**分开关押起来,尤其是这个,”他指了指姐姐道:“德努克大人要亲自审问她。” 黑骑士立刻动了起来,向着两姐妹围了过去,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忽然之间一道青光便飞射而至,从他们面前切了过去。 咔嚓一声裂响,一条长达十几米的裂口生生出现在那个牧首与一众骑士的面前,就像是一条笔直的分界线,将他们拦了下来。 房奇手中提着玉珑圣剑,轻描淡写地指着这些人道:“要和她们算账的人是我,至于其他的什么东西,给我滚一边去。” 那牧首面色大变,怒视着房奇道:“你不是教众,你是谁?” 房奇斜了这家伙一眼道:“我是谁,关你屁事?” “口出狂言,”牧首怒吼一声:“她们是同伙,抓住他!” 几名黑骑士马上转换了目标,转身向着大厅中央的房奇扑了过来,显然房奇先前的那一击所蕴含的要素之上的力量,让这些人也感到了威胁。 不过房奇对于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他毕竟还是鬼车一族的天才,纵使比不上布兰多这种开外挂的,但在一般人面前,却仍旧是天之骄子。面对扑上来的黑骑士,他似乎连出剑的心情都欠奉,直接抬手一推,一道湛青色的无形之力便已经横推了出去。 那些黑骑士面对这一击不敢大意,立刻摆出战斗姿势凝神应对,但在青光及体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抵御,直接被光墙推飞了出去,像是麻袋一样接二连三地撞在另一侧的墙壁上,互相堆叠在一起,一时间竟然爬不起来。 “真理之侧!”那牧首惊叫一声,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开什么玩笑,哈德兰城内最强的克努德大人也不过才真理之侧的水准,怎么在这里会有这么个怪物。 他想也不想,也顾不及自己带进来的随从,转身便向后门跑去,但房奇似乎却不愿意放过这家伙,他向前一步,刚想出剑,可正是这个时候,他的剑却向另一个方向一偏,竟向着那两个小女孩所在的方向刺了出去。 “不要!” 玛格达尔吓得尖叫一声。 但布兰多却皱起了眉头,他身边凰火与柳先生也露出了同样的神色,“这是……”凰火小声说道:“威压?” “恐惧光环。”布兰多回答了一句:“恶魔领主的种族天赋。” 他话音刚落,便只见房奇的剑已经停在了半空中,这位鬼车一族的天才皱起了眉头,冲着前方的空气低吼一声:“谁在那里?” 大厅中的空气一阵扭动,竟浮现出一头恶魔的身形,赤红的皮肤,近两人高,头上生着两对弯弯的犄角,上半身是人身,不过覆盖着鳞片,下半身是羊蹄,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这头恶魔甫一出现,在场的羊首教徒便纷纷跪了下去,激动地尖叫道:“我至高无上,无所不能的主人,我愿意全心全意侍奉您,献出我的灵魂!” 不过事实上就算这些人不开口,布兰多也猜到了,阿肯图的分身,到了。 ……(……) 第二百六十四幕 一剑分海(上) 阿肯图的分身甫一降临到这大厅之中,空间便震动起来,支撑大厅的石柱竟吱吱嘎嘎摇晃不已,砂石纷纷而下,仿佛这小小的空间随时会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威压而坍塌。 这威压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让那些本就狂热的信徒更加五体投地,口中高声称颂燃烧的黄昏,炼狱的主宰,恶魔之王的威名。而在阿肯图面前,房奇首当其冲,手握长剑的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淋淋,双眼中更是一片漆黑,仿佛暴风骤雨之中的一叶孤舟,随时会屈服于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下。 但他这副表现却远远无法令阿肯图满意,这位炼狱之主大约是没想到竟有人能在自己的威压之下站得住,它咆哮一声道:“凡人,跪下!” 房奇身上犹如担负了无法承受的重量,虽然他咬紧牙关,但身形一矮,膝盖竟慢慢弯了下去。 这位鬼车一脉的天才岂能甘心,他怒吼一声,用手中的玉珑圣剑插向地面,剑刃吱吱咯咯作响,竟一寸寸深入圣堂地板之下。 眼见房奇就要屈辱地双膝及地,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仿佛丝毫不受恶魔威势影响的、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燃烧的黄昏,炼狱之主阿肯图,伟大的恶魔之王,看起来数千年的监禁生活还没能让你汲取够教训?” 听到这声音,在场至少有三人身形一震。 首先是鲁特,小妖精仿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赶忙掀开莲的兜帽,探出小脑袋来左右巡视。 然后是莲的姐姐,小女孩听到这个声音。身子微微一顿。 最后自然是恶魔之王阿肯图。 空间中的压力倏然一收。 “是谁?”恶魔之王怒吼一声,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声音竟震得空间都战栗起来。 几千年之前在入侵地面的战争中被敏尔人所击败,随后又被布加人囚禁了数个时代是它一生中最大的污点,至今仍旧未能洗清。更不用说秘银会的牢笼,到现在还囚禁着它的本体,让它无法脱困而出。 可以预见的是,就算它借助黄昏的回归成功逃脱囚禁回到焦热炼狱。但也绝不会再像几千年之前那么风光,什么炼狱之主,恶魔之王的名头。早就像是风中的砂砾,在讥讽中消失殆尽。 这个污点是它最大的痛楚,此刻竟然有人敢在它伤口上洒盐,连这句话之前那一串尊讳。在它听来也是如此的刺耳。 它抬起头向前看去。但见这狭小逼仄的空间中,仍有六人能够站立。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个渺小卑微的人类,刚才本来差一点就要在它的恶魔威势之下屈服,不过这会儿它的威势一收,那人已经缓过气来,手持青玉色的长剑,气喘吁吁地看着它,眼中尽是忌惮与忿恨之色。 而另一个看起来是个女人。单手扶着柱子,皱着眉头一脸难受之色。当阿肯图看到这个女人时。心中微微一惊,隐隐感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分辨不出自己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对方,毕竟它被关押了数千年,脑子里的记忆早就是一片混乱了。 再后面是一老一少两个人,它认出那是两个东方人种,这些人从亚拉图而来,他们的故土在第一次战争中被黄昏彻底毁灭,遗族散落各地,他们的祖先虽然强悍,但眼下这些人却不放在阿肯图的眼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恶魔是不死不灭的种族,因为它们是黄昏的爪牙,当它们本体陨落之后,它们的意志会在混沌之中重生,性格、喜好与习惯都会被湮灭,但传承与记忆却一脉相承。 作为恶魔之王,阿肯图记忆中有相当多的辛秘,虽然并不完整,却能让它想起好多个时代之前的一些事情。 它喷火的目光落在最后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人仍旧是个人类女性,让它有些奇怪的是,那个女人身上竟然有自己同类的气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才能无视自己的威势。 当然阿肯图并不明白,它所看到的人正是德尔菲恩,宰相千金小姐曾经沐浴过受污染的生命之泉,她身上沾染着恶魔们主子的气息,岂能受区区一个恶魔之王的威势所影响。 当然德尔菲恩并不自知,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上位恶魔的威压,一时间还有些疑惑于在场其他人苦苦支持的表现。 阿肯图目光最后扫向的人,自然是布兰多。 布兰多左手按在圣剑奥德菲斯的剑柄之上,剑尖驻地,当恶魔之王的目光扫向他时,他好整以暇地用右手揭开兜帽,露出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孔来。 “布兰多先生!” 小妖精一下就跳了起来,它从莲肩头上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来到地板上,冲着布兰多连连挥手道:“布兰多先生,是我,我是鲁特,我在这里!” 布兰多自然早就看到了他,冲他点了点头,虽然心里面还有点儿奇怪为什么小妖精会在这个地方。 至于那两姐妹,姐姐显然已经认出了他了,不过她重新握上了自己妹妹的手,并没有开口。 布兰多的注意力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才重新回到了恶魔之王阿肯图身上。 “在你受死之前,我只有一个问题,”布兰多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声音仿佛倏然之间冷了下来:“你手上的耳环,从―何―而―来?” 布兰多问出这个问题时,抬起头来明亮的目光直刺向阿肯图的双眼,这位炼狱之主只感到自己周身一冷,仿佛被两柄利剑所锁定,让它心下一惊,下意识竟产生了退让的心理。 但它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堂堂恶魔之王怎么能够在一个凡人面前退缩,甩了甩脑袋,举起爪子中那条耳环冷酷地笑道:“你是说这个?看起来你也认识那条母龙,正好,我送你们一起去见你们的神。” “你杀了她?” “那又如何?”恶魔之王冷笑道,仿佛十分享受对手的愤怒,从凡人的绝望、仇恨与狂怒之中汲取养分,这本就是恶魔的本能:“那头该死的母龙本就是给伟大的我准备的祭品,不得不说这一次我的手下还干得不错,我很享受切开她的喉咙,听她哀嚎与鲜血淙淙流淌的声音,金色的血液,无疑是最好的礼物――” 阿肯图得意洋洋地享受着面前这个人类心中的愤怒,让它感到十分惊讶的是,这个人类的心灵与意志十分坚韧,从对方的愤怒之情中说传递来的力量,也比一般的人类强大千百倍。 这种力量的增幅几乎让它舒服得快要**出来,天哪,没想到才几千年没有苏醒过来,人类世界便有了意志与灵魂之力如此强大的存在,但灵魂之力越是强大,这些人堕落时所产生的负面情绪便越是惊人。 若是能够引得此人堕落,焦热地狱中从此便会多出一位恶魔之王来,而它,炼狱之主阿肯图,也将重新回到恶魔世界的巅峰。 阿肯图心中惊喜无比,没料到自己才重返世间便遇到这么一份大礼,它愈发惊喜地看着布兰多,一边继续用语言引诱这个家伙上当。 “布兰多先生,那个恶魔它――”玲忽然尖叫一声,但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恶魔之王一挥手扫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哇地吐了一口血出来,小小的脑袋一歪,微微抬起沉重的眼皮有些失神地看了看众人、再看了看自己的妹妹一眼,随即软绵绵地躺了下去。 “闭嘴,该死的小**!”阿肯图冷哼一声。 “姐姐!” 莲声嘶力竭地尖叫了一声,发了疯似地跑过去扑在自己姐姐满身是血的小小身躯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这个该死的――”小妖精鲁特没料到恶魔会突然出手,气得毛发直竖,它拔出剑就准备对阿肯图出手,但才刚一动身,便感到自己的身子被禁锢在了半空。 “布、布兰多先生……” 阿肯图对这一幕毫无所觉,它还洋洋得意地冷笑道:“我知道,你认识这个小姑娘,可惜凡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卑微了,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那条可怜的母龙――” 它的话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布兰多举起了手中的剑。 那剑尖闪耀,阿肯图仿佛看到了一幕奇景,时间流逝,万物正在以一种诡异的轨迹重新回到它的原位上,小妖精鲁特挣扎着‘飞’回了莲的肩膀上,正在哭泣的小姑娘也发现自己站回了原位,而自己的姐姐正握着自己的手,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胸前的伤口――可那里除了血迹斑斑之外,那里还有半点伤痕? 凰火、德尔菲恩、柳先生都震撼地看着这一幕,因果倒置,时间流逝……这,这是什么样的法则? 只有片刻的恍惚,恶魔之王阿肯图便听到空气中传来咯咯的声音,它抬起头,发现这礼拜堂中浮动的空气竟然生生凝固起来,形成一片白雾,然后化作冰粒沙沙落下,一片白霜正沿着大厅中的柱子向上攀缘,大厅中低洼处有积水的地方顷刻便结了冰,冰面吱吱作响,然后发出碎裂开来的声音。 ……(。) 第二百六十五幕 一剑分海(下) 一众羊首教徒活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站在大厅中的布兰多,纵使是他们所崇拜的主人还在讲经台之上,这些人也忍不住心下深处恐惧之意,忙不迭地从布兰多身边退开。 布兰多身上弥漫开来的寒意是如此的浓郁,以至于连离他稍近一些的德尔菲恩都感到有些受不了,脸色苍白牙齿打战起来。 凰火有些惊奇地看着她的老师,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布兰多这个样子,哪怕是在芬霍托斯与黄昏一战时,她的老师也没表现出如此的威势。 这是法则之力。 毫无疑问。 但这法则之力并不是寒冷或者任何与冰有关的字节,连房奇都忍不住回过头看着这个一路上‘抓’着自己来这个地方的家伙,他因为阿肯图的缘故至今仍旧有些虚弱,这虚弱在布兰多张开的领域之下更是愈发明显,他心中甚至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以让自己冻结成冰,然后化为飞灰。 “禁锢空间、物质与元素的基本热运动……这是空间要素……时间、空间还有因果……这是……” 阿肯图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它赤红着双眼瞪着布兰多,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圣贤……该死的圣贤之力,很好,你让我回忆起了那个该死的敏尔人,我会让你好好品尝一下来自于地狱的愤怒!” 它尖叫一声,刚刚举起爪子。但正是这个时候,空间仿佛发生了奇异的错位,恶魔之王阿肯图脑袋一偏。一条血线便出现在了它的肩膀与身躯的连接之处。 那血线继续向后延伸,在空间中带起一条波纹,从狭小的空间中横扫而过,所过之处长椅只见一排排地从中断裂;咔嚓一声轻响,波纹扫过礼拜堂北面的墙壁,墙壁之上立刻出现了一条笔直倾斜的黑线,那黑线由上至下。将整座圣殿一分为二。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定住了。 恶魔之王脸上还保持着惊骇的神色,它尖叫一声:“不――!” 在漫天的血雾之中,包括在场的所有羊首教徒在内。所有人都看到阿肯图的右臂忽然以一种不应当出现的姿势扭曲了一圈,然后从肩膀上脱落下来,断口处还带着丝丝血丝,打着旋儿。飞舞着撞向不远处的一根石柱。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 尤其是阿肯图的信徒们。仿佛看到了这辈子最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但这只是开始,而非结束。 当阿肯图的右臂撞在那跟石柱上,又弹回去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时。忽然之间,一阵扑簌簌的声音从大厅上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众人抬起头,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大厅忽然沿着北墙之上那条斜线交错开来,一侧的地面轰隆隆向下沉降。顷刻之间将圣殿拉低了数十公分。 墙面交错开裂之后,露出外面的情形,只见一条裂口沿着大厅沉降的方向向前延伸,外面聚集的羊首教徒早已血流成河,一条笔直的直线仿佛将哈德兰一分为二,以这座圣殿为起点,将这座港口从中央分开。 裂口一直延伸到港口外的海湾之中,众人在那海面上看到了一幕令自己终生难忘的奇景。 只见远处海面上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白线,白线一直延伸向深海,它左右分开,在海面上形成了一条深谷与两道彼此平行的瀑布。 一剑分海―― 凰火忍不住掩住了嘴巴。 平移山川大地,坠落星辰日月,倾覆海洋与江河的伟力,凡世之力的终点。 传说中的圣贤领域,它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出现在这片大地之上,当黄金与白银的族裔归隐于世之后,凡人的世界中,便再也没有了类似的传奇。 而今天。 苍之诗中所描述的最为壮美的篇章,凡人的圣贤们,又回来了。 房奇好像中了魔术一样,石化在了原地,他原本以为自己与布兰多之间的差距至少还是可以追赶的。哪怕是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之上,布兰多以一人之力对抗黄昏的整个军团,他都并不认为有朝一日自己无法拥有那样的力量。 但这一刻,面对着分海的一剑,一切语言都失去了说服能力,他知道,这已经并非凡世之力。 这是神之威能。 圣贤,凡世之神。 布兰多一人一剑,指着不远处的阿肯图,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阿肯图爪子中的耳环,正是芙罗法的耳环,他曾经亲手将那耳环交还给对方,绝不至于认错。 虽然与对方并没有什么交集,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女,阿洛兹的同伴,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恶魔之王正保持着张大嘴巴怒吼的动作,但它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眼中与心中已尽是惊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 凡世之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怕了?在它的那个时代,这些人还是敏尔人的奴仆,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这几千年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敏尔人呢?布加人呢?银精灵呢? 而它之前见过的那些信徒们,那些凡人不应当是亡灵们的奴仆吗?连那些骨头架子本身都是如此羸弱的种族,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它心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没有经历过圣者之战的时代,因此也无法理解凡人圣贤是个什么概念,事实上若它早五百年苏醒过来,那个世界或许还更加符合它认知一些。 但此刻,战于乱的时代已经降临,凡人的圣贤们,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阿肯图转身就向后逃去,它是恶魔之王的分身,若是本体在此,或许还能和布兰多一战,但分身的实力太过弱小,一个照面它便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力量差距。不过分身也有分身的好处,至少分身擅长逃跑,只要逃出这圣殿之内,它便可以发动恶魔们的天赋传送术。 它的力量经过几千年的封印早就已经衰微,这具分身绝不能轻易葬送在这里。 但阿肯图才刚刚踏出一步,身子就僵住了。 “时……时间……” 万物皆在它面前倒流,之前的那一幕奇景又一次出现了,它看到坍塌的大厅竟然正在复原,散落一地的砖石正在重新飞上天空,填补回它们原本碎裂的位置。 断裂的椅子重新连接在一起,而它才刚刚踏出的两步,又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阿肯图惊骇欲绝地回过头,只看到一剑寒芒,从它脖子上横扫而过。 在大厅中所有羊首教徒呆若木鸡的眼神当中,恶魔之王分身的头颅高高飞起,然后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在一根石柱上,停了下来。 那头颅之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还不敢置信。 然后众人才听到一声闷响,只见阿肯图失去了头颅的躯体重重地跪了下去,然后轰然倒地。 大厅中一时竟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 “该死的人类,你死定了,我会报仇的――!” 但那声音很快便小了下去,变得微弱而不可闻。 布兰多默默地看了圣殿中裂开的祭坛一眼,这才回剑回鞘。一直站在自己妹妹身边的玲仿佛这才找到机会开口,她声音有些涩然地说道:“布兰多先生,那个恶魔它在骗你,阿洛兹小姐她没有死……” “什么?”布兰多吃了一惊,身上积累的气势瞬间消散开来。他愣了一下才问道:“等等,阿洛兹,为什么是她?不是芙罗法么?” 玲却没有再答话,仿佛她之前说出那句话便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在她身边那个小女孩仿佛还有些恍若在梦中,她看了看自己姐姐胸前的血迹,再看了看布兰多,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时候在圣殿另一侧的那个那羊首教徒的牧首留意到似乎没有人在注意这边,抓起手中的斗篷忽然偷偷摸摸便向圣殿外退了出去,但他还没来得及走出两步,便被凰火从后面追上一剑鞘绊倒在地。 “那是我姐姐的斗篷!”那个女孩终于小声喊了出来。 凰火对她点了点头,但却看向布兰多,小声询问道:“老师,您已经突破圣贤领域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禁都集中在布兰多身上。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其实在穿越传送门时,仿佛是从空间法则中得到了某种感悟,他就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触摸到了从极之平原到圣贤领域的最后那一道门。 而在刚才与阿肯图动手时,因为心中的愤怒让他终于抓住了那一线感悟,明白了空间与时间甚至是万物因果的终极关系,玛莎的法则仿佛在一瞬间与他取得了联系,让他终于看到了前一世与这一世都从未见过的那片景色。 那便是深渊湖畔这个世界的真谛,存在性的力量。 存在性的力量,果然才是真正通往圣贤领域的桥梁,而任何用战争石板模拟出的圣贤法则,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这也正是为什么,玩家从未走到过这个高度的原因。 ……(。) 第二百六十六幕 圣贤领域(上)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布兰多都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在圣者的时代之后,凡人便再也无法踏破极之平原的巅峰,进入圣贤的领域? 或许是千年以来魔力之海的日益平息,也或许是因为法则的变迁,令凡人无法再踏上这条登神之路。 那么。 何为圣贤? 这是一道阶梯,它在真理的大门之后,通往众神的国度。而唯有成为圣贤,才拥有追寻存在性之力的资格。 前一世,玩家们利用战争石板跳过了这必经的一步,虽然亦能完善躯体,拥有了如同半神一般的力量。但法则,终究是残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乃是一条死路,踏上它的人,无法再触摸到那至高的王座—— 存在性,的力量。 然而。 圣贤的领域,与存在性又有何关系?那残缺的一步,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元素疆界一行之后,布兰多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他打开自己的属性面板,可以清晰地看到,在要素一栏,描绘着这样的文字: ‘必中、流逝、间隙、静止、稳固、掌控——’ 这,正是时间与空间在这个世界的表现之一。 然而,它们却远非全部。 时间与空间,这个世界的基本属性之一,万事与万物存在与演化的基础秩序与度量方式。 这是无限接近于存在性之力的力量,它们的威能,岂能如此简单? 布兰多不禁回忆起,在自己的要素诞生之初,它的表现更为简单,在那一栏的描述与能力上。其实只有两条而已: ‘稳定,静止——’ 是的,要素是可以成长的。 或许终有一日,它们会从一个狭隘的定义,成长为一个完善的整体。从回溯性、静止性、流逝性、稳固性、坐标与度量的片段,成长为囊括一切要素的两个字: 时空。 由此。这样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之中诞生了,那犹如一个星系诞生的过程,仿佛呼吸之间,一个宇宙生灭了。 灵感来自于一个遥远的时代。 在苍之史诗所描述的传说之中,在众神尚未沉睡的时代,名为Tiamat的法则,由一万七千名神祇维护着,构成了这个被称之为‘沃恩德’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之中,不同的神。在玛莎之下,司职着不同的法则与秩序。 不同的法则与秩序,彼此交织,形成了凡世所见的一切——山川河流,日月星辰,四季更替,昼夜醒转,流动的风与云。灼热的火与光,以及元素、生命与文明。 在这个法则之网的最下层。七千名次级神管理着神国与凡世,其中的佼佼者,诸如陶艺之神卡里达斯掌管着欢愉与艺术的法则,此外还有掌管着北风、寒冬与子夜的冬之女神。 卡里达斯的受从者,智慧之神拉同时也是太阳神珀金,掌管着智慧与力量的领域;而冬之女神的庇护者。则是万世之君萨拉门图斯,风之君主,风元素的主宰,四大主精灵之一。 再往上,智慧神系的主神。乃是智慧之龙水晶,逻辑与魔力皆是它的领域。而它的老对手,苍蓝之龙灾祸则掌管着世界的厄运,元素与毁灭是它的国度,它是所有元素神系的主神。 七大主神之中,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狂怒之龙阿尔弗斯,风暴之龙达拉斯泰尔,永恒之龙翡翠,生命之龙炽烈。众龙掌握着世界的七大领域,因此才被称之为世界之龙。 逻辑与魔力,元素与毁灭,能量与秩序,命运与熵,时间与空间,永恒与寂灭,创造与生命,构成了世界的一切。 而在它们之上。 则是存在性的力量。 是玛莎的王冠—— 在这个金字塔一般稳固的结构之中,众神所掌握的领域与法则从下往上,从低阶往高阶,从琐碎往复杂的构成方式,清晰可见。 从艺术与文化到智慧,从智慧到思考的领域,再从凡人的终极之智上升到整个世界的逻辑性与秩序性。 自此,从陶艺之神卡里达斯的领域,来到了世界之龙,水晶的国度。 他记起在罗萨林的那一夜,那个走私者营地温暖的篝火光芒之中,从炭火中偶尔爆出的火星,伴随着噼啪的声音,随着热空气飞舞上升至树梢。 那火星与微弱的光芒,却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基石之一——元素与能量,而它们分别代表着锻炉之神李修斯、火元素主玛门萨特与万世万物的毁灭者、苍蓝之龙灾祸的领域与国度。 于是—— 一扇大门在布兰多心中打开了,在门后,已是另一个崭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仿佛有一个滚滚如雷霆一般的声音在布兰多心中反复回响着: 欢迎来到,存在性的国度! 要素,乃是法则的基石。 而凡人们所掌握的要素之力,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众神掌握的法则与领域的一个缩影。 或许,这两者之间本来就是一体的。 从陶艺之神卡里达斯的领域,可以最终追溯到凡世之智的终点,智慧之龙水晶的国度;从锻炉之神李修斯铁砧之上飞溅出的火星,最终会回落到奔腾着火焰的河流之底,来到苍蓝之龙灾祸的疆域之上。 那么从凡人所掌握的微弱片面的要素之中,或许同样有一条通往存在性的道路。 而踏上这条道路的方法,就是不断尝试,不断完善自身的要素之力,它将最终打开通向圣贤领域的大门。 但这之间,还差最后一把钥匙。 布兰多曾一度在这大门之前徘徊,从罗萨林一行以来,再到芬霍托斯的战场之上,他不断尝试,但遭遇了一次次失败。 直到白.提亚马斯在对抗晶簇的一战之中为他打开了战争之龙的权限。 在那一战中。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的时间与空间的要素,具有唯一性吗? 显然,并不具有。 在一千年之前,敏尔人的传奇强者,元素的暴君,元素大帝图门也同样具有这样传奇的要素。 在夏尔转职银袍法师之前。也同样掌握着时间要素的诸多片断。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最上级火之要素? 克鲁兹人的天才,凡人的圣贤,炎之吉尔特或许是凡人在火之要素上的最高巅峰,但在这位传奇之后,炎之圣殿、炎眷骑士、克鲁兹人的上层贵族中,掌握着最上级火要素是人比比皆是。 在圣奥索尔与法恩赞,亦是类似;更不用说在布罗曼陀黑玫瑰所庇护下的土地上,亡灵们那声名赫赫的灵魂要素。 但在众神的领域之中。相同的法则有,也只会有一个。 也就是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位陶艺之神卡里达斯,只有一位锻炉之神李修斯特,只有一位智慧之神拉,只有一位火元素主精灵王玛门萨特。 只有一头龙可以被称之为水晶,也只有一头龙可以被称之为灾祸或者是提亚马特。 所以,这个世界上。将只有七头世界之龙。 也将只有一种存在性的力量。 一顶属于玛莎的至高王冠。 那么要素与法则之间,差距究竟在哪里?而那把打开圣贤之国的钥匙。又究竟遗失在何地? 当布兰多通过白赋予他的权限,终于看到了那个唯一的答案,那仿佛黑暗之中的灯火,又像是遥远的星辰,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中,闪烁着仅有的光芒。 是的。 那就是权柄。 正如白银女王所告诉他的那个关于众神的秘密——众神的权柄。真理议会的权柄,神民的权柄,旅法师的权柄。 为什么众神离世之后,大地之上还能够拥有信仰,四位贤者留下的教义。为什么还能给予他们的信徒们以力量? 四大圣殿的圣法术又是由何而来? 为什么俄温洛丝会被称之为最接近龙神之龙?为什么在她存在于现世的时代,代表她的星辰就已经闪烁于天空之上? 因为权柄已在他们手中。 圣贤即神。 在圣者之战后的一千年之中,甚至在凡人的时代到来的那一刻,凡人通往神之国度的道路,就被永远的封闭了。 大地之上,只有那些血脉之中仍旧保留着至高的权柄的种族——比如管理者,比如旅法师,比如真理议会的成员,比如大地军团的上层,比如黑暗之龙,比如众神的战士们,黄金的一代,比如光辉的学者们,白银的一代。 才有打开那扇门,成为凡世之圣的机会。 直到圣者之战,一千年之前的那次魔法潮汐,世界秩序的变动,四位烦人的贤者因此应运而生,开启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时代。 那一次,颠覆了最后一个黄金之民的时代,开启了凡人的文明在大地之上繁衍的时代。 而直到一千年之后,大魔潮再一次来临,这一次,Tiamat的法则彻底改变,封闭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圣贤之国,在众神离世、真理议会四分五裂之后,终于向凡世之人打开了大门。 而这一次,它将带来什么。 布兰多不知道,或许也没人会知道。 他平举起圣剑奥德菲斯,细细感受着身体中流淌的力量,那已是与要素之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它与这个世界连为一体,彼此交织,仿佛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感受到这大厅之中分分秒秒流逝的时间。 大厅,石柱,祭坛,空间的结构亦在他眼中分毫毕现,他只需要一个意念,就可以彻底改变它。 那便是法则。 虽然还并不完善,但也已远超凡俗。 ……(。) 第二百六十七幕 圣贤领域(下) 想到这里,布兰多再一次打开面板,要素一栏已经彻底改变,在那里此刻悬浮着一个正六面体,犹如银色的魔方一般,在缓慢地旋转着。 下面的文字,作出了如下的注释: 【法则之种】空间、时间。 【次级领域】衰老、钟表与指针、旅行、结界。 原本的空间掌控被移动到旅行领域之下,并且多了远距离定向传送能力,这个能力要求施展者在传送之前曾经到过、或者看到过传送地,距离在同位面之内,不可跨越位面,无法穿越法则禁区。施展时需要消耗大量的秩序点,以布兰多现在的力量层次来说,一天也就只能施展一次而已。 而时间的流逝则被归属到衰老领域之中,回溯则被归属到钟表与指针的领域之中,与此同时,布兰多还可以操纵所有与时间、钟表与指针有关的魔法与咒术,免疫相关法术,并且使自身的类似法术威力加倍。 而原本的稳固与必中则划分到结界领域之中,并且稳固属性现在不仅仅对武器与装备发挥效果,同时也提高自身一切防御相关能力百分之一百的效果,而且在施展有关防护描述的法术时,效果同样提升一倍。 同时,结界领域之下还多了一个禁锢的属性,可以在某一时间段内锁定某一区域内的一切事物的演化属性,让一切与运动、移动相关的描述完全静止,这个能力毫无疑问演化至原本的静止性,但是显然比之前要强得多,毕竟依靠这个能力,最基本可以让一个区域内的所有事物停滞下来——不止是生物,也可以是法术。咒语,能量与元素。 甚至可以直接用来杀死对手,只要冻结对方的细胞活性,停滞心跳或者是血液流动,就能用来杀死活物。而只要静止分子运动,就能让大部分物质化为飞灰。当然,与这一能力强大相应的是,是它对于施展者的负担。 就和时间回溯能力一样,这个能力的消耗依托于施展者对于它的使用方式,以布兰多目前的水平来说,同样属于大招范畴,而且几乎无法对超过自身力量水平的对手产生作用。 然后是身体与灵魂属性。 正如前世一样,原本的力量、体质、灵巧、知性、意志、精神与血脉等属性后面的具体数据,变成了完美躯体之后的描述方式。 比如原本已经接近七百点的力量。变成了力量(黑铁7),体质与灵巧则分别是(黑铁9)与(黑铁4),知性(黑铁2),意志(黑铁10),感知(黑铁6),血脉(黑铁1)。 这个属性让布兰多略微感到有些吃惊,前一世他没有经历过圣贤领域,是直接通过战争石板模拟到完善躯体等级。而当玩家通过战争石板任务到达完美躯体之后。在达到青铜之躯之前,属性正是黑铁一级。也就是说与他现在圣贤领域的层次刚好一致。 不过前一世他刚刚达到完美躯体时,属性可没有这个夸张,在完美躯体之后,属性每一层次最高都只有10点,在10点之后,属性会显示成10+或者10++这个表示方式。而直到进入到下一个阶段的完美躯体之后,属性的前缀才会相应变化。 通常来说,黑铁层次的属性,每一点大约都相当于完美躯体之前的一百五十倍左右。也就是说七点黑铁力量,大约相当于他原本一千零五十点力量。当然就算是有玩家在完美躯体之前将力量堆到了一千零五十点。在与拥有七点力量的黑铁躯体的玩家对抗时,同样要稳稳落在下风。 毕竟完美躯体还有神力属性,这个类似于等级压制,凡人玩家在面对完善躯体的玩家时,包括命中、最高与最低攻击、法术的豁免、幸运、致命一击的几率,一切的随机值都会倾向于最低,而完善躯体之后的玩家,则正好反过来。 也就是说,凡人对于完善躯体之后的玩家,哪怕攻击力类似,但在互相对抗时,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布兰多上一世在完善躯体时,基本优势属性都在黑铁三、四级左右,劣势属性通常都没超过二,和他眼下一比,简直没法可比。 而在属性变化的同时,他原本的装备属性也全部发生了变化,装备之上原本直接增加属性数值的条目,变成了增加属性的百分比幅度。 原本那些白银、黄金阶的装备,增加的属性基本都没有超过零点一到零点二个百分点,而传古级装备还能保持坚挺,几乎都在百分之一上下,优秀的甚至到了百分之三左右。 倒是从塔塔小姐那里得到的神器与传奇装备,普遍都超过了百分之五,比如那条雷霆之力的腰带,更是增加了百分之十的力量,按照原本的数据来说,也就是几乎一百多点的力量加成,比它原本的属性还要更强几分。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要属圣剑奥德菲斯。 布兰多发现自己在进入圣贤领域之后,手中的炎之圣剑的属性完全变化了一个样子。现在奥德菲斯的属性是这样的: 金炎之刃,奥德菲斯 【苏醒】 攻击力(黄金9) ‘持此剑者,主宰万物之火——’ 奥德菲斯原本的属性几乎全部被替换,而且剑的名字之下还多了一个苏醒状态,布兰多隐隐感到可能与自己进入圣贤领域有关。因为在前一世有一个传说,只有神祇才能真正发挥神器的威力,不过上一世玩家中没有真正成神的存在,有的只是一群伪神而已。 更不用说他连神器都没有摸过,因此对此也只能猜测而已。他看到剑上原本大段大段的神器技能已经消失不见,火焰免疫的描述也不再出现在剑上,只剩下一句简单的文字:‘持此剑者,主宰万物之火——’ 他从吉让德墓穴之中拿到的湛光之刺上事实上也有类似的描述文字,那句话是精灵的文字,翻译成克鲁兹语是:剑从光中生,寒众敌之胆。不过那也仅仅就是一句描述而已,但布兰多隐隐感到圣剑奥德菲斯的这句文字描述可能不仅仅是文字描述那么简单,他尝试性地向自己丢了一个火元素魔法,果然看到战斗记录中弹出了一个免疫的字样。 这个发现让他恍然,也就是说,奥德菲斯之前的属性可能被完全地保留下来,总结进了这句简单的文字描述之中。但这段文字描述显然不止有火焰免疫这个属性,所谓‘主宰万物之火’,布兰多隐隐感到说不定这个属性还能掌控他人所施展的火系魔法与技能。 不过一时之间,他倒没让凰火用业火红莲之剑对自己试一试,而是再看了看角色面板上的其他菜单。 除了人物属性之外,天赋也有一定的改动,其中所有天赋都加上了圣贤前缀,这意味着他的天赋会优先于所有非圣贤技能、魔法与天赋之前产生作用。不过让布兰多有点郁闷的是,自己的所有天赋几乎都是被动天赋,也几乎没有对抗属性,因此这个变化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不过死硬天赋倒是变成了不朽,属性变成了除了原本的被动属性之外,天赋拥有者还可以主动施展,在五分钟之内抵抗一切伤害。不过主动施展之后一天的冷却时间内,原本的被动属性也会失效。 这个主动效果与被动效果有优有劣,好处是可以避免在效果结束后进入濒死状态,不用再想办法把血线拉回来,毕竟原本的死硬虽然也是吸收伤害,但吸收的伤害是无法避免的,而且心脏与头颅等重要部位还不能防护。 但劣势是主动效果持续时间太短,而且会抵消被动效果,保命上无疑弱了很多。 这主动与被动之间的选择,他还需要斟酌使用,在不同的环境下,发挥的效果显然也大为不同。 不朽下面的自愈、坚韧与不屈天赋合而为一,变成了完美躯体,效果是恢复力在原本的基础上再提高十倍,而且会对致命伤、致残伤害产生效果,只要心脏与头颅不受到致命伤害,哪怕躯体完全崩溃,也会随着生命的恢复而彻底复原。 这个次级天赋让布兰多有点惊喜,因为它基本上等同于前一世一个A+级天赋不死之躯,虽然不死之躯还有复活等能力,但那毕竟是个主天赋,而这只是一个不朽天赋的衍生天赋而已。 命运天赋愚者的狂热效果变成了在持续时间内提高躯体级别一级,也就是说在他开启狂热效果时,原本黑铁七级的力量属性会变成青铜七级,基本等于翻倍,和原本差别倒是不大,仍旧每天可以施展两次。 第四印记与远古之民并没有发生改变,天选之人增加了一级等级,多了一条所率领军队获得‘英勇’天赋以及百分之十属性加成的条目,类似于一个光环的能力。 而剩下的技能的变化不大,同样只是多了圣贤的前缀,精英技能多了一个名为‘神化’的技能,提高全属性百分之二十,加上精英模板原本的百分之三十,额外属性已经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之多。 布兰多看到这一条目,才恍然自己的完美躯体属性为什么会比想象中超出那么多。 ……(。) 第二百六十八幕 阿洛兹的消息 布兰多关闭了光屏,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大厅中此刻一片寂静,只剩下呼吸的声音,一众异教徒慑于他一剑之威,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弹。那个最先逃跑的牧首被凰火一剑绊倒在地之后,便被小姑娘用剑鞘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而其他人,他此行的随行成员,还有玲和莲两姐妹,都正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目光看着他。 一剑分海,还有那回溯时光的法则力量,都已经超越了常人的认知极限。 “布兰多先生,你又变强了!”鲁特一下飞到了布兰多面前,惊讶地说道:“我们分开才多长时间,你便已经跨过了这道界限,纵使是贤者大人们,也未必比你成就更高,不愧是炎之刃的眷者,我没有猜错,你一定是那个预言之中的人。” “鲁特,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附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可惜我对主物质世界不太熟悉,好在遇上了莲小姐。” “莲小姐?” 小妖精看向那个站在玲身后的小女孩,点了点头道:“莲小姐是我的朋友,本来她已经答应要带我去埃鲁因的。” “你去埃鲁因也未必能找到我。”布兰多答道,同时他也看了一眼站在玲身后的小女孩。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与她姐姐相比也相差无几,两人一般身高,一身边角磨损得厉害的陈旧长袍,脚上穿着一双木鞋,虽然显得单薄瘦弱,不过至少干净整洁。 她虽然用兜帽遮着大半张脸,但却不像玲一样把嘴唇紧紧抿起来。嘴唇的弧线显得柔和得多,气质也不那么冷漠。 那兜帽下露出的半张小脸蛋精致无比,好像瓷娃娃一般,略有些散乱的发丝贴着腮边垂下,虽然架着一副大大的眼镜,但若仔细看的话。容貌也丝毫不逊色于玲半分。 布兰多心想白的两个女儿倒是一个比一个优秀,不过想来银精灵的血脉也不会差到那里去,虽然两个小姑娘身上只流淌着一半的白银之血。 “或许,可我别无选择,”鲁特答道:“我也只知道布兰多先生是来自于埃鲁因而已,如果我在埃鲁因得不到你的音讯,我就打算去托尼格尔一趟,我想你总会回到那个地方的吧?” 这倒是事实,布兰多也点了点头。 “不过布兰多先生。”鲁特又问道:“你们怎么又会在这里,是为了对付这些羊首教徒?” “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布兰多摇了摇头,这里还有这么多异教徒,因此他也没有细说。 好在妖精一族虽然大多懵懵懂懂,但鲁特却是个异类,他从元素疆界一路追随布兰多自此,明白塔塔小姐与贤者大人对于这个人类期望与后者所要做的一切有多么紧要,因此也并未追问。 而当布兰多收回目光的同时。站在玲身后的小姑娘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来,一双银色的眸子藏在厚厚的眼镜片之后。透过镜片上的裂纹有些惊讶不已地打量着这个人类男人。 “这个人是谁?那种力量,恐怕就算是传说中的极之平原,也难以做到吧?他是圣贤……可怎么会,如此年轻……还有,他、他竟然用时间与空间的法则诞生法则之种……” 莲想到先前那个用剑的小女孩和那个人类男人的对话,她想起了自己在马萨塔与教会中的那些书籍。并与之一一对应,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她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而布兰多也一眼就认出了莲,对方正是先前在圣殿外面差点撞上自己的那个小女孩――他当时还在为对方感到可惜,可惜这么小的小姑娘便已经被羊首教徒蛊惑成了狂热的信徒。此刻再看到对方,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心中倒是有些庆幸。 莲其实也认出了布兰多,不过她此刻的感想却要复杂得多,她在想对方为什么会认识姐姐,以及另外一个更加深层次的问题:那段晦涩难明的谶语,一个自凡人的时代开始,流传了上千年的预言。 另外她不久之前还曾经嫁祸于房奇,而现在看来那个九凤人明显是和这个人类男人一起的同伴,对方会不会找她的麻烦,这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房奇一眼,后者才刚刚从阿肯图的威压中回过神来,留意到小姑娘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对方就是那个先前制造混乱的罪魁祸首,一时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莲‘啊’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圣殿的讲台上。 好在玲眼疾手快地抓住自己的妹妹,然后回过头怒视房奇。 “难道说我们鬼车一脉的天才剑士先生眼下已经沦落到只敢对小姑娘发脾气了?”布兰多停下与鲁特的交谈,看了这边一眼,说道。 房奇冷哼了一声,他当然不屑于对一个没有丝毫力量的半精灵小姑娘动手,先前不过是下意识行为而已,看清对方不过是小女孩之后,他便失去了兴趣,站起来整了整长袍,不屑一顾地回过头,目光却暗暗谨慎地打量着布兰多先前施展时光法则对于圣殿所施加的影响留下的痕迹。 布兰多看向玲,开口问道:“这就是你妹妹?” 玲再警惕地看了房奇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恭喜你们,姐妹重新团聚,”柔和的笑意浮上布兰多有些紧绷的脸庞,不过他想到阿肯图的那番话,眼中的担忧之色并未褪去:“玲,你知道我认识阿洛兹小姐?是她告诉你的吗?” “不,”玲摇了摇头:“我见过阿洛兹小姐一面,布兰多先生,你和那头恶魔交谈,我猜测你可能会认识她。” “你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在广场上,他们把参与活祭的奴隶安置在广场附近,我在那里见到了阿洛兹小姐。” “在哈兰德?就在不久之前?” “是的。” “她逃出来了?” “嗯。” 布兰多轻轻吸了一口气:“玲,你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你要去救阿洛兹小姐?” 布兰多点了点头。 “阿洛兹小姐救过我,我不知道她在那里,但我知道她去了什么方向,我可以为你们带路,不过德努克的军队应该已经赶往那个方向了,那里可能会很危险。”玲仰着头,平静地看着他仔细地说道。 “谢谢你,玲,现在就动身,可以吗?” “可以,不过……” “别担心,”布兰多不屑地摇了摇头:“德努克和他那些乌合之众还不放在我眼里。” “不是,”玲看向那个被凰火制住的羊首教徒牧首手中的斗篷,指着对方道:“那是我的斗篷。” “凰火,把那件斗篷拿过来。” 凰火对自己的老师点了点头,用剑鞘挑起那件斗篷,丢了过来。布兰多伸手一把接住斗篷,然后将它交给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道:“好了,现在物归原主了。” 玲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双手接过斗篷,然后细心地将它叠起来,小心翼翼地装入背包中。做完这一切,她回过头,对身后的莲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姐姐……” “布兰多先生帮过我们的忙,我必须报答他们,阿洛兹小姐也救过我,现在她有危险,我们不能坐视不见。” 莲嘴唇动了动,她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再看了看布兰多,最后才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好你姐姐的,莲小姐,你放心。”布兰多安慰她道。 “我明白的,布兰多先生,”莲低下身子来,向他鞠了一躬:“谢谢你,布兰多先生,先前我冒犯了你们,我向您道歉。” 布兰多这才看出两姐妹的性子有些不同,玲独不善交际但心中却自有主见,妹妹看起来性子更软一些,不过却温婉大方,倒像是受过教育的千金。 他回过头对其他人说道:“阿洛兹是我在龙族的朋友,她可能遇上了一点麻烦,我去去就回,各位先前往码头找到一条船,到时候我们在港口区汇合。”布兰多一边说一边看向柳先生,“柳先生,这里就拜托你了。” “老师,”凰火连忙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小姐,听布兰多先生的吩咐,”柳先生一边对布兰多点头,一边对凰火说道:“布兰多先生说得没错,连那头恶魔都不是他的对手,这里的领主威胁不到布兰多先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占领港口,谨防邪教徒反应过来之后狗急跳墙。” 凰火看向布兰多,在对方神情间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才收口不言。 “布兰多先生,小心。”玛格达尔公主也开口道。 “我会的,谢谢你,玛格达尔小姐。” 布兰多向玲伸出手,他戴着皮手套,半精灵小女士犹豫了一下,才将举起手将手放到他手心中。 鲁特吹了一声口哨,也不问布兰多同不同意,便径自飞到他肩头上,坐了下来。 好在布兰多也并未反对。 ……(。) 第二百六十九幕 德努克之死 天色正变得越来越暗,亡月内海上,落日缓缓沉入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夕阳余光仿佛蒸发了周围的水汽,让云层变得扭曲起来。在小母龙金色的瞳孔中,那是个正在沉入海面之下巨大的火球,它周围镶着一圈碧绿的翡翠。 嘈杂的人声和犬吠声透过不远处的灌木丛传到她耳朵里来,若是在平时,她只要稍微散发出一点身上的气息,就可以让那几头猎犬悲鸣着匍匐在地上,寸步不敢前行。但此刻却不行,因为那样的话追兵同样会立刻发现她躲在这里。 不过即便她一动不动,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让阿洛兹感到一阵绝望,她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有些地方甚至都化了脓,原本明亮漂亮的金色瞳孔如今黯然失色,仿佛随时会涣散一般。虽说那些伤口倒不全是那些人类的杰作,尤其是最深的那几道,像是被利爪撕裂开来,皮肉翻卷,伤口泛白。 猎犬终于嗅到了这个方向浓郁的血腥气,狂吠的声音越靠越近,没多久不远处灌木丛扑簌簌一阵乱响,几条猎犬呲牙咧嘴地从草叶下钻了出来,与阿洛兹碰了个正着。 这些畜生也隐隐感到阿洛兹身上有令它们不安的气息,在一定距离之外便不敢再靠近,只冲着小母龙一个劲狂吠着。 “给我滚开!” 阿洛兹手一扬,一道月弧便猎犬之间扫过,几头猎犬的头颅高高飞起,剩下的猎犬发出一阵恐惧的玩呜呜声,掉头便走。 阿洛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支撑着背后的小树站起来。打算继续向山谷深处逃去。但她才刚刚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一声破空的利啸,肩部一痛,巨大的力道带得她向前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上。 阿洛兹眼前一黑,咬着牙回头一看,便已经看到一支弩矢插在自己左肩。弩矢切开肩胛之间的肌肉钻了进去,若是普通人一条左手估计都已经报废,但她是龙,这条伤害对她来说只能说得上是轻伤而已。 真正的威胁来自于身上那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还有失血过多,若在她全盛时期,这些人类根本不放在她眼里。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阿洛兹看到那些举着火把、端着长矛与弩机围上来的人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 “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教徒。你们竟敢对巨龙出手,总有一天报复的怒火会降临到你们头上,将你们和你们的主子撕个粉碎!”阿洛兹愤怒地低吼道。 “报复……哈哈。”异教徒发出一阵狂妄的笑声。 “龙族已经完了,小美人,”人群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那个声音冷笑道:“否则你怎么会沦落至此?的确,我承认巨龙是高贵的黄金血脉,不过可惜。您的血统越是高贵,您作为祭品的价值也就越大。你的鲜血、生命与灵魂都将属于至高无上的炼狱之主!” “你做梦,德努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阿洛兹露出尖尖的牙齿,愤怒地说道。 “可惜巨龙的生命力太强,以你现在的状态就算是自杀也无法做到。真是悲哀啊,你连维持龙形都尚无法做到,又何必在这里强撑呢?” 一个阴沉的中年人从人群背后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褐金色的羊首教长袍,正是哈德兰的主人德努克。 他向一旁的卫兵打了个手势。指着阿洛兹道:“把她绑起来,小心点,别动手动脚的,这可是献给阿肯图大人的祭品,要少了一根寒毛,我也要让你们人头落地。” 几个异教徒立刻拿着绳索走上前来。 阿洛兹金色的瞳孔微微一亮,张开口,忽然从喉咙深处发出几个震颤的音符来:“Srak―an――dot!” 一道银色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横扫开来,扫向那个几个靠近的异教徒。几个异教徒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掀飞了出去,而整个躯体还未落地,便已经在半空中炸裂开来。 冲击波继续前进,继续扫向挡在它前进路线上的德努克,德努克面色剧变,举起手来,右手食指上一个黑色水晶戒指闪闪发光,几乎在同一时间撑开了一个黑色光球,将他包裹在其中。 在光球撑开的一瞬间,便与银色的冲击波撞在了一起,光球表面一阵猛烈的波动,那银色的冲击波才终于消弭于无形。但即便如此冲击波的余波还是透过光球,扫中德努克的胸口,后者闷哼一声,脸色一白,但总算至少没有落得和自己手下一般下场。 在德努克亮出戒指的一瞬间,阿洛兹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蓄谋已久的一击竟然没能与这个卑劣的人类同归于尽,难道巨龙们真的已经被它们的创造者与威严的父亲所抛弃了? “芙罗法……对不起……” 一滴金色的泪水从阿洛兹的腮边滑落。 “弦魔法!”德努克怒吼一声――在这个世界上,纯粹的杀伤性魔法当中,也只有弦魔法才有这样的威力。他很清楚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个来回,若不是自己手上还有一枚主人大人赐予的绝对防护指环的话,那一击就足以让他步了自己手下的后尘。 但绝对防护指环是如此的珍贵,而且也只能使用一次,可以说相当于第二条生命,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浪费在这个地方。德努克一阵暴怒,想也不想便拔剑向阿洛兹刺去,他很清楚巨龙的生命力顽强,中一两剑也不至于致命,但至少可以让这个该死的女人吃点苦头。 而且对方是如此的虚弱,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举起剑,阿洛兹却恍若未闻,在这一刻,她的思维竟然有些飘;她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德努克手中寒光闪闪的剑锋,而是那些日夜折磨她的噩梦一般的回忆与场景,反反复复在她眼前重现。 遮天蔽日的怪物,惨烈的战争,云层之后那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黑色球体,她看到芙罗法将自己撞开,义无反顾地飞向那个球体之中,用那种决然的、带着告别意味的目光看着她。 诞生,战争,陨落。 那就是仿佛就是巨龙的一生。 阿洛兹知道对方不会在这里杀死自己,但那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早晚而已,在失去了龙神的庇护之后,所有的巨龙便都已经成为了在沃恩德大地上飘荡的孤魂野鬼。 黄金的血脉已经殒落了,从此之后,沃恩德再不会有如此高傲而强大的生灵存在。 她静静地等待着剑刃入体那撕裂一般的疼痛传来。 但等了很久,却都一直没有反应。 反倒是一阵咯咯的声音传到她耳中,那声音就像是人类因为太过恐惧而发出的呓语。 “难道我已经产生了幻觉?” 阿洛兹心中微微一愣。 她犹豫了片刻,才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来。 她首先看到了德努克,那个哈德兰的主人正手持长剑,长剑的剑尖直指她胸口,距离还不到一寸。 可就是这一寸的距离,便成为了天堑。 德努克憋红了脸,可他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无法使他的剑动摇分毫。然后他惊骇欲绝地发现,自己连松手都成为了奢望。 身体周围的每一寸空间,都像是被完全锁死了,除了思维之外,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这……这是……” 他保持着在此之前的最后一个动作,甚至连身体都悬浮在半空中,脸上的神色从愤怒到惊愕,再从惊愕到恐惧,由于无法开口,一阵咯咯的声音终于从他喉咙深处发了出来。 作为一个真理之侧的高手,德努克很快便明白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极之平原,时空法则。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站在阿洛兹身后的身影。 一个年轻人,一手牵着一个半精灵小女孩。 这是个什么组合? 这是德努克生前最后一个念头。 “你不能杀我,我是阿肯图大人的仆人――”他忽然好像是挣脱了空间束缚一般尖叫起来,但等待他的是一柄暗金色的利剑。 剑刃从他的咽喉处刺入,德努克瞪大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污浊的血液喷涌而出。 阿洛兹怔怔地回过头来。 但小母龙看清那只握剑的手,看清那握剑的手的主人时,整个人仿佛都呆住了,恍若在梦境之中。 而德努克的手下,那些羊首教徒们见此一幕仿佛疯了一般,纷纷拔出武器咆哮着向布兰多冲了过来。 “布兰多,小心,他们中有阿肯图的眷者!” 阿洛兹对于布兰多实力的记忆,还停留在安培瑟尔一战的战场上。 不过她马上看到布兰多缓缓从德努克喉咙中拔出那把剑来,暗金色的剑刃,剑脊上分布着一条条金红色的裂纹。 她忽然张大了嘴巴。 因为她认识这把剑。 这把剑有许多名字,但只有一个,属于克鲁兹。 炎之刃,奥德菲斯。 布兰多举起剑,由左向右,轻轻一划。 一条明亮的金色的线条,由左向右,从所有羊首教徒腰际的位置,延伸而过。 “剑名,奥德菲斯,火焰之国――” 金线骤然分开,然后是升腾而起的火焰。 ……(。) 第二百七十幕 芙罗法的下落 阿洛兹怔怔地看着布兰多,好像不认识他一般,她想过种种可能,但最离奇的幻想中,也没想到那个弱小的、还有受她庇护的人类,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来救她。 还有,对方的实力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之强? 她隐隐感到自己被禁足的时日里,似乎错过了很多东西。 布兰多同样默默地看着阿洛兹,同样几乎认不出对方来,小母龙比她上一次离开时候长高了,原本萝莉一样的身材也发育开来,高了近乎一个头,虽然脸蛋仍旧稚气未脱,但勉勉强强也能说得上是少女了。 不过对方的状况显然并不太好,他看着阿洛兹一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痕,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下不由得隐隐一痛。 他还记得那个从安培瑟尔离开的活泼小丫头,虽然性格有些恶劣,但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再一次重见时,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阿洛兹……” 布兰多开口道。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小母龙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布兰多――!”她哭喊了一声忽然之间一头撞入布兰多怀里。 布兰多只感到自己好像抱住了一枚刚刚出膛的炮弹,脸色一变,差点给撞了一个跟头,忍不住呲了呲牙。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这头人形小母龙,因为他能感到对方心中的惶恐与不安,阿洛兹竟然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这真是那个性格飞扬、喜欢恶作剧的小母龙吗?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能将阿洛兹变成这个样子,心中一时间竟十分不是滋味。轻轻拍了拍小母龙的肩膀,布兰多轻声问道:“阿洛兹,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在克鲁兹参战了?” 阿洛兹却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将面颊贴在他胸口,紧闭着双眼。 布兰多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他只能轻轻地抚摸着小母龙脑后的金色发卷,一边安慰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找到你了,阿洛兹,别害怕。” 但他的温言安慰却好像触动了阿洛兹心中的伤心处,小母龙‘哇’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道:“布兰多,芙罗法……芙罗法她……” 布兰多心中一紧,问道:“芙罗法小姐怎么了?” “芙罗法她……她不认识我了……呜呜呜……” “啊?”布兰多一愣,他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芙罗法已经在克鲁兹的战场上殒落了。毕竟在玛达拉女王只字片语的描述中。那场巨龙参与的战争是如此的惨烈,连巨龙的英雄俄温洛丝都在那场战斗中殒命,还不知道有多少巨龙战死在那个战场上。 可小母龙的话还是瞬间让他懵了,她不认识你了?这是什么个意思? 阿洛兹擦了擦眼泪,忽然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呢喃道:“臭人类,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布兰多一阵无语。这母龙翻脸的速度真是比翻书还快,才刚刚清醒过来几分。对自己的称谓就立刻降低了一层,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哭得天昏地暗,像是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不放。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点了点头,同时从怀里拿出一支乳白色散发着荧光的瓶子道:“阿洛兹,先把这个喝下去。” “这是什么?”小母龙狐疑地盯着他手上的东西。 “天使心瓶。” 阿洛兹金色的眼睛一下便亮了。“啊?……这是天使心瓶!?” 她话音刚落,爪子便已经伸了过来,布兰多早有所料,手一缩,便把天使心瓶收了回去。 “给我――!” 布兰多没好气地瞪了这家伙一眼。懒得理会她:“张嘴。” “哼!”小母龙十分不屑地别过头。 “你想不想救芙罗法小姐?” “卑鄙的人类,那可是你的未婚妻!”小母龙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竟然用这个来威胁我!” “你张不张?” 阿洛兹差点被气个半死,她愤恨地瞪了布兰多一眼,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巴:“啊――” 布兰多这才拧开天使心瓶的盖子,在她舌头上点了一滴,阿洛兹收回舌头,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布兰多本来还担心以龙族旺盛的生命力,天使心瓶能不能产生预期的效果,但没想到只过了片刻,阿洛兹身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产生的效果比他自己使用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 他这才反应过来,生命力旺盛的生物,似乎对于天使心瓶的效果激发度更高。 “咦?”阿洛兹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一旁的半精灵小姑娘,不由得惊讶道:“是你?” “是玲带我来找到你的,”布兰多在一旁说道:“要不是她,我恐怕没那么快找到你。” “原来如此,谢谢你,小不点儿。”阿洛兹老气横秋地开口道。 玲看了看她,摇了摇头答道:“阿洛兹小姐,要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在广场上便已经是一具尸首了,那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 “那我们两讫了,”阿洛兹伸出手,手心中托着一枚金色的龙鳞:“这个给你,这是我们龙族的友谊。” 玲微微一怔。 “拿着吧,”布兰多开口道:“这不是报酬,只是友谊的证明而已。”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这个半精灵小姑娘,拿着这东西,就等于说受龙族所庇佑。在凡世击杀了龙族的朋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就像是击杀、囚禁或者奴役一头巨龙一样,是要承受巨龙的怒火的。 当然,眼下的龙族可能已经今非昔比,这又是另说了。 玲想了想,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龙鳞,这才收了下来。 布兰多看了两人一眼,见阿洛兹还在恢复,不由得问道:“不过你们两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他先前事实上也用同样的问题询问过玲,不过半精灵小姑娘显然不太喜欢说话,也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是阿洛兹对此倒并不抵触,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原来玲以为自己的妹妹落在了羊首教徒的手上,想要潜入广场附近将她揪出来,结果却不小心触发了在广场附近羊首教徒所设置的魔法警报,要不是正好撞上了好不容易破开了封印从广场逃出来的阿洛兹,恐怕当时就要落在那些暴怒的羊首教徒手上。 阿洛兹本来还以为玲是本地人,想从她身上套取情报,结果没想到这个半精灵小姑娘对于哈德兰也是一问三不知,失望之下只能离开。本来小母龙离开之前到是想过要带走玲,但是玲来这里就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妹妹,在没有见到自己妹妹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和阿洛兹一起走,因此两人才会分道扬镳。 后来玲为了讨回自己的斗篷,才会一路跟着那个羊首教徒的牧首追到那座圣殿中,却没想到会离奇地遇上自己的妹妹还有他们一行人。 布兰多听完这段描述,也不由得感叹这件事的巧合,要不是玲当时来到那座圣殿中,找到自己的妹妹,又恰巧引来了阿肯图,他真不一定会知道那头邪教徒们用来活祭的龙竟然是阿洛兹。 若不是早已得知这一点,他也未必会专门去插手这件事,他虽然与龙族有些关系,但还没紧密到一定要拔刀相助的程度。事实上巨龙一脉也有正有邪,龙后便是明证,若不是发生了之后这一系列事情,说不定他就真和阿洛兹错过了。 而小母龙如果今天没有他出手搭救,留在这里的下场可想而知,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都出了一身冷汗。 而这时候,阿洛兹身上的伤势也终于在天使心瓶的强大的作用之下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等到最后一道伤口也缓慢结痂之时,小母龙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好了!” 她一边说道,一边一把抓住布兰多的手,拽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同时露出龙族的小尖牙稚声稚气地说道:“走,我们去救你的未婚妻!” “等等――”在被阿洛兹抓住手臂的同时,布兰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感到自己的手上套上了一道铁钳,以他圣贤领域的力量竟也不由自主地被前者拖着前进,这让他不由得对巨龙的力量有了清楚的认识。 换作以前他可能毫无反抗之力,但现如今他的力量层次却已经超越了小母龙,赶忙反手抓住小母龙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问道:“我的未婚妻又是怎么一个情况?” “你连芙罗法的耳环都收了,从我们巨龙的传统来说,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小母龙被布兰多抓住手腕,微微感到有些恼怒,但她挣扎了两下竟没有挣脱,惊讶道:“臭人类,你的力量?” 布兰多当做没听到,只捡重要的部分问道:“话说回来,芙罗法小姐究竟怎么了?” 提到芙罗法,阿洛兹的神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眼圈微微一红,小声说道:“芙罗法她被黄昏之龙控制了,我想救她,可她好像不认识我一样,疯狂地攻击我。我不敢还手,不小心受了伤,坠落到了沼泽中,被那些小虫子抓住了,他们竟然想把我献祭给恶魔……” ……(。) 第二百七十一幕 阴谋 “芙罗法被黄昏之龙控制了?”布兰多奇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阿洛兹摇头道:“布兰多,是这样的,黄昏之龙的意志在克鲁兹帝国降临了,而身为黄金之民,神祇的战士,我们巨龙必须响应号召前去战斗,这是潜藏在我们血脉之中的意志,因此俄温洛丝大人聚集了整个龙族,包括我们新生代的巨龙在内,都接受了血脉传承,赶赴战场——” “你通过成年仪式了?”布兰多忽然打断她道。 阿洛兹点了点头。 布兰多怀疑地盯着这家伙,心想要不是这么个情况,这家伙会不会一辈子也没办法通过成年仪式。 “你那是什么眼神,臭人类?” “你们通过这样投机取巧的方式通过成年仪式,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什么叫投机取巧!”小母龙一下就炸毛了:“你给我说清楚!” 布兰多耸了耸肩:“我的意思是,既然如此没有后遗症的话,为什么你们龙族不一早就让所有新生代的巨龙都接受血脉传承,这样以来龙族的力量提升得更快不是吗?” 阿洛兹想了想,回答道:“成年仪式其实也仅仅只是一个仪式而已,血脉传承才是其中的核心,而人为的设置这样一个障碍,其实是因为当年龙族分裂的原因。圣者之战后,龙族的上层认为如果没有成熟的心智与责任感便贸然接受强大的力量,会导致狂妄与过度膨胀,最终的结果就是堕落,因此才会有当年的龙族分裂,因为这个原因,在那之后元老院便设置了成年仪式。没有通过成年仪式的人,就无法继承血脉传承,获得相应的力量。” “所以就因为这个原因,”布兰多瞥了阿洛兹一眼道:“你当了一千多年的小朋友?” “闭嘴!”小母龙气得露出小尖牙一口咬在布兰多的胳膊上。 “啊!”这次轮到布兰多惨叫了:“阿洛兹,你属狗的吗?” 阿洛兹得意地哼哼两声,这才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总而言之。我们来到克鲁兹战场之后,发现克鲁兹人已经和黄昏之龙的爪牙开战了,于是在布加人的帮助下,我们和克鲁兹人达成了联盟,共同抵御黄昏之龙的入侵,并且我们还向法恩赞和圣奥索尔发出了求援信息,只不过那是后面的事情了,至于法恩赞人和风精灵最后有没有出兵,因为那是在我和芙罗法出事之后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 “克鲁兹人,”布兰多再一次打断她道:“克鲁兹人是谁在指挥,皇长子?” 阿洛兹点了点头:“就是皇长子,还有他们的青之军团长维罗妮卡,大圣座瓦拉。” “维罗妮卡女士和大圣座瓦拉?”布兰多沉吟了片刻,心想看起来大圣座和维罗妮卡他们的传送看起来没有出问题,那除了他们这几个被白‘暗算’了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应该被传送到了正确的位置。 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想起了小妖精鲁特的事情,看起来白把鲁特丢到这一带。应该也是意有所指的。或许是为了自然宝珠和停滞之界,不过在他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因为玲和莲。 他不由得看了看一旁的半精灵小姑娘。 而这个时候小母龙继续说道:“……抵达战场之后,有一天,我和芙罗法前往班克尔地区边境巡逻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东西……” 阿洛兹一边说,一边将当日的情况描述了出来。那遮天蔽日的魇虫,还有隐藏在云层背后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当她讲述道那个球体时,金色的眸子里仍不由得露出不安的神色,仿佛此时身处异地,但仍旧能身临其境地回忆起当时所感受到的绝望与恐惧。 “我只看了它一眼。但那种气息,只有一种可能性……那是深埋在我们血脉之中的信息,那种威严和浩瀚的意志,还有与我们巨龙血脉的共鸣,只可能是它……” “我不敢相信,为什么会在战场上,在黄昏之龙的阵营当中遇到传说中已经离世一个时代的那个存在,但当它击杀闪银她们时,我就明白,我和芙罗法也凶多吉少了……” “因为……它是我们的父亲,巨龙皆由它所创造,今天它背叛了我们,巨龙们在这个世界上便再无立足之地。” 布兰多倾听着阿洛兹的描述,他其实倒是知道黄昏之龙意志降临的事情,那应该是他离开鲁施塔之后发生的事情。在元素疆域之中黄昏之龙介由罗曼的灵魂复活,虽然在后面的战斗中它被塔塔小姐、精灵女王、龙后与贤者艾尔兰塔联手封印在世界晶壁的另一面,但他曾亲眼看到黄昏之龙将无数爪牙穿过元素疆域送往沃恩德,作为罗曼躯体所在地的鲁施塔,显然应当是重灾区。 只是阿洛兹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悬浮在云层之间的黑球,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在永亡之城中所见过的那一幕,亡月女神克莱丝撕裂位面壁障想要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场景,与之何其相似? 不过与龙神巴哈姆特的强大比较起来,克莱丝也只能算是一个次级神祇而已。 因此他在一瞬间就认同了阿洛兹的判断,那黑球中显而易见正是正在破壁而出的龙神巴哈姆特,若非如此,它也没有能力一瞬间瓦解几头巨龙的战斗力。 按照小母龙的描述,她和芙罗法在班克尔的空战中遇难应该是在那场战役的结果出来之前的事情,当时芙罗法撞开阿洛兹被吸入黑球之中,阿洛兹情急之下也追了进去,然后两人便被卷入空间乱流之中,这才来到陶奇克附近。 他看了小母龙一眼,想了想没有把那场战斗的最终结果说出来,因为阿洛兹看起来已经是一副心力交瘁、惶惶不安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对方再一次经受打击。 他想或许将芙罗法救出来之后,让阿洛兹心态稍微稳定一些之后,再告诉她这个消息也不迟。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另一件事情。 当时芙罗法代替阿洛兹被吸入黑球之中显然是巴哈姆特有意为之,但阿洛兹的举动却应该在对方的预料之外,所以两头龙之中才会只有芙罗法一头被黄昏之龙所控制,而阿洛兹却始终保持着清醒。 “那么芙罗法小姐现在在哪里,阿洛兹?”布兰多忽然问道。 “我不知道,”阿洛兹也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在我们被抛来这个可恶的地方之后,芙罗法就马上对我出手了,我怎么叫她她也不听,我想迫使她降到地面上,可在战斗中不小心,被她击中了翅膀……” 布兰多知道,巨龙的侣伴之间往往实力都不会相差太多,阿洛兹这么容易被芙罗法重伤,想来是因为她不敢下重手的缘故。 一方六亲不认,一方缩手缩脚,在实力不分伯仲的情况下,战斗的结果可想而知。 “你受伤逃跑之后,有看清芙罗法小姐往什么方向离开了?”布兰多又问道。 “当时脑子很乱,我也记不太清楚,但应该是往南方或者东方,总之是这两个方向中的一个不会错,因为我记得当时太阳的位置。” “南方?你是在什么地方被羊首教徒抓住的?” 阿洛兹回忆了片刻,巨龙的记忆力惊人,即使是在惊慌不安的情况下,小母龙竟也记住了许多细节:“那里是一片沼泽,不过与这里有些不同,我在天上时没有看到海岸线,附近有一座城镇,当时来抓我的虫子有两批人,我听他们交谈,有一批人是来自罗夏克这个地方。” “罗夏克?”布兰多还在脑子里寻找地图上的这个地方,但在他身边的德尔菲恩已经开口回答道:“那里是陶奇克沼泽的边缘地带,在这里的西北方向。” “西北方?”布兰多脑中灵光一现,如果芙罗法真向着东南方向离开,那不是正向着哈德兰方向而去? “布兰多,你有什么想法?”阿洛兹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神色。 布兰多也不避讳,点了点头道:“有一些想法,我想巴哈姆特将芙罗法传送到这里来的动机应该并不单纯,如果你的判断没出错的话,她离开你之后前往的方向应该正是哈德兰的方向,我想这两件事之间或许有某种联系。” “你是说芙罗法是来帮助阿肯图复活的?”小母龙眼神一闪:“她将我击伤,也是为了让我落在人类手里,好让我成为活祭中那个主祭品么?” “没那么简单,”布兰多摇了摇头:“我想你本身应当不在这个计划当中,芙罗法当时已经将你撞离了巴哈姆特的领域之外,如果不是你主动追进去,你不会被传送到陶奇克来。而且眼下看来阿肯图的封印已经松动了,它破封而出已经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德努克得到你作为这场活祭仪式的主祭品,也最多是让这头羊首恶魔在破封之后能够更快地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实力而已,但有你没你,我想对于这个计划的影响都不会太大。” ……(。) 第二百七十二幕 前往绿海 虽然龙神已经堕落,但阿洛兹在提到那个名讳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加了尊称。布兰多虽然留意到了这个细节,但也并没有打算提醒,只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能够明白,巴哈姆特的堕落对于龙族的打击有多大,但其实在他看来会对于龙族未来产生更深远影响的,其实是俄温洛丝的殒落,毕竟龙神巴哈姆特早已离世,而作为龙族的新一任的龙神候选者,俄温洛丝代表的是龙族的未来与希望。 这位龙族英雄的殒落,对于巨龙一族的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并没有告诉阿洛兹,因为这个消息对于还尚不知情的龙族来说,冲击性实在是太大了。 听完阿洛兹的话,布兰多摇了摇头道:“我只是猜测巴哈姆特让芙罗法来这里的目的应当和阿肯图的复活有一定联系,但未必是直接联系,关于这一点事实上我也不敢确定,不过我想有人或许能够给出有用的意见,我带你去见她。” “你不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小母龙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了,我还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当是玛达拉境内,对吧?” “我来这里是为了别的事情,是为了自然宝珠与停滞之界。” “等等,停滞之界?” “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地方?” 阿洛兹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听说过关于这个地方的一些传闻,这些传闻很多,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先带我去和其他人汇合,我再和说说停滞之界这个地方。” 布兰多想了一下,点点头道:“没问题,”他又回过头找来玲道:“玲,接下来你和你妹妹有什么打算么?” 玲想了想,回答道:“如果不是遇到这件事。我和妹妹本来打算前往永亡之地,如果在那里还找不到母亲的消息,我们就打算折返回埃鲁因了。” “如果这是你们接下来的打算的话,我建议你们直接返回埃鲁因。”布兰多答道。 “为什么,布兰多先生?”玲露出不解的目光,看着他道。 “黄昏的爪牙已经展开了对于玛达拉的入侵,为了保存实力,亡灵们已经决定放弃永亡之地,它们正向北沿着永寂之海前往圣奥索尔与埃鲁因。如果这个时候你们折返回永亡之地的话,恐怕会和黄昏之龙的大军撞个正着。”布兰多严肃道。 玲咬了咬下唇:“可是,布兰多先生,即使我和妹妹现在立刻返回埃鲁因,也必须经过永亡之地。除非我们绕到黯星海,从那里乘船返回埃鲁因,这条路是我们来时的路,现在这条路安全吗?” “恐怕这条路也行不通。玲,现在海上同样也并不安全。失名者已经封锁了从黯星海到鹡鸰海峡之间的海域,你们想要走海路回家,恐怕也同样不可能。” 半精灵小姑娘听了这番话之后低下头,过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布兰多先生,你的意思是让,让我们和你们一起走?” 布兰多点了点头:“我们接下来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你们姐妹俩和我们一起行动更加安全。我会委托玛格达尔小姐照顾你们,你见过她,她是位很好相处的女士,你知道的。” 玲思考了片刻。问道:“布兰多先生,我想和妹妹商量一下,可以吗?” “当然,”布兰答道:“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我的建议,总而言之,我先带你们返回港口去和其他人汇合,在出海之前,你们都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 玲点了点头。 布兰多这才微微一笑,在陶奇克沼泽中见到这个小姑娘第一眼,他就有一种预感这个小姑娘能够找回自己的妹妹,即使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她身上坚强与独立自主的品质能够给任何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那种印象他曾经在百葭学姐、在芙蕾雅,甚至在德尔菲恩这样优秀的女性身上同样看到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都是一类人,拥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与决心。 但意志的力量并非万能,在亡灵放弃玛达拉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死地,两个小姑娘在这样的情况下穿过这片死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对她们放任不管,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她们去送死。 他对这个精灵小姑娘有好感,而且就算是作为白留在凡世的后裔,他也不可能任由她们选择这条死路,毕竟在他通往圣域的这条道路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白曾经先后两次为他指明了道路。 一次在永冻冰川之中,一次则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上,尤其是第二次,白给予他短暂时间Tiamat的权限,让他完全明白了凡人成圣之路上最大的一道门槛是什么,他才能利用自己的要素从时空法则中攫取权限,锻造出属于自己的法则之种。 不过布兰多隐隐感觉自己之所以这么容易跨过这扇门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身体内那个神秘的至高权限,仿佛越往上触摸到更高层次的力量与领域,这个权限在他的道路上的影响便愈加明显。 但无论如何,白曾经施恩与他,他反过来通过这两个她的女儿回报她一次,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 哈德兰,港口区—— 没花多少时间,布兰多便带着阿洛兹与玲回到哈德兰找到留在港口区内的其他人。柳先生果然没让他失望,此刻已经从羊首教徒手上夺下了一条海船。不过事实上自从布兰多那惊天一剑之后,哈德兰港内便一直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炼狱之主阿肯图的分身被他一剑枭首,领主德努克自从出城之后又至今还未返回——当然,这时候城内还没得到德努克一行人全军覆灭的消息——所以实际上此刻哈德兰港内正处于一个微妙的状态之下,那就是没有一个真正说话算话的人物。 诚然,德努克家族内虽然还有一些旁支贵族,以及大大小小的家臣,甚至德努克的长子与次子都尚在城内,而羊首教徒方面,十多个牧首也都俱还健在。 但可惜的是,在德努克掌权的时期,他既是大牧首,又是哈德兰城主,他是哈德兰至高无上的权威,同时也是羊首教徒在陶克奇地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权者——可以说除了炼狱之主阿肯图之外,他便是这座城市内说一不二的人物。 而阿肯图除了解除自身封印与准备活祭的相关事宜之外,事实上很少插手凡俗的事务,它也并不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说实际上在哈德兰,德努克其实也就是事实意义上的最高统治者,甚至说是陶奇克的君主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情况,他没有理由希望或者说允许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来分薄自己的权力——哪怕是他自己的子嗣也同样不例外。 而这就导致了,当他和阿肯图都不在哈德兰城内时,此刻在这座港口内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足够的权威能够指使得动其他人。因此虽然城内一片混乱,甚至连连传来港口区被陌生人攻击的消息,但最终前来镇压的,竟也就是城主府的一支卫队而已。 而就是这支卫队,从城主府出发,一路上拖拖拉拉,中途还在哈德兰城内绕了好几个圈,最终抵达码头的时候,能看到的,也只有布兰多等人在海面上的一片帆影而已。 当然这倒不是说这些羊首教徒的士兵训练不够精良,或者说对于伟大的炼狱之主阿肯图不够忠诚,但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先前布兰多那分海一剑几乎在大半个哈德兰城内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让他们这样一群人去对付这样一个超级强者? 那还不如留待有用之身来服侍阿肯图大人更有意义,不是么?羊首教徒虽然狂热,但毕竟脑子也不是一根筋,还是能够明白自己的那种选择更加有意义,更加符合羊首教的利益。 玲站在船舷边默默地看着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哈德兰港。 莲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小姑娘心中似乎想着什么事情,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姐姐?” 玲回过头来,仿佛只有在看着自己的妹妹时,她的眼神才会稍微柔和那么一点儿。 “嗯?” 莲想了想,却没有再开口。她心中还在犹豫姐姐的这个选择,当初姐姐告诉她她决定和这些人一起离开哈德兰的时候,她心中还是十分惊讶的。 当然,这倒不是说她对布兰多等人怀着什么深重的戒心,事实上她和鲁特还是相当要好的朋友,她也早已从小妖精那里听说过关于布兰多的一些传闻,对布兰多这行人虽然说不上有多熟悉,但也并非完全陌生。 而看起来,她姐姐也应当认识这些人,并且曾经还得到过他们的帮助。 但这些都并非重点。 ……(。) 第二百七十三幕 停滞之界的传说 重点在于,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己的姐姐对外人放下戒心。她们两人一路从埃鲁因流浪到这里,路上经历了无数艰难险阻,遇到过麻烦与危险,也遇到过好心人的帮助,但无论那一次,姐姐都从没有轻易相信过任何人,更不用说和其他人结伴同行。 她们在旅行时偶尔会随商队一起行动,但那样的情况很少,除非是几个商队组成的商团,否则她们几乎从不加入某一个单独的商队。冒险团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这些必要的措施,都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事实上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再加上母亲遗留给她们的两件魔法物品,她们这段漫长旅程,总体来说还算得上有惊无险。 但今天,显然颠覆了她的认知。她很清楚姐姐在码头上时虽然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但莲更清楚自己姐姐的性格,她那么开口时,其实便是已经作出了决定。 在那样的情况,她是不会轻易开口反对的。 她此刻仔细看着自己姐姐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其实不想上船,对吗?”玲好像看出自己妹妹的想法,轻声开口问道。 “也不算,姐姐,”莲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有些反常,这让我有些不安。” “反常?”玲犹豫了片刻:“你是说我的决定么?” 莲点了点头。“是有原因的?”但她马上又问道。 “嗯。” “我可以知道吗?” “当然,”玲答道:“本来我打算早一些告诉你的,可是我不敢确认。” “不敢确认?” “我……我怀疑他知道我们的母亲是谁。” “啊!”莲低低地喊了一声,忍不住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姐姐,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他’是布兰多先生,对吗?” 玲缓缓点了点头。 “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开口询问他。布兰多先生不是那种会瞒着我们的人,不是吗?” “我不知道,但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开了口,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姐姐?” “我……我也不知道。”玲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 布兰多将自己的猜测一一讲述出来之后,船舱中一时间一片沉寂。他抬起头向德尔菲恩看去,正好看到宰相千金的眼神也向自己看来。 “德尔菲恩,你有什么看法?” “领主大人认为这两件事之间有联系?”德尔菲恩开口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自然,恶魔一向是黄昏之龙的爪牙,阿肯图更是它的先锋大将,而且我想黄昏之龙控制一批巨龙并将它们丢到距离克鲁兹万里之遥的陶奇克来,总不会毫无目的。” “的确,那么领主大人有什么想法呢。不妨先一一说出来,再查漏补缺不迟。” “我是有几个想法,首先是与羊首恶魔阿肯图的复活有关,就像我之前所说,阿肯图是黄昏之龙的先锋大将,它若能解除封印重新回到沃恩德,对于凡人的世界来说无疑是一个噩耗,毫无疑问。这也是黄昏之龙入侵沃恩德最重要的一步计划。” “但恶魔领主并非只有一个,领主大人还记得乔根底冈的入侵吗。事实上恶魔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眼下我们还不知道它们已经推进到了什么地方,但总有一天它们会出现在地面世界。” 德尔菲恩分析道:“所以说,阿肯图固然是黄昏之龙手上一枚重要的棋子,但未必是最重要的那一枚,我想它未必值得让黄昏之龙为此去算计远在千里之外的龙族。而且我们不得不考虑这样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芙罗法还有其他被投放到陶奇克的巨龙虽然实力强大,但它们未必就是黄昏之龙手下最强大的力量,至少我们在芬霍托斯的战场上见过的那些怪物中,有一些就要比阿洛兹小姐厉害得多,不是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有从这个方向来考虑过,他看向一旁的小母龙,阿洛兹脸上也露出了同样沉思的神色,显然也认同这个说法,或者至少是认同其中的一部分。 “那么继续往下推理,”宰相千金继续说道:“黄昏之龙为什么要将几头由它所控制的巨龙投放到陶奇克,它所倚重的显然并不时这些巨龙的实力,或者并不仅仅是看重它们的实力,甚至我可以确信,它们身为‘龙族’的这个事实本身,对于黄昏之龙来说或许更为重要。” “这是其一,其二先前领主大人也说过了,对于阿肯图的复活来说,有没有这些额外的因素其实并不必要,或许这些巨龙可以为阿肯图的复活保驾护航,以防有外来的力量前来破坏这个计划,比如说我们。但这个可能性太小,何况就像我之前所说,晶簇一样能够做到这一点,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如此大费周章。” “所以说,”德尔菲恩微笑着看了两人一眼,才继续说道:“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是可以排除的,领主大人认为呢?” 布兰多也点了点头:“我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那么除了这一点之外,第二个可能性就是黄昏之龙将这些力量投放到陶奇克,或许是为了配合南方的晶簇大军对玛达拉展开进攻。” “这个可能性其实也微乎其微,”德尔菲恩摇头道:“理由同样如上,太过得不偿失。何况几头巨龙对于玛达拉的战场来说,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亡月女神克莱丝在永亡之地复活,其实就足以呼应晶簇大军在亡月内海南方的攻势了,亡灵们为此已经放弃了永亡之境,不是么?”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了。”布兰多答道。 他抬起头来,与房间中的所有人对视了一眼。 “老师的意思是,黄昏之龙的目的可能与我们是一致的?”凰火这时候终于开口道:“它的目标,也是自然宝珠?” 布兰多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德尔菲恩。 宰相千金却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倒是小母龙这时候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如果你们的分析是对的话,我想它的目的并不是自然宝珠。” “不是自然宝珠,那是?” “其实这里同样有三种可能性,”这时候德尔菲恩笑眯眯地开口道:“我想各位应该还记得起,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不是为了寻回自然宝珠么?”柳先生问道。 “不不不。那只是最终的结果而已,我们要做的事情,是解开翡翠之谜,寻找停滞之界,并从停滞之界中找回自然宝珠。”房奇答道,他看了德尔菲恩一眼,才继续说道:“所以说,翡翠之谜,停滞之界还有自然宝珠。未必是一种东西,也未必可以混为一谈,就像是自然宝珠对布兰多先生来说更重要,可对于我们鬼车一脉与玉凤一脉来说,更重要的东西其实是翡翠之谜,因为那关系到我们至高之剑的传承。” “我明白了,”柳先生也反应了过来:“所以说黄昏之龙的目的未必会和我们一致,自然宝珠对它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翡翠之谜想来也是如此,它要寻找的东西是停滞之界?”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同时集中到了小母龙阿洛兹身上。 布兰多此时终于开口道:“阿洛兹。停滞之界究竟是什么?” 阿洛兹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停滞之界,顾名思义,就是停滞的世界。” “这么说那是一个有关于时间法则的半位面?” “不,那并不是一个半位面,甚至也并不是从沃恩德脱离出去的某个时空碎片。确切的说。那是一个真正的完整的世界,一个并不逊色于沃恩德世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疆域其实比沃恩德更加广阔,它的法则比沃恩德更加完整――” 小母龙语出惊人。所有人不由得都大吃了一惊:“什么?” 阿洛兹却丝毫也不顾忌,继续说下去道:“众所周知,我们的世界是由主物质世界与四大元素疆域所构成,在物质界之外,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次位面与半位面相连,这些半位面有些是人为创造的,比如布加人的白塔――而有些是Tiamat法则投影形成的,事实上四大元素疆域皆属于这一类,而另一些干脆是沃恩德世界脱离出去的时空碎片,在元素疆界之外,你能经常见到这些悬浮在虚空中的半位面悬岛,这种空间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完整的位面,只能说是一个破碎的空间而已。” “在这里我要说的是,在巨龙的文献之中,有这样一个传说。相对停滞之界来说,沃恩德其实才是它的次级位面甚至是半位面,我们的世界是依托于一个真正的主世界存在的,而那个世界,就是停滞之界……” 阿洛兹说完,船舱中一时间竟鸦雀无声,甚至连宰相千金脸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是……这怎么可能?”凰火小声自言自语道。 “你在开玩笑吗,这位女士?”房奇则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质疑。 所有人中,只有布兰多一个人沉默不语,他思索了半晌,才抬起头来问道:“阿洛兹,那么停滞之界对于沃恩德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小母龙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才回答道:“这些其实都只是传说,我也只是从文献上看来,未必真的有什么具体的意义。不过倒是有这样一个说法……” 她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众所周知,我们世界的历史远远不止于我们书卷上所记载的这一部分。事实上在苍之史诗上,我们就足以了解到,在凡人的纪元之前,还有许多许多纪元存在,在凡人纪元之前的每一个纪元中,沃恩德都起始于众神的创世,终结于诸神与黄昏之龙的战争――” 布兰多听到这里,心中忽然微微一动。 “……而从上古的时代开始,这一场场惨烈的战争中,并非没有一次,我们都取得了胜利。事实上正好相反,天青骑士带来的时代,是我们的世界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在对抗黄昏之龙时取得了微弱的优势,正因此,那个时代以来的沃恩德,才得以保存。” “但在那个时代之前,每一次战争,都以众神的失败而告终。为了避免沃恩德被永久的毁灭,众神们不得不亲自毁灭他们所创造的世界,按照神民的话来说,这叫做‘世界的重启’,只有这样,才能避过黄昏之龙对于我们世界的入侵――” “但每一次重启,到要伴随着惨痛的代价,那样的代价是伴随着整个旧世界的彻底破碎而至的,而新生的沃恩德,则是在整个旧世界的废墟上所建立起来……” 说到这里,阿洛兹抬起头来。 “那片废墟,便被埋藏在停滞的世界之中。” ……(。) 第二百七十四幕 最后的敏尔人 出现在法伊娜眼前的是一道深渊,一座狭长的天然石桥维系着深渊的两头,宽仅两三尺的灰色桥面笔直地向前延伸,直到隐没于阴影当中。 从深渊两侧吹来的冷风带着仿佛可见的形状,犹如一道道苍白阴冷的幽灵从黑暗中浮现而出,从石桥上下尖啸着掠过,将法伊娜带蕾丝边的衣襟与领子吹得翻起来,遮住盖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蛋。 火把黯淡的光线随之摇曳,少女碧蓝如海的眼睛在晃动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愈发深邃起来。 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石桥上前进,有克鲁兹人,也有法恩赞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瓦拉、维罗妮卡、西德尼、银马骑士团大团长罗德里格与几位公爵,后面是一众骑士,人类士兵们。 法伊娜跟在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身后,墨德菲斯一路走一路为众人介绍此地,这里曾经是阿尔卡矮人的故乡――安隆矿坑,矮人们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古代的王国,但随后深入地下的隧道打通了大蜂巢与地表世界的连接,黑暗中涌出无数怪物,矮人们的王国不久之后便在怪物的入侵中灰飞烟灭。 法伊娜听说过这座可怕的地下城市,黑暗中埋藏着与危险并存的财富,有许多冒险者穿过梅霍托芬来到此地,继而消失在这座迷宫般的地下洞窟体系中。有人说夺走他们性命的是游荡于矿坑之中昔日矮人的鬼魂,这些鬼魂徘徊于暗无天日的角落,日复一日重复着喋喋不休的絮语与悔恨,那些潜藏在阴风之中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法伊娜轻轻咳嗽几声,不禁扯动了伤口。令她脸色发白。她一边捂住领子防止冷风灌进脖子里,一边小声向前面的吸血鬼姐弟询问道:“安德丽格,墨德菲斯,布兰多他也在这里吗?” 安德丽格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纯净如鲜血一般的眸子里闪动着变幻莫测的光彩,但她并未作答。墨德菲斯对此报以歉然地一笑。回答道:“主人他并不在这里,我们会在这里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 “这里安全吗?”银马骑士团大团长罗德里格开口问道,他面沉似水,眼睛里闪动着思虑的光芒,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信任这对吸血鬼姐弟。 “各位不必担心,这里在阿尔喀什的群山之下,那些怪物不太可能轻易找到这里来,何况这里也是圣者遗迹。石桥的另一端有两座圣像,它们会阻止心怀叵测的入侵者。” “圣者遗迹?” “矮人们在它们王国的入口处修筑了防御设施,可以驱散黑暗中一切邪恶的生灵。” “可惜他们显然没料到,毁灭会来自于另外一面。”安德丽格用一种冰冷的口吻讽刺道。 这话令克鲁兹人有些沉默。 “这里通向什么地方?”罗德里格又问。 “这条地下通道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被人使用过了,它向南通往阿尔喀什山脉南麓,那里是四境之野以北的森林。”墨德菲斯回答道。 “可靠吗?” “相当可靠。” 罗德里格便沉默下来,他和这对吸血鬼姐弟不熟,但他看得出来。他们和这些克鲁兹人认识,于是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维罗妮卡。 “是布兰多让你们来这里为我们引路的么。墨德菲斯?”维罗妮卡终于开了口,嗓音有些低沉,一如她现在的情绪。 墨德菲斯摇了摇头:“不是的,维罗妮卡女士,自从我们离开鲁施塔之后就和主人分开了,我们出于偶然的因素流落到此地。知道你们受困于此,是因为另外一些奇遇。” “奇遇?” 众人沿着石桥前进,长桥另一端的平台上已经逐渐显现出两座巨大的石像的轮廓,黑暗中渐渐显现出的是两座矮人的巨像,高约六十尺。众人在它们脚下犹如蝼蚁一般,两座雕像手中皆高举着战锤。 战锤的边沿散发着丝丝寒光。 众人为这地下的奇观心神所夺,包括瓦拉在内,没人想到在阿尔卡山脉的地下竟然还有这样一处所在。 “事实上是有一位大人想要见见你们,”这时候墨德菲斯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他告诉我们说,奥多斯山口会发生一场关系到克鲁兹人未来命运的战争,但未来掩盖在重重迷雾背后,他让我们前来为你们指引方向――” “好大的口气。”罗德里格对这番说辞十分不满,冷哼一声。 但维罗妮卡却显得有些惊讶,能够预言奥多斯山口的这场大战,这在占星家中也算是顶尖的存在了,她口气有些恭敬地问道:“一位大人,他早预料到奥多斯山口这场大战了吗?他是否早已料到外面那些怪物的来历?” “对不起,”墨德菲斯微笑道:“这我和安德丽格也不太清楚,事实上我们知道的也仅有这么多而已。” “梅菲斯特他……?” “剑圣大人他是和我们一起到这里的,不过他好像认识那位大人,不过他没有告诉我们。”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那位神秘的大人物究竟是谁。 “墨德菲斯,”法伊娜这时候却说道:“之前在战场上,你的实力比起在鲁施塔的时候强了许多,也是因为那位大人的缘故?” 她曾经在鲁施塔与墨德菲斯等人并肩作战过,自然清楚对方的实力大约在要素开化上下,但先前在战场上对方从晶簇手上救下她时,表现出的力量层次显然不止于此,而且对方还展示了一种奇特的力量,她过去只在布兰多身上看到过类似的力量。 “是的,”墨德菲斯答道:“这是那位大人给予我和安德丽格的际遇,有了这样的力量,我们就能早日回到主人身边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法伊娜闻言不禁愕然,要素开化对于这个世界上许多人来说便是倾其一生可以达到的最高水准,而听墨德菲斯的话那位神秘大人物仿佛举手抬足间便可以将人提升到更高层次,这是什么样的力量水准? 一时间,早先对于这对吸血鬼姐弟有所了解的瓦拉、维罗妮卡和西德尼等人心中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倒是之前没有见过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一众克鲁兹贵族与罗德里格等人一脸平静,对此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法伊娜忍不住咬了一下下唇,心中隐隐默然,心想自己与布兰多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信风之环时,她还是帝国唯一一位女剑圣的学生,梅霍托芬家族最受宠爱的千金小姐,而顷刻之间,两人的身份地位便已经发生了交错,此刻连帝国都分崩离析,她的家族自然也无法幸免,如今她一点点变得成熟起来,却只能看着对方前行的背影了。 伊莉丝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姐姐背后,以她的年纪来说对于这些大人的话题并不是太感兴趣,虽然帝国崩灭,但至少家人还在身边,因此她并未感受到多少忧愁之情,反而眼珠子一转好奇地问道:“墨德菲斯,你们的主人是怎么样一个人,你之前怎么管我姐姐叫女主人呢――哎呀!” 她话还没有说话,便给自己的姐姐咬牙切齿地狠狠拽了一把。 “嘻嘻嘻,姐姐你是不是害羞了?” “闭嘴,伊莉丝!” 经过两座矮人石像,众人穿过一段漫长的漆黑的过道之后,黑暗中逐渐浮现出一扇大门的轮廓。大门仿佛由整块的巨石雕琢而成,表面浮雕上覆满金线,上面的图案是矮人诞生的历史,火星从工匠之神伊姆的熔炉之中飞溅而出,落在白银平原之上,便形成了矮人的形象。 这是在苍之诗上记载的历史,众倒都也认得,事实上在断剑山脉的矮人王国中也有一座类似的地下城门,但那个规模比起这个来小得多,据说阿尔卡矮人继承了符文矮人的一部分文化,现在看来传闻所言非虚。 大圣座瓦拉在众人之中一直默默地没有开口,他的目光落在这两扇大门之上,心中一直在思索着某些事情,他回想起一些关于这座圣山的传闻,还有六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 大门紧紧封闭着,高超过四十尺,仅仅逊色于两座巨像的高度,需要仰头才能一睹全貌。当众人靠近这扇大门时,大门自动发出沉闷的轰响,徐徐向内打开来,仿佛是欢迎宾客一般。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只有罗德尼格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装神弄鬼。” 大门之后,是一间极为广阔的大厅,大厅仿佛沉浸在深邃的黑暗当中,一根根方形巨柱在火把的光照之下耸立着,形同黑暗森林的树干,火光拉长了浓黑的阴影,一道贴着一道。 这些立柱的顶端完全融入了漆黑的阴影之下,抬头也只能勉强看到穹顶的一部分,这个岩穴或许是天然形成,阴影之间密布着倒垂的石笋。 在大厅深处,法伊娜看到一团火光。 那火光位于数十根立柱拱卫的中心区域,从一张赤松木的矮桌上的银制烛台上散发出来,那桌边放着一张长椅,一个身披银袍戴着单片眼镜的老者,正坐在椅子上。 在众人到来之前,老者手捧一本厚实的八开本大书,正聚精会神地,像是察觉法伊娜的目光,蓦地合上了书本,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宛若玛瑙般鲜红的眼睛。 敏尔人―― 众人心中皆是一颤。 …… PS:恢复更新了,顺便推荐一下书友的书《封禅入圣》。(。) 第二百七十五幕 图门 看着依次从烛光边缘昏暗的光线中走出来的人们,图门轻轻扬了扬雪白的眉毛。在他眼中,最先看到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克鲁兹贵族们,这些公爵们,虽然灰头土脸,身上面料昂贵的衣物破败不堪沾满污垢,但举止仍旧说得上得体,历经危局之后,神色仍旧算得上镇定。 跟着他们身后的,有士兵也有难民,许多人是从东梅兹逃难来的,神情困顿、愁苦不堪,而且畏畏缩缩,显得惊魂未定的样子。 最后是法恩赞人,银马骑士团的骑士们步履沉稳,紧跟在他们的骑士团长身后,一言也不发。 “这些吉尔特的后人们至少没有抛弃他们的同胞,保留了最后的一点勇气。”看到这里,老人心想。 而他在打量这些他下令让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带来的客人时,对方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这是一个相当典型的敏尔人―― 当初白银女王虽然号称背后得到了敏尔人的支持,但事实证明那不过是龙后等人玩弄的欺骗人心的把戏。 那充其量不过是一些塞尼亚人,一些过去敏尔人的附庸,他们在这个时代遭受了迫害,因此对过去那个时代充满了怀念。 自从耀金之年以来最后一支敏尔人氏族退入大冰川以后,事实上世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些‘先民’的身影,他们恍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但此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位胡须眉毛雪白的老人,至少从对方的外表表征来看,正是敏尔人无疑。 那血红的眼睛,更是黄金血脉退化之后敏尔人最显眼的特征之一。 一个敏尔人竟然躲藏在安隆的矿坑之下,从对方的这番作态来看。似乎也在此地经营了相当长的时间,这个时间可以是数十年,也可以是数百年。 这个念头的产生令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警惕心。 这样一个敏尔人,此刻将他们这些流离所失的克鲁兹人引到这里来,是意欲何为? 报仇? 一提到敏尔人这个称呼,在大多数人心中产生出的印象首先是阴郁的、邪恶的。文明的死敌的形象,至少在苍之诗上所描绘的那场圣者之战中,还千百年下来口口相传的传说当中皆是如此形容的。 人群首先骚动了起来,甚至有士兵拔出了剑――敏尔人这个称谓的杀伤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人们心中首先生出的想法是这是一个陷阱,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有一个人,但谁知道四周幽深的黑暗中会潜藏着什么? 一道道落在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这对吸血鬼姐弟身上的目光也变得不那么友善起来。 但人们谨慎地没有动手,因为先不说面前这个敏尔人老者还底细不明,而在十几步开外,一张书架的侧面。灰剑圣梅菲斯特正双手环抱靠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些克鲁兹人。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这位剑圣大人在此之前出手救过他们一次,但克鲁兹人至少还没忘记此人与帝国之间刻骨铭心的仇怨。 当然,还有对方可怕的名声。 或者说仅仅是一位极剑圣这个身份,就足以令大多数人驻足。 在场能够在实力上压制这位剑圣大人一头的,也就只有罗德里格与瓦拉而已,或许还要勉强算上一个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 怀着这样畏惧的想法。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人群中央的瓦拉。 瓦拉并没有轻易表态,事实上态度不明的除了他与维罗妮卡之外。还包括在此的大多数克鲁兹上层贵族们。 比起普通人的盲目与恐惧,高层人物因其见识往往考虑得更仔细一些,一众公爵心知肚明对方费尽心思将他们引至这里,绝非是简单地想要报复这么简单。 若非如此,在此之前对方只需要袖手旁观,他们此刻就早已是枯骨一堆。 图门毫不在意这些惊疑不定或者意义不明的目光。他环视了所有人一眼,才开口道:“我知道各位在想什么,然而一千年之前的仇恨早已逝去,我想没有人会提及这些本应当尘封于历史尘埃之下的往事……” 图门的目光扫过瓦拉,他认识这个‘年轻人’。六十年之前他在阿尔喀什见过此人一面――当然,那时候对方还是个年富力强的实干派,是一个信仰坚贞不移的圣徒。而今时今日,对方已经从那位老迈的前任圣座手上接过了象征炎之圣殿最高权力象征的那顶冠冕,成为了统御一方的大人物。 但这样的大人物,在这一千年来他见过许多,瓦拉不过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甚至他确切地知道这六十年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帝国内部的变故与权力交接,即便这十个世纪以来他从未离开过此地一步。 然后他的目光在一一扫过其他人身上:“首先我要说的是恕我冒昧,在没有征得各位同意的情况下将你们请来这里,不过我想这是有必要的,因为各位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大人,”这时候维罗妮卡开了口,她的声音仍旧显得有些消沉:“是你想要见我们?这么说来,你早已清楚外面发生的一切对吗?” 图门点了点头。 “包括那些怪物?” “包括这一切。” “大人您是敏尔人?” “是,但这无关紧要,对吗,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其实甚至包括我的身份也好,诸位的身份也好,在眼下看来都是旁枝末节的事情,你们想要知道的真是这个吗?” “可是。”维罗妮卡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 “你是想说,你们总不能轻信来历不明的人,对吧?” 维罗妮卡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显然这位女军团长神色之间表露出的意思正是如此。 而在她一旁,大圣座瓦拉仔细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老者,他愈看愈是惊讶,最后满是褶皱的脸上竟露出震撼与不可思议的神色来,在听了图门与维罗妮卡的对话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有些犹豫地问道:“我冒昧地问一句,阁下是……” 图门颔首:“你猜得没错,我就是你猜测的那一个人,你们称之为万诺加的领主,风精灵称之为元素暴君的那个人;不过其实这些都只是谬称而已,我还是更喜欢我那个大图书馆馆长的称谓,在那时候,我的确遇到过四个聪明好学的年轻人――” 哐当。 不知是谁的剑在慌乱中落在了地上,那人赶忙弯腰去捡,其他人看着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可笑。 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苍白。 图门。 有人将历史的天空描绘为繁星点缀的景象,英雄的传奇与史诗交织其间,犹如大大小小的星辰,缀满这片闪烁的天空。 但在这道横亘的银河之上,只有那么几粒星辰说得上是旷古烁今,它们的光芒照耀着之前与之后的每一个时代。 这些名字寥寥无几,除了四位贤者、天青的骑士与黑暗之龙外,那么如果还剩下那么一个,那就只能是这样一个名字的主人。 一个被成为元素的君主与魔法的主宰者的人。 四位贤者的老师。 它本身就是一个传奇。 这个名字曾经是黑暗之龙的副手,先民人类与白银之民的大敌;但它也亲手缔造了这个时代,将现代的魔法与秩序的体系传承下来,并创造了元素图纹。 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一个黑暗与血腥的时代,但同时,它的恩惠又遍及之后的一千年。 在大多数凡人心中,这个名字犹如一对互相交织的矛盾,他们总是即敬畏与害怕,又尊崇与狂热地提到这个名讳。 但这样一个名字。 它本应当闪耀于一千两百年之前的天空之上,而不是现在――今天。 图门缓缓将合上的书放在矮桌之上,单单只是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便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势。 老人微微一笑,心知肚明这些人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事实上这一点也不奇怪,四大圣殿都有他的雕像――他曾经是四贤的老师,圣殿也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至于其他人晚于瓦拉发现这一点,只是因为他们没想到,也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而已。 他看着这些人,心中却回想起了许多事情,那是一千年之前的时光,在那个时代,他遇到了四个聪明而又勇敢的年轻人。 事实上从他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明白在此之后敏尔人帝国的命运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轨道,但出于对于女神大人的崇敬,他和奥丁都没有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有些事情的改变,正如这一千年以来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变迁,在见证了历史与时光流淌的不可逆转之后,那些超凡的人往往可以理解这一点。 要挣脱命运的束缚,就必须要有非凡的勇气与坚持。 这种勇气与坚持曾经在那个时代展现在所有人的身上,他们用一场可歌可泣的变革来终结了那个时代,就如同更加久远的历史当中,天青的骑士与更多的先辈们所做的那样。 ……(。) 第二百七十六幕 失落的要塞(上) 而今天。 先人的作为,将由他们的后人来验证所谓结果的正确。 同样的时代再一次降临了,在图门看来,那四个年轻人的后人们,是否还拥有这样的勇气与坚持,来承担起这个时代的责任呢? 他用一种深邃而睿智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人。 这道明亮的目光不禁让所有人都自惭形愧,不断有人在他的注视下低头。 确切的说,图门看到的不过是一群丢失了家园,如同丧家之犬般逃难的人群而已。这些人中有克鲁兹人,也有法恩赞人,有人出身高贵,也有人出身贫贱,大多数人都惶惶不安,仿佛还未从之前的恐惧之中挣脱而出来。 而另有一些人,身上还带着这个时代特征般的傲慢,那是贵族的骄傲的矜持,一如千年之前敏尔人身上的那种陋习。 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这种特质在之前的战斗中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些人至少还没有放弃希望,还有为了家园一战的勇气。 这便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凡人所最需要的特质。 这就够了。 图门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评价着,自己与奥丁的守候,是否拥有价值。 他开了口。 “我看到你们垂头丧气,而有些人听到我的名字甚至表现出惊恐万状的神色来,犹如一群丧家之犬。我想若是在一千年之前,你们的四位贤者与你们的先辈也同你们一般,圣者之战的结构是否会改变?” 图门从自己的座位上缓缓站了起来,显得气势逼人,强大的气场甚至迫使在场的所有人连连后退,他的语气近乎于严厉。犹如交织着电闪雷鸣一般令人心生恐惧。 “看看,敏尔人输在了一群英雄手上,但他们的后代却变成了懦夫!” 这话令众位公爵惊惧不已,但年轻人心中却满是不忿,可他们在图门的威压下难以坚持,只能露出屈辱的神色来。 图门继续长声说道:“我在这里隐居了一千年。一千年之后,我看到了这样一群丧家之犬。那么告诉我,吉尔特留下的那个帝国已经完蛋了吗,他的后人们垂头丧气,丢掉了他们的先君留给他们的一切精神与信仰了吗?” 老人从一张张脸庞上看到了许多糅杂在一起的神色,恐惧、害怕、不屈、愤怒不一而足,他欣慰的是没有看到麻木不仁:“我听说,在斗篷海湾南面,还有另一支克鲁兹人幸存下来。他们与昔日那泽尔的仇人们达成了同盟,共同放下前嫌,面对新的敌人――” “而现在,我又看到了另外一支克鲁兹人,所以我问,克鲁兹人死绝了吗?” 他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并没有。” “那么法恩赞人死绝了吗?” “并没有。” “四位贤者的后人们已经彻底放弃希望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这些落难的人身上。 “并没有!”银马骑士团大团长罗德里格冷哼一声,他大声回答道:“法恩赞人在这里,我们可以变成冰冷的尸首。但没人能叫我们低头!” 这铿锵有力的回答令所有人克鲁兹人心中一震,维罗妮卡抬起头来。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接口道:“图门大人,帝国今日虽然逢遭大难,但他的子民们仍旧没有放弃希望,否则我们也不会一路厮杀至此。我也相信只要还有一个克鲁兹人活着,金炎之道的精神便会永远存续下去。” 女军团长的话令许多年轻的骑士都昂起头来,这正是帝国的精神传承。虽然或许它已经被贵族们遗忘了很久很久,但在此一刻,炎之王的后人们仍旧如同英雄一般重新拾起了它。 年轻人们胸膛中犹有热血,如同一团滚滚烈焰,热血在他们的血管之中奔涌不息。纵使是那些最为沮丧与垂头丧气的人,也仿佛在黑暗之中辨明了方向。 除了少数几位路德维格来的北方贵族,大多数公爵脸上都热辣辣的,恨不得拿起武器重新去与外面那些怪物厮杀一番。 是啊,家族的荣誉什么时候要以这些虚伪的礼仪来维持了,先古贵族们实现他们价值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帝国人,纵使是身死,也不能低头――” 这是北方贵族的格言,也曾经是克鲁兹人的精神象征。 而现在,它竟然被一个法恩赞人先喊了出来。 图门看着这些人,点了点头。“这才是我所熟悉的吉尔特与法恩赞的后人。” “图门大人,”这时候维罗妮卡又继续道谢道:“谢谢您不计前嫌,对我们这些落难之人施以援手。”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沉默了下去。 事实上在场的诸人神色都有些复杂,他们的先辈曾经推翻了敏尔人的统治,他们这些后人,本应当继承敏尔人的仇恨,可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会为图门所救? 尤其是在场的克鲁兹人深深地明白,图门出手救下的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帝国本身。 “你们不必为此而心生芥蒂,我并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而出手,”对于维罗妮卡的话,图门却摇了摇头:“你们必须明白这一点,无论是克鲁兹还是法恩赞,不仅仅是帝国人的帝国。” 对于这句话,在黑月坠亡之前或许可能还没有人能够领会它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众人心中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 “图门大人,帝国人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更不用说那些怪物还在帝国境内肆虐,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夺回自己的家园,”维罗妮卡答道:“在这场战争中,帝国人绝不会退避。” “有这样的想法很好,”图门答道:“但却远远不够,纵使是加上你们在斗篷海湾另一边幸存的同胞,也还远远不够。” 图门前面的话令一众克鲁兹人眼前一亮,尤其是皇长子莱纳瑞特与维罗妮卡,斗篷海湾不但是帝国海军的摇篮,还是帝国商业最为繁盛的地区,如果那里真如图门所说幸存下来,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纵使是受到灾难的波及,但只要没有完全毁灭,至少还有人口、物资,更关键的是,那里是炎之圣殿的传统势力范围,金炎之道的信仰,与帝国的精神传承将随着幸存的人而得到传承。 更不用说,如果那里的幸存者与那泽尔人达成了和解,那么他们至少可以逃往南方或是北方,这样即便帝国在一时间毁灭,但只要这两支克鲁兹人仍旧存在,那么终有一天,它仍旧会在废墟之上重生。 这个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好消息不禁令所有克鲁兹人都振奋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士气消沉,除了肉体上的磨难之外,其实每一个人在精神上遭受的打击更大。 帝国的覆灭,对于每一个骄傲的帝国子民来说,无异于信仰的崩塌,尤其是眼睁睁看着那一头头巨龙在他们面前被可怕的力量所杀死、摧毁,让所有人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世界末日已经来临的绝望。 而此刻,他们虽然不至于将颓丧之气一扫而空,但也足以令死水一般的心灵中注入一丝希望。 而这也正是图门愿意看到的景象,他需要的不是一群完全放弃了希望逃难者,而是能够站起来为了保存希望而战斗的人们。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为沃恩德的未来带去幸存的可能。 不过他的后半句话还是令贵族们产生了一阵窃窃私语,维罗妮卡忍不住问道:“图门大人,我们原打算穿过阿尔喀什山脉之后前往四境之野去与帝国的赤之军团汇合,再从那里展开反攻,先收复长青走廊南方的一些地区,再考虑向斗篷海湾方向进发,大人您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吗?” “难道说克鲁兹人打算独自对抗这些怪物吗?你们应当清楚它们是谁的马前卒。” 众人一阵默然。 图门继续说道:“你们比我更加清楚苍之诗上所描述的那些发生于过去几个时代的历史,我们的文明之火从被玛莎大人点燃以来,经历过无数次类似的战争,而你们的未来将比圣者之战的时代更加险恶与危险,克鲁兹人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维罗妮卡不由得闭上了嘴。 若这是与黄昏的战争,克鲁兹人如何谈得上做好了准备?在无数个时代之前,连天青的骑士那样的存在,也无法彻底杀死黄昏之龙,他们这样的凡人,又如何谈得上主宰自己的命运呢? 图门说得一点没有错,圣者之战不过是决定凡人与敏尔人之间对于大陆统治权的战争,敏尔人无非是想要奴役这个世界,而黄昏之龙却要毁灭一切,让世界重归混沌。 面对这样层次的存在,他们这样的凡人很难想象对方所拥有的力量,他们之前所对抗的那些怪物,不过是这种力量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丁点投影而已,便仿佛足以毁灭整个克鲁兹。 当黄昏降临的那一刻来临时,他们还能够保存这片他们所有仅有的乐土么? 他们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这个令人窒息的绝望未来。 ……(。) 第二百七十七幕 失落的要塞(下)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窃窃私语,大厅中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世界的终结’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不可抑制。它就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随时会落下。 而在此一刻,就算是醉生梦死,似乎也来不及了。 “大人,我们都曾听说过世界的黄昏这个传说,可我们从未想过有生之年会面对这一切,”维罗妮卡沉声问道:“我们无所谓逃避,但实在是拿不出办法去面对它,我们想不出应当怎么做。” “希望总会有的,但绝对不是被动地等待它到来,”图门缓缓答道:“我们曾经一次次面对这样的威胁,但总在它的爪牙之下幸存,这是因为在每一个时代,我们都有那些愿意为此放弃一切的英雄。” “英雄?” “那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整一代人的英雄,甚至许多代人。凡人的力量绝不卑微,但首先,你们要拿出勇气来。” “勇气?”维罗妮卡皱着眉头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脸上都带着迷惑不解的神色:“图门大人,我们需要怎么做?” “就如同一千年之前你们团结在一起对抗我们的勇气,敏尔人强大吗?相对于凡人来说,它或许是强大的,然而我们一样败给了你们,不是吗?”图门看了看这些人,玛瑙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激昂与期待的色彩:“你们是四位贤者的后人,你们也远非孤军作战,至少玛莎大人永远在你们身边,但这是你们的世界,也是你们的时代,它幸存与否。取决于你们的意志。” “我明白了。”维罗妮卡忽然答道。 “法恩赞人也从未忘记过神圣的誓约,”罗德里格这时候开口道:“我们银马骑士团出现在这里,便证明了这一点,我们过去可能曾经有一些仇恨,但四位贤者的后人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崇高的信念,我们是为了守护而非毁灭才建立起这个新的秩序。我们从敏尔人手上接过这一切,就一定会比你们做得更好。” “很好,这个世界的命运因为无形的意志被交到你们手中,我希望它一如玛莎大人的许意一般使沃恩德拥有一个不同的未来,我和奥丁也是如此希望的,还有四位贤者也是一样。”图门看着这个法恩赞人的骑士团长,再看向其他所有人:“在阿尔喀什山脉中埋藏着一个秘密,天青骑士时代以来的凡人与神民最强大的五座要塞之一,整个Tiamat防御系统的中枢。巴贝尔塔的一部分残骸就位于最后战场的地下,只要你们激活它,你们就可以利用它来抵抗晶簇大军的入侵,否则单凭克鲁兹帝国残余的力量,很难抵御这些黄昏的爪牙。” “巴贝尔塔!?”瓦拉忍不住吃惊地接口道:“图门先生,那不是传说中众神的要塞吗,传说它在天青骑士的时代之后就坠向大地,彻底毁灭了。” “那是事实。那一次与黄昏之龙的战争堪称惨烈,为了避免黄昏之龙入侵到我们的世界。神民在那场战争中几乎十不存一;在战争的最后关头,天青的骑士和布加人的祖先将巴贝尔塔一分为二,用上半部分抵挡住了黄昏之龙的致命一击,通天塔的上半部分与大图书馆彻底灰飞烟灭,布加人也因此而流落在大地之上。” “……而巴贝尔塔的另外一半,则坠向地面。坠入大平原的中央地区。这场灾难导致了大平原被一分为二,阿尔喀什山脉也因此而诞生,并且从此之后大平原以东的气候被彻底改变,变成了今天我们所见到的大冰川。” “原来是这样,竟然还有这样的历史……”维罗妮卡喃喃道:“难道说那个大图书馆。就是传说中布加人的先祖们所守护的,白银图书馆?” “是的,”瓦拉点了点头:“传说巴贝尔塔毁灭之后,众神的传承彻底遗失,沃恩德的力量层次一度降低,从此之后进入凡人的时代,就是因为大图书馆的毁灭。” “差不正是这样,”图门也回答道:“而事实上大图书馆中的文献与战争石板并未没有彻底遗失,只是遗落在元素的疆界之外,在那之后的几千年之中,知识之龙水晶一直在暗地里收集这些珍贵的传承。” “战争石板?”法伊娜忽然问道:“就是那些从天上坠落下来的银色石板么,我好像在布兰多那里见过这些东西。” “那是水晶给予你们的最后馈赠,”图门叹了口气:“众神已经离开了我们,而沃恩德的未来,就必须依靠你们去创造。” 在一片沉默当中,维罗妮卡又问道:“坠向地面的巴贝尔塔,就在阿尔喀什山脉当中吗?” “确切的说,就在最后之战的战场之下,事实上历代黑暗之龙花了很长时间来寻找它的下落,在我和奥丁之前的一代黑暗之龙最终确定了它的位置,我们将最后一战的战场安置在此处,就是为了保护这座要塞……” “那个女婴,”瓦拉这个时候忽然有些哆嗦地开了口:“也是……?” 图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关于她的来历,未来你们会明白的,不过你没有猜错,正是如你想象中那样。” 大圣座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阴晴不明。 维罗妮卡有些奇怪地看了瓦拉一眼,她心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秘,她不由得想到了六十年前发生在最后战场上的那一切,甚至想到了布兰多的祖父,曾经的元帅大人,心中虽然隐隐感到这里面可能有一些联系,但一时间却拿不定主意。 倒是银马骑士团的大团长罗德里格对于克鲁兹人的隐秘不感兴趣,他开口问道:“那里容易找到吗?” “我能带你们去那里。” “我们能想办法激活它吗?” “有一些麻烦,但对于你们来说不成问题。” “我们依靠这座要塞就可以对抗黄昏之龙?” “当然不,”图门摇了摇头:“那充其量不过是巴贝尔要塞的残骸而已,虽然还能发挥一些作用,但在它完好的时候,神民甚至也无法利用它来对抗黄昏之龙。” “那我们要它来有什么用?”罗德里格不解道。 “对抗黄昏之龙对你们来说还太过遥远,但你们首先得想办法遏制住它的爪牙,你们能够对抗晶簇大军吗?”图门盯着罗德里格浅蓝色的眼睛道:“克鲁兹人已经独木难支,但法恩赞人似乎也抽不出更多的兵力罢?” 罗德里格张了张嘴,他虽然有意反驳,但也知道法恩赞表面看起来比眼下的克鲁兹帝国好很多,但事实上帝国自从几个月前开始,在东面进行着一场战争,关于这场战争被帝国上层掩盖得极好,帝国内部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是在和谁交手,但战争进行得如此惨烈,以至于开始在帝国内部产生影响。 在十港以北的许多地区,青壮年都被抽调一空,接下来募兵的规模就会扩大到那些更为繁华的地区,即使是有艾尔兰塔的精灵们的支援,似乎也无济于事。 作为帝国的最高军事力量的长官,罗德里格当然明白帝国在与谁作战,而他此行前来帮助克鲁兹人,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帮助帝国自身。 法恩赞人已经经不起在南面再开辟一个战场了。 想及此,他不由得闭上了嘴巴。 图门看着他与维罗妮卡两人,这才继续说道:“你们如果想要在这里抵挡住晶簇的入侵,单单依靠法恩赞人与克鲁兹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么,这不仅仅是你们的事情,而是整个沃恩德都必须面对的抉择。” “您的意思是?” “求助于风精灵,巴贝尔要塞就在这里,但单单是一座空荡荡的要塞是不够的,你要借助于它抵挡住黄昏的爪牙,你就必须要有士兵。克鲁兹已经快要因为失血而死亡了,就算是再加上你们的赤之军团,你们又有几分把握呢?所以只有风精灵,能够帮助你们,你们必须求助于你们昔日的盟友……” “风精灵……”维罗妮卡皱了皱眉头。 和风精灵达成同盟。 这个话题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甚至不止是克鲁兹人,连法恩赞人也面露难色,四位贤者与白银之民曾经缔结了神圣的盟约,但随后这份盟约在不久之后便被弃之脑后。自从第二次圣战之后,贤者的后代族裔们彼此攻伐,几代人之后,曾经并肩作战的默契与彼此之间的脉脉温情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不可弥合的裂痕与仇恨。 如果法恩赞人与克鲁兹人之间还保持着一份默契,但风精灵与人类之间的裂痕显得更加刺眼,两个不同种族之间的恩怨自从他们彼此分离的那一刻起便早已种下,经历过政变、叛乱,以及贤者先后离世之后,风精灵们便封锁了四境之野,隐没入苍翠的森林之内,修筑起它们那冷漠、排外的精灵王廷。 ……(。) 第二百七十八幕 风精灵 事实上从那一刻起,两个文明之间沟通与交流的大门便已经关闭了。 这种仇恨或许比不上克鲁兹人与那泽尔人在边境线上年年厮杀来得刺眼与令人狂热,也比不上克鲁兹人与法恩赞人贵族之间的互相讥讽与格格不入,但人类与精灵之间的隔阂更加冷漠,难以弥合。 据有历史记载以来,自第二次圣战之后,风精灵便没有向克鲁兹与法恩赞派出过哪怕一个正式使节,也没有任何文化与民间交流;在法恩赞与克鲁兹,你可以看到矮人、野精灵甚至是狮人与那泽尔人,但却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风精灵,人类世界与白山之后的风精灵世界仿佛彼此之间互相遗忘了。 蛙鸣之年以来,与风精灵交往得最多的人类国度,恐怕就只有克鲁兹南边境上的埃鲁因,但也仅此而已,时至今日风精灵对于这个自己曾经扶持的人类王国同样几乎不闻不问。 哪怕任由对方重归于炎之圣殿的怀抱之中。 而今天。 帝国落难了,克鲁兹人又一次记起了他们昔日的盟友,记起了他们与风精灵在圣者之战中留下的战友情谊,可纵使是他们有心去弥合这道裂痕――问题是,风精灵会领情吗? 晶簇还并未威胁到精灵们的国土,两者之间还隔着从长青走廊、阿尔喀什山脉与四境之野广阔的帝国疆域,即便风精灵没有为帝国的遭遇而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但至少也保持了相当的默然。 否则自从乔根底冈地下的异怪入侵帝国以来,精灵们不会表露出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 维罗妮卡沉默不语,她不是拉不下面子去求风精灵,但问题是,这么做有意义么? 图门好像看出她心中的想法。开口道:“风精灵在历史上分为日月星三个氏族,其中月精灵对人类最为友善,而日精灵对于人类最为冷淡,克鲁兹人与风精灵的冲突最早还要起源于十王叛乱的时代,因为声援月精灵的缘故,被后来掌权的日精灵氏族敌视。”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日精灵氏族在圣奥索尔逝世之后不久就谋夺了王位,建立了旭日王朝,克鲁兹人与风精灵的仇恨因此而来;因为在此之前出于道义的缘故声讨过当时的日精灵之王,在月精灵被日精灵驱逐之后不久,两族之间便失去了任何外交上的往来。 再往后追溯,事实上之后的第二次圣战也是起源于此,因此两者之间的矛盾,远非他们与那泽尔人、与法恩赞人之间的矛盾那么简单。 “所以说现在或许另有转机,月精灵回来了。你们知道吗?” “什么?”维罗妮卡吃了一惊,这几个月以来帝国内交外困,她在此之前更是被白银女王所软禁,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回事情:“月精灵回来了,怎么会?” “据我所知,风精灵的王廷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圣奥索尔曾经回到过那里一次,并指定了一对新的继承人,而他们是人类――”图门缓缓答道。 “怎么可能?”维罗妮卡更加吃惊了:“圣奥索尔是那位贤者大人吗。她还活着?” “艾尔兰塔不也一直活在这个世界上么,不过风后的状况有些特殊。她现在已经离开了圣奥索尔,但她留下的那对继承人,我们这里却有人认识。” 图门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落在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身上。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位老人的目光,一时间纷纷将目光投向这对吸血鬼姐弟。 “墨德菲斯,安德丽格?”维罗妮卡微微一愣。但她反应很快,几乎是马上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那对继承人……是不是和布兰多有关系?” 墨德菲斯苦笑道:“是的,维罗妮卡女士,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圣奥索尔大人一直都和主人在一起,主人的剑术也是由她亲自教导的。” “什么?”法伊娜听到这里。不由得失声喊了出来。 维罗妮卡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众克鲁兹贵族好像这才回想起这位吸血鬼‘小姐’的主人是谁,一时间脸色诡异到了极点。 “天哪,那么说来,他不就是一位贤者大人的传承者?”站在法伊娜身后的伊莉丝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说道:“姐姐,你可真有眼光,我太佩服你啦!” “闭嘴,”法伊娜羞红了脸道,心中却暗暗不忿,心想难怪那家伙那么厉害,原来是贤者的学生,亏她在信风之环第一次遇到对方的时候还以为布兰多只是个来自乡下的小贵族,害得她之后出了那么大的丑。一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一幕幕,法伊娜心中不由得即窘迫又甜蜜:“这个可恶的家伙。” 维罗妮卡脸上的神色也从震惊转换到了苦笑,摇摇头道:“这小家伙,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 她忍不住看了不远处的梅菲斯特一眼,心想这位灰剑圣也算是对方的剑术导师,不知道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怎么想。不过她发现梅菲斯特倒是十分淡然的样子,显然早已知道了此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布兰多就是各取所需,何况从身为一位学生的态度和天赋上来说,他对于布兰多是十分满意的。 这个世界上一个学生拥有许多位老师本身就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只不过同时拥有两位剑术老师而且还都这么出名和优秀比较罕见而已,不过梅菲斯特倒还不至于自认为自己能够与四贤平起平坐,因此在从图门与墨德菲斯那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心中唯一有些芥蒂的就是布兰多没有将这个秘密主动告诉他,不过想来一位早已身故的贤者仍旧在世的消息太过惊世骇俗,自己的学生不愿意让这个秘密暴露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再说贤者大人对此可能也有要求,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 但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这个消息都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一时间克鲁兹的贵族们议论纷纷,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来自于鲁施塔与东梅兹,或多或少见过布兰多或者说听过这位年轻人的一些传闻。早先本来他们不是很看得起那位来自于埃鲁因的‘乡下贵族’,但经历过自从法坦港之战后的一系列甚至改变了整个帝国命运的事件之后,那位年轻人的名字在帝国境内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而此时此刻,随着墨德菲斯爆出的这个惊人内幕,布兰多的地位在这些人心中进一步水涨船高了。 四贤的学生,在人类世界甚至是风精灵的世界,这是一个怎样尊崇的身份?纵使最为无知的乡野小民,对此也是明白的。 “对了,他还会闪剑!”有人忽然说道。 布兰多会闪剑的消息是从炎眷骑士团中流传出来的,虽然在鲁施塔一战与后来对晶簇的战斗中,炎眷骑士大部分都已经为国捐躯,但活下来的骑士中却忘不了那一夜那个年轻人所展示出的可怕力量,更不用说对方的闪剑看起来与帝国的传承完全不一样,虽然并不完整,但却更加古老。 于是一种可怕的想法在人群中弥漫开来,或许那位来自埃鲁因的让德内尔伯爵还是炎之王的学生,或者至少是在某种情况下得到了炎之王的认同。 但人们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忽然记起了炎之刃奥德菲斯对于布兰多的认同,顿时心中更加确信这一点。许多人将目光投向瓦拉与西德尼――在场炎之圣殿的最高代表,而狮子圣宫的圣女像女士与布兰多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她内心中一早就怀疑那个年轻人可能与炎之王的传承有着某种联系,所以此刻便板着脸没有表态。 瓦拉心中这一刻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与人群中先前一直保持低调的帝国前宰相老尼德文交汇,两人都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同样的猜测――关于女王陛下那个最后的委托,两人心头同时一跳,不禁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般的想法。 墨德菲斯默默看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心中却十分满意自己的话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图门告诉过他和安德丽格,七把圣剑与那顶桂冠的传说,而在他看来,那顶桂冠非自己的主人莫属,而现在则首先要在这些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才行。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向图门,老人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墨德菲斯,”这时候维罗妮卡已经平静了下来,她继续开口问道:“你能想办法影响到风精灵……或者说影响到那对继承人的态度吗?” “我不清楚,但可以试一试,”墨德菲斯笑着答道:“主人曾经救过佩娅和她的弟弟,如果是主人在这里的话,可能更有把握,不过我不清楚他们在风精灵王廷内部究竟有多大影响力。” “布兰多他在埃鲁因吗?”法伊娜忽然问道:“你们能想办法联系上他吗?” 墨德菲斯摇了摇头:“主人似乎并没有回到埃鲁因,我们也找不到联系上他的办法,不过主人现在没有什么危险,他或许另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早晚有一天他会回到埃鲁因的。” “这样,”法伊娜有些可惜:“那就只有我们亲自前往圣奥索尔一次了,可是风精灵会同意吗?” “或许。”维罗妮卡有些不太确定地回答自己的学生道。 ……(。) 第二百七十九幕 挑战 ‘只有极少数旅法师会单独行动,旅法师是无数位面的主人,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当中,他们拥有数不尽的领土、财富与仆从――’ ‘那个年轻人为你选择的卡组是一位骑士,我看过你其他的命运卡牌,无论是‘白城先锋’还是‘骑兵整备’,都更加适合大场面,我想你的职业应当是一位统御千军的骑士领主。’ ‘但再辉煌的国度也是从一小块领土开始的,我将送你去完成骑士之王的挑战,你将在一个虚构的世界中构筑你的国度与辉煌,直到得到众神的认可。’ ‘而这也正是众神竞技场的真意――’ 一片耀眼的光辉之后,那个古怪的世界消失了。 银发的精灵少女孤独地伫立于一片金色的荒野之中。 微风吹过草原,枯黄的禾本科植物纷纷倒伏时呈现出一道道金色的浪涌,但这景色横亘于整个天与地之间时,便形成了奇特的景观。 哗哗的声音掠过整个孤寂的世界,犹如海涛。 邪龙之王芙西娅话犹在耳,仍由草原上的风穿过耳稍与发丝之间,梅蒂莎默默凝视着这片奇异的土地。 孤避之野―― ‘这个遁去的世界犹如远行的旅人一般伫视着与之平行的物质界,它在世界一角的尽头,犹如远行者的天涯。’ 一个声音说道,或者本应没有声音,当陌生的知识闯入她脑海之中时,梅蒂莎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一位穿着花纹繁复衣衫的剑士分开枯黄的草丛,来到她的面前,他举起剑向她示意,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梅蒂莎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向自己发起的挑战。 她向这位陌生的剑士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长枪,那银色的梭状长枪自然而然出现在她手中。 在同一刻,原本还彬彬有礼的剑士发起了抢攻。 那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剑术。 简洁,有效,但显得有些过于严谨甚至机械化。这门剑术不同于她在沃恩德各地看到的任何一种剑术,也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布兰多的剑术。 这门剑术仿佛是遵循着一门最为严格的法则,一板一眼,每一剑都必须建立在上一剑所建立的轨迹之上,它看起来好像很好预判,但梅蒂莎很快便发现自己难于招架。 这个发现让她的额头上立刻见了汗。 那剑士将实力水准压制在与她一个层次之上,也就是要素开化之后,真理之侧上下的水准,也就是说。对方单纯凭借剑术就压制住了她。 这个认知让梅蒂莎感到难以接受,她是银精灵,这个世界上最擅长于战斗的白银族裔之一,并且银精灵们引以为傲的并非是他们在绝对力量上的优势,而是他们在战斗技艺上孜孜不倦的追求。 但面前这位剑士的剑术――或者不说是一门蛮不讲理的剑术,丝毫不考虑对手的应对技巧,只是一剑跟着一剑的出剑,但每一剑都精确计算到了毫厘之差。每一剑与下一剑之间的衔接没有丝毫的差错。 梅蒂莎发现自己完全抓不住对方任何失误,恰恰相反。她明白自己只要稍有疏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旅法师的考验竟然如此之难。 银精灵小公主有些后悔了,她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会就此见不到布兰多。 但从圣者之战以来,上千年来积累的自信与不服输的性格让梅蒂莎很快冷静下来,她曾经见过更加险恶的局面,成千上万的大军倾巢而至的时候。她也从未有放弃过,这一刻,自然也是如此。 一位骑士,一位领主,一位国王。他首先需要的是无穷的自信,尤其是那些开疆扩土的先古诸王们,没有坚毅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历史的星河之中留下自己的名字。 梅蒂莎深知这一点。 当她脑海之中闪过这一丝明悟之时,她发现自己好像‘看懂’了对方的剑术,那古怪的剑士快若闪电的剑术第一次在她的视野中留下了痕迹。 就像是一种本能一般,银精灵小公主抓住了这个机会,她第一次在这场攻防战中向前一步,一声厉喝,手中的长枪穿过那剑士银光万条的剑影,击中了对方的胸膛。 那剑士像是一捆被打散的稻草人一样飞了出去。 梅蒂莎这才注意到,对方竟然是一具构装体。 但就在这一瞬间,梅蒂莎听到‘嗡’一声轻响,她心知不好,赶忙收枪回撤。但仍旧慢了一步,只见那剑士在半空中四分五裂,它的四肢、头颅、躯干像是炸裂的钟表一样,无数奇特的球形构件从其中飞射而出。 那些球形构件甫一出现在空中,便整个儿从中间裂开来,竟展开一对机械羽翼,变成一只只金属扑翼机。梅蒂莎才刚刚来得及后退一步,漫天的扑翼机便尖啸着向她扑来,她只来得及用长枪护住胸腹等要害部位,便感到手臂大腿上一热,扑翼机锋利的羽翼已经在那里留下了一道道血红的刀口。 银精灵小公主来不及处理伤口,马上回过头,果然看到那些扑翼机在飞掠至她身后后,在半空中再一次组成攻击队形。但她怎么会两次犯同样的错误,怒吼一声:“给我下来!” 灵质要素全力全开,梅蒂莎身后顿时展开了一对长达数百米的透明光翼们,她将光翼横向一扫,半空中的金属扑翼机便像是下雨一点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那些扑翼机甫一落地,便收拢翅膀重新变回了金属圆球的形状。然后在梅蒂莎的注视之下,它们还彼此靠拢,在一阵吱吱咯咯的响动声中,重新组合成了之前那个剑士的模样。 梅蒂莎看得目瞪口呆,赶忙抓紧长枪谨防对方再一次展开进攻,然而正是这个时候,那剑士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来到梅蒂莎的面前。梅蒂莎看出它没有攻击的意图,不禁好奇地看着对方,却见剑士缓缓弯下腰去,然后单膝跪地,右手握拳放在胸口,低下头,将下巴放在右拳之上。表露出效忠的姿态。 然后她‘看’到了对方的属性: 光翼卫士 永歌IX 光2,法力X 【神器/神器生物】 光翼卫士进场时,其上有X个等级指示物。 当光翼卫士死去,其上每有一个等级指示物,便将一个15级,无色,具有飞行异能的扑翼机衍生神器生物放置进场。 ‘当毁灭降临之刻,漫天光斑,有如圣光临世――’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仿佛眼睛中看到了的是一个世界的本质之物,但当梅蒂莎想要进一步看清这张卡牌时,整个世界都扭曲起来,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之中说道: ‘征服土地,从征服人心开始,没有国王与君主会孤军奋战。孤避之野乃是远行者的天涯,但也是另一段旅行的起点――’ 孤避之野 永歌XIX 【地】 孤避之野需横置进场。 横置:增加2点光系法力到你的元素池中。 循环,(弃掉此牌,抓一张牌) ‘存在于既有与既无之间――’ 光怪陆离的世界陷入了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梅蒂莎愕然了片刻,她回过头,才看到芙西娅庞大的身躯正盘亘在自己身畔。 她看到那两张闪闪发光的命运卡牌正悬浮在自己的面前。 这位邪龙之王低下头对她说道:“看起来你已经通过了第一个考验,你拥有了第一位追随者,就像是每一位国王与领主踏出的第一步一样,接下来,你要去建立的你国度与世界了。” “我不太明白,”梅蒂莎大声说道:“命运卡牌应该是这个世界上规则的一种投影,可这个梦境中的世界为什么能够生成这种投影?” 芙西娅修长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笑。 “沃恩德又何尝不是一个梦境,如果凡人的世界无法从中诞生,那么过去的一切都是泡影而已。旅法师构筑世界的力量,与昔日神民们与玛莎一起构筑沃恩德的力量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 “您是说,这一切本身就是虚构的?” “不,魔力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旅法师窃取了这一切,来构筑自己的世界。现在你拥有了旅法师的火种,这就是神民们所称之为‘神性’的力量,所以你自然能从这个世界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我还是不太明白,芙西娅大人。” “没关系,我也并不完全了解这一切,或许只有第一代神民才能向你解释这个众神竞技场的本源。”芙西娅答道:“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该进行下一个挑战了,你的同伴已经比你走得更远了……” “希帕米拉?” “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她本不应当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你们的主人一定是个奇特的家伙,他所知的法则与我们有极大的不同。” 梅蒂莎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眼前的景色已经再度发生了变化。 …………(。) 第二百八十幕 阿肯图的打算 风中带着腥咸的味道,像是海风。然后她听到了山呼海啸的声音,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那是战场的回响。 她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自己伫立于山丘之上,放眼望去皆是漫山遍野的旌旗,长矛与盔甲明亮的骑士们。 “团长,”梅蒂莎看到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剑士,正在自己面前躬身向自己行礼,并用一种机械的腔调对自己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让我们向圣城的敌人们发起进攻吧――” 骑士们的目光皆投向了这个方向。 …… “这群该死的人类臭虫!”隆隆作响的咆哮在一片虚空之中反复回响着。炼狱之王阿肯图像是从一个噩梦当中惊醒过来,猛然睁开眼睛,它赤红色的额头上皆是细细密密的血红色汗珠,“啊――!”它忽然之间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我要杀了你们!” 又一声愤怒的咆哮之后,虚空之中为一片血红色的电光所笼罩,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这震怒之下战栗起来,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一切才重新恢复平静。 闪电散去之后,重新露出恶魔之主壮硕的身躯,这怪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它重新抬起头时,瞳孔内血红色的眼珠子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虚空般的漆黑。 在陶奇克的投影虽然只继承了它一部分力量,但在封印之下要创造出这几个分身却耗费了它无数的时光,而且投影死亡时所带来的恐惧与痛苦它感同身受,力量的反噬更是差点要了它的老命。 阿肯图咯咯磨着牙齿,但很快冷静了下来――那个人类年轻人强得惊人――虽然它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年轻人,因为在进入圣贤领域之后。容貌便不再成为判断一个人年龄的标准。而它的投影呢,虽然还有两只藏身于绿海之上,但它们对那个‘年轻人’造不成什么威胁――除了送死之外。 当然它还有不少信徒,那些羊首教徒们,不过也都是一些炮灰蝼蚁而已。 “我要把那个该死的人类的灵魂永远囚禁起来,让他在焦热之河下永受折磨。”阿肯图冷漠地看了这个囚禁了自己数千年的囚笼一眼:“我会有机会好好聆听他的哀求的。” 虚空中的景象在他的视野中变化起来,然后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垠的大海,在深沉的海水之中,有一串如同珍珠般的岛链。 德诺那岛上,羊首教徒的祭司们正在祷告。岛上恶魔丛生,早在林影之年前后,便有一批羊首教徒来到此地建立起崇拜阿肯图的圣殿,邪教徒们从大陆上掳来人口在这里建立了村落、港口等聚居点,他们需要人口一方面是为了为自己服务。一方面是活祭与发展教徒的需要。 那已经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情,如今这几座岛屿已经完全为羊首教徒所把持,在玛达拉的腹地亡灵们没有渔业产业,因此除了固定的贸易航道之外绿海之上终年也看不到几艘船,倒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片岛屿上发生的事情。 至于那些因为风暴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误入此地的船只上的乘员们,要么是被裹挟成为了邪教徒,或者多半成为了某个活祭仪式上的祭品。 这片群岛的主岛之上,有一座最为宏伟的圣殿。圣殿中央矗立着阿肯图的圣像――但这恶魔的雕塑虽然高大宏伟,但却没有多少神圣的意味。那扭曲虬结的肌肉线条与长长的羊角,阴森可怖的面孔还有下半身蹄子上的毛刺,都给人一种阴郁与压抑的感觉。 大厅中燃烧着几支稀少的牛油蜡烛,昏暗的光线更是加重了这种感觉,穿着黑色长袍的祭司们皆低着头在向他们的主人祈祷。片刻之后,一股庞大的威压降临到了这座大殿之中。 “兰度。我的仆人,是你在呼唤我?” 威严而带着些尖锐的杂音的声音在大厅中响了起来,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听到这个声音,大厅内的所有教徒纷纷匍匐在地,而为首的那名祭司赶忙回答道: “是的。我尊敬的主人。” “你最好有理由。”阿肯图语气不善道。 “主人,我向你汇报仪式的进程,我们已经找到了第三个封印法阵,不过要破坏法阵还需要更多的祭品,岛上几乎所有的人口都已经被编排在一起,但缺口还是相当大,不过我预计大约还要两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们就能从陶奇克运来足够的替代品。” 阿肯图闻言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自己仆从们的办事效率十分不满。 兰度额头上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他听出自己这位恶魔主子的心情显然不太好,如果接下来的话还不能让对方满意的话,自己就算不丢掉小命,只怕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很难过。 他赶忙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尊敬的主人,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 “有一条船闯入了我们的海域,昨天有我们的巡逻船在绿海外围观测到了这条船,它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岂不正好,船上的船员正好可以用来充作活祭的祭品,这点儿小事你也要用来浪费我的时间?”阿图肯不屑道。 “不不,我绝对不敢如此,我尊敬的主人,只是……” “废话少说,别吞吞吐吐的。” 兰度吓了一跳,赶忙答道:“那船好像是我们自己人的船,船帆上有教会的徽记,但却没有挂口令号旗,那船好像是从陶奇克航线上过来的。” “陶奇克?”阿肯图眼中精芒一闪:“你们没有与他们接触么?” “这个……”兰度满头大汗,“我尊敬的主人,是这样的,我已经令巡逻舰队去拦下他们,但那些办事不利的蠢货,他们上百人竟然被区区几个人给打败了。” “怎么,那船上有厉害的角色?” “是这样的,尊敬的主人,那船上有几个年轻人,十分的棘手……” 阿肯图沉吟了片刻,问道:“是人类?九凤人,克鲁兹人还是玛达拉的黑暗贵族?” “不是玛达拉的黑暗贵族,我尊敬的主人,其中有几个九凤人,……好像还有一个埃鲁因人。” 阿肯图合上漆黑空洞的眼睛,随即又睁开,心中已经猜到了这些不速之客是什么人。 这些人难道是冲着它来的?它首先感到一丝慌张,当然,若是它的本体,它并不惧怕布兰多,但显然不是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它的投影在这样层次的战斗中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它的话,那正好选中了它最虚弱的时刻,这叫它很难不惊慌失措。 不过随即它镇定了下来,它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很小,它的封印还没有完全打开,对方不可能隔着封印对它造成伤害。当初封印它的布加人与神民尚且没有这个能力,更不用说这个时代羸弱的凡人。 但对方会不会是来加固封印的?看起来也不像,阿肯图心想,在那群人中它没有看到巫师或者类似的角色,再说他们随行的还有一头龙。 一头龙,这个想法让阿肯图惊觉起来,它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找到了事情的真相,对方是冲着停滞之界来的。 “原来如此。”它心想,同时心中转动着阴暗的念头。片刻之前它还未对方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感到惊慌失措,而此刻,它开始察觉到这里面隐藏的机遇了。 “很好,”阿肯图在虚空之中喃喃自语地说道:“或许我可以假借这个机会达成想要的目的,该死的人类臭虫,你们会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后悔,若我成功,我会好好犒劳你们的。” 它特别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读音。 大厅之中,兰度奇怪地发现降临在‘圣像’上的威压消失了,显然,他们的恶魔主子已经离开了。不过这叫这位祭司大人感到有点莫不着头脑,这叫他怎么办呢?尊敬的主人没有下达一个命令便一声不吭的离开了,难道是因为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极度的不满?但看起来又不太像,在他的认识当中,这位炼狱之主可不是一个有好耐心的主人,若是他说错了什么话,恐怕当场就会遭到生不如死的惩罚。 但眼下又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呢,不止是兰度,大厅中的所有羊首教徒都感到迷惑。有人小声询问道:“接下来怎么办,祭司大人?” “这个……”兰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犹豫道:“看起来尊敬的主人对我们相当不满,我们绝不能让那条船在深入绿海了,我们必须马上将他们拦下来――” “不!”虚空之中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打断了兰度的话:“你这个蠢货,放他们进来。” “尊敬的主人,我不太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阿肯图冷冷地答道:“去完成你的活祭仪式。” “可是……” “没有可是,按我说的办。” 尖锐的声音再一次在大厅之中消寂了,只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羊首教徒。 ……(。) 第二百八十一幕 众月航线 I “小尾巴消失了。” 阿洛兹金色的眸子从海面上收回目光,轻声说道。 小母龙带着一种优雅的腔调,她转过头看着布兰多,目光流转,让布兰多大感吃不消。自从阿洛兹知道了他和德尔菲恩的关系之后,态度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种赤裸裸的暗示让布兰多既感到有些刺激,但同时又十分惶恐。 他倒并不讨厌这头小母龙,但这并不代表他希望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因为他觉得还没有到那一步的程度,阿洛兹对于他的感情糅杂着更多的好奇心,而他也只把对方当作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而已——虽然性格有时候有些恶劣。 但巨龙的占有欲是十分旺盛的,布兰多深知这一点,这也正是他感到头痛的根源。虽然说阿洛兹在进行了成年礼之后,身体各方面都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个子变得挺拔,连原本平坦的胸部也开始发育形成较小的规模了,但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还是会让人产生犯罪感。 巨龙对于伴侣十分忠贞,但布兰多也清楚阿洛兹更多是遵从于**而非理智的感情,他不希望两人之间因为纯粹肉体的关系而联系在一起,德尔菲恩那一档子事情就已经让他头痛万分了。 因此布兰多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小母龙的目光。 德尔菲恩小姐像是一具木偶一样站在两人身后,神色淡然,对于小母龙当着自己面的各种小动作与布兰多复杂的心思视而不见,宰相千金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就像是一位真正称职的女仆一样,对于主人的花心不闻不问。 虽然布兰多倒希望她这个时候能站出来说两句。 好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思,这个时候德尔菲恩终于开了口:“恐怕有人在谋划针对我们的阴谋。大人。” “怎么了?”布兰多这才从那种旖旎的气氛中脱开来,回头询问道。 甲板上没有其他人,这个时候凰火每天雷打不动的练习剑术,房奇很少会到甲板上来,两个精灵小姑娘与修女公主殿下应该正在准备晚餐,至于柳先生多半和自己家的大小姐在一起。 他问的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他们自从从陶奇克夺取了这艘巴根廷帆船出海之后,在海上遭遇羊首教徒的袭击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们早知道这片海域在羊首教徒的控制之下。 大约在五天之前,他们就发现船被人追踪了,果然没过一天,羊首教徒便杀上门来,不过他给了这些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在那场战斗中他击沉了对方三艘船,而他们自身几乎毫发无损。 他以为这些家伙应该会消停一些。前两天看起来似乎如此,但没多久,航线上就出现了羊首教徒的小尾巴。 直到今天晚上为止。 虽然说羊首教徒吊在后面对于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别说是这些乌合之众,就算是他们在此地的大头目——炼狱之主阿肯图的分身,对于布兰多也造不成任何威胁。不过身边总是有些苍蝇环绕,嗡嗡作响还是令人生厌,本来布兰多已经打算让小母龙阿洛兹去给这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再来一次毕生难忘的教训。可没想到正是这个时候,对方竟然忽然销声匿迹了。 布兰多不知道是对方意识到他们早已被发现了的事实。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过忽然之间一直吊在后面的小尾巴不见了,还是让他略微感到有些不习惯。 此时正是傍晚,这个时节的海面上显得有些波平如镜,但在真正的大海上就算是再风平浪静还是有不低的浪头,夕阳被这些浪花分割开来。形成一池散碎的金光。 金光倒映在德尔菲恩的脸上,让宰相千金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的严肃:“羊首教徒在此地聚集,无非是为了图谋让炼狱之主阿肯图回到沃恩德,因此越靠近绿海的核心区域,理论上他们的控制就应当越严密。绝不会让一艘陌生的船突兀地闯进这些腹心区域。” “羊首教徒突然撤掉了对于我们的监视,肯定对此另有图谋,不过我想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事情。这件事关系到阿肯图复活的大计,这里有阿肯图的分身投影存在,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通过这位炼狱之主,所以——”德尔菲恩说道这里,略微停了片刻,才继续答道:“我认为,除非是岛上发生了极大的变故——比如叛乱,甚至是炼狱之主阿肯图突然殒落这样的事情,否则一定是那位‘炼狱之主大人’正在图谋算计我们。”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布兰多也点了点头,认同道。 “阿肯图在陶奇克与领主大人交过手,吃了一个大亏,它说不定已经通过这些手下的汇报认出了我们,现在它明显不是领主大人的对手,所以只能使一些阴谋诡计了。” “比如说呢,德尔菲恩小姐?” “不太好猜,它可能想把我们引到某个地方去,如果本身实力不够,就只能在战斗的场地上想办法了。” “你是说它在准备陷阱?” “这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宰相千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领主大人不要把我当做全知全能的面神祇,毕竟有些事情我也是猜不到的。” 布兰多讪讪地笑了笑,他直起身来,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金色海面,说道:“总而言之,提高警惕就可以了。” 船舷一侧此刻隐藏在帆面巨大的阴影之下,布兰多回过头时,看到水手们在甲板上忙忙碌碌。这条船上的水手原本都是羊首教徒,他自然不可能带这些人一起上路,不过好在他们早有准备,因为一早就明白这次旅行中的一多半要在海上度过,因此玛达拉女王在他们出发之前便为他们准备好了亡灵水手。 这些水手是通过法阵召唤出来的次级亡灵,平时只需要将召唤的卷轴与材料带在身上就可以了。倒不用带着一大帮子人招摇过市。在使用这些水手的时候,布兰多不得不感叹除了本身无法繁衍与具有自我毁灭倾向之外,亡灵的确在许多方面都要优越于生灵。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在这里下锚,这里距离停滞之界很近了么?”布兰多问道。 “是翡翠之谜,大人。”德尔菲恩纠正道:“那个谜语本身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一个简单的替换加密而已,只是用以加密的文字在九凤十分罕见,我想应该是哈泽尔人的一种古文字,这种文字在沃恩德都没有多少人懂……” 她停了停:“不过我刚好了解过一些。” “德尔菲恩小姐,请问你有哪些是不了解的?” “很多,所有我了解之外的知识,我都不了解。” “这话和没说差不多。”布兰多心想。 不过德尔菲恩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开口答道:“这句话是布加人白银图书馆的第三任掌管者所说的。我认为它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的真理之一,领主大人。”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那么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布兰多意识到自己在口舌之争上很难说得过这位宰相千金,于是转移话题道:“然后呢?” “我认为这个加密或者本身就是由一个哈泽尔人在后来加上去的,复杂的是解谜之后这个谜语本身所表达的内容。” “说重点,德尔菲恩小姐。” “那是一组计算十二轮月亮与沃恩德相对位置的算式。通过这组算式我最多只能推算出我们现在所抵达的这个地方,也就是眼下我们所看到的这片海域——” “在这里?”布兰多惊讶道:“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是的。”宰相千金点了点头。 布兰多环视四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空无一物,既没有陆地,也没有岛屿,甚至连礁石都看不到一星半点。 “可这里什么也没有。”阿洛兹抢先说道。 “因为巫王座还在地平线之下,阿洛兹小姐。” “你是说要等到涨潮落潮的时候?”阿洛兹开口问道:“可这里是大洋中央,水下我也看不到有暗礁的样子。你确定你没有推算错么,人类女人。” 宰相千金看了小母龙一眼,并没有搭话。 布兰多隐隐感到一股不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升了起来,赶忙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要吵了。现在距离巫王座升起来也不过只有两三个钟头而已,既然那些讨厌的苍蝇已经离开了,我们不妨在这里等一下。” 阿洛兹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海上的白昼似乎比陆地上更加漫长,不过即便如此,在享用完船上简易的晚餐之后,夕阳还是沉入了海平面之下。 在白昼的最后一段时光内,海面在阳光下讯速地变幻着颜色,从沉甸甸的金色,转化为葡萄酒液一样令人沉醉的深红色,最后是紫色,当紫色的海面一点点为蓝色与深蓝色所替代,直到从深处透出漆黑的色泽时,海上的天空便已经缀满了闪烁的星辰。 布兰多将从德尔菲恩那里得来的消息通知了所有人,因此在晚饭之后,所有人都来到了甲板上,甚至包括船上计划外的乘客——那对半精灵小姐妹。 所有人都聚集在甲板上,等待着巫王座的升起,没多久,海面上便起了一层薄雾。海上偶尔会凭空生雾,但像是这样晴朗的天气下忽然起雾还是令人感到意外,小母龙本来有心挑刺,但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 “话说回来,”房奇靠在船舷上,看着那升腾而起的雾气逐渐笼罩了整片海域,忍不住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三天之前就已经经过了所谓的阿图克圣地了吧。” “那里只是圣地的北端而已,房奇先生,”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天都要讨论,因此玛格达尔公主对此倒是十分熟悉:“阿图克圣地是这片海域上以德诺主岛与另外两个岛屿群为支点的三角区域,这里应该是班那支海,当地人称这里为月峡。” “月峡?”房奇不解道:“我看叫雾峡还差不多。” “布兰多先生,你们那里!”正是这时候,半精灵姐妹当中的莲忽然惊叫道。 ……(。) 第二百八十二幕 众月航线 II “那是巫王座!”玛格达尔低叫了一声。众人顺着莲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已经完全漆黑一片的海面之上,名为塔狄莎的剑之月正在冉冉升起。剑之月是十二轮月中最小但最为明亮的月亮,此刻银色的月光正穿过稀薄的雾气,使海上的雾呈现出牛奶般的颜色,月光洒在船帆与船舷之上,使所有人都沐浴在这银色的月光之中。站在人群中的德尔菲恩在这一瞬间竟忽然感到格外的宁静,不知怎么的,她心中想起了那个叫做库鲁尔的女巫。 而剑之月的七点钟方向,沃恩德的东南天域,由十七颗星辰所构成的巫王座在小姑娘清脆的惊呼声中正散发出一道更为明亮的毫芒。下一刻,清光如同利剑一般从天穹之上倒垂而下,它落在海面之上,分开重重雾气,竟在黑沉沉的海平面上犁开一条宽阔的航道。 “啊!”面对着奇特的景观,连一贯沉稳的凰火都低叫了一声。 “这是众月航道!”布兰多眼中倒映着剑之月的清辉,闪闪发光:“巫王座是女巫一脉的开端,她们在魔力之海上航行时,以十二轮月光的光辉引路,没想到这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领主大人真是博学多闻。”德尔菲恩有些惊讶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这个传说我也只从库鲁尔女士那里听说过些许传闻,在计算翡翠之谜的算式时偶尔想起了这件事,事实上在此之前我都不敢确认通往停滞之界的航路真的会以这样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个人类真的可疑,”阿洛兹也不满地瞥了布兰多一眼,奶声奶气地说道:“众月航道在龙族的知识传承中也是属于最机密的那一类,连布加人也一直搞不清楚女巫们当时是怎么在魔力之海上建立起布诺松的,哼。你可别告诉我你又是从白银之民那里得到的‘文献’?” 布兰多顿感不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在艾尔兰塔到十城之间的海上也有一条众月航道,那里可以通往世界之树的一处古代遗迹,德鲁伊们很清楚这一点。”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小母龙怀疑道。 “当然。我向你保证。”布兰多在心中加了一句:“只不过那条航道在眼下这个时代还没有被人发现。”在游戏中,这条航道是在雨燕之年后才为玩家所知晓的,但它前前后后也只开启过三次而已。 “好了,”他看阿洛兹张嘴还打算说什么,赶忙打断了这多疑的小母龙道:“起锚,这条航道只会持续到巫王座进入剑之月天域前后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小母龙哼了一声。德尔菲恩心中却更为惊讶,因为这和她的计算结果一模一样。 亡灵水手们的效率很高,布兰多下达命令之后不到五分钟。水手们就拉起锚张好了帆,海面上没有多少风,但一道无形的水流却推着帆船前进,在布兰多的指挥下缓缓滑入那条航道之中。 进入众月航道之后,航道两侧的雾气开始变得浓密起来,乳白色的雾气逐渐升高,变得好像云墙一样。这一幕的景色不禁让凰火和房奇等人想起了当时在鹡鸰海峡时遇到失名者时的景象。不过布兰多告诉众人,这些只是单纯的海雾而已。不过如果偏离航道进入雾气中的话,很快就会离开众月航道。回到他们起始处的海域中。 船在这条空荡荡的航道上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这个时间加上此前进入航道之前浪费的时间,刚好是布兰多所预言的半个钟头的时间,正是这个时候,巫王座已经越过了剑之月所在的天域,进入了剑之月十点钟方向的天域。 这个时候。海面上的景色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船上的众人看到,在巫王座的东南方,海面上竟又升起了一轮橙色的月亮,这轮月亮比剑之月塔狄莎稍大。月面上的阴影清晰可见。 “永黯之月金海!”玛格达尔公主惊讶地说道,她在克鲁兹时就系统地学习过天文知识,当然知道在这个时节金海是不会在前半夜出现的。 这时候众人身后的德尔菲恩却一言不发,皱着眉头像是在计算什么,阿洛兹对这个讨厌的人类女人极为不满,张了张嘴便想说点什么,可没想到布兰多却制止了她道:“别打搅她,她在计算航道。” “我以为这个人类女人早就应该计算好了,她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这不一样,阿洛兹,”布兰多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在这个季节金海是不会在前半夜出现的,这不是真正的金海——不,确切的说,这才是真正的金海,而非我们在沃恩德所看到的它们在魔力之海上的投影。一般人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的,在来到这里之前,这条航路是计算不出的……” “这也是德鲁伊们告诉你的?”小母龙挑了挑眉毛。 “大概……”布兰多敷衍道。 “原来如此,”凰火这时候若有所悟道:“这才是翡翠之谜最难的地方,如果不是我们有德尔菲恩小姐的话,就算我们找到这里,也永远无法进入停滞之界吧?” “当然,否则我为什么当时要提出与德尔菲恩小姐合作,”房奇哼了一声:“德尔菲恩小姐乃是一位真正的奇才,某些人却不自知。” 他说着这样话时,正不怀好意地看向布兰多。布兰多却权当作没看见,他这时也知道这位宰相千金绝对当得起天才这个称谓,当初玩家们进入这条航道可是借助了辅助手段的,而这位宰相千金不但是强行计算,而且看起来还是心算。 这个能力实在是太恐怖了一些。 “德尔菲恩小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柳先生也赞同道,顺便有些钦佩地看了布兰多一眼。他不清楚这之间的内情,只以为布兰多的个人魅力出众,连这样的出色的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 布兰多无法解释,只能一言不发。过了小片刻,德尔菲恩才抬起头来说道:“走巫王座与永暗之月之间的航道,夹角是十七度。” 布兰多马上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帆船开始改向,这个时候他回头看了宰相千金一眼,显然繁复的计算对于她的消耗也不小,德尔菲恩略微蹙着头眉头,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额头上也见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知道这时候这位宰相千金只要故意说错一个角度,他们就会立刻被这条航道所排斥出去,众月航道十分特殊,同一个人一年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进入这个地方,而这么庞大的计算出错是正常的事情,就算德尔菲恩真的错,他们也无法责备她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这位宰相千金沉静的紫色眼睛时,心中下意识便选择了相信对方。 当帆船分开海面向着巫王座与金海之间的夹角行进时,海面上出现了一幕奇怪,层层叠叠的雾气骤然之间分开了,他们原先的航道消失在了雾气之中,而一条崭新的航道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船上的大多数人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玛格达尔公主也喃喃自语了一句:“这真是神鬼难测的力量。” “看哪,”这时候莲却惊讶地说道:“那不是羊首岛吗?” 与她一脸冷漠的姐姐不同,这小姑娘趴在船舷上对眼前的这一幕显得好奇不已,她指着雾气中远处一座影影憧憧的岛喊道,连脸蛋上裂了一条口子的眼镜都差点滑落到海中——要不是趴在她肩膀上的小妖精手疾眼快一把将眼镜架子捞了回来的话。 “谢谢,鲁特先生。” “不客气,不过你小心一点,这里掉下海去可不是闹着玩的。”鲁特答道。 “我会注意的。” 莲口中回答道,但看起来没有丝毫害怕的样子,倒是她板着脸的姐姐走过来,一把将她拽了回去。而这个时候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位半精灵小姑娘口中的那座岛屿。 “轮廓看起来真像是羊首岛,”凰火惊讶道:“可是我们不是在两天之前就已经经过了那片海域了吗,难道我们这两天以来一直在这片海域中绕圈子?” “我想不是,”玛格达尔公主皱着眉头说道:“我想或许是受这里奇特的力量影响也不一定。” 布兰多点了点头,对于这位修女公主的敏锐有些意外:“差不多正是这样,我们现在已经不处于沃恩德的主物质位面了,众月航道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区,据说这里与魔力之海有些联系。因此我们可以认为这里的空间是曲折的,它可能四通八达,我们看到的羊首岛不过是它其中一个出口而已。” “我们向那个方向航行的话,会抵达羊首岛吗?” “或许会,但也有可能会抵达一个沃恩德的镜像世界,”布兰多回忆着当初玩家们的遭遇,回答道:“那个世界空无一物,但它表面看起来和沃恩德一模一样。” ……(。) 第二百八十三幕 众月航线 III 这个可能性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事实上当时误入那个世界的玩家们也被吓得够呛。沃恩德的镜像世界是一个完全死寂的世界,那里没有生命,没有魔力流动,甚至连元素都是死寂的,有人说那里就是传说中的死者之国,不过玩家们也并未在那里找到过冥河的存在。 布兰多知道在沃恩德的夹缝之中存在许多这样的位面,而停滞之界也不过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只是阿洛兹说停滞之界比沃恩德本身更加广阔,他也不知道这个说法是不是正确的。 “怎么会有那样的世界……”听了布兰多的解释,几个小姑娘脸色都有点发白。 当这艘帆船进入新的航道之后,剑之月塔狄莎奇异地消失了,天空中出现了三轮明月,其中一轮是蓝色的盾之月奥克塔薇,而另一轮月是极其罕见的盾之月的卫月,这颗月亮不是十三轮月中的任何一轮,在更久远的时代人们甚至认为它是一颗流星,这轮卫月极少出现在沃恩德天空中,据说它平均三十年才会出现一次。 德尔菲恩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三轮月的光芒洒在寂静的航道之上,将海面映衬得一片通明,波浪仿佛都泛着银光。这时众人已经知道了宰相千金的工作比较重要,因此没有人出声打搅她。 小母龙呆呆地看着海面,金色的眸子映着一层柔软的银光,她忽然回过头来,有些软弱地向布兰多问道:“布兰多,我们真的还能见到芙罗法吗?” 布兰多愣了愣,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位有些淡漠的少女的形象,他回想起自己与阿洛兹、芙罗法两人的初次相遇。那时候还是在妖精的圣者遗迹之中,小母龙还不怀好意地送了他一枚金苹果。 那枚金苹果,后来成为了他与阿洛兹,与茜联系的纽带。 “一定会的。”他回答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能够影响心灵的能力,但它们几乎都是神祇的能力,这些能力很难对付。有些甚至一经生效便永久存在。 这一次他的对手是黄昏之龙,但布兰多心中却并没有放弃希望。 他是一名玩家,玩家注定是不会向游戏中的任何困难低头的。 “布兰多,”阿洛兹小声说道:“我是不是很自私,我应该和芙罗法一起承受这样的惩罚,而现在我缺丢下了她一个人,我对不起与她共同立下的誓言。” “阿洛兹,”布兰多知道小母龙其实心中一直都很愧疚,巨龙对于自己的伴侣无比忠贞。芙罗法在面对龙神巴哈姆特时救下她的举动,就像是一根尖刺,让她耿耿于怀:“如果你放弃了,你才会对不起芙罗法。” “我明白,”阿洛兹叹了口气,有些幼小的面庞倒映着一层荧荧的光芒:“谢谢你,臭人类。” …… 插在深邃的走廊中的墙壁上的火把的光芒显得格外的昏暗,空洞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回响了起来。 祭司兰度急匆匆穿过走廊。推开走廊尽头的一扇厚重的大门,用急促的语调喊道:“尊敬的主人。果然不出您所料,他们进入了圣地!” “哼,”大门背后,德诺岛上的中央圣殿中回荡着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声:“说重点,蠢货。” 兰度手中捧着一只黑色的水晶球,水晶球的表面上正倒映出羊首岛附近海面上的景色。羊首岛这是德诺群岛东北方向上最遥远的一串岛链上的主岛。羊首教徒们在那里建立了一个用来监视附近航道的尖塔,岛屿因此而得名。 而此时此刻,羊首岛附近的海面上正雾气弥漫,明亮的月光从天空中垂下,仿佛在这片雾气中形成一条耀眼的通道。 兰度虽然没在那光之通道中看到任何东西——因为众月航道在开启时会屏蔽其中的景象——不过他至少明白。众月航道是不会无缘无故开启的。羊首教徒对于阿图克圣地监视得如此严密,最近几个月来,也不过只有那条船闯入其中而已,他们没有开启众月航道,那么开启众月航道是什么人便可想而知了。 大厅中沉默了好一会儿,阿肯图仿佛是在凝视那水晶球之上的景象,然后它才冷漠地回答道:“很好,这一次你干得不错,兰度,我的仆人。” 兰度心想这和他没什么关系,那些人明显是自己闯进去的。他知道自己的恶魔主子这会儿心情很好,不过恶魔们往往是喜怒无常的,因此他又有些紧张地说道:“可是,尊敬的主人,他们再继续向前的话,我怕……” “别害怕,我谅他们不敢在法阵上大动干戈,”阿肯图心情不错地说道:“你下去吧,这是给你的奖励。” 它话音刚落,兰度只感到一股火热的力量击中了他的胸口,差点将他掀翻在地。但这位羊首教徒的祭司强忍住没有敢露出造次的神色,他面色火红,额头上一根根青筋暴起,片刻之后,他才重重喘了一口气,又惊又喜地说道:“请接收我诚惶诚恐的感激之意,我尊敬的主人,您真是最伟大的存在。” 说完,他轻轻地鞠了一躬,赶忙退出了大厅。 大厅中重归沉寂,大约过了几秒钟,才有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你这是在浪费力量,阿肯图,你给予他的力量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我需要这些仆从们为我办一些我办不到的事情,你不懂这些卑微的小家伙,巨龙女士,你不给他们一点甜头的话,他们是不会真心实意为你办事的。” “他们能办成什么?” “呵呵,”阿肯图得意地笑了起来:“有些事情你总不能自己亲自去做,因此才需要下人,这些凡人在贪婪与奴役人心这方面很有心得,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 “这就是你们恶魔这千百年来反复辜负那个伟大存在的原因,看看你们那卑劣的样子,竟对于成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的事实洋洋自得。” “别拿我和那些没脑子的长脚水晶相提并论,我们是用计谋来夺取这个世界,白银平原是怎么毁灭的?还不是我们恶魔的功劳。”阿肯图仿佛是被这番话激怒了,它当然清楚黄昏之龙对于恶魔这几千年以来的碌碌无为感到失望,既惶恐而又愤怒地尖叫道:“我不需要你们这些叛徒来提醒这件事,这一次我一定会想办法进入停滞之界,除非你们这些家伙故意在后面拖后腿。” “我们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黑暗中那个清冷的声音答道:“这正是‘它’对你们失望的原因,你们已经变得不够纯粹了,这脱离了混沌的本意。” “闭嘴,”阿肯图恨恨地答道:“这话你留给埃希斯那头该死的母狼说吧,看看她会不会咬断你的脖子。” 那个清冷声音便没有再开口,过了几分钟,一个女人才从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最多不过是少女的年纪,一头漆黑的长发,如同墨水浸染过一般,竟然没有丝毫光泽。不过她却有一双漂亮的、银色的眸子,这眸子中似乎还潜藏着一些对于过往的记忆,但只在微微闪烁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她身后跟着另外两名身材修长女人,从她们额头、脸颊与手臂上细微的、染黑的鳞片来看,毫无疑问,这几位女士都是龙族。 “希望你别再一次让那位大人失望,”少女仰头看着阿肯图的雕像,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从走廊外走了出去。 在她身后,这位炼狱之主发出了一声极端压抑的愤怒咆哮。 …… 帆船在短短的几个钟头内已经数度转向,海面上的月光正越来越明亮,十二轮魔力之月先后出现在海上,每一次当有新的月亮从海面上升起时,德尔菲恩就会进行新一轮计算,然后让船沿着三轮月亮之间的夹角方向前进。 盾之月很快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冬之月俄狄丝与后之月阿加莎。自大的阿加莎是埃希斯的第十个女儿,当代表着她的月亮出现之后,海面上的雾气消失了,海上出现了许多礁石,高大的巍峨的船只竟像是在一片乱石林立的海峡之中缓慢前进。 帆船就好像进入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之中,当帆船从水雾中穿行而出时,众人发现了眼前的这种景物变化,月光之下无数嶙峋的怪石令他们每一个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地方,这不像是在绿海之上,我们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地方?”玛格达尔公主忍不住问道。 “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阿洛兹却说道:“这些石头……这不是礁石,这是龙之墓。”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在沃恩德,龙之墓地是最为神秘存在之一。有人甚至认为这个地方根本不存在,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但事实上是,巨龙们在感受到永恒寿命的尽头到来之前,都会神秘地离开族群,很少有人——甚至包括巨龙本身也不知道那些离开族群的年迈巨龙去了什么地方。 ……(。) 第二百八十四幕 众月航线 IV 关于巨龙们的墓地。 有一种说法是,在元素的疆界之外存在一个巨龙的墓地,所有的巨龙都会在寿终正寝之前来到此地,化为枯骨。这种说法其实在龙族之中流传的更为广泛,阿洛兹从自己的血脉之中便知道在广阔的世界某个角落之中有着这样一处所在。 但即便是她,也没料到自己会这样的情况下进入到巨龙之墓中来。 “为什么我们会到这里?”有人问道。 小母龙也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这个神秘的地方同样让她感到震撼――甚至比船上的其他人更加的震撼,那是因为巨龙血脉在她心灵之中的共鸣。 让她明白,这里,终有一天是她们所有人的归宿。 但鬼使神差的,阿洛兹回头与布兰多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了那些被黄昏之龙丢到陶奇克这个方向来的龙族,也包括芙罗法在内。 那些龙族,是不是和这个地方有所联系? 两人都深深地感受到了一种被阴谋笼罩的感觉。 小母龙显得有些害怕,这是在她身上所罕见的情绪,布兰多像是察觉到了阿洛兹在自己身边瑟瑟发抖,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阿洛兹哆嗦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了下来,脸蛋上一片雾气升腾而起。 “我们来到这里,并非是秉承黄昏之龙的意愿,”布兰多小声答道:“是玛莎大人令我们来到此地,看看那些骨骸,无数你们的先辈们正在注视着我们,先灵们必将庇佑我们取得最终的胜利。” “嗯。”阿洛兹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些许勇气。 过了一会。她忽然又说道:“布兰多,你刚才有没有感到奇怪。” “奇怪?” “我感觉魔力之月的月光并不是在为我们引路,翡翠之谜的谜底或许并不是这一条条航道而已,魔力之海上的十二轮月本就在那里,在沃恩德的元素疆界之外。它千年如一日地照耀着我们的世界,它们为什么会为我们引路呢?” “你的意思是……?” “在阿加莎升起之后。我们经过的那道水幕,在那之前和之后,帆船的位置发生了明显的偏差。” “节点?”布兰多愣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单向传送门!” 他马上回过头去,果然在船后留下的阴影当中看到了一层淡淡的影子。 确切的说,那是一道光幕,光幕本身呈半圆形,但那并非是它本来的形态,而是阿加莎的月光照耀在空间断层上形成的奇特景象。 这一切都说明。在那里有一道单向传送门存在着。 但它正在渐渐消失。 原来如此,布兰多忽然明白了过来,一定是巨龙们在这里留下了这样的杰作。它们利用空间与魔力的关系改造出了一道道单向传送门,而只有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来自于不同月亮的月光――或者可以说黑暗魔力以特殊的方向照耀在这传送门上时,才会打开传送门。 这就是众月航道。 “德尔菲恩。”他马上说道。 宰相千金其实一直注意着两人的聊天,立刻点了点头。翡翠之谜的算式背后隐藏的原来是存在于此地的数个空间节点,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推算出下一个节点比单纯的计算天文景观就要简单得多。 她立刻沉下心来开始计算后续的公式,这对她来说其实已经开始有点吃力起来。 这并非单纯是心力上的消耗而已。因为在她第一次沐浴在剑之月的月光之下起,她就感应到了一种奇异的感召。 她在一片黑暗的视界当中,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国度。 十二个女人注视着她。 其中一人是个盲人,一对双胞胎,还有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笑着对她说道: “欢迎你,我们的新同伴。” “你看到了吗。这是一把剑,它叫做Sevot,古代符文语中的贤者之意,这是辅佐的剑,塔狄莎的至高传承。” “我吗。我叫米卡雅,很高兴认识你。” 纯洁无瑕的月光直接照映进她的心灵之中。 布兰多看向德尔菲恩苍白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玛格达尔公主于心不忍一直在旁边帮她擦拭汗水,但即便如此,水流仍旧不住地从她的脸颊边滑落而下。 “德尔菲恩小姐,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宰相千金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时间不够了,众月航道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现在我已经可以确认这条航道通往停滞之界……这才是翡翠之谜的谜底。” “我明白了,”这时候阿洛兹忽然开口道:“十二轮月的最后一轮月是缇弥丝,缇弥丝是埃希斯最小的女儿,异端之月缇弥丝在魔力之海的映射上是淡绿色的。” “翡翠航路,”凰火也反应了过来:“那就是通往停滞之界的最后一条航道吗?” “我们已经经过了几条航道了?” “阿加莎是第十轮月,俄狄丝是埃希斯的第九个女儿,下一条航道就是卡斯提尼雅和缇弥丝的航道了!” “等等,我有问题,”房奇忽然说道:“可第一轮月不应该是寇华么?” “这一点我知道,”玛格达尔公主对天文学上的知识十分了解,开口道:”因为女巫们在巫王座之后感应到的第一轮月就是盾之月,在第一纪之前,水手们还把盾之月在前半夜升起的月份定为每年的第一个月份呢。因此水手们用的历法一直到雷霆之年还和我们不一样,白城地区就是使用的这种历法,所以他们的新年会比我们晚两个月左右。” 得知马上可能就要解开翡翠之谜,进入停滞之界,船上的众人不由得都有些紧张起来,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得不仰仗于德尔菲恩的计算,宰相千金已经摇摇欲坠,可令人钦佩的是,在此之前的每一次计算中,她都准确无误。 与紧张相伴的是激动,尤其是对于凰火、房奇和柳先生来说,翡翠之谜是九凤流传最为久远、也是最为广泛的一个传说,这个传说关系到这个东方国度的真正传承所在,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花费了毕生的光阴。 而此时此刻,这个传说的谜底就要在他们的面前揭开了。 “房奇先生,”这个时候,凰火却忽然开了口:“铁心一脉的剑术向来是九凤诸派当中最强的一脉,在得到了完全的传承之后,鬼车一族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房奇愣了愣,没料到自己的这个‘表妹’会如此开口询问自己。他思索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在你们眼中,我们一定是十恶不赦了?” “我的剑术教导我用心去判断,而非道听途说。” “那么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房奇摇了摇头,也没有回答。 在他们不远处,莲好奇地看着这些九凤人,她虽然在教会的图书馆中过关于九凤之国的一些文献,但对于这个国家的文化与历史却缺乏了解――事实上这也是沃恩德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的共同认知水准,像是布兰多这样的存在,对于这个时代的沃恩德来说算是非常罕见的。 玲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妹妹身边,对于其他人的交谈漠不关心。 而相对于九凤诸人的激动、紧张与不安相比,布兰多却显得没那么乐观,像是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在他身边的小母龙开口问道:“你还在担心黄昏之龙的事情?”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最后一条航道上还有危险,真正的挑战还没开始。” “你怎么知道?”阿洛兹好奇地问道。 因为众月航道其实是一个副本。 布兰多很想这么回答。没有哪一个副本会没有一丁点危险的,而众月航道的前半部分主要是由解谜构成的,后半部分,就要真刀真枪地杀出一条血路了。 众月航道的危险主要来自于最后一条航路,因为可以想象最后一个单向传送门的出口肯定在魔力之海上,魔力之海上有些什么样的东西,想也能猜出来。 而且布兰多认为巨龙之墓被安排在众月航道的最后一个关隘之前,一定有其含义。巨龙们是众神的战士,就如同失名者一样,它们就算是死去之后,英灵一样要为守护这个世界而战。他还没有忘记炼狱之主阿肯图的封印地也在这个地方,若说这里面只是一个巧合,那么未免太牵强了一些。 在艾尔兰塔与十城之间的那个众月航道之上,最后一段航路上沉睡着虚空掠食者巴利亚。在这里,在绿海之上,他们会面对什么呢? 布兰多回过头去,刚好看到德尔菲恩睁开眼睛来,浅紫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耀眼的光芒。 “找到你了。”宰相千金坚定地、缓缓地开口道。 这个时候,布兰多却举起手来,打断了其他人的声音。他并没有立刻让亡灵水手们立刻改变航线,而是拔出剑来,开口道: “各位,准备迎战――” ……(。) 第二百八十五幕 众月航线 V 像是为了应证布兰多的话,原本平静的海面上起了波澜。宽阔的航道变得狭窄起来,‘礁石’之间出现了一道暗流,水流在冲刷在船底,这艘帆船轰然一震,甲板上的亡灵水手们顿时东倒西歪,原本堆在甲板上的木桶、缆索与箱子一类的东西纷纷掉落到海中。 “房奇,你去操帆!”布兰多心知亡灵水手在这样的情况下靠不住――实力太低微了,他一连下达了数个命令:“玛格达尔,带玲和莲姐妹到船舱下面去,凰火你保护一下德尔菲恩,其他人把亡灵水手起来放到底舱去,它们在甲板上派不上用场,让它们去抽水。” 房奇懂得一些航海知识,操帆也不在话下,不过在九凤那是下人和水手干的活儿,他嘟嘟囔囔抱怨着走开了。其他人也迅速行动了起来,“让我留在甲板上,”玲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布兰多先生,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水手,我能帮上忙。” 布兰多看了房奇一眼,心知这条大船靠一个人操作缆索是不够的,但是他不放心这个小姑娘留在甲板上,如果在这里不小心掉到海里,谁也救不了她。 “我来保护她吧。”小妖精鲁特这时候从莲的肩膀上飞了起来,说道。 布兰多这才点了点头。 房奇的实力不俗,在他的控制下,帆船总算是稳定了下来,甲板上的非战斗人员除了宰相千金之外很快都下到了下面的舱室之中。虽然甲板上仍旧颠簸得厉害,不过布兰多如履平地般走到船舷一侧,抬起头看着外海之上的景象。 随着船逆着暗流向前航行,逐渐深入这条航道之中,海面上的礁石开始变得狰狞起来。它们伸向幽暗的夜空,像是怪兽的利齿或者是爪牙一般。这些礁石渐渐呈现出它们的本来面目。巨龙的骨骸,显露在海面上的犄角、肋骨或者是脊柱的部分。 海水仿佛开始变得有意识起来,布兰多看到又一道暗流从船的两点钟方向袭来,它与原本那道水下暗流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一个庞大的漩涡。在漩涡远处,布兰多还看到更多的海流。在那个方向的海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如果不甚被水流推到那个方向,这艘帆船只怕顷刻之间就会粉身碎骨。 天空变得更加阴暗起来,仿佛还间杂着狂风暴雨,闪电与雷鸣不时从头顶上的云层隐现。布兰多都没注意到夜空中什么时候堆积起了云层,云层遮住了星光,使得海面上伸手不见五指。 从黑暗中一划而过的电光偶尔会点亮海面,将海面上的狂怒的惊涛骇浪展示给布兰多,布兰多抿着嘴唇。神色倒是坦然。 “这不是普通的风暴,而是错乱的空间导致的强对流天气。海面上的暗流也是来源于此,这说明在这里不远处有一处空间断层,理论上来说,单向传送门其实也是一种空间断层,但传送门一般比较稳定,看起来我们前面的情况比这个要复杂得多。” “什么是强对流天气?”阿洛兹问道。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你对龙之墓没有一点印象吗?” “印象是有很多,但都是若有若无的记忆罢了。这是血脉传承,就像是与生俱来的记忆。但并不完全。不过与你们人类不同,人类会随着年龄的成长逐渐丢失胚胎状态或者说幼时的记忆,但我们巨龙的记忆会随着年龄的推移而逐渐稳固,这也是为什么成年仪式对我们来说如此重要的原因。” “说点有用的,我的大小姐,你不觉得在眼下这个情况下讨论龙族的传承太过煞风景了吗。我们随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你看起来觉得我很冷静,其实那都是装出来的,我现在怕得要死。” 布兰多听到船身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随时会四分五裂,再看看一脸无所谓的小母龙。忍不住头都要大了。 这头小母龙有时候表现得可怜兮兮,有时候又大大咧咧,实在一个令人头痛的角色。 阿洛兹被布兰多的话逗得咯咯直笑,露出雪白的小尖牙,仿佛更加没心没肺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咯咯,你可真有意思,臭人类,你会害怕?我没见过比你更加大胆的人类,你连恶魔领主都敢杀,帝国的皇帝陛下也拿你没办法,好了好了,你别那么瞪着我,让我想想,你想知道什么?” “沃恩德只有一个龙之墓吗?”布兰多猜测这个龙之墓一定是尤其意义的,但它为什么会潜藏于众月航道之中,守护在最后一条航道的门户上,这里面有何意义?他却猜不出这个原由来。 “不,不止一个,”阿洛兹大摇其头道:“其实认真说来,这里不像是单纯的龙之墓。” “什么?” “我刚才以为这里是龙墓,因为一开始我就认出了同族的骨骸,但有些不太对,具体的感觉我无法形容,”阿洛兹说着也皱起了小眉头:“只能这么说,与其说这里是一个龙墓,不如说是一个战场。” “一个我的同族的战场。” “巨龙的战场?”布兰多吃了一惊,心中隐隐闪过一丝明悟。 “你想到了什么?”阿洛兹歪着脑袋问他。 但正是这个时候,房奇的喊声从船尾传来:“小心!” 布兰多回过头,一直紧皱着眉头的宰相千金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甲板上的众人看到,帆船忽然径直向前,而在前方的两个巨大的漩涡中间,海面似乎扭曲了,海水与礁石在那个方向猬集在一起,向着一个方向拉伸了,海平面仿佛都形成了一条诡异的弧线。 “空间断层!”小母龙最早反应了过来。 但这艘帆船还是一往无前地冲了进去,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感到船身剧烈的一震,一道微光从他们头顶上不远的地方横扫了过去。随即他们听到一片吱吱嘎嘎的响声,原来三根桅杆齐齐断裂,被卷入了船身之后的空间乱流之中。 布兰多回过头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只感到船身两侧雾蒙蒙一片,一道灰影从雾气之中向他射来,他反应极快,错身让开,手中剑光一现,那灰影已被忽然出现的圣剑奥德菲斯一分为二。 伴随着一声重物撞击在甲板上沉闷的响声,那灰影显露出了身形,那是一头奇形怪状的怪兽,它长得有点像是章鱼,但触手比较坚实而且布满了锐牙。 “这是什么鬼东西?”房奇从另一边走来,手上也拎着一头相似的怪兽。他一边说一边有些嫌恶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粘稠的液体从明晃晃的剑刃上缓慢流下,滴落在木制的甲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冒起一股股白烟来。 “这是虚空掠食者,孽生于混沌之中的恶物。它们也算是黄昏的爪牙,但虚空掠食者只能在混沌之中生存,所以不存在于元素疆界之内。虚空掠食者没有形体,本身是混沌的一部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形状不过是一种投影而已。”布兰多将一柄生锈的弯刀插入这头怪兽的口腔,撬开它的上颚,皱着眉头看着它一条死蛇般的细长舌头。 弯刀很快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他松开刀柄,抬起头来――这艘帆船正行驶于一片雾蒙蒙的世界当中,但与先前在月峡时分列在航道两旁的雾气有很大的不同,灰蒙蒙的雾气在这里便构成了整个世界,雾气翻腾着,形成浪涌一般的形状,有时候直径长达数公里,一眼根本看不到边。 虚空掠食者便在这些雾气之中出没猎食,它们的食谱很广泛,事实上它们可以直接吞噬元素与魔力。 布兰多觉得这里的环境与他在元素疆界之外时,从浅海到风暴止息之山时有一段航线上见过的风景极为相似,只是虚空中没有悬浮着如山峦般的碎石。 “我们已经到最后一条航线上来了,不出我所料,这里果然是在魔力之海上。”布兰多无不担忧地说道。 “你听起来好像并不高兴?” 布兰多一脚将那头虚空掠食者的尸体踹回雾气之中:“虚空掠食者是不会侵入沃恩德的,它们其实是魔力之海上的原生种,巨龙们没有理由和它们开战。再说,它们的实力太弱了。” “巨龙们和它们开战?开什么战?”房奇不解道,穿过空间断层之后四周的情况便稳定了下来,不再有激烈的海流与暴风雨,虽然搞不清楚四周雾蒙蒙是什么情况,不过他本来就不愿意揽过这个‘低贱’的工作,只等柳先生和玛格达尔把那些亡灵水手再带上来。“弱还不好?” “这里是众月航道的最后一段路――”布兰多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作何解释。众月航道是一个比较高级的副本,理论上不应当如此简单才对,看这些虚空掠食者的等级,按照游戏中来推算还不到四十级,就算是作为门口的小怪等级也太低了一些。 ……(。) 第二百八十六幕 最后航道 想到这里,布兰多只能把前面与阿洛兹交谈的内容拿出来解释了一番。 “这还不简单,”房奇‘哈’一声道:“这里是停滞之界的入口对吧,巨龙们在这里战斗,不一定是为了抵抗什么东西入侵沃恩德,也可以是为了守护停滞之界的大门――” 他忽然面色古怪地闭上了嘴巴。 对啊,守护停滞之界的大门。 那么入侵者呢? 为什么那个‘墓地’中只有巨龙的骸骨? 房奇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这么说来说不定入侵者早已进入了停滞之界,那么他们这些后来者就算是找到了停滞之界还有什么意义?里面的东西说不定早就被搜刮一空了。 “那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布兰多看到房奇的脸色,便明白他已经想明白了,这才开口道:“不过入侵者未必离开了停滞之界。” “什么意思?” “我在想,入侵者说不定没有离开停滞之界呢?” “什么?” “阿洛兹,你怎么了?”布兰多这时候留意到自从穿过空间断层之后,小母龙便一直沉默寡言,他回头看去,发现阿洛兹竟少有地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那个空间断层,是一个单向传送门。”阿洛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回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但它和此前的传送门有些不同……” 布兰多心中一动,问道:“你察觉什么了吗?” “那是一个封闭的传送门,在我们穿过它时,它验证了我的血统……” “等等,你是说……” “我是龙族,”阿洛兹声音有些哆嗦地说道:“布兰多。龙族是打开那扇传送门的钥匙。” 布兰多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芙罗法她?” 小母龙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一把抓住布兰多的胳膊说道:“布兰多,刚才我感受到芙罗法的气息了,她一定来过这里!” “嘶。”布兰多倒抽一口冷气,只感到自己的手臂好像被两只铁钳夹住了,连忙道:“你放松一些,阿洛兹,既然芙罗法在这里,那我们总会和她会面的。” 小母龙愣了一下,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布兰多的手臂道:“对不起,布兰多。我……我太激动了。” “我能理解,但如果我们要想救下芙罗法小姐,最好是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布兰多温言宽慰道。 阿洛兹这才点了点头。 而布兰多抬起头来,环视了四周一眼。他心中有些沉重,比起阿洛兹来,他想得更多更远,芙罗法与黄昏之龙从鲁施塔战场上奴役来的龙族已经抵达了此处――或者至少来过这里,它们究竟有何意图? 此外还有那位炼狱之主。阿肯图又在其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愈发觉得这些疑点共同出现在这个地方,绝非是什么偶然的巧合。 停滞之界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如说阿洛兹所说。只是一个属于过去某个时代的残破的旧世界。可为什么黄昏之龙会对这个残破的世界表现出这么大的兴趣,这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难道真是为了自然宝珠? 他暗地里摇了摇头,黄昏之龙本身就从龙后手上得到过自然权杖,那权杖后来被自己夺取,对方虽然表现得愤怒,但却看不出对此有多大的渴望的样子。何况它早知道七把圣剑有一大半在自己身上。何必舍近求远来寻找什么自然宝珠? 布兰多仔细回想着当日与黄昏之龙短暂的正面冲突中每一个细节之处,他忽然回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世界背后的秘密?那是什么?它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白似乎说过那关系到沃恩德生死存亡的关键,黄昏之龙选择冒险降临到这个世界,甚至不惜以罗曼为自己自己本体的化身。似乎就是为了这个所谓的秘密。 这时候布兰多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抑制不住的想法:“难道说停滞之界隐藏着沃恩德背后的秘密?” 他隐约感到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只是心中隐隐感到惊骇,自己或许正在插手一件足以改变沃恩德历史与未来的重要事件――只是那背后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片刻的失神,布兰多重新回过神来的时候,房奇已经在甲板上又解决了好几头虚空掠食者,那些奇形怪状的尸体堆积在甲板上,重新回到甲板上来的玛格达尔公主与柳先生等人正命令亡灵水手将它们丢到船舷外去。 虚空掠食者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除了他们无法利用的混沌的力量与纯粹的黑暗魔力之外。 几分钟之后,帆船的船身忽然微微一震,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布兰多问道。 “布兰多先生,船好像撞上什么东西了。”玲平淡无奇的声音从船尾传来。 布兰多愣了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船舷边探出身去一看,这才发现一层薄薄的灰雾下面,是一层浅浅的水面,帆船的前半船身已经搁浅了。 “有陆地!”凰火的声音也从船头方向传来。 其他人也向四个方向探查,很快便发现帆船不知什么时候冲上了滩头。布兰多还在疑惑这陆地是怎么出现的,便听到玛格达尔与凰火在前面叫他的名字:“布兰多先生(老师),你来看看,这里的陆地有古怪!” “怎么回事?” “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地方,这里的地面好像是玻璃……” “玻璃?” 布兰多来到船头,从桅杆上往下一看,顿时愣住了,正如凰火与玛格达尔所说,致使这条船搁浅的陆地显得诡异极了。确切的说,这片土地像是没有实体,而是由纵横交错的网格线构成的,每个网格大约有几十米长短,交错的线与线之间漆黑一片,有点象是他过去所见过的没有贴图的游戏建模。 但这一幕引起他更多的联想是他在进入极境时,在极之平原上所见过的法则的世界,在那里,法则之线在世界的另一面彼此交错构成了沃恩德。 “世界的背面……”他喃喃自语。 “我们还没离开最后一条航道,”宰相千金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好像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小声提醒道:“这里不是停滞之界。” “你听到了?”布兰多猛然回过头,看着这位宰相千金紫色的眼睛――那双迷人的、完全不同于克鲁兹人的眼眸,据说遗传了一部分敏尔人的血脉的外貌特征。 “我也去过元素疆界之外,”德尔菲恩平静地答道:“大人,你忘了吗?” 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船,”然后他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道:“注意安全,外面可能还有更多的怪物。” 除了亡灵水手之外,所有人都下了船,玲和莲姐妹也不例外。布兰多其实已经动了弃船的念头,这艘船搁浅在这里他们没有能力修复它――虽然说把船重新弄回海里很简单,但损坏的龙骨和船底难以修复,出发之前没有带上木匠和船工,这是一个失误。 船上的乘客们一个个来到‘地面’上,大多数人都惊讶无比。“这不是玻璃。”玛格达尔在仔细检查了自己脚下的地面之后,肯定地说道:“它好像不是物质的存在,但却又是具有实体的。” 凰火蹲了下去,用白皙的小手一寸寸抚摸着地面,随即她抬起头来,用沉稳的口气对其他人说道:“老师,玛格达尔小姐,这地面不是平的,它表面仍旧坑坑洼洼,但我们肉眼看不出来。” “那就必须随时注意脚下。”布兰多答道,他走到船身下面,用指尖碰触了一下海水,清澈透明的水体很快沿着他的手指蒸发了不少。“这不是海水,这是魔力。”他马上得出了结论。 “这是魔力之海!”其他人也明白了过来。 “可布兰多先生,魔力之海上为何会有陆地呢,据我所知,魔力之海本身是没有具体形状与存在的,它是沃恩德之外混沌与黑暗魔力的统称。” 布兰多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他愈发觉得这个地方的神秘。他直起身来,却发现阿洛兹正沿着一个方向前进,赶忙喊道:“阿洛兹,你在干什么?” 小母龙回过头来,有些焦急地冲他招了招手:“快过来,我好像看到芙罗法了!” “等等。”布兰多隐约感到不对,可他正打算让小母龙回来,就看到对方已经绕过一片漆黑的小山包,身影消失在了那边。 “该死!” “怎么办,布兰多先生,”玛格达尔一脸焦急地问道:“阿洛兹小姐她会不会有危险?” “没关系,现在跟上去还来得及,”布兰多看了看那个方向,其实距离这里并不远,他要追过去不过眨眼的时间。不过阿洛兹不听指挥的擅自行动让他感到极为不满,忍不住抱怨道:“那个该死的家伙,待会我会叫她好看。” ……(。) 第二百八十七幕 芙罗法再现 其他人都没有开口,显然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不会叫人感到开心,更不用说还是眼下这样最坏的情况。其他人虽然不说话,但心里或多或少对小母龙有些不满,连带对带回阿洛兹的布兰多也难免私下有些怨言。 布兰多对房奇几人的情绪心知肚明,也不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儿跟上去。他心中其实也是一股无名之火,只是作为队伍的领袖不便表露出来罢了。 但所有人都准备动身的时候,只有宰相千金一个人一动不动。布兰多不解地看向她,心想这个女人怎么也出状况了:“德尔菲恩小姐,”他的口气难免有些不快:“现在不是你和阿洛兹闹矛盾的时候,这件事虽然是她不对,但现在我们必须跟上去。” 宰相千金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问题不在这里。” “什么?” “有人看到阿洛兹小姐下船吗?”她问道。 “什么意思?” “领主大人你最先下的船,然后是凰火和玛格达尔小姐,”德尔菲恩一脸平静地侃侃而谈道:“接下来是我、玲和莲,最后是柳先生与房奇先生,有人看到阿洛兹小姐下船吗?” 布兰多愣住了,其他人脸上也或多或少露出惊讶的神色,玛格达尔公主张了张嘴,正想要开口询问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船舷上面传了过来:“你们谁提到我了吗,我刚才把那些讨厌的骨头架子赶到底舱去了。” “阿洛兹小姐!?”玛格达尔公主惊喜地叫道。 “怎么了吗,为什么你们语气这么怪怪的?”小母龙从帆船上探出一张小脸来,神色不解地看着下面的其他人。片刻之后她又缩了回去,然后整个身子翻了出来,爬下船舷。一下落到地面上,奇怪地看着其他人:“你们之前在讨论什么,看起来好像在说我的坏话?” “不是,”玛格达尔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 “什么?”小母龙听完玛格达尔的陈述,气得连眉毛都竖了起来:“你是说竟然有人敢伪装成本小姐?” 她显得怒气腾腾,但现场的其他人却显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如果说小母龙在这里。那么先前他们看到的又是什么? “是变形怪吗?”玛格达尔从自己有限的几种异怪的知识中找出了一种符合眼下的情况的,试探着问道。但布兰多摇了摇头:“变形怪是沃恩德土生土长的怪物,在元素疆界之外不存在这样的生物,也没有它们生存的空间,而且关键的是,变形怪怎么会知道芙罗法小姐?” “啊!”阿洛兹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小母龙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颤抖着说道:“那……那一定是……” 布兰多心中其实也确定了这一点。在这里知道她和芙罗法关系的,除了他自己和小母龙本人之外,找不出第三个人来。而剩下的那一个,则只可能是这件事的另外一个当事人。 “布兰多……”小母龙忍不住可怜兮兮地轻声唤道。 布兰多对她示以安慰的眼神:“我们会找到芙罗法小姐的,有可能她就在这附近,不过我们必须得提高警惕,看起来有人早已知道我们要到这里,并且做好准备了。” “可是。我们也不过才刚刚通过众月航道,在我们进入众月航道时。没有看到有人在我们前面啊?”莲忍不住问道。 “众月航道不止一个入口,羊首教徒们在这里经营多年,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这条航道,说不定他们对此地比我们熟悉多了。”布兰多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凰火与房奇一眼,心想羊首教徒肯定一早就在寻求进入停滞之界的方法。只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欠缺了两个最关键的要素。 一是龙族,二是身具有九凤血脉的后裔。 想到这里布兰多忍不住感到庆幸,如果他们这一行不是遇上了阿洛兹,说不定便要在这众月航道的第九条航路上撞得结结实实,看样子亡灵们掌握的情报也并不全面。而黄昏之龙那边似乎也一样。 总而言之,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令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事实上要不是德尔菲恩足够冷静,说不定他们便追上去中了陷阱,布兰多隐隐感觉这个陷阱可能是冲着阿洛兹来的,因为对方的实力未必足够对他们这一行人下手,但若是他们追出去之后和船上的小母龙分开之后,阿洛兹未必能挡得住对方随后而至的袭击。 好险,所有人每每想到这一点,都忍不住感到既惊又险。甚至连小母龙自己都忍不住对德尔菲恩有些感激:“想不到你这个人类女人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 对于这样子的感谢,德尔菲恩自然是微笑着敬谢不敏。 即使在这个地方,翡翠之谜仍旧没有失去作用,当宰相千金再次为众人指引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时,所有人才意识到这里的确仍旧是在众月航道之上,尚没有抵达停滞之界。 “可老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这个问题仍旧使凰火感到困惑,单调的、由笔直的线构成的世界仿佛向着无穷无尽的方向延伸,在极远的地方突兀地凸起,彼此堆叠在一起,形成反复的丘陵与山脉。 这是一个绝对寂静的世界,但不是那种落针可闻的安静,而是所有声音仿佛都被四周的黑暗所吸收了。当他们在这片奇异的土地上行进时,没有一丁点脚步声,像是踩在柔软的海绵上前进。 对于这个问题,布兰多只能摇头,他感觉这个地方有些像是极之平原。极之平原在法则的圣山之上,与真实的世界彼此倒映,说起来也可以算是沃恩德世界的另一面,在一般的描述中,极之平原其实就在元素疆界之上,从元素疆界之上抬起头,便能看到广阔无垠的沃恩德世界的倒影。 实际上,他曾经到过那个地方,并且还在那里与黄昏之龙起了正面冲突,便眼睁睁看着塔塔小姐她们用生命将黄昏封印在世界晶壁的另一头。 可这里,又是另外一处极之平原,它倒影着什么呢?想着这样的问题,他抬起头来,但天空中黑沉沉一片,并没有什么沃恩德世界,只有一个仿佛无尽的、灰暗的、死气沉沉的世界,他分不清那究竟是笼罩在天空上的乌云或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预料之外的危险令每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默,凰火很快也闭上了嘴巴,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只是眼下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她略微感到有些不安而已。众人当中只有莲还有些谈话的性质,她在小声与坐在自己姐姐肩头上的小妖精鲁特窃窃私语地交谈什么,像是在讨论此地的来由。 一路上并不乏来自于虚空掠食者的袭击,就像布兰多之前描述的一样,在元素疆界之外的混沌世界当中,这些怪物相当常见。不过它们的实力都很弱小,偶尔有一头掠食者精英,也都是最弱的那一种,甚至连布兰多都不屑于出手,凰火和房奇就能解决它们。 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令布兰多感到放松一些,虚空掠食者的领地观念是很强的――其实利维坦也算是虚空兽的一种,它的本体在魔力之海中游弋,在它巡游的范围内是不存在其他虚空兽领主的,甚至连它本身的存在也是唯一的――虽然它有很多子嗣,但那些子嗣多半都只是它的投影而已。 像是伊莫库、寇雷基这些混沌怪物差不多也是一样,在一个广阔的区域当中,往往都有一头强大的虚空领主所统治。布兰多看这个地方范围不小,就算没有伊莫库、利维坦那样的上古存在,但至少也应该有一头领主级的虚空兽存在。 而眼下不要说虚空兽领主,就连精英级的虚空掠食者都那么的稀少,这实在是不正常。 这样诡异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们沿着内陆深入,开始接近丘陵地区的时候,才宣告终结。一行人忽然之间停了下来,因为众人看到前方的丘陵当中出现了一些人影。 为首的是一位少女。 她有一头漆黑的长发,从脑后修长的颈项处一直垂过腰际,垂到大腿之上的位置齐平。她穿着一件在沃恩德十分罕见的白色长袍,那种宽大的直筒式的长袍与特征明显的肥厚的袍袖只有在银湾地区一部分沙漠民族日常才会穿着。 她有一双暗银色的眸子,眼神平淡如水,就好像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她所看到的任何一件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她就那么站在丘陵的入口处看着布兰多一行人,身后还有七八名男男女女。 而当阿洛兹看到这个少女时,整个人都忍不住僵住了,娇小的身子剧烈地哆嗦了起来,她脸色惨白,事实上你很少能在一头巨龙――哪怕是小母龙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而布兰多看到对方时,也忍不住脱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芙罗法小姐――” ……(。) 第二百八十八幕 临战 芙罗法的模样与布兰多上一次见她时已有了很大的改变。首先一头银发被奇异的力量染得墨黑,其次原本清澈的眼神如今也显得幽暗了许多,这使得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妖异的魅力来。但少女脸上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甚至在看到小母龙时神色都没有半分波动。 她身后的七八名同伴,布兰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应该也是被黄昏之龙控制的巨龙。对方显然来者不善,这些巨龙组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他虽然已经初步掌握了圣贤的力量,但要说对付好几头巨龙的联手,也谈不上轻松。 何况布兰多明白,这里是沃恩德最靠近混沌与魔力之海的地方,是黄昏之龙的大本营,对方肯定不止这么点安排。果然,片刻之后,众人便看到芙罗法等人身后浮现出一片虚影。 布兰多首先注意到是一头巨兽。那怪物上半身形似巨人,双头四臂,脸面覆盖雪白的骨板,手臂上鲜红的肌肉裸露在骨骼腱膜之上,每条手臂的末端都分叉开来,形成黑色的触须模样。 那怪物的下半身是一团令人作呕的腐肉,小腹之下到垂着一个畸形的头颅又或者是肠脏一般恶心的事物,它的肋骨与盆骨裸露在外,像是刀锋一般闪烁着寒光。这怪物利用腐肉中延伸出触须移动,足足有二三十尺之高。 布兰多认出这可怕的恶物来,那是掠食者之中的一种,神性吞噬者,是最著名的以太领主之一。它的力量足可以达到极境的巅峰水准,因为拥有一丝神性,因此甚至可以运用一部分圣贤的力量。 不过这东西的出现至少令布兰多松了一口气。想必这就是羊首教徒们在这里掌握的最强力量,也是这里所有以太掠食者的统治者——还好,没有出现半神级别的对手。要知道虚空之中那些最顶尖的掠食者们——比如万世创伤与真理屠夫,它们的力量并逊色于真正的神祇,不过那些令人色变的名字大都存在于古老的时代,它们早就在最早的几次战争之中灰飞烟灭了。 一头神性吞噬者。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最顶尖的战斗力,他认识这头怪物还是在上一世游戏之中的末期,在埃希斯殒灭的那个版本之中。一头成年的神性吞噬者是当时一个大型副本的道中BOSS,他还记得那个副本的最后一个BOSS就是埃希斯的第六个女儿,塔狄莎。 但即便如此,八九头巨龙的组合再加上一头神性吞噬者还是令人感到沉重和压抑,更不用说那些在以太领主指挥下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普通虚空掠食者与精英掠食者。这些混沌之中的怪物先前隐藏于丘陵之中,此刻终于显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它们用幻术遮掩了自己的身形。”凰火小声说道:“老师,小心这附近可能还有埋伏。” 布兰多摇了摇头。幻术并非万能,对方既然敢暴露出来,肯定会引起自己这一方的警惕,应该不会蠢到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这个把戏。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利用黑暗感知环视四周,令他感到惊异的是,黑暗感知在这个地方似乎格外强大,或许是这个位面弥漫的黑暗魔力增幅了他的这种感应能力。他果然没有在其他方向感受到还有伏兵的存在。 “布兰多,请将芙罗法交给我。”小母龙有些急切地说道。 “不。”布兰多的意见正好与她相反,他皱着眉头盯着向这个方向扑来的怪物大军,严肃地命令道:“芙罗法和另外几头龙族交给我,你去对付那头神性吞噬者,阿洛兹,凰火、房奇、柳先生。你们保护其他人,尤其是德尔菲恩小姐,没有她,我们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凰火几人都认真地点了点头,只有房奇稍微显得有些懈怠。不过布兰多知道他这副不在意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这个鬼车的年轻人虽然自大但是聪明,在对待战斗一向是全力以赴的,如果你以为他会大意轻敌,那么你恐怕就会因此而上个大当。 玲和莲自动站在了人群中间,这对半精灵姐妹知道在这种时候自己在这个队伍中只能算是累赘,不过她们一贯比普通的小女孩更成熟而且乖巧,没有因为害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玛格达尔与这两位小女士站在一起,是想要安抚她们,但实际上她比玲和莲看起来要紧张得多。她甚至将那本大地之书也拿了出来,她暂时还不是能够很熟练地使用这本书,对于自己的力量与潜力也不大清楚,事实上她至今也没能明白为什么战争女神们要让她来这个地方。 只是她的性格一向温和逆来顺受,再说布兰多救过她的命,出于报答的心理,她也没有反对。在玛格达尔看来,那些教导了她很多新奇的知识的战争女神们,对于布兰多也十分崇敬,甚至以他的下属自居,她们的意思,至少应该代表了布兰多一部分的意志。 虽然在这一点上,这位修女公主倒是完全理解错了,其实布兰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德莉亚她们会提出这个建议来。 阿洛兹听了布兰多的建议之后,稍微撇了撇嘴。但这头小母龙也明白,自己其实并不适合面对芙罗法,否则只会重演当时在陶奇克沼泽的悲剧而已。她并不在意芙罗法对自己做了什么,甚至愿意死在自己的伴侣手上,可她也明白,眼下自己的决定关系着整个队伍的存亡,布兰多一个人不可能对抗芙罗法她们所有人。 “你……没有问题吗,臭人类,”阿洛兹略有些关切地说道:“他们人数可多,我一个人对付两个已经是极为吃力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能不能撑得住,就要看圣贤领域的力量究竟强到什么程度了。若是以他在上一世游戏之中的经历来看,玩家哪怕是完美躯体之后第一个阶段,也不可能是几头成年龙族的对手。但玩家的完美躯体是不完全的,而他的圣贤领域却是真真正正的圣贤领域,那是上一世所有玩家都没有过的体验,他虽然从未经历过这个阶段,但也隐隐感觉得出来,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此刻掌握的力量已经并不逊色于他上一世的全盛时期。 当然,具体如何,还需要实战来验证。作为一个战士,他是信奉实战理论的,没有经历过真正生死的考验,一切的经验与理论都只是花架子而已。 何况他还有底牌,凰火在经历了几次大战之后已经今非昔比,事实上布兰多发现这位玉凤一脉的小公主惊人的战斗直觉来源于她对于危险敏锐的嗅觉,这种嗅觉在当她放下手中的剑时便显露峥嵘。在陶奇克沼泽与羊首教徒一战之后,他就有意引导这位小公主不使用剑战斗的方式,效果很明显,可以说一日千里,她经常与阿洛兹对搏,一开始被彻底压制在下风,但没用多久便有来有回,连小母龙都说凰火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 他还送了这个小姑娘一副拳套,那东西是当时冰海氏族的提尔摩斯人送给他的,是提尔摩斯人收藏的少数几件珍品武器之一。这东西本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作用,因为他也不擅长徒手肉搏,不过这件拳套十分奇特,它是一件典型的九凤风格的武器,叫做九凤手套,是一对绸缎拳套,护手关节处有鹿皮与玉指的指虎,附魔之后硬度特别高。 这件手套是一件达到传古级装备最上级品质的武器,当然这在提尔摩斯人的收藏中算不得什么,有意思的是这件手套上有七枚玉玦,每启动一枚玉玦就能获得一种力量,虽然这种力量每天只能启动一次,但却特别强大,让这件整体水准并算不上顶尖的手套,拥有了称谓次神器级别武器的潜力。 凰火对这件拳套爱不释手,当然一方面来说这代表着老师对她的认可,但更多的还是这七枚玉玦的力量。根据凰火的说法,七枚玉玦的力量并非空穴来风,它们所代表的意境是九凤的一种哲学思想的延续,是近乎于道的力量,特别切合九凤原住民‘天人一体’的思想。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件拳套的增幅之下,凰火的实力已经可以勉强达到与阿洛兹比肩的地步,这一点应当是羊首教徒和阿肯图所不知道的,芙罗法对此应该也不甚清楚。 另一方面,房奇和柳先生的实力也不弱,事实上在拿回了玉珑圣剑之后房奇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再加上他们还有一个隐藏的战斗力,那就是玛格达尔公主,虽然布兰多不知道修女公主对自己的力量掌握了几层,但根据安德莉亚的描述,只要她能发挥出大地之书的三成实力,房奇和凰火加起来都应该不会是她的对手。 有了这些底牌,布兰多才敢放心一战,不过他没有急着动手,他明白下面这些战斗都与他无关。他需要关注的只有芙罗法和她身后的那几头巨龙而已。 ……(。) 第二百八十九幕 圣贤领域 从丘陵的边缘地带抵达他们所处的位置有足足十几里之遥,但对于这个层次的存在来说,这个战场也仅能算得上是狭长。以太掠食者只花了不到一分钟便抵达了近前,面对这些奇形怪状的生物,房奇冷哼一声率先投入了战斗,鬼车一脉剑术的稳与准在他手中的玉珑圣剑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杀入战阵的一瞬间,十数头以太掠食者便爆成一团血花。 不过房奇也并没有感到好受,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怪物不仅仅是数量多,单体实力也不俗,绝非是外面看到的那些杂兵可比。而且潜藏在炮灰之中那些形影不定的精英更是潜在的威胁,他才第一次出手,就差点着了对方的算计。一头面覆骨板,像是小一号的神性吞噬者的怪物躲在一大群‘章鱼怪’中向他发起偷袭,房奇不认识这是掠食者精英中鼎鼎有名的以太噬体,不过要不是他反应够快,那怪物的爪子就差点扫过了他的脖子。 这惊险万分的遭遇令他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同时彻底了冷静了下来,下意识向凰火和柳先生的方向靠了过去,不敢再轻易冒进。 而凰火和柳先生同样感到棘手,玉凤一脉的小公主在一开始便戴上了布兰多送她的拳套,并且启动了回风与守一两枚玉玦,随着她的动作,所有向她发起攻击的以太掠食者全部被一道气流扫向一边,凰火还乘势擒主了一头扑向柳先生的阴影噬体的脖子,金红的火焰从她指尖之间弥散而出,转眼之间便将那头怪物在尖叫声中化为灰烬。 而在这些低等级以太界的掠食者如潮水一般涌至的同时,那头体格庞大的神性吞噬者也终于抵达,它一整块雪白骨板所构成的面部虽然没有五官。但仍旧能够仰头发出一声令所有人都感到牙酸的尖啸。众人只见这怪物从潮水一样的虚空掠食者中生生撞出一条通道来,它将长长的四臂用力一挥,那些挡在它前面的怪物便被甩到半空中,有一些还被它锋利的触爪一分为二,腐蚀性的血液漫天飞舞。 这头恐怖的以太领主对自己的臣民尚且毫不留情,这凶残的本性令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而且那些强大的精英个体在这怪物的爪牙之下竟柔弱得好像不堪一击般,它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可想而知。阿洛兹知道不能让这东西靠近德尔菲恩几人,否则凰火她们根本守不住防线,它甫一出现,小母龙便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忽然之间化为本体,张开遮天蔽日的金色龙翼,一爪向那神性吞噬者挥了过去。 战场中忽然出现的巨龙引得虚空兽群中一片兵荒马乱。那以太领主神性吞噬者好像是察觉了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再次怒吼一声直向阿洛兹迎了上来。它挥舞着其中一条手臂向阿洛兹扫来,巨龙的爪子与触须状的爪子在半空中交击在一起,竟发出一声如中败革般沉闷的响声。阿洛兹所化的金龙咆哮一声,一爪在那条触须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再反身一甩龙尾,重重地击中那怪物的胸腹之处,将它抽飞了出去。将大一群虚空掠食者压得粉身碎骨。 小母龙甫一出手便大占上风令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不过布兰多早知道这头神性吞噬者不会是成年金龙的对手。但是阿洛兹要想彻底取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以太掠食者生命力极其顽强,事实上它们与它们在混沌之中诞生的同类——恶魔类似,对付它们的手段大多是放逐或者驱逐,要想彻底将它们杀死,需要花费大得多的精力。 更不用说在元素疆界之外,在这片堪称它们的主场的地方。以太巨兽们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就算是短时间内被杀死,也能通过一段时间的‘冬眠’之后而复活。 不过这不是布兰多要考虑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干扰,阿洛兹最终取胜的是一定的事情。至于这头神性吞噬者会不会复活,那至少也是几个世纪之后的事情了。说不定在那个时代,黄昏之龙早就已经不复存在,或者说沃恩德已经化为了永远尘封的历史也不一定。 但他知道,芙罗法和她身后的几头巨龙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失败。 他抬起头来,远远地向丘陵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那边的情况发生了变化。确切地说,芙罗法与她的几位‘同伴’们齐齐动了,巨龙们分成左右两路,一路以芙罗法为首,笔直地向布兰多扑来。而另一路,则以三头巨龙为主,迂回向一侧的阿洛兹。 虽然说两者之间的距离有足足上万米之远,但对于巨龙这个层次的存在来说也不过是挥动一下翅膀的事情,布兰多看到有四五头巨龙都化作了本体的形状,知道对方是打算全力一击了。 可是,他怎么会让对方的如意算盘打响? 布兰多看向那个方向,圣剑奥德菲斯仍在他手中,只是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忽然之间,整个战场便安静了下去。 确切的说,九头正向不同方向分散开来的巨龙们,忽然之间发现它们齐齐被拖入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之中。 这是一个诡异的时空。 它漆黑、安静,犹如在宇宙的最中心,俯仰之间,深邃的空间中却又遍布恒星的光芒,那是千亿的繁星与光芒,无数星系与星云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亘古不变的光彩——这光犹如诗与云一般,它穿过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记载着千万星辰之间的历史。 这就是时间与空间的维度,它既广阔而又细微,它并非一尘不变,它可以在每一个节点上弯曲,从而形成一个完美的封闭体。 将所有被困入其中的生物,永远的囚禁与放逐。 巨龙们当然明白,这是极境的力量,确切的说,这就是一个完美的极之平原。事实上它们中的大多数自己也是利用极境力量的佼佼者——很少有巨龙没有触及到极境的层次,通常来说,巨龙们只要成年就能达到这个境界,它们中有较少的一部分人——比如芙罗法这样的天才,可以接触到圣贤领域的一部分力量,或者再往前一步,就像是俄温洛丝这样的传奇强者,甚至能踏上真正的——半神之路。 但芙罗法此刻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惧之意。 因为她——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那头狡猾的恶魔并没有对他们透露全部的真相,他们忽然发现,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力量’。巨龙们将圣贤之上的力量,称之为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力量,因为它既来源于神性之火,也来源于这个世界本身。 这样的力量,是连他们自己也不曾领会的。 也就是说。 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的圣贤。 即是面前这个人类的年轻人。 他年轻得如此不可思议,纵使是以人类的价值观来说,他也只是一个刚刚经过少年期的青年而已。 芙罗法与众位巨龙仿佛听到了阿肯图奸诈的笑声,她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即使想要反悔,似乎也晚了一些。 而与这些巨龙们心中复杂的想法将将相反,布兰多此刻感到的是一种令他感到极端意外的惊讶——并非是因为圣贤领域的力量没有达到他的与其,而是超出了太多。 那种对于空间、时间两种要素的绝对掌控,仿佛令他生出了自己就是一位宇宙初生时刻唯一的神祇的感觉,似乎只要翻手之间,就能毁灭一个宇宙,而被困在这个空间中的九头巨龙们,不过是一群虫豸而已。 当然,他明白这不过是一种错觉,是普通人霎时间掌握了超越自己想象中的力量而产生的一种自我膨胀感。圣贤领域的力量很强,但还没强到可以无视七位极境强者与一个半只脚踏入了圣贤领域的芙罗法的地步。 巨龙们的反应很快,作为黄金族裔,它们都是对于力量有深刻认识的杰出战士,甚至可以说是战术家。没有片刻的犹豫,它们便齐齐向这个宇宙的中心——即布兰多扑了过来。 极之平原的唯一主人就是所掌控它的人,击败它的主人也是破坏它的唯一办法,而且这样完整的展开极境的消耗极其巨大,所以局部极之平原的展现才会成为极境巅峰水准的高手的重要象征。 极境领域的中心,乃是这个‘平原’最强的一环,但同时也是最弱的一环——毕竟若你无法一击击溃它的主人,那么它就是一个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存在。你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很多极境高手在实力悬殊的碾压之战中都喜欢选择这样的作战方式——比如当年的威廉姆斯对上布兰多时也是一样。 但若是你无法阻止对方一举击溃你的国度,那么你的一切力量都会化为可笑的泡影,因为你已经展示出了最强的一面,可仍然可耻的失败——在这种时候,你的一切法则之力反而扩大你的软弱成为你的阿基琉斯之踵。 ……(。) 第二百九十幕 阿肯图的阴谋 I 显然,这和反面的例子仍旧在威廉姆斯这个倒霉蛋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然,只是当时布兰多运用的是比较取巧的手段而已。 这是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招数。 布兰多很清楚,自己绝无可能挡得下八位极境外加一个芙罗法的联手一击,但他之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必须将这些巨龙留在他的领域与国度之中,否则阿洛兹他们一定会支撑不住。 作为这个临时队伍的队长,他必须也必然要承担起这个责任。 黑发飞扬的芙罗法同样感到凝重,她与她的巨龙们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击的奏效,但她没有在那个年轻人脸上发现任何害怕或者是迟疑的神色,对方显得胸有成竹,反而衬托出它们的软弱与无力。 难道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人类竟真的能够挡得住它们的联手一击? 八位极境存在于一个半圣贤的联手一击? 芙罗法心中竟也没有底,但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退缩。她与另外的八头巨龙也是一样,作为为战斗而生的种族,巨龙们绝对不会在包括死亡的威胁在内任何一种情况之下迟疑。 但这时候她看到那个年轻的人类作了一个动作。 他在它们的行进路线上连续布下了七个空间断层。 她早就知道这是一个有关于时间与空间要素的极之平原,但她也没料到这个年轻人竟真的有这样的掌控力,这是真正的圣贤的力量――芙罗法心中仅存的侥幸也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八头巨龙一头接着一头撞上那空间断层,每一头撞上其中一个断层,那个年轻人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毕竟这种力量的对撞也是针对力量的施展者本人的。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取巧。 但即便如此,那些巨龙们都一一落在了后面,芙罗法很快就与布兰多面对面了。这是布兰多预先想要达到的目的――擒贼先擒王。 但对于芙罗法来说,眼下的局面也没有什么好值得抱怨的,眼前这个年轻人几乎已经等于先承受了她同伴的一人一击,虽然说合击的力量被一一拆分开来。但余劲仍旧叠加在了一起。 她这最后的一拳,务必要尽全功。 否则,等待它们的绝对不会是她想要的结果。 在这最后的一刻,芙罗法眼前竟然又浮现出了那笑得十分狡诈的恶魔的脸庞。她咬牙切齿,如果说它们侥幸能够逃脱,那么一定会给那位炼狱之主一个好看。 可问题是,它们真的可以逃脱么? 芙罗法忽然想到,阿肯图这位炼狱之主,并非是以勇武莽撞。而是以阴谋与狡诈而闻名的。它或许一早就算计好了这一切,并不会给它们留下这个机会。 在这种焦虑与不安的状态之中,她已经与布兰多面对面,在此一刻芙罗法抛弃了心中一切的想法,就像是一头真正的巨龙一样,一心一意向面前这个年轻人发起了攻击。 那是含愤的一击。 布兰多看到芙罗法对自己出手的时候,心中竟略微有些感叹。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在瓦尔哈拉的那个时候。这位龙族少女含愤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的情形,这大约是她情绪极大的波动时才会做出的事情。 因为在她平日的神色当中。你很难找到愤怒、不安或者是喜悦的神色,你怎么能够想象这样一位安静的淑女,会爆发出那样的愤怒呢?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该死的阿洛兹,在整个事件中他根本就是一个背锅的角色。 好在这件事在领地内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谨慎地保守着这个可能让冷杉领的伯爵大人名声扫地的‘小道传闻’。 然后他又想到了自己与阿洛兹、芙罗法的初遇,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甚至在里登堡送往王都的信笺之中,他在那场战争当中也是一个边缘得不能再边缘的角色,他虽然拯救了布契与里登堡的许多人――但在黑玫瑰战争中,那也不过是整个战役的一角而已。 那时候他连在面对那个时代的艾伯顿都要费尽心机,一头石像鬼也能差点要了他的小命。更不用说是龙族,那是他和芙蕾雅在那个时候只能仰望的力量层次。 可现在,他却可以好好直面这样的力量了。 布兰多感到自己身体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被他拆分开的八头巨龙的力量依次传递到他的身上,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他轻轻抬起手来,压在芙罗法的肩膀上,在这头龙族少女惊愕的目光中,将她推了回去。 芙罗法就像是一道流星般,从什么方向来,便以几倍的速度飞了回去,轰一声撞在远处的一颗行星之上。将那颗凹凸不平的小行星撞得四分五裂,裂开的行星本体在虚空之中逸散,化为无数尘埃,飘散在漆黑的空间中。 八头巨龙的合力一击,就这么被布兰多化解了。 战场之上,战斗刚刚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阿洛兹与神性吞噬者正缠斗得难解难分,金色的巨龙与令人作呕的怪物犹如两架推土机般在战场上犁来犁去,当然遭殃的多半是那些普通的以太掠食者个体――事实上小母龙狡猾有意将这头以太领主往怪物密集的方向勾引,而后者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成为自己的臣民们最大的敌人之一。 不过即使如此,阿洛兹身上还是多处负伤,当然,神性吞噬者的伤更深也更重,但相比起来以太领主的生命力显然要比巨龙旺盛得多,因此小母龙一时间也拿这头恶心的怪物没什么多余的办法。 但战场上的形势却切切实实是不利于布兰多一方的,因为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纵使是有阿洛兹有意帮忙,可从整个战场的高度来看还是不够看。房奇和柳先生的体力首先开始不济,凰火也气喘吁吁,甚至小妖精鲁特也加入了战斗,但仍旧无济于事,战场开始向搁浅的帆船方向缓慢移动了。 小母龙不禁有点着急,她明白即使是眼前的均势其实也是暂时的,因为布兰多一个人不可能拦得住芙罗法它们。她知道布兰多已经步入圣贤领域,可圣贤领域能够在九头巨龙面前支撑多久?十分钟?十五分钟?那之后呢? 一旦芙罗法她们脱困而出,战场上的局势就会彻底逆转。 她们必须要在那之前奠定胜局才行。 想到这里,阿洛兹不禁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不知从那里爆发出一股潜在的力量来,一巴掌就将神性吞噬者扇到在地。然后她扇动翅膀向上飞去,想要施展一个威力极大的弦魔法,将战场一举清场。 龙族的魔法是世所闻名的,弦魔法不像是元素使的元素魔法那样变幻多端,也不像是布加巫师的法则法术那样接近于世界的真理,但它的力量就在于纯粹的毁灭,金龙的炎击术能轻易毁灭一座城市。 但神性吞噬者也不是纯粹的蠢货,当阿洛兹扇动翅膀想要飞上天空时,一道触须从怪群中飞射而出,缠住了她的脚踝,然后将她狠狠地甩了下去,像是一颗彗星般撞上了地面。 阿洛兹惨叫一声,一时间忍不住头晕目眩。 在战场的另一端,凰火等人亲眼目睹了小母龙受伤的这一幕,忍不住人人脸色都沉了下去。莲显得格外着急,这个半精灵小姑娘忍不住焦急地对宰相千金说道:“德尔菲恩小姐,在这里你最有办法,请你快想想办法吧!” 德尔菲恩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战士们的事情,我们只能相信他们。” “可是……” “让我来试试吧。”这时,一个略有些不怎么自信的声音响了起来。宰相千金回过头,看到玛格达尔公主一脸不安地看着自己。 “没有问题吗?”德尔菲恩很清楚,这位宰相千金对于她手上的那本大地之书并不熟悉,虽然在永亡之地时她是多次施展了那样的力量,也大都成功了,但在战场上施展这样的力量,却还是首次。 首先她就要面对避免伤害到自己人的问题,其次战场上的干扰也是一个麻烦。 何况她的力量并不稳定,她施展出大地之书上的力量似乎充满了随机性。 “我知道布兰多先生一直在怀疑那头恶魔在背后捣鬼,”玛格达尔小声说道:“可它至今还没有出现,我怕它在等待我们自顾不暇时,出手给予我们致命的一击。” “你考虑得有道理,”德尔菲恩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纷乱的战场,这位羸弱的千金小姐脸上竟然没有太多紧张之色:“你现在要打开你的那本书吗?” “是的。” 玛格达尔深吸了一口气。 她默默向前一步,双手虚托,大地之书的扉页上竟散发出荧荧的光芒来。那黑沉沉的金属封面上用繁复的花纹所雕刻着一面山川与大地的形象――当扉页上的光芒笼罩这其上时,那座山脉竟然变得立体起来。 然后书的扉页自动打开了。 修女公主脸上换上了一种神圣肃穆的神色:“启示录第三十七页,第四章,第七小节――” ……(。) 第二百九十一幕 阿肯图的阴谋 II 大地之书平飞至玛格达尔胸前,书页哗哗翻动,她缓缓抬起头,眸子里倒映出整个战场之上的景象。两道光环从她一左一右升起,仿佛无形的力量托起她的长发,一个机械呆板的声音响彻战场上空: “请选择目标——” 修女公主殿下的眼前同时出现了四重旁人所无法看到的淡蓝色的虚拟屏幕。第一层光幕滤去战场上的一切飞扬的尘土、烟雾,厮杀的声音与飞舞的血花。第二层光屏将所有活动单位高亮标示、区分敌我并计算运动轨迹。第三层光屏从左到右以此列出整个战场的地形数据——距离与标高。 当最后一层光屏叠加在最后光幕之前时,盖亚组织的标志出现在光屏之上,逆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之后,代表着玛莎与黄昏之龙的黑白龙形徽记彼此分开,一片巨大的淡灰色阴影笼罩在玛格达尔的眼眸之间。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操纵这本大地之书,但每一次动用它的力量时,玛格达尔还是忍不住要感到惊叹。 “请选择目标,泰坦Gx-013号。”那个机械的声音再一次重复道。 “我是玛格达尔。”修女公主固执地重复道。 “如你所愿,玛格达尔阁下。”那个机械的声音亦重复。 玛格达尔的目光在战场的正中央凝固了。 她轻快地报出三个读数。这看起来简单的工作,却是安德莉亚等人一个月以来的工作成功,仅仅是为了让玛格达尔公主能够识别坐标下同,战争女神们就不得不纠正她过去错误的世界观。 当然—— 虽然此时此刻,玛格达尔仍旧固执地认为是金炎之道与其他三位贤者们开辟了这样一个时代——在圣者之战之后,天空之上的星辰被改写了。神祇们不再眷顾这个世界——凡人们小心翼翼地沿着先辈们的道路前进着,纵使一部分人堕落了,但大多数人仍旧坚持着正确的信仰。 但像是血脉之中所传承的某些记忆,她总算还是接受她从芬霍托斯之战后所见所闻的一切——包括安德莉亚所告诉她的那些古怪的言论。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法则,”安德莉亚在谈及她的过去、与大地之书相对应的力量时,曾如此对他说道:“它的确象征着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真理。但其实更多的,是人为的规则。” 那时候玛格达尔露出明显不理解的神色,她微微张开口,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可那是神祇们定下的规则,沃恩德正是在玛莎大人的法则之下获得了生命啊!” “无论是谁定下的规则,那也只是规则的一种而已,它未必是真正正确的,否则神民们也不会因此生出如此之大的分歧——” 安德莉亚在说出这样一番话时,明显犹豫了一番:“我们从中获取力量。并反过来维护我们的秩序,但维护它的消耗是如此之高,以至于最终我们也无法承受,所以我们不得不一次次重启这个世界……” “什么是凡人?”她在提到这个词汇时,玛格达尔注意到这位少女的语气明显有些讥讽之意:“呵呵,凡人就是希望。有些人已经厌倦了这个游戏,但更多的人不愿意改变,你不会懂得我们的矛盾之处。神民们也并不崇高,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 安德莉亚长出了一口气:“比较起来。我反而更喜欢眼下,虽然无数人牺牲了,就连我自己,还有指挥官阁下——我们每一个人每一刻都可能牺牲,但至少还有希望,少了那些无尽的推诿与扯皮。战士的生命与价值就要体现在战场之上。” 通常来说,玛格达尔根本听不明白安德莉亚这些带着些许自我嘲讽之意的自言自语。但她至少从中听出了一点——无论是安德莉亚也好,还是那位玛达拉的亡灵女王陛下也好,或者布兰多先生也好,甚至包括那些曾经令她感到厌恶的人们——比如说那位克鲁兹的女帝。每个人都为了那不为人知的一线希望所奋斗着。 虽然按照安德莉亚的话来说,那只是在挣扎而已。 玛格达尔固然无法理解那个目的究竟是卑劣、崇高抑或是毫无价值,但她只需要明白,这一刻每个人的命运都于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联系在了一起,纵使是她,也无法置身事外。 而这,也正是她下定决心听从安德莉亚吩咐加入这个冒险小队的原因。 在那段日子的相处之中,玛格达尔对于对方唯一感到疑惑的或许是——每当安德莉亚提起布兰多时,总是对于这位‘指挥官阁下’充满了别样的情绪。 她明白,那并非是男女之情或者是单纯的爱意,而是一种在这些暮气沉沉的战争女神少女身上罕见的,对于未来的希望。 布兰多先生身上有着怎样的秘密呢? 玛格达尔心中偶尔会这样思考,虽然这个问题她从未得到过答案。在她看来,这个自称来自于卡拉苏高地的年轻骑士,就是一个标准的埃鲁因的贵族,但有时有有那么一些离经叛道,但真正让她感到心折的时,对方身上那种仿佛传承于先古的正直的贵族精神。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将布兰多拿出来与在安培瑟尔之战中死去的那位‘贵族先生’作比较,虽然不愿意承认,纵使在那位先生没有对她露出狰狞的面孔之前,他也比不上这位伯爵阁下。 “确认目标。” 最后,玛格达尔默默地摒弃了一切不必要的情绪,檀口轻启,吐出了这几个字。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感情从自己身上消退了,那就像是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她从未有一刻对自己感到如此陌生——她甚至忍不住心想:“自己究竟是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是那位循规蹈矩、从不敢挑战传统与权威的虔诚信徒、还是眼前这个更加真实的自己——一位来自于先古文明的泰坦?” 巨龙之心所带来的强大力量在少女公主胸膛之下奔涌着,沉稳的脉搏所发出的共鸣之声仿佛在默默地回答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格里菲因啊……”玛格达尔忍不住喃喃自语:“我究竟应该何去何从,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但那个机械的声音并不会顾及她心中复杂的情绪。 它只简单地应答道:“打击范围已确认。” 然后又用一个更加呆板的声音重复道:“将权限转移至原始核心网络,打击充能中,倒计时,4、3、2、1……” 这个额外的指令将修女公主殿下从繁复的思绪中拉回神来。她在与安德莉亚等人练习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状况。“等等,为什么会转移权限?”玛格达尔有些焦急地询问了一句——她对于大地之书乃至于自身的力量本来就不甚熟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状况顿时让她慌了起来。 不过最坏的情况并未有发生,那机械呆板的声音事实上也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只见黑沉沉的天空中,先前布兰多所见的那些仿佛云层一样的东西忽然从中分开一线,然后由南向北依次亮起三个光斑——虽然从地面上看来三团闪烁似星辰一般的光芒彼此相距极近。但事实上,它们之间的距离也足以笼罩数十甚至上百里的范围。 然后一道淡淡的光线从天而降。 这一幕奇景在一片漆黑的战场上是如此的显眼,以至于甚至吸引了凰火与房奇等人的目光,至于距离战场更远的地方,同样有一道更加深沉的目光正投向此地。 当光线垂向地面之后。 地面之上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玛格达尔已经摒弃了一切感情的冷静目光注视之下,战场由远及近,先后断为三截。 那并非是某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整个丘陵之前的平原带,都彻底的断裂,在一片吱吱呀呀的响声之中,先后形成了三个巨大的沉降带。 然后关于这个法术的名讳,才由她一个字一个字道出:“最—高—裁—决。” 阿洛兹正与神性吞噬者缠斗在一起。当她一爪撕下那怪物脸庞上雪白的骨板,并露出后面血淋淋的肌肉组织时,那怪物发出可怖的尖叫声并试图用四只手臂发起反击——但在小母龙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它的爪子骤然向下一沉,与她的其中一只爪子失之交臂。 因为两人在那一瞬间被突如其来力量生生分开了。 那是一条境界分明的交界线,令小母龙与那头可怖的怪物一左一右,而前者得以幸存,后者却失去了所有立足的土地——庞大的躯体开始后仰,并向着一片烟尘之中跌落。 并无实体的地面在尖锐的嘈杂声中缓缓下沉没,就像是一艘正在倾覆的方舟一般,构成地面的网格在平原之上骤然变得曲折并尖锐起来,缓缓向下折去。 而随之下沉的,是数以千计的虚空怪物。 ……(。) 第二百九十二幕 阿肯图的阴谋 III 所有人,包括凰火、房奇、柳先生与两位半精灵姐妹在内,每个人都奇异地被隔绝在这场沉降的另一面,在他们眼前,是一场堪称灾难的场景。 整个平原彻底消失了。 修女公主长发飞舞,整个人离地飞起悬浮在半空中,正用一种冷漠得近乎不似于人类的感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一切,注视着成千上万生命的消失――法术力量绝非仅仅撕裂大地而已,而是作用于这个区域内的一切――成千上万头虚空怪兽在一瞬间跌落在地上,数以千倍的重力被施加在它们的身上,大部分在片刻之后就炸成了一团血肉。 神性吞噬者惨叫着向下跌落而去,它在最后一刻还试图卷起触须想要缠住小母龙的后爪,但上过一次当的阿洛兹怎能让它的如愿,轻轻一退便让那道触须将钢鞭一样从悬崖的边缘之上扫了过去,带一声尖利的风啸声之后无功而返。 神性吞噬者的身形跌落深渊之中,直至消失不见,它的一切都为黑暗所吞没,除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外,所有的一切都从此荡然无存。 虽然在场众人中的大多数在永亡之地见过安德莉亚训练玛格达尔施展大地之书力量的场景。 可没有哪一次,有如此次般震撼。 事实上连修女公主自己都被吓到了,她明显地感到大地之书――或者不如说自己的力量被加强了。她感到这个地方――不仅仅止于这个平原之上,对于她的力量似乎隐隐有一种包容的感觉,而非是她在沃恩德施展大地之书时,所受到的那种隐隐的排斥。 “怎么会这样……?”玛格达尔愣住了。 但这时那呆板机械的声音忽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侦测到攻击意图,力量等级……” 所有悬浮在她面前的光屏都变成了刺眼的红色,各种提示音无一不再向她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而她看到自己身边一左一右两道光环忽然直立起来,将她环绕在其中。 她看清楚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醒目提示上所标注的代表着力量等级的Oz标识。但后面跟着一长串她根本数不清楚的零,那个声音尖利地警告她道:“是否要启动防御机制?” “哪里有什么防御机制?”玛格达尔根本没从安德莉亚那里听说过这个东西,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大地之书其中的一个能力,但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忽然笼罩住了她。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死神所凝视。那种冷冰冰的目光,毫无任何怜悯之情。心脏仿佛都刹那之间冻结了,耳鼓嗡嗡作响,血液逆流,四肢冰冷。 她不知道从那里生出一股直觉来,察觉到有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向自己席卷而来,而在战场下方,阿洛兹、凰火他们对此却毫无所觉。 她赶忙尖叫了一声道:“同意!” 一道白光从半空中降下,那竟是一个菱形的金属状物体。若是布兰多再一次。一定会惊讶地认出这东西和他曾经在元素疆界之外见过的那些构装体阵列如此类似。但正是这个时候,这古怪的金属菱状物环绕玛格达尔飞行一圈,然后忽然以之为中心展开一个半圆形的光盾,一道无形的力量破空而至,重重地击中了那光盾,但光盾不过是荡起一阵波纹,随后很快便恢复了稳定。 “这是什么东西!?”玛格达尔吃惊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这菱形物体,惊讶地问道。她一眼就认出这东西绝对不会是大地之书上召唤出来的――因为她在此之前根本没有感受到大地之书有半分力量波动。 “第七号创造者核心。来自于‘旧都’第三区域,目前已接管权限。” 那个呆板而机械的声音回答道。 “玛格达尔小姐。上面怎么了?”这时候下面的人终于发现了上面的情况,小母龙最先开口询问道。 但玛格达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已经呆住了。 …… “啊,该死!” 阿肯图忍不住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它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反复回响,犹如滚滚雷鸣。不过这声音半点也传不到外面。因此无人可知这位炼狱之主此刻心中的忿恨。 但它又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足够谨慎,还有有那些龙族的呆子们可以利用,否则这一次就要吃大亏了。”它的目光可以穿透位面之间的屏障,正落在那个支离破碎的战场上。 它亲眼看到了玛格达尔施展出的那可怕力量,那股力量甚至连它的本体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一位泰坦。”阿肯图喃喃自语道:“竟然还有一位幸存的泰坦,那些狡猾的家伙根本没有放弃过抵抗。” 它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方向,血红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可惜的神色来。可惜它被封印在这里近万年,如今也无法主动对外界施加太多的影响,否则就不用浪费这第二个分身了。 “可惜了,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它说道。 玛格达尔显然没有想过,在之前那一瞬间的交锋当中,她便在无意当中击杀了一位炼狱之主的分身。当然,那本身也并非是她的功劳,事实上阿肯图自己也看出了这一点,它显然已经意识到,对方虽然看起来正是那传说当中遗失了的第十三位泰坦,也是泰坦计划当中最完美的一具造物,但似乎出于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对方并没有完全觉醒。 这个发现令它大喜过望。 它当然知道玛格达尔身边环绕的那个金属物体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创世者核心,是盖亚组织缔造的最强武器之一。它们原本事实上是细胞核系统的一部分,但被玛莎赋予给了大地母神盖亚,随后这些东西被锻造成了强悍的武器,并被配置给盖亚最强大的十二个孩子。 第十三泰坦的创造者核心并没有在白银平原之中被锻造出来过,那只是一个半成品,它们留在这的原因中至少有一成其实就是为了造出那个东西来。不过‘那个女人’将它藏得极好,它至今还没有任何头绪。 至于玛格达尔身边的那东西,阿肯图认出那应该是某个泰坦的遗物,不过即便如此,那也不是眼下的它敢轻易挑衅的。 好在对方看起来并不懂得如何运用它,她只会利用那个苍之诗的复制品的四分之一,那点力量在阿肯图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足够了。 它可不愿意冒着被一位厉害得有些离谱的年轻人与一位‘泰坦’追杀的危险去继续执行下面的计划,纵使这个时候,那些自高自大容易被人利用的龙族们正拖住了那个年轻人。 不过既然是这样,那么它接下来的手段便大有可为了。 阿肯图的目光有些贪婪地扫过布兰多一行人当中的其中两个人,与之相对应的,那些在战场上飞灰湮灭的虚空掠食者们――甚至包括那头神性吞噬者在内,似乎从来就没有放在它的眼里过。 那些本来就是些炮灰罢了。 至少阿肯图是这么认为的。反正恶魔与虚空领主们也从来没有尿到一个壶内过。 “至少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在计划内,”炼狱之主的目光熠熠生辉,松了一口气道:“哈,接下来,就轮到我最忠实能干的仆从们出场的时候了――” 战场上的雾气正在弥漫开来。 玛格达尔这个时候已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向其他人解释了之下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包括阿洛兹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那个悬浮在修女公主身边的菱形物体是什么,不过小母龙毕竟是龙族,她早已得知这位修女公主的真实身份,所以或多或少能猜到这或许也是当年泰坦们的专用‘装备’之一,就与她手上的大地之书一样。 “比起这个来,刚才那袭击你的人更可疑,”小母龙紧皱着眉头问道:“我怀疑是那个该死羊角佬,你呢,玛格达尔,你有没什么感觉?” 玛格达尔公主摇了摇头,事实上之前挡下那一击根本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这菱形物体的功劳。而这东西她在落地之前也实验过了,根本不听从她的指挥,只悬浮在她身边而已――虽然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东西可能会主动保护自己的安危。 两人讨论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先前离得最近的凰火最先从弥漫的雾气中找了过来,“玛格达尔女士,阿洛兹小姐,这雾气有古怪。”凰火甫一看到两人,便略微有些严肃地主动开口道。 “嗯?” “什么古怪,咳咳,”小母龙被漫天粉尘呛得咳了两声,一脸不乐意地问道:“这是玛格达尔弄出来的,动静是太大了一点,不过那些怪物也都被埋到地下去了。” “不对的,”玉凤一脉的小公主却摇了摇头:“这里的地面上根本就没有灰尘,怎么可能扬得起这么大的粉尘来呢?” ……(。) 第二百九十三幕 阿肯图的阴谋 IV “不对的,”玉凤一脉的小公主却摇了摇头:“这里的地面上根本就没有灰尘,怎么可能扬得起这么大的粉尘来呢?” 阿洛兹闻言一愣,而一旁的玛格达尔已经脸色微微一变,她蹲下去用手在地上一抹,然后轻轻搓了搓,随即细细的柳眉便皱了起来。 “果然是这样,坏了,这里面有问题。” “一定是阿肯图那个狡诈的羊角佬,”阿洛兹已经跳脚骂道,巨龙与恶魔本来就是死敌之一,更不用说她之前在陶奇克还吃了对方很大的苦头,心中对那位炼狱之主更是怀着极大的成见:“它一定就在这附近,它先前还偷袭过玛格达尔。” 凰火没有答话,只是将手上的东西往前面的地上一丢道:“还有它。” 阿洛兹与玛格达尔定睛一看,才发现凰火手上原来还提着一头奇怪生物的尸体,她将那生物丢到地上,那瘦骨嶙峋的怪物背后露出一对赤红色的肉翼来。 “这是次级恶魔!” “果然是阿肯图那家伙,”小母龙脸色一变:“其他人呢,德尔菲恩那个人类女人在什么地方?” …… 数以亿计的繁星汇聚在一起,悬挂在漆黑的空间中,却倒映出一丝死亡的气息。 在近处,几乎所有的行星都支离破碎,恒星的光芒也显得暗淡不堪。偶尔有崩碎的小行星从布兰多面前飘过,时间与空间的气息在其上不再显得那么生机勃勃,就连在近处的芙罗法等人——或者说龙,也可以明显地感觉出来,这个原本堪称完美的国度,如今也开始衰败了。 正如同众神的黄昏降临。 布兰多虽然已经可以触及到存在性之力的一丝真意。他利用时空的力量所展现出的极之平原也堪称无瑕,事实上这种程度的国度——已经超过了他上一世的见闻,至少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玩家或者是NPC,能够描绘出这样纯粹的法则。 虽然力量的层次仍旧不高,甚至还赶不上白银躯体时代他自身的力量水准,但实力却不可能同日而语。至少布兰多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以他现在这个状态与过去全盛时代的自己一战,恐怕胜多败少。 也就是说一个圣贤领域的玩家,单单依靠法则就足以击败开化了白银躯体的玩家,这样的信息要放在过去,一定会在玩家之间引起轰动。它代表着大部分玩家都在这条道路上走了不可挽回的弯路,如果是那样,不知道多少人必须要删号重练。 不过再纯粹完美的力量,也终归有始有终,他毕竟还不是神祇。只能算是一介凡人而已。或许是凡人中的佼佼者,但距离全知全能的境界,还差得很远。 因此当自身的法则之力开始走向枯竭的时候,他的国度就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事实上就算是支撑到现在,也足以令他感到惊讶了,这比他预计的时间其实多了很多,有那么一会儿布兰多都甚至怀疑是不是对面的芙罗法等人没有尽全力。 但悬浮在不远处两头巨龙的尸体说明了一切,没有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哪怕它们被黄昏之龙奴役了灵魂也是一样。 很快,他就明白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布兰多竟隐隐感到这个世界在包容自己的力量。确切的说,他感到这个世界正在源源不断地转化黑暗魔力并传输到自己身上。在他将力量提升到巅峰状态时,这种传输会变得格外明显,因为虚空之中的魔力洪流会骤然增大,这种感觉不由得让他回想起了在元素壁障所见到的那一幕。 毫无疑问,这是玛莎的Tiamat法则的效果。但眼下又与那时候有些许不同。布兰多记忆中的Tiamat法则更加温和,它倾向于改变魔力,而非奴役魔力,但在这里,布兰多感到那种强制性的意味十分明显。 那是一种绝对的秩序。威严、肃穆,令人仰视。 布兰多微微有些气息不均,同时他惋惜地看着不远处悬浮在虚空之中的两具巨龙的尸体,那是一头银龙与一头黑龙,尸体千疮百孔。布兰多心中很明白,自己面前这些龙族们与自己为敌并不是它们本身的意愿,如果可能的话,他尽量不愿意下杀手,但显然,战场上留给他可能的抉择并不多。 他也做不到主宰这个战场,九头巨龙的联手令他疲于应付,如果稍有留手,留在这里的尸体就不一定是属于谁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地选择避开芙罗法,或者至少不对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布兰多很清楚芙罗法对阿洛兹来说意味着什么。然而这一点也很快令对面察觉,芙罗法即便在龙族之中也算得上是新生代的天才,她能够作为阿洛兹这样新生代金龙的伴侣,绝对不是因为偶然。 但这种智慧表现在对手身上时,便令布兰多感到头痛不已,对方好几次都主动选择以命搏命的打法,他看得出来这位龙族少女即便是在奴役状态下也真不是要一心求死,纯粹是因为看穿了自己的软弱而已。 偏偏他还不能无视这种软弱。 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巨龙们的防线很快稳固了下来,而反过来,布兰多自己就变得左支右拙了。战局在短时间内便进行到了最后的关头,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国度摇摇欲坠,而芙罗法一边的众位龙族自然也对此有所察觉。 但除了少数人之外,包括芙罗法在内脸上焦急的神色仍旧要多于喜悦——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在这里被拖了太久的时间。事实上这个时候芙罗法已经不太在意外面的输赢了,她真正担心的反而是自己的同盟——至少是名义上的同盟,那头被称之为炼狱之主的恶魔。 阿肯图一开始便在语言上欺骗了他们,要不他们也不会陷入此等苦战,而恶魔们显然不会作无意义的欺骗——纵使是它们一贯混乱而邪恶,但也不至于故意把友军送到前线上去送死。 对方肯定有所图谋,芙罗法早就嗅到了浓浓的阴谋的味道,但令她焦急的时,她还不清楚这种阴谋究竟针对哪一方。 打到这种时候,其实这场战斗的胜负对于战斗的双方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龙族少女率先停了下来。 她吸了一口气,用有些奇异的目光看了布兰多一眼——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厉害得有些离谱的人类年轻人为什么会处处对自己忍让,但显然,对方似乎对它们的杀意没有想象中那么重。 说不一定可以一谈。 她心想,然后便用冰冷的语气开口道:“人类,停一停。” 布兰多自然是巴不得有喘口气的时机,实际上这个时候他也看出了这些龙族们的战意正在消退。这令他有些啧啧称奇,黄昏之龙——或者说罗曼奴役这些龙族的手段十分奇特,它们还是还能保持很大程度上的思维独立——除了效忠于黄昏之龙这一点不会动摇之外。 因此芙罗法一后退,他便闻言停了下来,开口道:“什么事?” “人类,我们虽然各事其主,”芙罗法答道:“不过眼下这场战斗显然已经分不出胜负,想来外面你的手下们已经把那些虚空兽清理干净,不过你应该看得出来,你们要留下我们也不太可能。” “如果尽全力,留下一两位恐怕也是可以的。”布兰多不愿示弱地答道。 “的确如此,不过你们能够得到的只是尸体而已,”少女冷冷地说道,就像是在阐述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我看得出来,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你不愿意下此杀手,既然如此,我建议我们各退一步。” “放你们离开,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布兰多拖延时间道,不过对方厚颜无耻的利用他的软弱这一点实在是有些犀利,他忍不住古怪地看了这位龙族少女一眼,以前似乎没有发觉她还有这样的潜质。 “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在暗处还有一个阿肯图在算计你们。虽然我们勉强算是和那令人作呕的恶魔在同一个阵营内,但这不代表我们乐意被它当作棋子,而且现在我极度怀疑它对于主人的忠诚,我相信你应该乐于看到我们之间起内讧。” “既然如此,芙罗法小姐你何不如——”布兰多才刚刚开口,便被芙罗法冷冰冰地打断道:“人类,我清楚你的想法,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念头,我已经开出了条件,我们不喜欢讨价还价,你只需要表明态度就可以了。” 她停了停:“要么战,要么和,我们都不介意。” 布兰多闭上了嘴巴,心中却腹诽龙族不是最喜欢讨价还价的么,怎么投奔了黄昏之龙后连这个最大的爱好都丢掉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芙罗法的提议虽然在眼下看来有些荒谬,但每一点都切中了要害,令他不得不考虑。而他仔细考虑之后,便意外地发现,自己好像能做的选择的确不多。 事实上,他的确十分担心一直躲藏在暗处的那头恶魔。 狡诈的羊首恶魔,这可不是说说而已的称谓。 ……(。) 第二百九十四幕 阿肯图的阴谋 V 在撤去极之平原的一刹那,布兰多便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片狼藉的战场。或者最不济,凰火、玛格达尔等人直到这个时候还未能战胜那些虚空掠食者们,但眼前至少也应当是占据了上风的景象。 然而他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一望无际薄薄的一层雾气,这雾气弥漫在远远近近的荒野与土丘之上,与这个漆黑的、纵横交错法则之线分布的世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只是它与他们在魔力之海上见过那些翻涌的混沌之雾又有所不同,后者显得大气磅礴――那仿佛是一个世界的力量,而这里的雾气却诡秘而安静,内里像是潜藏着什么不知名的生物。 这片迷雾笼罩在前方,稀薄得犹如漂浮在水面上的裹尸布,当布兰多将目光投向其中时,立刻感到一阵微微的头晕目眩,系统也适时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他的意志力远超常人,都尚且受此雾气影响,由此可见这雾气的厉害之处。 布兰多立刻便辨认出这是心灵迷雾,恶魔们一种很罕见的能力。 这让他心中浮起一丝不妙的预感来,心灵迷雾其实是黑暗魔力的一种变化体,大多数高阶恶魔都掌握着这样的力量。但它们却很少这么做,一是因为毫无必要,二是因为制造这么大规模的迷雾,需要用到活祭的手段。 难道说阿肯图竟然将羊首教徒们也带到这里来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对面的芙罗法等人,却发现这几头巨龙脸上也带着慎重的神色。 而正是这个时候,阿洛兹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布兰多,你那边怎么样了?” 小母龙一从迷雾之中钻出来,便急匆匆地开口道:“布兰多,不好了。房奇不见了!”但她看到不远处的芙罗法等人,面色不由为之一变,一时间竟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侣伴。 芙罗法也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但面上亦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 “房奇不见了?”布兰多吃了一惊,房奇不见了的话只能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乘乱逃走了,要么就是被人带走了。 前一种猜测并不是没有可能性,房奇一贯与他们不是一路,虽然对方倒还算得上是言而有信,但在翡翠之谜面前,作为鬼车一脉的传承者,难免不会别有用心。 布兰多虽然一贯不喜欢平空生疑,但此刻还是出于谨慎地询问了一句:“德尔菲恩小姐呢?” “那个女人……她倒是还在。”小母龙看着芙罗法说道。 “船那边呢?” “我让柳先生和凰火过去了,还没有消息传来。” “事情是怎么样的?” “我们在战斗的时候突然起了雾。雾气中出现了很多次级恶魔,大家赶忙聚集起来,才发现房奇那家伙已经不见了。” 布兰多皱着眉头,心中其实已经确定了想法。他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芙罗法身上,那个显得有些陌生的黑发少女亦将视线从阿洛兹身上转移过来,与他对视着。 布兰多知道,船搁浅在‘沙滩’上。房奇是没有能力将它弄回海上去的,他那么问。无非是出于保险的目的而已。 而若房奇是觊觎翡翠之心而离开的话,多半会带走德尔菲恩,这在当时的情况下对于他来说应当不费什么力气。 但他没有这么做,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不言而喻了。 而在这里能将房奇带走的,无非是两拨人马,其中一拨便是面前的芙罗法一行人。另一外一股势力,则是阿肯图与它手下的爪牙们。当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布兰多还是不能排除前者的嫌疑。 再说谁知道这是不是对方合伙起来耍的把戏呢。 虽然布兰多觉得没什么必要。 芙罗法平静的眼神很有说服力,她虽然没有开口。但布兰多还是下意识地为这几头龙族洗清了嫌疑。 “各位没什么要说的吗?”他问道。 “如果阁下不相信,我们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如果阁下相信,我们说什么都没有必要。”芙罗法简单地回答道。 她停了停,思考了片刻才问道:“我倒是有一个问题,房奇是谁?” “是我们的同伴。”布兰多答道,他同时在观察芙罗法的神色,似乎想要从中找到对方是否作伪的痕迹,但令他失望的时,少女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表情。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阿肯图会带走他。” “你那么确定是阿肯图带走的他?”布兰多皱起眉头道:“我怎么确定这不是你们故意误导呢?”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这只是我的判断而已,也不需要其他人相信,”芙罗法答道:“因为现在是我提问,而非回答阁下的问题。” 布兰多默默地愣了一下,不由得回头去看阿洛兹,心想原来芙罗法平日里是这样一个性格么,很难想象小母龙竟然乐意和这样一个性格的人为伴。 阿洛兹却只呆呆地看着自己昔日的伴侣,好像丢了魂一样。 布兰多这时看到芙罗法身后的其中一位龙族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些什么,少女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惊怒的神色来:“房奇就是那个和你们一起的九凤人?” “怎么?” “恕不奉陪!”芙罗法与一众龙族却像是遇到了什么着急的事情一样,纷纷转身就走。布兰多愣了一下,本想出手将他们留下来,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小母龙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只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雾气之中。 好半晌,她才转过头道:“布兰多,芙……他们?” “看起来他们与阿肯图并不是完全站在一条战线上的,那头恶魔另有企图,把他们也算计在内了。”布兰多同样看着那个方向回答道。 “那我们……?” “去把大家召集起来,事情可能变得有点麻烦起来了。” 布兰多皱起眉头来。他没有将芙罗法留下,其实是因为已经猜到了背后的可能性,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在这些被黄昏之龙所控制的龙族身上浪费时间――让它们早一些离开,说不定还可以让它们给阿肯图制造一点麻烦。 布兰多已经猜到,阿肯图的目的就是停滞之界,事实上在前往此地之前他们就曾经推断过这一点。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那位炼狱之主急不可耐到在解除封印之前,就亲自出手了。 他已经足够高估了黄昏之龙对于停滞之界的重视程度,还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其中的秘密竟然紧迫到令一名高阶恶魔领主不惜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出手的程度,要知道若是阿肯图的三个分身都不幸殒落在了外面,那么维持它的封印恐怕还能延长个成千上万年的时间。 众人很快便聚集在了一起,就连被阿洛兹派遣去检查搁浅的帆船的凰火与柳先生也被叫了回来,布兰多将自己的推断一说,所有人便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过其他人倒是没有考虑太多,只是下意识地认为不能让黄昏之龙对自然宝珠捷足先登。 当下所有人都不在说什么,宰相千金亦开始重新推断先前被战斗打断的计算过程,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便重新找出了通往停滞之界的道路。 这一路上倒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虽然显然阿肯图在沿途留下了不少自己的爪牙,然而芙罗法等人看起来先经过了此地,大部分阿肯图的爪牙都在这几头愤怒的巨龙手上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尸体,剩下少有的漏网之鱼,也给布兰多等人造不成任何麻烦。 不过布兰多一路之上却稍微感到有些疑惑,显然芙罗法与阿肯图他们都对停滞之界的所在之处十分了然,这一路之上无论是阿肯图的布置,还是芙罗法等人留下的踪迹来看,它们都始终没有偏离出德尔菲恩的推算范围之外。 这倒不是说布兰多认为这世界上仅有宰相千金一人能破解出那个奇特的公式、计算出翡翠之谜的所在方位,只是令他感到好奇的是,羊首教徒们对于此地如此的了若指掌,从邪教徒们在阿图克圣地的布局来看,他们显然早就摸清了众月航道内外的秘密,要不然芙罗法等人也不可能在此地如此出入自若。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在这几十年的时间中,羊首教徒们却从来没有遣人前往九凤去寻找玉凤与鬼车一脉的血脉传人。 否则的话,他们可能早就打开了停滞之界,哪里轮得到自己带着凰火和房奇前往这个地方? 就算是玉凤、鬼车一脉的血脉传承者比一般人出身更高贵,身边往往也戒备森严――但并非每个玉凤、鬼车一脉的血脉传承者都是凰火和房奇,事实上像是凰火和房奇这样身份的存在在一个庞大的家族中毕竟是少数,他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核心的存在,但在外围,拥有玉凤、鬼车一脉血脉的后裔其实多的是。 就像在埃鲁因,像是哈鲁泽、格里菲因、皇长子与琪雅拉这样的核心王室、贵族成员也算是‘王室’血脉的传承者,但也有像是安蒂缇娜、玲和莲这样流落在外的血脉传承者,更不用说一些旁族支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不得了的身份。 ……(。) 第二百九十五幕 阿肯图的阴谋 VI 对于羊首教徒这样的邪教徒来说,要绑架后面的这一类人,其实并不费什么力气,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羊首教徒和他们的主子炼狱之主阿肯图却没有选择这么干,这不免让布兰多感到疑窦重重。 布兰多没有开口说话,其他人也大多显得有些沉闷,每个人都心思重重的样子,倒不仅仅是因为担心恶魔会捷足先登,更多还有对于自己的同伴的安危的思虑——虽然说房奇一直以来表现得和他们并非一路人,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甚至还有生死与共的经历之后,甚至包括凰火在内,或多或少都认同了这位鬼车一脉的天才,只是嘴巴上不说出来而已。 不过布兰多却不知道,他丛生的疑惑在阿肯图看来可能有些可笑——那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而已。 因为事实上,羊首教徒们虽然早就计算出了众月航道的秘密,但其实他们也才将将打开了通往第十航道的大门,其时间并不比布兰多快多少。 原因不过是因为,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找不到一头合适的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龙族而已。 好在黄昏之龙的觉醒终于解决了阿肯图的这个烦恼,而在打开了第十航道之后,他们才明白,解开翡翠之谜、通往停滞之界的其中一个条件,便是需要九凤的血脉传承者。 这个时候玛达拉南方已是一片打乱,穿过亡月之海前往九凤的路线早就已经断绝,先是被晶簇的大军所拥塞,那时候羊首教徒们还勉强可以前往鹡鸰海峡——毕竟晶簇们虽然不认恶魔的帐,但至少还可算是混沌军团一脉。 然而其后在芬霍托斯一战之后,这条道路又为失名者所占据。这下子羊首教徒们彻底失去了南下的可能性,因此要想去带回一位九凤的血脉传承者基本上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阿肯图本来听说在埃鲁因有一个来自于玉凤家族的血脉传承者存在,一直在打主意调查清楚这件事,但没想到事情会另有转机。 当时在陶奇克它与布兰多等人相遇时,其实就怀疑过房奇与凰火两人的身份——恶魔是生于深渊之中,黑暗魔力糅合了凡人内心中的负面情绪——痛苦、绝望、贪婪与骄傲所生的魔物。因此对于人心与血源的传承最是敏感。 只不过那时还没等它将怀疑付诸实践,分身就被布兰多惊天一剑斩为两半,那分海一剑它至今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别看它嘴上说得强硬,事实上它自己想来就算是没有被封印的全盛时期,面对那样的一剑,也未必可以轻松接得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它哪里还敢去寻布兰多的麻烦。 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不禁令阿肯图感到混沌之力无所不在,布兰多一行人竟然向着绿海而来。还被自己的手下所发现了。在那个时候,它脑子里就开始转动着那些它已经习以为常的阴谋诡计。当然,本来一切诡计都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来匹配,否则便只可能沦为可笑的笑话,要是放在别的什么时候,它绝对不敢在那个可怕的年轻人面前玩弄什么火中取栗的把戏。 但偏偏它身边还有一些那位至高无上的主人派遣来的‘另外一批人’,确切的说,便是芙罗法与她的龙族同伴们。阿肯图并不喜欢这些自以为是的巨龙。哪怕他们此刻已经投奔了那位至高无上的主人也是一样,但这不意味着它不可以利用它们。事实上正是因为有这些巨龙的存在,才令它的计划得以实现。 至于计划的结果嘛—— 阿肯图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毫无疑问,那正是房奇。只不过这个时候这个鬼车一脉的天才的状态显得有些古怪,他神色木然,一动不动地站在这位炼狱之主面前。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好像一具木偶一般。 阿肯图看到对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得格外满意。 事实上它早就在房奇心中埋下了一粒恐惧的种子——在当日在陶奇克的圣殿之中的时候,要不是布兰多出手打断,它那时候就要令这个年轻人臣服。虽然当时没能尽全功。但这粒种子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至少在它利用手下那些可怜的仆从们进行的活祭仪式营造出心灵迷雾的时候,没多花什么功夫,便让房奇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否则在当时的情况下,一旦对方反应过来,让那个‘泰坦’察觉了它的存在的话,只怕它堂堂炼狱之主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这就是阴谋的力量。” 阿肯图得意地自我夸耀了一句,它对于芙罗法与布兰多等人的不屑溢于言表:“圣贤领域又如何,巨龙又如何,还不是被本主君区区一个分身耍得团团转,哈,一群蠢货。” 它再满意地看了木偶般的房奇一眼,才缓缓向前走去。 此地是丘陵深处的一处盆地。 若是布兰多在此,一定会对这里的地形感到十分眼熟,因为这里的地形像极了夏布利深处那个银精灵的圣墓所在之所,当初他正是在那里第一次遇上了银精灵小公主梅蒂莎。 还有那个叫做那美尼斯的凤凰卫队的指挥官。 他记得当时自己还答应对方,一旦空闲下来,便回去告诉他外面的世界这一千年以来发生了一些什么。只是自从他在冷杉领落脚之后,便一直身不由己,三年以来,几乎没有半刻多余的时间。 而在这座盆地之中,在那座原本应当是银精灵的圣堂所在的地方,此刻是一片平坦的空地,交错的法则之线在一片纵横的山丘之中标示出此地的位置,而在盆地的正中心,正悬浮着一枚水晶球。 那水晶球与塔塔送给布兰多的悬浮天球极为相似,但显然要大得多,这使得它更像是一道悬浮于半空中的传送门——一个球状的传送门。 水晶球内是一片广阔的、陌生的大地的景象,但与从元素疆界之外注视沃恩德不同,沃恩德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大陆,散发着荧荧蓝光的大气层笼罩在广阔的海洋、陆地之上,大陆上覆盖着深色的森林,山脉与河流交织其间,地表的径流在入海口处冲刷出平坦的沃野,文明在此聚集,形成城市的与聚落,海洋之上往往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帆船。 但这个水晶球内的世界,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那就像是一块生满了暗红色铁锈的金属,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丑陋的疤痕,上面虽然也有山川和河谷,但河谷早已干涸,甚至连原本海洋的位置也只剩下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大凹槽而已。 整个大陆之上,看不到丝毫被称之为生命的痕迹,不要说绿色的森林,就连草原与苔原也没有一处。仿佛只有深褐色与赤色相间分布的褐土,风暴以每小时数千英里的数据在大陆上席卷蔓延,卷走一起可能存在的事物。 当阿肯图向那水晶球靠近时,水晶球毫无意外地向外扩散出一道无形的力量,这道力量看似柔和,但却令这位炼狱之主承受了相当的苦痛。它脸上露出难以仍受的神色来,嘴里忍不住发出一阵恶毒的咒骂,但它再向前踏出一步,整个水晶球所在的山谷忽然大放光芒,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型的法阵,在这光芒之中阿肯图惨叫一声,半个身躯都差点消失不见。 它急急忙忙地向后退去,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神色,它的身体与进入山谷之前相比显得竟有些虚无缥缈——这是因为它这具身体本来就只是一种投影而已,其实是它力量的一部分,但这部分力量显然在之前的冲突中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水晶球可怕的力量令阿肯图止步不前,同时皱起了眉头,现在他已经拥有了九凤血脉的传承者,算是满足了开启停滞之界的需求。但问题在于,要如何使用呢? 如果可以的话,事实上它并不介意房奇的死活,恶魔为了达到目的活祭一个人算什么,在它眼中九凤的皇族与平民并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虫豸一般的凡人而已。 只不过手下的筹码目前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是不小心弄死还没有打开大门的话,他就不得不再回头去找布兰多的麻烦了——因为那里还有剩下的一个九凤的传承者。当然,这是阿肯图所不愿意看到的,以它现在的力量来说,它甚至都不愿意与芙罗法等人打照面,更不用说布兰多。 它回头看了看房奇,先前它已经试过了放血、献祭灵魂——当然不是完整的,还有自残这种手段,但都没能成功。难道真要杀了这个人?阿肯图显得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后者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那结果是它所无法承受的。 它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你,过来。” ……(。) 第二百九十六幕 房奇的逃亡计划 见这头该死的恶魔开口,房奇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警惕。 不过他不敢怠慢,只能装作木然的样子向着那边走了过去。是的,事实上从一开始房奇就根本没有被这恶魔所奴役,当日阿肯图是在他心灵深入植入了一丝恐惧,但九凤一脉的剑术与沃恩德的力量形式有很大的不同,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九凤的剑士们更注重心灵的修炼。 鬼车虽然是九凤一脉的背叛者,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在心灵上已经堕落了,其实正好相反,铁心与白鸦剑术比起漠风剑术来都更加讲求心灵的历练,尤其是前者,更是要求施展者心沉似水、古井无波。 而房奇作为这一脉的佼佼者,当然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当日被阿肯图所压迫,实在是因为力量层次相差太多的缘故,而阿肯图的分身一死,他就立刻察觉了自己心灵上的破绽。 九凤之民同样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员,自然明白恶魔的可怕,他当日不敢隐瞒,般将这件事告诉了布兰多和德尔菲恩。布兰多对于恶魔们的把戏了若指掌,虽然他本人对于恶魔的精神之种这种东西倒是没什么办法――那毕竟是一位恶魔领主的杰作,而且心灵领域向来神秘,除了那泽尔北方那些神秘的灵能使用者之外,不管是沃恩德还是九凤都甚少有人精通心灵魔法。 但布兰多的应对方法也是十分简单有效,当即让小母龙用法术屏蔽了房奇心中的精神之种,毕竟精神之种这种东西也不是无敌的,事实上得不到主人的时时维护的话,很快就会消退不见。不过恶魔们往往会在种下恐惧之种后不久便在受术者面前现身,挟持法术的力量彻底令受术者臣服堕落。受其奴役。 恶魔们一般只会对比较重要的仆役身上下这样的精神之种,布兰多当时也不明白阿肯图为什么要在房奇身上下这么个玩意儿,只能理解为对方的恶趣味。但当时阿肯图的分身已经为他所斩杀,想来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度出现在房奇面前,再加上龙族强大的弦魔法的屏蔽,因此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布兰多和房奇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这无心插柳的举动,竟然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当阿肯图再一次出现在房奇面前时,后者心中便不由得庆幸,明白自己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不过也仅仅只是逃过了被奴役的下场而已。 阿肯图并没有察觉自己的精神之种其实没有发挥作用,但两者的实力差距仍然犹如天地,房奇何等精明,当然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反抗,否则先不管玛格达尔来不来得及反应,他的脑袋是肯定要先落地的。 他当即装出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乖乖跟着这位炼狱之主离开,心中只求布兰多等人能赶快反应过来,前来救他。 只有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地想要见到那个该死的埃鲁因人,还有自己的表妹。 “希望德尔菲恩小姐能快一些分析出我的处境,否则这一次麻烦就大了。”房奇面上不动声色,仿佛是一具木偶般走到阿肯图身边,脑子里却一边转动着私底下的念头。 由于小母龙的法术尚未失去作用。因此一时之间他身边的炼狱之主倒是没有察觉他的真实想法。 “到那水晶球旁边去。” 阿肯图冷漠地看了自己的‘仆人’一眼,同时下达命令道。 房奇一怔。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狂喜。他当然明白那水晶球是什么,他们这一路前往此地,不就是为了翡翠之谜?而翡翠之谜的谜底,毫无疑问便是通往停滞之界的大门。 虽然他不知道停滞之界是什么样子的,但看到那水晶球内的景象,心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为了一丁点好处便亡命的角色。明白在这头恶魔的监视之下,自己断难玩出什么小花招。只是先前所见的一幕,却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期望――显然,那该死的恶魔极为畏惧这水晶球,而且这水晶球附近还有无形的法阵可以阻止它前进。 而这家伙显然竟然让他靠近那水晶球? 房奇也不是傻子。布兰多早就和他说过,让他和凰火参加这个冒险队,其实就是因为翡翠之谜最后开启的方法可能要利用到他和凰火的血脉传承。他如何不明白,这头该死的恶魔现在应该也是打着同样主意。 这也就意味着,他自己靠近那水晶球的风险,显然要比这头该死的恶魔小得多。 他心中一时间忍不住怦怦直跳,如果他能抛开这该死的恶魔一个人跑到那水晶球中去,那岂不是这头恶魔就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了? 更关键的是,那水晶球中还有关系到九凤终极传承的秘密存在。是的,他是答应过布兰多等人,要彼此共享里面的秘密,但那是在原先的计划之下,如今他被这恶魔所控制,也是情是迫不得已,如果能因祸得福率先获得停滞之界内的宝藏,那也就怨不得他了。 鬼车一脉的传人虽然重视信义,但也不是循规蹈矩的迂腐之人,否则也不会叛离九凤一脉,房奇心中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一时间差点连表面的情绪都无法维持,连阿肯图都察觉到他的异常,不由得回过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差点让房奇吓得魂飞天外,好在他总算在最后一刻把持住了内心中的恐惧与贪婪之情,同时那恶魔看起来对于自己的力量颇为自信,不相信自己会连区区一个真理之侧的凡人都压制不主,倒没有怀疑太深。 阿肯图那一瞥,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是对于房奇踟蹰不前的不满的督促。 它那里想得到,自己的‘仆人’非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过于兴奋一时而失神了而已。房奇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装作僵硬的样子向停滞之界内走去,虽然他心中对于布兰多与德尔菲恩的推断颇为信服,但心中此刻也难免紧张――谁知道这诡异的法阵与水晶球是不是真的需要九凤的血脉来开启,万一它也一样会向攻击那恶魔一样攻击他呢? 想来那冷血的恶魔领主是不会怜惜他区区一个凡人的生命,让他中途停下来的,说不定对方本来就打着活祭他的打算。 房奇没料到自己随意猜测已经把阿肯图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面上至少还是板着一脸,缓缓向那水晶球靠近。 五十尺,四十尺…… 事实上他已经越过了阿肯图先前最早受到水晶球排斥的区域,但水晶球沉稳不动,似乎没有表露出要施展之前那可怕力量的迹象。 在这一刻,房奇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不过他倒还明白自己还没完全脱离危险,至少在这个距离那该死的恶魔领主还是敢于深入的,要是他敢撒腿就跑,对方一定会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将他给像是拎一只死鸭子一样拎回去。 到那个时候,生死可就由不得他了。 想及此,他不由得哆嗦起来,但面上仍旧是沉稳地一步步向前,直到进入到先前阿肯图触发那个法阵的位置。 而山谷之中,此刻仍旧是静悄悄一片。 阿肯图看到这样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起来。 房奇的呼吸同样变粗了,他手臂与额头上都青筋绽起,当然明白机会就在眼前,可越是这个时候,越由不得他失误。 可惜有些事情终究不是人可以自控的,其中一点就是心跳与血液流动的速度,在此之前他虽然情绪偶有波动,但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再加上小母龙法术的屏蔽,阿肯图大意之下倒一时间并未发现。 可在眼下这一刻,阿肯图要是还再发现不了自己这个诡异的‘仆人’的异动,那它未免太过妄称了恶魔领主这个头衔,更不用说它的外号还是‘狡诈’这样的修饰词。 事实上就在房奇呼吸变粗的同一刻,阿肯图便怒吼出声:“该死,你给站住!” 这声怒吼犹如惊雷一般炸响,吓得房奇差点跳起来。但这时候这个鬼车的天才怎么可能停得下来,再说他又不是傻子,当即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他这一动,阿肯图就明白自己之前上了大当,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它堂堂一个恶魔领主,竟然受了区区凡人的蒙蔽。 更不用说,先前它竟然还在这个人类面前自吹自擂,将布兰多和芙罗法嘲讽了一番,很是秀了一把优越感。一想到自己之前的表现落在了‘房奇’这个有心人的眼中,阿肯图就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自己可以钻进去。 不过在之前,它明白更重要的是将这个该死的人类抓回来,杀人灭口。 “你死定了!”阿肯图尖叫一声,便向房奇的方向飞掠了过去。房奇这个时候事实上已经放弃了一切想法,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飞快地跑,只要靠近那水晶球,就算是安全了。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已经算是高估了这恶魔领主分身的实力,但没想到还是没能料到对方竟然能比他快如此之多。他不过才刚刚来得及踏出第二步而已,便感到在忽然明亮起来的法阵的光芒之中,一道利啸已朝着他的后心袭来。 他就算是不回头也明白,那是阿肯图的爪子。 “完蛋了!”房奇心中顿时一片绝望。 ……(。) 第二百九十七幕 芙罗法与阿肯图 但预想之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房奇听到阿肯图在自己身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山谷之中法阵的刺眼光辉正在迅速暗下去,他面前闪过一道黑影,然后才看到一个黑发的少女出现在自己身侧——房奇依稀记得这个少女正是此前拦住他们去路的人,心知对方是敌非友,下意识便向要让开。 然而芙罗法岂能让他如愿,她只不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无形的法则之力便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犹如蛛丝一般将房奇裹挟起来。房奇只感到身体一僵,随即手脚便变得不听使唤起来,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极境巅峰。 他马上明白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心中不由得一阵绝望。布兰多的年纪甚至比起来还要比他更小一些,但实力却远在他之上,而眼前这个少女,看起来年龄也应该不算大——事实上以巨龙的年龄来说,他倒是不算猜错——实力同样稳压他不止一筹。 可怜房奇并不知道自己遇到的要么是开挂党,要么是恶魔领主,要不就是巨龙的新生一代,一时间对自己的人生观都有些怀疑起来,亦对于淌这趟浑水感到尤为后悔。 “芙罗法!” 阿肯图再一次退回了法阵之外。这头恶魔的分身上已经布满了烧焦的伤痕,而且身形开始变得虚无起来,显然那法阵对它的伤害不小。 它愤怒地咆哮道:“你竟敢偷袭我!该死的,你知不知你在干什么!” 芙罗法根本看都没有看它一眼,她一落地,六头巨龙随后在她身后落下,速度只不过比她慢上一线而已,它们显然并未像炼狱之主一样受到这座法阵的排斥。 芙罗法回过头好整以暇地看了那颗水晶球一眼。才冷冷地开口道:“真是令人失望,阿肯图,连主人的计划你也竟敢夹杂私心,这千百年来与这些凡人混杂在一起,你果然堕落了。” “破坏主人计划的是你,你这头该死的母蜥蜴。你知不知道这个计划对于主人来说有多么重要?”阿肯图怒声道:“快把那个人类还给我,我们要他开启前往停滞之界的大门!” “是的,是‘我们’,”芙罗法答道,她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你做了太多多余的事情,阿肯图,所以我宣布你已经被排除在这个计划之外了,我必须向主人负责,你想要面对主人的怒火么?” 阿肯图闻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可这之间并不冲突。”这头恶魔领主的声音总算弱了下去,虽然它暗地里恨的咬牙切齿,暗道这些该死的飞天大蜥蜴来的不是时候:“只有让我解除了封印,才能更好地为主人服务,这两者本就是一回事,它并不用耽误太多时间。你看,我已经到了这里,只要封印一旦削弱。我自然可以直接进入停滞之界……” “这就是为什么主人对你感到失望的原因,阿肯图。”芙罗法冷冰冰地答道:“你的想法混杂了太多这些凡人的东西,功利而贪婪,而且自以为是。你永远不会明白,无论你是怎么想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人的意志——主人没让你这么干。你就不能多此一举。” “不,我从没有背叛过主人,”阿肯图有些慌张地喊道:“我曾经去过停滞之界,我比你们更了解那个地方,你们不能将我除开在外!””闭嘴。阿肯图!“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轰鸣起来,仿佛令整个山谷都震荡起来。 这声音借由芙罗法之口说出,却更加低沉、沙哑,若是布兰多在此,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声音简直像是商人大小姐的翻版,只是显然要更加成熟威严得多。 这个声音令炼狱之主阿肯图的表情都扭曲起来,它几乎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我至高无上的主人,你卑微的仆人绝没有背叛您的意思,你不能只听那头该死的母蜥蜴一面之词,她是在嫉妒我,嫉妒你最忠心的仆从……” “哼。” 黄昏之龙的声音显得十分遥远而深邃,它的意志被阻隔在世界晶壁之外,对于此地显得缺乏掌控力,但还是表露出不满之意。 “你太令我失望了,阿肯图,现在,去做好你的事情,我不管你和芙罗法的恩怨如何,我只要看到那个东西,你明白我想要什么——” “我确信我无比明白您的圣意,大人,这个世界上恐怕找不出比我更优秀的、更能领会您的意思的人了,大人,我一定会将你的嘱托办好。” 阿肯图这头大恶魔匍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回答道,让人不敢置信这竟是一位高阶恶魔领主,一位炼狱之王。 笼罩在山谷之上的威压终于散去了,但一时间却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被芙罗法所束缚的房奇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一颗心不由得不住地下沉,他原本还指望布兰多和自己的‘表妹’可以前来救援自己。 可是面对这个人类传说之中的敌人,曾经的世界的毁灭者,苍之史诗上所描述的终极之恶——黄昏之龙,房奇发现自己实在是感受不到任何希望。 好半晌,阿肯图的分身才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心中痛骂了一句该死的龙族****,不过此刻它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恭敬的神色来——这个时候芙罗法就代表着那位至高无上主人的意志。 虽然它是恶魔领主,但整个恶魔军团都不过是黄昏势力的一支而已,何况在焦热之河以下,它也算不上是第一巨头。 “芙罗法小姐,”它犹豫了片刻,才陪着小心说道:“主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现在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芙罗法看了这头高大的恶魔一眼,眉头都不多皱一下,仿佛两人之前的争执并未存在过似的,平淡地答道:“现在,马上送我们进入停滞之界。” “这个,”阿肯图闻言顿时面露犹豫之色,芙罗法表露出明显的将它排斥在外的意思,这当然令它感到极为不满意。它被困在此地多年,眼下是它脱困唯一的希望,否则要指望它手下那些不成器的羊首教徒仆人们,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可以彻底撬动那些该死的布加人所布下的封印。 而且黄昏之龙之前的话语令它幸存侥幸,显然那位至高无上的主人对于它和这些龙族之间的龌龊并不感兴趣,它需要只是结果而已,这代表着它并非是完全无法可想。 只要最后获得达成目的,想必主人是不介意由谁来完成,当然,它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就是了。 想及此,这头大恶魔不由得犹豫道:“芙罗法小姐,我觉得主人的意思是让我们通力合作,毕竟我比你要年长那么一些,比你见识过更多的东西……” “哼,阿肯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主人会对你感到如此恼怒?你现在在这里拐弯抹角地谈论这些东西就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或许你在人类世界呆得太久,以至于让你沾染上了他们的坏习惯?”芙罗法答道:“好了,我没时间在这里和你啰嗦,九凤血脉的传承者已经在这里,想必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不算是什么麻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该死的****……”阿肯图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任何的不满,它赤红色的眼珠子微微一转,恭恭敬敬地答道:“好吧,我明白了,其实仅仅是要进入停滞之界的话很简单,你们不是受封印者,不会受到这法阵的排斥,只要带上他,就可以进入停滞之界。” “就这么简单?”芙罗法怀疑地看了这位炼狱之主一眼,在她看来,这位炼狱之主绝不会这么轻易妥协。 “这里本来就是第四次战争的主战场,这些人类是兹安那人的凡人后裔,兹安那人将旧世界封印于此,只是防范我们这些至高之族进入而已,”阿肯图说到这里,露出忿忿之意看了龙族少女一眼:“它对你们这些卑劣的‘秩序种’来说是没有什么防御力的,尤其是有作为兹安那人后裔的血脉传承者作为开启这道大门的钥匙,这扇门对于你们来说说是坦途也不为过。” 芙罗法略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心知阿肯图说得没有错,只不过后者表现得如此恭顺反而引起了她的怀疑,这头炼狱之王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时代留下的传说中,都和恭顺与诚实这样的形容词挂不上钩。 “芙罗法小姐,如果你对此有所怀疑的话,我愿意为你们为马前驱,”阿肯图见芙罗法犹豫,露出雪白的尖牙开口笑道:“不过你们得帮我压制住这法阵的力量,否则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可不敢进来。” 说着,它还故意显露出分身虚弱不堪的样子来说。虽然它现在看起来的确狼狈不堪,在经过封印法阵几次攻击之后,它的这具分身连维持基本的形体都显得有些困难了。 ……(。) 第二百九十八幕 山谷中的活祭仪式 “不必了,”芙罗法冷冷地答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则你要面对的绝对不仅仅是我们的愤怒而已。” “呵呵,”阿肯图不以为意地一笑:“那当然,芙罗法小姐,成王败寇,在我们恶魔的世界,一切都是以实力为尊。现在您代表着那位至高无上的主人的意志,我也不得不向你臣服,这在我们看来并没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哼。”对于阿肯图的说法,芙罗法不置可否,当然也不会蠢到就这么相信对方。她丝毫并未放下警惕,但也靠近了房奇几步,打算依言先拎着对方进入停滞之界试试看。 “你留在这里,阿肯图,”她开口道:“那个人类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你务必要拦住他,这是黄昏之龙大人的命令。” “我明白――” “你最好真的明白,等到这件事告一段落,大人会考虑你的封印的问题的。” “……你必须弄明白一点,你我的性命都是由大人所赋予的,这点儿小事对于大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且这里的封印围绕着停滞之界,当停滞之界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下,你认为这个封印本身还会稳固么?” 阿肯图眼中沉沉地一亮,连忙点头道:“啊,我当然明白这一点,是我考虑欠周了,芙罗法小姐。我会给那个该死的人类好看的,不过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毕竟现在我的实力大部分都被牵制在封印之内……” “没关系,”芙罗法瞥了这家伙一眼:“你只需要‘竭尽全力’即可。”她特意加重了竭尽全力几个字的读音。 当然,芙罗法完全没有指望这头恶魔领主会真的全力以赴,对于这些自私而又狡诈的生物来说,它们能够给那个人类稍微制造一点麻烦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那对于她来说也足够了。 果然,阿肯图闻言没口子地答应下来,只是在两人的表情之间显然都找不出什么诚恳的神色来。芙罗法对于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确认对方至少不敢在主人的计划中捣鬼之后,便和其他人一起走向了山谷中央的那颗水晶球。 仿佛正如这位高阶恶魔领主所言,停滞之界的入口果然没有像之前一样排斥他们。芙罗法缓缓靠近那悬浮在半空中的漂亮球体,小心地将手放在上面。 不过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感受手心中传递来的冰凉的温度。 “将他带过来。” 她对自己的同伴下命令道。 立刻有人拖着一根木头一样的房奇走了过来,那头体格高大的龙族――看起来像是蓝龙或者青龙一脉的成员,一把拽起房奇的右手,将它按在了那水晶球上。 而正是这一刻,奇迹发生了。 整个悬浮在半空中的水晶球明显变得明亮起来,原本在水晶球内的景象浮现了出来,悬浮在水晶球之外――而房奇的手。此刻正穿过这些景象,消失在了另一端。 “这是传送门没错。”那头蓝龙对芙罗法点了点头。 “将他的手收回来。” 蓝龙依言照办,然后抬头看着水晶球的变化,在确认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之后,才开口道:“传送门正处于维持的状态。” “你先进去,哈齐洛亚,如果可以返回,我们等你五分钟。” “这应该是个单向传送门。它的出口应该不在这里,芙罗法。” “没关系。”芙罗法不以为意地答道:“保险起见。” 蓝龙这才点点头,纵身一跃,跳入了水晶球表面的传送门之中,水晶球表面的景象一阵晃动之后,重新恢复了平静。 “能回来吗,哈齐洛亚?”芙罗法开口问道。 但水晶球另一端显然毫无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 芙罗法回头看了阿肯图一眼。这位炼狱之主只回应以微微一笑。 “如你所见,芙罗法小姐,这是个单向传送门。想必你们龙族比我们更加了解这类法则,你总不能指望声音能够穿透两个位面之间的距离吧,只有不懂得时空原则的法人才会以为传送门两段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呢?” 芙罗法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不过她也明白到了眼下这个时候自己也只能选择相信这面目可憎的‘同盟’。 好在她至少明白,对方起码不敢背叛他们共同的主人。 她转回目光,进入了传送门。 阿肯图默默地目视着最后一头龙族进入传送门,当确信山谷中在没有任何一个外人存在的时候,这头恶魔领主才长出了一口气。 “愚蠢的蜥蜴,”它咧开嘴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离了我,你们以为你们能够独自进入停滞之界?真是痴心妄想,哈,祝你们旅途愉快!” 说罢,这头高阶恶魔小心地环视了四周一眼,仿佛生怕自己这番话泄露了出去,然后分身才渐渐消失在这山谷之中。 …… 布兰多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尸首――这些人身上穿着典型的黑色的传教士长袍,袖口与袍角处都绣有红色的滚边,领口处还有羊首形别针――显然这些人都是羊首教徒,而且不是一般的信徒,是属于这个教派核心的存在,是羊首教的上层人物。 此地是一处山谷之中,成百上千的羊首教徒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满了山谷底部,凰火与柳先生发现了几处祭祀仪式留下的痕迹,现场一片狼藉,血流成河。 显然,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死于自杀:羊首教徒们用一种勾形的匕首从喉下五分处将刀刃斜向刺入心脏,刀刃上的毒液将会在他们的神经毒液将会在他们的血液流干之前维持住他们的清醒,据说在这样的死亡当中,凡人会体验到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痛苦。 痛苦是恶魔的养分,就和随之相伴的恐惧与悔恨一样。只有这样的死法,才能最大化活祭的意义,而这羊首教的核心教义中属于一种‘高尚’的殉教行为。 不过布兰多明白,这种殉教活动往往在邪教教会的上层中很少出现,因为即使是恶魔,也需要得力的助手,它们当然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心腹手下成为活祭的祭品。 反正无论是黑火教徒也好,还是羊首教徒或者白山南方活动的白银天蛇也好,大凡与恶魔有染的邪教徒都不乏中下层信徒,以及那些被他们掳掠的无辜生命,他们总是有的是活祭品。 但凡事总有例外,当恶魔需要的时候,即使是羊首教徒的最高层,也会义无反顾地为他们的主人献出生命。 就像是眼下一样。 布兰多虽然并没有时间在这里久留,但他触眼可及之处也可以看到,死在这里的几乎都是羊首教徒的中上层人员――这些人应当就是阿肯图带来此地的羊首教徒,看起来这位炼狱之主急需要借用活祭得到力量,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心腹手下。 “找到活口了吗?”他回头问从远处走过来的宰相千金道:“这样大规模的祭祀活动中不可能所有人都殉教了,总有一些人会留下来检查有没有浑水摸鱼之徒和处死那些没有勇气的胆小鬼。而且主持仪式的人不可能死了,他们一定就在附近。” “很难,”阿洛兹在一旁答道:“这些人说不定早跑远了,再说芙罗法她们从此地路过,也大不可能会留下活口。” “芙罗法小姐他们应当是从天上掠过这山谷的,山谷被法术掩饰过,在不注意的情况下,很难发现下面另有玄机,”布兰多答道:“这里只有死人,对于死人的气息嗅觉最为灵敏的是玛达拉的亡灵,但这里没有亡灵,只有活物才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阿洛兹闻言便闭上嘴巴,她明白布兰多说得有道理,要不是他们要依靠德尔菲恩寻路,必须在山谷之间前行,否则也不会发现此处山谷。 阿肯图在这条毕竟之路上布下一处活祭仪式的现场,显然是意有所图。 “我觉得我们应该快一些追上去,”小母龙有些焦急地说道:“而不是在这里寻找原因,阿肯图或许借助这些人来营造出那些骗过了我们感知的心灵迷雾,你不也说过吗,布兰多,恶魔们制造心灵迷雾是需要活祭的力量的。” “但不需要这么多,”布兰多答道:“阿肯图牺牲了如此之多的高阶信徒,我很好奇为什么它急需要于如此庞大的力量?” “正因此我们才应该快一些,”阿洛兹皱着眉头道:“否则我怀疑房奇那家伙还能不能活着见到我们。” 布兰多闻言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缓缓穿过尸山骨海之间,目光向着山谷另一头看过去。他从一开始便感到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而此刻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一个优秀的游戏玩家总是本能地相信自己的直觉,他自然也是一样。 更不用说无论是元素疆界的经历,还是阿肯图诡异的行踪,都无不说明了这一点,这头恶魔显然另有企图。 ……(。) 第二百九十九幕 炼狱之主的封印 布兰多倒不是不关心房奇的死活,只是布兰多更清楚,自己如果不了解清楚阿肯图的意图,就这么冒冒失失一头闯进对方布好的陷阱当中,反而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至于房奇是落在了对方手上,但作为开启停滞之界的钥匙与手段,他想阿肯图绝不会那么轻易就杀死房奇,即使房奇要死,那也是要等到对方找到了停滞之界内的那个‘秘密’之后的事情。 因此至少一时之间,房奇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而如果他们还没有一头扎进阿肯图的陷阱当中,那位来自鬼车的先生只会更加安全。 果然没过多久,凰火便找到了那个躲在山谷之中的仪式的主持者。 这人叫做兰度,是羊首教会中地位极高的圣殿祭司,他当时身边还有十几号护卫保护,不过这些凡人护卫在阿洛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由于布兰多没让留活口,所以最后便只有这位祭司大人一个人活下来。 当他见到布兰多的时候,显然整个人都差点已经吓得崩溃了。 地位越高便越惜命这句话倒是在这位邪教徒祭司身上显露得淋漓尽致。比起他‘慷慨’赴死的‘兄弟姐妹’们,这位祭司先生显然比起对于他那位主子的热爱来,明显远不如对于自己性命的珍惜,布兰多不过是稍加威胁,这位先生就如同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说了个七七八八。 “封印阿肯图的法阵分为三层?” “它的外层遍及整个陶奇克地区,内层便是绿海三角地区即所谓的阿图克圣地?” “第三层法阵在这个地方?” 为了确认这最后一个问题,布兰多反复询问了三遍,才终于肯定,封印阿肯图的法阵的第三层――同时也是这个巨大封印的最核心的一层,正是位于这众月航道的最后一条航道之中。 羊首教徒们花了五十年的功夫。才最终找到这个地方,而芙罗法和阿肯图之所以在众月航道之中穿梭自若,也是因为他们这些教徒前期就在这里不知道进出了多少次,对于内里的地形早已了若指掌的原因。 布兰多抬起头来,脸色严肃了起来。 “这个活祭仪式是向第三层封印传输力量?” “是为了加强封印?” “可它为什么要这么做,阿肯图疯了吗?”阿洛兹闻言不解地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向第三层封印传输力量和加强封印是两码事。关键是这些力量被传送往那个方向之后去干了什么,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可惜这没用的家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母龙有些可惜地看了兰度的尸首一眼――布兰多当然不会让这个为祸多端的邪教徒头子活下来,在榨干了对方的最后一丝价值之后,他便让柳先生动了手――当然,至少给了对方一个痛快――对于这个恶棍满盈的邪教徒首领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们不过是阿肯图的仆人罢了,”布兰多看着满山谷的尸体,忍不住为这些人的愚昧与迷信叹息了一声:“炼狱之主不可能对他们说得太多,兰度知道这么多内幕。已经算是他留了一个心眼的缘故了。” “哼。”小母龙显然对于那家伙的畏畏缩缩十分的不满,因为这浪费了他们不少时间。 “老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这时候凰火也在一旁问道,这位玉凤一脉的小公主脸色有些苍白,显然眼下这一幕对她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倒是玛格达尔公主显得稍微镇定一些,毕竟当初在鲁施塔时,她便已经见过了一次邪教徒的行事风格,不过笃信于神的她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我想芙罗法她们应该是发现了此处的山谷。”布兰多想了想,回答道:“不过就像我们先前所以为的。他们应该没有深入调查,也以为这里的活祭仪式不过只是为了制造前面那场心灵迷雾而已。阿肯图那家伙玩弄了一个把戏,它早知道自己的龙族‘同盟’对于羊首教徒并不了解,所以才设下了这么一个双重意义的陷阱,那场心灵迷雾不仅仅是针对我们,也是为了针对芙罗法小姐他们……” “可为什么。”凰火闻言愣道:“老师,他们不是盟友么?” “盟友也可以有不一样的述求,”布兰多皱着眉头,他脑子里不断将过去对于邪教徒的了解与对于恶魔的知识从记忆深处翻出来,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尤其是当这种目的互相冲突的时候。以恶魔的自私残暴的性格,它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完了,”小母龙绝望道:“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一开始就来不及了?” 布兰多眉头紧蹙,眼下的确有些棘手,关键是即使是他们一开始便反应过来,但只要芙罗法没有察觉这个阴谋,一样会演变成眼下这个结果。 那位号称最狡诈的恶魔的炼狱之主,在玩弄阴谋诡计之上的确非凡。 “希望还来得及,”他叹了口气,“否则我们可能就要有一场苦战了。” …… 芙罗法在进入传送门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他们还是上当了。 或者说,阿肯图虽然并未在这一点上欺骗他们,但那狡诈的家伙却隐瞒最为关键的信息――传送门之后并不是直接通往停滞之界的。 那卑劣的家伙显然一早就明白这一点,但却并未提醒他们。 出现在这些巨龙面前的,此刻展现出的是这样一个无比诡异的世界: 这个世界悬浮在虚空之中,整个世界既不分上下,亦不分左右,它仿佛无前无后,也没有时间的流逝。 世界中只有一种单调的灰色,但远处云层滚滚。不断有紫色的闪电从中闪烁而出。这个世界他们的感觉仿佛极端狭小,但而又极端广阔,因为通过视觉观察到的世界,广袤无垠,没有边缘。 这种心灵上的感觉与视觉上的矛盾,足以令人感到极端不适。仿佛是存在于一个完全虚构的、扭曲的时间之中。 巨龙们对于魔法是最为敏感的,包括芙罗法在内,它们只用了片刻的时间便确认了,这里正是山谷之中那个巨大的魔法阵之下的世界。 “这是阿肯图的封印世界!”芙罗法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封印的世界存在于停滞之界与现世之间,确切的说,当年布加人便是用这个法阵将阿肯图封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之中――这个虚构出的世界之中。 白银之民用这个封印法阵作为停滞之界大门外的最后一层屏障,不但封印住了这个可怕的恶魔,而且也挡住了所有对于停滞之界觊觎的目光。 阿肯图显然早就清楚这一点。 但它却故意没有告诉任何人。 “阿肯图。”芙罗法用危险的声音开口道,她悬浮在这世界正中央,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向四面八方传播了出去:“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哈哈,”炼狱之主的声音果然从虚空之中传来:“该死的母蜥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没有我,你们休想前往停滞之界。” 它停了停,然后又得意地继续说道:“你们以为这个世界像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们当年岂会在这里止步不前,布加人也不是蠢货。尤其是在那个时代,它们可还没有像今天一样落魄。” “我明白了,”芙罗法在听闻了阿肯图的长篇大论之后,却反而冷静了下来:“我就奇怪为什么之前你明明得到了九凤后裔的血脉传承之人,却在法阵前止步不前,做那些无用的举动――” 她冷漠地看着虚空之中。平静地开口道:“原来如此,一旦停滞之界打开,众月航道就会彻底湮灭,你的第三层封印就会随之流落于虚空之中。” “明白了吧,愚蠢的女人。”阿肯图冷笑道:“我和我的仆从花了几十年才找到此处,眼见有重见天日的希望,自然不会让你们愚蠢的举动令这些努力付诸东流。” “所以你先前在用这个九凤人做的那些古怪的举动,并非是为了打开停滞之界的大门,只是为了寻找解除封印的方法。” “正是如此,”阿肯图有些恼火起来:“这两者之间其实本来没有什么冲突,解开了我的封印之后,有兹安那的后人在手,打开停滞之界不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你们太过死板,非要置我于死地,对此我只能很遗憾地表示,我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但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表明,解除这个封印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芙罗法冷静地答道:“相反,你是在拿主人的计划冒险,甚至不惜损害主人的利益,也要为了一己私利而服务。” “闭嘴,”阿肯图咆哮道,一时间整个虚无世界都风云变色。仿佛只有在这个世界中,它才终于恢复了一位恶魔领主的风采:“不要总拿主人的名义来压制我,我要让你们明白,该死的蜥蜴们,我才是主人最优秀与忠诚的仆人,即使没有你们这些碍手碍脚的家伙,我也一样能将事情办妥――” 只片刻之后,这位炼狱之主仿佛被芙罗法脸上那种一成不变的不屑之意所激怒了,它狂怒道:“怎么,你们不信?你们以为我只是一时起意,破坏了主人的计划?” “哈,”阿肯图冷笑一声:“很快你们就会发现,我的计划万无一失,而你们现在出现在这个地方,也正证明了一点。” “你们很快就会看到,一位真正的恶魔之王,究竟掌握着怎样的力量。” ……(。) PS:今天头一次用改版的作者后台,希望没出什么问题…… 第三百幕 抵达山谷 当争执的双方离开之后,山谷中从短暂的喧闹之中重归寂静。不过很快,这样的平静便再一次被后来者所打破。 布兰多率先踏入这山间盆地之中,他身后跟着德尔菲恩与凰火等人,小母龙从后面一直跑到最前面,玛格达尔在队伍的最后面护送着蒂雷缇两姐妹。 这个由法则之线所编织的世界并没有任何植被覆盖,因此布兰多一眼便可以看到整个丘陵之间的盆地构造:整个世界都漆黑无光,地面像是深渊之上铺了一块透明的玻璃板,银色的法则之线构造出地表的起伏――在较远的地方,它形成了一条干涸的河谷。 布兰多停了下来,他首先看到了盆地中那个巨大的水晶球,脸上随即露出一丝迷惑的神色。 “怎么了?”宰相千金尾随在他身后,察觉到布兰多细微的情绪变化,开口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竟然感到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这或许是这些日子以来太过紧张的缘故――他想。自从元素疆界一行以后,他就很少有机会能放松下来。 阿洛兹已经一溜烟跑下了山,她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抬起头抽了抽小巧的瑶鼻,随即叫了起来:“臭人类,芙罗法来过这里!” 对于这个回答布兰多毫不意外,一行人下到盆地中,玛格达尔一路上环顾着四周――其实这寸草不生的环境也没有什么值得好看的,只不过人在陌生的环境中总是会下意识的警惕。凰火与玲、莲姐妹簇拥在她身边,使得这位修女公主俨然是个修道院的保姆的模样。 “这个世界折射出的荒芜与毫无生机,布兰多先生,它背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才能在法则的世界中倒映出这样的景象呢?” “一个完全死去的世界。”阿洛兹远远地回过头来答道:“停滞之界就是那个死去的世界,它比传说中的死者之国还要缺乏生机,因为那是一个完全静止――当它被众神遗弃之后,这个的时间便始终停滞在那最后一刻的世界。” “要说起来的话,”小母龙点着下巴回答道:“应当是战争造就了这样的景象吧,一场亘古持续的战争。惨烈得超乎我们所有人的想象,如果沃恩德无法逃脱这样的宿命,最终也会沦落成一样的世界。” 玛格达尔眉头紧蹙,咬着唇道:“希望我们能够战胜黄昏之龙,沃恩德一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洛兹看了她一眼,没有告诉她,沃恩德的元素疆界已经崩灭了,如果不是布兰多和上一个时代留下的贤者们,这个世界距离步入这样的景象其实已经并不遥远。 “老师说。不能够放弃抵抗,剑之道也告诉我,即使在绝境之中亦要谨守本心,”凰火静静地答道:“玉凤一脉的后人绝对不会束手就擒,我们一定会抵抗到最后一刻。” 玛格达尔想到了炎之圣殿,心中想到,金炎之道的本意何不也是如此?四位贤者所遗留下的遗产为他们的后人所继承了,这些人中总有一些杰出的人。同样会有这样的认知吧? 她抬起头看了不远处的布兰多一眼。 玲和莲姐妹一直没有开口,只静静地听着其他人交流。关于黄昏之龙的事情与她们所熟悉的世界太过遥远,好在两姐妹中的姐姐一直都是处变不惊,而莲聪慧过人,早已融入了众人之中。 柳先生在布兰多的指引下检查了山谷之中的法阵。 后者显得有些惊讶,在九凤亦有魔法师存在,而且为数不少。作为贵族圈子的一员。他自然对于魔法学识也有所浸淫:“这里的法阵是直接构架在此地的法则之上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手段,难道布置法阵也可以依托于实体之外么?” “法阵本身就是法则的体现,”布兰多对此倒并不奇怪,沃恩德本来就是现代魔法的起源地。魔法文明比九凤来得更加昌明得多,许多理论知识也远远走在后者之前:“其实图门就发明了不依托于实体的法阵,即他的元素图纹,不过这种施法手段传到凡人手中用了更长的时间。” 他停了停,注视着整个山谷之中隐藏的法阵道:“不过此处的法阵并非出自凡人的手笔,它是布加人的杰作,这个法阵只是一个庞大法阵的核心部分而已,不过它也最精密。” 阿洛兹在前面听到这番话,不由得奇怪地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布兰多道:“咦,我记得你原本只是个三流的元素使啊,臭人类,你怎么看出这里的法阵构造的?” 什么叫做三流的元素使,他兼职元素使也不过是当日迫不得己的手段而已,不过这头小母龙的嘴巴实在是太毒了。布兰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回答道:“这是鲁特的见识。” 阿洛兹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小妖精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切,”她轻轻哼了一声,不满道:“这个法阵的构成我也看出来的,这应该就是封印阿肯图的法阵,原来如此,它竟然是被封印在停滞之界中。难怪它要那么急匆匆地想要解开停滞之界的封印,原来是为了脱困而出。” 阿洛兹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不过这样的话,岂不是麻烦了,我们要不要进入停滞之界呢,这样会不会将那家伙放出来?” “那头恶魔不是并不是布兰多先生的对手么?”莲好奇地问道。 “臭人类斩掉的不过是阿肯图的一具分身而已,那羊首佬本身的实力还是不错的,它毕竟是焦热之河之下有名的恶魔领主,当时黄昏之龙军团之中的主力统帅之一。” “它的本体,”阿洛兹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顿地答道:“我们在场的诸位都不是它的对手,那至少应当是半神之上的实力了吧。” “那我们怎么办?”修女公主有些紧张地问道。 “先别着急,”布兰多等到小母龙的话说完,才开口道:“事情未必有那么糟,我想阿肯图的封印地未必是停滞之界。” “臭人类,可这个法阵明显……”阿洛兹眉毛一扬,不服气道。 “和法阵无关,你忘了芙罗法吗?” 听到芙罗法这个名字,小母龙如同被击中了软肋一般乖乖闭上了嘴巴,但她还是用金色的大眼睛狠狠地盯着布兰多,仿佛只要后者没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就会跳上来咬他一口一样。 布兰多被这家伙瞪得心中打了一个突,连忙答道:“黄昏之龙将芙罗法她们送到这里来,未必是为了为阿肯图解除封印,”对此布兰多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否则如此的话,阿肯图没必要和芙罗法她们起内讧,我觉得我们应该坚持我们之前的推断,两方之间一定有不同的目的与利益述求。” “芙罗法小姐真是为了停滞之界而来吗?”玛格达尔这才开口问道。 这一次替代布兰多回答的是宰相千金,虽然这一路上以来德尔菲恩都没怎么开口,但这不表示她对此漠不关心,只是她之前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推算翡翠之谜的谜底而已。 事实上她很赞同布兰多的看法。 “大人的看法十有八九是正确的,如果我们想不出别的可能性,在没有逻辑支持的情况下,我们应该选择更符合常理的推断,”德尔菲恩开口道:“既然如此,阿肯图的目的就不可能是打开停滞之界的封印――或者至少不仅仅如此。” “如果两者的利益一致,恶魔们便是再混乱,也不可能自乱阵脚。” “如果它们只是表演给我们看呢?” “有必要吗?” “好吧,”阿洛兹泄气道。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她害怕的是如果事情弄巧成拙,先前推论出的有可能落在阿肯图手上的芙罗法等人可能会因此而更加危险。 虽然那也不过只是布兰多的一个推论而已,但小母龙心中其实也认同这个推论,她和布兰多担心的差不多,不希望阿肯图因为封印被解除而变得更加强大。 但眼下,显然不冒风险已经不可能了。她叹了口气道:“你们说服我了,接下来怎么办吧,直接进入停滞之界吗?” “不,我不支持那么做!”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抬起头来,才发现是鲁特飞了回来。 小妖精从半空中落下来,落到了莲的肩膀上,他脸上红彤彤的,显然显然飞了不短的距离。然后这位小妖精对其他人说道:“这个法阵正如布兰多先生所猜测的,它的封印地并不在停滞之界,否则法阵就不应该在这条众月航道之上。我想布加人是将阿肯图封印在停滞之界与众月航道之间的位面中,并巧妙地利用这个法阵形成了一道门扉,那位炼狱之主白白给布加人当了几千年守门人。” “我不太明白,鲁特先生,”玛格达尔问道:“世界与世界之间也存在空隙么?” ……(。) 第三百零一幕 取舍 “当然,不过众月航道其实算不上是一个世界,充其量不过算是一个法则不完整的半位面而已。”鲁特抬起头环视这个世界,然后才说道:“这里以前可能是停滞之界元素疆域的一部分,但在战争中彻底毁灭了,只留下这个残缺的片段来,布加人将它锻造成了我们眼前所见的景象,这是通过强大的法术力量来完成的……” 说到这里时,鲁特脸上也露出黯然的神色来,因为他忽然想到沃恩德的元素疆界――他的家乡此刻也同样如此,变得四分五裂了。 他的族人,塔塔小姐的族人们,此刻还不知流落到什么地方。 他停了停,才继续答道:“现代的布加人未必有这样的手段,我怀疑可能有神民帮助他们完成了如此伟大的工程,当然在那个时代,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布兰多阻止了这位小妖精在理论上的进一步解释,只说道:“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空隙,魔法师们早已论证过,事实上就是魔力之海的一部分,我们将这一部分称之为以太位面与星界,这里充溢着比我们的世界更加强大的魔法力量,而在两个世界之间,这样的空间往往是封闭的,因此鲁特说的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鲁特点了点头,对于布兰多的插话很满意,说实在话,妖精们都是专业的元素使与魔法师,虽然他的本职是剑士,但在魔法上一样远比凡人更加有天赋。对于一个专业的魔法师来说,要想把一件事解释得这么简单,比起来布兰多这样的半吊子来说,还是颇有难度的一件事情:“我认为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比较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直接绕开这个封印。进入停滞之界。” “绕开封印?”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是的,这样做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众月航道会在停滞之界打开后完成它的历史使命,彻底消失不见。这样一来,阿肯图的封印地就会流落在虚空之间的缝隙之中,它的羊首教徒仆从们可能花上一万年也找不出来那个虚无缥缈的封印地。何况进入虚空本身就是一件费时费力而且极为危险的事情。” “也就是说,”玛格达尔公主惊喜地说道:“等于变相地加强了对于这位炼狱之主的封印对吗?” “是的。” “那太好了。”连柳先生脸上都露出感兴趣的色彩,他附和道:“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举多得。” “不行。” 小母龙却大声喊了出来,引得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她。 “为什么,阿洛兹小姐?”玛格达尔奇怪地看着这头小母龙:“这个计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么?” …… “你是说,那些凡人会绕开我,直接开启停滞之界?” 阿肯图的声音在虚空中隆隆回响,如同惊雷在云层之中滚动。它作为主恶魔的实力在这个受封印的空间中完全展现出来,连芙罗法等一众龙族都立足不稳,更不用说人群中的房奇,早就已经脸色惨白、大汗淋漓。 这个时候他感到意识已经开始有些动摇起来,小母龙虽然用龙族法术屏蔽了他心中的精神之种,但那个法术只是针对阿肯图的分身来说的,而对于一位恶魔领主,这个法术便有些不太够看了。 好在在这里。阿肯图也不再看重这样一个对他没什么大用的凡人,反正在它眼中房奇的性命也不过是予取予求。没必要在这样一个虫豸身上浪费什么精神。 此刻它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一样,轻蔑道:“不,他们不会的。那个领头的年轻人,虽然极为厉害,但却是个妇人之仁、优柔寡断的家伙,”阿肯图指了指房奇:“有这个家伙在。他们绝不会将这处封印地放逐进虚空之中,否则他们将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同伴。” 房奇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犹如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如果是队伍中的其他人,他相信布兰多可能真会不惜解开这个封印与阿肯图一战。但他不同。他明白自己虽然迫于无奈加入了这个冒险队,但事实上,他与凰火、还有那个埃鲁因人根本没有达成过和解。 归根结底,不过是他的实力不如人,不得不听命于布兰多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布兰多会不会甘冒着放出一头恶魔领主的风险,前来解救他?房奇觉得如果设身处地,就算是自己的话,也不会做如此愚蠢的选择。 先不说这么做本身的风险有多大,单单是阿肯图重新降世,这对与沃恩德来说就是一个噩耗。 房奇越想越觉得希望渺茫,一时不由得脸色灰败,心想自己这一次选择淌这个混水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而眼下他就要为这个失败付出代价了。 “哼,”芙罗法却对阿肯图的话不屑一顾:“凡人往往是多变的,解救同伴与放出一头恶魔领主对于他们来说孰轻孰重,想必任何人都清楚。为了救一人,而将千万人陷于危险之中,任何有智商的人都不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来。” “理论上说来的确如此,”阿肯图却并不紧张:“不过那个队伍中另一个有话语权的人物,看起来应当是你的同伴吧?” 这头恶魔领主仔细观察着芙罗法的表情,似乎是想要从这位龙族少女脸上看出混杂着惊愕、不安与后悔的神色来,可惜令它失望的是,芙罗法只皱了皱眉头。 “那是我曾经的伴侣,不过可惜,它并不效忠于主人。” 阿肯图对于这样的冷酷倒是有些欣赏起来:“或许如此,不过我看那个小姑娘可不是这么想的,她知道你在这里,恐怕不会容许其他人作出那样的判断的。” “也就是说,你把我们也当成了筹码?”芙罗法冷冷地答道。 “这是你们的荣幸。” 芙罗法愈发不想和这家伙废话,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便不再开口,在一旁冷眼旁观。 而另一边,山谷之中―― 布兰多也在同一时刻摇了摇头:“阿洛兹说得对,除了芙罗法小姐之外,房奇也在其中,我们不能那么做。” 他看了凰火一眼,想了一下解释道:“凰火,不管他之前的阵营是如何的,但他是在我们的队伍中失手被擒的,我们对于这个队伍中的任何一个同伴都负有责任。在冒险者的队伍当中,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同伴。” “我明白,老师,”凰火平静地点了点头,鬼车与玉凤一脉虽然是世仇,但她也不屑于在这样的时候落井下石。 “我在北方一些佣兵团中听说过类似的誓言,”柳先生对于布兰多的话本身有些惊讶:“听说这是古代雇佣兵之间的约定,但它已经失效很长时间了,我听说这件事与神圣盟约有关系?”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是灰佣兵之约,其实本身就是脱胎于神圣盟约的誓言。这个誓言在十城地区广泛流传,但在现代,却失去了应有的效用。 反倒是在游戏中,这个约定成为了玩家们所共同遵守的规约之一,也是《琥珀之剑》中玩家公会所存在的基石之一。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誓言,还是学姐亲自和他说起的。 不过他很快略过这个话题不谈,眼下的情况和他预料的最坏的一种情况类似,在之前那个活祭仪式上他就猜测到了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阿肯图从活祭仪式中获得的力量,显然被它用在了自己的封印之上。 但并非是为了加固封印,而是为了蓄积破封而出的力量,这种力量对于这个庞大的封印来说可能还有些不够,但如果配合外界封印的松动的话――却已足亦。 而且可能还远远不止那么简单,布加人的封印应该是多向封闭的――即无论是众月航道通向阿肯图的封印,还是封印通地向众月航道,通向停滞之界或者反过来,都是完全封闭的。 但阿肯图应该利用活祭仪式的力量打开了其中一个单向的通道,即众月航道通往它封印地的传送门――这比破除封印本身要简单得多。 但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不过对于这一点,布兰多心中早就有了判断。“我们必须要进入停滞之界,”他开口时,众人便同时安静了下来,“如果不得不打开阿肯图的封印的话,我们至少要保证这个法阵的完整性。” “这是什么意思,布兰多?” “我来解释吧,”鲁特理解了布兰多的意思,答道:“这个封印法阵是多向封闭的,它从魔法构架上关闭了封印地所在的以太位面的多个出口,如果我们非要打开这个封印不可,我们就要引导阿肯图去冲破它最不想要冲开的那个出口,以减小损失。” “比如说?” “我们需要的是单向进入停滞之界的出口,这样我们就不需要打开停滞之界通往众月航道或者外面绿海的出口,反过来对于封印地也是一样的。” “我明白了,”这时候其他人也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让阿肯图突破封印的方向是停滞之界,这样一来即使它破封而出,抵达也不过是停滞之界而已,而这个法阵所封印的停滞之界与沃恩德的联系,一样不会打开。” 鲁特点了点头。 ……(。) 第三百零二幕 停滞之界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众人纷纷表示同意,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问题所在。包括阿洛兹在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将目光投向布兰多。 因为这样一来虽然可以抑制阿肯图抵达沃恩德的时间,但对于他们一行来说,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大的风险。 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很有可能要在停滞之界中直面一位真正的恶魔领主。 那可不是阿肯图的分身之流可以媲美的。 “我们没有选择,”布兰多答道:“即使让阿肯图抵达这一面,以它的性格来说,一样不会放过我们。而且在突破封印这个目的上,它可能与芙罗法冲突,但阿肯图毕竟同样听命于黄昏之龙,即便它从绿海之一面破封,它也一样会想办法进入停滞之界来找我们的麻烦,别忘了房奇先生还在他手上,众月航道消失之后它要进入停滞之界并不麻烦。” “所以比较起来,第一个选择显然要好得多,”柳先生亦点头:“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句九凤古语的意思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听不明白,不过这代表她们理解柳先生的意思,布兰多也挥了挥手――既然作出了决定,那么便立刻执行,多余的讨论眼下看来已经是不必要的。 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一场大战,在场的众人不免显得要紧张许多,那毕竟不比与之前的虚空掠食者交战,对手是一位恶魔领主。 从实力上来说,那便是近神的存在。 修改封印本身倒并不复杂,尤其是有凰火这位九凤血脉后裔在队伍内的情况之下。布兰多等人不同于阿肯图,他们并不受法阵排斥,因此没花多少时间。阿洛兹与玛格达尔便在鲁特的指点之下,对这个法阵的核心进行了一些基本的改动。 所幸布兰多要求的也仅仅只是打通向停滞之界的单向通道而已,否则以他们的能力要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恐怕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这个庞大的封印法阵毕竟是巴贝尔要塞的白银图书馆还没有遗失的那个时代布加人的杰作,阿肯图与它的羊首教徒仆从们花了几十年的功夫,才一点点拆解开这个法阵的外围。而它的核心虽然规模远不如外面两个法阵那么规模庞大,但同样也不容小觑。 修改它的手段对于兹安那人的后代来说不算复杂,但工作却繁杂而琐碎,足足花了四个钟头,阿洛兹三人才做好了基本的准备工作。 当最后一步完成时,三人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小母龙皱着眉头抱怨道:“如果只是通往停滞之界的话,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这都怪那个该死的羊首佬。” 对于阿洛兹小姐这些不时冒出来的怪话,众人倒是早已********。连与她一同工作的修女公主,对此也只能是报以无奈的微笑。 在一般人看来可怕的恶魔领主,在这位小姐看来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而在得到了鲁特的首肯之后,布兰多终于带着凰火来到那悬浮于山谷中心的水晶球边。他低头看着这个相处并不久的学生――后者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显得足够平静与沉稳。 “准备好了吗?”布兰多问道。 凰火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她手上带着那对九凤手套,青玉长剑已经被收在了剑鞘之中。挂在腰间。这时候长剑对于她来说,反而成了备用的手段。经过连场的战斗之后,她对于近战搏斗的技巧已经越来越纯熟了。 说起来,这位玉凤一脉的小公主修行剑术的时间远远长于她在布兰多手下学习的时间,但对于后者的天赋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而虽然说这样的天赋是取决于她自身,但凰火对于自己的老师的感激却一点也不曾褪色,因为如果不是布兰多。她可能一生也无法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 “准备吧。” 凰火伸出右手,伸向那水晶球之上,由于水晶球悬浮得较高,她甚至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挨到水晶球的表面。 布兰多见状。直接对她施展了一记漂浮术,好让自己的学生轻松一些,毕竟这样的动作可能还要维持几分钟。 与此同时,先前房奇所见过的那一幕再一次再现了,水晶球之上的景象浮现了出来。但这一次,规模却远比那一次更加庞大,甚至整个山谷的法阵,都变得明亮而刺眼起来。 “就是现在!” 布兰多高喊道。 …… 仿佛自从片刻之前的争论之后,虚空的世界中便陷入了一种寂静的等待之中。 不过芙罗法明白,这不过只是它的表象而已,那位炼狱之主正在为突破封印作着多种准备与尝试。她甚至相信,即便外面那些人类不来,阿肯图一样也有办法可以突破封印。 否则它用不着专门去掳来那个九凤人。 但对于此她不再轻易开口,事实上芙罗法的目标只有进入停滞之界,去完成主人所下达的那个命令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漠不关心,虽然阿肯图的私自作为令她感到有些恼火,但也仅此而已。 相较起来,其实她倒更乐于见到这位炼狱之主真的能够成功,不过她心中总隐隐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她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提醒阿肯图半句。 何况,对方也未必听得进去。 芙罗法身后的几头巨龙皆以她马首是瞻,一般轻易不会开口,至于几‘人’之中的房奇,自从先前芙罗法与阿肯图的那番争论之后,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安静之中。 这位鬼车的天才显然以为自己这一次死定了,他正在怀念以前的日子,忽然发觉人碌碌无为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妙,至少不会送死。 而正当房奇‘大彻大悟’的时候,燃烧的黄昏――炼狱之主阿肯图却正怀着一种急切的心态默默等待这什么。 它放下了手边的一切工作,甚至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那个自己所掳来的人类身上。因为正在这个时候,它感到法阵松动了起来。 一切都有如它的预料。 这位恶魔之王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高歌一曲。 但正在这个时候,整个虚空的世界忽然动荡起来。甚至连芙罗法都看到,虚空之中那些翻滚的云层之间的闪电忽然变得密集起来,整个世界都倒映在一层危险的紫红色光芒之内。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甚至将正陷入沉思之中的房奇拉回了神来。他抬起头,便惨叫了一声。 因为他看到自己不远处的空间正在扭曲起来,那狭小的空间之内竟然出现了上千万道紫色的空间裂隙与漩涡。 那混沌丛生的场面,丝毫不亚于天地初开。 “哈,这是通向停滞之界的坐标,”阿肯图的声音矜持而又骄傲:“我早就料到你们的小算计了,老鼠们,不过现在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已经重新调换了!” 数个通道同时打开了。 房奇看着那出现在虚空之中如同漩涡一般的传送门――他已经看到了那紫色漩涡的另一端。那荒凉而死气沉沉的世界,那如同生满铁锈一般的大地,黑沉沉地填满了传送门另一边的视野。 但此时此刻,他脑子里竟只剩下震惊―― 那些人竟然真的进来了,甚至不惜放出一位炼狱之王,也要打开着封印,救他出去。虽然布兰多的目的远不仅仅只是解救他一个人那么简单,然而这一刻。这位鬼车一脉的天才心中却头一次充满了巨大的感激之情。 他竟然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感到眼里好像进了沙子。 可惜房奇身边这些粗暴的龙族却丝毫不顾忌这位鬼车天才此刻心中的感受。在芙罗法的一声命令之下,他们所有人都齐齐投身于那些传送门之中。 虚空世界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它们的机会不过只有一瞬而已。 当最后那头蓝龙投身传送门之前,这个体格高大的龙族转过身如同拎小鸡一般将房奇抓了起来,然后才跨步走入那漩涡之中。 房奇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等到他下一刻清醒过来之前,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半空之中――不过这还不是一般的半空。这里竟不知是几万米的高空,视野之下是一望无际银灰色的地面,宛若一片巨大的平原,平原之上千疮百孔,纵横广袤。一直衍生到地平线的尽头,形成一条平直的天际线。 远处是这个世界的云层,云层位于这里往下大约一两千米的地方,但并非是他在九凤或是沃恩德见过那种雪白的云墙,也不是雨天或者阴天时那种黑沉沉的乌云。 那是一层颜色浑浊的如同败絮一般的云,它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撕裂一般,死气沉沉地悬浮在空中,从这里一直衍生到视野的尽头,仿佛整个天空,都为这样的云层所笼罩。 当房奇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便感到的是无尽的压抑,仿佛这是一个已经死亡的世界――但并非是苍之史诗上所描述的死者之界,而是整个世界都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就好像他只能看到黑沉沉的地表,但房奇却能感觉出,这地表之下,也是冷寂一片,再无熔岩流动。 正是这个时候,抓住他的那头蓝龙忽然之间向后猛然一退,一道闪电般的光芒已经从房奇面前飞掠而过。 这剑光是如此的眼熟,以至于原本对此感到不屑一顾的这位鬼车的天才此刻却忽然之间活了过来,他有些兴奋地向那个方向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那个来自于埃鲁因的年轻人。 他认识这门剑术。 这是闪剑,传说中沃恩德那四位贤者之首的剑术传承。 ……(。) 第三百零三幕 另一个世界 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布兰多眼中的停滞之界或许显得尤为‘真实’。 广袤的地面呈深褐色与斑驳的红色相间,犹如一条流淌着斑驳污染的河流,但更多的是灰――水泥与金属的颜色。布兰多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座死亡的城市,如同蜘网般交织的密密麻麻的道路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这是一座他无比熟悉的城市,不仅仅是因为它本身所包含的那个时代的特征:更关键的是,一座黑色的高塔矗立在城市的正中央,整个城市的道路网络犹如猬集的脉络一样收束于这座高塔之下。 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过这座高塔。但在那个梦境之中,这座黑塔远未有比眼前所见这般如此高大――它可能有上万英尺高,即使在几公里之外空中,仍旧可以感受其带来的迫人压力。这座巨塔占据了整个城市约四分之一的面积,以它为标示物,视野足以延伸上千公里远――但连视野所及的地平线都受到了影响,似乎在这对比之下变得狭窄起来,无法容纳这令人窒息的景色。 整个天空与地面漂浮着一种灰蒙蒙的色彩,像是工业化的废尘,或者是核战争之后寂静的废土之景:一切都被杀死了,没有任何活动之物,甚至连风都感受不到一丝,虽然在停滞之界外面观察时,这片土地上有些地区可能正席卷着人类所无法想象的完美沙尘暴。 布兰多在穿过那个传送门之后,心神便完全为眼前这座巨塔所吸引,他仿佛看到了那个黑之预言上的每一句话从黑暗之中闪现: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XX:JUDGEMENT 光失去了。 XVII:THESTAR 白银一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与蒙昧之中披荆前行。 VIII:STRENGTH 帝王与愚者的巧遇。 IX:THEHERMIT 生满青锈的发条正在复位。 XXI:THEWORLD 改变命运的剑。 这是一个了无生机的世界,没有太阳,也没有魔力之月的映照。但整个世界却并非沉浸在黑暗之中,而是折射出一种苍白的死灰色。 但说不定彻底的漆黑反而要更好一些,因为黑暗可以掩盖狰狞的伤疤,如同现在这样反而有一种放置在冰冷的床上、呆板的光线之下毫无生机的尸体一样的错觉。 布兰多觉得这就是一个历经了审判之后的世界――如同《启示录》上所言的审判,历经灾劫之后,万物荡然无存。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都只剩下死灰一般的沉寂。 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沃恩德。 反倒更像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世界―― 但不,并不完全一样。 那个世界没有如此庞大与广袤,他抬起头,深褐色的目光中无法倒映出地平线上代表行星的弧度。 而且,这座巨塔。 在他的记忆中,绝对不存在这样一座巨塔。 布兰多心中有一种不真实的感情,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就像是一个符号化的记忆,在他心灵深处引起了更为深邃的战栗。 他竟然感到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但他心中根本没有任何任何相关的记忆。 布兰多忽然有一些恐慌起来――他感到这个世界正在呼唤他――它的一切法则、力量。都正在与他相融洽。 在沃恩德时那种格格不入的不融洽感消失了。 他以为那是他的另一半灵魂所引起的不适应,但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他本就应当属于此地。 属于这个停滞的世界―― “这是……怎么回事?”布兰多不由得从内心中发出一声呻吟。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他闭上眼睛。 好像看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蓝色的金属铭牌,表面微微有些弯折,边缘处与油漆氧化过的地方生满了赤红的铁锈。 铭牌上,用凸面的字母铭刻着: uimsotzrubtozmesx00432408_aiirtu433―w。d。1044。stemb,25th―― 随即这些文字在他面前扭曲,汇聚成一个新的名词: 停滞之界。 白银平原。 “老师!” 忽然之间,布兰多听到有人在天边呼唤自己。那似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了,凰火。他天才的学生。 布兰多终于清醒了过来,眼前的一切幻景都烟消云散。 他看到凰火与阿洛兹正与一些人交上了手,那些人正是芙罗法的手下们,他看到了那位银龙小姐,她的一头显眼的黑发正在空中飞扬。 他看到了房奇,正被一头高大的蓝龙拎在手上。看到这里时,布兰多完全回过了神来。 圣剑奥德菲斯出现在他手上。 不过那头蓝龙反应很快,竟然躲过了他千钧一发的闪剑,不过没关系,出手的只不过是布兰多的残影。他的本体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手中漆黑的长剑弯弯曲曲的畸形剑刃直指向那头蓝龙。 对方愤怒地骂了一句什么,再一次与布兰多的剑光擦肩而过,但它已不敢再托大,立刻向后飞去并口中念念有词打算施展一个弦魔法。 布兰多看到它面前出现了一道弧光,大约是护盾一类的法术。 但他却并未再出手。 蓝龙奇怪地抬起头,它听到自己手上的那个俘虏用龙语轻蔑地对它怒吼了一声:“你死定了,蠢货!” 然后它惊愕地看到,自己的胸膛,撕裂了开来。 在这头蓝龙最后的目光当中,分明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护盾法术,那就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无情地讽刺着它的愚蠢。 在不远处。 芙罗法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身首分离,但她只冷漠地将目光转向那个人类俘虏身上看了片刻――已经没什么用处了,想清楚这一点之后,芙罗法转身便向下面的城市中飞去。 她的几位同伴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不过显然,银龙小姐这是他们的首领,犹豫了片刻之后,剩下的龙族也只能不甘心地随之离开。 房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布兰多的剑术曾经不止一次地展示在他身上,前者在教导凰火战斗的技巧时,他每每自不量力想要挑战,然后前者那恐怖的剑术实力便会应证在他身上。 根本无法抵抗。 这是在多次被血虐之后,房奇得出的结论。 在那之后,他便再不自认天才了。 而先前那头蓝龙所犯的错误,不过是他在第二次战斗时的场景再现而已,这些所谓的黄金族裔处理得并不比他好太多――事实上在那场战斗中,这对于他来说并非是最致命的一个失误。 但这头大爬虫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干掉了。 房奇总算在这些敌人身上找回了一点天才的尊严。 他一度认为布兰多的剑术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美感、最卑鄙无耻的剑术,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开始有些欣赏起来。 “哈,你有没有看到,那头大爬虫最后一脸懵逼的表情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房奇强忍住自己没有把这句话对前来接应他的布兰多说出口。 因为在最后一刻他忽然想到自己当时或许同样也是如此。 这实在是太过丢脸了。 以至于这位鬼车的天才忽然之间脸都有些发烫起来,头一次感到自己就是个中二病晚期的少年,而布兰多在他面前,更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成年人。 “这个……谢谢。” 布兰多有些意外地看了这家伙一眼,还以为他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却看到房奇正有些感激地看着自己,心里面更是认定这家伙一定是先前被吓傻了。 巨龙们纷纷脱离战场之后,凰火与阿洛兹也先后回到了布兰多身边,小母龙还追了芙罗法一段距离,但没能追上――银龙是巨龙之中速度仅次于蓝龙的存在,后者号称苍空之龙,据说血脉中有一部分风元素族裔的血源,与风暴止息之山的风龙是远亲的关系,在飞行技巧上无人能出其右。 阿洛兹此刻已经恢复了龙形,它体格优美的巨龙形态布兰多还是头一次见到,无论是以人类还是龙族的标准来说,都算得上是一条美人龙。不过对此小母龙倒是显得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它不允许布兰多看她,并且威胁布兰多要敢多看两眼的话,就要‘挖出他的眼珠子’然后丢去喂猪。 小母龙凶巴巴的样子还是颇有些威慑力的,虽然布兰多搞不懂这有什么好不能看的,再说玲和莲姐妹还不是坐在她背上,该看的地方早就看光了。 而且阿洛兹死活也不允许德尔菲恩坐上自己的背,以至于现在这位宰相千金是坐在玛格达尔那奇怪的菱形金属状物体上的,那东西在不动的时候,倒也是十分平稳。 “老师,”阿洛兹自从恢复龙形之后,整个人便语无伦次说不出什么有益的话来,凰火便接过了她战场汇报的工作:“芙罗法小姐他们好像向着下面那座塔的方向去了,我们要追过去吗?” ……(。) 第三百零四幕 遗失的城市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下面的那座城市――那座在布兰多眼里有着清晰城市轮廓的‘城市’,只是在此刻的其他人眼里,这古怪的‘遗迹’未必像是一座城市。因为它与这里大多数人所认知的‘城市’有太多的不同。 它既没有城墙,也没有护城河,甚至没有任何看起来像是防御的设施与分明的边界线,何况,它的规模也太过庞大了。庞大到超乎每一个人的想象力极限。 尤其是在玛格达尔公主看来,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宏伟的圣殿,或许是众神的国度――传说中的万神殿。 当众人沉默的当口,柳先生补充了一句:“阿肯图似乎也没有出现。” “对了,”房奇这时候好像想了起来:“那头恶魔已经解除封印了,你们要小心一些,它全盛时期的力量非同小可,我看它的样子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我们。” 众人虽然早已对这件事有所预料,但此刻得到证实,还是不由得一阵默然。 “可那个恶魔领主为什么不在这里拦截我们?”莲对此有些疑问:“它知道我们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么?” “这说明对付我们可能只是它的次要目的,”布兰多默默地看了一眼下方那座城市:“它的目的此刻可能和芙罗法小姐是一样的,要不就是自认为我们不可能逃得掉,它毕竟才刚刚解除了封印,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恢复的力量。” “可能两者皆而有之,”阿洛兹奶声奶气地开口道――似乎变成巨龙形态之后,她的声音便更加的幼化了,虽然明明已经进行过了成年仪式:“恶魔们都是一些自大得没边的家伙,事实只有这一点。令我们十分不讨厌这些满身硫磺臭气的家伙,它们有时候有一些想当然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布兰多心想难怪巨龙们会这么想,因为巨龙们在凡人眼中同样是一群眼高于顶的家伙,据说它们在四贤统治的时代减少了在人类世界出没的次数,便是因为不想在人类面前低头。 阿洛兹显然不清楚这个‘臭人类’心中正在对自己进行的腹诽活动,她用金色的目光注视着布兰多道:“怎么样。赶快作决定,否则芙罗法她们可走远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我们也下去吧。” “谜底就在这下面吗?”莲趴在金龙的背脊上盯着这座巨大的城市,心中隐约有些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 “大概吧。”她的姐姐仿佛对此并不太感兴趣地答道。 “我能感受到玉凤之心的召唤,”凰火深深写了一口气:“我能感到,它就在下面。” 她回过头,看向房奇。 “恩,我也能感到这种召唤,”房奇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那应该是我们的传承,还有白鸦剑术的传承。可惜白鸦剑术在九凤的真正传承早就湮灭了,只剩下一些不知所谓的后人而已。” “毕方一脉可不是什么不知所谓的后人,他们是白鸦剑术的真正传承者。”凰火皱着眉头答道。 “那又如何,他们连白鸦剑术的传承者本人都驱逐了,从那一代起,毕方一脉就再没有所谓的真正传承了。” “那是因为……” “因为他参与了叛乱,对吧。” “哼,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讨论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房奇,”凰火冷静地回答道:“玉凤一脉只是顺应了天道。历史自然会评述一切。” “什么是天道?” “天道就是民心,房奇。” 房奇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布兰多自然听到了两人的争执,但他并未打算插嘴,这是九凤人自己的事情,也轮不到外人的指手画脚。 其他人显然对此更不感兴趣。莲和德尔菲恩正在争论下面的这座城市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姑娘固执地认为这是一座古代遗迹,或许是圣殿或者类似的东西。而宰相千金却一语道出这座城市的本质――她认为这座‘城市’有多个划分分明的功能区,这显然是一处文明的聚居点,这一认知倒是还复了此地作为一座‘城市’的本来面目。 宰相千金罕见地多话,她似乎有意无意要引起玛格达尔谈论的兴趣。好分散这位修女公主的注意力,可惜后者自从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布兰多先生,”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我有一种感觉,我可能曾经来过这里,可是我没有关于这里的记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同样心事重重――他甚至比这位修女公主想得更多,这座城市的出现令他心中笼罩着重重阴影。 但此刻作为队长,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让自己的队员放松一些:“很正常,安德莉亚告诉过我们,这里本来就有可能是白银平原的一部分,你是在这里出生的,有关于这里的记忆很正常。” 玛格达尔有些不安地看着布兰多的眼睛,她从自己队长那双显得镇定的褐色眸子里好像获得了勇气,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平静下来。 布兰多等人毕竟不比巨龙们在空中飞行的速度――虽然他自己倒是可以轻易追上芙罗法等人,但队伍中的其他人却没这个能耐,因此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差不多用了半个小时,才缓缓接近了地面。 在靠近地面几百米的时候,布兰多便感到了这座城市的禁空设置,令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些禁空设置竟然依旧在产生作用,哪怕是在这个已经死寂的世界中,城市内的防御系统好像仍旧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但仍在运行的也只有禁空领域而已,那是一种很古老的魔法设置方式,甚至比女巫们的符文魔法还要更久远,更不用说与现代法术的构造更是格格不入。 古代魔法与现代魔法最大的区别在于运用黑暗魔力的形式上,布兰多分明感到此地的法则严格地遵守着某种规律,奴役着黑暗魔力以某种他没有听说过的形式运行着,以形成这样规模庞大的禁空领域。 这种规模的禁空领域在沃恩德所处的这个时代是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只有奇迹般的古代魔法能够重现这一点。但它并非是毫无瑕疵的,法则对于黑暗魔力控制得越严密,在虚空之中引来的回馈力便越大。 布兰多简直无法想象,在那个时代,混沌与黄昏的力量,还有野外的魔物强大到什么程度。难怪关于上古时代的描述当中,那个时候神民与黄昏族裔的战斗动辄毁天灭地。 而且古代魔法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太过粗糙,黑暗魔力几乎是没有经过筛选便自己为Tiamat法则所容纳,造成了很多魔法使用者发疯,甚至堕入黑暗。 他知道塞尼亚人的祖先,就是因为使用古代魔法而受到诅咒,女巫们其实也算得上是另外一个例证。 直到第四次战争之后Tiamat法则改变,布加人发明了新的魔法体系,然后图门再在这个体系上进一步改进,令法则可以为凡人所使用,才形成了更加先进与精密的现代魔法体系。 行走在这尘埃遍布的死寂城市当中,默默体会着法则的轨道上魔力以一种他所未曾体验过的方式并行着,布兰多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历史与现在的时空在此刻交汇,停滞的时间,在此也重新被赋予了含义。 他回过头看向其他人,却失望地发现似乎并没有其他人与他有相同的感觉。 “这是古代魔法啊,”阿洛兹倒是有些惊讶:“这里竟然保存着完整的古代魔法,这样的话,这个地方真是一个宝库,关于许多古代魔法的知识和理论我们的世界其实早已失传了,如果能够重新发掘出来的话,会引起现代魔法体系的巨大进步的!” “还不仅仅如此,”修女公主对此显然也比较熟悉:“古代的魔法当中蕴含着许多那个时代的知识,这些知识如今也大都早已遗失了,虽然它们对我们来说未必全部适用,但却可以用来解答很多现在我们所弄不明白的问题,学者们在历史的废墟之中发掘这些零星的碎片便往往有极大的收获,可它们显然远远比不上这里……” “这里真是一个奇迹之地啊。”莲也忍不住赞叹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过去的沃恩德正通过这样一种方式,被保存在这个停滞的世界中,这一定是玛莎大人的杰作!” 这里未必是沃恩德。 布兰多听到这个说法,心中却忽然浮现出这一句话来。 众人终于降落在了一片古怪的建筑物中央。这些建筑物不类似于沃恩德任何一个地区的建筑风格,既不像是人类的城市一般朴素简陋,也不像是白银之民般充满了幻想与浪漫主义的风格,不像是巨龙的城市一般宏伟雄奇,也不像是精灵或者矮人城市的精致纤细与朴实厚重。 ……(。) 第三百零五幕 ‘白银平原’ 此地的建筑,在玛格达尔公主、凰火、房奇甚至是宰相千金这些沃恩德本地人眼中看起来说不出的古怪,要说这些建筑朴素——但它们却往往有着复杂的几何曲线,而且表面的材料不是金属、便是水晶或者玻璃——虽然大部分的金属立柱与框架结构多半像是被火焰所吞噬过显得焦黑而且有融化的迹象,玻璃与水晶碎了一地,散落得到处都是,城市中的各条道路上了灰尘,在其中形成一个灰蒙蒙的世界。 犹如灰剑圣梅菲斯特的领域展开一般。 但要说这些建筑奢华,它们又是如此的简单,它们没有人类宗教建筑那样复杂多变的多重线条,没有尖尖的拱顶,没有繁复的装饰物;没有精灵们镂空的庭廊,花纹复杂的拱窗与各式各样的亭子与花园;也没有矮人建筑那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立柱,石像与雕花——这些建筑仅仅便是由简单的几何形状,与多变的平面所构成的,简洁有力,但却不失想象力。 每个人都看呆住了,仿佛来到了一个异世界一般,以至于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他们的队长在这里显得有些驾轻就熟。 玛格达尔公主在研究地面——地面也是由金属所铺就,她用手指轻轻擦拭,金属上灰暗的光芒便变得明亮起来:“秘银!”她惊呼一声,露出震惊得不可置信的目光来。 这个发现引起了其他人的轰动,因为这一整条街道,确切的说这座城市的大部分建筑,都是由同样的金属所铺就的。 一座秘银所建造的城市。 所有人眼中都露出震骇的目光来,当然,其中有那么几个也露出了狂热的目光。这其中便包括了玲和小母龙阿洛兹。 那对半精灵小姐妹中的姐姐这个时候好像终于活了过来。 她小声询问自己的妹妹道:“这些真的是秘银吗。就是那种很值钱的金属?” “姐姐,”莲对自己姐姐财迷心窍的行为有些很难为情:“大家都看着呢,再说这么多秘银,带回去我们的世界的话,会引起秘银价格波动的,它未必会如同我们想象中那么值钱。” “你懂什么。”前者对此嗤之以鼻:“没有钱,我们接下来怎么回埃鲁因,还有继续寻找母亲大人?这里有这么多秘银,我们拿一些也不会怎么样,至于价格波动也没有关系,在那之前把它们都脱手就可以了。” 布兰多听到这对姐妹交谈——这倒不是他要偷听,而是这两姐妹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他不由得对玲的‘专业词汇’感到惊讶,似乎这小姑娘并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了。 但他回过头看向后者时,这个小姑娘立刻闭上了嘴巴。露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来。 不过比起这对小姐妹的‘矜持’来,小母龙阿洛兹显然一度陷入了狂热的境地,“这么多!”布兰多听到她发出一声连声调都不对了的惊叹,她赶忙跑到一边用牙咬了咬那金属柱子——在布兰多看来那应该是一根灯柱。 “这不是秘银!”小母龙惨叫一声:“这根本不是秘银!” 作为‘财富收藏专家’的龙族——尤其是母龙的鉴定结果引起了其他人的骚动,“怎么会,”玛格达尔公主有些不吃惊:“这样的轻质金属,如此坚硬,还有这么好的魔法传导能力和光度。这明明就是秘银。” “这不是秘银,”阿洛兹伤心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秘银是甜的。这东西的味道不对。” 正在观察远处一栋建筑的布兰多听了小母龙这话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心想感情龙族是这么鉴定金属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大约对于龙族来说,价值越高的金属——吃起来也就越好吃。 这么说来黄金大约是巧克力味的。 但他却早已认出了这种金属的身份。 这是钛合金。 整座城市都运用了大量的钛合金构造,包括铺设地面在内。它显然不仅仅是一座城市那么简单。布兰多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东西更像是一座要塞。 它太先进了。 远远超越了他所知道的那个时代。 他抬起头来,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却仿佛看到布契群山的那个夏夜——沃恩德璀璨的星空。那一夜,他同样如此注视着苍茫的夜空。扪心自问: 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地方? 是否是冥冥之中给予了他的一种使命。 令他要拯救埃鲁因这个国家。 而此刻。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被引申出了多重的含义。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自己所寻求的一切,或许能在这座城市之中得到最终的解答。他会不由得想:或许自己来到这里,并非是一个偶然的巧合,而是冥冥之中的选择也不一定。 可问题是。 是谁选中了自己? 布兰多默默无言的时候,玛格达尔公主显然又对地上出现的各式各样的符号产生了兴趣。作为炎之圣殿的一位代表性的公众人物,她去过克鲁兹治下的许多邦国,包括埃鲁因在内,甚至是银湾那些小城邦,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街道’,在她看来是如此的新奇。 街道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符号,它们有何用意呢?是一种宗教符号?还是仅仅是一种艺术性的绘画而已? 但她看到许多重复的图案,这让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公主殿下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布兰多驾轻就熟地穿过一条街道,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布兰多先生,这些符号究竟有何用意呢?” 布兰多正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听到玛格达尔的询问,回过头看了一眼她所指的东西,下意识答道:“那是右行线。” “什么,那这个呢?” “斑马线。” “斑马线?” 布兰多忽然反应了过来:“呃……大概,我随口乱说的。” “布兰多先生……” “对不起,我只是看气氛太沉重了,想开个玩笑而已。”面对玛格达尔公主质询的神色,布兰多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来到这个地方,他灵魂深处的另外一半,便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 出现刚才那样的事情,也是令他措不及防。 玛格达尔公主愣了愣,虽然大约觉得布兰多的话有些可疑,但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她忍不住想大约是自己太多心了,的确这里压抑的气氛,令人忍不住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好不容易才避开了这位修女公主的追问,布兰多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回过头,就看到已经变回人形的阿洛兹正一脸‘奸诈’地看着自己。 “哼哼。” “干什么?” “这里是白银平原的要塞,据说是符文矮人的诞生之地,关于这里的知识可都是秘辛,是连龙族与布加人都遗失了的资料,你是怎么知晓的呢,臭人类?”小母龙手上还抓着半截灯柱,用得意地口气说道:“又是从某一位法师的故纸堆中找出来的?” “我说了,那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布兰多没好气地答道:“你拿着那灯柱子干嘛,打算用来当作武器吗?” “这是灯柱?”小母龙暧昧地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我只是想拿回龙族去看看这东西究竟值钱不值钱而已,它的物理性质和秘银差不多,也一样有良好的魔法导性,理论上不应该是什么简单的金属才对。” “我只是看它像而已。” “嘻嘻,多此一举的解释,臭人类。” “你闭嘴。” 布兰多和阿洛兹纠缠不休,好在这头小母龙似乎并未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只是对自己的判断洋洋自得而已。没多久,凰火与房奇便找到了芙罗法等人留下的踪迹。 那是一座高大的建筑——比沃恩德任何一个地方人类的建筑都要高大雄伟得多,事实上在真正见识到这样一座城市之前,其他人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还能有将建筑建造得如此高大笔直的地方。 当然,他们中的有一些人或许见过瓦尔哈拉的世界之树,对于那座高耸入云的要塞还记忆犹新。然而比起这座城市中央那座如同山脉一般的巨塔来说,瓦尔哈拉的世界树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而在凰火所发现的这座建筑上,布兰多看到了一具巨龙的尸体。 后者以龙的形态匍匐在建筑的顶端,背后插着一支巨大的长矛,那长矛将它钉在了那栋玻璃与钛合金结构的建筑之上,头歪向一旁,显然早已死去了多时。 “这支长矛……” 玛格达尔盯着那暗红色的长矛,有些凝重:“这是熔岩之矛,这是高阶恶魔的武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奇怪,它们怎么会和自己打人起来?” “千万不要小看了恶魔的癫狂程度,”阿洛兹咬牙切齿地答道:“它一定是想独吞这里的战利品,或者讨好黄昏之龙,可恶,芙罗法有危险了。” 说着,她便想要向那个方向追过去。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布兰多便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等等,这里有些不对。”布兰多凝重地看着四周,小声警告道。 他话音刚落。 寂静的街道上便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无数虫子在地上爬动,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 第三百零六幕 魇虫再现 幽暗深邃的街道之上,忽然响起的金属在地上吱吱吱划动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尤其是这声音犹如密集的雨点般击打在耳鼓上之时。 莲忽然尖叫了起来:“你们快看啊,那是什么东西!?”布兰多回头看去,只见这个戴着大一号的眼镜的小姑娘正捂着嘴巴,面露惊骇之色地指着不远处。那个方向有一座坍塌的建筑——巨大的金属结构被从内部炸裂开来,金属残骸与玻璃碎片堆积如山,掩住了一个十字路口。废墟上布满了灰尘,仿佛长眠于历史的长河之中一样——而此刻,数不清的甲虫外形的生物正从废墟之间涌出,犹如漫流的黑色涓流,向他们涌来。 这些甲虫的个头约有足球大小,外形形似于鞘翅目的锹形虫,角质化的鞘翅上布满了暗红色的纹理,一对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黯淡的红光,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们巨大的口器——超过一英尺长,犹如一对利刃。 当它们被发现之时,成百上千只虫子齐齐张开鞘翼,空气犹如被点燃般发出一声尖哨音,一面黑色的墙顷刻之间在所有人眼前立地而起,黑色风暴雨向众人扑打而至。 “魇虫幼体!”阿洛兹惊叫一声。 布兰多越众而出,用手中长剑剑尖直指那个方向,剑尖之上闪耀着一团刺眼的明光,一层半透明的六边形网络从天而降,魇虫立刻像是雨点一般撞在那上面,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他回过头,面色严肃地对所有人喊道:“跑——!” 众人环首四顾,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面八方已经布满了这种恶心的生物,数量根本无法计数,而那吱吱的声音正是它们在金属的地面上爬行时发出的划动声。 “我们被包围了。布兰多先生!”玛格达尔公主有些焦急地喊道。 布兰多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愧疚,这座城市吸引了他太多注意力,以至于竟然没有察觉近在咫尺的威胁。不过这些魇虫绝非只是简单地躲藏起来那么简单,否则他的黑暗感知早就应当向他示警。 他闭上眼睛。众人只听嗡一声轻响,一层黑色的波纹以布兰多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横扫而出。宛若有形的气流扫得所有人的衣袍飞舞不已——凰火一回头,翠绿色的眸子深处便倒映出数以千计的魇虫被这道黑色波纹扫飞出去的场景,虫群的波动形成了一道白色的波纹,远远的,这条波纹正以超过声音的速度在密密麻麻的虫群之中由前向后传播。 凰火目睹这一幕眼中不由流露出惊骇之色,口中喃喃道:“古井无波,天人合一之境……这是心灵之力的实质化……老师他……” 她回过头,竟看到房奇正目露崇拜之色地看着那个方向,后者留意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黑沉沉的眼睛里熠熠生辉:“……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力量的极致。” “我也是。”凰火暗暗握紧了拳头。 布兰多在一瞬间将黑暗感知与‘天眼’的力量横扫出去几十个街区,方圆几公里之内的一切风吹草动顷刻之间仿佛皆在他俯仰之间,他‘看’到了一切,然后便明白了这些魇虫的源头。 魇虫是不会凭空出现的。 布兰多偏了偏头:“阿洛兹,看到那边的建筑了么。” 他的目光落在硫磺之矛所插向的那栋大厦。 “看到了。” “你能想办法打开一条通道么。” 小母龙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虫群,皱起了眉头:“呣。有点难。” “玛格达尔小姐,由你来没有问题吗?” “我?”玛格达尔有些紧张地问道。 “是。你来试一试。” “那……好,我来试一试,布兰多先生。” 玛格达尔轻轻吐了一口气,迈步而出,她抬起头来,虽然脸色仍旧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苍白。但只是看向虫群的目光平静了起来。 她左手托起大地之书,横过右掌。 空气中的魔力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几十头魇虫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张开鞘翅起飞并如同炮弹一般这个方向射来。 “阿洛兹,掩护玛格达尔小姐。” “我知道。”小母龙瞳孔之中金光大盛——正是这些该死的虫子导致了她和芙罗法的分开,而现在,她要让它们付出一点代偿了。 她仰起头,左右手向旁轻轻张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连小小的胸脯都胀了起来。阿洛张大了嘴巴,露出了雪白的小尖牙,最后,她用视角的余光冷笑着看了眼前这些虫子一眼。 犹如在看一堆尸体。 随之而至的,是一声苍茫的咆哮。 “吼——” 龙吼声席卷而至,刺耳的音波竟让视野之中的法则之线振动出了肉眼可见的频率,一条条银色的线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出去,它们震荡起来,形成尖锐的波峰与波谷,所过之处,狂风呼啸,金属的地面上竟摩擦出了火花,火借风势,转眼之间便形成燎原火海,将飞射而至的虫群纷纷吞没。 阿洛兹张大了嘴巴,绵延不绝的吼声从她小小的胸膛之下迸发出来,转眼之间便形成了一场风暴,那些魇虫在这可怕的威势之下纷纷压低了身体,将六只脚钩紧了地面,仿佛只要稍有不慎,就会吹飞出去。 而正是这个时候,玛格达尔横过的右掌在半空中划过了一个一百二十度夹角的半弧,手掌最终向前轻轻一落。 这一掌刀。 半空中无数银线一闪即逝。 一声巨响,半个街区仿佛都被这一掌刀隔空击沉,两侧的街道随之向中央倾倒,低沉的、巨兽垂死呜咽一般的金属断裂声在空气中回响着。 数以千计的魇虫,在这一击之下化为了飞灰。 所有人都看呆了。 虽然说玛格达尔曾经在之前的战场上展现过更加宏大的力量,但在烟尘弥漫的战场之上,根本及不上眼下这一幕来得直观。安德莉亚曾经不止一次声称玛格达尔便是盖亚的第十三个女儿,一位真正的泰坦——而此刻,他们才终于能够相信,这样一位优雅有教养的公主殿下,正是泰坦的遗族。 “这力量……”莲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道:“玛格达尔小姐,竟然也这么厉害……” “……那不是玛格达尔小姐的力量,”凰火却轻轻摇了摇头,她仰起头,有些敬畏地看着这座城市:“这是……” “Tiamat的力量。”小母龙这一刻终于收起了龙吼。她有些兴奋地答道:“这就是,神民们的战斗方式,几万年来,终于有人再一次能够完全地展示玛莎大人的力量了。虽然,还不够完整,但已经有了过去的那种气势了——我终于看到了,这是连俄温洛丝大人与上一代陛下都没有见识过的力量,那是神民们的网络。” “网络?” “传说,神民们在玛莎大人的帮助之下,在这个世界上编织了一张大网,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原初的网络。那也就是第一代法则之网,那是神民们力量的源泉,在这个网络之中,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神祇——他们,无所不能。”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能击败黄昏之龙,对吗?”莲仰着头,看着这个身高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龙族少女。 “是啊,可我们能够击败黄昏之龙吗……”阿洛兹闻言不由得露出迷茫的神色,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布兰多的身上。 布兰多指着不远处的大厦向所有人喊道:“立刻,马上离开这里,到那里面去,快,就是现在,节约时间——” “这些魇虫是怎么来的?”小妖精鲁特在撤离时飞到了布兰多一旁,开口问道。 “它们是被从外面带进来的,我刚才‘看’到了几个陨石坑,它们全部都来自于附近的这几个坑道之中,显然,有虫卵坠入了那些地方,”布兰多指了指天上:“它们是从‘那里’来的。” “是谁带着它们,阿肯图?” “有可能,但更有可能的是它们本来就是和阿肯图被封印在一起的,随着封印打开,它们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怎么可能?”鲁特吃惊地喊道。 “有这样的可能的,假如这些魇虫与恶魔一起,是一支先遣军的话。当它们试图入侵停滞之界时,为布加人的先辈所埋伏,结果被永远地封印在了停滞之界之外,直到今天,重见天日。” 布兰多一边维系着后面的法则之墙,一边用目光巡视街区两侧可能出现的威胁——刚才玛格达尔那一击几乎消灭了这个方向上所有的威胁。 “那样的话,布加人的先辈为什么不一举击杀了它们,而是要弄出封印这么麻烦而且容易留下隐患的事情?”鲁特不解道:“难道他们不会预见到今天这样的情况?” “他们当然能够预见到,但如果他们不能不这么做呢?比如说,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或者,当时布加人的先辈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一切。” ……(。) 第三百零七幕 中继站 “没有时间?” “在一场战争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他们没有时间在此地逗留,”布兰多一边低声回答道,脑海之中残缺的拼图似乎也在变得清晰与完整起来:“或许还有另一场更为紧要的战斗需要他们去参与。” “那是……” 布兰多却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他心中还欠缺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再此之前,他不愿意谈论太多的猜测,那会只会对他自己与其他人的判断产生主观性的误导。 这时两人经过了正在微微喘息着的修女公主殿下身边,布兰多不由得鼓励了一句:“做得非常漂亮,玛格达尔小姐,你救了我们所有人一次。” 玛格达尔有些不知所措地整理了一下裙角,她的手还微微有些哆嗦,连场的战斗对她消耗不小,但苍白的脸蛋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喜:“真的吗?” “当然。”阿洛兹骄傲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这才放下心来,将手放在胸口,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沿着玛格达尔打开的通道前进,没多久便通过这条支离破碎、烟层弥漫的街区,进入了那建筑之中。 虫群很快尾随而至,但修女公主又利用大地之书将街面升高,堵住了入口,暂时挡住了这些无孔不入的生物。 四周暗了下来,连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都变得细小了起来。 众人感到自己走进了一间空寂与黑暗的大厅。 整个空间在黑暗中静默着,布兰多吟颂道:“Fme。”一团火焰在他手中升起,摇曳的光芒映照出一个宽敞、空旷、覆满灰尘的世界,不远处是一座的平台,蒙尘的金属平面上伸出一幅巨大的水晶板,上面标示着复杂的线条与图案。 布兰多举起手中的火球。将水晶板上的每一个角落彻底照亮,他仰着头,细细地注视着上面那些繁复的线条与图案。 “这是什么?”阿洛兹问道。 “一幅地图。” “地图?” “是关于这片区域的地图,”布兰多答道:“我想我明白为什么芙罗法和阿肯图他们会到这里来了。” “你看得懂?”小母龙有些惊讶地看了布兰多一眼。 布兰多摇了摇头,上面是两种古代文字,他从来没见过它们。但却好像一眼就能认出它们的含义。 这是典型的自我觉醒,只有血脉传承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比如巨龙,而凡人必须要通过后天的学习才能获得知识。 但是布兰多的家族史并不复杂,祖父虽然强大,但仍旧只是个纯正的埃鲁因人,祖母的出身与母亲差不多,都是卡地雷戈贵族,这样诞生下的父亲也是高地人的血统。而他也是一样。 他祖父一辈有几个兄弟姐妹,但他们的后人身上都没有什么异常,他父亲身上也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而且血脉传承如果不能得到纯化,在几代之内就会消失,所以探究更久远一些的家族传承史,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还有一种可能性是他曾经失去过某段记忆,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他可能曾经来过这个地方。系统地学习过这两门语言。但这也不太可能,从时间上便对不上。布兰多这个身份,到今天为止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而已。 “这是一幅魔力传送的布局图,”他答道:“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座黑色巨塔就是这座城市的中枢,它控制着整座城市的魔力,并通过中继站将魔力传输到城市各处——这里,就是其中一座中继站。” “这么说来阿肯图一定是想从这里得到这附近的地图了。它在寻找什么东西?” “一座实验室。”布兰多的目光落在水晶板的右上角,在那里,标注着这样三个字母:R.T.U。 在那里,明显有灰尘被擦拭过的痕迹。 当玛格达尔看到那几个字母时,身子明显摇晃了一下。德尔菲恩在一旁赶忙扶住她,“那里,就是玛格达尔小姐出生的地方吗?”其他人显然从安德莉亚那里听说过关于十三泰坦的来龙去脉,凰火看了一眼水晶板之后,开口问道。 “什么,玛格达尔姐姐她竟然生在这个地方出生?”但莲还是头一次知晓这个秘密,不由得在厚厚的眼镜片背后瞪大了眼睛:“那她不是,这里的居民……?” “那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了,小家伙,”房奇答道:“那位女士可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两个小姑娘想到之前所见的修女公主所施展出的‘力量’,不由得敬畏地看了她一眼,乖巧地不再开口了。 “恶魔们要寻找的就是缔造者的秘密?”阿洛兹有些意外地问道。 “缔造者们是利用旅法师系统本身创造出的替代品,或许黄昏之龙想要从中探究旅法师力量的源泉也不一定,黄昏之龙宣称要彻底掌握我们世界的秘密,沃恩德既然是为‘神民’们所创造的,旅法师的力量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布兰多回答道。 “恐怕未必如此,领主大人,”这时候一直沉默的德尔菲恩终于开口道:“我记得安德莉亚说过,恶魔们不止一次入侵过白银平原,在几次战争中,白银平原甚至因此而四分五裂,十二位泰坦也相继死去,玛格达尔公主作为最后一位缔造者也遗落在沃恩德。” “在这个过程当中,黄昏之龙的爪牙们有的是机会接近缔造者,更何况,在先前众月航道中,阿肯图应当不会没有认出玛格达尔小姐的身份,但在它脱困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对我们出手,而是找上了芙罗法小姐他们。”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阿肯图在意的并非是缔造者本身,哪怕是玛格达尔作为最特殊的第十三位缔造者也是一样,他的目的是这个十七号实验室本身,或者说此刻还存在于实验室内的某个‘秘密’。” 布兰多看着那水晶板上的擦痕,露出了了然的神色:“而且魇虫虫卵的坠落点在这附近,说明阿肯图的着陆点也不会太远,而它会在这里与巨龙们发生冲突,表明芙罗法小姐他们来得也不算慢——” “这说明阿肯图与巨龙们都先后来到此地,显然显然它们对这里比我们更熟悉,而且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比它们差远了,我们至今还对自己要找的东西了无头绪。” “那我们怎么办?”阿洛兹问道:“要不要去阻止它们?” “我们当然必须阻止它们,如果黄昏之龙迫切地想要找到的那个秘密关系到我们世界的生死存亡的话,”玛格达尔坚定地答道:“否则就算布兰多先生找回了自然宝珠,又有什么意义?” 其他人沉默了片刻,也不得不认为这个意见是难以忽视的。 “可那些虫子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了,何况它们本身就比我们先出发,”凰火问道:“我们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 布兰多忽然斩钉截铁地答道。 其他人不由得都好奇地看向他,不明白布兰多的信心是来自何方。布兰多却淡淡地答道: “阿肯图或许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在什么地方,也知道自己应当如何抵达这个目的地。但它永远也不会明白,什么叫做文明的遗产。”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当中,布兰多默默来到那水晶板旁边,用手在中心位置轻轻一擦,在那里画着一个细小的标示: 地下传输通道,十四号魔力中继中心输送站。 …… 一声巨响,厚达半米的合金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开扭曲成一团,三道有些仓惶的身形鱼贯进入再合不拢的大门,来到大门之后的地下空间之中。 其中一人走了两步便再忍不住一头跪倒在地上,重重地咳嗽起来。芙罗法面色惨白地回过头,她一只手按在胸口,手指之间不住地渗出金色的血液来,一滴滴落在地上,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形成一条珍珠般的光迹。 芙罗法显然也受伤不轻,但她仍旧一言不发,只冷着脸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那头银龙无力地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走不动了,让他们赶快离开。 芙罗法皱了皱眉头,正准备开口,但正是此刻,她忽然面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合金巨门之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爪子,那爪子将门左右一扯,就像是撕一张纸一样将门扯了个粉碎。合金巨门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声之后彻底一分为二,然后被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意丢到一旁,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巨门之后,出现了一头高大的恶魔的身形。 阿肯图傲慢地看着这三头仅存的巨龙,缓缓地踱着步子,走进了这地下空间之中。 “不跑了?”它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獠牙嘲讽道。 “阿肯图!”芙罗法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之色,她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向这位炼狱之主直射而去。 …………(。) 第三百零八幕 两方的进展 阿肯图眼中流露出不以为意之色,它只用右爪食指向芙罗法一指,后者顿时发出一声悲鸣,生生从半空中落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它再向那仅剩的龙族一指,那龙族惨叫一声便倒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一根金属立柱上。 阿肯图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三个残兵败将,面上流露出一丝冷笑。 “阿肯图,”芙罗法满脸是血地趴在地上,轻轻地吸着气,但她神色不变,只是声音犹如万载寒冰:“你已经杀死了我多位同伴,你当真要与我们不死不休,甚至不惜影响主人的计划?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他们也进入了这个世界。” 阿肯图昂着头,犄角高高地扬起,显得有些趾高气昂——在它看来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过是为了报复一开始这些该死的爬虫对自己的不敬而已。 它觉得自己有必要让这些爬虫明白,谁才是主人手下最得力的助手,而不会是它们这些临时投靠的、不可靠的叛徒。 它并未立刻回答芙罗法的问题,而是默默地环视了这个地下空间一眼。 恶魔们可以轻易透视黑暗,捕捉黑暗中哪怕最微弱的一丝光芒,这个漆黑的地下空间在它看来,明亮得犹如正午的白昼。 这是一间开阔的大厅——但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工场,大厅中摆放着一排排金属平台,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排金属培养槽。 一共十二具,在第十三具的位置,那里原本摆放的金属培养槽已经被拆去了,空空如也。 阿肯图抬起头来。在大厅的正中央天花板的位置,绘制着一个巨大的、环绕着沃恩德的黄昏与秩序之龙的标示。 盖亚组织的标识。 看完了这些,它才低下头来,重新将目光放在芙罗法等‘人’的身上。 “小姑娘,你害怕了?”阿肯图用一种得意洋洋的语调说道:“先前不过是为你们的无礼付出的代价而已,我只是要让你们明白。必要的礼貌十分重要,尤其是在一位真正的强者面前,它有可能会救你们一命,当然也可能要了你们的命,就如同现在一样。” 芙罗法面沉似水,却一言不发,她知道这一次是自己失败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策都不好使。 更何况。论及阴谋诡计,他们这些人也未必是面前这头狡诈恶魔的对手。 而对于芙罗法之前的威胁,阿肯图则显得有些不屑一顾:“你说共同的敌人?你是说外面那些可怜的人类?只怕他们现在还在魇虫的汪洋大海之中挣扎吧。哈,我倒是希望他们的命能够硬一点,毕竟我还有一笔账要和他们算。” “不要轻视那个人类,你根本不明白他是谁,你会后悔的,阿肯图。”芙罗法淡淡地答道。这番话仿佛牵动了她的伤口,让她轻轻咳嗽起来。 阿肯图点了点头:“那个人类身边还有第十三位泰坦存在。他或许的确是个独特的小家伙。” “但那又如何?”大恶魔将手一张,高声说道:“一切都早在我的计划当中,我等待此刻已经上千年之久,现在,主人的伟大计划将由我亲手来完成。” “而你们,”阿肯图低下头盯着芙罗法三人。狞笑道:“你们有幸见亲眼见证我是如何完成这一切的,你们那点儿可笑的愚忠与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你们当真以为主人是送你们来完成这个计划的?主人大人只是为我送来了这把开门的钥匙而已,作为钥匙,你们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就应当学会自觉。” “可惜,”它大摇其头,叹息了一声:“你们实在是太过愚蠢了,不懂得智慧的精妙含义。” 说着,这头大恶魔缓缓走向大厅中央,芙罗法皱起眉头,正疑惑于这家伙诡异的举动之时,却见后者扬起下巴,向着四周高喊道:“出来吧,盖亚,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所谓的大地之母,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等到我把这个地方彻底夷为平地么?” 炼狱之主嚣张的咆哮声在大厅之中滚滚回响,令芙罗法等人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厅中忽然微微一明。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黑暗之中响了起来:“阿肯图,我们又见面了,在上十个千年又二百三十四天与十七小时二十三分五十五秒之后,我察觉到你身体机能衰退了许多,这说明恶魔们的力量正在逐渐褪去,黄昏的力量如我所预料,正因为世界的力量层次的退化而走向了衰微。” 阿肯图眯起眼睛,看着大厅中央忽然升起的明光,那是一个纯净的光球,在光球的中央,柔和的光流犹如水流一般涓涓流动着,宛若太古之中初生的那一缕光束。 大厅中的所有其他‘人’,包括芙罗法在内,这一刻都不由得惊呆了。主人给予它们的任务,是带回停滞之界中最核心的那个秘密,正如阿肯图所说,它们只知道这个秘密就埋藏在这座实验室的地下,但却没有人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位神祇存在。 大地之母——盖亚。 “别装神弄鬼,”阿肯图嗤之以鼻:“我不是来和你说废话的,盖亚,或许你们的计划很精密,当日布加人的袭击也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但可惜,功归一篑,你们最终还是失败了——千百年之后,我还是来到了这里。你或许意想不到,正是你们寄予厚望的凡人们帮我完成了这一切,是我的凡人仆从们打开了众月航道,又是另一批凡人解开了我的封印——如何,是不是感到命运弄人?” “阿肯图,没有意义,你们做得再多也无法挽回这一切。随着凡人时代的来临,黄昏之龙的败亡已是必然,这场持续了六个时代的战争,将在此彻底终结。” “我看不出那些可悲的虫豸们有这个能耐,”阿肯图狞笑道:“相反,伟大的主人已经得到了唯一的纯血先民,你们甚至已经失去了‘钥匙’的使用者,而我来到这里,则是为了让你们彻底断绝希望——” “或许你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盖亚,”炼狱之主脸上满是狂热的神色:“六个时代以来的战争将在此彻底终结,这一次你们再也不能通过重启这个世界来逃避主人的审判——所以现在告诉我吧,那座终焉之王座,究竟在哪里?” 光球闪烁了片刻。 “你真的想要见到终焉的王座吗,阿肯图,”那个温柔的声音开口道:“或许当你见到这个计划的终极面目的时候,你会悔之晚矣。” 阿肯图长笑一声:“这是你的虚言恫吓吗,盖亚?真可笑,玛莎与它的众神们什么时候沦落到了这个境地?你以为我会后退吗?我想不出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我前进——是神民还是泰坦?” “我不会阻止你,阿肯图,你很快就会见到它——” 炼狱之主微微一怔。 它知道玛莎的Tiamat法典背后拥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最高权限,这个权限在过去的时代之中仅仅只被使用了寥寥数次,但每一次,都让这个世界逃脱了黄昏降临的最后命运。 第五次与第六次战争,黄昏之龙甚至不惜以本体投影于这个世界之上,便是为了窃取这个最高权限本身。 这个权限是如此的重要——无论是对于它伟大的主人,还是对于这些沃恩德众神来说,因为在此一刻,它几乎便是决定这场战争最终胜负的定音之锤。 但为何对方对此表现得竟如此淡然? 在那一瞬间,阿肯图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但它很快便将这迟疑抛诸脑后,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它绝对不会因为一丁点虚言恫吓而退缩,而它背后的那位伟大的存在也绝不会允许。 想及此,这位炼狱之主迅速变得冷酷而坚定起来,它重新由赤红变回了焦黄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残忍而狡诈的光芒,冷冷地答道: “希望你们不会蠢到耍什么花招,盖亚。” …… “这是什么地方?” 正当阿洛兹怀疑这条仿佛无限向前后两个方向延伸的地下隧道没有尽头的时候,布兰多手中火焰的光芒忽然沿着隧道两侧的墙壁向左右两边扩张了出去,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地底大厅。 对于这座大厅的构造,阿洛兹倒是十分熟悉——因为在魔力中继站的地下时,他们便是从这样一座大厅中出发的,然后沿着这布满了金属轨道与管道的地下隧道前进了快有一刻钟,才抵达这个地方。 这座大厅十分宏伟,至少有七八条隧道在此交汇,那些金属轨道彼此重叠,但在交汇处,上面似乎设置了某种可以变轨的机括。 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些东西表示了好奇,然而德尔菲恩曾经在哈泽尔见过魔导机车,哈泽尔人用魔法驱动的机车在轨道上运送矿石,那种轨道便与这些金属轨道相差无几,只不过要短小、狭窄得多,通常只在矿山使用。 “难道我们又回到出发点了?”看到这一幕时,房奇忍不住皱起眉头,怀疑道。 “显然并不是,”小母龙观察得倒十分仔细:“平台上的陈设不一样,而且这里的汇聚的隧道要多得多——我明白了,这里的地面上一定是类似于先前那座魔力中继站一样的地方。” 布兰多对于小母龙举一反三的能力倒是十分惊讶,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答道:“那是站台,不是什么平台,”他举起手中的火焰,仔细看了看大厅之中的标识,看清了上面的文字之后,才点了点头: “我们到地方了。” ……(。) 第三百零九幕 共同所见的过去 “布兰多先生,你来看看这里。” 玛格达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布兰多将手中的火焰移向那个方向,光线好像在黑暗中具有了形状,苍白而狭窄的空间中,映照出一扇扭曲倒向一旁的巨门,它合金质的材质像是纸张一样被轻易撕开了。 布兰多看到那门上新鲜的爪痕就明白要么是芙罗法,要么是阿肯图不久之前经过过这里,除非这里有第三方人马,这说明他们果然找对地方了。 “看地上。”凰火指着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说道,已经完全干涸的血迹在苍白的光线中熠熠生辉,犹如金子一般。 “这是龙血!”阿洛兹急了,一个箭步就想要向门后冲去。但布兰多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拔出圣剑奥德菲斯,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扭曲的合金巨门后正是不久之前阿肯图与芙罗法等人发生过冲突的地下大厅,布兰多一进入这空寂的大厅,高举起手中的火焰,让苍白的光芒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他只看了一眼这里的陈设,就明白自己一行人已经进入了这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些靠在墙壁上的金属培养槽上,然后将目光投向身后的玛格达尔。修女公主在看到这一幕时发出一声低喊,脸色变得一片惨白,整个人都摇晃了一下向后倒去,要不是布兰多及时出手拉住她,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殿下恐怕要就此倒在地上。 “玛格达尔小姐,你记起什么来了?”布兰多低声问道。 “我……”玛格达尔嘴唇微微有些哆嗦:“我……我好像来过这里。” “你其实很害怕,很害怕你祖父说的那些是真的,”布兰多放开她的手:“你并不相信安德莉亚告诉你的那些,你内心中还是希望自己是安妥布若的修女公主。仅此而已,你希望回到过去那些日子,对吗?” “我……”玛格达尔脸上有些苍白,她将手放在胸口,有些难受地低下头:“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布兰多先生,我内心中住着另一个我,我多么恐惧啊,若当我记起过去的一切,我就会失去一切……” 她忽然掩面低声啜泣起来:“呜呜呜,布兰多先生,我……我觉得我是如此的自私,‘她’给我生命,我却如此害怕那个‘她’……” 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少女的低声哭泣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纵使是最为自己伴侣着急的阿洛兹,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这位修女公主。 从未有人看到过这位平日安静、温婉的公主殿下哭得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 以至于莲和凰火都为这突如其来的状态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布兰多也看着她,看着这位女士,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勃兰克元帅对他的嘱托。 毕竟还是玛格达尔的祖父啊,虽然有名无实,但在所有人当中,也只有勃兰克元帅看出了自己‘孙女’心中的困惑与逃避。 或许他也早已看出。与其让这个秘密永远地埋藏于心,还不如让她来直面这个事实。或许是残酷了一些。但至少可以有一次让她永远解除心结的机会。 因为或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位修女公主在最后一次前往白银平原时,所见的究竟是什么。 与其旁敲侧击地寻求答案,何不如再到这个世界中来一次? 安德莉亚的提议,也不无道理。 布兰多默默走了过去,伸手抓住玛格达尔公主的手臂。将她的手从脸上拿开。“‘她’给你了生命,让你来代替‘她’完成‘她’未尽的事业,或许并不是让你表现得如此软弱,玛格达尔小姐――” 玛格达尔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梨花带雨地看着他。 布兰多看着她如同海水一样清澈的眼睛。这才温言安慰道:“别害怕,玛格达尔小姐,你就是你,是你自己,你心中会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理想、信仰与感情,所以它才显得如此真实。” “我们会说,你是是格里菲因公主的好友,安妥布若的修女公主,你是勃兰克元帅的孙女,是玛格达尔?安妥布若?洛佩斯。” “但那重要么?” “因为无论你来自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在此一刻,你都于我们一起,并肩而立,我们共同面对危险与未来。我们的名字与身份所代表的符号与意义,或许并不取决于它是谁,是什么,而是对于他人来说,我们是谁,意味着什么?” “他人?” 布兰多点了点头,这才问道:“所以说――我们所有人值得信赖的朋友,玛格达尔小姐,你现在恢复勇气了么?” 玛格达尔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好像水晶一样明亮与漂亮,她有些迷惑地看向其他人。不远处莲扶了扶快要从鼻梁上掉下来的眼镜,赶忙举起拳头脆生生地说道:“玛格达尔小姐,布兰多先生说得不错,你是最棒的,你忘了先前的战斗了吗!” “其实最主要是最迷人的。”房奇补充道,他一边看了宰相千金一眼,然后被阿洛兹给踹了一脚。 玛格达尔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再看了看墙壁上那一排排金属培养槽――一共十二个,这冷冰冰的景象在她眼中看来是如此的熟悉,但此刻,却再也不会感到那种窒息一般的恐惧。 “这就是我诞生的地方……”她心中暗暗地想着:“真好……,能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好的一件事啊。” 玛格达尔悄悄抬起头,看到布兰多的目光仍旧落在自己身上,忽然感到莫名有些心慌。 布兰多心中却完全没有这么复杂的想法,他问道:“你完全记起这里来了,玛格达尔小姐?” “啊?”玛格达尔慌忙应道:“是的,布兰多先生,在进入这里的一瞬间……我脑子里多出许多记忆。” “有什么让你感到害怕吗?” 玛格达尔皱了皱眉头,她按住额头道:“我……我记起我曾经到过类似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感到我脑子很乱,很害怕,我想……或许是‘她’影响着我……” “你曾经来过这里,在你诞生之后又一次,在那个地方你找到了你自己的培养槽,并设法从上面取下了一枚铭牌。”布兰多答道:“在那一次冒险当中,你见到了一些东西,那次遭遇让你身负重伤,你回到安妥布若之后不久,便‘死’去了,那之后,便是我们所熟悉的历史了。” “那么,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足以对你产生威胁,你曾经去过的,究竟是不是这个停滞之界?”布兰多忽然有些不留情面地追问道:“玛格达尔小姐,这中间的过程,你是否也已经回忆起来了?” “不……我没有,”玛格达尔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珠,才刚刚变得有些安稳下去的情绪,又重现有些不稳定起来,她有些紧张地答道:“我……我不知道,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记起了什么……” “是什么?” 布兰多看到玛格达尔脸色重新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她瞪大眼睛,瞳孔因为不安而微微有些放大。 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大厅之中,但玲和莲姐妹仍在布兰多身边,小姑娘看到这一幕稍微有些不理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却被凰火伸出手拦了下来。 “凰火,布兰多先生他……” 凰火看着莲,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相信老师。” 玛格达尔公主握紧了拳头,这一刻,布兰多先生在她眼中又变得有些可恶起来,她明明并不想去回忆这一切,那些潜藏于她心灵之中的记忆,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感到窒息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去。 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你是不是看到了一座黑色的高塔。”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 修女公主就好像被一道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张大了嘴巴。 仿佛随着布兰多的这句话,无数记忆像是涓涓细流一样流入她的心灵之中,那些模糊的,记忆不清的东西,一下子都变得清晰了起来。 但布兰多却并没有理会这位公主殿下的反应,而是继续说下去道:“你看到了一束光,那光向你预言了这样一个未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一轮巨大的月亮孤悬于整个世界的天空之上,没有光,没有生命,一切都是死寂如初……” “你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背面,在那里,有一个至高无上的权柄,有许多人,穿着紫色与金色的长袍,他们从你身边经过。” “你看到一轮落日,无数流星正从天空之上坠落而下。” “你看到一座正从云层之间坠落的高塔,火焰熊熊燃烧,只有一点耀眼的青色光芒,闪耀于云端。” “你看到降临整个世界的黄昏,仿佛预言之中沃恩德的灭世之日,便在眼前。” 布兰多的声音轻了下来。 “我说得对吗?” ……(。) 第三百一十幕 垂死的龙 “布……布……布兰多先生,你、你、你怎么知道?”玛格达尔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软弱得好像随时会晕过去。 布兰多没有说话。 “或许这一切并不是你的幻境,”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而是你真实的经历,你曾经亲眼见证过这一切,它们形成的记忆,埋藏在你的心灵深处。” “或许,有人故意掩埋了这一切――” “布……布兰多先生,难道您真的是黑暗之龙……”玛格达尔公主好长时间作声不得,良久,她才怔怔地这么问了一句:“女巫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就是黑之预言上所示的那位,降临于此世,无所不知晓,将毁灭一切,又拯救于世的人?” 布兰多长出了一口气。 “我不是,”他撤去了手掌上的火焰,在黑暗之中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玛格达尔小姐,现在你最好是好好回想一下,当初是谁袭击了你。” 说罢,布兰多将目光投向实验室的另一边。 黑暗并不能阻碍他的目光,敏锐的天眼能力与黑暗感知能让他在任何环境下甚至哪怕不用睁开眼睛,也能对周遭的环境洞若观烛。 他之所以点亮火焰,只不过是为了其他人照明而已。 在实验室的另一边,有一扇门。 那门后是泰坦们的组装车间。 雷霆之耀大厅。 再往后,是风暴长廊。 两侧各有一条回廊通向实验室的核心能源区。 一个个名字犹如黑暗之中点燃的明灯,在布兰多心中一一亮起,在黑暗之中,他的思维竟像是泄了闸的洪水,无法抑制地一往无前狂奔而去。 他发现―― 他曾经来过这里。 但脑子里面的记忆。根本是一片空白。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来到过这样一个地方。 游戏中?绝非如此,游戏之中是有玩家得到过翡翠之谜,但那是从一位巫妖手上。谁进入过停滞之界?或许有人。但绝不会是他。 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有些痛苦地按住了脑袋,他虽然宽慰玛格达尔,但此刻他心中同样涌起了一种深刻的恐惧: 他前一世的记忆,究竟是否是真实的,是完整的? 如果连他的记忆都是虚假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 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他身边的人们。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么? 他如何肯定? 布兰多不由得在暗中握紧了拳头,但他却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维继续狂奔不已,这个他从未‘涉足’过的实验室,这一刻在他眼中竟变得诡异地熟悉起来。 他闭上眼睛,思维已经越过了风暴长廊――那是一条布满了金属管道的通道,再往前,是一扇厚重的合金大门。大门紧闭着。他也从未在任何一个场合见过类似的一扇大门,但此刻。他却发现自己认得这扇大门。 这大门之后,就是实验室最核心的区域。 他从未进入过那个区域,但他却‘记起来’,自己被人带着来到过这个地方,那个‘人’还指着那大门之后,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回到这里。 就像是在此一刻,他果然真的回到了这里。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血液都有些战栗了起来,因为他竟然清晰地回忆了起来,那个带着他前往此地的人,是一个女人。 她叫做盖亚。 “这里。是一切的根源与终结,是所有问题的答案;苏菲,有朝一日,你会回到这里,不过等到那时,你就是决定一切的人了。” “你就是决定一切的人了――” 那个温柔的声音在布兰多的脑海之中反复回响着。 阿洛兹已经找到了一盏魔法灯具,那盏灯具被摆放在金属的平台之上,小母龙用手拨弄了一下,发现这灯具竟然还可以用。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到四周暗了下来。 她知道那是布兰多消去了手上的魔法,“切。”阿洛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没想到布兰多竟然还一直注意着自己这边的动作。 一边这么想着,她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低吟着一段简易的咒语,便要重新激发那魔法灯具上的法阵。 而就在这短暂的黑暗之中。 布兰多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景象在自己面前重叠。 眼前仿佛变得明亮起来,那是金色的云海与重重的霞光。 低下头,脚下是漆黑的黑曜石地面,上面布满了用来传输魔力的晶格网络。他摇晃了一下脑袋,抬起头来,发现眼前是似曾相识的一幕――一座高塔的上层,圆厅之外是十二道黑色石柱,石柱之外金色云海上下沉浮,一片片高耸入云的建筑矗立在云海之间,而远处珀金之日在天边散发着永恒的余晖。 房间中站立着许多体格高大俊美的人类,他们黑发金瞳,身披长袍,那长袍左红右黑,领口处竖着暗金色的立领,长袍上名为ouroboros的衔尾蛇缠绕,一共十一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步伸手来拨弄他的眼皮,食指上环蛇之戒银光闪闪。 布兰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听到那些人开始窃窃私语。 但这一次,无声的口形竟然好像变得鲜明了起来,因为布兰多愕然地发现――他可以听到声音了。 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但他却自然而然懂得了含义: “他的体格太弱了。” “这真的是第一代?” “毋容置疑,他是那个时代的人,”另一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为了得到这个样本,玛莎不惜扰乱了因果律。好了,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表决吧。” “我们如何确认他是可信的――这个叫做‘苏菲’的人类。” “因为他,与我们是一体的。” “可是……” “下一个世代,一切真会按照我们的意愿进行么,要知道,一旦我们作下这个决定,我们就失去了一切补救的计划?” “不破釜沉舟,安能获取胜利?我们错失了六个时代,历史早已证明了一切,这一次我们必须相信玛莎的判断。” “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他替代那个女孩子呢?” “我们还有机会……” “但这一次,作决定的人不是我们。” “按照会议的规则,仲裁者之眼请退出表决吧。” 穿着银袍人点了点头纷纷离席,转身走出了圆厅。 光线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好像吞没了大厅中的所有人,布兰多猛然一震,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原来是阿洛兹点亮了魔法灯具,明亮的光芒重新照亮了整个实验室。 这个时候凰火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老师脸上沉重的神色,不由得小声询问道:“老师?” “我没事,凰火,”布兰多抬起头来,有些歉然地看了看玛格达尔公主――后者的脸色至今还有些苍白。“没事吧?”他轻声询问道。 “布兰多先生,我……”玛格达尔轻轻摇了摇头:“关于过去,我还是记不起太多,我记不起是谁袭击了我。” “没关系,”布兰多叹了口气:“那就别想太多。” 他看向前方,目光落在实验室另一面的出口:“我们继续前进吧,阿肯图它们应该已经经过了这里,前往实验室的核心区域了。” 布兰多的目光落在大厅中央,那里有明显战斗过的痕迹,阿洛兹有些焦虑地看着地面上沾染的金色血液,龙族的嗅觉相当灵敏,她甚至可以从血液之中分辨出芙罗法的气息来。 芙罗法已经受伤了,这个发现令她紧张万分,她不由得想起路上看到的同族的尸体,生怕接下来看到的便是芙罗法的尸体。 不过她也知道,眼下不是自己可以任性的时候,别的不说,此刻在这里的他们的对手――炼狱之主阿肯图的力量,就不是他们任何人可以匹敌的,稍有不慎,不要说她与芙罗法,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永远地长眠于此。 布兰多总算是看出了小母龙地焦虑,一言不发地带着众人穿过实验室,继续向这里的核心区域进发。 不过他们才刚刚走出两步,便停了下来。 因为在实验室后方的通道之中,众人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靠坐在墙边,对方的外表是人类男性的形象,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了无生息地垂着头,仿佛一具尸体。 但布兰多却知道对方是一头巨龙,只需要看他浑身上下伤口之中流淌而出的金色血液就明白了。 “杰拉克!”阿洛兹头一次认出了自己曾经熟悉的同伴,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咬了咬牙停了下来。 但仿佛听到了小母龙的这声低呼,那浑身之血的龙族竟然微微晃动了一下,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来。 它的这个动作引起了一片兵荒马乱,莲几乎是尖叫着躲到了玛格达尔小姐的背后,凰火也一下摆出了戒备的姿态,更不用说柳先生与房奇皆是齐齐拔剑出鞘。 ……(。) 第三百一十一幕 所至于此的时代 毕竟在这里所有人都明白,在停滞之界的龙族之中,此刻只有阿洛兹与他们是站在一边的,剩下的,皆是黄昏之龙的爪牙。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头龙族却低沉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才抬起头看向他们,因为重伤而半眯起来的眼睛里面,那种有些诡异的黯银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金色的光芒。 仿佛一团灼热的火焰。 “杰拉克?”阿洛兹近乎不敢置信:“你……你……” “阿洛兹……”那龙族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们果然来了。” “杰拉克先生?”布兰多也看出来了,对方似乎竟是恢复了神智的样子。 杰拉克虚弱地一笑:“我死期将至,阿洛兹,还有这位人类先生……不过幸运的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的灵魂总算得以脱离黑暗的笼罩,让我可以回归巨龙永恒的故乡……” “杰拉克……”阿洛兹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同伴已经恢复了,但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起来。 杰拉克却似乎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它熠熠生辉的目光扫过小母龙,最终落在了布兰多身上。 “我知道你,先生。” 布兰多微微一愣。 “密丝瑞尔是我的配偶。” 布兰多这才恍然,一下子记起了那位可敬的银龙女士来,他看这头杰拉克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可惜起来。他当然看得出来,对方是一心求死,通过这样的手段,才得以逃脱黄昏之龙的魔爪。 他或许可以用天使心瓶救对方一命,但看得出来。对方未必愿意重新让灵魂蒙尘。 何况对方剩下的也不过只有片刻的时间罢了。 “不必为我叹息,布兰多先生,”杰拉克微笑着答道:“因为我知道密丝瑞尔她一定会永远记住我的,能够活在自己同伴与配偶的心中,对于龙族来说,亦是一种永生。” 小母龙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她想起了自己与芙罗法。若有一天她们也必须面临这样的分离,那么相较起来,她或许更宁愿是自己去死。 杰拉克默默看了阿洛兹一眼,心中有些叹息,在它看来,阿洛兹还太小了,年幼到甚至不能懂得生命的真正含义。 “希望她能接受得了芙罗法的事情吧……”它心中想到。 “有什么话需要我们代为转达吗,杰拉克先生?”布兰多问道。 “不,不需要。我相信密丝瑞尔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杰拉克摇摇头,但他的目光却落在布兰多身上,缓缓地开口道:“……但我有话对你说,布兰多先生。” “是关于黄昏之龙的么?” 杰拉克缓慢而吃力地点了点头。 “是关于终焉王座的。” “终焉王座?” 杰拉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布兰多先生,在玛莎大人的Tiamat法典背后拥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最高权限,在过去的时代中。这个权限也只被动用过寥寥数次而已,但每一次。它都让我们的世界得以逃脱劫难。我们的世界能够一次次地在与黄昏之龙的战争之中历劫重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个规则,每当神民们无法在战争之中获得胜利时,我们就会重启沃恩德,这样,我们至少还能够保存最后的希望。以期在下一次战争当中能够获得胜利……” “在第五次与第六次战争中,为了窃取这个权限本身,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彻底获得胜利,黄昏之龙终于下定决心以本体投影于我们的世界之上,这。便是天青战争的由来……” 布兰多紧皱着眉头,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一切,无论是布加人还是塔塔小姐,都曾经告诉过他这一切。他也相信黄昏之龙觊觎的正是这个权限本身,但问题是,至今他还没有明白这个权限究竟是什么。 他隐隐感觉到,或许这个权限便在停滞之界之中,因此黄昏之龙与它的爪牙阿肯图才会显得如此的急切。 不过在此这一刻,他并没有打断杰拉克的话,而是默默地等待对方说下。 他有一种预感,或许谜底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杰拉克有些吃力地吐了一口气,它的精神状态显然不是很好,但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在第六次战争中,黄昏之龙终于得到了一个最好的机会――” 而接下来所讲述的,正是布兰多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一段历史: ……那是天青之战的最后阶段,神民们依托于巴贝尔要塞苦苦支撑。但神民们已经意识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世界的沦陷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真理会并不畏惧失败,因此那不过是沃恩德在与黄昏之龙的战争当中历史的又一次重复而已。 神民们虽然因此而感到意志消沉,反复的失败令他们感到束手无策,但无论如何,世界必须被保存下去,因此,议会再一次提出了重启世界的计划。 这正如历史的倒影,在此五次战争之中所反复上演的那一幕一样。 但为此,神民们却产生了争执,盖亚组织认为反复的重复只会徒然地消耗玛莎的力量,而终有一日,沃恩德会面临众神离去之后的绝境。 世界树机构却热衷于重现神民的荣光,或许这个时代一开始许多东西便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而重新开启第五个时代之前的荣光,将有益于他们更正这些错误,取得与黄昏之龙战争的最终的胜利。 议会之中的争执导致了分歧,意志的不统一致使了牧树人的单走,其结果就是青铜一族的诞生。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受黑暗魔力的浸染――青铜的一族叛乱了。 这些被神民们所创造出的新生的一代,最后竟成为了黄昏之龙的爪牙。 这次事件导致了真理会的进一步分裂。 而在这场叛乱当中,黄昏之龙知晓了那个令它心动不已的名字――终焉之王座。 这是否就是神民们那个最终极的计划,用以重启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呢? 终于,通过截取青铜一族的血脉,黄昏之龙获得了一个解析玛莎Tiamat法则网络的宝贵机会。而在这次解析之中,它获得了一个重要无比的信息: 那就是在这个被称之为‘曲面计划’或者‘沃恩德计划’的最终计划当中,终焉王座正处于最重要的位置,而它得知――将只有有第一代先民,才拥有启动这最高权限的能力。 黄昏之龙在无比久远的时光之前,曾经接触过那些与它战斗过的第一代旅法师们,深知这些人来历。 而它知道,这个时代的神民们不具备这个能力。 果然,不久之后,它埋藏于牧树人之中的探子传回了一个令它欣喜若狂的消息――神民们甚至不惜消耗玛莎的力量,创造了一个真正纯血的先民女婴――他们所谓的,第一代。 在此一刻。 黄昏之龙明白,终结一切的机会,来临了。 当杰拉克说完最后一个字,四周有些异样的安静,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名为沉默的气息。 没有任何人回过神来,虽然重伤的杰拉克的声音十分低微,但在这落针可闻的环境之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布兰多才缓缓开口道:“那么,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第六个时代末期所发生的事情,可为什么在那之后不久,黄昏之龙却又离奇地败在天青的骑士手中,导致第六个时代的结束,凡人时代的到来?” “因为……” 杰拉克咧开了一个寒意森森的笑容。 “这一切都是黄昏之龙的阴谋……” “你说什么!?” 杰拉克有些吃力地摆了摆手:“黄昏之龙明白,这个最好的机会已经在它的面前,但若是神民们被迫重启这个世界,它就会失去这个机会。” “所以……它故意示敌以弱,将本体降临到我们的世界之中,让天青的骑士有击伤它的机会。” “这样一来,神民们会以为他们已经获得了机会,拥有了真正彻底击败黄昏的机会……” “然而,在最后的战争之中……黄昏之龙虽然败在天青骑士的手上,但却令晶簇大军与能族从背后袭击了巴贝尔要塞,在真理会措不及防之下,通天之塔彻底毁灭……” “而且,最重要的是……黄昏之龙早已计算好一切,它的沉睡不过是一种假象,因为它早已在那个那个女婴身上留下了它的意志。当凡人们认为他们已经取得了胜利,果然,在第六次战争之后,天青的骑士成为了英雄,凡人的时代来临了,而我们的世界……” 杰拉克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也被保存了下来……” 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宰相千金略显得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以,终焉的王座也并未随着世界的重启而重新被隐藏起来。” 不等杰拉克回答,她继续说道:“此后千年,敏尔人立国,凡人的时代之中,大地之上的力量皆相衰退,众神离世,龙族隐世不出,然后,圣者之战,在那之后,连白银之民也退出了沃恩德的历史――” “此后七百年,圣贤立国,克鲁兹,法恩赞,圣奥索尔,艾尔兰塔,相继建立。” “再三百年之后……” “那就是我们的时代。” 宰相千金的声音小了下去。 但众人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轰鸣回响―― 因为在这个时代,它终于再一次到来了。 ……(。) 第三百一十二幕 不定的命运 I 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可能是这个时代最为凶残,也是最为可怕的对手。它的存在,远非是为了征服,也不是为了统治与攫取利益:黄昏带来的毁灭,是纯粹的,它将使沃恩德之万世重归于混沌,正如它在凡世的信徒们所宣称的――最后的审判,与末日。 ――白银学者,贾德?J?罗班瑞尔 而这是黄昏至于此的时代,在沉重的现实面前,以至于每一个人都踌躇不前。这是人类六个时代以来所共同面对的对手,然而连众神们尚且一次次失败,诞生于黑铁的凡人们,又如何在它面前抬手举足呢? 众人面色凝重。连布兰多也绷紧了面部线条,默默地抿着最嘴,嘴唇紧闭成了一条笔直的线条。 “黄昏之龙已经掌握了先民的血脉,它的目标,便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 “我们还来得及吗?” 杰拉克的嘴唇干裂,面色却显得有些淡然。 “那正好!”反倒是房奇却显得有些异样地兴奋,这个鬼车一脉的天才这一刻仿佛故态萌发,狂热地来回踱着步子:“日复一日重复的日子,我早就已经厌倦了,老实说,我对家族与凰火他们之间那些鸡毛蒜皮的算计早已经厌烦透了――” 房奇一摆手:“……而这才是我想要的,关于翡翠之谜和它背后的一切,德尔菲恩小姐,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显然跳动着一缕火苗――看着所有人,再看着布兰多:“如果不能亲自参与其中,那将会是我们一生最大的遗憾,布兰多,我相信你。带我们去创造奇迹如何――” 布兰多不去理会那个故态萌发的家伙,只询问杰拉克道:“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杰拉克也将目光放在布兰多身上。 “前进,或者是死,但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们有一些非去做不可的理由。在安格利亚碧蓝的海面之上,我们****所见的日出。以及沐浴在阳光之下的一切,而我们今日所见的日出,它则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瞥,昔日落幕,沃恩德长夜将至。” “但漫无止境的黑暗并非长夜,长夜乃是白昼降临之前的等待。”布兰多答道。 “或许,但那取决于你我。” 杰拉克剧烈地咳嗽起来,它将手握拳,压在胸口上。 “杰拉克先生。那个秘密,就在这里?” “是的,它正是阿肯图、芙罗法还有‘我们’的目标――” “那么,终焉之座究竟是什么?” 杰拉克虚弱地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它是什么,布兰多先生,我不知道,阿肯图不知道,黄昏之龙也不知道。” “它或许只是一种法则。是一种权柄,也可能只是一个代称。或许只有玛莎大人才明白那是什么……主人,不,黄昏之龙花了无数的时光,才来到这里,那个秘密就被放置在过往秩序的废墟之下没,陈旧时光的流动之中……”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现在的阿肯图有多强?” 杰拉克用焦黄色的眸子看着他。目光中没有焦虑,竟只有钢铁一般的寒意。 布兰多抬起头,心中已然明白,他又看了看前方这条黑暗中的长廊。 它横亘在此,沉浸在无声的漆黑之中。仿佛千年、万年的时光于此,也不过是一瞬。它将通向一个未知、叵测的前路,而那之后的光阴,或许漫长,或许短暂,但却是一个永恒的秘密无人知晓。 在此一刻,布兰多忽然回忆起了这样一个场景。 那圣白之野,炎之王在对人类、精灵、矮人、白银之民与巨龙们的誓言中如此说道,他的声音在荒野之上四下回荡着,犹如一个万古的幽魂,至今仍旧停留在后人们的心灵之中: 我们将踏出这一步,这一步之后,便是寻求真理的道路,它或者通向胜利,或者通向死亡,我们无从知晓,但却可以作出选择。 前进,还是后退? 布兰多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圣剑奥德菲斯,黯色的剑刃竟在幽暗的光芒之下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剑刃上的每一条金红的纹理,都仿佛在流动着。 以一个共同的声音,告诉他那个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都汇聚在了布兰多身上,他们看到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年轻伯爵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 他看了看靠坐在墙边的龙族:“你要不要紧?” 杰拉克摇了摇头。“布兰多先生,”它有些虚弱地问道:“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否告诉我,你认为还有多大机会?” “我不知道,”布兰多答道:“不过我认为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杰拉克虚弱地笑了:“那就把我留在这里吧,倘若我还能在黑暗之中作一个美梦,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密丝瑞尔。” “杰拉克……”小母龙握紧了爪子。 “不,阿洛兹,往前走,别浪费时间。” 小母龙还想再说什么,但布兰多按住她的手背,拽着她向前走去,经过了杰拉克身边。黑暗中他感到阿洛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反过手掌,紧紧地扣住他的手。 其他人也默默经过了杰拉克身边,布兰多回过头,看到凰火将佩剑放在胸前,向对方行了一礼。 那像是一首在黑暗中绽放的诗,它安静有如涓涓细流。 …… 阿肯图看着这扇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巨门――门上刻着玛莎创世的景象,一点光芒从她手上冉冉升起,每一条光束由无数舒张的线条描绘出,穿过云层与火海,遍及整个世界,无边无际。 “故弄玄虚,”阿肯图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玛莎的国度,”盖亚平静地回答道:“玛莎在陷入长眠之前,曾将Tiamat的至高权柄放置在此,进入这里需要极高的权限,在天青的时代之后,已经没有任何神民可以得到允许进入此地。” 阿肯图听到这个名字,稍微犹豫了片刻。不过狂热使它放下顾虑,它挥了挥爪子咆哮道:“打开它!” 玛莎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众神因为Tiamat的网络耗尽了魔力而陷入永久的沉睡之中,此刻,此地,不过只是一方被遗弃的废土而已。 光球闪烁着。 阿肯图立刻感到整个空间发生了一次震荡。 它有些警惕地左右看去,怀疑这位大地女神又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发生,只是忽然之间面前的巨门之上从玛莎指尖流淌出了涓涓光流,明亮的光芒沿着浮雕的线条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仿佛是顷刻之间,整扇大门便大放光芒,变得异常刺眼起来。 “这是什么!?”它尖声问道。 但话音才刚落,刺眼的光芒已经散去,阿肯图发现眼前的巨门消失了,背后出现了一个广袤而神秘的宇宙空间―― 一条古老的星河横亘在它眼前,在千亿的璀璨光芒之中,在无数燃烧的恒星之间,静静地放置着一枚宝石。 那是一枚有机质的宝石,确切的说,是一枚‘琥珀’。 它的体积很大,大约有几层楼高,其表面折射星光散发出柔和的明黄色光芒,在它不规则几何形状的中心,有一片刺眼的阴影。 阿肯图一眼就认出,那正是沃恩德大陆的形状。 它被放置在这个世界的中心,一圈圈银色的防护设施将它包裹起来,‘琥珀’内流转的光芒,像是一圈耀眼的光晕。然而星辰的光芒从这光晕中穿过,使它仿佛沉浸于一条时间的河流之中。 那一刻,连这头恶魔之王都不禁呆住了。 “它竟然真在这里,”阿肯图焦黄色的竖状瞳孔中露出一丝惊讶之色:“你们从过去世界中小心翼翼保存下的火种,这个世界的唯一之珍宝――终焉之王座。” 它下意识地向那枚‘琥珀’迈出一步,但一道身影已经掠过了它――那是芙罗法,后者在这一瞬间化作一道利箭,射向那枚‘琥珀’。 她尽力伸出手,指尖几乎都要够到‘琥珀’明亮的表面,然而炼狱之主却在此时冷哼一声。 就在那一瞬间,芙罗法惨叫一声,如遭雷噬般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少女一落地,便痛苦地抱住自己――她胳膊上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好像活过来似的一条条在肌肉之间滚动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面色苍白如纸。 “不知死活。”阿肯图冷冷地看着她,讥讽道。 “阿肯图……”芙罗法两条纤细好看的眉毛几乎彼此纠缠在一起,她咬紧了牙关,只用怒火炽燃的目光盯着这位炼狱之主:“你清楚背叛主人的下场!” 阿肯图一窒。 它回过头有些迷醉地看了那枚‘琥珀’一眼――那崇高的王座是如此的迷人,如此的令人心折,那就是玛莎Tiamat法典的至高权限,同时也是通向存在性之力的唯一捷径。 难怪埃希斯会对此着迷,甚至不惜背叛主人。 …………(。) 第三百一十三幕 不定的命运 II 有那么一瞬间,这位炼狱之主心中也产生了动摇――芙罗法盯着它的目光令它心烦意乱,它当然清楚,背叛黄昏的下场。 但片刻,贪婪的欲望便淹没了它的理智。 “主人所要的不过是摧毁这个世界,”它沉声道:“只要Tiamat的至高权限在我们手上,神民们便再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它不会计较这些小节。” “阿肯图,”芙罗法厉喝一声:“你疯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终于耗尽了这位恶魔之王的耐心,阿肯图忽然咆哮一声,一挥爪子便将这头银龙少女扫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回原来的大厅之中,从此声息全无。 “芙罗法――!”剩下那头龙族惊叫一声,但它却在炼狱之主冰冷的目光注视之下,生生止住了脚步。 “怎么,你也想要和她一起?”阿肯图冷声问道。 “不、不敢,大人。”那头龙族总算是认清了形势,它有些遗憾地看了芙罗法所在的方向一眼,不再敢有任何异议。 “很好。” 阿肯图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它回过头,满是贪婪之色地看向那枚‘琥珀’,喃喃道:“这一次,它是属于我的了,为此我不惜等待了近万年之久――” 这头恶魔之王忍不住昂起头来,放声咆哮道:“所谓的众神还有你们先古的创造者――神民们,布加人,龙族,罗布迪斯还有威尔卡特亚你们这两个有勇无谋的蠢货,你们看到了吗?最终,还是我阿肯图――笑到了最后。” 说着。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魔鬼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空间中,仿佛令整个世界都震动起来,为之战栗。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一个略微平静的声音回答了它。 “恐怕你还没能笑到最后,阿肯图。” 这个声音令恶魔之王瞬间回过头来。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一行人正缓缓步入外面的大厅。 为首之人,正是那个曾经在陶奇克与众月航道之上一再让它吃亏的年轻人。 “人类……” 阿肯图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这两个字来。 布兰多毫不示弱地抬起头来,与这位恶魔之王对视――阿肯图怒吼一声,半神的威压几乎是铺天盖地的扑面而来,令他身后所有人都不由东倒西歪,甚至连阿洛兹也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 然而布兰多却手持圣剑奥德菲斯,不为所动。 仿佛阿肯图的法则与领域仿佛只要一触即它的身边,便不由自主地左右分开。好像在布兰多身上有什么令它们感到畏惧的东西,让它们不敢靠近近前。 阿肯图见状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不过区区一个人类而已。但它马上就认为是布兰多手上的圣剑奥德菲斯发挥了作用,不由恨声道:“……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你们竟敢找上门来送死,莫非你以为凭借区区一把金炎之刃,就可以挑战我了?” “阿肯图,”布兰多这时候也看到了这位恶魔之王身后那枚巨大的‘琥珀’。而在他身边,小母龙阿洛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她已经看到了趴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芙罗法。赶忙冲了过去。 而这时候布兰多的声音近乎于轻蔑:“阿肯图,在你的分身被我轻易杀死的时候,你的口气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你在试图激怒我,人类?” “你知道,我并不需要,”布兰多摇了摇头:“我能像是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你的分身。就能像是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你,阿肯图。” 阿肯图发出一声恐怖的咆哮声,两只眼睛几乎一瞬间便充了血。它本就一直将分身不慎被击杀引以为耻,只是在解除封印之前,它既没有余力也没有实力去洗刷这份耻辱。如今它终于破封而出,但却因为要争夺‘终焉之座’的缘故,才不得不暂时忍耐愤怒。 这份愤怒埋藏在心底,非但没有变得淡化,反而越来越炽怒愤懑,若不是为了这近万年来的目标,它说什么也不可能忍受。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它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不知死活的虫子非但敢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竟然还敢主动挑衅自己。 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而布兰多非但揭短,事实上他的话更是像是一柄冰冷锋利的长矛,直刺入阿肯图的伤口深处,让它怎么可能还忍得了。 然而最终的目标就在咫尺,阿肯图此刻总算还保持了最后的冷静,它回头向着那头新投靠自己的龙族咆哮一声:“还愣着干什么?上去杀了这些该死的虫子!” 那头龙族顿时呆住了。 它看了看布兰多,当然清楚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有多可怕,先前它们和芙罗法联手,在人手齐全的情况下,还被后者稳稳地从头压制到尾。而现在这里只有它一头龙族,更不用说所有人当中实力最强的芙罗法更是生死不知,它怎么可能是这个可怕的煞星的对手? 但它又不能不动,因为它更清楚自己背后这位炼狱之主的可怕,半神级的实力要想杀死它恐怕真不比碾死一只虫子费力多少。 一想到阿肯图的冷酷和残暴,在那一瞬间这头倒霉的龙族总算是有了决断,它只能硬着头皮向布兰多冲来。 它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布兰多便一脸冷漠地向它举起右手,那一瞬间,这头龙族便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与自己的思维之间的联系被剥离了,它就那么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它对这样的遭遇实在是太熟悉不过,它无比清楚,自己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其实是个操纵空间与时间的高手。 一个时空要素的掌管者,一位真正的圣贤。 在那一刻,它听到最后的声音,便是自己全身上下骨骼碎裂的声音。 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一幕――布兰多不过举手之间,便生生捏死了一头巨龙――它们看到那头龙族全身上下都渗出血来,头也无力地耷拉了下去。然后布兰多随手一掷,仿佛丢垃圾一般将它向阿肯图丢了过去。 “这就是你新收的手下,阿肯图?”布兰多冷声嘲讽道:“倒是与你这个窝囊废的主人相得益彰,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 “很好,”阿肯图被气得浑身都发抖起来,它虽然是恶魔之中说得上狡诈多疑的存在,但恶魔易怒易躁的天性在这一刻还是占了上风,狂怒终于淹没了理智,令它发出一声怒吼:“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把戏,希望待会你不要跪下来求我!” 它随手一挥,便将那软绵绵的龙族的尸体扫飞了出去,而与此同时,整个身躯已经化作一道赤色的飓风向布兰多等人席卷而来。 等到阿肯图真正一动手,在场的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还是低估了半神的力量。 虽然恶魔之王的力量来自于混沌与黄昏,并非同于玛莎的法则中的力量层次划分,但在一定的高度之上,其实绝对的力量之间是没有本质意义之上的差别的。 如果说圣贤是凡人与神的分界线。 那么阿肯图此刻所展现出的力量,便已经是真正的神力,那种可以与法则交相辉映,凌驾于一个世界之上的力量――万物因此而毁灭,也因此而诞生。 整个星空都为之共鸣起来,众人仿佛从中看到了空间与时间的碎裂,重构然后在灰烬之中复生的景象,唯有布兰多一个人能够理解这样的力量。 那是最完美的白银躯体的力量。 阿肯图的全力一击,直接掀起了一场可怕的风暴,那像是超新星爆发的一瞬间,数以千亿级的脉冲与能量横扫而至,它还没至近前,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已经达成了共同的想法: 无法抵挡。 凰火紧紧咬住下唇,眼中倒映着这一线光芒,她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但却无法动弹分毫。在她身边,房奇与柳先生心神早就为之所夺,玲和莲姐妹眼中甚至流露出了迷茫与绝望的神色。 “人类,你引以为傲的法则根本不值一提,”阿肯图狞笑道:“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力量,而什么才是真正的存在性――” 玛格达尔公主脸色惨白。 “大家……”她心中仿佛有一片如无尽深渊般的漆黑,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这几个字来:“小心……” 但另一个声音很快盖过了她的声音。 那个声音更加沉稳,也更加坚定与从容。 布兰多面对这近乎无法抵抗的一击,眼睛里非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闪过一道沉沉的光芒。他低声喊道: “阿洛兹,就是现在!” 一个领域完全张开了。 那像是一个被错开的空间,群星之间荡漾着一圈水波,它从众人身边横扫而过――然后布兰多消失了;它再向前,大厅的地面消失了――水波继续向前,与阿肯图所带起的风暴相撞在一起,然后那场可怕的风暴也消失了。 最后,它在阿肯图错愕的眼神之中,与之交错而过。 那一瞬间,炼狱之主也消失了。 空间微微震动了一下。 ……(。) 第三百一十四幕 不定的命运 III 万事万物仿佛都恢复了它原本的常态,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好像在一瞬间重新获得了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凰火、玲、莲、柳先生还有房奇在一瞬间跌坐在地上。 “布兰多!”阿洛兹尖叫一声――但她马上反应了过来,她心中明白,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甚至可以说只有一瞬间。 小母龙马上回过头,金色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了那枚巨大的‘琥珀’。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挡在她面前了。 “布兰多,”阿洛兹咬紧了尖尖的犬牙:“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而在下一刻,她已经犹如一道金色利箭般,射那浩瀚星河的中央――那不住旋转的‘琥珀’,距离她也不过咫尺之遥而已,她的手甚至已经穿过了那一道道层层叠叠的金属防护设施――终于要够到那枚‘琥珀’。 但时间却在此一刻定格。 阿洛兹听到惊呼声从自己身后传来,她已经听出那是玛格达尔小姐的声音,只是她来不及回头,下一刻,便感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她的手用尽全力向前一挥,但也只不过与那‘琥珀’以分毫之差失之交臂。 “不要!” 阿洛兹只感到眼前一黑。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正好看到那双沉沉的,闪烁着黯银色光芒的眼睛―― “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阿洛兹。” “不……芙罗法……” 小母龙的声音近乎是在绝望的呻吟。 …… 在张开极之平原的一瞬间,布兰多可以说就已经做好了承受一切结果的准备。 他是如此的熟悉这一切,熟悉以这一切而展开的每一种可能性,甚至他只要闭上眼睛,上一世的每一种经典战法就仿佛在他眼前重现: 那正是极之平原的力量――无论强弱。它都可以将一切对手、一切攻击都容纳入它的国度之中。 利用这一独特的力量,玩家们曾经开发出了无数的可能,那光怪陆离众多的战术与经典战例,不止一次在另一个世界中创造以弱胜强的奇迹。 玩家将之称为‘BUG’,但官方却从来不闻不问。 那曾经是《琥珀》中最大的谜题之一。 但在此一刻,布兰多认为自己或许已经知晓了理由。 因为在一个无法复活的世界中。极之平原以及它的一切特性都是如此的平平无奇,一个极境的高手,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将一个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对手贸然引至自己的国度之中。 然而―― 凡事总有例外。 面对炼狱之主阿肯图汹涌而至的攻势,布兰多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心中连害怕这样的情绪也很难找到,当他将这位恶魔之王容纳进自己的法则与国度之中时。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涌动的,竟是兴奋这样的情绪。 过去世界中那些经典的奇迹战例。 在此一刻,在他心中重生了。 甚至当他看到阿肯图那蓦然变色的脸色。已经露出的惊恐的神色之时,一抹得意的笑容甚至浮上他的嘴角。 是的。 在布兰多张开极之平原的一瞬间,阿肯图就明白,自己上了一个大当。 这个人类,不可能击败它,但是,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击败它。因为事实上,在它出手的一瞬间。这场战斗的结果便早已注定。 “你竟敢……” 阿肯图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它在布兰多脸上看到了那个阴谋得逞的讥笑。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冷。这种冰冷在顷刻之间转化为一种直冲头顶的羞恼,而所有的羞愤与恼怒,在此一刻都化为了满腔的杀意。 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再出手时,便已经是含愤的全力一击。 但其实这对于布兰多来说,甚至已经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因为在他的极之平原之中。他本就没可能抵挡这样的一击,甚至,他展开的国度,还会千百倍地放大这一击的力量。 就仿佛在安培瑟尔一战当中,被他所杀的那个倒霉蛋一样。 想到威廉姆斯。布兰多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苦笑。 他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同样的遭遇竟然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然后他默默地低下头,看着阿肯图的爪子毫无阻碍地穿过自己的防御,重重地扫在他胸膛之上,这一击所带起的余波,直接扫过整个由时间与空间法则所构成的极之平原。 其结果就是,整个极之平原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彻底崩溃了,布兰多在那一刻只感到眼前一黑,他张大嘴巴,近乎喊不出声音来――他心中虽然对于阿肯图的力量早有预估,但还是没能想到,这炼狱之主此刻含怒出手威能,竟然会恐怖如斯。 只见一页页光屏几乎同时在他眼前弹出,每一页光屏上都充斥着告警的信息,他‘看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下降,甚至可以说只是在一瞬间那长长的血条就变成了黑色――然后不屈天赋瞬间生效,生命数值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变化着,直到变成一个几乎无法计数的数字。 而在这个数字的前方。 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负号。 但还远远不止一次,极之平原崩溃了,与要素相关的一切能力都在瞬间被锁死。代表着要素境界的页面全部变成了灰色,技能与描述开始依次消失,一个个要素能力全部崩溃,最后竟然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静止与稳定性’的初级概念之上。 然后受到牵念的经验值,经验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上面的数字正在疯狂的变小,布兰多甚至能够感到力量正离自己而去的那种虚弱感。 他心中很清楚,这是因为极之境界崩溃而引起力量层次的坍塌。 对于这一切,他心中其实已早有准备。但在真正面对这样的一幕时,布兰多心中还是难免不是滋味。 但他至少赢了。 只要阿洛兹能够带走那枚‘琥珀’与其他人。 他知道,阿肯图留不住他,而不屈天赋至少会保住他的性命――失去了有翡翠之迷的谜底,阿肯图绝不可能离开这个停止的世界。 这里,将会成为这位恶魔之王新的、永恒的牢笼。 而这也正是他的计划。 极之平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布兰多紧盯着与自己交错而过的阿肯图。而后者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它几乎不敢置信,在自己这样的攻击之下,在一个不过圣贤领域的人类的法则国度之中,它展开的攻击竟然没有能直接杀死对方。 这位恶魔之王那一刻内心中甚至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心想自己被封印的这近一万年当中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它眼睁睁看着布兰多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急速流逝,但无论怎么流逝,对方却始终保持着拥有生命的征兆。 “你不是人类!?”它忍不住又惊又怒地尖叫道:“不死者,这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人?你是神民。不,就是神民也有永寂之刻,你究竟是谁?” 布兰多冷笑一声,他其实不敢浪费太多时间,下意识便伸手掏向悬浮天球中的天使心瓶――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手上的动作僵住了。 阿肯图脸上的惊愕表情也停留在了那最后的一刻。 两人都看到了那极之平原消退的最后一刻。 但它们看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景象―― 在那茫茫的星河中央所站立的,正是一位少女的身形。 她身披长袍。却遮不主窈窕的身材,一头黑发在她身后披散着。无风自舞。她回过头,黯银色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与讥屑之意从布兰多与阿肯图脸上扫过。 阿洛兹倒在她脚下,头朝下悬浮在宇宙的空间中,正生死不知。 “你――”阿肯图面色剧变,忍不住尖叫道:“你这头该死的爬虫,你竟敢……” 但它忽然止住了话头。 脸色变得一片雪白。整个巨大的身躯竟然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样子仿佛不是一位强大的半神,而是某个微不足道的角色似的。 “阿肯图,”少女开口了,但口中却并非是芙罗法的声音:“你令我很失望。” 布兰多只在一瞬间便分辨出了那个声音。 “罗曼……” “不……”他几乎是呻吟着喃喃自语道:“……黄昏之龙。” “人类。”芙罗法的目光果然落在布兰多身上:“我们又见面了,很高兴你把我的仆人带到了这个地方,一切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你应该明白,这就是命运。” 阿肯图在一瞬间瘫软了下去。 “接下来,”芙罗法继续说道:“就是揭晓这个世界命运的一刻了,虽然它已经迟来了太久太久。” 说罢,少女转过身,向那枚悬浮的‘琥珀’走去。 片刻之后,芙罗法停下了脚步,那‘琥珀’已在她面前。 “芙罗法,”少女再一次开口道:“我忠心的仆人,我将予你此殊荣,去将它拿下来,带给我。” “是的,如你所愿,”芙罗法回答时,便已经恢复了她本来的声音,只是平静得有些吓人:“我尊敬的主人。” 她缓缓向那枚‘琥珀’伸出手。 那是玛莎至高权杖上最耀眼的那一枚宝石,它将是一个世界终结的开始。 她雪白的手指缓缓向前,触及到那琥珀的表面,然后轻轻一收,指尖好像是要划过它光洁的表面。 但就在这一刻。 她却抓了一个空。 ……(。) 第三百一十五幕 不定的命运 IV 那一刻。 芙罗法的手,仿佛是穿过了那并不存在的琥珀,抓了一个空。 即便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勇气,但看到这样的一幕,瘫软在地的阿肯图还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它嘶哑地尖叫道:“盖亚,你竟然骗我……?” 然而并没有人在意它的惊恐与愤恨,因为恶魔之王的声音很快被一声更为尖利的啸叫所淹没――那是芙罗法的声音,也是黄昏之龙的声音。 顷刻之间,世界微微一震。 只见在芙罗法指尖所触及之处,白色的光芒忽然大盛,从‘琥珀’内涌动而出,那犹如一条条流动的光脉,耀眼异常。而下一刻,一轮耀眼的光轮便绽放开来,冲击波随后爆发而至。 布兰多看到那轮耀眼的光芒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爆炸开来,仿佛是一朵正在绽放的光之花,那犹如新星的诞生于衰亡,从粒米之光,闪烁成一团刺眼的暴芒。 只在那一刻,芙罗法的身形便被无穷无尽的光所吞没,然后是阿洛兹。 “小母龙……”布兰多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向那边伸出手。 但他所能抓住的,注定不过是虚无。 明亮的光扫向四方,一缕缕,一道道,它们交织而成的光流,喷薄而出,顷刻之间,便波及整个世界―― 不知为何,当看到这样一幕时,这这样一句话竟毫无征兆地在布兰多脑海之中闪现: ‘玛莎诞生时,光诞生了,光点亮了永世的黑暗,那是一切之始。’ 他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个古怪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之中驱逐出去。但脑子里却昏昏沉沉的,眼皮也一个劲地发沉。系统正在脑子里反复发出刺耳的啸叫与警告声。 “警告:心肺功能正在下降――” “警告:失血过多,生命垂危――” “警告:生命体征正在消失――” 这一片嘈杂的声音,却叫他感到十分熟悉。 仿佛在某一个场景之中,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遭遇。而温暖的光正从他身体四周流过,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布兰多依稀仿佛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温柔而安静。好像是一只女性柔软的手,抚过他疲倦的心灵,抚过他浑身的伤口,让他平静下来,并告诉他―― “我亲爱的孩子,请睡去吧,在此这一刻,你只需要休息,而此世的一切。再与你无关……” “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不是么?” “不……小母龙,阿洛兹……” 布兰多使劲摇了摇头,试图使自己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在这一刻绝不能合上双眼,否则,等待他的就将是永眠。 “我来到这里――” 他在心中,声嘶力竭地对自己喊道。 “是为了改变一切。为埃鲁因,为了公主殿下。为了罗曼与芙蕾雅,为了所有我爱的一切,不再留下悔恨。” “绝对不能放弃,布兰多,所以你必须清醒过来。” 布兰多下意识地去抓主手中的天使心瓶,但就在这一刻。一件令他惊恐万分的事情发生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抓了一个空。 心无止境地沉了下去。 布兰多下意识回过头,刚好看到那乳白色的水滴型挂坠在自己手中化为一粒粒尘埃,当那纯洁无瑕的光芒扫过它时,一切都随风而逝。 然后他听到一声惨叫声。 那是阿肯图的声音,这头恶魔之王在被那无暇的光芒所吞没时。浑身上下都冒出白烟来,然后从它的的表皮与肌肉开始,它整个身躯都开始瓦解,化为点点白光,消散于无形。 “玛莎……你……没有……” 这是布兰多听到的,这位燃烧的黄昏、大恶魔、羊首的恶魔之王、炼狱之主阿肯图所发出的最后一个音节,然后,这位恶魔之王,就这么在他眼前生生化为了虚无。 一切都消逝了。 他看到了阿肯图身边出现了一位女性。 十三四岁的少女,绿色的长发,安静的眼神,尖尖的耳朵,竟是芙妮雅的形象――除了恬静的神态与气质之外,一模一样。 少女看了他一眼,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是在对他回答什么。 但却没有任何声音。 然而布兰多认出了她的口型: “我并未骗你,阿肯图,”那个温柔的声音始终平静如一地如此回答道:“只因你们无法理解崇高的含义――”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灰蒙蒙的世界之中。 仿佛有那么一刻,废弃于此的庞大的城市,忽然从其内部深处发出了嗡嗡的震鸣声。那恍若一个巨大的幻觉,但顷刻,幻觉变成了真实。因为满目疮痍的地平线之上,那直插天际的巨大黑塔之顶骤然之间变得明亮起来,在那黑塔之顶的空洞之中,点亮了一轮犹如太阳般耀眼的光球。 一道人影浮现在高塔之顶。 那是一双美丽的,银色的眼睛,她默默注视着大地,默默注视着天空,默默注视着这整个毫无生机的世界。 然而就在那一刻,一道道光路正那巨大的球体之中延伸而出,它们在女士的脚下,沿着黑色巨塔的塔体向下游走而去――光芒注入巨塔之下的地面之中,然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沉寂于黑暗之中的城市,正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变得明亮了起来。 她注视着这一切。 仿佛在千万年的光阴之后,这个停滞的世界,再一次变得鲜活了起来。 然后她抬起了头。 在那道温柔的目光之下,一道道银色的法则之线从弧形的天际升起,它们跨越了上千万里的距离,彼此交错与编织,逐渐形成一张布满了网格的巨大网络。 而那正是布兰多在沃恩德所曾见过的――Tiamat的网络。 这个巨大的网络,当它在此的每一个节点都开始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灰蒙蒙的云层开始向两旁分开,露出后面的光网与暗紫色的天空。 而在地平线的东方天际,在那里竟有一线红霞,正在冉冉升起。 玛莎心中微微有些黯然。 因为那是这个世界无数沉寂的时光之后,所余下的最后一次日出。它的时光曾经停滞于此,但终于在此一刻,它与这世界的最后一刻一起,绽放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巫王座、天琴座、冬月座,白金之龙巴哈姆特、苍蓝的灾祸以及炽烈与水晶的星辰,那是满天的星河,它们一一重现于天空之上。 那曾是一个过去世界的星空,但此刻,它们也是沃恩德的星空。 在此一刻,它们同样耀眼。 她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云层之上,正睁开了一双黑色的眼睛,那眼睛之中闪烁着忿恨的怒火,仿佛在它的四周,正形成一片漩涡般的虚空。 那双眼睛紧盯着她。 然后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嗓音回响了起来:“玛莎,你果然还躲藏在这个地方。” 那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在云层之上隆隆滚过,其中所包含的怒火,仿佛要烧尽这个世界。 地平线上的一线晨曦,正将玛莎眼中的整个世界、夜空与繁星一分为二,但在那眼神深邃之处,却倒映着天际的红,显得安静而深远。 玛莎的语气十分平静:“这只是我留下的最后一个意识而已,我网络之中最后的能量放置于王座之中,等待着千年之后这一刻的到来,黄昏。” “你守护这些卑微的虫子不遗余力,却没有任何意义,这一次是你赢了,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你终不可能守护这个世界永久,玛莎,先民的血脉传承之人已在我手,终有一天,一切也终会终结于我手。” 玛莎并未回答。 黄昏之龙冷笑了一声:“其实你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之上了吧,玛莎,我从你创造的网络之中得知了你的‘死讯’。你的同僚们,你的缔造者们,他们一个个地长眠于这场战争之中,最终,连你也不能幸免,而我,却能够永恒――” “真是可惜啊,玛莎,无法让你们见到一切都实现的那一刻,万物的终结,世界的尽头,这场我们之间战争的结果,最后却只能让我孤独地见证。” 黄昏之龙的语气竟有些萧索之意。 “……好了,这一切都终将有一个结果,玛莎。六个时代以来的战争,而作为我的对手,或许在我漫长的记忆当中,我能够记起这一刻,记起你们这些卑微的虫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你们来说这已聊足自豪了。” 它的声音逐渐消寂了下去。 那双漆黑的眼睛,在看了这个世界最后的日出一眼之后,缓缓合上。 玛莎用一种平静的神色看着黄昏之龙离去的方向。 “你来到这里,就已经证明了一切,黄昏。” “千万年来,神民们所作的一切牺牲,在此一刻都拥有了价值,”玛莎柔声答道,那一刻地平线上所升起的朝阳,正将第一缕晨曦投在她的脸庞之上:“因为漫漫长夜已经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你只搞错了一件事,黄昏。” “先贤与我,从来没有将逃避作为最后的救赎――” ……(。) 第三百一十六幕 不定的命运 V 整个世界都骤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连脑子里不住回响的系统的告警尖叫,在这一刻,都彻底消失了。 “盖亚,您是盖亚女神!”布兰多忽然之间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向身边那位酷似芙妮雅的少女高喊道:“请帮帮我们――!” 但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盖亚回过头,碧绿色的眸子停留在他身上,那眼神有些安宁的柔和。 少女向他点了一下头,但转过身,身形随即没入白光之中。 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心直往下沉。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 视野之中好像产生了重重的幻觉,他看到玛格达尔正在向自己喊着什么,但修女公主的嘴巴一张一合,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在那个方向,那个小姑娘莲正抱着头,仿佛正在发出无声的尖叫,她的姐姐将她保护在身下,两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 房奇与柳先生都正苦苦支撑着,在两姐妹面前抵挡着空间中的爆风,房奇似乎冲自己喊了一句什么,但他却听不见。 凰火正向自己的方向跑过来,她向这边伸出手,但却被小妖精鲁特紧紧地拽住。 他看到小妖精一个劲地向自己比划着什么。 好一会儿。 他才终于看清了那个手势的意思: 玛莎。 布兰多骤然回过头。 在整个世界的中心,白光正沿着那‘琥珀’表面的脉络流淌而出,它交织形成的光流,将整个宝石包裹在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光茧。 然而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 布兰多忽然看到,一个女性的身形从那光中缓缓走出。 那仿佛是一位朴素的女性。但顷刻之间,她又威严与高贵得令人只能仰视,那仿佛是一位母亲,或是和蔼的长者,但顷刻之间又让人感到少女与青春的气息,女性的魅力。仿佛在她身上变幻着,捉摸不定。 在光中,布兰多甚至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但他心中却生出一种明悟――对方在对他微笑着,那是赞许的笑意,其中带着一丝熟悉与亲切。 她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那是一个温柔而安静的声音,仿佛可以抚平人心中的一切伤痕。 “我说过。” “我必予你以光作的双翼。” “因此,有朝一日。我才能指你为王。” “我的,孩子――” ……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之中,一团明亮而柔和的光芒出现在他的视界之中,过了好一阵子,布兰多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光的通道。 “这是什么地方?” “我在哪里?” 他心中想到,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光在眼前变得越来越亮,仿佛整个世界陷入了这光芒的包裹之中。周围白茫茫一片。在这片光芒之中,他逐渐听到了声音。那好像是一群人嘈杂的叫喊声。 人群在叫喊着什么。 就在他试图听清那些嘈杂的叫喊声之时,一群骑士忽然与他错身而过――布兰多愕然地转身,看到那些人正在白光中向前跑去,而在不远处,地上正躺着一个啼哭的女婴。 他看到那些骑士小心地靠近那女婴,惊喜地叫喊了起来: “找到她了!” “快杀了她。恶魔之女!” “感谢玛莎,我们有救了!” 布兰多忽然僵住了。 “罗……罗曼……”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女婴的身上,喉咙里竟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 然后他看到骑士们嚷嚷着拔出剑,布兰多下意识就想要去抽出圣剑奥德菲斯,但他却抓了一个空。 他心中一慌。低下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穿了一身黑红相间的长袍,而原本悬挂佩剑的位置,也是空空如也。 “不……” 他看到骑士们举起剑,下意识地喊道。 但骑士们却没来得及出手,因为忽然之间他们都在光中烟消云散了,身躯仿佛化作了无数的微尘,随风消逝。 布兰多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他正想往前,但另一些人却与他错身而过,那是一些穿着与他几乎一致的黑红长袍的人。他们从他身边经过,却并不看他一眼,而是走到商人小姐身边,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其中一个人专注地看着罗曼,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沉重地摇了摇头: “真是噩梦。” 他伸手就要杀死罗曼。 布兰多吓得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这人的手,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便有一人说道: “她至少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你不能就这么毁灭她。” “这是我们共同的成果,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一切都要等到议员们的共同裁决。” 抱着罗曼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 “若是这个计划彻底失败了,我们可能不得不妥协了。” “不。或许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那群德鲁伊们的计划也不一定能成功,青铜一族暴戾而又充满了缺陷,议会是不会认可的。”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我的兄弟。” “监察者们发现玛莎有些异动,几天内她数次动用了网络百分之七八十的能量,虽然极为短暂,但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们伟大的母亲在干什么?” “投影,她好像在投影某些东西。” 男人默然不语。他放下手:“我得和她谈谈――” 布兰多正愕然地看着这一切,但顷刻之间,这些身穿长袍的人们的身形也烟消云散了。最后消失的那个女婴,布兰多感到商人大小姐用奇特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惊讶、也有眷念。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但她也随之消逝了。 在这一刻,布兰多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有操纵的。他回过头,在这个一片雪白的世界中,高声喊道: “玛莎大人,我知道您在这里,可我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但空间之中,并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然后,他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场景。 那里站着一个少女。 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面貌仿佛芙妮雅的复刻,但更加年长一些,一头碧绿如梦境般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到地上,她赤着脚,站在雪白的地面上。 那是盖亚女神,布兰多一眼就认出对方来。 但这个时候,女神却仿佛并未看见他一般,她面向一个方向,似乎正在和一个人对话。 “母亲大人,网络的能量已近乎耗尽,我已经安排大家进入待机状态,但是神民们似乎察觉了什么。” “让我见见天青,我会向他们解释一切。”一个温柔的声音答道。 布兰多只一瞬间,便认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玛莎。 万物的母亲。 “可是,”盖亚回答道:“这一切真有必要吗,母亲,我们为什么要否定神民们的计划呢,五个时代以来,我们不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吗?” “因为,盖亚,我们能够守护这个世界一时,但却无法守护它永远,终有一日,我们会消逝。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作出决定――” “这就是曲面计划的来历吗,母亲?可为什么不能让所有的神民都知道这一切呢,是因为青铜一族的背叛吗?” “黄昏之龙已经潜入了我的网络,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但这也是我们最好的机会,盖亚。” 大地女神默默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母亲。” 但她停了停,又问道:“下一个时代,真的会一如我们所想,我们真的――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吗?”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但一切皆有它存在的可能性,这或许就是我们世界不定的命运,然而终有一个人,会掌握它。”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渐渐变得低微了下去,逐渐细不可闻。 盖亚女神的形象,也在片刻之间烟消云散了。 四周似乎重现变得安静了起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布兰多的心中响了起来:“你心中有许多的疑惑,对吗,我的孩子?” 布兰多蓦然回过头,环顾四周,似乎想要看到什么人――可惜他一无所获,他强忍住心中的惊愕,开口道:“玛莎大人,是您吗?” “是我,孩子。”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哪儿?我还活着吗?” “这是我的世界,”玛莎温柔的声音答道:“至于你是否还活着,我想你心中自有答案,不是吗,我的孩子?” 布兰多默然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问出了那个他心中一直以来的问题:“玛莎大人,您知道我的来历,对吗?” “我知道每一个人的来历,”那个温柔的声音回答道:“我的孩子,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或许我会给你这个答案。” 布兰多忽然看到前方扬起了漫天的风沙,尘砾聚沙成塔,竟形成了令他感到熟悉的景象。 他站在一条街道的正中央。 两旁的是林立的高楼,穿梭的车流,他回过头,甚至能看到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场与广告牌――其中一个广告牌之上,甚至还悬挂着有关于《琥珀之剑》的宣传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他感到熟悉。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一切。 他过往的记忆。 ……(。) 第三百一十七幕 不定的命运 VI 他甚至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中年的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夹着公文袋,正迎面向自己走来。有那么一瞬间,布兰多几乎要举起手来向对方打一个招呼―― 一切都像过去的时光一样。 那是他的老师,在他的少年时代中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记忆,他甚至还记得对方有一个女儿――一个性子有些活泼的小姑娘。 但那是多少年之前的记忆了? 十年? 二十年? 布兰多有些愕然地看着对方与错身而过。 然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玛莎大人,这是……”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我的孩子,”玛莎温柔的声音回响着:“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过去,我们也是一样――神民们,曾经来自于这样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毁灭于战火之中,而仅存的人们,被称之为第一代。那是先民们,或者玛塔塔尼亚人,即旅行者,他们带着过去世界的一切,在众多世界之中旅行着,直到来到这个世界……” “那便是第一个时代之前的故事,在先民们的共同努力之下,我们建立起了一切,我创造了这个世界,并将它称之为沃恩德。” “然而,我们从过去世界之中所带来的文明与秩序,却与这个崭新的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当新旧秩序发生冲突之时,这个世界的敌意――黄昏,便从混沌之中苏醒了过来。” “……那场亘古至今的战争,便由此拉开了序幕。” 布兰多虽然并不是第一次听人讲述这段历史,但玛莎的亲自描述,还是让他对那史诗般浩荡的历史感到向往:两个世界之间文明的传承。旅法师的先辈们,利用他们近乎伟大的力量,缔造出了这样一个奇迹。 然后,才有了现在这个时代凡人们所见的一切。 但玛莎的口气却并不高亢,似乎也并未对此感到骄傲与自豪:“我的孩子,从那场旷古至今的战争的开始。便注定了我们将要对抗的乃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因此,在每一次战争之中,我们几乎都失败了。” “……为了自我保存,我便在Tiamat的至高权限之中留下了‘琥珀’这把命运的剑,以作为重启这个世界的最后手段――而在此之后的五次战争之中,几乎每一次,我们都是通过它以得以幸存。” “琥珀?”布兰多有些不解:“那不是终焉之王座吗?” 他抬起头来,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位万物的母亲竟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玛莎脸上洋溢着一种带着神圣光辉的笑意,她看着他,却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你明白王座的含义吗,我的孩子――” 布兰多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玛莎轻轻一笑,才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孩子,你必须明白,在那场永恒的战争之中。我们并非不朽;而终有一日,当众神一一逝去。而我们所守护的一切,将会在那样一个时代中迎来那个注定的尽头。” “注定的?”布兰多皱起眉头:“玛莎大人,若一切都是注定,那么这一切的战争又有何意义?您说琥珀是凡人主宰命运的剑,它真的能够让我们主宰自己的命运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玛莎同样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只答道:“我们的世界。一次次毁灭,一次次重生,但一切并非没有改变,孩子。虽然每一次战争的结局往返反复,仿佛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但青铜一族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诞生了――” “青铜一族?” “它们是离开了我们,我的孩子,但那是一种必然,”玛莎的声音平静而沉稳:“黑暗之中,生满青锈的发条,正在复归原位――因为,从一开始,它们便已经指向了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什么?”布兰多微微吃了一惊,他只听说过青铜一族的背叛,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玛莎仿佛对于他的惊讶早有预料,继续说道:“在那个时代中,我在青铜一族的身上看到了这样一种希望,或许有这样一条道路,它能使我们与这个世界的意志共存,我们的目的毕竟不是摧毁一切,而是守护这个新的家园……” 听到这里,布兰多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就是……” “是的,这就是凡人时代的开端,生于黑铁的凡人们,由此而诞生――我的孩子,这便是于你们所见的时代。” 布兰多沉默了下去,半晌未语。 直到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再一次开口道:“可是,黄昏之龙并未由此而减弱,反倒是众神与先民们一一离开了这个世界,在我们这个时代,凡人的力量是如此卑微,我们的希望究竟在哪里呢?” “我们,要怎样才能够战胜黄昏之龙?” 他抬起头来,看向玛莎的眼睛,那深邃的银色的眸子中,满是嘉许之色。 玛莎缓缓走到布兰多的身边,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布兰多无法感到她手实体的触感,但却能感到一种淡淡的温暖的感觉。 “你应当明白,布兰多,我的孩子。黄昏之龙并非是这个世界的意志本身,它只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敌意与毁灭的一面,当新旧秩序的冲突不可避免时,它便诞生了。” “所以当终结一切之时,便是黄昏之龙的消亡之时,我的孩子。” “终结一切?” 玛莎用银色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静静地看着他。 “黄昏之龙在先后四个时代的战争之中明白了,必须要夺得了Tiamat法则的最高之权限――琥珀之剑,它才可以彻底终结这一切――即我们的世界。” “为此,它不惜将自己的本体投影于Tiamat的网络之中,以实体的形态降临于这个世界,并占据了罗曼小姐的躯体。” “因为它早知道神民们的计划。并通过青铜一族的背离,从这个计划当中窃取了最重要的一部分内容,它通过自己的巧妙安排,让第六次战争的结果按照自己预想的方向前进着,直到今天,这一刻的到来――” 布兰多呆呆地看着玛莎。 看着这位万物的母亲大人。 “您……”他怔怔地问道:“……您早知道了?” 玛莎默默地点了点头。 “因为从一开始。神民们其实就有两个计划。” 布兰多微微张开了嘴巴。 “他们的第一个计划,被称之为终焉的王座,在这个计划中,神民们利用先民的血脉,创造出了罗曼小姐,当罗曼小姐长大成人,她便能够利用琥珀之剑,重启我们的世界,让一切都回到原点。而那个时代。便将是下一次战争的开启之时。” “但这个计划,其实只是一个掩饰,”玛莎语出惊人地答道:“真正的计划,其实就是‘沃恩德计划’,也就是曲面计划,这个计划,才是终结一切的开端。” “那……是……?” “当黄昏之龙通过我们的第一个计划降临到Tiamat的法则之中,并通过罗曼小姐获得了实体的存在。在此一刻,的确是它最接近胜利的一刻――然而同时。它也暴露出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因为,作为先民血脉的所有者,它将与我们的世界并成一体,它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之一,然而也是这个网络之中的一份子――” 玛莎注视着布兰多,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王座意味着什么吗。我的孩子?” 布兰多闭上了嘴巴,心中若有所动。 “黄昏之龙永远也不明白王座意味着什么,因为它缺乏作为凡人的感情,所以它永远也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之中取胜。” 玛莎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她答道:“乃是这样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中,众神离世,群星坠地,而大地之上,将由生于黑铁之中的凡人们掌握他们自己的命运与未来。” “那将是一个新的时代,在凡人之上,将不会再有凌驾于其上权柄。而在此之后,我们将无法再决定这些人们的命运,或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时候松开它残存的枷锁了……” “布兰多,”玛莎轻声问道:“你看到的这样一个时代,我们的梦想与希望,它已经实现了吗?” “――它,到来了吗?” 布兰多轻轻摇了摇头。 在大地之上,还有黄金与白银的族裔,众神的遗泽,仍旧决定着沃恩德的前途与命运。还有他与白银女王这样的存在,手中掌握着这个世界上至高的权柄。 它甚至还有上一个时代如此深重的痕迹,旅法师们留下的秩序仍旧存在着,甚至旅法师本身,也并未完全离去。 而神性之火,也从未从凡人之中诞生过。 凡人们真的主宰了自己的命运吗? 布兰多想,或许这也正是自己的疑问――因为它的答案,注定无疑是否定的。 “所以黄昏之龙,仍旧存在着,”玛莎柔声回答道:“我的孩子,你明白了吗?”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 他伸手握住了母亲施于自己额头之上的手,那手沉甸甸的,仿佛是她许意于他的王冠。 “母亲大人,我们应当怎么做?”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的孩子。” 布兰多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玛莎看着他,缓缓述说道:“我秉承至高的权柄而生,我的孩子,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在这个世界上缔造出了名为Tiamat的网络,当一切的法则降下之时,元素与魔力各司其职,因此名为沃恩德的世界诞生了。” “但我们的世界,诞生于至高,它的一切权柄与力量,也由此而来。因此只有在王座之上的人,才能够摧毁王座本身――” “而黄昏之龙却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能够拿起圣剑琥珀――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 布兰多紧抿着嘴唇,他甚至闭上眼睛,心中仿佛对此已经有所预料。 玛莎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柔和:“布兰多,我的孩子,我从冥冥之中选中了一位英雄,他身上有着这样一种特质。只有他能承担起这样一个沉重的责任――他将终结过去的一切,为这场永不停息的战争划上最后的休止符。” “可是,”在过了很久之后,布兰多才重新睁开眼睛:“为什么是我?” 玛莎看着他,示意他抬起头来,她指着两人面前的那一画面: 当布兰多看到那画面时,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向大脑涌去。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着上身,双目紧闭,容身于一座金属的培养槽之中。浑身被包裹在半透明的液体之内。 在少年面前,是三位身材高大,身穿垂地长袍的男人,布兰多注视着他们手上的戒指――名为ouroboros的衔尾蛇首尾缠绕,闪闪发光。 “那……是我……?” 那张或许应当被称之为‘苏菲’的面庞,在此一刻在布兰多眼中显得竟是如此的陌生。 玛莎点了点头。 “我通过细胞核四至一十三的全部权限,调集了Tiamat法则网络之中剩余几乎所有能量,通过时间与空间的因果曲面。在你们的世界中构筑了名为《琥珀之剑》的游戏,并不惜扰乱未来的时光流。在你们眼前重现了一部分沃恩德的历史进程――” “我挑中了一些人,但只有你,成功来到了我们的世界,我能感到你心中的执念,布兰多,或许正是你对于一些人与事、对于埃鲁因的爱。让你与这个世界产生了足够多的共鸣。” 布兰多轻轻吐了一口气。 “什么是细胞核?” “那是在沃恩德近地轨道之上的三十六枚卫星的统称,也是我的本体。” “众神们都是如此吗?”布兰多回想起自己在Tiamat的元素疆界之外所看到的那壮观的一幕,开口询问道。 玛莎点了点头。 “那么学姐她?” “尼玫西丝小姐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但那个孩子并没有完全成功,或许你将来有机会见到她。能够向她带去我的歉意。” “那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得到布兰多这个身份,也是你们安排的吗……?” 布兰多犹豫了片刻,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玛莎看着他,轻声答道: “你在我们的时代存活了一百四十年,在那个时代,奥丁与盖亚教会了你许多东西,你死后,我们保存下你的记忆,并以此创造了另外一个胚胎,那就是现在的你――布兰多,我的孩子” “你不用怀疑自己的身份,”她放下了手:“你就是布兰多,是大地剑圣的孙子,高地骑士,是卡迪洛索家族的这一代继承人,只是当一切来临的那一刻,你过去的记忆,它自我复苏了,又一次回到了你的身上。” “你是苏菲,也是布兰多――” 布兰多默然不语。 他仿佛回了几年之前那个夏夜。 在那时,在此刻,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是的,我是苏菲,也是布兰多――” “那么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玛莎大人。” 玛莎看着他,默许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将‘曲面计划’投影于我们的时代――而先民们,究竟来自于什么地方?而我们,为什么又会具备Tiamat网络之中的最高一级权限?” 说到这里,布兰多抬起头来,他看到玛莎银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因为你和先民们流淌着完全一致的血脉,布兰多,它丝毫不受这个世界法则的浸染。” “来到这里的第一代的先民们,其实他们原本应当有另外一个名字――” “他们的故乡,曾经被称之为地球。” ……(。) 第三百一十八幕 最后告别 “德尔菲恩?德尔菲恩小姐!” 遥远的声音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隐隐约约。 宰相千金缓缓睁开眼睛来,那双眸子好像紫水晶一般深沉而美丽。她首先看到的是透过树荫略显刺眼的阳光,那是正午之后的阳光,它将层层叠叠的叶片染成浅黄与嫩绿的颜色,枝叶的脉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树林中回荡着枯燥而单调的虫鸣声。 她蹙起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但脸上很快露出心悸的神色。德尔菲恩轻轻喘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然后才看清了不远处那双正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领主大人。” “你没事吧?”布兰多看着脸色苍白仿佛从水里捞出的德尔菲恩,注意到她下意识蜷缩了一下的动作,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刚刚从什么噩梦之中醒来。 “能扶我起来一下么,领主大人。” 布兰多注视了她片刻,点了点头 他伸手托住她的肩头,将她扶了起来,靠坐在一块岩石之上。德尔菲恩浑身几乎都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只仰起头来,怔怔地注视着前者。 布兰多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不由低下头去避开后者的目光,入眼之处却正好是少女雪白修长的颈项,白得有些耀眼的肌肤在阳光下竟微微显得有些透明吗,下面的毛细血管也清晰可见。 “……好看吗?”德尔菲恩忽然幽幽地问道。 “咳咳……” “我还是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布兰多一愣。 “不明白您的想法。” “我?” “领主大人,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心动么?”德尔菲恩注视着布兰多的眼睛,眼神有些迷离:“我早已经是您的情妇了,不是么?” 她抬起手来,制止了布兰多的发言:“我明白,领主大人这么害怕我。是因为这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对吗?”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他从德尔菲恩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一股子消沉之意,他平日里还很少见到这位宰相千金这个样子。 “不,德尔菲恩小姐――” “我明白,那就是怜悯了。还带着一些愧疚,你想可怜我,施舍我,因为占有了我的身子,所以想对我负责,对吗?” 布兰多微微一僵。 德尔菲恩轻轻摇了摇头,紫色的眸子里透着沉沉的光芒:“多可笑,其实若是在帝国,我一定不会看上你这么懦弱的家伙。领主大人。艾尔曼比你坚定与冷酷万倍,这正是我之所以选择他的原因――” 被这个女人这么形容,布兰多也不禁有些不爽,虽然他或许并不在意她的一些价值观与看法,但他毕竟还是个男人。 看到布兰多的脸色,宰相千金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来我惹您生气了,领主大人。” “并没有,德尔菲恩小姐。即使有人比我冷酷千万倍,那也丝毫不值得我羡慕。事实上恰恰相反。”布兰多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先前其实是在吃味。 德尔菲恩忽然叹了口气:“是的,那的确不值得您羡慕。” 布兰多一愣。 “因为他们一个个成为了过去,就如同我一样,昔日不可一世的帝国,如今也分崩离析,我所追求的一切。如今又只剩下什么呢?” 德尔菲恩幽幽地自问道:“或许真正的可笑的,应该是我这样一个不自知的女人吧。” 布兰多见她神情低落,心中隐有所感,知道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见闻影响了她,毕竟一个普通人――即便是一位宰相家族的长女。而她原本的见识与图谋,又怎么可能超越她所代表的的阶级本身呢? 在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两世经历,留给自己最宝贵的财富或许并不是那个被称之为‘系统’的最高权限,而是那可以让他不受历史与现在的局限、能够直接看穿未来与迷茫的远见。 每一个人――当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为他们自身的命运与所见所闻牵绊与桎梏时,而他却早已经站在了历史与未来的交界点之上。 因为,他曾经亲眼见证过那样一个时代的来临。 那是过去、现在与未来,它们在他眼中并没有秘密。 因而在黑暗的时代,一位王者降临了,他所知一切,世界在他眼中,亦没有秘密。 而或许这才是玛莎不惜扰乱时光流向,传递给获选者们最重要的财富。 布兰多不由得下意识地松开手掌,在那里,在他的掌心中,有一枚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光球,它闪耀着,苍翠如梦境,光芒在他手心之中流淌。 德尔菲恩为这光芒所吸引,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布兰多手上的光球:“这就是自然宝珠?” 布兰多点了点头。 “玛莎大人交给你的?” 布兰多再一次颔首,脑海中不由得再一次浮现出起那时的场景: 当玛莎轻声回答了这一切之后,空间安静了下来,寂静得落针可闻。布兰多感到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神民是地球人,那么作为纯正的地球人的他来说,似乎的确是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好一阵,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所以说……我就是那个除了罗曼之外,唯一拥有最高权限的人?” 玛莎轻轻颔首。 她柔声开口道: “所以你明白了么,我的孩子,现在你将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直到那一天,沃恩德的命运将取决于你的选择――” 玛莎的声音显得一如既往的柔和与安宁,但布兰多却拧紧了眉头:“我不明白,玛莎大人,我不明白!” “自天青的时代以来,众神离世,不是为了缔造一个属于凡人的时代么?琥珀乃是凡人主宰命运的圣剑。可世界的存亡若仍系于某一人之手,它又怎么能够称得上是我们的自救呢?” “假如,”他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假如有一天,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一个这样救世主存在,凡人们又将何去何从呢?在那个时代,又有谁来与黄昏之龙对抗呢?若这就是我们所预见的未来。那么它的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玛莎大人,难道我们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一切回到原点?” 布兰多心中忽然有些茫然失措,如果这个世界需要的只是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者,一个救世主,那么他与白银女王的选择有何区别? 他又有什么资格,指责白银女王所作的一切是错误的? 黑暗之龙奥丁与四位贤者,无数先贤的献身,又有何意义? 不。这一切或许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不由得抬起头来,似乎想要在这位万物的母亲脸上得到答案。 然而玛莎只是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这很好,我的孩子,”她忽然托起双手,手心中竟托着一顶光之王冠:“这真的很好,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会记起今天所说过的话。” “什……么?” 玛莎柔声打断了他的话: “布兰多。你必须要明白,对于这场战争来说。它才不过刚刚开始。区区一个阿肯图并算不上什么,危机还远未结束,黄昏之龙已然明白这里只是一个圈套,而我从未将终焉的王座放在这里过……” “而当它将目光转向沃恩德,这场战争才会真正降临,即便它的本体还为凡人的圣贤们所封印。但它还有千千万万的爪牙……” “抢在黄昏之龙前面,找到终焉之座,用命运的钥匙,打开通往未来的道路。” “凡人的命运将由谁来主宰,”玛莎的目光既温柔而又眷恋:“布兰多。它将交由你们自己来选择。” “玛莎……大人?” 她已轻轻放下双手。 “布兰多,我的孩子,或许有那么一天,你将成为王者。” “当那一日,我会在云端为你加冕――你沐浴山呼,万世、万众与万国,一切的声音将称你为王――” “你的王座在那火焰分开的命运之上,在先古圣贤的巅峰,你将是这唯一权杖的掌管者,诸世与诸界的主人,是――沃恩德之王。” “当那一天到来,布兰多,请遵从于你内心的声音,那一刻,你就会明白一切。” 布兰多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玛莎将那顶王冠轻轻放下,让他感受到王冠那沉甸甸的重量。 “记住我的话,孩子,”玛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轻轻放下手,最后看了他一眼。 然后这位万世与万物的母亲缓缓转过了身,向前走去。 “玛莎大人!”布兰多微微一颤,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的孩子,永别了,接下来,世界的命运将与你们联系在一起――” 玛莎微微一笑,她仿佛走入了一片白光之中,身形在光芒之中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一片飞散的光点。 布兰多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而在那光芒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许多许多的人与事。他们缓缓来到他身边,一个个与他道别。 “还记得我吗,苏菲,我是水晶,后会无期。” “小家伙,现在明白了么,什么是源头之血?”男人哈哈大笑:“区区暗神之血,对于你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罗曼,拿出男子汉的担当来。” 最后,一头绿色长发垂至足踝的少女来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苏菲,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记不起我们所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但不要忘记了真理议会的理想与信念,好好照顾自己。” “盖亚女神……”布兰多脱口而出。 但他马上闭上了嘴巴,有些愕然地看着另一个忽然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玛……玛格达尔公主?” “你不如叫我十三号工程更好一些,”与修女公主神似的女人脸上,却露出一抹桀骜不驯的笑容来,她摇着头答道:“不过算了,反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这个计划本身也不过是个个掩人耳目的东西。” “你是……”布兰多忽然反应了过来。 “告诉她,忘了我吧,”女人洒脱地一笑:“我仅希望她能够幸福。” 女人屈身向他行了一礼:“十三号,在此向您告辞了,苏菲先生。” 一个个身影消失了。 空间仿佛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布兰多抬起头,只看到漫天纷纷扬扬的光点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与双手之间,他下意识地托起双手,在手心中汇聚成一个光球。 那个光球闪烁着。 苍翠如梦境的光芒。 ……(。) 第三百一十九幕 背离的过往 布兰多怔怔地回过神来,他注视着自己手中散发着柔和光与霞的自然宝珠,转过头,发现德尔菲恩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脸上。 “怎么了?” “没什么,领主大人。”德尔菲恩轻轻摇了摇头,这才移开视线,只是她眉宇之间仍明显可见落寞之色。 布兰多见状不由暗叹,这位宰相千金的想法虽然极端,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何况与之相比,她虽然在背后谋划了许多事情,但真正因此而受害的人却并不多,与白银女王那样令无数人陷入战火与灾祸的冷酷比较起来,不如说仅仅是一种任性与偏执而已。 认真说起来,真正因她而得咎的,也只有罗曼一人而已。但商人大小姐的遭遇,又何尝不是一种必然,布兰多心中其实很清楚,黄昏之龙数个时代以来的谋划,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凡人能改变? 其实他原本心中便清楚这一切,只是当德尔菲恩用轻蔑的语气重新提起这件事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迁怒的心理。 “真的没问题?”布兰多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德尔菲恩犹豫了片刻:“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 “恩……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她勉强笑了笑,眼神中尽是缅怀之意:“领主大人,我在五岁之前一直住在洛茵堡,那里在南班克尔的近郊,是我父亲的领地。小时候,我是个孩子头,我有一群小伙伴们,他们大多是银百合会孤儿院收养的孤儿――你知道银百合会么?” 布兰多略微显得有些吃惊:“平民?” 德尔菲恩点了点头。 “吃惊了?觉得我这样一位贵族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会折节下交,与平民混在一起?” “是有点儿没看出来。”布兰多答道,他当然清楚克鲁兹帝国等级森严,贵族们甚至很少会与平民打交道,更不用说交朋友。 而贵族的后裔更是家教严格,往往在成年之前会交由一位优秀的女士来教导。更不会和平民的孩子混在一起,不要说平民,就是一般的小贵族都很少能入他们的‘法眼’。 事实上只消看看当初他第一次与法伊娜打交道,就知道那位小公主是多么骄傲与骄横跋扈。 若是别人,布兰多或许还勉强能相信一丁点,但他看了看德尔菲恩,怎么也看不出这位一举一动莫不带着森严贵族礼仪的宰相千金会是那么离经叛道的人。 “呵呵,这件事要是让我父亲和祖父知道了,恐怕他们少不得会大发雷霆。” “恐怕不止大发雷霆那么简单。”布兰多心想。尼德文家族在帝国是什么样的家族?老宰相尼德文在帝国又是什么样的地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长孙女、家族的长女与一群脏兮兮的穷小子整天混在一起,只怕尼德文家族都要发生地震。 他嘴上问道:“所以说,你梦到那时候的事情了?” 布兰多万万没想到,他随口问出的这句话,竟然让德尔菲恩怔怔地流下了泪来,他眼睁睁看着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宰相千金脸上滚落而下。 布兰多一下子就懵了。 自他见过这位宰相千金以来――无论是遭受了多大的伤害与打击,甚至在当日几乎被龙炎毁容的情况下――她虽然歇斯底里,但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情绪失控的一幕。 “德、德尔菲恩小姐……?” “领主大人。你认为一个背叛了自己信念与誓言的人,真的还值得救赎么?”德尔菲恩忽然开口问道。 “……?” “五岁生日之后。我必须前往梅霍托芬,在离开之前,我见了伙伴们最后一面。我记得那是在一个谷仓之中,我向他们每一个人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看他们,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改变而忘记自己的承诺。忘记自己的同伴们――” “就像是任何一个假小子一样,我和罗文碰了拳,黛米也将她最喜欢的草梗娃娃送给了我,”德尔菲恩紧紧地攥起拳头,布兰多看到她攥得指节发白。指甲几乎掐入肉中,掐出血来:“然而我忘记了一切,这个可耻的、蛇蝎心肠的女人,忘记了自己的一切誓言,忘记了自己的同伴们……” “……等到她再一次回到洛茵,回到那里之时……” “斗篷海湾之灾。”布兰多微微叹息了一声,已然明白了一切。 那是发生在第一纪元三五八年一次暴动,在星聚之年第二次圣战结束三十七年之后,东梅兹地区大清洗的十八年后,斗篷海湾以及周边地区连续发生干旱与蝗灾,然而帝国在那一念却根据新颁布的律法反而加重了对于该地区的税收。翌年春天,在大清洗之后残留的心怀不满的异教徒的鼓动之下,洛茵、班罗尔、卡拉斯等地区先后爆发了大规模的流民暴动。 然而暴动很快引来了帝国与炎之圣殿的双重镇压,根据史实记载,镇压之后这几个地区血流成河,乡野从此变成一片荒野、渺无人烟,直到柱之年前后才逐渐恢复了生气。 但这是谁的过错呢? 布兰多心想。 一个孩子,自然而然容易将一些事情抛诸脑后,而等到有一天,她再一次记起自己的诺言,回到孩提时代的故土时,却发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你在梦中,梦到了过去的那些场景吗?”布兰多问道。 德尔菲恩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默默擦干了眼泪,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答道:“第一纪二七九年,实穗之年,帝国颁布了一部律法――《赫洛斯托约法》,按照律法规定重新制订的税务改革,免去了帝国下属省份的农夫们宗教税务与另外十三种杂税――” “那是金耀之年改革的后续,”布兰多看着这个姑娘,轻声答道:“是你祖父主持的改革,在这场改革中,主要剥夺了炎之圣殿对于农夫的控制权,并减轻了对于农夫的盘剥。在那之后不久,帝国就进入了所谓的二十年繁盛期,那也是光耀时代的开始――” 宰相千金默默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意外。 “第一纪元三三一年,我祖父离开帝国政坛,因为圣殿与旧贵族势力的反弹,《赫洛斯托约法》随即被废除,但随后继承的新法文中,却继承了大部分《约法》的条文。” “那是因为女王陛下立足未稳,不愿意看到圣殿重新坐大,据我所知那纸新法文其实就是双方争夺与妥协之后的产物。”布兰多沉吟了片刻,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德尔菲恩会忽然说起这个。 “但好景不长,陛下很快便展现出强势的一面,在巨龙与布加人的支持下,她很快羽翼丰满,圣殿便不再是她的对手,而这个时候,她便要对帝国盘根错节的贵族政治势力下手了。” 德尔菲恩冷冷地答道:“她首先扶持了帕鲁特家族,然后便颁布了《特尼帕尼法文》,这部法文,事实上便是为了消除我祖父在帝国政坛的影响,打压尼德文家族而诞生的。” 听到这里,布兰多忽然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宰相千金眼圈微红:“翌年,根据这部法文,帝国对洛茵、班罗尔、卡拉斯地区课以重税,这笔税务名义上是为了补充帝国海军新入坞舰只的支出,但事实上是陛下打压尼德文家族,并向塞西尔家族施以甜头的举动――以期其在陛下对于帕鲁特家族封迁的动议中持支持意见。” “那一年,斗篷海湾北部连续大旱与蝗灾,本来按照帝国的传统,应该减免该地区的税务。但陛下与旧贵族政治势力的斗争正达到白热化阶段,因此她绝不会在此时妥协,四月之后,洛茵、班罗尔、卡拉斯地区的税务果然增加――” 静静地说到这里,德尔菲恩沉默了下来。 “三五九年春天,我在莱泽收到了一封信,在那之后我悄悄前往卡拉斯,但没来得及见罗文最后一面,他们的军队在斗篷海湾北面的丘陵之中弹尽粮绝,我抵达时,他们已经为曼格罗夫将军所围歼――”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少女的声音才略显平静地响了起来: “在那之后,我便立下誓言――有一天,我一定要复现金耀之年的改革,得以一偿祖父的夙愿;我将要重新施行我祖父被废除的《赫洛斯托约法》,但要那么做,我明白,我必须重现尼德文家族在全盛时期对于帝国的影响力。” 布兰多看着她,心中却重重地叹息。 他从来没想到,这位偏执的小姐心中,竟也会有如此崇高的理想。然而,她却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尼德文家族能够在历史之上走到如此的地位,纯粹是因为借助于王权与教权的博弈,他为格兰托底大帝实现了君权至高的夙愿,成为那个时代帝国三足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角,因此一生位极人臣、显赫之极,尼德文家族也因此而威震帝国。 ……(。) 第三百二十幕 在林间 然而时代变迁,当王权的对立从教权转移到传统的贵族势力之上时,尼德文家族的衰败便成为了不可避免的历史必然,在这一点上,老尼德文与小尼德文恐怕亦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尼德文所表现出的平庸,真的只是虎父犬子,亦或是某种明哲保身的选择?只怕只有当事人心中才能够明白。 而这之间所谓金耀之年改革,《赫洛斯托约法》,以及后续各项法文的颁布,其实只不过是贵族斗争的外在表现而已。因此从一开始便走在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之上,布兰多可以想象德尔菲恩会遭遇一些什么。 “所以说,”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当你意识到自己无法做到这一切之后,便选择了联姻这条路?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德尔菲恩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点――” 联姻是贵族政治中最传统也是最有效的手段,而德尔菲恩选中的艾尔曼的家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艾尔曼作为帝国政坛的新星,本身的确也极具才干。 然而作为女性的一方,德尔菲恩嫁入艾尔曼的家族之后,她与艾尔曼在家族事务之中谁起主导的作用却还难说得很。更不用说,说不定她还会因此而丧失对于尼德文家族的影响力,或者至少也是一部分。 德尔菲恩闻言凄然一笑:“布兰多先生,有时候我会想,或许人天真一些,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不会显得那么复杂,复杂到迷失了自我,甚至遗忘了自己的本意……” “而我所追求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到头来,都皆尽化为泡影。而我却自欺欺人,不愿意从这个迷梦之中醒来,我沉醉于权力与欲望所编织的谎言之中,我告诉自己可以做到,但我清楚那只不过是自我麻醉而已。我无法做到那一切,它们距离我遥不可及,我只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者,布兰多先生,我却舍不得放弃手中的一丁点权力……” “我是一个堕落与罪恶的女人,我早就遗忘了自己的本意,遗忘了自己的誓言,就像遗忘了自己的同伴一样,我惯性地在贵族的圈子之中钻营与谋划。什么崇高的理想,它们早就离我而去了,那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啊,我是如此的憎恨你,憎恨你毁灭了我的计划,杀死了我的恋人,我歇斯底里,但不如说是一个谎言被戳穿的人荒诞滑稽的表演而已。在您的眼里,我一定像是个疯子。一个小丑,因为我就是一个疯女人,一个不值得任何人同情的毒妇。” 她低下头,晶莹的泪珠子粒粒落下,浸湿了衣角。 “布兰多先生,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说了太多太多谎言。可在母亲大人的面前,一切龌龊与污垢都无法躲藏,她只是一个罪人,并不奢求你原谅,但至少在离开之前。想把这一切说出来……” “离开?”布兰多抓住她的手腕:“你也见过玛莎大人了?” 宰相千金默然地挣扎了一下,她苍白的容貌,好像在风中凋零的花朵,但布兰多却已然明白了一切。 “母亲大人会原谅任何人,”布兰多轻声说道:“德尔菲恩小姐,因为我们都是她的孩子,在一个人的一生当中,每个人都难免会看错一些人,做错一些事,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然而当你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或许首先想到的不应当是去消极逃避,而是去面对它。那就像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但也总有弥合之时,你不应等到它化脓恶化之后――去弥补它,直面自己过去的一切。” “直面?”德尔菲恩脸色惨白,无力地摇了摇头:“谈何容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如今陛下已经长眠在她的迷梦之中,帝国也分崩离析,这一切都是复仇的怒火,而我,如今也审判将至了。” “谁来审判你,德尔菲恩小姐?”布兰多没好气地问道:“你伤害了谁?难道杀人凶手上了绞刑架,那可怜的受害人就会从墓穴之中醒来么?是的,帝国如今分崩离析,杀人凶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所以呢?” “千千万万与你的同伴们有相同遭遇的人,如今正流离失所,饱受饥饿与痛苦的折磨――当帝国仍在时,他们便衣不蔽体,生活无所着落,甚至受邪恶与黑暗所蒙蔽。但今天呢?他们的日子变得更好了么,不,他们仍旧是最为苦难的那一批人。” “德尔菲恩小姐,如今黄昏之龙已经在帝国之上洗去了一切旧日的尘埃,你完全可以在帮助他们在废墟之上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帝国。这个新的克鲁兹将遵循先古诸王的荣耀,它将实现那往日的荣光――” “而这,”布兰多冲她吼道:“才是你的理想,如今,你要再一次背叛它吗?” 宰相千金完全愣住了。 她似乎从未见过布兰多这样的一面。 “……怎……么可能做到那样的事情?” “当然能做到,”布兰多大声说道:“若是我们连黄昏之龙都可以战胜,那么在它留下的废土之上重建一个世界,那又算得上什么?” “可是……如果不能战胜呢?” 布兰多淡淡笑了笑。 “那唯有一死而已,但至少我们志同道合,能与勇敢的人们长眠在一起。” 宰相千金好像被雷击中,眼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光芒。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重新清醒过来,紫色的眼睛中迷离的光芒渐渐消散了,默默地,她重新注视了布兰多一眼。 “这算是在安慰我么,领主大人?” “也算是吧。”布兰多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德尔菲恩轻轻摞了摞了额前的发丝,低下头,轻声答道:“谢谢,领主大人。虽然听起来真的很笨。” “什么?”布兰多愣住了。 “你应该抱抱我,或者吻我一下,而不是这样轻飘飘的安慰,您完全不懂得女人的心,领主大人。” “哈?”布兰多心想这是什么鬼,不过他至少明白。这位宰相千金总算是恢复了过来。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凰火小姐他们呢?”德尔菲恩用手背擦干泪痕之后问道。 布兰多这才直起身来看了四下一眼。 这是在一片郁郁蓊蓊的森林之中,正午之后的阳光穿过树荫,碎金般的光斑洒落在倒伏的枯腐的树干之上,依稀可以看清远处密林之中蔓枝横生、藤萝垂绕的幽深景象。 这自然不会是停滞之界中存在的景象,玛莎大人或许已经将他们传送到了外面,但不知道是否还在绿海之中。 “这里是一座岛屿?” 布兰多摇了摇头,至少他还没听到附近有涛声传来,但或许这里距离海岸比较远也不一定。 “还没有遇上凰火。不过在此之前碰上了鲁特和柳五先生,我们已经分开向各个方向寻找了,看起来大家都应该不会太远。” “这么说来领主大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我?” 布兰多点了点头。 “还需要休息一下么?”他又看了状态显得不是很好的德尔菲恩一眼,问道。但宰相千金只是摇了摇头:“不必,不过恐怕得劳烦领主大人扶我起来。” …… 布兰多的预感很准。 他想若是玛莎将他们传送至此,那么其他人想必应该相隔不会太远,毕竟后者不是白那种不靠谱的家伙。 果然,他搀扶着德尔菲恩才没走多久。便在一片林间空地之中遇上了玲和莲两姐妹,两姐妹还没有苏醒过来。两人靠在一起躺在一块雪白的岩石之上。布兰多简略地检查了一下之后,发现她们身上都没有什么瘀伤与擦伤,显然这一切正是那位万物的母亲大人的手笔。 此后很快,原先分头去寻找其他人的小妖精鲁特又带回了凰火与房奇。 这位皇女殿下一看到布兰多,面上明显露出放下心来的神色,她恭恭敬敬地向布兰多行了一礼道:“老师。凰火回来了。” 听着这温雅平和的问候声,布兰多也心下一暖,他仔细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不由有些惊讶: “凰火,你们的传承?” 凰火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老师。凰火已经得到了漠风剑法的全部传承,玛莎大人告诉我,九剑皆有圣剑苍翠所生,红莲一脉的传承被隐藏于自然宝珠之中,这便是翡翠之谜。” “翡翠之谜事实上与七把钥匙乃是一体的,也就是说,只有能打开那扇门的人,才能够真正解开这个谜底,”小妖精鲁特闻言有些兴奋地说道:“所以说,当人们在寻求解开翡翠之谜的同时,这个谜底其实也在挑选它所中意的那个人,布兰多先生,你不愧是塔塔小姐所看中的那个人。” “是的,”凰火亦有些崇敬地看着自己的老师,盈盈拜下道:“凰火能有今日,亦是托老师之恩,若有一日,凰火莫不敢忘。” 布兰多赶忙扶住她,却没想他才刚一动,旁边房奇已经恭恭敬敬地向他跪了下去,当头对他行了一个大礼。 布兰多顿时吓了一大跳,却听后者开口道:“布兰多先生,授业之恩,如君如父,房奇平日多有得罪,万望见谅。” “房奇,你这是?” “老师,房奇因你而得铁心流剑术的至高传承,如今他距离天人至境已不过一线之隔,”凰火开口道:“按照九凤之传统,对于他来说,您不啻授业恩师,你当受得起他一拜。” 布兰多闻言不由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这位九凤天才,谁想这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家伙,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 第三百二十三幕 离别 玛格达尔公主最后一个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轻。 但一只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公主殿下有些愕然地回过头,却看到宰相千金有些淡然的面孔:“以此立誓。” 她像是个称职的女仆一样,为自己领主大人的誓言收了尾。 “耶!”莲好像作成了一件大事,兴奋得直挥拳头,连眼镜都差点从小小的鼻梁上落下来,吓得她赶忙扶住。 小妖精鲁特坐在小姑娘的肩头上,也是一副小兴奋的模样。 “这一定是见证历史的一刻。” 它心想。 宰相千金却在这时回过头,看向布兰多,她微微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听说莱纳瑞特皇子还活着,领主大人。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但至少说明有一部分帝国的高层在战争中幸存了。梅兹一战不过只波及了帝国的东北部与路德维格地区,帝国的菁华部分虽然受到摧毁,但仍存活力,远的不说四境之野的赤之军团应该还建制完整。” “德尔菲恩,你想……?”布兰多愣了愣。 德尔菲恩默默点了点头:“我必须回帝国,领主大人,虽然看起来他们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然不会有这场会谈。但是他们未必知道在玛达拉这里发生的一切,更重要的是,你,领主大人。” 布兰多默然不语,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战争中的重要性――除了黄昏之龙本身之外,只有他可以掌握那把唯一的钥匙,但要找到终焉的王座,单靠他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要借助四个帝国的力量。 然而此刻,他并没有这样的地位。 “你有的。领主大人,”德尔菲恩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你忘了吗,领主大人,白银女王曾经亲自将那顶只属于帝国的皇冠戴在你的头上,这是法理上最重要的依据。我祖父、我父亲还有瓦拉还亲自从女王陛下手上接过那枚代表着至高无上王权的指环,他们都明白谁才是真正的继承者。” “可莱纳瑞特还活着,”布兰多答道:“我没有理由夺取他的王位。” “你不必夺取他的王位,你是沃恩德之王,是黑之预言中那位唯一的王者,是黑暗之龙在这个时代的继承者,你是玛莎选中的天命之主。”德尔菲恩摇了摇头:“你怎么会在意凡俗的王位,当你神性降临的那一刻,你就是万王之王。是神上之神,这天下的君王,也不过只是你的臣民而已。” “只不过现在,你还需要大皇子与我祖父还有瓦拉圣座的支持,他们如果明白你的重要性,一定会作出明智的判断。”宰相千金认真地答道:“因此我必须回帝国,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你的安全?”布兰多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想过让德尔菲恩回帝国。毕竟她的祖父和父亲都还在帝国,生死不知。不过他原本是打算先带她返回埃鲁因,再遣人送她回国。 “我和玛格达尔小姐一起走就可以了,她足以保护我的。” “可是到达银湾之后呢,从银湾到四境之野的路程可不短?” “让鲁特先生和我一起就可以了,他在人类世界也算得上是有数的高手了。” 布兰多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点了点头。 他刚向鲁特询问了意见,小妖精本人倒是很无所谓的样子,虽然它更希望和布兰多一起去埃鲁因,去看看那片传说中的许意之地。不过它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德尔菲恩的提议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布兰多先生乃是玛莎大人所选中的人。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是最重要的。鲁特心中便是如此的想法。 然后布兰多又询问了莲和玲姐妹的意见,两姐妹打算返回兰托尼兰,这样一来,布兰多便只有带上她们上路,好在这段旅程也算不上太长。 这时候那个前往九凤的商团船队之中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这是船队准备起锚出港的声音,布兰多心中明白,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 他看向自己的学生与柳先生,凰火也正向这个方向看来,她深深地向布兰多鞠了一躬:“老师,您多保重――” 布兰多看到自己的学生咬著下唇,默默转过身,她眼圈分明有些发红,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共同相处一点一滴,他心中不禁亦感到些许涩然。 “后会有期,布兰多先生。”柳先生与房奇同时向他拱手。 布兰多点了点头,默默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不久之后,玛格达尔、鲁特与宰相千金亦告别离开。 临行之前,德尔菲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紫色的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无数复杂的情感。 两个船队先后离开港口,布兰多目送帆云渐渐消失在海平线之下,等到芙罗法带着阿洛兹也离去之后,码头之上虽然仍旧熙熙攘攘,一片嘈杂与混乱,但在这不起眼的一角这个小小的团体却已经变得七零八散、人烟稀落起来。 布兰多感慨了片刻,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身边仅剩下的玲和莲两姐妹,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鲁特先生呢,”莲也有些惆怅的样子,但她毕竟不过是个小女孩,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便仰起头好奇地问道:“布兰多先生,我们接下来就要回埃鲁因了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是的,你们的故乡在波切尼尔?” “也算不上故乡,我们是在让德内尔出生的,布兰多先生,不过我和姐姐都记不得自己出生的地方了,我们记事起就在波切尼尔的银百合教会长大,啊,说起来我很想念那些同伴们呢,按照人类的年龄来说,他们一定都长大成人了吧?”莲有些期待地说道:“说不定有些人都已经成家了呢……” 布兰多闻言笑了笑,又看了沉默寡言的玲一眼,心想这两姐妹的性格差异未免也太大了一点。 “波切尼尔啊,”他答道:“忽然想起来那可是艾科的底盘呢。” “艾科?” “那是兰托尼兰大公之子,说起来应该算是你们的领主大人。” “我认识兰托尼兰公爵大人,可没听说过他有一个儿子,小领主是在我和姐姐离开之后出生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 布兰多哈哈一笑,打了个哈哈道。 …… 自从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以来,卡拉苏以及布契以东的数条山道便完全陷入了人烟弃绝的状态,尤其是金城领主封锁从黑狼隘口到冰风峡的一系列王国出入境通道之后,这些地方便成了渺无人烟的代名词。 事实上在比较和平的年代,这些群山之中的道路仍旧有商队穿行,埃鲁因与玛达拉之间冲突时停时续,但在黑暗与光明的世界中穿行带来的却是数倍的暴利,尤其是将那些违禁品输送向亡月之海北面的内陆地区,那里有的是黑暗贵族与亡灵巫师会为此买单。 更不用说在这些地方一样居住着为数众多的人类居民。 但商人虽然逐利,然而毕竟赚的钱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自从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两国之间发挥大规模冲突之后,这些地区便维持着数量庞大的巡逻的军队,抓捕与处死双方潜入的间谍与奸细。 于是在前几拨人送死之后,商人们便停息了下来,明白在这条路上发财眼下只能丢掉脑袋――他们还可以走海路,虽然要损失暴利,但至少安全得多。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之后,历史上因为卡拉苏、维埃罗与布契的先后失陷,这里原本两国交界的群山成为了新兴帝国的腹心地区,维埃罗北面的几个港口将瑙袄与贝拉法叶几个港口紧密地联系起来,直接深入帝国的内陆,因此这些过去用以走私的商道便成为了历史,除了少数冒险者与玩家有足迹深入此地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任何人会经过此地。 但在这个时空,埃鲁因这个小小的王国竟以一种近乎离奇的方式赢得了第二次黑玫瑰战争的胜利,亡灵更是在此之后完全收缩势力范围放弃了此地,导致这一地区变得比历史上更加荒凉――除了这个世界没有玩家之外,连冒险者们似乎也彻底遗忘这片高耸的崇山。 原因倒是十分简单,因为自从进入夏末之后,不断有坏消息从玛达拉南方传来,逃难的人群不仅仅只是涌入了玛达拉北方的几大港口,也涌向埃鲁因与玛达拉的边境,事实上这一个月以来,根据金城与布契地区的统计,至少就有数万来自于玛达拉的难民入境。 虽然王国上层正在讨论与玛达拉和谈与结盟的问题讨论得如火如荼,但对于各地的领主来说,却并不见得欢迎这些来自于敌国的‘不速之客’,理所当然地,他们都派出军队封锁了各个边境。 这样一来,便更没有多少人可以进入布契的群山之中。 不过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 第三百二十一幕 各自的抉择(上) 贝法拉叶港。 高大的帆船正在离港,船尾在海湾内划出一道道白色的航迹。水手们喊着号子放下层叠如云的船帆,在船长与大副的口令声中,一根根缆索绷得笔直。 布兰多站在潮湿的石栈桥上向着港口区远眺,只见码头上黑压压尽是逃难的人群。 亡月女神背叛玛莎、永亡之境失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这里。而当地的黑暗贵族与亡灵们已经先一步赶上了女王的大军,留下的人类难民则远远近近从附近地区赶来,聚集在贝法拉叶、洛佩森与瑙袄几个港口。这些人期望于乘船逃往银湾或者是灰山地区,而其中极少一部分人会选择埃鲁因。 然而很少有人能真正如愿以偿地找到一条愿意带他们离开的船,大部分人都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那些有一定家产的人拖家带口地离开,留下的人,则只能等死。 布兰多皱着眉头看着骚乱的人群,码头上哀哭声震天,他甚至看到有人被挤下码头,落水的人在海水中挣扎,心中固然十分不适,但却也无可奈何。 相对于难民的规模来说,贝法拉叶港的运力实在是远远不足。 或许玛达拉的上层离开得太过绝情,但留下亦是死路一条,那个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以她特有的冷漠又一次作出了无比正确的决定。 玛格达尔公主一脸不忍之色。 他们是三天前才抵达贝法拉叶,玛莎将他们传送到永茂森林之中,而那片位于泰达特山脉山麓的森林距离贝法拉叶并不是太远。 贝法拉叶位于玛达拉北方,此地与灰山所在的尼特美那半岛隔黯星海相望,正是玛达拉前往埃鲁因与银湾地区的最后一个补给港口。 从这里前往埃鲁因已并无太多距离,商队沿布契山脉行进亦不过半月行程。向东便是由高地骑士们控制的卡拉苏高原。 这里历来是亡月之海北方的消息集散地,南来的难民更是带来了晶簇与亡灵大军行进的各种传闻,在最新的一些传闻当中,亡灵的军团已经折向了瑙袄方向,它们在亡月之海北方的托拉斯山口一分为二,一部分向东。主力则转而前往托班尼亚海峡。 托班尼亚海峡是圣奥索尔与玛达拉之间的一道自然形成的地峡,在黯星海的西面,看起来玛达拉的女王陛下已经下定决心从那里进入灰山地区。至于向东的那一支,在布兰多看来很可能是前往了埃鲁因。 除了南方的消息之外,在月前抵达的一些船队也带来了北方的消息,不过时效性较差,克鲁兹帝国的分崩离析的传闻像是瘟疫一样四散蔓延开来。但一部分小道消息则提及了克鲁兹人在四境之野与风精灵的和谈,这倒是出乎布兰多的预料之外。 看起来梅兹一战中帝国方面也有人员幸存,他心中十分担忧法伊娜与维罗妮卡女士的安慰。还有那个总是板着脸的狮子圣宫的修女大人,以及大圣座瓦拉。 其中尤其是大圣座瓦拉,白银女王离世之后,瓦拉就是帝国的精神与信仰支柱,如果他不幸在战争之中罹难,帝国便很快会变成一盘散沙。人类与精灵的四大帝国去其一,这对于秩序阵营的打击太过沉重。 不过真真假假的消息隐藏在纷乱的传闻谣言之中令人无法分辨出事件的真相,布兰多也只能放弃猜测。等回到埃鲁因之后一切自有定论。 本来他倒不用来这里与逃难的人群挤占本就有限的船只,但凰火、柳先生与房奇要前往九凤。玛格达尔公主亦要返回安妥布若公国,因此众人便不得不在此分离了。 其实船早在一天之前便找好了——凰火他们正好遇上了一个要返回九凤的商船队,这个船队将取道托班尼亚海峡前往红玉山脉地区,足以避开被失名者截断的那条鹡鸰海峡航线。而玛格达尔公主则雇佣了一条前往风暴港的捕鲸船,以她现在的实力,布兰多倒不至于这位修女公主在路上会遇上什么麻烦。 这时布兰多回过头。看向小母龙身边亭亭而立的龙族少女。 那正是芙罗法,不过此刻她眼睛中那层黯银的光泽已经褪去,瞳孔深处重新燃起了那代表着黄金族裔的金色火焰。 芙罗法是三天前与阿洛兹一起被发现的,幸存下来的巨龙当中还有另一头名为佩尔的黑龙,他们在被发现时就已经恢复了神智。 芙罗法准备返回龙岛。阿洛兹与她另外一名同族自然是要和她一起,小母龙虽然万分不舍,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不可能还没心没肺地在外闲逛。 在龙岛之上不但有巨龙们的传承,也还有在战争中被留在那里的幼年巨龙们,如今龙族受到重创,要想维持族群的存续,回到龙岛掌控局面是首要之务。 “布兰多——” 小母龙发出一声呜咽,一头撞进了他的怀疑,撞得布兰多直翻白眼,差点直接向后栽进海水之中。阿洛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眨了眨金色的眼睛:“布兰多,你一定要等着我们,等一切事了,我就和芙罗法一起来找你。” 芙罗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不过她还是向布兰多微微点头示意,她明白,若不是这个人类,她和阿洛兹不可能完好地站在这里,龙族遭受的损失也只会更大。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耳环曾经落在对方手上,她被感到心中有些纷乱。 “布兰多先生,”芙罗法开口道,她的声音十分柔和好听:“阿洛兹的脾气一贯如此,你不必介意,我们万分感谢你的搭救之恩。” 说罢,她向在场所有人行了一礼,用带着歉意的口气开说道:“也很抱歉,大家,是我给你们还有同族们带去了不幸与灾祸,等到从龙岛返回之后,我一定会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不必这样,芙罗法小姐,”玛格达尔安慰她:“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明白那并非你本意,你也不过是受黄昏之龙的操纵而已,现在你能恢复过来,我们只会感到高兴。” 芙罗法默默点了点头。 “还好,”房奇将双手放在脑后,讲了一个冷笑话:“至少你不用在巴哈姆特大人面前忏悔了,因为连现在龙神都已经背叛黄昏之龙了。” “房奇!”凰火没好气地用剑柄捅了这家伙一下。 “怎么,”房奇有些委屈地叫了起来:“我又没说错,再说芙罗法小姐是巨龙,总不会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凰火瞪着他说道。 “凰火小姐,房奇先生,不用吵了。房奇先生说得没错,巨龙乃是众神的战士,这一点挫折还不算什么,在过往的战争中,我们也遭受过沉重的损失。” 芙罗法打断了他们,她神色显得十分平静,显然早已知晓了龙族内部的剧变。只不过少女微微有些失去血色面孔还是折射出她的内心,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镇定。 巨龙们在历次战争中损失惨重,但这一次,它们却失去了他们的神祇。 “芙罗法小姐……”凰火有些担忧地说道,她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老师。 布兰多心有所感,他也看向芙罗法——因为阿洛兹的缘故,这位少女曾经与他有过误会,事实上他现在都还感到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但芙罗法却显得十分淡然从容,她十分坦然地承受着他的目光。 “你打算回到龙岛控制住巴哈姆特的神庙么?”布兰多脱口问道。 芙罗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巴哈姆特的神庙是龙岛的中枢,她必须赶在龙神在那里降临之前,将龙族的传承与巨龙的后代们安置好,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必须放弃龙岛,重新寻找另一个容身之处。 而在梅兹一战当中,虽然龙族损失的惨重,但相信仍有不少同族幸存下来,她必须将这些同族召集起来——在这场战争之中,这个世界还需要黄金族裔的力量。 她点了点头。 “芙罗法,”布兰多想了想,开口道:“我们都很清楚接下来这场战争对于这个世界的含义,我也不想多说,但有一些建议。” “你请说,布兰多先生。” “我想,现在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一场单打独斗能够取得胜利的战争,就算是统合起沃恩德的一切力量,它在这个强大的对手面前仍旧显得羸弱,因此我们更不能分散力量。如今传闻法恩赞人、克鲁兹人与风精灵正在展开一场谈判,若这场谈判真的存在,那么它一定是法恩赞人、克鲁兹人与风精灵们意识到了什么。而在我们前往停滞之界之前,事实上玛达拉的亡灵们——它们的至高者,那位女王陛下也差不多向我们提过相同的建议,她希望能够介由埃鲁因向整个光明世界传达一种善意:如今亡灵正兵分两路穿过托班尼亚海峡与布契的群山——但并不是为了进攻圣奥索尔与埃鲁因,而是为了与整个秩序世界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这场战争。” ……(。) 第三百二十二幕 各自的抉择(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布兰多先生,”芙罗法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如果个消息是真的,那它真是这些日子以来我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或许白银之民已经知晓了这一切,他们可能已经参与到了那场会谈中去,我了解布加人,而巨龙们也同样会和你们站在一起。” 布兰多点了点头,在进入停滞之界之前他就已经隐隐有这样的想法,玛达拉女王的提议给了他一些提示,或许这个世界的自救必须要从它本身开始――这一次,再没有什么众神与天青的骑士,每个人都必须投入到这场近乎不可取胜的战争之中来。 这样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如果它们本身还分崩离析彼此对立,那么希望便更加渺茫了。 好在现在他身边有这样一些人,表面看起来他们这队人马似乎没什么了不起,但却代表相当强大的一股力量。 巨龙殁于一役之后,芙罗法与阿洛兹便是这一代巨龙几乎仅存的天才,按照龙族的传统,以她们的地位来说也足以代表着巨龙一脉的意愿。 而玛格达尔公主不但是安妥布若公国的公主,更是对这个家族拥有极为深远的影响力,她自己还是圣殿的修女公主,炎之圣殿对于银湾沿岸的一部分小王国影响力极深,以她王族的身份与教会中的地位,很容易就能号召起一批国家来。 而如今她‘祖父’正在返回公国的路上,安妥布若之狼在银湾地区更是威名赫赫。 至于凰火与房奇,他们分别是九凤玉凤与鬼车一脉的第一传承者,前者更是九凤皇室的公主殿下。这两大家族作为九凤王国最强大的家族,如果它们能够在大战当前平息内部的纷争,让九凤也加入到秩序的阵营当中来。那么希望无疑便多了许多。 在游戏之中,九凤也是沃恩德边缘最高级的地区,甚至在他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上来之前,这个地区甚至都还没有开放。按照凰火和房奇在停滞之界的所见所闻,与玛莎告诉他们的一切来看,九凤其实是上一个时代的遗留产物。在九凤的东面便是第四个时代与黄昏之龙决战所在地,那里如今已是一片荒芜,过去的文明毁灭之后,九凤人便背井离乡,来到了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新的王国来。 继承了一部分那个时代文明传承的九凤有多么强大可想而知,虽然受限于Tiamat法则的变迁,圣者之战的时代之后在九凤一样不存在超越圣贤的强者,不过在九凤极境强者的比例却要远远多于沃恩德本土,至少在沃恩德。像是凰火这个年纪这个水平的天才几乎不存在。 这便是传承本身的力量。 最后是德尔菲恩,宰相千金虽然这些日子以来显得有些消沉,但布兰多知道她对帝国仍有很深的感情,绝不会坐视克鲁兹人一千年的文明与骄傲烟消云散,更不用说那里还寄托了她对于自己幼年感情的追思。 作为尼德文家族的长女,至少老宰相在这个时代,他留下的传奇与威望仍旧未在帝国人心中散去,如果吉尔特的后代王室血脉不幸在那场战争之中全部罹难。她也可以利用这样的声望重新在帝国内聚集起一批追随者―― 若是还有皇室成员存在,那就更简单了。在这个时代,血脉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据说在鲁施塔的那场大乱之后,皇室方面还有好几位王子与公主幸存下来――虽然布兰多清楚除了大皇子莱纳瑞特之外,那些幸存者大部分都不过是白银女王的‘造物’而已,但在眼下这个危急的关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老师。”凰火听了这番话之后,微微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随即开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确在这个时候我们不得不放下自己的短视与偏见,等我回到九凤之后。我会尽量说服长老会,让九凤也参加到这场战争中来。” “没问题么?”布兰多知道凰火从不说大话,绝不是会因一时冲动而开口的人,她年纪虽小,但性子沉稳,思考问题甚至比许多成年人还要想得深。但这却不是一件小事,它将改变千千万万人的命运,甚至让他们卷入战争之中,被夺去生命,对于一个国家或者王国来说,任何一位君主在作出这样一个决定之前都会犹豫再三。 虽然它注定避无可避,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么想。 “在九凤,我们追求的剑道是一条直指本心,追求正直的剑道,如果我能证明我们要面对的将是这个世界共同的敌人,我想我可以说服长老会与我父亲。” 说罢,凰火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房奇。 这个鬼车一族年轻的天才却在沉默,表情变得少有地严肃起来,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我其实早就对这些陈旧的恩怨感到厌倦了,我希望作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才会出来寻找翡翠之谜的下落。” 他看了看布兰多,目光有些复杂:“我以为我才是那位天命所选中的人,不过也罢,这样也好。但你应该清楚,在我们族内情况要复杂得多,我或许能说服一些人,但有很多长老都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他们不会轻易放下仇恨的。” “你想要怎么做呢,房奇?”凰火问道。 “如果我要作出这个决定,我就必须要有作出决定的能力,鬼车一脉的决策与你们有很大的不同,除非我能将‘继承者’的位置坐实,并排除那些反对的声音,那样的话,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 “你想让玉凤一脉插手鬼车内部权力的更迭?”凰火微微有些吃惊:“这真的可以吗,你或许会成功,但长远来说,你愿意成为玉凤家族名义上的‘傀儡’?” “只需要一时就够了,”房奇不屑地一笑,露出毫不在意的神色,仿佛鬼车一脉是死是活与他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我要这权柄来做什么,它只能束缚我的手脚而已,我就本是我,不需要这些累赘。” “再说,千年来九凤一脉的纷乱不休,也是时候该了结了,”他答道:“在我看来,鬼车一脉流落在外,真正得到好处的,也未必是所有族人,不过养肥了那些蠹虫而已。” 凰火显然因为这番话有些吃惊,不禁刷新了对于这位鬼车一脉天才的看法。她稍微高看了这家伙一眼,答道:“你的想法虽然有些偏激,房奇,但却不是没有道理,无论如何,若这一切成功的话,我们都必须要感谢你。” 房奇只是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一文不值的感谢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看了站在布兰多身后的德尔菲恩一眼,叹了口气。 “布兰多先生,你说得很对,”玛格达尔也柔声开口道:“我回到安妥布若之后,一定会尽力奔走,银湾的各个王国与势力虽然纷杂,但大多都是圣殿一脉,在黄昏的威胁之下,我想一定会团结起来的。” “玛格达尔小姐,但无论如何自身安危是第一要务,”布兰多看着这位修女公主,心下明白在银湾那种地方各种势力互相交织错综复杂,更有万物归一会与其他邪教组织潜伏其中,事情可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你的祖父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回到安妥布若公国,等你见到他,可以多听从他的指点。” 玛格达尔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布兰多先生。” 布兰多看她神色似乎十分疲倦,仿佛这些天以来没有休息好的样子,心中隐隐明白问题结症所在,不由得提醒了一句:“你也要好好休息,玛格达尔小姐。” “布兰多先生,不必为我担心。”她柔声答道:“只是我在玛莎大人的梦境之中所见的一切,‘姐姐’亲手缔造了我的存在,并将一切祝福都给予了我,因此我必须做得更多,才能让她为我而骄傲――如今我已了然自己的身世,剩下的便是重现安妥布若家族的荣光,布兰多先生,我想我们一定会让先贤的时代复现的――”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 “那么各位一路顺风,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在四境之野在见面。”他看了看所有人:“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距离我们共同的胜利已为期不远。” “我们起誓如何?” 莲有些好奇地看着大家,仿佛受这气氛所感染,忍不住提议道:“就像苍之史诗上所描述的那样,贤者们在圣白的平原之上缔结神圣誓言,发誓战胜邪恶与黑暗,谁能想到呢,在那之后它竟会流传千古?” 说罢,她有些雀跃地第一个伸出小小的拳头来。 这是个有些孩子气的提议。 但众人却沉默下来,彼此看了一眼。房奇第一个伸出手来,压在小姑娘的拳头上:“好,我向你起誓,小丫头,我们一定会胜利!” “我才不是小姑娘!” 玲默默地伸出手去,将房奇的手挡开,用自己的手盖住自己妹妹的手。 布兰多看了看其他人,也将手放了上去:“我们彼此约定于此――” “共守誓言。” “我们付出一切――” “只为最终一切的胜利。” ……(。) 第三百二十四幕 通向埃鲁因之路 灰色的砂岩在脚下脱离,沿着数十米高的峭壁滚落而下,沿途不过只有寥寥几株枯萎的灌木。赛巴斯急急忙忙收住脚,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放眼向前望去,十几里的崇山峻岭皆是深浅不一的灰色,细如羊肠的山道在错落的灰色之间延伸,这条道路正是卡拉苏东部著名的枯萎之道。 年轻人牵着一头驴子,心中十分不理解,同行的人——包括那些令他感到不适的亡灵们都私下说如此说道:它们此行的终点是个富饶的所在,但连日来所见的一切,却愈发荒凉。 他跟着自己的养父离开罗萨林,本意是为了前往九凤,谁知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异域,虽然只要是个好去处就无所谓,但眼下看到的一切似乎正在和想象中背离。 卡拉苏北部低地向东延伸的森林在此终结。穴兽之年,血杖横扫卡拉苏东部时曾经在此地与高地骑士发生大战,亡灵的秘术将峡谷中的一切生机抹杀,才形成了今天所见的景象。 阿德妮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蹙着眉头看着不远处正与安德莉亚等人道别的那奎尔,她从空气中嗅出了这里蔓延的浓郁的死亡的气息。 “那奎尔先生,从这里往南便是灰白山道。那里有一条小径可以通往威斯敏,穿过了那里的森林之后就能抵达浩瀚沙漠的北端,从那里,你们可以返回卢比恩。” 芙蕾雅从那辛手上接过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转手交给那奎尔。 “芙蕾雅小姐,白雾女士,还有那辛先生,沙漠的子女永远不会忘记他人点滴之恩,我一定一字不漏地向长老们讲述这一切。”那奎尔以手扶胸。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卢比恩的埋首礼。 “严重了,严重了。”那辛连连摆手。因为长途跋涉,走私商人那辛原本就显黑的皮肤早已渗出深深的褐色,面颊也因为终日曝晒而深陷了下去。 “说服整个族落向北迁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白雾站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金精灵。却用一种冷漠且倨傲的语气答道:“而且即使成功,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们回到卢比恩后就会立刻返程,”那奎尔答道:“在最短时间内将智慧之剑带来埃鲁因。” “那是守墓人世代相守的秘密吧?”一旁的安德莉亚问道。 “布兰多先生证明他是那个预言之中的人,我们向东前往罗萨林便是为了应证这个预言,长老们是睿智的人,他们会作出正确的判断。” 白雾这才点了点头。 阿德妮却把自己的副手拽到一边,用一种怀疑的口气小声问道:“喂,那奎尔,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 那奎尔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那个安德莉亚小姐,那么年轻,又漂亮。” “哈,”骑士们哄笑起来:“队长大人吃醋了。” “闭嘴,你们这些蠢货,”阿德妮看着这些人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关心自己的队友罢了,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你是精灵。那奎尔,再说安德莉亚小姐可不是沙漠之民啊,她的故乡不在沙漠。” “是的啊,那奎尔,”骑士们齐声唱道:“那奎尔,你可不能辜负了那某一颗敏感而纤细的少女之心啊。” “你们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阿德妮气得跳了起来。拔出剑就追了上去,骑士们顿时哄笑着一哄而散了。 安德莉亚微笑着看着这群家伙。“阿德妮小姐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看得出来她对那奎尔先生的感情。”她小声说道。 那辛连忙点头附和,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位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是一位实力强悍的战士。还是一群同样实力强悍的战士的首领,在鹡鸰海峡,这种人不是实力强大的领主,至少也是一方豪杰。 白雾却不屑地说道:“愚昧凡人的感情。” “是啊,伟大英明的白雾女士。”安德莉亚笑眯眯地答道。 “哼——” …… 大厅中嘤嘤嗡嗡议论着,每个人都神色不一。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交头接耳,条石上凿出的孔穴内插着燃烧的火把,火把的光线时明时暗,使得在场每个人的面庞轮廓线都显得格外深邃。 气氛分外凝重,大厅中央摆放着的一张长桌边,有些人已经站了起来,显得面红耳赤有些激动,椅子也被推开,横七竖八地倒着。但在场仍旧坐着的人,显得格外沉默。 戈兰—埃尔森公爵披着一件熊皮大衣坐在上首。来自于死霜森林的寒冷空气正沿着瓦伦湖南下,深秋未过,天气便已经迅速转冷,听说北方维埃罗与兰托尼兰北部已经开始降雪,而在布拉格斯,同样已经有了初冬的景象。 这一年以来埃鲁因的气温显得有些反常,所有人都能明显察觉到夏天的缩短与秋冬的延长,除了仿佛早有准备的托尼格尔与让德内尔地区,在大多数地区粮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减产,不过好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并未波及到戈兰—埃尔森、卡拉苏之外的区域,因此农民们尚能维持生计。 据说在埃鲁因北方,跨过黯星海峡,银湾地区很多地方的气候更加反常,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罕见的长夜、长昼的现象,几个小公国的粮食完全绝收,而在黑月坠亡之后,恐慌的难民们更是涌入了那些还能维持的地方,将仅有的秩序冲垮。 这些传闻不同程度加剧了埃鲁因南境的恐慌,如今流言四起,传闻中有北方的未知敌人正在南下侵略文明世界的疆土,虽然这个流言未经证实,但也令人嗅出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想到这些烦心事,这位公爵大人缩了缩脖子,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瞧瞧我们的公主殿下所干的好事,和亡灵议和,现在它们还要派遣军队进入埃鲁因,这简直是得寸进尺,我早说过那些邪恶的家伙怎么可能值得信任?” “我早瞧出那只是个性子软弱的小姑娘,她一点也不像她的父亲,在先王在位的时节,埃鲁因绝不至于沦落到眼下这一步!” “她想走回安列克的老路,不过是因为有那些托尼格尔幸进的贱民们整日给她灌一些迷魂汤,那些家伙能有什么见识,一帮见钱眼开的佞臣罢了,听说玛达拉花了大钱收买这些人。” 人群闻言一片哗然,指责顿时纷纷落在那位托尼格尔—让德内尔伯爵的‘情妇’,还有那位伯爵大人的头号打手——如今私下里已经有了女武神称号的芙蕾雅身上,当然,对此深怀惧意的贵族们只将她称之为‘那位伯爵大人的忠犬’。 而长久以来倒向长公主一方的尼玫西丝与欧弗韦尔,则少不得要被冠以‘叛徒’的头衔。 但却很少有人指责布兰多本人,因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明白,布兰多是剑圣达鲁斯的孙子,背后又有高地骑士与黑塔巫师们的支持。而高地骑士一脉在埃鲁因地位本就超然,更不用说卡迪洛索家族的历史渊源与地位远比在场大多数人身后的家族都要高得多。 他们敢于肆无忌惮地指责王室与公主的不是,但却没几个人敢对王国的传统势力指手画脚,甚至坐在这里的人中,大部分也不过是那些旧有的贵族势力的代言人罢了。 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一点。 但每个人几乎都对那个‘冷血无情的女屠夫’咬牙切齿,仿佛他们对于这一新兴势力的仇恨便完全寄托在了幕僚小姐身上,相较起来,一直不在国内的布兰多本人,就要‘无辜’得多。 “说不定正是这个恶魔女人在背后蛊惑老卡迪洛索元帅的孙子,我听说她在托尼格尔干出了不少耸人听闻的事情来,她不过是个小贵族出身的下等人的女儿,这种人多半心胸狭隘,才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我听说她还怂恿长公主殿下与哈鲁泽王子放弃王位,好让北方那位野心勃勃的人物入主南方,这个女人说不定和那位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竟有这样的事?” 有些人显然还未听说关于安培瑟尔和会重开的事情。 “千真万确,那位列文·奥内森殿下的使节团如今已经抵达了冷杉堡,我听说他还打算把自己的妹妹,西法赫家族的小公主殿下许配给那位伯爵大人。若不是背后达成了什么协议,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绝不能让她在这里玩弄阴谋诡计!” 大厅中的贵族们顿时一阵骚动,安培瑟尔一战决定了埃鲁因南北对峙的格局,但南北贵族之间的仇恨其实远谈不上消弭,这种仇恨可以追溯到十二月政变的时代,大批的王党成员在宫廷斗争中被迫害、暗杀——而南方,维埃罗、戈兰—埃尔森与兰托尼兰便是王党的大本营,南北仇恨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过去旧王党的成员们,甚至可以容忍托尼格尔与布兰多在王国政坛上的忽然崛起,但绝不会坐视北方势力再一次统治埃鲁因。因为那可能意味着一场新的清洗与镇压,哪怕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他们也绝不会坐视。 ……(。) 第三百二十五幕 公爵们的烦恼 戈兰―埃尔森公爵忽然抬起头,试图找出之前发言的那个人,但对方已经隐没在人群之中,这使得他产生了一丝兴趣――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完全厌倦了这些家伙喋喋不休的讨论与抱怨。 起先他还对这些王党报以希望,希望他们可以向推翻安列克的统治一样将那位新近崛起的伯爵大人掀翻在地。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从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开始到结束,这些人争论不休,但却拿不出一个主意,结果反倒是对方的情妇出手果决,在让德内尔杀了个人头滚滚。 还不如一个女人。 戈兰―埃尔森公爵对这些所谓的旧王党嗤之以鼻,但他随即又感到忧虑,托尼格尔的强势崛起绝不仅仅是让传统的王党势力受到了伤害而已,事实上作为王国掌管地方的最高行政长官――甚至可以说是一方之主一般的角色,王国的公爵们感受到的是更加直接的威胁。 而他更是如此。 兰托尼兰公爵的儿子艾科在安培瑟尔一战中是长公主坚定的支持者,而维埃罗大公是那位公主殿下的至亲,卡拉苏地位超然,更不用说和卡迪洛索家族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南方的各个诸侯之中,安列克与让德内尔政消人亡,剩下唯一一个公主殿下的‘敌对者’,似乎也只剩下他了而已。 而且戈兰―埃尔森公爵对于长公主的某些做法不敢苟同,对方的威胁对于他来说始终如芒在背。 他看出这些王党不可能成事,他们背后可能代表着一些人的利益,但这些人看起来同样犹豫不决――他们一方面担忧高地骑士的反应,一方面又害怕北方贵族的反扑。戈兰―埃尔森公爵很清楚这些人的蛇鼠两端,若不是刀子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其实他也愿意充当这些墙头草中的一个。 “这些人永远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公爵有些失望地想到。 他本来不打算参加这次旧王党势力的例行集会――他清楚王党如今已一分为二,欧弗韦尔、尼玫西丝这些核心成员已经抛弃了这些过去的同伴们,自从利伍兹死后,马卡罗也避世不出,而剩下这些人,都是些不成大器的家伙。 但在今天之前。有人用特殊的理由邀请他来此,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那些与自己接触的神秘的家伙,戈兰―埃尔森公爵对于对方的身份隐隐有所猜测。 不过他不敢确认,他有些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会对小小的埃鲁因感兴趣? 正因此,他才强忍着耐心坐在这里,不过在漫长的枯燥与等待之后,他好像终于在之前的发言中找到了那些人的影子。 他心中清楚,眼前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可没有这样抓住重点的能力。 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发酵,戈兰―埃尔森公爵终于打起了一丝精神。他直起身来,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反应。 “绝不能让她在这里玩弄阴谋诡计!”有人喊了起来,公爵瞟了那个方向一眼,认出那不过是个地位卑微的男爵,没有什么领地,不过对方背后是维埃罗地区某些传统贵族势力。 “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安列克的一些旧贵族势力的代表表现出同样的压抑和不安,自从该地区被重新划归王室管辖之后,这些边缘地区的贵族势力的日子便一天不如一天。 虽然说他们原本在安列克公爵的压迫之下。日子同样也好不到那里去。 在场发言的都是一些没什么作用的蠢货――戈兰―埃尔森公爵微感不解地摇了摇头,难道对方叫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这个? 贵族们议论纷纷。群情激愤,但却拿不出一个主意――托尼格尔的强大是显而易见的,而效忠于长公主殿下的同样是一支强大的力量,其中包括了白狮军团与王室的舰队,反倒是他们这些人,虽然代表着南境最传统的贵族力量。但却拼凑不出什么像样的力量来。 王党最早的核心与高层们手中至少还掌握着实力,至少兰托尼兰的军队与骑士团还效忠于他们。但等到王党分裂,原本的高层要么离去,要么投靠长公主之后,而剩下的这些人。其实原本也不过是王党中的投降派,欧弗韦尔与马卡罗未必看得起这些人,他们手上自然不可能掌握着什么力量。 正当戈兰―埃尔森公爵开始感到无聊的时候,这时候一张纸条忽然由他的下人传递到他手上。公爵大人微微一怔,他将纸条放到桌面之下,张开然后扫了一眼之后,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他最后看了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一眼,摇了摇头,回头向自己的下人打了一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席离开。 在场倒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位公爵大人的动作,不过并没有太多人在意,这位公爵大人这些日子以来肯出现在这个会场上便已是意外了,他提前离席也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不过戈兰―埃尔森公爵并未像往常那样从后门离开会场,在那里乘坐马车返回自己的府邸,而是在自己的下人带领之下,来到会场中一个比较偏僻的房间。 他推开门时,门内的客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他多时了。 戈兰―埃尔森公爵忽然站住了,眯起眼睛,看着起身向自己致敬的三人。 …… 沃纳?奥格那登?席尔瓦脸色显得有些阴沉。 这位维埃罗的主人,瓦伦登堡的最高行政长官,当今埃鲁因长公主殿下的外祖父,维埃罗的公爵大人的烦心事有很多,但最让他感到疲惫不已的是自己最看重的女儿与自己之间的对立。 他没想到欧妮竟然会在一次出使中喜欢上一个出身微不足道的士官,即便对方是雅尼拉苏伯爵的心腹,再说在王国内,他未必看得起那位‘王室的舰长’,对方亲自来娶他的女儿他都未必愿意,何况一个手下。 他的这个女儿向来聪明强势,而且成熟稳重,他本意是想要用这个女儿来维系维埃罗家族与那位新兴的王国权臣――新任的让德内尔伯爵之间的关系。维埃罗公爵是个聪明人,他很看好布兰多未来的前途,这位出身高地骑士的王国政治新星绝非没有根基,恰恰相反,对方出身显赫名门,不但是卡迪洛索家族的长子,更是得到了高地骑士的认可。如果能和这样一位杰出的年轻人联姻,是维埃罗公爵所愿意看到的。 但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他深恨自己事先没有和自己的女儿说清楚,他以为欧妮能够明白这一点,因为有些事情说得太过明白,就会显得过于功利。他明白那个托尼格尔伯爵是个聪明人,一定会看出他的企图。 然而这一次欧妮的反应却出乎预料的强硬,她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而且以绝食来抗议。她告诉他她很崇敬那位年轻的伯爵,但这种感情也仅止于崇敬而已,绝不可能更进一步。 父女之间不止一次的争执在两人之间产生了深深的裂痕,这使得他不由得有些埋怨起布兰多来,在这之前欧妮并不是这样的,她总是事事都听从自己这个父亲的安排。然而出使之后,她就变了一个人,变得有主见而且固执了许多。 从心底,维埃罗公爵认为这不是自己的过错,他认为这一定是布兰多将他的女儿带坏了。 例行询问了欧妮的女仆,在得知自己的女儿已经绝食了三天之后,维埃罗公爵既心痛又感到有些疲倦,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到这个世界已经开始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原本是维埃罗的最高执政者,没有任何人敢于违抗他的话,他的外孙与外孙女,更是这个王国的主人――但现在,他却愈来愈多地感受到来自于自己外孙女的压力。 而联姻的失败,让公爵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加沉重的事实――王室正在与旧贵族势力之间产生距离,公主殿下虽然在来信中依旧对他这位外祖父恭顺有加,但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两者之间正走在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自己这些人终于有一天会成为王室的绊脚石,虽然维埃罗公爵并不懂得什么叫做中央集权,但作为一个聪明人,他却隐隐已经感受到了那柄高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即将落下。 想到这一点,维埃罗公爵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算了,由她去吧,她毕竟是我的女儿。” “公爵大人?”女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这片土地的统治者。 “怎么?”维埃罗公爵咆哮道:“你们也打算不听我的话了?等着留下来看我的笑话?还不快滚出去!” 女仆们立刻吓得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维埃罗公爵粗重地喘息着,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他扶着自己的书桌,红着眼睛环首四顾,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已。 ……(。) 第三百二十六幕 暗流涌动的王国 而正是这个时候,放在胡桃木书桌上的一枚水晶球中,忽然睁开了两只眼睛,那双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维埃罗大公,其中噙着不言而喻的笑意。 “看起来阁下一言九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它开口道,声音有些揶揄:“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的外孙女早晚有一天会收回你们所有权力,这个王国将不再会有什么贵族,王室将一家独大,科尔科瓦家族从西法赫家族手上窃取了王冠,现在他们故技重施,又要咄咄逼人地从你们手上夺走权力了。” “闭嘴!”维埃罗公爵狂怒地将桌子一掀,轰然一声巨响,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滚落在地毯上,巨大的响动吓得门外的女仆们一个哆嗦,而那水晶球骨碌碌地滚向墙角,然后停了下来。 那水晶球上的眼睛却仍旧带着怜悯的笑意看着维埃罗公爵。 “阁下已经老啦,很快就会变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你原本手中还有一些权力,但随着你的脑子逐渐退化,连你的下人们也敢对你阳奉阴违,你的女儿不过只是这其中的一个开头而已,她本来就任性,只不过原本摄于你的威严,她没能表现出这种潜在的野心。但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压不住任何一个人的野心,哪怕是那些卑微的贱民,也敢将你愚弄于鼓掌之间。” “够了。”维埃罗公爵虽然明白对方不过是在胡说八道,但却从心底感到恐慌。 那水晶球上的眼睛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那个充满了蛊惑力的声音继续说道:“而很快,你连权力也会失去,到那时候你不过只是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糟老头子而已。你会发现,什么亲情。忠诚,都不过是谎言而已,他们所有人都会离你而去,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等死人而已。你明白,你身边的这些甜言蜜语、繁花似锦的景象,不过是建立在你的力量与权力之上。那些贱民们私下里尚且要侵吞你的财富,更何况当你对他们失去了约束力的时候?好好想一下吧,千万不要等到尸骨无存的时候再后悔。” “……欧妮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是吗,就算你的女儿真的爱你,可终有一天她是要嫁人的。你的女儿她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她很快就会离开你投入那个男人的怀抱中,等到那个时候,她还顾得上你吗?” “说得好听……”维埃罗冷冷地说道:“可到头来你们这些人还不是一样有所企图,你休想让我与你们这些家伙同流合污。” “呵呵。”水晶球中的声音听起来可恶至极,它讥讽道:“既然如此,你早就应该把这个水晶球丢出去,可你考虑再三,不还是把它留下了吗。我明白贵族们都擅长给自己留下至少一条后路,阁下自然也不例外,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坐下来谈判。不是吗,你总得给我们一个开价的机会。” 维埃罗公爵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变幻莫测。他仿佛露出挣扎的神色,但最终开始开口道:“如果你们试图伤害埃鲁因与维埃罗的利益,那还是免开尊口了,格里菲因至少是我的外孙女,我不可能站在她的对立面。” 说完这句话,这位公爵大人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好像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那水晶球中的眼睛笑意更浓。 “你很清楚我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对区区一个埃鲁因有兴趣,当然我们也并不在意你的外孙女是死是活――着并非冒犯,只是我们不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谎话而已。不过既然你如此提及了,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要对你的外孙女作点什么。能少死一点人总是好的,不是吗?” “那么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维埃罗公爵不为所动地问道,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时代,早已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言辞。 “很简单,”那个声音答道:“我们很清楚埃鲁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无非是因为某些不该出现的人而已――” “你想要对卡迪洛索家族出手?”维埃罗公爵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不可能。” 他紧盯着那水晶球上的那双眼睛,如果对方想要让维埃罗家族去与高地骑士碰撞,借刀杀人,那是打错了主意。 但水晶球上的眼睛却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公爵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对达鲁斯的孙子出手呢,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但是那位伯爵大人真的在意区区埃鲁因一地的得失吗?以他那样的枭雄,即使在克鲁兹帝国也有一席之地,怎么可能着眼于一个区区小小的王国。”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应该清楚其实真正影响那位公主殿下的,不过是他身边的那些小人而已,那些托尼格尔出身的地位卑微的‘贵族新宠’们,如果他们不能取得公主殿下的宠信,他们在王国内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你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其中一些原本甚至是贱民出身,雇佣兵们,冒险者们,是这个王国最卑劣低贱的一群人,他们打着那位大地剑圣孙子的旗帜,攫取了你们本该得到的权力,试图把这个曾经光辉王国变成一个堕落的、群魔乱舞的国度。” “想想看,达鲁斯的孙子真的会纵容这样一些人吗?在他离开王国之前,埃鲁因是这个样子的吗,一切都是在他离开王国之后发生的,现在那位伯爵大人失踪了,他原本的手下更加肆无忌惮,甚至竟敢与北方的贵族们眉来眼去了。” “公爵大人,这一切,是你可以容忍的吗?” “哼,”维埃罗公爵这个时候反而恢复了冷静,他讥讽道:“所以说,你们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竟然只是为了帮助我们?” “呵呵,”水晶球中的眼睛笑道:“公爵大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起来未免太过无聊,我只是告诉你一种可能性而已。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目的,不过在这一点上,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那些来自于托尼格尔的佞臣们可以影响埃鲁因的那位长公主殿下。而作为她的外祖父,你为什么不能也试图影响她呢?” 维埃罗公爵微微一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之间没有什么剑拔弩张,也用不着得罪任何人,你只是试图让你的孙女更多的听听你所说的话而已,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何况大家各施手段,难道阁下打算不战而降、退出王国的政坛了吗?” “你们打算怎么办?”维埃罗公爵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如此问道。 “我们向你提供必要的资源,”那个声音答道:“可以是资金。人力也可以是情报甚至建议,有了这些东西,你就可以重新在王国内部施加影响力,至少不会被排挤出埃鲁因的政治权力中心。甚至我们还可以让这个世界上早强大的几位巫师,在你身上施展那些强大的非凡的法术,让你的身体重新恢复活力,让你的身体回到巅峰的时刻,让你的领地重新匍匐在你脚下。” “这么做。对你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我们得到的好处你很难明白,但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一直在暗中试图将这个世界纳入我们的掌控之下。这就是我们最重要的目的,但这种掌控对于你们来说毫无影响,所以我们是可以有共同利益的。” 维埃罗公爵沉默不语。 这是一个不在一个层面的答案,若是换作另一个人来告诉他这个答案,他或许不会相信。但他知道水晶球后面的那些人是谁,在过去的历史当中。他们的所作所为似乎也应证了他们的这番话。 这个答案并不能令人安心,但他也明白,作为一个凡人,他也只需要顾忌自己眼前的这些利益就可以了――如果双方没有交织,那更好。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尤其是最后一点,没有人不愿永葆青春。良久之后,维埃罗公爵他才默默地开口道: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 …… 格里菲因默默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少女。 确切的说,那还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小女孩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尤其是在耳边,蓬松的卷发被她扎成了两束俏皮而华丽的马尾,额前薄薄的一层刘海并不能遮住她明亮蔚蓝仿佛大海一般的眼睛。少女仿佛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虽然一举一动莫不体现着最好的王室贵族礼仪,纤细的身躯也被束缚在那条看起来有点儿紧的长裙之下,但她仍旧给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不安分的印象。 或许是那双眼睛中所潜藏的满满的好奇与狡黠,给了所有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女孩的人,如此的感官。 金色的阳光穿透瓦尔哈拉圣宫上层的植物帷幔,空气中漂浮细微的光尘,落在这位西法赫的小公主身上。 这是格里菲因第一次见到这个自己名义上远亲的表妹。 自从西法赫家族与科尔科瓦家族交恶之后,她便与列文?奥内森逐渐疏远,琪雅拉公主是在那之后才出生的,她自然未曾见过对方。 但即便如此,对方那双似曾相识的冰蓝色眼睛,还是让她感到熟悉。 尤其是琪雅拉用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场白迅速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 “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公主殿下,我名义上的另一位姐姐?” “您可真漂亮,格里菲因姐姐。” 琪雅拉奶声奶气的声音依旧让人难以注意到她小恶魔般的一面,半精灵少女几乎是瞬间将这位自己表兄的妹妹当作了一个还有天真气的孩子。 她却没注意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之色。 ……(。) PS:上次不小心把章节发反了,起点这个改起来很困难,只有让大家多担待了。 第三百二十七幕 蛇蜥(上) “安蒂缇娜小姐,请来六七四号区域一趟。” “好的,马上就来。” 八棱柱状的紫水晶内传来经由魔法放大后的声音,安蒂缇娜回想了一下,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放下手上的文件,起身对大厅内的其他人说道:“抱歉,我离开一下。” 大厅中陈设着一具巨大的魔导装置,几乎所有人都正围绕在这装置边忙忙碌碌,似乎一个实验正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当听到幕僚小姐的话后,这些人纷纷向她点头示意。 但安蒂缇娜却没有在意这么多,她走到门边,藤蔓形成的门帘自动左右分开,一只光灵已经等在那里,它有些慌张地说道:“安蒂缇娜小姐,不好了!孵育室出了问题,有一只、两只多头蛇蜥失控了!” “有人员损失吗?” “还没有,莫妮卡大人及时让饲养者退出了一号栏。” 安蒂缇娜点了点头:“那联系芙妮雅小姐了么?” “芙妮雅小姐和多弗尔大人已经过去了。” “那好,等过去再说。” 安蒂缇娜皱了皱眉头,自从第一批多头蛇蜥在瓦拉哈尔的催化育成之下开始进入成年期之后,便开始麻烦不断。尤其是第一批多头蛇蜥身上野性尚未驯化,不久之前进入发情期的时候就出了乱子,当场死了两个人,伤了七个。 而产卵之后,雌性蛇蜥的护巢意识日益强烈,饲养人员又粗心大意,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什么大事,但却总是危险的情况不断。 本来按照布兰多的的意见,第一批蛇蜥在生产之后应当放归黑森林或者是处理掉。从第二代、第三代才开始培训驯化之后的多头蛇蜥。但瓦尔哈拉的官员们都舍不得这么做,尤其是现在南北方的局势并不稳定,这批强大的战斗力便成为了保护瓦尔哈拉的底牌之一,安蒂缇娜自己也默许了这一点。 瓦尔哈拉的确需要这些蛇蜥,这才是它们的第二次产卵,第二代蛇蜥现在还远没有长大。第三代更是等不及。领地是一切的根基,她无论如何也必须在觊觎的目光环绕之下保住这一切。 她想如果这件事等到布兰多回来要追究责任的话,就让她一力承担好了。 一路都有人与这位幕僚小姐友善地打招呼,自从领主大人的情妇这一称呼传开之后,她就俨然成为了领地内的一把手――尤其是在伯爵与他的未婚妻并不在领地内的情况下。 不过安蒂缇娜却面带寒霜,故意表现得十分倨傲。她是用这种态度明确自己的位置,她仅仅是一个幕僚,绝不逾越雷池半步。 虽然有人为她鸣不平,不过安蒂缇娜心中明白那是些什么人。 这些日子以来出入托尼格尔的陌生人越来越多了。甚至还有些人试图私下与她接触:前不久在冷杉领戈兰―埃尔森大公使节团中有一个自称是贝利托恩家族的继承人的英俊年轻人对她展开了激烈的追求,宣称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不过安蒂缇娜只是让赤铜龙雷托先生亮了下拳头,对方便吓得偃旗息鼓。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利益关系,幕僚小姐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冷笑的角度,她是生在小贵族家庭,不过那些人要以为她只有这点儿见识那就大错特错了。那些人真是不堪入目,就连马卡罗、欧弗韦尔先生他们那些王党中的佼佼者、埃鲁因最优秀的贵族们都尚且不入布兰多的法眼。何况这些自以为得计的家伙,在追随布兰多已久之后。安蒂缇娜也有了自己的一套看人的方法。 如今每每回忆起自己与领主大人的第一次相遇,安蒂缇娜便不由感到命运对于自己的眷顾。 来到多头蛇蜥的饲养区域之前,安蒂缇娜竟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列文殿下?” 列文?奥内森闻声回过头来,两位身穿北方风格浓郁的齐膝长袍的北方使节官员陪同在他左右,身边还站立着女仆艾德莎。列文?奥内森是两天前与他的使节与妹妹一起抵达瓦尔哈拉的,这是安蒂缇娜亲自同意过的。因此她自然认得出这些随团的成员。 女仆艾德莎在她面前向下交叠着双手,躬身向她行礼道:“安蒂缇娜小姐,殿下他想要看看这些多头蛇蜥。” 安蒂缇娜看到那位西法赫的王子殿下向自己点头示意,只不过他紧闭着双眼,目不能视物。她点了点头。多头蛇蜥对于瓦尔哈拉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秘密,事实上有时候适当地展示爪牙才能让他人对你心怀畏惧,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冲突与斗争。对于瓦尔哈拉来说,真正的秘密都在永恒大厅的上层――比如云中圣殿与工匠大厅。 “现在里面不是很安全,列文殿下,你们若想要参观的话,不妨跟我来。”安蒂缇娜答道。 “那便麻烦安蒂缇娜小姐了。”艾德莎恭敬地答道,列文?奥内森双目失明,他的贴身女仆便担负起了充当他的耳目、帮他分担日常交流的职责。 安蒂缇娜对于对方有些好感,因为从对方身上她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她再一次对这位几人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他们进入了饲养区。 看到安蒂缇娜等人进入饲养区,一位身披枯叶斗篷、形貌有些枯瘦、仿佛总是苦着脸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对他们说道:“安蒂缇娜小姐,现在芙妮雅正在安抚两头失控的蛇蜥,它们之所以受惊是因为有人误入了孵化区域。” “多弗尔先生,是当地的饲养人员吗?”安蒂缇娜皱着眉头问道。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其实是枯木议会的德鲁伊,名字是多弗尔?鹿角,他是由世界之环直接派遣来埃鲁因南境的大德鲁伊之一,是芙妮雅的监护人,安蒂缇娜知道他在枯木议会中地位甚高,与大德鲁伊伊沃奇克平起平坐,也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法则巅峰,在托尼格尔仅次于如今还渺无音讯的布兰多的老师,灰剑圣梅菲斯特之下。 多弗尔?鹿角点头。 “我会好好教训他们的。”安蒂缇娜沉声回答道,魔兽的饲育师在沃恩德是一个专门的职业,各个帝国的空军坐骑――狮鹫、飞马便是由这些人所培育的,只有他们才知道如何构建与管理一个魔兽巢穴。但在埃鲁因,这样的人才很少,公主殿下专门从南境各个军团之中负责培育魔犬与飞龙的饲育师中调集了一批专业人员前来瓦尔哈拉,但仍旧远远不够,剩下的人只能从当地的马夫、兽医之中寻找,甚至原本一个专门为冷杉领前任领主格鲁丁驯养猎犬与猎鹰的仆人也为此被雷托从敏泰找了出来。 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专业人员,往往在工作中犯错,而且安全意识淡薄――魔兽远比一般的家畜更加富有攻击性,因此安全性一直是饲育工作的重中之重。 事实上上上一次发生事故,便是因为有饲育人员违背条例背对多头蛇蜥,结果酿成惨剧。如今殷鉴未远,又有人故态萌发,叫安蒂缇娜心中暗自恼怒,不过同时她也暗地里叹了一口气――这么下去的确不是个事。 她的主要工作并不是安抚这些多头蛇蜥,领地里有的是事情要她去处理,而且魔法传输装置的研究与定型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但这已经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五次到这里来了――每一次都是因为大同小异的原因。 “安蒂缇娜小姐这里很缺人手?”这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王子殿下忽然开口道。 安蒂缇娜闻言怔了一下。 列文?奥内森轻轻拍了拍自己女仆的肩,示意不必后者帮助,这才继续说道:“在埃鲁因北方,其实也有很多魔兽饲育师,安培瑟尔一战让黑刃军团几乎失去建制,原本黑刃军团的飞龙骑士的编制在那之后也没重建起来。维持巢穴的运作需要一大笔钱,灰山伯爵正在考虑暂时关闭巢穴,如果你不怕走漏什么秘密的话,我可以帮忙说服灰山伯爵将他手下的魔兽饲育师租借到这里来。” 安蒂缇娜眼睛顿时一亮,她倒不在意什么秘密走漏、技术扩散之类的问题,瓦尔哈拉的多头蛇蜥巢穴是建立在这座要塞的基础之上的,没有瓦尔哈拉这个天然的魔力之地,就算是偷偷带走一两枚多头蛇蜥卵也没有什么意义。至于这些饲育师与工匠中会不会潜藏着间谍,那也不足考虑――瓦尔哈拉其实本身就是一座城市,城内的居民除了托尼格尔的本地人口之外,还有大量的外来人口――冒险者、雇佣兵以及数量最多的商人,他们不可能一一甄别这些人的身份。不过瓦尔哈拉分为上下两个城区,上下城区之间有严密的封锁,上城区是瓦尔哈拉的核心所在,大部分这座要塞的秘密区域都位于上层区,这里不只有白狮卫队巡逻,事实上通往上城区还需要经过森林精灵与半人马的营地,因此几乎不存在身份不明的人可以混入上城区的可能性。 ……(。) 第三百二十八幕 蛇蜥(中) 多头蛇蜥的饲育区正是位于瓦尔哈拉的下城区中央部位上层,这里处于白狮卫队营地的严密监视之下,就算是这批工匠、魔兽饲育师中有奸细存在,其实也无伤大雅。相较起来,这些多出来的人力,才是瓦尔哈拉所最急需的,就算是租借,但在租借期内也可以借助他们培养出一大批合格的人才来。 “列文殿下,瓦尔哈拉是一座新兴的城市,自然欢迎每一个建设者,”安蒂缇娜表面不露声色,打着官腔,不过随即话锋一转:“但灰山伯爵会同意么,安培瑟尔一战当中,黑刃军团可是败在领主大人手上?” 列文?奥内森微微一笑,对于安蒂缇娜的态度不以为意,答道:“灰山伯爵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下他的长子事实上已经接管了领地的日常事务,后者是我的至交好友,另外他还有一个妹妹,对于你们的印象颇好。此外南北一战之后,埃鲁因的局势虽然仍旧保持分裂,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样的分裂不会持续太久,自从寒霜之年以来的乱象终结在即,未来埃鲁因国内再次掀起争端的机会不大,事实上正是这位先生有意关闭灰山的几个魔兽巢穴,我想他会乐意坐下来与你们谈谈这笔生意的。” “如果那样的话,自然再好不过。”安蒂缇娜虽然面上平静如初,但口气中还是难免露出些许喜意。有了更多的人手,就意味着多头蛇蜥的饲养可以扩大规模,而且也省下了不少麻烦,这对于瓦尔哈拉来说,无异于借了燃眉之急。 “哪位小姐是?” “她叫易德妮,才刚刚从克鲁兹帝国返回。” 安蒂缇娜想了想这个名字。心中顿时了然。 一行人向前走去,艾德莎低声向王长子介绍沿途所见。蛇蜥饲养区位于瓦尔哈拉的中心区域,由纵横交错的树洞大厅构成。蛇蜥的族群意识强烈,因此彼此之间往往必须分隔开来,安蒂缇娜曾试图培训蛇蜥骑兵,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只得委托塔玛为它们打造专用的盔甲,将它们作为单独的作战单位。 第一批成年的蛇蜥一共有六十头左右,其中大半都已经配备了专用的盔甲,这些盔甲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只是单纯的厚重而已,蛇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配合上强大的防御,将是它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依仗。 来自北方的贵族使节看到那些如同移动堡垒一样为钢甲所覆盖的庞大的怪兽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 这时候列文?奥内森却问道:“安蒂缇娜小姐,你是怎么看待最近发生在四境之野的会谈的?” 安蒂缇娜愣了愣。 虽然关于四境之野会议的消息还未传开,但每个了解内幕的人都明白,战于乱的时代恐怕要来临了,瓦尔哈拉秣兵历马,未必不是为此。 每当这个时候,她心中就由衷钦佩布兰多的远见,领主大人好像早就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 “未来恐怕难得安定。殿下。” “是啊,如今各地都出现了神秘的军队。魔物的活动也变得频繁起来,气候反常,农作物歉收,还有占星术士们预言的魔法潮汐的到来,种种征兆都说明了这个世界正在进入一个混乱的年代,关于克鲁兹境内发生战争与动乱的消息在北方广为流传。我相信这也并非空穴来风。” “可惜能像你这么想的人只是少数,列文殿下,大多数埃鲁因人对此浑然不觉――您和格里菲因公主有心致力于弥合南北方贵族之间的裂痕,但埃鲁因的格局却不会因此而改变,在地方上很多人把这场和谈看作是王室与地方重新瓜分利益的谈判――他们要么漠不关心。要么生怕自己的利益受到侵害,彼此联合,蠢蠢欲动。” 王党在南境的活动难以瞒过有心人的耳目,再说这个时代的贵族圈子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安蒂缇娜早就知道在埃鲁因的上层贵族之间汹涌着一道反对她与格里菲因公主的暗流。 虽然这些人不成气候,但却难免令人感到心烦。 “埃鲁因的贵族们已经习惯了将自己的目光局限在这个小小王国之内,他们已经很难去看到那些正在埃鲁因之外发生的事情。” “可在国内,他们却把手伸得够长,”安蒂缇娜无不讥讽地答道,她看了看这位王长子殿下,虽然历来有关于这位王子殿下贤明的传闻,但她却毫不留情地说道:“列文殿下,我想西法赫家族作为北方贵族们天然的领导者,有必要作出表率,令王国内的贵族们开阔眼界与胸襟。炎之圣殿不久之前已经派遣使节来邀请埃鲁因参加在四境之野的会议,其他国家我想多半也收到了邀请,其实我们与玛达拉进行和谈,有一小半的原因也是为了未来的战争。” 列文?奥内森虽然目不能视,但也感受到了安蒂缇娜的目光,他笑着摇了摇头:“安蒂缇娜小姐,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安蒂缇娜其实也知道一些第二次安培瑟尔和会的底细,她是布兰多一方的决策层,公主殿下对她信任有加,并没有对她隐瞒。不过她隐隐觉得公主殿下和小王子殿下将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她看了看这位野心勃勃的王长子殿下,皱了皱眉头――心想对方果然迫不及待地赶到这里来了。 权力啊,果然是这凡世间最甜美的毒药。 不过这是王室的家事,安蒂缇娜并不愿意太多的插手,免得给人留下领主大人权臣的印象。从内心中来说,她当然更愿意是领主大人与公主殿下进行政治联姻,以亲王的身份来成为埃鲁因的合法国王。 但安蒂缇娜也明白自己的领主大人心中的想法,他不可能干出这样乘人之危的事情来。 列文?奥内森并不在意,他忽然问道:“安蒂缇娜小姐,如果是你来领导这个国家,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人呢?” 安蒂缇娜一下警惕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列文殿下。” “不必担心,那只是一个假设而已,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会快刀斩乱麻,只是公主殿下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呵呵,我很早就认识格里菲因了,她很有主见,但心肠太软,太过理想化。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埃鲁因的确也需要一些理想化,因为只有这样的理想化才能重新汇聚起凋敝的人心,比如布兰多先生。” 安蒂缇娜默然不语,相对理智的她其实一直无法理解这种感性的事情,但领主大人身边的的确确聚集起了这么多心怀理想的人不是吗,连她自己也心甘情愿。 或许这个世界上除了对错之外,还有第三种答案? 安蒂缇娜摇摇头,摆脱了这种念头。 见幕僚小姐沉默,列文?奥内森也不追问,只是淡然一笑。在他看来这位自己的‘妹妹’稳重干练,理智而坚定,和他正是一类人,这大约是西法赫家族的遗传。 不过她还缺乏一些长远目光,但这并不是问题,在那位伯爵大人的辅佐下,她早晚会成为一个更加优秀的统治者。 他不禁想到布兰多的那个提议,心中对于那位素未谋面但早已闻名多时的年轻伯爵充满了钦佩之意,或许拥有这样胸襟的人,才能拥有如此的远见与目光。 两人之间的交谈就此告一段落,众人逐渐接近了六七四区域。安蒂缇娜很快看到一位绿发的少女正****着雪白的足踝站在两头蛇蜥身边,手扶在它们身上,她紧闭双眼,碧绿如梦的长发一直披散至地上,却纤尘不染。两头蛇蜥在少女面前乖顺地俯首,哪有先前所宣称的失控的样子。 见到这一幕,连光灵都显得惊奇不已。艾德莎惊讶地与自己的王子讲述着什么,两位来自北方的使节脸上也露出愕然的神色。 而安蒂缇娜却知道那个少女的身份,她叫芙妮雅,正是当初领主大人从冷杉领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德鲁伊们认定这个小姑娘是森林的女儿,自然女神梅黛雅的眷者,这三年来她一直在信风之环内接受德鲁伊的教育,如今她已经快十四岁,身材愈发挺拔,亭亭玉立,早已不是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身上亦显出神圣的气息来。 “安蒂缇娜姐姐。”芙妮雅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回过头来。她绝美的容貌令两位使节有些目不瞬移,那双新绿色的眼睛一尘不染,好像无瑕的水晶,肌肤胜雪,长长的睫毛如同一个朦胧的迷梦,仿佛正是一位森林中的女神。 安蒂缇娜和她拥抱了一下。 她知道这个孩子对瓦尔哈拉的感情很深,将自己和领主大人视作亲人,她父亲一年前染病故去,这感情寄托便愈显孤单。 她有些爱怜地整了整芙妮雅额前的细碎,问道:“还好吧,芙妮雅?” ……(。) 第三百二十九幕 蛇蜥(下) “还好,蛇蜥们只是受了惊,我安抚了一下它们就没事了。”芙妮雅答道。如今她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一般的德鲁伊中脱颖而出,仿佛是为了应证那个关于森林之女的预言,芙妮雅在与动物进行心灵沟通、倾听森林的声音上拥有特别的天赋――德鲁伊们往往最多能与野兽沟通,但她却可以听懂魔兽与植物的语言。如今她已是枯木议会首屈一指的德鲁伊,地位仅在几位大德鲁伊之下,大长老也有意传位于她,不过听说了瓦尔哈拉的魔兽巢穴遇到麻烦之后,她便自告奋勇来到了这里。 现在芙妮雅不仅仅是蛇蜥饲养区的所有魔兽饲育师的指导者,同时还负责着瓦尔哈拉的农业生产指导工作,在冷杉领的所有德鲁伊几乎都听从她的指挥,她的地位在托尼格尔伯爵的体系中可以说仅次于安蒂缇娜等寥寥几人之下而已。 “谢谢你,芙妮雅。”安蒂缇娜由衷地答道。 “这是我应当做的,安蒂缇娜姐姐。”少女却显得十分谦虚。 说到这里,芙妮雅停了停,看了一眼列文?奥内森那个方向。安蒂缇娜注意到她的神色,意识到什么,放低了声音道:“怎么了,芙妮雅?” “安蒂缇娜姐姐,工人们误入孵化室只是让蛇蜥发狂的诱因而已。” “还是那件事情吗?” 芙妮雅点了点头。 安蒂缇娜皱起眉头,那个秘密计划是瓦尔哈拉最高机密之一,它起源于瓦尔哈拉的不断进化与光灵莫妮卡的一纸报告。报告上提到瓦尔哈拉逐渐复苏的过程,在太古时代,这座要塞本就是世界树的一部分,它原本就不是一个死物。如今它的复苏过程不如说是一种有序的成长过程。 她想到光灵提到的那个可能性,虽然还不敢确定对方有没有夸张,不过如果成功的话,对于瓦尔哈拉来说的确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然而那是之后的事情,眼下在中央区域的地面上泛化的能量不断引起蛇蜥们的躁动,这么下去恐怕早晚会让外人察觉出端倪。 这个计划自然不能让外人知晓。安蒂缇娜看了不远处的列文等人一眼,心想眼下这位王长子所‘看到’的东西应该就是瓦尔哈拉所有的‘公开的秘密’了。 她拍了拍芙妮雅的肩膀,示意后者跟自己来。 “就是说瓦尔哈拉可以飞起来?” 在瓦尔哈拉的中枢魔力池,安蒂缇娜与芙妮雅见到了在这里的莫妮卡,这位光灵女士已经有连续一个月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光灵们的巢穴――光之漩涡也被安置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瓦尔哈拉已经拥有了三个完整的魔力池,源源不断的魔力被输送进光之漩涡中,每隔几分钟,便有一个光灵从中诞生。 莫妮卡一边监视着光之漩涡的运作情况。一边回答幕僚小姐的问题道:“飞起来是暂时不可能的,在拥有一个、两个、三个……十二个魔力池输送魔力之前想都不要想,虽然过去神民们的要塞没有一座不是浮空的,不过眼下对我们来说,能让它行走起来就很不错了。” “那还需要多久,”安蒂缇娜皱着眉头问道:“下城区紧邻瓦尔哈拉的根系系统,从根系泛化的巨大能量早晚会引起其他人的察觉的,而且几个巢穴中的魔兽们也开始感到不安了。” “我可以让瓦尔哈拉设置一层隔绝层。”莫妮卡想了想。回答道。 “算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魔力可以浪费。还有别的办法吗?” 安蒂缇娜知道瓦尔哈拉每一次演化都需要大量的魔力,这些魔力原本依靠从黑森林中挖掘出魔力原矿可以支撑,但随着瓦尔哈拉的成长,原本还有结余出口的魔力原矿,如今已经开始向外进口了。 还好闪光之海上有寒露女王的同盟,她的闪鳞娜迦们终年守卫着这条航线。让托尼格尔的远洋贸易不至于因为北方的乱局而中断。 “要加速瓦尔哈拉的演化,除了增加魔力来源之外,还可以提高魔力的传输效率,这也是变相提高了魔力的输入,”莫妮卡想了一下。说道:“你不是在研究那个魔力传输装置么,这样吧,我让瓦尔哈拉开辟一个新的大厅,就在月亮之池的下面。我们在那里建造一个魔力传输大厅,让月亮之池的魔力进入世界树的脉络之前,先通过你的那些装置的转化。” 转化魔力确实可以提高魔力的利用效率,这也是哈泽尔人魔导装置的原理,将巫师才能纯化的魔力通过构装的手段来提纯,从而让凡人也可以使用魔法。 事实上越强大的巫师纯化魔力的效率也就越高,其外在的表现便是他能够掌握更加强大的魔法,而越先进的魔导器也同样如此,安蒂缇娜开发的新一代魔导器虽然还比不上哈泽尔人在这个时代所代表的最尖端的工艺,但在布兰多的建议(外挂)之下,也已经远远超越了她在历史上所创造的埃鲁因第一代魔导传输装置。 但对此幕僚小姐却有些没有把握,虽然她在魔导器设计上的天赋可能还要远远超过她的内政能力,但期望越大,往往也越患得患失:“我设计的那个东西还没有进行过实际实验……” “没关系,”莫妮卡大咧咧地答道:“实际运用就是最好的实验,我们光灵向来是这么做的。” “我问一句,你们光灵会经常出事故么?” “这个嘛,”莫妮卡想了一下:“偶尔会死那么几个人。” 幕僚小姐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怀疑之色,她很怀疑这些光灵们的数数能力,她们所谓的偶尔究竟是几次,死的真的是几个人? …… 尼玫西丝细心地将一株十四叶荆介与栽植它的陶盆一起转了个向,环抱起双手,眯着眼睛欣赏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在它的穗状花序上的样子。 明媚的阳光使书桌上的墨水瓶熠熠生辉。并在鹅毛笔的羽片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在一旁用线装订好的地图上,镀铜的怀表表盘上的指针刚刚经过三点钟的刻度。 书桌上的每一件陈设都不尽整齐――与事事都一丝不苟的幕僚小姐截然相反――仿佛精心设计过的错落有致的摆放顺序,折射出女主人不同寻常的兴趣。 一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来,门外先伸进来一个胖乎乎的脑袋,脑袋上的两只眼睛眨了眨。有些害怕地盯着房间中的女主人。 “进来吧,”女骑士像是感应到有人推开门,回过头,笑吟吟地答道:“你放心,我不是为了几天前的魔力水晶失窃案来找你谈话。” “那不是我干的!”史塔慌忙摆动着爪子,尖声说道:“我没去过繁星仓库!” “哦,原来还有繁星仓库,看来我得让人去清点一下。” 小胖龙眼中流露出惊慌至极的神色,吓得差点落荒而逃:“不可能。其他地方绝不是我干的!我发誓,我只去过繁星仓库,有可恶的小偷在栽赃我!” “你刚刚才否认了这一点。” “尼玫西丝小姐,那是……” 然后它便看到女骑士脸上露出的危险微笑。 “叫我大人。”尼玫西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骑士长大人。” 史塔露出垂头丧气的神色,不过它可不敢违背这个可怕的女魔头的话,只能磨蹭着圆滚滚的身躯挤进了屋子――尼玫西丝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正在发出吱吱嘎嘎响声的门框,一度怀疑它会就此宣告退休。 “你怎么不变成人形,史塔?” “自从龙神大人背叛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史塔垂头丧气地答道:“龙族的力量正在一天天衰退。天哪,这个坏透了的时代。” “可为什么密丝瑞尔女士不是这个样子?”尼玫西丝想起了将它从龙岛送回来的密丝瑞尔,也正是银龙女士向瓦尔哈拉传递了关于北方那场灾难的信息。 “她是成年龙,尼玫西丝大人,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而已。” “单论横向面积来说,你这个小家伙可也一点不小。”尼玫西丝没好气地调侃道。 史塔面上露出羞恼之色。不过它有意要张牙舞爪一番,却没这个胆量。这一个月以来,自从幕僚小姐将它交给这位可怕的女骑士管理以来,它发现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后者层出不穷的手段差点没让它少了半条命去,它哪里知道自己与这位‘凡人’小姐的见识有着层面上的差距。后者曾经管理过一个庞大的公会,而它呢,不过是一条在冰川里面躲了几百年的幼龙罢了。 “史塔,”尼玫西丝敲了敲书桌,“关于哈鲁泽王子出使兰托尼兰的陪同任务,你考虑好了吗?” “喔,那个嘛……我再考虑考虑……” 女骑士冷眼旁观这懒得不愿动弹的家伙,开口道:“那我们只有谈谈繁星仓库的失窃案了。” “不……”小胖龙惨叫一声:“您说好不说这个的,尼玫西丝大人。” “是的,我原本想谈的是哈鲁泽王子的事情,但你选择了拒绝这个话题,不是吗?” 史塔闻言几乎要以头抢地,它痛苦地哀嚎道:“这是卑鄙的胁迫。” “差不多正是如此。” “我……”小胖龙直立起身子,它几乎要反抗暴政了,不过在接触到尼玫西丝笑吟吟的目光的一瞬间,这头幼龙又变回了一头小绵羊:“好吧,我、我同意了。” “这很好,”尼玫西丝笑着答道:“这样,等到希帕米拉小姐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就忘记了很多东西了。” 史塔闻言不禁又发出一声哀嚎。 ……(。) 第三百三十幕 四境之野会议(I) ?等到史塔摇晃着圆滚滚的身体离开之后,尼玫西丝――或者说学姐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抽开抽屉,抽屉中平躺着一页报告,报告扉页上绘着代表加急的三条红线,并饰以黑松叶纹章,代表这份报告来自戈兰―埃尔森地区。 ?“罗斯克那家伙与神秘势力接触?”白葭沉吟了片刻。 这份报告出自于西尔曼的斥候之手,可信度颇高,这个时代贵族身边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戈兰―埃尔森大公会见陌生人的事情自然也瞒不过有心人。 百葭首先想到的是万物归一会在背后的动作,戈兰―埃尔森地处边陲,历来是异教徒最活跃的省份之一。只不过死霜森林一行之后,在苏菲――潜意识里,她还是更喜欢这个名字――的插手之下,格里菲因公主对南境各个王国军团与骑士团进行了清洗,异教徒、其中尤其是万物归一会的势力由此大大缩水,再不复全盛时期的景象。 不过这会不会是它们死灰复燃的征兆呢? 南境局势纷复繁杂,眼下甚至可以说正处于这个王国统一之前的阵痛之中,各方势力鱼龙混杂,万物归一会借助这个时机浑水摸鱼与戈兰―埃尔森大公接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及此,学姐从抽屉中抽出那页报告,坐回椅子上铺开一张信笺开始誉写,这份报告的原本必须转递至公主殿下处过目。但她还打算另写一封,以调遣王立骑士团从弗拉达佩斯移防至让德内尔的枯针堡。 由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原王立骑士团团长染病身故,身为近卫骑士队长的她自从克鲁兹出使任务完成之后,便被升任至副团长并兼领起骑士团的日常事务,不过骑士团的军事调动还是需要欧弗韦尔伯爵的共同确认,因此她必须誉写一份报告给后者。 ?文书工作对于一个贵族领主来说是最日常琐碎不过的工作之一。布兰多对此向来是能推则推,因此芙罗与安蒂缇娜对此向来颇有微词。但对于百葭来说,这点儿文书工作量比起前一世受近现代文牍主义影响的正规游戏公会而言,实在是不值一提。 她甚至都不需要专门的文职人员辅助,这也是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她完全信不过这个时代所谓的保密手段。 ?房间内很快响起沙沙的写字声,但才写了两行。白葭便停住笔皱起了眉头。 “这真的是万物归一会的阴谋?”她用笔点了点额头。 她和布兰多都拥有来自于前一世的记忆,很清楚万物归一会的组织与构成,也了解他们的行事方式,因此这个时代的万物归一会在他们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但百葭很怀疑它们可以在如此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并重新组织了行之有效的地下网络。 白葭重新打开报告,逐字逐句地读了起来,很快,她的眉头便拧得更紧了。 “三个人?这可不像是万物归一会的行事风格,太过招摇了――” 该是别的什么邪教组织。还是玛达拉的亡灵?百葭一一在脑海中排除了可能性,但她很快陷入了的漩涡之中――埃鲁因并没有这样一股势力,对方究竟是谁? 她慎重地合上报告,揉了揉额头坐回椅子上,心想这真是多事之秋,不仅仅是这股神秘的势力,自秋收之后――确切的说是自黑月坠亡之后,各地连续出现了关于彗星与地下遗迹重新现世的报告。 这是‘历史’中未曾提到过的事件。古代遗迹的重新现世仿佛预示着什么,北方和安培瑟尔以南的各个省份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恐慌。百葭试图将它与石板战争联系在一起。但线索支离破碎,一种隐隐的不安萦绕在她心头,因此她才加强了哈鲁泽出使兰托尼兰卫队的配置。 这次出使是为了向兰托尼兰的新任公爵――托尼格尔一派忠实的簇拥者――艾柯及其妻子道贺。因为就在不到半个月之前,这位年轻的公爵大人拥有了一个女儿,他的妻子为他的家族诞下一位女婴,虽然仅仅只是一名女婴。但却是奥菲利亚家族近十年来唯一的新生人口,因此其意义非比寻常。艾柯夫妇甚至将这名女婴取名为艾拉拉,山民语中意即‘希望’的意思,即希望家族能够走出寒霜之乱以来的动荡与不安,从此以后兴旺繁盛下去。 而这次出使是托尼格尔一党以及公主殿下与兰托尼兰加固关系的最好机会。格里菲因公主甚至希望能借此机会谈下一门婚事,将未来王室成员中的一位,指与这名新生女婴作为夫婿。 为了表示出足够的重视,因此出使的人选经过了再三斟酌,本来这个最好的人选应当是布兰多,这位让德内尔伯爵大人既与年轻公爵大人私交深厚,同时也是托尼格尔一党的旗帜,无论是从地位还是身份上来说,都恰到好处。 不过由于布兰多此刻并不在身处埃鲁因,因此这个使者的身份最终为哈鲁泽王子所得,据说是王子殿下亲自提出的,他的姐姐――眼下埃鲁因的摄政王公主不忍拂其意愿,因此同意了这个要求。 好在未来的国王陛下亲自担任这个使节,也足以说明对兰托尼兰大公一脉的重视。 最后,百葭用鹅毛笔在如雪一般洁白的信纸上点了点,犹豫了片刻之后,在信的结尾处补充了一句:“建议白狮军团第十一纵队移防至安列克。” ?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接受重新改编之后的白狮军团第十一与第十二纵队眼下拥有一万五千人的规模,是白狮军团最精锐的战力,军团中大量填充了王立士官学院的第一与第二期士官生,队长是忠于公主殿下的王室成员,副队长更是埃鲁因三杰之一的洛卡,正是王室眼下完全可以信任的力量。 ?这两支纵队目前正驻防于安培瑟尔,为即将到来的第二次南北和会而准备,不过因为原本就预计了突发状况,所以就是临时调走一支也无妨。 ?写完整封信后,白葭再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拿出信封小心将其装入,滴上蜡汁用玺戒打上火印,然后别上代表信件级别的纹章,再施以魔法封印,最后伸手摇了摇书桌上的铃铛。 ?“送至欧弗韦尔大人处。” ?侍从官一声不吭地点点头,将信小心地收好,然后转身离开。 ?白葭目送对方关上门,然后才收回视线,她将信上魔法封印的副本收进抽屉中,再一次合上抽屉,脸上才露出稍稍松一口气的神色来。 ?“但愿别出什么问题。”她幽幽叹了口气。 这一幕似曾相识,在那个梦境之中她同样感到这样的力不从心,对于埃鲁因结局的无能为力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或许她身体中的另外一个灵魂,应该是也同样怀着这样的想法罢。 她将目光投向身后窗外,心中却默默想到:“你现在在哪里呢,苏菲?” …… ?天边好像笼罩着一层阴云。过去的整个夏天与秋天都滴雨未下,但此刻那厚重的云层中却穿梭着道道闪电,紫色的光芒不断照亮阿尔喀什山脉苍茫的群山。 群山之间一条蜿蜒的道路通往那黑沉沉的要塞之中,高耸的建筑群好像是一个从地下升上来的黑色的国度――裂开的山谷中产生了一条几十英里长的口子,如断裂利剑般的高塔从中拔升而起,直插云巅;黑沉沉的高塔侧壁犹如一道高不可攀的绝壁,往下数不清的塔楼、堡垒与卫城沿着山脊线错落分布,绵延数十里不见尽头。 陆陆续续来自各地的使节都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克鲁兹人什么时候弄了个这么可怕的东西!?” 只有少数人清楚其中的内幕,从另外的渠道打听出了眼前这充满了历史沧桑的建筑群的来历。 各国的使节由克鲁兹人的骑士护送进入这座要塞之中,交换了官方的文书之后,便由克鲁兹人的官员带领他们参观这座历史上的传奇要塞。 参观者分为泾渭分明的两边,信奉炎之圣殿国家的使节们因为帝国境内所发生的灾难而心事重重。而另一边也好不到那里去,来自于圣奥索尔的使节团规模庞大,由三十多人组成,使节团中的每一个人都因为这座忽然出现在自己边境上的庞大要塞而脸色阴沉。 这个使节团内,来自于兰托尼兰行省的猎人少年亚鲁塔赫然在列――不过与周围脸色阴沉的风精灵与人类相比,亚鲁塔不过是微微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心事而已。 他们在克鲁兹骑士的带领下登上了要塞的城墙,这里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城楼上四散着大大小小的水晶碎片,伤员正在接受救治,巫师们正在为要塞的防御设施重新充能。 这样烈度的战斗自从克鲁兹人重新启动这座要塞以来,每天都要经历十几次之多。 ……(。) 第三百三十一幕 四境之野会议(II) 不远处黑沉沉的天空之下,要塞北方的山谷已经在短短几日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荒凉的山脊现在布满了丛生的巨大水晶簇,数量多到无法计数。晶簇大军遍布山谷之中,不时有能够飞行的晶簇升空,在山谷上空盘旋,当它们数量多的时候,竟能在天空中形成一条洪流。 晶簇尖锐的鸣叫声在山谷中形成回响,震耳欲聋一片嘈杂,令来自各国的使节都变了脸色。这些日子以来像他们一样的人并不少,有些人甚至已经是第三四次来到这城墙之上观察外面的景象,有些人还经历过这两日以来的战斗,大多数人都面带忧色。 “各位先生们,这就是克鲁兹人现在所面对的敌人,”菲奥纳?尼德文站在城墙上对所有人说道,“正如你们大多数人的猜测,它们正是黄昏的爪牙。事实上这些爪牙在帝国境内时就已经击败过克鲁兹人一次,借助这座要塞,我们才勉强站稳脚跟、遏制住它们南下的步伐。这么说并不是想要居功,而是向各位请求帮助,因为这绝非克鲁兹一人一国的敌人,相反,它们的目的是毁灭我们的世界,杀死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 “克鲁兹人绝不畏惧死亡,如果有必要,我们会从容地在这里战斗至最后一个人。但那之后,这些怪物会越过阿尔喀什山脉,将四境之野、银湾地区以及圣奥索尔的腹地纳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切实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我想请各位好好思考这个问题,是愿意重蹈帝国的覆辙,还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便将敌人阻拦于国门之外?” 小尼德文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骚动。 各国的使节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很快便有人问道:“感谢炎之王的后人们所作的牺牲,但你们需要什么呢?” “我们需要很多,武器、补给甚至还有士兵,但我们也不单单需要这些,我们需要的是所有人联合起来,甚至重新实现当年的神圣盟约。” “恕我直言。尼德文先生,我们的敌人真有那么强吗,需要让整个文明世界联合起来才能够对抗它?” 尼德文认出发言者是一个来自于白山东面的小国的使节,后者是信仰风之圣殿的国家,但这个问题应当不是出自于风精灵的授意,而是后者自己提出的问题。 他答道:“事实上,就算是我们联合在一起,拥有的也只是取胜的希望而已。” 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他们都明白黄昏之龙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在距离了千万年之后,他们早已忘记了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恐怖意义。 在他们想象中最惨烈的战争,也不过就是一千年前的圣者之战。但在那场战争中,四位贤者一样取得了胜利,在这个时代大地上虽然再没有贤者,但各个凡人国度的实力,也远比那个时代的黑铁之民更加强盛。 而且这一次,白眼之民和龙族同样会站在他们一边。 但尼德文的话打消了大多数人的迷梦。虽然还有人脸上带着不信的神色,但至少心中或多或少对于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拥有了一个轮廓的印象。 有人因此心生退意。但大多数人心里清楚,在这场战争,他们退无可退。 这时候风精灵使节团中终于有人说话了:“对此精灵们没有异议。但有一个问题,这座要塞如此靠近风精灵的边境,又远离你们克鲁兹人的传统势力范围,现在你们暂时占据这座要塞对抗晶簇这无可厚非。但等到精灵的援军抵达,这座要塞究竟应当归属于谁指挥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小尼德文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早已有所预料,镇定地回答道:“我想这座要塞不属于任何人。” “那是什么意思?” “这座要塞来源于上古时代的传承,可以说是玛莎大人留给我们所有凡人共同的礼物。所以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凡人的国度,但也属于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共同使用它抵抗外敌的入侵,等到战争之后,克鲁兹人会退出这座要塞,而其他国家也应当一一如此,这里将作为一个永久中立的地区,各国都可以派出学者前来考察与研究,但不允许军队入驻。” 小尼德文停了停:“这也是这里原本主人的意见。” “此地原本的主人?” “正是图门先生。” 这句话令所有还有异议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 不过小尼德文明白,这不过只是开始而已,其他人未必会认同这个提议,巴别塔那怕只是一座残存的遗迹,也是一座无尽的宝库。 但这个提议对于风精灵是有利的,纵使被划为永久的中立地区,但无人可以否认它在地理上更靠近圣奥索尔的精灵的事实。 小尼德文心想,或许这会促使风精灵们支持他的这个提议。 想及此,他抬起头向着远处的一座塔楼看了一眼。 塔楼中,两位老人正在交谈。 他们也正从远处的城墙上收回视线,圣奥索尔的精灵与其他各国使节的反应并没有太多超出他们的预料之外。 “看起来表面上还算顺利,但也仅仅只是表面上而已,正如图门大人的预料,圣奥索尔的精灵们对我们还是缺乏信任,这还没有涉及到细节问题,只怕接下来的谈判会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精灵们的反应倒没有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但我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这件事只怕没有你我看到的这么简单。” 帝国年迈的前宰相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如此缓缓开口答道。 “喔?”瓦拉显得有些惊讶,他深知自己面前这位老人的目光如何的敏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曾经站在不同的阵营――但在这个老人的全盛时代,那个时候的他还根本不配被与之相提并论。 那是他老师的时代,但在那个时代,他的老师也只不过是面前这位老人的手下败将而已。 “那对图门大人寄予厚望的猎人姐弟中的一个正在这个使节团中,但刚才精灵们开口时,并没有寻求他的意见,这要么是它们事先便已经达成了一致,要么便另有隐情了。” “您是说那对图门大人寄予厚望的猎人姐弟恐怕还并没有真正掌控圣奥索尔国内的局势?” “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而已,大圣座先生,但可能性很大,因为即便是精灵们事先与自己的‘新国王’达成了一致,但它们在开口之前也至少会表示出适当的尊敬。” 老尼德文摇了摇头:“眼下看来,与其说精灵使节团内的随行人员是那位先生的随从,还不如说是监视者更加妥当一些。” “圣奥索尔精灵国内的政治斗争丝毫不比我们更轻松一些,当年我们就是因为插手他们日月星三族的内乱,才招致了两国的交恶。单凭两姐弟手持圣奥索尔大人的信物便想要收复一国,这确实是太困难了一些,除非这对姐弟本身也是手腕高明的政治家。” 瓦拉闻言摇了摇头,那太难了一些。他打听过这两姐弟的来历,不过是兰托尼兰一个很普通的猎户家庭的出身,这出身的人是否受过教育都很难说,要想成为高明的政治家更是天方夜谭。 “也就是说,他们是傀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了。”他答道:“可惜图门先生还对这两姐弟寄予厚望。” “或许图门先生令所有指也不一定。” 老尼德文却不疾不徐地答道。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一如老宰相的预料,四境之野会议的进展实难让人感到满意――各国在这个问题上都各有谋划,在会议的初期,圣奥索尔的精灵果然围绕要塞的归属问题展开了反复的拉锯。 而映射于要塞的归属权之上的实质上是联军指挥权的归属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纵使是克鲁兹人都不敢有所退让,会议便在一开始的繁花似锦之后陷入了艰难的僵持阶段。 不过即便如此,精灵们还是依照承诺在十一月之前派遣来了一支军队加入对晶簇的战斗,同时在四境之野南面,精灵军团也与克鲁兹人签订了停战协议,让克鲁兹人在这座要塞中第一次得到了来自于南方的赤之军团的援助。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要塞才堪堪在晶簇大军的围攻下支撑下来。不过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阿尔喀什山脉北方群山之中的晶簇大军正在酝酿着一个更大规模的行动。 随着晶簇大军不断的调动,盘旋在要塞上空的飞行种晶簇与魇虫数量越来越多,隐藏于背后的阴谋好像是一团阴云一样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在这样压抑的谈判之下,精灵们才稍稍松口,在指挥权的问题上作了最后的让步。但正是这个时候,由玛达拉女王所率领的亡灵大军终于抵达了白山南方,并派遣出使节参与这个和会。 ……(。) 第三百三十二幕 四境之野会议(II) 没想到这件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相比起风精灵、法恩赞人与克鲁兹人之间兄弟阋墙一般的仇恨来说,圣奥索尔的精灵与玛达拉的亡灵之间所拥有的只能是血海深仇一般的仇恨。 自从系索之年的第一次砾谷战争之后,精灵与亡灵在白山以南的区域反复厮杀,这些战争的规模每一场几乎都要比埃鲁因与玛达拉之间的冲突庞大血腥得多。 无数精灵长眠于白山以南的土地,甚至在四十年前,精灵们还在那场战争中损失了一位精灵王。 历史上玛达拉第二次扩张以来,其主要的攻击方向便在圣奥索尔以东,并最终打通了通往阿尔喀什山脉的通道。而在这个时空双方的仇恨虽然还没到不死不休的那一步,但也不遑多让。 而其他生活在光明下的国度对于这个黑暗的王国也多有怀疑,因此在与亡灵同盟的这个议题上,就连此刻最需要后援的克鲁兹人本身,也不禁望而却步。 但法恩赞人与图门在这个议题上却表示出了强硬的坚持态度,法恩赞人那位骑士团长甚至一度达到了要以退场相要挟,才勉强让亡灵的使节团加入了这场会谈。 不过情况依然不容乐观,风精灵们在会议中向玛达拉的亡灵冷眼以对,会议因此而陷入了漫无止境的僵持之中。 瓦拉与老尼德文宰相就此几度在三方之间担任起了联络人的任务,但他们私下向法恩赞人询问时,后者却只表示这是玛莎大人的指示。 法恩赞人信奉的是光明之道,这是直接源于上一个时代的神系信仰,据说他们可以与玛莎产生联系并得到一些神谕,不过老尼德文宰相与瓦拉更愿意相信那不过是贤者艾尔兰塔的示意。 至于圣奥索尔一方的意思更加强硬。风精灵甚至直接表示这场战争不需要亡灵参与他们也一样可以获得胜利,而且他们还在私下里质疑亡灵的居心,怀疑玛达拉人其实已经与黄昏之龙勾结在一起。 从个人的意愿上来说,无论是老宰相还是瓦拉都认为法恩赞人这是多此一举。但他们却不得不在意图门的意见,因为他们很清楚这座强大的要塞事实上是真正掌握在谁手中,没有这座要塞。他们就不可能在这里挡住晶簇的大军。 克鲁兹人的复国更是无从谈起。 但这件麻烦的事情终于在半月之后迎来了转机。时间转入十一月的下半旬,四境之野迎来了剑之年冬天的第一场降雪,当阿尔喀什的群山开始为皑皑白雪覆盖的时候,沃恩德的白银之民――布加人终于抵达了这座要塞。 自从Tiamat法则之网发生剧变,白银之民的空中城邦土崩瓦解之后,白银之民便陷入了自身的麻烦之中。虽然所罗门领导的那一支白银之民还是参与了克鲁兹之战,并在战争中与龙族并肩作战,不过在那之后,银色联盟的消息便被封锁了。白银之民也不再出现在大地之上。 直到三个月之后,所罗门才重新派出使节,告知克鲁兹人与法恩赞人,银色联盟将会参与这场会议。 而现在,他们来了。 由于布加人的浮空帝国在永黯之海上所处的位置,他们在风精灵与玛达拉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虽然布加人号称不问世事,但巫师们与精灵们私下却有比较深厚的友谊。 圣奥索尔精灵的魔法铠甲,浮空舰队。无一不由布加人的影子,在当年支援埃鲁因人的那场战争当中。布加人其实也是站在精灵一方。白银之民甚至偶尔还会帮助精灵惩戒玛达拉的亡灵,并在玛达拉的边境上建立了为数众多的监察站,为圣奥索尔的精灵们示警。 因此精灵们向来是布加人的天然盟友,在得到了这些银袍巫师的保证之后,风精灵们第一次产生了松动,终于同意让亡灵们可以先派遣一支军队由那位女王陛下领导。前往要塞参战。 不过它们对于亡灵们在圣奥索尔东方提出的领土和避难要求,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不予同意。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不同意背后的意义是什么,只要亡灵们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可以让光明的世界认可,那后后续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谈判。 老宰相尼德文知道那位闻名已久的亡灵女王是位真正的政治家。而她一定会同意这个要求。 会议的进程在精灵们的松口下开始逐渐向前推进,一周之后,第二支精灵军队进驻了要塞。不久,银湾地区各国也各自调集军队,开始向北方开拔。 而这个时候炎之圣殿治下的邦国中又有好消息传来,那位失踪已久的修女公主殿下回到了她的祖国安妥布若,并响应克鲁兹人与炎之圣殿的号召,在自己的祖国招募志愿者,前往前线支援这场战争。 而在这位公主殿下巨大的影响力之下,银湾东部的各国很快便建立了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联军,以炎之圣殿的名义向北方开始进军。 十二月初,阿尔芒洛家族的老一代家主――修女公主玛格达尔的祖父,上一次圣战之中的联军十二位副元帅之一的白狼剑圣勃兰克重新出现在安妥布若公国,轰动了整个银湾,甚至一度惊动了炎之圣殿。 这位前任联军副元帅失踪至今据说已有近五十年,几乎每一个熟识他的人都认为他已经离世。但没想到这位传奇英雄竟然在这个世界面临的最危急的关头再一次复现,安妥布若公国据说因此而举国欢腾,而克鲁兹人也炎之圣殿的授意下重新授予了这位老英雄副元帅的身份,并将东部银湾地区的联军交予其指挥。 而同一时期所发生的另一件事则令仍在阿尔喀什地区的帝国老宰相尼德文感到既激动而又紧张――据说有人曾经在银湾地区发现了他的孙女――德尔菲恩的踪迹,在向玛格达尔公主去信并得到确认之后,这位已年近耄耋的老人兴奋得几欲老泪纵横。 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年的冬末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上所滋生的那些阴影之外。 但正是这个时候,在四境之野如火如荼的会议。却又一次陷入了停顿之中。 原因很简单。 布加人忽然离席了。 十二月十七日,布加人的使节团忽然向各方面宣布,他们将暂时退出会谈,并可能在一个不明确的时间重返会议中。 但一切都不确定。 而至于原因,白银之民一如他们之前的高傲并未谈起,只是在之后一天。几乎所有在巴贝尔要塞停留的银袍法师都失去了踪影。 这件事还尚未在整个会谈中掀起波澜的时候,另一个回到巴贝尔要塞中的人,带来了更加重要的消息―― 一辆马车驶入了金斯廷堡。 马车随行守卫森严,近三十名克鲁兹重骑兵将这两四轮马车团团围绕,马车尚未停稳,便有一名仆人小跑步来到车门边,打开车门,放下矮凳,好让马车中的乘客下来。 金斯廷堡周边的环境自然远不如帝都。这些位于群山之中的要塞系统之间所有的不过是坑洼的道路相连而已,虽然足以支撑小规模的骑兵在其中机动运转,但对于马车来说只不过是勉强可以行使而已。 但马车中的乘客仿佛并未太过在意这一点,她探出半个身子来,左右看了看四下的环境,然后冷冷地开口道: “带我去见我父亲。” 在得到自己女儿抵达的消息时,小尼德文正在与自己的父亲――老尼德文宰相谈论着布加人蹊跷离去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不过当门被推开的时候,两人看到自己明显清瘦了许多的女儿挥了挥手让下人先退出房间。然后反手关上门,一脸严肃地对两人说道: “父亲。祖父大人,请立刻封锁整个巴贝尔要塞。布加人忽然离席,是因为白山地区出大事了。” …… “法伊娜?” “啊,真是非常不好意思,诗朵,我走神了。”法伊娜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方向的精灵使节团们。她刚刚看到一个急匆匆的信使匆匆闯入了使节团所在的方向,联系到近日以来会议上诡异的气氛,总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学者小姐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只微微笑了笑。 “没什么,不过我们得加快一点速度。待会儿维罗妮卡大人和曼格罗夫大人还要使用这个沙盘,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将它布置好。” “是啊,”一旁的鲁施塔第一天才少女,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帝国圣殿骑士团副团长的劳伦娜小姐正掩口打着呵欠:“真讨厌,昨天的战斗中那些讨人厌的树钎子丢掉了灰石山谷的几个堡垒,今天却得我们克鲁兹然帮它们夺回来……啊,好困啊。” “劳伦娜,”一旁这位小姐的未婚夫,菲拉斯赶忙拽了拽她的袖子:“你这么说可千万别叫老宰相和瓦拉大人听到了,这一次我们两非得被关一周的禁闭不可。” “哼,”劳伦娜却显得不以为然:“本来就是,我真讨厌和这些政客整天混在一起,听说奎和娜莎他们已经加入了一线的战斗部队,是维罗妮卡大人特许的,可恶,真羡慕啊。” “你一个女孩子,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菲拉斯不以为然。 “没出息,”劳伦娜瞪了这家伙一眼:“你看看人家布兰多先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伯爵大人了,他还只是个埃鲁因人。” “我也是伯爵啊。” “你这个世袭伯爵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你能打败女王陛下吗?你能打败帝国吗?” “这个嘛,”菲拉斯赶忙摇头:“就算我有那个能耐,我也不敢啊。” “何况你也没这个能耐。”劳伦娜对自己未婚夫摇头叹气,她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一旁的法伊娜道:“对了,法伊娜,听说你好像很早就认识托尼格尔伯爵大人。” “啊?”法伊娜这才惊觉过来,连忙摇头道:“……啊,那个嘛,也仅仅只是认识而已。”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与布兰多的初次相遇,虽然口中否认,但脸却忍不住红了起来。 “脸红了啊,法伊娜,”劳伦娜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不会吧,难道你对那位伯爵大人有意思?” “才、才没有呢,”法伊娜连忙大声否认道:“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只见过布兰多不过两次而已。” “喔,布兰多,”鲁施塔的天才小姐笑嘻嘻地说道:“才不过两次而已,就叫得这么熟悉了。” “劳伦娜――!” 法伊娜叫了半声,但后半句话忽然卡在了喉咙里,她碧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来,惊讶地说道:“德、德尔菲恩小姐?” “噗嗤,”劳伦娜笑得前仰后合:“法伊娜,你这个转移话题的借口未免也太拙劣了一些,德尔菲恩小姐?你还不如说维罗妮卡女士好让我更害怕一些。” 法伊娜脸色古怪至极:“不,劳伦娜,那是真的。” “真的,别开玩笑了,那个可恶的女人早就失踪了,现在本小姐才是鲁施塔的第一天才呢。” 但劳伦娜忽然僵住了。 因为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亲爱的劳伦娜小妹妹,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讨人厌的女人吗?”宰相千金微微笑着:“嗯,鲁施塔的第一天才大人?” 菲拉斯亲眼看到自己的未婚妻面色变得很差,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德、德尔菲恩姐姐……” “哼,待会再和你算账,”德尔菲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向法伊娜道:“法伊娜,我是来找你的。” “德尔菲恩小姐,你回来了?” 德尔菲恩点了点头:“你知道我遇上了谁吗?” “谁?” “布兰多。” “啊?”法伊娜吓了一跳,几乎产生了一种自己被看穿了的错觉,她害怕地左右移动着目光,小声问道:“怎么了?” 但德尔菲恩的神色却十分严肃。 “现在我需要你帮忙,法伊娜。” ……(。) 第三百三十三幕 夏野(I) 玲和莲两姐妹坐在椅子上,用木质的刀叉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盘中的烤肉与面包,咯吱咯吱直响。两姐妹的嘴唇上都有一抹十分可爱的白色奶痕,而盛牛奶的杯子被放在一旁。 斯洛玛是靠近布契地区一个比较大的小镇,这个在黑森林边境上的小镇由于长期集结着大量的冒险者与做黑森林买卖的商人,是玛达拉与埃鲁因边境之外最大聚居点与集市之一。当然,这里通常也是个三不管的地带,镇子的主人是一个雇佣兵团,在这里只要不是明面上的争斗,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被允许的。 当然,这些小把戏还不被布兰多放在眼中,在暗中对付了三个试图向玲和莲出手的不长眼的毛贼、以及两个试图觊觎他的钱包的小偷之后,他们才安稳地坐在了这间旅店之中,当然,两姐妹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这个地方无论是距离信风之环还是布契都非常近了,它的北方是托桑卡德森林的南麓、是西尔曼河谷,而往西这是格拉哈尔山脉的缓坡带――布兰多记得在夏季来临之前,他曾经带芙蕾雅进入过格拉哈尔山中一次,当时他在那片峭壁上往东眺望时入眼所见的暮霭沉沉的森林,其实就是眼下他们所处的这片被称之为‘夏野林地’的森林。 这片森林是信风之环黑森林带的最东端,再往东,便是与玛达拉相接的布契山脉,也是他们之前所经过的地方。 这片森林可以说是黑森林的一部分,但也可以说是黑森林外围的边缘地带。在这些人烟罕至的地方往往藏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机遇,森林中的魔兽、矿藏以及前人遗落的宝藏、遗物都可能代表着一笔横财。正因为这样的原因,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了埃鲁因南方冒险者与亡命徒的聚集地。 布兰多甚至知道,在托尼格尔汇聚的冒险者、雇佣兵们。他们的秋夏路线之中便包括这个地方,每年春天他们便会从托尼格尔出发,途径托桑卡德森林来到这里,冒险、寻求委托或者仅仅是找点什么事干,进入秋天之后,在入冬之前。他们才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托尼格尔度过漫长的冬季。 不过自从冷杉领原本的领主被他干掉之后,托尼格尔的秩序为之一清,除了一部分守法的冒险者之外,原本那些亡命徒与雇佣兵们便被赶出了托尼格尔,他们有一些前往西尔曼地区,有一些则前往夏布利,不过无论是哪一种,留在玛洛斯过冬的外地人都变得多了起来。 所以才有眼下热闹的景象。若是剑之年以前。这这座小镇在眼下这个时节,是比较冷清和萧条的。 雇佣兵、冒险者这些沃恩德大陆所公知的亡命徒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穷困潦倒的一批人,但同时也是最奢富的一批人,他们手上的钱来得快也去得快,因为没人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送命,因此及时行乐成了这类人的信条。挥金如土的消费习惯带动了当地的商业活动,聚集在这里的商人们便是由此而来,不过由此展开的各类商业活动也是门类繁多。其中不乏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们。 就在这间旅店的正对面,布兰多就看到好几个衣着暴露的妓女在招揽客人。而她们的顾客们也大多不是什么讲究的家伙。有些人竟公然在大街上调起情来,当布兰多看到一个家伙毛毛躁躁地将手伸进其中一个女人衣服下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起身关上了窗户。 接下来在将一个嚷嚷着威胁他将窗户打开的家伙从大厅中丢到外面的街道上之后,布兰多才拍了拍手重新坐下来。他看到面前两姐妹的脸蛋都有些红,玲的脸色稍微淡然一些。而莲的脸蛋已经完全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不用去在意那些人,一群人类的渣滓罢了。” “是的,布兰多先生。”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道。 “多吃点,牛奶必须喝完。”见两姐妹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嫌恶的神色,布兰多不禁微微一笑:“这里的烤肉酱可是特色。在夏布利往北你们都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味道了。黑暗森林内的食材在外面可是很罕见的,下一餐要到托尼格尔才能吃到这么丰盛的食物了,路上又得啃肉干。” 莲闻言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路上那充作干粮的肉干又干又咸,像是打翻了盐罐的木柴,当然外表看起来也是这样。 不过再怎么说,也比她们姐妹俩常常饿肚子好得多,而且至少在这位大人身边,她们不必****担惊受怕。 可惜姐姐执意要回兰托尼兰,而她也想回去看看那家修道院还有伙伴们,否则看起来留在托尼格尔似乎也不错。 正餐除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烤鹿肉之外,还有一种弯弯的牛角面包,也是本地的特产,辅以黑森林中几种浆果调味,深得两姐妹的喜爱,连一贯沉默寡言的玲在吃了一口之后脸上都露出满足的神色来。 饭后布兰多为两姐妹点了餐后水果作为甜点,木托盘上盛得满满地葡萄与野草莓被送了上来,这些水果反倒是这一餐中最昂贵的部分――产自兰托尼兰沿海低地庄园之中的葡萄要经过魔法窖储之后才能适应长途运输,商人在木箱中放上隔板,垫上一层又一层稻草,再放上魔法保存之后的葡萄,再铺上稻草,最后钉死木板,辗转转运几百里,才能抵达这里,在兰托尼兰低地随处可见的葡萄在这里昂贵得价比黄金。 莲比较博闻强记,因此隐隐猜到这些珍贵水果的价值,不仅略微感到有些不安。一餐吃掉等重的黄金,简直叫一直以来过着清贫生活的这对姐妹感到有些负罪感。 不过布兰多对此却并不在意,从瑙袄到博多再到马洛斯,这一路上以来三人风餐露宿。虽然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说吃什么都无所谓,但两个小姑娘还处于长身体的阶段,换算成人类的年龄来说,她们最多不过十一岁出头,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在荒野中没有条件,好不容易到了个落脚点,自然要多犒劳犒劳。 这两姐妹是白的孩子,但她们也是梅蒂莎的亲人,这两个可爱坚强的小姑娘,在布兰多看来本来生来便应当享受着公主般优渥的生活,但现实却叫她们挣扎于困境之中,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没有放弃乐观的希望,反而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寻找母亲的道路。 从兰托尼兰到玛达拉,数千里的行程,她们不但好好地保护了自己,而且还一边旅行一边学习,仅凭这份毅力,便叫人很难不心生喜欢。 何况这点钱其实对布兰多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不要说瓦尔哈拉和冷杉领庞大的财富皆属于他,就是让德内尔伯爵的年金,他也根本用不完。 唯有让布兰多感到意外的是,这些新鲜的魔法窖储葡萄在兰托尼兰以外比当地庄园往年产的红酒还要昂贵,是仅仅在贵族桌上才能见到的珍贵食材,他也没料到在这个边陲的小镇上能看到这种东西,这可不仅仅是其价值与价格的因素。 因为这还涉及到地的消费能力,布兰多不禁好奇,难道自己在托尼格尔两年多,玛洛斯这个小地方就已经繁荣到了这等境地,一个个小小的旅店中也随时准备好了会接待贵族客人? 不过布兰多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一个年轻人端着酒杯出现在他面前,对方身上丝质的长袍,貂皮帽上的纹徽,无一不说明这是一个贵族子弟。不过布兰多注意到对方的举止稍稍有那么些不得体――虽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贵族,但****在公主殿下、欧弗韦尔、还有尼玫西丝这些王国最优秀的贵族身边耳濡目染,总算也是修炼成了没吃过猪肉的境界――单凭观察就足以分辨得出一个贵族是否真有底蕴。 虽然布兰多自己觉得这个能力并没有什么鸟用。 他猜测这个年轻人可能是埃鲁因一些新兴贵族家族的子弟。 自从安培瑟尔与让德内尔战争之后,王国内贵族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在寒霜之乱够受到迫害的贵族纷纷获得平反,虽然其中有一些可能原本并不是王党成员,但因为在两场战争中空缺出的位置太多,加上战争结束之后公主殿下又重新册封了一批有功的贵族,新贵族还是像是雨后春笋一般从地里冒了出来。 这些新贵族的典型特征便是没有封地、或者封地很小没有实权,但他们往往靠近王室或者公主殿下,或掌有实权,虽然埃鲁因目前还没有可以被称之为‘政府’或者是‘朝廷’的统治机构,但在他或多或少的影响之下,一个围绕在格里菲因公主与哈鲁泽身边的官僚体系还是在渐渐形成,这些人将构成埃鲁因未来全新的政治生态,他们将不再是诸侯,而是国王与王国的臣子。 ……(。) 第三百三十四幕 夏野(II) 由于没有封地,这些新贵族与传统贵族没有共同的利益,事实上由于新兴贵族几乎与王室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因此至少在眼下,他们与传统贵族几乎天生便是对立的。不过埃鲁因的新贵们暂时还不成气候,而终有一日,他们会成为公主殿下可以依仗的实力。 布兰多并没有猜错,他面前这个年轻人叫做哈因夫,其父是一个王室的侍从官。这个过去在埃鲁因的贵族生态中不能再不起眼的职位,如今却掌握着真正的权力——而且据说公主殿下有意模仿克鲁兹帝国改革之后的制度,重新设立宰相一职。虽然哈因夫不指望他父亲能当上王国的宰相——但官僚体系的兴盛意味着未来他父亲能在这个系统中走到更高的位置,至少不是一辈子在王室的侍从官这个职位上籍籍无名。 而且随着王党的逐渐起复,原本就和马卡罗有旧的自己的父亲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虽然官职仍未变动,但哈因夫的父亲却已深得欧弗韦尔的信任——后者几乎就已是帝国的宰相,只是暂时还未被冠以那个头衔而已。 家族的地位也由此一跃千丈,原本不过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贵族,现在却已经隐隐有了向世家大族的方向发展。他才八岁的弟弟被也送往托尼格尔,在那位名声显赫的伯爵大人的领地中学习成长,并被家族寄予厚望,哈因夫自己胸无大志,对此倒并不嫉妒,眼下的贵族爵位未来看来未必世袭,而且他只喜欢交游贵族,再说家族地位提升。他也乐见其成。 哈因夫很早便注意到了在旅店中的布兰多,虽然这个年轻人无论是穿着举止都不像是贵族,但他身上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气度叫人难以忽视,甚至过目难忘。哈因夫不知道那是布兰多身为现代人一半的灵魂和习惯在作祟,而且自从他步入圣贤领域之后,身上时刻所散发出的气息便愈加让人感到自然和浑然天成。 就像是艾尔兰塔这样的贤者。穿着再朴素,外表再平常,在人群当中还是一样会让人一眼注意到。除非是后者刻意隐藏,否则那种磅礴的气势就像是黑夜之中皓月当空一样明显。 不过仅仅如此到不至于叫哈因夫亲自来见,那些水果不过是他表示友善的举动而已,他未必要叫布兰多知晓自己的存在,不过看到布兰多出手教训了那个醉汉之后,哈因夫心中微微一动,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你好。这两位可爱的小女士是阁下的?” “她们是我的妹妹。” 哈因夫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其实对莲和玲的身份并不关心,这不过是个开口的由头而已。虽然这两个精灵小女孩的确叫他有些好奇,但那也仅仅是好奇而已。 玲和莲微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布兰多,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阁下是经过玛洛斯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看着这家伙,这一路上以来和自己搭讪的人不少,但大多是不怀好意。要么是见财起意,要么就是对自己身边这对半精灵姐妹心怀不轨。 但面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缺钱花的样子。而且似乎也并非怀有恶意,他主动举了举杯,意思是感谢对方的款待,显然那些魔法窖储的水果便是来自于眼前这个年轻人。 “我也是,”哈因夫答道:“看起来阁下是埃鲁因人,我是蒙托洛家族的哈因夫。我父亲是德里克?蒙托洛。” “苏菲。” “苏菲?”哈因夫愣了下,这听起来不像是个贵族的名字,而且对方也没有自报家底,他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唐突了,不过好在他也并不在意。 “看起来苏菲先生是刚刚从玛达拉逃难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逃难回来的?”布兰多不禁笑了。一边示意对方坐下。 哈因夫也不推辞,坐下问道:“苏菲先生,玛达拉国内情况还好吗,亡月之海南面真有传闻的那么糟?” 布兰多心中还有些奇怪,对玛达拉感兴趣的埃鲁因人可不多,虽然这两个国家如此临近,并且埃鲁因还长期遭受燃至玛达拉的战火,但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个王国上到贵族下到平民,几乎没太多人真正去研究过他们的邻国。 就算是民间的一些传闻,多半也是以讹传讹的床头故事罢了,里面充满了对玛达拉的亡灵青面獠牙的描述,然而真正知道这个黑暗国度底细的人,却少之又少。 他心想难道说玛达拉境内四七的流言这么快就已经蔓延到埃鲁因了,这流言流传的速度还真够快的,距离梅霍托芬一战也不过两三个月而已,而那还是在亡月之海南方发生的事情。 他一边想,一边摇了摇头道:“我和妹妹们从瑙袄附近过来,那边的确挤满了难民,大多数人都想要跨海逃往银湾地区或者白山,真正像我们这样前往埃鲁因的人很少。我选择走陆路,但卡拉苏附近的山道几乎全部被封闭了,所以我们只好绕道博多南面,通过卡兰加黑森林的北缘进入埃鲁因。” 布兰多半真半假地描述了自己这一路上的行程,不过他之所以绕道博多倒不是因为卡拉苏的山道都被高地骑士封锁了,而是这边更接近托尼格尔而已。 但这番说辞在哈因夫听来却理所当然,他能想象这段说来不长的旅程有多么艰辛与危险,从瑙袄到玛洛斯几乎一路上都是崇山峻岭,旅程不下千里,沿途几乎没有文明地区,这个年轻人和他的妹妹能够抵达这里一方面是运气好,一方面也说明了对方实力确实不俗。 他闻言不由得感叹道:“那你们的运气可真好。” “哦,怎么?” “现在看来你们当初没有选择和其他人一样前往白山和银湾,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哈因夫放低了声音:“苏菲先生恐怕还不知道吧,白山出事了。” “怎么回事?”布兰多皱起了眉头,这一路上以来他的确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因为一直以来都在文明的边缘地区赶路,无暇他顾。再加上这些以讹传讹的流言如今在玛达拉北方广为传播,有一些明显就是无稽之谈,但却仍旧有广大的受众。 “精灵们许可亡灵入境的军队忽然袭击了白山,杀死了山之王夏利芬格,据说有几千当地居民被杀死,其中大部分都是艾利斯安納的精灵。圣奥索尔的精灵王廷为此而震怒,现在精灵们已经封闭了国境,据说已经要和玛达拉的亡灵开战了。” “这不可能!”布兰多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在白山的那一支亡灵一定是玛达拉女王所率领的布罗曼陀黑玫瑰的主力,这支亡灵大军正等待着四境会议讨论的结果,以决定它们的去留。 它们怎么可能在眼下这个当口突然攻击风精灵?除非是四境会议上出了什么变故,但这还是不可能,在他印象当中那位玛达拉的女王陛下绝对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他的反应吓了哈因夫一跳:“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消息却很真实,如今早已在埃鲁因传开了,听说是因为风精灵不允许玛达拉在他们王国东面的荒野上落脚引起的。” 布兰多摇了摇头,这太荒谬了,玛达拉女王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缘故突然发难。不过如果传闻是真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亡灵们竟然击杀了山王夏利芬格,这位白山的英雄在原来的历史上一直到第二纪中期都还活着,他在精灵中威望极高,而且本人还是精灵王廷的成员,如果他真的死在亡灵手上,那么圣奥索尔与玛达拉之间的仇恨便再也不可能平息了。 他皱起眉头来,隐隐感到事情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料,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紧迫感,要赶快回到埃鲁因。这件事的变化或许远远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本能地感到那背后或许有黄昏之龙的影子,如果是那样的话,埃鲁因同样可能面临危险。 布兰多还没忘记,玛莎大人在离开之前曾经告诉他,终焉的王座就在那片受祝福的土地上。而黄昏之龙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担心别的,但如果黄昏之龙用同样的手段暗杀了公主殿下或者是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他不能承受的损失。 面前这个年轻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的脸色让哈因夫感到话题有些难以为继,事实上他甚至感到一种仿佛窒息的感觉。“……这是怎么回事?”哈因夫心中惊骇无比,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仅仅是皱了下眉头,便好像让他感到了外面的天空都暗下来了的错觉,那种感觉就算是在他严肃的父亲面前,也从来未有体会过。 他下意识地正襟危坐,手心出汗,正想找点什么话题来结束这可怕的会谈,但脑子好像一片空白,一时间原本圆滑的交涉能力仿佛也变得干巴巴起来,连原本想要说什么也忘记了。 ……(。) 第三百三十五幕 夏野(III) 玲和莲自然也察觉到了布兰多的变化,不过两姐妹与布兰多****相处,早已习惯了他身上的气势,因此到并没有觉得太过不适。不过她们同样感到吃惊,隐隐觉得好像自从从停滞之界返回之后,布兰多身上的气势便一日胜过一日,有时候他不经意地展现出来,仿佛就可以让整个天地为之变色。 那种气度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王者在巡视他的国度,那仿佛是一位地上的神祇,与周遭的凡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正是这个时候,旅店内光线一暗,一行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哈因夫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些人,脸上不禁变了颜色。 “哈因夫,你这个胆小鬼竟然躲在这里!”从门外进来的一共是五个人,除了四个身披长袍的巫师之外,还有一个趾高气昂的少年。后者同样衣着贵族的服饰,并且一举一动莫不显示出其出生身的高贵,只见那少年看到这个方向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讥讽地开口道:“你真以为我会找你的麻烦?你难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就算是你弟弟我也不屑一顾,何况你这个废物,不过算你好运,躲得够快,否则当时我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他还想说什么,但仿佛顾忌到身后的几个巫师,不屑地摇了摇头,径自向旅店内走去。 布兰多这才回过神来,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却正好看到那少年挑衅地向自己看过来。对于这些贵族子弟的年少轻狂。他已是领教得不少,因此也不以为意,只回过头向哈因夫问道:“这些人是?” “那是罗林特。他是紫荆伯爵之子,他父亲是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家臣,他本人也是戈兰—埃尔森名噪一时的天才,据说有继女武神大人还有白狮之剑布雷森、洛卡三人之后成为埃鲁因新生代的天才的潜力,不过他本人确实很强,连我弟弟也比不上他。”哈因夫如实回答道。 说到最后时,他忍不住心有余悸地看了布兰多一眼。对之前那一幕记忆深刻,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究竟实力达到了何种程度,竟然只是情绪的变化就让他产生那样的感受。 或许这就是步入了金之境的高手。这么年轻的金之阶,哈因夫心中暗暗吃惊,他知道所谓埃鲁因的三天才——女武神芙蕾雅,白狮之剑布雷森还有那个年轻的副军团长洛卡也不过才刚刚触摸到要素领域而已。 也就是说。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可能有不逊色于埃鲁因最出色的天才的天赋。意识到这一点的哈因夫,不由得下意识地收起了自己的轻视,把布兰多放到了和自己同等——甚至更高的位置。 “罗林特?”布兰多皱了一下眉头,心想自己离开埃鲁因之前还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他离开埃鲁因的时间确实不短,足有大半年之久,这些日子以来埃鲁因国内国外都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东西可能确实与他离开之前大有不同了。 他想了一下。问道:“说到戈兰—埃尔森的天才,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菲尼斯的人?” “菲尼斯先生。”哈因夫闻言肃然起敬:“你是说那个在让德内尔的剑术大会上大放异彩的年轻人吗,听说他曾经得到过那位伯爵大人的指点,菲尼斯先生的剑术如今在埃鲁因年轻一代的天才中已经首屈一指,罗林特可远远比不上他,不过听说菲尼斯先生去了圣奥索尔,去风精灵的帝国学习修行剑术。” 布兰多没想到小菲尼斯竟然会有这样的境遇,看起来他的确没有看错后者的天赋,不过可惜他们不是一条路子上的人,否则他倒不介意收小菲尼斯当自己的学生。他当初指点小菲尼斯剑术,就是为了给他打开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如今看来那番起点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小菲尼斯会前往圣奥索尔可以说既在他预料之外,也在预料之中。 或许有朝一日,埃鲁因又会诞生一名剑圣,不过这条路的艰辛,只有走在这条路上的人才会明白,他相信小菲尼斯能够克服这一切。 既然小菲尼斯也远远超过那个叫做罗林特的家伙,那么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天才,布兰多心中便不再在意之前那匆匆的一瞥了。 “哈因夫先生,你弟弟是?” “我弟弟是我父亲的幼子,他今年才八岁,和我这个没用的大哥不同,在剑术上有些天赋,家族很看好他,”提到自己的弟弟,哈因夫笑了起来:“我父亲把他送往托尼格尔,在那位大人门下学习,虽然不指望他能成为那位伯爵大人的侍从骑士,但只要能学到一点东西,并足够他受用终生了。” 哈因夫在提到那位伯爵大人时,语气中充满了崇敬之意,不管布兰多在传统贵族之中如何受到非难,但却难以改变他在安培瑟尔一战当中力挽狂澜的传奇经历。现如今布兰多早就是埃鲁因几乎所有少年与年轻人的偶像,是无数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尤其是对于新兴贵族来说,这位伯爵大人不仅仅代表着一个传奇,更代表着一方冉冉升起的强大政治势力。 身为一个新兴贵族家族中的子弟,这种影响力往往是双重的,哈因夫忍不住开口道:“说起来,那位伯爵大人才是埃鲁因真正的天才,我听说他今年才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一位剑圣,拥有要素开化的实力,同时还是王国的伯爵,拯救王室与公主殿下的英雄,与这位大人比较起来,罗林特那家伙又算得上什么?” “不到四十岁?”布兰多差点喷饭,心想自己怎么突然就老了二十岁,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异于常人,一般人很难相信自己是以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做到这一切的。 而事实上,他两世为人,心理年轻也确实不是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何况这个世界上像是艾柯那样年纪轻轻便成为公爵的人毕竟是少数,何况奥菲利亚家族也有自己的苦衷。 听到哈因夫的吹嘘,玲和莲两姐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还稍微矜持一点,只微微抿嘴,妹妹却一个劲地直看布兰多,仿佛后者脸上有朵花儿似的。 好在哈因夫正沉湎于追忆那位伯爵大人的英雄事迹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这对精灵姐妹的异常。 布兰多实在不忍打扰这个年轻人的幻想,不过他想到什么,还是又问道:“那个年轻人同行的那些巫师你认识吗?” 对于这个问题,哈因夫显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他雇佣的护卫吧。”他揣测着说道。 布兰多不置可否,不过显然在先前那四个巫师身上,他隐隐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虽然急于赶回埃鲁因,不过布兰多还是让精灵小姐妹在玛洛斯休息了一夜,接下来旅程要深入卡兰加山脉西面的黑森林之中,丝毫不比在于松山脉的崇山峻岭之间轻松,甚至更加麻烦。虽然玛洛斯已经接近托尼格尔,但要想抵达冷杉领仍旧要绕过格拉哈尔山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可以直接穿过格拉哈尔山脉最高的山峰,节约近一半的行程,但带这对精灵姐妹,这段旅程至少也要走上两天。 太阳落山之前他试着召唤了夏尔,很快收到了回应,但对方此刻并不在埃鲁因,而是前往了银湾地区。不过夏尔告诉他会尽快返回埃鲁因,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直接将他召回身边。 这倒没什么必要,不过布兰多原本打算通过夏尔事先通知托尼格尔的安蒂缇娜和公主殿下自己已经在返程,眼下这个愿望却也落了空。 第二天一早,哈因夫便如约前来邀他们一起上路。原来在打听到布兰多三人准备前往托尼格尔之后,这个贵族子弟也临时起意,打算去那位伯爵大人的领地内看看,一来是想见见自己的弟弟,一来是圆他的追星梦。 不过布兰多怎么都觉得是后面的原因占了主要的比例,为此莲一路上都在偷笑,取笑这家伙有眼无珠。 对此布兰多倒也不无不可,虽然他对这个年轻人谈不上有什么印象,后者甚至给他的感觉有些太过浮夸,但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新兴贵族们的心态是如何的,他们的后代子嗣将如何改变埃鲁因的政治环境。 不得不说哈因夫是个很健谈的人,他们一路穿过玛洛斯热闹非凡的集市,布兰多时不时出手解决掉那些潜在的觊觎目光和向着两姐妹伸过来的黑手,哈因夫则一路向他们介绍当地的一些历史以及商人们出售的产自黑森林中的奇珍异宝。 布兰多见识非凡,自然清楚这家伙介绍的东西中有近半都是谬误百出,不过即使如此,在埃鲁因的贵族当中也算得上是有眼光。有些东西非得是当地人才能说得清楚,但这个年轻人却能讲德头头是道,仿佛是在本地浸淫多年的原住民,但实际上后者在这里落脚也不过才一周多而已。 这倒也算是一份能耐。 关键是拥有这么一个导游,旅行也变得生动了许多,不再那么枯燥,尤其是对与精灵两姐妹来说。布兰多虽然自己也知道很多东西,甚至比哈因夫更多,但他早就习以为常,未必能把这些东西讲得那么生动引人入胜。 时间很快便一晃而过,第三天早上,一行人便已经进入了格拉哈尔山脉的范围之内。 ……(。) 第三百三十七幕 龙血 格拉哈尔山脉以东的林地沿着缓坡地带生长,郁郁蓊蓊犹如一层毯子,山腰之上笼罩在冬日的薄雾之下,烟雾缭绕。布兰多、哈因夫、玲和莲四人沿着河谷地带前进,山间溪流淙淙流过河滩上的卵石之间,涉水过河时莲调皮地提着鞋子,将雪白的赤足伸进冰冷的溪水中去,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来。 布兰多笑着看了看这对姐妹,一手一个将她们提了起来。 哈因夫最先过河,他过河之后便发出惊讶的叫喊声来。布兰多在两姐妹的惊叫声中将她们送过河,才发现河对面浅滩上竟铺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红毯’,那是龙血苔,此刻哈因夫站在那片‘红毯’中显得惊讶无比。 龙血苔最早不过是黑森林中籍籍无名的一种植被,不过自从托尼格尔的炼金术士开始从龙血苔中萃取次级龙血药剂之后,这种原本再普通过的植物便在冒险者之间顷刻身价百倍。而且罗曼的七海商会与埃鲁因王室都不限量地收购龙血苔作为炼金原料,这种风潮甚至影响了其他国家,纷纷派遣出间谍与使者前来托尼格尔寻求次级龙血药剂的配方,以及收购这种药草。 因为这个缘故,埃鲁因南境黑森林尤其是边缘地带的龙血苔在迅速减少,这种药草的价格也在节节攀升,最近几个月来,不深入黑森林深处,已经很少能看到如此规模的龙血苔了。 不过黑森林中秩序与法则异于它地,同一条道路上的景象出现大规模变动是常有的事情,有些地方甚至可以一天成林,忽然密密麻麻长出龙血苔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无非是某地法则变动的一种体现而已。 “苏菲先生,”哈因夫回过头来。有些兴奋地挥着手嚷道:“我们可算是发了一笔小财啊,这里竟有这么多龙血苔,我们有四个人,你们三,我一,把它瓜分了如何?” 布兰多点了点头。不由得对这贵族子弟另眼相看,财帛动人心,虽然有些身份的贵族子弟对于钱物心态要淡泊得多,但是在分割财物时哈因夫能第一时间把玲和莲姐妹考虑进去,至少说明对方是个细致有分寸的人。 “这些是什么植物?”莲有些吃惊地看着哈因夫不同寻常的兴奋,她蹲下去用手抚摸了一下龙血苔的苔衣,只觉得和一般的地衣植物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她们离开埃鲁因之前,龙血苔的作用还远未被人们所重视,所以她们对这种植物的价值毫无概念。 “这是龙血苔。两位女士,”哈因夫大声答道:“这可是一大笔钱,自从那位伯爵大人发明了龙血药剂之后,这种植物便身价百倍,如今在黑市上已经可以卖到一盎司几百托尔的价格。” 两姐妹的目光再一次汇聚到布兰多身上,连玲也不例外,这两天以来她们已经陆陆续续从哈因夫口中听到了太多关于那位伯爵大人的事迹,而这些事原本都是布兰多闭口不谈的。 “那么多?” “这里恐怕有足足一百磅吧?” “没那么多。还得晒干,能剩下十分之一就不错了。”哈因夫摇头道。 布兰多也没料到龙血苔竟然会升值得这么快。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过去在游戏中时这种药草的价值不高是因为它们产量更大的缘故,因为玩家可以深入黑森林深处,在那些地方龙血苔就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了。 “布兰多先生,”莲小声对他说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和姐姐不能要。” “这个提议你没和姐姐商量过吧?”布兰多看着紧紧抓着自己妹妹手腕的玲。 莲的脸一下就红了,玲也罕见地红了脸。但这个小姑娘随即臭着脸转过头去。 布兰多摸了摸莲的头,说道:“这些龙血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你们来说却很重要,我会让哈因夫直接将它们折价成钱,你们将来在兰托尼兰生活。虽然我可以委托在那里的朋友照顾你们,但毕竟你们自己手里也要有钱才行。” “我们能自己赚,布兰多先生。” “你们本来也不能靠这笔钱活一辈子,精灵们的寿命可是远比人类更长的,”布兰多调侃了她们一句:“不过有了这笔钱,你们就可以买下一个店铺,有了稳定的生活来源,你们才能安下心来去打听自己母亲的消息。” 莲这才没有反对。 布兰多又说道:“等回到托尼格尔,我会帮你和你姐姐弄一瓶龙血药剂,这种药剂在未成年的时候使用,其实效果更好。” “布兰多先生……”莲的眼圈不由得有些红了:“你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 布兰多摸了摸她的头,并没有回答。 龙血苔折价成现钱对于哈因夫来说其实更有利,毕竟这东西目前在埃鲁因南境一天一个价,更不用说在北方。 不过布兰多其实对这些龙血苔并不太在意,瓦尔哈拉的白狮卫队早已全面完成了龙血药剂的普及化,埃鲁因目前对龙血需求最大的方面来自于北方的白狮军团和雅尼拉苏的王家海军,其次才是各地的地方军团,这些药剂落在他手上和落在哈因夫手上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最终都会辗转流入埃鲁因的龙血苔交易市场中去。 他更在意其实是这些突然出现的龙血苔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龙血苔很少在黑森林的边缘地带如此大规模的生长,因为在玛莎的祝福之地的边境,地区法则相对较为稳固,大规模的异像往往代表着有强大的宝物出现。而这其中能够让充满了活性的龙血苔加速生长的东西,便只有生命之泉与龙血池。 而后者,其实是与前者差不多的东西。 布兰多隐隐有些心动,他一直委托人在黑森林中寻找生命之泉与青春之泉的下落,却独独漏了龙血池。倒不是他的疏忽,而是这个东西更加罕见,传说中龙血池是龙王之血汇聚在地上形成的,它是举世无双的至宝,龙血池中的龙血能制作顶级的龙血药剂,这种药剂甚至能让凡人真正拥有一部分黄金血脉的能力。 而这还是其次,关键是龙血池有类似于生命之泉的能力,能让人从中破茧重生,再塑躯体。而这个功能,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之一,他身边有太多人需要生命之泉了,无论是要治好迪尔菲瑞的隐疾,还是重塑学姐的身体,还有他一直想要帮助崔西曼墓穴中那个鹿身女妖解脱晶化病的困扰。 而且有了龙血池中的龙血,他还能尝试将芙蕾雅一举提升入要素的境界,有了沐浴龙血的基础,未来女武神在这条道路上将会走得更远,甚至远远超过她在另一个世界中的成就。 等哈因夫收集完龙血苔之后,离开河滩深入森林之内沿途的景象果然应证了布兰多的猜测,森林中一片片生长着魔力杜鹃,这是一种典型的魔法植物,它们以魔力为食,往往会趋向于魔力呈现高度活性的地区集中。 哈因夫简直高兴坏了,魔力杜鹃也是一种比较常见的材料,但数量如此之多,品质如此之高,却世所罕见。他下意识便向布兰多咨询意见,但这一次布兰多却制止了他,并重新选择另一个方向。 “苏菲先生,这是?”哈因夫显得有些不解。但他毕竟是贵族子弟,马上反应了过来,有些惊喜地说道:“难道说,森林中有魔力汇聚点?” 布兰多点了点头,黑森林中魔力不会无端汇聚,往往是形成了‘天然之物’者怪物的巢穴,但巢穴附近只会有黑暗魔力汇聚,环境阴森可怖,眼下这样的情况定然是有‘天然之物’产生。 所谓天然之物,便是歌唱之泉、生命之泉、青春之泉这三大泉水与龙血池,还有活性之金与金绵羊,但这些天然之物中,龙血池无疑是等阶最高的那一类。 “会是什么东西?”哈因夫有些兴奋地问道。天然之物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宝物,不过相对而言,歌唱之泉和金绵羊要常见一些,在南境的冒险者常常会遇到这两种东西。 其中歌唱之泉无法带走,但却会给予遇见它的人永久的幸运,并且泉水中满是白银,仅仅是带走这些银子,就能发一大笔财。 不过哈因夫隐隐感到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可能会是个‘大东西’。 “听说过龙血池么?”布兰多问道。 哈因夫一脸茫然。 “那么听说过生命之泉吗?” “什……什么,苏菲先生……你是说?”这个贵族子弟在听到生命之泉这四个字的时候,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连声音都忍不住走调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哈因夫神情古怪,时而激昂,时而紧皱眉头,但过了一会儿,他却沉默了下去。生命之泉一直以来都是流传于埃鲁因南境最著名的传说之一,曾经有人说过在埃鲁因南境――确切的说是托桑卡德森林之中有一口生命之泉,遇见它的人可以返老还童,拥有精灵一般悠长的寿命。(。) 第三百三十八幕 巫师 无数人为这个传说而魂牵梦绕,但不知多少冒险者命丧夏布利南方的森林中而终生无缘得见这口泉水一面,每年都有人声称自己见过生命之泉,但大多数时候这些流言被证明是谣传,久而久之,关于生命之泉的传说竟成为了埃鲁因南境一个极富地方色彩的传奇故事。 布兰多知道在埃鲁因南境确实有一口生命之泉,不过并不在托桑卡德森林,而是在这片森林更南方的黑森林之中。他也一直在寻找这口生命之泉,但生命泉水行踪不定,并不永久地停留在某一点,要想遇见它,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面对这样一个久负盛名的传奇之物,心态失常是很正常的事情,布兰多对这个贵族子弟的反应不以为奇,他宽解道:“不必担心,如果我们真有幸得见生命之泉的话,每个人都能获得足够的好处。” 听了布兰多的话,哈因夫总算调节了过来,他舒了一口气道:“不必担心我,苏菲先生,其实只要能够远远地见到生命之泉一面,我就已经满足无比了。” 这倒不是夸张,生命之泉并不是纯粹的死物,对于它不喜欢的存在,它会选择遁去避而不见。 不过这一次,见到的却未必会是生命之泉。 森林忽然在前方豁然开朗,布兰多眼前竟然映入了一座破败的城市――或者正确的说法是一座城市的废墟,零落的石基与断裂的木制结构埋藏于从生的蔓藤与杂草之间,但依稀能见昔日纵横的道路,仍旧呈现时光流逝之前的景象。 “这是失落之城!”哈因夫脱口而出道。 相传托桑卡德森林南方的矿山中的奴隶发生暴动之后逃亡至此,日益蕃息之后,逐渐形成了城市的规模。直到后来后来南方军团攻破此地。当地逃民才又放弃这座城市,向南逃入黑森林深处。 那些人中的一支建立了今天的玛洛斯,而这座废城则被以讹传讹被描绘为一座消失在森林中的鬼城,一两个世纪来关于它的传说愈加笼罩上了神秘色彩,但其实它一直都在原地,冒险者时而还会经过此地。 这座城市原本叫做‘barbe\'。当年柯文一行人前往西尔曼时便途经此地,后来他还在往来托尼格尔的信件中提到此事,并提到此地并没有谣传中那么离奇。 布兰多对此自然更是清楚,他伸手制止了哈因夫的话语,低声说道:“里面有人。” 其实这座城市中时常有冒险者经过,有人在城市的遗址内宿营也并不奇怪,不过布兰多却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废墟内确实有人,还是布兰多认识的人―― 四名巫师正交替站位,不断向一堵断墙后面施以法术。他们原本披在外面的灰色斗篷已经褪去,露出布满银色花纹与符记的长袍,口中念念有词,银色的光束从象牙法杖上交错射出,将断墙打得尘土飞扬。 烟尘中怒吼连连,不时闪过一道红色的护盾光芒,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困在那里,此刻正陷入绝境之中。 但忽然之间。一块巨大的岩石忽地从烟尘中飞出,一名巫师措不及防被撞个正着。银色的法术光辉才刚刚从他身上冒出,整个人便已经横飞了出去,轰然撞进身后一栋废墟中。 这灰头土脸的巫师很快从尘土与碎石中爬了出来,身边多了一层银色的球形光膜,魔法的力量救了他一命,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复之前的风度――象牙法杖已经断成两节。头上的风帽也也也撕破了向两边耷拉下来,露出一个刺满了银色刺青的瓦亮光头。 巫师愤愤地抬起头来,消瘦的面庞上有一双诡异的银色眼睛,那眼睛里只有眼白没有瞳仁。 罗林特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从藏身的废墟中走了出来。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巫师们弄出的动静太大了,这附近距离马洛斯并不远,时常有冒险者经过,他没想到那头蜥蜴这么难对付。 他正掂量自己需不需要上去帮忙,但这时候眼前人影一闪,罗林特看到一人翻墙落进他所在的这杂草丛生的院落中。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拔出剑来,但定睛一看,却发现来者是自己在托尼格尔的同学那个废柴的哥哥:“哈因夫,是你!” “罗林特?”哈因夫也一阵疑惑,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这里的人竟会是罗林特:“你怎么会再这里?” “那不关你的事,”罗林特看到另一个人翻墙进入了院子里,正是那天所见的那个冒险者,他心中不由一阵鄙夷,心想哈因夫这扶不上墙的家伙真是什么人都混在一起。然后又有两个小姑娘从墙头跳了下来,罗林特看着这些人,冷冷地答道:“哈因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们最好滚远点。” “这里也不是你的地盘。”玲同样冷冷地回答道:“你凭什么那么说?” 哈因夫却有些犯难,罗林特的父亲地位可比他父亲高得多,而且是有封地的传统贵族,没有公主殿下撑腰的话,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对方。 若是平时,他现在就应当服软退让了,但不知为何,他却鬼使神差诶原则看了布兰多一眼。 “就凭我是罗林特,紫荆伯爵之子,”罗林特压根没在意哈因夫,他冷笑着对玲说道:“小姑娘,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好一个紫荆伯爵,原来埃鲁因的贵族们就学会了恃强凌弱。”布兰多的声音平静地响了起来:“但没有国王的土地上没有贵族,高傲的年轻人,在这片黑森林中任何人都没有区别,死亡永远悄无声息、籍籍无名。” 哈因夫虽然看向布兰多,但做梦也没想到后者竟敢说出如此大胆的话,尤其是前半句话的口气几乎叫人以为这是一位埃鲁因的国王。不过他想到在旅店中的那一幕,心下又有一些理所当然的感觉,拥有那样气势的人,好像正该当说出这样的话来。 罗林特也是一种错愕,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感到可笑至极,区区一个冒险者竟敢威胁自己:“哈哈,杀我?就凭你们?冒险者,你可以试试看,不过向一位贵族动手,你最好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 正在哈因夫为两方的寸步不让感到头痛的时候,布兰多却抬起头来看向远方,他感到那个方向一阵强烈的法术波动传来。 片刻之后,一个银袍的巫师从那个方向飞了过来,在罗林特身边落下。 “怎么回事?”巫师听到了之前罗林特的狂笑,不禁语气不善地问道。 “有几个误入的冒险者,”面对这个巫师,罗林特嚣张的气焰一下子收敛了许多。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对哈因夫说道:“哈因夫,看在你弟弟的面子上,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滚远一些!” “认识的人?” “厄……是我同学的兄长,他父亲是个王室的侍从官,是个不大不小的贵族。”罗林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公主的人?”巫师眉头一皱:“那不需要这么麻烦,杀掉就行了。” “巫师大人,等等。” 在那巫师说出杀人的一瞬间,哈因夫便反应了过来拔出佩剑,但那巫师不为所动,举起手中的象牙法杖。 而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同样举起手来,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巫师手中的象牙法杖竟然脱手飞出,稳稳地落入他手中。 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除了玲和莲姐妹之外。 哈因夫手持长剑僵在了那里,此刻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这一路同行的年轻人,竟是一位巫师大人! 而罗林特的心思更加复杂,他一脸扭曲地看着这一幕――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清楚自己身边这些巫师来自何处,而自己身边这一位更是四人之中的首领,他竟然举手抬足间被人夺去了法杖――那可是被巫师视作和法术书一样被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位被夺去了法杖的巫师直接呆住了,他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中一眼,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仿佛这是一个恐怖的幻觉。 只有布兰多显得镇定自若,仿佛这一幕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看了看手中这支精致的象牙法杖,脸色有些阴沉,抬起头来淡淡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问题直接忽视了一旁的罗林特,俨然已经是在场所有人中的主导者,但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感到理所当然。 好像这个冒险者,天生便应当拥有这样的权力。 对方的巫师在短暂的失神之后终于感受到了这压倒性的力量层次,终于意识到这并非是一个荒诞的噩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事实。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莫名踢上一块铁板,但眼下最重要的却是保住性命。 ……(。) 第三百三十九幕 分裂 作为一个真正的聪明人,除了那些黑塔之上的疯子之外,来自任何地方的巫师都绝对不会是什么殉道者,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他们首先会选择明哲保身。 银袍巫师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也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一位比自己等阶更高的巫师,当然他绝不相信一个战士能够在举手抬足之间夺去他的法杖,他摆出了恭敬的神态,哆哆嗦嗦地答道:“……这位大人,请相信我绝对无意冒犯,如果我知道您的力量是如此强大,绝对不会对您有丝毫不敬之心。” 这听起来有些荒谬的逻辑却是巫师世界的真理,在这个追求魔法与力量的世界中,强者为尊,达者为先,如果一个强大的巫师对一个弱小的巫师出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冒犯强者的威严,却是最愚不可及的事情之一。 当然,巫师们往往自命不凡,尤其是白银学会的工匠巫师们往往约定成俗不会对凡人出手,只不过这样的约定,私下里总有人不会遵守,尤其是那些凡人‘自己不长眼睛’的时候。 当然这位巫师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成为那个不长眼睛的家伙。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布兰多打断了:“我不关心你的这些废话,前面一句。” “前……前面一句?” 银袍巫师愣了片刻,但随即意识到什么,一旁的罗林特竟看到这位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忽然好想抖糠一样哆嗦了起来。 布兰多见到这一幕,心中已然有数,他冷冷地开口道:“象牙法杖,塔林的秘境守护者,这么说来。你们已经打算向埃鲁因出手了,为什么?” 如果先前还只是惶恐,那么在这一刻那位银袍巫师几乎是要崩溃了,他用一种无比恐惧的眼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尖叫道:“你、你究竟是谁?” 布兰多正要让这家伙冷静一些,但此刻天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塔里安。为什么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 那银袍巫师猛然抬起头来,向着半空中尖叫道:“小心,有同行!” 他话音未落,天空中已经降下一片蜿蜒的闪电,犹如万千银蛇一般,张口向布兰多咬来。但布兰多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那一片片雪亮的电光还没靠近他身边,便像是徒有其形的幻术一般,自动消弭于无形了。 站在他面前的银袍法师眼珠子都差点突了出来。把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枚鹅蛋。 “这不可能!” 天空中同时出现了三名银袍巫师,其中一人风帽破裂,正是之前那个光头的巫师。但他们立刻举起手中的法杖,下意识想要施展下一个法术。 可惜布兰多却懒得和这些人浪费时间,他只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说道:“给我滚下来。” 话音刚落,仿佛一阵狂风刮来,三名银袍巫师竟然立足不稳。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轰然落地。 布兰多身形一闪。那个叫做塔里安的银袍巫师首领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看到自己的三个同伴被对方提在手上,像是丢三头死猪一样丢到了地上。 寂静。 现场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这个时候就算是哈因夫也看出来了,这个于自己一路同行的年轻人绝非是什么普通人,他面前这几个银袍巫师一看就不是什么小角色,关键是。他看到那光头的巫师脸上银白色的眼睛。 白银之民! 这个细节就像是一个轰雷落在他的内心深处,让他忍不住上下牙都打起战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白银之民的巫师,他们是布加人的工匠巫师。 那么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他又是谁? 难道他竟是一头巨龙? 罗林特也是面色惨白,这位伯爵之子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头一次明白过来,原来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在说大话,而真的可以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至少自己没有进一步触怒对方。 “虽然有一些事发生了偏差,但历史的惯性却依旧,看来这个世界的萨萨尔德联盟还是建立了,”布兰多把玩着手中的象牙法杖,面冷如冰:“我不需要你们回答,也明白你们的身份,你们是秘境律行者的叛徒,暗中背叛了你们的首领罗安大法师,投入到罗萨尔德麾下的狗腿子们。” “是吧,塔里安先生?” 罗林特竟听到比自己牙齿打战更加响亮的声音,他面色苍白地回过头,发现那个银袍巫师的首领牙齿咯咯作响,一副活见了鬼的神色。 “你是谁!?” 地上一个女子的声音尖叫道,四名银袍巫师中竟有一个是女人,但布兰多心中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他将手一挥,那女巫师顿时惨叫一声撞向了一边的墙上。 那早已松动的破墙本来根本不可能对一位白银巫师造成任何伤害,但布兰多却生生压制了女巫师身上所有的魔法防护,让她肉体凡胎地撞了上去,纵使白银之民体魄远强于人类,但巫师种毕竟是巫师种,这一撞之下,那女巫师浑身上下顿时不剩下几根完好的骨头,眼看便翻了白眼。 在场所有人顿时噤若寒蝉,纵使是玲和莲姐妹,也是头一次见布兰多展现出这样冷酷的一面,下意识有些害怕。 但布兰多心中却没有丝毫触动,他心中清楚这是些什么样的败类,眼下这个时节,绝不再容许一次巫师战争了。 “现在是我问你答,”布兰多冷冷地说道:“白山的事情是不是你们在捣鬼?”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所有事情,历史上萨萨尔德联盟干下的那些好事他还历历在目,为了争夺战争石板,巫师们降临凡世,分裂为两大阵营。彼此征伐。而最后漆黑之眼弗拉基米尔更是背叛了白银之民,投向了黄昏之龙的怀抱,他暗中挑拨圣奥索尔的精灵们与亡灵的关系,从而引发了斜林会战,最后更是间接解开了埃希斯的封印,引来了狼之灾。 这个世界历史虽然已经发生了偏差。但世界线的惯性却依然,看来战争石板现世之后,萨萨尔德联盟还是一如历史上那样建立了,而亡灵不可能在这个时节攻击白山,那么剩下的可能性便只有巫师们的挑拨了。 毕竟这是萨萨尔德联盟在历史上有过的前科。 不知是被布兰多的雷霆手段噤若寒蝉,还是因为布兰多所表现出的未卜先知的能力震撼了这些人,塔里安心中竟生不出隐瞒的心思来,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是弗拉基米尔大人和拉塔基城的巫师们干的好事,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尊敬的大人……” “那你们又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只是奉命来阻截一个女人,她是让德内尔伯爵的心腹,她手上有一块战争石板。” “那个女人叫什么?” “她叫茜,啊――”塔里安还没说完,便飞上了半空中,他赶忙尖叫起来:“大人,不要杀我!” “你们抓到她了吗?”布兰多将他固定在半空中,口中问道。 “没。还没有,”塔里安慌慌张张地说道:“本来任务很顺利。但没想到半途中杀出一只古怪的蜥蜴,那蜥蜴有些像是传说中的旅法师,我们和它打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压服了它。” 布兰多心中一动,冷冷地问道:“你们杀了它?” “不,没有。我们怀疑它是旅法师的后代,打算将它带回塔拉基城。” 布兰多回过头,哈因夫早就在听到之前的对话时便已经跑了出来,很快他就在外面叫了起来:“苏菲先生,在这边!” 布兰多看了被固定在半空中的塔里安一眼。走出院落,看到哈因夫正站在一个大坑之中――那大坑位于一面断墙背后,火爪蜥蜴人领主罗帕尔正闭着眼睛躺在坑底最深处,它身上笼罩着一层银色的符咒,显然是被那些巫师封印住了。 布兰多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他试过那几个工匠巫师的实力,其中最差的都有法则巅峰领域中位的水准,看样子罗帕尔竟与这些人大战了一场,它什么时候有这个能耐了。而且昨天傍晚他联络过自己所有的旅法师生物,梅蒂莎和希帕米拉应该还在试炼之中联系不上,但墨德菲斯姐弟与罗帕尔也并不在联络范围之内,最后联系上的便只有夏尔。 他不知道吸血鬼姐弟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却没想到罗帕尔离自己竟然这么近也联系不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理论上来说只要没有跨越位面,就不应该会隔断旅法师与旅法师生物之间的联系才是。 “苏菲先生,这是……?”哈因夫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头体格健壮的蜥蜴,他就算是再见多识广,也不会认识火元素位面的原住民――火爪蜥蜴人。 但布兰多却只是摆了摆手,伸手在罗帕尔身上的银色符印上轻轻一抓,那些封印的符咒便摧枯拉朽般消弭于无形。 虽然早已见识过布兰多的神奇,但这一幕还是震得年轻人目瞪口呆,心想布加白银巫师的法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羸弱了? “领主大人,”罗帕尔睁开火红色的眼睛来,竖瞳中流露出一丝惊喜:“茜小姐她已经逃走了。” “我知道。”布兰多点了点头,温言道:“你好好休息下,那符咒有吸能结界,等你恢复之后,再慢慢和我说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蜥蜴人领主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哈因夫却张大嘴巴道:“苏菲先生,你、你认识它,它还叫你领主大人,原来你竟是一位贵族?” “有些事情你终会明白,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哈因夫先生,”布兰多答道。不过他面色虽然镇定,心中却隐隐不安。 萨萨尔德联盟的爪牙出现在埃鲁因周边,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何况先前塔里安明显对公主殿下表现出敌意,他们的目标真的只是出现在埃鲁因的战争石板而已? 还有,弗拉基米尔为什么会在眼下这个时候挑拨圣奥索尔精灵与亡灵之间的关系,塔拉基城不是要在星火之年后才会投向黄昏之龙的怀抱么? 一个个谜题,在布兰多心中生根发芽。 ……(。) 第三百四十幕 堕落 白山的清晨笼罩于薄雾之中,空气里弥漫着萧瑟与冰冷的气息,远远地传来了哀歌的哀唱,精灵们在战场上收拾同伴们的尸体,隐隐有低低的啜泣,打破了这晨光之下的寂寥与宁静。 一双睿智的眼睛足可以透过迷雾看到它背后所潜藏的黑暗与诡计,正这双黑沉沉的眸子,默默地注视着战场上四处散落的骨骸。 “亲爱的陛下,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可不太安全,那些发了狂的精灵随时有可能冲上来把我们撕个粉碎。” 玛达拉的女王陛下不为所动,她弯下腰,用雪白的素手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然后放开手掌,让砂砾从纤细的指间滑落而下。 “看出什么了吗?” “确实是通灵术黑魔法的痕迹,非常拙劣的嫁祸,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出亡灵序列那帮陈朽不堪的老家伙身上的恶臭。”因斯塔龙回答道。 “但它们不那么认为。”女王指了指远处的精灵们。 因斯塔龙只得耸了耸肩。 “回去吧。”她说道。 “真回去了?”因斯塔龙愣了愣,他与一旁板着脸的塔古斯互视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疑惑。这位女王绝不是一个听得进劝告的人,一旦她产生了主见,那么这个帝国就要遵循她的意志而运作。 “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女王陛下反问道。 “可我们要怎么向那些发狂的树钎子解释?在它们看来亡灵序列和我们就是一伙儿的,”因斯塔龙补充道:“事实上也是一伙的。” “别废话,跟我走。” “陛下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塔古斯却开口问道:“亡灵序列是对付不了白山的,更不用说它们在我们反应过来之前就撤走了,这样的组织能力不像是它们应有的水准。” “谅它们也不敢。” “不愧是拉贡家族最年轻的成员。你至少比这家伙稍微聪明一点,塔古斯,”玛达拉女王看了这位独眼的吸血鬼一眼:“是布加人,通灵法术的表象之下掩盖着更深层次的秘密,我很想搞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她看到迷雾的另一头已经有人向这个方向走过来,随即转身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因斯塔龙与塔古斯互相看了看。“亡灵序列那帮朽木竟与布加人勾结到一起了?”因斯塔龙惊讶地问道:“可布加人图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塔格斯,他的地缘与战略学是满分。”独眼的吸血鬼在转身之前,板着面孔回答道。 “但我在战术课上可以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他已经是一路大军的统帅,而你只是个纵队长的原因。” “有些事情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塔古斯。” “不能。” …… 银龙港正在熊熊燃烧,水中倒映着冲天的火焰,骤然遭灾的生灵在火中哀哭,整个港口内嚣叫着杀戮的狂笑、绝望的惨叫与女人的悲鸣声。 弗拉基米尔面无表情,冷静的银色的虹膜内倒映着数以千计的半人马涌入这座港口之内。港口几个世纪汇聚起来的财富,顷刻之间被付之一炬,野蛮替代了文明,无情地掠夺了一切――无论是财富、女人还是生命。 被砍头的男人的尸首堆积成山,血漫流成河,染红了台阶,又注入海湾,继而令整个港口都血红一片。但弗拉基米尔精致的红色丝绸长袍却纤尘不染,仿佛与周遭惨烈的背景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一匹刺有青色纹身的半人马恭敬地拎着一颗蜡黄的人头来到他面前。深深地低下头。它将那人头按照半人马的传统,丢到它的征服者面前,并屈膝向前半跪,双手高举过头,奉上一块染血的银色圆盘。 弗拉基米尔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头颅――这座港口原本的主人,他原本富可敌国。拥有强大的军队,但胆敢拒拒绝他的要求,将战争石板交出。现在整个港口为其陪葬,他的女儿,现在正在半人马的胯下哀哭惨叫。这就是惹恼白银之民下场,那些还在犹豫的蝼蚁们应该好好地引以为戒。布加人虽然失去了天空,但仍旧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 他慢吞吞地接过那圆盘,这才开口道:“你的仆人还算不错,我用得很顺手,不过这只是还了我们在白山帮你一忙的利息而已,我们之间的地位是对等的,你不用指望白银之民会和这些愚昧的生物一样成为你的奴仆。” “它们不过是恶魔的附庸而已,还算不上我的奴仆。”一个声音说道。 一个虚影从半人马酋长身后走了出来,她背着双手,正是商人小姐的模样,只是脸蛋上带着冷漠与不屑的笑容:“不过它们至少可以让你逃脱银色议会的问责,证明你的塔拉基城与全知之眼没有插手大地之上的事务。” “议会没那么好欺骗,”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何况我们在白山出了手,更不用说在埃鲁因干的那些事情,议会早晚会发现真相。但我也不打算隐瞒一辈子,只希望在与那些迂腐的家伙决裂之前拥有足够自保的实力。” “你会有的,”黄昏从容地笑着:“你应当知道一个世界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会按照许诺给你一个世界,让你成为它的主人,不管你能存活多久,不朽也好,但我会在你死后收回那个世界。” 弗拉基米尔用细长而苍白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银色圆盘,光可鉴人的圆盘上倒映出他冷峻刻薄的面孔――狭长的脸颊、冷酷的眼神、刻薄的嘴唇与山羊胡:“那我们谈谈下面的问题,我将灰法师们派往埃鲁因,但还不明白你究竟想想要什么。” “让埃鲁因乱起来,把水搅浑,我需要你们帮我抓一些人,就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的信徒不能办到。” “不,它们不行,奥丁和吉尔特很早就开始在埃鲁因布局,我怀疑他们是得到了那个女人的指点,在那片土地上留有许多封印,连我的手下也不敢轻易动弹,我几年前就在那里埋下了一颗棋子,但至今仍旧找不到发难的机会。” 黄昏眼中闪烁着危险与忿恨的光芒。 “而且,那里还有一个棘手的人物,你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弗拉基米尔,他会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你是说那个新近窜起的托尼格尔伯爵罢,我没料到你会对一个凡人看得如此之重。” “他不是凡人,弗拉基米尔,你要这么想,你会吃大亏。” 弗拉基米尔却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 “好罢,既然这这就是交易的内容,那么我会如此去做,我会让罗萨德尔男巫亲自前往埃鲁因,他是我们当中最擅长于蛊惑人心的一位,让一个小国乱起来对他来说不过是些许的小事。他不会失手的,若是十二位巫师首领之一都会在区区一个埃鲁因失手,那么布加人就不会拥有今天的地位了。” “但愿如此。” 黄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身形才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在她离开之后片刻,弗拉基米尔身前的半人马便崩解开来,眼珠、毛发、表皮、肌肉与内脏好像是融化的蜡一般滚滚落下,露出下面苍白的骨架,最后连骨架都垮塌开来,化为一地碎片。 而至始至终整个过程,大法师都始终未曾眨一眨眼。 …… 迪尔菲瑞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黑暗中粗劣的石壁向前挪动着步子,身后的侍从几次要举起火把,但都被她拒绝了。 这黑暗阴森的地下室隐藏着这位燕堡伯爵千金心灵最深处的阴影――这是燕堡的黑牢,她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当她沉浸入黑暗之中,便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些学习与使用恶魔法术的日子。黑暗的魔力吞噬着她的血肉与灵魂,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惨叫好像至今还缭绕在耳边,好几次她自己都差点沦为恶魔的祭品,而她最好的童年玩伴也同样丧生于一次法术实验当中。 她至今都不敢去回忆那血淋淋的场景,散落在漆黑的房间中雪白的尸块,不甘的眼神,像是刀尖一样刺在她的心底。 但复仇如同火焰一样煎熬着她的内心,只有这样,只有出卖自己的灵魂,才能够夺回父亲的家业,救回父亲。 她忽然在一间牢房之前停了下来,黑暗中传来细微的金属锁链声。 那一刻月光刚好穿过黑牢上方天窗的铁栏杆,将苍白的光斑落在迪尔菲瑞的脸上,过了仿佛永久那么漫长的一刻钟,黑暗中才传来微弱的、不可置信的声音: “迪尔菲瑞,是你吗,他们把你也抓来了?” “是我,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摸索着、缓缓从监牢的那一头挪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前,迪尔菲瑞记得自己上一次见自己的父亲时的样子,他意气风发,还是一个英俊风度非凡的中年人,然而不过是区区四年的牢狱生活,便摧垮了他的一切精力与身体。 ……(。) 第三百四十一幕 黑暗中(上) 但唯独还剩一双浑浊的眼神,在黑暗中燃烧着最为旺盛的求生欲望。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穿过木栅栏,抓住自己女儿的手。 “……这是真的吗?” 迪尔菲瑞感受到那枯树皮一样的大手摩挲着自己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夜夜以来所受的煎熬,仿佛在这一刻有所报偿。 是的,她回来了。 回到了燕堡。 这片生养她的土地之上。 当南北局势开始缓和,她恳求公主殿下给她一支军队,让能够她夺回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虽然安蒂缇娜希望她能等到布兰多回来,但父亲怎么能够等到那一刻呢? 好在幕僚小姐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而当她回到北地,那位王长子也给予了她力所能及的帮助,不管是这一切,还是她身后的那支舰队,迪尔菲瑞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位伯爵大人的善意。 或许安培瑟尔的那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遇,便是这一切的转机。 玛莎大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哪怕她投入了黑暗的怀抱。 “打开牢房的门!”她依依不舍地放开自己父亲的手,转而用燕堡伯爵千金应有的威严之意命令道。 侍从们依言而行,但燕堡伯爵的身体似乎过于衰弱,也可能是与女儿再次相见耗尽了他全部的心力,此刻已经沉沉睡去。 迪尔菲瑞不敢打搅,她示意侍从放轻手脚,小心地将伯爵大人送到他的房间中。他是的确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了,至少不需要再担惊受怕。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大人是一个坚定的人,是可以为她挡风挡雨的依靠。或许也正是这样的毅力,才让他在饱受折磨的情况下依旧咬定了没有吐露家族的秘密。 而这最终也救了他一命。 伯爵小姐微微地叹息着,她看了正在床上安睡的老人,然后才关上门,转身走了出去。在走廊的尽头,城堡的露台之上。两个年轻的军官正在露台上交谈,见她走了出来,纷纷转身行礼。 “曼里克先生,你是布兰多先生的手下,不必对我多礼。” “还有布雷森先生,你也是。” 迪尔菲瑞知道自己面前这两个年轻人,前者是布加人为瓦尔哈拉培养的舰长当中最优秀的一位,是幕僚小姐最信得过的副手之一,安蒂缇娜让他和她一起前往燕堡。足见冷杉领对她的礼遇与重视。 而后者是布兰多幼时的同伴,虽说两人据说曾有过仇隙,不过后来已经冰释前嫌,而且两人一北一南,现在已经各自有了自己的前程,过去的一切,早就随风而逝。对方是王长子列文特意挑选出,来证明她对燕堡的继承权具有西法赫王室的承认。不过事实上,这位已有‘白狮之剑’称谓的埃鲁因年轻一代天才。也带着军队――显然王长子也明白燕堡此时的局势无异于叛乱。 但这一路上预想之中的战斗并未发生,燕堡的叛军仿佛是预先收到了风声,除了在收复家族的城堡时遇到了轻微的抵抗之外,其他都算得上是一帆风顺。本来迪尔菲瑞还担心她那个用心险恶的叔叔会带走自己的父亲,但燕堡伯爵好像已经被人遗忘在了黑牢的角落之中,当他们收复这座城堡之后。将他从潮湿阴暗的地下救了出来。 这一切都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叫人感到有些不安,迪尔菲瑞自己也弄不明白――她的叔叔,她父亲的弟弟,那个篡权者去了什么地方。 燕堡的居民呢。军队呢,仿佛也统统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布雷森听到迪尔菲瑞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不由摇了摇头,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种往事沧桑的感觉,几曾何时,他们会想到今日的这一天。马登队长或许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三个得意弟子,如今会成为王国的三极。 而其中最不成器的那一位,如今成就却最高,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或许是因为达鲁斯后人的身份,但他在安培瑟尔一战中的力挽狂澜,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奇迹。 “布兰多,芙蕾雅,你们现在如何了呢?” 想到那个过去总是看不对眼的家伙,在这一刻,却也成为了一种沉甸甸的记忆压在心间。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他就明白自己在与那个可恶的家伙的争夺之中,失去了最后的先机。 因此他退出了那场争夺,一个人来到北方,在这里他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新的爱情,如今,他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与为之奋斗的方向。而过往的那些感情与记忆,如今都纷纷成为了心底最美好的,关于少年时代的臆想。 布雷森走神的片刻,曼里克却已经向着迪尔菲瑞鞠了一躬:“您来得正好,迪尔菲瑞小姐,我们正在讨论和你有关的事情。” “喔,怎么了?” “你看看这边,”曼里克来到露台边,指着不远处一片森林说道:“这些东西总有些古怪,它们一直都在这个地方吗?” “不,”迪尔菲瑞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至少我离开燕堡之前,还没有这些东西。” 那是位于燕堡北方的一片森林,在迪尔菲瑞的记忆中,那是一片终年常青的林地。林地中还有一个园子,承载着她童年的记忆,那片在盛夏郁郁蓊蓊的林地,在深冬会被染上一层墨色,然后就会开始下雪,当积雪将大地与森林都变得白雪皑皑的时候,就是燕堡一年一度出猎的日子。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人声鼎沸的场景,无论的大人还是小孩,在新年之中脸上都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仿佛是对于来年的期许。 但现在,那片林子却变得扭曲而可怖,森林中生长着紫色的水晶簇,树皮表面也反射着不自然的光泽,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色泽;那冰冷的光芒好像是幽鬼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而森林深处,矗立着一座古代的遗迹,黑沉沉的巨大建筑,压在众人心头,让人感到压抑而无法呼吸。 “那遗迹我倒是在巴尔塔北方的某些地区见过一些类似的东西,”布雷森这时候忽然说道:“有很多地方都在一夜之间出现了这些遗迹,不过学者们还没有搞清楚它们的来历,只怀疑可能与不久之前的黑月坠亡的事件有关。” “你怀疑这地方也是在一夜之前出现的?”曼里克询问道:“森林的异变可能与这些遗迹有关?” “迪尔菲瑞小姐的回答也证明了我们的猜测。” “不,我想森林中的变故可能另有关系。” “怎么了?”两人都异口同声地回过头来看向伯爵千金。 “早在我离开燕堡之前,我就听说过一些传闻,比如森林中出现怪物,巨大的水晶什么的,”迪尔菲瑞回忆着,昔日的阴影仿佛又一次笼罩心头,她皱紧了眉头:“从那个时候开始,领地内就变得人心惶惶起来――” “迪尔菲瑞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顾忌,”布雷森开口道:“你不妨直说。” 伯爵千金面现犹豫,有那么一瞬间她显得有些软弱,但很快便坚定起来:“曼里克先生,布雷森先生,因为这关系到我家族的一个秘密,我的父亲可能正是因此才会遭遇这一切,我一直怀疑这一点,但直到今天,我才下定决心说出来。” “迪尔菲瑞小姐,如果这是你家族的秘密的话……” “不,两位,我信得过布兰多先生,你们是他的部下与朋友,我想我可以委托于你们。” “委托我们?迪尔菲瑞小姐,恕我们有些不太明白。” “请随我来吧。” 地下室中。 当迪尔菲瑞打开那黑沉沉的木箱的一瞬间,她感到身后的两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 “这是?” “这是狮心剑?” “可怎么可能,它不是在……” 布雷森和曼里克脸上都有些错愕的神色。 伯爵千金用温柔的目光眷念地看了平躺在木箱中,熠熠生辉的宝剑一眼,然后才念念不舍地重新合上箱子。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两人,开口道:“这不是狮心剑,狮心剑不过是它的赝品而已。” “什么!?” “这关系到燕堡家族最重要的秘密,你们应该明白我的家族的来历,它是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的精灵们妥协的产物,我们家族的先辈从克鲁兹帝国迁徙至此,建立起了这个土生土长的燕堡伯爵领。” 迪尔菲瑞停了停,然后继续说道:“你们应该明白,当年先君埃克从帝国中带出了狮心剑,而那把剑事实上是圣剑奥德菲斯一分为三的产物,因为炎之王吉尔特给他最信任的一位骑士留下的遗令,若有朝一日克鲁兹人遗忘了他们先辈的荣光,那么奥德菲斯的圣剑之魂将离他的后人们而去,去寻找一片真正的净土。” “在我家族世代相传的传闻当中,这个遗令是真实可信的,但它却关系着炎之王吉尔特与另一位大人物的约定,那或许是贤者艾尔兰塔,或者是吉尔特一直深深所恋的风后圣奥索尔。因为这个约定,我的家族带着另一把圣剑来到这片土地上,落地生根,繁衍生息数百年之久,我们自称燕堡的守剑人,世人皆以为我们是狮心圣剑的剑座。” ……(。) 第三百四十二幕 黑暗中(下) “而事实上,我们世代所守护的,其实正是这把圣剑。”迪尔菲瑞轻轻拍了拍木箱:“它的名字叫做米索尔,是光系的圣剑,它曾经是法恩赞的至宝,但不知为何会辗转来到炎之王吉尔特手上,然后又令我的家族带着它隐姓埋名,来到这片土地上。” 布雷森与曼里克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可炎之王为什么要颇费周折地做这些事情?”年轻的舰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不符合常理!” 迪尔菲瑞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但这是我家族世代相传的传说,而圣剑也确实存在于此。本来我不应该知道这些,但在我父亲被我叔叔陷害入狱之前,他悄悄将这一切告诉了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将燕堡的未来托付给了我。” “这么说来,达勒男爵一直在拷问你父亲,关于这把圣剑的下落,你父亲一直没有松口,所以他才没有遇害?” 迪尔菲瑞点了点头。 “可它对埃鲁因意味着什么?对于它来说狮心圣剑又意味着什么呢,”曼里克还是难以接受女武神手上的那把圣剑竟是赝品,除了领主大人之外,那是他最崇拜的人:“难道西法赫王室与科尔科瓦王室所掌握的狮心剑,一直以来都是假的?” “不,狮心剑是真的,它虽然是仿造光耀所铸而成。但它其中孕育了圣剑奥德菲斯的灵魂,而且承载了先君埃克的信念,那剑上的誓言始终束缚着埃鲁因,象征着这个国家的灵魂。” “那么,这把圣剑,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想有一个人可能会明白这一切。”迪尔菲瑞想到了一些事情,她轻声说道:“我叔叔所图非小,我愈发怀疑这是一个阴谋,或许圣剑今天继续留在燕堡已并不安全,所以我希望能由你们将它带往南方,去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你是说。布兰多?”布雷森问道。 “伯爵先生曾经在鲁施塔与圣剑奥德菲斯产生过共鸣,我想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炎之圣剑,光之圣剑背后的秘密。”迪尔菲瑞回答道。 布雷森与曼里克对视了一眼。 “那你呢,迪尔菲瑞小姐。” “我当然是留在这里,我父亲他身体还没有恢复,等到一段时日之后,我会去参加安培瑟尔的和会。到时候,如果布兰多先生已经返回了埃鲁因。我会亲自告诉他这一切。” 曼里克摇了摇头:“这里并不安全,迪尔菲瑞小姐,我们没有抓到达勒男爵,他可能还躲在暗中。如果我们离开,你和伯爵大人的安危很难得到保证。” “或许可以这样,”布雷森想了下,说道:“燕堡重振不是一天一日的事情,或许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我护送迪尔菲瑞小姐前往巴尔塔,那里有王室的领地。你们可以前往那里作客。而这把圣剑,则由曼里克先生护送前往南境,相对于我们各自所处的位置来说,他也更适合这一任务一些。” “这也不错。”曼里克也赞同这个提议。 迪尔菲瑞微微有些犹豫,她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故土,重新夺回了这片土地。轻易并不愿意马上再离开它。但她也明白,曼里克和布雷森说得都有道理,现在她手上无兵无卒,城堡内的老弱仆人,不足以保护她和她的父亲。 她正欲点头。但这时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她的近卫骑士队长罗宁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们可能那里都去不了了,小姐。” “出什么事了?”布雷森皱起眉头。 “刚才尼娅在外面巡逻的时候遭到了袭击,有一支军队忽然包围了燕堡。” “这不可能,”布雷森怒道:“我的部下们呢,他们不是驻扎在城外吗?” “城外的营地遭到了袭击,大人,”罗宁平静地答道:“我已经命令下人打开城门让大人的手下进入城堡之内了,外面的敌人很多……是一些很奇怪的敌人。” “奇怪?” “尼娅她怎么样了?”迪尔菲瑞却紧张地问道:“有人受伤吗?” “受伤的人不少,不过尼娅她没有大碍,”罗宁的声音停了停:“布雷森先生,你们要上城墙上去看看吗?” 密室内的三人互视了一眼。 “这是自然。”布雷森拔出佩剑,沉声答道。 卡佩罗镇历来是科尔科瓦通往燕堡伯爵领的一条必经之路,在和平时期,燕堡乃是通往帝国东西的两个重要出入口之一;因此作为连接帝国中枢与边境地区的通衢之地,卡佩罗一度是个商业繁茂、人烟稠密的重镇,但自从寒霜之乱以来,帝国的统治中心日益向西法赫与安培瑟尔旁移,卡佩罗的地位也逐渐被更南方的灰山伯爵领所取代,开始从繁盛走向衰落。 而四年之前燕堡之乱开始以来,燕堡的新统治者更是加倍盘剥过往的商旅,这条道路上的商业活动因此变得愈发凋敝,直到今天,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当年的贸易集散中心,变成了一个再冷清、凋落不过的小镇。 不过镇子昔日本身的规模仍旧存留着,当年为了保护商业活动建立的要塞,也仍旧矗立在灰山北方的山口之中,这里是科尔科瓦王室的领地,因此****间例行有骑士在此地巡逻。 但今天却有一些特别。 原本此刻早已应该返回的骑士却不见踪影,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山口间徘徊着,印有星月银百合王室徽记的战袍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碎石之间,残破的甲胄、折断的剑、冰冷的尸首与漫流山谷的血液仿佛在述说着一场惨烈的战斗。 一支沉默无声的大军正沿着山谷向前开拨,密密麻麻的人流仿佛占据了从远到近的整个视野,偶尔有几头科尔科瓦灰狼在山谷间的碎石上穿行而过,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漫无止境的行军。 在卡佩罗的哨塔之上,哨兵维连终于被自己的同伴推醒了过来,清晨凌冽的寒意令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到换班了么?”他咕哝着问道。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同伴一把捂住了嘴巴。 “呜呜……,”维连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袭来,令他几乎要翻白眼:“该死……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刚刚拉过屎。” “闭嘴,维连,你不想活了?”同伴惊恐的目光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对方比手画脚地指向外面道:“你看看外面!” “外面?” “山谷里面,该死!” “那是什么?”维连好不容才推开同伴,爬到垛口上,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是哪里来的军队?是前一阵子那支军队吗,他们从燕堡回来了?” “那是白狮军团的人,但这些不一样,你看看他们的旗子,他们的旗子不一样!” 维连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那些黑沉沉的旗子,他把自己有限的记忆中仅有的几种旗号用来对比了一下,但都没有发现能对得上号的。 他脑子里面一声轰响,忽然闪过了一个令他几乎感到颤抖起来的想法。 “快……快……”他哆哆嗦嗦地对自己同伴说道:“不是我们的人,是燕堡,一定是燕堡叛乱了!” “我们怎么办?” “快去敲警钟,你这该死白痴!” 当叮叮当当的警钟声回荡在整个卡佩罗的上空时,于是在埃鲁因这一年的暮冬,回响自卡佩罗凄厉的钟声,终于传遍了巴尔塔至西法赫的群山之间。 …… 列文?奥内森坐在马车内,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远处的一座灯塔,与闪光之海湛蓝的海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闪烁成一片,那是安培瑟尔海角上最后一座灯塔,它标示着埃鲁因的南境至此而止,再往北,越过鹈鹕堡,就是西法赫的土地。 王长子淡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他真能看到这一切,但蓝灰的瞳孔中的空洞,却遮挡住了这天地之间的一切美景。 他内心中并不平静,这次南境之行,他送走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但却取得了自己最想要的成果。埃鲁因的未来,第一次显得那么真实且触手可及,近在眼前,仿佛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一面发展。自从寒霜之乱以来王国持续不断的动荡不安,仿佛真的要在这一年的末尾,宣告终结了。 虽然利益受到伤害的贵族们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反弹,但大多数人已经站在了王室一边,所有人似乎都已经受够了长期起来的分裂与战乱,人们开始感到疲惫了,他们终将放下过去的包袱,开始重新向前迈出步伐。 从安培瑟尔一战安列克公爵败亡以来,埃鲁因就已经显现出了这样的征兆,而他,不过让它更早一些地到来而已。 “艾德莎。”列文忽然轻声说道:“如果我的理想实现了,你的呢?” “我的梦想,就是永远和殿下在一起,充作殿下的眼睛。” “你总说我喜欢的话,但我却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这都是真的,殿下,”女仆轻声回答道:“因为只有我明白殿下心中的理想,它那么高大,那么光辉,我愿意将它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中,告诉后来的人们。” “但如果说真有一个梦想的话,”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期许起来:“我的确有那么一个理想,殿下。” “喔?” “我希望有一天,殿下能够重获光明,亲眼看到你所实现的这一切,人们的笑颜,还有这个王国的未来。” 列文?奥内森忽然沉默了。 ……(。) 第三百四十三幕 命运 列文?奥内森忽然沉默了。 他感到心中涓涓流淌着一股热流,他忽然握住自己小女仆的手,紧紧地握住。 “我会看到长久的黑暗,艾德莎,这样,你就能永远地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眼睛。” “殿下……” 马车中一刻间弥漫着默默无言的温情,还有对于未来的规划与希望。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的短暂,忽然之间,马车停了下来。 “殿下,前面出了点小事故。”骑士队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怎么了?” “好像是有一位贵族先生的马车坏了,我们要停下来等他们先处理好么?” 列文?奥内森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不,别停下来,骑士队长,让车队继续前进――” “好的,殿下。” 一片黑暗之中,骑士的声音忽然化为了一声尖利的啸叫,然后王长子感到整个马车猛烈地一震,天地仿佛都翻覆了过来,一片混乱之中,他听到人们的尖叫、艾德莎惊慌失措的喊声,士兵们的怒吼,兵器交击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似乎都逐渐远去了,列文?奥内森感到胸口一阵阵刺痛,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弥漫了开来。 最后,他的耳边只剩下艾德莎惶然的、低低的哭泣声。 黑暗中,他虚弱地摸索着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握住自己女仆的手:“握住我的手。艾德莎,我难受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殿下,我在这里。艾德莎在这里。”艾德莎惊慌失措地叫道。 列文忽然笑了。 他竟然感到黑暗中的一线光明,影影憧憧之中,他看到了艾德莎那张满脸是血的脸蛋。 母亲没有骗她,艾德莎很美。 他张开手掌,将一件冰冷的事物塞到了女仆的手心中。 “……成为我的眼睛,艾德莎,代我去好好地看着这个世界。还有埃鲁因的未来……” “殿下――!” 艾德莎的尖叫声逐渐离他远去了。 整个世界都仿佛正在离他而去,在黑暗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许多东西。他的父亲。埃鲁因那位懦弱的王者,他的母亲,那在背后玩弄着阴谋与权术的女人。 然后是过往的一切,但它们都逐渐消失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自己所前所未见的埃鲁因。那个王国在黑暗中沉沦。在火焰中燃烧,生灵在痛苦中哭泣与挣扎,一切都毁灭了,无论是希望还是前路。 在隐隐的失落之中,这位西法赫家族的最后一位王子,似乎感到自己已经与一条并不存在的命运之线,错身而过了。 在几百米的高空,两道银色的目光正冷漠无感情地看着这一幕。 “听说这位王子殿下颇具贤名。可惜真是命运弄人,悲剧的开场总以悲剧结尾。他本也得不到令人觊觎的王位。”一个声音说道。 “凡人的悲哀,”另一个声音答道:“那些短暂的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物,这就是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最大的悲剧所在,所以他死了。” 安培瑟尔通往鹈鹕堡的大道上。 骑士们正乱作一团,与忽然杀出的异教徒纠缠厮杀在一起,而车队中央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正倾覆在地上,熊熊燃烧着。 这一幕仿佛是一场闹剧,它从开始到结束,都充满了黑色的幽默感,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它却具有着不同的含义。 但如论如何,从这一天起,埃鲁因的历史永久地改变了。 …… 维埃罗大公有些疲惫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他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这些日子以来他不免要和林林种种的人打交道,这些人中有一些是他认识的,有一些是他不认识的,有一些是毫无危险的,但有一些却令他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涌起,那是一种纠缠着疲惫、不安与紧张的状态,仿佛像是粘稠的液体一样包裹着他,令他感到无法呼吸。 他在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但一种深深的恐惧感令他无法停下来,只能机械地去完成这个令他感到不安的交易。 他一遍又一遍的确认,那水晶球中的声音也一遍又一遍的让他感到安心,终于,这一天万事俱备,但他却感到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自己真的作对了吗?” “一切真的会向着预想中那样发展?” “那些人真的会去遵守那个约定?” 这位公爵大人痛苦地闭上眼睛,将每一根手指都揉进了银色的发丝之中。 而在瓦伦登的边境之上,此刻守卫此地的士兵们正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那些来历不明的灰袍人登上马车,手持着来自于金雀花堡的邀请函,穿过维埃罗与死霜森林之间的边境地区,进入兰托尼兰境内。 其中一个灰袍的法师在登上马车之前回过头来,用手掀开风帽,银色的目光注视着伯尼切尔的方向,冷冷地笑了笑。 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盛大的宴会―― 艾柯站在自己的妻子旁边,看着她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女儿――那个女婴,奥菲利亚家族的未来,这个落地的新生命的第一声啼哭,似乎就宣告着过去的终结,与未来的希望。 两人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彼此的温暖,站在伯爵的府邸露台上,注视着下面人来人往盛大的筵席。这是一个在兰托尼兰罕见的盛大宴会,人们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为此准备,美酒与食物一车一车地从伯尼切尔之外的庄园中送来,街道上挂满了印有奥菲利亚纹章的帷幔与彩带,石板上洒满了花瓣。 从戈兰―埃尔森,从维埃罗,从卡拉苏甚至安列克,北方的安培瑟尔,连炎之圣殿与公主殿下都派遣来了专门道贺的使节,当地人也聚集起来,为他们的小公主狂欢与庆祝,当夜晚降临,这种节日一般的氛围仍旧未有散去――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将这座森林中的城市点缀得更加明亮与璀璨。 大街上出现了罕见的夜市,这是在寒霜之年以来几乎从未有过的事情,艺人们在篝火的光芒下表演着,人群发出哄然的叫好声;每一间旅社都灯火通明,灯光像是一条河流,汇聚向小镇中央的伯爵府邸。 前来参与筵席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热情的笑容,纵使过去的那些疲惫与伤痕,在此一刻都被新生命的降临熨平了。 人们心中所期许的,似乎是埃鲁因美好的可以憧憬的未来。 “马卡罗叔叔说他马上就到,他会为我们的女儿祝福的。” 艾柯低下头,温情脉脉地贴在自己妻子耳边说道。 尤拉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你又麻烦别人了,艾柯。” “若我不要叫他来,这头王国的狡狐怕是要找我们夫妇拼命,他早说过,要亲自教育我们的女儿哩,免得将来像是我一样软弱。” “你一点也不软弱,”尤拉抬起头答道,虽然她目不能视,但仿佛还是能够看到自己丈夫的面容:“你是真正的男子汉,艾柯。” 艾柯默默地笑了。 下面的人群之中,哈鲁泽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那是一个漂亮的,好像瓷娃娃一般的,有些傲气的小姑娘,她有一双再明亮不过的眼睛,浅紫色的长发,穿着洋娃娃般的长裙,歪着头打量着这位埃鲁因未来的国王殿下。 “你们每一次都吃这么丰盛的食物吗,真有钱呢。” “是你!”哈鲁泽险些叫出声来。 “我叫米卡雅,上次在浅水镇承蒙款待,不过我实在也是没什么钱,你总不会叫我回请吧?”小女孩一边说,一边还掏出空空如也的小衣兜来,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是本地人啊,这不是很明显的答案吗?” 哈鲁泽回头去寻找其他人,但莱丝梅卡小姐却不见了踪影,大约是和自己的黑暗精灵同伴逛街去了,史塔那家伙大约是到什么地方偷嘴去了。 他这才回过头来:“那……你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吗?” 小女孩可爱地地皱了皱鼻子:“大概算是吧。” “大概算是?”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她忽然有些不耐烦,语气全然不似上次见面时的乖巧可爱:“你总是那么多问题吗,居高临下,有一种怄气指使的感觉。” “有吗?”哈鲁泽有些心虚地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她忽然一把抓住这位小王子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等,等等!”哈鲁泽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紧张得心脏好像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待在宴会上,等其他人回来和自己汇合,可不由自主的,步子却轻飘飘地跟着那小女孩走了出去。 “这是去哪里?”他见那小女孩拉着自己越走越外面,不由得不安地问道。 “当然是救你一命了。” “什么?” 当他话音未落,身后的伯爵府邸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动将两个人都弹飞了出去,打了几个滚儿跌倒在地。 当哈鲁泽昏头转向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到那个方向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之中,宾客的尖叫声一阵阵传来。 出事了! 哈鲁泽心中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 第三百四十四幕 命运的前夜 I “糟了,史塔和卡格里斯先生还在里面!”哈鲁泽想到这里顾不得脸上和手臂上的擦伤,爬起来便向伯爵府邸冲去,但米卡雅伸脚一拌,他便脸朝下摔了个结结实实。 “你干什么!?”哈鲁泽恼怒地地看着米卡雅的恶作剧。 “他们的目标可是你,你真的要回去?” “他们?” “诺。”米卡雅向火光冲天的伯爵府邸方向抬了抬下巴。哈鲁泽回过头去,看到几个客人装扮的贵族从浓烟中冲了出来,但这些人脸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反而平静得近乎冷漠。 更关键的是,他们脸颊上竟有一道神秘的刺青,而他们的眼睛,在黑暗的环境中呈现出诡异的银色。 哈鲁泽看到那冷漠得不似人类的眼睛,吓得几乎叫出声来,他下意识去抓自己的佩剑,但却摸了一个空,着才想起自己把武器留在了房间中。 哈鲁泽暗暗叫苦,却看那几个人向着这边冲了过来,他连忙回过头,拼命向米卡雅打眼色,示意她先走。 但米卡雅却不为所动,眼看着那几个人走到了近处,但他们却停下脚步,用目光在哈鲁泽身上扫来扫去。 “奇怪,人呢,明明看到往这边来的?” 另一个人沉默不语,抬手便是一片银色的波纹向这个方向扫了过来,他皱起眉头:“黑暗魔力的气息好浓,难道他被女巫们救走了?” “可以逆魔力流动的方向追寻她们?” “你想去布诺松和女巫战斗吗?走吧,回去,那位小王子走不远,我们先去截下那个女婴。” 那几个人就站在他鼻子根前说话,哈鲁泽感到自己心脏都快吓停掉了。但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好不容易等到对方转身离开,他浑身大汗淋漓好像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喘息着说道:“他们是布加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抓你,埃鲁因未来的国王陛下。” 哈鲁泽吃惊地看着这个女孩:“你是谁?” “很明显,一个女巫啊,你刚刚不是听到了吗?” “可是你才多大?” “有些人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国王了呢。” “我还不是国王。” 米卡雅只皱了皱鼻子。 哈鲁泽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米卡雅,但我还是得回去。” “你回去只会送死而已。” “即便是那样,我也必须回去,何况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的话,在外面也不一定安全,我必须要向艾柯先生示警才行。” “真是服了你了,好吧。我和你一起去。”米卡雅也用小手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站起来回答道。 “米卡雅小姐,”哈鲁泽愣了愣:“你没必要和我一起冒险……” “别逞能,埃鲁因未来的国王陛下,你要拒绝我的帮助吗?”小女孩白了他一眼。哈鲁泽哑口无言,小女孩已经向他挥了挥手道: “来,这边。” 她的身形像只小猫一样消失在了一旁的巷子里,哈鲁泽犹豫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宴会场上一片狼藉,片刻之前还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画面。此刻已经被一片恐慌的景象所取代。 庭院中浓烟滚滚,四处火光冲天。长桌被慌乱的人群掀翻,雪白的桌布被踩踏了不知多少脚印,杯盘碎片散落一地,水果四处乱滚。澄红的葡萄酒漫过石板满地横流,与腥红的血液汇在一处。 入眼处到处都是伤者。尖叫声与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慌乱的人群正争先恐后地冲出庭院,不时有娇弱的女士被撞倒在地,却无人顾及。有人被浓烟烫伤,捂着眼睛满地乱滚,有人在呼喊着自己的眷属与亲人。哭喊声响成一片。 剧烈的爆炸让伯爵府邸的一角都完全坍塌了下来,艾柯用手一推,才让倒在身上的瓦砾与碎石滑落开来,他脸上看起来全是鲜血,但其实不过只在爆炸之中受了点皮外伤。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尤拉抱着他们两人的女儿,脸色苍白,紧紧地靠着他,但好在安然无恙。这位年轻的公爵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面沉似水地看着庭院中凄惨的景象。 过世的宫廷大法师利伍兹曾是他的老师,他虽然只是个骑士,但对于魔法却有很深的造诣,分辨得出刚才那根本不是什么爆炸,而是有预谋的魔法袭击。 艾柯看到自己的卫士队长远远地跑了过来,后者带着一队兰托尼兰骑士,看到自己的家主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他急切地说道:“大人,这里不安全,请马上和夫人小姐一起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我们的士兵呢?”艾柯怒火冲天地问道:“怎么会让这么多心怀不轨的家伙混入了伯尼切尔,还进入到我女儿的宴会上来!?” “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卫士队长答道:“巡查骑兵至今没有反应,查诺斯爵士可能已经遇害了,那些人都伪装成宴会上的客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身份证明的。” “这一定是个卑鄙的阴谋!”艾柯咬牙切齿地答道,他拍了拍自己卫士队长的肩膀道:“你在这里坚持片刻,我的队长,作为此地的领主,我必须留下来,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保护好我的妻儿。” “如你所愿,大人。”卫士队长向他鞠了一躬。 “尤拉,这边。”艾柯最后回过头看了燃烧的庭院一眼,才带着自己的爱妻一起转身离去。而卫士队长目送自己的公爵大人身形完全消失之后,才回过头,对骑士们下命令道:“守好这条通道,在公爵大人返回之前,谁也不许擅自离开。” “明白!” 史塔此刻正躲在一处矮篱笆墙后面,亲眼所见这些骑士四下散开,布置防御。爆炸发生的第一刻,它就反应过来,一头钻入了这处灌木丛中。 它本就胆小至极,此刻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哆哆嗦嗦根本不敢露头。虽然它心里清楚自己眼下最重要的职责是保护小王子的安全,可此刻它心中正天人交战,犹豫要不要以身犯险。 它觉得面前这些骑士可能会帮到自己的忙,但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想,或许他们会杀了它也不一定。史塔感到自己已经自身难保,上下牙一个劲地打战,仿佛完全失去了保持冷静的能力。 正当它犹豫不决之时,浓烟中忽然冲出了几个贵族宾客,直冲向伯爵府邸而去。 骑士们见状立刻厉声呵斥,让这些人马上停下来。 但那几个闯入者非但不听不闻,反而加快了速度。 兰托尼兰大公的卫士队长最先感到不对,下意识拔出长剑。其中一个贵族宾客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扯掉自己的外套,抬手向那卫士队长一指,那卫士队长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腾空飞起,摔入了后方的火海之中。 骑士们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向这些闯入者扑了过去,然而闯入的贵族宾客各自从外套下抽出一支手杖,手中连点,庭院中顿时闪烁起一道道银色光束。兰托尼兰骑士厚重的盔甲好像在这些银色的光束下单薄如纸,轻易便被穿透,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之中,战斗不过顷刻便宣告结束。 从卫士队长身殒,倒最后一名骑士倒在冲锋的道路上,前前后后不过才过了几分钟而已。 杀死了卫兵的那几名贵族宾客这时候纷纷脱下外套,露出手背与脖子上的银色的纹身。当史塔看到这些人脸上那双冷漠得银色眸子时,吓得差点维持不住身上巫师们事先施加的魔法变形,变回龙形。 它此刻自然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一场有所预谋的袭击――而袭击者竟是巨龙们的老熟人,布加人的灰法师。 “天啊,布加人一定是疯了。” “对了,它们本来就是疯子!” “我得想点办法,史塔,你快想个什么法子……” “小王子已经出事了,你必须去救他,史塔……” “别害怕,你要想想那个可怕的女人,她一定会发狂的……” “不不不,但外面还是太危险,会死的。” 它正神经质地嘀嘀咕咕。终于,一个灰法师转过头时发现了躲在灌木丛中撅着屁股的这家伙,他转身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史塔那一刻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它觉得自己肯定已经要死了,死亡已经来到它身边了,无边无际的恐惧最后令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掉过头一头撞上了附近的一堵外墙,直接将外墙撞了一个窟窿。 然后,晕了过去。 灰法师停下脚步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怎么了?”他的同伴问道。 “没,一个小胖子……”灰法师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还活着吗?结果了他吧。” “不,我想应该已经死透了,”说着,灰法师还心有余悸地看了那墙上的豁口一眼:“天哪,这家伙力气可真大……” ……(。) 第四百四十五幕 命运的前夜 II 卡格利斯从剧烈的震荡之中苏醒过来之后,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全是血,不过他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虽然无一处不痛,但却没什么外伤。 他呻吟了一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碎石,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的血是外面流淌进来的――一具已经完全僵硬了的尸体脸朝下趴在碎石之上,那是个身披甲胄的骑士,灰扑扑的铠甲上还有奥菲利亚家族的徽记。 卡格利斯脑子一片混乱,不过他还是下意识检查了一下那骑士是否还活着,毫无疑问,对方已经断气了好长一段时间,致命伤是背后的一处贯通伤,直接撕碎了心脏与肺叶。 他用手摸了摸翻卷的盔甲,心中若有所思,这绝不可能是爆炸造成的伤口,这说明有人人为地制造了那场爆炸,并袭击了伯爵府邸的卫兵。 卡格利斯心中忽然打了一个突,他第一时间想到这些人的目标是谁,是兰托尼兰大公,还是小王子殿下? 坏了。 他是这个使节团中的随行武官,作为随使节团抵达兰托尼兰的白狮卫队的队长,保护哈鲁泽殿下的安全是他天然的职责。如果小王子在这场袭击中出了什么事情,他不但万死莫辞,无颜再见领主大人,而且也会是埃鲁因的罪人。 想到这里,卡格利斯几乎是立刻出了一身冷汗,身上的疼痛仿佛顷刻之间消失了,他一个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捡起那骑士的佩剑,便向庭院外面走去。 庭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坍塌了一半的伯爵府邸还在熊熊燃烧着,不时发出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远远近近散落着十几具骑士的尸首。卡格利斯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对这场袭击的规模有了重新的估计。 他忽然想到什么,将手伸入衣兜,那里有一枚红宝石别针,上面的红宝石其实是一枚可以用来在一定距离之内互相联系的传讯水晶。翻出那枚别针,卡格利斯将手按在红宝石与别针的金属底座上。但他脑子正嗡嗡作响一片混乱,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激发宝石的效能。 正当他有些焦急的时候,这时不远处一声惊呼传来: “卡格利斯先生!” 卡格利斯瞬间抬起头。 只见哈鲁泽正带着米卡雅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卡格利斯先生,你没事太好了。”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卡格利斯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次,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埃鲁因未来的国王陛下,再确认对方确实毫发无损之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你去哪儿了,哈鲁泽殿下?” “米卡雅救了我。”哈鲁泽答道。一边介绍道:“她就是米卡雅,老师也认识她。” 其实他们上一次在浅水镇与米卡雅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不过哈鲁泽知道自己的长公主姐姐不喜欢自己和来历不明的人混在一起,他这么介绍的时候,还稍稍有些心虚。 但卡格利斯倒是毫不在意,只是稍微有些惊讶于自己的领主大人竟然会认识这个小姑娘,他仔细看了后者一眼,心想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口中却说道:“万分感谢你,这位米卡雅小小姐。” 在陌生人面前。米卡雅却表现得十分乖巧,她提起裙子,大大方方地向卡格利斯行了一礼。 “卡格利斯先生,这恐怕是一场有人有预谋的袭击。”哈鲁泽这时将之前所见的一切和他说了一遍。 卡格利斯皱起眉头,他本来就有所预料,但听闻袭击者是布加人时。还是忍不住感到棘手。 在一般人的印象当中,布加人是高高在上的白银之裔,更不用说身为巫师的他们,更是天然的强者。他们在天空上的帝国,对于凡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当然在眼下这个时节,包括卡格利斯在内,还没有多少埃鲁因人知道布加人的天空帝国已经毁灭的事实。 不过无论如何要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作对手,都是一件令人感到窒息的事情。 但他心中却充满了疑惑,托尼格尔与布加人的关系向来很好,布加人还帮领主大人打造了一支舰队,更不用说图拉曼与埃鲁因本身的关系。难道是兰托尼兰大公在什么时候得罪了布加人,引来了报复? 但这似乎也说不通对方为什么要寻找小王子。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卡格利斯先生?”哈鲁泽问道。 卡格利斯回头向伯爵府邸的方向看去,坍塌了大半的伯爵府邸正门洞开,大厅中隐约可见几名骑士的尸体,看样子兰托尼兰公爵应该先一步离开了,而袭击者向那个方向追击了过去。 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对方为什么会对艾拉拉――那个新生的女婴感兴趣。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他答道:“那么伯尼切尔可能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要想从这里逃出去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哈鲁泽殿下,你的想法不错,如果可以联系上艾柯先生他们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这里虽然遭到了袭击,但兰托尼兰人在伯尼切尔仍有军队……” 他停了停,忍不住抱怨道:“可惜现在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而且也不知道莱丝梅卡小姐和她朋友去了什么地方,当然还有史塔那个该死的混蛋!” “卡格利斯先生,米卡雅她可能有办法。”哈鲁泽忽然说道。 “嗯?”卡格利斯看向那个小姑娘。 小女孩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答道:“大人,我们可以从下水道离开伯尼切尔,我知道有一条路可以通往阿鲁彻森林的雌鹿湖畔。” “下水道?”卡格利斯这才想起阿鲁彻曾经是兰托尼兰通往维埃罗的军事要塞,这里曾经修建过完备的下水道和防御设施,不过那至少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了,他不由得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米卡雅低下头,小声说道:“那是我的家。” “天哪,”卡格利斯忍不住感叹道:“可怜的孩子,领主大人他怎么没有带走你,你在托尼格尔总比在这里好得多。” “那不怪布兰多先生,”米卡雅答道:“是我不愿意,我父亲和母亲都在这里,我不愿意离开他们。” 卡格利斯听得直摇头,但哈鲁泽却一脸狐疑地看着米卡雅,总觉得后者并没有说实话。 至少她什么时候又见过了老师了? 不过无论如何,卡格利斯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他们眼下不知道伯尼切尔究竟有多少袭击者,镇子内的局势也并不清晰,最好的选择就是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尤其是哈鲁泽的身份容不得半点损失。 不过哈鲁泽还有些担心史塔,卡格利斯对此却不以为然:“那家伙一早就不见踪影了,天知道它去了什么地方。”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哈鲁泽殿下,史塔它再怎么也是一头龙,一头胆小怕事的龙是很难出什么问题的。”卡格利斯提到‘胆小怕事’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讥讽:“莱丝梅卡小姐她们本就不在宴会上,受到的波及应该很小,眼下我们应该尽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联系上她们,免得她们因为担心我们而二次涉险。” 哈鲁泽这才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 紫罗兰伯爵府原本乃是由伯尼切尔要塞的兵营改造,虽然自从铁羽之年后几经推翻重新建设,但内部结构还是保存了很多原有的设计,除了在防御方面的考量之外,也是为了用作临时的避难所之用。 而今天显然这种作用便派上了用场,虽然表面上坍塌了大半,但伯爵府邸内部的面积仍旧大得惊人,走廊与各类回廊弯弯绕绕,若非有熟悉的人引路,否则很容易在其中迷路。 不过对于它本来的主人来说,自然不存在这个障碍,艾柯很快便带着他的妻子与女儿转入了府邸内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道路上。 走廊的光线显得十分幽暗,许多房间的门都大开着,女仆和侍从们早就在动乱开始的时候逃了个干净,但艾柯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平安地逃出去,也不知道此刻伯尼切尔镇内究竟有多少入侵者。 巡查骑兵和城镇守卫至今没有动静,这让他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伯爵府邸外是伯尼切尔原本应当安宁的夜晚。但这一夜却并不安宁,夜空中时不时爆发的闪光,和远远仅仅传来的喊杀声,绝望的哀嚎,将这个不安压抑的夜渲染得尤为沉重。 他带着自己的妻子尤拉穿过长长的走廊,身边只跟着两名随从,所幸府邸中还有一位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乳母,如今正抱着他们的女儿艾拉拉。 说来也奇怪,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这个女婴竟然也酣然入睡,仿佛丝毫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当艾柯不时回头看到自己女儿恬静的小脸时,心中也安稳了许多。 他紧紧地握着自己妻子的手,感受着从尤拉手上传回来的温热,尤拉也一言不发,却所有的感情都早已尽在不言之中。 ……(。) 第四百四十六幕 命运的前夜 III “尤拉,”艾柯忽然说道:“待会你带着我们的女儿先走,我必须留下来,我是此地的主人,我必须为宴会的宾客们负责。再说如果我一走,伯尼切尔就彻底乱了,王子殿下此刻还在这里,他能到来是公主殿下对我们的信任,我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尤拉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千万小心。” “我明白,”艾柯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如果事不可为,我会追上你们的。” 尤拉这才放下心来,她虽然面色平静如常,但紧紧握住自己丈夫发白的手,却显示出她内心的真实感情。 几人很快便来到伯爵府邸的正下方,一间密室之内,此刻一个中年骑士早已等待在此,显然他是通过伯爵府邸连接外面的密道进入此地的。当艾柯看到那人的时候,不由得露出一丝惊喜之意:“科西卡先生,马卡罗叔叔他来了吗?” “艾柯大人,你终于来了,外面的袭击有些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马卡罗大人他本来想亲自来,不过被我们劝阻了,现在已经转到市政大厅方向去了。他让我给你带了一些话,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已经将密道的出入口把守了起来,大人请先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再谈接下来的问题。” 那中年骑士板着脸回答道。 艾柯握住自己妻子的手,两人之间默默对峙了片刻,他才重新松开手,然后从乳母手上接过自己的女儿,将这个这个世界上最贵重的珍宝,郑重地交到尤拉手上。 “尤拉。去吧,会没事的。” “嗯。” “艾柯大人,你?” “我要留下来,科西卡先生,哈鲁泽殿下还在外面,不管骑士们有没有控制住局势。我都必须去看一看。” 中年骑士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我和你一起,艾柯大人。”他回过头,对自己的身边的骑士说道:“护送夫人和小姐离开这里,保护好她们。” “我明白,大人。”两名骑士立刻点头道。 说着,骑士们打开密道,让尤拉抱着艾拉拉先进入其中,然后是乳母与两位随从。最后他们才跟了进去,从里面合上了密道的门。 “科西卡先生,谢谢你。”艾柯看到自己的妻子消失在密门之后,才若有所失地说道。 “不客气,艾柯大人,走吧,我送你最后一程。”中年骑士淡淡地答道。 艾柯微微一愣,他刚要转过身。忽然感到背心一阵刺痛。这位兰托尼兰年轻的公爵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柄从自己胸口刺出的血淋淋的利刃。 只一瞬间。他便感到浑身的力气离自己而去,他吃力地张开嘴,立刻喷出了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血沫来。 “为什么……” “马卡罗大人让我带话给你,艾柯大人,他说他很后悔,也很痛苦。后悔他不应当教导你这么多骑士的精神……你的正义与善良令他感到欣慰,可是,埃鲁因不是依靠天真与正义就可以拯救的。” 中年骑士冷静地回答道。 “你们……” “埃鲁因不是科尔科瓦王室一家一室的埃鲁因,艾柯大人,你想看到奥菲利亚家族在你手上灰飞烟灭么。所以对不起,有时候,只有流血才能挽回一切……” “马卡罗……叔叔……,利伍兹……老师……”艾柯眼中涌出带血的泪水来,他张大嘴,竭力呼吸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他缓缓向前伸出手,似乎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看到了自己妻子的面容,自己女儿的面容:“尤拉……” 蜡烛熄灭了。 黑暗中变得寂静无声。 中年骑士微微叹息了一声,他十分轻柔地从年轻人冰冷的尸体上抽出匕首,然后双手托住他,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地上。 他用手在自己胸前与额前划了一个金色之炎的符号,低声吟诵了一句什么,最后脱下外套,盖在这个永远长眠的年轻公爵的身上。 “埃鲁因的未来,”他轻声说道:“或许会走向另一条路,唯有正确,没有正义。” 黑暗中,密门又一次打开了。 他踏步而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然后才合上密门,这地下室中的一切,在此一刻重归永恒的寂静。 在密门背后,中年骑士默默地走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之中,他一边脱下带血的手套,随手丢掉。前方很快出现了光亮,他手下的骑士们正在那里等待着他。 不过那个骑士明显有些慌张,脸色甚至有些苍白,他见状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地上躺着四具尸体――两个随从被割了喉咙,乳母背后中了一剑,倒在血泊中,但剩下的那一具却不是公爵夫人,而是他手下的骑士。 “怎么回事?”中年骑士心中震怒,“尤拉小姐呢?” “我不知道,”那骑士神色紧张地答道:“我们走到一半,公爵夫人忽然低声啜泣起来,我们害怕事情有变,只好提前动手。可没想到在杀死了那些下人之后,罗文他忽然惨叫了一声,等我点亮火把的时候,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废物!”中年骑士翻过自己手下骑士的尸身,发现腰际插着一把尖利的匕首,那匕首竟然从厚重的链甲之间透甲而入,一击毙命,干净利落。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还楞着干什么,你这白痴,赶快去通知巫师大人们!” “是是,大人,我这就去。”骑士闻言如蒙大赦,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 黑暗中污水横流,伯尼切尔地下的排水系统早在半个世纪之前事实上便已经失修停止运作,内里杂物垃圾早已堆积如山,水道的顶部不断有水渗出,滴滴答答落在潮湿阴暗的地面上,散发着令人几欲作呕的恶臭。 卡格利斯手中握着一枚发光的月长石,冷光扫过阴暗的甬道,不时看到一大群老鼠成群结队地从中跑过,令人不寒而栗。 他紧皱着眉头,这条下水道修建于差不多一两百年之前,自从维埃罗被并入埃鲁因之后,这里就随着要塞的废弃而被人遗忘,念旧失去修缮的排水系统到处坍塌,本身就充满了危险。而且黑暗中还隐藏着一些不知名的魔物,他的剑上沾染的紫色液体,其实就是一头食尸鬼的血液。 那玩意儿实在是太过危险,只要多来几头,他就不一定吃得消。当然他自己还好,关键是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是令他手忙脚乱。 “早知道让哈鲁泽殿下也捡一把剑就好了,我瞎逞什么能,他的剑术是伯爵大人亲自所授,再差又能差到什么地方去?”卡格利斯觉得自己是真正走了霉运,连脑子都开始不清醒起来。 好在为他们引路的小姑娘十分可靠,这一路上都没走进什么死胡同,不过这会儿卡格利斯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个叫做米卡雅的小女孩身上干干净净,比一般平民家的女儿还要整洁,怎么可能是住在这么肮脏的地方。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上了当,一时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几人在下水道中走了快有半个钟头的时间,而正是这个时候,米卡雅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卡格利斯问道。 “前面有人。”小女孩平静地答道。 “什么人?” “先前在宴会上碰到的那些人。” “你怎么知道?”卡格利斯吃惊地问道,他根本都还没有察觉对方在什么方向,这小女孩就已经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了,这怎么可能? 除非这小姑娘的真实实力其实比他还要高。 “因为我魔力耗尽了,”米卡雅答道:“我一直在用黑暗魔力避开这些人,但现在不行了,我只能感到他们正在向我们这边靠过来。” “什么?”卡格利斯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要不就是做梦还没睡醒。 “其实米卡雅她是女巫,”哈鲁泽只得苦笑着回答道:“卡格利斯先生。” “什么?”卡格利斯终于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被玩弄的笨蛋:“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是领主大人的属下?” 小女孩歪了歪头,不好意思地对他吐了吐舌头。 这原本可爱的动作,此刻在卡格利斯看来却像是一个小恶魔。 “该死――”卡格利斯忽然住了嘴,他露出警惕的神色,竖起一根指头对正要开口哈鲁泽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脚步声。” 他向来路上抬起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哈鲁泽和米卡雅护在身后,回过头小声问道:“真的确定是那些人吗?” 米卡雅点了点头。 “有没有办法避开?” 小女孩想了一下:“我失去了魔力,现在我们继续前进的话,会引起他们的警觉的。” “那我们躲在这个地方,他们能察觉么?” “如果他们不注意的话,或许不会,”米卡雅答道:“巫师们的感知能力也并不比一般人强到那里去,白银之民也是一样,不过如果他们用魔法探测的话,我们就无所遁形了。” ……(。) PS:PS:今天可能有事,就早点发了,月中一次发两章吧~ 第四百四十七幕 命运的前夜 IV 卡格利斯沉下了面色,他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还是不敢赌一把。想及此,他开口道:“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如果有机会,你们就跑――” “明白了吗?” “卡格利斯先生,你不能……” “闭嘴,”这个来自于托尼格尔吊儿郎当的年轻贵族子弟,头一次露出严肃的神色,他甚至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哈鲁泽的话:“哈鲁泽殿下,现在不是讨论能不能、做不做的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我们不尽力去争取,我们就会真的死在这里。” 他拍了拍哈鲁泽的肩膀:“明白了吗,国王陛下。” “我……”哈鲁泽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卡格利斯先生。” “那就这么说定了,”卡格利斯倒转剑身,将剑交到他手上:“如果我逃不掉,这剑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拿着它,保护好你身边的女士。” 哈鲁泽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卡格利斯向他摆了摆手,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哈鲁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利剑,仿佛那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东西。他指节发白,强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因为老师告诉过他,男子汉是不能够轻易流泪的。 然后他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个家伙,他会没事的。” 哈鲁泽吃惊地回过头,看着一脸平静的米卡雅。 小女孩却微声答道,仿佛在讲述一个真理:“玛莎大人对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他是个笨蛋,所以运气肯定会比较好。” “哈?” 米卡雅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哈鲁泽吓得连忙再次闭上嘴巴。他回过头,听到黑暗中一阵怒斥声传来。脚步声似乎正在远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得砰砰响,好像小小的胸膛都要炸裂开来一样,他咬着下唇,心中默默地为卡格利斯祈祷着。 但过了片刻。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黑暗中重新变得万籁俱静。 米卡雅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快走。” 她急促地说道。 哈鲁泽还没反应过来,黑暗中一道刺眼的光芒便扫了过来,虽然还没照到两人身上,却已将他们的藏身处暴露无遗。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哈,这里果然还有漏网之鱼,出来吧!” 那一刻哈鲁泽只感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平日里所学的一切仿佛是自然而然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几乎不用思考,下意识地向着地下甬道的天花板抬起手,喊道: “Eaam!” 一道黑光从这位王子殿下手心中射出,正中那个方向早就被地下水侵蚀得松动不堪的天花板,只听轰一声巨响,一股水桶粗细的污水从那里迸射而出,在水流冲刷之下大块大块的碎石从天花板上脱落而下,然后很快化为了大面积的塌方。刹那之间仿佛整个洞顶都落了下来。 洪流瞬间将哈鲁泽和米卡雅冲飞了出去,前者更是被撞在了一根石柱上。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不过这时候哈鲁泽却丝毫不敢停留,他顾不得背后好像断裂一样的疼痛,从水中一跃而起,冲过去一把抓起米卡雅的手,喊道:“快跑!” 两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只不过片刻。身后便传来了第二次爆炸的声音,飞射的石块越过几十米的距离稀里哗啦撞击在墙壁上,有一些石子甚至打在哈鲁泽背上,顷刻之间便是一团紫一团乌。 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停留,他知道那第二次爆炸一定是那个灰法师追了上来。果然。只听一个愤怒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黑魔法?”那个尖锐的声音喊道:“很好,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哈鲁泽闻言只觉得心中亡魂直冒,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水准,不可能是布加人白银之民的对手。他只能寄希望于这里错综复杂的地形能让对方绕晕头,虽然看起来那个可能性很小。 两人很快便跑得气喘吁吁,不过米卡雅却出乎他预料的坚强,这小姑娘从头到尾都一声不吭,虽然这明明是因为他,才让对方身陷险境。 “对不起,米卡雅……”哈鲁泽喘息着歉然道:“我不行了,我跑不动了,都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才会这样……” 他本来以为米卡雅会反唇相讥,但没想到手上却一下子抓了个空。哈鲁泽顿时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他以为那灰法师已经追了上来,下意识便举起剑向身后刺去。 但没想到一只手却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击打掉他手中的长剑,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拽了过去。哈鲁泽吓得张嘴欲喊,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捂住了嘴巴,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但这时候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抓住他的人并不是那灰法师,因为他分明感到捂住自己嘴巴的是一只女性的手。 “莱丝梅卡姐姐?”哈鲁泽下意识地问道。 但一个完全不同于美杜莎女士的温柔的声音却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别说话,小王子殿下。” 哈鲁泽微微一怔,他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狭小的密室之中。不止是他,米卡雅也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人之间是一个个子很高女人,她将哈鲁泽搂在怀中,紧闭着眼睛,而另一只手上还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女婴。 哈鲁泽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奥、奥菲利亚夫人?” “嘘。” 尤拉轻声说道,她轻轻放开哈鲁泽,哈鲁泽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竟然有伤,一道伤口从她肩头一直延伸到胸口,鲜血早已浸透了衣物。 她皱了皱眉头,似乎因为之前的动作而牵动了伤口。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微微弯下腰,双手抱着怀中的女婴,然后将她交到哈鲁泽手上。 “这是……?”在黑暗中,哈鲁泽银色的眸子闪闪发光的,他用疑惑的眼神询问着这位公爵夫人的意思。 “我们藏不住的。”尤拉轻声答道:“你是兰托尼兰的客人。我和艾柯必须保证你的完全。” 她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一般,密室之外果然传来了先前那个尖锐的声音。 “真是可笑之极,竟然在真正的巫师面前试图隐藏自己,简直像是在灯光下无所遁形的老鼠,滚出来吧!” 尤拉伸出手,制止了哈鲁泽的动作。 “客随主便,”她柔声答道:“这是我们九凤的古语。” 说罢,她温柔地摸了摸自己女儿的额头。站起身来,打开了密室的门,走了出去。厚重的石门在哈鲁泽与米卡雅眼前轰隆隆地重新合上,哈鲁泽咬紧了牙关,紧紧地抱住自己怀中的女婴,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门外终于重新响起了那个灰法师的声音。 “咦,”对方似乎有些惊讶:“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真是一个不小的猎物,九凤人。天选之民,盲眼者,那么这位女士应当就是奥菲利亚公爵夫人对吧?” 尤拉女士似乎并未答话。 然后那个声音又问道:“你的女儿呢,尤拉女士。” “作为一个母亲,你认为我会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你们这些人么,堂堂布加人。竟然如此自甘堕落?” 那人似乎出奇地因为这句话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才说道:“我承认你说得不错,公爵夫人,但白银之民亦有自己的选择,它可能有些不太光彩,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光明正大就可以赢得一切。否则我们这些上古之民的后代,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光景。”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没错,”尤拉答道:“但有的人因此而高贵,有的人却因此而卑劣,你知道我来到这边土地上,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吗,巫师先生?” “那是什么?” “是这世间一切的爱,深沉而又热烈,平淡而又崇高,你明白这一切吗,巫师先生?” “啊,”灰法师感叹了一声:“我明白,值得尊敬的女士,你肯定会选择牺牲自己保护自己的女儿,但你要明白,这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门外沉默了片刻。 尤拉似乎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那是九凤的古语―― 那个灰法师显得略微有些吃惊:“你说什么?” 但这句话在此戛然而止,忽然之间化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该死,你在做什么,住手!”那一刻,哈鲁泽在密室之内都感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但在他的手中,那个女婴却依旧紧闭双眼安然如梦。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去。 黑暗中,米卡雅显得意外的平静。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一刻,哈鲁泽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颤抖着,痛苦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从他长长的睫毛上滚落,落在他怀中女婴的额头之上。女婴忽然苏醒了过来,她仍旧闭着眼睛,丫丫地叫唤着,伸出小手,甚至碰触到了哈鲁泽手掌的边缘。 哈鲁泽死死地咬着嘴唇,几乎咬出血来,他反手握住女婴的小手,答道:“艾拉拉,我一定会为你母亲报仇的,不管那些家伙来自什么地方,”小王子的声音低沉而哀痛,近乎一字一顿:“我发誓。” 他沉默了片刻:“以埃鲁因国王的名义起誓。” 而正是那一刻,女婴忽然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之中,那竟是一双熠熠生辉的金色双眸。 哈鲁泽愣住了: “这是……黄金族裔?” “原来如此,”米卡雅忽然爬了过来,来到哈鲁泽的身边,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婴的额头:“她并不是黄金的子民啊,这是沾染了黄昏力量的后代,Tiamat的网络崩溃之后出生的第一代。” 黑暗中,小女孩的声音轻柔而安定。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选择,未来的希望所在……” ……(。) 第四百四十八幕 觉悟 I 清晨,蓄积了一夜的露水从橄榄叶上滚落。受惊的飞鸟扑簌簌从林间飞起,马蹄声由远及近,玛姬坦灰松堡附近的大道上远远地看到一名灰衣骑士纵马狂奔而至。 城堡放下吊桥,拉起闸门,骑士直闯入城门,然后翻身下马,顾不得大汗淋漓,随手将坐骑交到卫兵手上,解下斗篷,噔噔噔走上城楼,将一封信交给坐在那里的文书官。文书官员验证印记无误之后,面色一变,伸手拉了一下摇铃,然后起身推开身后的门匆匆走了出去。 加急的文书在塔楼之间传递,很快便落到了内廷的侍者手上,再两位女官的带领下,侍从敲开了灰松堡洛萨加尔宫厚重的木门。 门内几人停下交谈,不约而同回过头看向这边。 “是来自兰托尼兰的消息吗?”安蒂缇娜看到内侍手上托盘中卷成圆筒的文书上的蓝色系带,面色一肃,询问道。 “是的,安蒂缇娜女士,公主殿下,是来自兰托尼兰加急的消息。” 芙蕾雅看了看格里菲因公主,半精灵少女脸上隐有不安的神色,她这才走下台阶,接过托盘。 在列文?奥内森返回西法赫之后,南北统一的进程已经事实上已经摆上了议案,但南方贵族们对此仍旧心存疑虑,许多人先后表态宣称希望在安培瑟尔和谈之前能与王室互通声气。 虽然白葭对此事心存疑虑――因为让德内尔太过靠近戈兰―埃尔森,而目前在这个南方的省份中,异教徒的活动正变得日益活跃。 但她也明白,南方的局势已经紧张到了一个沸点,必须要有王室的表态,才有可能缓解这样****增加的紧张氛围。好在安全方面由于让德内尔一直有白狮卫队事实存在。而且第二次黑玫瑰战争结束以来布伦希尔德与她的女武神们也挣扎于此,似乎也堪足满意。 因此经过妥协,白葭让刚刚返回国内的芙蕾雅陪同安蒂缇娜与格里菲因公主一同前往,此次让德内尔之行才得以成行。 公主殿下的队伍出发比兰托尼兰使节团离开弗拉达―佩斯晚上一周,直到沉眠之月下旬才抵达让德内尔。此时当地已经是新年前后,但几经战火洗礼。却没有什么新年的气氛。 南境的局势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岁末刚过,威诺玛尔地区就发生了异教徒骚动,加上兰托尼兰浅水镇方面的消息忽然中断,一度将白狮卫队防卫的方向与注意力向东转移。 这引起了幕僚小姐的警觉,在她的主张下,布伦希尔德与她的女武神骑手们已经一连三次转移驻防地,如今已极其靠近灰松堡北面。 然而紧张的局势与兰托尼兰方面的袅无音讯令格里菲因公主愈发担忧起自己弟弟――埃鲁因未来国王陛下的安危,这些日子以来她安然入睡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而这封来自于兰托尼兰的加急文书似乎隐隐昭示着什么。让整个洛萨加尔宫高拱的大厅都沉寂下来。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不安的信息。 安蒂缇娜的目光在那封文书与公主殿下之间转来转去,她抿着嘴唇,心中隐隐盘算着什么。芙蕾雅双手托着托盘,走回公主殿下身边,格里菲因向她点了点头,虽然努力表现得古井无波,但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显示出了内心中的波动。 她拿起那文书,拆开火漆。从中抖出真正的密信,才读了两行。手微微一抖,竟失手打翻了桌上的镀金杯盏。 砰一声脆响,杯盏滚落到地上,一路叮叮当当滚至芙蕾雅脚边,这位女武神才折腰伸手按住它,止住了这空旷大厅中突兀的声响。 格里菲因面如白纸。仰头几乎向后倒去,好在安蒂缇娜手疾眼快,冲上去一把扶住了前者。 “公主殿下?” 芙蕾雅拾起杯盏,抬起头来,这才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 女官与内侍也纷纷发出惊呼。 但安蒂缇娜却严厉地对这些下人们斥道:“退下去,通知神官大人立刻过来,记得管好你们的嘴巴!” 幕僚小姐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布拉格斯籍籍无名的落魄贵族千金,几个月之前在让德内尔滚滚落地的人头铸就了她在此地的名声,内侍与女官们丝毫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立刻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去看看门关紧了吗,芙蕾雅。”安蒂缇娜扶着脸色苍白的公主殿下坐下,然后嘱咐道。 女武神心领神会,她立刻检查了一番是否有人偷听,然后回过头摇了摇头。 “你去打听下消息。”安蒂缇娜对她使了个眼色。 芙蕾雅点了点头,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等到芙蕾雅离开之后,安蒂缇娜才开口问道:“公主殿下?” “哈鲁泽他出事了……”格里菲因公主喃喃说道。 “怎么回事?” “伯尼切尔发生了叛乱,暴徒占据了城市,老兰托尼兰大公的军队如今包围了城市,但却一直没有攻入城内,自这封信送出,哈鲁泽与艾柯公爵他们已经失去联系三天了。” “这么说,”安蒂缇娜松了口气,至少还没发生她想象中最坏的情况:“王子殿下未必是真遭遇了不幸,不过这些暴徒是怎么来的,兰托尼兰不是驻扎有大量的军队吗,高地骑士与黑塔巫师不也受邀参与了典礼?” “不清楚,”格里菲因这这时候才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些心气,显得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仔细回忆了一遍文书上的内容,然后无力地摇了摇头:“信是罗格迪亚伯爵大人写来的,根据高地骑士们的说法,老公爵至今没有弄清楚袭击者的身份,据说有相当大可能性是当地的异教徒,但其中有大量的巫师存在,所以高地骑士和兰托尼兰的联军才会攻击连连受挫。” “兰托尼兰公爵真是糊涂,当地的异教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实力,这背后肯定有外来势力插手,”安蒂缇娜断定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公主殿下?” “从信发出的时间算起来,已经有一周了,”格里菲因公主这时候皱了一下眉头:“奇怪,这封信为什么会在路上耽搁了三天,送信的骑士呢?” “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幕僚小姐抬起头来,紧皱的眉头仿佛映射出她内心中同样的不安,但即便如此,她的回答仍旧笃定异常。 仿佛是为了应证她的话,不过片刻,同样面带忧虑之色的芙蕾雅重新推门走了进来。女骑士十分仔细地反手关上洛萨加尔宫厚重的木门,直到这扇巨大的枫木门发出‘咔’一声轻响,锁簧彼此紧扣在一起。 然后芙蕾雅回过头来,说道:“公主殿下,安蒂缇娜,我已经问清楚了。这封信是送到库尔克堡之后,才转送到玛姬坦的。” “为什么从兰托尼兰到玛姬坦的信会被转送到库尔克堡,”公主殿下皱起了眉头,略带不满地质疑道:“这两地之间最近的路线不是途径矮人之环的山道吗,是谁故意延误了时机?” 女骑士却摇了摇头。 “因为它的第一任信使已经死了,不明身份的军队封锁了迷雾森林北面的道路,送信的骑士拼死突破了他们的封锁,才将信送到库尔克,再经由那里西尔曼领主柯文的人送到我们手上的。” “事实上,”芙蕾雅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公主殿下。” 安蒂缇娜忍不住插话道:“芙蕾雅,你说有不明身份的军队插入玛姬坦北面,你确定那个信使说的是真话?” “我确认过他的暗号,所用的魔法手段正是领主大人教给柯文的手法。” 幕僚小姐倒吸了一口冷气:“可为什么白狮卫队一点也不知情?” “因为玛诺威尔万物归一会信徒的动向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芙蕾雅显然已经理清了思路:“所以这只能是戈兰―埃尔森大公的军队、还有南方军团,除此之外在南境找不出另一支这样实力的军队了。” 她想了想,说道:“这显然是有预谋的举动,对方可能和兰托尼兰的叛乱者互相勾结,而且他们能够命令埃鲁因境内的万物归一会信徒――更关键的是,他们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隐藏行军,这说明他们至少得到了当地贵族的帮助。” 安蒂缇娜感到头皮都炸起来了,南方的贵族们彼此勾结在了一起,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种结果:那几乎就意味着政变与谋反。 但现在已经没有侥幸可言,对方在南境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肯定不仅仅是武装游行那么简单。而最令她感到寒彻骨髓的时,瓦尔哈拉的军事与行政力量在这次事件之中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这绝不是一句情报失察可以解释得通的。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组织比瓦尔哈拉更高效,更强大,这或许情有可原,毕竟瓦尔哈拉的情报系统也不过是在西尔曼之王柯文加入之后才逐渐建立起来的,虽然背后有布加人的一些支援,但毕竟时日尚短。 ……(。) 第四百四十九幕 觉悟 II 可即便如此,在埃鲁因境内,它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力量,旧贵族们的情报体系在它面前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那么是谁,才能够使瓦尔哈拉状若盲人呢? 而且可能还不仅仅如此―― 因为她明白正是王党在背后促成了这次会面,即使地方贵族们已经决意要与王室决裂,就算他们能够瞒过王室的眼线,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能完全瞒得过王党的高层。 除非。 有人故意蒙住了其他人的眼睛,在这精心掩饰的真相背后制造了一个人为的假象。 “有人背叛了我们,”格里菲因公主也想明白了一切,她紧紧咬着嘴唇,神色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我们前往让德内尔,负责与地方贵族沟通与协调的廷臣中至少有一人向我们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并出卖了我们……” 公主殿下紧紧地握着拳头,因为她几乎已经猜到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是她曾经最信任的长者,她眼中的老师与前辈,她一直以来所最钦佩的那位埃鲁因贵族们的表率。她几乎不想说出那个名字,因此那会刺痛她对于这个王国过去的一切幻想与回忆。 “或许不一定真是那个人,”安蒂缇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安慰道:“公主殿下,这个时候你必须得鼓起勇气来。” 虽然幕僚小姐自己都不太相信这番安慰。马卡罗和欧汀伯爵都有机会接触到内幕,但比较起来,还是那个人更加接近王廷的腹心。 而且在玛诺威尔的万物归一会教徒异动之后,欧弗韦尔亲自来信说明过戈兰―埃尔森大公以及南方军队的动向一切正常。 如今这封信仿佛便成为了那罪证之上血淋淋的手印。 只是这个手印,今日可能已经扼住了埃鲁因王室的喉咙。 公主殿下站了起来,她感到有些窒息。玛姬坦城内汇聚着大大小小的地方贵族与与会者,这些人当中又有多少人是叛乱者或者至少是叛军的同情者?她光是想想都要不寒而栗,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来自于兰托尼兰的信使抵达了灰松堡,说不定他们已经暗中派人将这座庄园监视起来了。 安蒂缇娜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有些警惕地看了看大厅一侧的落地拱窗之外,小声说道:“我们必须想办法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好在布伦希德尔女士她们的驻地离这里并不远,而城堡内也还有可信的白狮卫队驻守。” 格里菲因摇了摇头,城内的白狮卫队太少了,主要还是依靠城堡内本身的守卫,但这些守卫在眼下这个时节未必靠得住。她问道:“能想办法联系上布伦希尔德女士吗?” “有传讯水晶。”芙蕾雅立刻从胸前解下白狮样式的胸针,但她翻转过胸针,却变了脸色。银制的胸针内另一面镶嵌的暗红色宝石,此刻却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效力: “有人屏蔽了这个区域的魔法网络!” 安蒂缇娜和格里菲因公主同时变了脸色。对方已经行动起来了,信使的事情果然没有隐瞒住。说不定城堡之中便有潜在的告密者,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也说明了眼下她们的处境可能已经岌岌可危。 “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安蒂缇娜当机立断。 “可密道也不一定安全,灰松堡的密道是针对外敌而言的,如果当地的贵族也站在我们对立面,这条密道就不一定可用了。”芙蕾雅谨慎地回答道。 “我们还有另一条路,”格里菲因公主此刻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大多数城堡都不止有一条密道。灰堡曾经是让德内尔伯爵的财产,但它是由上上代伯爵建立的,在让德内尔领与王室关系尚密切的时代,我父亲来过这里几次,因为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他知道了有一条只有让德内尔家族才知道的密道,这条密道通往迷雾森林之中。” 说到这里。这位公主殿下也不禁脸红了红。正好安蒂缇娜与芙蕾雅都听说过奥伯古七世年轻时代与让德内尔伯爵夫人之间的那段风流韵事,显然这条密道应当就是当时两人之间私会的桥梁,不过幕僚小姐与埃鲁因的女武神阁下对此都心照不宣,只当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来。 安蒂缇娜轻轻咳嗽了一声,对芙蕾雅说道:“芙蕾雅。你去召集白狮卫队,能召集多少人就召集多少人,但没必要涉险,也不要抱着带走每一个人的侥幸。至于城堡中的其他人就不必通知了,你可以告诉她们公主殿下要召集王党和贵族们,就说有事情要宣布――” “我明白。” “我去销毁文书和信笺。”安蒂缇娜答道:“除了必须带走的部分之外,其他都必须就地烧毁。” “我来帮你吧,安蒂缇娜小姐。” 格里菲因轻轻叹了口气,她忽然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软弱与无力,这种感觉与她当日在安培瑟尔时众叛亲离的绝望如出一辙,但这一次,她身边至少还有人可以依靠。 可是,她不得不怀疑,那个一次次挽救自己与埃鲁因的骑士,是否真的如她所看到的那样光辉与夺目呢? 但幕僚小姐看着她,却摇了摇头:“你首先得整理下情绪,你眼下这个状态可不行,其次你必须化一下妆,你的精灵特征太过明显了,你会化妆吗,公主殿下?” “会一点儿。” 安蒂缇娜摇摇头:“我让我的女官来帮你,她是我从托尼格尔带来的人,是可靠的人。” 格里菲因也只能点点头。 自从让德内尔伯爵败亡以来,这个庞大的家族便就此土崩瓦解,其直系亲属要么被捕入狱,要么就被王党以叛乱之名绞死。格里菲因花了一点时间才在伯爵的书房中找到那条密道的入口――显然当年公主殿下的父亲陛下对此也仅仅是语焉不详。 那条密道的入口在壁炉后面的夹墙之中,而整个壁炉都巧妙地设计成可以移动的方式,打开之后,后面便露出黑洞洞的入口。 格里菲因确认那条尘封已久的密道应当自那个时代以来就没有再开启过,因为对于让德内尔家族来说那本身就代表着一段不名誉的历史,当她看到入口处那厚厚的一层积灰与蛛网时,便明白自己没有猜错。 不过站在这入口面前,公主殿下心中却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她想或许在几十年之前,自己年轻时代的父亲也同样踏入过这条黑洞洞的楼梯,一父一女,在截然不同的时期,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踏入这条相同的密道之中,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时间的错位感。 而今这条密道依旧,但对于埃鲁因来说却早已物是人非,那些属于过去时代的人们,一个个地离开了舞台,谢幕了他们的人生。 这其中就包括她的父亲,埃鲁因的奥伯古七世。 那一瞬间,她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回想起了自己自从离开科尔科瓦之后历历在目的一系列经历,仿佛仍在昨日。 “有那么一天,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吗,父亲?” 当格里菲因踏出那一步时,心中竟生出如此一个念头。 随行的人员除了安蒂缇娜与芙蕾雅之外一共有十七人,其中一人是安蒂缇娜的女官,剩下都是白狮卫队的骑士们。本来人还应该更多,但叛乱者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提前在灰松堡中发起了暴动,在经过一场苦战击退了城堡中的守卫之后,剩下的便只有这么些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 “这条密道真的安全吗?”在黑暗中,安蒂缇娜忽然问道。 “它在让德内尔家族内,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停了一下,格里菲因才继续说道:“何况无论这条密道是否安全,我们也只剩下这个选择。” “早知道如此,我应当让布伦希尔德女士她们驻进城堡内的。”芙蕾雅有些懊恼地答道。 “除非你想让她们暴露在世人面前,”格里菲因公主勉强笑了笑:“布兰多先生不会同意的,再说布伦希尔德女士她们也的确特殊了一些。” 黑暗中沉默了下去。 仿佛者寥寥几句交谈只是为了缓解她们之间的不安,但女士们很快便不再彼此言语,于是只剩下杂乱的脚步声。 密道是一条向下的阶梯,骑士们用散发着冷光的宝石照明,阶梯不断向下,没多久他们就发现进入了一个天然的溶洞中。但好在这里的地形不算复杂,溶洞下面似乎储存着灰松堡地下的地下水,黑暗中分布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水池,石钟乳从池中升起,密密麻麻上接洞顶。 这个洞穴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笔直地通向北方,而且沿途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这让格里菲因松了一口气,她父亲其实并未和她说起过年轻时代的轶事,她只是通过一些只字片语的片段判断出了这个地方的所在,但她生怕自己的判断会出现失误,好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 第四百五十幕 觉悟 III 在大约一个钟头之后,骑士们终于从前方传来了消息:“上面找到了一个出口,公主殿下。” “看来我们找对了地方。”安蒂缇娜也看出了公主殿下的紧张,宽慰道:“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不过至少没有完全失去希望,从兰托尼兰大公在信上的反应来看,至少他们还是站在我们一边的,有瓦尔哈拉的军事力量,这些阴谋诡计也仅仅只能停留在阴谋诡计的阶段。” “谢谢你,安蒂缇娜,我明白,我只是担心哈鲁泽。” “他是领主大人的学生,领主大人可不仅仅只教会了哈鲁泽殿下剑术而已,作为姐姐,或许公主殿下应当对埃鲁因未来的国王陛下更有信心一些。” 埃鲁因的长公主这才点了点头。 骑士们很快就在外面控制住了密道的出口,出口果然已经是在迷雾森林之中,附近据说还有一座猎人的木屋,不过已经废弃已久。白狮卫队的骑士们在那木屋中发现了很多军用的制式武器,虽然早已锈蚀,看起来这里应当是让德内尔家族的秘密据点,其外表不过只是掩饰而已。 确定了这一点,安蒂缇娜与格里菲因公主总算安下了心。在骑士们的照顾下,三人当中芙蕾雅最先走出密道的出口,然后这位女武神拉住公主殿下的手,将她从里面扶了出来。 虽然精灵的眼睛能够迅速地适应强弱光线的变化,但骤然来到阳光之下,格里菲因公主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利啸。 “公主殿下,小心!” 她听到芙蕾雅的惊叫,接下来一具重物便撞在了她身上。巨大的冲力让她向后倒去,背心重重地撞在密道的墙壁上。 然后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其中一种应该是风与火的声音,然后是人的嘶喊声,最后是武器交击的声音。 她听到女武神发出了一声闷哼,之后一切声音都消沉了下去。而这时候公主殿下才看清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东西――那竟是一具尸首,一具白狮骑士失去了头颅的尸首,脖子处断裂的血管与气管中正泊泊地冒出血液来,令人腥臭欲呕。 格里菲因强忍住作呕的冲动,她一个劲地向后缩去,安蒂缇娜也在那个方向使劲将她向后拽。但事情却由不得两人所想,很快一双冰冷的铁手套便从洞穴外伸了进来,一把抓住公主殿下的头发,格里菲因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后者到拽着拖了出去。 她尖叫着用手抠住墙壁,指尖都磨破抓出血来,但还是被拽了出去,丢到一边。 格里菲因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芙蕾雅正闭双眼平躺在自己身边,胸前一条长长的伤口,生死不知。 格里菲因公主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下意识地握住女武神小姐冰冷的手――所幸。她还能看到一丝温热的脉搏。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双铁手套又抓住她纤细的脖子将她拽了起来。然后将她对着洞穴方向喊道: “里面的人,都出来吧,否则我就杀掉这些人。” 格里菲因感到自己先前被撞了一下的脸又肿又痛,眼睛几乎睁不开来,不过她还是看到幕僚小姐与另外两位骑士从密道中缓缓走了出来。 随行的十多个人中,顷刻之间似乎便只剩下这么寥寥几人。 格里菲因公主看到那些倒在地上的冰冷的尸体。其中就有那位安蒂缇娜的女官,这个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少女胸前中了一箭,空洞的眼神直视着森林的上空。 她想到这名少女不久之前还一笔一划地给自己化妆,赞叹自己的美貌,就忍不住痛苦地比闭上了眼睛。 对方的实力强悍得超乎了她的想象。 布兰多留下的白狮卫队已是埃鲁因数一数二的精锐。一般的地方贵族私兵就算有十倍数量都未必能够在正面战斗中占到上风,但眼下这些敌人却在片刻之间,就杀死了几乎所有人。 她留意到出手的人大多数都是巫师。 一共有十七八人,都穿着灰色的长袍,连脸也遮挡在风帽之下。如此之多的施法者,与高地骑士在信上描述的兰托尼兰的叛乱如出一辙,这绝不是南境那些地方贵族能够拿得出的手笔。 “谁是那个公主?” 那个抓住她的黑甲骑士,用一种粗略的声调瓮声瓮气地问道。 格里菲因微微一怔,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这些前来抓捕她们的人,竟然不认得她的身份?他们真的是埃鲁因的贵族吗? “把女人都带走,那些贵族中总有认识她的人。”一个声音回答道。 “不,”但那几个巫师却摇了摇头:“这些人不能让那些贵族们见到,这是我们的俘虏,别担心,我们自有办法确认她们的身份。” 说着,他示意其中一个巫师拿出了一枚宝石,格里菲因看到那枚宝石时差点叫出声来。那是戈林宝石,传说它曾经是狮心剑上的一部分,但先君埃克用它来铸成了一顶王冠,这顶王冠一直是西法赫家族的至宝,那枚宝石拥有与狮心剑一样的能力――就是确认埃鲁因王室的正统。 那顶王冠一直存留于西法赫家族中,但在安培瑟尔战争之后,随着西法赫家族在那之后的一系列动乱,这顶王冠与这枚宝石也不知所踪,她为此专门询问过自己的兄长列文?奥内森,不过对方显然对这件事也所知不详。 但它怎么会落到这些人手上? 这些人究竟又是什么人? 格里菲因心中一时间充满了迷惑。 安蒂缇娜这时候显然也见到了那枚宝石,她眼中同样闪过一丝惊讶。而她看到那个黑甲骑士正从巫师们手上接过那枚宝石,忽然上前一步,打断这些人道: “这是戈林宝石,它是我们埃鲁因的至宝,它怎么会在你们手上,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咦?”那个巫师微微一愣,他看了安蒂缇娜一眼,忽然像丢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一样将宝石丢了过来,然后严厉地对安蒂缇娜说道:“你,把它捡起来。” 安蒂缇娜默默地看了一眼滚到自己脚边的宝石。 然后她抬起头来,又看了看鼻青脸肿的公主殿下。 “你们先放开我的侍女,我有权要求你们这么做。” “有意思。”那巫师哼了一声,他对那黑甲骑士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松开了格里菲因,半精灵公主一下跪倒在地,她泪光涟涟地扶着胸口,脖子一圈紫痕,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地喘着气。 安蒂缇娜有些不忍地看了公主殿下一眼,她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弯下腰,捡起了那枚宝石。 “安蒂缇娜,不要。”格里菲因公主心中大急,她说不出话,只能用眼神拼命向幕僚小姐示意。这些人冷漠无情至极,如果他们发现安蒂缇娜是在欺骗他们,恐怕顷刻之间会将她撕个粉碎。 眼下芙蕾雅小姐生死不知,如果安蒂缇娜再死在这里,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布兰多交代。 可正是这个时候,这位长公主却一下子僵住了。 在所有人眼中,那枚被切割得完美无瑕的戈兰宝石,正在安蒂缇娜手中缓缓燃烧起来――宝石中心仿佛亮起了一团火焰,它缓慢地向外扩张,最后竟变得明亮无暇,向着四面八方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真美,”那巫师看到这一幕,不由赞叹了一句。随即他弯下腰来,低头向幕僚小姐行了一礼:“那么尊敬的公主殿下,只能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了。” “这枚戈兰宝石?” “你可以拿着它,”巫师一反之前的傲慢,彬彬有礼地答道:“它对我们的作用已经到此为止了。” 说着,这位巫师转过身,对林地中的所有黑甲骑士命令道:“打扫战场,离开这个地方,把所有还活着的人带走,别忘了那位小姐与她的佩剑。” 他指了指芙蕾雅与地上的狮心剑。 安蒂缇娜手捧戈林宝石,只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视线缓缓移向一旁的格里菲因公主,却见那位半精灵少女正呆呆地看着她,银色的眸子里,全是可怜与不知所措的神色。 …… 从一切的黑暗与蒙昧、混沌无知的状态之中苏醒过来的,往往是凡人的梦境。 当格里菲因疲倦地睁开眼睛,但所看到的仍旧是一片漆黑,帐篷挡住了迷雾森林璀璨无瑕的夜空与闪耀的繁星,帐篷外传来虫子的鼓翅声,吱吱呀呀,宛若一首夜曲。 远处营地中传来女人尖叫与哭泣的声音,公主的心不由自主地楸紧了,她仿佛从一个噩梦中进入了另一个噩梦,只是后者更加真实,如同刀子剖开她的心灵。她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着,这是她还活着的证明,她生怕从那些声音中分辨出幕僚小姐的哭喊――但还好,作为更重要的俘虏,安蒂缇娜目前被小心地保护了起来。 想到这一点,格里菲因公主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作为‘公主殿下’的侍女,她受到了优待,叛军为她和芙蕾雅准备了一条毯子,但也仅此而已。 ……(。) 第四百五十一幕 觉悟 IV 在黑暗中,格里菲因看到昏迷不醒的芙蕾雅,她爬过去,推了推这位来自布契少女的身子,低声呼唤她的名字。但芙蕾雅身上绑着厚厚的绷带,那是从附近镇子上找来的妇女粗手大脚的手艺――这也是巫师们按照安蒂缇娜的要求,所给予她们的最低限度的照顾。 格里菲因感到芙蕾雅的呼吸十分微弱,并且时断时续,她用冰冷的手摸了摸女骑士的额头,滚烫发热。她的伤口化脓并发炎了,那条狭长的剑伤靠近肺叶与心脏,格里菲因受益于王室教育所获得的博物学与医学知识告诉她,这样程度的伤口感染很有可能要了这位女武神的命。 这个发现令格里菲因心急如焚,她紧紧握住芙蕾雅的手,女骑士需要一位合格的神官,或者至少是一个能够施展治愈法术的牧师来为她稳定伤势,但外面的人未必会顾及她们的死活,何况营地中的士兵与那些有学识的巫师们不同――这些没受过多少教育的贵族私兵本身就是潜在的危险。 那个带她们来这里的巫师已经警告过她,让她们尽量不要离开自己的帐篷,否则后果自负。 在黑暗中,格里菲因公主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她的手沿着自己的脖子一寸寸摸了下去,终于在锁骨的位置摸到了那条项链的坠子――或许是出于自信,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把她这个‘侍女’放在眼里,巫师们没有对她进行搜身,只拿走了她和芙蕾雅随身的武器――包括狮心剑在内。 格里菲因的心仿佛安定了下来。 那条项链曾是她的生日礼物,在她七岁的生日时,她的父亲郑重地交给她的。这条项链在关键时刻可以救她一命,每个王室成员都有类似的东西。哈鲁泽有一枚与这条项链一套的戒指。 那也是两姐弟的证明。 她用手将那条项链从衣服下面小心地提了出来,用手捧着那枚亮闪闪的坠子,将它放到芙蕾雅的胸口上――但正是这个时候,森林中好像起了一阵强风,刮得帐篷烈烈作响,然后营地方向便传来杂乱的人声马嘶。那些响动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格里菲因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向营地方向看去,营地传来的光仿佛变得更亮了,天边似乎都燃烧了起来。 这响动很快化为了厮杀声,公主立刻明白营地遭到了袭击,但她还不敢确定攻击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盟友,但眼下的纷乱却让格里菲因心中隐隐一动,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可她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快便倒了近前。帐篷外面传来一声呵斥,然后是怒骂,接着长剑交鸣,打斗,短促的惨叫,最后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结尾。 格里菲因的心一瞬间便提了起来,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自然外面发生了什么。这时‘呼’一声轻响。帐篷被一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贵族剑士掀开来,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看到帐篷内的场景。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哟呵,这里竟然还有两头漂亮的小母鹿。” 格里菲因看到对方的装扮,心就沉了下去,但她坚持站了起来,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哈哈,”那个贵族剑士用一种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公主殿下的身段:“你以为你是谁。小姑娘,埃鲁因的公主殿下吗?” 说罢,他伸手一把抓住格里菲因的肩膀,便要将她按到在地。格里菲因惊怒之下竟差点忘记了反抗,撕拉一声她便感到自己胸前一凉。那一瞬间十年如一日训练的本能回到了她的身体,公主殿下像是一头矫健的母豹般弓起身子,抬脚一记膝撞撞在那个恶心的男人胯间。 那男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他痛苦之下愤怒地想要卡主格里菲因的脖子,但半精灵少女后灵巧地退一步,一手挡住胸前的口子,一手闪电般伸手握住对方腰间的剑柄,拇指压下卡稍,反手抽出利剑。 电光火石般的动作那贵族剑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向前扑了过来,但格里菲因公主已经手握利剑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那男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不甘地看了她一眼,才重重地倒了下去。 帐篷内的打斗终于引起了外面的注意,外面的叛军士兵们纷纷怒骂着一拥而入,但格里菲因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她挥剑斩断从外面刺进来的长矛,然后连续两剑刺倒两个乱军的士兵,这时候外面的士兵才发现原来他们惹到的不是一头毫无抵抗能力的小母鹿,而是一头正在露出爪牙狩猎的雌豹。 终于在又失去了两名同伴之后,这些本就没有什么组织的贵族私兵终于承受不住,当第一个面对格里菲因的贵族私兵转身开始逃跑,这种反应便像是瘟疫一样传开来,顷刻之间,乱兵们就逃了个精光。 那一刻格里菲因也终于承受不住,她看了看一地的尸体,屈辱感与刺痛同时涌上心头,让她一下子跪坐在地上。这几乎是她第一次亲自杀人,染满的鲜血让她只感觉恶心作呕,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杀了这么多人,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坐了好一阵子,直到四周重新沉寂下来,然而又过了好一会儿,格里菲因仿佛才从一片空白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她仿佛感到四周有些冷,哆嗦着地爬到芙蕾雅身边,抱起女骑士,打开坠子,那坠子中竟是个晶莹的水晶瓶。 那水晶瓶中盛满了血红色的液体,格里菲因公主拨开玻璃瓶塞,将一小半血液倒在芙蕾雅胸口上。 然后她又掰开女骑士发白的嘴唇,往里面倒了一些血红的液体,可惜无济于事,液体很快便从女骑士口中溢了出来,顺着嘴角滑落。 公主殿下见状犹豫了片刻。但她忽然举起瓶子仰头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用手捧住芙蕾雅的脸蛋,毅然地嘴对嘴吻了上去。 一片黑暗中,格里菲因几乎是有些羞涩地伸出舌头,将嘴里的液体一点点地渡了过去――两个女孩子的舌头彼此无意识地交缠在一起,这样的动作让公主殿下感到脸颊一阵滚烫。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女骑士低沉地呻吟了一声。 公主殿下好像受惊的小鹿一般弹了起来,她微微喘息了几口,回过头。在外面的微光之下,她脸颊一片火红,虽然对方只不过是个女孩子,但这样大胆的动作还是有些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呆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赶忙向外面看了看――帐篷四周除了散落的长矛之外,空无一人。远处有两具尸首,早已断气了多时,这时候格里菲因才确认营地方向的确是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有些贵族私兵已经乘乱逃了出来。 确定了这一点,她赶忙缩回帐篷,抱起有些沉重的女骑士,然后吃力地将她向后拖去。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帐篷的后面。这里同样空无一人,显然正是她们最好的逃亡机会。 不过格里菲因公主背起自己的女骑士的时候。下意识回过头看向了营地的中央,那里此刻正火光冲天,人影憧憧。她不知道幕僚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袭击者究竟是谁,他们会不会救下安蒂缇娜? 但她回想起幕僚小姐站出来的那一刻,所看向她的温柔目光。心中不由得一阵动摇。 她几乎摇晃了一下,但咬了咬牙,还是快步向着不远处的森林跑了过去。营地方向虽然一片大乱,但肯定有巫师会注意到这边,她必须得赶在那之前进入森林中。最好是能远远地逃开。 但事情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圆满。 她才刚刚跑出去几步,身后便响起了一声怒喝,黑暗中升起了一道明亮的光,从那个方向射了过来。 身后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羽箭几乎是擦着公主殿下的脸颊飞了过去,有一些甚至没入灌木丛中。格里菲因咬紧牙关,纵身一个飞扑撞入那边的欧石楠丛中,荆棘刮得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生痛,但她却小心地护住失去意识的芙蕾雅,然后爬起来重新向前跑去。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阵念咒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魔法!半精灵少女心中只感到一阵绝望,那是她绝对不可能躲得开的攻击。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她心中忍不住大声呐喊道:“父王陛下?” 但仿佛是回答她的问题,前方忽然射来了一道银光,格里菲因还未反应过来,那利啸便与她错身而过,射向了她身后的巫师。 一声惨叫,那巫师翻身倒地。而一道银色的身影同时来到格里菲因公主身边,一手一个,将她和芙蕾雅提上了马背。 “布伦希德尔女士?”格里菲因一看到那浑身包裹在银色火焰之中的马王,便明白是谁救下了自己。 布伦希尔德指点了点头,用有一些空洞的声调回答道:“我和姐妹们感到灰松堡方向的动乱,便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所幸还好你和芙蕾雅逃了出来,公主殿下。” “原来真是你们在攻击那些人的营地,布伦希德尔女士!”格里菲因急切地说道:“安蒂缇娜小姐她还在那帮人手中,请你们务必要救她出来。” “我们会的,”布伦希尔德答道:“不过可能性很小,对方很强,有个巫师甚至在我之上,所幸我们都是灵体,法则巫师们拿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格里菲因完全怔住了。 比布伦希尔德女士还强的巫师,那岂不是极境的存在?可埃鲁因怎么会有极境巫师的存在? 而且听起来,那些巫师每一个的实力都说不上弱,否则单单一个极境的巫师,也挡不住女武神骑手们从营地中救人。 “他们究竟是谁?”她不由得喃喃道。 “他们很有可能是布加人,公主殿下,”布伦希尔德语调平静地回答道:“是灰法师和秘境律行者,是萨萨尔德人的一支。” 格里菲因听不懂什么是灰法师,什么又是萨萨尔德人,但她却听得懂布加人。她忍不住瞪大了秀美的银色眸子,吃惊道:“布加人,可布加人为什么会对埃鲁因出手。” 对于这个问题,布伦希尔德也无法回答,她很快就带着格里菲因与芙蕾雅飞出了对方的追击范围,她在此之前已经吹响了长号,让女武神骑手们返回汇合。 御风驹在一片林间空地中落下,女士将公主殿下轻轻放下,然后又放下芙蕾雅,才开口问道:“领主大人在离开之前让我和姐妹们听从您和芙蕾雅女士的指挥,现在我们应当怎么做,公主殿下你有什么想法?” 格里菲因有些虚脱地后退了一步,她抚平被风吹得杂乱的银色发丝,下意识向芙蕾雅看去。生命之水的效果已经开始产生作用,女骑士缓缓眨了眨眼睛,似乎正在苏醒过来。 芙蕾雅感到自己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到自己在战斗中身负重伤,几乎快要死去。布兰多将她搂在怀中,还亲吻了她,那个梦境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她差点都不愿意就此醒来。 不过她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却是布伦希尔德与她熊熊燃烧的英灵战马,然后才是一旁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她虚弱地喊了一声。 记忆好像流水一般回到了她的心灵深处,女骑士吃力地支起身子来,看了看四周:“大家呢,安蒂缇娜呢,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安全的地方。”布伦希尔德答道。 “安蒂缇娜她被那些人带走了,那些巫师们把她当作了我,”格里菲因走过去扶住芙蕾雅,细细地将整件事向她述说了一遍:“他们要将安蒂缇娜带到库尔克堡,如果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就立刻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会这样,”芙蕾雅一脸焦急:“我们必须得救出安蒂缇娜,她从布拉格斯开始就一直追随领主大人了,我们绝对不能失去她。” “我一定会救出安蒂缇娜小姐的,”格里菲因公主答道:“芙蕾雅,我向你保证。” “可是那是布加人,他们怎么会与我们为敌?”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瓦尔哈拉,”格里菲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从明白敌人是那些白银的后裔,她就已经完全清楚了眼下的事态:“现在只有瓦尔哈拉,才有力量救回安蒂缇娜。” ……(。) 第四百五十二幕 理想 哈因夫与罗林特坐在两张相隔的床上,彼此相顾无言。 这是一间狭小的木屋,但还算得上舒适,内里干净整洁,还铺上了地毯。墙上有羊毛纺物的挂画,画着格拉哈尔山中抽象的景色,工人们在窗台上种了铃兰,这些白色细碎的花朵从窗台上冒出头来,在夜晚的和风下微微摆动着。 这些很难在这个季节见到的小花,在黑森林中却并无出奇,在信风之环,只要森林之中的‘长冬’未至,一年四季都能见到春夏之交的各类花卉。 哈因夫注视着窗外,远处黑暗中汇聚着一束光流,仿佛点点繁星落在地面上,在无边无际的漆黑中给人以些许的温暖――那是镇上的灯光。当地人将这座新兴的城镇称之为‘撒尔南’,意即光之宝石,以形容它在黑夜中的景象。 城镇因矿业而兴,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来到这里,定居下来,形成了如今的规模。但现在这里已经不仅仅只有难民,还有受吸引而来的淘金者与商人,人口稠密的聚居点内出现了自发形成的集市,围绕着撒尔南,黑森林中出现了星星点点我的村落,兴许不要十年,这里就是另外一个冷杉领。 不过这里的约束者仍旧是卡兰加山脉中的德鲁伊们,德鲁伊们保管着火种,同时约束人类不过度地开发森林。 “那家伙……那个巫师打算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在一阵沉默之后,罗林特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是贵族,纵使有一些冒犯,但也没理由如此制约我们的自由,再说我们对他有什么用?他想要赎金吗?这也没有问题,但总得派出送信的人。” 哈因夫回过头:“只有你是俘虏。罗林特,我可不是。我是自愿与这位巫师大人同路的,因为恰好我也要顺路前往托尼格尔。” “你还看不出来吗,哈因夫,他是在带着我们在森林里绕圈子。我花了几个礼拜在黑森林跋涉,然而从玛洛斯到冷杉堡的行程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天。” 罗林特没好气地说道。 哈因夫戏谑地看了这个少年一眼。这家伙向来眼高于顶,此次终于受到了教训。他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画板与炭笔来,开始对着撒尔南至美的夜景涂涂写写,同时开口答道:“这取决于那位大人的意愿,再说我也并不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我们救出了一位美丽的女士不是么――从你那些邪恶的同伴手上――要不是你们,我们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而且罗林特,现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恐怕是你,你我的贵族身份在那位大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我看你应当小心一些。这次你站在公主殿下的对立面,我看那位大人对公主殿下的事情十分关心,他可能是科尔科瓦王室遗落在外的成员呢。” “简直是无稽之谈。”罗林特皱紧了眉头。 “只是一个猜测而已,但埃鲁因何时有这么强大的巫师了,布加人在他面前竟好像也不值一提,他在言语之间分明顾及那位公主殿下,我看这正是那些灰法师惹怒他的原因。” “王室背后要有这么强大的助力,那他们何须伯爵大人的帮助。”罗林特沉声答道。 哈因夫手中的炭笔停了下来。 这正是他的所担忧的。他的家族依附于埃鲁因王权的崛起,但他本人却是那位伯爵大人的崇拜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野心,而出于自己的立场,哈因夫最希望看到的无疑是这两者合二为一。 但如果王室与那位伯爵大人拥有了同样的实力,埃鲁因的未来会走向何方呢? 他在心中默默勾画着那位公主殿下的形象,但却发现根本没有固定的形状,在现实和理想之间。那位奥伯古七世的女儿究竟会选择那个方向呢? “这是伯爵大人一手建立的城市,”哈因夫开口道:“他是自从开拓时代以来,最后一位为沃恩德开辟了疆土的骑士。但我在各个地区听到贵族们对此事的讨论,无一不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至于埃鲁因的下层则对此漠不关心。仿佛与他们毫无关系。很少有人能看到黑森林对托尼格尔天翻地覆一般的改变――这片籍籍无名的南境边陲,如今是仅次于安培瑟尔商业最繁茂的地区之一。” “对此嗅觉更为灵敏的反而是商人,他们早就随着伯爵大人的步伐开始深入黑森林之中了。不过包括这些人在内,大多数人认为伯爵大人是交了好运,但一个人的好运终究是有限的,就像一笔投资,有可能赚钱,也有可能蚀本。但如果今天那些人在这里,他们或许会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哑口无言。” 他回过头:“罗林特,你认为为什么今天埃鲁因的贵族们,会与伯爵大人的眼光有如此大的差距?” 罗林特沉默了下来。他崇拜那位伯爵大人,是因为其赫赫的武功军威,还有他强大无比的实力与传奇的个人经历,这无一不让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热血沸腾。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克鲁兹人面前不卑不亢,完全符合了这一代埃鲁因年轻人们心目之中英雄的形象。 但人无完人,英雄同样如此,那位伯爵大人的传奇崛起源于他在黑森林之中交了好运,这无可厚非,反而有一种天命所定的神秘感。或许正是玛莎大人将这个英雄送至埃鲁因,让他拯救这个古老沉沦的王国,一种命运使然的感觉,反而更加符合贵族们的审美。 但今天在这里,却颠覆了他以往的一切看法,一个当地的商人亲自为他们算了一笔账,那是撒尔南一个季度以内的收益与维护火种的投入,那是两笔同样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是一个在贵族们看来是不可思议的计划,在他们看来这位伯爵大人从黑森林中侥幸攫取的财富,其中的绝大多数都重新投入了维护领地的支出之中,这简直是一个可笑之极的算术题。 但事实上呢,罗林特看到那些星星点点散落于黑森林之中的城镇,正一步步在这片森林之中扎根,它们犹如正在发芽的参天巨树,从土地中汲取养分,又反哺土地――而终有一日,此地会成为埃鲁因固有的国土。 自从开拓时代以来黑暗之中最为渺茫的希望,但在这里竟是如此的真实。 那一刻,罗林特真正感到了一种呼吸着共同未来与命运的庞大使命感,那是一种令人感到灵魂战栗的长远目光,它将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来完成这一切。 一个有关于王国的未来,甚至文明与秩序世界未来的长远布置,它仅仅是托尼格尔的小小一步,但却像是为人们推开了一扇广阔世界的大门:埃鲁因人在狭小的土地上的内斗,甚至整个沃恩德纷呈的矛盾,在这扇门背后,都显得可笑至极。 罗林特好像重新认识了哈因夫一样:“哈因夫,我没想到你这家伙竟也关心这个。” “这并不深奥,只是有些人堵上耳朵闭上眼睛不愿意去了解而已。”哈因夫用炭笔在纸上画出一条绵延的山脊,一边答道。 “既然你也看到了这一切,”罗林特沉声答道:“我相信你一定也是有心改变它的,而这正是我们所在做的,当伯爵大人离开之后公主殿下的种种作为,无一不是在侵蚀这个王国内部最为强大的势力。如果托尼格尔因此而土崩瓦解,这片黑森林中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终有一日都将成为泡影。” 他停了停:“如果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感到介意,我可以为此向你致歉,哈因夫,我认为我们志同道合,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加入王党?” 哈因夫回过头来,戏谑地看着他,开口道:“你当真以为王党可以改变埃鲁因吗,罗林特?王党只不过希望将埃鲁因变回过去的那个埃鲁因,他们沉湎于寒霜之乱时代以前所谓的中兴时期,王室与贵族的共治,但在那个所谓的最好的时代,埃鲁因又有多大改变呢?” “并没有改变,”哈因夫回答道:“因为贵族们其实内心中并不希望改变,他们想要的仅仅是维持现状,在那个时代,我们有剑圣达鲁斯于图拉曼这样杰出的人物,但事实上,所谓的中兴也不过是因人而起,也因人而败。” “罗林特,今天同样如此,在一个贵族分治的埃鲁因之中,托尼格尔的奇迹才真正只会是昙花一现,图拉曼大人与达鲁斯大人的教训,被某些人刻意地忽视了。” “荒谬,无稽之谈。”少年紧皱着眉头,内心中却挣扎至极,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哈因夫的话是对的,但他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一切、他的阶级、他的家族与出身却让他同样对那个贵族分治的埃鲁因抱有好感。 “你心中清楚的,罗林特,伯爵大人已经留给了我们答案。” “……?” ……(。) 第四百五十三幕 归途 “让王国继承伯爵大人的理想,这个理想将作为整个埃鲁因,而非托尼格尔、或者任何一个贵族分治下的领地单打独斗的计划,你应当明白那些人的短视,只有王国的目光才会是长远的,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每一个人都是伯爵大人,但每一个埃鲁因人,都明白强大与尊严的含义。” 罗林特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光芒,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头一次认识对方——这个他曾经看不起的同学的兄长,并下意识地沉默了。 “可伯爵大人已经不在了。” “没关系,但他的意志还在,而且我们还有王子殿下,我相信哈鲁泽王子一定了解伯爵大人的志向。” “你想做什么?” “王党已经成为过去了,但埃鲁因的确需要一个新的信念,罗林特,我们有的是志同道合的人,何必要与过去同流合污。”哈因夫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芒,那里面仿佛有一团火焰。 漫天星斗的光芒洒落在这片漆黑的林间。 黑暗仿佛可以让布兰多的感知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开来,心之眼注视着整片森林,落叶、虫鸣、夜枭轻盈的挥翼、窃窃私语、黑暗角落之中任何小微的细节,无一不倒映在他心中。 他停下脚步,置身于森林之中,仿佛自身就是这寂静无声的自然的一部分。虽然在与停滞之界与阿肯图一战时身受重伤差点没命,但自从玛莎大人治愈了他的伤势,返回沃恩德之后,他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法则的接近。实力仿佛每一刻都在增长,距离那道他曾经熟悉的关卡已经越来越近了。 “大人心情不好?”茜也跟着停了下来,略有些愧疚地说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在信风之环耽搁了太久的时间?” 她低下头:“若不是我太不小心惹上那些布加人的话……” “没什么。萨萨尔德人罪有应得,”布兰多摇了摇头,他的思绪其实并不在这件事上。他自然听到了远处木屋之中的交谈,看起来自己对于埃鲁因的影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广,但究竟是好是坏,却难以说得清楚。 不过他并不打算去制止。 埃鲁因需要的当然不仅仅是某一个人。这个古老的王国还有它的未来,它的下一代。至少这些人已经与他们的父辈产生了不同的想法,犹如一潭死水之中,荡漾起了新的涟漪。 “茜?” 布兰多忽然开口道。 “恩?” “我能邀请我的护卫队长,陪我走走吗?” 山民少女愣了愣:“大人,我们不正在走吗?” “当然不是了,”布兰多答道:“虽然我邀请的是我的护卫队长,但要占用的却是她休息的时间,你总不能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这样的面孔吧?” 茜露出些不解的神色。 布兰多微微一笑。伸出手道:“到我身边来,不要在总后面亦步亦趋,难道我看起来很可怕?” 茜呆呆地看着布兰多伸过来的手,她犹豫了好一阵子,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当布兰多握住她的手时,少女的动作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柔软了下来。 布兰多看着茜别扭的走路动作。不由得有些好笑:“难道说我的护卫队长其实是个木偶人吗?” 在皎洁的月光下,茜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低着头一言不发。 布兰多笑着摇了摇头,心思却有些捉摸不定。 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做梦。 梦到过去,梦到布契的夜色,梦到罗曼,也梦到学姐与公主殿下,梦到黑暗之中的厮杀与逃亡。梦中光怪陆离。有些真实,有些却荒诞,每一个梦境中仿佛都有人在试图与他交谈,告诉他过去与未来的一切。 他不由得想到了萨萨尔德人的联盟。 那几个巫师已经被被秘密关押了起来,不过他们在信风之环中失踪。萨萨尔德人调查起来可能会有一些麻烦。因此他将那些人交给了德鲁伊们,世界之环的力量可是一点也不逊色银色联盟,德鲁伊们在信风之环的事情上欠他一个人情,而且两者一直以来都合作良好,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他从那些人身上审问出了很多东西,萨萨尔德人对于战争石板的觊觎,这并不足为奇,毕竟他们曾经是这些禁忌知识的‘所有者’。有一些野心家妄想借此恢复白银之民曾经的地位,复现天空之上的帝国,让布加人重新流淌着银色的血脉——自从‘Tiamat’法则变迁,地位的落差,这样狂妄的想法在银色联盟内部便愈加有市场了。 他听说布加人匆忙从四境之野会议中退席,想来便是内部出现了分歧与不同的声音,弗拉基米尔和萨尔德男巫一直在分裂银色联邦,眼下正是最有利于他们的契机。 这本来是白银之民内部的事务,但萨萨尔德人向埃鲁因伸手,让布兰多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灰法师们表现出的对于格里菲因公主若有若无的敌意,显然不止是夺取石板那么简单。 他在梦境中正是看到这样一个未来,他不知道那个未来是真是假,但却令他感到迷惑。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好像想要抓住这个世界,月光穿过他的指间,显得有些朦胧。 远处的森林仍旧沉浸在黑暗之下,影影憧憧,但并不难看见格拉哈尔山脉起伏的山影;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溪流穿过山林,让卵石在月光中散发出明亮的光芒,有几头幼鹿,正从森林中一闪而过。 出了撒尔南,就踏上了冷杉领的土地。这条黑森林之中的商路可以说正是由他所开辟,但走在这条路上,他却有一种奇特的近乡情怯。 到底哪里才是他的故乡呢? 托尼格尔,亦或是布拉格斯,还是布契,是过去还是现在? “茜,你觉得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布兰多忽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 这个问题有些太大了,山民少女沉默了片刻,才沉默着摇了摇头。 布兰多笑了笑,他其实本也不期望得到答案,或者说他已经得到了答案。人们心中的世界,在人们心中拥有各自不同的含义,它随人心变得光明或者是灰暗,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本就没有固定的答案。 他想要的世界是什么呢? 布兰多默默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同样的问题似乎触动了山民少女心中的某些想法。 布兰多忽然感到有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自己,他感到茜紧张的心跳声,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仿佛没有一丁点距离,传递到他的心中。 “怎么了,茜?” 茜一言不发。 “你在害怕?” “我听老人们说过,神祇们会变成天上的星辰,照耀着他们地上的子民,我害怕有一天,领主大人也会离开我们而去。” 布兰多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个傻姑娘——他按住茜放威自己胸前的双手:“哪来的什么神祇,我们不过都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茜却默然不语。 布兰多忽然也止住了笑声。 他感到无边无际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身体之中,他的每一次呼吸,仿佛都于群山共同回响,松林沙沙作响,化作一片涛声,那仿佛是他的心跳声,天与地,在此一刻都于他共同化为一个整体。 布兰多闭上眼睛,竟感到自己的心灵微微共鸣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血脉中仿佛回响着金石锤锻之音,那隆隆作响的,就是银色的法则之线的回响。 法则构成了他的身躯,魔力构成了他的血液,他睁眼时犹如升起晨曦,闭眼时如同皎月当空,呼出凛冽的北风,说出的字化作法则与符号,他踏出的每一步,生命都从脚印之中诞生,他的心脏搏动时,与大地的脉搏化而为一。 布兰多叹了一口气。 在那一刻,他看到了圣贤的终点,在那里,玛莎似乎正在光中等待着他。 “我不会离开你们的,”他对茜轻声说道:“我发誓。” 距离家已经很近了。 越过这片森林,就是冷杉领的原野,黑森林的月光,想必也同样清冷地挥洒于那片土地之上。 …… 清晨。 绿村的原址与黑森林的交界处——自从冷杉领从沙夫伦德的方向开辟了一条新的进入黑森林的通道之后,这里便冷清了下来。灌木丛生的废墟之中少有人迹经过,只偶有冒险者会途径此地,或短暂在此停留。 森林中的断墙残垣见证着此地的没落,在村落的东方,托尼格尔人在此建立了一座哨塔。哨兵哈德站在塔顶,几里远之外的森林皆在他视野范围之内,而他正不可思议地看到,一行人正从绿村方向走来。 队长正愁眉苦脸地用一口水壶煮着茶叶,北方传来的消息一日紧张过一日,听说白狮卫队已经和叛军见了仗,但风声封锁得很紧,一会儿传闻叛军已经打到了弗拉达—佩斯,一会儿又风闻叛乱者已经抵达了帕拉斯要塞。 不过无论哪一方面,都是坏消息居多,至少来自北方的大军已经攻下了安培瑟尔,这是确确实实地消息,连海运都时断时续了,来到冷杉领的商人们明显减少了。 ……(。) 第四百五十四幕 冷杉领 这据说是和克鲁兹帝国境内发生的变故有关,从黑月坠亡以来,贸易就开始大幅度减少。但还好有娜迦们的帮助,至少保证了通往艾尔兰塔与那泽尔的航线仍旧是畅通的。 但这也不算什么好消息,冷杉领的军队已经开赴了北方,听家里来信说,敏泰与奥尔德都已经开始向南撤离,越过了格尔斯河,如今难民们在冷杉领聚集,有一些汇聚到格里斯,严冬未过,仿佛又回到了繁花与夏叶之年前的那些时候。 每当这些时候,队长就忍不住特别怀念起领主大人还在领地之中的时候。 最近领地内开始流传有关于公主殿下与幕僚小姐不好的流言,绘声绘色地描绘这两个女人篡夺了伯爵大人的位置,虽然队长对此感到十分无稽,任人都看得出来安蒂缇娜小姐对领主大人的忠心耿耿。 不过他也感到自从领主大人离开之后,托尼格尔的日子的确一天比一天难过,这或许和南境的动荡有关,但却让人难以对那位长公主殿下的能力产生信任。 这样的日子令他感到忧心匆匆,虽然贵族与王室的争权夺利与他们这些埃鲁因的底层没有什么关系,但没有任何一个托尼格尔人愿意回到过去。 “队长,我听说北方的那支大军都是怪物呢?”哨塔里年纪最小的哨兵盯着黑暗中暗红色的火苗,黑沉沉的眼睛里好像也有一团火光,他看着咕咚咕咚响的茶壶盖子,忽然说道。 “别瞎说,哪来的什么怪物?” “我听一个商人说的,他从北方来的,听说北方的那些贵族老爷们勾结魔物。杀死了王长子,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打到这里来?王长子明明已经和我们讲和了。” 队长瞪了他一眼:“无稽之谈。” 不过他内心中同样感到不安,安培瑟尔似乎确实发生了屠杀,许多从北方来到这里避难的商人们都惶惶不安,他们中有些人绘声绘色地讲起那场战斗,场面惨烈不堪。 但这样的流言也加重了托尼格尔的紧张气氛。 小哨兵加了一根树枝到灶中。火焰里爆出一团火花,他又问道:“队长,你说尼玫西丝大人能不能赢?” “当然,你在说什么屁话!”队长没好气地答道:“我们有白狮卫队,有穴居人,还有布加人的舰队,埃鲁因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可大家心里都没底呢,你听说了吗,队长。听说叛军们也有布加人撑腰呢。” “布加人也分很多支,尼玫西丝女士不说过了吗,参与叛乱的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支而已,等到其他布加人反应过来,他们就完蛋了。” “万一其他布加人还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先输了呢?”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队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输了就输了,天又不会塌下来,再说领主大人还没回来。等领主大人回来,这些家伙都算个屁!” 小哨兵‘哎哟’一声。连忙抱住头。不过队长的话却让哨塔中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停下交谈,向这个方向看过来。 是啊,领主大人还没有回来。 但他一定会回来的。 托尼格尔的每一个人都还记得帕拉斯的奇迹,记得安培瑟尔的力挽狂澜,那是一个改变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任何困难在他面前仿佛都是坦途。 那是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心。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忽然从楼顶上传来,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到哈德良屁滚尿流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入下面的柴草堆中。 “队、队长,有人!” “什么人?”队长几乎是瞬间站了起来。提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倒在火堆上,‘嗤’一声火星飞舞,烟雾升腾而起。外面的人马上关上了门,有几个哨兵已经从架子上取下了十字弓。 “是、是、是……”哈德良憋红了脸,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你给我冷静一点儿,不就是敌袭吗,”队长一脚踹了过去,“说清楚,是不是叛军的狗腿子绕过来了,如果是,我们就去干烂他们的屁股!” “不、不、不是,”哈德良,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比划着说道:“是是是是……是领主大人!” “什么?” 队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正是这个时候,外面的门嘭一声被撞开来,进来的正是留守在外面的哨兵,两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而在他们身后,正跟着走进来一位手持长戟,扎着长长马尾的女士。 …… 白葭默默地注视着格里斯河对岸的敏泰,天空中零星开始飘起了雪花,今年冬天的雪已经来得足够晚,几乎可以预见来年的干旱与虫患,不过托尼格尔有德鲁伊与他们的学徒们,可能还算稍微好一些,但在其他地区,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冬日的雨雪冰冷刺骨,但她不过只在盔甲外面披了一层披肩而已,甚至拒绝了毛皮坎肩。来自于冷杉领的军队正在度渡口,但这些军队数量很少,其中的主力是驻扎于格尔斯的白狮卫队第三大队。 “你真不需要将穴居人和舰队带去吗?安蒂缇娜小姐离开之前告诉过我,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将瓦尔哈拉的一部分授权给你的。”光灵莫妮卡在她身边说道。 白葭摇了摇头:“这只是为了掩护敏泰领撤退而已,并不是要与叛军决战。” “那么什么时机才是最好的时机呢?” “至少等我们弄明白了对手究竟是谁。” “不仅仅是布加人吗?” 白葭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以来,白山之灾的消息终于像是瘟疫一样在大陆上蔓延开来。 布加人从四境之野退出会谈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沃恩德,而亡灵与风精灵的矛盾也因此而激化。但埃鲁因人却无暇关注这些距离他们还很遥远的事情,王长子列文?奥内森在鹈鹕堡附近失去下落,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引起发了北方贵族的不安情绪。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抗议。一支发端于燕堡的神秘军队便已经挥师南下。仅仅在半个月之内,它就连接攻克了科尔科瓦、灰山与西法赫,并将埃鲁因海军与白狮军团分别围困于雅尼拉苏与巴尔塔。 到沉眠之月中旬,这支军队便已经兵临安培瑟尔城下。 而正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曾想到萨萨尔德人的灰法师竟会公然撕毁神圣盟约,插手干涉凡人国度的内战。于是在布加人的背后推动之下。让德内尔内乱爆发。 兰托尼兰、让德内尔以至于西尔曼一线的交通与通信至此完全中断,而失去了后方的安培瑟尔与弗拉达领也相继宣告失守。 公主殿下与小王子失去了联系,音讯全无,白狮军团的第一纵队在安培瑟尔尽忠职守完成了他们的职责,第二纵队还被阻拦在弗拉达另一面的西法赫,而王立骑士团则在弗拉达遭遇惨败。 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白葭发现自己就要孤立无援地面对这这一切。 她得到的最后消息,是关于那支神秘大军的兵锋越过弗拉达―佩斯,直指向托尼格尔北方的要塞帕拉斯的事实。 白葭明白。帕拉斯的沦陷也不过时间上的问题,布兰多从未在那个方向上布置过真正的防御。托尼格尔防线的核心,有也仅有瓦尔哈拉。 但瓦尔哈拉是否真的足以依仗呢? 随着那支大军南下与让德内尔叛军的合流,让白葭逐渐看清了整个事件背后的轮廓。 虽然一些人信誓旦旦地声称北方的贵族们与恶魔勾结,另一些人则认为那是来自于燕堡的篡位者的叛军,甚至还流传着有关克鲁兹人阴谋诡计的种种传闻。 但白葭已经可以嗅出叛军背后萨萨尔德联盟的气息――历史开始复轨了,巫师战争正如期而至。但这场战争中还存在着第三方的力量,这与她所知的历史并不符合。 关键的因素在于燕堡。 那支发端于燕堡的神秘大军。 在白葭对于那个梦境的记忆之中。燕堡对于她来说唯一的记忆,便是那片水晶森林。是晶簇。她感到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个战场之上的第三方,萨萨尔德人比历史上更早与黄昏之龙结盟了。 但它们为什么会对区区一个埃鲁因大动干戈呢? 白葭忽然想到了芙蕾雅带回来的,那些布兰多――苏菲带给她的话。难道说埃鲁因之下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 否则为什么它如此的得天独厚?她还记得当地人对于黑月坠亡当日的描述,那冲天而起的光柱,让埃鲁因在那场灾难之中几乎蒙受了最小的损失。 “要是苏菲在这里就好了。”白葭不由得喃喃道。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够在这场战争之中取胜,在帕拉斯对面是萨萨尔德人、异教徒、黄昏的爪牙以及南境的叛军。一个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庞大联军。 而且她还还得寄希望于公主殿下能够平安无事。 “你看起来很为难?” “自然很为难,埃鲁因的对手从来不是为了萨萨尔德人这样等级的敌人而设置的,至少现在不是。” “我们可以借助茜小姐送回来的那枚石板,塔玛先生已经暂时把它借给我用了,它可以输送远超过安蒂缇娜小姐提供的魔导引擎组的魔力。只需要再一点点时间,我就能完成下层网络的充能了。” 莫妮卡答道:“到那时候,我们或许会更有底气一些。不过前提条件是尼玫西丝小姐,你必须得保护好自己,因为眼下瓦尔哈拉只有你才拥有最高权限了,如果你不在的话,我没办法指挥这座要塞作战。” “我会的,”白葭答道:“放心,这次行动很安全,仅仅是掩护雷托先生他们撤离而已。说实话,我不愿意动用瓦尔哈拉的力量另有原因,我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你应该明白的。” “我不太明白你们人类的想法,”莫妮卡摇了摇头:“不过我也支持打防御战,这对世界树的消耗要小得多。” 白葭点了点头:“三天之内我应该就会返回,欧弗韦尔伯爵已经确认过叛军的动向,应该足够为我们争取三天的时间,即使有什么问题,我也可以提前撤离。” “但愿如此,”莫妮卡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枚人类小指头大小的宝石,双手捧着它交给女骑士道:“不过你最好带上这个。” “系命宝石?” “正是,如果你遭遇危险,我会想办法让风射手或者是穴居人来接应你。” 白葭点了点头。 她看到最后一队士兵涉水过了河滩,一松马缰,微微夹紧了马腹,让坐下的战马开始向前走去。她回过头对莫妮卡说道: “那么祝我们好运吧,莫妮卡。” 莫妮卡点了点头,看着女骑士冲入雨幕之中。 ……(。) 第四百五十五幕 旁观者 I 雪纷纷扬扬的地下着,很快便在冷杉领的城门之外积起了薄薄一层。零星的白色仿佛正在洗去旧世界的肮脏,为这个王国妆点出一丝新意。 “那我们就在此告别了,哈因夫。”在冷衫领的城门外,布兰多开口道:“耽误了你很多时间,实在是抱歉。” “没什么,大人,这也是我自己要求的,”哈因夫不在意地一笑:“本来我也只是出来散心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 他看向玲和莲,对两姐妹挥了挥手:“玲,莲,保重身体,有机会我会到兰托尼兰来看你们。” “你也是,哈因夫先生。”莲鞠躬回礼道。玲仍然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抱着装满了晒干龙血苔的包包。 “后会有期,大人。” “后会有期。” 哈因夫最后看了一眼罗林特,才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罗林特呲了呲牙,向一旁布兰多询问道:“你打算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这位‘尊敬的’的巫师大人?” “你父亲是紫荆伯爵德?魏西克,南方军团的副军团长?”布兰多看了他一眼,问道。 “正是。” “那为什么他要送你来托尼格尔,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家族和王党关系很深吧,你父亲不是不认同格里菲因公主的理念?” “一方面是为了学习,毕竟那位伯爵大人在埃鲁因声名赫赫,可以预见未来无论是谁当政,埃鲁因的最上层都有托尼格尔人的一席之地。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套取一些情报,主要是关于公主殿下的,我父亲想要知道长公主殿下与托尼格尔人的真正关系。”罗林特倒也光棍,毫不避讳地回答道。不过在见识了布兰多的审问手段之后。他也不指望自己可以隐瞒什么,他可不想和那几个布加人一样变成白痴。 “那么你的看法呢?” “有传闻说公主殿下会和托尼格尔―让德内尔伯爵联姻,不过公主殿下从来没有表过态,而且我听说伯爵大人本身已有妻子――” “你听谁说的?”布兰多打断他道。 “伯爵大人是高地骑士,自幼就有一门婚事,而且他在参与安培瑟尔和会时就已有四十多岁。这么推算怎么也应该完婚了。我听说伯爵大人还有一个女儿,叫做芙妮雅。” “你说什么?”布兰多差点被呛到,心想这竟是些什么活见鬼的传闻。 他回过头,看到莲的小脸都憋红了。玲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罗林特见周围众人神色有些古怪,不由得停了下来。 “不,没有。”布兰多有气无力地答道。心想好嘛,这才过了不到一个礼拜,自己又长了十岁。人言可畏啊。不过自己好像倒的确有一门指腹为婚的婚事,不过对象嘛…… “你继续说下去。” 罗林特这才继续回答道:“如果公主殿下不打算下嫁给托尼格尔伯爵,她无疑和伯爵大人的近侍家臣们走得太近了一些,奇怪的是伯爵大人好像本人并不介意,还同意了出使帝国的要求。” “这是你自己的判断?” “贵族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布兰多心想这些人的想象力倒是丰富,做个贵族对他们来说好像有些屈才了。要不干脆让公主殿下把他们抓起来强制改行做个编剧家什么的会不会更好一些,省得他们一天到晚兴风作浪让人不得安宁。 “胡言乱语。”这时候一旁的茜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讥讽了一句。领主大人前往克鲁兹明明只是为了她。却要被这些阴谋家冠以莫名其妙的理由。 “这可是有事实依据的,哎哟――”罗林特申辩道。但话还没说完就挨了长戟重重的一击,还好茜‘心地善良’用的是戟柄,不然这一下子就要开膛破腹了。 布兰多有些同情地看了倒在地上如同虾米一样弯起腰的少年,摇了摇头,示意罗帕尔把他扶起来道:“给你两个忠告,第一不要和女士讲道理。特别是比你强的美丽女士。第二是不要把事情想复杂了,有时候最简单的那个理由可能就是事件的真相。” 布兰多说完,转身向雪中的冷衫堡走去。 “你说什么,巫师大人?”罗林特没有听得清楚,捂着肚子爬起来追问道。 布兰多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打量着冷杉堡的街景。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到这里了,如今的冷衫堡规模比过去扩大了不少,不过街面上却有些萧条,随处可见巡逻的骑士与士兵,充满了战争临近的气息。 布兰多在进城之前流听说了北方的战争与贵族们的叛乱,对于后者他倒有些吃惊,贵族们的行动力倒有些超出他的预计。 不过考虑到背后萨萨尔德人若有若无的影子,倒也不足为奇。 他打听了来自于北方的那支军队,但没几个人说得明白。据说那只军队在安培瑟尔放了一把大火,将港口的三分之一烧成白地,这个传闻让布兰多面色沉了下来。 熟悉他的人可能会明白,布兰多已经在心中给某些人定了死刑。看起来哪些家伙还活蹦乱跳,但茜心中明白马上就有人要倒霉了。 布兰多更忧心于让德内尔发生的一切,他只能寄希望于戈兰―埃尔森大公不要作死太甚,如果公主殿下,安蒂缇娜她们有个三长两短,那么他会让这些家伙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但这笔账最终要算到萨萨尔德人的头上,他并不责备学姐,公主殿下她们的失误,毕竟布加人是不同量级的对手,埃鲁因还远没有与它扳手腕的能力,哪怕是有所防备也不行。 但所幸,他回来了。 历史上,弗拉基米尔还意气风发了一段时间,不过这一次,布兰多要让这家伙后悔他所做出的选择。 他缓步向冷衫堡要塞的方向走去,沿途默默观察着托尼格尔人的精神面貌,看起来罗曼大小姐的建设是卓有成效的,虽然大军压境,但却没出现什么哄抢恐慌的场面,人们甚至有些同仇敌忾――店铺的主人口中诅咒着那些入侵者,平民们也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但大多数人都对托尼格尔怀有信心。 这一幕也深深地震撼了罗林特一把,他在埃鲁因的任何一个地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平民,他们在言谈之中竟然把自己的命运和这片领地联系在了一起,仿佛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对于托尼格尔,对于她们的那位伯爵大人充满了自豪感。 但同时他却也为让德内尔的叛乱皱紧了眉头。布兰多见他的神色,不由得奇怪:“你看起来好像并不高兴?” “我为什么会高兴?” “你不和这些人是一边的吗?” “正因为我和这些白痴是一边的,所以我才会头痛。” 这话让正酝酿着怒火的布兰多也不由哑然失笑:“这话又从何说起?” “暴力对于埃鲁因眼下的局势来说是最坏的原则,尤其是他们竟打算把托尼格尔卷入战争……” “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埃鲁因的矛盾可以和平解决吧?” “问题未必需要解决,我父亲告诉我只要限制王室的力量,公主殿下就不得不保持眼下的平衡,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不让北方的贵族因为王长子的缘故倒向科尔科瓦家族,以争取在第二次安培瑟尔会议中得到尽可能多的好处。” 布兰多看着紧皱眉头的少年,叹了口气:“这就是你们和萨萨尔德人结盟的理由?” “谁是萨萨尔德人?” “布加人的一支。” “因为布加人对埃鲁因的一些东西有企图,他们也不希望见到一个强大的科尔科瓦王朝的诞生,就像他们在克鲁兹遭遇的挫折一样。” “这也是你父亲告诉你的?” 罗林特点了点头。 “你被骗了,当然,你父亲可能也蒙在鼓里,不过他至少知道得比你要多一些。” “什么意思?” “你还看不出来么,萨萨尔德人居心叵测,他们眼下所做的一切正是把埃鲁因推下火坑,可惜贵族们以为自己是在与对方互相利用,却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罗林特忍不住定在了原地。 布兰多不再开口,继续向前走去。雪越下越大,两侧道路屋檐之上已是雪白一片,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正在降临。 罗林特在雪中怔了半晌,忽然之间一道人影从人群中杀出,撞在他身上。 他发出一声闷哼,措不及防之下向后倒去。那人也‘哎哟’一声,摔了一个跟头,罗林特正要怒骂出声,却听到一声惊愕的声音传来:“罗林特!?” 罗林特抬起头来,才发现撞倒自己的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巧合的是,对方正是哈因夫的弟弟。 “克林?” “啊,罗林特你回来了!”那人一爬起来,便有些兴奋地说道:“正好,快跟我来,出大事了!” “什么?”罗林特皱起眉头,看着这对阴魂不散的兄弟。 “我听说托尼格尔伯爵大人回来了!” ……(。) 第四百五十六幕 旁观者 II “你说什么!”罗林特大吃一惊,他和许多人一样,其实只在托尼格尔呆过不到半年。后来南境局势愈发紧张,听从父亲的吩咐,他也秘密返回了家族。说是秘密,但其实也难瞒得过托尼格尔人,所幸安蒂缇娜女士也没阻止。 不过很多年轻的贵族子弟一样,他其实也是慕名而来,但却没能真正见过那位传说中的伯爵大人一面,心中难免失望。 听克林说托尼格尔伯爵竟然在这时候返回了冷衫领,罗林特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既兴奋而又不安的情绪来――不安的自然是此刻他与那位伯爵大人是敌非友。 一想到那位伯爵大人的传奇经历,这少年人心中便不由惴惴。 而且,现在他的人身自由好像也并不在自己手里。想及此,罗林特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布兰多。 布兰多也正注意着这边的对话。 克林自然也早已注意到了那个与罗林特一起的年轻人,他隐隐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心中却没多想。而此刻看到罗林特竟然要询问对方的意见,不由得吃了一惊,以为布兰多是南境某个显赫家族的后代――或许是戈兰―埃尔森大公的某个私生子。 “他是谁?”他小声问道。 “一个巫师,”罗林特干巴巴地回答道,然后才补充了一句:“很厉害。” 这倒像是在为自己失去自由做辩解。 但克林心中却不这么想,罗林特含糊其辞的解释反倒加重了他心中的怀疑,再说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巫师大人,还‘很厉害’,当真以为这世界上人人都是夏尔大人么――而且听说夏尔大人其实是英灵的状态,才显得如此年轻。据说他是和剑圣达鲁斯一个时代的人物呢。 不过他也不贸然质疑,只同样看向后者。这一看之下让他吃了一惊,他并不认识茜,因为山民少女很少在领地内出现,但玲和莲身上的银精灵血脉却让他大吃了一惊――送往托尼格尔的贵族子弟基本都由安蒂缇娜亲自教导,尤其是其中年纪较小的少年一代。克林今年不过十岁,罗林特虽然年长一些,但也就十五岁出头。他们在托尼格尔受到的教育往往是远超同济的,安蒂缇娜自身就博学广闻,而她关于埃鲁因之外的知识很多是来自于布兰多的,那不仅仅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埃鲁因,甚至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的见闻和视野。 在埃鲁因,几乎没几个贵族真正分得清几大精灵支系的区别,也没几个人清楚玛达拉内部还有派系。可以说从托尼格尔走出去的这些年轻人,几乎就是这个时代埃鲁因最富有目光与远见的一批人。 而克林在托尼格尔学习的时光远比罗林特要长得多,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玲和莲身上的银精灵特征,心中不由得惊叹,在托尼格尔竟然还有这么一对美丽的银精灵后裔。 这时布兰多拦住了正要发问的茜,同时向灰狼佣兵团的人使了个眼色,让阿尔贝拖住山民少女,同时开口团问道:“你说的那位托尼格尔伯爵就是那位闻名已久的伯爵大人?” “正是那位大人。巫师先生。” “那带我们过去吧。”布兰多的语气中几乎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少年发觉自己竟无法开口反对。只得下意识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罗林特。 “带他去吧。”罗林特早已熟悉了这位年轻巫师大人的说话方式,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答道。 这位巫师大人看起来很好相处,但一旦认起真来身上却自有一种一方之主的气度,言谈之间仿佛千军万马皆在俯仰之间,这种气质他也只在戈兰―埃尔森大公身上见到过,心中不由得嘀咕起哈因夫那个不靠谱的推断来。 克林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反对的理由,如今大敌在前伯爵大人总要见见冷衫领的民众稳定一下人心的,他相信没人敢在那位传奇人物面前撒野。 …… “罗斯本爵士,谁允许你在冷衫领随意散播谣言的?” 尤塔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冬日寂寥的阳光穿过天窗,正形成一束斜光落在冷杉堡漆黑的大厅中。通往庭院的拱门大开着,落在地上的日光亮得惊人。 站在尤塔面前的中年男人嘴唇上留着一抹浓密的胡须,衣着笔挺,脸上带着淡淡的冷笑:“尤塔女士,我是在外面发布了一些消息,但说是谣言,只怕不尽然吧?” “这里是托尼格尔,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越俎代庖!” “怎么了?”罗斯本故作惊讶地答道:“连伯爵大人回到他的领地这样的事情,也是需要保守的秘密吗?” “荒谬!领主大人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来,他……”尤塔忽然意识到这是秘密,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巴。她用翡翠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吸了一口气,高耸的****轻轻起伏了一下,才回答道:“总而言之,我希望你们能够恪守客人起码应当遵守的规矩,否则我只好把你们遣送出境了。” “哦,难道说这片土地上真正说话管用的已经不是托尼格尔伯爵了?尤塔女士已经打算忤逆自己的领主大人了吗,还是说与那个女人勾结在一起其实早已有这样的企图了?” “罗斯本爵士,注意你的言辞,我会象科尔科瓦伯爵通报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的,或许你喝多了,我会让你出去好好清醒清醒的。” 尤塔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发了什么疯,在她的记忆中,这位爵士先生虽然说不上有多出众,但至少也还是个处世宽和、彬彬有礼的绅士,但今天他显得好像是一条疯狗般咄咄逼人。 她回过头,冷声喊道:“卫兵!” 正在这个时候,大厅中微微一暗,一个身影遮住了门口的阳光。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人,呢绒的大衣上,还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花。 尤塔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领、领主大人……?” “尤塔,为什么对王党的朋友们如此无礼?”年轻人沉着眉头问道。 尤塔感到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那尖锐的金属腔调绝非是她所熟悉的那位大人。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拔出长剑――空气中响起一声金属颤鸣,明晃晃的光折射在墙壁上,剑尖微微摇晃着,直指向对面的两人。 尤塔紧握着布兰多送给她的佩剑,刻着黑松徽记的皮手套摩挲着秘银打造的剑柄与护手,高喊道:“卫兵,抓住这两个人!” 那年轻人对于她手中的剑恍若未闻,用手摸了摸脸颊:“奇怪,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托尼格尔伯爵吗?” 尤塔已经忍无可忍,低吼一声一剑刺去,但她感到自己的剑刺中了一层屏障,再无法寸进。那年轻人抬起手,一道尖锐的气流扫过她的腹部,尤塔只感到眼前一黑,小腹一阵撕裂般的刺痛排山倒海地传来,她双腿一软,竟握不住手中的佩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人也下意识地跪了下去。 那一刻整个大厅仿佛都在她眼前旋转了起来,天旋地转之中,她感到自己倒在了地上,视野之中一抹刺眼醒目的血正缓缓地蔓延开来,仿佛秋野山林之中盛开的花朵。 女骑士的眸子里倒映着痛苦与挣扎的神色,她努力想要爬起来,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染血的手指最终却停了下来。 不远处,领主大人所送她的那把剑静静地躺在地上,剑身纤细修长,剑刃正折射着冬日清冷的阳光。 罗斯本冷漠地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女骑士,他身边的年轻人已经向着另一个方向转过身。那个方向上正举起长戟冲过来的卫兵忽然飞了起来,倒飞回去撞在了长桌上,轰一声撞塌了桌子与椅子。 仿佛只是一瞬间,沉浸于黑暗之中的大厅重新安静了下来。 罗斯本爵士蹲了下去,用手指探了探尤塔的鼻息。“她还没死,没关系,反正我们也还用得上她。” 他重新站起来,打了个响指,让几个身披重甲的黑骑士从外面进来,将昏迷不醒的女骑士从血泊之中搬走。 年轻人则看了看自己脚边尤塔的佩剑,想了片刻,一脚踩了上去,将剑刃折成两段。 当一声轻响。 大厅另一头似乎有什么人碰倒了烛台。 “什么人!”罗斯本迅速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个黑发的少女飞奔而去的背影。他认识那个少女,是一个叫做苏的布契乡下姑娘,她是赤铜龙雷托的女儿,是冷杉堡的客人:“抓住她,不能让她离开冷杉堡!” 一道风刃已经从一旁年轻人手上脱手而出,但这一次却打在了大厅另一头的石柱上,激起一蓬碎石飞尘。 苏已经打开那个方向的后门,从那里逃了出去。 “追上她!” 罗斯本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由得气急败坏地喊道。 ……(。) 第四百五十六幕 旁观者 III 年轻人并没有动作,但黑甲骑士们纷纷起身,向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罗斯本爵士扯了扯领子,似乎也想要跟过去,但他身边的年轻人却拽住他的胳膊: “你不能去。” “让她跑掉麻烦就大了!” “她跑不掉,冷静点,我的朋友,那个小姑娘最多只有黑铁位阶的实力,如果那些班西亚人的骑士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至少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罗斯本一想也是,这才心情平复下来:“你说得也是,准备一下,我陪你去广场上。” 年轻人微微一笑。 “虽然不知道这位伯爵先生是何方神圣,不过他也足以引以自豪了,我竟要亲自扮演一个凡人。” 他歪了歪头:“这种感觉,老实说有些奇妙。”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类,小心点儿,他与威廉和图拉曼走得相当近。” “应当感到担心的是那些灰法师们,听说那个凡人设计建造的要塞颇有一些独到之处。” 罗斯本听出这个布加人口气中的揶揄之意,也不由得笑了笑。 凡人引以为自豪的要塞,那可真是一个笑话。 …… 冷杉堡正门外的广场上早已人山人海,雪越下越大,广场中央喷泉之上的骑士雕像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雪,仿佛青铜的肩膀上加了一层厚垫子,头盔的长缨上也染上了白色。 附近的酒吧中,人们都挤向了靠窗的位置,诺大的广场之上竟也悄然无声,每个人似乎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哈因夫坐在酒吧靠窗的位置,盯着窗棂上正在消融化成水渍的雪花。 他觉得自己好像告别那位巫师大人以来就开始走霉运――先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弟弟。冷杉堡的女官告诉他克林?蒙托洛先生已经搬出去住好几天了。冷杉领那么大,他当然不可能一点一点找过去。 而雪上加霜的是,北方通往帕拉斯和让德内尔的大道竟然被叛军拥塞了,他离开埃鲁因之前明明都还一切安然无恙,他无比忧心自己还在弗拉达―佩斯的父亲,但也无济于事。 毕竟就算叛军没有包围帕里斯要塞。作为亲近王室的新兴贵族此刻他也无路可去。 或许只能静待战争结束,但前景也一片渺茫。 连公主殿下都被困在让德内尔音讯全无,托尼格尔伯爵的几位得力手下――包括那位幕僚小姐在内此刻也都不在冷杉领。 一时间这个年轻人竟有些走投无路的感觉,他想到自己在撒尔南时还鼓励过罗林特那家伙,没想到这么快两人的处境就掉了一个个儿。 苦闷之下,他只能随便找了个酒吧在这里喝闷酒,一边盘算着将来的打算。总而言之,肯定首先得确认自己父亲的下落,如果他真在弗拉达已经罹难。那么得想办法带走弟弟。 假如说公主殿下未来能够重新振作的话,应该会给他的家族一席之地的吧? 正当哈因夫打算喝个酩酊大醉的时候,有关于那位伯爵大人的消息却传了回来。 仿佛从那一刻起,他便开始转运了。 他发现自己好像选择了一个明智的位置――短短的一刻钟,就有好几拨人要‘花大价钱’交换他这个位置。 其中还有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剑士,大胆地向他抛了个媚眼。 不过在一番痛苦的决断之后,年轻人还是断然拒绝了――他自己也还是头一次能近距离地见到那位他心目中崇拜的英雄呢。 “小气的先生,这么总可以了吧?”自称名叫克劳蒂亚的女剑士不依不饶地坐在了他身边。与他挤在一起,用一种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 “克劳蒂亚小姐……” 女剑士虽然长得只算一般、身上还穿着厚厚的皮甲。但却难掩火爆的身材。哈因夫只感到口干舌燥,他倒不是未经人事的初哥,只不过这个实在是太过火了一些。 “别在意,”女剑士笑眯眯地打断他的话:“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是托尼格尔本地人,也对那位伯爵大人感兴趣?” “你不也不是本地人么?”哈因夫结结巴巴地答道。 “你竟然不知道吗,我是佣兵啊。在托尼格尔,没有佣兵不尊敬那位伯爵大人的,他在冷杉领的一战可是为了我们出头啊。” 哈因夫见女剑士一脸崇拜的神色,不由有些吃味:“可冷杉领不是驱逐了许多雇佣兵和冒险者么?” “那些恶名昭著的家伙,你以为正常人会有几个欢迎他们?托尼格尔人们这么做。我倒是拍手称快。”克劳蒂亚不以为然地答道。 哈因夫这才恍然,默默点了点头。 这时人群之中骚动了起来。哈因夫也看到冷杉堡方向出现了一行人马,十多名黑甲骑士簇拥着什么人从吊桥后面的城门之中走了出来。 “领主大人出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哈因夫一瞬间就激动了起来,甚至忘记了身边香艳的景色。他抓住窗棂,几乎要把身子探出去,好看清楚那位传说中的伯爵大人究竟是怎样的。 人群同样也激动了起来,窃窃私语的议论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后人们竟自发地吟诵着那个口口相传的名字与尊称,嘤嘤嗡嗡的声音汇聚成一道洪流: “托尼格尔伯爵。” “剑圣达鲁斯的后裔。” “我们的领主大人。” 仿佛单单只是这样一个称谓,就能够消除他们连日来的所有不安与恐惧。 那是托尼格尔人的骄傲,这个骄傲令他们心中明白,只要它的主人还没有离开他们而去,那么今天的一切困境都将成为过去。 成为昨日里的记忆―― “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 自发的呼喊声犹如山呼海啸,此起彼伏着。 哈因夫自己也感到热血沸腾,仿佛一切困难都不存在了,那位伯爵大人自然是不可战胜的,布加人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他同样加入了这呼喊之中。 但那女剑士却在他耳边问道:“你见过那位伯爵大人吗?” “啊,这并没有。”哈因夫微微一个激灵,“不过我听说过他的每一个传闻,他是我们的王国在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骑士――” “是啊,”女剑士也将目光投向那个方向:“我也只在一年前远远地见过他一次,伯爵大人是个很特别的贵族。” 年轻人骑在一头戈兰―埃尔森产的高地马上,淡然地享受着众人的高呼。 “我有一些吃惊,”他回过头来,对一旁的罗斯本爵士说道:“这个凡人在这里竟然享有如此高的声望,他一定是个擅长蛊惑人心的家伙。” “凡人将此视为一种力量。”罗斯本冷着脸回答道:“因此才会有这么多欺世盗名之辈,不过他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 年轻人闻言只笑着摇了摇头。 克林拽着罗林特在狂热的人群之中前进,试图更靠近那位伯爵大人一些,不过这么做有一些徒劳,布兰多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指,一道无形的力量分开人群,使他们才能继续向前走去。 雪已经越下越大了,漫天都是白茫茫一片。 布兰多没有两个少年那么好的兴头,他已经默默带上了风帽,茜见状也拉起了灰色的风帽,站在他身后。 两人都看到了远处的托尼格尔伯爵。 “大人,要不要挤过去?”阿尔贝皱着眉头:“那家伙一定是假冒的!” “他当然是假冒的。”茜没好气的给了阿尔贝一个暴栗:“这还需要你来说?” “大姐头,我……”阿尔贝觉得自己简直是冤枉极了,他这不明明是提领主大人感到生气吗,又不是为了敌人说话。 “尤塔小姐怎么也在那边,”茜却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她是不是被骗了,还是受了什么胁迫?” “那不是她。” 布兰多却摇了摇头。 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回过头对阿尔贝等人说道:“阿尔贝,你带灰狼佣兵团先到冷杉堡里面去,但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敌人的话,你们先搞清楚冷杉堡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塔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 “大人,交给我吧。”阿尔贝立刻点了点头,唿哨一声,带着灰狼佣兵团的其他人立刻转身向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我也要去吗?”茜紧了紧手中的长戟,忍不住问道。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我们先等一等,看看这家伙究竟想干些什么。” 他抬起头来,脸色阴沉地看着冷杉堡的方向。 他要首先确定背后的敌人究竟还有哪一些,对方能够深入托尼格尔来演这么一出,肯定不仅仅是只有南境的地方贵族在背后出力那么简单。 前面人群之中的罗林特和克林下意识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了?” “那个巫师先生怎么没跟上来?”克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后面道:“他和你不是一起的吗?” “别管他,”罗林特盘算着要不要逃跑,但思考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徒劳无功的打算:“他是个古怪的家伙。” 克林耸了耸肩,“我们走快一点,这里距离伯爵大人已经很近了,天啊,这下子我可有谈资了,看那些家伙还敢在我面前装作老资历。” 罗林特心中对这小家伙的心态嗤之以鼻,不过他自己隐隐也有一些激动,虽然北方的事情令他很烦心,但至少那不是眼下的事情――不是么? ……(。) 第四百五十七幕 凛冬 I “咦?” “怎么了?”女剑士沙哑的声音在哈因夫耳边摩挲道。 “没什么,看到了几个熟人。”哈因夫不着痕迹地向里让了让,这个小动作让女剑士眼中微微有些欣赏。 哈因夫心里却在奇怪,他看到了那个巫师大人,但他的弟弟克林?蒙托洛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他正犹豫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但广场上那么多人,下去了也未必找得到人。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动身。 “不去打个招呼吗?”女剑士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 “不、不用了,待会再说吧。”哈因夫感到周围好几道嫉妒得发狂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女剑士微微一笑。 托尼格尔伯爵举起了手,人群一下子完全安静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哈因夫暗暗钦佩:“我敢说,”他对女剑士说道,“在埃鲁因,不会有任何一位领主有这样的威望。” “听说那位王长子不也以贤明而著称吗?” “这无关于贤明,克劳蒂亚小姐,而是必胜的信心,知道剑圣达鲁斯大人为什么在几十年后还为普通民众所记忆吗,因为他折服了克鲁兹人。埃鲁因人需要这样的英雄,仿佛可以从他们身上汲取勇气与信心,证明先君埃克那样的事业,我们也能够做到。” “你懂得真多,先生。” 这称赞让哈因夫轻飘飘的,好像骨头都轻了几两。 托尼格尔的居民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领主,那个马上的年轻人享受着这样的目光。 哈因夫看清了那个人的年纪,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托尼格尔伯爵竟然这么年轻。不过他看身边的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时也不好意思提出自己的疑惑来。以免被当作乡巴佬。 可惜哈因夫手上没有一枚传讯水晶,否则他现在的心情写一首诗一定是: “怎么才能装作经常见到托尼格尔伯爵大人的样子, 在线等, 很急。” 那个托尼格尔伯爵脸上带着一张好像化妆舞会一样的银色面具,不过他下脸的轮廓完全是人们熟悉之中的样子。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 空气中仿佛都蓄积着一种沉默的力量。 然后他才开口道:“我离开冷衫领已经很久了,这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你们一定想知道为什么。” 人群微微有些骚动,这个开头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哈因夫也愣了愣,这并不是他想象中鼓舞人心的演讲。 在广场上,罗林特与小蒙托洛正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个方向,试图看清楚那位伯爵大人的脸。 “伯爵大人可真年轻啊。” “奇怪,怎么有些眼熟?” “嘘――”两人的窃窃私语引来周围的怒目相向。 而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茜两道冷冽的目光已经把那冒牌货刺个对穿翻身落马,她收回目光,又把前面那两个有眼无珠的领主大人名义上的学生杀了一遍。 布兰多握住她的手。回过头去,看向广场的另一头。 ‘托尼格尔伯爵’的话还在广场上回荡,嗡嗡余响。 “原因很简单,”年轻人嘴角带着冷笑,用魔法将自己的每一个字节扩大到整个冷衫堡,声音在天空中轰鸣回响: “因为有人背叛了我,正是忘恩负义的科尔科瓦王室――” 犹如一阵狂风刮过广场,广场上忽然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安静。绝对的寂静,一个汇聚了上千人的广场上。此刻竟静得落针可闻。 哐当!哈因夫竟失态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椅子在他身后翻倒,然后绊倒了他。哈因夫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女剑士发出一声惊叫,赶忙冲过去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这里的动静就像是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整个儿连锁的反应。犹如一颗炸弹投向人群中,在片刻的安静之后,人群之中爆发出了千百倍于之前的声音。 那是不敢置信,然后是近乎于恐慌的窃窃私语,更多的人们陷入了不安与迷茫之中。他们彼此询问着。以确认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哈因夫但在地上,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嘤嘤嗡嗡回响。 “这绝不可能!” “埃鲁因完蛋了。”另一个阴郁的念头盘旋在他脑海,以至于连女剑士焦急担忧的脸孔都被忽视了。 那一刻哈因夫竟想到了黑色的死亡。 人群终于骚动起来。 但一动之中必有一静,洪流之中罗林特和小蒙托洛却好像是一座石像,呆立当场。 “怎么会……?”克林感到自己的世界观好像崩塌了一般,而罗林特在他身边,眼中是变幻莫名的色彩。 不知为何,这个来自于紫荆家族的少年回过头,看向了那个巫师大人。 在布兰多身边,茜终于忍无可忍,领主大人在托尼格尔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有了今天的点滴,她怎容许他人任意玷污这一切。 她刚向前踏出一步,但布兰多却稳稳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布兰多掩盖在风帽下垂边沿下的脸色异常的平静,仿佛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黑沉沉的眸子深处,海面上正倒映着明亮的电光,仿佛暴风雨将至之前阴沉的天空,人们已经可以预见大自然的狂怒。 这一套把戏,他心中已是了然,明白了来人的路数。 那么剩下的,就是算账了。 “别急,茜。” “可领主大人?” “别急。” 布兰多轻声答道。 一个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看着骚动的人群,愤怒、不安与恐惧的每一张脸孔,年轻人与罗斯本相视一笑。计划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要让托尼格尔乱起来,就要首先摧毁人们心中的信念,当他们发现以往坚持的一切成为一个谎言之后,他们自己塑造起来的英雄,将由他们自己亲手打碎。 “英雄本身就是脆弱的代名词,他诞生时犹如划过天际的流星,消逝时往往伴随着令人扼腕的悲剧。” 罗斯本感叹了一声。 “而这一切都是你们万物归一会的杰作,”年轻人笑道:“与三十年前在东梅兹的手笔相比不值一提,牧树人与克鲁兹人都被你们玩得团团转。” “与愚者共舞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罗斯本爵士口中却难掩自豪。 “接下来再为这乱局添一把火,让它烧尽埃鲁因人吧。” “正当如此。”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年轻人眯起眼睛,纵马来到人前,他举止得体,一举一动莫不带着贵族的优雅。那是一种志得意满的舒畅,但他正要开口,一个尖利而镇定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他在说谎!” 那个声音第二次从人群中响起时,广场才突兀地安静了下去。 人们面面相觑地回过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的人群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人头攒动的广场上自发形成了一个空洞。 一个穿得像是皮匠一样的少女倔强地站在空洞之中,双手紧握着拳头,紧盯着马上的年轻人,深棕色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他不是领主大人!” 像是一颗石子落进波平如镜的池子,广场上荡漾开来一阵细微的不安。 “那不是苏吗,镇上的制弓师!” “我认识她,她是赤铜龙雷托的女儿。”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芙雷雅大人的密友啊,她好像在冷衫堡作客。” 年轻人面沉似冰,心中暗骂班西人的草包,让他丢了个大人。不过正因此,他对面前这条漏网之鱼才愈发愤恨。 “苏,你背叛了我和芙雷雅,竟还敢出现在这里!”他仿佛怒极反笑:“这很好。” 苏却对他的威胁恍若未闻,她孤立无援,心中却万分明白自己这个时候说得越多越好,决不能被对方所迷惑住。 她大声说道:“领主大人曾得到大地之剑哈兰格亚的认可,而你,手中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可笑之极,”年轻人心中闪过一丝恼怒,他没想到一个旅店老板的女儿也能如此冷静,“你以为我会和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徒多费口舌?卫兵,抓住她。” 黑甲骑士立刻分开人群,向少女所在的方向靠了过去。 苏有些慌张地看了他们一眼,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她明白自己不能后退,不能在民众面前露怯。 她必须在气势上站住脚跟,才能动摇其他人心中的迷惑。 苏忽然转身冲向喷泉之上,她登上阶梯,向所有人呼吁道:“托尼格尔的大家,你们真认为领主大人是这样一个人吗,那个人高高在上,甚至杀害了尤塔女士,他根本不是领主大人!” “托尼格尔人,我的同胞姐妹们,如果你们还信任你们的领主大人,就请站起来为这片土地而战!女巫们已经在路上了,她们马上就会戳破这个冒牌货一切的谎言!” 人群动摇了起来。 他们知道,女巫们是伯爵大人最忠心耿耿的手下。 旅店二楼,躺在地板上的哈因夫听到广场上的骚动,黑暗之中,那一夜他与罗林特交谈的细节点点滴滴流淌进他心间。 ……(。) 第四百五十八幕 凛冬 II 埃鲁因不只有一个托尼格尔伯爵,每一个人都可以接过这面理想的旗帜 那一刻他福至心灵,一把抓住女剑士的手,爬起来冲到窗边。他高举起双手,面向着广场上的所有人,用尽全身的力量放声高喊道: “我相信她,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声高呼在广场之上反复回响着。 以至于惊动了每一个人,在广场四周戒备的黑甲骑士也转过身来,他们看到了哈因夫,面沉似水地拔出剑向旅店中走来。 “你疯了吗,先生?”女剑士一脸愕然地拉回了哈因夫,哚哚几支羽箭立刻落在窗台上,旅店中响起一片尖叫声,立刻慌乱了起来。 但这一刻哈因夫却出奇的冷静,他感到自己心中涌动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反而抓住女剑士的手腕道:“你相信我吗,克劳蒂亚女士?” “那个……虽然我也觉得今天的伯爵大人有点怪怪的。” “相信我,”哈因夫打断她的话:“这不关乎伯爵大人究竟是谁,它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而战,它是埃鲁因的未来,你是埃鲁因人吗,克劳蒂亚女士?” “我是山民,”不知为何,女剑士看着一脸肃然的哈因夫,心中充满了奇妙的感受,她下意识地回答道:“但也是埃鲁因人。” “那就跟我来,我们并肩而战,”哈因夫抬起头来,通往旅店二楼的楼梯上,几个虎背熊腰的黑甲骑士正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那里。 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为了埃鲁因――!” 广场之上,人群已经完全慌乱了起来,他们不知所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人们彼此推搡着,开始向广场四周逃离,试图离开此地。 但这样的推搡加剧了人群中的混乱程度,甚至一度阻挠了黑骑士们的步伐。苏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觉得自己的目的应该达到了,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旅店的那个窗口。有些好奇是谁在帮助自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乱局,年轻人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惊怒与慌张。 罗斯本爵士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不能再等了,制造一场屠杀,把责任推到公主殿下头上,托尼格尔便永无宁日了。” 年轻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来,吟唱着发出了一道风刃。锐利的气旋落入人群之中,眼看惨剧就要发生。然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仿佛年轻人手下容情一般,风刃落在人群中竟丝毫没有造成伤害,而只是把人们向两边推开来。 “该死,什么时候了,你还妇人之仁!?”罗斯本见状又惊又怒。 “我并没有!”年轻人也慌了,不由得愤怒地回答道。 人群左右分开之后。恰巧露出了中间的苏。 年轻人见状立刻高喊道:“抓住她――” 苏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而广场上此刻正出现了新的变化。人群之中小蒙托洛终于认出了旅店中喊了一嗓子的那人,正是他父亲的长子哈因夫。 “我大哥他怎么在那里!?” “谁知道。”罗林特没好气地答道。 “我的天哪,”小蒙托洛忽然又惊叫了起来:“看你的朋友,他在干什么!?” “我哪来的什么活见鬼的朋友,你又在大惊小怪什么,”罗林特愤怒地推开人群:“该死的。给我让开!” “就是那位巫师大人,噢,玛莎在上!这不可能!” 罗林猛然向那个方向回过头。 他看到,布兰多正向前走去,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环绕在其身边。将拥簇的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 罗林特张大了嘴巴。 随布兰多的前进,骚动的广场上好像突兀地安静了下来――仿佛有如神迹,人山人海之中一条道路形成了。 这一幕也惊呆了所有人,越来越多人停了下来,回头来看这一幕的发生。 “这……” “我们怎么办?”小蒙托洛却发现自己好像成了所有人视线的中心,顿时慌了手脚。 “跟上去!”罗林特咬了咬牙答道。 “为什么,我们不站在伯爵大人一边吗?” “闭嘴!” 广场中央,苏终于从喷泉上跳了下来,但跳得太急,却不小心崴了脚。两名黑骑士从背后追了上去,人们纷纷左右退避,少女焦急地回过头,脸上终于露出绝望的神色。 两名骑士同时拔出长剑来,眼看苏就要倒在血泊中。 但正是此刻她身后的人潮忽然之间突兀地左右分开,一个人从中跨步走出,举起右手,两名骑士的动作便固定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巫师。 一个披着褐色斗篷,带着低低风帽的巫师,但他手中握着一把剑,一把两边开刃,沉沉的重剑。剑刃厚半寸,宽达一掌,漆黑的剑脊上篆刻着银色的符文: ‘大地于之所掌控――’ 那终究是不同的剑了。 两名班西亚的骑士同时抬起头来,脸上的法纹闪闪发光,这些萨萨尔德人的奴仆大约没想到竟有人敢阻拦他们,但他们看到的是与风帽帽檐齐平的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仿佛是一片海面,闪烁着平静广袤的光芒,偶尔有电光划破云层,点燃眼神最深处的怒火。 “如我所言万物冰封,时间与空间的有序,骑士手中的利刃,国王与国土,生与死,相隔永恒的,其实也不过顷刻,你们所握的,也不过是腐朽。” 布兰多平静地说道。 咔咔的轻响声中,班西亚人的骑士骇然地发现他们手中的魔法长剑结了一层白霜,精金打造的剑身上出现了一条明显的裂纹,然后在如同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当中化为片片毫无价值的金属碎片。 布兰多来到他们身边,向前一推,两人就如同石像般倒下,他们还保持生前最后一刻着张大嘴巴的表情,瞳孔放大,心跳早已停止。 马背上的年轻人终于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阁下是谁!?”他向布兰多厉声喝问道。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 布兰多缓缓摘下了风帽,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他迎着风与雪抬起头来,长发飞舞着,周围忽然之间响起了一片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小蒙托洛与罗林特才刚刚分开人群走出来,忍不住好奇地左右环顾,他们在布兰多身后,一时间还不明白四周为什么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那个年轻人深深地眯起了眼睛。 “这样也好,罗斯本先生,”他的语调蕴含着引而不发的怒气:“既然原主到了,我们就在这里杀了这个凡人,对于我们的计划也是一样的。”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得到附和。 罗斯本爵士出奇地沉默了下来。 但此刻已经容不得他们收手,何况不过只是区区一个凡人而已,可笑的是对方竟然还在他面前伪装成一个巫师。 没有任何人敢在布加人面前自称巫师。 年轻人打了一个手势,广场四周的骑士立刻围拢了过来,手持长戟向布兰多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 “龙骑士!”小蒙托洛吓了一跳,他发现围上来的骑士是王立骑士团的精锐力量,这是王党在安培瑟尔战争之后重建的一支军事力量,它的成员全部是原来王立骑士团的顶尖高手,还收容了一些埃鲁因境内实力出众的游侠骑士。 这支精锐骑士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白狮卫队的主力,甚至还要有过之,不过因为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因此并没有划属常规编制,也就没有兵种评级一说。 但他发现那位巫师大人好像对此看不到一样,面无表情地立于原地,挡在苏的面前。 仅仅这份从容,便让小蒙托洛感到折服。 “罗林特。”布兰多忽然开口道:“我问你,你想要的是怎样的埃鲁因。” “什么?”罗林特直视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 “你是紫荆伯爵之子,不出意外将来你会继承这个爵位与一片领地,这个王国按照你的意愿走下去,你将成为这个圈子之中的一员,并维护它的利益,”布兰多静静地答道:“但你终究只是一个乡巴佬,在克鲁兹人面前仍旧抬不起头来,你只能在这个小小的王国境内,偏安一隅,醉生梦死。” “你是想做一个井底之蛙,还是一个抬头挺胸的埃鲁因人?”布兰多举起手。广场附近一家铁匠作坊中的所有长剑都发出嗡一声共鸣,它们忽然飞起,飞过半个广场,哗啦一声落在布兰多面前。 布兰多面无表情地从中抽出一把利剑,他只是手持那把剑,仿佛便有重重光芒印在剑上,形成一束狭光,锋利得令人人毛骨悚然。 他倒转剑身,将剑递给罗林特: “如果你想要以这片土地为骄傲,让你的故土应证你的荣耀,你应重拾心中的热血,而不是面向那垂垂老矣的过去,去听你的心,它会告诉你应当如何选择――” “若你还是罗林特,那个要以埃鲁因为傲的男子汉,就接过这把剑,去与所有阻挠你心中理想的人战斗。” “……前路从来都充满了艰难险阻,而一片坦途,绝不是骑士要选择的道路。” ……(。) 第四百五十九幕 凛冬 III 罗林特竟然怔住了。 周围的人也完全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的那把剑,仿佛已经不再是一把剑,它重重倒映出了他的家族,他的理想,他梦想之中所看到的那个伟大的国度。 在一片纷乱的思绪之中,他稳稳地握住了剑柄。 那一刻,他忽然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猛然抬起头来:“大人,这剑……” 布兰多对他点了点头。 那一刻罗林特心中仿佛犹豫尽去,他脸上仿佛充满了一种神圣与肃穆的色彩。 三名龙骑士已经冲到了面前,而后者已经一步拦在布兰多面前。龙骑士们并不认得罗林特,但就算认得,对方手中也正握着武器。 那是一把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长剑。 三人同时将长戟指向罗林特,但后者只是一剑封死了他们的去路,竟不守反攻。龙骑士们大吃一惊,心想这家伙真是疯了,明明他们手中的长戟在这样拼命的战术之中更占优势。 但下一刻,他们却刺了一个空。 罗林特的人影仍在原地,长戟已经透体刺入,可却没有任何刺中实体的感觉。虚影?龙骑士们还没料到能一个籍籍无名的对手中领教到如此高阶的剑术,但忽然之间,其中一人已经惨叫出声。 那名龙骑士胸前多了一道可怖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在他惊恐与不置信的目光中,罗林特的虚影手中的长剑,正刺穿了他的心口。 这是―― “风后九曜。” 小蒙托洛差点吓傻了,自从托尼格尔伯爵闻名于世,他的剑术也逐渐为众人所知,而这其中最传奇的一门剑术。莫过于传说中早已失传的风精灵星之传承。 风后九曜。 罗林特的幻影果然一分为三,他的剑术虽然不及小菲尼斯灵动与才华横溢,也不及凰火的悟性与沉稳从容,但风格却异常刚烈,简直就是一阵狂风过境,只攻不守。 这样风格配合上风后九曜。竟展现出了出乎预料的战斗力,龙骑士固然实力强大,但在出乎预料的损失了一人之后,剩下两人也不是这么传奇剑术的对手,更不用说罗林特手上那把再普通不过的钢剑――却好像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兵一样,不过才几剑交击,两人手中的长戟便变成了短戟。 再一刻,罗林特便以腹部与大腿处的一处伤口,将两人干净利落地格杀在地。 “罗林特。你的剑术……”小蒙托洛不敢置信地喊道:“天哪,你究竟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 罗林特自己也如梦方醒,他浑身浴血,激动得竟无法自己: “大人,这把剑?” “它叫信念,”布兰多答道:“在真正的信念面前,这世上无坚不摧。” 罗林特低下头,若有所思。 布兰多却看也不看其他方向围拢来的龙骑士。对小蒙托洛说道:“克林,你来托尼格尔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伯爵大人。为了埃鲁因而战!” 小蒙托洛不假思索地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抽出另一把长剑,长剑在他手中一过,同样锋芒逼人。他将剑交给这个小男孩道: “这是你的埃鲁因,去为它而战吧。” “可是。” 小蒙托洛看了看广场的方向,虽然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令他感到迷惑。但他还是犹豫了。 布兰多转过了身,背向那些龙骑士们,面向小蒙托洛。 他严肃地对这个小男孩说道:“我很感谢你的忠诚与信任,克林,但去为自己而战吧。骑士应当向他自己的理想效忠――” 小蒙托洛瞪大了眼睛。 他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那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位巫师先生感到眼熟。 因为他的画像,他的塑像,就在冷杉堡的每一个角落。 “你……” 布兰多微微一笑。 “小心!”小蒙托洛忽然看到龙骑士们向布兰多身后发起了攻击,下意识地接过长剑,一剑拦向对方。 但就在那一瞬间。 仿佛真个广场的天地都在这一刻黯淡了下去,黑暗之中,人们唯一能看到的是一条笔直的银线向前延伸,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当小蒙托洛回过神时,他的敌人已经尽数跌倒在地上,所有的伤口,皆在咽喉。 “这是……” “闪剑。” 年轻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尖叫一声:“该死的,你为什么会闪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掌握着这样那样的技巧与知识,”布兰多重新转过身,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不仅仅只有布加人才值得骄傲,虽然白银之民是天之骄子,可惜你们的所作所为却玷污了这样的荣光。” 这句话终于让那个年轻人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回过头,看向罗斯本爵士咆哮道:“他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的?” 但这个年轻人忽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那个原本心高气傲的万物归一会信徒,罗斯本爵士竟一脸惨白,上下牙床直打战。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没有对方那里得到回应。 “该死的,你至于那么害怕吗,他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年轻人忍不住狂怒道,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回过头,冷冷地注视着布兰多:“我承认你扳回了一盘,人类,不过这正是你愚昧所在――你竟明知我们是什么人还敢出现,我佩服你的勇气,我马上会让你见识一下为什么布加人会被称之为白银的巫师!” “杀了他!”年轻人怒吼道。 忽然之间,从广场四周的建筑之中升起了七八名身披灰袍的巫师。但看着这些同僚,年轻人心中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本来不打算动用这些后备力量,这代表着他们蛊惑人心的手段彻底宣告作废。 不过杀了这位伯爵大人的效果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会稍微有些丢脸罢了。 小蒙托洛看到这些巫师时忍不住惨叫一声:“灰法师!伯爵大人你快走,他们是萨萨尔德人的精锐巫师!” 但在他身边,罗林特却忍不住咧了咧嘴,他曾经见过这七八个灰法师的导师。而那个人现在正被关押在信风之环德鲁伊的树木囚牢之中,而且整个人几乎已经快疯了一半。 布兰多神色平静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仿佛没有看到天上的威胁,他开了口,一字一顿地答道: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话,萨萨尔德人,我和你们之间的帐,现在才要刚刚开始算――” “狂妄!” 年轻人觉得这家伙简直不可理喻,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来,摔在地上。虽然他的相貌用幻术变化得与布兰多一模一样,但人们却可以看到,这人的眼睛却赫然有一层银色的虹膜。 那是白银之民最显著的特征,即使用法术亦无法掩饰,就像是他们曾经的血液一样。 广场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而正是这个时候,半空中的灰法师们终于发起了进攻。 吟咒声交织在广场上空,一道道银色的闪电闪烁起来,广场上一片尖叫,人们再一次慌乱起来。 然而布兰多只不过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这一幕。 他反手将大地之剑哈兰格亚插入广场的地面上,手中又出现了另一把长剑,当年轻人看到那把剑时,感到浑身的寒毛都炸立了起来。 那是一把长不过三尺,剑刃收束成细细的一支,表面仿佛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细剑。它的护手,是一支正展翅欲飞的妖精的冰雕,张开的羽翼,反向包裹住圣剑的握柄。 剑的配重锤,是一枚名为霜暴的宝石。 年轻人只在传说中听过这把剑的名字。 它是浅海之魂,湛蓝的圣剑,霜咏者――辛娜。他曾经向自己的导师询问,这把剑名字的含义,结果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道: “当你直面这把剑时,你就明白她名字的含义。” 年轻人觉得这一刻自己真是一个白痴。 他抬起头来,向着半空中自己的同僚们凄厉地尖叫道:“快躲开――!” 但已经晚了,布兰多手握圣剑向上一挥,冷杉堡的上空正飘落着雪花,纷纷扬扬,在剑指向天空之时,漫天的暴风雪忽然倒卷,连地上的积雪也纷纷扬起,竟形成一道倒立的冰川。 而整个天空中的冰与雪,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所控制,北风尖啸着,竟然像是传说之中的冰雪女王的悠扬歌声。 当蓝色的光芒扫过整个天空时,灰法师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发现自己所操纵的法则之线也冻结了,魔法的光盾在极度严寒之中竟冻成了实体存在的粉末,纷纷扬扬的落下。 他们脸上还保持着最后一刻的惊讶,然后整个人就炸裂开来,化为无数干燥的冰雪粉末,散落一地。 布兰多放下剑。 暴风雪顷刻之间停了下来。 天空中乌云拨开,一束阳光正斜落在广场之上。 那一刻,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包括罗林特与小蒙托洛在内,都呆滞地看着这一幕。 ……(。) 第四百六十幕 遗言 I 那年轻人终于露出惊骇的神色,但他还没有想过逃走,损失了七八名布加人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向萨尔德男巫交代,他盛怒之下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布兰多的过错――明明不过是个凡人,竟不好好束手待死。 他从大衣下抽出一支绿宝石短杖,狂怒指向布兰多道:“你竟敢谋杀高贵的白银之民!?” 罗斯本爵士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冲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嘶哑道:“快走!” 但红了眼的年轻人一把差点把他掀下马:“闭嘴,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胆小如鼠的异教徒,如果你不想战斗,那就滚开!” 罗斯本阴沉着脸连连后退,他最后看了年轻人一眼,终于下定决心掉头就走。但却没想年轻人竟然转过身,向他举起了手杖,一道绿光击中了他的背心。 罗斯本惨叫一声落下马去,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挣扎着。 “懦夫不配活着。”年轻人残忍地冷笑。 布兰多从头到尾平静地看着两个人狗咬狗。 “没有人生而高贵,”布兰多静静地答道:“每一个人因他们的行为而高贵。” 正在这时天空中乌云散开,一片金色的浮光来到广场上空。 而布兰多正在这广场的正中央。 托尼格尔的民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苏跪坐在年轻的领主背后,握着自己的足踝,满脸复杂与不可思议。 她深深地爱着芙雷雅小姐,一直不喜欢这个夺走了芙雷雅小姐的心男人,但今天她头一次发现对方或许也并非一无是处。 年轻人狞笑着将手中的短杖指向布兰多。 他倒要看看辛娜能救这个人类几次。 “小心!”罗林特,小蒙托洛同时喊道。最后一个是苏的声音。 茜的动作更加直接,她开启了雷神的血脉,闪电向着四面八方蜿蜒而去,披在外面的斗篷直接化为飞灰,露出下面银色的胸甲与少女一头火红的马尾。 “是茜小姐!”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山民少女向前一步,将手中长戟掷向年轻人――银色的战戟环绕着电光。在半空中与绿色光束撞在一起,两者同时华为虚无。 但后一刻,漫天的电火花回到茜手上,重新变成了长戟的样子。 “天青之枪,巨龙血脉,雷神之血!?”年轻人的笑卡在了喉咙里。 他终于认出了少女的身份。 布兰多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年轻人手中的短杖一眼:“有的人却永远也不会明白。” 他伸出手,竟直接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将年轻人像拽一只鸭子般拽了起来。 当年轻人发现自己失去对自己身体控制那一刻,整个人就崩溃了,他觉得这不可能发生。一个凡人的圣贤,这一定是幻觉。 广场上寂静得可怕。 只有人们细细的抽气声。 那是白银之民布加人啊,听说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开化要素,成年人更是至少有真理之侧的实力,其中的佼佼者不乏极境强者与圣贤。 十二位巫师首领中,最强的三位半躯体完美,进入了半神境地。 他们的人口不多,但一样是这个世界的最上层势力。 这样一个民族的子民。竟好像一只死鸭子被他们的领主大人捏在手上,相隔着一百多米举了了起来。 有人竟当场轻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以确认不是产生了幻觉。 那个人就是小蒙托洛。 布兰多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活宝的动作,他直接封闭了那个年轻人与魔法网络的联系,这是圣贤领域带来的能力――要素永固化。 他先前送给罗林特和小蒙托洛的剑就用上了这样的能力,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硕士制作神器还远远不足,但只要有心,制作一两件幻想级武器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就是圣贤的力量。 布兰多将年轻人丢死狗一样丢到一边。然后才回头去检查苏的情况,还好,少女只是崴了脚而已。 他将苏扶起来,后者心神俱疲地对他说道:“大人,尤塔女士她……” “她没事。”布兰多早已从阿尔贝那里得到了消息。灰狼佣兵团在冷衫堡内截住了正要被带走的尤塔,虽然后者受了重伤,但他早有所料让阿尔贝带走了天使心瓶和一些圣水,果然派上了用场。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苏好像透支了所有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竟垂下头昏睡过去。布兰多知道她是精神过度紧张,小心地将她交到茜怀中,然后才缓缓穿过广场,来到那个年轻人和罗斯本爵士身边。 这整个过程,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他们的领主。 布兰多抬起头,年轻人带来的班西亚人的骑士早已作鸟兽散,王党的龙骑士也死伤殆尽,他记得早先还看到一个伪装成尤塔的家伙,但现在也不见了踪影,他隐隐感到那人有些古怪,不过现在也暂时不必去追究。 布兰多低下了头。 罗斯本爵士脸色灰败,几乎已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救……救我……” “你应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布兰多答道。 罗斯本爵士脸色几经变幻,最终露出绝望的神色。 布兰多在他身边半跪下去,挽起他的袖子,露出苍白的右手,用两根指头在他的食指上轻抚了一下,那里光芒闪现,露出一枚银色的指环来。 那是一条蛇,首尾相衔。 布兰多托起他的右手,轻轻除下戒指,然后放到罗斯本爵士的胸前,以左手放在戒指上,轻声说道: “万物归一,万物归环,真理的意志与你我同在。” 罗斯本爵士错愕地看着这一切,他嘶哑道:“你……怎么?” “罗斯本,你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布兰多答道:“所以你遭遇了背叛,你难道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告诉我吧,我会倾听。” 一旁的年轻人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罗斯本同样面露挣扎之色,他胸口忽然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用一种愤恨的神色看着那个年轻人道:“布加人计划令埃鲁因陷入内乱,他们暗杀了列文?奥内森王子,这个人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参与了了这个行动。” “你们暗杀了列文殿下。” “还有他的女仆艾德莎,我们没有出手,整个行动都是布加人单独安排的。”罗斯本喘息得像是一口破风箱,暗红色的血液从他口鼻处溢了出来。 布兰多没有说话。 他回想起那个曾在安培瑟尔有过一面之缘的王长子,对方在他的信中描述了对于埃鲁因未来的期望。布兰多知道他曾经与自己的理想失之交臂,但没想到命运还是给他开了一个恶意的玩笑。 他曾经开玩笑地说起,他这一生很难与他这位改变埃鲁因的英雄得‘见’一面,本来这次得到龙血池,有望可以治愈这位王长子的眼睛,但却没想到这句玩笑话会一语成谶。 “你们该死!”小蒙托洛听到这个消息,愤怒得拔出佩剑就要刺向罗斯本。但布兰多指示茜牢牢地抓住了他,“他已经要死了。”布兰多轻声说道。 小蒙托洛发出一声愤恨地低吼,一脚踹向旁边的年轻人,将他踹了个跟头,这一次再没人来阻止他。 以布加人的身体素质,那年轻人嘴角也溢出血来,可想小蒙托洛这一脚的力量有多大。年轻人一声不吭,心中却暗暗懊恼,早知如此,他就该让罗斯本走掉,省得如此节外生枝。 布兰多按着罗斯本的胸口,问道:“他们是如何进入托尼格尔的,谁接应的他们?” “是我。” “还有呢?” 罗斯本眼神已经完全涣散了,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呢喃道:“还有欧弗韦尔……” “欧弗韦尔?”布兰多心中一沉。 “欧弗韦尔伯爵他……” “够了,闭嘴!”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开口了。但小蒙托洛愤恨地一拳打在他小腹上,痛得那年轻人弯下了腰。 但他的话仿佛使罗斯本清醒了过来,他发出嗬嗬的声音,双手神像天空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这个动作定格在了这里,布兰多感受到罗斯本的心跳已经完全停止了,才叹了口气,他的法术太低阶了,虽然乘虚而入,但还是影响得不够深入。 他看了罗斯本的尸体一眼,心中没有半点同情,他其实不是不能救这个人,只是没有半点意愿而已。 “糟了,”小蒙托洛忽然跳了起来:“欧弗韦尔伯爵正在帕里斯组织防务,如果他背叛公主殿下的话!” 布兰多心中也闪过一丝阴霾,虽然罗斯本说的这些未必完全可信,而他也并不愿意相信欧弗韦尔会背叛王室。 “从叛军包围帕拉斯已经多久了?” “三天。” “欧弗韦尔伯爵是什么时候抵达帕拉斯的。” “也是两天之前。” “敏泰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 小蒙托洛思考了一下,他毕竟也不是冷杉领的决策层,掌握的消息其实并不比一般人多多少。但他至少是个侍从骑士,懂得符合去分析信息。 但他面色忽然变了变:“……伯、伯爵大人,尼玫西丝女士好像正在敏泰组织撤退,她还不知道这一切……” 布兰多脸色一变。 ……(。) 第四百六十一幕 遗言 II 布兰多默默地将辛娜收剑回鞘,想了一下,下意识就想要立刻感到敏泰。如果欧弗韦尔真的已经不可靠了的话,那么白葭学姐此刻无疑正身陷险境之中。 但他生生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布兰多明白这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这一仗托尼格尔要想获得胜利,后方绝对必须保持稳定。 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注意到布兰多沉稳的目光,心中不禁下意识一缩。 “你还想说什么?” 布兰多看着他,十分平静地开口问道。 “等等,你不能杀我――”年轻人尖叫道:“我是萨尔德?巴巴罗萨之子!” “杀你的不是我,而是你犯下的一切罪行,”布兰多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淡淡地答道:“说遗言吧,看在玛莎大人的面子上。” “不,我没做错任何事!”意识到面前这个凡人不是闹着玩的,年轻人终于慌了:“我是布加人,埃鲁因境内的战争我父亲可以一言而决,等等,你还不明白吗?” 年轻人忽然闭上了嘴。 布兰多略有些冰冷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 “你、你杀了我,这场战争就没有平息的可能性了……” “在你们伤害埃鲁因人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就没有平息的可能性了,”布兰多平静地答道,“我以谋杀王室成员的罪名宣判,埃鲁因的贵族,托尼格尔的领主身份给予我这神圣的裁决权,在玛莎的见证下,我宣布将对你处以你死刑。” 年轻人眼中流露出无限恐惧的神色,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但蓬的一声,他后脑忽然炸裂开来,红的白的散落一地。 年轻人的尸体抽搐了一下,仰面倒了下去。 广场上一片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先前布兰多也击杀了七八个布加人。但那震撼远远比不上眼下这一幕,那是公开向布加人――萨萨尔德人宣战了。 布兰多回过头,广场上的每一双眼睛都注视在他身上。 他叹了一口气,举起手来,随着他的动作,人群一阵阵骚动,一只手,两只手,更多的手握拳举了起来。 “托尼格尔!” 不知道是谁高喊道。 随即更多的声音响了起来。 “领主大人!” 人们挥舞着拳头。狂热地喊着这片领地与他的名字。 布兰多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但他却压了压手,让所有人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不是一个托尼格尔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布兰多开了口。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广场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人们渐次放下手来,疑惑地看着他们的领主大人。 领主大人想说什么? 布兰多的目光同样注视他的子民们,虽然他从未在领地中投入太多的心力――托尼格尔现在的一切,其实大多都是罗曼与安蒂缇娜的功劳。 虽然商人大小姐正身陷世界晶壁的另一端。而幕僚小姐和公主殿下同样被困于让德内尔,音讯全无。 但布兰多心中却并不灰暗。 埃鲁因并不只有一个英雄。是许多人的努力造就了今天的景象,虽然他们中的一些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一切――像是列文?奥内森殿下,像是长眠于历次保卫埃鲁因战争之中的英雄们。 虽然很多人正深陷泥潭,与现在的、将来的艰难险阻而搏斗与厮杀。 他继续说道,声音沉稳而平静,却足以传遍整个广场: “我不是一个埃尔森人。我体内流淌着高地骑士的血脉。” “我也不是一个卡地雷戈人,因为我生长于布契的群山之中。” “但我是一个埃鲁因人。” 他伸手指向所有人。 “你们也是。” “你们不应当仅仅为托尼格尔感到骄傲,应当为埃鲁因感到骄傲,因为没有这个古老的王国,托尼格尔什么也不是。” “这是一片英雄生长的土地。今天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过去人们曾经的努力。” “而未来埃鲁因所拥有的一切,则仰仗于我们现在的努力。” “是王党与埃鲁因过去的贵族们给予了你们一切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 “骄傲的埃鲁因人,你们为什么要让他人来决定王国的命运,这不是可笑的宫廷斗争,而是王国的复兴之路。” 他用一种平静而深远的目光注视着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对他们说道: “埃鲁因人,去吧,去光复这个王国,从此以后它不再属于那些勾结外敌的、目光短浅的贵族与领主们。这是一场属于你们每一个人的战争,当你们的脚踏足于这片土地之上,深沉的自豪感驱使着你们战斗,当你们明白这是埃鲁因人的战争,而不是贵族之间可笑的厮杀时,荣誉,将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而荣光,”布兰多轻声答道:“则归于我们的祖国。” 他举起右手。 “埃鲁因――!” 广场上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 他们纵声狂喊着,仿佛立刻就要投身于这场神圣的战争之中,黑暗中像是点燃了什么样的火种,在人们心中闪闪发光。 罗林特深深地看着这一幕,那是他梦境之中反复出现的景象,光辉的旗帜,父辈的战斗,那个梦境之中的埃鲁因。 小蒙托洛早就激动得不能自己,他大声说道:“请让我追随你,领主大人,我要立刻前往敏泰领。” 布兰多只看了他们一眼。 “去瓦尔哈拉吧,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一切。” 旅店之中,哈因夫与女剑士克劳迪娅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黑甲的骑士早就退去了,他们静静地听着广场上的欢声雷动。 哈因夫忽然回过头,却注意到女剑士幽幽的目光也正注视着自己,黑沉沉的眸子里脉脉含情。 他伸出手,反扣住了女剑士纤细的五指。 “嫁给我吧,克劳蒂亚女士,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 哈因夫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可我们才见了一面而已,贵族先生,再说我只是个雇佣兵。” “那还重要吗?” 两人的目光默默交织着。 然后拥吻在了一起。 …… “玛莎在上,卡奈奇的那些家伙没有骗我们,这里真有一棵世界树!” 一个巫师忍不住发出惊叹道。 冬日萧瑟的灌木丛中,此刻正立着七八个灰袍巫师,他们无一不惊异地注视着不远处山谷之中壮观的景象:参天巨树耸立于山谷之中,它是如此的巨大与修长,蓬勃生长的枝干甚至比山岳还要挺拔,沙夫伦德的丘陵在它根系下不过只是一些浅浅的土丘而已。 一座城市在巨树庞大的根系下若隐若现,一道环绕的高大城墙,城楼与要塞,街道与建筑,成片的红色与绿色屋顶,通往丘陵之中的大道像是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 “暴殄天物。”一个巫师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世界之环的那些德鲁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这么一个东西给予凡人,看看他们的城市,简陋得令人发指。” “魔法防护也是一样,一戳就破。”另一个人答道。 “那些凡人还将这里称之为最终要塞,真是可怜的家伙,他们的见识大约也就仅限于凡人之间的那些过家家般的战争了。” “至少在这里也算是不错了,这里是文明的边境,在这个小王国连飞龙骑士这样的单位也难以成建制地派出来。” “那玩意儿还不如卡奈奇人几年之前淘汰的灰石像鬼。”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怜悯的神色。 “好了,收起你们的优越感吧。”为首的巫师开口道:“我们不是来蔑视凡人的,他们也不生而卑贱,无论对手是谁,我们只忠于使命,仅此而已。” 巫师纷纷收拾好情绪,白银之民骄傲的确是与生俱来的,并不需要外物来加以修饰。他们明白自己的调侃之言,但很少会当真。 来自于血统的骄傲远远比不上后天的成就更加令人信服,布加人毕竟也不需要和凡人对比来彰显自己的不凡。 除了少数人之外―― “不过这里着实太大了,”一个巫师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可没时间把这里扫描一遍。” 虽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可以弦魔法将这座城市完全摧毁,也一样能够达到目的,不过这里毕竟是文明世界,他们的敌人也不是蛮族――用法术击杀几万平民,巫师们心中下意识地排除了这个选项。 “和我们一样,凡人们也以接近天空为荣,所以他们才会把宗教建筑修得又高又大。”为首的巫师答道:“我们从上往下开始搜索,我看到树冠层中有一座广场,那里显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地方。” “我们怎么过去,直接飞过去吗?” “不,你疯了吗,”另一个人反驳道:“那样太显眼了。” 为首的巫师也摇了摇头,他注视着树冠一侧,那里横生的巨大枝桠犹如桥梁一样,树冠中天然形成了一个球形的空洞,里面停泊着数不清的银色浮空战舰。 ……(。) 第四百六十二幕 倒霉的入侵者 萨萨尔德的巫师们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支规模不小的舰队。在横生的枝桠之间,银色的战舰反射着阳光,闪烁着粼粼的光辉。那是卡奈奇人的舰队,在布加人的工匠巫师之中,卡奈奇的浮空战舰也是最先进的战舰之一,虽然这些萨萨尔德巫师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托尼格尔人此刻掌握的舰队甚至要比他们更加强大。 而这也正是令萨尔德男巫于弗拉基米尔感到恼怒的地方,他们认为威廉背叛了布加人。 “那是卡奈奇人帮助凡人们建立的舰队,也是这座要塞中唯一对我们有威胁的军队,所以我们不能从天空中入侵这座要塞”为首的巫师回过头来:“侦测一下有没有传送魔法的禁区。” 很快,巫师们脸上便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竟然没有传送魔法禁空区?” “这些凡人……”为首的巫师也忍不住苦笑。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凡人的世界中,能够施展传送法术的巫师也只有寥寥,而设置传送禁空区耗资巨大,更不用说笼罩如此大一片空域。 凡人有凡人的思维模式,他们的战争与巫师们有很大的区别,如此考虑也很正常。 他指了指一个地方:“我们先传送到枝干中层。” “明白。” 光灵在瓦尔哈拉内部营造了一个巨大的空腔区域,数不清的支脉从树壁上伸出,像是气生根一样盘绕在空腔底部。在那里,十几座巨大的魔导引擎正在终日轰鸣着,将来自于魔力水晶矿石之中的纯净魔力转化,注入中央的水晶塔之中。 而在空腔的上方,正悬浮着一枚闪烁着耀眼光辉的人造太阳。数不清的光点环绕着这个人造太阳飞行着,将整个空腔内部照耀得亮如白昼。 在水晶塔下方,光灵莫妮卡正在与一个模糊的白色人影对话。 “石板的能量高效得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这样下去底层网络很快就会充能完毕,不过你才刚刚诞生意识,想要熟悉自己的身体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人影缓缓点了点头。那好像是一个少女,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新绿色的树叶长袍,但身形却模糊不清,笼罩在一团白光之中。 “你要再自检一遍自己的身体吗?也好,你越快熟悉,就能越快让它动起来,虽然这还只是瓦尔哈拉的初级形态,不过从你诞生的一刻起。它就拥有了过去那座超级要塞的雏形了。”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但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有些奇怪地睁开眼睛来。 “怎么了?” “我感到有陌生的闯入者。” “闯入者?” 莫妮卡愣了愣。 “是什么样的人。” “好像是白银之民,不过他们的血脉好像退化得厉害,我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管理者的气息,应该是观察者们的后裔吧。” “哦,布加人。”莫妮卡想了想:“不请自来的家伙,应该是塔拉基城市的那帮人吧。能让我看看他们吗?” 少女点了点头。 片刻,莫妮卡便看到了七八名灰袍巫师出现在了眼前的光幕之中。他们正在附近的丘陵之中,在地上绘制着一个法阵,虽然光灵小姐并不认识那个法阵,但这不妨碍她猜出那是传送法阵。 “果然是这些家伙。” “莫妮卡,我不太喜欢这些人,他们没有得到我的许可就在窥探我。他们好像要传送到我体内了。我能拒绝他们的传送请求吗?” “我也不喜欢,”莫妮卡皱了皱眉头:“你能对付他们吗?” “可以。” “哦,不过等等,”光灵小姐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用那么麻烦,把他们转到四十一区吧。” 少女想了一下。瓦尔哈拉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身体一样,不过四十一区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这座要塞的附属建筑,并不在她体内。 她思考了片刻,才想起那个地方来。 “巴布先生,请容许我打搅片刻,莫妮卡女士让我送一些闯入者到您这里来,没有问题吗?” 巨人工匠巴布正在完成一天当中的冥思,云巨人不需要进食,也很少需要睡眠,Tiamat的网络会自动传输给它们能量。不过在一天当中的上午,他们会进行静思与祈祷,这样的宗教仪式千百年来流传了下来,早已成为了每个云巨人血脉之中的传统。 不过少女的声音还是让他抬起头来,雍容地答道:“世界树女士,能够为你效劳,这是巨人一族的荣幸,那些入侵者们,他们在什么地方?” 灰袍巫师们刚刚踏入传送阵,眼前的景色一花,但重新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却并不是瓦尔哈拉中层的树之大厅,而是一座更加宏伟的、充满了古典美的大理石殿堂。 只见四周那些支撑拱顶的廊柱,每一根都巨大得令人震撼,足需要人仰视,它们一根排着一根,密密麻麻。大厅地面的云纹,衬托着一排排廊柱之外浮动的云海,仿佛是传说之中云中的圣殿,而大厅之中的每一样陈设,都衬托出巫师们的渺小。 灰袍的巫师们完全愣住了,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巨人的居所,他们的传送法术究竟把他们带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不过他们马上就明白了。 因为一位身披白袍,披发卷髭的巨人从黑暗之中缓步走出,来到了他们面前。那巨人有着亮金色的长发,碧蓝如海的眼睛,衣服洁白如雪,每一个褶皱之间仿佛都折入了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举止雍容而高贵,仿佛是一尊典雅的雕像。 这并不是传说之中荒野上食人的巨魔,也不是那些神话中巨神们卑劣残忍的后代,而是一位真正的巨人――一位云巨人。 巨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细小的入侵者。 “布加人,塔拉基人,”巨人依次说道,声音犹如雷鸣,在大厅之中回荡:“你们为什么怀着邪恶的目的来到这里,我能感受到你们身上堕落的气息,昔日高傲的白银之民,如今也已投靠了黄昏之龙了吗?” 巫师们简直惊呆了。 他们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那为首的巫师才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您真是一位云巨人吗?” “我还记得和塔拉基人并肩作战的那些时日。” 巴布闭上眼睛,回忆道。 “啊!”那为首的巫师像是被一道雷电击中了:“您、您是工匠之神巴布!” “正是,你是柯拉基克的后人吧,我从你身上感到了秘境律行者的气息,”巴布答道。 为首的巫师简直颤抖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答道:“那是我的祖父,大人。” “柯拉基克的后人,你的祖父死于第六次战争中,他与一位晶簇领主同归于尽,是我亲手将他的尸骨送回塔拉基城,”巴布答道:“你祖父的灵魂升上天空化为星辰,注视着他后人们的所作所为,你今天的选择,真的让先辈的英灵们安息了吗?” 几名巫师沉默了下来。 “我们为使命所困,大人。”那为首的巫师答道:“并不是每一个塔拉基人都支持男巫大人和弗拉基米尔大人的举动,但布加人的确沉沦已久,战争石板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需要依靠它来实现曾经的荣光。” “什么才是真正的荣光,柯拉基克的后人,”巴布答道:“你祖父那一辈,他们丢失了银色的大图书馆,但没有人敢说他们是卑劣的,当他们的灵魂在那场战争之中升华,他们便得到了自己的荣光。” “而你们呢?” 巫师面面相觑地站在那里,竟不知如何反驳。 “告诉我吧,”巴布轻声答道:“柯拉基克的后人,你们的选择。” 巫师们不得不低头,那是云巨人,金之民中也是血统最为纯净的一代,而那还是工匠之神巴布,他成名时,第六次战争都尚未结束。 八名巫师一个接一个单膝跪地,以手抚胸道:“我们愿意为你效命,巴布大人。” “不是为我,”巴布却摇了摇头:“你们将为这个世界的君主效忠。” 巫师们微微一怔,脸上各自露出愕然的神色来。 瓦尔哈拉中层区域的空腔大厅之中,机械的轰鸣声依旧,听了来自于面前少女的描述,莫妮卡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他们竟然投降了,真是怂包。”光灵十分不满地答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拒绝了他们的传送请求,把这些可恶的家伙丢到空间乱流里面去才好呢。” 才刚刚诞生意识的少女并不明白为什么莫妮卡小姐会生气,她只是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算了。”莫妮卡忽然飞了起来,环绕着水晶高塔飞行了一圈:“我早知道巴布它们不会对布加人怎么样。” 但正是这个时候,她忽然感到胸前一热。 莫妮卡脸色微微一变,她赶忙从光芒编织的衣物之中托起一枚宝石来,那暗红色的宝石有人类小拇指头大小,却有光灵少女巴掌大小。 而此刻,宝石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 莫妮卡脸色一下变得刷白。 ……(。) 第四百六十三幕 敏泰之战 I 剧烈的爆炸令白葭失去了意识好几秒钟,她清醒过来时耳朵里还回荡着嗡嗡的蜂鸣音,视野也因充血而变得暗红且剧烈晃动,但她脑子里还一片清明: 六环弦魔法,双首之蛇―― 魔法是以十一点钟方向切入塔楼的北侧基座的。 施法者距离在一百尺之内,实力至少是要素开化。 曾经身为一名优秀的弦魔法师与元素使,白葭对于魔法丝毫并不陌生,玩家之间的争斗比这更加激烈,她一样可以在一瞬间判断出施法者的数量与位置,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是她称为顶尖施法者的本钱之一。 白葭明白,双首之蛇是一个孪击多段法术,魔力在爆发点下方压缩,很快就会产生二次爆炸。这是一个专门用来对付建筑、要塞内的敌人的法术,她还有片刻机会。 女骑士用尽全身力量掀开身上的石块,忍着全身的刺痛从废墟中爬起来,胸口一阵剧痛令她几乎眼冒金星,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而且手臂上还有大面积的烧伤,原本雪白的肌肤灰黑一片,骑士的制度破破烂烂地挂在手上,金属甲胄也因高温而融化扭曲了。 但白葭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咬牙向早已变成一堆垃圾的塔楼下滚去,沉闷的轰鸣从脚下土地中传出,一股巨力将她掀飞了起来,隔着十几米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闷哼一声,咳出一口血来,但马上伏低身体,一连串爆炸声从塔楼废墟下传来,热风几乎烤焦了她的后背,几块碎石飞出打在她肩头上。立刻血肉模糊一片。但白葭一声不吭冷静地保持着清醒,紧伏在地面上――地面剧烈地震动着,对方施法的巫师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人,法术波及了城头交战的双方,火焰的风暴之后在废墟上留下了几十具烧焦的尸体。 “尼玫西丝小姐!” “指挥官阁下!” 一片惊叫声在城墙上此起彼伏,不同的称呼来自于她的骑士同僚与冷衫领的属下。激战当中人们终于发现了这边的状况。意识到他们的指挥官还在塔楼之上。 白葭眯着左眼,鲜血从眼睛中流出,染红了半个脸颊,视野模糊中看到有人向这个方向跑了过来,同时一面红色的旗帜在城头上升起。那是雷托的帅旗,那个十一月战争的老兵果断地接过了她的指挥权,白葭稍稍松了一口气。 城墙上又爆起一团火球,几名骑士葬身火海,更多的人被阻隔在另一边。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白葭心中明白,对方已经锁定了她的位置,看来不只是欧弗韦尔,自己身边的人中也有内奸。 不过这倒不奇怪,那个尼玫西丝这小姑娘原本就是王党成员,她的亲卫骑士中难保没有王党埋下的眼线。 她记得侍从中有一个就是欧弗韦尔的次子,那年轻人是尼玫西丝的诸多仰慕者中的一个。白葭眯了眯眼睛,才想起那个年轻人在战斗开始之前自告奋勇去探查情报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想必也是不会回来了。 从叛军的进攻方向来看,他们至少已经越过了奥尔塔河。他们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越过帕里斯要塞,他们至少用了一周的时间来安排这个进攻计划――而且要瞒过所有人,这说明整个环节之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出现了问题。 白葭怎么也没有想到,欧弗韦尔竟然会背叛科尔科瓦王室,这头王国的孤狼在过去的历史中,最后甚至不惜与王党决裂。也要坚持站在长公主殿下一方,最终殁于赤红峡谷一役之中。 他是埃鲁因人的英雄,历史为何会发生如此之大的偏差,布加人就这么拥有魔力? 但毫无疑问,对方目标应该就是她。 布加人想要瓦解托尼格尔人的抵抗。 白葭心中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就应当听从莫妮卡的劝告。只是历史没有如果,她也不可能会想到不过是接应敏泰领撤退而已,竟会陷入这样的圈套之中。 十一点钟方向有一座高塔,那里在几经拉锯之后落入了叛军手中,白葭心中默默盘算着攻击来自的方向,同时右手伸向腰间,从那里抽出一把手弩。那是一支精巧的武器,用钢做的弩身,动物筋腱与浸油的纤维织成的弩弦,弩身上还绘制着魔力的花纹与法阵的刻印,那是她亲手制作的武器。 她将手弩靠近嘴边,努力用牙齿咬开弓弦,然后从手腕上的护腕上衔下一支破魔矢,用下巴推上轨道。 白葭将手弩掩在身下,又如法炮制拿出另一支手弩,装上她委托塔玛亲手打造的诱导矢。 最后她从小腿上抽出第三支手弩,这支手弩并前两支都要大得多,看起来更像是一支轻型十字弓。 她张开四道弓臂,小心翼翼地将一支黑色的刃状弩矢推上了轨道。 白葭将三支弩依次放在身前,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像是在对自己说道: “接下来交给你了,小姑娘,我们都不想死,对吧?” “真是幸运的家伙。” 另一侧塔楼中的巫师看到白葭逃脱,心下只以为是侥幸。他手持法杖从塔楼内一跃而出,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城头上。此刻这个方向上城头上的战斗早已结束,只剩下缭绕的火烟与烧焦的尸体。 但源源不断的叛军士兵正在登城,很快便阻挡住了前路,巫师冷着一张脸孔,用手一推,一道无形的力量便将那些士兵丢下城去。贵族士兵们立刻炸了锅,但他们之中的骑士马上呵斥住这些家伙,谨防他们上去送死。 骑士们有些畏惧地看着那个身披红袍的巫师,自发地让自己手下的侍从们让开出一条道路,城墙之上便呈现出这样一幕奇景,一个巫师从‘井然有序’地乱军丛中穿过,不疾不徐。 敏泰靠近城墙方向的街道上早已烟尘弥漫。巫师缓缓穿过已经化为一片瓦砾的建筑群,很快便看到了烟尘背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骑士。 他认出那正是自己此行的主要目标,手一抖从袍袖下滑出一张卷轴,在三四十尺外便止步不前,低声吟诵着将法杖指向白葭。 但正在这个时候,那女骑士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手中抓着一支手弩,想也不想,直接向他扣动了扳机。 那是一个千锤百炼的动作,在埃鲁因的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位领主的骑士,你也再难找出如此完美的战术动作。 手弩的主人曾经以最优异的成绩从王立骑士学院毕业。 她也是公主殿下的近卫骑士队长。 十九岁时,女骑士便已是她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她的名字叫尼玫西丝。 那个冷漠如冰的骑士小姐,无数骑士们心目中无法奢及的梦中情人。 当弩在她手中时,战斗的本能便再一次回到了她身上。 她射出了诱导矢,弩矢直指向对方――那是一个要素阶的强者,这代表着她或许只有一次出手机会。 然而一次机会也绰绰有余了,弩矢撞击在那巫师身前的魔法盾之上,透明的球形力场不出意外地弹开了钢铁的弩矢。不过诱导矢乃是用不稳定的魔力水晶镶嵌在矢簇之上制成,但不稳定的水晶受到震荡时,便释放出其中的魔力。 这样的释放通常意味着一次爆炸,但塔玛在水晶上制作的法阵却令魔力有序地传播开来,形成波纹。 那巫师身边忽然之间出现了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尼玫西丝不需要回头去看那巫师脸上惊怒交加的神色,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触发法术已被诱发,不过可能还剩一两种保命类别的触发术,你小心一点。” 白葭对尼玫西丝提醒道。 女骑士丝毫没有停留,马上拿起了第二支手弩。当那巫师看到这支手弩时,就明白自己遇上了最卑劣的对手――猎巫人。可情报上明明说对方是个骑士啊,他暗暗诅咒那些提供情报的异教徒,同时放弃了施法,慌忙向后退去。 破魔矢已应声射出,并再一次击中了他的魔法盾,魔法的光辉再一次亮起,弩矢不出意外地被弹开了。然而这一次,巫师身上的护盾光辉纷纷闪烁不已,然后支离破碎了。 破魔矢用寒铁打造而成,这类对精类生物用强大杀伤力的金属,也能干扰魔法的运作,经过炼金术士的处理之后,它们往往能在一瞬间令护盾类法术承受超过其负载的攻击并失去效用。 可惜这个时代的破魔矢制作工艺还是裹足不前,若是在石板战争之后,凡人们制作的破魔矢往往能够直接穿透大多数魔法护盾。 “该死!”对方的准备之完备让巫师有些措不及防,他已经意识到那个女人是在引诱自己靠近,可对方明明不过是侥幸才逃过一劫。 巫师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更多的是愤怒,猎巫人在巫师眼中无疑是个卑劣的职业――训练一个猎巫人不过只要三五年,而一个优秀的巫师的成长的时间动辄是以十年计算的。被一个猎巫人威胁,就仿佛一个出身高贵的绅士为一个卑贱的下等人所挑战了,令他感到屈辱。 ……(。) 第四百六十四幕 敏泰之战 II 尤其是他还不是普通的巫师。 他心中怒火熊熊燃烧,恼羞成怒于自己竟会受到一个凡人的计算而连续失算两次,难道对方竟以为以他们那点儿可怜的把戏就能对付白银的后裔? 布加人的天空国度早应该覆灭了。 巫师重重地用手中的法杖在地上一顿,没有了触发法术,没有了魔法护盾,但他还有魔法物品与各类储法道具。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是谁富可敌国,那么除了巨龙们四处掠夺来的不义之财外,工匠巫师们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且心灵手巧的布加人不会像是守财奴一样的巨龙们那样单纯地将宝藏储存在阴暗的地洞之中,几千年不见天日,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加擅长于利用自己的财富。几乎没有一个布加人出门在外时,不是武装到牙齿的,因此千百年的历史当中,几乎很少有意外殒落的布加巫师,几乎每一个工匠巫师,都是生命悠长的代名词。 但那都是过去式了。 就像这名巫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对手并不是一位猎巫人,对方的灵魂曾经同样属于一位巫师,而且远比他更加优秀。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巫师自己更清楚他们的对手了。 何况在另一个时空中――在石板战争之中殒落的白银之民,不计其数。 法杖触地,一道可见的冲击波从那一点上蔓延开来,直指向尼玫西丝。 但女骑士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在半空扭转姿势向一侧翻滚而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冲击波,并猫腰落在了地上。 同时她手中端起了第三支,也是最大的一支手弩。手弩上放着一根矢簇呈刃状的黑色弩矢。 当巫师看到那支弩矢时,脸色顿时剧变。 “芬里尔之牙!” 他几乎是尖叫失声,他做梦也不明白为什么凡人手上会有这样可怕的东西,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清楚芬里尔之牙对于布加人具有毁灭性的作用。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同时引发了长袍上铭刻的传送法阵,但还是晚了一点。 尼玫西丝扣动扳机。射出了最后一支弩矢,这支弩矢甚至都没有刻意瞄准过去,它就像是一把刀刃一样从那巫师身边切了过去。 只见巫师身边才刚刚亮起的法则之线好像被这道刀刃切断了一样,纷纷变得暗淡下来,灰色的长袍、法杖、手上的戒指与项链,纷纷失去了光泽,仿佛一瞬间变回了凡物。 具有咬断一切法则之力的魔狼芬里尔之牙,在顷刻之间就抹去了它行进路线上一切魔法物品与Tiamat法则网络之间的联系;除了规则自成一体的神器之外,传古物品之下。全部失效。 但若是布加人随意一个巫师身上也有神器存在的话,白葭觉得自己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显然,对方并没有。 那巫师脸上露出极度惊骇的神色,他有些仓皇地丢掉了手中的法杖――此刻其实已经变成了一根在普通不过的木根,然后转身就向后逃去。 他现在后悔了,因为自己先前的蛮横与无理,那些凡人的士兵与骑士们距离他太远了。那些现在唯一可以保护他的人,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瞬间之内发生的变化。 不管布加人作为白银之民如何优秀。但巫师毕竟是巫师。在这个距离之上,已经失去了一切防护能力的巫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一个剑士的对手。 尼玫西丝随手丢掉手弩,抽出骑士细剑,一个箭步便射了出去,她早已是黄金接近要素显化的实力,几十尺的距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一瞬间而已。 那巫师再最后关头挣扎着瞬发出了一个低阶的闪电系法术。但电花打在女骑士身上不过让她皱皱眉头而已,尼玫西丝钢铁一般的意志令她直接冲破了法术,一剑刺入那巫师胸膛之中。 那布加人的巫师惨叫一声,银灰色的眸子里露出几乎不敢置信的神色来。他有些无助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尼玫西丝,但却只能在空气中徒劳无功地挥舞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尼玫西丝冷漠地用手压住他的肩膀,将他向前一推,顺手抽出带血的剑刃来,巫师的尸体仰面倒了下去,那不甘心的空洞的目光还注视着天空。 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死在一个凡人手上。 当巫师倒下的一刻,城头上的叛军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方向的动静,私兵们发出一阵惊呼,那个方向的几名骑士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他们马上指挥几支小队向这个方向包抄了过来。 尼玫西丝在一剑刺死那巫师之后,浑身脱力一般跪了下去,她明白自己得立刻跑起来,最近的援军也远比叛军更远,她不退,便只有闭目待死。 但她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一步,先前的爆炸本来就令她重伤,击杀那布加人的巫师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心力,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叛军士兵冲向自己。 尼玫西丝甚至能看清距离自己最近那家伙脸上亢奋的神情,对方端起长矛向她刺来,但尼玫西丝只轻轻向旁边一让,左手握住矛杆,将手中的剑奋力向前一掷,便贯穿了那家伙的脸,那个贵族私兵惨叫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女骑士将左手的长矛交到右手,半跪在地上一个横扫,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纷纷倒地。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求能争取得片刻时间,或者得救,或者力战而亡,尼玫西丝觉得自己心中都没有后悔。 只是,再无法看到那家伙承诺的那个理想之中的埃鲁因,无法看到他究竟是出于自己的野心还是信念来实现这一切。 真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替她看到这一切…… 一个骑士终于冲到了近前。 尼玫西丝心中略微有些不屑,这些贵族骑士早已堕落,他们很多人从父辈手上继承了这个身份,但具体还有多少人拥有第一代骑士那样的精神与实力?单看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全副武装,但脚步轻浮,一看就是没有经过多少系统训练的样子。 女骑士横过长矛,只稍微作了一个假动作便骗过了对方的注意力,她用力向前一贯,长矛直接刺穿了对方胸口的铠甲。 那人闷哼一声,大约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死在这样的场合,惊骇地瞪着尼玫西丝。 女骑士心中却古井无波。 “一个。”她心中想到。 她正要拔出长矛,但手上一使劲,却竟然没在第一时间抽得出来。抬头一看,才骇然地发现那个被她视作纨绔的贵族骑士后裔一手握住她刺入其胸口的长矛,不让她将长矛拔出。 尼玫西丝心中警兆顿生,眼前这家伙绝不像是有这样意志力的人,而她明明那一矛准确地刺穿了对方的心脏,对方怎么还有余力作出这样的举动? 她下意识地放开长矛,但仍旧晚了一点,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与她穿胸而过。 银色的铠甲上温热的血液漫流而过,顺着浮雕的野葡萄藤蔓,银色的百合叶,如同溪水般潺潺流下,汇聚至腰间的甲叶之中。 尼玫西丝微微张大嘴巴,感到血液似乎已经倒涌进了肺叶之中,导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感到长剑一点点从自己胸甲中倒抽出,就如同她一点点消逝的生命火焰,世界仿佛正在逐渐陷入黑暗之中,在最后的视野之中,女骑士看到自己的对手轻描淡写地将长矛从胸口上拔出,连血也没有流出一滴。 原来这是那些来自于燕堡的怪物…… 在意识模糊之中,尼玫西丝感到自己正昏昏沉沉地睡去,重重地倒在碎石遍布的地上。 “要死了么……”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竟有些温暖,她如此想到。 戈兰―埃尔森大公脸上的神色犹如一头秃鹫正在阴翳地巡视自己的濒死的猎物,他注视着从奥尔德平原至敏泰西方泰根河谷的整个战场,各色旗帜在白茫茫的世界中隐约可见,大军铺开之后绵延十几里,有一些旗帜甚至隐没在东面敏泰森林之内。 茫茫大雪之中的战役在整个沃恩德的历史上都相当少见,各领主的军队的攻势都受阻于这场大雪,私兵们在这样寒冷的天候中不愿出力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总体而言,进展得还算顺利,事实上在战斗发生之前联军便暗中实现了对于敏泰的包抄与合围,胜利不过是应有之意。 但这一仗的关键并不是击垮敏泰的驻军,那里不过只有一些当地的巡查骑兵与守军,以及为数不多的白狮卫队,这场战斗最关键的是实现万物归一会的布置,将那位美丽的骑士小姐诱骗至敏泰堡。 眼下看来一切都还算顺利。 “马卡罗伯爵的信使到了吗?” “没有。” “查清楚南面的军队究竟是哪一支了吗?” “大人,应该是来自沙夫伦德的轻骑兵,他们被我们击退之后退回了奥博安一代。那里在银矿北方,托尼格尔人在那里建起了一系列防御体系,当地人将那里称之为‘瓦尔哈拉’。” ……(。) 第四百六十五幕 敏泰之战 III “哼,故弄玄虚,附近有探查到其他军队的动向吗?” “还没有,大人。” “攻击敏泰堡的萨厄爵士与卡德爵士有消息传回来吗?” “不是很好,大人,进攻受挫了。” “怎么?”戈兰―埃尔森大公脸上的神情冷了下来。 “……根据萨厄爵士的说法,对手十分老练,抵抗意识也很强。他们在每一段街巷与两位爵士的军队打巷战,进展十分缓慢。而且对手还有女巫助阵,往往能出其不意地夺回我们已经攻下的防线。” “一派胡言,”戈兰―埃尔森大公还没开口,他身边一个中年贵族便冷淡地开口道:“托尼格尔伯爵最精锐的白狮卫队与穴居人都没有离开冷杉领,留在敏泰的不过是当地的巡查骑兵和守卫而已,哪来的什么老练的军队,哼,这些自私自利只想保全自己实力的家伙。” 听了这番话,戈兰―埃尔森大公不由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心中也认同这个说法,不过萨厄与卡德爵士毕竟是自己的人,什么轮到这个家伙来开口了。 不过是个篡夺自己兄长地位的卑劣之徒而已,要不是有共同的敌人,他根本不屑于与此类人为伍。 而且那些有关于燕堡的传闻也让戈兰―埃尔森大公心有余悸,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目光落在对方脖子与脸颊布满了银色与紫色的斑纹的皮肤上。有些地方甚至已经长出了一片片细密的水晶,戈兰―埃尔森大公打了个寒战,厌恶地向旁边走开一步。 “布加人的巫师呢?”公爵不容易才平复心中的恶心,开口问道:“难道他们还不如托尼格尔人的女巫?” “不……”那个骑士略微有些犹豫:“布加人好像损失了一个地位很高的大人物,他们正为此而暴跳如雷,试图找出那个杀人凶手。” “哦?”戈兰―埃尔森大公吃了一惊。没想到托尼格尔人中竟有人能杀死白银之民,他心中不由得一阵虚惊,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太过托大靠近前线。 不过这也使得公爵暗暗皱起眉头,托尼格尔人的实力实在是超乎了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这场战争有布加人的支持理应当轻松地拿下对手才是,但无论是在让德内尔还是兰托尼兰贵族们的攻势都无不在打所有人的脸――兰托尼兰现在已经是个烂泥潭,把灰法师和万物归一会一齐陷在了里面。更不用说让德内尔的白狮卫队至今还在负隅顽抗,那个伯爵大人的副手也至今还没抓到。 戈兰―埃尔森大公虽然明面上不说,但隐隐也能察觉出背后的布加人正在日复一日变得更加焦躁起来,不明白为什么,但提前发动的对托尼格尔的战争无不证明了这一点――这场战争本来理应当等到让德内尔与兰托尼兰的计划完全实施之后才会展开的。 而一想到托尼格尔人那支据说曾经与帝国人交手过的舰队、精锐的白狮卫队还有穴居人还没有出动,他心中便不由得一阵说不出的不安。 而这也正是他此刻阴沉神色的由来。 戈兰―埃尔森大公也此刻只有寄希望于万物归一会的计划能够成功。 “我们的士兵看到是对方的尼玫西丝女士击杀了了那个巫师。” “她?”戈兰―埃尔森大公连忙问道:“那么布加人的巫师抓住她了吗?” 骑士摇了摇头。 “怎么,跑了?”戈兰―埃尔森大公见状心中一阵失望。 “不,根据士兵们的描述,那位女士好像也殁于此后的战斗之中。但我们的人没有夺回对方的尸体。” “什么?”这时一旁的燕堡伯爵忍不住惊喜地打断他的话道:“真能证明对方已经死了吗?” 戈兰―埃尔森大公虽然不满于对方再一次的打断行为,不过这个消息同样令他振奋起来。女骑士尼玫西丝应当是科尔科瓦王室一系留在冷杉领地位最高的负责人,若她一死,冷杉领必然群龙无首,后面的战争说不定便可以一举而定了。 “应该是的,”那骑士回答道:“本来我们应该可以夺回对方的尸体,不过战场上忽然起了变化,我们的士兵被一个德鲁伊攻击。才被迫退了回来。” “一个德鲁伊?” “似乎是信风之环中那些马卡罗大人描述过的半人马战士,不过是个女性。她会施展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困住了我们的攻势。她好像还有一个同伴,能够呼唤德鲁伊的动物伙伴来攻击我们。” “半人马哪来的女性,你这个蠢货,”戈兰―埃尔森大公没好气地答道,他皱了皱眉头:“我知道了。那是女妖,可没听说过森林中的女妖有成为德鲁伊的,她真的有动物伙伴?” “不,大人,那些野兽是另一个人所召唤的。”那个骑士答道:“我们的士兵们亲眼所见,对方也是一个女人,她一个人就可以指挥上千头狼与我们作战,那些……好像都是黑森林之中雄狼。” “雄狼?”戈兰―埃尔森大公皱起了眉头。 “哈,”燕堡伯爵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不担心,我的公爵大人,那位伯爵大人是有一些德鲁伊盟友,他们也曾经出现在安培瑟尔之战上。不过马卡罗先生早告诉过我们了不是么,那些德鲁伊并不是托尼格尔伯爵的奴仆与属下,如果事情不可为,他们不会拼死与我们为敌的,毕竟黑森林才是他们的故乡,而那片土地对我们来说不值一文,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 他摊了摊手:“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尼玫西丝一死,托尼格尔人就不战自溃了,他们的领主大人并不在这里,而如今他们效忠的科尔科瓦王室也自身难保,现在连这里仅存的一位贵族也殒命于战场之上,我们只消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这场战争便告一段落了。” “是吗?”戈兰―埃尔森大公淡淡地看了这令人恶心的家伙一眼,淡淡地答道:“但愿如你所想吧。” 虽然口中如此回答着,但戈兰―埃尔森公爵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虽然那倒不是担心托尼格尔人的舰队会忽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尼玫西丝已死,说明万物归一会的安排发挥了作用,托尼格尔人再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但问题是。 他们是不是有意忽视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个一直以来被王国内的所有人遗忘已久的名字,他或许是在克鲁兹帝国失踪了,可他真的死了吗? “或许不会那么巧合吧……” 想到这里,这位公爵心中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 雪已经下了大半天,丝毫没有停息下来的迹象。 格尔斯河两岸的森林已经染上了斑驳的白色,松林的树冠上为积雪所笼罩,河水还潺潺的流着,偶有上游的浮冰顺流而下,间杂着被积雪压断的枯枝与落叶,打着旋儿经过河中央。 “伯爵大人,让我和罗林特一起上前线吧,既然那些背信弃义之辈已经打到了托尼格尔,就让我们与他们决一死战,有您在这里,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会给他们一个好看!” 小蒙托洛挥舞着拳头说道。 少年身后哈因夫与克劳蒂亚两人手握着手并肩站在一起,小蒙托洛对此也见怪不怪了。反正他觉得父亲不大可能会同意兄长的这门婚事,不过按照兄长一贯的性子,即使反对也没什么意义。他很清楚自己兄长的脾性,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贵族之间落下那么多不好的名声。 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兄长的头脑其实比自己强得多,只是对贵族的门面与剑术向来不上心,他交游广泛,更像是一个侠客多过贵族。 不过这样或许更好,蒙托洛家族就交由自己来振兴――效忠于这个王国最优秀的领主,作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从战场之上夺回荣耀,光耀门楣,实现蒙托洛家族的复兴,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布兰多看了这几个年轻人一眼,还有自己身边的茜,以及站在不远处的灰狼佣兵团的阿尔贝等人。 罗林特稍微低了低头,小蒙托洛的话让他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在作出这个决定之前,他心中也有许多犹豫。毕竟他曾经也属于贵族们的阵容,虽然鬼使神差地,令他从布兰多手上接过了那把剑,可等到冷静下来之后,他不得不仔细考虑自己所处的立场。 是要和自己的父亲与家族站在一起? 还是遵循自己内心之中的愿望? 但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或许是为心中尚未泯灭的热血,或者是为了更加理智与明智的选择,但无论如何,踏出这一步之后,便容不得他再后退了。 至于父亲与家族的立场,罗林特想得很清楚,托尼格尔伯爵大人没有必要骗他:布加人没有说实话,他们只是在利用埃鲁因的贵族,这场提前发动的战争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虽然现在埃鲁因的地方贵族已经被绑上了布加人的战车,宠辱与共,然而问题是布加人随时可能离去,若是叛乱成功尚好,一旦失败,那便是埃鲁因的贵族们无法承受之重。 ……(。) 第四百六十六幕 敏泰之战 IV 罗林特几乎已经看到了如果贵族们失败的下场,布加人竟敢出手谋杀了列文?奥内森王子,不知道贵族们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一消息,但无论如何,这场战争的结局都无法善了。 首当其冲的戈兰―埃尔森大公这一次再不可能享受贵族的豁免权,他的下场可能比安列克更惨,为了给自己的父亲与家族留下一条后路,罗林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选择足够正确。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迷惑,竟隐隐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或许任何在冷杉领的广场上见证了那场战斗的人,都会产生这样一种信任。 “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么?” “领主大人,蒙托洛家族与科尔科瓦王室的兴衰乃是宠辱与共的,我弟弟是你的骑士,但我却是王室的臣子,即使您反对,我克劳蒂亚也会从这里赶往敏泰,这段路程并不远。” 哈因夫握着自己恋人的手,如此回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比起小蒙托洛来,他其实更欣赏这个年轻人。对方心中有理想也有信念,难能可贵的是十分清醒,也明白埃鲁因需要什么,新的王国由理想所建,但维系它存在的,仍旧是新的利益。 他又看了罗林特一眼。 “大人,我已经想好了。”罗林特答道:“只希望您能饶恕我的父亲。” “能够饶恕你父亲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如果他没有犯下太大的过错,他也不会受到莫须有的惩罚。”布兰多答道:“但每个人都必须为每个人的选择负责,即使是戈兰―埃尔森大公也不例外。” 罗林特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默默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回过头。对不远处的尤利尔说道:“托尼格尔现在开始进入战争状态,你带领这些人前往瓦尔哈拉,我授权给你和茜可以调动瓦尔哈拉的军队。” 尤利尔点了点头。自从卡格利斯升任白狮卫队的副指挥官之后,这位原白狮卫队的骑士队长就接过了卡格利斯原本的任务:除了辅助尤塔负责冷杉领的防务之外,还有就是与库兰一起训练白狮卫队的新兵。 本来这一次尤塔意外受袭他应当负很大责任,好在领主大人也并没有责备他。反而给了他更重要的任务,这让尤利尔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不过他也明白,眼下正是领地急需用人的时候,危急的情势堪比当年第一次托尼格尔战争,如果他不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挣得抢眼的表现来将功补过的话,恐怕自己的前途就止步于此了。 想及此,尤利尔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地答道:“领主大人,交给我和茜小姐吧,不过冷杉领的防务怎么办。尤塔女士昏迷未醒,需交给克伦希亚负责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克伦希亚对于冷杉领的防务恐怕没有什么头绪,我已经令驻扎在沙夫伦德的弗恩返回冷杉领,至于沙夫伦德的防务暂交给库兰处理就可以了。” “领主大人,那你……?” “我独自一个人前往敏泰更快。” 尤利尔愣了愣。 从格尔斯渡口到敏泰的路程虽然短,但至少也要好几个钟头,与之相比返回瓦尔哈拉再乘坐浮空舰进行定点传送岂不是效率得多。虽然浮空舰队要拱卫瓦尔哈拉的安全,不可能全数调动。但调出一支分舰队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他记忆当中自己的领主大人虽然有要素开化的实力,不过即使是要素开化的强者在赶路的效率上也不会比普通人高到那里去。他们不可能一路狂奔,而且就算是一路狂奔,也只不过比传递信息的驿马稍微快一些而已。 “需要备马么,领主大人,”他赶忙问道:“前面格尔斯渡口应该有备用的战马。”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比了一个手势。打断了尤利尔的话。 因为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之中响起。 “天哪,真的是您,领主大人,”莫妮卡有些颤抖的声音充满了惊喜:“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莫妮卡?”布兰多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瓦尔哈拉的感应能力竟然已经扩张到了如此之大的范围,他离开托尼格尔的时候,还只能在世界树的树干范围之内感应到这位光灵小姐的心灵感应而已。 不过他从莫妮卡惊喜的语调中隐隐听出一丝焦虑的气息,开口问道。 “是这样的,领主大人,是我主动调动了瓦尔哈拉的魔力池扩张了我的心灵感应范围,本来是想通知尤塔女士和穴居人首领塔吉卜……”“ “你慢慢说,”布兰多见光灵小姐语气又急又快,并又有长篇大论的倾向,连忙打断她道:“说重点。” “尼玫西丝小姐她出事了!” 说着,光灵莫妮卡用急切的语调将系命宝石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布兰多心中一紧。 他已经知道北边帕里斯可能出了问题,因此平息了冷杉领的事端之后即使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没想到竟然还是晚了一步。而且布兰多更清楚的是,这时候尼玫西丝身体内的主导人格应该是百葭学姐,以学姐的身手与冷静的程度,如果她都出了意外的话,那绝对不会是小事。 想及此,他不由得心急如焚,来不及询问公主殿下和芙蕾雅她们的消息,连忙在心灵之中沉声说道:“莫妮卡,听好,现在既然你能联系上这边,那么你能立刻从瓦尔哈拉派遣一支分舰队前往敏泰么?” “恐怕不行,领主大人。” “怎么,为什么?” 莫妮卡的声音有些犹豫:“我和塔玛先生把瓦尔哈拉的魔力都抽调一空了……舰队恐怕在短时间内没有办法调动,原本还有一些剩余,但刚才我把最后一部分也用了个干净……”她想了想,赶忙小声补充道:“这……这是尼玫西丝小姐也点头同意了的。” 布兰多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怒道:“难道世界树又开始升级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白葭……尼玫西丝小姐竟然也由得你们胡来?” “不……不是,”莫妮卡语无伦次地答道:“不过也差不多吧。” “好了,”布兰多摇了摇头,不打算和她纠缠这个问题。再说就算是现在他把这可怜的光灵小姐骂一顿,也于事无补,只会浪费时间而已:“莫妮卡,我们暂时不谈这个问题,瓦尔哈拉内的军队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 “大人,瓦尔哈拉的驻军随时都可以调动,除了白狮卫队之外,尼玫西丝小姐并没有调动其他军队,”提到这个。莫妮卡的声音明显有信心了许多,她想了想,又答道:“其实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要向你汇报,大人。” “什么?” “唔,这正是我寻找尤塔小姐和塔吉卜首领的原因,我需要一个权限,大人。” “权限?” “是的,您知道的。我并没有指挥瓦尔哈拉作战的权限,我需要一个授权……” “授权?”布兰多愣了愣:“等等。莫妮卡,难道你不是随时都可以调动瓦尔哈拉内的驻军么?” “不不不,”莫妮卡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我说的是指挥瓦尔哈拉作战,而不是瓦尔哈拉内的驻军。” “指挥瓦尔哈拉作战?”布兰多忽然明白过来那是什么意思,惊喜道:“等等,莫妮卡。你是说瓦尔哈拉本身也可以投入到战斗之中么,可我记得那不是六级要塞才拥有的能力,瓦尔哈拉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还差得远,大人,”莫妮卡摇了摇头:“不过瓦尔哈拉作为世界树本身就是以生命存在的要塞而著称的。它的特点就是移动能力,我和塔玛先生,还有尼玫西丝小姐想办法重新塑造了世界树之灵,至少可以让它勉强行动起来了。” 她停了一下:“大人,我现在可以想办法与世界树之灵沟通,让她将瓦尔哈拉移动到战场上,但那需要你或者尼玫西丝小姐任何一个人的授权,毕竟你才是世界树的主人。” 布兰多闻言不由得陷入了一阵狂喜之中,他马上说道:“当然,莫妮卡,我现在命令你,立刻,马上前往敏泰领支援,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尼玫西丝女士安然无恙,明白吗?” 光灵小姐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小胸脯道:“交给我吧,领主大人,莫妮卡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将是瓦尔哈拉在这个世界上复出的第一战,我保证,所有人都会为它而震惊!” 不过她马上又问道:“领主大人,你需不需要先返回瓦尔哈拉,我可以带着你们一起传送。” “传送需要准备多久?”布兰多问道。 “不到半个小时。” 布兰多摇了摇头。 “不用了,这里有一些人在半个小时内会抵达瓦尔哈拉,你可以带他们一起前往战场。”他停了一下: “至于我,只会比你到得更早,莫妮卡。” “不可能,”莫妮卡还兀自不信,不过她随即发出一声惊呼:“啊,玛莎在上,领主大人您的实力……!?” 布兰多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这个小姑娘,他回过头,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那么诸位,我们敏泰见。” 茜微微张了张口,刚要准备说什么,忽然之间便看到自己的领主大人已经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银光向敏泰方向射去。 “这……” 尤利尔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幕,他是知道要素之境的强者是可以短时间内腾空飞行的,可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要素境的存在竟然能飞得如此之快。 即使是传说之中这个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生物――风暴止息之山的元素风龙,恐怕也没有这个速度吧? 他看着那道银光,心中不由如此想到。 ……(。) 第四百六十七幕 跃迁 I 布兰多沿格尔斯河河谷向敏泰方向飞行,脚下是茫茫的沙夫伦德西部森林,从空中看去暮冬黑沉沉的林地中夹杂着积雪覆盖的耀眼白色,犹如一个正在被银装素裹所笼罩的世界。这片森林本就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去所,它事实上是连接着从敏泰、奥尔塔、帕里斯、沙夫伦德至冷杉领的交通要道,森林中点缀着零星的庄园与村落,偶尔还能看到林中猎人的小屋,但此时大多早已渺无人烟,战争的气息凝聚在托尼格尔上空有若实质。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心中却是一片沉静,冷杉领的建设汇聚着许多人的心血,安蒂缇娜、罗曼花了几年的时光来让这里从一片不毛之地变成繁盛的商业往来之所。 但相对于建设的艰辛,毁灭往往只需要短暂的一瞬间。 埃鲁因的贵族们,非但无法引导着这个王国前进,反而成为了阻碍它进步的根源。他记忆之中的那个王党早已不复存在,长公主殿下希望人们能够重拾先君的信念,但终归只是一个泡影。 这并不美好的一切,一个重新回归到凡尘之中的埃鲁因,它的英雄们,甚至他们本身就决定了这个王国未来悲剧的命运。 这重头再来的经历告诉他原来历史中的一切并非偶然,那每个身处其中的人——甚至包括他自身,都推动了历史的进程,让它走上此后那条不归之路。 但他并不感到愤怒。 或者说冰冷的感情压抑了他的怒火,他需要的不再是忿忿不满,而是一场彻底的清洗。 他明白每个人都可能做错很多的事情,他自己也一样并不例外。无论他或是格里菲因公主,都无法决定这一切。 但既然贵族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那么他们想必也早已预料到了失败的下场。 那一刻布兰多明白,一个时代过去了。那个他所熟悉的埃鲁因,将也因此而一去不复返。 他完全展开了自己的法则网络,圣贤的威能笼罩与天地之间,那是一种近乎于神祇的气息,但它却与这个世界的本源彼此融合——那便是存在性的力量。它至大至高,却无处不存。令人无从察觉,当人人都在追寻着极致的力量时,却不知道自己早已身处其中了。 那就是整个世界的力量。 森林上空在布兰多眼中形成了一张不断向中央靠拢的大网,它不再由连续不断的空间构成,而是一个又一个节点,当他穿过这些节点时,地面上的景象仿佛自动由远及近向他缩进。在外人看来,那就像是一个在天空中连续不断向前跃迁的点,形成一条笔直向前的银线。犹如流星划过天际,直指向敏泰堡方向。 “老爸!老爸!看流星!” 森林深处,一个身披狼皮的少年直指着天空兴奋地大叫道。在他身后,愁眉苦脸的中年人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暴栗:“大白天哪来的什么流星,好好赶路!” “可是是真的!”少年委屈地捂着脑门说道。 猎人抬起头来看向天空,即使是在阴沉的雪天,敏泰森林的上空也干净得一尘不染。半空中空无一物,天边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只有巴掌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他叹了口气:“这受诅咒的天气,难道玛莎大人瞎了眼。叫好人受罪,恶人享福。本以为托尼格尔能得片刻安宁,这些该死的贵族连我们这些难民最后一丝希望也要夺走吗?” “哼,那些贵族老爷们最是卑鄙无耻,他们乘伯爵大人不在才敢干出这些事情来,若是等到伯爵大人回来了。要他们好看!”少年孩子气般说道。 他的父亲却不以为意。 那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贵族老爷们站得高看得远,他们既然敢动手,那肯定是有万全的把握,说不定那位伯爵大人早就已经凶多吉少了。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贵族老爷们打输了,也无非是受到点责罚再赔钱赎罪而已,国王也要领主来统治他的国家,那位公主殿下若是将这些人杀尽了,那谁来为她卖命呢? 从平民中选拔人才吗?嘿,平民中哪来的什么人才,连大字都不识两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可以与那些贵族老爷们比肩,更不要说治理这个国家了。贵族们本就沆瀣一气,那位伯爵大人又能改变什么,他一个人,总不能挑战整个埃鲁因的贵族世界。 年长的猎人早就过了热血上涌的时代,而且还有些看不起托尼格尔的当地人,当地人将他们的领主吹嘘得神乎其神,以博取一点可怜的虚荣心,他早就见得多了,在布拉格斯、在让德内尔,什么地方的领民不是如此?当然了,那位伯爵大人可能真有一些厉害之处,否则也无法在安培瑟尔力挽狂澜,但要说令克鲁兹人低头、令高高在上的白银之民也青睐有加,就未免有些吹嘘过头了。当年达鲁斯元帅也没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他的后代又如何可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贵族们的争斗,无非是出于争权夺利的目的。这一次贵族们联合起来对付这位托尼格尔伯爵,无非是因为这位伯爵大人站错了队。他早听说那位伯爵大人暗地里垂涎于公主殿下的美貌,不由暗地里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也未必真是什么英雄,连他都看得出来科尔科瓦王室早已摇摇欲坠,那位伯爵大人竟然一意孤行,真是昏聩至此。 他不由得摇头暗恨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会相信同乡的鬼话,选择从玛诺威尔搬迁到这个地方来,早就应该看出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当初就选择前往维埃罗北方的——要不是担心那些可恨的骨头架子会北上的话。 心中的忿恨化为身体上的行动,他没好气地一脚踹在了自己家半大小子的屁股上,拿出家长的威风来呵斥道:“少废话,赶快走,落到那些该死的叛军手里有你好看的。” 按照常理来说,通常他这么一脚下去,自己家的小子就该老实了。但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那少年却好像傻了一样,浑然不知自己屁股上挨了一下,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愣着干嘛?”年长的猎人没好气地说道:“等死吗?” 谁知他的儿子充耳不闻,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好像失了魂儿一般。 年长的猎人从小在森林里长大——虽然他更熟悉玛诺威尔与布拉格斯北方的那些山林,但从小耳濡目染山民的传说,自然知道山中除了猎物之外,还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所在。在布拉格斯北方,那里的森林千百年来早已为当地人开发得透透彻彻,连最偏僻的地方也有猎人的小屋,即使如此也偶尔有猎人碰上奇怪的东西的传闻,每年都要失踪好几个人,何况托尼格尔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他一下子就感到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下意识向自己的儿子伸出手,拽住他的肩膀往回拉,一边喊道:“你在看什么,赶快给我滚回来!”同时也向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而这一看之下,这一父一子便当场呆立在了原地。 树之大厅中,正是一片慌乱忙碌的景象,光灵们的尖叫声正此起彼伏—— “能量归递至86……77……65……40……33……11%,跃迁结束,开始重新实化,瓦尔哈拉开始扎根,重新计算坐标……” “瓦尔哈拉,小心有人!”莫妮卡忽然尖叫道。 “啊……”一声有些慌乱的惊呼。 “奥德姆要塞区域重新进入虚化状态,快!第七和第八道根系再计算扎根坐标!” “重新虚化完毕,魔力消耗超标,进入警戒区域,警告,第七组魔力引擎过热!” 光灵们发出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那是安蒂缇娜小姐提供的原型机,要是弄坏了我们就死定了!” “我们死定了!” “快跑吧!” “闭嘴,你们这些蠢货!”莫妮卡简直受够了自己这些不长脑子的同伴:“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 “注入冷却液!”她高喊道。 “冷却液注入完毕,温度开始回落,魔力预计二十秒之后告罄,倒计时开始,二十,十九……十,九,第八根系扎根完毕,第七根系扎根完毕,奥德姆区域再实体化完成,断开魔力输出……” “瓦尔哈拉跃迁完成,冷却开始,预计重新充能在十五分钟之后完成。” 个子高挑的白衣少女用一种平淡的语调汇报完毕,只是脸有点微红,显然先前那惊险的一幕对于她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冲击。然后她闭上眼睛检索了一遍整个要塞的状态,确认无误之后才开口道:“要塞状态完好,没有异常。” 莫妮卡像是一滩软泥一样瘫软在水晶塔下的控制台前,大厅中其他的光灵也发出了‘喔’一声庆幸的声音,随即一个个像是醉了酒的苍蝇一样七倒八歪地栽倒在地,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 第四百六十八幕 跃迁 II “那两个人没事吧?”一旁的芙妮雅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些光灵们,眨巴眨巴了新绿色的大眼睛,这才轻声开口问道。 “那两个该死的家伙!”莫妮卡从地上一跃而起,生气地尖叫道――不过随即她才想起好像对方也没什么过错,才悻悻然地回落下来,答道:“哼,还没死呢,还好瓦尔哈拉反应快,否则第八道根系压下去足以把他们碾得灰尘都不剩下,正好充当世界树的养分。” 芙妮雅却有些担心:“瓦尔哈拉的移动太危险了,这还是在人烟罕至的森林中,要是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传送,岂不是要造成重大伤亡,难道没有办法避免吗,在过去神民们是怎么处理的?” 莫妮卡罕见地脸红了红,其实瓦尔哈拉的实体化过程是相当安全的,在坐标确认之前就可以检索跃迁点另一边的状况,不过为了节约魔力,她让瓦尔哈拉省却了这个步骤,理由是眼下敏泰森林中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人。 她有些恼火地顾左右而言他道:“瓦尔哈拉的魔力池容量还是太少了,从沙夫伦德的丘陵到这里正常人旅行也不过只几个钟头而已,我们竟然要连续两次传送,光重新注入魔力的时间就用去了半个多钟头,要是我们有十二个魔力池的话,从托尼格尔到克鲁兹的跃迁也不过是一次的事情,而且我们还不必关闭世界树内的其他消耗魔力的设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芙妮雅苦笑道:“大人他为这座要塞投入已经很多了,只是我们的时间太少了。” “说得也是,都怪那些该死的萨萨尔德人捣乱。”在莫妮卡眼中,埃鲁因当地的贵族们便直接被她忽略不计了,在她看来那根本算不上是瓦尔哈拉的对手。充其量不过是一些讨人厌的苍蝇而已。 她回过头问道:“瓦尔哈拉,坐标计算完毕了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根据你提供的地图,莫妮卡小姐,这里应该已经是敏泰堡南方七十公里处,离这里不远就是奥尔塔镇。根据我们的作战计划,我们应该在这里派遣出一支策应部队。” “很好,就让……让尤利尔去吧,把白狮卫队安排在这里,应该够了!”莫妮卡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唔,”芙妮雅犹豫了片刻,却说道:“我想去看看那两个人,他们说不定吓坏了。” “有什么好看的。”莫妮卡没好气地答道,不过她看了小姑娘一眼,耸了耸肩道:“好吧,随你,反正还有不少时间。” …… 当那巨大的根须向他扫去的时候,中年猎人觉得自己一定是死定了。谁知道在千钧一发的关头那根根须竟忽然改变了方向,以失之毫厘的距离与他错身而过,在一片吱吱嘎嘎树木倒伏的轰鸣声中轰然落地。 过了好半天。尘埃才终于落定,四周重新安静下来。这一父一子战战兢兢地重新睁开眼睛。当他们向前方看去时,忍不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珠。 森林之中,茂密的榛树林与松林不见了,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座超乎想象的事物――确切的说,那是一棵更加巨大的树。它的树干像是一座山峰。直插入云霄,广阔的树冠笼罩了整个森林上空,修长的枝干,碧绿如茵的树冠,笼罩在云雾之中。一些飞鸟正环绕着这株巨树振翅高飞,远远看去细微得像是一群飞虫,巨树巨大的根系环绕着起伏的山峦,竟自然形成一道外墙,而在这外墙之上,还有高耸的人工建筑――但但是那些充满了矮人朴素风格的厚重石墙,就比他们在玛诺威尔、让德内尔任何一处所见的城堡要塞还要来得高耸巍峨。 两父子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幕,若不是他们在做梦的话,那他们一定是疯了才会看到这奇异的景观。两人不由得想到了南境广为流传的那些神话与传说,传说在夏日某个晴朗的午后,森林会呈现出巨大的石像巨人与巨人们居住的城市的幻境。 虽然眼下并非晴朗的午后,也更不是盛夏的一日,但两父子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巨人们的居所了。 他们不由得吓得瑟瑟发抖,传说中巨人们都是荒野上吃人的妖怪,虽然会建造城市的石巨人据说比较温和,但想来也不会对他们这两个渺小的凡人有什么好感。 但他们却不敢贸然逃走,这座巨大的城市延伸出的根系都有好几里远,怎么可能轻易逃出它的范围?而两人正担心间,却见那高大的城墙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来,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对方虽然带着一顶哨兵盔,但那特征明显的巨大鼻头、小眼睛与浓密的胡须都无一不说明了对方的身份――一个矮人。 确切的说,一个符文矮人,自称是白银之民后裔的矮人。若是你用这么简单的称谓来称呼奥德姆本人的话,这位矮人工匠大师一定会严肃地纠正你的‘语病’,然后再在这个称谓之前加上一连串用以修饰它的形容词,当然,还少不了那些与之相关的、繁琐的身份代称。 比如瓦尔哈拉唯一的筑城大师,伯爵顾问,学者,考古学家之类的头衔。 当然,其中一多半是自封的。 奥德姆眯着小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到瓦尔哈拉下方那微不足道的两个家伙,这倒不是他眼神不好,而是城里闹哄哄的,分散了这位老矮人的注意力。莫妮卡虽然早在瓦尔哈拉开启传送之前,就提前向整个瓦尔哈拉下达了通知,但光灵们的办事水准是人所共知的,它们不出纰漏就已经谢天谢地,要想把事情办得有多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老矮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沙夫伦德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据说是领主大人的未婚妻。那位商人大小姐虽然自己做起事来迷迷糊糊,但在领地的时候,却总能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绝不会叫下面的人理解不清楚她的意思。 当然,还有安蒂缇娜和尼玫西丝小姐,这些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还在领地,就不会叫瓦尔哈拉变成眼下这个样子。光灵们忽然告诉瓦尔哈拉城内的居民要进入临战的状态,就算是这些人对领主大人再忠诚,一时也难免要陷入慌乱与惴惴不安的状态之中。 “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早干嘛去了。”奥德姆嘟囔着抱怨了一句,然后他才将手扒在城垛上,向下面那两个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可怜虫喊道:“喂,你们没事吧!” 猎人两父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座巨人的城市上竟然会出现一个矮人,不说这两个种族是不共戴天的世仇么?据说很久之前,在与黄昏之龙的战争之中,巨人在一场重要的战役当中背叛了它们的矮人盟友,从此它们就失去了自己的文明传承,堕落成了荒野上从不洗澡、肮脏、浑身散发着臭味的吃人妖怪,而在那之后,矮人们也发誓与巨人决裂,两者之间便成为了不死不休的死敌。 难道说这座巨人的城市已经被它们的仇敌所占领了,变成了一座矮人的城市? 中年猎人心中首先生出这个荒谬的想法,不过不管怎么说,和矮人打交道总比和巨人打交道要好。他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心中的不安,怀着敬畏的心情看着这忽然出现在森林之中的参天巨树与要塞,咽了口唾沫,正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或者说如何让对方放自己父子离开的时候,却听他的儿子惊喜地叫道: “天哪,我明白了,这一定是瓦尔哈拉要塞!”少年眼尖,满眼闪闪发光地看着城头上的奥德姆喊道:“你一定就是传说中那位设计建造了这座要塞的,手艺精湛绝伦的矮人工匠与筑城大师奥德姆先生!” “还有伯爵顾问,学者,考古学家和炼金大师,”奥德姆不满地补充道:“小家伙,而且我还有一个王室顾问的身份,只是我没有接受,埃鲁因地理协会也邀请我成为他们的荣誉会员,但我婉拒了。” “真的是你!” “当然。”奥德姆得意地挺起胸来,不过他马上想起自己还另有要事,连忙悻悻然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们没事就好,现在请你们后退一些,我要放下大门了。” “大门?” 猎人父子面面相觑。不过他们马上就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只见这参天巨树的根系忽然蠕动起来,从原本紧紧依附着的石墙之上延伸下来,犹如放下了一座巨大的吊桥――不过这座吊桥的尺寸有些惊人,它们每一座都横跨上千米的距离,而且上面宽阔得可以行驶马车。 两父子慌忙向后退去,很快便看到了一面旗帜出现在那高耸的城墙之上,那一面代表着埃鲁因王室的星月百合旗,然后是另一面旗帜――一面迎着北风烈烈飘扬的白色雄狮旗帜。几名手擎旗帜的骑士骑着战马率先冲下城头,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排排盔甲鲜明步行骑士,银色的重铠,附魔的披风与小盾,尖顶头盔上飘扬的白色长鬃与肩甲上的狮头,无不正在说明这支军队的身份。 白狮卫队―― ……(。) 第四百六十九幕 跃迁 III “老爹,快看,那是白狮卫队!”少年激动得直发抖:“听说他们是托尼格尔伯爵的亲卫骑士!” 中年猎人脸色有些古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开口。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白狮卫队的重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排排走下那些延伸至地面的巨大藤蔓,整个过程除了金属护脚沉闷而划一的踩踏声之外,竟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他们在其他地方所见的贵族私兵甚至是骑士那样散漫的嬉笑怒骂,吹口哨甚至是轰然大笑,几乎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明明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眼神交流,却让中年猎人感到一种从头冷到脚的气势扑面而至。 他曾经在玛诺威尔见过布拉格斯的南方军团,那些骑士老爷也算得上精悍,据说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当中他们曾经不止一次与玛达拉的骨头架子交手。与那些和亡灵一触即溃的地方贵族私兵相比,怎么说也算是精锐了。 据说这支南方军团这一次在戈兰—埃尔森大公主导的战争当中,也站在了托尼格尔伯爵的对立面。原本他就不太看好这位伯爵大人的未来,他就算再厉害,他手下的贵族私兵与骑士们又能有多少? 但眼下,他这些心思却一丁点也冒不出来,只感到脑后一片冰凉,仿佛正在一个劲地冒冷汗。 尤利尔骑着马从这对猎人父子身边经过时,倒没有想过对方心中此刻竟会有如此复杂的想法,他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两人一眼——在敏泰森林,这样的猎人太多了,只不过他略微有些奇怪的是这两人竟然这时节还滞留在这里,在连续两周以来。这个方向上的居民大多都已经被尤塔撤离到了冷杉领北面与西面。 不过他的想法也仅此而已,迎着有些凌冽的北风,他拉下了金属面罩,只留下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留在外面。尤利尔长出了一口气,灼热的气息遇冷立刻化为水雾弥漫出面罩之外,形成薄薄的白雾——他看着雪花落在自己金属的铠甲之上。随即透明消失,心中明白,这是白狮卫队的又一次出征,但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这个王国来说,这一仗可能都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这位白狮卫队的骨干骑士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预感,或许从此刻开始,这个王国的未来就将走向一条谁也不曾想像过的道路。 无数人曾经一直在向着这条道路前进着,但都迷失了方向,只是在此一刻。迷雾消散了,他们终于踏出了自己抉择性的一步。而在一种轻微的不真实感之中,尤利尔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未来,在那个未来之中,王国于火中挣扎燃烧着,无数生灵在嚎哭呐喊,令他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同时也回到了现实。 尤利尔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这些白狮卫队的士兵们。其实大部分都与他同龄,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也都来自这片土地上。而他。也只不过是比这些人先走一步而已。 参加过安培瑟尔之战,或许是他这一生当中最大的骄傲,但这种骄傲,将在今天延续下去。 骑士拔出自己的佩剑,指向前方,喉咙中深沉地发出那声咆哮来: “白狮卫队。前进!” 猎人两父子几乎是半晌才回过神来,白狮卫队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森林之中,少年还蠢蠢欲动,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他的父亲已经察觉了危机所在,这样的军事调动岂能是小事。而他们竟然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还有这座诡异的要塞,中年猎人甚至有些哆嗦起来,他害怕地按住自己儿子的肩膀,生怕立刻就会为对方所灭口。 那矮人已经从藤蔓上跑了下来。奥德姆曾经立誓建造一座无法被攻陷的要塞,这种要塞最起码的要求就是没有城门,虽然这个设计为安蒂缇娜所诟病不已,所幸瓦尔哈拉独有的强大力量让这种荒谬的设计得以成真,它的城门现在由世界树可以伸长的根须与藤蔓取代,在防御上反倒取得了预料之外的效果。 当然,老矮人便将这歪打正着的功劳理所当然地据为己有了。 猎人被手持战斧,全副武装冲到自己面前的矮人吓了个半死,几乎是瘫软在地了上。他连忙拉着自己的儿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求道:“不,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死我们!我们什么也没看到,保证不会多嘴一个字,或者至少,请放走我的孩子,他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的动作却把奥德姆吓了一跳,矮人吹胡子瞪眼睛地答道:“玛莎在上,你在说什么鬼话,谁要杀你们,瓦尔哈拉马上要开始传送了,你们待在这里可不行,正好,有位大人要见你们,算你们运气,跟我到城里去吧。” “什么?” “我们能进入瓦尔哈拉要塞吗?”少年本来也正惴惴不安,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听了这句话,不禁兴奋得站了起来:“你是说真的吗,奥德姆先生?” “那是当然。” 老矮人想了想,补充道:“这里我说了算。” …… 布兰多很快从天空中看到了森林里的奥尔塔镇。这座毗邻敏泰堡的小镇,在敏泰堡南方不过几里,如果叛军已经发起了对敏泰的攻击,那么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这里。果然,下方小镇中正在发生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交战的双方围绕着小镇中心进行着拉锯——叛军显然已经攻入了镇内。 布兰多看清交战的双方,负责防守此地的是一队白狮卫队的骑士,而进攻方的战袍各式各样,但还打着戈兰—埃尔森的旗号,看来是南境贵族的军队。进攻者的数量是防御者的好几倍,但白狮骑士兀自死战不退,几次都击退了对手如潮水一般的冲击。 不过很快,叛军阵前就出现了巫师的身影,对方身穿蓝袍,正是萨萨尔德人的幻术师。布兰多明白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对付贵族骑士还绰绰有余,但在这些工匠巫师面前还没有还手的余地,便从半空中降了下去。 高塔幻术师在游戏之中便是七阶兵种,比他一手培养的白狮卫队强了不知多少。 他一落地,便引起了叛军的注意,布加人的巫师们自有联络的方式,对于这个陌生的入侵者自然格外警惕。在他们的指示下,十几名叛军的骑士立刻围了上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大帮子侍从于私兵。 但布兰多连正眼都没看这些人一眼,径自向前走去,穿过奥尔塔镇的中央广场。他的傲慢显然激怒了这些杀红了眼的贵族骑士们,嗷嗷叫着纵马向这边扑了过来,他们手中挥舞着长剑,试图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一个好看。 但布兰多只是轻描淡写地拔出圣剑奥德菲斯,当第一名骑士于坐下的战马一齐狂奔到他身边时,他举剑一挡,那人握剑的手臂便飞了出去,然后连人带马一起跪倒在地上,鞍座上的骑士被马镫所束缚,但仍旧是飞离马背重重地贯在地上,上百斤重的铠甲直接压断了他的脊柱。 布兰多继续向前,那些狂奔向他的骑士就好像是损坏了的木偶人一样四分五裂,要么失去了脑袋仍旧随着战马歪歪扭扭地向前冲去,要么直接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仿佛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十多名贵族骑士就死了个干干净净。 对于布兰多来说,这样程度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值一提,此刻的他就算是重回鲁施塔面对克鲁兹人的几大极境力量,也一样可以轻松取胜。从停滞之界返回现世之后,他得到的最大收获便是对于这个世界法则的重新认识。 当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上个时代的遗产的时候,他血脉之中的那种潜在的力量便仿佛复苏了,法则的力量对于他来说不再朦胧有如一团迷雾,而是真正的真理。 那种力量实在是太过强大,有时候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错觉。他感到自己仿佛便是一名神祇,虽然明明身在现世,但却如同在云端俯瞰这一切,与沃恩德大陆本身都产生了一种距离感。 而他身边的人更是感觉明显,尤其是灰狼佣兵团的众人对于这位领主大人除了先前的感激与崇拜并存之外,还多了一种深深的敬畏感。 按照哈因夫的话来说,走在伯爵大人身边,仿佛陪伴着一头巨龙,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令人胆战心惊。 布兰多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可以感到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的同化,这是Tiamat法则对于存在性之力的本能亲近,在《琥珀之剑》中他就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但在那时候,这样的感觉远没有现在清晰。 与贵族骑士们的交手甚至比不上他过去在新手区域之中虐杀低级怪物,纵使之前不间断的短距离跃迁消耗了他大量的秩序之力,但对付这些人,还是太轻松了。 ……(。) 第四百七十幕 王国的觉醒 I 他甚至根本都用不上法则之力,单纯依靠剑术,就能让这些人明白,为什么他才是这个王国最为年轻的一位剑圣。 “是剑圣!” 贵族骑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腿软并向后撤退。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自己与一位剑圣真正的差距,偌大一个埃鲁因才几个剑圣啊,而像是他们这样混吃等死的贵族骑士,一抓一大把。 骑士们一逃,更没有战斗力的侍从们自然也站不住阵脚,纷纷开始后撤。他们重逢时乱糟糟一团,撤退时倒井然有序了,仿佛潮水一般退了下去,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 有些老兵据说从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一直逃到现在,能在一次次一败涂地的战争当中侥幸保命到现在的人,在进攻上不敢说如何,在撤退上一定是大师级别的人物。 而高塔幻术师们也意识到了前线的不对劲,一名闻讯赶来的萨萨尔德巫师从天而降拦在了布兰多面前。这个白银之民以一种他们特有的矜持与骄傲的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布兰多――一个凡人的剑圣,在尘世中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但在白银之民面前也不算什么,为萨萨尔德人效命的纳西人于夏克德骑士当中,也不乏剑圣般的存在。 不过对方竟还如此年轻,微微让他有些惊讶。 “一个凡人的天才,”他开口道:“你在这些微不足道的虫子之间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出色的存在了吧,可惜你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巫师举起法杖,便向布兰多指来。 “大人,小心,他们是白银之民!”一个声音提醒道。布兰多向那个方向看去,白狮卫队的骑士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布兰多的出现为他们分担了不小的压力,才让他们有余暇可以出声提醒。 不过那名白狮卫队的骑士指挥官并没有认出布兰多的身份,只以为他是王室的剑圣。 布兰多也不指出这一点,他伸手一抓,故技重施,那巫师紧握在手中的法杖便脱手飞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之后稳稳落在了他手中。 那巫师本来恼怒于被人叫穿自己的身份,反手便施展出一道银色的闪电向那名骑士指挥官刺去,但当他手中的法杖脱手飞出之后,那道闪电也奇迹般地在半空中飞了一圈儿,然后来到布兰多的收上。 布兰多紧攥着那道闪电,后者如同一道挣扎的电蛇般在他手中扭曲摆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白金色的火花四溅,但却无力挣脱。 布兰多手握闪电。淡淡地看了那个施法的萨萨尔德巫师一眼:“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力量,萨萨尔德人,鲁莽、迁怒、盲目且傲慢,这就是你们从白塔之中得到的知识所告诉你们的东西?” “你……你……” 那个巫师已吓得语无伦次,脸上再不复之前的胸有成竹。 布兰多看他却在像看一个死人,他心中本就冷静到了极点,而他越冷静,对于萨萨尔德联盟的蔑视也就愈发强烈。 从来未有一个白银的族裔。或者黄金的族裔,有如此的卑劣。 “下地狱去忏悔吧。玛莎会在那里给你们准备一个位置,”布兰多松开手,闪电脱手飞出,以千百倍于原本的速度飞射向它本来的主人。 在那巫师惊恐万状的眼神之中,闪电如同一道笔直的标枪刺穿了他的法术护盾,他身上的所有法术防护都在一瞬间支离破碎了。电光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惨叫一声,化为一段焦炭倒在了地上。 “沉溺于力量之人,必因力量而亡,你们从白塔之中得到的智慧。却没有告诉你们这句话,连我这个局外人,都明白白银之民之所以高傲的原因,”布兰多淡淡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优秀,并敢于承担责任,那些高贵之人,岂是你们可以媲美的?” 剩下的幻术师们吓得生生停住了脚步。 “极……极境最上……” 后面的巫师们犹如惊弓之鸟,纷纷掉头就走,一时间森林外围法术光辉闪动,只片刻,战场上便再看不到一个萨萨尔德人巫师的身影。 布兰多也不去理会这些人,连‘布加人’都不战自退,剩下的叛军又岂敢继续在奥尔塔镇上停留。虽然奥尔塔是通往敏泰最重要的一条道路之一,如果掌握这里,就切断了敏泰堡托尼格尔人驻军的后路――但任人都明白,那得要他们有命控制这里才行。 再说胜利与否那不过是戈兰―埃尔森大公的事情,他们不过是想来分一杯羹而已,犯不着为了其他人而效死。因此不需要任何人指挥,只区区不到一刻钟,这些人便纷纷逃了个精光。 布兰多穿过广场,向着那个白狮卫队的骑士指挥官走去――对方浑身浴血,身上有多处伤口,右腿上还插着一支断裂的羽箭,看箭杆平滑的切口应该是他自己斩断的。他在另外几名骑士的搀扶下来到布兰多面前,向布兰多行了一礼,那是最崇高的礼节,显然,这名骑士队长终于认出了布兰多的身份。 广场上叛军的尸体远比白狮卫队更多,布兰多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些年轻人的严格要求与托尼格尔领地的高额投入在此一刻终于产生了作用,白狮卫队已经成为了埃鲁因未来一支强大军队的种子,只要它们生根发芽,王国拥有克鲁兹人那样强大的军事力量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这支军队,一定要掌握在有理想复兴这个王国的人手上。 很多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通过口口相传,守卫奥尔塔的白狮卫队终于明白了战斗突兀结束的原因,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这些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不断受了多重的伤,都纷纷靠了过来。 “领……领主大人。”骑士队长激动得几乎无法自己,单膝向着布兰多跪了下去,他的动作就像是一个信号,让战场上的所有年轻人都纷纷单膝触地,一片片地跪了下去。 布兰多扶起了他。 “我回来了,如你们所见,”他回答道:“萨萨尔德的工匠巫师们竟卑劣地对一个凡人的国度下手,白银的血脉因他们的卑劣的作为而不再高贵。你们不必担心埃鲁因会因此而灭亡,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便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那些犯下过错的人,必将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向你们保证。” “领主大人!”那骑士队长激动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展开反攻吗,我们的舰队已经到了吗,它们在哪里?” 布兰多看着他,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那是一张张年轻的脸孔,有些人甚至比他还要小,那是一张张少年的脸孔,脸上沾满了灰尘于鲜血,眼中却闪烁着对于未来的希翼。 那种希翼,是对于这个王国,对于埃鲁因人故土的热爱。 没有埃鲁因人是天生不如人的。 这个王国亦是如此。 他们的领主大人曾经在安培瑟尔,在黑剑壁垒不止一次证明了这一点,而他可以做到的,他们也一样可以。 “我们所在的地方,我们的身后就是瓦尔哈拉,”布兰多伸过手,一面星月百合旗自动飞到他手中:“反攻早已开始了,如果你们想于我分享这荣耀,就拿起这面旗帜,和我一起重返战场――” 每一名骑士都高举起手中的长剑。 他们的剑,便是他们心中的回答。 …… 堡垒地动山摇地摇晃着,灰尘正扑簌簌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 雷托冷着脸靠在射孔上,注视着外面的战况。伙计们都是好样的,再一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那些该死的叛军在留下了一地尸体之后仓皇退却了,连之前占领的一座塔楼也让了出来。 但这位有赤铜龙之称的前雇佣兵脸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神色,反而显得严肃而凝重。 叛军的战斗意志虽然差得惊人,但兵力上的优势却不可忽视,在短短几个小时的反复争夺之中,白狮卫队与敏泰守军的减员也很厉害。 这样的减员对于兵力本就捉襟见肘的他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为了弥补兵力上的缺陷,他们不得不不断收缩阵地,但敏泰堡的纵深总是有限的,雷托明白总有一刻他们会退无可退。 他的视野可及的范围内,许多城墙与要塞上都已经升起了代表着南境贵族们的旗帜。星月百合旗与白狮卫队的战旗正一面面从他的视野之中倒下。 他忍不住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里已经是通往敏泰主堡的最后一座要塞,市政厅与巡查骑兵营绝对不能再丢失了,否则他们将彻底失去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但希望已经是如此的渺茫,尼玫西丝告诉他瓦尔哈拉很快就会察觉到这里的异常,并调集军队前来支援,可是从沙夫伦德到此处至少也要大半天的时间。 他们还能争取哪怕再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吗? ……(。) 第四百七十二幕 王国的觉醒 II “尼玫西丝女士找到了吗?”雷托重新睁开眼睛时,声音有些疲倦地问道。连续不断的作战令这位十一月战争的老兵也感到有些撑不住,毕竟他早已上了年纪,不复当年的英勇。 屋子里的人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经历过长年的那场战役,作为那场大战之中侥幸活下来的幸运者,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尼玫西丝女士是在敏泰堡北边,叛军攻陷了那里之后,一个巫师阻挡了我们去路,随后叛军阻断了我们与北门方向的联系。” “北门方向还有战斗发生吗?” “叛军已经将那里团团包围了起来。” “试着进攻过了吗?” “试过了,但叛军在那里投入的兵力惊人,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老大。” “叛军如此着紧这个地方,这正说明尼玫西丝女士可能还活着,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她救出来。”雷托敲了敲灰扑扑的桌面,定下了调子,在场几乎都是他的老伙计,他说起话来也不用客气。 “可是……”屋内的众人面露难色,如果条件允许,他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那位指挥官阁下。然而现在就连防守敏泰主堡的兵力都不够,哪里还抽调得出人手去支援其他地方。 “那位骑士小姐是公主殿下的人啊,可敏泰堡才是领主大人的产业,我们是领主大人的家臣,真要为了她放弃这座要塞吗?” 角落里有个声音弱弱地问道。 雷托看了那个方向一眼,摇了摇头:“伙计们,”他说道:“你们真以为我们的领主大人看重托尼格尔这个地方吗,你们还看不出来吗。领主大人胸有大志,不要说托尼格尔与冷杉领,恐怕就算是埃鲁因也并不放在他眼中。” “你们想一想,像是领主大人这样的人,如果他早先同意那个克鲁兹女军团长的邀请,加入帝国。身份地位岂是区区托尼格尔伯爵可比的?他在埃鲁因所做的一切,他将我们从布拉格斯带到这里,推翻了那个该死的格鲁丁男爵与他的走狗们的统治,究竟是为了什么?” 雷托的目光一一从自己的老伙计们身上看了过去,“你们没有发现么,领主从未让我们向他宣誓效忠,因为他想要的并不是成为另一个安列克大公。我曾私下里听到过他与公主殿下、安蒂缇娜小姐的谈论,我想几位大人们想要的,正是我们在长年战争之中所渴望得到的――一个真正完整的、不受他人所摆布的、站立于沃恩德之上的埃鲁因。” “伙计们。”他轻声开口道:“我们出生于布拉格斯,但托尼格尔的确是我们的第二故乡,只不过相比起这个,我们还有另一个共同的身份。别忘了,我们是埃鲁因的军人,在这个时候,我们更加应当抛弃那些私利,我们是伯爵大人的属下。我么更应当站出来证明大人的光明磊落。” 雷托指了指射孔外面的战场,答道:“如果我们每一个人都将伯爵大人的信念传达出去。当这样的信念延及整个埃鲁因,令这个王国中的每一个人都深以为然时,我们的理想,伯爵大人与公主殿下的理想,也就实现了。” 屋内一片沉默。 “我们能做到那样的事情吗?” “是啊,这太麻烦了。听起来就令人感到头痛,老大你确定这是我们这些大老粗能办到的事情吗,那是文官与贵族老爷们才需要操心的事情吧?” “不过老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哈哈。” 笑声仿佛会传染一般。屋内众人很快也都低笑了起来。雷托自己也笑着摇了摇头,笑骂道:“闭嘴你们这群该死的蠢货,好歹我当年也是贵族骑士出身,像是马诺,当年还是我的侍从。跟着你们这些粗俗的家伙,我连自己的老本行都全丢了。好了,少废话,你们说得对,我们是领主的家臣,但既然是领主大人的家臣,我们就得贯彻领主大人的意志,所以尼玫西丝女士,你们不救也得救。” 虽然面上众人都开着玩笑,但雷托拍了板作了决定,便再没有人敢反对。人们井然有序地退出房间,开始召集部下,仿佛回到了几十年之前的岁月,无非是战斗而已,对于老兵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 “你醒了?” 尼玫西丝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有一双狭长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黑漆漆的,犹如点墨。少女的皮肤是那种不似人类的雪白,细腻得犹如玉石,她有一头瀑布般的黑檀长发,发丝反射着光芒,犹如夜空中的星辰。但尼玫西丝的全部注意力都为对方额头上那枚黑沉沉的宝石所吸引――那是一枚狭长的,菱形的黑水晶。 少女有些恼怒的脸一红,顺着女骑士的目光回忆起了自己额头上这枚宝石得来时的羞辱,冷冷地哼了一声。 “寇华……?” 尼玫西丝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想起在鲁施塔发生的那些事情,微微犹豫了片刻才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敏泰失陷了么?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你离开鲁施塔之后,也投靠那些布加人,还是说他们果然与黄昏之龙同流合污了?” “我还没有堕落到和那些萨萨尔德人一样的境地,”黑寇华有些恼怒地答道:“你这个女人真是令人讨厌,和那家伙一样,难道凡人连一点礼义廉耻之心也没有了么,是我救了你一命。” “你又回来了……?”尼玫西丝愣了愣:“谢谢……” 外面传来破空的尖啸声,投石机的石弹击中了不远处的什么地方,房屋一阵摇晃,灰尘扑簌簌落了下来。 尼玫西丝默默地感受了片刻,才问道:“这么说来这里仍旧是敏泰了,我昏迷了多久,雷托先生他们还在抵抗么,寇华小姐,你能不能带我前往市政厅?” “我劝你最好不要抱这个妄想,而且我也没有义务为你效劳,”黑寇华没好气地说道:“你捡回一条命纯粹是因为运气好,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就算是我及时赶到,你当时也死定了。” 尼玫西丝这才注意到寇华身后还有一个年轻人,当她看到对方时忍不住一愣,因为那人正是欧弗韦尔的次子,那个一早就离开敏泰堡去探查情报的年轻骑士。 那个年轻人注意到尼玫西丝的神色,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急切地说道:“尼玫西丝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怀疑我还有我父亲,但我向你保证,我父亲他绝对不可能背叛公主殿下,这里面一定是另有隐情。” 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答道:“我可以以我的生命作担保!” 尼玫西丝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终于回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一切,当时她差点以为自己就死在了那头怪物的手上。但看起来在她昏迷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尼玫西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伤口,那道剑伤犹在,几乎贯穿她的胸腹,那一剑,应当刺穿了她的心脏才是。 “你的确是应该已经死亡才对,这道贯穿伤贯穿了你的心脏,对于任何一个凡人来说,这都是再致命不过的伤势。” 黑暗寇华停了停。 “但奇怪的是,你仍旧活着。不要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们的玛莎大人救了你一命。” 尼玫西丝沉默了片刻,她心中隐隐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但却说不出口。 “另外,是这个家伙拼死把你从那些怪物手中救了出来,”黑暗寇华继续答道:“要不然我可没这个能耐,那些怪物都是黄昏之龙的爪牙,我们管它们叫做能族,除了战争女神特有的印记兵器之外,没有人可以真正杀死它们。” “哼,这下连能族都重新现世了,真不知道母亲为何会看好你们,区区一个小小的人类王国而已,不管是萨萨尔德人还是黄昏之龙的爪牙,你们都对付不了。” 尼玫西丝闻言叹了口气,对那个年轻人说道:“我可以相信你,但你也无法为你的父亲作担保,无论如何,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欧弗韦尔先生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年轻人摇了摇头:“尼玫西丝小姐,我父亲他可能出事了。” “什么?” “自从公主殿下与哈鲁泽王子离开托尼格尔之后,我父亲每周都会给我来信,一方面是为了让我了解让德内尔和兰托尼兰的局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联系。不过我已经有一周多没有收到父亲的来信,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年轻人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忧地答道:“都怪我,尼玫西丝小姐,如果我早一些警觉,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父亲他……” ……(。) 第四百七十三幕 王国的觉醒 III 尼玫西丝却摇了摇头,她隐隐感到这个年轻人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她也愿意相信欧弗韦尔不可能会背叛公主殿下。可眼下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眼下要做的事情,是如何挽回更坏的结果。 “寇华小姐,”她有些虚弱地答道:“你能联系上瓦尔哈拉吗?” “我?”黑暗寇华冷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能,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情况,人类女人,为了救你我们都被包围在这个地方了,当然外面这些凡人还拦不住我,不过我不敢轻易出手,否则萨萨尔德人和能族会察觉我的存在,那时候我们都得死。” 她停了片刻:“我虽然答应母亲前来帮你们一把,但还不至于要和你们一起陪葬。” 尼玫西丝沉默了,她当然也不能要求对方为埃鲁因陪葬,毕竟她清楚,对方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姐姐,”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他们又开始进攻了!” 尼玫西丝听出那是白寇华的声音,两姐妹的声线虽然类似,但妹妹的声音远没有黑暗寇华那样冰冷的气息。 她咬着牙地坐了起来,虽然寇华说过她现在最好不要轻动,但比起自己的伤势,女骑士还是更加关心敏泰领的战局。 如果这座要塞不能支撑到瓦尔哈拉反应过来之前,那么埃鲁因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在此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这片领地的主人是谁,也忘记了她与布兰多之间并不愉快的经历,只感到内心中心急如焚。 她一边试图扶着墙站立起来,一边焦急地在内心中呼唤着白葭的名字――那个她从来没有喜欢过的另一个自己。若是可以的话,她绝不愿意向另一个她妥协。但此刻,她却别无选择。 可是,她内心中的呼唤全部石沉大海,这令尼玫西丝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慌感,她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了那个成熟而理智的另一个自己在自己身边作为自己的参谋,若是对方真的不在了。她竟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去单独面对眼下的埃鲁因。 而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她不知如何去面对布兰多。 黑暗寇华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尼玫西丝的举动,也并不上前半步去搀扶她,那个年轻人似乎想要上前,但却被女骑士一手挡开了。 尼玫西丝扶着墙走到了屋外,突如其来变得明亮的光线令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她发现这仍旧是北门附近,她手下的骑士们已经退到了敏泰堡西北侧的水闸附近,并借助这里的地形继续狙击叛军。 喊杀声在此一刻好像重新回到了她的耳中。她看到白狮卫队的年轻人、敏泰的守军与一部分巡查骑兵正在阵地上与叛军彼此交缠厮杀,死守阵地寸土不让。但敌人的数量超乎想象的多,穿着灰色与蓝色战袍的贵族私兵几乎像是两色相间的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他们一次次被击退,又一次次涌上来,战斗的意志竟出乎预料的旺盛。 看起来敌人已经意识到了她在这里,否则不会对区区一个闸门如此热情高涨。 天空中飘来了几名巫师,法术的光影再一次在城墙上交织起来。虽然对方数量不多,但女巫们远不是这些萨萨尔德巫师的对手。城头不时传来的爆炸声足以证明这一点。事实上她们也不过仅仅是堪足自保,维持阵线不被击溃而已。 尼玫西丝维持着神色的镇定,默默搜寻着燕堡伯爵领的旗号。她对于那些怪物至今记忆深刻,心里清楚以白狮卫队的实力绝不可能是那些怪物的对手,但托尼格尔人仍旧坚守在这里,那么对方又去了哪里呢? “你在找什么?”黑暗寇华在她身后问道。 “那些怪物呢?” “被她引开了。否则你以为我们还能留在这个地方。” “她?” “一个古怪的女人,好像是崔西曼的手下,我记得曾经见过她,不过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尼玫西丝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黑暗寇华口中那个‘她’,她沉默了片刻。看出情势比寇华所说的还要不乐观,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寇华小姐?” 黑暗寇华看了她一眼:“我会遵照母亲的吩咐,帮助你们抵抗到最后一刻,在那之后我会选择离开这个地方,你只能祈祷瓦尔哈拉的那些小家伙们能在此之前反应过来。” 她停了片刻:“不过看在那家伙的面子,我可以带走你。” “不,”尼玫西丝摇了摇头:“我不需要。” “随你,不过我得告诉你,虽然这座城市中还有一些兵力,不过你别指望托尼格尔人会来救你,你不要忘了白狮卫队与敏泰的守军虽然是那家伙的军队,但他却不是你的领主。” “你想说明什么?”尼玫西丝眉尖微微一跳。 “你明白。” 尼玫西丝轻轻按住自己的心口,咬了咬牙。她明白若是那个人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来救她,但却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她身体之中的另一个灵魂。 何况对方并不在这里,而他的属下对这一切秘密根本不知情。雷托是一个杰出军人,可越是杰出的军人,就更明白自己应当听命于谁,他们会不惜一切前来营救一个外人吗? 女骑士心中并无乞求苟活的心思,只是感到一阵悲哀与绝望,因为这就是埃鲁因,这就是这个古老的王国。 那个人就算做得再多,可受益的也永远不会是埃鲁因,除非有朝一日他能成为埃鲁因的共主。可那样,在他头上的头衔将不再是复兴王国的英雄,忠诚的骑士,层层光环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有一个篡位者的头衔。 那无非是另一个安列克而已,他们怎么可能给这个王国的未来带来希望。 或许就算对方真不是这么的卑劣,但那又有什么用呢?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的那位幕僚小姐,所有人都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效忠的真的是埃鲁因这个王国吗? 他们效忠的是托尼格尔,是瓦尔哈拉,是那个人本人而已。 萨萨尔德人的巫师终于攻破了女巫们的防线,损失惨重的白狮卫队开始后退,虽然还未演变成溃败,但最后的防御纵深也已然失去。 黑暗寇华低吼了一声,她身边涌起黑色的烟雾,形成一头头巨狼的形状,这些高大的雄狼狂奔向战场,但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稍微阻挡一下叛军前进的步伐而已。 “我们必须撤退了,尼玫西丝小姐。”欧弗韦尔的次子小声在她身边说道。 黑暗寇华也回过头,有些恼怒地开口道:“我支撑不了太久的时间,萨萨尔德人很快就会注意到这边,你最好赶快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但尼玫西丝却充耳不闻。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溃败的战场,所有人都在后退,白狮的旗帜正从地平线上倒下。天空中飞舞着南方军团的飞龙骑士,还有灰袍的巫师,交织的法术。这一幕与她的记忆仿佛重合,她记得那是安培瑟尔阴沉的天空,而她与王立骑士团的年轻人们已经退无可退。 但这一次,还会发生那样的奇迹吗,一个人以一人之力扭转战局? 但女骑士心中却看不到一丝希望。 就算有,可他真的能够拯救埃鲁因吗? “埃鲁因要如何才能得到拯救呢?” 尼玫西丝喃喃自语道。 “白葭,你告诉我,你们没有骗我,你们所看到的一切未来,都是真实的……告诉我,你们真的能够挽回这一切,你和那家伙不是在合起伙来欺骗我,对吗?”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告诉我啊!” “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的生命,因为与其让我再回到梦中所见那可怕的未来之中,我宁愿在这一刻死去。” 她因为扯动了伤口而剧烈地咳嗽起来,旁边的年轻人想要上来扶她,但却被一把甩开了出去。 尼玫西丝咳嗽得甚至流出了眼泪。 她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但心中那个声音再没有回应过她。 年轻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向来一脸冷然的骑士小姐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她泣不成声,而他却丝毫不敢上前一步。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如此告诉他,埃鲁因已经完了,他所见的,将是这个王国的最后一刻。 他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未来,他曾经所见的光辉的一切,在烈焰之中熊熊燃烧,化为灰烬。从此之后人们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他们曾经的身份,埃鲁因这个古老的名字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直到几十年之后,才有一个少女重新拾起那面染满了灰尘的旗帜。 那是星与月的百合旗。 他抬起头,恍若以为自己发生了幻觉,他当真看到了那面旗帜――那并非是白狮卫队的雄狮旗,也不是托尼格尔随处可见的冷杉领的纹章旗。 ……(。) 第四百七十四幕 王国的觉醒 IV 而是皎洁的明月,纤细的星辰,纯洁的百合,银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招展。 战场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年轻人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终于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产生了幻觉。而真正地,看到了那面只属于科尔科瓦王室的旗帜。 “援军!?” 尼玫西丝也猛然站了起来,女骑士甚至泪痕未干,有些惊愕地看着那个方向。包围在要塞周围如汪洋一般的叛乱大军的背后,在几条街区之外,一面面星月百合旗正在树立起来。 但那是哪里的军队? 王立骑士团? 还是白狮军团? 他们从什么方向来到了敏泰?这怎么可能? 尼玫西丝自己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这位向来冷静的女骑士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心如乱麻,她不明白究竟是谁,在这一刻来到了这个地方。 但战场上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回答了她的疑问。 是敏泰城内的援军―― 尼玫西丝看到冲在最前面的赤铜之龙雷托,还有他身边的一帮十一月战争的老兵们,他们手中高高擎起的旗帜,并非是托尼格尔或冷杉领的战旗。 而是这个王国的象征。 科尔科瓦王室的旗帜。 只那一刻,女骑士就明白了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今天,在这里―― 我们忘记了彼此的隔阂,忘记了效忠于不同阵营的身份。 我们将仅以埃鲁因军人的职责而死去。 而所有的信念都将寄托在这样一面旗帜之上。 从此之后,这个王国将从火焰的灰烬之中复生。 只那一刻,尼玫西丝忽然懂得了布兰多那对她不加辩驳的淡淡微笑,忽然懂得了白葭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自信;懂得了公主殿下对于这里的一切近乎盲目的信任,懂得了为什么埃鲁因传统贵族们心中的恐惧。 也懂得了。为何每一个托尼格尔人都对于这个王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们就在这里。 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她呆立原地,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身子甚至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眼泪再一次奔涌而出,然而唯有双拳,仍旧紧紧地握着。 “尼玫西丝小姐。好像是雷托先生他们……可他们的人手也不多,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年轻人忽然止住话头。 他看到女骑士正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并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剑。 尼玫西丝缓缓将剑拔出剑鞘,然后高举起这把骑士的佩剑,她面向着整个战场,面向着所有正在战场之上的白狮骑士们。 她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今天!” “我们或许不会胜利。” “但埃鲁因也不会失败。” “那些恐惧眼下这一切的人,终究会自食恶果。” “让我们再次为埃鲁因而战,让这个古老的王国从我们的尸骨之上复生。” “因为今天之前,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今天之后。我们将以埃鲁因人的身份而骄傲!” 骑士们纷纷回过头。 当他们看到尼玫西丝时,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剑: “为埃鲁因而战!” 那是抛却了一切的誓言―― 黑暗寇华回过头,有些不以为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尼玫西丝:“你们赢不了,士气的高低决定不了这场战斗的胜负,你们的敌人千百倍强大于你们,你应该明白,你们的援军也不过只是一些残兵剩勇而已。” “那又如何?”尼玫西丝笑了笑,随即咳嗽了两声。她虚弱地答道:“但我们也输不了,他们能杀死我们。但却杀不死埃鲁因。”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我和公主殿下……” “原来她也真没有骗我……” 女骑士轻轻地按着胸口处的剑伤。 “白葭……小姐,你还活着吗……?” …… “真是一帮蠢物!”面对眼前这样一幕,戈兰―埃尔森公爵低沉地骂了一句,脸色阴沉得几可滴得下水来:“玛诺威尔伯爵,夏布利男爵,对方不过区区几百人。我们已经浪费了几个钟头在这里,区区一道水闸,你们也攻不下来吗?” “大人,对方的德鲁伊实在是太过厉害,而且那些从敏泰堡赶来的援军也很棘手。他们对付巫师的经验丰富,借助敏泰堡内建筑物的掩护,布加的大人们对他们也没什么办法,顶多阻碍一下他们的攻势而已。” “除非……除非大人你同意布加的大人们用法术直接将这座要塞夷为平地,这也是布加的巫师大人们的原话。” “闭嘴,”戈兰―埃尔森公爵像是赶苍蝇一样摆了摆手:“我们的目的不是这区区一座敏泰堡,在南面还有穴居人,还有那支可怕的舰队,你们想惊动它们吗?去吧,继续进攻,你们的对手看起来是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十一月战争的幸存者,但他们的数量并不多,我再给你们一个钟头,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赶走了喋喋不休的两位爵士,戈兰―埃尔森公爵的面色愈发阴沉。 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浓重了,他们在敏泰堡停留已经超过六个钟头了,原本以为不过是一座轻易拿下的小小要塞,却阻拦了他们如此之久的时间――这还是在事先安排好了一切计划的情况下。 而在这里的南方,还有瓦尔哈拉的舰队,还有穴居人与白狮卫队的主力,如果让托尼格尔人提前准备好,那么接下来很可能将会是一场惨烈而艰苦的战斗。 然而戈兰―埃尔森公爵并不愿意在这里打成一片焦土,确切的说,他不愿意损失太多的实力。他很清楚,在此一战之后,南方的贵族们若是获胜。那么最坏王国至少会倒退几十年,重新回到中兴时代以前的混乱局面之中,而最好的预期,也是回到安培瑟尔之战以前的局面。 戈兰―埃尔森公爵对于王国的未来和他人的命运没有任何感触,他在意的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中,手头的实力。才是保证他地位的唯一砝码。 虽然布加人说得好听会在战后留下来维持埃鲁因的秩序,但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与他合作,这却难说得很。他很清楚那些布加人的居心,他们不会将埃鲁因放在眼里,先前的许诺能实现十之一二便已经超出了他最好的预计。 不过没关系,这反正是互相利用,他也需要借助这些白银之民的力量来对抗迅速扩张的科尔科瓦王室和这些托尼格尔人。 事实证明至少这一步他是走对了,若不是有这些布加人,他们根本不可能是托尼格尔人的对手。 这一点叫戈兰―埃尔森公爵心中感到无比震惊。他实在想不明白。托尼格尔人怎么能有如此骁勇善战,过去也没有听说过这里盛产英勇敢战之士,事实上托尼格尔一直都是王国政坛的边缘地带,这里的骑士从来没在任何战场上拿到过任何荣誉,可自从那个剑圣达鲁斯的后代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难道说卡迪洛索家族的血脉就这么厉害?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些人仿佛拥有一种狂热的忠诚。即使那位托尼格尔伯爵并不在此地,可他们同样能够为了他们的领主而舍生忘死。 这一点令戈兰―埃尔森公爵恼怒不已。看看他那些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家臣们,他就觉得自己的贵族尊严受到了侮辱。 更不要说连德鲁伊都为那家伙效力,从来没有听说这些居住在森林里面的神秘主义教徒会搭理哪个外面世界的贵族的,他们甚至拒绝了克鲁兹帝国的邀请,但偏偏对区区一个毛头小子青睐有加。 戈兰―埃尔森公爵怀着这样的想法忿忿不平地摊开地图。再一次地确认战况。虽然叛军的攻势在敏泰堡受了挫,但在至少奥尔塔、在角峡,进展都很顺利。 维埃罗南方的领主,素来以善战闻名的前王党成员,帕拉德?唐诺男爵率领着他的骑士们已经攻陷了敏泰堡北方的泰根镇。现在正从角峡方向直取格尔斯渡口,截断敏泰领的后路。 而另一支军队,他的心腹紫荆伯爵正穿插过敏泰东面森林,他们早些时候就直接从帕拉斯出发攻向沙夫伦德方向,将在敏泰堡合围完成之时,配合布加人对托尼格尔人号称的那座不败的要塞发起总攻。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攻击锋矢,分别由两位经验丰富的骑士领主与他们的侍从军队在左右两路负责掩护。 这一路大军在三个钟头之前就连续攻克了沙夫伦德北面的几座村落与庄园,可以算得上是连战连捷。虽然自从进入格拉哈尔山谷之后就再没消息传回来,不过戈兰―埃尔森公爵并不奇怪,在总攻发起之前,这支大军都应当在缄默状态之下。 他们还有南方军团的飞龙骑士负责遮蔽警戒天空,他并不认为这支军队会出任何问题。 至于敏泰堡的战场上,汇聚着燕堡伯爵领与来自于戈兰―埃尔森南方军团的主力,还有七八名骁勇善战的贵族领主,总兵力超过两万,几乎是敏泰堡守军的十倍以上,更有布加人的巫师助阵――虽然眼下可能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只要其他两路大军不出问题,这里的胜利也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一切明明都在掌控之下,但戈兰―埃尔森公爵却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默默注视着地图上敏泰堡附近的地形,心中总忍不住揣测如果可能的话,敌人会从什么方向发起进攻。 ……(。) PS:PS:求下月票,顺便推荐下朋友的书《湛蓝之誓》。 第四百七十五幕 号角长鸣 I 敏泰堡周围的地形算不上复杂。 它的北面是开阔的奥尔德平原,奥德河与帕顿河冲刷出了这片河川平原沉积带,狭长的河谷平原北面受变化多端的混乱之力的影响,形成了一片不毛之地的帕顿荒野,这里几乎一马平川,很利于大军展开。 敏泰堡的东、南两面是位于敏泰―帕里斯―沙夫伦德之间的大森林,这片广袤的森林被称之为东敏泰森林,有两条大道通过这片森林的中部连接着敏泰堡。其中一条大道穿过格尔斯渡口,而另一条则联系着敏泰堡南方的唯一一座卫星城镇,奥尔塔。 戈兰―埃尔森公爵伸手点了点地图上的这座城镇,托尼格尔人在这里抵抗得很激烈,指挥攻击这里的人是上一次北方贵族联军的副统帅,巴尔塔侯爵的一名副手,也是白狮军团中一位极为著名的骑士统帅。他手下可以支配的兵力有倒戈的王立骑士团,还有接近两千人的贵族军队,但驻扎在这里的托尼格尔人却死守小镇近半个小时也没让这位贵族统帅拿下此地――据说对方那位剑圣之子亲手组建的白狮骑士,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他已经委托布加人的巫师前去支援,虽然暂时还没消息传回来,不过想必很快就能一举功成。毕竟在那里既没有女巫也没有可恶的德鲁伊。截断了敏泰堡的后路之后,也算是去了他一块心病,无论如何,这个规模庞大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多半了。 但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正当戈兰―埃尔森公爵放下手中的地图时,迎面赶来了一名贵族骑士,有些慌张地对他喊道:“大人,我们失去奥尔塔方向的联系了!” “怎么回事?”公爵心中突地一跳。心中不安的预感仿佛在这一刻应证了,连忙开口询问道。 “还不清楚,大人,最先的消息是奥尔塔方向出现了一名属于王室阵营的剑圣,没多久之后我们与那个方向的通讯就断掉了。” “剑圣?” 戈兰―埃尔森心中默默揣测着效忠于科尔科瓦王室的那几位剑圣,究竟是哪一位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不过区区一名剑圣倒不足为虑,一个人岂能影响整个战局,反正到头来吃亏的也只会是北方贵族的军队。 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问道:“派出斥候去确认情况了吗?” “已经派遣了。” “距离奥尔塔最近的我方军队是哪一支?” “不清楚,不过好像来自黑水湾的军队在那附近攻陷了一个叫做埃姆登的村落。” “哦,那是葛德姆男爵与他的骑士们。”戈兰―埃尔森公爵点了点头:“让他们去奥尔塔看看,再从南方军团第三纵队中抽调一支骑兵过去。” “明白,大人。” 戈兰―埃尔森大公目送自己的骑士离开,他卷起地图。放到一旁的地图匣中。忍不住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额头,他并不是第一次上战场――这半个世纪以来埃鲁因几乎没有一天不打仗,贵族与贵族之间,贵族与山民之间,埃鲁因人与玛达拉的亡灵之间,大大小小的战斗每一个月都在这个古老王国的国土之上上演,他十四岁就第一次随老戈兰―埃尔森大公一起上过战场,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事贵族了。 他甚至也参加过第二次圣战。虽然没有经历最险恶的那几次大战,但多多少少的经历。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戈兰―埃尔森公爵心中很清楚一场战争中不可能事事都如计划中所想,只有没有真正指挥过一场战斗的人才会天真地以为战争就是按部就班地按计划进行,谁的计划更周全,谁就能取胜。 但事实远非如此,对于熟悉战争的人来说,真正的战争更像是一场比拼运气的大冒险。尤其是在这样战场纵深十几公里的庞大战场之上。参战的双方几乎都是两眼一抹黑,能掌控天空、拥有优势巫师实力的一方可能稍好一些,但效率低下的命令与军队反应的速度,都会使得原本的计划错漏百出。 真到了战场之上,与其说是比较谁的计划更周全。不如说是比较谁运气更好,犯的错误更少。假如一场战斗中有一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那么战争的天平往往就会因此而倾斜。而这种错误往往却是无法避免的,有时候一场战争的双方会反复犯多个重复的错误,最后就变成按照玛莎大人的意志来决定一场战斗的胜利。 就眼下来说,战场上虽然或多或少有一些突发的状况,就像是奥尔塔出现的情况一样,但都尚且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布加人的计划十分高明,除了执行者是南方贵族的那一部分,其他这个计划的各个部分都被完美地再现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戈兰―埃尔森大公却总是感到放不下心来,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东西。他有些烦躁地重新睁开眼睛,从桌边站了起来,在原地来回踱起步来。 他对于布加人高效的执行力十分推崇――据说那位达鲁斯的后代指挥的白狮卫队也曾经表现出过这样的水准,不过戈兰―埃尔森公爵对此嗤之以鼻。至少在现下这场战斗中,对方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水准,虽然他们的个人战术素养与实力的确要远超埃鲁因国内的同济。 这两者相比较差距是如此的明显,那么自己的担心又是从而来呢? 戈兰―埃尔森大公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他走回桌边,拿起烟斗,似乎准备点上一烟斗的烟。但心情烦躁之下他实在没有耐心完成装烟丝与生火这个细致的工作,重重地重新将烟斗放了下去。 然后他听到了帐篷外的脚步声,明白之前派出去的骑士终于去而复返了。 公爵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中的不安,他一把掀开帐篷的布帘,急切地开口问道:“怎么了,有没有搞清楚奥尔塔方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忽然住了嘴。 他看到自己的骑士脸色苍白,双手捧着一顶压瘪了的头盔,浑身发抖地站在自己面前。那黑沉沉的头盔看起来就像是南境常见的骑士面甲,上面沾染着斑斑血迹。 “怎么了?” 戈兰―埃尔森大公面色平静,他深陷的眼眶中淡褐色的眼珠子紧盯着那顶头盔。 “大人……葛德姆男爵大人他……” “他怎么了?” “男爵大人他……他已经殉国了,还有他的骑士们……这是布加的巫师大人们传回来的消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公爵大人抑制着语气中的怒气,沉声问道:“他们不是在奥尔塔北面吗,难道他们还没得到我的命令就擅自出击了?” 骑士喉结滚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奥尔塔怎么样了?” “大人,奥尔塔已经被托尼格尔人夺回手中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托尼格尔人发起了反攻,他们已经越过了埃姆登……” “葛德姆与他的手下都是骑兵,他们怎么会一个人也没逃出来?”戈兰―埃尔森公爵虽然还没有发怒,但这平静的语气已经足以令他手下的骑士噤若寒蝉,他战战兢兢地交出手中的头盔,答道: “大人,这是布加人带回来的葛德姆男爵大人的遗物……” 戈兰―埃尔森公爵厌烦地一把挥开了那顶骑士盔,沾血的头盔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他终于愤怒地开口道:“我要这该死的东西来干什么,对了,布加人呢,难道他们没赶得及?” 骑士几乎要把头埋到地上。 “大人,布加的大人们也蒙受了损失了,他们正在召集人手,向托尼格尔人进军的方向合围……” “很好,他们还需要多久?” “这……” “我就知道,这些该死的家伙根本靠不住,”戈兰―埃尔森公爵转身走回帐篷,愤怒地将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扫倒地上,叮叮咚咚一片杂响。 “告诉我。那支托尼格尔人的军队规模有多大,组成是怎么样的,他们究竟是从那里钻入我们的包围网的,他们有多少巫师,他们的进攻方向又在哪里?” “大人……”骑士欲言又止:“我们还没搞清楚他们究竟是谁,有些人说他们就是原本驻扎在奥尔塔的白狮卫队守军,但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从那里侵入我们的包围圈的,他们……他们好像没有巫师……” “没有巫师,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戈兰―埃尔森公爵怒道:“没有巫师他们怎么能够让葛德姆男爵先生与他的骑士侍从们全军覆灭,怎么能让布加人吃那么大的亏?这支军队是不是来自于沙夫伦德方向?” “大人,不是,”那骑士立刻回答道:“沙夫伦德方向还一片平静,我们在那个方向上驻扎的人手没有出现任何状况,我们每五分钟就会和那个方向联系一次。” “很好,”戈兰―埃尔森公爵吐了一口气:“那么这支军队呢,他们离开奥尔塔,又袭击了埃姆登,他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是敏泰堡?还是泰根?” ……(。) 第四百七十六幕 号角长鸣 II “大人,”骑士有些为难地答道:“最后的消息是停留在埃姆登北边休整的南方军团第二纵队的斥候们传回来的,我们在那里一共有五十名轻骑兵,他们原本是完成了侦查沙夫伦德方向的任务之后回到敏泰堡附近休整的。” “很好,告诉我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是,那支军队正在向帕里斯方向进发。” “帕里斯方向?”戈兰—埃尔森大公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要进攻韦兰渡口,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拿我开刀吗?” 他气得须发皆张,几乎要将这句话重复好几遍,那可怜的骑士看到他平时优雅沉稳的领主大人脑门上每一根青筋都清晰可见,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哆嗦起来。 戈兰—埃尔森公爵急剧地喘了几口气,奥尔德河横穿敏泰堡,在敏泰堡东面转折向南流入沙夫伦德境内。而韦兰渡口正处于这条河位于东敏泰森林附近的南部滩头上,托尼格尔人进攻那个方向,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支援敏泰堡,更不是威胁更北边的泰根——因为根本就是南辕北辙。 对方显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攻击贵族联军位于帕里斯与敏泰之间的这处大营,这简直是胆大包天,完全不把他这位公爵大人放在眼里。 但戈兰—埃尔森公爵说完这句话,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来反问道:“你说这是斥候们最后传回来的消息?” “是的,因为有布加人的巫师在天上看到这些可怜的斥候已经被击溃了,事实上那场战斗中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可怜的年轻骑士忍不住看了看一旁地上那沾血的头盔。 “除非是我疯了,”戈兰—埃尔森公爵重复着这句话:“除非是我疯了。我才会相信这一切,不过好吧,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既然有巫师看到了这一切,那么他一定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整整一个中队的轻骑兵会一个人也逃不出来。难道说奥尔塔原本托尼格尔人的驻军有整整一个军团吗?还是说他们中有一个大法师,对了,你和我提起过那个该死的剑圣,难道你想告诉我,那是一个极境剑圣?” “大人,”骑士战战兢兢地答道:“大人,那位巫师大人说那些可怜的斥候们都是自杀身亡的……他……” “够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位巫师大人也吓坏了,他亲眼看到了那一切,还有……他让我告诉你,那位剑圣的确是极境剑圣,他好像掌握着一种让人产生幻觉的相关领域……” “好了,这就是布加人呼朋唤友的原因,我的这些高贵的先生们也知道害怕了?”戈兰—埃尔森公爵闻言气极反笑,忍不住说了一句脏话:“一位极境剑圣。掌握着幻术相关的领域,埃鲁因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好了,够了!” 他挥了挥手:“让我冷静一下,你给我滚出去,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怎么办。现在这里有一个该死的狂徒,想要带领着一帮亡命之徒来取我首级。那就让他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他。” “大人……” “滚!” 骑士狼狈不堪地退出了帐篷。 过了好了一会儿,帐篷外重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戈兰—埃尔森公爵抬起头,才看到一个人掀开了帐篷的布帘走了进来,他眯起眼睛。看到对方正是那位来自于燕堡的篡位者。 看到这个人,公爵大人就想起了自己与布加人那该死的约定,忍不住出言讥讽道:“这就是你和这些该死的布加人之间的约定?” “看起来阁下很生气,”来者笑道:“这难道是我的疏忽,让我们的盟友陷入如此的境地?” “闭上你的臭嘴,篡位者,这乱作一团的状况,就是你们的计划?现在你们要告诉我科尔科瓦王室竟然还雪藏着一个掌握着幻术相关领域的极境剑圣——一个极境剑圣!” 戈兰—埃尔森公爵面沉似水地说道:“就算是在圣战中,各大帝国也没有出动过这个水准的强者,你真的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你看看那些该死的布加人,他们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 听到篡位者这个称呼时,来者脸色阴沉了几分,不过他还是笑道:“他们不过是一些学徒而已,真正强大的萨萨尔德巫师并不在这里,你要相信我们盟友的实力。” “我相信你们的实力,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我会被你们蒙在鼓里,”戈兰—埃尔森公爵怒气勃发地说道,他竟铮然一声拔出剑来,放到来者的脖子上:“如果你们打算让我的人在这里充当炮灰,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来者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却面无惧色,只伸手拨开对方的剑尖:“看起来你被吓坏了,我的公爵大人,不过就是个极境剑圣而已,他要来这里送死,就让他来好了。” “一个极境剑圣而已?”戈兰—埃尔森公爵古怪地看着面前这家伙:“莫非你们也都得了失心疯,区区一个梅菲斯特就让克鲁兹帝国焦头烂额,他成名时还不过是个准极境而已,诺大一个炎之圣殿,也才只有几个这样的上位强者?” “炎之圣殿现在的大圣座已经是圣贤了,”来者答道:“何况埃鲁因也不是没有拥有过这样的强者,不过那是几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他看了看戈兰—埃尔森公爵的眼睛:“好罢,我会想办法博取您的信任的,公爵大人。信任是用行动来争取的,这也无可厚非,这个极境剑圣,就交给我的军队亲自来对付如何?” 戈兰—埃尔森公爵将信将疑地看着这家伙,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愿意相信对方说出的哪怕任何一个字。 但眼下的情况显然由不得他选择。 “虽然我觉得你是在送死,不过那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拦你,你遇上了麻烦也最好别来找我。”他回答道:“还有,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想办法让那些布加人的动作快起来,比起你来,我更愿意相信他们。” “当然需要巫师大人们的帮助,不过如果仅仅是拦下那些狂妄之徒,倒不必那么麻烦,”燕堡伯爵冷笑道:“公爵大人只需要在这里等待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 “希望等到的不是你的脑袋被送回来。” 当然,这样的话戈兰—埃尔森大公自然不可能说出口。他只默默看地上那沾血的头盔一眼,心中如此想到。 …… 马修全身披挂地稳稳坐在马鞍上,闪亮的胸甲上还佩戴着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所获的烛火勋章,长枪挂在马鞍上,手中紧握着家族祖传的佩剑——塔兰之牙。他将身体挺直得像是一支笔直的标枪,战场上的北风并不能使这名骑手有丝毫的凌乱,反而托起他腥红的披风,犹如一面漂亮的旗帜。 “前进,前进,维持队形!”马修努力控制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保持完好的队形越过河滩,在这个天气下这是个艰难的挑战,不断有人被冻僵倒下,旋即被刺骨的河水冲走。 但没有任何人在意倒下的人,因为他们不可能再站得起来,负责督队的骑士握着长鞭,不住地驱赶着贵族私兵们向前。 前队的骑士已经越过了滩头,他们从马鞍上翻身下马,立刻用干燥的布毡子擦拭自己的坐骑,南境军团的战马是有魔兽血统的戈兰—埃尔森马,这种马生于高地,极其耐寒,但一样无法忍受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骑士们正在重新整队,马蹄踏着雪,踢起细碎的雪沫前进着。 马修所在的攻击锋矢是对敏泰东面森林之中一线的七八个庄园、堡垒和村落展开攻击,对于攻击与防守的双方来说,一场要塞攻防战当然不会仅仅局限于要塞本身。敏泰堡的防御体系虽然简陋,但也包括了它周边的一系列卫城,除了奥尔塔方向通往冷杉领的大道之外,东敏泰森林之中的庄园与村落也封锁着这支军队通往沙夫伦德的道路。 托尼格尔人的守军分布在森林之中,对于马修来说,负责指挥这些地方防守部队的指挥官是个相当高明的对手,对方兵力有限,但却抵抗得井井有条,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呈现出溃败的迹象。 马修明白公爵大人对这个方向上的进展恐怕并不满意,但他手下的人马中杂七杂八,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听从他的指挥。就好比说在眼下这河滩的两岸,就有七八名贵族骑士与领主的军队,统合起来有七八百人左右,但号令不一,严重拖慢了他们行军的速度。 更严重的是,贵族骑士们除了散漫不听指挥之外,还存着保存实力的心思。在这场战争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蠢货,贵族们不会给别人作嫁衣,看起来这些人都期望于敏泰堡主堡方向的攻势能取得进展,从而令他们不战自胜。 ……(。) 第四百七十七幕 号角长鸣 III 想及此,马修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距离自己太过遥远的事情。他要考虑的只有如何攻下托尼格尔人的防线,贵族们已经攻下了三四个村落,但斩获都不多,托尼格尔人又后退至奥尔德河南岸构筑防线。而他们则尾随至此,其中来自于黑水湾的葛德姆男爵走得最快,先前传来的消息说他已经攻下了这里西边不远处的埃姆登,估计快与奥尔塔方向的攻击锋矢汇合了。 “加快一些!”马修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向自己的手下喊道:“攻下前面的庄园,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女人,财物,都是你们的,但动作快一些,别再叫人抢了先!” 骑士们轰然应诺,但侍从步兵仍旧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那些东西反正最后也落不到他们头上,他们在这种天气下拖着步子向前走,或者一头倒在什么地方再也起不来,无非是因为头上悬着骑士老爷们的利剑而已。 在这样的情绪中,这些僵硬不堪的士兵终于登上了滩头,骑士们先让弓箭手向森林中射了一波火箭,但在这样的天候下并不理想,温度太低弓臂发脆,火也不容易点着,一轮齐射断了好多根弓弦,这波箭雨只能说是徒有其表罢了。 不过马修并不管这个,他马上让步兵摆出战斗队形向森林中推进,托尼格尔人的防线在庄园外若隐若现,对手有保养得很好的魔法弓弩,在这样的气候环境一样能在两百步开外的地方产生杀伤力,不由让人暗骂托尼格尔人的奢侈。 前方果然很快响起了弓弦响动的声音,走在最前排的步兵应声倒下了好几个,队伍立刻产生了骚动。马修见状暗骂一声。不过对于这样的情况,他驾轻就熟,马上命令督战队上前,捅死了几个踌蹴不前的士兵之后,队伍又重新规整了下来。 马修心中很清楚,敌人的数量并不多。这是他们最大的劣势,只要自己这边稳住不动摇,对方就没办法抵抗――之前的几次战斗的胜利,他们也是如此拿下的。 托尼格尔人果然开始后撤了,现在他们还有防御纵深,只是兵力远远不足。而等到对方连后退的空间都失去的时候,就是真正一决雌雄的时刻了。 马修对此信心十足,他看到森林中那面有些破烂的冷杉领纹徽旗不断后退,最后不知是发生了怎样的情况。或许是旗手被杀死了,旗子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托尼格尔的老鼠们又后退了!”叛军中终于发出一阵欢呼,或者不如说庆幸:“他们根本不敢与我们为敌,追上去,杀死他们!” 在整个敏泰领的战场上,这样的情形正在反复上演着。 突如其来的叛军几乎击溃了措不及防的敏泰领地方守军,除了零星的抵抗之外。在大多数的地方,托尼格尔人都不断的后退、撤离甚至是被歼灭。 马修回过头。看到韦兰方向也竖起了南境贵族的旗帜,一面面代表着占领的旗帜正在奥尔德河滩南面被竖立起来,贵族军队的进展开始提速了,或者不如说托尼格尔人的抵抗越来越微弱了。 “看来是要赢了。” 他心中如此想到。 但正是这个时候,韦兰渡口方向那座小山上才刚刚竖立起不久的贵族旗帜,忽然之间轰然倒塌了下去。 马修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一个骑士从另一面冲上了山坡,从人群之中一剑砍翻了那个旗手。 马修几乎是惊愕地看着这一切。那一定是托尼格尔人的骑兵,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时候在这里还有一支有战斗力的生力军,他们非但没有向后撤离,反而向联军的阵线发起了冲击? 这些人是疯了吗? 他眼睁睁看着一名又一名骑士出现在那山头上。原本占领山头的可怜的贵族私兵们被杀了个片甲不留,那些骑士轻蔑地将被砍断的贵族旗帜丢在地上。 然后另一面旗帜出现在了那山头上。 它首先露出的不过是一个矛尖,矛尖上雕刻着埃鲁因神圣百合的银制纹饰,然后整面旗帜从山丘背后一跃而起。 马修竟然眯起了眼睛。 那并不是白狮卫队的战旗。 也不是冷杉领的纹章旗―― 那是一面银色的,迎风招展的方形旗帜,旗帜上绘制着穗状的纹理,红色的绶带环绕着银星与白月,而星与月之下,是科尔科瓦王室银百合的圣徽。 那正是代表着埃鲁因的星月百合旗。 马修心中重重地一跳。 他很快咬断了口中的草根,一口将之吐在地上。回头冲自己手下的骑士们吼道:“整队,整队,让长矛手向前!” 一排骑士出现在了山丘之上,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他们排列整齐地冲下了山丘。 银色的铠甲在白昼的阳光之下闪闪发光,那如同是一道银色的海浪,直接没过了正惊慌失措向山丘下逃窜的贵族私兵。 事实上那里距离这里还隔着另一位贵族的军队,不过马修看了看那个倒霉蛋的举措,就明白他们根本无法自救,也帮不到自己任何忙。他只能祈祷那些该死的蠢货别给自己帮倒忙。 “这些托尼格尔人一定疯了……” 马修脑子里此刻竟然乱糟糟的,他终于意识到对手是什么人了,那是托尼格尔人的白狮骑士,他们一定是从奥尔塔方向杀过来的。 可他们竟敢冲击联军在奥尔德河一线的战线。 在他不远处的那个贵族骑士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让他手下的长矛手们转向,整队,但早已来不及了,河滩震动了起来,远处已经出现了一条滚滚而至的银色海浪。 有些人开始尖叫着后退,剩下的长矛手组成的单薄的阵线根本拦不住那支可怕的军队,他们被一冲即溃。马修亲眼看到那个贵族骑士被一枪戳下马去,然后被踩碎了脑壳,眼珠子混杂着白色的脑浆一起飞溅而出,然后落在一团积雪之中。 他们的对手毫无怜悯,丝毫不因为他们是贵族而留手,这完全不符合埃鲁因战争的规则,就算是玛达拉的亡灵,也会尽量给贵族骑士留下活口,以期之后可以换得一笔不菲的赎金。 这些人一定是恶魔。 马修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胆量在战场上原来并不够用,他几乎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后退的下意识行为,但多年在战场上积累下的经验让他清醒了过来。 这一刻绝不能后退,后退就是死亡。 天空中忽然出现了几名巫师,这些身披蓝袍的萨萨尔德巫师从他头顶的天空飞掠而过,直扑向那些突然出现的白狮骑士――是布加人!马修心中一阵庆幸,自己得救了,不过他心中隐隐有些疑惑,自己这个方向上什么时候也有布加人的巫师一直监视着战场了,这些白银之民的反应也未免太快了,而且一出动就是四个人。 他随贵族联军一路从让德内尔战斗至此,还从来没看到过这么多布加人的巫师一同出现在战场上过,他们最多的一次出动时,是在与那些女武神骑士交手时的战场上,据说那场大战简直惊天动地,可惜他刚好错过了那一战。 四名白银巫师联手出动的场景令马修不由得热血沸腾,虽然他明知道对方根本看不上他这样一个埃鲁因不值钱的贵族骑士领主,不过能和这些强大的存在并肩作战,还是令他感到不虚此行。 白狮骑士已经完全撕裂了前面那名贵族领主长矛手七零八落的阵形,犹如热刀切黄油一般,丝毫没有任何阻碍。他们继续向前,随后吞没了那些转身逃跑的家伙,几乎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活口,河滩上顷刻之间便已经血流成河。 那位贵族领主仅存的骑士们怒吼着迎了上去,但等待他们的是差不多的下场,那些传说中的骑士比想象中更加可怕,他们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 马修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厮杀,据说只有在第二次圣战中少数几个战场上,杀红了眼的双方纠缠在一起,才能打出七八成的损失比,至于那种十不存一的战役,每个经历过那样噩梦的士兵,都被称之为长年战争中的幸存者。 他的心灵几乎都要随对方的马蹄声而震颤起来,不过头顶上的巫师总算是给了他一些勇气,让他勉力命令自己的手下站稳脚跟,或许是前面逃兵们凄惨的下场给了这些麻木不仁的贵族私兵们一点刺激,马修的队伍之中总算是没有一个人转身后退,虽然步兵们瑟瑟发抖,阵形也歪歪扭扭,但这个反冲锋的三重长矛阵总还给了他们一点心理安慰。 马修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令自己紧张的心绪平静下来,所幸黑玫瑰战争之中的从军经历总算让他稍稍冷静了一些。 ……(。) 第四百七十八幕 号角长鸣 IV 当前面的战场上最后一名贵族骑士也被一剑枭首时,那些白狮骑士果然马不停蹄,继续向这个方向杀了过来。对方的人数其实说不上多,但气势却无比惊人,河滩微微震颤了起来――白狮卫队是马下的骑士,但他们骑上战马时,一样是这个王国最强大的骑兵。 “放低……长矛……”马修感到自己的声音都走了调,计算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面对数不尽的骷髅大军,他都从未有在此一刻这么紧张过。 因为他明白,如果他在这场战斗中失败,那么他将不再有后悔的机会。 长矛手一排排压低了长矛,随后一道法术从天而降,落在这些劣质的长矛之上,让一排排长矛的矛尖上竟然闪烁起了淡紫色的光芒。“附魔法术!”马修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一名巫师竟然对自己的队伍施了法,这个发现令他振奋无比。长矛手有了法术的加持,总算可以威胁到对方的骑士了。 固然或许不会令他就此取胜,但至少会让对手心生忌惮,如果他们能够直接绕开他,去捏他背后那些软柿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马修也不由得打起了保存实力的主意。 不过可惜,这个选择权却并不在他手中。 他很快就惊愕地发现那些白狮骑士仿佛对于他摆出的迎敌阵形不屑一顾,那些托尼格尔人的骑士们甚至并未稍作停留,就直接冲向了这边。 马修甚至好像隐隐听到一个人在发号施令:“……加速,冲锋!” 那是一个沉稳的,但听起来却十分年轻的男声。 “你们疯了吗!”马修几乎想要冲自己对面这些疯子大喊起来,无论如何。长矛手对于骑手的威胁还是存在的。在正常的战斗之中,就算是最激进的做法,骑士也要不断的调动长矛手调整阵型,然后一击毙命。 哪有这样直接正面上的? 但他却来不及想这么多了,因为威胁已经到了近前,每个长矛手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矛。马修也再一次拔出了佩剑。 他明白,成败在此一举。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正当这位贵族骑士要高声喊出:“举起长矛――”时,忽然之间,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一道银色的波纹从那些白狮骑士之间横扫而出,正中他的身体,那一刻,马修只感到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拽起了自己的手臂。倒转过紧握在他手上的长剑,一剑刺穿了他自己的咽喉。 “啊……嗬嗬……” 马修惨叫一声,徒劳地想要把剑拔出来,但所能抓住的不过只有喷涌的血箭而已。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消失,视野也在旋转着,他看到托尼格尔人的骑士冲开了因为失去了指挥而惊慌失措的长矛手,将那些可怜的人撞倒在地,践踏而死。 他看到那薄薄的阵形几乎一捅就穿。士兵们惊慌失措地逃窜着,尖叫着。撞向附近的友军。 马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然而在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什么东西划过了天际,从自己逐渐变得暗淡的视野之中滑落。 最后这位贵族骑士软绵绵地从自己的马鞍上仰面倒了下去。 但战场之上的厮杀才刚刚开始。 四道法术正从天空中交错而过。 那是四条横贯天地的银色之线,从萨萨尔德人的巫师手中施展出来,几乎拥有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 四条光束从森林之中扫过。上百顷林地蒸发成了灰烬,法术如同利刃一样切割着土地,当它们扫过结冰的奥尔德河向白狮骑士们射来时,连河水都被生生切成了四段,河中冰流竟然蒸发倒卷。露出卵石遍布的河床。 但布兰多只冷然地看着这一幕。 这些人竟敢在他面前施展弦魔法,与学姐相比,这个水准的龙语魔法简直是贻笑大方。 他直接拔出了裁灭,这把漆黑扭曲的圣剑看起来像是一段废铁,但它弯曲的剑刃却孕育着裁断一切法则的含义。 展开上级权限。 切入第三层Tiamat网络。 截断魔力传输的源头。 一系列的举动在布兰多挥剑的一瞬间完成,四条银色之线在半空中支离破碎,但这还远没有结束――因为秩序与空间的联系同样也被切断,萨萨尔德人巫师的飞空术也同样失效,他们直接从半空中坠落了下来。 而这一次,不再有魔法护盾可以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白银之民的躯体从百米外的高空坠入地面,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化为一堆烂泥。 “下降!下降!” “赶快下降,对手有禁魔手段!” 稍远离布兰多一些侥幸逃过一劫的萨萨尔德巫师被这一幕吓得心胆俱丧,远远地逃开来。而他们中的巫师首领则声嘶力竭地示意其他人立刻下降高度。 布兰多手中握着那把漆黑扭曲造型怪异的长剑,环视四周天空一眼,在白狮骑士所在的区域,再也看不到一个萨萨尔德人的巫师还敢停留在半空中。 …… “圣剑裁灭!” 另一个方向上的空域中,一名名灰袍或是蓝袍的巫师正在汇聚。但每个人都神色严肃,其中一些人更是紧皱着眉头。 “厄多,哈金斯死了――” “还有德帕纳和卡拉也是一样。” “拥有圣剑裁灭,对方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他果然回来了,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埃鲁因人的斥候判断失误了,对方绝不是什么擅长幻术领域的剑圣。”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让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向发言者。 开口的人是霍利斯?芬恩,他是萨萨尔德人当中仅次于萨尔德男巫地位尊崇的巫师,也是此次行动的领头人。 这是个相貌严肃,容貌古板的中年男人,英俊的脸上有两道奇异的雪白眉毛。潜藏在这雪白眉毛下的锐利的眼神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继续开口道:“那是时间与空间的要素之力,号称存在性之力以下最接近真理的法则,我们的对手强大异常,他说不定受过图拉曼的指点,我一个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大人,”巫师们纷纷发表意见道:“我们也没必要和他单打独斗,既然目标已经出现了,我们是不是该通知另一方入场了?” 霍利斯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而至于死在布兰多手上的那几个倒霉蛋,此刻倒没人再提起了。 那些学徒的死亡对于布加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虽然白银之民每一个都高贵无比,但每年死在各种实验之中的学徒们也不再少数,在有能力成为正式巫师之前,就算是布加人自身,也不过只是炮灰而已。 只不过布加人对于正式巫师的要求,比凡人要来得高得多。 有也只有那些真正的巫师,才是最萨萨尔德联盟宝贵的财富。 而在奥尔德河两岸的原野之上,此刻托尼格尔人与南境大军的厮杀才刚刚拉开序幕。 连续两位领主的‘牺牲’,终于为其他人争取了到了足够反应的时间。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除了少部分人第一时间选择了后撤之外,各色贵族军队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服从号令从奥尔德河两岸向布兰多与他的白狮骑士们包围过来。 战场上形成了这样一幕奇景,奥尔德河北方的大军正在合拢,包围向战场上一个再细小不过的点,而在那一点的中央,是一支实力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托尼格尔人的骑兵。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向前。” “向前?” 面对着四面八方的重围,纵使是再胆大包天的人也难免会心生退意。虽然布兰多一手培养的白狮卫队的骑士们个个都是托尼格尔乃至于埃鲁因最优秀的一代年轻人,可面对眼下的战局也不免感到没有胜算。 布兰多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位骑士队长――那是个相当英俊甚至说得上有些漂亮的年轻人,稚气未脱,脸上还有淡淡的雀斑,头发有些卷曲,淡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常坚定的光芒。 “害怕了?” “当然没有……只是大人您……” 布兰多手持裁灭,指向前方:“那个盾徽上的棕熊是凯德家族的纹章,这个家族以盛产懦夫而闻名,他们竟也敢在你们面前耀武扬威。我要你们一往无前,从正面刺穿那些胆小鬼的阵形,在叛军的包围圈之中戳开一个口子,没有问题吗?” 骑士们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涌动着沸腾的热血。 他们将与这位埃鲁因最传奇的英雄一齐并肩作战,明明不过只是简单的两句话而已,却让他们感到自己仿佛已经无可战胜。 “吹号吧。”布兰多开口道。 骑士们回过头,将目光集中在年轻的骑士队长身上。后者默默从肩头上解下白色号角的带子,双手将这支号角托了起来。 广袤的原野上响起了另一种低沉的号角长鸣,声音呜呜地共鸣着,仿佛是凛冽北风的回响,在奥尔德河两岸回荡着。 骑士们松开了马缰,收剑回鞘,动作整齐划一地从马鞍下解下长矛。白狮战甲上的魔法符印在此一刻被激活了,魔法的光辉闪烁成一片。 而战马开始小步快跑起来,并逐渐再一次加速。 地面轰鸣作响。 ……(。) 第四百七十九幕 瓦尔哈拉,抵达目标点 I 北风中隐隐传来呜呜的声音,细微地穿过战场上的喊杀,混杂在漫天的雪花之中,飘落在残破的城头上。 尼玫西丝忽然竖起了耳朵,她从塔楼中站了起来,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射孔的方向。在那里,奥尔德河滩方向白茫茫一片,远处是东敏泰森林沉沉的阴影,如同阴云一般悬在天边,各色贵族的旗号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尼玫西丝女士,你现在不宜行动。” 赤铜龙雷托一走进塔楼内,便看到了女骑士的举动,忍不住提醒道:“你最好是休息一下,我们合兵一处之后还能支撑片刻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布加人好像离开了。” “你听到了吗?” “什么?” “声音,”尼玫西丝回过头看着这位老兵,回答道:“是号角的声音,那是龙角长号的声音,比一般的号角音更低沉,我曾经在安培瑟尔的战场上听过一次这样的声音。” 雷托微微一怔,还以为这位女士产生了幻觉,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侧耳倾听。但片刻之后,这位老兵面色一变,转身冲了出去。 尼玫西丝也跟了出去。 城头上正飘落着茫茫大雪,叛军的攻势好像暂时停息了,天空中布加人的踪影也看不到了,只剩下远处叛军的营地在雪中若隐若现。 两人站在城垛边注视着奥尔德河滩的方向,隐隐看到叛军的大军调动,那个方向好像正在发生着什么。 “看那边——”尼玫西丝忽然开口道。 雷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看到一面旗帜冲开了叛军的重重包围,那面旗帜在各色贵族旗号之中左冲右突,竟像是暴风雨之中的礁石。在惊涛骇浪之中屹立不倒。 “那个方向是……奥尔塔的援军?”他皱起了眉头:“人太少了,他们在干什么,这是送死!” “不,”尼玫西丝犹豫了片刻:“那个号角的声音是……” 两人忽然怔住了。 “那是谁?” “那支军队是谁在指挥?” 森林中的托尼格尔军人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目光穿透重重的树影,透过林地注视着奥尔德河北岸那支杀入贵族联军之中的孤军。 那就像是一位陷入重围之中孤高的骑士。可他的对手竟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他们杀穿凯德家族了,天那,”忽然有人惊呼道:“他们有机会了,那些该死的南方佬还没来得及重新调整阵型,玛莎在上,他们反应好快,完美的判断!这些骑士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每个人都屏息看着面前这奇迹般的一幕。 诺大的叛军大军竟然被区区百十人的骑兵所扰动了,整个巨大的阵线都在随这支孤军的左冲右突而调动,原本在各个方向上都在向南侵扰的叛军攻击锋矢。此刻竟然缓缓开始调头了。 而在各条战线上与叛军对抗的托尼格尔的守军则发现,他们面前的压力正在不断减轻。 当那呜呜的号角声在广袤的原野之上回荡而起的时候。 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这样一个想法。 “反攻的时候到了——” “那是召集号角,”有人反应了过来:“他们在呼唤我们!” “我听过这样的号角长音,在安培瑟尔之战的战场上,”一个白狮骑士回想了起来,他微微有些激动地说道:“那是白狮军团的反攻长号,领主大人曾经带领我们在这样的号音之中对北方的贵族发起过反击!” “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 “看啊,他们打出旗号了!天那。那是什么旗号!” 一个人忽然尖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那惊涛骇浪之中飘扬的银色百合旗帜之旁,一面燕尾旗正在冉冉升起。那是一把利剑,与布契黑松叶的剪影,是金色巨龙的阴影,与血红色的鹫尾花的修饰物。 金色巨龙乃是卡迪洛索家族的家族纹徽。 而布契的黑松象征着一个传奇的开始。 利剑即是王国的象征。 鹫尾花修饰着卡地雷戈人的温文尔雅。 在整个埃鲁因王国,只有一个人配拥有这面旗帜。他是每一个埃鲁因人心目中的英雄,更是托尼格尔人神祇一样的存在。 每一个人都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他们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直到另一声号角长鸣从敏泰堡之内传来。 远远地呼应着这声号角的长音。 两声号角的长鸣一高一低,在战场之上彼此应和着。托尼格尔人终于清醒了过来,每一个人看向自己身边的同伴与战友,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那种同样热血沸腾的目光。 “领主大人回来了!” “为了埃鲁因而战!” 骑士们高喊着冲出了阵地。 从天空俯瞰。东敏泰森林之中仿佛是忽然之间杀出了一道银色的浪潮。他们的人数固然不多,但却在这一刻重重地击中了叛军正在转向的大军侧翼。 唐·希金斯爵士几乎听到自己牙酸碎裂的声音。 为什么会拦不住区区百十人的骑兵?十数名贵族领主的军队不断地涌上去,却不断地被对方所冲散,数千大军竟然会拦不住一支人数少于他们十倍的轻骑兵,甚至连限制对方的速度都做不到。 直到他看到来自于西尔曼北方的南方军团的银翼重骑兵团被这支区区百十人的年轻骑士打得七零八落,心中一直以来的信心终于轰然碎裂了。 那支轻骑兵正在再一次转向,他们的目标终于瞄上了他。 唐·希金斯爵士本能告诉自己绝不能后退——他是这个方向上这些杂牌军团的总指挥官,如果他的人马一退,那么引起的绝不是仅仅是一场溃败那么简单。 戈兰—埃尔森大公一定会要了他的小命。 可理智却被感性战胜了,因为他心中还有一个更深沉的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他不退,他马上就要死在这里。 他下达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命令。 逃跑。 唐·希金斯爵士与他的军队转身就撤,而整个叛军大军主阵的松动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在奥尔德河北岸广袤的原野上,这一时的后撤竟在顷刻之间演变成了一场雪崩似的溃败。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这莫名其妙的溃逃之中,就像是从某一个点开始,使得整个面都断裂、分崩离析了。 布兰多坐在马背上,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这个时代,贵族们的军队就是如此的垃圾,若不是他,他们早该在第一、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为玛达拉的亡灵所淘汰了。 可惜的是,这些人还并不自知。 不过他身边的骑士们却因此而兴奋异常,年轻人们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他们英勇无畏地陪同自己的领主大人冲锋陷阱,上涌的热血与加速分泌的肾上腺素让他们根本不畏死亡。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成功了。 但他们明白,这是因为谁。 在他们向凯德家族的长矛手发起冲锋时,才发现对方根本不像是他们领主大人描述的那样是懦夫与胆小鬼——恰好相反,那个以棕熊为徽标的家族的士兵,个个都英勇无畏,几乎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的贵族私兵。 但正是那一刻,一股强大的秩序之力忽然之间降临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当他们惊骇地回过头时,才发现他们的领主大人竟然能将法则之线延伸到百米开外的地方,并将他的要素力量加持在每一个人身上。 那一刻,胜负已定。 百十名白狮骑士的冲锋,在法则之力的加持之下,几乎相当于同等实力的百十名要素境的强者向凯德家族的长矛手发动的冲锋。 这个家族就算是再以英勇无畏著称,也无济于事。 年轻的骑士们根本不明白他们的领主大人赋予他们的这种力量意味着什么,因为这就像是千年之前克鲁兹人的炎眷骑士、风后的二十四位从者与他们的王的传说,如同任何古老的传说于神话一样,逐渐尘封于历史的尘埃之下。 这就是圣贤的力量。 当贵族联军的中坚力量被一举击溃时,战场上就再没有能够阻挡这支力量的存在。 战场上已是一片混乱,各色贵族的旗号裹挟在风雪之中纷纷向北逃去,布兰多命令白狮骑士的年轻人们并不仅仅锁定唐·希金斯的军队追击,而是让他们将战场上任何有可能重新组织起来的贵族军队冲散,让叛军没有办法再一次组织反击,加速对方败亡的过程。 很快,溃散的叛军渐渐分散逃向两侧,让出中间的道路来,布兰多抬起头来,注意到一两里之外的雪地之中,出现了一支井然有序的军队。这支穿着统一的灰色战袍的军队,乌蒙蒙一片笼罩在天边,骑士们看到对方的旗号,忍不住回过头对布兰多说道: “大人,他们是……” 布兰多摆了摆手,止住了骑士们的话。 他已经认了出来,那是燕堡的旗号,对于这支来自于北方的叛军他也早有耳闻,而且他还知道谋杀列文王子的计划当中也有这些人参与。 ……(。) 第四百八十幕 瓦尔哈拉,抵达目标点 II 当燕堡的军队出现在布兰多视野之中时,一个巨大的声音从天空上传来: “你果然在最后一刻回来了,托尼格尔伯爵,布兰多先生,剑圣达鲁斯之孙,就像一切童话与故事之中所描述的那样。它英雄的骑士,在故事的最后一刻回到这片土地上,来拯救那些受苦受难的人们。” “多么圆满啊。” 那个声音在阴沉沉的天空中轰鸣作响,它冷笑道:“可惜的是,现实毕竟是现实,既然我们早已料到你可能会出现在这一刻,那么你不觉得你此刻独自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会显得太过托大了么?” 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了一片混杂着惨叫的惊呼声。 贵族的军队们好像在那个位置停下了脚步,并发生了一阵骚乱。布兰多举起手来示意白狮卫队的骑士们放慢步伐,他抬起头,已经看到那个方向上正在发生的惨剧――荒野上好像忽然之间打开了几个巨大的传送门,那些传送门缓缓转动着,一头头闪烁着水晶光泽的巨兽正从这些光门之中缓缓走出。 这些巨兽践踏进人群之间,好些贵族士兵直接被踩成了肉泥,虽然布兰多对这些自作自受的家伙并不怀着任何好感,但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天那,这是什么怪物!” “是自己人吗?” “那是燕堡伯爵的声音……” “啊――!” 这时候尖叫声已经响成了一片,贵族领主们虽然恐惧于身后托尼格尔人的衔尾追击,但相较之下眼前的这些可怕的怪兽才是更加直观的威胁,他们推揉着后退,向着托尼格尔人的阵线漫了过来。 布兰多只让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干掉了那些慌不择路、敢于冲向他们阵型的蠢货,至于其他人。他倒没有继续追击。事实上不止是他,整条战线上的托尼格尔人都停了下来,显然,每个人的注意力都为这些新出现的敌人所吸引了。 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新的惨叫与惊呼声,铺天盖地的正魇虫从另一个传送门中汹涌而出,这些没有任何感情。也几乎没有个体智慧的集群黄昏种自然而然地将眼前所见的第一目标当作了攻击的对象,于是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逃得最慢的贵族们。 这些可怕的黄昏种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生物之一,它们飞快地震动着薄翼掠过战场,张开的前肢犹如锋利的刀刃,直接割过那些贵族与骑士们的颈项之间,南境贵族一片片倒下,传送门之前仿佛顷刻之间化为了一个血腥的修罗场。 “大人……” 布兰多拦住自己变了脸色的骑士们,他抬起头来,默默看着阴沉的天空。 而在那里。一个个环形的法阵正在展开,仿佛犹如一道银色的光束从天际远方飞射而至,穿过这些缓缓旋转的环形符文法阵,光芒在法阵之外重新汇聚,形成一艘艘银色的战舰。 但这些战舰悬挂的不是卡奈奇的银色独角兽徽记,它们银色的风帆上一只只漆黑的眼球,那个抽象的眼睛正用一种冷漠的神色注视着大地。 那是萨萨尔德人的舰队―― 当这支庞大的舰队浮现在敏泰上空时,尼玫西丝当即就向城头下走去。但赤铜龙雷托一把在身后拽住她的胳膊。严厉地说道:“你要干什么,尼玫西丝小姐?” 女骑士沉默了片刻。 “我不能让布兰多先生独自面对这一切。哪怕是死,我也要这个王国死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领主大人的……” “雷托先生,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尼玫西丝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不满地答道。 “哈哈,的确只是个玩笑罢了,”雷托哈哈一笑。但他摇了摇头:“你不熟悉领主大人,你看他那个样子,这些可怜虫奈何不了他的。” 尼玫西丝微微愣了愣。 “领主大人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坏毛病,喜欢打脸。”雷托叹了口气:“要是我的话,我根本不会给那家伙说完这么多废话。他们死定了,你看着吧,尼玫西丝小姐,不过眼下我们的确有些事情可以做。” “你的意思是什么?”尼玫西丝回过头,打量着这位十一月战争的老兵,她一直以为这些人不过是有些资历的老军人罢了,但关于长年战争幸存者的传闻,似乎的确像是传闻中那么的神奇。 雷托向北方努了努下巴。 女骑士回过头去,微微一挑眉。 “原来如此,”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的确可以放手一搏。” 说完,她一手按住自己的剑柄,以一个标准的骑士转身,向城楼下走去。不过雷托分明看这位女骑士转身时痛得都呲了呲牙。 真是个倔强的小姑娘啊。 他忍不住摇头想到。 尼玫西丝一步步走下楼梯,胸前的伤口的确是痛彻心扉,但一波波的痛楚对于她来说仿佛是没感受到一般,面不改色地走下了城楼。 “真是倔强的小姑娘啊。” 她听到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令她忍不住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女骑士轻轻吸了一口气,环首四顾了一周,确认四周没人之后,才用一种略微有些激动与惊喜的语气在自己心中问道: “你还活着,白葭女士?”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的。” 尼玫西丝抿了抿嘴,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但她仍旧感到自己面颊有些发烫。 “我们是一个人,不存在什么喜不喜欢的问题。” “你终于肯承认这一点了,你终于变得成熟与坚强了,尼玫西丝。”白葭微微笑着,语气像是在与自己不懂事的小妹妹说话。 女骑士却没有反驳,因为她感到那个女人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这隐隐让她心中有一些不安。 “我是一直以来都很抗拒你,那只是因为我害怕而已,对不起……” “你受你的梦境所影响,对于未来充满了悲观,你不相信一切,这真是像及了那个时候的我……呵呵,”白葭温柔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尼玫西丝,你应当明白,未来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命运之剑永远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我和苏菲――和布兰多他都坚信这一点,所以我们才永远也不会放弃对于明天的期望。” 思绪世界的黑暗之中,尼玫西丝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那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层面的接触,却让她感到内心一阵温暖。 “白葭女士……” “叫我姐姐,好吗?” “白葭……姐姐。” “听好,尼玫西丝,我把我的命运赋予了你,这对于你来说不知是好是坏,在我所看到的未来之中,黄金之民的存在对于埃鲁因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不过你要谨记,是我们创造了命运,而不是命运造就了你。” “白葭小姐……你……” “我可能要睡一小会儿,记得帮我向布兰多问好,”白葭温柔地答道:“我很看好你们两个,你们都是我最心爱的人,不必为我担心,因为我相信布兰多,他一定会找到救我的办法。” 一切声音都消寂了下去。 尼玫西丝怔怔地站在石梯之上,她手中握着一片雪白的雪花,正在渐渐消融。 …… 战场之上的气氛近乎于凝固。 原野之上原本还彼此厮杀的双方,此刻却仿佛忽然之间放下了争端,残存的贵族领主与他们的军队们争先恐后地逃离那些可怕的怪物,他们重新掉头逃向南方,而他们原本的死敌――托尼格尔人的军队与白狮卫队的年轻人们,这一次却放了他们一马。 让这些残兵败将穿过他们的阵线,到后方去重新整队。有些人干脆就吓破了胆子,直接逃离了战场,但也没有人去理会这些人。 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人留了下来,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末日降临的绝望感。纵使是再愚钝的人,此刻也明白了过来,他们被利用了――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些可怕的怪物,那些冷漠的,高高在上的萨萨尔德人,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恐惧与沮丧的感觉。他们甚至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究竟被卷入了怎样的一场战争之中。 直到布兰多开了口。 “你的出现令我想起了一个自己的疏忽。” 布兰多语气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眼下局面完全无关的旁闻。但他平淡的开口,声音却传遍了整个敏泰的战场,如同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 这个发现令南境所有贵族之中与他为敌的人都大惊失色、瑟瑟发抖,而令他所有的盟友都感到震惊进而激动与兴奋。 因为这就是力量―― 布兰多抬起头来:“万物归一会一般会在一个地区设置三位权限最高的代理人,在南境,这个代理人应当是安列克大公。而在安培瑟尔,还有一位圣殿的头面人物,我的疏忽是,以为剩下的那位代理人应当出自列文?奥内森王子身边。” ……(。) PS:PS:下一章在10点发。 第四百八十一幕 瓦尔哈拉,抵达目标点 3 “但我没想过是你。” 布兰多又开口道,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半空中的每一个人,其中正包括那位新任的燕堡伯爵。对方与萨萨尔德人正站在一起,身上加持着飞空术的魔法光辉。 他的目光落在此人身上,淡淡地答道:“达勒男爵,燕堡伯爵的弟弟,我听说你不过是个沉溺于酒色的废物,没想到黄昏之龙会借助万物归一会找上你,我看你配不上那枚环蛇之戒啊。为了埃鲁因的布局,黄昏之龙真是下足了血本,可谓用心良苦。” “闭嘴,”达勒男爵怒吼道:“我才是燕堡伯爵,我那个该死的兄长不过是偷窃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但布兰多理都懒得理会他,直接将目光转到另一边,那里漂浮的白银之民的巫师们身上:“当然,还有萨萨尔德人,昔日高贵的白银之民,今天堕落到成为黄昏的走狗,原来萨尔德男巫和弗拉基米尔就是如此重现布加人昔日的光辉的?” “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战场上一片沉寂。 几乎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埃鲁因贵族都在这一瞬间变了脸色,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一片轰然的议论声响了起来。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带着惊恐的神色,他们就算是愿意相信这位托尼格尔伯爵大人在说谎,但眼前的一切――那些可怕的怪物,无不在指向这样一个他们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每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他们虽然敢于参与一场推翻科尔科瓦王室的叛乱,但绝不会失心疯与异教徒甚至与黄昏之龙同流合污。 文明与毁灭,秩序与混乱,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个阵营。 “怎么会这样……” “这些该死的王党,该死的戈兰―埃尔森大公。该死的北方贵族,他们骗了我们!” “怎么可能,难道黄昏之龙又一次降临了吗,不,我还不想死!” “够了,凡人――” 天空中传来有若雷鸣的声音。霍利斯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与黄昏之龙的交易固然是互相利用,但这总是一个洗不去的污点,他也不明白萨尔德男巫与弗拉基米尔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但身为萨萨尔德联盟的一员,他就必须维护这个联盟的利益。 令他感到震惊的是,这个人类竟然对于他们背后的交易如此了若指掌,甚至点名了燕堡伯爵背后就是万物归一会与黄昏之龙。那个该死的达勒男爵还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萨萨尔德人需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最多不过是擅自干涉了凡人世界的运作而已。 干涉凡人世界的运作与与黄昏之龙勾结,这两者的罪行孰轻孰重,即使是霍利斯这样的小人物,心中也能轻易地分辨个清楚。 这位白银的巫师心中第一次动了杀心,他下意识地感到,眼下这些人恐怕都不能再活着了,最好是用法术将整个托尼格尔夷为平地。 想及此,他冷漠地开口道:“看起来你对我们还不很了解。你必须明白你现在所说的这些话,将成为这片土地为你陪葬的原因。” “我当然了解你们。”布兰多答道:“萨萨尔德人的狗杂种们。你们在沃恩德干出屠城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在银湾,在罗里尔平原,在白山,我岂能不明白你们心中所想,今天在这里目睹这一切的人。恐怕都会在你们的法术之下化为灰烬吧。” 他这番轻描淡写的回答,在贵族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很多人在千年之后只记住了布加人的强大,却忘记了这些巫师们的冷漠。 有人已经开始脚下发软。准备逃跑,顷刻之间,战场上还剩下的贵族领主就少了三分之一。 但托尼格尔人却没有离开。 他们也无法离开,这里就是生养他们的故土,若是故土毁灭,他们在这片土地之上承载的一切,也会随之化为泡影。 他们有自己的家庭,亲人,朋友,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与其逃避,还不如留下来面对。 至少他们的领主大人还在这里,托尼格尔人若失去了一切,但他们至少也还会在心中留下唯一的信任,无偿地信任他们的领主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战场中央那个年轻的伯爵大人身上。 而对于那些逃走者,人们眼中只剩下鄙夷,甚至有些轻蔑――那些可怜虫竟然以为他们能够逃的远? 霍利斯却被布兰多的话梗住了――虽然说萨萨尔德人的确是从未把凡人放在眼中,当他们什么时候在罗里尔平原,在白山展开屠杀了? 这是赤裸裸的污蔑好不好? 当然,若是他要知道布兰多这是把他们未来将要干的事情也一股脑地套在他们头上,估计会气得吐血。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么?那根本还是还没发生的事情好不好? 然而布兰多本也没打算和这些人讲道理。 因为有的人根本不配讲道理。 “别再和他们废话了,霍利斯大人,”达勒男爵也被气得发抖,他想过种种与这位传说中的伯爵大人面对面的场景――就像是任何一个小人一样,他当然希望将这位传说中的英雄踩在脚下。 尤其是当得知对方还得了那位传说中奥伯古七世的掌上明珠,王国的骄傲格里菲因公主的青睐,这不由得更令他妒火中烧。 他可以说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人,在继承伯爵的权力上,他与自己的兄长竞争失败,进入王国政坛上流圈子也不得门而入,若不是他这之后独特的境遇,恐怕他这一辈子就是一个被遮挡在他人阴影之下的失败者。 这样的经历让他不自然地痛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成功者,这位传说中‘好运’的伯爵大人自然也不例外。 但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不过就和对方打了一个照面,这位伯爵大人就表现得好像是一个先知与神棍一样,直接把他在所有人面前剥了皮。 那一刻,他只感到一股从头到脚的羞恼,与万物归一会勾结,成为黄昏之龙的爪牙。虽然达勒男爵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但那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事情――关键是,对方究竟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切? 如果没有证据就随便开口,这不是信口开河是什么? 若是说对了还好,钥匙猜错了呢?那岂不是污蔑么? 达勒男爵羞恼至极,他狂怒道:“那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们与黄昏之龙勾结,这根本就是信口开河!” “信口开河?”布兰多笑了。 “莫非这些东西不是晶簇,那些杀人的怪物不是魇虫,还是说恕我眼拙,看不出这两种该死的怪物都是黄昏种?” “你、你怎么会认识它们?” 达勒男爵目瞪口呆。 霍利斯也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也好奇于这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能一眼分辨出黄昏种与通常魔物的区别。在情报当中,对方不过只是一个有些传奇经历的人类领主而已,但眼下对方所知的,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范围。 这位萨萨尔德人的巫师头一次隐隐有些感到,他们的情报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不过更让他恼怒的是达勒男爵的愚蠢,若说之前还可以搪塞过去的话,眼下这一切岂不是等于说不打自招了?难怪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好了,”这个发现令霍利斯愈发觉得在这里与这个人类对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不过就算对方知道得再多,死人也一样无法开口。他冷漠了一挥手道:“你这些胡言乱语听起来十分新颖,不过我没多余的时间在你身上浪费,凡人,我们的交谈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让你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真理――” 布兰多微微沉默了片刻。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的时候,这位年轻的伯爵大人却一脸轻描淡写地抬起头来。 “真理就是人多么?”他答道。 “哈,”达勒男爵仿佛终于抓住了布兰多语言中的漏洞,他尖锐地讽刺道:“我们的伯爵大人今年几岁了,你不会天真到以为战场之上还是骑士般的决斗吧?” 布兰多摇了摇头,与这个跳梁小丑多说一句话都感到厌烦。 不过他还是问道:“我有一个问题问你,达勒,迪尔菲瑞怎么样了?” 达勒男爵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回答道:“你说我那个可爱的侄女,你放心,她还没怎么样。不过我很快就会找到她,哈哈,到那时候我可就不敢保证她能够完整地见到您了。” “但你不会有机会了。” 布兰多答道。 “你说什么?”达勒男爵一时没听清楚。 但正是这个时候,布兰多却微微抬起了头。 在他目光注视之处―― 阴沉的天空之上,一束绿光正从厚厚的云层之间坠下,笔直地落在战场的正中央。 一个空灵的、少女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跃迁坐标已确定,能量归递至86……77……65……40……33……11%,跃迁结束,开始重新实化,瓦尔哈拉开始扎根,重新计算坐标……” “瓦尔哈拉,抵达目标点。” ……(。) PS:PS:说我标题过长,只好把那个III省略了,起点是不是脑残? 第四百八十二幕 至高的要塞 绿色的光辉淡淡散开了。 半空中浮现出了一道影绰的绿色虚影。 那像是一首飘散于风中的诗,壮丽而磅礴,参天的树冠展开着,如伞盖一般笼罩天空。雄伟而笔直的树干,挺直如云中巨塔。振翅的群鸟,环绕着云巅的森林,缓慢优雅,威严恢宏。 那是一座要塞,勇士的圣宫,英灵的殿堂。云中有层层叠叠的城垒,修筑于盘根错节的枝脉之上,而数不清林立的塔楼之中,一辆辆重型弩车正从中推出,那闪烁着点点寒光的,是钢铁的弩矢。 一排排身披轻甲的树精灵射手正走上城头,在射手队长的号令声之中,她们停下步伐,然后转向面向战场,将手中的长弓一角置于地面,整齐划一的动作,弓臂闪烁着柔和的银色的光泽,如林一般立了起来。 呜―― 一声悠长的号角之音,回荡在北风之中。 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仰着头,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呆滞的神色,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有人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却浑然不知。 骑士们的坐骑纷纷不安地用四蹄刨着地,打着响鼻,但骑士们毫无知觉地握着缰绳,如同马背上的石像。 “那、那是什么……?”达勒男爵的嘴巴里足以塞得下一只鸭蛋,连眼珠子都突了出来:“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下意识想要去抓身边的人,但霍利斯一把推开这令人厌烦的家伙。这位萨萨尔德巫师首领眼中的神色已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他马上转身向着其他人怒吼道: “快展开攻击,别让它定位完毕,这是最顶尖的位面跃迁法术!” “啊,不行。我们被法术锁定了!” “这是空间反制,所有锚定类法术全部自动失效!” “念咒反应,用默发的施法方式――” “也不可能,Tiamat法则的第二到第三层通道全部拥塞了,对方直接剥夺了我们的权限!” “它在与我们争夺权限!?” “它是谁,这怎么可能!” “不。它封闭了所有与空间有关的通道……没有办法阻挡,空间法则在这里已经失效了……” “那是……” 巫师们一片手忙脚乱。 但霍利斯已经默默停了下来,他回过身,看着这座仿佛正从幻想中走入现实的要塞,心中忽然明白了一切。 “停手罢,”他说道:“那是圣战要塞,它在这片领域直接拥有至高权限,你们拿它没办法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 霍利斯猛地一挥手:“还愣着干什么,让舰队准备迎敌!” “燕堡伯爵。”他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那位大人的全权委托我们辅助你,你明白让它失望的下场的。” 达勒男爵这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狭小的眼睛里闪过忿恨的色彩:“我会叫他们好看的!”说着,他手臂上结晶状物微微闪烁了一下,向战场上的黄昏爪牙传达了自己的命令。 正在四处追杀南方贵族与士兵的魇虫嗡一声飞了起来,让那些幸存者侥幸逃过一劫。劫后余生的人们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看到那些怪物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般纷纷飞上高空,汇聚成一条洪流。向着那半空中的绿色虚影飞去。 “是托尼格尔人救了我们……”所有人心中竟同时生出这样一个想法。 瓦尔哈拉的庞大根系正在成形,盘卷的根须忽然向四面八方飞射了出去。“第七八九组根系坐标确定,展开另外七组根须,坐标是……”漂浮在树之大厅水晶塔顶端的少女面无表情地读出一组数据,光灵莫妮卡在她身边上下飞舞,尖叫道:“给它们一个好看,瓦尔哈拉!” 横向伸展开的根须像是一道抡圆了的巨臂。横扫出上万米。达勒男爵瞪圆了眼睛:“不!”但魇虫的大军已经被撞了个正着。在直径长达几十米甚至上百米的世界树根面前,魇虫不过是真正的虫豸,成百上千魇虫当即被撞得粉身碎骨,巨臂扫过之后,天空为之一清。魇虫大军的数量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达勒男爵睚呲欲裂,但对他来说灾难尚未结束。地面上晶簇们并无单体意识,只盲目地向前推进,而从天而降的瓦尔哈拉正在扎根,根须伸展开之后重重落向地面。轰然一声巨响之后,瓦尔哈拉的根系犹如一道道巨鞭落入紫色的海浪之中。 奥尔德的原野之上晶簇的大军立刻四分五裂,然后天空为之一暗,因为整个瓦尔哈拉要塞正在缓缓下降。但所谓的缓缓下降不过是相对而言,方圆几十公里的笼罩范围根本避无可避―― “冷却液注入开始,魔力预计一分钟后告罄,全部坐标核对无误,断开魔力输出……”少女平静地说道:“瓦尔哈拉跃迁完成,冷却开始,预计重新充能在十五分钟之后完成。” “多了好多养分!”莫妮卡兴奋得直挥拳头:“对方的指挥官一定是个蠢蛋!” 瓦尔哈拉在一声悠长的巨响之中,巍巍然地坐落在了战场中央,那伸展的树冠,犹如一位傲然的巨人。整座城市与要塞为之一颤,但它的设计者早考虑过这一点,大量石制化的拱柱结构让要塞稳如泰山。 半空中的达勒男爵看到这一幕时已经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霍利斯一脸嫌恶地看了这家伙一眼,对于这个弱智已经厌恶至极,不过这个战场上少了对方却不行,他伸手一指,一道冰冷的射线打在达勒男爵脸上,后者惨叫一声苏醒了过来。 “让魇虫去拖住托尼格尔人的舰队,配合我们的舰队进攻,地面上晶簇还是占优势的,还有你燕堡能族大军,托尼格尔人的地面力量不值一提。” 达勒男爵一脸冷汗,连忙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霍利斯大人。” “举弓――” 林歌军团的副指挥官菲妮高喊道,这位身材颀长的树精灵少女将精灵皮靴踩在瓦尔哈拉的城头上,长发一甩,以一个优美的动作拔剑指向前方。 随她的动作,风射手们刷一声一排排举起了手中的长弓。 银色的弓臂上三个法阵依次变得明亮了起来。 魔矢术。 风之优雅。 克敌机先。 猎人父子同样在城头之上,站在矮人奥德姆身边,这位筑城大师此刻身披重甲,手中握着一柄小战锤,头戴一顶厚重的矮人盔,只露出两个圆圆的小眼睛。 少年激动得不能自己,而中年人却脸色苍白,矮人大师垫着脚用手扒着城垛,但仍旧看不到城下的景象,只能急切地嘟囔道:“快告诉我,外面怎么样了!?” 菲妮优美的好像唱歌一样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放!” 一片吱吱嘎嘎的响声传来。 少年只听到呼一声风的尖啸,仿佛真有一阵狂风刮过城头,成百上千支羽箭一下子飞射了出去,缩小成数不清细细密密的黑点,连天空都为之一暗。 魇虫正分散开来向瓦尔哈拉的树冠上层突进。箭矢的风暴迎面扑来,首当其冲的几十头魇虫顷刻之间扑扑扑身中十数支箭矢,魔化的箭矢在击中目标之后立刻炸裂开来,即使是黄昏种,也一样被炸得血肉模糊。 第一批魇虫好像下雨一样掉了下去,但对于这支大军的总量来说这点儿损失微乎其微。 “举弓――” “破甲箭,换第二组附魔方案。” 菲妮见状皱了皱眉头,立刻下达命令道。 一个优秀的弓手在一分钟内可以射出十二支箭,但对于树精灵来说那远不是她们的极限。而对于加持了风之优雅的瓦尔哈拉专属军团――风之射手来说,精灵少女们的极限射速只取决于她们还有多少箭矢。 魇虫大军还未冲过第一波箭雨构成的风暴,第二波箭雨便已经迎面扑来。 达勒男爵才刚刚露出端倪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 这波箭矢附魔了迟缓术与施加重力,魇虫大军掉落的数量比先前更少了,但被击中的魇虫速度明显为之一缓,与其他的虫群分离开来。 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第三波箭雨如期而至。 少年吃惊地叫道:“她们每个人都可以分辨不同的目标,怎么做到的!” “她们是精灵,每一个人是天生的射手,蠢!”中年猎人没好气地答道。 “精灵也做不到,是瓦尔哈拉为她们指定的目标,这就是圣战要塞的力量!”奥德姆扒着城垛,一跳一跳地抱怨道:“你们就不能告诉我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奥德姆先生,我实在是惊呆了,”少年不好意思地答道:“奇怪,那些怪物为什么不攻击我们,它们正在往树冠上飞去。” “它们要攻击我们的港口。”奥德姆大声说道:“一群白痴!” 不断有更多的魇虫被击中,速度的变化令整个魇虫大军的阵形发生了极大的差异,它们原本的进攻锋矢此刻变得层次分明起来,竟隐隐被拖成了一条长蛇的形状。 纵使是无能如天上的达勒男爵,此刻也看出了问题的所在,但他却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眼下的窘境。 菲妮冷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 第四百八十二幕 力量 冬日的阳光忽然微微一暗,树冠上层一声呼哨,好像是无数飞鸟正振翅高飞,猎人少年下意识地仰起头,看到无数光影交错的剪影正从头顶上飞掠而过,他呆滞地张大了嘴巴。 “飞……飞马!?” “是御风驹,那些该死的弱智完蛋了!”奥德姆大声抱怨着说:“但我却什么都没看到!” “但它们在天上啊!”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一片漆黑!”矮人大师没好气地答道。 少年赶忙把矮人厚重的头盔给扶正。“噢!”奥德姆发出一声惊呼:“天那,我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大概是我太着急了,十分感谢!” “哈哈哈,白痴矮人!”菲妮的调笑远远地传了过来,精灵少女笑得前仰后合。 “啊,该死的小丫头!”奥德姆气得直吹胡子:“你等着,我会叫你好看的。” “咯咯咯,你可打不过我,尊敬的奥德姆先生。” 少年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两个人的中央,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正在发生的那场大战。 “女武神卫队!” 瓦尔哈拉城内,绝大多数人都躲进了屋子里,或者临时的避难所中。街上的作坊与店铺也都纷纷关门,但每一个人都躲在门窗背后,默默地注视着这场关系到他们未来的战争。 但树冠层上的女骑士们出现的那一瞬间,整座城市的背后都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 诗蔻蒂与诗嘉古尔昂然挺立于燃烧着白色火焰的英灵战马之上,她们手中的长枪闪烁着诗篇之中的银色光辉,翼盔之后,编成长辫的金色长发在随风飞舞,她们手持小圆盾。在她们身后,是几百名她们的姐妹们。 来自于上古时代的英灵女战士们,奥丁的女武神们。 诗蔻蒂冷漠的目光巡视着战场,当她注意到迎面扑来的魇虫大军时,天青石一般的眸子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丝轻蔑。 “姐妹们!”她用长枪指着那些不成阵形的对手,威严的声音高喊道:“为了瓦尔哈拉。为了英灵殿,冲锋――!” 一道道银光从天空之上倾泻而下。受菲妮有预谋地利用迟缓术与重力加持拖累的魇虫大军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更不用说它们在单体实力上也并不强于对手。 在拥有母虫的时代,魇虫还是黄昏的大军之中最强大的存在,但那个时代与神民们埋葬的光辉时代一起,早已远去了。 女武神们的攻击锋矢好像是一道利刃,直接从这支大军之中一切而过。 魇虫好像是下雨一样往下掉落。 “胜利了!” 瓦尔哈拉城内的人们兴奋得尖叫。 城头上的猎人少年也在尖叫,他欢呼雀跃着,在他身后。他的父亲默默地看着一幕,心中却微微起了一丝涟漪。 他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个时代,埃鲁因还有两位真正的英雄。每个人心中都拥有一个复兴的希望,在两位大人的带领之下,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美好。 达勒男爵脸上的汗水汇聚成溪流,溪流又汇聚成小河,他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张纸。回过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霍利斯,但巫师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霍利斯对此人已经失望透顶。他现在已经不指望魇虫能发挥什么作用,对手竟然有那么多女武神,这也是预先他们所没有想到的。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座要塞看起来完好无损,之前派遣去执行破坏任务的同僚们,估计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没想到战斗竟然会演变眼下这一幕。这场大战毫无疑问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现在唯一的优势是地面上的晶簇大军。若传闻没有出错的话,托尼格尔人无论是白狮卫队还是穴居人、抑或是那些半人马战士,都远不是晶簇的对手。 他抬起头来。 瓦尔哈拉的树冠层正在缓缓张开,伸展的枝叶内展现出了一个庞大的球形空腔。树顶的狂风拂过,上千面风帆竟闪烁起一片粼粼银光。 那是托尼格尔人的舰队。 那支舰队强大得令霍利斯都感到棘手,它的旗舰一度曾经是卡奈奇浮空舰队中的主力舰与指挥舰,卡奈奇人根本就是将他们的备用舰队直接赠送给了托尼格尔人。这是战场之上对手唯一可以决定战局的力量,必须要限制住它的发挥。 他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型法阵浮现在他不远处,缓缓旋转着的圆盘形魔法阵中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尊敬的霍利斯大人,冈萨雷斯等待你的命令。” “令你的舰队展开,抢占上风位。” “遵命,愿知识的光辉与您同在,大人,保佑我们轻易击败这些乡巴佬,请您拭目以待。” “小心一些,对手没你想象中那么弱,我要求你不得主动展开进攻,尽量在有效射程之内牵制住对方,令托尼格尔人暴露出侧腹。” “如您所愿,大人。” 霍利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班西亚人虽然也是凡人,但他们自愿成为萨萨尔德人的附庸早有多年历史,用起来也比这些蛮荒之民好用得多。 至少他们懂得服从与纪律的重要性。 天空中两支银色的庞大舰队都在各自寻找着自己的最佳阵位,萨萨尔德人的舰队显然要优势得多,它们先抵达战场,先展开阵形,而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却还在缓缓编队地出港。 “咦?” 霍利斯忽然微微一怔。 他看到托尼格尔人的舰队竟然三三出击,如同游鱼一般在港口之外环绕飞行,这是布加人的海军战术之中经典的对地攻击的队形。 他们明明还在自己舰队的打击范围之下,直接无视了头顶上的威胁? “托尼格尔人疯了吗?”霍利斯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刻,托尼格尔人的舰队齐射开火了。 魔法与炮弹像是一场飓风扫过战场,对地面上正在行进的军队产生了毁灭性的打击,上百头晶簇巨兽在这一波齐射之中灰飞烟灭。 “不!”达勒男爵脸都快扭曲了,他冲上来一把抓住霍利斯的胳膊:“你们的舰队在干什么,快阻止他们!” 霍利斯一把甩开这家伙,直接一记法术将他定在了半空中:“闭嘴,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这个该死的蠢货!” 其实不需要他下达命令,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舰长,冈萨雷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在天空中形成一片闪烁的菱形,他们的炮口几乎全部指向地面,对于不会反击的对手,没有任何人会手下留情。 “打开全部炮门!” “让巫师学徒们全部上甲板!” 冈萨雷斯叼着烟头,直接走上了甲板,通过魔法传讯的魔法阵向整个舰队下打着命令。 他拎起怀表,指着滴答滴答响的指针,大声说道:“我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之内完成齐射准备!” 萨萨尔德人的舰队缓缓转向,露出了整齐的战列线,几十艘护卫舰随着领对的主力战舰转过侧舷,水手们打开一扇扇炮门,露出了数不清黑洞洞的洞口。 魔法大炮正一门门被推上炮位,甲板上的附魔弩炮也调整好了方向,每个魔法阵位上都站好了战备巫师,他们手中的法杖杖头的水晶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时间到!” “开火――” 天空之上好像升起一道云墙。云层之间火光闪烁,数不清的炮火与魔法忽然之间突破了翻卷的烟云,形成一道道银色光迹,连向瓦尔哈拉树冠下正在不断下降高度的托尼格尔人舰队。 然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天际。 但炮火并未击中托尼格尔人的舰队。 一道淡绿色的光障从整个瓦尔哈拉的树冠层上缓缓展开来,“要塞防御系统展开,准备承受第一波攻击,攻击抵达,能量归递至13.11……12.07……11.9……10.0%,魔力反应结束,重新统计损失报告。” 光障之上爆发出一阵耀眼的闪光,但魔法与炮火的爆炸之后,烟云缓缓散去――瓦尔哈拉巍然不动,在其庇护之下的银色舰队巍然不动。 “哈哈哈哈,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莫妮卡兴奋地在水晶控制台上直打滚,她向面色平静的少女挥舞着拳头尖声叫道:“你太棒了,瓦尔哈拉!” 少女只是面无表情地整理出瓦尔哈拉的受损报告,那是一张雪白的纸。 城头之上,少年面色苍白地按住自己的胸口,但等到最后的一刻,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尖叫,也没有兴奋地大喊,只是忽然平静地放下了双手,而手中――握紧了双拳。 在那一刻,少年心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些过去他所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他终于看到了,那是埃鲁因的力量。 半空之上,巫师们一片沉寂。 萨萨尔德人的庞大舰队也整个沉默了片刻,甚至一时都忘记了第二轮射击。 霍利斯面沉似水地看着这一幕,他缓缓伸出手,一只红玉般的法杖凭空浮现,出现在了他雪白修长的手心之中。 “我早该知道如此,这才是圣战要塞真正的力量――”他回过头,目光一一扫过自己的同僚:“跟我来吧,到我们上场的时候了,让凡人们见识一下萨萨尔德人真正的力量。” ……(。) 第四百八十三幕 超凡 .环绕在瓦尔哈拉上空,一个个银色的光门打开了,一位位巫师从中跨步而出,凌空站立着,手持法杖,长袍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Tissadormara!”(以星之名——) 一位巫师高举起手中的法杖,杖头上的宝石闪闪发光,银色的光束从宝石之中****而出,射向另一个方向。 “Natazzvro!”(天琴座,十二女巫星座的一个) 顺时针方向上的第一位巫师同样举起法杖,以手中法杖上的宝石对准那束射来的银光,光穿过宝石,立刻折向另一个方向。 一名名巫师先后伸出自己的法杖。天空之中,红袍的律境秘行者、蓝袍的高塔幻术师、灰袍的灰法师,各色法袍交相辉映,而当银色的光束每穿过一个人的法杖,它便更快地折射向另一个方向,一次次折射,直到最终形成一个被不断分割的圆形。 一个环绕瓦尔哈拉上空的巨圆。 霍利斯最后举起自己的法杖‘托格里芬’,银色的光束穿过杖头之上如梦幻般环形的天青之泪,为这个巨圆划上一最后一笔。 他以冷漠的银色目光注视着下方的巨树,微微将手中的法杖一偏。 “NatadorShri,”(北风之冠冕,) “FishionraTadori。”(大地之权杖。) “Fme—Eaam—Oss—Vit\'ss,”(四方之元素,) “TissadorliAry!”(众星之指引。) 一束璀璨的光芒从天青之泪上射出,直指向巨圆的圆心一点。 一个巨大的银色符文出现在了巨圆之上——Fme(火焰),以它为中心,银色的光环忽然向外扩张出一环。数不清的奥秘符文自然在环内形成——那是一个法阵,接着十七个与之相连的法阵依次成形。 树之大厅内,光灵们已是一片兵荒马乱。 “这下完蛋了,嚣张过头了!”莫妮卡吐了吐舌头,她一把扑在控制台上,将几乎所有的水晶都拍入凹槽之内。大声尖叫道:“瓦尔哈拉!” “警告,侦测到强烈魔法波纹,预计启动第三层护盾——目标判断为弦魔法,元素系攻击,强度十三阶,魔力波纹反应侦测为坠星之击。”少女波澜不惊的声音回响在树之大厅之内。 “快,演算一下还有多少能量?” “能量剩余11.3%,预计可以抵挡十一阶或以下攻击烈度。” 光灵小姐一拍自己的额头:“要死了,快通知领主大人——!” 北风呼啸着。 战场之上一片寂静。 无论是托尼格尔人也好。还是南境贵族、骑士与私兵也好,每一个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这样的战争,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天空正在呈现出第二符文,用光所谱写的文字:Eaam。(大地) “大人……” 骑士们回过头。 布兰多拍了拍自己年轻的队长的肩膀,他抬起头来,眸子里倒映着那张银色的网络。但他看到的,却并不是萨萨尔德人的魔法。而是灰色的天空,苍茫的平原。长风万里。 他闭上眼睛,轻轻地一呼,一吸。 涌入肺部的是冰冷的空气,是凛冽北风的气息。它来自于遥远的安泽鲁塔高原,越过温暖的闪耀之海。海面上粼粼波光,海面之下。洋流的方向,娜迦的族群正在向南迁徙。它来到这里,带来了北国的风讯。 布兰多亲眼看到这一切,他的目光犹如贯穿了平原与山川,贯穿了天空与大地。沃恩德的一切,皆在他眼底。 他一呼,一吸。 战场上的风忽然静止了。 风静止了下来,飘落的雪花也静了下来。人们愕然地环视着四周,奥尔德两岸的树林,雪花静静地飘落。河水好像失去了声音,碎冰在水面上相互撞击,然后被漩涡吞没。每一片针叶都静悄悄的,无声地低垂着。 “啪嚓——” 一道裂痕出现在法杖之上,霍利斯愕然地抬起头来。 他看到阴沉的天空中云层正在缓缓流动着,雪花仍在飘落,但不知什么时候,万物的风已经停息了下来。 在上千米的高空,竟然不再有风流动了。 “这……是……” 布兰多睁开眼睛,深褐色的眸子内,倒映着一条近乎笔直的天际线。 他缓缓翻身下马,从马鞍上解下圣剑裁灭,缓缓收剑还鞘,将带带子的剑鞘举过头顶,反过手挂在身后。 年轻的白狮骑士们,托尼格尔人,埃鲁因南境的贵族们、骑士还有私兵,战场上远远近近的人们,都注视着他一个人的动作。 而布兰多抬起了头。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已经是另一个样子,它不再有山川与河流,不再有流动的风与水,不再有火焰与大地,不再有一切的元素与物质。 树木消失了,森林消失了,远处的格拉哈尔山脉消失了,整个托尼格尔依次消失了。 一个由无数银色的线条彼此交织、无数的节点所联系在一起的世界出现在了他的眼中,这个世界将不再具有实质性的力量,但真理与法则,就是它的一切。 圣贤的领域。 布兰多踏出了一步。 紫色的浪潮正无声地逼近瓦尔哈拉,要塞的墙垒之上已经布满了树精灵与半人马,罗林特和小蒙托洛并肩站在一起,手中握着布兰多赠与他们的佩剑,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们不远处,哈因夫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与女剑士彼此紧紧握在一起。 天空中正在呈现出第三个符文。 万物的风,这个世界上最自由无拘的元素。 “啪擦——” 又一支法杖断裂的声音。 霍利斯回过头,这就像是一个连锁反应的源头。一连串的断裂声响了起来,他看到一支支法杖在自己的同僚们的手上连锁断裂了。 萨萨尔德人愕然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他们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时间仿若在那一刻放缓了它的步伐,在缓缓流动的时光脉络之中,轰然一声巨响。瓦尔哈拉上空的第三枚巨大符文断裂消失了…… 所有巫师都喷出一口血来。 他们同时感到风元素消失了。 它正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排挤出了这片土地。 “天那,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剥夺了我们的力量!” “我感受不到风元素的存在了……” “这是高层次力量对低层次力量的直接排斥,有、有圣贤在这附近……” 巫师们看着自己手中法杖的灰烬,脸上露出苍白的神色,忍不住下意识向四周看去。 但霍利斯心中却紧紧地收缩了起来。“小心!”他回过头狂吼道,地面上爆出一点闪光,一声惨叫,一道狭长的剑光与一位秘境律行者交错而过。 那人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然后他的头颅缓缓向下垂去。直到从脖子上掉落下来。无头的尸体软绵绵地坠向地面,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而他原本所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持剑的年轻人。 年轻人背对着所有人站立着。 圣剑已在背后归鞘,大衣的衣角因无风而低垂着,一动不动。而握住剑柄的手,手指修长而有力,指节苍白,静静地放在裁灭扭曲、怪异的护手之上。 “圣……贤……” 霍利斯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这两个字来。 布兰多摇了摇头。平静地问道: “什么是力量,萨萨尔德人?” “大言不惭。”霍利斯身后忽然之间展开了七个不同的法阵:“禁锢,重力加持,迟缓,行动预知,法则解析,心智感应。禁止领域——” 连续七个法术依次降临到布兰多身上。 只可惜布兰多不过轻轻用手一扫,这些法术全部都分崩离析。 霍利斯眼睛微微一眯,心中警兆顿生,他后退一步,却根本动弹不得。这位萨尔德男巫最信任的副手脸色霎时间变得一片雪白。 他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只慢他一步,其他巫师们也纷纷开始施展自己的法术,然而还没等这些人完成法术,忽然之间整个人化为一团火焰,惨叫着跌落云端。 这惨烈的一幕竟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地停下手来。 “这、这是……” “神力……” “这怎么可能,神祇们早就离世了!” 他们忽然止住了话头。 巫师们一个接着一个,面色变得一片惨白。 布兰多没有再开口。 他默默地侧耳倾听着,天空中并没有风流动,但他却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种隆隆的轰鸣声,从整个天地之间回响而来,仿佛是一个世界的搏动。 一下,一下,每一下都强劲而有力,就像是锻锤击打着他的身躯,令他的血液共鸣着,仿佛沸腾起来,发出同样轰隆隆的震响。 布兰多缓缓转过身来。 巫师们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首先看到一双黑色的眼睛,但渐渐融入了银色的光芒,那银色之中仿佛夹杂着一缕金辉。 金色的辉光越来越盛,最后完全笼罩了布兰多的目光。 霍利斯只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响,仿佛随时都会挣脱胸腔的束缚,跳出胸膛之外。 砰、砰、砰,整个战场都笼罩在那巨大的轰鸣声之下,那是心脏的有力搏动,但并非是霍利斯的,而是属于某一个伟大的意志。 “血脉重塑……” “融合法则……” “完美躯体……” 霍利斯觉得自己一定是要疯了,为什么一个凡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一步?为什么在圣者的年代之后,一个凡人能够重新挣脱Tiamat法则的束缚? 为什么区区一个凡人竟然能够一步越过黑铁与白银的界限,踏入黄金的领域。 那是存在性之力以下最强大的存在。 他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竟能亲眼目睹一位半神的诞生。 众神离世之后一万年。 这样的力量竟然又一次回到这片土地之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霍利斯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人转过身,手轻轻一挥,瓦尔哈拉上空那个巨大的银色法阵便在一阵吱吱咯咯的脆响之中支离破碎了。 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所以明白了么?”布兰多淡淡地开口道:“连自己都无法坚持的人,是永远也不可能理解这个世界本来的含义,而法则背后的真理,自然也与你们无缘。” “萨萨尔德人自己选择了一条毁灭的道路,”他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了这些巫师们一眼:“你们沾沾自喜的,不过是灭亡之前的疯狂而已。” “不——” 霍利斯用尽全身的力量高喊道。 但熊熊烈焰已经从他体内喷涌而出,顷刻之间便将他烧成了灰烬。布兰多转过头,三十二名萨萨尔德巫师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已经在火光之中燃烧殆尽。 布兰多默默地翻过手掌。 肌肤之下,正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脉。 ……. (。) PS:PS:今天差不多就这么多了,休息下,累死了。 第四百八十四幕 瓦尔哈拉攻防战 I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瓦尔哈拉要塞正面轰隆隆作响,在此一刻地面上的战斗也终于打响。 老矮人奥德姆扒在城垛上,一手扶着自己的矮人盔,中年猎人在他身后托着他。他看到紫色的晶簇如同洪流一般涌向城下。而在那些水晶怪物之间,一头可怕的巨兽正一头撞向附近的一座塔楼,令整个城墙都为之一颤,连忙高声叫道: “快放我下来,那些该死的东西攻上来了,拿我的锤子来!” 中年猎人连忙放开这家伙。奥德姆向后小跳一步从城垛上退了下来,整理了一下变得歪歪扭扭的铠甲,对猎人说道:“万分感谢,你的力气真大。” 中年猎人将那柄小战锤还给矮人,谦虚地答道:“这不算什么,山里的野猪比你重多了。” 奥德姆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下次托起我的时候能不能换个方式,没有矮人会想被人当成一个麻袋。” 远处忽然传来一片惊叫声,三人回过头,看到六头有三米多高的昆虫状晶簇正在爬上城头。披着银色盔甲的半人马战士正在连连后退,精灵射手们张弓搭箭射出一波箭雨,但附了魔的箭矢落在晶簇头上也只是叮叮作响,被弹开至一旁。 “看我的!”奥德姆大叫一声,掂了掂手中的战锤,抡圆了臂膀一锤向其中一头怪物丢了过去。表面刻着白银符文的战锤‘砰’一声击中那晶簇的头颅,竟发出如同雷鸣一般的巨响。那怪物尖叫一声,头颅上喀嚓出现了一条裂缝。仰身跌下了城墙。 奥德姆将手一招,落在地上的战锤应声飞回他手上。老矮人稳稳地握住战锤,忍不住兴奋得大叫:“尝尝我奥德姆大师的杰作――风暴之锤!” 说完他如法炮制,又一锤砸下另一头晶簇。这时候精灵射手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菲妮也张开羽翼斗篷纵身一跃,滑翔来到这边的城墙之上。大声指挥道:“换共鸣箭矢!” 风射手齐齐后退一步,换上第四组附魔方案,一轮齐射,总算是把这四头晶簇巨兽给打下了城墙。 “哈哈!”矮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看起来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有想象中那么老嘛!” 他还对菲妮大开嘲讽道:“看起来你们这些树钎子脑子也没好到那里去嘛?” 但这时候天空微微一暗,躲在一旁的猎人少年见状不由得大声提醒道: “小心,奥德姆先生!” 奥德姆一抬头,便看到一头魇虫从树冠层上俯冲了下来,举起的两道镰刀般的巨刃向他横扫了过来。 他避无可避,但一支利箭这时却正中那魇虫的复眼。后者尖叫一声,生生在半空中滚转了一圈。巨刃也险之又险地从老矮人身前扫过,奥德姆吓得大叫一声,他还没有喊完菲妮便已经飞扑过来带着他向一旁滚去。在半空滚转的魇虫前肢一挥,刃风刷一声从两人之前所在的位置扫过,留下一条深近半米的刻痕。 “呸呸呸,”老矮人吐着沙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嘴硬道:“先说好。我可不会感谢你。” “不稀罕笨蛋的感谢,享受旅行吧。” “什么!?” 菲妮用背顶着城垛。一脚踹在老矮人的屁股上,后者惨叫一声,顿时像是一个装满了苹果的木桶一样朝着楼梯滚下了城墙。 这时候魇虫已经调整好了姿态,再一次向这个方向扑了过来。但精灵少女灵敏地向一旁一跃,然后张开风之斗篷跃向另一侧的塔楼。她举起长弓正准备回身反击,然而正在这时一束耀眼的闪电从塔楼之中射出。正中那魇虫的头顶。 菲妮感到自己身子一软,竟跌入一个人温软的怀抱中。她鼻端嗅到一阵苹果般的清香味,抬起头来,才看到红发的山民少女一手接住了自己,茜微微皱着眉头。一手握着战戟向那头魇虫迎了上去。 后者被闪电打得失去了平衡,正摇摇晃晃地落在城头之上,茜大步向前,手中的天青之枪犹如一道闪电刺向那怪物,咔嚓一声巨响之后,那魇虫竟被她一枪钉在了城头之上。 “茜小姐!?” 菲妮惊叫一声。 山民少女这才将她放了下来,她看了看后者,像是在确认对方有没有受伤。 “啊,我没受伤,”菲妮红着脸答道:“不过可怜奥德姆先生可就不好说了。” “啊,该死,”老矮人躺在一堆撞碎了木桶之间,身边堆满了散发着恶臭的咸鱼,痛苦地呻吟道:“你就不能换个温柔点的方式送我下楼梯么?” “这已经是最温柔的了。”菲妮拉了拉下眼皮,冲他扮了个鬼脸。 这时灰狼佣兵团的众人也从塔楼之中跟了出来,茜确认菲妮无碍之后,才回过头对他们说道:“你们带奥德姆先生回第二道城墙之内。” “我们也来帮忙吧。”猎人少年这时候赶忙说道:“虽然我和我父亲参加不了战斗,但我们总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茜看了他们一眼,她对瓦尔哈拉城内的居民并不熟悉,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菲妮,不解为什么这时城墙上会有两个平民。 “啊,他们就是那两个猎人,茜小姐。” 茜这才明白过来,她并没有直接回答少年,但还是对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立即忙碌了起来,菲妮却有些不解地问道:“现在就要放弃第一道城墙了吗,我觉得我们还能抵抗一下啊。” 茜点了点头,她从腰包之中掏出一枚水晶球,托在手心中。水晶球立刻散发出微微的光芒来,光芒中呈现出瓦尔哈拉城外的投影,看视角是从天空之上的浮空舰拍摄的。投影的正是此刻瓦尔哈拉的战局,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其中几段城墙之上,巨大的晶簇攻城兽已经冲开了外墙,数不清的小型晶簇正在涌入第一段城墙之内。 这段影像只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菲妮认出对方的身份来,正是芙妮雅。 “芙妮雅?” “是我,菲妮姐姐。”菲妮雅回答道:“现在我正在奥德姆要塞,能够委托你马上将风射手的大家撤退回第二道城墙之内吗?” 菲妮微微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我们是要把这些怪物引到第二甬道去么?” 菲妮雅抿嘴一笑:“你可真厉害,菲妮姐姐,正是这样的。” “好勒,”精灵少女两眼弯弯笑得好像月牙,她心中微微有些激动起来:“交给我吧。芙妮雅。” 轰然一声巨响,一头晶簇巨兽终于撞塌了塔楼,随着它缓慢沉重的步伐踏入城内,从城墙的塌口之处无尽的紫色浪潮已经一涌而入。 “撤退!” “赶快撤离,到第二城墙上去!” “往两边走,把中间的道路留出来!” 分布在城墙上的骑士士官们见状立刻高声下达着命令,而负责掩护的德鲁伊们也施展出荆棘术拖延晶簇大军的步伐。 罗林特和小蒙托洛是最后一个跳下城墙的,他们两人在离开防线之前最后看了一眼城墙之外。那个方向上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紫色海洋。 这就是黄昏之龙的爪牙,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昏之战。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伯爵大人竟然一直以来是在为这样一场战争做准备,两人心中既是沉重不安,又是激动与热血沸腾。 这才是他们埃鲁因人的英雄。 也是凡人们共同的英雄。 罗林特一想到自己竟然差一点与黄昏的爪牙们同流合污,背上就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回想起布兰多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明白那些都是对于他的考验,若是他有丝毫的犹豫。此刻就早已和外面那些贵族们相同的遭遇。 想及此,这位少年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他要用战斗来洗刷自己所背负的过错与耻辱。 但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务感慨,就被一脚踹了个跟头。 他们回过头,才发现是一直跟着他们两人的那头蜥蜴人。“你干什么!”罗林特没好气地叫道。他们虽然早注意到这头一直跟着托尼格尔伯爵的蜥蜴人,但没想到对方竟敢对他们动手。 然而罗帕尔才懒得和这两个小家伙废话,直接一手一个将他们提了起来,这时候罗林特和小蒙托洛才感到异常――对方不过随手一抓,他们两人竟然完全避不开。 罗林特忍不住瞠目结舌,这才意识到那位伯爵大人身边原来没有一个简单的家伙。 “放我们下来!” 不过被这么提着走路,实在是有辱斯文,他还是忍不住抗议道。 罗帕尔根本没有理会这家伙,第一道城墙上还未撤离的士兵们已经完全为晶簇大军所淹没,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事实上已经是出于危险之中。 一头晶簇飞扑了过来,火爪蜥蜴人领主想也不想,直接转身一尾巴扫了过去,它身上红光一闪,这一击尾击竟将那晶簇扫得四分五裂。 “要……要素之境!”罗林特忍不住惊叫一声。 但小蒙托洛却比他懂得更多,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天啊,这是法则巅峰,它究竟是谁!” “啊――!”然后他马上又发出一声尖叫:“那些怪物追上来了!” 罗林特扭头向身后看去,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在身后城墙的缺口处,并排着三头足足有十七八米高的晶簇巨兽,缓步向这个方向走来。沿途分布的仓库与兵营的建筑根本拦不住这些巨大的怪物,往往只轻轻一碰便轰然坍塌。尘土飞扬之中,一片紫色的晶簇海洋正蔓过建筑的废墟,向着他们这个方向淹了过来。 可正是这个时候,罗帕尔却停了下来。 “你疯了吗,快走啊!”罗林特简直要被这一幕吓傻掉了,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喊道。他是做好为埃鲁因而战的准备,但不是在这些怪物之中送死。 至少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与黄昏之龙战斗。 然而他的话音却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所淹没了。 不远处,奥姆的要塞的巨门正在缓缓打开―― ……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八百四十五幕 瓦尔哈拉攻防战 II 冈萨雷斯伯爵皱着眉头看着尼格尔人的浮空舰队,那支庞大的舰队从之前开始就有些行踪诡异,它们虽然仍旧维持着菱形阵,但几乎已经停止了向地面投送火力。 对方正在不断拔高高度,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但瓦尔哈拉的魔力护盾依旧存在着,萨萨尔德人对此也无能为力。 冈萨雷斯伯爵有些焦躁地在自己的座舰甲板上着步子――直到一个传令兵快步向他跑来,手中托着一枚水晶球,开口道:“大人,燕堡伯爵的联络――” 冈萨雷斯没好气地一挥手:“让他滚开,我没时间听他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他又问道:“联系上霍利斯大人了么?” “没有,大人,”传令兵摇了摇头:“托尼格尔人要塞上空的法阵已经维持了好几分钟了,没有任何讯息传来。” “派出去的石像鬼呢?” “也没有回来,大人。” 冈萨雷斯回过头,紧锁着眉头在自己的书桌边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他停了下来,开口道:“让达勒男爵和我说话,我看看这家伙究竟搞什么鬼。” 传令兵立刻激活了水晶球,水晶球中马上传来达勒男爵有些焦急的声音:“冈萨雷斯大人,太好了,终于联系上您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需要你的舰队的支援!” “你说什么?” “我的晶簇大军已经冲破了那座要塞的外围防御,我们就在那座要塞的正北方向。您应该能看到那个方向上的缺口,我和我无敌的能族大军正在准备发起进攻,但我需要您的帮助。” “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冈萨雷斯一边回答道。一边来到舷窗边向下看去。 瓦尔哈拉的战斗显然没有达勒吹嘘的那么顺利,他看到晶簇的洪流顶多算是攻破了这座要塞的外围防御圈而已。 托尼格尔人舰队的火力十分猛烈,这给地面上的战斗制造了极大的麻烦,想必达勒哀求他帮助,也是因为如此 “大人,那是什么!”他的传令兵忽然指着一个方向惊叫道。 冈萨雷斯立刻向那个方向看去,他眯起眼睛。脸上的神色变了变。达勒男爵仍旧在水晶球中喋喋不休的地述说着自己的处境,但这位经验丰富的舰长已经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我建议你赶快撤退,达勒男爵。” “你说什么?” “你攻入城内的军队完了。你不想死的话就赶快后撤。”冈萨雷斯重复道。 “你疯了吗,冈萨雷斯大人,托尼格尔人除了他们那位伯爵大人之外,没有人可以对我们造成威胁!”达勒男爵的声音尖叫道。 “你就当我是疯了吧。达勒男爵。这是我给予你的最后忠告。”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传令兵关闭传讯水晶球。舰长室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冈萨雷斯沉默了片刻,他用手托着下巴思索着,然后又反过自己的烟斗,在书桌的一角上敲了敲。 “托尼格尔人的舰队有些反常,大人!” 这个时候,大副的声音忽然通过传声筒传到了舰长室之中。 冈萨雷斯猛然一惊。下意识地扑向舷窗边,但他的传令兵已经先一步喊了出来:“那棵树的防御屏障消失了!” 他果然透过舷窗的玻璃看到。那座要塞上空笼罩的半球形防护罩,在闪烁了几下之后,淡淡地消失了。 而正是这个时候,托尼格尔人的舰队正在重新整队,他们缓缓组成一条漂亮的战列线,将侧舷面向了萨萨尔德人的舰队。 “我们比他们快!”面对这一幕,冈萨雷斯脑子里如同闪过一道闪电,几乎一瞬间就计算出了时间差,他冲传声筒喊道:“马上准备齐射,全舰队加速改变航向,抢占上风位!” 然而阴差阳错的,冈萨雷斯伯爵这个时候却抬起了头。 他忽然发现,瓦尔哈拉上空那个巨大的法阵,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道不安的念头顿时闪过这位班西亚人心间。 …… 奥姆的要塞的巨门正在缓缓打开―― 晶簇大军几乎已经冲到了罗林特几人面前,其中一头冲得最快的昆虫形晶簇已经张开甲翅,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向着他们飞扑了过来,被罗帕尔提在手上的小蒙托洛吓得忍不住尖叫了起来,但火爪蜥蜴人领主却一动不动。 ‘咔嚓――’ 就当罗林特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忍不住下意识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从他头顶上传来。少年忍不住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却发现那头向他们扑来的晶簇已经在半空中一分为二。 一个硕大的脑袋从他们身后伸了出来,那像是一条长长的蛇头,它在半空中挥舞着脖子,准确地一口咬中了那头晶簇,尖利的牙齿几乎是一瞬间便将之一分为二。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一共七个脑袋先后出现在罗林特的视野之中,他张大了嘴巴,却听一旁的小蒙托洛发疯一样地尖叫了起来: “多头蛇蜥!” 确切的说,是九头蛇蜥,熊血统上来说仅次于十二头蛇蜥祖神兽的原生种。它踏着轰隆作响的步子出现在奥德姆要塞的巨门之后,当它完全舒展开九个头的时候,总的身高已经超越了瓦尔哈拉的第二道城墙。 超过五十英尺高的巨兽。 罗帕尔一动不动,任由这头巨兽践踏过自己身边,它像是一头绞肉机般杀入了晶簇的大军之中,九个脑袋一齐搅动,晶簇的大军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原蛇蜥强大的防御能力在此一刻展露无遗,虽然晶簇偶尔能破开它的外皮对它造成伤害。但伤口往往几乎是瞬间便愈合完毕,有时候连血珠子都还没来得及渗出。 那三头晶簇巨兽终于到了九头蛇蜥面前,但原本看起来庞大无比的它们此刻在这头巨大的九头蛇蜥面前生生要小了一圈。而且作为上位魔兽来说,九头蛇蜥的智慧也要比没有单体思维能力的晶簇要强大得多。 它直接用自己庞大的体格撞向一头晶簇巨兽,将那头晶簇巨兽撞得歪倒向一旁,而旁边的晶簇巨兽向它扑来时,它用另外五个脑袋向其喷吐出一片闪电与酸雨,逼迫对方不得不后退。 四头巨兽很快厮杀在了一起,这对于旁边的小型晶簇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还好它们没有单体智慧,也就没有无谓的恐惧,否则此刻恐怕早就溃散了。 “啊。加油啊!”小蒙托洛先前明明吓得要死,此刻却激动得尖叫起来:“快干死那个该死的水晶头!” 然而罗林特已经反应了过来,伯爵大人的手下在此布置,这座要塞里绝不会只有这么一头九头蛇蜥而已。 他回过头。果然刚刚听到一个少女清冷的声音: “大家。出击――!” 一片轰隆的震响,回荡在罗林特耳边。 “那是什么该死的鬼玩意儿!”才刚刚与自己燕堡的大军汇合的达勒男爵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幕。他只看到晶簇大军从城墙上的缺口涌入瓦尔哈拉,但还没过一刻钟,这片紫色的洪流便又从原路退了出来。 倒不是因为失败而溃退,对于晶簇来说它们的字典里没有溃退这个词语,但几乎是被直接赶出了瓦尔哈拉。 拦在它们面前的是数十头鹤立鸡群的巨型蜥蜴,达勒男爵只要一看它们脖子上那复数的脑袋,就差点眼前一黑。 多头蛇蜥。为什么托尼格尔人会有这种东西!? 虽然从总量上来说,晶簇仍旧要远远多于多头蛇蜥。而且晶簇中的上位个体,也并不逊色于这些高阶魔兽,甚至那些领主级别的晶簇,其强度更要远远超过九头蛇蜥。 只不过达勒男爵也并不能指挥得动领主级别的晶簇。何况托尼格尔人舰队的炮火正不住地覆盖阵地前沿,尤其是对于那些大型目标而言,几乎很少有能突破弹幕冲到托尼格尔人面前的。 达勒男爵真是受够了没有空中优势的苦头,虽然他明明有萨萨尔德人舰队的支援,可这个支援和没有也没什么两样,更不用说对方先前还回绝了他关于直接轰击瓦尔哈拉要塞的请求。 “这些该死的班西亚人!”达勒男爵忍不住咬牙切齿地喊道:“这些该死的布加人,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代价!” 他纵马冲向前方,举起剑对自己的属下们喊道:“现在,是到我们为我们至高无上的主人尽忠的时候了!” 在他面前,是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几乎人马人人带甲,这支精锐大军本就是由燕堡骑士团所构成,他们原本是效忠于燕堡伯爵的军队。不过此时此刻,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大军,何况他们早就不是那些羸弱不堪的人类骑士了。 “不必害怕死亡,”达勒男爵状若癫狂地尖叫道:“因为我们是无敌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地伤害我们!” 他猛地抽出一把匕首,一剑插入自己的左肩,但非但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当他拔出匕首时,那里留下的一道银色豁口正在缓缓愈合。 “我们是不死的,我们是至高无上的主人统治之下最优秀的战士!” “我们是――” 达勒男爵抓紧了马缰,让自己的坐骑掉了一个头,然后用剑平指向瓦尔哈拉要塞:“能族的战士们,随我发起冲锋,响应至高无上的号召!” 他癫狂的举动仿佛感召了其他人,这支发端至燕堡的骑士大军同样变得狂热起来,他们发出一阵狂热的尖叫,战场上立刻是一片人喊马嘶之音。 “冲锋!” “杀――!” 树之大厅之中,先前的忙碌景象已经逐渐平息了下去。 面色平静的少女正在用一种古井无波的声音汇报着损失的情况,而当她最后说到‘魔力传输已经断开,瓦尔哈拉的魔力护盾开始关闭。’的时候,莫妮卡忽然打断了她。 “等等,瓦尔哈拉,”莫妮卡指着水晶塔上的一处景象说道:“把这里放大!” 少女依言而行。 那正是达勒男爵向自己手下鼓动的图像。 “哼,是能族,”莫妮卡看清楚那里的景象之后,忍不住轻蔑地答道:“这些白痴果然来了,什么无敌的,大言不惭。” 她回过头,对少女说道:“瓦尔哈拉,帮我联系安德莉亚小姐,她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五号区域,莫妮卡小姐,”光灵话音未落,水晶塔中便已经传来了安德莉亚的声音:“我和我的姐妹们早已准备好了,呵呵,这些家伙恐怕早以为我们的传承已经遗失在元素疆界之外了吧,我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的。” “五号区域,很好,”莫妮卡兴奋地大叫道,她挥舞了一下拳头:“安德莉亚,给那些乡巴佬一点颜色瞧瞧。” 然后再次回过头,对瓦尔哈拉喊道:“瓦尔哈拉,快!打开五号区域的出入口!” …… 战场上好像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达勒男爵感到有些奇怪,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忽然之间放弃了对地面的火力压制,但它们似乎也并没有和萨萨尔德人的舰队交上手。 因为半空中隆隆轰鸣的炮声消失了,魔法的爆鸣声也不再出现,仿佛两支舰队都骤然从战场上撤离了一样。 他很想抬头去看看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却没这个机会,因为他与他的大军已经杀入了瓦尔哈拉要塞范围之内,头顶上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巨大树冠而已。 何况前方就是城墙的缺口,他们马上就要与那些多头蛇蜥交上手了。 若是在此之前,纵使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正面向这样的七八阶魔兽发起攻击,但此刻,至高无上的主人早就给了他无法匹敌的力量。 或许还不够强大,但那却是一种永恒的,不会灭亡的力量,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 肾上腺素在加速分泌,他兴奋得几乎要飞起来,战争与杀戮原来是如此畅快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至高无上的主人,他这辈子可能都与这样生与死之间的游戏无缘。 他抬起头来,仿佛要从自己正在不断缩小的瞳孔之中找出敌人的所在,但正是这个时候,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那些多头蛇蜥正在缓缓后退,井然有序,显然它们的驯兽师极为高明。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看到一片银色的光斑正从远处飞来。 达勒男爵忽然之间变了脸色。 “战争女神!”他疯狂地尖叫一声:“这不可能!” ……(。) 第八百四十六幕 瓦尔哈拉攻防战 III 天空中萨萨尔德人的舰队已经哑火了许久。 整个庞大战场之上除了地面上紫色的浪潮仍在一浪浪席卷向瓦尔哈拉之外,半空中舰队的对决反而陷入了离奇的安静之中。 萨萨尔德人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浮空舰一艘艘悬停在了半空中,攻击停息了,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而它们的对手,托尼格尔人的舰队却正在调头——庞大的银色舰队直接将整个侧翼暴露在了萨萨尔德人的面前——而它们的炮口,正对向地面。 这看起来有些诡异的一幕,此刻却切切实实地正在每一个人面前上演。 “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面战场之上的攻势正在为晶簇的大军所主导,但仍旧没有走远的贵族联军此刻已经陷入了迷茫的境地之中。 战场上的连番变化让他们措不及防,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方才是友军,而哪一方又是敌人? 在贵族联军反应迟缓之刻。 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萨萨尔德人的旗舰——圣帕契尔号的舰长室中,此刻的气氛甚至远比战场之上来得更加离奇。 面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冈萨雷斯忽然之间明白,自己或许不得不作出这样的抉择——或者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在对方带着法杖‘托格里芬’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就应该已经明白这一切了。 舰长室寂静无声。 让人很难想象在一刻之前这里还川流不息,传令兵与各色军官进进出出,制图员不断修改地图上的标示,口令声与通报声嘈杂得像是一个菜市场。 “你可以选择死亡——” 布兰多平静的目光环视了一周,十三名萨萨尔德人的高级军官在他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只有那个身穿红袍的驻舰大法师对他怒目相向,两眼喷火。 他松开手,让大法师霍利斯的法杖悬浮在半空中。 十多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那法杖之上。 “并让你的舰队与你一起陪葬。” “伟大的萨萨尔德人的舰队岂是你这样的凡人可以抵挡的!”那个红袍巫师怒吼一声,举起手中的法杖便指向布兰多,法杖杖头的水晶立刻放射出明亮的光芒。 但他的法术还没来得及出手,布兰多便已经轻描淡地向他一指,空间的力量像是紧锁在这个老法师的身上,扼住了他的唇舌,让他动弹不得、一语不能发。 布兰多淡淡地看着那人:“只有天空的子民才是高高在上的,因为他们生来便享有与凡人不同的殊荣。即使今日落难堕入凡尘之中,你们还是不愿意放弃这高人一等的傲慢——” “你们可以发动战争,可以操纵凡人国度的命运,但你以为萨萨尔德人就可以不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负责吗?” 他摇了摇头,轻蔑地一笑。 “天真。” “你别得意得太早,埃鲁因人,你摧毁了天空之民的舰队,这件事永远也不算完——!”那老巫师忽然咳出一口血来,仿佛挣脱了一部分空间的束缚般,声嘶力竭地向布兰多狂喊道。 布兰多却不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这舰长室中除了这狂妄无比的萨萨尔德巫师之外,再无一人敢于与他对视。 甚至连那位明显是这些人中的指挥官的中年贵族,也下意识地保持了默然,并低下了头。 “我倒从未说过这件事会到此结束,”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桀骜不驯的老巫师身上,有些前所未有的冷然。 这本来就应当是一场无谓的战争。 但那些本不应当倒在这场战争之中的人,为此却作出了不必要的牺牲。 艾柯夫妇。 王长子。 身负重伤的的尤拉。 生死未卜的安蒂缇娜。 还有音讯全无的长公主姐弟与芙蕾雅。 这一切的一切,都应当归属于这场该死的战争之上,归属于发动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之上。 一想到兰托尼兰的剧变与艾柯夫妇的死,布兰多内心中便是一阵锥心的痛,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离开埃鲁因之前,有意提醒这对夫妇留意他们自己的行程。 历史的悲剧本应当可以避免。 埃鲁因的一切都应当正在向好的一面进展。 但一时的疏忽,却酿成了如此的苦果。 或许他可以再小心一些。 再果决一些。 若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更早地终结了埃鲁因的乱局——他拥有长公主的支持,又得到了兰托尼兰与维埃罗作为盟友,甚至高地骑士们也对他心怀善意,作为王国政治版图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王党也愿意与他和解。 只要他愿意。 他便可以重建昔日贵族们的同盟,一手终结南北的乱局,让埃鲁因重新走向繁荣与统一。 或许那样的话,这一切本不应当会上演。 可是—— 真的如此吗? 一个其乐融融的,所有人仿佛都各得其所——从安列克的尸首之上瓜分到了足够多的利益的,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埃鲁因。 那就是他回到这个时代的最终目的么? 不。 布兰多在心中坚定地摇了摇头。 未来的埃鲁因不应当只是这样的。 或许他心中仍有理想,或许长公主足够坚强,或许王党仍旧愿意遵守自己曾经的诺言。 但他们,都不是埃鲁因。 正如先君埃克在他的剑下所立下的誓言: ‘我在此剑之下,立下圣贤的誓言——’ ‘我将立誓带领我的子民——带领他们远离纷争与杀戮,远离帝国贵族的傲慢与贪婪;我立誓为了不再重复这历史冷血的错误!’ ‘我将让这个新生王国的贵族们谨遵骑士的精神——公正而严明,正直而英勇,仁慈而宽厚,我立下这誓言,并以毕生之余力来遵守它。’ 那字字句句铿锵有力的声音,甚至仍旧回荡于今天这样一个时代。 埃鲁因的荣光,将注定属于这样一个革新的时代。 她将除去一切的陈旧,她的继任者们,公正严明,正直勇敢,仁慈而宽厚,那些年轻人们将继承者过往的光辉,荣誉到足以接过那面神圣的旗帜。 他们不会是王党。 因为旧贵族们永远也不可能承受这样的荣耀。 他明白,公主殿下终究会懂得这一切。 正如她在历史中最后终于所明白的那个道理一样。 因为她与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曾经,这一切都来得太晚。 但今天,或许从一开始就拥有了不同的变数。 “这便是我存在于此的价值,”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向那个面貌扭曲的老巫师。仿佛是新生与陈旧秩序的天然对立一般,两人互相冷漠地注视着彼此:“我必将实现这一切,任何挡在我面前的人——无论他是谁,都必将灰飞烟灭。” “哈哈……哈,”老巫师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自言自语的埃鲁因年轻人:“就像是凡人永远也不可能理解天空的广阔,看起来一时的侥幸已经让你开始染上狂想病了……你根本不懂布加人的力量。” “你们也不懂我的力量。” 布兰多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再回过头,有些冷漠地注视着舰长室中的其他人,“萨萨尔德人是高高在上的,但你们应当明白,高高在上的并不是你们,而作为奴仆,也要共同荣享主人最后的荣光么?甚至是为了他们去死,然而天知道在他们心目中你们的牺牲会有多重要?” 没有任何人开口。 绘图桌不远处陈列着一座座钟,落针可闻的房间中一时间只剩下滴答滴答指针前行的单调枯燥的回响。 萨萨尔德人的红袍巫师倒也傲气,任由布兰多在他面前鼓动这些他曾经的属下,但就是一言不发,只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那悬浮于船舱中央的法杖让他早已认识到此行的失败。 但萨萨尔德人又怎么会惧怕失败呢? 何况是败给凡人。 天空之民的骄傲,来源于他们世代所掌握的力量,这样的力量,在它可以触及的疆域之内,便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拒绝,他们的下场是什么。 面前这个可怕的年轻人一举杀死了包括大法师霍利斯在内的所有人,甚至还带回了他的法杖‘托格里芬’,那是高高在上,他们只能仰望的有若神祇一般的人物。 然而就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战场上,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 地位尊崇的军官们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冈萨雷斯身上。 那西瓦伯爵有些苦涩地干咳了一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身形明显有些颓然。 “我承认埃鲁因人的胜利,我希望……我和我的同僚们至少能享有最后的体面。” 这就是投降了。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道:“我想各位搞错了一件事,这里并不是人类诸国交战的战场,请好好看一看舷窗之外吧,看看你们的敌人究竟是谁。” “这是一场战争,它不曾有过开始,也或许永远不会结束,诸位先生,你我都曾听说过关于它的一切传说,而每当这个时候,作为玛莎的子民,难道我们不应当是站在一起并肩作战么?” “请扪心自问吧,你们的敌人究竟应该谁,你们应该守护什么?你们难道要如此助纣为虐下去,亲手摧毁一切希望,让这个世界化为灰烬,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一切?” “这是圣战,是一切秩序与文明国度与黄昏的最终战争,先生们,你们应当明白——萨萨尔德人真正背叛的不是埃鲁因人,而是你们。” 布兰多抓起法杖‘托格里芬’,一把向前丢去,银色的法杖枝干落在甲板上,骨碌碌滚到了冈萨雷斯脚下。 “指挥官阁下,去下令吧,下令调集你的舰队,我——托尼格尔伯爵,代表埃鲁因人在此请求班西亚人的帮助,如果诸位还记得那个神圣的誓言,就请让你们的战士调转矛头,让我们为共同的胜利而战!” “阁下……” 冈萨雷斯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这位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舰队指挥官下意识地回过头,他的目光从自己的同僚们身上一一掠过。 在此一刻。 他们或许不敢不记得那个誓言。 也或许不能不记得那个誓言。 但大地上的诸国并肩而战,为一个共同的理想而抛弃一切成见的那些时代,似乎的确非常非常地久远了。 遥远得就像是一个传说。 还记得昔日的誓约么? 无论多么黑暗与沉沦—— 但那些奋起反抗的人们终究获得了胜利。 “我……”伯爵大人从未想到自己的声音会如此沙哑与干涩:“我们……明白了,谢谢您,先生。” 布兰多摆了摆手。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固定在半空中的红袍巫师,仿佛在看一条死鱼,然后转身走出了舰长室。 …… 一切都远去了。 黑暗中仍弥散着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溅起水花的声音,弥漫着血流成河的味道。 遥远而声嘶力竭的哀嚎,巨物倾覆发出的巨响,树木燃烧着,树皮剥落时发出临死的脆响。 遥远而古老的传说在今天仍旧延续着…… 在黑暗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这样的一副图卷—— 熊熊燃烧的烈焰映红了整个天空,黑夜之中金红的云层,漫天火雨正从天空之中降下。 一轮残缺的巨大月亮在云层之后凝视着这片开裂的土地,熔岩从地表之下蔓延而出,而在广阔的战场之上,闪烁着星辰光芒的巨人们正在与他们的敌人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斗。 巨人之父为巨狼芬里尔咬中足踝,黑色的阴影忽然之间笼罩了苍白的月亮,巨人的子嗣四散而逃,而一个高大的变幻的人影手擎着巨矛,来到垂死的巨人面前。 无数个声音尖叫着,仿佛末日的图景。 燃烧着烈焰的长矛刺入巨人之父的胸膛之中。 “我们本该胜利的……” 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停下了。 在那个微弱的意识最后弥散之前。 安德莉亚默默注视着面前这具中年人类男性的尸体,达勒男爵空洞的目光注视着天空,仿佛仍旧存留着最后的绝望与不甘之色。 他——或者说这个已经不应当被称之为人的生物,他的脸色不似人类地呈现出银灰色,松垮垮的面皮上生长出一支支令人作呕的晶状瘤刺——这可怕的怪物仍旧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状态,它脸上仍旧残留着那一刻的惊骇之色,张大了嘴巴,却没能从喉咙中发出最后一点声音来。 因为一支光矛已在那之前从前至后刺穿了它的胸膛,与它的躯体呈一定角度将它衰败的尸体固定在地面上。 少女低着头注视着这一幕,她银色面甲之下姣好的容貌之中,神色显得有些淡然。 她的目光,与其说是注视着面前的事物,抑不如说徘徊在了一段更为久远的回忆之中。 在一阵轰然巨响之中,远处燃烧的树干正在倒下,晶簇的大军的最后冲击抵达了瓦尔哈拉的第三条防线之前。 无数轰鸣的火焰与烟花正从那片紫色的海洋之中升起。 然后是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在她身后爆发出。 天空之上,无论是托尼格尔人还是萨萨尔德人的舰队都正在缓慢地调头,整齐地列出了一条战列线。 两支舰队正在合流—— 那是晶簇的大军最后可以抵达的地方。 即使不用回头,安德莉亚也明白黄昏的大军正在开始撤退了,她的披风微微飘扬了起来,碎裂的布片仿佛可以拂过整个战场。 它们是大地的阴影。 是众神的噩梦。 但它们却并非没有敌手。 “还有我们,”安德莉亚轻声说道,她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还有他们,可以打败你们的主子,黄昏之龙给予你们的不过是一个迷梦。” “胜利,已经不远了……” 一边说着,少女缓缓伸出手,握住自己的长矛,将它往回抽出。 男爵已经失去了任何生机的尸体,胸腔之中发出一声什么断裂的脆响,整个人缓缓地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他的尸体在缓缓地融化,仿佛水银一般流淌在地上,然后干枯,化为银色的粉末,被一阵旋风卷起,飘散在风中。 能族。 应魔力而生的黄昏族裔,能量不灭,它们便生生不息。 在昔日的战争之中它们曾经摧毁了巨人的国度。 然而在这场永不休止的战争之中,它们却同样拥有着这样的宿敌。 ……(。) 第八百十六七幕 瓦尔哈拉攻防战 IV 让时间回拨不过短短的几分钟之前。笔?趣?阁.biquge. 围绕着世界之树要塞的巨大战场之上。 整个帕里斯河谷两岸,平原之上正发生着一场剧变。 就在闪烁着银光的战争女神们横渡天空,直切入达勒男爵所率领的‘燕堡’大军之前。 从整个战场之上遥望,这场厮杀似乎已经进行到了最为白热化的一刻,紫色的水晶狂潮正涌向巨大的要塞视野可及的每一段城墙。一片闪耀着不详的紫色光芒的海洋之中,象征着埃鲁因人类与精灵们的旗帜不断被湮没倒下。 但偶尔,它们会复而出现。 那正象征着托尼格尔人与黑森林之中德鲁伊与精灵们不折不挠的抵抗,震天的喊杀声汇聚成一道无形的墙壁,阻挡着黄昏军团前进的步伐。 就像莫妮卡事先的判断一样,战场上胜利的天平正在倾斜――而并非倒向文明一方。局势不可抑制地滑向最恶劣的境地之中,面对无穷无尽的晶簇大军,这座传奇的要塞的防线正逐渐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新生的瓦尔哈拉的灵魂的载体――面无表情的少女正透过自己的枝干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并将细节展示于树之大厅中巨大的水晶立面之上,同时内心中毫无感情地分析着战场之上得失,然后告诉莫妮卡: 距离最后一道防线还有多少时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莫妮卡有些不耐烦地嚷嚷道,一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那都是一些明亮的光束而已,并不具备实体。 她嘟囔着从水晶塔上跳了下来,飞过大厅穹顶的天窗。 穿过瓦尔哈拉的树影,那里是蔚蓝的苍穹,光灵小姐向着天空抬起头,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她瑰丽的眼睛中倒映着这样的景色。 世界之树参天的树冠漫无边际的绿影,笼罩着近乎整个天空,幽绿色的树叶摇晃着。而不知何时,瓦尔哈拉上空正在形成的巨大魔法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萨萨尔德人的巫师们去了什么地方呢? 河谷两岸的贵族军队早已无暇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这场大战已经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控制,让那些原本是参战者的人此刻变成了旁观者。 品尝了失败的贵族骑士们带着他们的大批侍从狼狈地涉水渡回韦兰渡口北岸,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在身后追击他们了,托尼格尔人的大军早已越过了他们,在远处的平原上与晶簇的大军撞在了在一起。 那是一场惨烈的大战。 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从孩提时代仿佛就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在神话与传说之中,在故事与梦境之中,乳母在床边口口相述的那个关于世界命运的预言,描述于苍之诗上的镌刻――有关于玛莎的子民们,文明世界与这个世界最终极的敌人相遇的那一刻。 诸神的黄昏―― 那么究竟谁才是谁的敌人呢? 在这里,每一个人究竟要为何而战? 这不过只是这个小小王国的一场内战而已吗? 为什么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那些经历了或者正在经历这场战争的北方的骑士们,无不率先感到迷茫与恐惧。 事物的发展,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所毕生追求的信仰与价值――谁才是王国的正统的这个问题――在此一刻仿佛变得无足轻重。然而北方的贵族们还未从巨大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平原之上的溃军已经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当黄昏的大军出现时,第一个成为它们攻击目标的事实上并非是托尼格尔人的军队,甚至也并非是战场之上目标最为显著的世界之树要塞。 而是那些一开始就距离传送门最近的北方贵族的军队。 对于晶簇与魇虫来说,这些人类在它们眼中并非友军――它们的意识之中也没有这个概念。它们的选择是遵从本能,对于这些距离自己最近的‘秩序生物’展开攻击。 或者不如说是屠杀。 从背后突如其来的袭击,与被王党与燕堡伯爵共同背叛的巨大幻灭感,瞬间让北方的贵族联军崩溃了。 这场崩溃引发了更加广泛的连锁反应。 在奥尔德河两岸才刚刚重整起军队,打起勇气准备返回的众多贵族骑士们被裹挟着开始调头逃窜了,从整个战场上空远远望去,仿佛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大溃败。 这确实也是一场溃败。 只是逃跑的并非是所有的埃鲁因人。 战场之上,另一群埃鲁因人正在捍卫属于他们的荣耀。 “这些家伙果然逃了。”小蒙托洛满身血污半跪在地上,以布兰多赠予他的魔剑支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说道。 他脸上满是轻蔑地啐了一口:“我以为他们至少还有那么点勇气,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这不能全怪他们。”罗林特靠在瓦尔哈拉巨大的根系之上目睹着这一幕,在这种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立场,在不久之前,他其实并没有资格笑话这些人。 但他也没有想到,王党和燕堡伯爵背后竟然会是这样的一面。 而他的家族,他的父亲,对这一切真的了解? “他们不过是选择错了应该选择的人而已。”罗林特喃喃道:“埃鲁因人中,同样也不乏勇敢者。” “比如说你,罗林特。” “不,我比他们幸运多了,至少眼下来看是如此。”话虽如此说,但罗林特的语气中仍旧带着巨大的失落,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努力为之奋斗的一切希望破灭更让人沮丧。 更不用说,从一开始,他就走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之上。 但真正的男子汉,不会因为这点儿挫折而气馁放弃,作为南境年轻人一代最杰出的人物之一,罗林特只不过在短短片刻的自责之中回过神来,他拾起自己的剑,扶着瓦尔哈拉的树壁站了起来。 “不必感慨了,小蒙托洛,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我之间还没分出胜负――我刚刚斩杀了一头小型晶簇,现在我们的战绩扯平了。” “什么,”小蒙托洛吃了一惊:“局面已经坏到这个境地了吗,我还以为我们还能支撑一会儿的。” “不,你搞错了,我是说你的伯爵大人可能马上就要获得这场决定性的战争的胜利了。” “你疯了吗,罗林特。” 小蒙托洛吃惊地抬起头来,怎么也看不出战场上有取胜的征兆。 但罗林特摇了摇头:“我可没疯,比剑术天赋,我或许比不过你,不过要论及战场上的眼光,你还差得远,小蒙托洛。” “我可不信,你不用安慰我了,”小蒙托洛不服气地答道:“至少在这场战斗中,我已经做好以身殉国的准备了。” “那你还是把你这条命留到更晚一些时候吧,”罗林特抬起头,注视着战场的天空:“‘燕堡’方面已经失去了最后取胜的机会了。” 在他的目光中。 象征着战争女神的银色光华正直切入达勒男爵所率领的大军之中。 “那是安德莉亚女士!”小蒙托洛失声道。 但他随即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 战场上空星星点点的萨萨尔德人巫师正接二连三地坠落下来,坠落入一片紫晶的海洋之中,再也没有飞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小蒙托洛瞪大了眼睛,满脑子问号。 一个冷静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白银之民并不是真正的神之子民,萨萨尔德人的学徒巫师和凡人一样,在真正触碰到真理与法则的境界之前,他们也无法利用法术在战场之上长时间滞空。” 罗林特和小蒙托洛回过头,看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那对精灵小姐妹,妹妹的肩头上坐着一个小不点妖精,但并不是先前在这座要塞之中接待他们的光灵。 那是一个火妖精。 “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的魔法能量消失了,萨萨尔德人的舰队撤去了对于他们的支援,所以这些可怜的家伙终于要自尝苦果了。” 那只火妖精――或者不如说火元素妖精一族的王子鲁特冷冷地回答道。 “舰队吗……”罗林特若有所思答道。 小蒙托洛正准备询问这个奇怪的小家伙究竟是谁,但正是这个时候,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这一刻天空上静止的两支舰队终于动了起来。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战场上水晶的海洋开始骚动起来,在小蒙托洛惊讶的目光之中,它们竟然开始一波波的后退。 那一瞬间,这个年轻人心中仿佛意识到什么,那个念头就像是一束光刺破了黑暗,直照进他的内心深处。 萨萨尔德人失败了。 天空中的战斗,他们获胜了。 那位伯爵大人再一次展现了他创造奇迹的能力。 黄昏的大军,在此一刻失去了战场上的绝对制空权。 仿佛是应证他心中的想法一般,原本环绕在瓦尔哈拉要塞上空的魇虫大军,忽然嗡一声飞了起来,向着半空中的两支舰队迎了过去。 而整个要塞之上,所有人都感到压力陡然一轻,那些原本正在拼死抵抗空中敌人的精灵射手们甚至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境地。 “射击,保持射击!”直到前线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喊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晶簇的大军正在缓缓退却,原本一片闪烁的紫晶海洋产生了断裂。 硝烟散尽的土地上呈现出一种不详的红黑色,漆黑的是爆炸留下的余烬,暗红的则是干涸的血块。远处天边几道长长的浓烟坠向地平线,而更多的浮空战舰正汇聚成一条洪流――犹如闪闪发光的鱼群一般,向着北方缓缓开进。 当它们一一进入阵位,露出侧舷的时候。 整个天空中忽然之间闪过一片刺眼的光华。 云层之上炮声轰鸣作响,毁灭之光如同雨点一般倾泻而下,雨点直接就穿透了稀薄的魇虫大军,将死亡之光投射在平原之上。 一条连成一片的闪光,在帕里斯河谷北方的平原上依次亮起,即使远在几英里之外,城墙之上的人们仍旧能够感受到大地的战栗。 然而,那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在这样一个时代,失去了天空,就等同于失去了胜利。 除非黄昏之龙肯在这里投入更多的魇虫,通过遮天蔽日的攻势来重新获取天空之上的优势。 但在每个人的注视之下,战场中央的那个巨大的黑洞正在逐渐衰减――显然,即使是苍之诗上所描述的灭世之龙,在玛莎所缔造的秩序世界之中,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它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至少在这里,埃鲁因人获得了真正的胜利。 这座巨大的要塞之中忽然之间爆发出了更加巨大的欢呼声,那如同潮水的山呼海啸,冲刷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准备反攻!” 坐在天窗之上的莫妮卡惊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她一下就飞回了大厅,冲着面无表情的少女‘瓦尔哈拉’大声嚷嚷道。 “是时候让我们好好地出一口恶气了!那些该死的北方佬!” ……(。) 第八百四十八幕 阔别重逢的女士 下午三点钟左右,瓦尔哈拉传送时扫开的天空的阴霾终于再一次合拢,帕里斯河谷两岸短暂的晴朗天气消失了,天空中重新开始飘落雪花,变得灰蒙蒙起来。笔×趣×阁。biquge。 萨萨尔德与托尼格尔人两支汇聚在一起的庞大舰队缓缓向北推进,但不到半个钟头之后又各自分开来――残余的晶簇大军与天空中的魇虫开始四散逃窜,舰队也分散成十数股以单独编制的支舰队的形式展开追击。 铅灰色的天空中呈现出这样的景象,在地平线上各处冲天的浓烟背景的映衬之下,天边零星的舰队犹如分散的鲨群一般展开成一个巨大的扇形,犹如一只巨手笼罩着整个帕里斯平原。 天空中不时闪过炮击的光斑,偶尔还会有连续不断的轰鸣声从北方远远传来,但爆炸越来越远,在奥尔德河滩两岸已经逐渐远不可闻了。 地面上溃败的北方贵族的军队并没有受到来自于天空之上的打击,不过在地面上的战斗结束之后,在布兰多的命令下,托尼格尔的地面有生力量已经开始收拢并接收俘虏了。 虽然在这场战争中这些贵族的私军早已不是冷杉领的主要对手,但布兰多也不能放任这些人在南境流窜。 失去约束的军队有时候造成的破坏甚至远胜于流寇,埃鲁因南境才刚刚从几场战争之中恢复过来,绝不能因为他的疏忽再一次经受劫难。 好在大多数人都失去了抵抗的意志――甚至可以说已经崩溃了,这些人在面对托尼格尔人的收编时几乎是毫无抵抗,就算是偶有几个顽固分子,最后加入战斗的穴居人大军也足以迅速粉碎一切抵抗。 布兰多下达命令之后重新飞上天空,在半空中注视着大战之后的帕里斯平原。这场可怕的大战几乎将整个战场都化为了焦土,晶簇大军所过之处留下了强烈的混沌魔力的痕迹,战场之上长满了从蓝色到紫色的水晶簇――这是混沌魔力在物质界的具现化,这些残留物在未来十几年内都会持续污染这片土地,腐化植被,并产生出一种名为晶化病的疾病。 除了这些不自然的扭曲魔法产物之外,焦黑的土地是两只庞大舰队的毁灭火力所留下的结果,在人类自己的家园之中开战难免会面临这样的损失,但为了生存与胜利,这也是在所难免的选择。 这黑红相间的土地,以及远远近近的水晶污染,再加上远处几艘坠落的几艘浮空战舰的残骸。曾经风景秀丽的帕里斯平原消失了,留给后人的是一道丑陋扭曲的伤疤,或许这条在托尼格尔北方的伤疤要到几十年之后才会愈合――直到水晶的污染消失,绿色的植被重新覆盖这片土地为止。 布兰多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但他心中明白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黄昏之战的来临已经不可避免,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未来正等待着这个世界。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尽一切可能避免停滞之界那个世界的悲剧在这片土地上重演而已。 所幸的是,一切都尚还留有希望。 他的目光在敏泰城的废墟之上搜寻着什么,同时通过世界树笼罩在奥尔德河滩两岸的魔法网络与莫妮卡取得了联系。 光灵小姐的声音在魔网之中有些失真,她尖声尖气地说道:“领主大人,这里有一个好消息,我刚刚询问了来自于敏泰领方向的幸存者们,得知至少在我们展开反攻之前尼玫西丝小姐和‘赤铜龙’雷托大人都没有事,只是随后他们和我们一起展开了对戈兰―埃尔森大公所在方向的贵族军队发起了反攻,这里暂时还没有后续的消息。” 布兰多心下稍松,虽然他其实对此早有预感,在他才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发现敏泰领的防御并没有被完全瓦解,这说明城内仍旧有人在组织防御――要么是百葭学姐、要么是赤铜龙雷托。 “这里还有个消息,领主大人。”这时莫妮卡又说道。 “嗯?” “……唔,这里有一个人想要见你,她说她是您的熟人。” “我的熟人?”布兰多愣了愣,在托尼格尔有许多人都是他的‘熟人’,但这些熟人中莫妮卡不认识的并不多。听光灵小姐的话,这显然正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他的熟人:“你们在什么地方?” “我们在敏泰城的废墟上,您能看到我们吗?” “我看到你们了。”事实上布兰多已经看到了光灵小姐和正站在她身边的那位‘女士’,忍不住微微一怔。 “伊莲女士?” 布兰多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有些惊喜地看着正站在莫妮卡身边的鹿身女妖,那正是曾在崔西曼的陵寝中与他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经历伊莲。只不过她看起来比那时候更加虚弱了,晶化病已经蔓延到了她的整个右臂与后背,紫色的水晶与肌体组织的结合看起来令人感到有些可怖。 但伊莲看来并未被晶化病击垮,当她看到布兰多时,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微笑:“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莫妮卡看了看鹿身女妖,又看了看布兰多,眨了眨眼睛,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错过了什么。 “您可以离开崔西曼大人的墓穴了吗?”布兰多有些意外地问道。 伊莲摇了摇头:“不,我离开大人的墓穴其实是为了同一件事,从那些人背后我感受到了黄昏之龙的气息,你明白的――就是我的主人的那个老对手。” 布兰多当然明白黑暗之龙与那一代旅法师们与黄昏之龙的恩恩怨怨,他点了点头道:“他们是萨萨尔德人,布加人的灰法师们,已经选择投靠黄昏之龙了。” “我知道他们,小家伙,”出乎布兰多的预料,鹿身女妖御姐却如此答道:“我来到地面上,其实是想向你们提个醒,这些人来得有古怪。” “有古怪?”布兰多愣了楞,有些奇怪地看向对方,不太明白鹿身女妖御姐这个所谓的有古怪是指什么古怪。 “小家伙,你可能并不知道,在战争开始之前,这些萨萨尔德人的灰法师在整个托尼格尔境内寻找着一些什么。” “啊,”听到这里,一旁的莫妮卡好像反应了过来,连忙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些讨人厌的小老鼠还钻进我们的要塞,不过好像巴布大人已经制服他们了,您要见见他们吗,领主大人?” “我想他们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伊莲摇了摇头:“我私下抓了他们不少人,这些巫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他们只是在寻找托尼格尔地下的魔力汇聚点,我想他们找的东西与我守护的那个封印有一些关系。” 布兰多皱了皱眉:“伊莲女士,崔西曼大人与巫后所守护的那个封印,究竟是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伊莲摇了摇头:“或许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我的主人从未向我和那个呆板的钟摆透露过半点信息。” 布兰多闻言只耸了耸肩。 伊莲的话让他联想到了一些什么,但总的来说,线索还是一团乱。他知道一千年之前,奥丁和炎之王就开始在埃鲁因布局,玛莎和黄昏之龙也将目光投向这个地方――总而言之,这个小小的王国此刻就是一团乱麻。 或许托尼格尔地下真有什么重要的存在也不一定,说不定就是七把圣剑之中失传已久的光之圣剑,他或许早晚会探查出真相,不过现在他真的没有这个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 至少眼下黄昏之龙的爪子已经被拍退了回去,在养好伤之前,托尼格尔暂时还是安全的。只要谨防那些萨萨尔德人的巫师的渗透就可以了,不过布兰多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些讨人厌的灰法师恐怕很快就没有闲心去干别的事情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伊莲女士。” 布兰多当然看得出来,此地曾经经历了一场大战,那些矗立于废墟之上的贵族军队的石像与纵横交错的藤蔓说明了一切。 这里正是通往敏泰堡的一条战略要道,要不是伊莲在这里挡住戈兰―埃尔森公爵的军队包抄,以白葭学姐和雷托的那点兵力,恐怕等不到瓦尔哈拉要塞前来支援的时候。 有时候布兰多也不得不承认,命运有时的确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巧合。 若不是当初在地下墓穴偶然的相遇,他后来也不能依靠逆境天堂这套牌组击败威廉姆斯,更不要说击败克鲁兹帝国与炎之圣殿的大军。 而今天,若不是这位鹿身女妖御姐,他可能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历史的悲剧在埃鲁因这片土地之上重演了。 鹿身女妖御姐脸上露出十分潇洒的微笑:“那你可要好好记得欠我的情,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小情人。” “小情人?”莫妮卡在一旁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眼睛不由得瞪得更大了。 布兰多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又想起当时在墓穴里发生的那荒唐的一幕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伊莲女士,你还记得我曾经的承诺吗,我想我已经找到解决它的办法了。” 伊莲微微一怔,但随即眼睛明亮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家伙?” 她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语气都有些哆嗦起来。 她虽然经历过远比人类更加漫长的生命,在黑暗之中与自己的同伴一起生活了上千年之久,这样的经历令她看淡了生与死。 但是,如果可以继续活着,没有人会选择死去,不是么? 那怕伊莲明白布兰多不会在这种事上和她开玩笑,但事到临头,还是忍不住有一种不敢置信的晕眩感。 “你、你真的做到了吗,小家伙?” “当然是真的。”看到鹿身女妖御姐这么激动,布兰多心中也忍不住为她感到开心,如果说用生命之泉来净化晶化病可能还有一些后遗症,但更加强大的龙血池,则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我真没有看错你,小家伙……”伊莲语气都有些哆嗦起来,她抬起手来,捧着布兰多的脸,喃喃地说道:“谢谢你,我的小情人。” 若是平时,被一位高了自己近两个头的女士低头捧着脸蛋,布兰多可能还会觉得有些难为情,但他此时完全能够体会到伊莲内心之中真挚的感情――虽然她口口声声说布兰多是她的小情人,但那种感情与其说是异性之间的吸引,比如说是一种默默不言的至亲之情。 就像是姐弟之间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伊莲才冷静下来,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怯之情。大约是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难为情,她一把抓起布兰多的手,说道:“谢谢你,小家伙,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要为你做一件事。” “怎么……?” “你不是在找你的另外一个小情人吗,我知道她在哪儿,来吧,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去见她。” 布兰多措不及防之下连忙拒绝:“伊莲女士,我能跟上你,至于第二个请求……就免了吧。” 但伊莲却露出有些生气的样子:“小家伙,你救了我的命,难道说我连这么一报答也做不到吗?是的,我们这一族最痛恨别人把她们当作坐骑,但如果是我最亲爱的弟弟与情人,当然可以例外――” 说着,她还冲布兰多眨了眨眼睛。 “啊,”一旁的光灵小姐赶忙十分机智地摇了摇小脑袋,大声说道:“莫妮卡什么也没看到!” ……(。) 第八百四十九幕 仪式 布兰多再一次见到尼玫西丝或者说白葭时,是在奥尔德河北岸一片远离敏泰堡几里的树林中。笔《趣》阁.biquge.一座属于贵族私军的营地在这里被轻骑兵冲了个七零八落,越过一片倒塌的帐篷,小径边印有戈兰—埃尔森公爵家徽的旗帜躺在泥水中,任人践踏,在小径尽头的帐篷中,布兰多看到了宛若熟睡的学姐。 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雪白的颈项乃至于下巴都沾上了泥土与鲜血。她穿着一件埃鲁因的骑士战袍,受伤的胸口处一片殷红,但所幸只是负伤而已,随着熟睡般的呼吸,饱满的****轻轻起伏着。 “尼玫西丝小姐她失血过多,在最后的战斗中不慎撕裂了伤口,其他人又劝不住她,抱歉领主大人……” 在一旁,雷托一脸歉意地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雷托。”布兰多打断这位老兵的话,他知道学姐不是这样的性格,在最后阶段一定是尼玫西丝接管了主人格。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两人没事就好,因为无论多重的伤,在龙血池中所蕴含的复生之力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 而且正好还要利用复生之力为学姐塑造一具新的躯体。 这时布兰多回过头看了伊莲一眼。 他当时寻找生命之泉其实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就是答应过要彻底治愈这位鹿身女妖的晶化病;其次是为燕堡伯爵的千金——迪尔菲瑞康复身体;最后才是将学姐的灵魂分离出来,让她和尼玫西丝能拥有各自的生活。 现在两位正主都在这里,虽然说迪尔菲瑞还远在燕堡领地,生死未知,不过由于康复那位伯爵千金的身体原本所需的龙血池的力量就是极微小的一部分,所以他需要提前预留那部分就可以了。 “那领主大人,我在外面等你。”看出自己的领主大人的意思,雷托适时地告退了。 追随布兰多这么久,这位长年战争的老兵早已明白自己的领主大人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秘密,何况就算是领主大人和这位女士要救治尼玫西丝小姐,他一个大老爷们留下来也无法自处。 雷托走出帐篷之后,布兰多才开口道:“伊莲女士,我要用龙血池的力量来治愈她身上的伤势,你的晶化病,也能在其中康复。” “龙血池!”听到这个名词伊莲忍不住失声道:“小家伙,你竟然可以找到那种东西,难怪你信誓旦旦可以治好我的晶化病。” “也只是运气好而已,我只是知道在南境的黑森林中有一口生命之泉,我原本打算利用生命之泉的力量来净化你身上的晶化病。但我也没想到会得到更为强大的龙血池,或许这正是玛莎大人在冥冥之中庇佑着我们吧。”布兰多答道,也有些感慨。 生命之泉的力量足够强大到净化晶化病,令迪尔菲瑞康复身体也不在话下,但却不足以用来塑造一具躯体。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返回埃鲁因的途中得到龙血池,令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或许真是如此……”伊莲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长满水晶尖刺的脸颊,心绪难以抑制的激动,当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面前变为现实,任何人都会如此的失态。 布兰多看她的样子刚想出言宽慰几句,却没想到这位鹿身女妖已经已经微微眯起了眼睛:“不过与此相比,更加令我惊讶的是小家伙你——” “怎么?” “在我的记忆中,生命之泉虽然远不及龙血之池强大,但它同样神秘而不可揣测,你竟然能知晓关于它的确切信息?”伊莲用碧绿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布兰多:“你还知道多少秘密呢,小家伙?” “这个嘛……”布兰多在她的逼视下忍不住有点心虚,他知道的秘密当然很多,但有一些真的不能说。 这倒不是他有意要欺骗谁。 为了转移话题,布兰多不得不轻轻咳嗽了一声:“生命之泉在黑森林中游曳不定,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我明白,你是不想令那些相信你的人失望。”伊莲微微一笑。 她停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不过你说得对,小家伙,相对于生命之泉来说,龙血池的力量用在我身上太过浪费了,我倒不至于这点时间也等不了,至于这位小姐的伤,”她指了指尼玫西丝:“也用不到龙血池那么夸张,如果你手下那些德鲁伊对此束手无策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想点办法。” 鹿身女妖托起右手,手心处浮现出一个柔和的绿色光球:“说起来自然的法术,德鲁伊们还是从我们手上学来的呢,我们的祖先,也是森林中的黄金族裔。” “谢谢你,伊莲女士,不过这里可能没这么简单。”布兰多摇了摇头,把尼玫西丝和白葭的情况和这位鹿身女妖讲了一遍。 不过白葭和尼玫西丝的身世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他当然还是有所保留,把关于玛莎的那一部分给省略了。 一体双魂的情况在这个魔法的世界也并非不存在,布兰多只说尼玫西丝与她的姐姐在出生之前受过一个女巫的诅咒,因此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伊莲虽然看起来有些怀疑,不过聪明如她也没有多问。 听完布兰多的讲述,她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需要我留下来帮你维持仪式,对吗?” 一边说着,伊莲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尼玫西丝,再看了看布兰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布兰多点了点头:“是的,现在埃鲁因国内局势混乱,公主殿下、安蒂缇娜和芙蕾雅她们还身陷险境,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呢,小家伙?”伊莲问道。 “越快越好。”布兰多答道。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找一个安静而隐秘的地方来完成仪式最好,但现在没有这个条件,就只能一切就简了。 莫妮卡告诉他的情况不容乐观,让德内尔的形势每一分钟都正变得更加恶劣,即使是托尼格尔一时间的胜利要影响到北方的战局,至少也要好几天之后。 但安蒂缇娜身陷敌手,布兰多一秒钟也不愿意多浪费。 “龙血池的力量十分强大,对于仪式的环境并不挑剔,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完成,只要不受外界打扰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伊莲点了点头:“放心吧,小家伙,我会保证你的小情人的安全的。” 布兰多这时候也无暇却解释尼玫西丝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系这种话了,反正这种事情也只是伊莲一个人的误会而已,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去和外面的人交流,倒不至于对女骑士的声誉造成什么影响。 他只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伊莲女士。” “我可不需要你的感谢,”伊莲却笑着答道:“你要小心那些萨萨尔德人,他们不会轻易承认失败的,如果你要对他们出手,最好寻找一些盟友。” “我明白。” 布兰多点头道。 创造任何一个生命,对于炼金术与通灵魔法来说都是最为禁忌的领域,死灵巫师们在这条道路上摸索了近千年,也没能解开生死之间的最大谜题。 至于通向永恒,更是遥遥无期。 亡灵们号称永恒国度,在真正的生的力量面前,其实不过是建立在腐朽之上的尘埃而已。 因为创生乃是神祇的领域。 虽然掌握着龙血池的力量,但布兰多也不敢狂妄自大到宣称要创造生命——所幸的是,他也不需要真正的创生之力。 永生的秘密储存于灵魂之中。 布兰多所创造不过是一个灵魂的载体,白葭学姐的灵魂本就强大,只是欠缺一个容纳的容具而已。 或者说躯壳—— 其实从理论上来说,布兰多所刻画的这个法阵也是一种通灵术,但借助龙血池强大的生之力,自然不会像亡灵巫师们那样搞出一些死气沉沉的东西来。 整个仪式持续了几个小时之久。 当龙血池稳定下来之后,布兰多才放心离开了帐篷。 接下来沸腾的龙血会在仪式的引导之下持续构筑学姐的躯体,这需要数天之久。布兰多命令雷托将整片树林封锁了起来,告诉他这几天之内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顶帐篷左右。 雷托当然不清楚帐篷内正在发生着什么,只一心以为那位鹿身女妖正在为尼玫西丝治愈伤势,既然布兰多告诉他这个过程不能受到打扰,那么这位长年战争的老兵就会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个命令。 无论是一天也好,还是几天也好。 这不仅仅是出于忠诚,也是守护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职责。 对于这位老兵的忠心耿耿,布兰多稍微有些歉意,他毕竟没有说真话。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太过惊世骇俗,出于保护女骑士和学姐的隐私考虑,他也不应当说得太多。 离开树林之后,布兰多又让莫妮卡将瓦尔哈拉的根系延伸到这一带附近来,毕竟普通士兵只能防范一般人,但这里还有许多讨人厌的巫师。 固然帕里斯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但在战场打扫干净之前,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唯一让布兰多有些奇怪的是,鹿身女妖御姐坚持不在龙血仪式完成之前净化自己的晶化病,非要等到尼玫西丝和白葭复苏之后独自完成这一过程。 虽然布兰多有些疑惑,但倒也没有反对,他不担心伊莲会不使用龙血池的力量,因为鹿身女妖御姐应当明白,龙血池的力量一旦激发就不会停止,不用就是白白浪费。 对于伊莲的选择,他只能理解为这位鹿身女妖御姐不愿意在自己面前露出虚弱的一面。 离开树林之后,布兰多再一次联系上了莫妮卡,让她安排一下让自己见见这场战争的其中一个罪魁祸首。 确切的说,这个人正是尼玫西丝与雷托这一战的‘战利品’之一。 对方正是戈兰—埃尔森大公。 这位公爵大人正是在尼玫西丝与雷托展开反攻时被俘虏的,说来也是对方倒霉——因为理论上敏泰堡的残余兵力是远不足以留下他的,只不过正当冷杉领的军队展开攻击时,这位‘可敬’的公爵大人却挨了自己人的背后一刀。 那正是达勒男爵丧心病狂召唤进场的晶簇大军与魇虫,在这些怪物的冲击之下,北方私军彻底崩溃,这位公爵大人自然也万难幸免。 布兰多想见见这个家伙,倒不是为了在对方面前摆一下得胜者的谱,如果是在一般的情况之下他倒是不介意这么做——毕竟他也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 但现在,他却没这个心情,事实上也没这个时间。 因为比起这些来,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 第八百五十幕 审问 布兰多是在瓦尔哈拉的树之大厅中见到那位闻名已久,但却一直未曾见得一面的公爵大人的。笔?趣?阁.biquge. 戈兰―埃尔森大公,这一代塔西姆家族的族长,后者身穿一身黑沉沉的甲胄,肩披熊皮披风,虽然被强制除去了武器,头发有些纷乱,但精神却不颓唐。 只见他神色从容地昂着头,淡然地看着走进大厅的布兰多,开口道:“你就是那家伙的孙子?没想到我没有败在他的手上,却被他的后人打败了。” “你败给了贪婪和自己脆弱的意志,公爵先生,”布兰多注视着这个人,对方有些冷厉的目光在他看来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软弱――至少比起安列克大公的桀骜不驯,眼前这位公爵大人根本不值一提,他淡淡地答道:“从你背叛埃鲁因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 “随便你怎么说。”戈兰―埃尔森大公答道。 “告诉我吧,”布兰多开口道:“王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相信他们会反复无常,但如果他们有这个隐忍的能力,他们在上一次战争中就不会输得那么惨。” 公爵冷笑了一声:“年轻人,如果你是来让我向你,向那个小丫头片子俯首的,那么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我与你们不是一路人,你们或许骗得了维埃罗那个老眼昏花的家伙,但我恰好很清楚这一点。” “也就是说,您是打算让整个塔西姆家族为你的固执陪葬?” 公爵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他沉默了片刻,答道:“年轻人,我要提醒你,萨萨尔德人不是好惹的。” “恰恰相反,公爵先生,如果说我和你的矛盾只是埃鲁因内部的矛盾,那么萨萨尔德人要付出的代价,现在才刚刚开始――” 戈兰―埃尔森公爵有些吃惊地看着布兰多,一时间分不清这年轻人是太过狂妄,还是胸有成竹。 “说吧,马卡罗和欧弗韦尔,谁才是真正的主使者?”布兰多面无表情地继续问道。 戈兰―埃尔森公爵嘴唇蠕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开口。 布兰多注视了他片刻,然后回过头,对一旁信风之环的大德鲁伊安德鲁夫开口道:“安德鲁夫长老,请去通知世界之环,去告诉大德鲁伊们,质问他们是否还记得上一个时代以来的约定,是否还记得玛莎大人的准则――去告诉他们,如果白银之民放任他们中的败类肆意干涉凡人的世界,那么我不得不亲自开启凡世之战,让白银之民最后的骄傲毁于火海……” “大人,你……” “去吧,他们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戈兰―埃尔森大公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他不敢相信区区一个托尼格尔伯爵竟敢已如此傲慢的口气与德鲁伊的世界之环对话,更不用说对方竟然还大言不惭地声称要毁灭白银之民。 这简直就像是银湾沿岸那些小邦国号称要毁灭克鲁兹帝国一样可笑。 不过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那位来自信风之环的大德鲁伊竟然带着一脸复杂的神色恭敬地向布兰多鞠躬,然后退了出去。 戈兰―埃尔森公爵当然明白托尼格尔人和信风之环德鲁伊的从属关系,不过他不明白的是布兰多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一幕――难道对方想凭借这些大话来吓倒他? 这也未免太可笑了。 但他紧皱眉头还没有几秒钟,就在安德鲁夫退出树之大厅后不久,大厅中央忽然白光一闪,一只银光闪闪的妖精便出现在了那里。 那显然是空间魔法,而且还是传说中的超远距离传送。 戈兰―埃尔森大公不是那些愚昧无知的普通人,他一看就明白对方肯定是布加人的盟友――光之妖精,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支擅长法则魔法的妖精氏族。 不用说,对方肯定是通过布加人的超远距离定向传送阵来这个地方的。 而正当戈兰―埃尔森大公为这一幕感到震撼时,妖精女士开了口,她有些严厉地对布兰多说道:“布兰多,你不能那么做,萨萨尔德人私自的行为虽然已经严重违背了银色联盟的准则,但你不能让整个白银之民来承担这种过错!” “塔妮娅女士。”布兰多只听声音就能明白来的是谁,虽然他也没料到布加人会来得这么快――布加人与世界之环虽然理念不同,但作为上一时代秩序的余支,他令安德鲁夫通知世界之环时,布加人应该也立刻得到了消息。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应当是仅次于黄昏降临最紧急的一种情况。 不过对于布加人的反应,布兰多并不感冒,他甚至有些恼火。萨萨尔德人的小动作不可能瞒得过布加人,他们在埃鲁因的所作所为,对于其他的布加城邦来说――一开始几乎就是双向透明的。 所谓的引起了整个银色城邦的震惊,严重违背了银色联盟的准则云云,若是换成其他一个什么人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布兰多根本不屑一顾。 他很清楚布加人行事的准则,布加人显然是把北方黄昏大军的降临放在了首要考虑要解决的事件之上,至于萨萨尔德人的违规甚至背叛,虽然同样令他们感到恼火,但也是次要需要解决的事情。 正是因为这样的思想,布加人才会在第一时间对埃鲁因不管不顾,因为反正他们随时可以回头来收拾这场烂摊子。而至于凡人的世界会因此而发生怎样的剧变,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那自然是不在布加人的关注范围之内的。 云端之民的傲慢,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布兰多甚至还可以猜到,萨萨尔德人正是利用了布加人这样的心理,同为白银城邦子民的他们比任何人都了解云端之民,等到布加人回过头来收拾他们时,他们早就帮助他们的主子在埃鲁因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布兰多清楚布加人的游戏规则。 但现在,他回到了埃鲁因,那么游戏规则就要重新制订了――既然布加人觉得埃鲁因这把火还没有烧到他们的身上,那么他就来加一把火。 既然你不关心,那么我就让你对此关心起来。 布兰多有些冷漠地看着塔妮娅,说实话,不仅仅是布加人,他对这位妖精女士也十分不满――要知道对方和公主殿下关系不菲,可她同样漠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并看着格里菲因身陷危险的境地之中。 看到布兰多的脸色,塔妮娅微微愣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对不起,布兰多,我知道你在责怪我。” “不,我没有必要责备任何人,”布兰多却毫不留情面地说道:“我只做简单的选择,我会向萨萨尔德人宣战,或者向所有白银之民宣战,这取决于你们的回答。” “不,你不能那么任性,”塔妮娅有些恼火地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对抗黄昏之龙的入侵,如果你贸然发动巫师战争,会令白银之民和凡人的国度化为火海,我们会彻底失败。” “但在那之前,白银之民会因为与凡世全面开战而失去来自于tiamat的权限,你们失去了世界守护者的身份,也失去了傲慢的资格。” “你,你都知道了……?”塔妮娅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布兰多没有回答,自从他在停滞之界得到了玛莎的最高权限,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玛莎所定的凡人的时代,对于力量不可能毫无约束。游戏之中巫师们的战争最终毁灭了自己,石板战争令布加人跌落凡尘,一切的根源正在于此。 妖精女士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犹豫再三,才开口劝诫道:“布兰多,你要考虑好这么做的代价,我明白你对于萨萨尔德人的仇恨,但你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吗?” “你还是没有明白,塔妮娅女士,这不是什么仇恨,”布兰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所清楚看到的是――萨萨尔德人的狂妄自大来自于布加人,正因为白银之民对于自我的纵容才导致了这一切――这不仅仅是萨萨尔德人的责任,而所有布加人的责任。” 他停了片刻,然后一字一顿地答道:“然而,你们却仍然在以傲慢来应对这样的责任,所以我认为这样的银色联盟,已经不足以完成玛莎大人给予你们的重任。” “塔妮娅女士,你们,拯救不了我们的世界。” 塔妮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怒气蓦然涌上她的胸膛,几曾何时,凡人竟敢这么如此对云端之民无礼。 他们难道不明白,是谁一直在守护着这个世界吗? 但她狠狠地瞪着这个年轻人,却不敢轻易口出狂言,因为她明白,对方有与他们同归于尽的能力。 是要忍受屈辱,还是要与凡人一起化为灰烬? 她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但布兰多却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地开口道:“塔妮娅女士,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心存侥幸,如果你们至今仍旧认为是凡人窃取了你们的权柄,不肯接受你们的施舍,那么就请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我相信大地上的子民虽然卑微,但玛莎大人早已对他们许以祝福,他们终究会完成自我的救赎。用他们的力量去劈开属于他们的时代,而挡在这一切明前的,终归灰飞烟灭……” “无论那是神明,还是毁灭世界的恶魔――” 妖精女士一言不发,她几乎几次都想忍不住口出恶语,但静默了很长时间之后,她默默闭上眼睛,好几次都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她起先忍不住摇头,然后最后又点了点头,然后再摇头,紧皱起眉头。 “好吧,”她心中说道:“就看看这些狂妄之人最后的疯狂。” 虚空中传来一声苦笑。 良久之后,塔妮娅才愤怒地看着布兰多开了口:“既然玛莎大人已经给予了你那顶王冠,很好――” “好,我们给你权力――这是为了告诉你布加人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自大!” “只是凡人,你们根本不懂得权力来源于什么,我就要看看,看看你要如何拯救这个世界,之希望你不要后悔!” 对于塔妮娅的讥讽,布兰多并没有解释什么。 他只是默默地思考了片刻。 他明白自己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接过了玛莎大人给予自己的那个责任。 他本以为当自己在接过这一切时会无以为继,因为他有什么样的能力来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呢? 但真当这一刻到来时,他感到的却是一种轻松。 因为不用在犹豫。 也谈不上后悔了。 只需要放下一切,用尽一切的力量去前进。 布兰多抬起头来,他昂头时仿佛那里真有一顶王冠的重量――那正是玛莎所许意于他的,他的使命。 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布兰多回过头,目光施加于戈兰―埃尔森公爵身上。 在此之前这位公爵大人所并不在意的那道目光,此刻却好像一把利剑刺穿他的心灵,它重逾千斤,令人不寒而栗。 戈兰―埃尔森公爵仅仅是被一瞥,就下意识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就仿佛在那个王国方兴未艾的时代,他在高拱深邃的大厅之中面对的那一道视线。 来自于那位埃鲁因的中兴之主。 那来自于沉默寡言的威严,犹如严冬之雪,令他冷侧骨髓。 但此刻犹胜。 仿佛是一位战战兢兢的臣子被他的君主所注视,戈兰―埃尔森大公感到自己的意志已经被剥离了身体,他根本无从抵抗,只能干涩地回答道:“是马卡罗,陛……陛下。” “……欧弗韦尔大人被那怪物变成了他的样子,他本人被关押在布拉格斯附近的夏堡……” “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还曾经想让那些怪物替代您的副官,就是尤塔女士……” 大厅之中,只剩下戈兰―埃尔森公爵一个人的声音,在空洞地复述着。 妖精女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布兰多,注视着这一切。 ……(。) 第八百五十一幕 最后之战 I 玛格达尔在远处注视着坎德贝尔城,这座连接银湾与四境之野的贸易重镇在晨雾中显得有些寂寥。笔~趣~阁.biquge. 这并不是它往日所熟悉的样子。 那些仰赖这座巨大的城市日常运作而生活的人——居住在城市周边的农夫、手工艺人,以及穿梭于各条商道上的行商走卒们,往往在夜色未央的黎明时分便应当忙碌起来,令城市从沉睡中苏醒,在第一缕阳光降临之前,便赋予这座古老的城市鲜活的色彩。 但今天,城市犹如一头睡兽,寂静无声地匍匐在奥洛森林外的沃野之上。 晨风吹过玛格达尔的发丝,空气中浓重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令这位伫立于此的教会公主殿下心中产生了更多的不安。在她身后巨大的行军帐篷之中,争执声代表着来自于银湾地区的联军的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也还没有达成一致—— 白山之灾发生后,风精灵宣布封锁国境,并禁止任何外来者途经它们的领土。联军北上的道路因此而断绝,所以众人要讨论的是是否需要改道穿过四境之野——经由帝国赤之军团所控制的区域。 人们有各种各样的顾虑。 但最主要的因素对于行军安全的考量。 自从黑月坠亡之后,四境之野方向便了无音讯。人类与风精灵退出对峙,那之后赤之军团最后的消息传出是在试图向北方的皇长子势力靠拢,但随后整支军团便离奇失踪,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到白山之灾发生之前,为了确定赤之军团的位置,维罗妮卡委托风精灵向四境之野以西派出了斥候,但精灵们到了安泽鲁塔以东之后,所看到的只有大量的高地人向北迁徙的景象。 高地人的故土因黑月之亡而彻底沦为一片火海,安泽鲁塔地区的大迁徙引发了整个高地人族群的群体反应,原本居住在布塔河两岸(这条河位于布兰多曾经经过的瓦尔格斯的东方,在安兹洛瓦境内,是安泽鲁塔高地人最古老神圣的土地)的氏族向北迁往红山地区,而红山当地氏族则继续向北进入四境之野南方,连锁反应造就了整个高地人族群的大迁徙。 这些迁徙的氏族中,没有任何一支宣称自己曾在路上见过克鲁兹人消失的军团。 而白山之灾发生后,精灵们闭关锁国,南北消息更是断绝。有人猜测赤之军团可能已经为黄昏之龙所毁灭,或者最乐观的说法也是这些克鲁兹人被围困在了长青走廊的东南一带——事实上在失去了安泽鲁塔的高地人氏族这一道天然的屏障之后,而今四境之野与长青走廊之间的区域便已经成为了可能的‘敌占区’。 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敢打包票联军可以安然地通过这一区域。 分歧是始终存在的,但在安妥布若家族回归的那头凶狠的‘头狼’一再坚持之下,联军还是一路靠近了坎德贝尔附近;在这里,勃兰登公爵终于不得不放弃自己强硬的作风,贵族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坎德贝尔。 横亘在四境之野西部的最重要贸易城市。 越过这座枢纽重镇,只要再走上三两天便能抵达安全的阿尔喀什山脉南边境。 但同样的,这一条路线也是最危险的选择,自从黑月坠亡之后,风精灵的斥候在最深入四境之野西部时也没有来过这个地区。 黑月之坠在崇高内海与安兹洛瓦之间划开一条狰狞的伤口,而这条伤口的末端便在坎德贝尔的最西边,地图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灾难将此地变得面目全非。 或者更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晨风开始变得暖和了起来。 但派出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 玛格达尔明白人心已经变得越来越浮动起来。 毫无征兆地,一只粗粝的大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位安妥布若的公主微微一怔,回过头。湛蓝的眸子带着一丝忧虑与意外之色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她开口时声音轻灵得好像可以打破这清晨的寂寥:“祖父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你不在帐篷里说服大家吗……?” “你也看到了,说辞只在某些时候有作用,大家都明白前方的危险。” 老公爵走到与自己的外孙女并肩的位置,注视着远方天边,如此回答道。 玛格达尔摇了摇头。 这是与黄昏的战争,那是书写于史诗之中的传说,只不过他们不幸恰逢其会。但每一个人都明白,退回银湾,亦无法苟存。 “布兰多先生不会骗我们的。”玛格达尔脆生生地说道:“或许会死人,但我们还有机会取胜。” 那个人,他从来没有辜负过信任他的人—— 她亲眼所见。 “我也相信他,他毕竟是那个人的后人,我曾经在他身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影子,我坚信他们都是可以改变一切的人。”老公爵回忆起与布兰多相识时的情形,但他看到的却是一片银色的海洋。 无数浮动的枪林与旌旗,以及广阔的原野之上,骑士们在山呼海啸那个名字。 但它们最终都化为一个音符: “胜利!” “胜利!” “胜利——!” 那个高大的身影巍然不动。 直到成为铭刻于所有人心中的丰碑。 它的背后是一个古老的姓氏。 “那为什么,不说明白……?”玛格达尔问道。 勃兰克摇了摇头。 “大家已经足够勇敢了,你能再要求什么呢?但勇敢是一回事,畏惧死亡并不是怯懦,关键是人们要知道死亡的价值,毫无价值的死是不名誉的。” “可维罗妮卡女士还在等着我们,巴贝尔要塞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们答应过布兰多先生的。” “所以我和你一起站在这里,不是吗?“老人俏皮地对自己的孙女眨了眨眼睛:”希望斥候能带回坎德贝尔城内的好消息……若玛莎大人还能听到我们的祈祷的话,那证明她还没有放弃她的孩子们……” 风从坎德贝尔城外的原野上吹了过来。 两人忽然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晨雾已经退回了山林深处。远处林海起伏如涛,风声夹杂着树叶哗哗的响动。但玛格达尔忽然意识到,在这样自然的声音之下,远处行军帐篷内激烈的争执声,已经消失了。 领主们达成了一致? 怎么可能,他们不吵上一个小时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勃兰克是个久经战阵的将军,他马上反手拔出佩剑,将玛格达尔护在身后。 他动作还未结束,便看到帐篷里来自于剑鸻森林的马尔维斯公爵一头撞了出来,“后面……后面……!”后者脸色雪白地尖叫道,走出帐篷时脚下一绊差点一跤摔进火盆之中,要不是一旁的卫兵手疾地抓住他的话。 勃兰克一把从卫兵手上接过这家伙,把他扶起来试图让对方清醒一点,同时问道:“该死的,出了什么事?”他一面向行军帐篷里看去。 帐篷里正乱成一团。 “黄……黄昏……”马尔维斯公爵语无伦次,并且试图伸手去推开勃兰克。 “看看你这窝囊废,马尔维斯家的小兔崽子,给我清醒一点!”老公爵没好气地一把将他掼在地上,然后楸起后者的领子,冲他吼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马尔维斯公爵好像这才清醒过来,眼神恢复了些许焦距,张了张干燥发裂的嘴唇,刚准备说点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一声惊呼将勃兰克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回过头,却看到几名骑士从那个方向的森林中冲了出来。 “大人,我们的斥候回来了!” 骑士们高喊道,话音未落,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已经被扶了过来,那人还未失去意识,他大声嚷嚷道:“公爵大人,我们找到他们了!” “他们,谁?”勃兰克一把丢开马尔维斯,皱着眉头向那个方向问道。 “克鲁兹人,赤之军团。” “什么,“老公爵吃了一惊,忙问道:”他们在哪里?” 斥候却一个劲地摇头:“他们让我们快跑,公爵大人……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勃兰克面露不满之色,银湾诸邦的兵源素质或许是远不及几大帝国的精锐,但斥候作为军队的尖刀,岂能连话都说不清楚,这连起码的冷静都无法保持了。他刚想开口呵斥,但话还没说出口,忽然一旁跌坐在地上的马维尔斯公爵直起身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听他的,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马尔维斯公脸色青铁地大喊道。 勃兰克正想呵斥,却住了嘴。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拂开马尔维斯公爵的手,独自一人快步来到森林边缘,向坎德贝尔西北方望去。 ——那是与坎德贝尔城相对的另外一个方向,茫茫森林形成一片绿海,而天际好像忽然之间出现了几个不起眼的小黑点。白狼剑圣勃兰克何等的敏锐,六十年战争之中这样的场景也不是一次浮现,他明白那并非地平线上的灰尘——而是空中飞行的大规模集群。 除了候鸟的迁徙之外,便只有一种情况下会这样的场面。 那就是战争—— 老人回过头,他心中明白可能已经遇上了最糟的情况,但面上还保持着起码的从容,开口向自己的手下问道:“克鲁兹人在哪里?” 眼下或许每一分每一秒都决定着生与死,但作为联军曾经的统帅,这还不足以让他紧张。 有些人曾经经历过最惨烈的战争,而活下来的人,也只不过是为了履行为死去的人而活着的承诺而已。 何况他们还背负着那失落的荣耀。 没有任何情况可以叫这些老兵低头。 他们所经历的战争,曾经被称之为长年之战。 那是与死神共舞的战场—— “我们都猜错了……大人,”斥候几乎是带着哭腔:“克鲁兹人一直在坎德贝尔对抗那些怪物,它们意图绕过巴贝尔要塞进攻圣奥索尔的腹地,克鲁兹人派出了求援的信使……但是……” 但是,他们都没有抵达。 勃兰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让冰冷的空气重新充满肺叶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马尔维斯公爵跌跌撞撞地冲上来重新抓住了他的胳膊,“快走吧,勃兰克叔叔!”情急之下他几乎是叫出了小时候对这位严厉长辈的称呼,那时候他父亲还活在世上,而他也还不是马维尔斯家的家主:“后面,后面也有……那些怪物,数都数不清,再不走,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勃兰克一把甩开这不成器的家伙,他明白其他人可能已经带着人各自逃散了。他严厉地指着马尔维斯公爵的鼻子尖说道:“你去把其他人找回来,我们唯一的机会是退进坎德贝尔城。” “不,我办不到。”马尔维斯公爵吓得连连摇头。 勃兰克冷哼一声,倒转剑刃一剑柄扫在这家伙的肚子上,让后者面露痛苦之色像个虾子一样弯下腰去。但老公爵又眼明手快地一把重新抓起这家伙的领子,将马尔维斯公爵拽到自己跟前大声说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才救你一命,你听好了,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办!” 但马尔维斯公爵仍旧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勃兰克忍不住失望得指摇头。“你和你父亲差远了,马尔维斯家的小家伙,”他直言不讳道:“你们逃得再快,能逃过天上的眼睛吗?” 马尔维斯公爵这才张大了嘴巴,他好像终于想了起来,这里谁才是最权威的专家——没有任何人可以与六十年前联军的一位副元帅相提并论。他下意识问道:“勃兰克叔叔,可我怎么才能将其他人找回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勃兰克答道:“不过如果我们不集合在一起,就算退入坎德贝尔城一样是死。” 看着马尔维斯公爵跌跌撞撞地离开,一旁早已恢复冷静的玛格达尔才忍不住开口道:“祖父大人,坎德贝尔城真的守得住吗?” 老人摇了摇头。 玛格达尔心中有些惊异于自己对于安危漠视。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回答在自己心中竟然生不起一点波澜,或许是因为对于这个答案早有预料的缘故?她忽然想到这里可能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但她却没什么畏惧。 或许她本来就注定与那些庸人不同,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又问道:“克鲁兹人也能支撑那么久,我们能不能……” “克鲁兹人也不行。”勃兰克叹息一声,他走到森林的最外围,远处坎德贝尔的平原已经清晰可见。老公爵举起手来,指向地平线上出现的一道黑影:“看到了吗?” 那条细细的黑线,出现在整个西北方的地平线之上。 而它很快,就连成了一片海洋。 那是一片紫色的海。 它向前吞没一切所经之物,森林与湖泊,也不过是惊涛骇浪之上的一叶孤舟,转瞬即逝。 玛格达尔湛蓝的眸子里露出震惊的神色。 “你认为克鲁兹人能挡得住它们吗?”勃兰登对自己的孙女问道。 玛格达尔默默地摇了摇头。 老人在沉默,然后他说道:“它们是从阿尔卡什地区来的。” “什么!?” “神圣誓约因为白山之灾的产生的裂痕果然不可能瞒住黄昏之龙,只可惜赤之军团在最后也没能把消息传递出去,而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他叹了口气:“已经没人能阻止它们进入精灵王廷的腹地了,克鲁兹人已经完了,眼看圣奥索尔也要流血而死,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吗?” “巴贝尔要塞还有克鲁兹人和精灵们的驻军,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攻势不会是独立的,”勃兰克说道:“黄昏之龙准备了这么久,这是总攻的号角,巴贝尔要塞也岌岌可危了。” “我们还在这里,我们在坎德贝尔拖住它们有多久是多久,“玛格达尔好像下定了决心,她坚定起来说道:”我们代替克鲁兹人把消息传递出去,可以让精灵们早作防范!” 老人沉默着,没有直接回答。 但玛格达尔已经从自己祖父的脸上看出了答案。 “很难吗……?” “赤之军团的实力是我们的十倍,玛丽。” 玛格达尔握紧了拳头。 这位修女公主心中想了很多台词,但还是不敢相信最后的希望就在这里,在这一刻轻易地失去了。 一定还有办法不是吗? 她忍不住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了?祖父大人,您不是常常说,哪怕是最坏的时局,也总还会有一线生机的吗?” 老人摇了摇头。 “还有布兰多。” 他也不行。 连他的祖父也做不到。 勃兰克心中想到,或许除非精灵与玛达拉能够立刻摒弃前嫌,立刻让亡灵大军入境——但即便那样能挽回多少,也还未可而知。 何况,这背后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也不行吗? 玛格达尔默默地闭上了嘴。 或许是一切都无法再改变,到了这个时候,这位修女公主的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她竟然回想起了在弗拉达-佩斯时,自己与格里菲因的那番对话。 那小屋之内,士官生们在赛场之上的欢呼声,时不时传了进来。托盘上的白瓷杯中,茶香袅袅,两位少女低声交谈着,关于理想与憧憬,那时候单纯的追求时至今日竟然率先于挚友实现了。 谁有能说那是少女的天真呢? 追逐自己的命运—— 回想起与冷杉领众人的结识,更像是一场离奇的梦。还有那个人,她的骑士。 “我的挚友,你得到了吗,你的梦想?” 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勃兰克忽然皱起了眉头,发出一声轻咦。 这让玛格达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祖父:“怎么了?” 但老人没有直接回答,只微微地摇着头。 他好像见过一样的场景啊。 那是在寒风呼啸的阿尔卡什。 ……(。) 第八百五十二幕 最后之战 II “比鲁斯的第三道防线被突破了!” “拉瓦尔爵士的营请求支援!” “敌飞行单位出现在狮身兽尖塔――” “它们在十二点方向!” 维罗妮卡冷着面孔。笔@趣@阁。biqUgE。 这位女军团长向着不远处来自于亚底的重弩手打了个手势,那位军官向她行了个礼,带着身披重甲的弩手向城垒上方赶去。 紫色的弧光不时点亮天际,一闪即逝,但却足以照亮整个庞大的战场。 明亮的光斑此起彼伏,映衬出背后淡蓝的网络――那是一面宽约十几公里的光幕――在它背后,已经完全从地底升起的庞然大物悬浮在半空中,表面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如同一根纵横数千米的六面体棱柱。 而那就是通天之塔。 在这巨塔的映衬之下,阿尔卡什地区纵横交错的山岭也只犹如袖珍沙盘,人类的防御体系更好像线状分布的尘埃。 至于依托这些要塞抵抗的人类士兵们,则微渺得几不可见。 然而再渺小的存在,当它们的数量足以铺满整个山谷时,依然将整个大地染上色彩――起伏的山岭一侧是克鲁兹人的红色阵地,而另一面是向前汹涌推进的紫色海洋,两者彼此犬牙交错。 维罗妮卡正远远地注视着沿着城墙走道向上前进的重弩手。 在这个距离上,六十多名弩手细小得如同一条蠕动的黑线。天空中魇虫呼啸而下,弩手不得不停下来竖起塔盾,不时有人跌下城墙。 在这里,死亡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维罗妮卡心中有些平静,就好像生与死已再难让她的心生波澜,这种机械式的冷漠笼罩着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她皱了皱眉,一手贴在小腹上,鳞状的甲胄外是满手醒目的玫瑰红,那里是一条被六寸长的獠牙扯开的口子。 只片刻,又一束淡紫色的弧光划过天际―― 纵横交错的山岭,以及隐藏其下错综复杂的山谷,整个世界都被紫色映照得纤毫毕现。 但片刻之后,世界又重归黑暗,狰狞的战场转瞬便隐没无形。 全知尖塔上的帝国元素使们正在酝酿展开反击,吟唱声回荡在夜空之中,云层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明亮的金色焰环。 天空中出现了火雨,金红的焰束带着长长的尾痕,犹如从云端泻下的钢水,纷洒的火花坠向阿尔卡什的山谷深处。而在火焰落地之前,映出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晶簇海洋。 它们在火海之中前进。 亦是践踏着死亡。 虽然晶簇们还没攻入最后的几条防线。 但也业已不远。 在沃恩德历史上,历来围绕城垒与要塞展开的战争中防御就从来不会是孤立的,那怕是‘通天之塔’这样神民们建造的传奇要塞亦是如此。 只不过随着那个浮云之上的时代的殒落,曾经那些伟大存在所建造的防御体系而今早已荡然无存,辉煌的历史成为了过去掩埋在尘埃之下,今天的它只伤痕累累。 虽然说风精灵与克鲁兹人重建了这个体系。 但凡人拙劣的手艺又如何能与神民们创造的奇迹相提并论,巴贝尔曾经拥有过永不沦陷的美誉,只是现在,还没有人敢夸下海口。 防守者们无不明白这样一件事,这座要塞可以作为他们心灵上的依托,但其实也并无太多底牌。 维罗妮卡伫立原地,偶尔向西看去,而那个方向是精灵们的阵地,此刻正箭落如雨。 金精灵射手在战场上的强大统治力有效地遏制了晶簇大军前进的势头,可晶簇的海洋之中立刻出现了巨大的攻城级晶簇的身影,那片浮动的紫色重新开始推进,精灵们被迫后撤,完整的防线上亦蚀出点点缺口。 风精灵从四境之野调来了最为精锐不过的飓风军团与精灵廷的禁卫,前者是赤之军团的六个世纪以来的宿敌,而后者是从贤者时代流传下来的指挥官卫队――它们的前身正是二十四名风骑士。 但洛林戴尔之王――风精灵的指挥官伊斯多维尔领主却更为清楚,自己手头可用的力量并不丰盈。 他不得不将最紧要的精灵射手抽调出一半去支援人类盟友,否则从东梅兹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克鲁兹人青、黑两支军团的残部恐怕在这场战争中失血而死。 这是战场上的考量,但更重要的是精灵重视他们的承诺。 虽然两者在过去的几个世纪当中曾经数次身为死敌,但一千年前铭刻在石板上的誓言也同样存在过,或许在这一天精灵们决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战死,他们就会毫无犹豫地相信自己背后的人。 那怕对方是克鲁兹人。 战斗已经进行到了最为白热化的阶段,用惊涛骇浪已不足以形容晶簇们的攻势,还屹立在最前线的人类的堡垒一个接一个地失守,而传令的骑士正大声念出那些还没有倒下部队的名字――但这个名单正越来越短。 “马克尔斯爵士与他的高地步兵营求援,斯普鲁恩爵士也还在,韦德准剑圣与他的营正在后退……” 一张张羊皮纸被丢到了过道上。 最后,他瘦骨嶙峋的手上还剩下最后一张。 此刻第三道防线已宣告崩溃。 但这片暴怒的波涛之中还有一座最后的礁石。 “瓦拉尔爵士还在!” “瓦尔拉尔爵士他们退入了金隼要塞。” 当念到第三遍时,骑士脸色惊愕地抬起头来,颤声道:“拉瓦尔爵士……拉瓦尔爵士他们还在那里。” 许多人都呆住了。 在瓦拉契,有一个地方叫做舍梯,一条棕色的河流流经此地。 那片沃土之上,有一群人世代与山民征战,他们是克鲁兹人的后裔,但却不容于帝国的主流社会。舍梯人喜欢讥讽帝国人的小家子气,因为他们是战士的后代,而几十年以来,每一个舍梯人都对帝国对于他们的背叛怀恨在心。 帝国包容了山民,但却忘记了舍梯人。 拉瓦尔伯爵就是一个地道的舍梯人,他为人固执古板,守旧教条,不为上流社会所容;更令人恼火的是,他是一个所谓的持异见者,简单的说,他是康斯坦丝女王的死忠。 这样的人,自然在那里都不讨喜欢,更不用说康斯坦丝倒台之后,若不是之后帝国覆亡,他这样的人原本是要剥夺贵族身份的――说不定还要上绞架。 路德维格公爵就曾讥讽过这个人不识情趣,而在东梅兹战争之中有所损失的贵族更是恼怒,不止一次地公开宣称这些来自舍梯的农夫就是一帮野蛮人。 但舍梯人骁勇善战,这个地区历史上便盛产整个帝国最优秀的射手与轻步兵。 战场的中央―― 晶簇爬上了外城垣,舍梯人就退入瓮城;晶簇攻破了瓮城,舍梯人便死守内垣;连内城垣都易手之后,舍梯人便退入尖塔之中。 他们所剩无几,但尖塔仍旧屹立。 犹如一枚刺入紫色海洋的尖牙。 路德维格公爵下意识地靠近了城垛,“还愣着干什么,去把他们救回来――!”他青筋鼓起,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向自己手下的骑士们怒吼。 一只手打断了他的话,曼格罗夫看向传令的骑士。 骑士的声音都有些僵硬:“拉瓦尔爵士和他的战士们请求支援……” “他们需要什么样的支援?” “大人,您自己看吧……” 一个细小的身影爬上了尖塔的最顶端,在塔顶之上升起了一面旗帜。 “是拉瓦尔爵士!”有人惊呼道。 但更多的人默默地注视着那面旗帜。 那是一面褐色的旗帜,旗帜上是一块土地的形状,那是舍梯人世代守护的土地,他们的故土,那片棕色河流环绕的沃野。 褐色的白腹隼雕代表着舍梯人的无畏的精神,而稻穗中则包含着这片土地最深沉的希望,稻穗之下雄狮口衔云雀,舍梯人同样忠贞而守信。 那是一片紫色的怒涛。 也是一面孤独的旗帜。 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为过去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悔恨。 这些来自于舍梯的农夫证明了他们对于帝国的忠诚与勇敢,但帝国却再也无法弥补它的狭隘与偏见,而或许这正是一切分崩离析的根源。 这一刻,曼格罗夫忽然想到了那个帝国南方的边陲小国,那个无畏的君主,与他所带走的剑。 路德维格公爵无力地靠着墙,沉默得一言不发。 “他们,请求使用金焰天使……”传令的骑士小声答道。 “目标。”曼格罗夫轻声问道。 传令骑士张了张嘴,但其实众人都已经有了答案。 就像是一位国王同时需要权杖与利剑来维护他的威严,而金焰天使,就是巴贝尔象征着公正与威严的利剑。金色的光束沿着六面棱柱体由下向上汇聚,它们可能经过了好几公里的行程,但其实只用了一瞬便已经汇集到一点。 天空仿佛都已经被点亮了,云层熊熊燃烧起来。 一道火红的光束从上往下,直插入黑暗的山岭之中,然后又分散成千万道光束,从晶簇的海洋之中犁过。只一击,上万晶簇便灰飞烟灭。 整个紫色海洋的攻势都为之一滞。 但在光柱所过的最中心,高耸的尖塔只残存焦黑的遗骸。 旗帜化为了点点灰烬,飘散于黎明之前的微风之中。 有些贵族女士竟捂脸失声,哀哭回荡在城墙之上,却压不下这震天的厮杀。 金焰天使本不应当用在这个时候,但人们知道,只有最勇敢的人配得到利剑――舍梯人证明了他们的勇敢。曼格罗夫走下城头时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意思是告诉路德维格公爵: 许多人都会死在这里,但活着的人还必须战斗下去。 在狮身兽尖塔,一场本就毫无悬念的战斗也正宣告落幕,人类本就没有获胜的希望。 那个来自亚底的年轻军官站在城墙上,远远地向自己的军团长行了个骑士礼,对方的目光中带着那种发自内心的尊敬,然后他纵身一跳,落下峭壁。 数不清的魇虫正在爬上城头。 维罗妮卡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该撤退了。”梅菲斯特告诉她道。 “我甚至记不得他的名字,但我知道那个孩子是折剑骑士团的骑士,”她轻声告诉灰剑圣道:“他们是帝国最优秀的年轻人。” “我知道他们,”梅菲斯特认识这些自己曾经的敌人:“值得倾佩。” “把我的马牵来,我要去见伊斯多维尔。” 说着,她转身就走。 梅菲斯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头:“何必呢,你明知道没有结果的,精灵们也有苦衷,再说你身上还有伤。” “我们说不定都会死在这里,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维罗妮卡轻声答道:“你要我放弃吗,我们现在是还可以退,但总会退无可退。” …… 亚鲁塔呆呆地看着争执之后留下的烂摊子…… 桌案翻到在地上,羊皮纸和地图筒滚落一地,精灵守卫们尴尬地站在门口,进退不是。那位穿着黑色绒衣、面孔消瘦的洛林戴尔之王摇了摇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军用地图,那枯瘦如柴的手掌苍白得好像是一位吸血鬼。 用形容枯槁可以形容这位精灵领主的面容,深陷的眼眶中就好像蕴着一道明亮的火焰,但他的嘴唇极薄,就好像冷漠无情,而又极其富有主见。 伊斯多维尔再苦笑了一下,抖去手上羊皮纸上的灰尘。那位女军团长的狂怒给在场每一个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和小姑娘时一个性子。 “你为什么不答应她?” 亚鲁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虽然他有点害怕面前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 “为什么要答应?”伊斯多维尔看着这位年幼的王-储,反问道。 “这难道不是自救吗……都到了这个时候?” “怎么才是自救?”伊斯多维尔问道:“依靠玛达拉?” “可是贤者大人说……” 这位洛林戴尔之王举起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王子殿下,相比起活在历史中的贤者们,我比他们更懂得圣奥索尔需要什么――好了,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太过复杂了,或许你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精灵’的王-储。” 门外的卫士们闻言面面相觑,心想这位大人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次更是涉及了风后大人,而对王子殿下也不甚尊敬。但好在或许她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小心翼翼地互相递了个眼色,精灵姑娘们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或许其他人可以装作没听见这句话,但亚鲁塔却不行。 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本来就只是一个猎人的儿子,而这些日子以来受的气已经够多了,精灵们根本没把他和姐姐放在眼里,有些人还讥笑他们是土包子。 他从头上除下王冠,忍不住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根本没有看起过我们,但我本也不指望什么,要不是布兰多先生和贤者大人的委托,我根本不想到这里来……这顶王冠你们想要就拿去好了,它本来就不属于我的。” 说着,他将手上的王冠向对方丢去。 伊斯多维尔蓦然停了下来,也没有伸手去接,任由王冠‘咚’一声落在地上。 孔窗外一道紫色的弧光正划过天际,整个漆黑的屋子内为之一亮。 亚鲁塔吓了一跳,他看着骨碌碌地滚动的王冠,这才想起那是精灵王权的象征啊。他忍不住有些害怕起来,小声辩解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那位洛林戴尔之王看了他一眼,弯下腰,双手拾起王冠,“不要让我再听到那样的话。”他冷冷地说道。 “那你们何必非要把我们留下来!”亚鲁塔感到鼻子一阵刺痛,眼泪水几乎已经在眼眶里直打转了,他实在委屈和害怕极了:“既然你们不愿意,就让我们回去,我和姐姐本来也不是精灵!” “因为你不明白它的分量。”伊斯多维尔轻轻扫去王冠上沾染的灰尘。 然后他双手举起王冠,放到少年的头顶上。 亚鲁塔还噙着泪花,看到对方走过来吓得都僵住了,但他看清伊斯多维尔的动作,一时间却怔了。 “你――” “我的确比风后大人更懂得现在的圣奥索尔。”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却比我更清楚谁更适合这个王位――” 伊斯多维尔显得十分严肃:“风精灵长久以来缺乏包容的文化,因而不容于文明的主流,或许一个人类的国王,正是改变一切的契机。孤守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尤其是今天,其实我们都知道谁也无法单独面对这个敌人。”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答应呢?”亚鲁塔擦干泪水,吸着鼻子问道:“你们明明清楚玛达拉并不是白山的幕后黑手,……对不起,我偷听你们谈话了。” 伊斯多维尔不以为意,严肃地纠正亚鲁塔的话道:“是我们,不是你们。” 这位精灵领主看向窗外,消瘦的脸孔,瞳孔深处倒映着的光亮――窗外乌云低垂,天空中克鲁兹人、法恩赞人的空骑士也加入了厮杀,战斗无比焦灼,魔法的光芒几乎点亮了整个云层。 “一千年之前,也是这样的局面。”他喃喃自语。 又回过头来:“殿下,你了解过风精灵得以立身的根本吗?” 亚鲁塔茫然地摇头。 “是因为骄傲。”但伊斯多维尔的语气更加骄傲。 “骄傲?” “这个世界上自以为凌驾于人上的那些人,风精灵永远不会接受他们的摆布。” 他伸手扶正亚鲁塔的王冠:“过去不会,所以今日也同样不会。” 亚鲁塔愣住了。 他感到自己好像听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不太肯定。 ……(。) 第八百五十三幕 最后之战 III 法伊娜推开门进入房间时,宰相千金德尔菲恩正在伏案写些什么。笔|趣|阁。biquge。 要塞内的房间并不宽敞,像是个六边形的银色的蜂巢,一侧墙上有一张内凹的床,书桌是个金属的平台,旁边有一张椅子。椅子上的宰相千金穿了一件满是褶子的 黑色的长裙,裙摆拖在银色的地板上,她体态婀娜,瀑布般披洒在身后的长发犹如黑檀,浑身上下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但更像是一只黑寡妇蜘蛛。 看到前者,她收起鹅毛笔插入墨水瓶中,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 “好不容易才哄伊莉丝睡着了,她很害怕。”法伊娜轻轻关上门,一边答道。 “每个人都会害怕,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的时局,”德尔菲恩将桌上的羊皮纸捡起来,双手搓成筒状,“但她至少有一个好姐姐。” 她将卷轴装入信筒之中,盖上盖子。然后才看向法伊娜,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位朋友:“你变了很多。” 法伊娜神色平静,身上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武装束衣,金色的长发也束了起来盘在脑后,看起来更像是个普通的女骑士,而非梅霍托芬的女继承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这位曾经桀骜不驯的小姐身上已经很难再看到那种骄纵的气息,学会了成熟与宽容。 听到宰相千金的话,她只是勉强笑了下:“谢谢,我过去太幼稚了。” 德尔菲恩将信筒放在桌上,一面示意法伊娜坐下:“外面如何了,我一直在这儿写这些东西,听说晶簇的攻势很猛烈?” “情况很坏,它们好像是无穷无尽,我们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了,”法伊娜点了点头:“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撤退,但你祖父和瓦拉大人还没有下决定,那些随我们一起到这里来的平民,尼德文先生已经决定先疏散他们到洛文溪林一带了。 “我父亲他不是个干大事人的,但当个民政官还是绰绰有余的,”德尔菲恩带着有些轻蔑的微笑奚落一句,然后换了一副口气,认真地说道:“不过平民可以撤离,但其他人必须守在这里――哦,对了,除了老人妇孺之外,平民之中年轻力壮的人也必须留下来。” 法伊娜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可将军们认为要塞外的卫城最多可以支撑三天,若是困守要塞,我们会被活活困死的。” 德尔菲恩好像早料到她的惊讶,微笑着向她分析道:“没那么严重,眼下我们的主要困境其实来源于玛达拉的亡灵大军无法抵达,因此我们的兵力才会显得捉襟见肘,而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白山之灾这样严重的事态,精灵们封锁国境,大军与玛达拉在边境上展开对峙,才让问题好像形成了一个死结。但它毕竟只是‘好像’而已,而不是一个真正的‘死结’,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甚至包括精灵廷本身也明白,这个问题的根源并非亡灵,而是布加人――” “或许很少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一直以来我们的世界与白银之民之间就存在着严重的分歧,只要回顾历史就不难发现这一点。一方面作为羸弱一方的凡人占据了大陆上的主要资源,而优秀而强大的白银之民却只能选择避世;而另一方面,凡人自身也存在着这样的自卑――我们下意识地对白银之民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感到忌惮……这样的猜疑由来已久,甚至从圣者之战的时代以来就一直存在着,而今天日布加人对于凡人的不信任,更是加深了矛盾。” “可以说布加人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凡人,他们将自己装扮成监护人一般的角色,监视世界的混沌边境,居住于云端之上,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介入世俗世界的纠纷。更关键的是,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和态度,而我们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那些巫师们想要干什么,因此也就无从判断他们的态度是好是坏。” “事实上正是这样的态度触动了凡人敏感的神经,因为无论是克鲁兹人还是风精灵,都是通过抗争得到了今天的身份。我们绝不会允许再出现一个黑暗之龙凌驾于凡人之上的事实,而在这个时节发生的白山之灾背后布加人的影子,不过是放大了这一不安,将这一切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之上。” “所以要想解开这个死结,让圣奥索尔与玛达拉回到谈判桌上,只要改变布加人的态度,揪出白山之灾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可以了――” 法伊娜却摇了摇头:“可就算圣奥索尔与玛达拉这个时候回到谈判桌上,时间也来不及了。”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当然还有,”德尔菲恩眨了眨眼睛:“你相信我吗?” 法伊娜早已对自己这位总有办法的朋友的智慧充满钦佩,她下意识地点头,可又有些为难地说道:“但是贵族们的决议不是那么容易被影响的,如果他们看不到希望,你祖父和我父亲恐怕都会作出决定的。” “那就在他们作出决议之前,先改变一切。” 法伊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改变贵族议会的决议,那是她们可以插足的事情吗? 要不是她面前坐着的这位乃是素以智慧而闻名的帝国之花,一代名相尼德文的长女,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的朋友已经疯了。 德尔菲恩却毫无畏惧,坦然地侃侃而谈:“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很难,但你我的身份在这一刻有天然的优势――要改变贵族决议,其实也只需要争取几个真正有分量的声音就可以了,梅霍托芬公爵,帝国的宰相,大圣座瓦拉,分别代表的是地方、中央与圣殿的意见,再加上你的老师维罗妮卡女士,若是军方也站在了我们一边,剩下的人又能决定什么呢?” 法伊娜连连摇头:“我可不敢这么说,父亲们他不可能听从我们的胡言乱语的。” “那可不一定,”德尔菲恩嘴角微微上扬,狡黠地微微一笑:“对了,我之前委托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法伊娜奇怪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摇了摇头道:“关于那件事我已经帮你问过父亲了,他说他没见过那枚戒指,不过他好像很生气,叫我别瞎搅合这些事情。”她湛蓝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德尔菲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那枚戒指很重要吗,我父亲好像很在意这个问题……” 德尔菲恩却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那么其他贵族们呢?” “没有,他们都没见过那枚戒指,大圣座也没有提过。” 而听了这句话,德尔菲恩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古怪地笑意,笑道:“法伊娜,我也问过了大圣座瓦拉与我祖父,你猜猜他们怎么回答的?” 法伊娜疑惑地看着她。 “他们当然是不敢回答,”德尔菲恩冷冷一笑:“法伊娜,我告诉你吧,那枚戒指就是象征着帝国至高王权的至炎圣戒,克鲁兹王位的象征。它并没有随康斯坦丝女王的死而下落不明,我有很大把握它可能正保管在我祖父手上。” “什么!”听了德尔菲恩的话法伊娜再吃一惊:“德尔菲恩,你――” 德尔菲恩却显得要平静得多,她接着说道:“在帝国,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强制改变贵族议会的决议,那就是陛下的御令。但莱纳瑞特皇子还不是帝国的皇帝陛下,那么在这段时间之内至炎圣戒就可以代表帝国的至高王权。” “可是德尔菲恩,至炎圣戒再怎么也不过只是一枚戒指,它虽承载着贵族与皇室的约定,但信物本身却并不能代表克鲁兹的皇帝,只有为克鲁兹王位的继承者所持有时,这个约定才具有约束力,你别忘了这一点,”法伊娜对于王室与贵族之间的密文也不陌生,很快就找出了漏洞,提醒自己的好友道:“我记得康斯坦丝女王在临死前并没有指定任何一位王子继承帝国的桂冠,所以就连众望所归的皇长子殿下也必须等到履行了金炎仪约之后才能继位――” “不,法伊娜,女王陛下生前指定过一个继承人。”德尔菲恩神色平静地答道。 “什么……这怎么可能?”法伊娜脱口而出,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信之色:“不是传言她密谋杀害所有的顺位继承人吗?莱纳瑞特殿下还是在埃鲁因避难才逃过一劫。” “我亲眼所见。”德尔菲恩当即笃定地说道,但其实她当然没有亲眼所见,当日女王陛下托孤时她站得远远的,只不过是心中有所猜测罢了。当然,现在她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是准确的:“当日陛下临死之前,指定了一个继承人,按照贵族与君王的约定,她将戒指交给大圣座瓦拉与我的祖父代为保管。” 法伊娜显得十分难以理解:“你是说他们隐瞒了陛下的遗嘱?……可、可这太难以置信了,德尔菲恩,我能够确信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德尔菲恩面露轻蔑之色:“其实道理十分简单,因为康斯坦丝陛下指定的继承者,并非是皇室血脉中的任何一人。” 法伊娜纵使是已经极力克制,可听了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地向自己的好友问道:“德尔菲恩,陛下指定的那继承人,不会是你吧?” 德尔菲恩掩口轻笑,她忍俊不禁道:“你想到那里去了,这个人其实你也认识,他并不是女王陛下在政治上的盟友,相反,他们可以说是敌人。” 法伊娜皱起了眉头,白银女王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在帝国内就数也数不清楚,更不用说帝国之外还浩瀚如烟海,这叫她如何去猜?但是莫名的,她心中首先浮现出的一个人影,却是一位埃鲁因人。她下意识地看向宰相千金,德尔菲恩微微一笑,答道:“或许正是你想的那个人。” “我根本就没想这么一个人。”法伊娜想也不想便回急忙辩解道,但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脸上立刻滚滚发烫。 她低下头去,一副鸵鸟的造型。 宰相千金不禁莞尔。 但她想起自己的荒唐事,很快也笑不出来了。 “陛下……怎、怎么会选择布、布兰多先生,他虽然是伯爵,可他是埃鲁因的贵族啊。”法伊娜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王陛下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卓有远见,”德尔菲恩也整理了一下情绪,正色道。她浅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因为那正是她最崇拜那种人:“改变克鲁兹贵族的决议只是一个开始而已,风精灵、法恩赞人、玛达拉的使节还有随时可能抵达的银湾诸邦的领主们,要说服所有人这座要塞还有守住的希望,那么就必须平衡各方的力量。”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却还有一个可能性――” “圣奥索尔那对王-储姐弟,他们的身份虽然罕为人知,但在关键的时刻一定会以那个人的意见为左右。而银湾那头老白狼还有现在的修女公主,与他的关系更是密切。艾尔兰塔德鲁伊们的态度,早已了然。而还有一件广为人知的事实,那就是白银之民也支持他。” “只有他,可以将这些分崩离析的力量糅合在一起。而今他需要的也只有一个舞台,事实上女王陛下早就给予了他通往这个舞台的钥匙。” “那就是克鲁兹帝国那顶至高的桂冠,她亲手将它送了出去。” 那或许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希望。 德尔菲恩沉默不语。 一千四百四十年前,矮人王卡里芬丢弃了盟约,带着大地圣殿退出了神圣的同盟。 一千一百三十年前,哈泽尔人与四大圣殿宣布决裂。 一千年前,四大圣殿相继立国。 从那一刻起,神圣的誓言荡然无存。 七位国王的盟约,而今早已不在。 但或许圣白的平原之上,人们或许有朝一日会再度聚首,当他们选出那个持剑的圣王时,一个新的时代展开了。 那一次,他是炎之王吉尔特。 而这一次,什么样的名字才会被铭刻于天青的石碑之上? 她握紧了拳头。 “法伊娜,我们必须要让女王陛下的遗愿得以实现,让至炎圣戒找到它应有的主人,”德尔菲恩认真地叮嘱自己的好友道:“但我必须去办一件事情,所以你必须说服你父亲,我祖父还有维罗妮卡、曼格罗夫支持这件事情。” “我?”法伊娜反手指了指自己,惊讶至极:“我怎么能做得到?再说莱纳瑞特殿下怎么办,那可是他的王位,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而且路德维格领的贵族中有许多人支持他,包括曼格罗夫将军在内,他们不可能会支持我们的。” “但他们必须支持至炎圣戒,贵族们不可能违背约定,”德尔菲恩高深莫测地一笑:“而且这也不是谋夺王位,我们只是借用它一段时间而已,这一切都是为了正义,我相信皇长子他会理解的。” “真的吗?”法伊娜虽然有些怀疑,但也没想过自己的好友会欺骗自己,何况她根本不知道宰相千金脑子里在转着什么样的念头。 “这是约定,”德尔菲恩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而且你放心,我会说服莱纳瑞特殿下的。” 法伊娜沉默了片刻,但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抬起头来问道:“那我应当怎么做?” 德尔菲恩微微一笑,这才露出狐狸尾巴:“你掌握了至炎圣戒的秘密,只要说服你父亲、我祖父还有大圣座瓦拉认同,就足以用这枚戒指左右贵族们的决议――虽然我相信我祖父和大圣座也很犹豫,但你必须明白约定毕竟是约定,他们会妥协的。” “然后是风精灵;精灵们信守承诺,如果克鲁兹人选择坚守,风精灵多半也不会坐视不管。最重要的是,虽然那对王-储姐弟现在还没有对这场谈判施加任何影响,但他们却有一锤定音的能力,精灵们不会违抗风后指环的意志的。如果你能代表那位伯爵大人,我相信他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法伊娜听完这番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当中,不过区区片刻之内,自己和自己的好友竟讨论了这么大一个阴谋。 这不但是王位之争,更决定了整个大陆未来的走向,若德尔菲恩所说的切实可行,那她们岂不是在这片刻之间便决定了无数人未来的命运? 法伊娜不由重新审视起自己的朋友,好像想看出这位她身上究竟潜藏着多大的野心。 “那你呢,德尔菲恩,你究竟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不辜负你的期望,我不是说过么,”德尔菲恩微笑着答道:“我要去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情。”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德尔菲恩抬起头来。 “看来我要等的人来了。”她说道。 法伊娜回过头去,却看到一位陌生的女士打开门站在门外,对方的个子极高,比大多数男人都还要高出不少。她穿着一件银色的长袍,手持法杖,一头亮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上。 “你来了,密丝瑞尔小姐,”德尔菲恩有些歉然地说道:“关于拉杰克先生的事,我很遗憾。” “那不关你的事,”银龙女士叹了口气:“每个人都可能死在这场战争之中,我相信我的爱人他死得其所。” 停了片刻,她又开口道: “走吧,利维坦已经进场了,若再晚一些,我们就很难离开这里了。” 德尔菲恩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桌上的信筒,站了起来。 “麻烦你了,密丝瑞尔小姐。” “法伊娜,我们在圣白平原上见,多保重,我的朋友。” ……(。) 第八百五十四幕 最后之战 IV ‘庞然之物行于朔野,守护古地之秘――’ 晶簇正从四面八方涌来。笔、趣、阁。海棠搜书。 希帕米拉站在山坡的正中央,面无惧色。她后退一步,用手在地上一拍,包裹右臂的银色岩石臂铠化为流水涌入地面之中,立刻形成一个巨大的法阵花纹。山道上发出一声震天咆哮,地面震动着,一头符石巨像从地下破土而出,这头元素生灵暴躁地用手一扫,冲在最前排的晶簇立刻落下山崖或掀飞撞得粉身碎骨。 蕴秘岩甲。 二十费无色神器武具,+6/+6佩戴,当佩戴此武具的生物具有不灭异能。将此武具洗入坟墓,从牌库中搜寻一张费用不超过此牌的生物,并将其放置进场。 8/8符石巨像的实力几乎等同于开化要素此阶巅峰的生物,并掌控岩石至高要素――大地,它仰天尖啸一声,无数岩石尖刺已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山道之上的紫色的海洋为之一空。 但希帕米拉却毫不懈怠,“岩石!”她命令自己的召唤物放下手臂,沿着手臂一路冲到符石巨像的头顶之上,纵身一跃,高高跳起,下落时脚尖连接落在丛生的尖岩之上。大地仿佛听从这位神官小姐的命令,如同波涛一般推着她前进,越过一众晶簇的头顶。 她刚刚经过哪些区域,背后立刻浮现出一片紫色的闪光,巨型的晶簇巨兽从传送产生的裂缝之中掉出,落入这个世界。 “小心秘晶领主,它们精通远程攻击――你最好是快一点,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了。” 七极龙王芙西娅庞大的虚影笼罩了大半个天空,盘亘在群峰之间几乎与整座圣山齐高,七支长角刺穿天穹,它昂着头颅,淡淡地提示道。 几束紫色的弧光已经划过山谷,刺穿了符石巨像。 希帕米拉则展示了手牌中的最后一张神器牌,转移圣器,反一切保护,当任意操纵者施展法术时反击之,并在圣器上添加转移指示物;当指示物达到三个时,移去转移指示物并牺牲它:从你的牌库中搜寻一张武具牌,将它放进战场,并装备在由你操控的一个生物上。然后将你的牌库洗牌。 弧光击中一个苍白的光罩,然后同时有数量相同的苍白弧光从光罩之上射出,飞向它们的原点,几头秘晶领主立刻为灰白的火焰所吞噬,顷刻之间一堆灰色的粉末。 希帕米拉此时才将将落地,身后众多晶簇已化为一地碎屑。她举起手来,远处战场中心符石巨像刚好发出一声哀嚎倒地,在众多晶簇的攻击之下碎成一地,但一束白光从它的残骸之中射起,划过一道弧线穿过半个战场落在神官小姐手上。 那是一把燃烧着炽白火焰的巨剑。 ‘当符石巨人进入坟场时,从坟场中搜寻一张武具牌,将它放进战场,并装备在由你操控的一个生物上。’ 它是天冥剑。 二十二费无色神器,武具,佩带此武具的生物得+2/+2并具有反白保护与反黑保护异能;每当佩带此武具的生物对目标造成战斗伤害时,其所有者获得3点生命,且你可以将至多一张目标生物牌从你的坟墓场移回你手上。 希帕米拉手握圣剑,实力经过增幅之后已趋近于真理之侧后期。而同时半空中的转移圣器已经化为了一滩银色的液体,它变化着自身的形状,形成一套银色的铠甲先后套在她身上。 古银铠甲,佩带此武具的生物得+6/+6,每当佩带此武具的生物攻击时,消灭目标非领主生物。 圣山之顶已经近在眼前。 希帕米拉抬起头,明白前方就是最后的战斗。 一头庞然大物正在成形,那是一头游弋于群山之中的巨鲸,巨大的鳍可以覆盖半个山腰,灰色的表皮上布满了瘤状的晶态突起,纺锤形的头颅上,一支水晶长角直指天际。 利维坦子嗣。 它虽然不是真正的混沌之主,但却是所有领主之中最强大的一种。面对这样的怪物,纵使是希帕米拉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种生物? 数不清的水晶碎片已经从天而降,这些水晶一离开巨鲸的母体,就化为无数水晶虫子。那是凯革晶簇,晶簇大军的先锋军,它们甫一成形,便展开攻击,这些怪物并不强大,但数量惊人。 希帕米拉抬头看去,半个天空都是醒目的紫红色,犹如一条流动的晶状河流。 她后退一步,伸手一召,一只银光皑皑的飞鹰立刻从她手上射出,直插入云霄。而片刻之后,片片银芒从云层中降下,清啸响彻天际。 那是银色的鹰群,正在俯冲下云层;鹰中队――当鹰中队进战场时,你可以从你的牌库中搜寻至多三张名称为鹰中队的牌,展示这些牌,将它们置于你手上,然后将你的牌库洗牌。 庞大的鹰群像是个横亘天际的银色箭头,它半空中经过一个巨大的转向,然后紧咬住那条紫红色的河流,巨鹰与凯革晶簇彼此厮杀在一起,两者交汇,尸落如雨。 天空中的紫晶洪流被银色的箭头分开之后,形成两条细细的线与希帕米拉交错而过。虽然仍旧不时有晶簇尖啸着从她头顶上掠过,但这些实力微渺的生物根本不能对神官小姐造成任何威胁。 希帕米拉握紧了天冥剑。 在古银甲的加持之下,她此刻的力量已经无限趋近于极境,那些漏网之鱼对她来说不过是灰尘一般,巨剑一扫,便化作了灰烬。 希帕米拉一边前进,一边不断放出鹰中队,虽然一组牌组之中最多不过只有四个鹰群。但天冥剑回溯坟地的能力不断将它们从坟场之中拉回场上,很快,她便已经接近到了距离那头巨鲸极近的位置。 “继续向前,”芙西娅的声音从天空中传来,这头邪龙之王的虚影在天空之上注视着神官小姐,它的声音隆隆作响:“那头怪物身后便是圣山之顶,圣殿之中就是这个传承的核心――” 希帕米拉一言不发,已经一步踏上了峭壁的边缘。她一剑劈开迎面扑来的晶簇,纵身一跃,身后‘哗’一声展开了一对覆满了金属羽翼的翅膀。 那是神器生物,振翼机。 神官小姐一手抓住振翼机的骨架,缓缓向山谷中那头巨鲸滑翔而去。而利维坦子嗣显然察觉了她的意图,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甩动着背脊一尾巴向希帕米拉扫了过来。 但振翼机向上一扬,就与那条巨大的尾巴堪堪错身而过,只是鲸尾带起的气流卷得她上下飞舞。无奈之下,希帕米拉只得松开手,从几百米的高度之上重重地落到巨鲸的背脊之上。 利维坦不生不死,但传说它的族群也永远形影单只,在漫无边际的混沌之海从,从世界初生的时代以来,也永远只诞生了一头巨兽利维坦。 它是真正的混沌主宰。 它的能力可以禁锢一切力量,元素与能量,甚至是要素与法则本身也会被锁定。 利维坦的子嗣――或者说那头巨兽在物质界的投影虽然不具备这个能力,但也足以令大部分要素失去应有的作用,它游弋的巨大躯体的周围更是有一个宽幅达几十里的禁魔区域,凡人的法术在这里根本不能作用。 但只有一个能力,混沌的生灵永远无法操纵。 那就是旅法师的力量。 芙西娅的声音继续阐述道:“每一个旅法师都是来自于传承,这个世界上的旅法师永远也不会多出一个,也不会减少一个,不同的传承或许在某一个时代缺席,但它们总有一天会重现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传承的确已经缺席了很久,但在你身上,我看到同样的火种与光芒。” 希帕米拉高举长剑,怒吼一声,一剑插向利维坦的背脊与中枢神经。 物质的剑圣虽然甚至还没有穿透利维坦子嗣背上的晶质层,但旅法师的火焰已经灼穿了它的全身,巨兽怒吼一声,摆动着身体,它背上如同瘤状水晶一片片地脱落,就好像是一座座山脉正在滑落,露出下面光滑的表皮。 神官小姐再度呐喊,让人很难相信这样一位文静的小姐竟能发出这么狂野的喊声,她丢出一只非瑞克西亚蜕变妖――蜕变妖,这种可怕的生物能够成为场上任一神器与生物的复制品――希帕米拉一把捉住那水银状的怪物,将之化为了另一把天冥剑。 然后重重地斩下。 再度获得增强,她的力量层次已经在顷刻之间攀升至极境中期,这一剑,直接令利维坦子嗣后背的皮肤开裂开来,但它并没有流血,只有灰白的雾气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这一次巨鲸的啸叫更类似于哀嚎。 它在剧痛之下一头撞在了圣山之上。 整座风暴止息之山上从前往后浮现出一面明亮的青色光网,当那头巨兽迎头撞上这张网络时,奇迹发生了,它整个身体竟像是一个崩碎的晶体一样,顷刻之间支离破碎了。 笼罩整个山谷的禁锢力量瞬间消失,希帕米拉立刻感到极境的法则回到了自己身上,她从利维坦子嗣的后背上跌落下去,但这会儿终于可以稳住身形。 最后的阻碍已经消失了,那些在半空中飞行的凯革晶簇正向无头苍蝇一样漫天乱窜,但神官小姐这会儿已经无视了它们,她迎着寒风向那座圣殿飞去。 但正是这个时候,高耸入云的风暴止息之山忽然化作了一片雾气,寒风消失了,四周好像陷入了一个黑色的空间之中,希帕米拉下一刻便感到自己的脚步触上了坚实的地面。 她愣了下,才看到雾气在自己面前分开,而前方,黑暗中正悬浮着一张金色的卡牌。 看着这张卡牌,希帕米拉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默默走了上去,向那张卡牌伸出手。 但下一刻她握住的却不是一张卡牌。 而是一柄由黑色与绿色光芒缠绕的利剑―― 丰馑剑。 二十一费无色神器武具,佩带此武具的生物得+2/+2并具有反黑保护与反绿保护。每当佩带此武具的生物向一位敌人造成战斗伤害时,重置所有由你操控的地。 “这把剑……” 希帕米拉看到这把剑时,不由得怔住了。 黑暗之中,芙西娅在一旁浮现出身形,她化为人形的模样是一个身披黑袍、头戴王冠的黑发女人,她的容貌说不上美艳绝伦,但却威严得令人窒息。 尤其是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 “你应该认出来了,这是丰馑剑洛伦希尔,希米露德的神器。但它还有另一段来历,天青的骑士在群山中呼喊希米露德与盖亚的名字,并寻找天青之枪时,是女神赐予了他这把剑,并未他破开一切艰难险阻,并最终获得了苍穹的青睐。” 芙西娅静静地叙述道:“但它不仅仅是一把剑,而是一种传承。与真理会和裁决者们有很大的不同,天青骑士的旅法师传承来自于盖亚组织,那是一个少有的守护职责的旅法师传承,自从天青骑士的时代之后,它就再也没有第二个继承者――“ “直到今天。” “这就是我的旅法师传承?”希帕米拉有些惊讶地问道,她反复观察着自己手中的剑,那是她所信奉的女神的圣物,一切都是如此的契合。 “它叫‘崇山武装’,是一套罕见的武具牌组,它不仅能守护你自己,也能守护你的旅法师主人,它的强大,相信你已经有所体会了。”芙西娅答道。 “我能带走它吗?” “当然,它已经是你的了。” 希帕米拉过了一小会儿才平静下来。 她默默地将那把剑化为一张金色的卡牌,然后看着那张卡牌在自己手中消失不见。 她浑身是伤,脸上,身上,全是殷红的血迹,伤口痛得钻心,但在此一刻心中却异常的宁静。她心中所坚信一些东西,就像是高耸入云的崇山,拥有着宽厚的、足以抚慰人心的力量。 希帕米拉抬起头来,心中还有些疑惑,在幻境中出现的那些晶簇,不像是真正的投影。尤其是最后出现的几头领主级的生物,它们身上的力量明显与她在幻境中一开始遇到那些幻象格格不入。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梅蒂莎呢?” “她马上就会出来。”芙西娅答道。 话音未落,黑暗中便浮现出银精灵小公主的身形。 希帕米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看到的是一头犹如星河般的长发一直垂落到足踝边,美得令人嫉妒,而精灵公主赤着双脚,银色的眸子里一片空灵,她双手捧着一柄银色的长枪,正在发呆。 “梅……梅蒂莎?” 神官小姐几乎不敢相认,因为过去的梅蒂莎只像是一位年幼的公主,但现在的她却像是一位优雅的女神。 芙西娅轻轻按了一下希帕米拉的肩,“别打搅她,她和你不一样,她曾经是亡灵,旅法师的传承已经完全改变了她存在的性质――” “你是说,梅蒂莎小姐真正复活了?”希帕米拉有些激动地追问,若是领主大人知道了这件事,那会多高兴啊。 “比那个要复杂得多,本来旅法师的力量就无所谓生死,”不过最后芙西娅还是点了点头:“但是基本可以那么说,现在她和你一样,是个真正的旅法师了。” 神官小姐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开心地笑容来。 而这个时候,梅蒂莎终于从出神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空灵的眸子里恢复了灵智的色彩,她显然也察觉了自己的变化,下意识地抬起双手看了看。 当看到洁白的指尖已不再是那种令人生畏的雪白,晶莹的肌肤下透出了一丝健康的血色之后,眼泪不由得不由自主地从她的面颊上滑落了下来。 但梅蒂莎擦了擦泪水,很快回过头来,问道:“芙西娅女士,为什么黄昏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它们不是投影,对吗?” 希帕米拉闻言不由得怔了怔,她没想到梅蒂莎竟然也遇到了黄昏种。 难道那些存在于幻境之中的怪物真的不是幻象? 她下意识地看向芙西娅。 七极龙王点了点头,答道:“的确如此。” “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龙王阁下?” “你们自己看吧。” 芙西娅一挥手,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水晶球。她伸手在水晶球上一点,水晶球上立刻开始幻化出各种画面,希帕米拉与梅蒂莎认出那是元素疆界之外的景象,有浅海、焦热之河甚至是风暴止息之山――但这些地方早已不复昔日的景象,浅海被巨大的力量撕碎了,魔力化的水元素与海水正涌向无尽的虚空之中。一部分海水淌入焦热之河下,导致火元素界完全陷入了一片雾海之中,而元素界的底层,焦热之河业已枯竭,熔岩冷却成黑色,不再流动。 风暴止息之山仿佛从中间断裂开来,原本生存于此地的风系亚龙则早已不见踪影,碎裂的山脉悬浮于虚空之中,至于风,早就停息了,只有紫色的闪电穿梭于这些灰色的、缺乏生命的岩石之间。 黑月坠亡以来,元素界早已崩灭,原本居住于元素界的生灵――尤其是妖精与各种元素生物都早早地逃入了内层世界,这是人们所共知的事情,眼下元素疆界已经成为了封印黄昏之龙的牢笼,但希帕米拉和梅蒂莎不明白芙西娅为什么要给她们看这个东西。 梅蒂莎皱着眉头,她看了片刻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丝异常。 “黄……黄昏之龙呢?”她问道。 “它不是在那里的吗,领主大人与艾尔兰塔贤者亲手将它封印在那个地方――”希帕米拉忽然也住了嘴,因为她的视野中也空无一物。 “黄昏之龙打开封印了?”梅蒂莎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可她又有些不敢置信:“那个封印至少能束缚它三年不是吗,怎么会这样?” “不用担心,它的本体还没完全离开,”芙西娅却摇了摇头,回答道:“不过有人再一次把她在物质界的躯体唤醒了,哼,凡人中真是有数不尽的内鬼――” “罗曼小姐!”梅蒂莎忽然想了起来什么,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黄昏之龙虽然本体被封印在元素疆界之外,但它的另一个躯体――商人小姐却一直在物质界之内,所有人都把这个事实忽略了。 “你能找到她吗,龙王阁下?”希帕米拉也忍不住有些急切地问道,任谁也不想看到黄昏之龙无所忌惮地在这个世界上行动――虽然商人小姐本身没什么力量。 这一次芙西娅却摇了摇头,答道:“她既然悄悄地潜入了我们的世界,显然不会那么简单地叫我们发现,不过你们之前遇到的黄昏种的确和这件事有关。” 她指了指元素疆界之外:“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但混沌之海开始躁动起来了,黄昏大军正在各个方向上不计代价地进攻沃恩德,在这种程度的攻势下,渗透进来的混沌力量就不是一小部分了,我们这里还只是一个苗头而已,我相信大陆上已经翻天了。” “那我们得马上返回到领主大人身边去,”梅蒂莎立刻反应了过来:“埃鲁因可能也出事了。” 希帕米拉闻言立刻点了点头,显然早就归心似箭了。 芙西娅看了两人一眼,犹豫了片刻,但最后也点了点头:“看起来的确有这个必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也算是我的学生,我和你们一起走一趟吧。” ……(。) 第四百九十四章 最后之战 V (发现之前章节数都错了……) 十一月,霜降之月。 寒风呼啸的草原上,百草枯皆,鹅毛大雪纷洒而下。这一年的冬天对于托奎宁狮人来说尤为难熬,远征的失败,毫无休止的内部斗争,各个氏族首领们互相推诿与争执,南方与西方的一些地区太阳传闻陷入了永夜之中,大批的牛羊牲口死于雪灾,难民又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情况变得更坏。 厚厚的牛皮帐篷内温暖如春。 明亮的火苗在火柴上燃烧着,发出剥剥的声音,火星偶尔升腾而起,沿着黑漆漆的锅底向上攀援。锅中煮着一条羊肋排,一层厚厚的油荤上翻腾着泡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植物块茎香气的肉香。 奈尔的目光有些失神。 狮人计算纪年的方式与其他文明略有不同,因为民族中缺乏农耕的文化,所以它们用草木的枯荣来划分一年中最重要的两个时节――草原上的草木一枯一荣,一年便过去了。 那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一年当中草木最繁盛的季节,族人们意气风发,而它刚刚行过了成年礼,将洁白的鬃毛束成发鞭,一心想要成为狮人一族最伟大的战士。就如同先辈一般,夺回托奎失落已久的荣誉。 那个时候,一切都好像正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但转眼之间,它们就失去了一切,它失去了自己幼时的玩伴,失去了父亲,失去了许许多多亲密的人。而托奎宁的狮人,则被打断了脊梁骨,苟延残喘,再也站不起来。 这一场严苛的冬天,就能带给氏族灭顶之灾。 狮人少年内心中充满了迷茫,托奎宁失去了它的荣耀,它们要何时才能将它再夺回来? “奈尔,奈尔。”旁边的人低声提醒道,奈尔这才回过神来,帐篷内熙熙攘攘,七八个氏族的头领环绕着那三个人类,绿油油的目光中满是不怀好意。 帐篷内气氛剑拔弩张,人类骑士手按在剑柄上,神色警惕,巫师的手拢在自己的袖子下面,不知捏着什么东西。只有那个自称使节的人类,风帽下的半张脸,神色如常。 奈尔淡绿色的眸子看了看这几个人。 “我父亲死后,我现在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想带领我的族人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狮人少年开口道,它站了起来,胸前的鬃毛上的黄铜束环互相碰撞叮当作响:“托奎宁人虽然一时失去了它们敬爱的王,但这不代表着我们倒下了,这个我们是不会与人类同盟的。” “这个冬天很冷,”站在中间的人类少女开口道,她风帽下露出姣好的半张脸蛋,微微一笑:“明天的冬天会更冷。” “我可以认为你在挑衅我们吗?”奈尔皱了皱眉头:“不过我不会和一个女人计较,你们走吧。” 少女抬起头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心头重重地一跳,人们看到的竟一双犹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睿智而深远,好像足以看透人心:“我是提克斯公爵的女儿,你敢和我打个赌吗,奈尔殿下?” “什么赌?”奈尔显然不愿意被一个女人看不起。 “我会说服你们,赌注是托奎宁的狮人的未来。” “那你输了呢?” “我嫁给你。” 狮人少年的心重重地一跳,狮人的女性苗条纤细,它们的审美与人类其实差异也不大。但无论怎么说,它也不能否认眼前这位少女的绝美,那双洞彻人心的眼睛,它看到的第一眼就深深地为之沉默。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接受。” 少女却不在意,向自己的同伴看了一眼,那巫师这才从袖子下面拿出一张古旧的羊皮纸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巫师小心地将羊皮纸摊开,放在一众狮人氏族首领的面前。 当看到这张羊皮纸时,一众狮人都变了脸色。 奈尔握紧了拳头,蓦地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它的眼中喷出怒火,看向那个少女。先前感到纯真美好令人心动的脸蛋,此刻在它眼中也变得恶毒而扭曲起来。 那只是一张皱巴巴羊皮纸,而且似乎还并不完整。 发黄发焦干裂的纸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但在空白的一角,却印着一个有些发黑的爪印。这个爪印被从中间撕裂了,就像是一条屈辱的印痕,扭扭曲曲地分开了狮人一族的历史与荣誉。 在黑暗之龙的压力下,当大地圣殿第一个从神圣盟约中退出时。 愤怒至极的炎之王吉尔特当着狮人之王的面撕碎了那份代表着托奎宁人承诺的誓约,并将它丢在这位他曾经的至交好友的面前,而狮人的英雄、那个时代托奎宁人的狮王因为羞于面对自己的好友,竟无颜带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盟约。 因此这份永恒的耻辱,便从此留在了克鲁兹近千年。 这也是托奎宁狮人世代耿耿于怀的仇恨,它们的先王不过是迫于大地圣殿的命令,那位狮人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在退出盟约之后不久,便抑郁而终。 而奈尔的家族正是那个伟大姓氏的继承者。 “千年之后的今天,我们都知道了真相,”少女静静地答道:“那位狮王用自己的方式来结束了他的愧疚,但我们也无法选择历史,这一千年以来托奎宁人的确承受了不应当承受的非难。” “我的父亲,只是让我将它还给你们――” 奈尔愣住了。 一众狮人氏族首领也愣住了。 那就是托奎宁失去已久的荣耀,就那么静静地放在那儿,它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抓,但却艰难得仿佛咫尺天涯。一千年以来的遗憾,因为失败与背叛者的自卑,狮人们不得不困居于这片贫瘠的草原之上。 无数族人的心愿,****夜夜,令每一位狮人之王恨不得重回到那一刻,哪怕是立刻死亡,也要改变托奎宁的命运。 但人们无从选择历史。 迷茫,自卑,自我怀疑,这就是许多托奎宁人的心态,悲剧仿佛一开始便已经铸成,一个没有英雄的历史,对于一个民族来说黯淡无光仿佛永恒的长夜。 因为它们皆是背叛者的后代。 但狮人少年最终握紧了拳头。 “你们究竟想要什么?”它淡淡地问道,一个民族的自尊与荣誉不是依靠施舍而得来的,先人们做错了事情,后人们就不得不弥补。 少女仰头看着这样一位狮人的君主,那还只是一个少年,但却已经拥有了君王的气度。 “这个冬天很冷啊,很多人都会死在草原上,”她看向帐篷外的大雪,“明年的冬天或许会更冷,草原上的食物养不活那么多人,只有抛弃老人,杀死羸弱的婴儿,十个新生儿中,或许只有一个能在饥饿中长大,而托奎宁在这一年失去了多少青壮年,又要多久才能恢复生息呢?” 她回过头,微微一笑,笑得温暖人心:“奈尔殿下,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护送我们离开这片草原。” 说完,她躬身向众人行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帐篷里有些安静―― 只有咕噜咕噜水花翻腾的声音。 “殿下……”狮人氏族的首领们低声说道。 它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绿色的眸子里饱含着忧虑、焦虑,但还有一些别样的东西。 “等等。” 奈尔终于鼓起勇气叫住了对方。 “你们要去安泽鲁塔?” “你们和哈泽尔人结盟了吗?” 少女停了下来,背着身点了一下头。 狮人少年好像下了决心,它回过头对自己的手下说道:“把那些东西拿出来。” 帐篷内一片寂静。 下人们拿来了一个匣子,小心翼翼地将匣子中的东西放在矮几上,与那张碎裂的羊皮纸接在一起――那是这几百年间狮人零零碎碎找回来的当年那张撕裂的盟约。 这些碎片仿佛象征着托奎宁人的执念,它们小心地收集着它,仿佛有朝一日可以从这些碎片上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荣耀。 但在此一刻,这一切似乎都有些不值一提了。 矮几上很快出现了一张皱巴巴的碎裂的羊皮纸,它大约是原本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模样,那个碎裂的暗红色的爪子印,歪歪扭扭地分布在这些碎片之上。 奈尔看了那个少女一眼。 他走上前去,用爪子在自己的手掌上划开一条口子,然后让自己血液滴在那个发黑干涸的爪印之上。玫瑰红的血液点点滴落,在明亮的火光之下,新旧的血液在此一刻仿佛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托奎宁狮人,重新履行自己的诺言。” “千年之前我们未曾做到的,今天我们将千倍的弥补!” “我们和你们一起――” “去完成这场战争。” 一如苍之诗之上的描述。 …… “那是什么地方?” “艾雷尔。” 布雷森注视着天际星星点点的火光,平原上黑色的烟柱从天而起,纵使星辰隐现,天色已渐近入夜,依旧清晰可见。 艾雷尔是科尔科瓦的重镇,仅次于王都的第二大城,那里星星点点的火光证明科尔科瓦境内仍旧还在战斗,白狮军团还没有完全沦陷。 三人伫立在山道上,眼中倒映着点点辉光,默默注视着这一幕。 随行的骑士们也默然不语,虽然人人带伤,但眼前的景象早就令他们忘记了伤痛。 王国陷入火海,这就是他们的耻辱。 每一个人都暗暗咬紧了牙。 “那里就是你们的城市?”一个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问道。 那是一个老矮人,他趾高气昂地坐在一头身披重甲的岩羊背上,手握一柄战锤,眯着一双小眼睛指向那个方向嘟哝道。 布雷森回过头,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矮人们在地表上活动了。虽然说越过雾山山脉的北方,的确有一条罕为人知的小径通往地下。 这条古代的道路在崇山峻岭之间穿行,穿过深谷与古老的森林,穿过乱石与风化的巨像,最终抵达一条古代通道的入口。许多年以前,高山矮人们曾经控制着地下通道的入口,把守着这道通往地下世界的大门。 他们在群山深处修建大厅,这些地下大厅错综复杂彼此相连,构成矮人的城市,矮人王国最繁荣的时候,他们甚至一度构建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但随着白银一族的衰落,符文矮人与白银平原一起消失之后,矮人们风光不再,帝国分崩离析,只在地下黑暗深处留下数不清的遗迹。 圣者之战中,崇山一族的矮人背叛了人类与精灵联军,从那以后,人们就很少在地面世界见到他们的存在。人类社会中少有一些矮人冒险者,但他们其实都不是矮人王国的住民,而是人类社会长大的少数族裔。 但这些矮人显然并不同。 那个矮人靠坐在自己山羊的鞍垫之上,鞍背高耸得像是一座小山,埃鲁因没有这种形制的鞍具。 何况对方衣着华丽,穿金戴银,胸前的项链上镶满了玛瑙与红蓝宝石,厚重的矮人铠甲精雕细琢得好像是一件艺术品。布雷森虽然对贵金属没什么了解,但也一眼看出来这套铠甲的材质绝不简单。 曼里克也看得咂舌,他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的伯爵小姐,迪尔菲瑞脸色苍白地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有口形告诉两人道:“秘银――” 这个矮人,显然来历绝不简单。 对于对方的提问,布雷森默然点头。 矮人抚摸了一下自己胸前的胡须,大把的棕红胡子用黄铜束环编织起来,犹如几束开叉的火焰。束环上还刻有交错的花纹,那是矮人贵族特有的家族徽记,每个矮人氏族都各有不同,他们在地面上生活的同胞早就已经忘记了这些传统。 他巨大的鼻头上显露出明显的不屑:“也没多大。” 曼里克忍了忍才没有出口反驳,一方面是因为这些矮人救了他们一命,一方面则是因为围绕在这名老矮人身边的、装备精良的、四十多名矮人重骑兵。 事实上自从那日燕堡剧变之后,他们便选择抛弃停留在燕堡的浮空舰队,带着圣剑化整为零离开伯爵领――这主要是为了避开叛军对于雅尼拉苏与布累方向的封锁,毕竟浮空舰也无法在不经由国王港的情况下返回南境。 而次要的原因则是因为浮空舰的目标太大,容易引起萨萨尔德人的注意。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在燕堡境内连续碰壁――显而易见的,达勒男爵并没有打算轻易放弃圣剑米索尔。在连续突破叛军的封锁之后,最后众人不得不改道北进,在一名出身于科洛斯的白狮骑士的建议下,穿过雾山前往科尔科瓦。 固然现在整个埃鲁因北境都不安稳,但只要出了科尔科瓦,就很容易与驻地在巴尔塔的白狮军团汇合。曼里克与布雷森都相信自从安培瑟尔一战之后,经由公主殿下重新组建的白狮军团绝不会再次变节。 但苦难的突围之旅正是由此开始,拦截他们的叛军是变少了,但他们的敌人这一次却变成了更为可怕的怪物――首先是那些他们在燕堡伯爵领见过的晶体怪物,还有被叛军称之为能族的可怕存在,每一次都令他们损失惨重。 在进入雾山山脉之后,一路牺牲了好几十名白狮骑士,他们才堪堪抵达这里。今天要不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古怪矮人,恐怕他们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而曼里克可没有忘了,那些可怕的怪物在这些矮人的锤子下面,一锤一个,简单得像是砸西瓜。 “那些晶簇为什么追你们?”矮人又问道。 曼里克愣了愣。 迪尔菲瑞与布雷森对视了一眼,轻声问道:“您是说那些怪物吗?” “是的,晶簇,”老矮人看了伯爵小姐一眼:“小姑娘,你不明白它们的可怕,我曾经亲眼见过被它们晶化的世界,那里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迪尔菲瑞从没想到那些怪物竟是如此可怕,她回想起燕堡伯爵领内的景象,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布雷森见她脸色不太好,才主动站出来将整件事重新叙述了一遍。 “这里是埃鲁因?”老矮人忽然问道。 布雷森一愣,点了点头。 “运气不错。”老矮人点了点头,然后仔细看了迪尔菲瑞一眼,说道:“他说你是燕堡伯爵的女儿,你叫迪尔菲瑞?你祖先是不是炎眷骑士索拉之子,你们是守剑人家族,对吧?” 他看了看伯爵千金紧紧抱着的那个匣子:“这就是圣剑米索尔吧,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把它带到它应该去的地方的。” 迪尔菲瑞一下子呆住了,她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老矮人连呼吸都忘记了。 而一旁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人类骑士们七手八脚地拔出了佩剑,警惕地看着这些矮人。布雷森与曼里克也在第一时间挡在了迪尔菲瑞的身前,布雷森拔出佩剑,曼里克则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手铳来。 “你们想要干什么?”这位年轻的舰长有些紧张地问道。 但老矮人看也不看他,他回过头,对自己身后的一名矮人骑士吩咐道:“吹号吧,看到那个地方了吗,”他指了一下科尔科瓦方向,平原上火光冲天,“我们去那里,那里叫艾雷尔,我先前问过了――” 那名矮人骑兵点了点头,立刻从自己腰间解下了号角。 但在他双手捧起号角之前,迪尔菲瑞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您……你们究竟是谁?” 老矮人戴上头盔,转过身,瓮声瓮气地对她回答道:“你们可以叫我卡里芬,或者狮鹫王……以艾林圣砧的名义,为了白银平原――” 矮人重骑兵们同声高呼。 呜呜―― 号角长鸣。 ……(。) 第四百九十五幕 最后之战 VI 马绍尔注视着山坡上的森林,森林让蓝宝石山脉在冬季呈现出深沉的黑色,一队巡逻的士兵正从山坡的树林中缓缓滑下来,只有几个人甲胄还算完整,但战袍早已残破不堪犹如抹布一般挂在身上,有些人用削尖了的木棍充作武器,每个人都面带饥色。笔、趣、阁。海棠搜书。他低下头默默地擦拭自己的长剑,剑刃已经卷了口,它之所以没坏是因为托尼格尔的白狮骑士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最精良的装备――只能在手工作坊中小规模生产的,精制品铠甲与刀剑,尤其是七七六年之前批次采购的武器,都是商人小姐订下的最高规格的采购标准,出产自哈泽尔工匠大师打造的精品。 贵族军队的士兵那破破烂烂的棉甲根本挡不住它一剑,领主的骑士们身上的甲胄也就是多砍两剑的事情,有时候连破甲锥都用不上,他还记得第一次场战斗中那个金发的骑士惊愕与恐惧的神情。但是精良的装备并不能左右一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战争的胜利,戈兰―埃尔森的军队在南边形成了层层封锁,数量有几千人之多,还有萨萨尔德人的石像鬼和铁人,白狮卫队和瓦尔基里们保护着公主殿下日复一日被逼向蓝宝石山脉方向,山中根本没有食物支撑一支军队,尤其是在冬天,哪怕他们只有几百人,叛军是想要活活困死他们。 马绍尔咀嚼着一段硬邦邦草根,那是他最后的食物储备。至于具体已经记不起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脑子冻得有些麻木,上一顿是与同僚分食了一只烤山鼠,但已经忘了究竟什么时候的事情。但食物越来越难找,外出巡逻的士兵与其说是防备,不如说是寻找食物,几百人在山林中过境就像是一场灾难,连冻土层都要挖开一层寻找下面冬眠的动物,要不是蓝宝石木的树皮有毒,也可以用来煮汤。 他记起最初的几场血战,双方拼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击倒对方,但贵族们在付出了惨烈代价之后退缩了,选择了围而不打的攻势。在第一场战斗中他记得自己杀死了三个人,浑身是伤,后面越杀越多,伤口却越来越少,最后没人给他杀了――对方不再进攻了。他有时候想说不定自己在那几场血战中死了还好一些,免得受罪。 他是第三批白狮骑士中的一个,这也是开战之前托尼格尔训练的最后一批白狮骑士,他是地道的托尼格尔人,平民出身,在入选时成绩不好不坏,泯然众人。不过在三天之前,他顶替了自己的队长,成为了大骑士,在埃鲁因,这一步意味着成为真正的贵族,再往上就是受封男爵,但这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过下一场战斗,就像是他顶替的那个人一样。 马绍尔倒没有什么后悔。 他不是长子,在第二次托尼格尔战争之前,他的鞋匠老爹一脚将他踹进了军营,让他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站出来保卫‘真正值得保卫的东西’。但他没赶上那场战争,因为在他进入军营的第一周,战争就结束了。在安培瑟尔会战之时,他被选拔进入了白狮卫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但他只是有些遗憾。 白狮卫队不会轻易认输。 就像狮群失去了它们的狮王,如果那头狮王还在的话,他们绝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马绍尔轻轻放下抹布,卷刃的剑身在冬日的寒气下熠熠生辉,明亮犹如一池幽光的剑刃上倒映着一张英俊的脸庞,那张脸神色十分严肃。年轻的骑士微微有些错愕,因为那并不是他自己的面孔。 他错愕地抬起头,一道高大的阴影投在他身上。 ‘哐当’一声,他的剑竟失手落在了地上。 现在―― 狮王回来了。 长公主脸色苍白地靠在一卷垫子上,银色的瞳孔中流露出一种悠久的沉思,她受了伤,虚弱得近乎形销骨立,原本就十分纤细的手,现在更是可以清晰地看到骨节的形状,几近透明的皮肤下,蓝色的静脉静静流淌,有些病态的美。 帐篷门斜开的一条缝隙,明亮的光从外面流淌进来,落在她身上,她倔强地坐直了身子,双手抓着自己的剑,长久地注视着那个方向。 芙蕾雅看她这个样子便忍不住心痛,昨天夜里布伦希尔德告诉她公主殿下在睡梦中痛得冒冷汗,汗水把外套都浸湿透了,但她醒来便一声不吭,仿佛那道伤口已经全好了一样。 “吃点东西吧,公主殿下。”她忍不住再一次劝道。 “你呢?”格里菲因回过头问道。 “我吃过了。”芙蕾雅连忙答道:“士兵们找到了一些山雀……” 然后她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公主殿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指了指了那盘子里面的东西:“山雀冬天都到夏布利南方去了,这是鸡肉,就和你们昨天给我吃的东西一样,昨天你说找到了一只斑鸠,我们一人吃了一半,这就是本该被你吃到肚子里面的另外一半吗?” “公主殿下,我……” 格里菲因摇了摇头:“芙蕾雅,罗曼小姐那笔亏本生意无论放多久我都能吃得出来,亏她能当作军粮发放下去,这些腌鸡肉独一无二的味道吃起来就像是放了一年的干柴的一样,没有人和你说过吗?”她苍白的脸上,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作为一位公主,我的舌头可是很挑剔的喔,你虽然是埃弗顿的女儿,但平民出身的你可能永远也理解不了贵族的生活是怎么样子的。” 被揭穿的女骑士脸红了,她发现自己的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够用,不然为什么会连说个谎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 但格里菲因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即使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她身上也显露出威严的气息来,皱起眉头道:“芙蕾雅,你是不是偷偷把你的口粮保存下来给我了。” “可我和你不一样,公主殿下……”芙蕾雅连忙辩解道。 格里菲因抬头看着她:“你是我的统帅,傻姑娘。” 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那把佩剑。 “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安蒂缇娜她离开玛姬坦之后去了灯堡,我们向戈兰―埃尔森方向靠拢,一定有机会救回她。如果我的伤好不了,你就带着我的剑,全权代表我的意志,一定要将她救出来。” “公主殿下!” 格里菲因举住她的话,“这也是为了托尼格尔的战事,芙蕾雅,而且……我,不能对不起布兰多先生。” 她轻轻阖上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留下遗憾,你明白吗,芙蕾雅;我不想对不起每一个人,就像我父亲一样,他欠你们布契人一个道歉……” “他是他,你是你,”芙蕾雅胸口有些起伏:“在布契任何一个人都诅咒您的父亲说他是一位昏君,可他有一个好女儿,为了您我们甚至愿意原谅你父亲的过失。因为我们只希望这位公主殿下能够好好地活下去,有朝一日这个王国在她的注视下一切都变得比往日更好!” 格里菲因的眼睛有些红,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哪怕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也没有被击倒过。我是哈勒福奥的女儿,体内流淌着圣白的血液,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我,死亡也不行。” 她的话忽然止住了。 银色的眸子里竟有些凝固。 芙蕾雅刚刚准备说点什么,但一只修长的手掌已经放在了她肩头上。 芙蕾雅几乎僵住了,她明明感到有人进入帐篷,可她以为那是布伦希尔德,因为女武神们并没有通传。可她一感到那施加于她肩头上的手所传来的熟悉的温度,她就立刻明白―― 谁回来了。 坚强的女骑士的眼中立刻泛起一层水光,她眼睛红得好像是兔子一样,回过头,泪水便夺眶而出。她想要告诉面前这个人,她们的处境是多么艰难;她想要告诉这个人,她是多么的担心托尼格尔的战事;她想要告诉他,安蒂缇娜被那些人带走了,生死未卜。 她想要嚎啕大哭,就像是个孩子那样。 可职责让她矜持地站在原地,仍由眼泪在脸蛋上横流,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孔。 布兰多有些心痛地看着这位哭成了泪人的女武神。 他从没想过自己记忆中那面埃鲁因的旗帜,有朝一日会在自己面前手足无措像是个无足的孩子,刚强与坚定,柔弱与纤细,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交错的刹那,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但公主殿下还在一旁,布兰多只能轻轻拭去这位女武神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女士们,我回来晚了。” “可在我看来,永远是恰到好处。”公主殿下淡然地笑着回答道。 狭窄的帐篷之内。 两人就那么沉默地互相看着对方。 一个人站着。 一个人坐在床上。 芙蕾雅忽然明白过来,他和公主殿下或许有很多话要说,她泪水未干,紧紧拥抱了布兰多一下,暗地里握了一下他的手。布兰多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心中感叹这个善良的姑娘,他向她一笑,点了点头。 “我、我去看看布伦希尔德小姐,她、她或许有事找我……”骑士小姐找了个拙劣的借口,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在两人错身而过时,布兰多贴着她耳边说道:“外面有吃的,我给你们带了补给过来。” 芙蕾雅的脸腾地红了个通透,头也不回地跑了。 格里菲因公主用一种机敏地态度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目光明亮,微微笑着,但心中其实也有一些在意。 “没有任何人可以打败您,死亡也不行,长公主殿下,”布兰多注视着自己的公主:“因为它们根本就够不上你,你的骑士挡在你面前呢,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之前,谁也不行。” “得到你的允许也不可以,”格里菲因公主补充道:“骑士先生,你好像经历了很多。” “是的,有没有些许沧桑的味道?” “没有。” 说完这句话,纵使是十分虚弱,可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布兰多也同样感到了这位公主殿下的改变,她变得更加成熟了,或许这本来正是真正的她,与他记忆中那个影子逐渐重合。他拿出天使心瓶,示意她喝下去,但精灵少女不为所动,只用期许的目光看着他。 布兰多愣了愣,随即心中微微一跳。 他将柔弱的少女扶了起来,两者就那么暧昧地依偎着,精灵公主信任地看着他,布兰多心跳有些加快地放低了天使心瓶,将发光的光液滴落一滴在她纤细的舌尖上。 公主将之咽下,光液中蕴涵的磅礴生命力立刻开始产生作用,她枯萎的四肢重新丰润起来,皮肤变得雪白而吹弹可破,银色的眸子一点点地明亮起来,脸颊变得健康而红润,披散的银色秀发又焕发出灼目的光彩,那就像是一朵凋零的花朵又再一次开始了生命中的绽放历程。 格里菲因震惊地看着这不可思议地一切,连身上那么严重的伤势什么时候完全愈合了都没有在意。 “这是……” “这是天使心瓶。” “那就是那件天使之血所形成的圣物?” 布兰多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我欠你更多了,我的骑士先生。” “我只担心公主殿下还在记恨我,”布兰多有些无奈地答道:“就当是扯平了吧。” 格里菲因公主有些羞恼地抬起头来:“别提那件事!”但那令她又羞又气的回忆之中,而今回忆竟微微有些甘甜。 这个话题令半精灵少女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从他怀中脱开身。 布兰多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今天公主殿下的举动已经证明了对他的信任,自己可不能得寸进尺,何况刚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让他有些面红耳赤了。 格里菲因公主先平静了下来,开始陈述起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一部分本身就是布兰多听过的,但从公主殿下口中讲出来,又是另外一种心境。 布兰多听到埃鲁因国内的部分时,帐篷内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息早就已经淡化得几近于无了。 经过一番漫长的讲述之后,格里菲因公主忽然停了一下,然后转而问道:“能和我说说吗,关于萨萨尔德人的事情。” 这个话题像是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令帐篷内顿时沉寂下来。 布兰多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原本以为公主殿下不会主动提起。思索了一下,心中没有太多准备,干脆将自己离开埃鲁因之后的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讲了一遍,最后才顺带提起了萨萨尔德人。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这位公主殿下的尴尬,精灵少女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关于布兰多的这段旅行,她其实从其他渠道也了解一些,但毕竟没有这么详尽,有好几次都听得出了神。她是个好听众,良好的教养令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露出下意识的倦怠,何况本身布兰多的讲述便引人入胜,有几次公主殿下都低呼出声来。 但讲到最后一段时,格里菲因公主的神色冷了下去。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大事,而埃鲁因的贵族却仍旧在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纷争不休,甚至不惜扰乱王国,与外人和邪教徒勾结。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啊,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个古老的王国简直就是一枚不可救药的弃子。 当布兰多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帐篷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两人彼此都低着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无言沉默的气息。 良久,格里菲因公主才淡淡地开口道:“那么说王党中至少有不少人一开始就明白萨萨尔德人背后站着黄昏之龙?” 布兰多默然地点了点头。 格里菲因公主面无表情,她心中仿佛在衡量什么,但终于开口时,几乎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道:“先古贵族与他们高尚的信念缔造了这个王国,埃鲁因从未忘记过那些为了改变它的命运而战斗的人,但历史总在改变着,有一些人的确已经不那么合时宜了……” 布兰多看了看她握拳的双手,指节明显发白了,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她生于繁花似锦的中兴年代,见证过这个王国最美好的精神。 可也曾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死于冷血的政治之下,她比任何人都憎恨这陈朽的制度,可心中也怀有政治家中罕有的温情。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用一句话便断送无数人的生命,这其中包含着那些曾经与她共事的人,支持她的人,她的朋友,甚至包含着她的外祖父,那个曾经在她绝境之中向她伸过手的亲人。 但倘若一个王国的历史无法在血泊之中前进,那么便只能在火焰之中化作尘埃。 布兰多很想安慰这位柔弱的少女,可是他口中却说道: “还不够。” 格里菲因公主抬起头来,银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这一次,公主殿下,别忘了我也在你的对立面了。” 公主殿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早已下了莫大的决心:“我嫁给你,我们本也有婚约,未来你可以……” 布兰多苦笑,虽然同样是政治婚姻,可他心中却微微有些温暖。至少他明白了,在她心目中,他的地位甚至可以与她的理想与信念齐平――他看着这位公主殿下,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看到她的心软。 他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气恼,但还是摇了摇头,因为那不是他想要的:“哈鲁泽才是这个王国的国王,公主殿下,我们要给埃鲁因一个最光明的未来,就必须给它一个最正统的名分。” 帐篷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好久,格里菲因公主才抬起头来,有些怨恨地看着他:“很好,如你所愿,我会把你这位让德内尔以及托尼格尔的伯爵,冷杉领的领主,埃鲁因的大英雄在公开的场合处刑,罪名是亵渎王室成员,目无中央。” 布兰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停停停,我还没那么伟大,公主殿下,其实还有相对温和一些的办法,可能我会离开埃鲁因。接下来埃鲁因也要参与到与黄昏之龙的战争之中,我相信托尼格尔与瓦尔哈拉的力量会成为这场战争的中坚,我将它委托给您,希望你能好好使用它们。” “埃鲁因为什么要听从你的指挥,你的意思是我和哈鲁泽只是一个受你操纵的傀儡吗?”格里菲因公主面无表情,换了一副冷冰冰的口气:“很不幸,伯爵大人,埃鲁因在你离开之后转投向了黄昏之龙的怀抱,反正它自私自利的长公主殿下和国王大人只在乎自己人,至于拯救世界这么伟大的责任埃鲁因人恐怕肩负不起。” 布兰多知道自己把这位公主大人得罪狠了,一时间哭笑不得。 但过了一会儿,他却听到格里菲因公主有些幽幽地问道。 “……你要去什么地方?” “或许先要去找布加人算一笔账,然后是圣奥索尔……” 他还想说下去,但格里菲因公主的话语却打断了他: “至少在你离开之前,骑士先生,能再抱一下我吗?” 布兰多一下愣住了。 他抬起头来,格里菲因公主纤细的脖子都慢慢染红了,脸红异常可爱,她微微地侧着头,不去看他。 布兰多张了张嘴,他很很想说不能――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快极了,慢慢地、有些轻柔地跪在这位公主殿下面前,他甚至不敢注视对方的眼睛,只轻轻地将格里菲因搂进自己怀中,只感到半精灵少女的体重轻得好像一片羽毛。 格里菲因公主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他怀里,温柔地倾听着自己的骑士结实有力的心跳声。 她轻声说道:“对不起,若是不小心分薄了罗曼小姐在你心中的地位的话,可我曾也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 还有什么能够比一位坚强、骄傲的的公主殿下放低身段在你耳边倾述情话更令人心软,可就如她说倾述的,他除了能够自责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不能轻易说出那三个字,因为我对这个王国负有责任…… 因为既已许国,所以再难许君。 布兰多默默地倾听着这位公主殿下倾述―― “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格里菲因公主用轻柔的声音说道:“骑士先生。”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请一定要带回安蒂缇娜小姐。” 布兰多认真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并非是一个承诺,而是对于两位女士的约定。 ……(。) 第四百九十六幕 最后之战 VII 远处不时传来阵阵欢呼声,三头七首蛇蜥正在攻击山下叛军的营地,这些体格巨大的生物从胸膛以上就已经超出了树冠层,当它们衔起叛军将它们抛向半空时,昂起的一只只头颅高耸如云杉;七首蛇蜥全身覆甲,连头颅上都扣上了带尖刺的颅盔,往下则是保护长长脖子的层层链甲,叛军软绵绵的弓箭与长矛对它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向前一冲便踏破营垒,木墙在冲击之下吱吱嘎嘎寸寸断裂,营地之中一排铁人迎了上来,被一脚踩扁。笔?趣?阁.biquge. 面对这样的怪物叛军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惨叫一声之后转身四散而逃。白狮卫队的骑士们在山上看到那些工匠巫师所制造的四阶生物铁人被像拍纸片一样拍到,不由得咂舌,虽然他们早知道瓦尔哈拉中这些蛇蜥兽的存在,但没想到它们竟然这么厉害。 难道莫妮卡小姐对这些宝贝小心备至。 数十头石像鬼腾空而起,在一名风元素巨灵的指挥下铺天盖地地向蛇蜥飞了过去,但蛇蜥兽在驯兽师的命令下将躯干一横,露出背后所背负的一座两层高塔楼。塔楼上树精灵射手正手持银色长弓,一排排身形优雅地站在胸墙背后,他们张开弓,一片吱吱呀呀的开弓声响彻森林上空。 “开弓――” “放!” 黑色的箭雨抛飞而出,犹如半空中升起一面墙,飓风过境一般横扫而至,转眼之间石像鬼便凋零大半,只剩下风巨灵在空中暴躁地咆哮,云雾状的身体内雷电轰鸣。 但塔楼上的指挥官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光杆司令,一面黑旗升了起来――精灵们掉转目标开始攒射下方四散逃逸的叛军,因为物理攻击对于虚体的元素生物来说伤害几近于无――出手的是德鲁伊,一束束火焰矢从塔楼中飞射而出,打在这头风元素身上,打得它哀嚎连连。 风元素巨灵曾经与布加人结盟,萨萨尔德人的灰巫师自然不能无视盟友被攻击,纷纷从森林中升起,试图拦住这几头巨兽。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展开攻击,云层之中便降下一排排银色的身影,那是女武神,她们骑着烈焰天马,手持银色的长矛与弯刀,呼啸着向战场发起了冲锋。 从托尼格尔赶来支援的女武神到了,她们与布伦希尔德带领的女武神汇合在了一起,数量明显比以前变得更多了,几乎已经形成了规模。自从云中之门开始修复之后,瓦尔哈拉就已经开始小规模地召唤瓦尔基里了。 而看到这些女武神们,白狮卫队的年轻骑士们忍不住再一次欢呼了起来――虽然他们现在衣衫褴褛,看起来像是一群勾肩搭背的乞丐,但这不妨碍他们心中的热情与兴奋――这些女武神们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他们最大的依仗,要不是她们拖住萨萨尔德人的灰巫师,他们这些人早就被魔法烧成灰烬了。 灰巫师们与女武神已经是老对手了,两者之间的战斗力不过伯仲,短时间内显然很难分出胜负。 但战场上叛军最大的依仗失去之后,失败也就只剩下时间的问题。当然对于托尼格尔人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相对于敏泰的会战,眼下这不过是小场面而已,几千贵族叛军的战果简直不值一提。 布兰多离开格里菲因公主的帐篷之后,找到芙蕾雅。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小姐正一个人坐在一块岩石上发呆,也没在意下面的战斗,当布兰多找到她时,前者吓了一跳赶忙手忙脚乱地擦干泪水,脸红红地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你……你没看到什么吧?”芙蕾雅红着脸问道。 “不是在帐篷里面就看过了吗……” 这样的回答自然换来了狠狠地一瞪。 芙蕾雅犹豫了片刻,想起安蒂缇娜,心中有些愧疚:“布兰多,我没保护好安蒂缇娜小姐,对不起,我……” 布兰多摇了摇头:“你的对手是萨萨尔德人,这一次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你非要道歉的话,就当面去和安蒂缇娜说吧。” “什么?” 布兰多看了看远处的战斗。 他收回目光,开口道:“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把安蒂缇娜救回来。” 芙蕾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指着自己胸口:“我也去?” “怎么,不想去吗?”布兰多莞尔:“你把她弄丢的,自然是你把她找回来,我顺路带你一程。” 芙蕾雅感到心中满满地温暖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温柔地看着对方,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 那是感谢与感激。 当然不仅仅只是这一次而已。 “对不起,布兰多。”她忽然满怀歉意地开口道。 布兰多愣了愣:“怎么了,不是说过不用说对不起吗?” “不是那个,”芙蕾雅有些脸红:“只是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情。” “什么事?” 芙蕾雅只是摇头,装上了哑巴。 那仿佛是许多的时光之前。 只残留于心中的记忆…… “……我要找到我父母,叔叔婶婶说等我长大了就告诉我他们是谁,他们说我父亲是一位骑士,是和埃弗顿大人一样伟大的人,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一位骑士。” “罗曼当然是要成为商人,因为商人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多到我和姑姑永远用不完!” “你呢,布兰多。” “我?” “我不知道,可我不想学习什么剑术,我要让祖父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正强大的并不是什么刀剑。有朝一日,我要是有这个能力的话,我一定要让埃鲁因永远也不受战火侵扰,让它的子民不需要刀剑也能安稳地生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提心吊胆。” “那怎么可能,亡灵们那么可怕,它们怎么会放过我们呢,布兰多,你打算怎么对付亡灵呢?” “我还没想好,不过反正我总觉得我在梦中见过那样的世界,它要是存在的话,我就一定会把它找出来。” 而曾经的幼稚逐渐变得成熟,她站在那对少年少女面前时,询问他们:“布兰多,马登先生是里登堡的剑士总教官,他可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我要去参加民兵了,布雷森他也会去,你不是想要保护其他人吗,和我们一起吧?” 少年摇了摇头:“我可能要回布拉格斯一段时间了,有机会再说吧,我父亲想让我继承他的磨坊,他在信上说祖父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老人家可能想看看我。” 她心中有些失望,但有些话,始终没有问出口。 “那你呢,罗曼。” “我等布兰多回来,要是他要去参加民兵训练的话,我也去。” 少女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一别,就是七年。 当他们再一次相遇时,已是繁花之年的盛夏;而那一年的夏夜,天空中的星辰特别明亮。 两人就这样并肩行走在营地之中,芙蕾雅悄悄看着一旁的布兰多――原来那时候的那些话,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原来罗曼她一直都知道,原来自己才是最笨的那一个人。但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呢,马登先生说他的路和我们都不一样,原来马登先生早就已经看出了什么,他是一开始就知道布兰多是剑圣达鲁斯的后人吗? 芙蕾雅默默地思考着。 “已经要素开化了吗,芙蕾雅,能飞吗?” 芙蕾雅回过神来,看着布兰多向她伸出的手。 “嗯,”她点了点头:“安德莉亚她们教过我了。” “那搭着我的手――” 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才将它放在那温暖的手心中。 游荡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竟出奇地安定了下来。 …… 一排排座椅,宗教风格的浮雕,十二层圆柱一级一级往上,支撑起的层层叠叠的拱门沉浸在黑暗中,一百七十座石像在阴影里注视着闹哄哄的大厅。拱顶最上,绘制的是天青骑士与黄昏之龙最终的一战,神民的英雄与世界的毁灭,青色与红色的颜料各自占据壁画的一半区域,天光从中央的圆孔上投射下来。 一束仅有的白光,穿过黑暗,将大厅中央的环形长桌从幽暗之中突兀雕琢了出来。 法恩赞人,克鲁兹人,风精灵,银湾诸邦的代表,布加人与德鲁伊的代表各占一个区域,然后是来自白城诸邦的代表,蛮族,环形长桌的正中央,是此地的主人,一身红袍的敏尔人元素暴君,图门,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分立于这位老者左右。 在三人旁边是灰剑梅菲斯特,后者正注视着克鲁兹代表所在的区域,那个此刻空了一大半,只有曼格罗夫、路德维格公爵与维罗妮卡少数几个军方的人坐在那里。 精灵们也还没有到,圣奥索尔的位置上只有几名卫士,精灵少女背着长弓正在互相低声交谈着。银色联盟的区域也几乎空了出来,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大多数巫师都离开了巴贝尔要塞,只剩下几个学徒,也从不对任何提议开口。 德鲁伊的位置上坐着一名沉默寡言的长老,证明天空之环的存在。 银湾诸邦的区域虽然人群熙攘,但事实上有发言权的人并不多,这些人中有相当一部分正在四下询问四境之野的消息,为什么银湾的联军还没有到阿尔卡什。至于蛮族的代表――大部分是逃离瓦拉契的山民与安泽鲁塔的高地人,他们罕见地派出了代表,但很少发表意见。 最后是法恩赞人和白城诸邦的代表,前者主要包括受教皇命令前来支援的法恩赞皇家骑士团与空骑士团的成员,后者则基本是凑数的――除了远地之鹰冒险者公会派出了一支人数三百多人的雇佣兵前来支援之外。 法恩赞人与艾尔兰塔的野精灵毕竟还要应付来自于东面大冰川能族与魇虫的威胁。 这场关于是否撤离巴贝尔要塞的决议事实上主要围绕着风精灵与克鲁兹人的意见展开,但克鲁兹人与风精灵在临会之前的突然缺席令大多数人都感到了疑惑,大厅中一时间议论纷纷,回荡着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圣奥索尔一方几乎主要代表完全没有到场,负责维持秩序的精灵卫士们自然不会参与到这个层次的会议中来,而克鲁兹人一方,军方内部却发生了严重的争执。 维罗妮卡坚决不主张撤离要塞――她的坚持并不是毫无理由,退出阿尔卡什地区之后,晶簇大军可以从阿尔喀什山区向整个四境之野发起攻击,往后是几千里的平原,根本无险可守。 再往后便要退到暮古森林,依托白山与秋暮山脉来防御,那里古老的森林虽然是圣奥索尔天然的国境线,但对于晶簇大军来说究竟有多大作用还难说得很。 更关键的是,在那里条件也不一定比在这里更好,若是有巴贝尔这座不朽的要塞还坚守不住,那么在其他地方再构筑防线又有何意义?他们今天可以退,可再往后呢,难道又像是圣者之战中一样,逃亡荒原之上? 这一次敌人可不仅仅是来自于西面了。 她的想法得到了大部分少壮派军官的支持,但面对的却是来自于现实的困难――黄昏的攻势已经突破了最后一条防线,‘通天塔’外零星的卫城与防御设施在接下来几天之内就会丢个干净,在没有后勤支援的情况下,到时候他们又能在这座孤零零的要塞之中坚守多久呢?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所以另一方面,确切的说是路德维格公爵完全不同意这样孤注一掷的做法。 困守在要塞中等待布加人解决好内部的问题,再让风精灵回心转意与玛达拉的亡灵重新回到谈判桌上――军事行动岂能如此被动,将一切寄希望于可能发生最好的情况?但要是来不及呢,将人类与精灵的联军葬送于此的话,这样的损失秩序世界承受不起。 他的说法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甚至是大部分人的支持,毕竟‘失地存人,人地两存;失人存地,人地两失’的道理大部分人还是懂得的,而且这听起来也比较符合逻辑。 从理智上来说,维罗妮卡心中其实也并非不认可这样的逻辑。 可是这位女军团长心中还有着更深层次的隐忧。 如果联军退到白山―秋暮山脉一线,那么帝国通往埃鲁因的通道就完全暴露了出来。提到那个帝国东南方的边陲国家,维罗妮卡心中就有一丝异样,这倒不是她感情用事,而是心中隐隐感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虽然对于大多数帝国人来说埃鲁因都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存在,可正是这个小王国在最近帝国的内乱中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那个年轻人,维罗妮卡更是感到看不透。她总感到对方可能掌握着一些秘密,否则很难解释这个小王国的迅速崛起。 更难以解释的是,如果说白山之灾还可以理解的话,那么布加人的叛逆为什么会跑到埃鲁因去兴风作浪,那里根本与这场战争没有一丁点的联系。 如果说黄昏之龙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摧毁这个小王国呢? 维罗妮卡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看透了黄昏之龙的动向,可是这个判断却与她的常识与逻辑完全相悖,没有道理黄昏的大军放着克鲁兹与圣奥索尔两个强大的文明不去处理,偏偏要先去毁灭一个边陲小国。 她只能臆测黄昏之龙另有所图。 可正是她难以启齿的地方,一场规模如此庞大的军事行动,它背后的意义可能影响整个大陆的未来,任何人都绝不会拿自己的臆测作为判断的准则――无论她对这个臆测再多么有信心。 而且她无法也证明自己的臆测,因为安泽鲁塔的灾难,克鲁兹与埃鲁因的陆上联系早已断绝。现在有关于那个王国的消息几乎都来自于银湾地区,但银湾地区其实也是单方面接受南方的魔法传讯而已。 现在谁都不可能出海去埃鲁因确认消息的准确性,战争爆发之后,各个地区的商业往来早就已经趋于停顿了。 维罗妮卡只能选择自己坚持自己的看法。 但她的态度在外人看来已经趋近于固执了,甚至连一开始支持她的人,在一段时间后也不由得出现了动摇。 而另外还有一些主战派,这些人多半是各个贵族家族中的年轻人,他们似乎是受人组织起来,四下里游说那些犹豫不定的两面派。一开始路德维格公爵还以为这些人是维罗妮卡找来的,不过后来才发现这位女军团长似乎根本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些年轻人的政治影响力微弱,双方都没有太将他们当成一回事。 对于维罗妮卡的固执,路德维格公爵只是不住的摇头。 “不行,不行。” 他不断的反对道。 两者的争执声越来越大,甚至一度盖过了大厅中的议论。人们纷纷回头向这个方向看来,曼格罗夫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侍从匆匆从大厅外面走了进来。 曼格罗夫从侍从脸上不安的神色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那侍从来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曼格罗夫听完,霍然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 第四百九十七幕 最后之战 VIII “刚刚得到的消息,银湾联军在坎德贝尔附近遭遇了袭击,至今已经失去联系两天。笔×趣×阁。biquge。” 曼格罗夫站起来环视众人一眼,神色逐渐平静下去,然后开口说道。他本来不大的声音却极具有穿透力,在大厅内久久回荡,一个人,两个人,更多的人停下了议论,人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人还在寻找声音的源头。但大厅里已经开始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仿佛可以传染,最后连维罗妮卡与路德维格公爵都停下了争执,看向这边。 大厅中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站起来——那人是个银湾的代表,大约是来自于德桑洛或者剑鸻公国——他脸上的神色明显十分急切:“消息确切吗,大人?” 曼格罗夫可以理解这个人焦急的心态,但只略微向他颔首致意:“是银湾方向传来的消息。” 此言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玛莎在上,联军怎么会遭到攻击,遭到谁的攻击?” “如果坎德贝尔附近有这些怪物出没的话,我们的后路就危险了。” “你在开什么玩笑,它们就在这里,在我们面前!” 维罗妮卡漂亮的眉毛已经皱了起来,心中对这些成事不足的家伙充满了不满。她按着桌子站了起来,翠绿的眸子带着凝重之色,一开口,威严的声音便如同一柄利剑,将大厅内的喧闹一分为二。 “够了,别吵了!” 大厅内重新安静下来。 女军团直视所有人的目光,确认道:“这是另一支黄昏大军,看起来它们是沿长青走廊向南攻入安泽鲁塔的,乔根底冈人入侵之后,我们便失去了对于这一地区的控制。它们从这里进入四境之野,从这里到这里,攻入坎德贝尔。” 她用手在面前的显影水晶上一按,在大厅中央显示出一幅四境之野的地图虚影,一条明亮的线在她的指引下出现在地图的中部。 在众人眼中,那条线倒不如说是一柄寒意森森的匕首,刺入巴贝尔要塞的后背。 原来在他们对面,不是一个军团,二是两个。这个消息犹如当头一棒,打得好多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有些人脸色开始发白,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那是小国的使节。 但也有人兀自怀有侥幸心理,站起来看着那幅地图反驳道:“维罗妮卡女士,安泽鲁塔的高地人呢,没有道理我们事前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我们收到风声了,只不过没有引起重视。” 维罗妮卡画了一个圈将安泽鲁塔圈了进去,指着那个地方说道:“我们都见过黄昏军团是什么样子的了,遇到晶簇海的高地人氏族不大可能逃得掉,但不是所有的氏族都居住在这一区域,居住在外围地区的氏族可能听到了风声,或者察觉了一些与他们有贸易联系的氏族正在无声无息消失的事实,于是逃难便开始了……” “事实上他们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正在威胁安泽鲁塔,但这些传统的部落民一般都是十分敏锐的,要不也不会在那么多次魔潮之后幸存下来。而内圈的氏族的迁徙,挤压了生存在安泽鲁塔外围比较弱小的氏族的生存空间,从而产生了连锁反应了,进而演化为一场席卷整个安泽鲁塔的大迁徙。” “军团长阁下,您的意思是安泽鲁塔高地人的大迁徙可能是因为那支黄昏军团引起的?” “事实上我们派去的那些斥候看到的不过是这场大迁徙的表象,他们不可能深入安泽鲁塔,而那些外围的氏族是不可能告诉他们安泽鲁塔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维罗妮卡环视众人,身子挺立有如笔直的剑锋,声音抑扬顿挫。她主张坚守巴贝尔要塞,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她来说极为不利,但这位女军团长分析时却不带丝毫个人因素。 “我们可能产生了误判,将这场大迁徙的原因归结到黑月坠亡带来的灾难之上。而我想另外一个原因是,晶簇们有意放走了一部分高地氏族,因为它们在那里围攻一支克鲁兹人的军团,并没有能力毁灭所有的高地人。” “你是说赤之军团可能在安泽鲁塔?”曼格罗夫忽然抬起头来。 “我并不能打包票,老秃鹫,但他们和我们失去这么久的联系很不正常,但如果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可能性最大,”维罗妮卡看着自己的老搭档,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晶簇的共振之塔有阻隔魔法通讯的作用,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赤之军团会音讯全无。” “也就是说这是一种推测?” 曼格罗夫粗壮的眉毛一掀,情况可以说很坏,但作为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他脸色却十分坦然。这位将军摸索了两下从衣兜里掏出烟斗,然后才意识到没有火,摇了摇头又无奈地放在桌子上。 “但也是最可能的推测,作为一个军人,我们不敢打包票,但至少也要有决断力不是吗。”维罗妮卡看了一眼那些犹豫不定的使节们,不屑地摇了摇头:“它们出现在坎德贝尔释放了另一个信号,那就是我们可能指望不上赤之军团了,它们可能已经腾出了手来,银湾联军对它们来说是个意外,但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众人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到另一条线在四境之野上划出,直插阿尔卡什地区后方。 连呼吸声都静了下去。 幽暗的环境中一片死寂。 没人会问晶簇们会不会有这样的战略眼光,因为对方明显已经展露出了这样的獠牙,就算它们只是一群没有思想的紫色牲口,可它们背后的主人早已证明了其手段的高明。 一个冷酷而狡诈的统帅,一支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大军,不知为何,在此一刻众人心中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玛达拉的亡灵。 或许只有它们才能对抗这些怪物吧? 每个人心底都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投票吧。”曼格罗夫整了整风大衣从自己的位置上立了起来,扬着浓密的眉毛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时间更紧迫了,与其喋喋不休地争论下去,不如直接表决,无论是走是留,都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这个并不高亢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拱顶之上。 令所有人都不禁屏息。 留下还是离开? 看起来似乎只有唯一的选择。 但此刻大厅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连先前最激进的人也没有主动站出来开口,路德维格公爵也默默地立于原地,他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己的决定。众人所面对的境况是如此地令人绝望,那股要毁灭这个世界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令所有人心中产生动摇,怀疑他们原本认为正确的决定。 维罗妮卡看着这些人,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已经开始害怕了,又怎么会留下来了。她不由得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图门,这位旷古烁今的传奇人物在整个会议的进程当中却极少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位老人就像是一个默默的观察者,对于人们正确亦或是错误的选择,置身事外、不置一言。 她看到那位老人抬起头来,向着自己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微微地笑意。 当人们开始举手表决的时候。 梅霍托芬公爵最后瞥了一眼下面的大厅,然后从露台上走了回来,回到房间中。房间里只有几个人,他女儿赫然在列,一旁是他的长子与小尼德文宰相,然后是与王室有亲戚关系的科尼家族家长,炎眷骑士团副团长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而另一边老宰相尼德文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皮,仿佛已经睡着了。 壁炉的炉膛内正烧着炭,明亮的火苗将狭小的房间映成了暗红色,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拖长了,在斑驳的墙壁上张牙舞爪,犹如妖魔鬼怪。 公爵看着自己的女儿,命令道:“法伊娜,把戒指交出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所有人都看着她。 整个房间内压抑的气息仿佛都加在她一个人身上,法伊娜咬着嘴唇,心中十分惶恐,但还是摇了摇头。 “你疯了吗?”小梅霍托芬伯爵瞪着自己的妹妹:“我不知道你吃错了什么药,那是皇室的信物,在大圣座和皇长子殿下抵达之前,你赶快把它还给宰相阁下。” 但他一想到那是自己的妹妹,又有些心软:“看在我和父亲的面子上,尼德文大人是不会和你计较的。” “兄长大人,”法伊娜坚决地答道:“如果是宰相阁下,他一定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的,难道错真的在我吗?这枚戒指明明没有失踪,可为什么皇长子殿下一直没有登基?” “哼。” 梅霍托芬公爵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有些失望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比起来这个小子简直没有身为贵族的决断。但他又看了看法伊娜,更是头痛,这个女儿身上倒是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果敢,但却比他胆大包天太多。 更重要的是,没有脑子。 他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祸患。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直没有表态的老宰相一眼,就是这一家子的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他经历过白银女王的父亲,也是上一代克鲁兹大帝铁腕统治的时代,他那个孙女儿的手腕倒是与那时候的他如出一辙。 梅霍托芬公爵一边埋怨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没这么聪明,但一想到这位宰相大人同样也面临着与他一样的窘境——有个不那么出色的儿子,心中一时间也就平衡了许多。 这时候一旁科尼家族的家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法伊娜小姐,不管你心中有怎么样的臆测,但总该先把戒指交出来,你至少应当承认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吧?” “那不是臆测,”对于外人,法伊娜可没那么客气,冷哼道:“那枚戒指的确不是我的东西,但它现在是不是属于克鲁兹皇室的东西,还难说得很。” “住口!” “法伊娜,你疯了?” 梅霍托芬公爵和小梅霍托芬伯爵同时叫出声来。尤其是后者,满头大汗地看向老宰相尼德文,但令他有些奇怪的是,科尼家族的家长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而老宰相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而已。 然后这位老人终于睁开眼睛,有些浑浊的眸子深处像是蕴含两道利剑,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好了,不用再说了,”他用沉缓的语调说道,声音苍老但有力,像是富有魔力一般,令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法伊娜她没说错,这个过失算不到她头上,我和大圣座阁下只是有自己的考量,但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老人目光注视着法伊娜,像是在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在他面前,这位花叶领的千金真只算得上是个小不点儿,在他叱咤风云的年代,连她父亲也还不过是年轻一辈,而就算老公爵在他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但他是帝国的雄鹰,数以千万计的克鲁兹人都曾在他的羽翼之下接受庇护,他的威严还用不上去恐吓一个小姑娘来维护;何况对于他来说,权势与地位也不过只是点缀而已,人们所口口相传的他的智慧,早已将他的力量与权威深刻地植入每一个帝国人心中。 与其说是帝国的相位成就了他,还不如说是他树立了帝国宰相的威严。 “法伊娜,”老尼德文问道:“你想要用这枚戒指来改变贵族决议?” 法伊娜没想到这位老人会亲自询问自己。 她张了张嘴,心中还是下意识有些惴惴。对方是德尔菲恩的祖父,她和德尔菲恩是最要好的朋友,可是对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她也是在白蔷薇园的宴会中远远见过几面而已。 而每一次,她看到那些平日里骄纵跋扈的贵族们,无不在这位帝国的前任宰相面前表现得犹如听话的学生,心中就暗暗感到震撼。有些时候人们对于权威的理解,就在这样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地深入心灵之中。 纵使是她也无法免俗。 她忽然有一刻想到,或许德尔菲恩对于权力的野心,正是源自于对于这位老人的崇拜。 对于老人的问题,法伊娜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面对未知时,人们总是感到不安的。 尤其是明知这个未知,拥有毁灭性的力量—— 老人也默默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要让他们留在这里,能说说为什么吗?” “这不是我的决定,是布兰多先生的决定。” “托尼格尔伯爵?” 小梅霍托芬伯爵与科尼家族的家长都愣住了。 法伊娜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她明白自己偷走了至炎圣戒,这本来就是不光彩的行为,那么就更必须在法理之上站住脚。若是不能说服其他人,那么不止是她,恐怕连家族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但不知为何,法伊娜心中此刻却没有太多后悔。 当一切说出口后,她只感到一种释然。 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因为不做,或许就会错失改变一切的机会。 法伊娜鼓足了勇气,声音也大了起来:“我想我们大家都清楚这一点,在面对白银女王时,不是我们,而是布兰多先生击败了女王陛下拯救了帝国。” “等等,法伊娜小姐,”科尼家族的家长开口道:“克鲁兹人绝非忘恩负义之辈,但这不代表着我们就要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这不是我们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整个帝国乃至于整个世界的未来。” 法伊娜看了他一眼。 湛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屑:“我们清楚什么才是对的,巴贝尔之塔不过只是一个象征,它的强大还不足以令我们扭转战局。但其实每个克鲁兹人心中都清楚,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它究竟象征的是什么?” 炎眷骑士团副团长听了这句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法伊娜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下去:“巴贝尔塔真正守护的乃是背后的圣奥索尔,是精灵们的国土,但它的意义不仅仅如此——因为我们身后的这片土地已经是沃恩德秩序世界的最后后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所在,可在这个希望面前,克鲁兹人却犹豫了。” “我们只记得这一千年以来的互相敌对与仇恨,却忘了人类与精灵原来本就是亲密的战友。我们今天选择后退,或许克鲁兹人得以幸存,但同时也放弃了最后的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会为此而后悔。” “我们今天可以后退,明天呢?我们的未来,又在什么地方,惶惶不可终日?” “可我们即使留下,又能得到什么呢?”小梅霍托芬伯爵忍不住问自己的妹妹道:“除白白牺牲之外,还能得到什么?” “或许是一个机会。” “机、机会?”小梅霍托芬伯爵吓了一跳,才发现回答自己话的,竟然是那个代表着帝国至高权势的老人。 “一个用一千年之前的承诺,换取两个古老王国彼此之间放下仇隙的机会。我们相信风精灵吗?我们相信纵使是克鲁兹人死了,精灵们也会拾起我们的遗志继续前行吗?”老宰相摇了摇头:“我们是不信的,所以克鲁兹人无法为这片名为圣奥索尔的土地而流血牺牲,付出一切。” “可在一千年前,我们彼此都相信这一点。” “倘若那个誓约还在的话……” 签订那个誓约的众王们,一一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他们的后人们,今天却面对着同样的抉择。 “孩子,”老宰相忽然对法伊娜开口道:“你明白你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法伊娜点了点头。 她当然明白,但这也是一个沉甸甸的委托,戒指上的分量,不仅仅只有一个帝国。它也是一份信任,是德尔菲恩对她的信任,是布兰多先生对精灵与人类的信任,是人们对于那个古老誓言的信任,也是康斯坦丝殿下对于自己所选中的那个人的信任。 她相信自己临死的最后一个委托,必将永远改变这个世界的命运。 在那一刻,王权与国家的含义,已经屈居于文明的存续本能之下。 而这就是秩序的力量。 她伸出手来,张开的掌心中躺着那枚漂亮的戒指,它看起来十分普通,赤金的材质上并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枚火焰的纹章在炉火的光芒下熠熠生辉。映衬得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眼中都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 老宰相看着那枚戒指,点了点头。 但他随即又苦笑一声,老人心中当然明白,在这场对弈之中,真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他一生几乎从未真正失败过,但没想到临到最后,却被自己的孙女在背后给捅了一刀。 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女。 他回过头,对门外说道:“大圣座阁下,皇子殿下,你们都听到了,现在进来吧。” 听了这话,法伊娜惊得一下回过头,当她看到门外走进来的两人之后,更是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 第四百九十八幕 最终之战 IX 亚鲁塔临行之前,又感到了心中的不安定。笔@趣@阁。biqUgE。 他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姐姐佩娅,还有那位洛林戴尔之王。 前方的长廊,高大的落地拱窗彼此成排,柔和的日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地上,每隔几米,洒下一个明亮的印子。透过丝丝光线,尘埃飞舞着,光与影之间交错着形成了一个深邃的空间,长廊的尽头,仿佛通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而伊斯多维尔平静地与他对视着,消瘦的脸孔上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严肃。 “去吧,殿下。”他说道。 “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亚鲁塔心中有些害怕,并因此而产生了退缩。 伊斯多维尔对他说道:“圣奥索尔的国王,必须要有自己的决断。” “……可万一错了呢?”亚鲁塔问道。 “我们做一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事前深思熟虑反复考量,然后下定决心,而一旦下定决心之后,便要拿出为此而承担责任的勇气来,”伊斯多维尔说道:“没有人可以不犯错,但绝不能浑浑噩噩地犯错,你为此而考虑清楚了吗,殿下?” “我考虑清楚了,伊斯多维尔先生,我认为布兰多大哥的决定是对的,在这场共同的战争中,大家更应该精诚团结不是吗?” “所以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亚鲁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你错了的话,你会因此而承受非难,你害怕非难吗?”伊斯多维尔问道。 “不,我不怕,伊斯多维尔先生,”亚鲁塔说道:“因为我相信我们的出发点是正确的,纵使一时受到挫折,但那也不会是因为这个决议本身的原因。我会找出问题的根源来,并改正它,我不害怕困难,因为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 这位洛林戴尔之王也不由得受少年的气概所感染,单纯总是好的,或许以后他还会遇到很多事情,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但只要有这份初心在,那么一切的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 “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殿下?”他又问道。 亚鲁塔眼神黯淡了下去:“可是,我是你们的王-储不是吗,你们不担心我和布兰多先生过从甚密吗?你们会不会觉得,你们未来的国王会听从一个外人的摆布,把圣奥索尔的利益,置于其他国家的利益之下,因此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听完这个问题,伊斯多维尔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殿下,精灵们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他看向这个人类少年,目光更加的欣赏:“你今天能说出这番话来,正证明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而风后大人的眼光,果然不凡。” 但亚鲁塔还有些不太明白这位精灵领主的意思。 伊斯多维尔继续说道:“殿下,你内心中真正认为托尼格尔伯爵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对此,亚鲁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伊斯多维尔大声答道:“只要你认为那是真正正确的,你就放手去做,精灵们会在你身后,作为你坚实的后盾。” 听了这个回答,亚鲁塔愣住了。 这位洛林戴尔之王的态度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而他的姐姐,猎人少女佩娅旁若无人地走了上来,作为山民的女儿,她没有太多大道理可讲,只默默地将风后圣戒放在她弟弟的手心中。虽然沉默寡言,但她柔和的目光已经包含了所有对于自己弟弟的千言万语,那是山民们所世代坚守的,传统而坚韧的品质。 固然朴素,但却美好。 亚鲁塔手持圣戒,指环在幽暗中熠熠生辉,精灵们看着这一幕,长长的队伍依次折腰,像是一道银色的波浪,在长廊的两边,迎着这位未来的国王向前。少年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淌过一道涓涓的热流,那就像是一个絮语在他耳边低声述说着,这个精灵王国千年以来的荣耀与信念,那是一种古老的认同。 少年感到眼角有些发涩,他轻轻抬起用手背,擦拭了一下。 他发誓,自己定然不会叫任何人失望。 …… 一切已然进入了尾声。 维罗妮卡看着一片片如山林般举起的手,心中的消沉与失望越发弥漫。 诚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一心求死,在死亡面前,每一个人都同样心怀畏惧。尤其是当热血消去以后,便只剩下苟且的本能,这固然也是任一族群延续的需要,也许并不值得可耻。 但比起死亡来,更为可怕的是失去希望。凡人的一生,相对于历史的漫长来说犹如一瞬,封妻荫子、功成名就乃是生的需求,但当死亡降临之时,一切都重归于虚无。那么千百年来,人们仿佛在忙忙碌碌中反复重复着这一过程,存在又有何意义呢? 很少会有人对自己的一生心存疑惑。 因为由个体所构成的文明与族群乃是建立在无数的砂砾之上,砂砾来来去去,帝国兴衰荣辱,而历史一往无前,但却终究留下印记。凡世之民一点点地改变着世界与未来,或许每个人都在重复着由生至死的过程,但今天与明日毕竟有所不同,或许未来与希望正是这个问题的终极答案。 然而此刻,这个答案已经失去了意义。 怅然若失中,维罗妮卡听到旁边一个贵族在哽咽:“谢天谢地,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就再也见不到家人。只要精灵们允许我们入境,我就立刻带家人搬到卡若里斯,要是黄昏之龙打到那个地方,再想办法去九凤……” 维罗妮卡转过身,看到那个满面泪痕的贵族,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促使她开口向对方问道:“那九凤之后呢,又去什么地方?” 那贵族答不上来,一时竟呆住了。 维罗妮卡见状摇了摇头,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她分开人群走了出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一眼却看到了不远处仍旧在座位上的路德维格公爵,说来令人感慨,对方最先坚定地站在她的对立面,但在投票之中却意外地选择了弃权。 路德维格公爵茫然失措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有几次想伸手去拿自己的怀表,但手哆嗦得厉害,竟都拿了一个空。 维罗妮卡看着这个人,明白或许在两种上绞架的方式当中,后者选择了对自己更残忍的一种,他抹杀了自己的希望。 但其他人或许因此可以走得更体面一些。 纵使维罗妮卡有心说一些什么,但面对一瞬间老了十岁的路德维格公爵,却也难以开口。她感到心头堵得发慌,留在这座要塞之中未必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可正确的选择又在何处呢? 难道真的已经希望尽丧了吗? 她可以留在这里慷慨赴死。 可其他人呢? 圆桌的一角,大德鲁伊灰怒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银色联盟的工匠巫师们也在退场,虽然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巫师们只是互相讨论着,时不时摇头,脸上很少带着笑容。 只有山民与高地人的代表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事不关己地看着另一边银湾的代表们。这些小贵族们正在讨论着自己的去留,更关键的是,银湾的联军应当怎么拯救? 法恩赞人也在起身,收拾桌子上的各类羊皮纸文件,而在他们身后白城诸邦的的使节走得更早,正成群结队地向外走去。大厅之中闹哄哄的,有人还在向大德鲁伊灰怒点头示意。 但这时―― 大厅内一直冷眼旁观的风精灵们忽然齐刷刷从自己位置上起立,集体向大厅的南门看去。 维罗妮卡正准备离开,但她却发现在不远处,一直对周围变化茫然不觉的路德维格公爵脸上露出一丝惊异之色,颤颤巍巍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目光直看向她身后。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许多人也正在回头…… 布加人停在了北边的大门外,白城诸邦的使节被他们堵在后面,两者都在转身向这个方向看来。 还在位置上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法恩赞人看向自己的同僚,而银湾的代表们则面面相觑。大德鲁伊灰怒的步子慢了下来,他回过身,有些意外地看向这边。 ‘咔嚓’一声轻响。 南边的大门竟被人推开来,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大厅内霎时间安静了下去,因为人们看到一排排身披银色甲胄、头顶带翼尖盔的精灵禁卫从大门外一涌而入,拱卫着一个人类少年步入了大厅。 大厅内的所有风精灵,在这一刻都下意识地折身行礼。 但他们所行礼的,并不是那个人类少年。 而是少年手中所持的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 在众目睽睽之下,亚鲁塔手持圣戒一路走下台阶,来到精灵代表们所在的圆桌边;他昂着头,看着大厅内所有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然后举起那枚戒指,将它轻轻放在桌上。 那戒指之上,一轮圣奥索尔的九纹圣徽在大厅中央垂下的幽光中,熠熠生辉。 “风后指环!” 有人眼尖认了出来,脱口惊叫一声。 维罗妮卡闻言目光一凝,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半拍;不远处,大德鲁伊脸上同样露出了惊讶之色。 亚鲁塔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几百双目光也注视在这个昔日猎人的儿子身上。 但少年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退缩,相反,只有无限的勇气在他胸膛之中激荡。因为今天,他明白自己所要做的事情。 那代表着一个一千年以来迟迟未曾实现的诺言,一千年之后,它将在雾精灵们的后裔手上,在今日的风精灵手上重新得以实现。 一个迟到已久的承诺。 亚鲁塔静静地开口道:“圣奥索尔的风精灵愿意留下,坚守这座要塞。” 回荡在大厅上空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稚气未脱。 但却字字千钧。 他注视着克鲁兹人的席位,大厅中静得落针可闻,克鲁兹贵族瞠目结舌――这些精灵疯了吗?布加人停下了交头接耳,在他们一旁,大德鲁伊若有所思地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似乎等待着什么。 只有风精灵们注视着那枚戒指,再看向他们的未来的国王,神色间一片严肃。 亚鲁塔再一次开口:“那么昔日的盟友,炎之王的后裔们,今天他们又在何处呢,还记得你们曾经的誓言吗?” 维罗妮卡下意识就要分开人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克鲁兹人又岂会失信于人?哪怕是以个人的名义,她也一定要留下来与精灵们一起并肩作战。 但她还没来得及得开口,一个清脆有力的声音便已经替她答道: “克鲁兹人在这里――” “是谁在说话?” “谁竟敢擅自代表克鲁兹人!” 一个贵族议员站了起来,晃动着肥硕的脑袋四下张望着,试图要找到出声的人。 但他的话马上卡在了喉咙里。 人群正在左右分开,自动让开出一条道路来――在那条道路的中间,身披重甲的炎眷骑士相对而立,十六名骑士护送着一名少女来到大厅之中。 金发的少女手中同样高举着一枚戒指。 但那更像是一轮火焰,金色焰环在她手上熊熊燃烧着。 人群中有人发出吞口水的声音:“至炎圣戒……” 法伊娜一步步走下阶梯,来到圆桌前。 她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猎人少年。 然后庄重地将手中的戒指放在桌面上,抬起头向着风精灵们回答道:“两枚戒指见证这个誓言,克鲁兹人愿意与昔日的盟友一起并肩作战。” 精灵们纷纷点头。 “我们或许曾有仇怨,”在亚鲁塔身后,洛林戴尔之王伊斯多维尔开口答道:“但今天都一笔勾销,千年之前我们曾是战友,今天亦然。” “以戒为誓――” 精灵们齐声答道。 亚鲁塔有些钦佩地看着这位贵族千金,他同样举起风后圣戒,同样庄重地答道:“以圣戒为名――” 在半空中。 两枚熠熠生辉的圣戒。 彼此相对。 一切如同千年之前的光景。 “可惜只有两枚……”大德鲁伊灰怒看着这一幕,不由叹息一声。 或许那个七戒相映的时代,而今早已成为了过去。 坎德贝尔的城头,银湾联军的防线正在支离破碎。 但人们心中真正的绝望却不是来源于铺天盖地的黄昏大军――勃兰克满面凝重地站在城垛之后,在他身侧,修女公主玛格达尔正捂住嘴巴,惊恐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正在坎德贝尔城外显露出身形。 “玛莎在上啊,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白山。 风精灵与吸血鬼相对而立,二十六名代表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之后拉开椅子,在一张长桌两侧各自入座。 书记官在注视了双方片刻之后,默默地拿起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第一句话: “一个时代过去了……” 巨大的银龙扑扇着翅膀降落在一片城市的废墟之上,德尔菲恩第一个从银龙背上跳了下来,她落在地上,除了前来迎接的布加人使节之外,还看到了两个意外的人。 凰火与房奇相对而立,前者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来了,德尔菲恩小姐……” 法恩赞东方边境,大冰川。 精灵女王有些落寞地看着远处闪耀着紫色光芒的冰山。 她的子民,野精灵的军队正成片成片地倒在进攻的路上,法恩赞的骑士已经汇聚成了一条洪流,但仍旧无法在能族的防线上撕开一条口子。 天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紫色的光芒,她在凌冽的冰风之中抬起头来,好像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 “终于开始了,这场千年不休的最终之战……” 埃鲁因,灯堡―― 地底黑牢之内,少女仰着头注视着从天花板上投下来的唯一一束光芒。她手脚之上各戴着厚重的铁制镣铐,随着轻微的动作,锁在墙上的铁链便发出哗啦的响声。 片刻之后,安蒂缇娜默默地闭上眼睛。 对于黑暗,她并不陌生。 玫瑰色的鲜血正在沿着冰冷的金属滴落。 “布兰多……” ……(。) 第四百九十九幕 一线希望 I 吱呀一声,安蒂缇娜在黑暗中抬起头来,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视角的余光看到有人打开了铁门,狱卒领着其他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笔?趣?阁.biquge. 然后是燧石击打的声音,很快火光亮了起来。 明亮的火把拿在那个粗手粗脚的女人手上,光芒照进幕僚小姐的眼睛里,令她忍不住极不适应地眯起眼睛。 铁门外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还站着两名骑士。他们身上穿着迥异于埃鲁因风格的甲胄,金属的铠甲在火光中折射着明亮的光泽,两个骑士,一个较为年长,一个年轻一些。 “让她出来吧。”年长的骑士对负责看押安蒂缇娜的女人吩咐道。 “等等,大人,她身上锁着镣铐呢,”那女人哗啦啦拿出一串钥匙,连忙回答道:“等我先给她打开。” “那就快一些。”骑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那女人来到安蒂缇娜身边,一把抓起她手上的镣铐,幕僚小姐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但也无济于事。前者手脚麻利地将钥匙插入孔中一扭,哗啦一声系在她手上的镣铐便落了下去。 那镣铐与一根铁锁链一起连在地牢的墙壁上,大约只有几米长,在锁链的范围内,她基本不能离开自己的床。 地牢内阴暗潮湿,充满了发霉的味道,角落里堆着杂乱的稻草,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老鼠从上面一窜而过。 那个年轻的骑士皱着眉头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他看了看地上那一串沉重的金属镣铐,再看了看这个女囚犯原本雪白皓腕上伤痕累累的擦痕,忍不住心生恻隐:“这个女人是谁,难道是个极为厉害的女巫?” “呵,”那年长的骑士轻笑一声:“你可别小看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听说她是这个小国家的公主殿下。不过你小心点,萨德尔男巫大人要见她,你可别给我搞出什么问题来。” 年轻的骑士干笑一声,连忙点头应是。 安蒂缇娜感到脚上一轻,那个粗手粗脚的女人又给她解开了脚上的镣铐,但对方显然不懂得什么是怜香惜玉――或者说说不定正是嫉妒心作祟――她提起安蒂缇娜的脚踝时故意使劲,令幕僚小姐痛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安蒂缇娜当然不可能向区区一个使女低头,她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这里的条件虽然差一些,但比她在布拉格斯的‘家’相比也不会‘差’得太远。 她表面上一言不发,但事实上心中却暗地里一直留意着此刻的状况。 她被关押在这里已经半个月有余,对方像忘记了她的存在一样,只让这个粗手粗脚的女人来看押着她,而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这个半个月以来安蒂缇娜基本上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所在――这里应该是库尔克附近的灯堡。 她在放风时能看到城堡外大片的黑松,这些她所熟悉的树种只在戈兰―埃尔森行省大面积分布,城堡附近有一条河流,注入远处一片明亮的水域之中,不知是湖泊还是大海。 但想来应当是湖泊,戈兰―埃尔森并不靠海,却紧挨埃鲁因第一大湖――瓦伦登湖。 她曾经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去过戈兰―埃尔森行省的另一座著名城堡,布拉格斯附近的梵米尔要塞,但那里的格局与这里有很大的不同,而且这些人显然不太可能把自己送到玛达拉亡灵的监管区。 确认了自己的位置之后,她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把这些信息传递出去,可是看守她的那个女人油盐不进,虽然偶尔会告诉她一些外面的情况,不过安蒂缇娜总觉得那是因为她背后有人在指使的缘故。 这些人对她究竟有什么企图呢? 她总觉得这些人并不是埃鲁因人,安蒂缇娜并没有忘记自己是被当做‘格里菲因’公主被抓到这个地方来的,埃鲁因人就算不认识公主殿下,但至少也应当知道科尔科瓦王室这一代继承人有精灵混血。 可是那些护送她的骑士,巫师对她的身份也视而不见,骑士与巫师在埃鲁因的地位已经几近贵族,尤其是骑士长这个身份一旦受封至少也是男爵,这些人不太可能没了解过自己本国的王室成员,总不会连格里菲因公主的发色与基本样貌都毫无了解。 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其他国家那些君主大大小小几十个女儿其中的一个,奥伯古七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说,而且长公主殿下在埃鲁因也绝不是籍籍无名。 但这些抓住她的人对于公主殿下身份表现出来的漠视,却是古怪得很。 更重要的是,先前那个年长骑士的话令她心中一动。 ‘你可别小看她,这个女人可不简单,听说她是这个小国家的公主殿下。不过你小心点,萨德尔男巫大人要见她,你可别给我搞出什么问题来。’ 这个小国家的公主殿下。 对方果然不是埃鲁因人。 可他们会是什么地方的人呢,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埃鲁因? 对方说埃鲁因是一个小国家,那么他们的国家一定很大,就算比不上四大帝国,但至少也应该不是一个小小的王国与公国可比的。 她首先确认这些人不是克鲁兹人,克鲁兹人金色的发色与蓝色的瞳孔是他们最显眼的特征,就算是那些混血人种,也或多或少保留这一特点。 何况克鲁兹靠近埃鲁因,两个国家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克鲁兹人就算对埃鲁因不当回事,但至少也应该听过长公主殿下的名声。 毕竟长公主殿下可是以容貌而闻名整个银湾沿海诸邦的。 安蒂缇娜忽然之间,想到了对方口中的另一个称谓。 萨德尔男巫大人―― 她微微一怔,但随即心中便重重地一跳。 那不是布加人的巫师首领么? 安蒂缇娜博闻强记,她的知识面在整个托尼格尔也是罕有人能及的,对于布加人,虽然不说如布兰多了解得那么全面,但至少也知道布加人的十二巫师首领各自的名字。 难道这背后竟然是布加人? 安蒂缇娜忽然感到自己的心有些发冷。 如果说这场阴谋背后的主导者真是布加人,那自己该拿什么抵抗?埃鲁因又拿什么抵抗这些高高在上的白银之民?她越想心中越慌乱,忽然之间有些害怕,害怕布兰多来救她。 那可是布加人的巫师首领,他再厉害,又怎么可能是这些白银之民中的佼佼者的对手呢? 每一个巫师首领都存在了漫长的时光,就算是他们中最年轻的一位,银火图拉曼,至今也存在了一两百年之久。而萨德尔男巫正是其中最为强大的几人之一,事实上有据说这位男巫大人的力量仅次于银色联盟中几个超一线的存在。 那几个人是所罗门,威廉与黑里扬诺夫。 “但或许不是呢?” 安蒂缇娜咬紧了下唇,这些人或许是在恐吓自己,只不过为了击垮自己的心理防线而已。她心中不是不存在这样的怀疑,毕竟布加人几百年不曾出手干涉地上的事务,他们怎么会忽然打破自己的传统呢? “扶她起来。” 这时候那个年长的骑士对狱卒开口道。 那个粗手粗脚的女人走过来就要提起她的胳膊,但安蒂缇娜眉头一皱便扫开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骑士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 安蒂缇娜看着这两个骑士,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个传说来。 这些人难道说传说中的班西亚人? 传说中班西亚人是魔法的奴仆,班西亚人痴迷于魔法,并无比崇拜天空之上的布加人。 在龙坠之年,这一民族自愿成为了萨萨尔德人的追随者,在班西亚人中,一般来说只有两种职业――巫师,或者骑士。奥秘骑士是班西亚的特产,骑士们往往是巫师的护卫与追随者,而据说对于任何一个班西亚人来说,成为真正的白银之民的护卫骑士是他们的至高荣耀。 就和布加人一样,每一个班西亚人都是潜在的巫师,那些无法成为巫师的人这会被淘汰去参加骑士训练,而既无法成为巫师也无法成为骑士的人,则是贬为贱民与奴隶,从事着诸如工匠与商人那样的低贱职业。 由于每一个班西亚骑士都是巫师的淘汰者,因此他们往往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来修习魔法的知识,这使得他们与那些从小就开始接受侍从骑士训练的真正骑士相比,战技与体格方面都要羸弱得多。不过有得必有失,在经过魔力池的洗礼之后,班西亚的奥秘骑士可以在身披重甲的同时施展魔法,这使得他们在与其他人类与精灵骑士的对决中占据极大的优势。 奥秘骑士的名声也由此不胫而走。 当安蒂缇娜看到那年长的骑士用一道无形的力量打开地牢的大门时,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泯灭了。 他们果然是班西亚骑士。 那么萨萨尔德人还会远么? 她从书本上读到这些知识时,心中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与班西亚人相遇―― 她曾经还憧憬着世界的广袤与无奇不有,九凤的美景,卢比克沙漠的广袤,亡月之海的荒凉与贫瘠,萨萨尔德同盟治下凡人国度与四大帝国不同的生态。 她还有一个梦想便是亲眼去看看这些书上的描述的地方。 但今天这其中一个夙愿得以实现时,安蒂缇娜心中却之感到一片冰冷。 她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双手早已紧握成拳,指尖发白,指甲几乎都掐入到肉中――但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回流,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完这一段路的。 这里果然是灯堡。 当她看到城堡的主体建筑时便已经确认了这一点,灯堡修筑于447年,由一个风精灵主持建造,因此城堡的主体四处都留下了精灵的审美风格。 吟游诗人柯迪曾经评价这座城堡为埃鲁因最美的城堡之一,而它也确实不负自己的美名。 只是此刻安蒂缇娜无心欣赏。 萨萨尔德人为什么会忽然对埃鲁因这个小小的国家感兴趣呢? 他们为什么要抓长公主殿下? 不,安蒂缇娜在心底摇了摇头。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找到拥有埃鲁因纯正王室血脉的人,但这个血脉却并不限于科尔科瓦王室,否则她就无法通过测验。 难道说埃鲁因王国的王室血脉中潜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可如果要那么说的话,最纯正的王室血脉应当不是西法赫家族的后人么,为什么他们又会找上科尔科瓦王室的两姐弟呢? 她心中充满了疑惑。 两名骑士看守着安蒂缇娜从正门进入,又穿过大厅,上了楼梯。 安蒂缇娜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继续补全自己的猜测。 被关押了半个月之后,对方才忽然提出要见她,这又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对方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埃鲁因的局势,准备摊牌;要么就是另一个缘由,他们需要有一个熟悉格里菲因公主的‘内线人’来确认她的身份。 而这个人已经到了。 她很快便排除了第一个可能,根据那个使女告诉她的外面的情况,‘叛军’虽然占据优势,但还没有转化为胜势――他们甚至没有捉住真正的公主殿下,状况还很焦灼。 看起来萨萨尔德人也并不是全无顾忌,并没有完全出手。 当然安蒂缇娜并不知道,因为白山之灾的缘故,萨萨德尔人的灰法师一分为二,主力事实上并不在埃鲁因。当然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白银之民来说,这点儿人已经远远足以颠覆这个小小的王国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可能了。 来的人又会是谁呢? 安蒂缇娜骑士早就怀疑王党之中有叛徒存在,否则这些班西亚人不可能那么准确地找到她与公主殿下,还袭击了位于兰托尼兰出使的哈鲁泽王子。 这叛徒必然不会是地方贵族的一员,因为他们没有接触核心机密的能力,而也不可能是旧贵族,因为旧贵族无法得到公主殿下的信任。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王党成员,而且还必须是核心成员。 安蒂缇娜虽然很不愿意相信曾经代表着埃鲁因信念的王党内竟然会出现如此丧心病狂之人,但事实如此却不容她忽视,他脑海之中瞬间就出现了几个名字。 这些名字之中甚至还包括那个她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毕竟谁都知道,他与布加人的关系。 幕僚小姐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虽然她也绝不会相信领主大人会背叛埃鲁因,但她天生的冷静与理智让她必须将这个可能性考虑进去。 但不管是不是领主大人,只要是这份名单中的任意一个,就足以对这个王国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安蒂缇娜心中忍不住一片灰暗。 任何人往往都痛恨叛徒超过了敌人,她自然也不例外,那种遭到背叛的痛心是外人很难理解的。安蒂缇娜几乎咬碎了银牙,要是恨意可以杀人的话,或许那个真正的叛徒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在沉默之中走过了一条冗长的通道之后,骑士停了下来。 年轻的骑士向前走了两步,敲了敲前面的木门。吱呀一声,木门打开来,一个小小的头颅从后面冒了出来,警惕地盯着三人――那是个精怪,安蒂缇娜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奇特的魔法生物,对方宽鼻大耳,对人类充满了不信任的神色,尖声尖气地问道:“干什么,主人正在会客!” 两名骑士不敢怠慢,他们知道这精怪乃是萨德尔男巫的侍从之一,连忙答道:“大人要见她。” 精怪看了安蒂缇娜一眼,那阴沉的目光让幕僚小姐好像被刺了一剑,她脸色一阵发白。但好在精怪很快就收回目光,点了点头道:“我去通报一下,你们在这儿呆着。”说完,它便关上门。 但正是这个时候,门内却传来一阵斥责声。 那是个女人有些愤怒的尖叫声: “你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过的那些废物现在已经全完蛋了,萨德尔,你最好处理好你的自己的麻烦,不要要让它影响到其他计划。那可恶的女人果然没有将终焉之座放在停滞之界,现在我已经可以确认它就在这里,不过事情没那么简单,你最好小心一些――” 另一个声音连忙辩解道:“不,大人您听我说,只是出了一些小麻烦而已,我没想到埃鲁因人还有抵抗的余力,一定是白银学会那些该死的家伙搞的鬼。不过没关系,我正在调集驻扎在白山附近的我的手下,大人,您要相信区区一些凡人是不可能阻碍白银之民的。至于托尼格尔的麻烦……” 这个声音显然属于萨德尔男巫,但安蒂缇娜正微微有些奇怪,是谁能令这位巫师首领战战兢兢呢? 难道那个女人正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女人的声音冷冷地打断萨德尔男爵:“不用再管托尼格尔了,信标已经在那个人手上了,你们要做的是先一步找到钥匙;我希望这一次你能把这件事做好了,别让我再失望了,萨德尔,你知道你的下场。” “此外,“她停了一下,”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如果不真正重视起你的对手来,我想你可能就离不开这个地方了。不过那样的话,你倒也不用担心你的对手们会对你怎么样了,反正你也用不着知道这一点了。” 安蒂缇娜还想再听下去,但忽然之间她听到一声惨叫传来,面前的木门忽然化作了漫天碎屑,一团黑影飞了出来,正是先前那头精怪,不过这家伙已经一头撞在了不远处的墙上,头破血流断了气。 然后一个少女踏着满地的碎片走了出来。 “咦?” 漫天烟尘之中,那个少女看到了安蒂缇娜,轻轻地咦了一声。 而安蒂缇娜也同时僵住了身体,因为她竟然看到了商人小姐。 不,那也不能完全是说罗曼小姐。因为她的个头、容貌虽然看起来都和商人小姐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质与神态却完全不同,并且一头与商人小姐有些卷曲的褐发完全不同的黑色秀发披散在少女身后,她的瞳孔竟然呈现出一种明亮的金色。 那双瞳孔让她有些妖冶的神态中充满了威严的气息,犹如两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她仰头看着个子比自己高不上的安蒂缇娜,眸子里充满了惊讶的色彩。 “你、你……”安蒂缇娜心中充满了恐惧:“你是黄昏……” 商人小姐微微一笑。 她伸出雪白而修长的手指来,托起安蒂缇娜的下巴――虽然后者本就比她高不少,“看看这是谁,我亲爱的幕僚小姐?”她微笑着,回过头,对追出来的萨德尔男巫说道:“这就是你找来的钥匙,埃鲁因的公主殿下?” “大人,我……” 萨德尔男巫大惊失色,刚想说什么,但商人小姐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娇小的身体内已经涌出团团黑雾,化作黑色的烟云消失在了这条走廊之中。 “等着瞧,萨德尔,你最好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商人小姐尖利的声音在走廊中回荡着。 “还有我亲爱的朋友,我会好好珍藏与你之间的那些回忆的――不过永别了。” 安蒂缇娜面如白纸。 ……(。) 第五百幕 一线希望 II 商人小姐尖利的笑声还萦绕在走廊之中,逐渐远去。 两个班西亚骑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黑色的烟雾从走廊中四散而去。萨德尔男巫阴沉的目光扫了过来:“还愣着干什么?”他冷冷地说道:“把这里打扫干净。” 一老一少两骑士连忙低下头,连声应是。 萨德尔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安蒂缇娜,之前那女人离开时的那番话让他开始感到一些不妥:“你是这个国家的公主?” 安蒂缇娜毫不畏惧地直视对方的眼睛,眼神清澈而坚定,但一言不发。 萨德尔见状心中冷哼一声,知道自己的心理暗示起不了作用。巫师控惑心灵的法术虽然强大,但必须建立在对方没有防范的前提下,而如果受术者对你的手段很了解,那就更希望渺茫。 他怕弄坏了这个小姑娘的脑子,想了想没有继续下去,阴沉着脸向安蒂缇娜比了一个手势,示意她跟上来。 安蒂缇娜虽然不答话,但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无谓的抵抗是没有意义的,默默地跟了上去。两人进了一间书房,萨德尔男巫也不说话,从抽屉里拿出一枚传讯红宝石,用手指摩挲了两下。 大约过了一刻钟,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萨德尔先生。” 安蒂缇娜听到这个声音,只感到浑身血液涌向大脑,她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忍不住气得发抖。萨德尔男巫敲了敲桌子,门自行打开来,安蒂缇娜抬头向门外那人看去,包含怒火的目光像是两道锋利的长剑,向那人刺去。 门外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迎上这么两道可怕的目光,不由得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但等他看清这目光的主人是谁,脸色不由得一变:“怎么是你?” “她是谁?”安蒂缇娜还没来得及开口,早就有不好预感的萨德尔男巫已经抢先质问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脸色已经乌云密布阴沉得可怕。 来者正是马卡罗。 这位王党的腹心,兰托尼兰的狡狐,卡诺农大公的心腹弘股之臣―― 这个叛徒此刻身上穿了一件灰扑扑的黑色毛皮大衣,头上的绒帽沾满了露水雨雪,马靴上满是半干涸的泥土,看起来像是才抵达灯堡不久,而之前赶了不短的路还没来得及休整。 安蒂缇娜看他这个可悲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冷笑,堂堂埃鲁因的廷臣,竟然在表现出这么一副小心翼翼、摇尾乞怜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丁点儿王党领袖的样子? 这就是这个人毕生的追求? 果真是求仁得仁。 “大人,出了点问题,”马卡罗当然明白对方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但故意视而不见,毕恭毕敬地向一旁回答道:“这不是长公主殿下,她是托尼格尔伯爵的情妇,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我没料到你是这样的小人,马卡罗,”安蒂缇娜看着这个叛徒,冷冷地开口道:“你背叛公主殿下,还污蔑我与领主大人之间的关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肮脏龌龊么,你竟还有脸叫她公主殿下。” 马卡罗刚要开口反讽,却听萨德尔男巫没好气地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忽然伸出手,一道闪电从指尖迸发而出,打在安蒂缇娜胸膛上。安蒂缇娜惨叫一声,只感到自己向后撞上了一堵书架,背心处钻心的疼痛传来,书架已经倾覆在她身上,书本重重地落下来,将她掩埋在下面。 鲜血立刻从各处涌了出来,嘴巴里一股腥咸的味道,她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几乎要昏过去。但这时她听到萨德尔男巫的声音在外面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马卡罗。” “大、大人……”马卡罗强忍住不安,辩解道:“……我不太明白。” “人是我手下去抓的,但东西是给你我的,莫非你以为我的手下胆敢欺骗我?”萨德尔男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阴沉的面孔就像是一团孕育着风暴的乌云:“现在我们把人抓了过来,你告诉我她不是那位公主殿下?” “大人……我明白了……”马卡罗咽了一口唾沫,绞尽脑汁才明白问题出在那里:“能给我看看吗?” 萨德尔男巫冷哼一声,扬手抛来一枚宝石,那正是班西亚人抓捕安蒂缇娜时,所用来验证她血统的戈林宝石。 马卡罗默默地接过宝石,仔细观察起来――这枚宝石本来是狮心圣剑的一部分,它被第一代铸造剑者镶嵌在圣剑的配重锤上,作为埃鲁因王权的象征。 后来在巴尔塔之战中,宝石从剑上遗失,骑士们在一年之后才重新寻回它;在那之后先君埃克用它来铸成了一顶王冠,这顶王冠一直是西法赫家族的至宝。 而西法赫王朝覆灭之后,这顶象征着王权的桂冠也自然而然来到科尔科瓦家族手上,它最后一位主人是奥伯古七世,在这位昏聩的老国王临死之前,他将王冠委托给王党保管――而事实上,这顶王冠一直以来都保管在马卡罗和欧弗韦尔两个人手上。 马卡罗仔细看着这枚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宝石,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发誓这枚宝石肯定是真正的戈林宝石,可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呢? 好一阵子,这个叛徒才捧着宝石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他的神色,萨德尔男巫便明白这又是白费时间:“你想说是我搞错了?” “大人,我……”马卡罗这下冷汗真下来了,他在埃鲁因可能还算个人物,可在萨萨尔德人面前,这点儿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他正准备找个说辞来解释一番,但正是这个时候,一声沙哑的冷笑从倾覆的书架下面传来:“……男巫先生,你何必让他继续欺骗你下去呢?” 马卡罗下意识地回过头。 他看到‘哗’一声,书架竟被一双柔弱的双臂推开来。 一个满身是伤的少女从下面吃力地爬了起来,书本和杂物像是下雨一样从她身上落了下去,但最终这个少女竟摇摇晃晃地站住了。 少女看了看屋里的两个人,目光最终落在了萨德尔男巫身上。 “大人,她……”马卡罗意识到不好,赶忙开口道。 但萨德尔男巫面无表情,连脸上的余怒都消去了:“让她说下去。” 马卡罗只得乖乖闭嘴,但神色十分恼怒。 “把宝石给我,”安蒂缇娜却不打算放过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叛徒:“戈林宝石是埃鲁因的圣物,岂能交给你这种走狗叛徒。” “你想干什么?”马卡罗心中微微感到有些不妙。 安蒂缇娜根本不回答他,只看向一旁的萨德尔男巫。 “给她。”萨德尔男巫果然答道。 “大人,小心她可能会弄坏这枚宝石……” “给她。”萨德尔男巫加重了语气。 马卡罗无奈,只得乖乖照办。 他号称兰托尼兰的狡狐,但再狡猾的狐狸在真正的狮子面前也不敢造次,虽然一肚子阴谋诡计,但在这里却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安蒂缇娜接过宝石,刚刚还显得普普通通的戈林宝石一接触到她的手,便立刻绽放出毫光来。 而当这枚宝石染上她的血时,更时忽然之间大放光明――宝石中心仿佛亮起了一团火焰,它缓慢地向外扩张,最后竟变得明亮无暇,向着四面八方散发着柔和的光线。 少女双手捧起宝石,犹如举起了一个太阳。 耀眼的光芒射向四面八方,让马卡罗根本不敢直视,纵使是不远处的萨德尔男巫也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这……”马卡罗整个儿傻了,他用手挡住眼睛大声说道:“……这怎么可能!” 但萨德尔男巫却显得沉稳得多,他只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蒂缇娜。 安蒂缇娜放下宝石,仿佛是随她心意一般,宝石的光芒也随她的动作而渐渐消退了。 她抬起头来,与萨德尔男巫的目光直视,神色显得十分平静地说道:“你找的人根本不可靠,他甚至不了解戈林宝石的真正含义,竟试图用这枚宝石去寻找格里菲因公主,真是可笑之极。” 说完这句话,安蒂缇娜便闭上了嘴。 只默默地等待着。 但心中其实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她在赌博,但只要稍微猜错一个可能性,她可能马上就要死在这里。 所幸,她似乎没有在关键的问题上犯错。 “别挑拨离间,”萨德尔只冷冷地说道:“无论你知道一些什么,小姑娘,但只有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你才可以活下去。” “我的意思是,“安蒂缇娜不为所动,同样冷淡地答道:”你们根本就找错了人,科尔科瓦家族虽然今天统治着埃鲁因,但他们终究只是篡位者而已。” 这时候马卡罗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听了这句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近乎不存在的可能性:“等等,你……你是说……“ 安蒂缇娜有些厌恶地看了这个人一眼,她伸手从自己脖子下方拽出一根项链来,那失去了坠饰的项链,在她手中轻轻晃动着――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认得它么,狡狐先生?” “西法赫之心!”马卡罗几乎是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西法赫王室的直系继承人!?” “稍等一下,”男巫忽然不耐烦地打断两人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说她也是一个王室的继承人,你的意思是科尔科瓦王室不只有两个继承人,但这和我得到的情报不符。” “大人,并非如此。”马卡罗反应过来,不敢怠慢赶忙把埃鲁因的历史简略地讲述了一遍,这才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这个王国会有两支王室血脉的存在。 他从灰山之战讲到王朝的更替,以及科尔科瓦家族的崛起,萨德尔终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伸手一比道:“好了,我对这些喋喋不休的琐事不感兴趣,也不关心这个小地方究竟诞生过几位国王――事实上这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个问题而已,那就是这个小姑娘究竟符不符合要求?” 马卡罗愣了一下。 他随即有些尴尬地答道:“……大人,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的话,我想应当是符合的。狮心圣剑本来就是由先君埃克所持,而先君埃克其实正是西法赫家族的先祖……这个女人是埃尔坎三世的直系后代,相比起来今天的西法赫家族而言,这一支其实才更具有继承的合法性。” “说重点,”萨德尔说道:“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找来那位公主殿下,很有可能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马卡罗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大人,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 作为银色联邦的巫师领袖之一,萨德尔岂会受他语言所蒙蔽,闻言冷笑道:“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还要感谢你的歪打正着了?” 马卡罗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后半句话自然也再说不出口。 不过萨德尔摇了摇头,他倒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小题大做,他明白真正可靠的人又岂会轻易背弃自己的信念;只有这些小人,才会因为一丁点利益而投靠他们,但没有这些蠢货,萨萨尔德人又的走狗又从何而来呢? 他心中清楚这里面的关系,但却并不表露出来,只重新看向安蒂缇娜,上下打量了这个小姑娘一番。 他并不在乎对方究竟是谁,不过区区一个凡人的王-储而已,这种身份在萨萨尔德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只要对方可以使用那把剑就可以了。 想及此,萨德尔才用巫师特有的慢条斯理的口气开口说道:“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小姑娘,现在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来历了。” 安蒂缇娜看着屋内的这两人,沉默了片刻。 当马卡罗讲述埃鲁因的历史时,她心中充满了厌恶――这个古老王国的历史对于一些人来说是荣耀的源泉,可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只是一个随时可以待价而沽的晋身之阶而已。 这些人所践踏的,不仅仅是自己信念与理想,还有他人的流血与牺牲。 或许他们甚至根本配不上这个称谓。 但已经走到一步,纵使是她也只能坚持下去。 安蒂缇娜有些珍惜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项链,轻声答道:“按照王室的系谱,我的本名应当是莫里娅-埃塔琳娜-德-西法赫,我的祖先正是西法赫王朝的最后一位国王,埃尔坎三世。” “灰山之战后,我父亲的祖父带着他们逃离了西法赫,随后我们这一支便在南境定居,我父亲的祖父育有一儿一女,女儿的那一支在血杖入侵卡拉苏时失去了联系,而我们便是另一支的后人;在动乱的年代之后我们一直在让德内尔至戈兰―埃尔森一带定居,勉力维持着贵族的身份,直到我父亲那一代家道中落为止……” “但虽然几已失去了贵族的身份,可按照我们一族所立下的誓言,我终究不能抛弃自己古老的姓氏,哪怕今天我名为安蒂缇娜,但另一个名字同样要随我一生。” 萨德尔男巫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他说道:“我相信你会感谢自己的坦率的,否则在几分钟之前我就要把你变成一段焦炭了,这个世界上终归只有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人才能活下来,那怕萨萨尔德人也是一样。” 这位布加人的巫师首领拍了手,拍修长苍白的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心情显得有些不错:“听完了你的故事,接下来该听听我们的故事了,希望这个故事能够给你带来一些启示。” 他抬起手来,吟唱了一顿古老神秘的咒文。 空气中交叠出几道阴影,光与影互相编织,最后竟形成一柄长剑。 萨德尔男巫站了起来,用手指示着那把剑道:“我想你应该认识这把剑,安蒂缇娜小姐――不,应该说莫里娅公主殿下。” 安蒂缇娜当然认识那把剑。 因为那曾是埃鲁因的象征。 也是西法赫家族的象征。 那是狮心圣剑。 ……(。) 第五百零一幕 一线希望 III 萨德尔男巫一招手,狮心圣剑便从空中落下,落在他手上。笔~趣~阁.biquge.他竖起剑身,仔细观赏了一番――午后的阳光正穿过百叶窗之间的间隙,形成一条狭长的光带,正好落在剑刃上。 明晃晃的剑身,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看了片刻,萨德尔男巫才开口:“这把剑就是狮心王埃克生前的佩剑,传说这是一把象征着理想的剑,它会选择那些怀有同样崇高信念的人为主;但很少有人知道,这把剑乃是由圣剑奥德菲斯的碎片所铸,剑身中长眠着圣剑的灵魂,它的第一任主人乃是炎眷骑士的首席,也是后来先君埃克的祖先――” “大约七个世纪以前,这把剑从克鲁兹人手上遗失,来到这片南方的蛮荒土地上;但并不如历史中所描述的那样,是先君埃克从克鲁兹人手上窃走了这把圣剑,那还不如说是炎之王临死之前留下的一道遗诏,埃鲁因的建立,风精灵的插手,一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掩饰一个更加巨大的秘密而已。” 他一边说,一边转过剑刃,将狮心圣剑平放回书桌上:“而这把剑,就是通往那个秘密的钥匙。” 说罢,萨德尔男巫抬起头来,看着安蒂缇娜。他目光如剑,但安蒂缇娜却只微微皱着眉头,脸上丝毫不动声色。 她心中是另一番景象―― 她依稀还能记起那一年夏夜的景象,巫后座的光芒璀璨,笼罩于南方的天空之上。 一条明亮的光带横亘在整个夜晚的中央,繁星如织,万亿的星光从天穹之上倒垂而下,仿佛照进记忆最深的那一抹光彩。那是自己家中的院落,和远处粼粼如光的布拉格斯河水。 “爸爸,那把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当然,”内松子爵微笑着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所以安妮,你要快快长大。” “为什么呢?” 内松子爵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再揉了揉自己女儿的脑袋,后者有些小小地恚怒地拨开自己父亲的大手。 “安妮。”内松子爵想起一件事来。 “嗯?” “还记得我昨天告诉你的话吗?” “嗯,我记着呢,祖父说过我们是埃尔坎三世的子孙,是西法赫家族的传人,我的真名叫莫里娅-埃塔琳娜-德-西法赫。” 内松子爵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你一定要记住,虽然这个名字可能你一生也不会用上,然而我们体内所流淌的先君埃克的血,却决定了我们对于这个王国所负有的责任――“ “责任?” “那就是有一天,当埃鲁因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我希望你一定要勇敢。” “我会勇敢的,”小女孩的眼睛一闪一闪,“爸爸。” “好,”内松子爵哈哈一笑:“走吧,妈妈在叫我们了……对了,等有时间,我带你们去郊区的别墅去玩。” “真的?” “当然,说话算话!” 可明明都没有说话算话―― 安蒂缇娜咬了咬嘴唇,在她的记忆当中在那之后不久,家中便变卖了家产,生活好像一下子变得一贫如洗,而那个承诺,也再也没有了实现的余地。 她等了很久很久,父亲失踪了,母亲以泪洗面,一日日消瘦下去,而一直到很多年之后,才有另外一个男人带她实现了那个愿望。 可幼时记忆之中的院落,早已不复存在。 萨德尔男巫在一旁狐疑地看着少女娜脸上复杂的神色,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安蒂缇娜黑漆漆的眸子里再复清澈,渐渐变得坚定。 她从回忆之中回过神来,缓缓地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关于这把剑的记忆,大人。” “那是什么?” “大人,你应该明白,这把剑对于西法赫家族的后人的意义。” 萨德尔了然,点了点头道:“没关系,这把剑我们可以送给你,小姑娘。” 安蒂缇娜没有搭话,显然明白这两人不可能那么好心,果然,她只听对方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必须要得到这把剑背后的秘密,那和你们西法赫家族并没有关系――这把剑其实是一把钥匙,只有真正的埃鲁因王室血脉才能手持它打开那扇门。”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作为先君埃克的直系后人,我想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吧?” 安蒂缇娜沉默了片刻。 要么加入。 要么死。 这的确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一言不发,只默默地注视着那把剑。 而萨德尔男巫倒也不着急,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仿佛对此早已胸有成竹。 片刻之后,安蒂缇娜终于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答道:“明白了,作为先君埃克的直系后人,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少女将这句话说得极为认真。 可惜萨德尔男巫与马卡罗都没有听明白。 前者只手指摩挲了一下狮心圣剑光滑的剑刃,然后举起那把剑,递了过来,交到她面前。 但安蒂缇娜并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小姑娘,”萨德尔男巫面色阴沉地威胁道:“拿起这把剑,否则就横着离开这里。” 安蒂缇娜看着他。 “可以,”她说:“但我有一个要求。”。 一个要求,萨德尔男巫略微愣了一下。 但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还是点了一下头,既然这个人类小姑娘已经选择了屈服,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节外生枝。 “我想知道关于你们的事情。”安蒂缇娜问道。 萨德尔男巫皱起眉头:“你不会觉得得寸进尺吗,小姑娘?” “我认为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大人,”安蒂缇娜冷静地回答道:“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可我现在对你们却一无所知。” “这倒也是。” 萨德尔男巫这才点了点头,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尤其是明智的人。 他觉得自己开始有些欣赏这个小姑娘了。 “好吧,这可以是一个特例,那么你想知道一些什么?”他回答道。 “关于黄昏之龙的事情。” 萨德尔男巫倒吸一口冷气。 而安蒂缇娜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在埃鲁因的布局,不仅仅是萨萨尔德人的游戏吧,我可不愿意被当作最低级的棋子?” 萨德尔男巫深深地看了这个小姑娘一眼――这个问题并没有超出他的底线,但却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他心中并不清楚安蒂缇娜所想,只以为对方眼光长远。 他下意识地看了马卡罗一眼,心中愈发失望。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如此之大呢? 其实并非马卡罗不够狡诈,只不过思考问题的层次已经决定了很多事情。 “有意思,”萨德尔男巫嘀咕了一声。但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萨萨尔德人干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他在原地踱了两步,然后才开口道: “其实萨萨尔德人与黄昏之龙的接触远比你们想象的要近一些……” “大约四十五年前,一头名为格温多琳的黑龙找上了我们。它先在奥列格停留了三天,然后去了古斯塔,我和黑里扬诺夫在那里一起约见了这头黑龙。在那之后不久,萨萨尔德人便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从而与他们过去的同僚们分道扬镳了。” “龙后?”安蒂缇娜问道。 萨德尔男巫缓缓地点了点头。 少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仅仅三天,你们就因为它的说辞而背叛了整个银色城邦――我可不笨,萨德尔大人。” “你太高看它了,”萨德尔男巫嗤笑一声:“纵使没有这个导火索,分裂也只是一个长期以来的必然结果而已,萨萨尔德这个名字的由来,本来就是贵族,是统治者,是奥秘与知识的看守人,我们与白银学会的那些下等巫师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布加人中竟也有贵族么?” “在天青骑士的年代之前,的确是有的。”萨德尔男巫的口气有些怀念。 安蒂缇娜歪了歪头:“可黄昏之龙的目的是毁灭我们的世界,你们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与它合作,你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这就是圣殿给你讲的故事吧,小姑娘,”萨德尔男巫轻蔑地笑了笑:“他们总是如此危言耸听,以期到达恐吓世人的盲从于他们的统治的目的。” 他放下狮心剑,用手比划了一个符文道:“黄昏的末日,与其说是毁灭,不如说是将世界变回原本的样子――反过来说,玛莎的创世,对于混沌的子民来说何尝不是一次黄昏呢?” “可惜我们不是混沌的子民,”安蒂缇娜明褒暗讽地说道:“不能用它们的眼光来思考问题。” “也可以这么说,”萨德尔男巫摊了摊手,对于小姑娘的口气并不在意:“不过无论如何,毁灭是一个严肃的词汇,所以请不要轻易使用它――不能超越我们存在的维度,便不可能消灭这一维度的宇宙,黄昏之龙也做不到这一点。” “事实上,我们更愿意用‘拆掉一座旧房子’来比喻这个正在发生的事件,“他打了个比方,”在这场战争中会被毁灭的,不过是神民们创造的tiamat法典而已。” “拆掉一座旧房子……”安蒂缇娜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但这又有什么分别,失去了这个玛莎所眷顾的世界,当物质界分崩离析之后,一切存在都失去了依托,你们又岂能幸免?如果最后一切都要失去,你们现在获得再多又有何意义呢?” “这就是矛盾的根源所在了。”萨德尔男巫的语气异常平静:“你说的道理,对于大部分人都适用。但却存在另一种可能性,混沌中也不是真正虚无一片,只要我们可以超脱于现有的生命形式,就可以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也就是成为黄昏的一部分?” “恶魔们不正是黄昏的一部分吗?” 对于这样的逻辑,幕僚小姐心中一阵恶心,但她不敢反驳,只能默默地闭上嘴。 萨德尔男巫看着她的神色,大约猜到她心中所想,忍不住冷哼一声:“你看起来还是有一些不了解,对吗?这其实是一种凡人的眼光,你从弱者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对于弱势一方自然感同身受,可是那些人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他教导安蒂缇娜道:“你的想法不是一种明智的思维,这是一个优胜劣汰的世界,我们能够活下去,而有些人必须被淘汰,但这一点并不是因为我们造成的,是因为他们自身太弱小――我们可以选择救他们,也可以选择不救,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一种道德必须,我们对这些人没有必然的责任。” 安蒂缇娜沉默了片刻。 “可是布加人也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语气,但仍旧隐隐透出一丝怒火:“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攫取力量,这些力量本身有一部分是属于其他人的。于是你们强大,有一些人就会因为你们而弱小,我们的先辈正因此而共同约定守护这个世界,现在你们却反过来站在了黄昏之龙一边,这怎么不是一种责任呢?” “共同守护?”萨德尔男巫揶揄地笑了笑,打断她道:“我必须指出一点的是,凡人的世界结束上一场内部的纷争还是在七十天之前,就算没有我们插手,你们什么时候又真正对这个世界负起过责任呢――这一千年以来?” “那是因为凡人们对此毫不知情,“安蒂缇娜抿了抿嘴唇,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有些冲动的口气:”要不是魔法潮汐来临,我们甚至不知道黄昏之龙即将苏醒的事实――而布加人将关于过去的一切都封锁得严严实实,难道不应该为此而负责吗?” 萨德尔男巫冷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对于你们悲惨的处境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们也从未要求过你们什么,但至少不是背后的刀子! 安蒂缇娜心中也愤怒至极。 布加人曾经与凡人一起推翻了敏尔人,但白银之民也拿走了自神民时代以来的大部分遗产,并以这些遗产的继承人而自居。它们将这些关于过去的知识与秘密封锁在象牙的高塔之中,并利用这些知识与秘密,建立起了今天这个在浮云之上的国度。 而凡人们,就像是生来就要在泥水之中打滚的下等人,当白银之民在短短一百年之间便重新建立了自己辉煌的国度之时,凡人们却还在大陆上摸爬滚打,摸索着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度。 因此世人今天所熟知的克鲁兹、法恩赞与圣奥索尔,它们并不是敏尔人的克鲁兹,也不是敏尔人的法恩赞或者敏尔人的圣奥索尔。 它们是凡人们在一千年之中如滴水穿石般积累起来的微弱文明之光。 但虽然希望渺茫,却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图门为什么能被四大圣殿尊称为老师,不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教导过圣者们。更是因为他给予了敏尔人之后时代的黑铁之民们最宝贵的财富――知识。 那是连凡人们的盟友,布加人都敝帚自珍、小心翼翼保护着的珍贵宝物…… 这就是黑铁之民。 是凡世之人。 他们继承了黑铁这个名字,这种廉价的、卑贱的、充满了缺点、毫无美感的金属,仿佛生来便是最底层、最不起眼的存在,但却只有一个优点―― 黄金太过珍贵。 白银太过软弱。 唯有黑铁坚韧不拔。 它是如此的随处可见,以至于不需要小心翼翼;它是如此卑贱而毫无美感,以至于没有染上那些傲慢的品质;而它的朴实与无华,终究会被铸一个沉默的音符,彻底终结这个时代。 那是亿万微弱的力量,却比史诗之上所写下的任意一个名字都更为耀眼。 在那一刻,安蒂缇娜终于明白了布兰多选择。 也明白了自己的选择。 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明白了。” 萨德尔男巫停了下来。 安蒂缇娜抬起头来,看着他道:“萨萨尔德人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让我们来履行剩下的约定吧。” 马卡罗在旁边古怪地看了这个少女一眼,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他看了看萨德尔男巫的表情,没敢开口。 这是一头王国的狡狐。 而另一个人则是托尼格尔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两人,可以说是这个时代埃鲁因最具有智慧的两人―― 可一个人,只能将自己的想法锁上重重枷锁。 而另一人,则点燃了自己全部的智慧火焰,让一切都熊熊燃烧,化为席卷一切的烈焰。 在这一刻,勇气可以是智慧的全部。 但智慧,不过只是勇气的一角而已。 萨德尔男巫点了点头:“也好,回到正题上来吧,的确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他重新拿起狮心圣剑,但在将剑交给安蒂缇娜之前,这位萨萨尔德人的巫师首领郑重地看了她一眼:“九凤人总是把不好听的话说在前面,我也一样,小姑娘,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趋利避害,你应当明白欺骗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 “这很好,”萨德尔男巫冷冷地说道:“不过我还是必须提醒你,看到我手上这把剑了么――这个王国的象征,而就像是它一样,你必须要明白这一点,掌握在我手上的不仅仅是你的生死,还有这个国家的未来,我想你不会希望看到有太多人为你而死吧?” 安蒂缇娜的脸色有些苍白。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萨德尔男巫也点了点头,他这才倒转剑刃,将剑往前一推,狮心圣剑便晃悠悠地飞向安蒂缇娜。然后他指着那悬浮在半空的剑,对她说道: “现在,拿起它。” 现在,拿起它。 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但安蒂缇娜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注视着那把剑。 那就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那把剑与她记忆当中父亲的描述依稀有些不同;但只有剑上的徽记,仍旧述说着它过往的历史,仿佛光阴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很少有人知道关于这把剑的秘密。 可是先君埃克的后人例外,她脑海之中回荡着那个声音: “安妮,当埃鲁因需要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我希望你一定要勇敢。” “我会的,父亲。” 幕僚小姐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萨德尔男巫。 眼中闪动着最为明亮的光彩。 “等等,停下。” 马卡罗看到那双坚定而充满了理想信念的眼睛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好,纵使在萨德尔男巫的注视下,他也忍不住喊了出来。 可惜已经晚了。 安蒂缇娜的手,轻轻握住了剑柄。 “永别了,布兰多。” ……(。) 第五百零二幕 一线希望 IV “玛莎在上,帕米德,我要当父亲了!”博格-内松兴奋地挥舞着自己手上的信笺,对自己的同僚说道。笔%趣%阁.. “哦,是吗?”严肃的骑士古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来,浅褐色的瞳孔注视着自己的同伴:“那我可必须好好恭喜你才行。” “那是自然的。” 博格-内松来到自己同僚身边坐下,与自己的同伴一起注视着暮霭下苍茫的内桑德森林;夕阳下,一株浸染上古铜色的楝树挺立在树冠层上,一只星鸦正在伞状的树冠上来回筑巢――偶尔停下来,圆溜溜的黑眼睛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真美啊,埃鲁因,无论如何也看不够,这就是我们的国家。” “的确还是回到埃鲁因更令人舒适一些。”骑士答道。 随着一声鸦鸣声,鸟群从森林上飞了起来,扑腾翅膀的声音几里之外都可以听得见。森林中有大型动物经过,骑士回过头提醒了后面的其他人一声。 但博格-内松打断他的话:“嗨,别转移话题,远着呢。” 他拍了拍自己同僚的肩膀:“说说你的事情,你还没结婚吧,我的天哪,可怜的老帕米德一定急坏了!怎么样,有看上哪个幸运的姑娘吗?” 骑士用古井无波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不是说过吗,在没有查出一切的真相之前,我是不考虑这个事情的。” 博格-内松瞪大眼睛:“你这么说可令我们汗颜万分了,你知道大伙儿也就只剩下你一个单身汉了,至于我呢――我不但有美丽善良的妻子,现在可能连女儿也要有了,你是在看不起我们吗?” “你不一样,”骑士答道:“你在离开埃鲁因之前就已经有婚约了,我可没有这么多约束。” “那可不是约束。”博格-内松没好气地纠正自己同僚不正确的观念道。 骑士耸了耸肩。 博格-内松沉默了片刻,严肃起来:“但你考虑好了吗,帕米德,这十年来我们几乎毫无进展。元帅大人让我们私下调查的这件事情绝不简单,你要好好想一想,相较于圣者之战已经一千年过去了,玛莎大人纵使真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线索,可说不定也早已被时间所磨灭了,你没发现吗,我们回到埃鲁因之后便寸步难行了。” “如果公主殿下看到的是真的的话,无论多难,都得有人坚持下去不是么?”骑士伸出手来,向远处一抓:“为了这美景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为了每一个人的明天不至于毫无意义,一切都是为了改变那个既定的命运。” “凡人真的能够改变什么么,玛莎大人真不是开玩笑的吗?”博格-内松苦笑了一番:“你没发现吗,公主殿下好像也不相信这一点,其实我觉得联合白银之民更靠谱一些。” “公主殿下或许另有想法,你应该也已经察觉了,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现在更是克鲁兹帝国的皇帝。或许在她看来关于过去的那些决定的确是有一些草率,纵使是玛莎大人,她也是敢于质疑的。”骑士答道。 “可我们不一样,”博格-内松摇了摇头:“我们必须相信元帅大人的判断。” “你相信吗?” “当然,”他毫不犹豫地答道:“大人从来没有错过。” “大人已经有后人了,”骑士答道:“两年前出生在布拉格斯,是他的孙子。” “哈哈,那我一定得恳求大人把我的女儿许配给这小子,按照约定,他可是卡迪洛索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啊――和大人一样,他一定会是个天才。” 骑士摇了摇头。 不过能把话题转移开来,也是他乐于见到的。 “说说正事吧,”博格-内松见自己的同僚谈兴不高,知道他心中所想,换了一个话题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有一些奇怪。”骑士答道。 “是的,我们的调查最早是在阿尔卡什地区开始的,调查一开始也仅限于克鲁兹境内,可为什么到了最后一切的线索却指向了埃鲁因呢?在一千年之前,这里明明不够是一片蛮荒之地不是吗?” “但或许在更早的时代,这里曾经有文明的足迹,你去过信风之环吗?” “你是说德鲁伊们?” “或许更早。” 博格-内松皱起眉头来:“那也不能解释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切线索到了这里就像是断了一样,我们明明知道炎之王让先君埃克带着炎光圣剑来到这片土地上,但关于七百年前发生的一切,却好像是个传说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书面记载。” “或许有,但不在我们手里。” “什么意思?” 骑士指了指下面:“邪教徒。” “哈,你是说我们刚宰的那几个兔崽子?――但那不过是个巧合而已,你怎么就怀疑到这些人身上了?” “不是巧合,”骑士答道:“我调出过圣殿的卷宗,发现他们在埃鲁因的活动远比我们想象中频繁得多。” “那又如何?” “你还记得十五年前我们在什么地方吗?” 博格-内松子爵脸色变了变。 他好像回忆起了那场噩梦,无穷无尽的追杀,行走在死亡边缘,下毒、陷害、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那场噩梦发生在克鲁兹,恐怕是这一生以来他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经历之一。 “你是说东梅兹?” “牧树人在那里保留了完善的组织枝干,这是在其他地方都极为罕见的,我仔细查阅过三十年以来的梅兹地区的地方史志,发现在那里邪教徒的活动与埃鲁因极为相似。” “这能说明什么?” “你还记得它们在寻找的东西吗?” “你是说那些古怪的石片?” “那枚石片是从阿尔卡什流出来的,具体的时间就在三十年前。” 博格-内松像是被脚扎了一下:“你怎么不早说?难道说还有人从圣殿中带出来了另外的东西,还有其他人进入过那座地下圣殿,除了我们之外,可这怎么可能?” 骑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博格-内松抓了抓头发:“为什么你当时不告诉公主殿下,说不定那枚石片就不会提前一步被牧树人提前一步带走了,现在那些家伙可能向北逃亡去了法恩赞,我们怎么办?” “你没想过,为什么牧树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提前一步得知消息,行动的信息只有我、你还有公主殿下知道?”骑士问道。 “你怀疑公主殿下?” “我怀疑的是她身边的那几头黑龙。” 博格-内松沉默了下来:“你觉得那些石片会是线索?” “只是一种可能。”骑士答道:“而且,那些石片不是单独存在的,梅兹应该还有另外一片,剩下的在埃鲁因。” “在埃鲁因?”博格-内松低声惊叫了一声:“你怎么确定这一点?” “邪教徒自己告诉我的,我刚才不说了吗?” 博格-内松皱了皱眉头:“梅兹那里有两片石片我倒是清楚,被抓捕的牧树人自己也承认了这一点。可关于埃鲁因还只是你的猜测吧,仅仅凭借邪教徒在这里活动的频繁程度便确认这一点,会不会太草率了?” “我们调查的线索不也指向埃鲁因吗?” 博格-内松沉默了下来。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这一次可没有公主殿下在我们背后了。” “有坏消息总比没有消息好。” “但这一次我们比上一次更有准备。” “好吧,我们想象一下,也就是说可能从先君埃克时代起,他们就尾随炎光圣剑而来了――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这些人本身就是黄昏之龙的走卒。但问题是,”博格-内松说道:“我们要怎么办呢?” “很简单,既然邪教徒比我们花费了更多的时间,那我们就从他们身上找线索。”骑士答道。 博格-内松震惊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感叹道:“你可真是一个天才,我的朋友……” “但这会很危险。” “元帅大人的侍从骑士与学生,怎么会害怕危险呢?”博格-内松答道:“我看你的办法行得通,不如我们现在就分工如何?” “如何分工?” 博格-内松子爵继续说道:“在埃鲁因活动的邪教徒,主要是万物归一会与牧树人,而这两个组织之间又互相对立,所以我们最好是分开来调查他们。我有一个初步的想法,万物归一会交给你,牧树人交给我――” 骑士抬起头来,默默地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博格,万物归一会虽然更善于伪装,但牧树人却组织严密得多,按照我们两人的实力――” “停停停,”博格-内松连忙打断他:“我是大人的学生,你总得让我立一次功,对吧?” 骑士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埃鲁因的斜阳,正缓缓沉入格拉哈尔山脉之下,黑暗逐渐吞没大地。 但繁星业已升起,闪耀夜空。 狮心圣剑曾生于先君埃克的时代。 七百年之后,这把剑再一次被握在了狮心王后人的手中―― 安蒂缇娜默默地注视手中的剑。 既然这把圣剑已不再能承载理想给予这个王国带来光明,那么至少不能让它的力量掌握在萨萨尔德人的手中,带领这个古老的王国走向毁灭。 它生于先贤,建立了这个承载光辉与誓言的国度。 那么它的毁灭,或许注定要给予人们最后的希望。 历史的循环自此而终。 剑因西法赫而生,亦因西法赫而死。 她握着那把剑,决定以这个古老的姓氏来履行这个诺言。 她举起剑,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 抬起头来,明亮的目光好像一道剑光,直刺向那个卑劣的叛徒。 马卡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 “放下它!” 萨德尔男巫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他忽然一个箭步从自己的位置上射了出来,如同爪子一样苍白的手勾拢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紫色的电光从他胸前的项链中射了出来。 但剑的力量已经融入了西法赫家族的血脉之中。 在幕僚小姐漆黑如墨的瞳孔之中,时间的指针正在放慢脚步。 她看到那个叛徒瞪大的眼睛,脸上的肌肉从松弛到紧绷,再缓缓张大嘴巴,露出里面的牙齿――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他的手正像是个垂死的老人一样慢慢举起来,一点点挡在胸前,这个简单的动作,经历了恍若一个世纪之久。 而萨德尔男巫张开五指,闪电一点点地从他指尖延伸出,那不像是迅捷的光,倒更像是打翻了颜料,紫色与银色混合在一起在缓慢地浸透画布,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整个世界仿佛都定格了。 安蒂缇娜看到男巫撞倒的椅子像是悬浮在半空中,四根椅脚都离开了地面,在半空缓缓倾斜。一本名为《马诺威尔植物学》的书被掀离了桌面,以可见的轨迹落向地面,过程慢放到了极致。 然后她向身后放下了剑。 手中的剑缓缓向后抡去,再从下往上划过一条圆弧,当这个圆弧复位之时,剑脱手飞出。 马卡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萨德尔男巫念咒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忽然之间停了下来,他脸上的狂怒一点点化为惊愕,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眼中倒映出了一条明亮白炽的线,与他错身而过。 马卡罗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那一秒,被分割成无数个瞬间。 但唯有一道白芒尖啸着穿过了屋子中央。 毫无阻碍地击穿了马卡罗的胸膛―― 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淌。 萨德尔男巫回过头,正好眼睁睁看着那道纯洁无瑕的剑光当着他的面,剖开了马卡罗。那个叛徒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惊恐、不甘、痛苦与追悔莫及的神色定格在了最后一个瞬间,然后融化在了一片洁白的火焰之中。 有的人本来有机会可以名垂千古,成为另一个被埃鲁因所记住的人。 但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这条道路在火焰之中通往最后的灭亡。 狮心剑穿透了这位王党的叛徒之后,继续向前,击中了书桌上的一只金属天文仪。 在萨德尔男巫惊怒的眼神之中,这把埃鲁因人的圣剑,竟像是易碎的玻璃一样,剑刃折断开来,化为无数细碎的碎片,飞射向四面八方。 “不――!”他怒吼一声,须发皆张,内心之中喷薄而出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灯堡化为灰烬。 他仿佛看到了黄昏之龙在自己面前的幻境,面带冷笑注视着他。 在它背后,是萨萨尔德人的毁灭。 以及世界的尽头。 “不!”萨德尔男巫再次痛心地尖叫了一声。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把圣剑,竟能如此轻易地折断。 而白银之民强大的力量,这一次也再无法为他挽回什么。 狮心圣剑的确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那是只有西法赫家族的后人们才知晓的传说。 紫色的闪电在同一时间击中了安蒂缇娜―― 近于圣贤的力量几乎在一瞬间撕碎了少女凡人的躯壳。 那是一个有关于信仰与尊严的故事。 虽然弱小。 但却注定不受命运所摆布。 无论要为此付出什么。 卑微者的抉择,如同少女手中的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安蒂缇娜闭上了眼睛。 但死亡却久久未有有降临。 她听到心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呼唤着她沉睡的意识: “安妮,你长大了。” 房间之内。 萨德尔男巫震惊地看着四散的圣剑碎片,彼此聚拢在一起,在一道无形力量的汇聚之下,环绕在那个人类少女的身边;而他的力量,这个屋子里的一切元素与法则的力量,全部被这道无形的力量扫除一空。 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闪入了屋内。 冷冷地看着他。 仿佛看待一个死人。 ……(。) 第五百零三幕 一线希望 V 当幕僚小姐缓缓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笔|趣|阁。biquge。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死了吗?” 她有些犹豫地抬起了手,缓缓伸向自己的脸颊,按了按,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一个幽灵。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玄武岩地表,密密麻麻的方山层状堆叠。 绿色的闪电在云层上穿梭,狂风吹拂着她的长发,让她不得不时刻用手将挡在眼前的发丝向后撩去。她昂起头,提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裙子,赤着脚,提起步子――犹豫了片刻,但仍坚定地向前走去。 灰尘与泥沙,在风中飞扬而起,漫卷而过少女的裙摆。 漫天风沙之中,只留有一个孤单的人影,一步浅一步深地向前蹒跚。 一望无际的平原―― 逼仄的书房之中,圣剑的碎片,一片一片,从地上飞起,像是风中的沙尘,飞扬而起,环绕在幕僚小姐的身边。 布兰多手持圣剑奥德菲斯,正冷冷地注视着萨德尔男巫。在他身边,芙蕾雅双手紧握着拳头,将拳头握得近乎失去了血色,她咬着牙,红着双眼怒视着这个白银之民的巫师――他们本应该是秩序的守护者,文明之火的传递者。 “你们,是什么人?”萨德尔男巫既惊又怒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卫兵呢?城堡内其他的萨萨德尔巫师呢? 他伸手一招,靠在一侧一直没有使用过的灰水晶法杖凭空飞来,便落在他手中。 面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息,简直让他感到头皮发炸。 难不成,自己竟然遇上了一头年轻的龙族之王? 他五指一张,不敢有丝毫保留,手中的灰晶法杖向两人一指:“宇宙奇点,禁锢!”这个十一环的法术乃是法则魔法空间系法术的至高成就,只见空间中四边缓缓展开一个内蕴万亿恒星系的奇点宇宙,屋内狂风骤起,书本与杂物哗啦啦到飞向那个四边形的虚空之中,接着是桌椅、各类柜子与书架,最后连房间的天花板都垮塌下来,砖瓦纷纷挣脱墙面的束缚,汇聚成一条洪流卷入其中。 但布兰多只是一拳。 甚至连金炎圣剑奥德菲斯都没用上,他只将剑从右手交到左手,然后举起拳头,一拳导入这个奇点宇宙之中,挥破布一般将之扫得支离破碎,拳头直直地穿过虚空,在萨德尔男巫无比惊愕的神色之中,一拳重重打在他的小腹上。 那个定格在他脸上的神色,就是简简单单地四个字。 这不可能――! 于是这位布加人的十二巫师首领之一,萨萨尔德的男巫之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整个人就像是从中对折一样飞了出去,一头撞进了后面墙壁之中,砖石哗啦碎了一地。 布兰多一言不发,向前一步踏入弥漫的烟尘之中,伸手向碎石之下,哗一声将灰头土脸地萨德尔男巫从废墟中提了起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 “现在,还觉得凡人弱吗?” 鼻青脸肿的萨德尔男巫惨叫一声,“圣……圣贤之力,你……你是银龙之王洛狄安……” “回答――错误。” 布兰多高高地将这个巫师首领举了起来,然后用力向地上一掷,轰一声巨响,这可怜的男巫之王已像是一颗皮球一样飞了出去,将沿途的一切阻碍物都撞得粉碎。也得亏他是白银之民,又是接近圣贤的存在,才没有撞得粉身碎骨,饶是如此,也断了好几根骨头。 看到这一幕,连芙蕾雅都忍不住松开了手,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布兰多。 狂怒,冷漠,毫不容情。 可她心中却反而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只觉得安定与温暖。 因为心中的怒意乃是源自于承诺,那是一个男人与领主真正的骄傲。 决不允许践踏―― 萨德尔男巫吐了一大口血才从地上爬起来,但仍没放弃抵抗,手再一抓,隔空十尺一把抓起了自己的灰晶法杖。 他明白这一次自己是遇上了劲敌,对方的力量层次竟隐约比自己还高,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对方究竟是谁,不是银龙之王洛狄安,可除此之外谁还有这样的力量?当然哪怕是在最荒诞的假设当中,萨德尔男巫也没有去设想过,对方就是那位埃鲁因人口口称颂的公主殿下的骑士,让德内尔伯爵,托尼格尔人的领主。 无他,一介凡人而已。 但凡人这一天注定要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先是安蒂缇娜。 现在将是她的领主大人。 萨德尔沉下心来,他毕竟身经百战,甚至正面面对过那个令他感到战栗的男人――那个被称之为黑暗之龙奥丁的男人。他竖起灰晶法杖,大段大段地读出了那些被记载在最古老文献之上的禁忌字句,狂风与闪电,火焰与寒冰,纷纷在他身后成形。 他伸出枯瘦的五指,声嘶力竭地尖叫道:“给我去死吧,元素灾厄!” 这是由一头名为灾厄的巨龙所发明的法术。 苍蓝之灾,元素巨龙。 十四环,是神民之下众生所能触及的极限。 禁咒。 随着男巫之王的动作,连同灯堡方圆数里之内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土元素正在被抽离,从威诺玛尔到西尔曼的大道上,地面开裂,土石翻起,泥土中安家的生物纷纷从自己的巢穴中逃窜而出,成千上万,大道上的商人们不得不驻足停下,围观这一幕奇景。 数里之外,天空中云层汇聚成漩涡,风与火元素纷纷从几千米的高空中被抽离而下,汇聚成一条青色的光柱,涌向漩涡下方的灯堡。 瓦伦登湖面之上,波涛倒卷,竟像是海啸来临之前一样开始大退潮,露出几千米怪石嶙峋的湖底。 水元素正在被抽离物质界。 四自然元素的光芒汇聚成一条的光带,缓缓融入萨德尔男巫手中法杖的灰晶之上,这些光带,每一条都有数里之长,远远看起来,像是各色交织的彩云。而在这片彩云的光芒之中,萨德尔男巫的神情显得扭曲而又狰狞―― 布兰多也后退一步,用手挡在芙蕾雅的面前。 不管怎么说,对方也是布加人的十二位巫师首领之一,虽不是最强的几人中之一,但亦不可小觑。 而这个十四环法术,就是对于对方实力的最好注解。 “布兰多?”芙蕾雅躲在他背后,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 但看到布兰多只轻轻摇头。 她的心便安定下来。 萨德尔男巫已经念完了最后一个咒语。 他举起灰水晶法杖,这是已千年来,他第二次施展这个法术。他曾经见过这个号称凡世最壮丽的法术,几百里的冰晶风暴,闪电与雷鸣,烧尽一切的火与风,将整个奈斯德尔沼泽化为灰烬。 他眼底深处倒映着狂热的色彩,萨萨尔德人处处受到约束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白银之民必将重新主导这片大地的秩序――因为只有掌握着这样力量的人,才配称得上是沃恩德的真正主人。 但他却没有最终看到那一抹点燃他心灵最深处的火焰。 因为火焰熄灭了。 风停止了。 元素之水干涸了。 躁动的土地也平复了下去。 狂热的神情凝固在了萨德尔男巫的脸上。 布兰多也愣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分明感觉出空间中的魔力正在迅速消失,而依托于其上的四系自然元素也失去了依存的余地。 “布兰多,”芙蕾雅忽然猛地一推布兰多的后背,大声喊道:“快看看安蒂缇娜!” 他骤然回过头。 折断的狮心圣剑,一共碎为二十七片碎片。 此时此刻,它们环绕在安蒂缇娜身边,当每一片碎片环绕一周时,便显现出一个淡淡的银色符文。每一次银色符文闪耀时,一种基本法则便从这个空间中被抽离了――魔力,元素,毁灭,约束…… “它们……它们在瓦解萨德尔男巫的禁咒……”芙蕾雅几乎是不敢置信:“可……可是狮心剑怎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布兰多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可怜地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萨德尔男巫,又抬起头看向天空。 在那里,卷曲的漩涡状云层早已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碧空如洗。 布兰多轻声回答道:“芙蕾雅,那并不是狮心剑的力量。” “不是狮心剑?” 他点了点头。 来自布契的少女武神不解地看着他。 而布兰多也默默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有些冰冷的手,芙蕾雅微微一怔,但却并没有将手抽开。她心中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可以感到此刻这个男人心中的温柔。 那是一种无言的感情,它沉默、坚定、而又无处不出在,那是母亲对于孩子的看护,在上万年之后,哪怕是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但她也仍旧坚定地守护在此。 与之相比。 萨萨尔德人的卑劣简直不一提。 “那是,玛莎啊……” 天空之上。 纤细的银线正沿着现世的轨迹被一丝丝抽离出这个物质的世界。 魔力旋转着被抽出了tiamat的网络,最先从咒语之中被剥夺,然后元素们也遵照四位元素之王与母亲的契约,纷纷四散逃逸,化为这个宇宙之间最基本的粒子。 最后才是物质,构筑世界的基本构架正在土崩瓦解,砖石,木梁,飞散的书页与桌椅,像是沙子一样随风而逝了。 转眼之间,城堡化为了一堆银灰色的砂砾。 这一刻,无数萨萨尔德人惊愕地发现,他们永远地失去了施展魔法的能力。 数里之外的西尔曼大道之上,商人们正在热烈议论着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虽然有些人还心有余悸,但天空中的异像消失之后,大部分人都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只有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有些落魄中年人仍皱着眉头,默默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水面。 水面正在微微震动着。 “余震么?”他嘴里嘀咕着。 但震动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了。 一些石子跳着奇异规律的舞蹈来到了街面上,两旁店铺之中的人们又一次咒骂着跑了出来;但这一次人们倒有条不紊,还找了东西遮着头,以免在慌乱之中被坠物所伤。 人们站在街道上,等待余震再一次的过去。 但地面却猛地一跳。 大部分人都在一瞬间被掀翻在地上。 中年人转过身,一手扶住附近的树木,他回过头,看到几个灰袍的萨维尔银百合会的教徒一脸呆滞的神色。 “强魔力反应……” “这是?” “神器反应?” “恐……恐怕不止……” 人群之中,忽然响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快看啊,玛莎在上啊,快看那边!” 人们皆顺着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每个人都只感到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在遥远的天边―― 一道纯净的白色光柱。 从下往上,直冲云霄…… 而云层上方,竟有一只巨大的光之手,轻轻接住了这道光柱。 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巴,长久不能发出一言。 几个百合会的教徒一个劲地在自己胸前划着十字。 他们的手都有些哆嗦…… “玛、玛莎大人……” 那是一万两千年之后母亲与她孩子们的再一次重逢。 许多人,在此一刻竟然是嚎啕大哭。 …… 风沙成柱。 幕僚小姐再一次被绊倒在坚硬的岩石上。 手掌与膝盖磨破了一层皮,鲜血淋淋。但她一言不发,咬着牙默默地爬起来,试图抓着附近的尖锐岩石再一次站起来。 但一只手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安蒂缇娜愕然地抬起头。 在前方,柔和白光之中站着一个女人,她甚至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奇特的是,心中却下意识地感到温馨与安宁。 “追寻理想与信念,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女人微笑着向她伸出手,说道:“能够真正通往最后的王座的,并非是一件外物,而是坚定不变的信心。” “您是……?” “不打算继续前进了吗,勇敢的孩子?” 安蒂缇娜咬了咬牙,点了下头,抓住了女人的手。 她站了起来。 回头望去,一望无际的玄武岩平原之上,不知什么时候漫天的风沙散去了。 远远可以看到灰色的平原之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与她一样,他们向着一个方向跋涉着。 安蒂缇娜微微张大了嘴巴。 “这里,是死者的国度吗?” 女人微微一笑:“对于真理的追寻者来说,生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少女不解地看着她。 “我曾认识你父亲,安蒂缇娜。” 看着少女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女人温柔地对她说道: “我认识每一个追寻希望的人。” “而你父的亲,或许是他们当中最值得你骄傲的那一个。” “你可能不明白,博格-内松先生给你们留下了什么样的希望……” ……(。) 第五百零四幕 一线希望 VI 晶簇如紫色的潮水,正在吞没屹立于潮水中的最后一段灰色城墙。笔~趣~阁.biquge. 密密麻麻无以计数的水晶虫子,形同一个盘踞在大地上巨大的蠕动母体,这个母体缓慢吞没一切的过程,足以令人感到窒息与绝望。 又一面旗帜消失在紫色的海洋之中。 它仿佛打了个旋儿没入在漩涡中的一页孤帆,代表着另一支部队的全军覆没在了晶簇手上。 塔楼之中。 休安堵上门,有些绝望地冲自己的长官喊道:“骑士长阁下,我们被围住了!” “嘘——”死亡仿佛近在咫尺,但那个脸上有一道深深到刀痕的女骑士却安静地将手指竖起来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她指了指头顶上,对年轻的骑士说道:“听。” 前方已是最后的城垒。 城垛上,维罗妮卡、曼格罗夫、瓦拉、老宰相、梅霍托芬公爵与路德维格公爵脸色凝重,在他们下方,克鲁兹人的阵线已经比一张纸更加薄弱。 但每个人却都注视着天空。 厚厚的云层正在分开。 一个巨大的光环正从四境之野南方的天际缓缓漾开,推开方圆几千里内的云层…… 巴贝尔要塞几百里之外。 几千米的云海之上,巴鲁维托号在穿出云层之后,再一次看到了同样在积层云另一端现身的克鲁兹号。 在阳光之下,两艘金碧辉煌的旗舰上,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各自的指挥官都透过观测仪注视着下方的四境之野,两人皆面色凝重。 奥洛森林之外,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横亘在天地之间——它的下部悬停在平原之上,中部就已经穿过了云层;无数飞龙与魇虫环绕着这个黑球飞行,远远看去犹如几个黑点。 而黑球下方的坎德贝尔城,只犹如一枚硬币。 “有神祇的气息。” “是龙神巴哈姆特,这东西曾经在梅兹地区击溃了青之军团与黑之军团的联军。” “坎德贝尔城内有人,看样子是银湾联军,怎么对付这东西?” “我们只能想办法吸引这东西的注意力,为那些可怜的家伙争取一点撤离的时间——” “下令吧。” 但传令兵有些焦急的声音从传讯水晶中传了出来,“指挥官阁下,十秒钟前东南方向出现大量能量反应,那些东西正在迅速接近,距离一千五百,速度很快……不像是精灵空骑兵。” “警戒状态!” “等等,对方回应我们了……是龙族!” “龙族?” “对方说她是现任的龙族大公主,她叫阿洛兹……阿洛兹·金焰。” “金龙么……?” 巨龙到了。 龙群正掠过索拜斯附近的天空。 这些巨兽张开双翼,遮天蔽日的身影一道道扫过森林的上空,居住在森林中的精灵们纷纷从自己的树屋中跑出来,仿佛以为遇到了世界末日。 他们仰头注视着龙群离开的方向,眸子里带着深深的好奇。 “巨龙们出现了,西方发生了什么?” 这是剑之年,这一年冬琴之月的第一天。 而许多年后,居住在白山一带的圣奥索尔人甚至都还记得这一天的情形;而那也是人们最后一次在沃恩德大陆上,见到如此大规模的巨龙迁徙。 一共一百七十三头巨龙。 那是在梅兹惨败之后巨龙们能够聚集起的最后的族群。 “阿洛兹。” 小母龙忽然听到了芙罗法的声音。 它回过头,那头体态优美的银龙正飞行在它身边,银龙本就是美丽的生灵,而它的配偶更是整个银龙族群的骄傲。 “看南边——” 阿洛兹愣了愣。 她下意识地向着那个方向回过头。 灰风港,雅尼拉苏的首府—— 难民们正挤挤攘攘地汇聚在码头,这些人是从西凡那尔或者更北方燕堡地区汇聚来的可怜人。忽然爆发的战火摧毁了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叛军在北方展开屠杀,而能族大军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他们所经过的村落——越来越多的人因恐惧而离开故土,来到南方。 但这里,灰风港便是他们迁徙的尽头。 海面上布满了正准备离开此地的船只,每一艘船都装满了人。商人们在自发倾倒货物,以期带走更多的人,没有回报,也不计名声,这不过是文明的生物在最危急的关头主动的自救而已。 这就是人类的社会性,与他们与野兽最大的不同之处。 但船仍旧不够。 埃鲁因的浮空舰队也没有撤离,海军方面还没有作出决定,但无论如何雅尼拉苏伯爵也要等到最后一条船离港,这是军人对于他们所守护的市民起码的承诺。 港口中还布满了各式各样巨大的海兽。 那其实是灰鳍娜迦的仆从—— 难民们带着害怕与紧张的神情登上这些巨兽的背脊,但每一个乘坐着巨兽离开港口的人,都弯下腰来毕恭毕敬地向灯塔的方向行礼。 在那里,寒露女王与自己的副手大海妖布莉奇特并肩而立。 “看到了吗,布莉奇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的原因。”女王的脸上有些冷漠,但矩形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多彩光泽。 大海妖摇了摇头:“我们并不需要这些凡人的感谢,陛下,安培瑟尔一战之后,我们就不欠这些埃鲁因人什么了。” “你所看到的只是这个吗?” 大海妖布莉奇特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女王陛下。 “长久以来,海洋之民被排斥在这个世界的圈子之外,你知道为什么吗?“寒露女王答道:“因为我们曾经错失了一次最好的机会,失去了在那块圣白的石碑上刻下娜迦一族名字的机会。” 她指着远处的海面说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的原因,我们错过了一次,决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天空中,云层正越来越少。 灰风港的市政大厅一间会客室内,坐在沙发上的雅尼拉苏伯爵与娜迦勇士撒尼珥同时停下交谈,感觉到了什么。 而外面的大厅中,早已乱作了一团。 人们竞相冲上街面,看向南方。 戈兰—埃尔森出事了。 有人在嚷嚷着。 一道明亮的光柱,在南方的天际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灯堡的废墟中,芙蕾雅仰着头,面露震惊之色:“那是什么……!” 她身边布兰多一言不发,隐隐猜到了什么。 幻境之中,幕僚小姐对沃恩德所正在发生的一切毫无所查。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我的父亲?” 玛莎点了点头。 她用手画出了一副图景。 那图景之中,是一间明亮的房间,午后的阳光正从落地的拱窗上射进房间之内,一侧丝质的窗帘拉开垂落在地面上,阴影刚好遮住了墙上的书架。 书桌边,与十几年前相比明显成熟了许多的博格-内松子爵有些兴奋地拿着一片灰色的石片,对自己的骑士同僚说道:“老伙计,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在这里的谈话吗,我想我们已经接近成功了,我已经有了那枚石片的确切下落。” 严肃的骑士额头之上同样比十年前多了几条深深的皱纹,两鬓也已斑白,他看着自己的同伴,说道:“熙帕德,我想牧树人已经注意到你了。” 内松子爵耸了耸肩:“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也不蠢,不过只是有所察觉而已,我想我还没有暴露身份。” 安蒂缇娜震惊地看着房间中的两人。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试图要抓住什么,但脚步却始终迈不入那屋子中:“这……这是我家在艾尔德林的庄园,我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庄园的二楼,我父亲的书房……” “还有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真名?” 幕僚小姐吃惊莫名地问道。 玛莎示意她看下去。 安蒂缇娜咬了咬嘴唇,她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那应当是在他父亲失踪之前两年,她那时才十二岁,她记得有客人摆放自己的父亲,但她当时和母亲一起去附近的农庄中作客了。 她脸上不由得露出复杂的神色来,这间书房与记忆当中一模一样,那些柜子的玻璃橱窗里面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灰色的石片。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究竟在找寻什么,难道在他眼中,那些石片真有那么重要么? 他是一个冒险家,作为他的女儿,她能够理解自己的父亲对于这一事业的热爱;她甚至能够明白那个男人对于她和母亲那种深沉的爱,可是他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对她们说的呢? 在母亲离世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与布兰多相遇。 父亲不仅仅是西法赫家族的传人,更是大地剑圣的骑士与学生,这是一个多么显赫的身份啊,可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和母亲。 为什么呢?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让自己明白西法赫一族所背负的命运呢? 既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一切的真相,那就让自己懵懵懂懂地当个天真的贵族小姐,不更好么? 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模糊了视野。 幕僚小姐曾以为自己早已足够坚强,纵使面对再多也不会再轻易流泪,但过去的记忆沉浸在心底,并没有因为时间而褪色,反而愈加明晰深刻。 她向前踏出一步,多么希望可以亲口追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时间是如此的无情,竟让一切都毫无机会。 内松子爵站了起来。 “帕米德,我们必须行动起来了。” 骑士沉思了片刻:“你问过她的意见了吗?” 内松子爵摇了摇头:“我找不到她,自从领养了那个女婴之后她就离开了王室,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去过戈兰—埃尔森,但是元帅大人已经过世两年了,纵使知道什么,也失去了线索。” “我问过斯科特,但他也不知情,我不敢去找元帅大人的孙子,以免给他带去麻烦——老伙计,元帅大人虽然已经不在了,但这不代表我们任务终结了,你应当还记得我们在阿尔卡什地下幻境中见到的一切。” “我们必须阻止上面的预言发生,这一次,我们得自己干。” 骑士默默地点了点头:“但你的妻子女儿呢,她们知情吗?” 内松子爵沉默了,脸上露出明显的犹豫。 “你这样做对她们来说不公平。” 子爵摇了摇头:“帕米德,你明白我们所干的事情,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们的同伴一个个离开了,但我们还在这里,不是么?”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的确很爱她们,可若我不去做,这不是爱,是逃避责任。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有理由去保护她们——以我自己的方式。我答应过赛迪,你还记得吗,在我将结婚戒指交给她那一刻起,我就必须践行自己的诺言。” 骑士看着他。 内松子爵吸了一口气:“如同元帅大人对于我们所寄托的,我们必须作出决定,帕米德,你明白吗?” “我要给我的女儿,给她所在的世界留下一个希望。”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 ‘我的确很爱她们,可若我不去做,这不是爱,是逃避责任。’ ‘我要给我的女儿,给她所在的世界留下一个希望。’ ‘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云层上回荡着这样的声音。 在布拉格斯,每一条街道上所有的居民都停下了工作,惊诧莫名地看向天空。 他们中的有一些是居住在灰鼠大街的当地人,曾经还是安蒂缇娜一家人的左邻右舍——这些人这三年以来生活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虽然埃鲁因经历了许多,但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就窘迫的生活又能再困窘到那里去呢? 虽然对于灰鼠大街来说,有些人来了,有些人走了,有钱的人在第二次战争中就搬去北方,而穷困潦倒的人只能继续困守于这条陈旧逼仄的街道之上。 但他们中的很多人还记得曾经居住于此的那一家身份与他们迥异的一家三口。 “那不是内松子爵和安蒂缇娜小姐的声音吗,我听说内松子爵好些年前就失踪了,他女儿几年前也离开了布拉格斯。” “安蒂缇娜小姐现在可是出息了,我听说她嫁给了让德内尔伯爵。” “那可说不好,现在埃鲁因局势这么乱,南方指不定会怎么样呢,真希望玛莎大人能保佑长公主殿下。” “哎,说起来真是可怜,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内松子爵大人虽然是贵族,可待人和气一点也没有架子……” “这个世道,好人总是倒霉。” “谁说不是呢?” “可天上的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内松子爵不是失踪了好些年了吗?” “你们看到那道光,那是库尔克吧,北边出什么事了?” 人们议论纷纷。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之后,哐当一声,一个跛子竟失手落下了手中的佩剑,但他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只脸色苍白地看着湛蓝的天空。 在银湾,年轻的法师站在山丘之上,任由狂风吹拂着他的长发—— 法师倾听着那两个曾经所熟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泪流满面。 “你们做到了吗?” “我的同伴。” 安蒂缇娜在恍惚之中仿佛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夏日的夜晚。 那一夜巫后座在南方的天际格外闪亮。 繁星倒映在水面,与布拉格斯河一起静静流淌…… 内松子爵看着自己的女儿回到屋子里,叹了一口气,回过头去——万籁具静的布拉格斯,黑夜中已经亮起一盏盏灯火,远处是布尼潘大道,贵族区犹如星火一般的光芒,仿佛繁星坠落在了地面上。 远处的一间屋中,橘黄的温暖光芒正从窗户之中透出,窗内一家三口的剪影,丈夫与妻子,父亲与女儿,欢声笑语似乎隔河传来,显得温馨而真实。 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从墙角拿起一柄铁锹,在不远处的栗子树下挖开一个深坑,趴在坑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盒子埋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内松子爵才擦擦汗直起身来。 他注视着树下的新土,眼中充满了温柔的神色:“安妮,对不起……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因为而怨恨我。” “我不会奢求得到你们的原谅,但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情,我们必须去完成。” “它不仅仅是因为西法赫家族的血脉对这个王国所负有的责任,更加重要的是,我们身边有许多值得我们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或许有一天,我的女儿,你也会遇到那样一个人。” 他缓缓从胸前摘下项链,口中低吟道: “为了埃鲁因,玛莎大人,请保佑我吧——这是最后的希望。” 看着这一幕,安蒂缇娜早已泣不成声。 布拉格斯,灰鼠人大街一片寂静。 没有人明白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但对于布兰多来说,三年之前布契山道禁果园中的那一幕,却至今犹在眼前。 那是一位父亲,一个丈夫,一名英雄,无声的骸骨无法为他讲述过往的一切,可那风化的羊皮纸上,却记载着再真挚不过的感情。 生于不同时代的两人,那一刻命运彼此交汇,他们的目光无法跨越生死,但理想与信念却仍能传递。 芙蕾雅默默地咬着嘴唇。 幻景正在发生变化—— 它在天空之上,将属于过去不为人知的故事呈现在每一个人面前。 人们亲眼看到内松子爵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他潜入牧树人的内部,拿到了那枚灰色石片,但却为蛊虫领主马亚德察觉出身份。在最后的关头,骑士帕米德舍弃生命为自己的同伴铺上了最后一程的道路—— 漫长的追与逃之后,布兰多看到了那个自己所熟悉的地方。 那山谷盆地之中,不正是黄金魔树的所在? 内松子爵躲入了岩缝深处,无法将他找出来的牧树人在狂怒之下,种下了黄金魔树的种子。 而在洞穴之中。 那位哆嗦着的父亲,用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自己人生当中的最后一封信: ‘玛莎在上,我可能将不久于人世,若我身故……’ 安蒂缇娜捂住了嘴。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天的情形。 狭小昏暗的房间之中,笃笃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当她透过门缝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脸时,命运从此也为之而改变。 但她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布兰多是如何将那封信交到她的手上的。 那封信上的字词在记忆中是如此的清晰,仿如昨日—— 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女孩的脸颊,滚落入尘埃之中。 在沃恩德的许多地区。 人们停下了脚步,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刻。 他们看到内松子爵用尽最后的力气拿起那片灰色的石片,放在羊皮纸之上。他似乎还想写下一些什么,但蓝灰色的眸子中,生命的光芒正在淡去,羽毛笔终于从他手中滑落,落下滚入碎石之间。 那是一位英雄的落幕。 在十城,许多人都弯腰向这一幕行礼,虽然他们不能真正地明白这个男人守护了什么,但无论在哪里,勇敢者总是值得尊敬。 维罗妮卡慢慢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梅菲斯特。 “我见过这个男人的女儿,”灰剑圣回答道:“她很优秀,没有让她的父亲失望。” “我知道她。” 维罗妮卡柔声答道。 梅菲斯特回过头,有些不解地看着这位女军团长。 “你还记得过去吗?”维罗妮卡问道:“我们共同学习剑术的那些日子,那时候,我们还很年轻。” 梅菲斯特不由得沉默了。 他还记得过去的那些美好的时光吗? 当然。 …… 幻境仍然在变化着—— 昏暗的宫殿之中,伟大的帝王亦进入了弥留的时刻。 人类昔日的英雄,炎之王吉尔特注视着床榻边自己的骑士们——他忽然回忆起了自己人生当中最辉煌的时刻,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但在生命的尽头,他记忆深处所浮现的,却仍旧是那难以忘怀的一幕。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在梦中梦到那里了…… 那座改变了他们一生的地下圣殿。 黑暗之中。 四位贤者注视着圣殿的石壁,那些高大的石壁上,用奇特的花纹绘制着各式各样的图案。 火把的光芒摇曳着。 映出一座巨大的祭坛,黑曜石的平台之上,晶莹的琥珀中沉睡着一个人类的女婴。 “看来奥丁说的是真的,”艾尔兰塔凝视着那些石壁上的花纹,“这上面是诺芬古语,是神民们的语言——天青之枪并没有杀死黄昏之龙,第七次战争可能很快就要到来了。” “那我们岂不是做错了?”法恩赞大声地说道:“我们推翻了敏尔人的统治,那现在我们又拿什么来对抗黄昏之龙呢?” “闭嘴,法恩赞,”一头金发的年轻人,湛蓝的眼睛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圣剑奥德菲斯在他的手上熠熠生辉;他对所有的同伴们说道:“敏尔人已经腐朽了,他们的贵族沉溺于过往的辉煌之中,奥丁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他选中了我们,就是不愿意看着这个世界的希望一点点缓慢地死去,我们既然已经继承了这个命运,就必须勇敢地走下去。” “我支持吉尔特,”年轻的圣奥索尔还没有后来那样成熟与老道,精灵少女脸上带着单纯与坚定的色彩:“艾尔兰塔姐姐,你有从上面看出什么吗?” 大地贤者回过头来,点了点头:“吉尔特说得对,我们还有机会。” 虽然那个机会,是如此的虚无缥缈。 老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指向自己最信任的人,那个曾经骄傲的年轻人,炎眷骑士的首席,而今同样也是垂垂老矣。时间是如此的冷漠与无情,曾经创造了一个帝国的王,如今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从他颤抖着的动作当中,苍老的骑士已经明白了一切。 那是两个世纪以来的默契,不再需要用语言来赘述。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天,萝萝小姐来到了死霜森林深处,而一头水晶牡鹿见证了壮丽的夜空中,一颗殒落而过的流星。 在那之后一百三十年,一个名为埃鲁因的国家建立了。 …… 苍翠的山谷之中。 一场大战之后,骑士们庆祝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他们的国王,先君埃克却独自一人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他来到那个沉静的湖边,另一个人正在湖边的岩石上安静地等待他的到来。 先君埃克看着自己最信任的骑士。 “你决定好了吗,瓦尔德,”他开口道:“从此之后,你会失去自己的身份,失去自己的荣耀,甚至是生命,你可能会成为自己一生当中最痛恨的那些东西,将自己的命运永远与这把剑束缚在一起,不得安宁。” “直到有一天,当我的后人们不配得到这把剑的认可时,它会来到这里,静静等待它真正的主人。” 骑士默默地站了起来。 并没有多余地回答。 但他已经单膝跪地。 …… 祭坛之上的琥珀水晶轰然碎裂,康斯坦丝公主愕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女婴。 “达鲁斯,我……” 一脸严肃的男人摇了摇头:“不用担心这个,先看看石壁上写着什么。” 公主殿下身边名为格温多琳的女官若有所思看着两人,开口答道:“那是芬诺古语,神民的语言,我正好在一本典籍上了解过这种女巫们掌握的语言知识。” “内容呢?” “黄昏之龙即将苏醒,但凡人仍旧留有希望。” “黄昏之龙?”达鲁斯回过头:“也就是说我们刚才在幻景之中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 “大人,我们在外面遇到的那些怪物,名叫晶簇,”格温多琳回答道:“你也看到了它们的实力,但那不过是晶簇族群中最微末的一支。它们只是在沃恩德原生物的基础上形成的怪物,而真正的晶簇,强大到不可想象,更不用说晶族本身也不只不过是黄昏种的一支而已。” “所以如果黄昏之龙并没有死在天青骑士的手上,那么卷土重来不过是必然的事情。它的爪牙遍布混沌之中的各个世界,一旦它们涌入我们的世界,便足以毁灭一切。” “那么既然如此,凡人的希望又在哪里?” 格温多琳微微一笑。 “或许在这里,也或许在埃鲁因——” …… 同样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已经步入中年的博格-内松子爵微笑着对自己来访的同伴说道:“我已经调查清楚了,玛莎大人留给我们世界的唯一希望,它就沉睡在埃鲁因。” 这个时候的内松子爵,仿佛仍旧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仍毫无所查。 骑士看着自己的同伴。 “你还记得我们在阿尔卡什看到的那个预言吗,帕米德?” 骑士点了点头。 改变命运的剑—— 内松子爵握紧了双拳,露出激动的神色: “帕米德,那就是终焉的王座——” “而牧树人们一直以来所在寻找的晶状体,正是通往那个希望的最后指引,它们一分为五,实质上是一个信标——是玛莎大人给予我们的指引!” “帕米德,我们决不能让世界的希望落在那些人的手上!” 那是一个古老的预言。 镌刻于苍青的诗篇之上—— xvi:thetower 失落的月亮夺走了光—— xx:judgement 光失去了。 xvii:thestar 白银一代失落在大地上,在黑暗与蒙昧之中披荆前行。 viii:strength 帝王与愚者的巧遇。 ix:thehermit 生满青锈的发条正在复位。 xxi:theworld 改变命运的剑。 琥珀—— ……(。) 第五百零五幕 凡世的英雄 玛莎将哭得泣不成声的安蒂缇娜轻轻拥入怀中,用手轻轻慰抚她的后背,安慰着自己的孩子。笔、趣、阁。海棠搜书。 安蒂缇娜终于察觉到什么,泪眼朦胧地看着玛莎道:“您是……玛莎大人?” 玛莎轻轻点了点头。 “……您回来了?”少女抬起头,脸庞还梨花带雨,语气中带着急切的希望:“您会帮助我们对抗黄昏之龙吗?” 玛莎笑着摇了摇头,她轻轻擦干安蒂缇娜的泪水:“我的孩子,你们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凡人坚韧不拔的意志与信心就是你们最强大的武器――而我,已将权柄予以你们,剩下的,就需要由你们自己的手去开辟波澜壮阔的未来。” 安蒂缇娜不解地看着她,但却看到玛莎在她右手上轻轻一点。从指尖开始,女神缓缓化为无数飞散的光之花瓣,在犹如超新星诞生般的耀眼光芒之中,安蒂缇娜看到了一个古朴的王座。 而在王座之上,静静地沉睡着一把圣剑。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沃恩德的天空。 “孩子们――” “不要放弃希望!” 那一刻,整个世界几乎都止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看着天空中那把光彩夺目的剑。 白山山脉落叶森林的精灵行宫之中,钟声响起,精灵卫兵拉开会场的大门。风精灵使节率先长身起立,其中一人向自己的对手伸出手道:“非常感谢你们,我叫梅里亚,精灵廷首席魔导士。” 脸色惨白的血裔贵族微微一笑,优雅地与精灵的手一沾:“虽然这一刻你们与我们的名字都有可能掩埋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历史会永远地记住这一天,我相信它足够意义重大,可以改写我们的未来。” 梅里亚微笑着:“无论如何,欢迎回来。” “回到哪里?” 梅里亚微笑着没有回答,但那位玛达拉的黑暗贵族亦不再追问,仿佛两人都心有默契。 两方的使节们亦互相点头示意,缓缓步出大殿之外,然后驻足停下,抬起头注视着天空中那把光彩夺目的圣剑,所有人都久久不发一言。 在埃鲁因南方。 安拉瑟森林起了一阵风,森林沙沙作响,无数枯叶飞过人们头顶。远处伯尼切尔河粼粼波光,静静穿过兰托尼兰南方的土地之上。 随着惯性的作用重力投石机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将最后一发石弹以高高的抛物线投向远处伯尼切尔的城墙之内,在魔法的闪光过后,城内随之传来一阵建筑倒塌的轰鸣。 邪教徒已经放弃抵抗了,还有一头肥硕的巨龙在残破的城墙上喷吐火焰,驱赶已经崩溃的人四散而逃。 战场上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注视着天空―― 哈鲁泽握着米卡雅的小手,注视着湛蓝的天空上那座雄伟的山峰,光彩夺目的圣剑,心中激荡久久不能自己。 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竟也是一位英雄,他的不屈为所有人留下了最后一线希望,因而他无愧于骑士的称号。人类的历史上总是有许许多多这样的英雄们,哈鲁泽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圣剑耀眼的光辉之中他始终可以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坚定的信念,永不褪色的理想,不正是老师的一言一行么? 埃鲁因的诞生是如此的光辉,而他是否可以承担得起老师的寄予呢? 小王子咬着自己的嘴唇,默然不语。 两人身边是面无表情的兰托尼兰大公,这位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公爵大人两鬓斑白,仿佛老了十岁。他怀抱着自己唯一的孙女――他的儿子与儿媳留给他的唯一血脉,久久凝视长空,一语不发。 邪教徒屠杀了伯尼切尔的住民。 这也为他们自己的墓坑中填上了一最后一把土。 伯尼切尔没有俘虏。 这就是这位公爵大人下达的命令。 而从这一天起,兰托尼兰也将开始对一切异信人士实施大清洗。 哈鲁泽明白在这个命令下肯定会有无辜者丧生,可他并没有开口,文明有时候需要铁血,埃鲁因的腐朽已经到了深可见骨的程度。作为一个国王,他必须要学会承担责任,头戴王冠之人是没有资格爱惜羽毛的,一个国家必须要前进,就必须有人为它背负污名。 哈鲁泽心中已有觉悟,但如果一定要有人为这一切过错付出代价。 那不会是埃鲁因人,而是黄昏之龙。 他握紧了拳头。 在他身后,美杜莎莱丝梅卡同样为天空上的异景所震撼,她如同爬行动物一般的棱瞳之中深深地倒映出那把剑,眼中闪烁着犹豫与坚决并存的色彩:“……真的存在,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朋友,那个性感的黑暗精灵地抓住自己挚友的胳膊,担忧地看着她:“莱丝梅卡?” 卡雅的动作惊动了前面的哈鲁泽。 小王子回过头,看到莱丝梅卡的异状,不由得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莱丝梅卡是在担心自己的事情,连忙说道:“莱丝梅卡姐姐,你不用担心,这次遇袭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谁也不能因此而对任何人横加指责,再说我现在不是没事么?” 但他没想到话音刚落,莱丝梅卡却一把反手抓住他,手劲之大让他差点痛得叫出声来。身体下意识反应就要施展黑魔法抵御,但哈鲁泽生生止住了这种冲动,因为他看到了美杜莎女士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丝毫要伤害他的意思。 “莱丝梅卡小姐,你……?”他丝丝抽着气小声说道。 米卡雅也转过身来,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用眼神询问小王子要帮忙吗,不过哈鲁泽对她摇了摇头。 莱丝梅卡低下头,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之色。看着自己挚友的神色,黑暗精灵卡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莱丝梅卡,你想好了吗?” 美杜莎回过头,点了点头道:“卡雅,我们已经失去了家园,那种漂泊不定的滋味你还想再经历一次吗,我们来到这地面上的世界就是为了寻找希望,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我们必须要下定决心了。” 卡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卡雅,你相信我吗?”莱丝梅卡看到她的神色,开口问道。 “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呢,莱丝梅卡?没有你就没有此刻的我,我一直把你当做姐姐一样的,”卡雅忍不住说道:“当初我把它交予你,就是信任你可以作出正确的判断,我――” 莱丝梅卡打断了她:“卡雅,谢谢你,但已经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时刻了。” 卡雅的目光越过美杜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天空之上,点了点头。 哈鲁泽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两人。 “莱丝梅卡小姐,你们……” 莱丝梅卡将手指压在他嘴唇上,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哈鲁泽,我的小王子,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 哈鲁泽露出怔怔的目光来,他当然明白莱丝梅卡与卡雅身世离奇,不过因为安培瑟尔的恩情,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要怀疑这位美杜莎女士的想法来。而正因为他的信任,莱丝梅卡才产生了要留在这个人类王国的想法。 她温柔地看着这位小王子:“卡雅,她是守誓者一族。” …… 冯诺玛将军从天空上收回视线,默默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艾雷尔城外,科尔科瓦的平原之上一黑一白两条洪流正交汇在一起。 矮人王卡里芬在矮人重骑兵黑色的洪流之中,注视着远处的那一片雪白的阵形,口中喃喃自语:“他们也来了……” 困守艾雷尔的白狮军团正在进行最后的反攻,人类的骑士摆出了最后的冲锋阵形,一片紫色的水晶海洋正从前方汹涌扑来――但人类震惊地看到他们昔日的仇敌,托奎宁的狮人摆开的大军从一侧靠近他们,然后与他们停在并肩平行的位置…… 人类方面隐约感受到了托奎宁人的意图,但仍无法确定。 在命令之下,传令的骑士打出了探问的旗号,一面金色的燕尾旗―― 是盟友么? 狮人犹豫了片刻,随即竖起了一面圣白的旗帜,旗帜之上,七个圣徽迎风飘扬。 回应以神圣之誓。 冯诺玛将军站在残存的城墙之上,看到这一幕,手中的佩剑哐一声落在了地上。 呜―― 号角长鸣。 矮人的大军已经一马当先杀了出去,人类与狮人也不在犹豫――骑士开始加速,科尔科瓦平原之上一片轰鸣震响。三族联军正面撞上了晶簇的海洋,犹如三把切开牛油的热刀,首当其冲的是矮人重骑兵,每一个矮人重骑兵都是一座移动的堡垒,何况并列成排,它们所过之处立刻在紫色海洋中掀起一片狂潮。 迪尔菲瑞在布雷森与曼里克还有众骑士的小心保护之下,紧紧地跟上矮人的战团。 “守誓者小姐,”矮人王卡里芬一锤敲飞一头晶簇之后,还有余暇回过头来对骑士中间的迪尔菲瑞说话:“你有没有想好,这里的战斗胜利之后,打算把圣剑送到什么地方去?” 迪尔菲瑞看着这位矮人王,她的眼神也落在那面圣白的旗帜之上,手中长长的匣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但她心中已经闪过了一道人影,认真地点了点头。 从巴尔塔高原上照射下来的阳光带着冬日的暖意―― 隶属于白狮军团第五军团的下等骑士长亚当斯醒来时,感到自己一颠一簸,正被一个人扛在背上。 他脑子里乱糟糟回放着昏迷之前杂乱的记忆――越过艾雷尔的废墟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己的纵队扑来的怪物,冯诺玛将军下达死命令要守住那条街口,在战斗中自己的同伴越来越少,直至只剩他最后一人。 面对环伺的怪物,他心中只剩下奋勇一战的决然。 自己不是应该死了吗? 亚当斯有些吃力地想要抬起头,想要看看是谁救了自己――冯诺玛将军的策略生效了吗?白狮军团已经夺回那个街口了没有?他们有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艾雷尔城保住了吗?伤亡究竟有多少? 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身长长的雪白鬃毛。 那头狮人回过头来看着自己肩上的这个人类,它脸上有一条狭长的刀疤,绿色的眼珠子,就像是嵌入这条刀疤正中一样。 托奎宁狮人。 亚当斯对于这些白狮军团的对手之一,十分熟悉,每一年入冬之后,人类与狮人之间都有数次交锋。这样的仇恨延续了数百年之久,深深地刻入每一位白狮军团士官的骨子里,而对于托奎宁的狮人来说,亦同样如此。 可它们怎么会在这里,还出手搭救自己――它们的仇敌? “……你救了我?” “举手之劳,”狮人毫不在意地答道,它大步向前走去,穿过早已成为废墟的街道:“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舍尔,将来一定是会成为最伟大的英雄。” 亚当斯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个胡吹大气的家伙,但却看到对方的目光坚定地注视着远方的天边,眼神深处倒映着耀眼的光辉。 在那里,有一把剑―― …… “别得意的太早了,玛莎。”罗曼伫立在灯堡外的一座山丘之上,冷笑着看着这一切。 数百里外,女佣兵团长忽然动了一下眼皮的动作惊动了所有的人。 “快来人,尤塔小姐她醒了!” 一片慌乱的声音。 而同样的慌乱之中,远在沃恩德大陆南方的沙漠之国卢比克,身披灰色长袍的守墓人正成群结队地向圣殿中央跑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肃然的神色,城市上空钟声长鸣。 阿德妮站在那奎尔身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圣殿缓缓打开的正门。 这是一千年以来未有的事情。 大长老在十二位墓卫的陪同之下,神色肃然,手捧一把湛蓝的短剑来到两人面前。 “那……那就是智慧圣剑?”阿德妮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 那奎尔点了点头。 世界之环―― 天空之环的大德鲁伊推开窗户,风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使是在严酷的冬日,但环流世界的信风一样可以带回夏季的气息。一片翠绿的树叶飞进窗户,落在他手上。 大德鲁伊扬了扬稀松的眉毛,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小家伙给我们出了个难题啊。” “大人?” “去吧,让我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他回过头。 窗外,艾尔兰塔的风景秀美如画。 …… “……白银的时代之后,布加人是否还曾记得自己的荣耀与诺言?作为真理议会的守塔人,大图书馆知识的守护者,睿智的先民的后代,流淌着白银之血的布加人究竟追求的是力量还是智慧?那高耸如云的圣白尖塔之上,镌刻的究竟是法则的真理,还是毁灭的裁决?众位曾经在近乎无穷生命中探求的宇宙的奥义,仅仅是对于弱小的蹂躏与践踏吗,还是对于真知的坚持?” “……我相信布加人是睿智的,因为无论利弊如何权衡,得失如何取舍,但能够让银色之民更加辉煌的始终是知识与真理,而非力量与权力;我相信智者终有长远的目光,可以划破重重的迷雾,看到属于白银城邦真正的未来;我相信文明,而非野蛮,就如同我相信智慧终将战胜贪婪,我相信云上之民,能够让自己作出一个让他们永远也不会后悔的决定……” “因为我相信,我们仍有辉煌的未来。而这就是我要说的,全部――” 卡奈奇―― 云端圣殿之中,一身白袍圣洁如斯的宰相千金轻轻丢开手中的演讲稿,抬起头,看着圆形的阶梯会场之上的数千位白银之民。 鸦雀无声。 所罗门低眉站在德尔菲恩旁边,神色平静。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同僚们,燃烧着智慧火焰、洞彻一切的双瞳中,显得十分的镇定:“表决吧。” 数千只手举了起来,无一反对,无一弃权。 妖精塔妮娅女士站在凰火的肩头上,银色的眸子有些震惊地看着那个有些冷静,又有些骄傲的人类少女。 然后是如暴风骤雨一般的掌声,席卷全场。 剑之年,冬琴之月一日。 布加人宣布与萨萨德尔人决裂,巫师战争才刚刚拉开帷幕,便已接近尾声―― …… 安蒂缇娜苏醒过来时,便已经感到了那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她有些虚弱地抬起头来,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还有芙蕾雅小姐有些复杂的神色,她连忙挣扎了一下,可是没有挣脱布兰多的怀抱。 她的脸有些红了:“领主大人……我、我怎么了?” 布兰多看着自己的幕僚小姐右手上银色的花纹,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你拯救了一切,安蒂缇娜。” ……(。) 第五百零六幕 坎德贝尔之战 风吹拂着银色的沙丘,沙砾丝丝扬起。笔~趣~阁.biquge. 天空中,云层正在渐渐重新聚拢。布兰多好像想起什么,将怀中虚弱的幕僚小姐交到芙蕾雅手上:“你们等我一下” 芙蕾雅默默地点了点头。 布兰多转过身,踩着沙子走到萨德尔男巫身边――这个昔日威名赫赫的巫师领袖此刻披头散发,完全不复往日的威风。他佝偻身子低着头,目光呆滞地看着沙子,直到布兰多的靴子出现在视野之中。 他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领主,他裂开嘴,声音沙哑似笑非笑:“你一定很得意,人类。” 布兰多看着这个人浑浊的眼睛,银色的瞳孔外布满血丝,像是一头苍老垂死的野兽――他此刻心中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只淡淡地回答道:“这就是萨萨尔德人的选择,叛徒的滋味好受吗?” 萨德尔男巫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冷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也不是什么凡人。” 布兰多看着他,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可悲之色。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我们认为我们是,那我们就是这片土地上大多数人当中的一员。”他静静地开口道:“因为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超凡,就算是玛莎大人,也从来不认为她可以高高在上――而真正可悲的,是那些自绝于人的人。” “萨德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生而高贵,而血脉也不能成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玛莎大人给予你们的,并非是力量,而是责任,可惜你们不懂――” 他缓缓张开双臂,像是拥抱着风,轻声说道:“我们因何而骄傲――我是凡人,是这个渺小王国的一员,我是托尼格尔的领主――这个微不足道的身份,我却异常珍惜;我因何而骄傲?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力量,而是人们对于我的信任,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与承诺,是这凡世间的一切的珍贵情感。” “我们,因为敢于守护着一切美好的事物而骄傲。” “这种骄傲,”布兰多看着萨德尔,字字千钧地答道:“你们不懂――” 萨德尔男巫尖叫一声,衰败的躯体挣扎扑了过来,但却重重地扑倒在沙丘之上,用尽全力也只能抓起沙砾,仿佛要将之握个粉碎,可惜只能无奈地看着沙子从指间偷偷溜走。 他倒在沙丘上,发出一声犹如受伤野兽的哀嚎。 布兰多冷漠地看着他。 “领主大人这个样子总是特别容易让人着迷,不是吗?”安蒂缇娜温柔地注视着布兰多的背影,轻声说道。 对于这个问题,芙蕾雅有些措不及防,但又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只能慌乱地点了点头。 安蒂缇娜有趣地看着她。 “埃鲁因是如此之小,芙蕾雅,小到布兰多先生可以对它的王位不屑一顾。但它又是如此之大,大到让他无法放下这里的每一个人。”她若有所指地说道。 芙蕾雅啊啊恩恩地应付着,脸上明显晕开一圈圈红霞。 “芙蕾雅,除了罗曼小姐之外,你是最早认识领主大人的,”幕僚小姐继续轻声说道:“虽然有些话不想说出来,可大家都看得明白。如果有一天我们中的任意一个无法再从战场上返回,你会不会对这一刻的想法感到后悔?” 芙蕾雅怔住了。 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远处布兰多的背影。 “安蒂缇娜,我……” “不用对我说。”幕僚小姐开口道。 说完,她别过头,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芙蕾雅声如蚊呐:“安、安蒂缇娜小姐,我我我看起来真……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幕僚小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回过头看着这头无可救药的鸵鸟。 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忍不住掩住嘴,噗一声笑出声来。 “自甘堕落,自甘堕落……” 萨德尔男巫趴在沙丘上,声音如同风中残烛。 布兰多最后看了这可悲的家伙一眼,转身离开。但这位男巫之王却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竭尽全力在他身后嘶吼一声:“弗拉基米尔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布兰多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很巧,我也是。” 萨德尔男巫最后的表情定格在了惊愕的眼神之中。 他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伸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但身体的机能早已随魔力一起流失,他的脑袋微微一歪,整个人便像一截枯木一样失去了生机。 风沙扬起,这位萨萨尔德人巫师领袖的尸体竟像是物体风化瓦解一般,化为砂砾随风而逝。 芙蕾雅扶着安蒂缇娜走了过来。 “你怎么了?”布兰多看着她红得有些过分的脸。 “没、没什么……”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小姐赶忙慌乱地岔开话题:“布兰多,我们又要和萨萨尔德人开战了吗?” “是我,”布兰多云淡风轻地答道:“巫师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埃鲁因不应当再卷入这场战争中,但还有一些债我必须要去讨回来――列文殿下的死,艾柯夫妇的死,一切都必须有一个交代。” …… 燃烧的巨舰犹如一支从半空中坠落的火炬,钢铁因为扭曲而发出类似于巨兽的哀鸣:“呜――”人们注视着这悲壮的景象,火光照亮了天空,映衬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环绕在闪光号周围的小型飞空艇虽然想尽办法救下了一些人,但船上的三百余名官兵,却注定要血洒这片异国的土地。 它缓缓坠向地面,所有人都向着那个方向庄重地行礼,在火光之中,英灵化为永恒。 “闪光号发来的最后信号,示意我们继续前进……” 传令的士兵红着眼睛捧着纸条,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念下去。 年迈的老人摆了摆手,拄着手杖一言不发地离开,骑士们皆在他身后沉默。很多人都知道,那船上的正是这位老人的长子,人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以至于失去了悲伤的权利。 天空中已是一片混乱。 浮空战舰的阵形彼此犬牙交错,各式各样救急的飞艇更是让空域显得更加杂乱无章,上空还有飞掠而过的魇虫与尖啸的巨龙,不同色彩的巨龙彼此厮杀在一起。 魔法的光芒不时贯穿整个战场,各色光芒与烟雾在天空中交汇,燃烧的火团呜咽着从天而降,最后化为一团耀眼的火光撞击在地面上,而黄昏种的尸体更是如雨落下。 两头受伤的巨龙被迫离开了队列,开始向坎德贝尔城方向迫降过去。 “快,掩护它们!” 战舰上,各种尖锐的警报声响成一片,骑士们高喊着,甚至压过了传令兵声嘶力竭的声音: “前方出现高强度魔力反应!” “左满舵,规避机动!” “分舰队改变队形!” “注意云层上,它们下来了!” 魇虫排成一个巨大的箭头,在云层上飞折而下,克鲁兹人的舰队一片慌乱,有限的还击并不能对这些怪物造成致命的伤害。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但忽然之间一团云层被撕裂开来,巨大的银龙从右侧扑来,将这些魇虫的阵形撞了个四分五裂。芙罗法一甩尾巴就将数不清的魇虫扫了下去,再张开双翼将它们一分为二,她在空中潇洒的转身,然后还有余暇向克鲁兹人的舰队示意。 这头优雅的生灵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整个舰队的欢呼,人们高举着双手,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各条战舰上的舰长与大副看到这一幕,心中同样激荡不已,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圣者之战当中。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哈泽尔人的一支分舰队忽然之间脱离了主力舰队的队形,展开一个激进的锋矢阵型向着战场中央发起了决死冲锋――他们的目标是云层中那个巨大的黑色光球,坎德贝尔之战的根源。 这支舰队疯狂的举动立刻引动了整个战场的局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不少骑士扑向船舷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黑球显然感到了威胁―― 空中的黄昏大军在它的指挥下开始向着这个方向靠拢,围向这支舰队。 阿洛兹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拦住它们!” 小母龙威严的声音响彻长空,在它的指挥之下,龙群齐齐转向爬升,以夺取更高的空域。它们需要用俯冲来分割包围虫群,这是巨龙们在天空上最擅长的战术。 人类也反应了过来。“给它们争取时间!”亚尔曼爵士举起手中的手杖,旗舰克鲁兹号第一个转向,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面旗语: 改变队形。 所有主力舰进入战列线。 整个舰队在最危险的时刻露出了侧舷,并释放出一群群飞马骑士,克鲁兹人的空骑士高举长枪,怒吼着冲向了飞扑而至的魇虫群: “为了克鲁兹!” 口令声声下达。 船舷一侧,燧发枪团已经架起了长长的龙枪,填装手在几秒钟内就完成填装――旗手将手一挥,一排白烟从克鲁兹人的船舷上升起。飞掠而过的魇虫好像撞上了一面墙,最前面的几排像是下雨一样落了下去。 地面上,两头巨龙的迫降引起了一片片惊呼声。 银湾联军每一个人心中对于这场大战都充满了敬畏,他们明白这将是一场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战争,每个人都在默默为自己的同胞们祈祷――为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舰队与巨龙们祈祷。 地面上晶簇的进攻暂时停息了,越来越多的晶簇正张开晶状翼飞向天空中。 许多人都自发跑上了城头,注视着天空,他们手中紧攥武器,恨不得也能亲身加入这场战斗之中。 可联军的指挥官们还没有下达命令。 老白狼剑圣勃兰克看到那两头受伤迫降的巨龙,忽然之间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抓起大衣,提着宝剑,转身离开了城墙。一旁的小小马尔维斯公爵看到这一幕愣了下:“勃兰克叔叔,您要去哪里?” 勃兰克头也不回:“时间到了,去战斗!” 马尔维斯公爵楞在了原地。 但忽然之间,他下定了决心,快步追了上去:“勃兰克叔叔,算上我一个!” 勃兰克回过头,看了这家伙一眼。 “会死。” 小马尔维斯公爵手在自己胸口比划着:“我知道!” 勃兰克这才赞许地点了点头:“这才像点样子。” 两人走下马道。 城墙下,士兵们抬头看着自己的指挥官,期许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绞盘的吱吱声中,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人类的骑士早已在城下列阵,年轻的骑士们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紫晶海洋,吸了一口气,各色不一的瞳孔中无一不带着紧张的光芒。勃兰克在这些年轻人身侧,用剑指了指前方――“准备!” 骑士们哗一声各自拉下金属面罩,白雾在金属上凝结成霜。 第一排,第二排开始加速小跑,经过吊桥。 长枪如林,旌旗似海。 勃兰克在马上回过头,看到自己的外孙女已经登上了城头。 修女公主神情冷冽,注视着远处的晶簇海洋――两头巨龙已经坠向北方的山丘之上,一片片的晶簇铺天盖地地向那个方向飞了过去。 她举起手来,大地之书已经解开束缚环绕在她周围,书页哗哗翻动。 一个巨大的法阵出现在少女头顶上。 晶簇们注意到这个方向的移动,几种远程攻击的晶簇立刻开始转移火力,但一束束流矢从玛格达尔身边飞过,也被一道淡黄色的光网所阻挡。 少女声音清脆地开口道: “第七章,创造。” 她的双手向上一托,在巨大的轰鸣声当中,方圆数十米石柱一根根从地下升起,骑士们正在小跑加速,而这些岩石台阶一级级如同波浪一般平稳地托着他们前进,犹如紫色的海洋中升起了一座桥梁。 所有扑向这座桥梁的晶簇,立刻被一片明亮的黄色水晶风暴卷得粉碎。 城墙之上的所有联军士兵都惊呆了。 随即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天空中,两位指挥官看着地面上发生的景象,同时点了点头――下面的同僚十分不简单,银湾联军在这个时候的动作正好打在了黄昏大军将动未动的节点之上,连他们自己看着都觉得难受,更不用说对方。 现在晶簇大军首尾不能顾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极大地分担了他们的压力。 既然如此,他们当然不会浪费银湾联军这精彩的助攻―― 战场之上,哈泽尔人的分舰队已经接近了极限。 哈泽尔人打出了最后的信号旗,那个旗语没有任何含义,只是向自己的同僚们致敬。 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那是一面象征着智慧与勇气的旗帜―― 两位指挥官脱下帽子,握在手中,向着那个方向施以注目礼。 巨龙飞扑而下,将战场上的虫群一分为二,使得它们再也追不上那支哈泽尔人的舰队。克鲁兹人与哈泽尔人的主力舰队正在一轮轮开火,弹幕一刻也不曾停息。 战场好像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那支渺小的舰队放出了自己最后的空骑士――驾驶着构装体机甲的骑士们以大无畏的勇气撞向拦在正前方的虫群。然后是炫目的闪光,爆炸与震波,形同无数颗太阳同时在天空被点亮了。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眼睁睁看着那支舰队在撕开的口子中,直直插入了那个云层中的黑球。 一道讯号同一刻传遍了整个舰队。 一次更大的爆炸产生了。 那一刻仿佛整个天地都暗了下去,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一团明亮的光球。光球忽然向四面八方扑来,耀眼的白光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一切,巨大的轰鸣声令战场上所有人都短时间内发生了耳鸣与失聪的现象,因此这个洁白无瑕的世界仿佛变得安静下来―― 冲击波瞬间扫过一切。 将最靠近的魇虫群直接气化成灰。 气流波及了巨龙,使得它们不得不分散了阵形,更不用说人类的舰队,气浪几乎将所有人都冲得东倒西歪。但人们很快从甲板上爬起来,看向那个黑球的方向。 然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之上,出现了一个无比庞大的脑袋。 金属的巨龙。 横亘天地。 坎德尔贝尔城在它面前,渺小得像是尘埃。 它冷漠无光的银色眼球注视着这个世界,半个身躯暴露在黑色球体之外,只有张开的双翼一半在球内还未伸展出来…… 显而易见的,那舍命的一击,打断了它传送的过程。 看着这头金属巨龙,龙群沉默了。 阿洛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几曾何时,那曾经是巨龙们的信仰与骄傲―― 龙神巴哈姆特。 但此刻,它们不得不与自己的过去诀别。 小母龙强忍住心中的悲痛,高喊道:“不能让牺牲白白浪费,乘它还没有出来,我们结阵――只有一次机会!” “听我号令,巨龙们!” “超环魔法――龙击!” 耀眼的光辉贯穿长空。 ……(。) 第五百零七幕 神殒 弦魔法。笔@趣@阁。biqUgE。 这三个字,代表着自神民时代以来最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以龙语为基础的咒语体系,越过躁动的元素层与银白的法则网络——直接从tiamat法典的最底层抽取力量;而构成它的三大要素,法则,能量与物质,本就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基础。 以法则之弦,重塑能量与魔力的纯粹性。这也就是弦之魔法称呼的由来。 凡世法术的顶点,是十四环法术,白银之民将之称之为禁咒,因为那是法则与元素之力可以达到的极限。但对于神民来说,这样的力量只不过是这个世界本质的一种次要体现而已。 宇宙是什么? 是维度与能量。 唯有弦魔法拥有的第十五环,神战用法术。 纵使在过去无数时代之中,那光辉璀璨的斩神之剑,也不是每一次都会有施展的机会。 在这个衰微的时代,这片大陆上只剩下唯一一个使用弦魔法的种族——巨龙。而圣者之战后,事实上巨龙们早已再难利用环之仪式重现这昔日的辉煌。 但一切总有转机。 那就是利用生命的力量。 巨大的法阵在一百多头巨龙身后展开。 吟唱咒语的龙吟响彻天地之间,空气共鸣着,一束璀璨的光柱从法阵中贯穿而出。 纵使跨越了上万米的距离,但仍旧犹如一道光之长矛,准确插入巴哈姆特的头颅之中——那光是如此的朴实与无华,以至于近在咫尺的克鲁兹人甚至都无法察觉这个法术中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但随舰的人类巫师们看到这一幕时,却差点疯了。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告诉他们,任何魔力都会有衰减,没有任何一种能量形式可以在不同能量形态下跃迁时,不出现能量损失。 但这一道夺目的光柱。 就是完美的能量存在形式,逸散率为零。 这是不可能存在的魔法。 却借由龙族的弦魔法之手展现于现世。 所有人都震撼地看着那一道光柱贯穿金属巨龙的头颅。巴哈姆特痛苦地哀嚎一声,高昂起脖子,整个身躯都从黑色的球体之中立了起来,向后倒去。 但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法阵中的巨龙,正一头头化为尘埃,随风而逝。 “准备第二次攻击……”阿洛兹看着自己同族的牺牲,心如刀割,但她却硬下心肠——为了胜利,连她自己都可以舍弃生命,她高声提醒自己的同伴们:“不要寄希望于一次攻击,我们的目标是阻止它降临这个世界!” “阿洛兹……”芙罗法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关系。”小母龙用力摇了摇头。 法阵再一次明亮起来,第二次攻击正在蓄力。 但尖叫声却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大家,快看下面!” 阿洛兹低下头。 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极为不可思议的一幕——黑色的球体正在缩小。 “巴哈姆特呢?” 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头金属巨龙,消失了。 …… 黑暗深邃的空间中,残存的星光半熄未灭,散发着本就不多的光辉。从众神时代的以来的遗骸,静静地漂浮在这个空间中,表面披洒着一层淡淡的星辉。 视野的尽头,水晶幕墙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一边是深远的虚空,一边是沃恩德散发着荧光的大气层。 大地之上,许多地方都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水晶墙上布满了裂痕,不时有小碎片在轻微的响动中从墙上落下,漂浮在空间之中。远处一排排构装体分布在广阔的天空之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一声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的尖啸忽然令整个空间都震动起来。 漂浮的残骸被声浪推着后退,彼此碰撞。一头金属巨龙忽然后退着撞了进来,一侧金属面孔上,从眼眶到下颚的部位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空洞——它痛苦地尖叫着,翻滚着,张开的白金翅膀将无数构装体扫得粉碎。 它是如此的狂怒,转身就要再一次扑向那条空间裂缝。 可正是这个时候,黑暗之中传来了一声冷冷的哼声。 “巴哈姆特,没想到在这场战争中,你我之间互换了一个身份。” 这个声音生生止住了巴哈姆特的动作。它转动着巨大的头颅,缓缓向那个方向回过头,看到一头犹如山峰般矗立的巨狼正一步步踏着虚空而至,来到它不远处。 埃希斯昂起头颅,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叛……逆……”巴哈姆特发出一串低沉的咆哮:“死……” 它转过身,张开双翼便向埃希斯扑来。 但埃希斯只稍稍往旁边一让,就躲开它的一击。她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看着这头自己曾经的宿敌:“黄昏之龙大人,你控制着这些破烂玩具,有意思么?” 说着,她扬起爪子一掌拍在金属巨龙的背后,将它扫飞了出去。一声巨响,巴哈姆特犹如一颗流星撞上了远处的水晶墙。 明明已经处处开裂的水晶墙,在这头金属巨龙撞上去的那一刻,却没产生一丝一毫的颤动,墙体之上更是连水晶粉末都没掉下来一丝。 巨龙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但埃希斯怎么会给它这个机会,一个纵身便飞跃了过去,一脚踏在这头堕落的龙神的身上。在咔咔擦擦的响声中,生生将这头白金巨龙给踩在了水晶墙上。 巨龙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埃希斯明白,黄昏之龙的意志已经离开了这具躯壳,现在这头堕落的龙神只不过是在凭借本能而战斗。她冷哼一声:“没有tiamat的法则,看来你连脑子也没有了。没有玛莎的支持,你拿什么和我战斗?” 金属巨龙根本听不明白她的话,疯狂地挣扎着。 埃希斯昂起头来,颈后的银色毛发完全立了起来,站在巴哈姆特身上不动分毫。她甚至眯起狭长眼睛,显得有些妖娆地冷笑道:“还在挣扎,你的脑子果然已经是不清醒了——降临的过程中被打断,还吃了一发龙击术,换作是我也不会好受,何况是你这个破烂。” 说着,她毫不留情地一爪子切了下去,这一爪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于利爪之下连空间都生出一层层的涟漪。这一爪重重地斩在巴哈姆特的脖子上,虽然没有击穿法则之力,但仍旧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 埃希斯不为所动,像是一头真正的野兽一样一口咬了下去,金属巨龙的声音顿时从一开始的怒吼,逐渐变成了哀求的低鸣。 但逐渐连哀嚎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埃希斯双爪踩在它的肩头上,可以毁灭一切的尖牙终于刺穿了层层法则之力,一口咬在了这头龙神的脖子上。咔嚓’一声轻响,巴哈姆特巨大的身体一震,仅剩的一只水银眼球微微闪烁了一下,最后渐渐暗淡了下去。 那是一位神祇的最后时刻。 虽然有些讽刺——在这场战争之中,原本代表着秩序与混沌的双方,此刻却调换了位置。 “看起来秩序再一次获得了胜利,”埃希斯有些讥讽地自言自语了一句,在确认自己的对手已经彻底死透之后,她才仰起头,发出一声悠远的长嗥。 几个时代以来,她终于杀死了这头该死的爬虫。 但却是代表着玛莎。 想到这里,埃希斯回过头来,看着远处那个裹着黑袍的女人。 苏菲雅站在一片漂浮的冰晶小行星上,平静地看着这场战争——一场神战,却是如此的野蛮与暴力,缺乏应有的美感。但事实上力量超出了一定层次之后,战斗其实也就变得简单而直接起来。 埃希斯放开巴哈姆特的尸体——巨大的金属躯体缓缓飞了出去,可以预见未来数百年中,这具残骸很快就会成为这个寂静空间的一部分。 又一位神祇长眠于世。 “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诚意了,虽然本来我完全可以不杀死它,等重启了这个世界之后,它本来也应当是我的一部分,”埃希斯开口道:“所以,小女巫,现在轮到你们实现诺言了。” 苏菲雅点了点头。“可以。”她答道,声音没有一丝变化。 少女抬起头来,目光越过如山峦一般的巨狼,看向远处的沃恩德。黑暗之中,悬浮于星空中的一排排构装体,边缘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她竖起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个符号: 那是审判会的真知之眼。 然后是真理会的衔尾之蛇。 世界树。 战争之龙提亚马特。 苏菲雅的瞳孔中流淌着绿色的光芒,数据像是瀑布一样在她眼中一排排落下,随着她画出一个个代表着权限的符号——从近到远,那些星空中的构装体一排排明亮了起来。 埃希斯闭上了眼睛。 她低声感叹道:“果然,这才是tiamat法则的全部,不得不说你们真是聪慧啊,竟然能够构建出如此庞大的体系。那么等到它们尽归于我之后,我是否就可以重启这个世界了?” “不能。”苏菲雅摇了摇头。 埃希斯蓦然间睁开眼睛,眼神冷得可怕:“为什么,你们打算出尔反尔?” “我们的约定是在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的情况下,你才可以重启这个世界,”苏菲雅不卑不亢地答道:“我不反对你接管tiamat的权限,对于新的世界来说,母亲究竟是谁,这并不重要——但至少在这个时代,你必须遵照我们的约定。” “如果我不同意呢?”埃希斯反问。 “你没有权限,”苏菲雅静静地看着她:“终焉的王座,不到最后时刻,你是得不到它的。” 埃希斯露出雪白的牙齿,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但苏菲雅毫无畏惧地抬起头与她对视。 “很好,我会遵守约定的!” 苏菲雅点了点头。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埃希斯说道。 “什么问题?”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谁?”埃希斯危险地眯起狭长的眼睛:“你说你是十三月的传承者,可我从未听说过有一支女巫的传承,比巫后的权限还要高——” “这很重要?” “当然,这关系到我对你们善意的判断。” 苏菲雅思考了片刻,答道:“你也从未听说过第十三月有传承者从存在,埃希斯。” 埃希斯沉默了下来。 苏菲雅这才轻声继续说道:“其实我就是第三个实验者。” “第三个实验者?” “在曲面计划中,罗曼小姐的代表的是与黄昏共存的路,而我代表的则是完全压制混沌魔力的路。” “完全压制,”埃希斯嗤笑一声:“那个叫布兰多年轻人呢?” 三个计划不过是为了保证计划的全面性而已,但苏菲雅并不和她争执,只答道:“他和我们都不同,只有玛莎大人知道关于那个就好。” 这个回答让埃希斯皱起了眉头,追问道:“连你们也不知道?” “是的,”苏菲雅再颔首:“罗曼小姐是真理会的产物,我是审判会的产物,只有布兰多先生来自于盖亚意志——盖亚的意志一直以来都是神民各个机构之中最神秘的存在,只有玛莎才拥有一切权限。” “可我现在就是玛莎了!” “你还不算。” 埃希斯深吸了一口气:“说到这个,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盖亚的四十七颗灵能机械卫星呢,为什么我刚才没有感觉到?” “你忘了吗?”苏菲雅平静地回答道:“那是你与提亚马斯小姐的约定,我不负责插手。” “哼,原来那就是不朽之物,她竟然想要用如此伟大的一件存在来复活一个凡世之人,真是无法理解你们的愚蠢,”埃希斯冷哼了一声:“没关系,我可以等,但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对她的威胁,苏菲雅不为所动。 埃希斯对这个人类少女也有些无奈,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之后,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苏菲雅身后,正站着埃希斯的其他几个女儿,确切的说是四个——寇华姐妹手挽手站在一起,两姐妹并肩伫立,装束一黑一白,如同一个模子所刻出来两个少女,只不过一个冷若坚冰,一个恬静温和。 在后面是阿加莎,一袭黑色丧服,头戴黑色面纱,看起来像个孀居的女人,不过面淡然如水,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 埃希斯最小的女儿在所有人的最后面,仍旧是赤着身子一丝不挂,雪白的赤足踩在金属的表面上,用一条银白色的大尾巴将自己包裹起来,歪着头微笑着露出小尖牙,偶尔动一下长长的银色耳朵——看起来像狐狸更多过像狼一些。 她带着好奇的神色左看右看,最后小声对黑暗寇华说道:“寇华姐姐,为什么母亲她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黑暗寇华冷哼了一声,对此并不理会。 …… 黑色的球体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好像只是眨眼的一瞬间,坎德贝尔城外又恢复了晴空万里的景象。 晶簇正如潮水般退去,魇虫与巨龙们也失去了目标,在人类的舰队中乱闯乱撞——但没有有序的指挥,它们的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地面上精疲力竭的银湾联军无力再作追赶,许多人都瘫坐在地上,看着南方天际正在消失的那道光柱。 他们已经知道了那里是埃鲁因。 那是文明的希望所在—— 庞大的舰队在天空中缓缓转向改变阵形,越来越多的浮空战舰开始脱离原本的队形,加入到追击的行列之中。 劫后余生的人们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小马尔维斯公爵脸色苍白地跪坐在地上,一个明眉皓目的巨龙少女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不时吃吃地笑着。勃兰克从远处的山丘上回过头来,看到小马尔维斯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直摇头——明明是来救人的,结果反倒被要救的人所救了。 真是丢人。 但大部分骑士们却不这么认为,这些浑身血污的勇士们,大部分人都用崇敬——甚至带点儿羡慕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公爵大人。 坎德贝尔城的方向的欢呼声已经远远传了过来。 当按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响起时,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胜利了。 是啊。 胜利—— 玛格达尔立在城头,捂着嘴,眼泪已经滚落而下。 许多人都哭了。 为绝境逢生而喜悦,为战斗中逝去的挚友而悲伤,也为这个被挽回的未来所庆幸。 那是激动与悲痛并存的泪水。 哭声回荡在风中。 看那,这便是凡人们的胜利。 那把改变命运的剑,始终紧紧握在每一个人的手中,永不屈服的精神,正是文明的火焰。 阿洛兹张开双翼,让巨龙之影掠过大地,在天空中巡视着整个战场。 但她显得心绪有些杂乱,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血脉中一些紧密联系的东西,在几分钟之前告诉了她一件事—— 巴哈姆特死了。 黄金之民的时代,结束了。 …… (ps:虽然说本来没什么必要,不过想了一下还是求一下月票吧,毕竟应该是这本书最后一次求月票了吧……)(。) 第五百零八幕 所爱 玲注视着远处的人们。笔|趣|阁。biquge。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地在大道边的树林中捡木柴。她们穿着厚厚的棉衣,脸冻得通红,但欢声笑语不时远远地传来。 战争在短时间内给予一个国家最大最真实的伤害,就是青壮年人口的减少。埃鲁因在短短的三年间经历了太多的战火,男人们一批批上了前线,田地间只能看到老人和女人在劳作的身影。 但纵使在最艰难的时日,人们也不会放弃乐观的希望。在这一年的冬天,有一百三十多个婴儿在冷杉领呱呱坠地,对于每一个家庭来说,这些孩子们就象征着未来。 远处的大地,积雪已经消抹了战争的痕迹,将一切伤痛与丑恶都埋藏于洁白无瑕的雪下。野草的种子在冰雪覆盖的土壤下悄然等待着,等待来年的春天,就将这里变成一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生命的顽强,有时候正在于其渺小。 远处是瓦尔哈拉挺拔的身影,苍翠的枝叶即使在冬日也像是一枚翡翠,它扎根于土地之中,缓慢地吸收着地底之下的魔力。天边一层淡淡的疏云,映衬着有若赤火一般的晚霞。 “姐姐。” 玲回过头去。 莲穿了一件黑色的毛皮大衣,金丝纽扣,毛茸茸的领子将她洁白的脸蛋衬托得格外柔嫩,银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过脑后,拢在风帽里面。带她过来的茜,蹲了下来神色温柔地注视着这个小女孩,用手整了整她的领子,对两人说道:“我先走了,敏泰城还有很多事,明天我就回来看你们。” 莲乖巧地点了点头。 “玲,照顾好你妹妹。” 玲也默然点了一下头。 “茜姐姐,我们知道你很忙,”莲稚声稚气地答道:“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谢谢你。” 茜微笑了一下,红发映衬着夕阳的余光,她抱着长枪,用手托了托莲的脸蛋,又有些关切地看了看玲,这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入了森林之中。临走之前,还最后回过头向姐妹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快些回去。 莲看着山民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小脸上的神色重新变得落寞:“姐姐,我们还要去找妈妈吗?” 玲点了点头。 “妈妈为什么会离开我们呢?”莲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玲抓住了自己妹妹有些冰冷的手,摇了摇头。 莲低下了头去。 远处,几个捡柴火的少女已经结伴进了城。 暮色渐浓,瓦尔哈拉城内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居民区中,母亲们的声音在呼唤顽皮的孩子们回家,屋顶上炊烟袅袅,偶尔从屋子里传来一两句呵斥的声音,橘黄色的灯光将一个温馨家庭的剪影洒在道路上,人们都在匆匆回家的路上,而人群之中――一个姐姐坚强地牵着妹妹的手,便构成了这个残缺家庭的全部。 远处,一个女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一只手扶着墙壁,手指不知不觉中抓入了砖石之内。 “为什么不去见见她们?” “你不懂。”提亚马斯-白淡淡地对自己肩膀上的小人儿说道。 “我怎么不懂,”鲁特答道:“你不就是害怕吗?” “我是害怕,那又如何?” “但你是她们的母亲,你知道她们花了多长时间在玛达拉找你吗,她们为此吃了多少苦头,她们只是两个小女孩,提亚马斯女士――她们是你的女儿。”鲁特不知自己哪来的怒火,但他只觉得自己无法无动于衷。 “我终究要离开。” “多伟大啊,终究要离开,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不就是那头母狼吗?”鲁特说道:“可既然要离开,为什么又来到这里?终究还是想要见自己的女儿们一面不是吗,可你见到了她们,她们却没见到你。” 妖精王子回过头,看着这个女人:“连面对消亡都无所畏惧,到头来却害怕面对自己的女儿吗?” 提亚马斯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微的动容。 她也回过头,看着这个小家伙:“和布兰多那家伙在一起才没多久,你就学会那家伙的能说会道了?” “不是看在曾经并肩战斗过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鲁特哼了一声,极为不满地别过头。 风越来越冷了。 天空开始飘雪。 这雪好像是要埋葬这个世界一般,鹅毛大小的雪花,将世界染成一片白色。 玲转动钥匙拉开门,刚要踮起脚尖去点亮门边的挂灯――但她忽然停了下来,愕然地看着门内明亮的灯火。幼小的银色的眸子里,忽然闪动着错愕的光芒,一丝疑惑与一丝害怕,她忽然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跑下楼梯,但却与自己的妹妹撞在了一起。 提亚马斯何尝不能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 那是多么深沉的爱,又是多么深沉的恨。 她心如刀绞,已经先一步来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身边,一把将她们拥入了怀中。莲完全呆住了,而玲挣扎了一下,这个坚强的小姑娘,连面对饥饿与寒冷也一声不吭,这时却哇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哭声是如此的凄惨,以至于连左领右舍都打开门来探望。 当这些人们看到提亚马斯时,忽然明白了什么,因为茜的叮嘱,他们早知道这对姐妹的来历。年长的人的目光有些温柔地落在两姐妹身上,为她们而开心,有些几个女人还抹了眼泪。 亡灵无法流泪。 但提亚马斯白却感到心中微微的温度。 她只能低声的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 …… 清晨微曦,枝头的冰晶尚未融化。柔软的雪无声地落在地上,昏暗的树冠中,偶有留鸟扑簌簌离开树冠的声音。 寒风中站着几人。 提亚马斯目光留恋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三天的时光好像是转瞬而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刻。她多么想再多停留片刻,可有一些事情,注定不能由她所决定。 玲和莲静静立在火爪蜥蜴人领主罗帕尔的身边,像是两个精致的娃娃。莲一刻也不停地流着泪,而玲则显得坚强得多,她死死抿着嘴唇,紧紧地握着自己妹妹的手,用倔强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提亚马斯强忍住心中的不舍,收回目光,对面前的茜说道:“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们了,帮我告诉布兰多,我欠他一个人情,我会给他一个惊喜的。” “非得要离开不可吗?”茜站在雪中,有些不忍心地问道。 “茜,你是个好姑娘,“提亚马斯看着这个心软的少女:”我很庆幸我的女儿们能遇到你与布兰多,我可以将她们委托给你吗?” 茜摇了摇头:“可她们需要的是自己的母亲,提亚马斯女士。” 提亚马斯勉强笑了一下,神情十分苦涩:“时至今日,我最后悔的是自己当初的偏执与狭隘,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会小心珍惜我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可惜已经太晚了,我选择了走上这条路,如今它再也容不得我回头,而今我只希望我所选择的路,能够赎回我的罪孽。” 茜垂下眼睑,睫毛微微颤抖着,她感到心中十分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明白自己不能改变什么,才点了点头道:“我会的,提亚马斯女士,我会把玲和莲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照顾她们的。” “谢谢你,茜,”提亚马斯吐了一口气,水汽结成白雾,令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在冷杉领的这三天,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三天,我会永远记住这段日子,记住我的女儿们――她们将和我不一样,她们的未来一定与我不同。” 她后退一步。 最后看了自己的女儿们一眼。 “努力活着回来吧,”鲁特忽然开口道:“埃希斯与黄昏没那么可怕,没有什么是无法解决的,至少我们要心存希望,提亚马斯女士。” 但提亚马斯并没有回答。她决然地转过身,只留给众人一抹斗篷的青影,茜看到她在树林边缘犹豫了一刻,但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莲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姐姐的胸口,小声缀泣着。 玲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茜走到两姐妹跟前,心中带着无穷的怜意地伸出手,抚上姐姐冰冷的脸颊,她总能在这个有些冷漠的少女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手心传递着温度,山民少女柔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玲抬起头来看着她。 银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泪花的光芒。 “可以吗?”茜温柔地问道。 玲咬着唇,点了点头。 …… 数不清的铁人汇聚成几条洪流,在夜幕下穿行在山林之中。 几座山丘上不时闪现过传送门的光芒,越来越多的银袍法师正显露身形。天空之上,成群结队的石像鬼正向西方飞去,在不同的高度,摆开数个集群方阵。铁人走过之后,是精怪的大军,再后面是数量稀少的六臂蛇魔督军与从低空呼啸而过的风灵。 最后,大地震动起来,山林中出现了巨像的身影,这些庞然大物一摇一摆地行走在山谷之中,几乎与最低矮的山丘齐高。 德尔菲恩在附近一座山头上默默地注视着这支大军。 前方就是班西亚,但班西亚人已经为九凤的大军击败――两只军队汇合之后,便只剩下萨萨尔德人了。 “我没想过你们也会来。”她回过头,对凰火与房奇说道。好奇地看着两个人:“鬼车和玉凤家族已经和好了吗?” “还有一些摩擦,但大家都同意联手对抗黄昏。”凰火轻声答道:“这是数百年来,九凤九个家族唯一一次站在一起契机,这得要感谢房奇先生。” 德尔菲恩看向房奇。 “我说服了长老们,重新回归九凤,”房奇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道:“虽然有一些阻力,但我更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宰相千金知道肯定不止是有一些阻力那么简单,注定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才能让人在如此短时间内成长起来――杀了不少人吧,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在这样一个时代,若是无法改变时代,便注定被时代所改变,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三个人之间都有些沉默。 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在这场战争之中,人们究竟会失去一些什么,而又将得到什么? 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响动,响动惊动了三人,他们回过头去,看到银龙女士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密丝瑞尔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怎么了?”德尔菲恩知道应该是龙族那边的事情。 “巴哈姆特大人死了,”密丝瑞尔答道:“这场战争之后,龙族可能回离开这片大陆,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 德尔菲恩微微张了张口。 这个心中只有野心的少女,此刻心中却微微感到了一些异样的感情。 …… 月光洒在林地之中。 站在水池边的梅蒂莎忽然心有所感,当她看清水中那张面孔,身体忽然僵住了。 她几乎是有些颤抖地转过身,看着那个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 青灰色的斗篷之下,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面孔,圣洁而冷漠,银色的眸子默默地看着她,神情始终是如此的淡然,仿佛带着一丝天生的傲意;而几曾何时,这张面容的主人曾经是她最憧憬的那个人,她心目中最神圣的影子,她的长姐,帝国的大公主。 那是一个萦绕在她心头千年的疑问。 为什么――? “姐……姐姐?”精灵小公主的声音有些哆嗦。 “梅蒂莎。” “真的是你吗……?” “是我,再离开之前,我只想来看看你,布兰多应该告诉你了的吧,”提亚马斯的神情有些落寞:“本来我找到了不朽之物,可没想到原来你已经不需要了……” 梅蒂莎咬在了嘴唇。 但她眼中闪烁着失望的光芒,轻轻摇了摇头:“我要的不是这个,姐姐,你知道的。” 但提亚马斯没有回答。 片刻的沉默之后,梅蒂莎又轻声问道:“在冷杉领时,那一夜,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 “为什么?” “埃鲁因太弱小了,我不希望看着你和一些人类一起陪葬。” “你忽然关心起我来了吗?”梅蒂莎的声音忽然激动了起来:“可在那个时候,为什么你又没有出手?回答我,姐姐,你是不知情,对吗?” “不,我收到了你的信笺。” 梅蒂莎柔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们说的是真的?” 提亚马斯点了点头。 “――可为什么?”梅蒂莎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几乎是少有地失了态,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是那么的爱你,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吗?” 提亚马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自己的妹妹――她是如此的优秀,如此的才华横溢,在那个时代,她身上的光芒压过了他们每一个人。可此刻,白只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对不起,梅蒂莎……” 精灵小公主捂着脸,跪了下去,痛哭失声。 一千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虽然心中早有怀疑,可是她单方面不愿相信是自己最崇敬的姐姐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境,那么它一定是个最为可怕的噩梦。 “我要走了,梅蒂莎。”提亚马斯看着自己的妹妹,开口说道:“看到你摆脱了受诅咒的命运,我很欣慰。” “我恨你,”梅蒂莎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个女人:“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姐姐?” “对不起,梅蒂莎。”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小公主几乎是喊了出来:“你以为你找到不朽之物,就可以弥补这一千年来所造成的过失吗,姐姐?” 提亚马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想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请留下来,姐姐,如果你想要弥补我的话――” 看着泪流满面的妹妹,有那么一瞬间,提亚马斯心中几乎产生了不顾一切的动摇。一千年,一千年的时光在她心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记。 她轻轻走到梅蒂莎身边,拥住自己的妹妹,轻声在耳边说道:“梅蒂莎,对不起,嫉妒蒙蔽了我的心灵,而今让我追悔莫及,但至少我还没有永远失去你――” “……如果一切都可以回到过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还能有那个世界上最有优秀的妹妹。” “姐姐……”梅蒂莎呜咽着说道:“你还拥有着她……” 提亚马斯温柔地用指尖擦拭去她的泪水。 但她最终却摇了摇头:“可我醒悟得太晚了,梅蒂莎,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可为什么?”梅蒂莎断断续续地问道:“留下不就好了吗,没有任何人会伤害你,我会恳求领主大人保护你。” “不为什么,”提亚马斯用手抚摸着她脑后银色的长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梅蒂莎,虽然他的确是一个好男人……” “但我选择离开,”她柔声答道:“是因为我爱你。” 当我醒悟, 我仍旧爱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 我选择离开, 因为那道路的尽头, 将是一切的希望。 那是一首诗,在黑暗之中隽永。 ……(。) 第五百零九幕 时代的终结(上) 拉塔基的高塔之尖,一只抽象的黑色眼睛被描绘在石壁之上。笔《趣》阁.biquge.全知之眼——既是红袍巫师的象征,本身也代表着一件极为强大的神器。 它曾经是萨萨尔德同盟的骄傲。但此时此刻,却注视着塔拉基的陷落。 城市正在熊熊燃烧,巫师们的圣殿——巫师拱顶正发出悲鸣,承重的石柱在高温下崩裂,整座雄伟的建筑正在坍塌,发出巨大的轰鸣。向更远的方向看去,全城浓烟滚滚,并仍不时有爆炸的闪光与轰鸣远远传来。 战斗已经蔓延到了整座城市大多数区域。天空中分属不同势力的石像鬼彼此厮杀,风灵与风元素在低空域呼啸而过,在数条由雪白大理石铺设的大街上,原本精美的绿化带与市政施设而今早已不复存在,地面也布满了烧焦的斑纹,身体表面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铁人们正排列成排。在它们身后,大精怪们依次击发了手中的燧发枪,一排白烟冒出,这些胆小的生物立刻向后一哄而散。 大军背后,挥舞着六把寒光闪闪弯刀的高大蛇魔正在督战,将所有敢经过她的精怪一刀剁下头颅。 从天空中俯瞰,萨萨尔德人正在逐步后退,防线越缩越小——最后集中在至高广场等寥寥几片区域。身后便是萨萨尔德人的最后要塞,全知之塔,他们退无可退。 确切的说,萨萨尔德人已经失去了一切。 失败早已注定。 萨萨尔德人曾经是是布加人中的贵族,是统治者,是奥奇杜学者们的直系传人,是知识圣殿的守护者;可这些辉煌都早已过去,天青之枪击穿苍穹之后,凡人的时代到来了,萨萨尔德人也落入了尘埃,更多的出身平凡的英雄涌现了出来,最终形成了今天十二座白银城邦的格局。 七比三,胜负早已预定。 贵族精英的时代,此刻埋葬在了历史的尘埃之中。 萨萨尔德人还能够苦苦支撑,只不过所罗门、洛加尔、罗安、阿卡斯、阿佳妮与奥瑟坦还没有出手。这六位巫师领袖分别是不同领域的佼佼者,他们在犹如闪耀的星辰一般升起的年代各自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传奇,每一个名字,都在沃恩德的历史上谱写下不朽的史诗。 巫师之王,所罗门,号称图门的时代之后最强大的巫师。 洛加尔,刀锋领主,不但符文魔法登峰造极,而且一手缔造了工匠巫师的辉煌。 罗安,秘境律行者的首领,圣者之战的主导者。 还要阿佳妮与阿卡斯,时间与空间的双圣,尤其是后者,星月之塔的创建者,不但精通空间法术,更是预言法术学派的佼佼者。 每一个名字,都皎若星辰,闪耀历史。 他们没有出手,不是因为有所顾忌,只是因为不忍心。男巫之王罗萨德尔已经死在了托尼格尔,翼狮城已经名存实亡,这个红蓝联盟事实上已去其一;剩下的十一座城邦中,再摧毁了风暴王座与拉塔基,布加人还是过去那个布加人,白银城邦还是过去那个白银城邦吗? 那是传承了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骄傲,是否真的要在他们手上殒落? 至高广场上,风暴女王奥拉特丝用冷淡的银色眼眸注视着天空——天空空无一物,但她明白,她的那些老对手们,正透过虚空观察着这座城市的一举一动。 成片成片的闪电从她指尖射出,形同风暴一般从布加人的军队中犁过,铁人东倒西歪,精怪们也被化为焦炭,愤怒的风灵尖啸着向她扑来,但同样被闪电束撕成粉碎——这位巫师领袖手中的闪电,甚至可以刺入虚空之中。 地面颤震着,一头巨像举起拳头向她挥来,但奥拉特丝只伸出一根手指,在这巨大的战争兵器拳头上轻轻一点,无数电火花从它的各处关节中飞溅而出,巨像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向前轰然倒地。 “胆小鬼们,你们就想用这些垃圾来对付我?”奥拉特丝向着天空喊道:“难道你们指望它们能耗尽我的法力,好叫我在你们这些懦夫面前低头?” 交战的双方都是同僚,对彼此的战争兵器的弱点了若指掌,更不用说奥拉特丝施展元素法术,号称图门之后元素暴君最有力的继承者——眼前的一切正证明传闻所言非虚。只不过这位风暴女王更擅长元素法术的变种,闪电与风暴法术。 她举起右手,让无数闪电释放向空中,闪电没入云层之后,又折射回地面,形同暴雨一般落下,将几条街区化为灰烬。“别妄想了!想要打到我,就出来堂堂正正一战,藏头露尾的老家伙们,你们敢吗?” 虚空中,银焰图拉曼上前一步,但被人挡在了面前。时间领主阿佳妮用银色的眸子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敢”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 奥拉特丝抬起头,看到一道金色的烈焰扑面而至。 来者正是凰火。 她像是一道跳跃的火焰,每一次转折都跨越上千米的距离——几个落地之间,便经过了数个街区,只在人们眼中留下一道金红色的残影。 九凤手套上的火焰玉玦闪闪发光,她长发飞扬,翡翠一样的双眸中蕴着一道耀眼的金焰,个头比离开布兰多时又长高了几分,雪白的武装服之下,未来那双修长的双腿已经初现雏形。 一拳,隔着数千米的距离,火焰像是点燃了一切,一只火凤清啸着展翅飞出,席卷了整个广场扑向奥拉特丝。 奥拉特丝冷哼一声,根本没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中,随手一挥,便将这头火凤打得四分五裂。她银色的眼眸中光芒四射,纤细的手指微微向上一坨,一片阴影便浮现在拉塔基上空。 那是一座横亘数里的冰山。 它竟倒悬在天空中,这位风暴女王五指一转,向下轻轻一按,冰山中便传来雷鸣一般的轰响。那庞然大物竟四分五裂,如同雪崩一般向下压来。 冰川还未至,寒意已先袭来。仿佛整个天空都崩塌下来,抬头便可见天崩地裂的景象。 但凰火不闪不避,也没看她有什么动作,一张银色光网便出现在了她头顶上。 光网由二十三根纵横交错的银线构成,由南向北依次浮现,宽幅与冰山刚好一致。冰川落下时,与银网重重撞在一起,构成网络的银线微微向下弯曲,但冰山已经粉身碎骨,化为一片冰雨洒落而下。 哗哗大半个拉塔基城都下起了暴雨,还夹杂着冰雹,洪水汹涌而至,将许多街区冲了个一干二净。 奥拉特丝微微一愣,抬起头,才看到不远处一座尖塔上,一头银龙正在主持这个法术。不过密丝瑞尔同样脸色苍白,巨龙在一位布加人的巫师领袖面前,同样不过是微末的存在。 不过密丝瑞尔女士身后还有人,房奇背着一个巨大的盒子出现在了那里。只见他解下背后的剑匣,将之立在地面上,低吼一声:“玉珑,出匣!” 一道青光透过剑匣飞出,直冲天际。 整个拉塔基城的人都看到了那道青色的光柱,当光柱向上没入云端之后,翡翠一般的光华荡漾开来,这光晕的中央,是一把极具九凤风格的青玉之剑。 奥拉特丝虽然没有在罗萨林见过玉珑圣剑发威的样子,但她对于魔力的判断只会比布兰多这个半吊子剑士更加敏锐,银色的眸子微微一缩,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威胁。 她举起手来,银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便要施展强力法术将剑击落,但银色符文还未浮现——燃烧着金色烈焰的拳头便已经来到她面前。 凰火到了。 奥拉特丝气得尖叫一声,只得放弃了手上的法术,同时左手上十二个银色纹身同时亮起,反手一爪击碎了凰火身后巨大的青凤之影。 “玉凤法师——”风暴女王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但那也不管用!” 凰火一言不发。 瞳孔已经完全青玉化,仿佛非人的存在,若是布兰多看到她此刻的样子,一定会记起历史上那个九凤的女王。 火焰—— 乃是这世间最狂暴的力量。 一拳被化解,马上又是一腿挥出,犹如利斧一劈直下,漫天的金色烈焰。 奥拉特丝冷笑一声,一道风刃从她手上挥出,那几乎已是一条旋转的暴风,仿佛巨龙的尾巴,重重地抽在凰火的身上。就像是炮弹一样将凰火抽飞了出去,撞入附近一片建筑中,一片建筑倒塌的脆响,那个方向尘土飞扬。 “该死的凡人,”她嘀咕一声,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来。 天空中的玉珑圣剑已经蓄力完毕。 一条半透明的巨型青龙从剑身中飞扑而出,直扑向地面上的风暴女王,几千米的距离,只不过是它动动身体的距离。青龙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咆哮,一爪向奥拉特丝挥来。 奥拉特丝头一次在战斗变了脸色。 她并没有把玉珑圣剑的那个凡人主人放在眼里,但这把圣剑本身的力量却不可小觑,那毫无疑问是上古圣物,就像是天青之枪这样的存在——有几人可以毫发无损地接它全力一击? 这位风暴女王双手交错,飞快地咒诵魔力文字,一层层网格状的光幕在她身边展开,从前往后一共六层。但第七层防御还没来得及浮现出,便被青龙之爪一爪切开,锋利的爪子连续切开六层光网毫无停滞,重重地扫在她身上。 奥拉特丝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她撞上了拉塔基的全知尖塔,几乎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要全部断裂了,血也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要不是法则的力量还庇护着她的躯体,这一击就足以要命。 奥拉特丝终于感到了生命威胁,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她可没想过,自己会死在凡人的手上。 一道恐怖的波纹扫过整个拉塔基城。 奥拉特丝向前一步,闪电束甚至击穿了她脚下的石板地面,磅礴的魔力不可抑制地逸散了出来,顷刻之间便掀翻了半个广场。 这位巫师女王便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抬起头,银光闪烁的眼眸紧盯着天空中那把圣剑。 但正是这个时候,从废墟中爬起来的凰火咬紧牙关再一次扑了过来。“别没完没了!”奥拉特丝终于被这个来自九凤的小姑娘激怒了。 图拉曼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阿佳妮,一道光门便出现在了身前。 “奥瑟坦,那不过只是奥拉特丝而已,我们的敌人是黑里扬诺夫。”时间领主阿佳妮忍不住开口道。 但图拉曼摇了摇头:“还有你们,不是么?” 说罢,他从光门中跨步而入。 虚空之中几人一言不发,只互相看了一眼。每个人心中都在思考,思考同一个问题——这场战争之后,工匠巫师又该何去何从呢? 在奥拉特丝的狂怒之下,空间正在沸腾。 整个拉塔基城市之中,重力好像在一刻忽然消失了,碎石砂砾在地上震动着,然后缓缓漂浮起来。然后是较大一些的物什,破碎的石板、公共设施、树木…… 最后正在交战之中的铁人,也纷纷手舞足蹈地飞了起来,飞上半空。 在一片咔咔嚓擦的轰鸣声中,一座正在烈焰中燃烧的桥梁忽然断裂了,但断裂的部分并未落入水中,而是摇晃着悬浮了起来,缓缓升空。 更多的建筑的残骸,也在这一刻呈现出同样的状态。 巫师圣殿的拱顶。 断裂的尖塔。 真个拉塔基城,仿佛都陷入了一种失重的状态。 连火焰都在空气中漂浮着,形成云层一般的形状。而金红色的云层之中,闪电正彼此交织,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电束好像彻底击穿了空气,让整个拉塔基城都成为了一个超导体。 空气嗡嗡震鸣着,就像是地震之前的水面,布满了密集的波纹。 些街区,受不了这高频音波的大精怪正捂着耳朵怪叫着四散逃跑,或者被自己的同伴撞下台阶,铁人一具具失去了魔力,化作散落的金属部件哐当当落在地面上,然后又为无形的力量托起,飞上天空。 天空中布满了高低不一悬浮的杂物。 奥拉特丝的双眸已经完全化为了银白色,一束束闪电从她脚下升起,顺着她的身体延伸向头顶,再经由犹如美杜莎的蛇发一般舞动的银发四散入空气之中;这位风暴女王昂起头,她头顶上乌云正在汇聚,很快拉塔基城的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她看向凰火,只说了一个字:“滚——!” 一道光斑从空间中凭空闪现,凰火就像是被一个球形闪电击中当场一般,凄厉地惨叫一声,再一次倒飞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次,图拉曼从银色的光门中走出,一手托住了她的后背。 但奥拉特丝根本看都没有看这个方向一眼,她手一伸,一道蜿蜒的雷霆向着天空中的玉珑圣剑刺去。半空中的青龙咆哮着试图阻挡,但雷霆竟在空中绕了一个大圈——一道银亮的电弧,击穿了上万米的距离,那是光与电的速度——青龙将将来得及转身,电弧便已经落到了圣剑身上。 所幸的是,青玉之剑上浮现出湛湛青芒,挡下了这条电弧。 地面之上,房奇一口血箭喷出,在他面前剑匣已发出悲鸣之声,他明白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连忙用手在剑匣上一按。下一刻一道青光从云层上直落而下,收入了剑匣之中。 但三人的合击,此刻便宣告失败。 房奇脸色惨白地看着远处的密丝瑞尔,银龙女士亦是一脸无可奈何的神色。虽然他们已经尽量高估一位巫师首领的实力,但没想到对方的力量远比想象的更可怕。 这还只是风暴女王奥拉特丝而已。而与所罗门、威廉平起平坐,号称布加人三巨头的黑里扬诺夫会如何? 这就是凡人与白银之民的差距么…… 一扇扇光门在拉塔基城昏暗的天空中打开,所罗门、洛加尔、罗安、阿卡斯、阿佳妮等人依次走出,悬浮在半空中,注视着地上的奥拉特丝。 而奥拉特丝也看到了这些人。 确切的说,她的眼中只有所罗门。 这位风暴女王冷笑了一声:“终于舍得出来了?所罗门,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翼狮城已经灭亡了,萨萨尔德人的消亡也就在今天而已,但那又如何,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是布加人自己摧毁了自己——” “来吧,所罗门,让我看看你巫师之王的真正实力。让我看看你们这些胆小鬼们的魄力,你们不是要消灭萨萨德尔人么,为什么又不敢动手了?” 所罗门刚要搭话。 但忽然之间他停了下来,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但天空中毫无异样—— 只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伯爵大衣,背着长剑的年轻人。 狂风在乌云之下呼啸着,他长发飞扬,眼神冰冷地注视着奥特拉丝,面无表情。 只用平稳、淡然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奥拉特丝,他们不敢,但我敢。” ……(。) 第五百一十幕 时代的终结(下) “老师!”凰火挣扎着站了起来,声音虚弱带着喜悦。笔?趣?阁.biquge. 布兰多面露暖意,向自己的学生点点头。 在场众人中,仅有图拉曼与所罗门认出了来者,其他人则面露疑惑之色。直到奥拉特丝帮他们问出了这个问题。“你又是谁?”这位风暴的女王皱着眉头看着布兰多,问道。 手伸向肩后,握住圣剑的剑柄,布兰多轻轻抽出剑,一道亮光,照得在场众人眼睛一眯。“圣剑奥德菲斯!”有人失声道。 布兰多用剑指着奥拉特丝,说道:“萨萨尔德人在埃鲁因干了那么多好事,总不会想不到会有人来讨债吧?” “凭你?”奥拉特丝轻蔑地撇了一下嘴。 “我不想说废话,”布兰多答道:“简单的说,今天之后,萨萨尔德同盟就不会再存在了。” “好大的口气。”远处阿佳妮听闻后也皱皱眉头,显然一个凡人如此的口气令她感到有些不快。 “大吗?”布兰多回过头,却对她摇了摇头:“以血还血,刚刚好而已――” 奥拉特丝气极反笑:“埃鲁因人?我根本没听说过那种垃――”但她笑声马上就卡住了,脸上恐惧之色迅速涌现。因为布兰多身后,空中矩形的银线浮现,数千万个银色的立方体一闪即逝,一瞬间扫过大半个拉塔基。 那是一股令所有人都感到战栗不安的力量。 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力量足以令圣贤感到不安。 “你们看清了吗?” “……不会错,那、那是……。” 所罗门、洛加尔、罗安、阿卡斯面露震惊之色。 存在性的力量―― 唯有布兰多神色古井无波,仿佛对于周遭一切如若未闻,一心只沉入自己的剑中。他握剑举至与胸齐平的位置,一手托住剑刃,下一刻――他的人从所有人视野中消失了,只留下一道残影。只有阿卡斯捕捉到了那一丝空间的震颤。 犹如黑暗中的一道狭长的光。 奥拉特丝面色剧变,瞳孔深处那点金光越来越大,她不顾一切地施释放雷霆,广场雷光闪烁,但剑刃一往无前,仍破开重重阻碍来到她面前。奥拉特丝惨叫一声,向一侧滚去,暗金锋刃与之交错而过,在她手臂上带起一抹血线。 奥拉特丝咬牙反手一扫,雷霆之鞭从布兰多所在之处掠过,但布兰多先一步消失不见,仍旧是闪剑。奥拉特丝心中充满惊惧地后退,她并不害怕闪剑,可那存在性的力量早已吓得她心胆俱丧。 她一心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忽然之间,心中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悸动,警钟长鸣。 奥拉特丝马上敏锐地转过身,惊愕地见到一道同样狭长的剑光。 “这不可能――!” 奥拉特丝感到自己快疯了,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剑术?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布兰多留下的残影施展的一剑,同样跨越空间,同样是闪剑。那看起来诡异至极,毫无逻辑可言――但残影并不和奥拉特丝讲道理,倏然闪现,奥拉特丝几乎是用尽全力向前一扑,毫无形象地在地上一个打滚才躲开了这一剑。 但在小腹上留下一道伤口。 她咬牙按住小腹,可布兰多本人已经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剑削来,奥拉特丝心胆俱裂,下意识伸手去挡,三根手指飞了起来。她痛得惨叫一声抱住自己的手。 然而布兰多本人再一次消失,他先前闪现的地方,残像正在抬起手中的霜咏者辛娜。 “不!”奥拉特丝的喊声中充满了绝望。 这是这世间最快的剑。 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 布兰多甚至没有真正使用存在性之力。 本体闪现,则幻象出现,每一次攻势都一化为二。空间闪烁与幻影同时充斥在这个狭小的区域之中,霎时之间,奥拉特丝身边布兰多的影子至少连闪七次。 那是剑刃的风暴,它是闪剑,但也是风后九曜。 奥拉特丝呆滞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一道剑伤,银色的血正在泊泊流出―― 布兰多停在了她面前,手中剑尖直指她的颈项,一丝寒意透过剑刃,让这位风暴女王打了一个哆嗦。 布兰多沉默不语。 但结果已然说明了一切。进入圣贤领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将两种至高的剑术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力量,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那是两位圣贤的毕生心血,与龙族的至高传承,在这些存在面前,区区一个风暴王后奥拉特丝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一刻,布兰多的心中唯有战意沸腾。 远处,凰火激动得握紧了双拳,眸子又恢复了如温玉般的墨黑,眼神闪光发亮。这是她第一次,在看到老师在自己面前施展如此的剑术。 布兰多默默看着自己手中的剑刃,抵在奥拉特丝雪白的脖子上。 这一刻他心中闪过了很多东西,过去那些荒谬的、单纯的、天真的誓言,沉甸甸的责任感,喜悦与后悔并存的泪水,都化为两个简单的字――回忆。对于埃鲁因的责任,已经至此而止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挥之不去的愧疚,他终究还是让一个信任着他的人失望了。 那个真挚的,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年轻人,他本来以为时间会让那个兰托尼兰的骑士变得成熟起来,但时间,却再度和他开了一个玩笑。这或许是玛莎对于艾柯特殊的保护吧,这个年轻人两度倒在了自己人生当中最灿烂的年华,甚至没来及看清这个世间最本质的丑恶。 一些东西是注定要被镌刻在丰碑之上的,但理想者应当成为历史的一段注解,让人们可以看到现实之外的崇高闪光,它们虽然脆弱,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甚至比力量与权力都更容易化为永恒的东西。 这就是文明对于美好的追求。 但即便如此,布兰多也绝对不会容许那些在背后鼓捣阴谋的黑手逍遥法外,他们以理想者献祭,他就让他们灰飞烟灭。 既然你们相信力量。 那就让你们看看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力量。 奥拉特丝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惨然地笑了出来:“我明白了,你是先民……” 布兰多的手就要向前一递。 “布兰多先生,等等!”所罗门还没来得及阻止,时间领主阿佳妮向前一步,并且手中已经张开法阵――布加人已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了,难道非要连塔拉基与风暴巫师的传承也彻底毁灭?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决不允许。 但布兰多甚至没有回头。 矩形的银线,数千万个银色的立方体再一次闪现,像是一道横亘天地的墙,立在七位布加人巫师领袖面前。银色网络向前一扫,除了所罗门之外,其他人竟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阿佳妮惊叫一声,发现自己手上的法阵正在瓦解,她脸上不由露出震撼之色。 奥拉特丝的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空洞的眸子直盯着天空,她或许至死也没有想明白,萨萨尔德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焦黑的宫殿之中。 布加人的银袍巫师正在各处清点着损失,虽然萨萨尔德同盟已经宣告灭亡,但红蓝巫师的传承却没有毁灭,布兰多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死所有人――那样他与这些人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罪之人绝不会逃脱正义审判就是了。 没有出乎他预料的是,萨萨尔德人的领袖,红袍巫师之王黑里扬诺夫已经带着他的全知之眼先一步离开了拉塔基。 布兰多其实早已知晓了这一点,他第一次张开tiamat法则网络的时,就已经扫描了整个拉塔基,然而并没有发现黑里扬诺夫的踪迹。 讽刺的是,每一个萨萨尔德人对此都毫不知情,风暴女王奥拉特丝或者至死也不明白,自己其实早已是一个弃子。 但也只有如此绝情绝义之人,才能够放下一切与黄昏之龙勾结。 布兰多在宫殿中漫无目的地踱着步。 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一个体格高大的巫师――一般的布加人很少能有这个人这样魁梧,黝黑的皮肤,白色的短发,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黑色的秘法花纹。 他的眼睛虽然也是布加人的银色,但与一般人大为不同的是,这个人的眼睛没有瞳仁,只有一片如同海洋一般的银白。 布兰多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布加人的无冕之王。 巫师之王,所罗门。 “布兰多先生。”虽然对于这位巫师之王的一切传闻都描绘着他无上的威严,但所罗门本人的声音却意外地温文尔雅,令人一听之下便心生亲近。 布兰多抬起头,皱了一下眉头。 “请不用误会,”所罗门说道:“我不是为了之前的事而来。” 布兰多点了点头,至少这位巫师之王没有令他失望。 “……那就是存在性?”所罗门问道。 “并不算完全体,但至少也是存在性之力的一种展现形式。” “所以你已经见过了终焉王座,对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知道奥杜奇学者的后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隐秘,答道:“我只在停滞之界见过终焉王座的幻影,但它并不在那里。” “但你已经知道了。”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默默点了一下头:“终焉王座就是tiamat法则的最终权限。” “是的,权限,就是力量,”这位巫师之王认真地说道:“所以为什么一直以来玛莎的子民们长久地感到迷茫,为什么真理议会与世界之环会产生那么多的分裂。” “你是说萨萨尔德人的分裂是可以预见的?”布兰多问道。 “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他们。”所罗门答道。 布兰多默默地垂下眼睑。 凡人从名为tiamat的网络之中汲取力量,他们所认为的魔法,所认为的要素与真理皆来源于此,而一切表面虚幻的背后,其实不过是权限的争夺而已。 凡人真的变得强大了吗? 纵使他们中也产生了圣贤。 可千百年来,tiamat的力量本身并未成长分毫,它所可以分配的权限终究是有限的―― 但就算达到顶点,又能怎样呢? 先民们创造了这个名为tiamat的网络,但连它的创造者,也一样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 “其实布加人很早以来就明白了这一点,”所罗门继续说道:“可是tiamat毕竟是我们最后的依仗,如果我们连这都失去了,我们就连再来一次的机会也没有了。” “一次次的轮回,”布兰多轻声答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或许这一次就是了,”所罗门转过身,目光投向宫殿之外,远处,九凤与布加人的大军正汇合于一处:“黄昏之龙已经来到了我们的世界,甚至不惜以自身陷入险地为代价,就是为了夺取tiamat的至高权限――” 后面的话这位巫师之王并没有说得太过明白,但意思已经十分显然。 它若成功,我们便再无未来。 “所以我们不得不孤注一掷了,”他回头看向布兰多,银白色的眸子里一片淡然:“你是被玛莎选中的那个人,布兰多先生,能够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还有机会吗?” 听完这个问题,布兰多只默默地向前走去,他的前方是宫殿的大门之外。 阳光漫过那条并不分明的明暗交界线,布兰多抬起头,注视着拉塔基湛蓝的天空。还有机会吗?那渺茫的希望之中还有一些等待着他去决定的东西,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项责任,他隐约明白玛莎注视自己时那期许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机会。” 然后向外走了出去。 所罗门默默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 或许一个时代结束了。 而新的时代又将在什么时候开启呢? …… “老师。” 凰火安静地立在台阶之下,并没有像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因为高兴便显得欢呼雀跃――但仍旧看得出来,她心中此刻是充满喜悦的,那种喜悦仿佛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焕发出来。 不过因为一如既往的矜持,凰火只安静地眨着眼。 对于这个优秀的学生,布兰多心中升起一团暖意,微微笑了笑。 “老师的剑术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羡慕。”凰火由衷地说道。 “你也不错,修行得很快。”布兰多停了下来,对她说道。 “可与老师相比,还是差得太多了。” 布兰多哈哈一笑:“放心,总有一天会超过我的。” “真的吗?” 布兰多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绝对不是夸张。 凰火漆黑的眸子里闪过期待的光芒,总有一天,她也可以保护老师。 两人走下台阶,凰火从布兰多手上接过剑,捧着剑自觉落后一步,谨守着学生的本分。她抬起头注视着布兰多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敬的光芒。 远处是战争之后一片萧条的拉塔基城,城中的居民不止是萨萨尔德人,还有许多班西亚人。 许多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他们的家人。 哭声在风中远远地传了过来。 然而很少有人会明白,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未来在持续近六十年的巫师战争中,人们失去了更多,拉塔基也在林啸之年的一次法术打击下化为飞灰,而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但萨萨尔德同盟的灭亡,宣告着巫师战争的提前终结。 这不仅仅是埃鲁因一个王国的复仇而已――更重要的是,凡人们提前团结在了一起。布加人和九凤的军队会进一步清剿大平原之上那些投靠了萨萨尔德人和黄昏之龙的半人马氏族――继克鲁兹一战牧树人损失殆尽之后,黄昏之龙的另一臂助,万物归一会的力量也将遭到沉重的打击。 这场战争至少可以宣告,来自于文明世界背后的威胁告一段落,而人们也总算可以腾出手来应付来自于黄昏之龙真正的威胁。 但布兰多心中却并不感到轻松。 既然萨萨尔德人的灭亡是可以预计的,那么黄昏之龙先后在克鲁兹与圣奥索尔舍弃了两手重要的棋子,仅仅是为了制造一个白山之灾与埃鲁因的内乱么? 不,那显然是不够的。 …… 威廉-匹斯特高举着手中散发出光芒的法杖,小心地走过一段黑暗的大厅。 脚步声在空寂之中沙沙作响,幽深的空间中好像便只剩下这唯一一个声音,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座大厅的状况,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来。 在光线可及的边缘,细小的虫豸正在逃入墙壁的缝隙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蜘蛛网;大厅中积满了灰尘,杂物散乱地散落在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发霉的气息。 但他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魔法的光芒在前方照出一级级阶梯,目光沿着阶梯往上,灰蒙蒙的王座之上,端坐着一具结满了蛛网的黑袍枯骨。那具骸骨头戴王冠,一只手仍旧支撑着自己的下颚,歪坐在王座之上,只是黑洞洞的眼眶中,早已逝去了昔日的光芒。 哐当一声,威廉手中的法杖竟失手落在了地上。 他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 “这不可能……” 隐修会,白银巫师中最擅长通灵术、阵法术的学派。 同时,也是布加人三色巫师之中,最独特的一派。这些强大的黑袍巫师并不热衷于在大陆上争权夺利,相反,七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站在对抗混沌的最前线。 他们也是白银天蛇与牧树人最大的死对头。 自从隐修会的首领黑袍巫师尤基将这座浮空城停留在大冰川之上以来,他们就始终践行自己的诺言,虽然已有接近三百年没有再返回过大陆,但谁也没想到,他们的结局竟会如此―― 威廉-匹斯特认得那顶王冠。 那正是尤基的君王桂冠。 无数沙沙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传来,这位巫师领袖猛然转过身,地上的法杖自然飞到他手中,他将光芒往前一放,顿时在大厅的阴影之中照出一片样貌丑恶的生物。 恶魔。 事实上威廉已认出了来者。 那是一个站在一群劣魔中间高大的怪物,它咧开嘴,无声地对他笑了起来:“威廉-匹斯特,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等来的竟然是你,这真是一个惊喜。” “能族之王,西里尔,你竟然已经苏醒了?” 那怪物冷笑了两声:“也就比你们预计的早了几百年而已。” 老巫师忽然之间脸色大变。 …… (ps:早上看到书评区有人打赏了50000起点币,感谢一下这位160311022408090书友。)(。) 第五百一十一幕 王国重生(上) 从树林中走出来,布兰多就看到了站在山顶上的那个人儿。笔?趣?阁.biquge.海风轻扬,德尔菲恩俏生生地伫立于一株欧洲枫下,一手压着自己帽子后沿,黑檀般的长发飞扬,举头凝望着远处的海岸线。 远处青翠的丘陵与湛蓝的海洋犬牙交错,岸际一道白线,鸥声阵阵,白色的拉塔基城就位于一处海湾之中。今天宰相千金穿了一件藏青色的裙子,裙摆扬起,露出下面黑色的丝袜,迷人的曲线与山边野苹果树上的火红果实相映成趣。 她听到声音,回过头,紫色的眸子看向布兰多,脸上绽开一抹微笑,露出雪白的贝齿:“怎么样?” “很好。” “我是说,怎么样,漂亮吗?”宰相千金双手提着裙子,微微向一侧倾了倾,浅笑着问道。 布兰多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违心地答道:“很漂亮。” “多谢夸奖。”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你比我们所有人的想象还要做得好,连布加人都为你的演讲折服,我听密丝瑞尔女士的转述,那是相当精彩的演讲――” “但我不要你对我说谢谢,”德尔菲恩骄傲地抬起头来:“我只要,你爱上我。” 布兰多摇了摇头:“但你知道。” “我知道,”德尔菲恩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一边向着山巅走了几步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饱满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字一顿地答道:“但我不在意!” 布兰多看德尔菲恩真的闭眼向悬崖边走去,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小心一点,你在干什么?” 但他看到的却是一双狡黠的眼睛。 德尔菲恩回过头来,浅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想要谈一段新的恋爱,抛开过去,我要追求的那个人,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个男人,所以我必须全力以赴――” 布兰多看着她真挚的眼神,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总是全力以赴。” “所以才不会后悔,”德尔菲恩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微微有些黯然,但她马上摇了摇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答应的。” 布兰多苦笑:“这算是一种不理智?” “那又如何,感情本来就是狂野的,但我的目光却一直都很清醒。” 是啊,布兰多注视着这个矛盾的女孩,她既狂热,而又冷静,既野心勃勃,却又坚持着某些令人不解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人生,才造就了这样一个瑰宝呢? 宰相千金将一缕发丝撩到脑后,回过头看着先前所注视的风景,忽然说道:“亡灵与布加人参战之后,四境之野的局势就大大不一样了。黄昏的力量可能会暂时退去,人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重新召开四境之野的会盟,听说这一次,连托奎宁人和哈泽尔人都会有代表参加……” 她偏过头:“那么接下来,阁下打算去哪儿呢?” “我这次会和你一起,前往圣奥索尔。”布兰多回答道。 德尔菲恩笑得十分开心,她悄悄挽住布兰多的手:“这将是另一次圣白会议。” “那是你所期望的吗?” 布兰多看着她。 “有什么区别呢?”宰相千金转过头,眼中映着那一片湛蓝的颜色,既清澈而又迷恋:“我要亲手将你送上那个位置,位你夺得那顶王冠。” 布兰多没有说话,但也出奇地没有反驳。 任由德尔菲恩轻轻握住自己的手,冰冷的手指,彼此交缠。 两人的手紧密地牵在一起,就那么沉默着,注视着远方的大地。 那是剑之年最后的景色。 无垠碧野。 …… 穿着一身端庄长裙的伯爵千金手捧圣剑,在骑士们的拱卫之下轻轻跳下马车,伫立于原地,抬起头注视着这座高耸的城门。 安培瑟尔,她有生之年又一次回到了这里,这座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城市。 已经是一月的末尾,寒意初消,草长莺飞的季节,莫尼伯尔河岸边,一队队骑士正在城门外进进出出。矮人王卡里芬与他的矮人重骑兵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但好在布雷森认出了前来负责的骑士队长,才消弭了一场误会与冲突。 科尔科瓦的大捷其实早已传遍了整个埃鲁因,那个骑士得知来者正是矮人之王的时候,尊敬地向后者行了一礼,以致谢对方的仗义之恩。 随后他便向布雷森等人叙述了一遍此刻南境的现状。 托尼格尔一战之后,南北贵族的联军事实上便烟消云散,除了少部分倒霉鬼死于战争之中,大部分都选择了缴械投降――然而这一次长公主殿下并未宽恕这些人的罪行,而是统统将这些人下狱。 如此严苛的责罚自然引起了强烈的反抗,但随后托尼格尔人就用他们的精悍给了这些封地贵族一个沉痛的教训。 让德内尔一战大胜,并从此彻底奠定南境之战的胜局。 此后兰托尼兰叛乱平定,哈鲁泽又在骑士团的护送之下进入奥法,收复安列克。三周之前,驻扎在安列克附近的白狮军团第三纵队开始发动反击,并在一周之内攻陷了安培瑟尔。 而此时,王室舰队正在王子殿下的命令之下对灰山伯爵领展开攻击,埃鲁因期待已久的北境光复之战亦一触即发,这个王国长久以来的分裂,似乎终于要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在南方,格里菲因公主率领下的托尼格尔人已经连续攻克了玛姬坦与库尔克,并将戈兰―埃尔森公爵手下的重臣麦格斯克围困在布拉格斯,高地骑士已经向王室宣誓效忠并由卡拉苏进入维埃罗,虽然南方贵族们还未最后投降,但败亡不过时间问题。 白狮卫队的骑士们听说了这些消息,这些年轻人们无不欢呼雀跃,这就是这个王国的未来――他们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理想,终于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今天之后,埃鲁因将在火焰之中复生,迎来一个新的王国。 年轻人们纷纷向布雷森与曼里克告辞,要求归队重新加入白狮军团的序列,只等待王子殿下――未来的国王陛下一声令下,便将那唾手可取的胜利,真正握于手中。 布雷森默默地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湾,胸膛中同样涌动着激荡的感情。 从里登堡到那个小小的警备队长一直到今天,他一路走来,见证了这个王国的崩灭与重新崛起,见证了贵族们的争权夺利背后的刀光剑影、阴谋诡计。 而终有一日,这个古老的王国得以重见天日。 但他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功劳。 “果然,”他摇了摇头:“还是差得太远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曼里克忽然说道。 “是啊。”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是什么。 但这个王国正在与它的过去挥手告别,当历史与未来两者交错而过,一轮新生的日出,将再一次从地平线之下冉冉升起。 人群之中,迪尔菲瑞同样默然。当她听说达勒男爵的死讯时,发现自己心中竟生不起丝毫的波澜,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与这一年以来的所见所闻相比,自己曾经所经受的一切,也不过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她看着手中的圣剑,一时竟痴了。 “那个托尼格尔伯爵呢?”矮人王卡里芬忽然插口,他一手将战锤扛在自己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大声问道:“说了半天,你们那位埃鲁因人的英雄呢?” 托尼格尔伯爵去了什么地方? 那骑士队长也愣住了。 “大人他……好像已经不在埃鲁因了……” “什么?” …… “公爵大人,请问您在吗?” 使女一手挽着围裙,一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为难地回过头,用漂亮的褐色眼睛看向自己身后两位骑士,摇了摇头小声答道:“大人说过,他想一个人静一下。” “大人已经一个人在里面呆了一天一夜了。”其中一个骑士忍不住说道:“而且滴米未进。” “可是――”使女还想说什么,但她话还未来得及讲出来,另一个骑士已经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开来,同时向自己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等等,你们不可以!”那使女大惊之色。 而第一个骑士已经一手握住门把手,然后重重地撞了上去,哗一声巨响,薄薄的风木门直接被撞裂开来。骑士一手推开门,还未抬步,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玛莎大人啊!”使女脸色苍白地看着屋内,双手捂住嘴巴,差点一屁股向后坐在了地上:“玛莎大人啊,公爵大人……” 骑士们也各自面色凝重地后退了一步。。 书房内,维埃罗大公穿着生前最喜欢的一件外袍,正面色青铁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这位这片土地曾经的统治者,此刻正毫无生机地歪着头,青色的泡沫一直顺着嘴角滴落到胸口;他双眼圆瞪,早已僵硬的双手放在桌子上,青筋暴起的右手紧握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水晶瓶。 一页遗书,静静地放在他的书桌上。 “啊――!”那使女再一次发出一声尖叫,向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其中一个骑士试图抓住她,但被同伴制止了。那个骑士抓住自己同僚的手,摇了摇头说道:“让她去吧,正好通知其他人,斯托弗爵士不在这里,城堡里已经没有主事人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到那封信了没有,我们必须保护好这里,“那骑士冷静地答道:”去通知欧妮小姐吧,她有权力知道这一切,而从此刻起,除了维埃罗家族的成员之外,谁也不能进入这间房间。” 他的同伴默默地点了点头。 而此刻的瓦伦登堡内,已经是一片混乱。 …… “预备――”骑士队长举起手来:“放!” 呼一声轻响,一片箭雨高高飞起,划过一条漂亮的抛物线,乘风飞向远处的布拉格斯城头。 风吹得格里菲因公主手中的纸条哗哗作响,她按住自己银色的长发,抬起头来,用漂亮的的眸子眺望着远处的那座城市。 在数十头多头蛇蜥的掩护之下,白狮卫队已经开始攻城―― 巨兽体格高大,它们几乎与城墙齐平,只需要侧过身子让背上塔楼之上的军士放下长梯,便可以让突击队员直接冲上城头。 而塔楼之上的树精灵与半人马射手,更是贵族私军的噩梦,失去了城头居高临下的优势之后,戈兰―埃尔森大公寄以厚望的防线便已经成为了一道泡沫。 更不用说空中飞掠而过的那些女武神们,在她们的威压之下,布拉格斯仅有的飞龙骑士连升空都无法做到。 只用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布拉格斯城头上便升起了白旗。 城堡之上,曾经的银翼骑兵团长麦格斯克默默地注视着这片曾经属于过自己的土地。 城内四处高举的黑烟,已经不断靠近的魔法的闪光都在提醒他,失败已经临近。 他有些萧瑟地站在风中,心中充满了不甘――为什么会输呢?联军不但得到了所有贵族们的支持,暗地里有万物归一会提供的情报,更不用说还有强大的萨萨尔德人的支持。 可为什么会输呢,还是输得如此彻底。 仿佛一夜之间,埃鲁因的历史便彻底改写。 一切都仿如当年安培瑟尔一战的重演,一场足以改变一个王国历史的会战,一战之后,所有的幻想犹如泡影一般破灭。 又是托尼格尔人。 为什么总是托尼格尔人? 麦格斯克狠狠地在城垛上捶了一拳,如果早知道那个该死的达鲁斯的孙子就在自己的治下,他一定早把这个混蛋找出来,处以极刑。但这个想法仅仅是一个不切实以的发泄而已,他摇了摇头,心中充满了悔恨――自己还是太过急切了,以至于失去了一切。 “大人,我们得走了。”侍从从后面走上来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麦格斯克点了点头,这位银翼骑兵团的前任团长向来是一个谨慎惜命的人,早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之前他就投靠了万物归一会,但在安培瑟尔会战后第一次对万物归一会的清算当中,他却以假死为名狡诈地潜伏了起来。一直到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之后,王党背叛长公主,他才借由万物归一会的复起而重新得到戈兰―埃尔森公爵的信任,此人的圆滑与隐忍由此可见一斑。 可以说举世皆知这位前任团长大人是个万物归一会的走狗,可是每一次他都‘侥幸’逃脱了正义的审判,这一次要不是太过忘乎所以,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个境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给自己安排好了一条后路,就算再一次被剥夺贵族的身份,但至少从布拉格斯掳走的财富便足以让他安享晚年。 何况贵族们未必会彻底死心,他们总会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他可以等。 他有些惋惜地最后看了一眼这座曾经属于自己的城市。 然后跟着侍从离开了城堡的天台。 但才刚刚进入大厅之中,那侍从便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了下去。麦格斯克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手持十字弓的中年男人,以及插在他侍从咽喉上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弩矢。 那是一个落魄至极的中年人。 头发蓬乱,脸上也沾满了尘土,但只剩一双眼睛仍旧精光闪闪。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仍旧可以看出其贵族的式样,但早已破破烂烂,污垢不堪,仿佛从垃圾堆里面捡来的一样。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正向着麦格斯克礼貌地微微一笑,然后从他身后的大门中,又各走出两个人来。 麦格斯克惊愕地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布拉格斯贵族议会的一个下级成员――他记得这人好像叫做哈布奇,据说有一个儿子正在白狮军团中任职,颇得公主殿下信任。 而就是这么个人――平素窝窝囊囊,待人接物小心翼翼,丝毫不得罪人的家伙――此刻却手持一把血淋淋的长剑,正目光冷冽地看着他。 而另一个人,麦格斯克并不认识,但却更让他害怕。因为这个骑士装扮、看起来容貌平淡无奇的男人,此刻手持长剑,身上佩戴着一枚精致的徽章,而那徽章之上一团烛火,正熠熠生辉。 那是烛火徽章。 在整个埃鲁因,也只有这么一枚而已。 “斯科特,感谢你带我们来这里,”那中年人微笑着对骑士说道,口气中充满了尊敬:“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接下来就由我越俎代庖了。” 骑士看了麦格斯克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 “欧弗韦尔……”麦格斯克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赢了,何必要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把我囚禁于此的仇,团长大人不会以为我不打算报了吧?”欧弗韦尔冷冷地看着他:“投靠万物归一会的事情,将布契的情报出卖给玛达拉人,你不会以为无人知晓吧?还有三十年前那场背叛,难道你真以为这笔账,永远没人记得清?” “可我是贵族,你们不能――!” “贵族,你不过是万物归一会的走狗罢了。” 麦格斯克瞪大眼睛,他张了张嘴,忽然之间怒吼一声,拔出长剑向两人劈来。 但欧弗韦尔还没来及动手,麦格斯克便看到一截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胸口。可笑的是,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把剑究竟是什么时候拔出来的。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哆嗦着跪了下去。 “你竟然对一位剑圣的儿子出手,”欧弗韦尔讥讽的声音说道:“至少在临死之前,你让我佩服了一把你的勇气,老家伙。” 麦格斯克一头栽倒在地。 斯科特这才收回剑。 欧弗韦尔看着他,由衷地说道:“多年不见,你的剑术一点也没有退步。” 但这个男人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傍晚时分。 格里菲因公主才终于见到了银翼骑兵团长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 但她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只转过身,将手上那张纸条交给欧弗韦尔。 “我外祖父他自杀了,而维埃罗家族已经向卡拉苏的高地骑士投降了,他们希望得到我的庇护。” “公主殿下认为呢?” 格里菲因闭上了嘴。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应当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是高兴吗?但也未必,那毕竟是她的外祖父啊,可说是悲伤,或许又有那么一些算不上。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嗜血成性,但参与过谋反的人必须受到惩罚――至于无辜者,就邀请欧妮小姐代表维埃罗家族成为贵族议院的成员吧。” “贵族议院,就是新的贵族议会么?”欧弗韦尔抬起头来,询问道。 “是的,埃鲁因的贵族们将在这场战争中浴火重生,以一种新的姿态来带领这个国家,而那些旧的东西,就没有必要再留下了,”说着,格里菲因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我本来打算许诺你一片伯爵封地的,现在看来也要失言了。” 欧弗韦尔倒在意这一点,他摇了摇头。 “这些都不是我的追求,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一些矫情,但与你的那位骑士相比,也都不算什么了。但我至少庆幸的是,有一些人被利益和贪婪蒙蔽了眼睛,可是总还有人还未与他们为伍。” “老师,你也是其中之一。” 欧弗韦尔有些自豪地笑了一下。 格里菲因看着他,询问道:“老师,我想邀请你成为埃鲁因贵族议会的第一任议长。” 这头埃鲁因的孤狼听了这个问题,有些感慨地看着远处落入地平线之下的夕阳。 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本来这个位置应当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他说道:“无论是王长子殿下,还是布兰多,都比我更加合适。” “兄长他,的确是埃鲁因的英雄。” 欧弗韦尔有些诧异于公主殿下刻意地回避了那个人。 但格里菲因只是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凝望着东方隐隐升起的星辰,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重树了这个王国的信念,可这一刻,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并无太多快乐。 原来,自己为此而失去的,更多。 ……(。) 第五百一十二幕 王国重生(下) 紫色的海洋正在从山谷中消失。笔@趣@阁。biqUgE。 传令官怔怔地看着那个方向,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说道:“它们……它们正在从第一条防线上退却,军团长阁下。” 维罗妮卡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山谷之中,法伊娜向上掀起头盔,一甩金色的长发,满身皆是热气腾腾的汗水。她咚一声将头盔远远地丢了出去,然后高高举起手中卷了刃的骑士剑,歇斯底里地向远处高喊一声: “我们赢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而她身边,骑士们早已欢声雷动。 所有人都在欢呼着。 玛格达尔默默地站在自己的祖父身边,白狼剑圣勃兰克一手按着尖锐岩石,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微风拂过阿尔卡什山谷,犹如一只温柔的手抚过裸露的山石之间,遍布着断裂的旗帜、残骸与漫流的鲜血。 这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空中,数不清的浮空舰上,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共同注视着这样的场景――这是三个月以来晶簇的首次后退。 它的意义不言自明。 这是雨燕之年的开端,在过去六个月中人们所经历的剧变,远比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来得更加猛烈。克鲁兹帝国的内乱,黑月坠亡,魔力潮汐的降临,黄昏复苏,白山之灾,埃鲁因之乱,巫师战争的开始与终结―― 然而最终,沃恩德从一系列繁复纷杂的事件之中走了出来,以巫师战争的落幕为背景,在布加人的公开低头之下,圣奥索尔与玛达拉终于走向了联合。仿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人们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的降临。 那或许是黎明之前最黑暗时刻的过去。 哈泽尔人与克鲁兹人的联合舰队横穿了大半个圣白平原,在这场会战的最末尾写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剑之年的冬琴之月,巴哈姆特殒落在坎德贝尔城外,而重新加入神圣盟约的奎宁狮人则抛弃前嫌,在科尔科瓦的会战之中帮助它们昔日的敌人埃鲁因人平定了叛乱。 萨萨尔德同盟覆灭之后,九凤人与布加人的联军开始在东方的大平原上清剿黄昏之龙的余孽――嗜杀成性的荒原半人马。而一旦东线的战事宣告终结,那么可以预见神圣誓约的重新缔结已经近在眼前。 银湾派出了第二支联军,亡灵大军在它们的皇帝陛下的指挥之下刚刚抵达艾索林一带,而两只精灵军团已经走在了它们前面,进入了索兰森林的溪谷地区――四境之野已在前方。 但在这些生力军抵达之前,阿尔卡什会战已经提前宣告了结束,二月七日,白狼剑圣勃兰克与玛格达尔公主率领的银湾联军抵达,两周之后,人类联军便重新夺回了巴贝尔要塞的第一道防线。 在这场战斗之后,黄昏之龙终于开始收束自己的力量――或许在萨萨尔德人的阴谋受到挫败之后,这位混沌的君主已经厌倦了在一个地方反复地徒耗实力。 但收回拳头只是为了下一次更重地挥出。 在许多地区――尤其是在银湾,人们在庆祝这场奇迹一般的胜利。然而对于更多人类与精灵的高层来说,却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这样一点。 显然,一场会战的胜利并不是这一切的终结,而恰恰相反,它可能将会是这场漫长战争的开端而已,而接下来,便不再是阴谋与诡计,而是真正的流血与搏杀。 时间节点似乎已经越来越近。 新一轮的四境之野会议已在筹备之中。这一次,克鲁兹人将与会的地点选在了曼克托尔,这个地方在昔日敏尔人的语言之中谓之圣白――这里曾经是圣者之战中的一份神圣誓约缔结的所在,位于四境之野中央的圣白会议旧址。 选择这样一个地方,其中所蕴含的潜在含义,事实上已为人所共知。 银湾诸邦、哈泽尔人、法恩赞人、布加人、九凤甚至是艾尔兰塔的野精灵与天空之环的德鲁伊们都已经响应了这个盟约的召唤,更不用说大大小小的其他国家与势力,四大圣殿再一次走到了一起,一千年之前的场景,在此刻重现了。 而远在埃鲁因北境的崇山之中,一只矮人的大军同样也在穿过白雪皑皑的山脉,他们的目的地早已确定。 巴尔塔的国王山谷之中―― 一周以来的风雪已经在这片高原上停了下来,这将是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大雪,在大雪之后,积雪覆盖之下,群山与森林已然在筹备着即将到来的生机勃勃的季节。 一切只等冰雪消融,雨燕之年的春天便会宣告它的回归。 那将是万物复苏的希望。 只是此刻白雪皑皑的山谷之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白狮军团的骑士们正排列成行,举头仰望,一排排的旗帜之后,是躁动不安的多头蛇蜥――这些巨兽的脚下,树精灵的射手们正在安抚她们巨大的‘同伴‘。 指挥官菲妮在整齐的半人马队列周围走来走去,有些无聊地看着天空之上,来自于托尼格尔的银色舰队正在一支支进场,一片片光芒闪耀;随后天空中出现了女武神们的身影,那些燃烧着灰白火焰的天马从山谷上空飞过时,引起了一片欢声雷动的呼声。 紧跟在她们后面的是飞龙骑士与为数不多的狮鹫重骑兵,骑士们高举着埃鲁因的旗帜,银色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一度让山谷中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欢呼声不时震落了远处树梢上的积雪与碎冰,坠入下面的溪水中,浮冰漂浮在水面上,打着旋儿消失在远方。在溪流的尽头,将是这个王国温暖的南方,在那些地方,早已春意盎然。 但山谷中央的圣殿之上,忽然间出现了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是个小小的个头,但那人影身上却仿佛凝聚着整个王国的人心与力量。 山谷一下子静了下来。 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等待着他们的统帅――他们的国王。 寒风呼啸之中,哈鲁泽呼着白气,缓缓地眨着眼睛,注视着整个山谷。他拢了拢自己的披风,那件棉披风与他的个子极为不符,长长的披风一直拖在大理石的地板之上,金红色的颜色,棉团洁白似云。 他似乎有些过于柔弱,几乎不像是一位国王,更像是一位公主殿下,一个有些瘦弱而柔美的小女孩――但他却足够坚定,不禁让人们想起了那位同样勇敢的福莎公主。 那披风,就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承担在这个王国未来的继承者身上。 过去一百年以来,科尔科瓦的国王都选择在冬爪堡就位登基。在那里,他们会从炎之圣殿的主教手上接过象征着国王的权杖与王冠,成为这片土地真正的统治者。 但今天,却有一些特殊。 人群缓缓分开来。 哈鲁泽转过身去,银色的眸子里映出自己的姐姐,她在欧弗韦尔爵士的陪同之下,缓缓走上阶梯,一步步来到自己面前。他看到姐姐手中手托的那顶王冠,有些黯淡的银质王冠之上,正镶嵌着那枚散发着熠熠光辉的宝石。 那正是戈林宝石。 它曾经诞生于一个英雄手上,而又见证了另一位英雄的诞生。当人们将它从灯堡的废墟之中找回来的时候,这枚宝石之上的光辉不损分毫,就仿佛过去的一切根本不能再它之上留下任何痕迹。 一如这个古老王国的坚贞与不屈,同样也代表着埃鲁因人不折不挠的勇气。 哈鲁泽抬起头来,银色的眸子有些水润,他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姐姐。 “准备好了吗?”在这重要的一刻,格里菲因竟有些走神,她托着那顶王冠,轻声问道。 哈鲁泽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位礼仪官走了上来,将红宝石权杖与金苹果交到他手中。 哈鲁泽托起这两样象征着王权与力量的象征物,微微有些紧张地抬起头来――格里菲因公主注视着他,严肃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便要继承埃鲁因诸王的意志,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但它不仅仅是统治,更多的是责任,先君埃克在他的剑下所立的誓言,是守护着这片土地。” “哈鲁泽,”她再问了一次:“你准备好了吗,带领这个王国前进。” 哈鲁泽沉默了。 他心中有些遗憾,在这个重要的场合,那个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却并不在这里。相比起承担这个责任,他更希望得到自己老师的认可,在他心目中,只有那个人才是永恒不变的英雄。 没有他,自己和姐姐会在什么地方呢? 但一想起老师对于自己期许的神色,哈鲁泽内心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庄重地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姐姐。” “立誓吧。” “从这一刻起,我将成为埃鲁因人的国王,但更是埃鲁因人的勇气――我立誓,我将站在每一个人之前,永远守护这个古老的王国,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格里菲因公主点了点头,她看向一旁的狼爵士。 欧弗韦尔向前一步,看着哈鲁泽说道:“你的生命还很漫长,我的国王陛下,但誓言却会横亘永久的时光。记住,倘若有一天你忘记了今天的誓言,不仅仅狮心剑会离你而去,每一个埃鲁因人都将称呼你的名字为背叛者。” “我绝不背叛,欧弗韦尔爵士。” “我希望能够看到这一天。” 欧弗韦尔举起手中的狮心剑,明亮的剑刃上还有浅浅的裂痕,但它早已不仅仅象征着一把剑――那是贵族与人民赋予国王的权力,他将这剑放在哈鲁泽的肩头,轻轻一点,交给这位年轻的国王。 然后他放下剑,帮这位国王陛下收入剑鞘之中。 那一刻,人群之中一位幕僚小姐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心中略微有些惋惜,但却又充满了欣慰。 狼爵士后退一步,让格里菲因公主来到她弟弟的面前。公主殿下这才托起手中的王冠,小心翼翼地放在哈鲁泽的头顶,小王子微微低下头,以承受这王冠之重。 格里菲因略微有些严厉地说道:“记住这一刻,哈鲁泽,这将是你最后一次低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王国的国王陛下,你是所有埃鲁因人勇气的象征,决不要让这个古老的王国失去了它的脊梁。” “我记得住,姐姐。” 王冠被轻轻放了上去。 哈鲁泽亦在同一刻昂起头来。 整个山谷之中鸦雀无声。 这是多少人期待了无数时刻的一幕,多少鲜血与泪水,为了这个王国的重生而付出。 三天之前,埃鲁因的最后一个封地贵族,灰山伯爵自愿交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并令自己的女儿――易德妮加入贵族议院,成为一位贵族议员。 一个月前,心灰意冷地兰托尼兰大公带着自己的曾孙女宣布从此隐居,并将自己的封地交还给王室。 随后卡拉苏大公,也愿意应王室的邀请,前往科尔科瓦行省长居。而在卡迪洛索家族的支持下,高地骑士在此之前便已全面倒向王室,并接受白狮军团的收编,成为一支真正属于埃鲁因的军事力量。 在剑之年的严冬之中,所有参与叛乱的贵族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凡是参与与万物归一会勾结或者与萨萨尔德人有染的贵族,至今被挂在安培瑟尔城外的绞刑架上。 维埃罗行省、戈兰-埃尔森行省直接被王室收回,不再加封。 而在北境,叛军早已烟消云散。 燕堡伯爵领的最后抵抗,也在王室舰队的攻击之下宣告投降;等待这些人的下场,并不会比南方参与叛乱的贵族们轻松太多,或许被剥夺贵族身份,已经是最仁慈的待遇。 在这场伟大的光复背后,是这个古老王国有史以来的最大的变革,整个王国第一次被彻底地整合在了一起,而不是被实际掌握在大大小小的封地贵族手中。 这是一个中央的王权的诞生,但它同样也见证着王室与贵族,贵族与人民的契约,在未来,这或许将是一个属于所有埃鲁因人的国家。 就如同布兰多在信上所描述的。 一周之前,这位埃鲁因人的英雄,托尼格尔人的领主,公主殿下的骑士――传奇的托尼格尔伯爵从遥远的圣奥索尔寄来了这样一封信。 在那封信上,他第一次以书面的语言将托尼格尔的一切,甚至包括瓦尔哈拉都委托给了自己在埃鲁因唯一的学生。 这位伯爵大人的做法震撼了所有人,但除了不可置信与震惊之外,人们心中更多的是深深的钦佩。 有些人可以在困境之中力挽狂澜,拯救一切。 这些人被人们称之为英雄。 但另一些人却能够从那个充满荣耀的光环之中坦然地走出,当世人们还沉溺于虚幻的骄傲之中时,他的目光早已洞悉了历史,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那个既定的未来。 他们或许应当被称之为愚者。 但无论如何,埃鲁因人都将记得这样一个名字。 就如同他们曾经记住他的祖父一样。 至此,历史不再复轨。 一个陈旧的王国在火焰之中化为了灰烬。 但另一个崭新的埃鲁因已经出现,正如同那顶熠熠生辉的王冠。 “为了埃鲁因!” “为了国王陛下!” “愿黑松常青,” “愿埃鲁因长存。” “愿信念闪耀如初,“ “愿长剑锋利如故。“ 幼小的国王陛下手持权杖,缓缓地转过了身。他拖着长长的披风,来到露台的边缘,还显稚气未脱的银色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所有的臣民。 那是一片沸腾的海洋。 然后,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权杖,指向了王国的北方边境。 自第二次圣战之后,半个世纪以来,在此一刻,埃鲁因人的军队再一次从这里踏出国门,他们的对手将不再是同胞――而是为了秩序世界的未来而战。 …… (ps:今天这一章结束之后,明天开始就要进入琥珀这本书的最后一段剧情了,想想有点儿感慨……)(。) 第五百一十三幕 神圣同盟 I 曼克托尔,四境之野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地名,本身是一片长满了莳萝与金盏花的美丽原野,但既无人烟,也没有不经过重要的商道。笔?趣?阁.biquge.荒野横亘在一片不为人知的土地之上,偶尔有途经此地的旅人会发现原野天高云阔,视野中总会有一块孤零零的圣白石碑伫立在地平线之上。 而那就是圣白之碑。 一段为世人所共知的历史,成就了它的名声。一千多年前,四圣贤炎之王吉尔特、风后圣奥索尔、圣者法恩赞与大地贤者艾尔兰塔带领着他们的族人,在这里与银精灵、布加人、崇山矮人、哈泽尔人、狮人以及巨龙们签下神圣的誓约――他们将自己的誓言刻在石碑之上,在那之后持续一百年的战火当中,终将敏尔人的黑暗统治彻底终结。 虽然前前后后有崇山矮人、狮人与哈泽尔人先后退出盟约,但却不损这份神圣盟誓本身的光辉。人们甚至将它与苍之史诗上秩序之民对抗黄昏的誓言相提并论,这份盟约不仅仅是让黑铁之民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导,更重要的是约定了在那之后长达数百年的和平时光。 虽然时至今日,这份盟约本身已经有些褪色,后人们已经渐渐记不起他们先辈的光辉与正直。但人们至少还未有完全忘记昔日的一切,当黄昏之龙再一次成为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秩序子民的敌人时,他们再一次记起了这块孤零零伫立于荒野之中的石碑。 从雨燕之年的四月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使节团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 最先抵达的是克鲁兹人,克鲁兹人的使节团除了必须留驻巴贝尔要塞的两位军团长之外,除此之外大圣座瓦拉、老宰相尼德文以及梅霍托芬公爵、路德维格公爵都在使节团之中――以至于这个阵容有一些过于庞大,让旁的诸国都有些疑惑不解。 不过考虑到炎之王吉尔特乃是上一任神圣盟誓的主导者,克鲁兹人的举动也不是不可理解。 最后是圣奥索尔的风精灵,风精灵们派遣出了与克鲁兹人几乎对等的阵容,除了他们的摄政王洛林戴尔领主伊斯多维尔随行之外,风精灵们真正的王储那对猎人姐弟也在其中。 图门与法恩赞人同行,而光明圣堂除了第一批派遣南下支援克鲁兹人的法恩赞骑士团之外,骑士团国格雷休斯几乎举国出动南下进入四境之野,神圣光明骑士团与至高审判骑士团此行除了参加与黄昏的战争之外,更重要的是护送一个特殊的使节团进入圣奥索尔境内。 而关于法恩赞人护送的东西,圣堂方面保密得甚至连在巴贝尔要塞的法恩赞骑士团团长都毫不知情。 除了三位贤者的后人之外,玛达拉的亡灵们的使节团算得上是轻车简从。除了一个暗黑骑士团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特别重要的随行人员,但使节团的团长却叫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因为那位黑暗帝国的缔造者,亡灵们的至高君主将亲自带队前往。 当克鲁兹人、圣奥索尔人、法恩赞人与玛达拉的亡灵陆续抵达之后,来自于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国家与组织的代表也相继赶到。到了六月,这片昔日不为人所知的小小荒野之上已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从天空俯瞰曼克托尔――除了中心的圣白石碑,已经完全是一片白色的海洋――营地、帐篷与飘扬的旗帜。 而一个月后,流火之月的某个清晨,矮人王卡里芬与他的矮人大军出现在了地平线上,人们的视野之中;三天之后,埃鲁因人的白狮军团抵达,自此秩序的势力,齐聚一堂。 空气中似乎已经隐隐有了盛夏的气息。 来自白山的夏风吹拂着草原,大片大片金盏花纷纷低头,远远看去一浪浪深浅不一的草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甘甜,野蜂飞舞,正是繁花最盛的季节。 布兰多伫立于草野之间,静静地注视着天边的圣白石碑,那孤零零的巨石,经过千年的时光仍未风化,传说四位贤者与大陆众王的誓言,就被镌刻在那巨石之上。 天空中垂下淡淡的光芒,笼罩在石碑中心方圆数千米内,犹如一幕奇景。甚至不用靠近,布兰多都能感受到其中神圣的气息,那是类似于苍之诗上的约誓,受tiamat的法典所见证,横亘在这片原野上的法则回应了上古众王神圣的约定,维护着它的完整性。 他毫不怀疑任何心怀不轨的人靠近这座石碑,都会受到法则力量的排斥,甚至引来先古众灵的攻击,而这也正是为什么此地经历千年仍旧保存完好的原因。 这其实已经是一处圣者之遗了。 他回过头,不远处梅蒂莎与墨德菲斯、安德丽格的决斗仍在继续,不过后两者已经明显落在下风。布兰多看得出来,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光暗夺魂套牌非常犀利,但银精灵小公主的纯白快攻更加可怕,扬起警报不断召唤出的小批圣教骑士让安德丽格手忙脚乱无法召唤出吸血鬼伯爵,而光翼卫士在吸收了大量法力的情况之下更是所向披靡,就算偶尔被墨德菲斯撕裂,但漫天扑翼机在结界圣白壁垒的加护之下比它们的主人倒下之前甚至还要更加难缠。 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苦战,而梅蒂莎与其说是一位旅法师,不如说更像是一位威严的、一丝不苟的大团长在调动自己的骑士团。当她召唤出的衍生物一旦站稳了场面,各种各样的结界与buff法术就落在这支军队身上,使得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更加难以招架。 这摧枯拉朽一般的场景让布兰多想起了《琥珀之剑》中的圣杯骑士,赫黎茨的骑士在正面的战斗中比较羸弱,远不如战士甚至同为神圣系中的审判者,但一旦让圣杯骑士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与资源,这种上位骑士将是不可匹敌的存在。更关键的是,圣杯骑士乃是最顶尖的团队领袖,他真正发挥力量的战场应该是团战甚至是公会战中,最强骑士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 布兰多自己是战士,不过他却最喜欢和这种骑士组队,只可惜在《琥珀之剑》中圣杯骑士的数量非常之少,一来是因为其骑士教义对于玩家来说过于严苛,而更关键的是这种职业单打独斗的能力实在是太弱了。 梅蒂莎的表现让他眼前微微一亮,不得不说梅蒂莎这套名为‘神圣攻势’的牌组比圣杯骑士更甚一筹,因为其本身就是一支军队,再加上银精灵小公主自己就是一位最优秀的统帅,两者相加产生的威力更是成倍增加。 可以说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的‘光暗夺魂’套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逊色于‘神圣攻势’――这套牌组的优势是通过黑白轮回与吸血的方式来致胜,攻势诡异而致命,就像是一团打不死的阴影,但却不仅仅具有生存能力,在生命夺取结界的支持之下,更像是一位擅长诅咒的黑巫师――但可惜,两人的阅历相差梅蒂莎实在太远,战术不在一个水平层次之上,当后者召唤出传奇大天使――破晓执政官欧瑞玛之后,就可以说胜局已定。 当最后两头禁令吸血鬼领主在梅蒂莎的长枪之下灰飞烟灭,墨德菲斯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除了结界,空气中一层灰白色的光幕片片碎裂,吸血鬼们也纷纷化为蝙蝠消失不见。 “领主大人,梅蒂莎小姐太厉害了……”吸血鬼没有血液循环,也不会出汗,不过墨德菲斯还是保持着生前的一些习惯,下意识有些喘,让他看起来倒更像个柔弱的小姑娘:“我们不是她的对手。” 安德丽格也板着一张脸走了过来,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差得犹如乌云密布。 虽然已经好久不见了,但布兰多至少还是清楚自己手下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赶忙开口安慰道:“的确,你们的牌组更适合单打独斗,针对那些比较强大的对手,神圣攻势的攻击力就显得有些不足了,相比之下光暗夺魂就要好用太多。” 吸血鬼公主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明白就好’意味的眼神。 布兰多不由得感激涕零。 墨德菲斯倒是笑吟吟地站在一旁,也不太在意输赢,仿佛只要能在领主大人身边,就足以让他感到很开心了。 梅蒂莎这时也从场上走了下来,她一手挽起长发,洁白的额头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汗水,一边将长矛放到一旁,抬起头来给了自己的领主大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领主大人,怎么样?” 布兰多愣了愣――梅蒂莎、希帕米拉是和七极龙王芙西娅一起返回沃恩德的,据说她们先去了埃鲁因,扑了个空之后才折返四境之野。三人实际上是比白狮军团还要后离开埃鲁因,不过因为芙西娅强大的实力,她们比矮人王卡里芬还要先一步赶到曼克托尔。 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让布兰多有些走神的是,这位银精灵小公主从试炼场回来之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那个先前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公主,现在已经完全长开来――就像是一朵盛放的百合花,完美的身段,纯洁无瑕的气质与那一身雪白的骑士装,再加上一头如瀑布般垂直腰际的银色长发,这位公主殿下身上已经渐渐散发出了一位少女一生当中最灿烂年华的那种魅力。 这种无与伦比的美让布兰多都忍不住看呆了一下,直到幕僚小姐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布兰多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答道:“还行,毕竟你们本身的牌组中也有一些地牌,如果只是一两场战斗还能撑得住。不过‘新生寂灭’转换生命的效率太低了,如果是比较艰苦的战斗的话,恐怕得提前多准备一些圣水才行。” 对于布兰多的走神,银精灵小公主眸子里有些促狭之意,但又隐隐有一丝高兴,她见布兰多身后的幕僚小姐似乎有话要说,便乖巧地走到了一旁。 安蒂缇娜对她点了点头:“炎之圣殿的神官们已经在抓紧时间制作更多的圣水了,不过为了应付这场战争,制作的圣水规格不会太高。毕竟高规格的圣水代价实在太大,它可能回少量提供给一些秩序方的高端战力,领主大人你倒是有这个实力,但也不要期待太多。” 安蒂缇娜是三天之前与白狮军团一起抵达的。虽然布兰多早已不再是托尼格尔伯爵,不过许多人都明白托尼格尔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高层都只效忠于他,更不用说格里菲因公主和哈鲁泽至今还为他在贵族议会中留了一个名誉议长的职位。 但即便如此,事实上为了避嫌,安蒂缇娜自己也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一方面她对此本也不太在意,二来她正好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自己的兴趣与研究。 只不过在布兰多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井井有条的幕僚小姐。 布兰多有些愧疚地看了安蒂缇娜一眼,他其实明白这位西法赫的公主殿下心中是有自己的政治抱负的,不过她为他放弃了太多东西,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偿还不清。 所幸的是,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就像是一种牵绊,偿还不清未必是一件坏事,就如同亲情、友情与爱情。 他默默点了点头,明白自己的幕僚小姐所说的也确实是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真理是――再多的钱也总会有花完的那一天,事实上从大主祭安曼手上得来的‘遗产’,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越来越少,逐渐不敷使用。虽然还有一些存留,但那都是对他没什么用的低端圣水,在离开埃鲁因之前他便全部留给了格里菲因公主和白狮军团,身上的高端圣水其实也就只剩下了几瓶而已。 “有解决的办法吗?”布兰多下意识地问道,但随后才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位伯爵大人了。 安蒂缇娜并不在意,十分自然地回答道:“事实上真正擅长制作圣水的是圣堂,法恩赞的神官在这方面远比炎之圣殿专业得多,还有德鲁伊,德鲁伊们也是药剂学的大师,这就要看领主大人与他们关系如何了。” 德鲁伊好说,布兰多心想,他已经得到消息,芙妮雅马上就会抵达曼克托尔,现今这位当年他所救下的小女孩已经是森林女神的天选者,是下一任天空之环大德鲁伊与先知最有可能的人选,她在世界之环的分量很重,也颇有发言权。 而且就算撇开这个因素,事实上因为当年信风之环一战的原因,自己在世界之环的声望也还是比较高的。 至于法恩赞人,这一点令布兰多有些奇怪。 事实上这些日子以来法恩赞人已经不止一次找过他了,对方对待他的态度十分奇怪,虽然自己在《琥珀之剑》中曾经是格雷休斯骑士团的成员,不过那和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联系。可是那位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待他却十分亲近,让他总觉得有些古怪。 法恩赞人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不过对方没有开口,布兰多也不会轻易提起这件事就是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按照约定,真正的神圣同盟会议就应当在今天正式召开。 “回营地吧。”他说道。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布兰多!” 布兰多愕然地回过头,有些惊喜地认出了来者――法伊娜,那位梅霍托芬公爵的千金。不过今天的法伊娜,让布兰多微微有些认不出来。 ……(。) 第五百一十四幕 神圣同盟 II(两章合一) 法伊娜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骑士武装服,线缝得密密层层的臃肿服装也难掩她苗条的身段,灿烂的金色长发在脑后干净利落地挽成一束,一双蓝宝石样的眼睛中面流露出自然而自信的成熟,哪儿还有半点刁蛮贵族千金的样子。笔?趣?阁.biquge. 布兰多看到这位大小姐这个样子都呆了一下。 法伊娜好像很满意他这个样子,眼睛弯弯地眯了起来,像是一对月牙儿,带着些促狭的笑意说道:“他们说你来了这里,你果然在。” “你在找我?”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不过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过去的样子,但法伊娜不如说是在小小的置气:“这些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明知道我就在这里?” 布兰多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位大小姐,“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和梅霍托芬公爵在一起?” 法伊娜气得眼睛都要瞪圆了,她狠狠地瞪着布兰多:“就是我父亲让我来的。” 布兰多看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不起,这些天以来我实在是太忙了,何况我也不适合与克鲁兹人私下接触不是吗。” 这个解释一下子浇灭了法伊娜小小的不满,可怜的姑娘其实根本没在意心上人的借口是什么,她满眼温柔地看着布兰多,意有所指地说道:“其实你和克鲁兹人私下接触――不,就算是光明正大地接触也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布兰多愣了愣,心想这位大小姐怎么还没两句话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他不由得看向与法伊娜同行的骑士,两位年轻的骑士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显然他们都是这朵梅霍托芬之花的倾慕者。可法伊娜毫不介意两个同伴的目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孺慕之思:“本来也是,埃鲁因又有什么好的,你若愿意加入帝国,你想要的一切应有尽有。”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早就已经有了么?”布兰多微笑着回答道,若是旁人这么问,他说不定会因此而感到不快;可是同一个问题由这位千金小姐问出,却让他回忆了信风之环那段美好的时光,温香在怀的感觉至今犹存。 法伊娜感受到布兰多有些温暖的眼神,心中也微微一漾,脸蛋微微有些红了起来,显然也想起了同样的事情。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可这一次不一样。” “有何不同?” “什么?” “我是说,有什么不一样。” 法伊娜张嘴欲答,但随即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改口道:“我知道你是放不下埃鲁因的那个什么公主殿下,可我也是公主不是吗,虽然我父亲只是公爵,可梅霍托芬可比埃鲁因大得多了,你若愿意,我为了帝国也不是不可以考、考虑一下的。” 这话叫布兰多哭笑不得,虽然早知道这位大小姐不一般,可有时候未免也太热情了一些。连安蒂缇娜都忍不住把头扭向一边,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梅蒂莎歪着脑袋,有些有趣儿地看着这一幕。 法伊娜脸也红得可爱,不过帝国人的热情与大方毕竟不同于埃鲁因人,她仍旧坚定地看着布兰多,湛蓝的眸子里只等他一个答案。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法伊娜,谢谢你,但我是埃鲁因人。” 法伊娜难掩失望之色:“可埃鲁因人也不是不可以成为克鲁兹人的皇帝陛下。” “你说什么?”布兰多一时没听清这位大小姐私下里的嘀咕。 “没、没什么,”法伊娜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摇头:“我是说,其实真的是我父亲让我来找你的,德尔菲恩姐姐也在等你――” “哦?”布兰多知道德尔菲恩在大事上从来不开玩笑,这才意识到法伊娜可能真是代表着梅霍托芬公爵,可是他想这位公爵大人找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呢?除了法伊娜这一纽带之外,他与这位公爵大人充其量算得上是有过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自己是埃鲁因人,似乎与克鲁兹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利益联系。 而且他总觉得今天面前这位大小姐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的样子,这可不是她本来的性格。要知道那位骄纵的贵族千金可能不见了,但心直口快的性格却是潜移默化,绝不是一时半会儿更够扭转得过来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这个道理。 布兰多狐疑地看着法伊娜,总觉得这位大小姐伙同那位宰相千金在给自己编织什么阴谋――至于为什么是德尔菲恩,实在不是他看不起这位大小姐,而是她确实没有这根筋。 法伊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已经在心中给自己打上了黑标签,还认真地问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埃鲁因人的贵族了吧,布兰多。” 布兰多点了点头,他自从主动卸去了托尼格尔―让德内尔伯爵的身份之后,就可以说已经淡出了埃鲁因的贵族圈子。虽然从名义上来说,他还有一个卡迪洛索家族以及大地剑圣后人的身份,但这个身份本来也不算什么,何况他也从未以此自居。 公主殿下给了他一个名誉议长的身份,不过这个身份只在埃鲁因境内有些约束力,它与其说是一个贵族头衔,不如说是一项荣誉,一个象征意义上的职务而已。 他忽然明白了法伊娜和德尔菲恩的意思。 那位宰相千金是处心积虑要让自己以克鲁兹人的身份去出席这场会议啊。 若他执意要以埃鲁因人的身份参与会盟,最好的选择是托尼格尔伯爵这个身份,就算他自己否认这一点,可也不会妨碍外人如此认为。因为这位伯爵代表的是埃鲁因的英雄,是不止一次拯救这个王国与王室的传奇领主,而且人们对他与公主殿下的‘恋情’津津乐道――毕竟公主与骑士的故事一直以来在沃恩德都长盛不衰――但更重要的是,人们认可的是他作为埃鲁因实际上的摄政王的身份。 所以若他与哈鲁泽一起出席这场会议,不管他乐不乐意,人们都会认为他而非埃鲁因的王室是这场会议的主导者,这表面上可能没有什么,可背地里却会对这个古老王国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中央权威造成损害。 或许长公主殿下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但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她与哈鲁泽都没有表露出介意的意思,布兰多心中能够明白这对姐弟对于自己的情谊――可这个问题若他没有意识到也就罢了,一旦意识到了,那么他自己也不会容许过去所做的一切白费功夫。 不过布兰多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政治一途上可能是真没有天分,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想明白了这一点――而不止是格里菲因公主,那位宰相千金何尝不是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布兰多叹了口气,不再去思考这个令人沮丧的问题。 其实他可以去寻求布加人的帮助,介于他的身份所罗门一定会给予他一个名额。可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神圣的誓约之中白银之民一直以来都是旁观者而非参与者,而他要做的是主导这场会议,毕竟在这场战争之中恐怕已经没有人比自己更加了解黄昏之龙了。 若他以托尼格尔伯爵的身份参与和会,由于当日安蒂缇娜反抗萨德尔男巫时,整个沃恩德都亲眼目睹了那把光彩夺目的圣剑,因此埃鲁因人天然地在这场会盟之中拥有优势地位――尤其是在人们已经得知圣剑琥珀可能就在埃鲁因境内的情况之下。 但如果要放弃这一优势,那么另一个最好的选择,似乎的确只剩下克鲁兹了。 原因很简单。 因为克鲁兹人的先贤,乃是炎之王――吉尔特。 但问题同样存在,他皱起眉头问道:“可我毕竟是个埃鲁因人,就算和你们一起也名不正言不顺不是么?” 法伊娜却自信地答道:“布兰多,你放心,德尔菲恩姐姐说过她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布兰多想起那个心有九窍的女人,德尔菲恩的确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人,不过这一次他实在想不出那位宰相千金会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不过每当想起那个充满了魅力的名字时,他心中更多的是与那冰冷的指尖十指交缠的触感,滚烫的肌肤与星眸半张的眼神,还有那如兰似麝的吐气。 这个脑海之中的印象起初有些淡漠,甚至令他感到恐惧,但渐渐地,却如此的深刻起来。 布兰多回头看向安蒂缇娜,幕僚小姐默默向他点了点头。 云层中的光正在淡去。 草野低伏,荒原之上渐渐出现了人迹。 秩序方各个国家所选出的代表,开始进入真正的圣白会场。 “老师!” 进入会场,两个带着同样稚气的声音同时响起。 哈鲁泽停下脚步,缩在厚厚的披风下的小手紧握了权杖,警惕地看着不远处的凰火,脸上的神情好像护食的小动物般。凰火倒是早知道了这位老师的另一个学生,也停下来好奇地看着他,对于哈鲁泽的目光她大方地不闪也不避,一脸平静的样子。 “老师,她是……” “她是凰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你的同学,按照九凤的说法,你是师兄,是兄长。”布兰多当然明白这位小王子殿下的心思,提醒他道:“虽然凰火今后可能离你很远,但至少在这里,你得担负起保护她的职责来。” “那,她是和您学习剑术吗?”哈鲁泽眉头皱得紧紧地,小声问道。 “差不多。”布兰多答道,凰火当然不止是向他学习剑术,但也可以算是他的衣钵传人,在外人眼中自己更多的是一位剑圣,因此也不是不可以这么说。 哈鲁泽心中更加失望,小声嘀咕道:“这么说来要是我也可以学习剑术多好。” 布兰多看着这位小王子殿下愈发深邃仿佛内蕴星辰一般的眸子,倒是不介意地摇了摇头:“黑魔法也不差,哈鲁泽,而且说不定这才是未来,再说了,我说过要对自己有信心――在你的年纪,你的剑术也说不上差。” 当然,比凰火还差一些火候。 “真的?”哈鲁泽毕竟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在很多时候他已经努力作出一国之主应有的成熟与稳重,但在布兰多面前又不一样,那是一种糅合了感激、崇拜与期许的复杂情感。 布兰多点了点头。 圣白石碑的会场其实就是一个围绕石碑的低矮石柱群,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立了这个石柱群,草丛中按标准的同心圆铺设上了石板,一圈一圈,与低矮的石柱彼此相间――远处那座巨大的白色石碑。 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来,这一整块圣白的岩石看起来有了那么些高耸入云的味道。 进入会场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方向――埃鲁因人的一举一动现今都令人在意,不过很少有人能够认得出布兰多的身份,人们看到他与埃鲁因那个年幼的国王对话,都在暗自揣摩他的身份。 与哈鲁泽相比,凰火在一旁的表现自然得到多,她仍旧是一言不发地为自己的老师侍剑――这也是九凤的传统。 看到凰火从布兰多手上接过佩剑站在一旁,很多人更加惊讶,这些天以来人们已经逐渐能分清这些九凤人的身份,凰火作为这一代的玉凤法师,九凤的公主殿下,她的身份不用说在未来将会尊崇至极,说不定还会凌驾于王权之上,要不这一次也不会由她代表九凤来参与这次会议。 而这么重要的两个人,竟然都和那个年轻人有关系――对方究竟是谁。 现场恐怕唯一对此没有疑惑的也只有布加人、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寥寥数家,事实上就算是风精灵,下面也有不少中层贵族在窃窃私语,议论布兰多的身份。 但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布兰多看到了亚鲁塔。 “布兰多先生。” 亚鲁塔赶忙对布兰多行礼,佩娅倒没有低头,只是这个骄傲的猎人少女想起那一夜她荒唐的举动,脸烧得有些厉害,连忙别过头去――好在她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古铜色的光芒,脸红一些倒也不至于被外人所看出来。 看到这对猎人的儿女,布兰多便想到了风后圣奥索尔,他微微有些感叹:“你们做得很好,亚鲁塔,佩娅,你们在阿尔卡什的事迹我听说了,你们没有对不起你们手中的风后指环,圣奥索尔大人一定会为你们骄傲的。” 他又看向两人身后的洛林戴尔领主,对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听说过对方的光辉事迹,两姐弟有这样一个人教导,对于他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你就是达鲁斯的孙子?”伊斯多维尔面对布兰多的目光,眼中精芒一闪。 “正是。” “很好,达鲁斯有个不错的后人,”伊斯多维尔点了点头答道:“可惜人类的寿命实在是太过短暂,你祖父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对手,但你也不错,联军拥有你这样一个统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布兰多知道自己的祖父和此人的恩怨,在六十年前的长年战争之中,圣奥索尔一方的联军统帅正是此人。不过精灵一族的生命悠长,阅历丰富,优秀的战略家层出不穷,这位洛林戴尔之王成名的时间至少比他的祖父早上一个世纪,大地剑圣能够与之战成平手甚至还略占上风,绝对是天纵之才,他在整个炎之圣殿的巨大声望可绝非偶然。 不过这位精灵领主的话还是令他愣了愣:“你说什么,伊斯多维尔先生?” 对于这个问题,这位洛林戴尔之王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微笑来,但并不再回答,而是带着亚鲁塔与佩娅离开回到了精灵们之中。 但仅仅是这一面之缘,也再度在整个会场中引起波澜,越来越多人将目光投向这个方向。 而反倒是风精灵内部的讨论已经平息了下来,显然大部分精灵都认出了对方来。 这位伯爵大人在埃鲁因境内的传说或许算不上什么,但他的另一个身份却令人不敢小觑,作为与风后的签订契约的人,手持大地圣剑与金炎之刃,无论在哪儿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传说,令人肃然起敬。 还有些人将目光投向托奎宁的狮人一方,大地圣剑哈兰格亚对于圣白平原的子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且相传早些时候,狮人还因此与埃鲁因交恶,它们还派人前往埃鲁因去夺取圣剑,但最后不了了之。 但布兰多并不在意这些,带着哈鲁泽与凰火继续向前走去,偶尔与自己的两个学生交流自己的心得,随着越来越接近会场的中心,视野之中那块白色的岩石的庞大越来越震撼人心。 人们纷纷向两侧退开,只有真正重要的人物才能进入石碑旁的区域――整个银湾也不过只选出两个代表,大部分小国家往往只能有一人可以前往,但都无法进入核心区域。 真正能够走到石碑旁边在神圣契约之上刻下名字的,也不过只有那七位先王的传承者而已。最多再加上一个九凤,一个玛达拉。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猜测布兰多的身份。 凰火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因为已经抵达了九凤使节团所在的区域――她向自己的老师行了个礼,交还了佩剑之后转身退开。在那后面布兰多再一次看到了房奇,不过那家伙看起来有点呲牙咧嘴的样子,好像并不乐意见到他。 “他们都在看你,布兰多,”法伊娜语气中有些欣喜之意,她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的情况:“他们一定在猜测你是谁。” 安蒂缇娜却摇了摇头,平静地答道:“好奇心作祟罢了,等他们真正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就不会再投以如此的关注,埃鲁因现在的重要并不意味着埃鲁因这个王国已经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我明白的,安蒂缇娜小姐,”才刚刚有些飘飘然的哈鲁泽连忙摇了摇头,在托尼格尔时,事实上安蒂缇娜作他老师的时间还要更长一些,对于这位幕僚小姐的说教模式也是有一些害怕的:“我们会正视自己的身份的。” 安蒂缇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但法伊娜却不能容忍布兰多被人轻视――那怕是他的幕僚小姐也不行,她反驳道:“那可不一定。” 布兰多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这位自信满满的大小姐,越来越狐疑于她今天的表现:“德尔菲恩究竟和你说了些什么,法伊娜?” “没,没什么。”法伊娜吓了一跳,赶忙摇头。 “没什么?” “德尔菲恩不让我说,布兰多,”法伊娜被逼到了绝境,只好苦着脸开始卖队友:“反正不会让你失望的,不是吗?” “希望如此。” “布兰多,你生气了?”法伊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面的梅蒂莎噗嗤一笑,赶忙红着脸掩住嘴。 布兰多也无奈地笑了:“我看起来有那么小心眼吗?” “好吧,”其实少女只不过是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有些患得患失罢了:“对了,罗帕尔呢?”她还记得在帝都救过自己一命的那个火爪蜥蜴人领主。 “鲁特带它去了火元素界,焦热之河。”布兰多随口答道。 他看到了人群中的玛格达尔,修女公主也在同一刻看到了他,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对他颔首致意。对于玛格达尔来说,布兰多不仅仅是那个最有可能接近终焉王座、得到琥珀之剑的获选之人,更重要的是,这位挚友的骑士曾经数度救过她的命。 但她心中对于布兰多,却远非仅仅是感激那么简单。 所幸并没有人注意到两人之间这远远的一瞥,否则恐怕会场上早已是一片喧哗,银湾诸邦最早响应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风精灵的号召建立联军,正是在这位修女公主的主导之下,他们参与过坎德贝尔之战,又参与过阿尔卡什的会战,此刻在这个会场上早已举足轻重,不再是一股可以忽视的力量。 “鲁特是谁?”法伊娜有些疑惑地问道。 “一个小妖精,它们是火焰妖精,是从火源之中诞生的生物,火元素界正是它们的故乡。”布兰多答道。 “所以火元素界也是火爪蜥蜴人们的故乡吗,所以罗帕尔是回家探亲去了?” 法伊娜这个略带娇憨的理解让布兰多微微有些轻松的笑了起来,不过他明白那位火爪蜥蜴人和鲁特的此行可能远没有这么轻松写意,元素疆界一战之后,四大元素界早就已经崩溃,那里的原住民已经逃亡物质界,现在剩下的不过是一片死寂的扭曲虚空而已。 而鲁特和罗帕尔之所以回到哪里,不过是为了获得火元素界的传承而已,与之相应的,另一只小妖精与水晶牡鹿玛洛查也回到了浅海之界。 想到浅海,他就不由得想起了塔塔小姐,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法伊娜并不能理解他在叹息什么,但她也没有时间在意这个,因为随着哈鲁泽的离开,众人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虽然对于布兰多的选择,小王子略微有些意外: “老师,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吗?” 他蹙着眉头十分难过的样子,眼睛里面已经是一闪一闪的,要不是还记起自己的身份,恐怕当众就要哭出来。 布兰多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位小王子殿下虽然表面装出坚强的样子来,但内心中的软弱并未彻底根绝――他既是那个勇敢的福莎公主,也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哈鲁泽――但为了这个王国的嘱托,这个小小的少年其实已经牺牲了太多。。 好在人群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头肥硕的巨龙忽然不知从那里飞了过来,哈鲁泽和布兰多都有些惊异地看着在后面追杀它的希帕米拉。 小王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擦干眼泪,对布兰多行了一个礼,然后带着侍从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于是布兰多身边便只剩下了梅蒂莎、墨德菲斯姐弟、安蒂缇娜与法伊娜寥寥数人而已。 但几人仍在继续前进。 会场中的人们这个时候才终于认出了法伊娜。 “是克鲁兹人。” “奇怪了,克鲁兹人的代表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吗?” “是他们的皇长子吗?” “不,不是。” “你们看他背后的那把剑――” 金炎之刃。 人群忽然寂静了下来。 而这一刻,布兰多也刚好踏足于圣白石碑的最内环。位于内环的每一个人都回过头来看向这个新的外来者,布加人的七位巫师首领,圣奥索尔的代表――洛林戴尔之王与猎人姐弟,哈鲁泽与公主殿下,玛格达尔、白狼剑圣勃兰克,德鲁伊,托奎宁狮人,矮人王卡里芬还有站在一旁的迪尔菲瑞与曼里克,法恩赞人,哈泽尔人,玛达拉的女王陛下,银精灵以及甚至还有几头奇形怪状的娜迦。 最后是小母龙阿洛兹与芙罗法。 每一道目光,都带着不同的含义。 有些了然,有欣喜,有急切也有倾慕,有淡定,也有审视,甚至是疑惑与怀疑的目光。布兰多从中分辨出每一道目光来,并回应了其中的几道,他略有些意外地看了迪尔菲瑞一眼――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位伯爵千金与自己的舰长。 曼里克显然是十分激动的,他本来早就想要返回埃鲁因,就和布雷森一样,可是领主大人给予他的使命让他不得不留下来继续保护迪尔菲瑞。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自己的领主大人。 然后布兰多看到的是阿洛兹,小母龙金色的眸子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眷恋之意,笑吟吟地回应他的目光。 最后是勃兰克,老人微微向他点头致意。 但布兰多注意到人群之中的另一道目光,那道目光竟微微让他产生了温暖之意,他向那个方向看去,恰好看到了一双碧绿如梦境一般的眼睛――那个小女孩无比温柔与钦慕地注视着他,那眼神是如此的坚定,就像是一个希望。 在冷杉堡血火纷飞的那一夜,他亲手保存了这个希望,这希望如同种子一般在人心中生根发芽,而今已经破土而出,即将长成参天大树。 他微微一笑,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或许选择了太多,担负了太多,但只要记起最初的那个决定,心中就决然不再会后悔。 因为他坚信一切的正义。 他向芙妮雅点了一下头,远远的小女孩眼中的光芒好像蓦然之间点亮了起来,绽开了一张满足的笑颜。 然后布兰多停了下来。 抬头注视着那巨大的石碑,他心中竟隐隐产生了一丝悸动,他站在这儿,时光仿若倒流,那是千年之前的荒野,风吹拂着草叶,一道一道浪花之中,这石碑周围所立的每一个人,他们的面孔都是如此的清晰而真切。 空气中似乎荡漾着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布兰多明显地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穿越了时光的桎梏,正注视着自己。 他伸出手来―― 只听嗡的一声,德尔菲恩站在人群之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这样的一幕――她手中的至炎圣戒,在此一刻竟发出夺目的光辉,在她手心之中微微震颤着。 草原上起了风,远远地狼群竟彼此嗥叫起来。 呜呜的声音,此起而彼伏。 托奎宁的狮人们一一站了起来。 那个为首的高大的年轻狮人,脸上带着一条浅浅的伤疤,手中仿佛抓着一枚燃烧的光球,它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又看向了这个方向: “人类,你是谁――?” 风精灵,法恩赞人,哈泽尔人、德鲁伊与矮人们也一一离席而起,虽然一些人心中早已有所预料,但这一幕同样令他们感到震惊不已。 每一枚戒指都在发出耀眼的光辉,每一枚戒指都在震颤着仿佛要挣脱一切束缚。 那是一个最古老的故事,炎之王的神圣的七戒之誓。 而而今,它们的王回来了。 ……(。) 第五百一十五幕 神圣同盟 III “我是谁?” 这个问题竟让布兰多望而却步。笔《趣》阁.biquge. 是苏菲吗,还是布兰多?是托尼格尔伯爵,还是剑圣达鲁斯的子孙?是埃鲁因人的英雄,还是玛莎所定的救世主――是愚者呢,还是君王? 而这众多的身份,哪一个又真正属于他。 布兰多专注地看着高大的圣白之石,午后和熙的阳光斜照在他身上,时间有若流淌的沙砾,而阳光也变幻着它的光芒;石壁之上的影子也生动了起来,像是一副副画面,镌刻着莫测的光阴。 那是一位击碎苍穹的英雄。 一位君王正摘下王冠。 那是一位贤者的垂暮。 一位理想者的信念。 四重身影彼此交叠在一起。 犹如变幻的光芒,最终汇聚于一个人的身上。 布兰多默默立于石碑之前,就像是重重光羽,在他的身后收敛,最后化凡俗于无形。 所有人都看着这样的一幕,面面相觑,这石碑之上交错分割的光影又意味着什么――是幻觉吗,还是一个启示?这个年轻人又究竟是谁,会引发如此的奇景? 而人群之中,唯有图门眼噙肯定,微微颔首。那是一种名为睿智与深远的从容,就像是未来与迷雾不再化作重重的帷幕,智慧的火焰从黑暗的荆棘之中劈开一条血与火的道路,因为看到了那黎明最后一刻的曦光,所以不会再畏惧与迷茫。 布兰多心有所感,回过头来。一双是年轻的眼睛,一对是苍老的眸子,一个人是学生,而另一个是老师,年轻的是内敛的进取,而年迈者则从容而镇定,千年的光阴在此一刻犹如相传的薪火,新与旧彼此交汇。 布兰多对老人点了点头。 授业之恩,不敢言谢。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两头,每一个承担着责任的人,都不会选择假手于人。 一切的幻象都消弭了,连戒指也收敛了光芒,一枚枚在它们主人的手中,恢复了本原的样子。但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一切,因为布兰多默默地回过身来,注视着每一个人。 我是谁? 如今这个问题有了答案。他看着那头狮人,眼中神光湛然: “我,是布兰多。” 场面竟鸦雀无声。 一个人的气势,压倒了一切。 过了好一阵子,那年轻的狮人才反应过来,但软弱让它有一些羞恼,低咆了一声:“布兰多?我知道了,你就是那个托尼格尔人的领主,埃鲁因所谓的英雄?” “老师不是所谓的英雄,而是真正的英雄!”哈鲁泽第一个站了出来,怒视着那头狮人。 “那也只是埃鲁因人的英雄而已,”狮人摇了摇头:“这里乃是王者的席位,他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难道他还不是王者?”玛格达尔公主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石碑上的一切,你没有看到吗?” 年轻的狮人后退了一步,它没料到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远远地连布加人和银精灵都没有制止这一切。但不服输的性格令它不肯放弃,大声说道:“那么请告诉我,这位领主大人乃是那里的王者?” 质问回荡在会场上空―― 修女公主犹豫着闭上了嘴。 阿洛兹气得跳脚,这头小母龙当场就要暴走。但一旁的芙罗法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胳膊,对她摇了摇头。 “你放开我,芙罗法,我一定要给那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狮子一点颜色瞧瞧!” “你想把会盟搞砸,阿洛兹?” “啊啊啊!”小母龙气得哇哇大叫。 布兰多身边,法伊娜也焦急地频频看向人群之中的德尔菲恩,但宰相千金毫不介意地微笑着,对她示以稍安勿躁的眼色。可心上人受到质疑,这位可怜的姑娘又怎么安稳得下来,她急得直跺脚,连带把自己的挚友也抱怨上了。 狮人自以为得计,露出得胜的笑容来,骄傲地对布兰多说道:“那么,这位先生,麻烦你到后面去,不要妨碍会议的正常秩序。” 布兰多看了它一眼。 一个声音已经抢先答道:“恐怕他哪儿也不会去,奈尔-费舍尔王子。”那是宰相千金有些轻柔的,从容的声音,话语中透着睿智的气息。 “为什么?”年轻的狮人回过头来,不满地看着德尔菲恩:“难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女人?” “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尊敬的王子殿下,但我想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因为陛下就属于这里。” “陛下?”奈尔-费舍尔‘哈‘一声轻笑:“好一个陛下,那么请问小姐你告诉我,这位先生究竟是那里的王者?” “他是这里的王者。” 另一个声音冷冷地答道。 布兰多有些敏锐地回过头,意外地看着那儿的人群。 奈尔-费舍尔一时没找出那个声音的来源,但它也不消找出,昂然答道:“这里的王者?是这片荒野的国王吗?还是圣奥索尔之王?” 风精灵腾一声齐齐站了起来,怒视着他。 年轻的狮人王子自知失言,赶忙向风精灵们作了一个歉意的姿势。但它并没有打算放过布兰多,而是看向克鲁兹人的方向。 但那个坚定的声音继续说道:“因为这里既非曼克托尔,也并不是圣奥索尔。” “那就好笑了,”奈尔-费舍尔被这个藏头露尾的声音搞得有些恼火:“那么这里究竟是何处呢,难道我们大家竟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人群中传来两三声轻笑。 德尔菲恩看着那个方向,也轻笑了起来,笑得淡然而骄傲:“殿下自然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是一时未有察觉而已,我们的世界,难道不是名为沃恩德么?” “沃恩德之王?” 奈尔-费舍尔露出一个夸张的神色,它哈哈笑了两声:“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头衔――” 但它忽然之间笑不下去了。 因为狮人王子看到这一次轮到克鲁兹人齐齐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地看着它;那一刻奈尔-费舍尔忽然之间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头衔的。 那是众王之王,诸君之君―― 但它只曾经属于过一个人。 那个人叫做吉尔特,是一个来自于大平原之上的年轻人;他是克鲁兹人的先贤,是圣剑奥德菲斯的第一任主人,但也是炎之王,是神圣同盟的共主。 于是只剩下沙沙的风吹拂草叶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布兰多身上,人们头一次感到,那身后折射着阳光的剑柄,竟闪耀得有一些灼眼。 布兰多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德尔菲恩给他的那个答案,似乎有那么一些异乎寻常。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他回过头去找那位宰相千金,但后者藏在人群之中笑得灿烂无比,宛若一头阴谋得逞的小恶魔。 这是她多么希望看到的一幕啊。 人群忽然齐齐分开,从中走出一个人来。 布兰多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正是克鲁兹人的皇长子。莱纳瑞特正缓缓走出人群,神色平静地环视了所有人一眼,然后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接过一顶王冠。 这个动作,让布兰多终于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德尔菲恩究竟给他安排了一个怎样的身份。 但这个身份…… 布兰多默默看着莱纳瑞特,眼神似在询问: “为什么?” 但皇长子只轻轻摇头。 他不再看布兰多,而是双手托起那王冠,高声对在场的所有人答道:“以至炎圣戒为证,帝国的上一任皇帝陛下临终之前曾指一人为克鲁兹的继承者;而今金炎的信念未曾熄灭,圣剑奥德菲斯亦拥有了这位新的主人,所以克鲁兹人将遵守诺言,拥立他为王――” 所以―― “他将成为克鲁兹人的合法君主。” 哗―― 不止是会场上的众人。 这一刻连克鲁兹人的贵族们都纷纷震动了,人们一片片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一时间人头涌动。 一片大哗。 布兰多犹如一柱石雕,立于人群之中。原来那一枚戒指就是传说中的至炎圣戒,那一夜发生在鲁施塔的事至今历历在目,白银女王临死之前不甘的眼神,就像是一把纤细的刀,刻入他的内心。 那分明是对于生的眷念啊。 可为什么仍旧要走上那样一条道路? 他曾经疑惑。 但却已了然。 布兰多默默地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法伊娜一眼。那位梅霍托芬的大小姐自知理亏地一缩脖子,有些焦急地小声答道:“布兰多,你可必须得接受啊。” 布兰多再一次看向德尔菲恩,看向大圣座瓦拉与老宰相尼德文,还有在座的梅霍托芬公爵与路德维格公爵,这就是他们想要的一切吗?还是她想要的一切呢?可若他拒绝,那么将不仅仅是法伊娜与德尔菲恩丢尽脸面,克鲁兹人亦会因此而沦为笑柄。 那么答案为何呢? 然而布兰多心中亦在自问。 那一刻宰相千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她抬起头来,温柔地与布兰多对视,那目光之中竟有些朴质无华。她一步步将他逼到了绝境,但也可以说是一步步让他走上了这王座的最后一步,那么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还是走上那条终焉之路? 原来这就是所有的一切。 布兰多终于明白了,白银女王传递给自己的乃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 当所有人注视着他的动作,但他只默默地举起双手,从皇长子手上接过那顶王冠。 “还记得你对哈鲁泽说过的话么?”布兰多轻声对莱瑞纳特说道:“它是你的,而总有一天,谁也无法将它从你手上夺走。” 莱纳瑞特怔了怔,愕然地抬起头看着布兰多。 “我想,有一天你将会是一位好国王。”布兰多默默低下头,将王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他转过身,只给这位皇长子留下一道背影,那一刻会场有些难以言喻的安静,连风好像都停息了下来。 年轻的狮人王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竟有些苍白。 哈鲁泽有些激动地握紧了拳头,这就是他的老师啊,他所最崇拜的那个人;无论怎样的困难都无法将他击倒。他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可以照进每一个人的现实。 希望,文明的火种落于黑暗之中,但终有一只手,会将它们重拾起来。德尔菲恩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有一刻这位宰相千金也转过了身去,轻轻眨了一下眼角。 布兰多默默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平静地注视着每一个人: “现在,我证明了我为何在此――” “接下来,作为这个至高王位的继承者,遵从那个古老的契约,我将行使这一切的权职――我想,是时候结束这些繁文缛节了,不是么?” “那么众位,可否同意?” 众国的使节竟有一些愕然。 什么是至高王位,难道克鲁兹人真以为凭借一个头衔,就能重拾起那份荣耀么?那可不仅仅是圣剑奥德菲斯的主人那么简单,那是众王之王,诸君之君。 可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吉尔特么? 但直到一个坚定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我同意。” 玛格达尔公主离开了自己的位子,用柔和的目光向布兰多颔首示意。然后她再一次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银湾诸国,同意。” “埃鲁因,同意。”哈鲁泽也大声说道。 “九凤,同意。”凰火语调平静地答道。 洛林戴尔领主忽然之间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老师?”亚鲁特看着他。 “我要去回答一个问题。”伊斯多维尔削瘦的面孔上带着微笑。 他离席而起,走到了布兰多面前。 “借剑一用,尊敬的炎之王阁下。”这位洛林戴尔之王笑着说道。 布兰多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亦微微一笑,扬手将一道青光丢了过去。伊斯多维尔稳稳接住剑,然后高举起那把剑,苍穹之光,在剑刃上闪烁着耀眼的光华。 “圣剑苍穹――!” 风精灵们轰一声炸开了,惊叫了起来。 精灵摄政王轻轻握住剑柄,将剑插入地面,然后回过身,对不远处的亚鲁塔点了一下头。 “老师?” “戒指。” 亚鲁塔看着那把熠熠生辉的圣剑,这才反应过来,从手上除下风后圣戒,交了过去。伊斯多维尔拿起圣戒,轻轻将它放在苍穹圣剑的剑柄之上。 一剑一戒,交相辉映。 布兰多看着这一幕,哈哈一笑,亦反手拔出奥德菲斯,同样将这把金炎之刃插入地面。他回过人头,德尔菲恩早已心领神会,将至炎圣戒置于剑上。 两把圣戒,相对而立。 两枚戒指,彼此交辉。 亚鲁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鼓起全部的勇气:“圣奥索尔,同意。” 人群已是一片哗然。 大德鲁伊灰怒站了起来,芙妮雅小小的身影,在一旁轻轻地笑着。 “艾尔兰塔,同意。” 因斯塔龙也站了起来。 “玛达拉亦借剑一用。” 这位黑勋爵站在布兰多面前,浅浅地笑着:“尊敬的领主大人,别来无恙。” 布兰多亦洒然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他们彼此年岁相仿,曾互为对手,但也曾并肩而战;亡月之海一行之后,时至今日,命运似乎让他们又再一次成为了盟友。 “谢谢。”因斯塔龙手持裁灭,笑着答道。 “不客气,代我向塔古斯问好。” “我会的。” 三把圣剑,三枚戒指。 玛达拉女王注视着这一刻,淡淡地开口答道:“玛达拉,同意。” “同意。” “同意。” 追从者越来越多。 矮人王卡里芬长声大笑,满眼欣赏地看着这一幕,在迪尔菲瑞和曼里克的督促下,他也高举起自己的战锤来,粗声粗气地答道:“秘银厅,同意。” 人群再一次沸腾。 许多来自于不同地区的贵族至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不明白这个托尼格尔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正是此刻,迪尔菲瑞已经放下了剑匣,曼里克虔诚地从中托出了圣剑米索尔,他高举起剑,然后双手将之插入碎石地之中,与另外三柄圣剑构成一个环形。 法恩赞人一片哗然。 “光之圣剑米索尔!”有人甚至已经喊了出来。 审判骑士团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而在旁人的提醒下,他才想起将一枚戒指哆嗦着交予自己的侍从,那侍从心领神会地手捧光之圣戒一路小跑,将之放在圣剑的剑柄之上。 格雷休斯骑士团举起了手:“法恩赞,同意!” 四把圣剑,在圣白的石碑之前,光辉齐耀。 “看哪,那是浅海之剑――!”哈泽尔人们忽然也激动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了另一把剑,一把出现在布兰多手中的剑――浅蓝色的剑刃,犹如水晶所铸,幽幽散发寒光,那正是霜咏者辛娜。 “天哪,没想到它真的存在!” “水晶大人的圣物,象征着浅海的圣剑!” 哈泽尔人们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抬起头,看向布兰多。 布兰多同样看着这些知识之龙水晶的子民们,倒转剑身道:“哈泽尔人,还记得你们千年之前的承诺,愿意重归这神圣契约么?” “我们愿意。”大先知已经第一个站了起来。 布兰多只轻轻颔首。 五把圣剑―― 那剑之上,智慧之戒的蓝宝石在戒面之上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美丽光泽。 而这一刻,人们终于纷纷将目光投向托奎宁的狮人,狮人们面色难堪地站了起来――它们当然知道,大地圣剑哈兰格亚在谁手上。可是他们的王子殿下奈尔-费舍尔先前对于这位新任的炎之君王百般刁难,对方又怎么会放弃这个羞辱它们的机会? 奈尔-费舍尔也握紧了双拳,屈辱地站在原地。 它可以选择离开,但金鬃狮人在此之前的努力都将化为飞灰,它心中充满了不甘,明明那一步已经近在眼前,可只因为自己的过失就让一切化为泡影了么? 那年轻的狮人勇士抬起头来看向布兰多,已经作好了低头的准备。 可它看到的,却是一双认真而真诚的眼睛。 “那么,大地圣殿呢?” 奈尔-费舍尔张大了嘴巴。 矮人王卡里芬忽然回过头,注视着托奎宁的盟友们。整个会场在这一刻竟然安静得落针可闻,连外围的贵族们都屏住了呼吸。 “我们……”奈尔-费舍尔绿色的眸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年轻人,那位曾不被它放在眼中的托尼格尔伯爵:“……我们,同意。” 布兰多轻轻扬手。 于是时隔千年之后,大地之剑哈兰格亚终再一次回到了托奎宁人的手中。年轻的狮人勇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几乎有一些不真实的错觉,它轻轻抽着鼻子,感受着手中那真实的崇山与大地的气息。 豆大的眼泪忽然之间汹涌而出。 奈尔-费舍尔仰天咆哮,这头狮人的勇士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眼泪是什么滋味,为何千年以来,无数先辈的热血与泪水会因此而流淌。 而现在,这份沉甸甸的荣耀终于重归于托奎宁人的手中了。 “你们应得的荣耀,”伊斯多维尔看着这一幕轻声答道:“但仍需要去捍卫。” 最后一把剑亦被竖了起来,那正是传说中的石上之刃。 至此,秩序世界最后的版图,也只缺了一角。 六柄圣剑,斜长的影子,无声叙述犹如一首史诗。那是无数时光的堆叠,是英雄与传说的交织,每一把剑,每一任主人,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可歌可泣的名字,照进了此刻人们的心中。 直到布加人入场,巫师之王所罗门落下定音之锤。 “布加人,同意。” 所有人那一刻都明白,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那将是一个凡人抗争命运的时代,每个人都将用自己的勇气去争取一个世界的未来。 但所有目光的中心,却都汇聚于那个并不高大的年轻人的背影之上。布兰多伯爵的风衣下角随原野之上的风飞舞着,还有他张狂的长发,而安静的神态,犹如一座雕塑,在此一刻化为永恒。 那同样是一个时代的背影。 同样的年轻。 同样的手持圣剑。 同样的心怀信念。 而也同样的无所畏惧。 ……(。) (12.15)请个假。 今天休息一下,整理下思路。(。) 第五百一十六幕 神圣同盟 IV 对于克鲁兹人――尤其是对于克鲁兹贵族来说,之前几天所发生的一切有些格外意味深长。笔×趣×阁。biquge。这是一千年之后的一个轮回,炎之王与圣剑奥德菲斯,这两个光辉的名字在历经了十一个世纪之久后,又回到了帝国。 就像是一切始于此,亦又归于此。 对于任何一个克鲁兹人来说,这个神圣荣誉的回归都象征非凡,它不仅仅是一项桂冠,而更重要的是先古荣光的重返。只是这种荣光之中,却带着一丝不如人意的部分――虽然终归是克鲁兹人法理上的君主,但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总会使人们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贵族们所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六十年前那位历史上最优秀的联军统帅――大地剑圣达鲁斯,而今又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了这个帝国。祖与孙两辈人,而今以更加显赫的方式凌驾于他们的头顶之上,无论他们愿不愿意。 但克鲁兹人却无法反驳这一点。 布兰多是至炎圣戒所认可的传承者,更不消说圣剑奥德菲斯与他的关系,相较起皇长子,反倒是这个埃鲁因人更像是炎之王吉尔特的后人。 而在这位皇帝陛下的身后,不但有大圣座瓦拉与狮子圣宫主教西德尼的支持,更是隐隐有传统的皇权派的影子――老宰相尼德文,梅霍托芬公爵,两人的千金这些天来皆与这位陛下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叫外人一眼便看明白其中的关系。 而就算是在支持这位陛下的声音最小的军事贵族中,也还有维罗妮卡这样的异类,在而今的帝国,青之军团与折剑骑士团可算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叫人有一些诧异的是,折剑骑士团来自于各个家族的年轻一代当中,似乎对于这位新任的克鲁兹皇帝陛下推崇备至、崇拜非凡,以至于布兰多虽还未真正登基,但在贵族圈子――尤其是太太与小姐们的圈子里已有了不小的名望。 许多千金小姐可是都憋足了劲儿想要在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面前露上一面――要不是那位梅霍托芬家族的小公主实在是太过护食了的话。 在这样的背景,纵使是有些人少有怨言,但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 于是在一片平静之下,圣白会议在几天之内逐渐走上了正规。 毕竟人们来到这里,关心的并不是炎之王这一头衔的所属,而是如何解决眼下的问题――毕竟在见证了黄昏展示的力量之后,每一个人皆明白神圣同盟存在的意义正是文明的自救。 这是会议的第四天―― 这一天第一个发言者是来自于大平原之上的一个小国的使节,就如同班西亚人一样,这些毗邻于圣奥索尔与九凤之间的小国家在文化上其实更多地受到布加人的影响;因此他们虽还未体会到黄昏之战本身所带来的影响,但却承受了它所引起的副作用带来的痛苦。 永夜降临,巫师战争。在大多数地区的人们还未设身处地地去考虑他们将要面对的战争之前,而大平原之上这些地方的普通人其实就已经在这两场灾难之中挣扎求生。 在北方,半人马与班西亚人的入侵导致战火烧遍了几乎整个大平原,许多国家因为萨萨尔德人引发的巫师之战而彻底被摧毁,民不聊生。但在南方,境况更加悲惨,在永夜降临的索文一带,许多国家整个儿地毁灭了,要么流星火雨从天而降,或者就是整个王国化为永冬,一些地区在昼夜之间温度下降到冰点,居住在这些地区的居民往往一夜之间便冻死了大半。 因此相较起自己面对战争威胁的克鲁兹人,这些人反而要更加迫切地希望结束这一切,或者至少是得到外界伸出援手,否则大平原上的秩序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那个使节正是来自于这样一个国家,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慷慨陈词,所描绘的场景打动了许多人,九凤与布加人都愿意为这些人伸出援手――当然,后者更多地是出于补偿的心态。 “非常感谢九凤与布加巫师们的慷慨与无私,我们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善意,”那个使节躬身行礼道:“不过我们来到这里,这个会议场上,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乞讨――无意冒犯,我将之称之为乞讨,是因为我们的确已经走到了这样一个绝境。人是首先需要考虑生存才能拥有尊严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我的国家,我们的国民们已经失去了这样一个资格。” “不过正因为我们仍旧迫切地希望重新得到这个资格,所以我想请教一下,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它究竟来自何方,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的敌人真正是谁,我们又要怎么去应对?我想在座有许多人和我一样,都迫切想要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说完,向众人行了一个礼。 人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并不因为对方自称‘乞讨’而产生任何的轻蔑之意。相反,许多人只感到感同身受,甚至是克鲁兹人心中亦有着同样的戚戚然,虽然他们还未沦落到这个境地,但寄人篱下的日子显然也并不好过。 当无序开始蔓延的时候,人们的活路越来越少,一种迫切的希望督促他们来到这里,来到曼克托尔。 因此这也正是这样一场会议的意义所在。 小宰相尼德文站了起来,答道:“我想我们的主要威胁,毫无疑问是来自于黄昏之龙――相信对于它的传说我已经不需要再加以赘述,毕竟我们当中的许多人是听着苍之诗长大的。不过因为贤者艾尔兰塔大人的无私牺牲,这位万恶之源目前仍旧被封印在元素疆界之外,因此我们目前所要面对的敌人,实质上仍旧是它的爪牙们――” “黄昏之龙的爪牙,我们在前来此地的路上便已经听闻了一些传闻,”一个白城的使节站起来问道:“但关于它们的具体信息,我们却所知甚少,不知克鲁兹人与精灵们,布加的巫师大人们是否愿意共享情报?” “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尼德文答道:“目前克鲁兹人所面对的主要敌人是晶簇与魇虫,而在南方埃鲁因一些地区的战斗中,据说还出现过能族,除此之外,众所周知恶魔们也是黄昏之龙的爪牙。” “还有邪教徒与魔物。”这时候一个人忽然开了口。 众人回过头去,愕然地发现说话的正是一直坐在圆桌正中央位置的那位新任的炎之王――克鲁兹人的皇帝陛下,来自于埃鲁因的托尼格尔伯爵。 布兰多却并不介意这些异样的目光,他继续说道:“邪教徒,万物归一会、白银天蛇与牧树人,先后在几次战争之中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足为虑;但黑森林之中的动向却仍旧值得注意,魔物们原本来自于青铜的一族,但却受黄昏的侵染,已经不再是秩序世界的子民,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尊敬的炎之王阁下,”另一个人站起来问道:“请问您的话可靠吗,我是说关于魔物的那一部分。” 布兰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如果说其他人对于魔物的异动还只是有一些察觉,那么他对此则是毫不怀疑,历史上无论是狼祸还是晶簇降临的先兆,魔物都是魔力潮汐的先锋军,黄昏之龙不可能回放弃这样一枚棋子。 不过毫无疑问,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相信他的话。 在多数人看来,布兰多之所以能够成为炎之王,那是因为他克鲁兹皇帝的头衔,从法理上合乎炎之王吉尔特继任者这一身份;但很少有人真正去考虑过,这个埃鲁因人为什么会得到这样一个头衔。 当然他们更不会去考虑,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得到如此多人的认同――尤其是四大帝国与布加人的认同。那个站着的使节同样有些犹豫不定地看了布兰多一眼,虽然他没有在明面上表示出自己的怀疑,但那不过是对于一位帝国的皇帝陛下应有的尊敬罢了。 对于众人的态度,布兰多十分坦然。 他选择来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为了享受这个位置提供给他的荣耀与注目,而今克鲁兹皇帝这层光环所能提供给他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只是一些空洞的虚荣而已。作为联军的统帅――他与其祖父达鲁斯不同――排兵布阵非其所擅长,何况布兰多也不可能真正去指挥战斗,在这里多的是人比他更专业。 布兰多很清楚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目光的前瞻性,在这个会场上,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场战争意味着什么;因此也更加明白,自己应当如何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国家、组织与人整合在一起。 正因为站得更高,所以才能看得更远,明白道路的终点所在,也清楚沃恩德需要一支怎样的联军。 人们面面相觑,那个使节有些下不来台――他摆明了不相信布兰多所说,但总不能直接质疑,见布兰多没有坐回去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问道:“那么陛下,你对于这些黄昏之龙的爪牙了解多少呢?” 他以为布兰多会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后者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先前已经说过了邪教徒与魔物,我尤其要提醒各位――尤其是有靠近黑森林的国家,一定要谨防黑森林之中的异动,增加更多的哨所与巡逻队;而对于圣奥索尔来说,白山地区的南方与靠近阿尔喀什山脉方向的黑森林的边境地带是重中之重,我的建议是调遣两支军团分别驻扎这两个地方,不要担心会牵扯兵力,因为有这个必要性。” 对于这个提议,风精灵们显然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洛林戴尔领主与它们未来的王储都没有反对,尤其是手戴风后指环的亚鲁塔还微微点了点头,风精灵贵族们自然不会站起来和一位摄政王、一位未来的国王唱反调。 但那个使节却并不是圣奥索尔人,不用顾忌这些原因。他皱着眉头斟酌着说道:“可陛下,事实上我们更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 “我明白,人们总是对未知充满了恐惧,”布兰多点头表示认同,“正如先前尼德文先生所言,恶魔、晶簇、魇虫与能族乃是黄昏之龙手下最强大的四只力量,但其实并不止于此,在历次战争之中真正充当黄昏之龙先锋的,乃是代表着毁灭之力的芬里尔一族。” 他停了一下,才继续开口道:“值得庆幸的是,在这场战争之中,因为其首领头狼埃希斯的背叛,巨狼们可能不会再出现在黄昏之战中――甚至是站在我们一边。” “什么!” 人群中有人惊呼了起来。 在历代的苍之史诗上,巨狼们都是秩序一方最强大的敌人之一;它们是魔力之月的化身,代表着毁灭的力量,在巨狼出没的地方,tiamat的力量往往会被压制到最小。神话之中描述过巨狼们吞噬日月,它们的战果也是黄昏诸族中最辉煌的,不仅仅是巨人一族败亡于其手,金之族裔中至少有三个是毁灭于埃希斯的尖牙之下。 若它们背叛,这个消息的意义不可谓不大。 那个使节同样感到不可置信,下意识地追问道:“埃希斯背叛了黄昏之龙,陛下,您的话可靠吗?” 他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失言,连忙向克鲁兹人一方置以歉意的神色。 代替布兰多回答的是一位布加人的女性巫师领袖。 开口的是阿佳妮,这位代表着时间的银之女王答道:“炎之王阁下并没有夸口,我们的消息来自于一些特殊的同僚,她们从布诺松传回了这个消息。” 是女巫,人们反应了过来,众所周知女巫是魔力之月的侍者,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埃希斯与其众女儿们,如此看来消息的真实性几乎不容置疑了。 但人们仍有疑问:“但女巫们可靠吗?” 毕竟女巫在凡世间往往以负面消息更多的形象出现,虽然此是秩序之战,除了那些狂徒之外――每个人都可以说是同僚与战友;然而在传统的思维之下,一时的观念难以扭转,因此也难免人们会有此一问。 “女巫们致力于从混沌之中提取黑暗的魔力,正如同玛达拉的亡灵巫师一般,因此人们才会对她们心生疑虑。加上黑暗魔力往往会浸染人心,导致一些女巫的行为异于常人,因此更加深了这一猜忌。但事实上女巫们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对抗黄昏,先贤们从数个时代之前便开始谋划这场战争,女巫们正是应运而生,今天你们看到埃希斯的背叛,其实并非偶然,不过是一直以来努力的结果而已。” 巫师之王所罗门忽然开了口,对众人回答道。 连续两位布加人的巫师领袖出来为布兰多解释,显然有些过于震撼人心,以至于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愣神,忘记了继续发问。 那个使节微微向两人鞠了一躬:“原来我们一直以来都对女巫们有所误解,受教了,女士。” 但另一个人马上站了起来:“那么恶魔呢?” “恶魔不过是黄昏族裔中最弱的一族而已。”布兰多立刻答道。 这话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恶魔是凡人们最熟悉的黄昏之族,它们的强大毋庸置疑,许多国家正是因为这些可怕的怪物而毁灭,而人类甚至从来没有真正攻入过恶魔们的领土。 而它们在这位年轻的炎之王的口中,竟然是最弱的? 人们难免产生了新的怀疑。 “陛下,你会为你的话负责吗?”那个人不依不饶地问道。 这已近乎于直接的质疑了,布兰多还未开口,一个牙尖嘴利的声音便已经响了起来:“我想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为这句话负责。” 众人回过头去,看到小母龙阿洛兹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自己的椅子――站在自己的椅子上,个子矮小的她才比其他人高出一头来:“你们当中有几个人真正见过恶魔,与恶魔打过交道?但是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就在三年前,亲手将恶魔的大军赶回了焦狱之下!” “我要提醒你们的是,恶魔在安培瑟尔的入侵是在万物归一会的一手策划之下进行的,炎之圣殿作为旁观者也记录了那一战,这不是什么不着边际的传闻,而关于那次入侵本身,或许布加人最有发言权。” 她看向所罗门,巫师之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可以得知的是那场入侵规模并不小,但关于它的消息流传却很少,因此那次恶魔入侵是一次罕见地被阻止在发生地的入侵。我曾说布兰多阁下是一位英雄,这绝非恭维之言,而是因为他配得上这份殊荣――他曾亲手终结了一次中等规模的恶魔入侵。” 那个使节呆在了原地。 众人也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恶魔入侵灭国的传闻他们听说过很多,当年在银湾地区要不是布加人与炎之圣殿、风后圣殿的联合插手,恐怕会酿成更加可怕的灾难,对于当年的记忆,至今仍旧有许多人历历在目。 而那要何等的英雄气概,才能一个人在那样的绝境之中力挽狂澜? 会议现场的许多埃鲁因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他们很多人是当年的亲历者,亲身参与了那场战争,也见证了那雨幕之中的奇迹诞生。当日的英雄光辉,成为了今天竖立于埃鲁因人心中的一座丰碑。 那个坐回去的白城使节这一刻不由得又站起了身来,深深地向布兰多鞠了一躬。 这是对于英雄的礼遇。 布兰多坦然受之。 不仅仅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格,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需要。他有些感激地看了小母龙与所罗门一眼,但他必须将施加于自己身上一圈圈头衔的光环,化为真正的话语权――而这也正是他起身回答这个问题的初衷。 会场安静了下来。 “那么炎之王陛下……你还知道关于恶魔们更多吗?”先前那个使节结结巴巴地问道。 布兰多并没有介意对方先前的冒犯,而是从容地答道:“恶魔们虽然强大,但是恶魔主君早在第四次战争之中便已身殒,留下七个恶魔之王各自为政,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它们的威胁性在不断的内耗之中已经被降低到了最小的程度。” “可是在之前的克鲁兹战争之中,引发战争的根源不正是恶魔们入侵了乔根底冈,导致了乔根底冈人迁徙出现在地表么?”人群中有人发言问道。 “那只是龙后的一面之词罢了,事实上恶魔们只是入侵了灰烬之尖,占领了黑暗精灵与美杜莎的领地,距离真正的乔根底冈还十分遥远。乔根底冈的人迁徙与其说是恶魔导致,不如说是龙后的计划而已,那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布兰多停了一下:“当然,恶魔们的异动也并非毫无根源,而是因为它们感受到了在地表世界的一位恶魔之王即将复活而已。” “地表世界的一位恶魔之王?” “正是恶魔之王阿肯图,在天青之战中,恶魔损失惨重,几位恶魔之王也先后身殒,而其中最强大的一位恶魔之王阿肯图则被布加人与巨龙一起联合封印于停滞之界。但经过上万年的时光之后,这个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因此恶魔们才会在它们在地表世界的仆人――羊首教徒的指引下,发动了对灰烬之尖的进攻。” 这些秘闻对于在场的许多人来说,还是头一次听闻,许多人都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显然并未料到这个年轻的炎之王阁下竟会是如此的博闻广识,如果不是确信对方的身份,许多人都要认为这是一个布加人在对他们讲述这一切。 “那么那位恶魔之王呢,如果封印已经松动,是否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又有人问道。 “这倒不足为虑,”玛格达尔公主站了起来,主动回答道:“因为它已经死了。” “死了?”那人呆住了。 “阿肯图死在了停滞之界,正是由布兰多先生亲手所为,我们在那里夺回了自然宝珠――即圣剑苍翠之魂,我亲历了这一切,可以作证。”玛格达尔公主从容地回答道。 “我也亲历了这一切,”阿洛兹赶忙说道:“巨龙们也可以作证。” 布加人也在点头,他们作为阿肯图的封印者,自然最先察觉了停滞之界发生的一切。 会场先是安静了下去,人们看布兰多的眼神终于有一些异样起来。好像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回想起了布兰多夺得炎之王之位时的场景――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国家与势力为在背后为他背书。 这种好奇往往是浮于表面,当却足以促使人们去了解这位炎之王陛下的更多生平。 “能够击杀一位恶魔领主,那至少也得是一位剑圣吧,这么年轻?” “那不足为奇,我听说这位炎之王陛下乃是大地剑圣的后人,他祖父就是一位真正的极剑圣。” 极剑圣,人们纷纷倒吸着冷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就是他们所认知的利郎的极限。 但又有人说道:“你们没有听说过吗,不止是他的祖父,他的老师也是极剑圣,灰剑圣梅菲斯特。”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克鲁兹人的发言。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窃窃私语当中开始变得更多了起来。 不过能够提供最准确消息的,仍旧是埃鲁因人,毕竟在整个埃鲁因,这位伯爵大人的生平早已通过各个方面的传闻变得立体而丰富。 两次黑玫瑰之战,数度拯救一个王国于将倾。 而事后,在所有人的不同的目光之中,他却像是一个真正的高洁的骑士一般拂衣而去,只给自己的学生与心爱的公主殿下留下一顶王冠。 如果说击杀恶魔之王还只是力量的体现,那么关于他在埃鲁因的一切,却是一个真正的传奇。 在这个大多数人对于真正的骑士之道怀着浪漫主义情怀的时代,这样的事迹往往更加深入人心,人们所眷念的不止是刀光与剑影,更是背后的爱恨情仇。而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伯爵大人,关于他与格里菲因公主的爱情、理想与信念,往往更容易在人们心中刻下印记。 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会得到人们的敬畏。但一个拥有理想与信念的人,却能够得到人们真正的崇敬。 布兰多自然还远远算不上是圣贤,但他留给埃鲁因的无私,却也远足以闪耀当下这个时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甚至替代了先君埃克在埃鲁因人心目中的地位。 而这正是难能可贵之处,连克鲁兹人看他们新任皇帝陛下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敬意。 更不用说其他人。 “这是真正的用剑者的品格,”柳先生叹道,一脸敬仰之色:“凰火殿下,没想到罗萨林一行我们竟然能够结识这样一位英雄。” 凰火认真地点头,在她心目中早已认定自己的老师正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那个人。 在两人身边,房奇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看向德尔菲恩所在的方向,终于摇了摇头。 托奎宁的狮人之中,奈尔-费舍尔一脸羞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圣剑。而一个人悄然无声地来到它身边,对这位狮人王子殿下说道:“奈尔殿下,布兰多先生的事迹世所罕有,但英雄未必只有这么一个。” “你说得对,”奈尔叹息了一声,答道:“提克斯小姐,但我这并非是沮丧,而是羞愧。英雄应当一往无前,但我竟然会对一位真正的骑士心生嫉妒,使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人。” “那就更坦率一些,未必不会得到原谅,勇敢者并不仅仅是在面对敌人时才勇敢,不是么?” 狮人王子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提克斯小姐,我会那么做的。” 人类少女微微笑了笑:“这正是我所欣赏您的地方,殿下。” 人们已被布兰多所折服,自然不会再质疑他所说的话,有人借机问道:“那么在这场看起来令人绝望的战争之中,我们要如何才能获得胜利呢,陛下?” 又有人问道:“我们真的可以战胜黄昏之龙么?”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难免会有人心生疑虑,并不是想要投降,而是看不到希望。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若是黄昏之龙真的所向披靡,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轮到我们来接手这场战争。” “可今天我们不过是一群凡人而已,”那人问道:“在这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最为衰微的时代中,我们要如何才能战胜连玛莎也未有战胜的敌人呢?” 布兰多站了起来。 他看着每一个人。 “我们的世界在不断的流血,与黄昏之龙的战争,让我们伤痕累累――” “在过去的时代中,我们见证了许多的英雄的逝去,就像是黑暗中引导着我们的那些星辰,一点一点地熄灭了。而留下的,仿佛是一个毫无希望的、黯淡的夜空,在这横亘天幕的漆黑之上,连众神也都失去了希望。” 会场静了下去,人们为布兰多的动作所吸引,也吃惊于他的话语,每个人都抬起头来,想看看这位年轻的炎之王究竟有什么要说。 “但是――” 布兰多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我们无法否定先贤们的努力,他们用最深沉的绝望所为我们换来的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黯淡无光的未来――秩序世界所付出的代价,而我们的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恶魔之主殁于苍翠之剑下,而魇虫之母也同样在圣枪苍穹的霞光之中尸骸无存。而秩序世界的第一代女巫,她的存在而今已早不可考,或许她化作了一个历史的幽魂,但正是这个幽魂所留下的一切,如今让埃希斯也背叛了她的主人,那些我们曾经最强大的敌人,同样一个个地倒下了。” “而今黄昏之龙手下的五位领主之中,已去其三;我们眼前失去了星辰显得孤寂而茫茫的夜空,但它并不是永夜到来前兆,恰恰相反――” 布兰多一字一顿地答道:“星辰之所以一一消失,乃是因为黎明即将来到。” ……(。) 第五百一十七幕 噩耗 “目前,黄昏种的主要进攻方向来自于阿尔卡什西方,南方以及安兹洛瓦与安泽鲁塔地区,北方法恩赞与艾尔兰塔东面,亡月之海南面。笔%趣%阁..其中黄昏大军在西面的攻势力量主要由晶簇构成,间或少部分魇虫与背叛的巨龙,我们可以统一称之为晶簇大军;而北面的黄昏力量,根据我们的观察主体是由能族构成,间或一部分恶魔,我们可以称之为能族与恶魔的联军。” 夜已深沉,万籁俱静,但白日里未完的会议仍旧在帐篷之内继续进行。 牛油火炬的光芒将巨大的帐篷内照得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法恩赞人的神圣光明骑士团大团长手持尖头木棍在铺开的巨幅地图上比划着。但很快,一个身穿黑色军礼服、黑发黑眼脸色苍白的中年人站起来接替了他,中年胸前闪闪发光的银色玫瑰徽记代表了其玛达拉军人的身份,此人正是奥古斯特,黑贵族的典范,后世号称黑玫瑰之傲的玛达拉一代名将。 至少在这个时代,玛达拉闪耀的将星会令任何一个邻国都黯然失色。中上级军官中随便拉出一位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人物,更不用说还有大批如同格里塔、因斯塔龙、塔古斯这样还埋没于下级军官中的未来天才。 看着奥古斯特身后站着的塔古斯和因斯塔龙,布兰多眼中有些羡慕,这就是人才济济的感觉啊――相较之下埃鲁因虽然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但王党分崩离析之后,这一代贵族中的人杰反而有了凋敝之象,仿佛有些青黄不接的感觉。 当然,他心中并无后悔之意――一个天才的诞生往往会给一个王国带来巨大的利好,但若是这个天才心怀不轨,其带来的伤害也是同样的沉重。只有拥有同样理想与信念的人,才能称得上是可以为埃鲁因所用。好在年迈的一代已经退出了历史,而在这一代的埃鲁因年轻人中,同样将会有许多未来成长起来的英雄人物――女武神,哈鲁泽,安蒂缇娜,琪雅拉,米卡雅,布雷森,缪科,曼里克,洛卡,卡格利斯与布雷森甚至是茜,还有艾柯那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女儿,历史上埃鲁因最后的英雄,艾拉拉。 当埃鲁因的这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想必王国会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或许只要二十年,甚至是十年,一个新生的帝国将会像是这个时代的玛拉达一样在沃恩德冉冉升起。 而它现在所需要的一切条件,也不过只是时间而已。 但是时间,说来轻巧,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它却已经是不能承担之重。布兰多一个人站在帐篷外的黑暗之中,默默地注视着荒野之上的星空,一言不发,心中回忆着许多过往的记忆。 是布契,是夏布利的群山,是冷杉堡,是信风之环甚至是死霜森林与西尔曼的冷雨,或许更早一些,那个来自于纪元之前,水马车龙、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曾经记得许多人,战友,同僚、朋友、属下甚至是亲人与恋人,但到了一切的尽头,又有多少人,还会记起他呢?他忍不住伸手抓向星空,这夜色与繁花之年的那个夏夜是多么的相似,他好像要将那星空攥入手心之中,让一切都回到开始的时候。 但即使历史再重来一次,他又能将一切做得更好吗? 布兰多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后悔之意。 “小罗曼。”他低吟着这个名字,用手摸了摸脸颊,竟有些湿润。 时间,那或许正是他要所有人最后争取的东西―― 有人掀开帐篷走了出来,与他并肩而立。 “在想什么,尊敬的炎之王阁下?”那个声音问道。 布兰多回过头去,却发现对方是一个陌生人。黑发黑眼,脸色苍白――这是玛达拉黑贵族的典型表征,但对方十分年轻,布兰多犹豫了片刻之后,将之认了出来:“格里塔。” “你认识我?”格里塔有些惊讶。 布兰多笑了,他谁都可以不认识,但绝不会认识这位玛达拉绝世名将。或许在他那个年代,用军神这个头衔来形容格里塔有些名不符实,毕竟纵使在第二纪的前三十年,这位出身于西尔玛的黑暗贵族家庭的年轻人也不过才六十多岁而已。 黑暗贵族大部分其实都是人类,他们是玛达拉人,虽然外界常常蔑称他们为流放者的后代,但玛达拉人却以这个身份为傲。 他们曾经效忠于黑暗之龙,并从未后悔过。 毫无疑问,人们绝不会怀疑,在光辉重返之年后的一千年之中,格里塔将是这一个时代的主宰者;而在这之前的历史当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的成就可以超越他――纵使是风精灵的天才洛林戴尔的领主伊斯多维尔,纵使是他的祖父大地剑圣达鲁斯,也同样如此。 因为这就是格里塔,虽然布兰多已经无法再看到,但他毫不怀疑纵使将时间再往后推移数个世纪,这位军神的名字也将继续压制在那之后的许多代人。天才最大的不幸,就是和一个更加天才的人生活在相近的时代中。 在埃鲁因人与玛达拉人排除了敌对的关系之后,能够让这位未来的军神感到吃惊,布兰多感到有点愉快,他笑着答道:“你是玛达拉人,应当听说过黑之预言。” 格里塔好像想起了什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说那个传说是真的,你真的是黑暗之龙?” 布兰多一本正经地反问道:“难道我现在不是么,别忘了我与你们皇帝陛下的关系,我也曾握持过水银杖。” 格里塔哈哈干笑了两声,开始后悔自己不应当一个人独自溜出来――他本来还以为这位年轻的炎之王阁下是个有意思的人,但现在看来确实很有意思,只不过有些有意思得过头了。 “……尊敬的陛下,你可别拿我这个小人物开玩笑。” “在你看来,这是玩笑吗?”布兰多严肃地问道。 格里塔顿时沉默了下来,玛达拉人虽然有自己的皇帝陛下,但他们曾经向奥丁宣誓效忠,而且并从未改变过这个誓言。若布兰多真是应誓之人,那么这位炎之王阁下同样也是他的效忠对象――其尊崇程度,甚至还要超过皇帝陛下本人。 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关于这位托尼格尔伯爵乃是黑暗之龙的传闻其实早在几年之前就开始流传,女巫们效忠于他就是一个明证,正因此,就连这位后世的军神也不得不慎重地考虑其可能性。 当然,若是几十年后,他也不至于被布兰多这样一个小小地玩笑给忽悠到。 布兰多看着这位未来的军神脸上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心中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很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无论是在头脑还是军事天赋上都是不可能战胜这位一代名将的,也许这将是他人生当中唯一一次在面对格里塔时占据优势地位。 但仅仅是这唯一的一次,也足以让他感到自豪了,毕竟格里塔在未来的称号可是号称不败,能让他吃瘪的人,整个沃恩德恐怕也就只有那位女王陛下一人而已。 而现在至少又多增加了一位,那就是托尼格尔人的英雄,他布兰多。 布兰多终于忍不住哈哈一笑,拍了拍格里塔的肩膀,心中郁结尽去,仿佛想通了什么,转身走进了帐篷之内。只剩下格里塔一个人面黑如锅底地站在帐篷外面,若是这时候他还不明白这位炎之王阁下是在那自己开涮,那他也妄称为这个名字了。 帐篷内的讨论已经到了激烈的程度―― 法恩赞人承诺将与野精灵一起在大冰川中阻击能族与恶魔联军的进攻,事实上早在剑之年,他们就已经在大冰川外围地区构筑了一条坚固的防线。此刻这条防线由精灵女王的妹妹阿尔卡芙殿下负责,能族与恶魔的进攻虽然猛烈,但防守方同样坚韧,并保证短时间内不会让黄昏之龙的爪牙继续南下。 但矮人王卡里芬却对此嗤之以鼻,他此次到来曼克托尔一侧是为了护送圣剑米索尔,但更重要的是为所有人带来了一个警告。当年圣者之战中,他之所以抛弃盟约离开,甚至导致狮人为此背负了千年的耻辱,其原因正是因为在那场战争之中矮人一族临时受到了大地圣殿的示警,沉寂已久的崇山之神希米露德忽然之间降下神谕,令他们立刻离开凡世的战场前往元素疆界之外去参与另外一场战争――守护矮人一族的圣地,白银平原的战争。 这个秘密当年曾不为世人所知晓,然而这个时代关于这场战争的结果众人却早已心知肚明。 真正带来那场战争失败消息的,却正是布兰多。 从停滞之界返回之后,他便将让安德莉亚等人将芬霍托斯一战的消息传播了出去,那一战中虽然失名者、银精灵与玛达拉的大军联手击退了黄昏的力量,但那其实已经不过是这一千年以来元素疆界之外的战争的一个失败的终止符。 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之中大地军团死伤殆尽,最后只能以英灵的形式存于物质界,而他们最终也未能守护住停滞之界与元素疆界。虽然布兰多带回了最后的战争女神卫队,不过黄昏之龙也同样揭开了停滞之界的真正秘密。 所幸运的是,这一切都只是奥丁与玛莎联手为这位混沌之主精心设下的骗局。 至少没有让终焉的王座也落入黄昏的手中。 而芬霍托斯之战后不久,矮人王卡里芬也回到了物质界,历经了整个战役的他对于这场战争的了解与布兰多完全不同。布兰多看到的只是终焉王座,但卡里芬看到的显然更多。 “我必须提醒你们的是,”矮人王将自己的战锤砰一声放到桌子上,粗声粗气地对所有人说道:“与许多人的想象都不同,魔力之潮不过是黄昏之龙苏醒的先兆,但关于这场战争本身,它早在一千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而今围绕着元素疆界的战争已经结束――而那支曾经击败了大地军团与我们的黄昏大军,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对于这场战争它们的准备也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充分。” 路德维格公爵站了起来,今天他是作为克鲁兹人军方代表来到这里的:“卡里芬陛下,你的意思是在这之前的战役当中,我们所见的不过是黄昏爪牙的一小部分力量?而它真实的实力还在元素疆界之外,而有可能很快我们就会见识到了?”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卡里芬冷笑道:“从亡月之海的南方的芬霍托斯一战之后,到现在已经多长时间了,难道从元素疆界到物质界需要走上半年之久吗?你们必须明白矮人们也是从那个战场之上返回沃恩德的,黄昏的大军没有理由比我的矮人大军走得更慢。” “这么算岂不是黄昏之龙的主力早在阿尔卡什一役之前就已经回到了沃恩德,那它们为什么不配合萨萨尔德人的内乱一鼓作气将我们彻底消灭,要知道那时候才是整个秩序世界最虚弱的时候不是吗?”有人提出异议道。 “那是因为在克鲁兹人正面没有那么多黄昏大军,依靠克鲁兹境内那几个不稳定的传送点,黄昏大军的主力不可能抵达沃恩德。但这不代表黄昏之龙没有办法,除了克鲁兹人外,玛达拉人与法恩赞人不妨说说,你们第一次与黄昏种交手是在什么时候?”矮人王问道。 在座的奥古斯特与神圣光明骑士团的大团长同时变了脸色。 事实上克鲁兹境内的晶簇大军乃是在黑月坠亡之后才出现的,但即使如此就已经打得克鲁兹人连连败退,短时间内便形成了一股不可估量的力量。 可出现在玛达拉南方的晶簇,那可不是最近一两年内才出现的。 “矮人王陛下,您是说在亡月之海南方的晶簇可能远远不止玛达拉看到的那么多?”奥古斯特一下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 矮人王继续摇头:“亡月之海南方的黄昏大军其实不过是为了芬霍托斯一战准备的,虽然早在几十年前黄昏之龙就开始准备了。不过真正的威胁却并不是来自于此,我更担心的是大冰川之中的那支黄昏大军,大团长阁下,不妨说说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与黄昏之龙作战的?” 神圣光明骑士团的大团长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大团长阁下?”路德维格公爵不由得问了一句。 帐篷中一时气氛有些冷,显然所有人都从神圣光明骑士团的大团长的脸色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说黄昏之龙真的在大冰川中早就构筑好了一个稳固的入侵点的话,那么它的大军从芬霍托斯的战场上返回之后,这半年以来不声不响究竟在谋划着一些什么呢? 坐在一旁的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额头上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他忽然想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关于大冰川之中的消息传回来了;但他们先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法恩赞人与野精灵的联军会遭遇不测的可能性,毕竟那可是两大帝国的共同力量,还有德鲁伊们在背后支持――纵使是失败,也不至于一点风声也传不出来。 可若矮人王卡里芬所说的是真的呢? 黄昏之龙隐瞒自己的意图,显然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我没记错的话,”开口回答十二巫师之中的阿卡斯,对于文明边境的监视,显然布加人才最有发言权:“大冰川之中的晶簇应当是在六百多年前出现的,我们最早发现了那里的异像,能族与恶魔在大冰川的地下发掘一个巨大的封印,我们尝试进攻了几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但关于这个问题我们这里最有发言权其实并不是布加人――” 他说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芙西娅。 这位七极龙王,名义上被封印与大冰川之中,但事实上却是那个封印的监察者。在这数百年以来,她一直在监视着那个方向上恶魔与能族的动向。 而尤基的黑袍巫师们,事实上正是她的属下。 但面对阿卡斯的问题,这位邪龙之王同样摇了摇头。 “大约两百年之前元素疆界之外的战役告急,我将凡世的事务委托给了尤基之后便前往了白银平原,现在关于大冰川之中的真实情况,恐怕只有他和他的黑袍巫师们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芙西娅有些淡然地答道:“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早在一年之前,我就和威廉见过了一面。他委托我插手大陆上战争的进程,而自己应当已经前往大冰川之中。” 不过她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便击碎了所有人的希望。 “不,芙西娅……你我可能都错了……” 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若不是看到他手上代表着巫师领袖与卡奈奇城的银色真知之戒,众人几乎没有认出来,这个脸色苍白,形容枯槁,银色长袍几乎染满了鲜血的老人,就是那个曾经威名赫赫的万法的记录者――威廉-匹斯特。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每一个人。 帐篷内安静得有些惊悚。 “……尤基死了,黑袍巫师已经不存于世。” “而我怀疑阿尔卡芙殿下可能也已凶多吉少……” “北方防线,完了――” ……(。) 画东西画得忘了时间,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 otl……明天补吧。(。) 第五百一十八幕 圣剑 威廉带来的消息对于和会的影响是深远的。笔·趣·阁.biquge.第二日晨露未干,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便向与会众国的代表们辞行,动身北上返回法恩赞帝国。如果北方的防线失守,接下来的战争中整个法恩赞地区将无险可守,最坏的打算可能是要与克鲁兹帝国一起流亡圣奥索尔,而考虑到最坏的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极大,十城地区与艾尔兰塔的使节们也纷纷辞行,人们必须提前为灾难作好准备。 大批的与会国代表离开之后,曼克托尔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但人们的联系却更加紧密了,先前偶尔还能见到的不同族群之间的口角,而今也都了消匿无踪。或许是已无心再争执,也或许是同呼吸、共命运的潜在情绪让人们找到了更多的共同点,但总而言之,再不可避免的大难来临之前,人们出奇地沉默与团结了起来。 夸夸其谈的人少了,干事的人却多了起来。 人们开始务实地讨论沃恩德的未来,有人提出四境之野而今已经接受了太多来自于克鲁兹、托奎宁与哈泽尔的难民,大大地超乎了它的承载上限,许多平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在上一个冬天就有许多人死去了,而更多人很难熬过这一年愈加寒冷的冬天。就算在夏天日,蔓延开来的各种疾病也夺取了很多人的性命。 许多贵族都愿意捐献出自己的财富来为这场战争出一份力,但财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风精灵不可能生产出足够养活两三个帝国的人口的食物与其他物资——虽然克鲁兹、托奎宁与哈泽尔人的人口已经大大地缺失了,年老体衰的人,往往倒在了迁徙逃难的路上。 洛林戴尔领主提议风精灵让出一片土地,将白山以东以至于四境之野地区的土地让给难民们,这些地方本就没有多少风精灵居住,让难民们在此定居、开垦并发展生产,一方面也可以缓解风精灵因为人口的而导致的生产力不足的问题。 至于在这一两年之间,风精灵的库存粮食还能勉强支撑得住——虽然要冒着耗光圣奥索尔所有救急物资的风险。但眼光长远的伊斯多维尔也看得清楚,如果无法应付当下,那么也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两年之后,重新开发之后的四境之野就能反哺这场战争—— 风精灵的慷慨与大度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与会国,银湾地区、乃至于大平原之上大小小的国家们也纷纷站出来表示愿意接受来自于法恩赞、艾尔兰塔地区的移民,甚至为了保全两大帝国力量的完整性,大平原上的众国还主动谋划了一个共同分割领主,在大平原上再造一个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计划。 这是一个文明历史上宏伟到无法想象的计划,超过四十个大大小小的王国于公国主动割让自己的领土,以期重建一个强盛的帝国。无一人在这个计划当中推诿,也无一人在这个计划当中退缩,人人踊跃,发展到后来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竟在会场之上当场感动落泪。 什么是文明的自觉。 这就是文明的自觉。 在真正的灾难面前,文明的选择并非倒退,而是自发地自救,作为社会的每一个个体选择了放弃自我的利益,而屈就于整体的未来;因为这是出于对于美好与进步的追求,当人们已经习惯了今日的一切时,便不会再回过头去接受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 今天在这里,无论是他贵族还是平民,是国王还是乞丐,每一个人都平等地坐在这里,讨论着有关于明天、未来与希望。 上千年来各个国家积累起来的庞大官僚体系,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运作起来——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你才能见到如此毫无推诿拖沓的贵族官员,每个人都发挥了最大的实干热情,一切繁文缛节删繁就简。仅仅在两天之后,克鲁兹与圣奥索尔的贵族便敲定了四境之野的垦耕计划,划分区域,安置难民——一周之后,第一批难民便已经开始在官员们的帮助下重建他们的家园。 半个月之后,人们重新制订了一份完备的作战计划,将军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如果猜想之中的最坏情况发生,那么克鲁兹人、风精灵、玛达拉、托奎宁狮人、哈泽尔人与埃鲁因人必须发起一个针对四境之野东方南至安泽鲁塔——安兹洛瓦一线、东至长青走廊——梅兹一线、北至路德维格以及法恩赞南方一线的秋季攻势,以期在真正的决战到来之前光复克鲁兹、圣白平原与哈泽尔高原。 这场战争动用的兵力高达一百二十万,在这个时代这几乎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几乎超过过去一个世纪当中历次战争动用兵力的总和,这其中甚至包括了第二次圣战。儿为了保证在这个时代指挥条件下一百二十万大军的协调,在战争女神的首领安德莉亚的建议之下,布兰多通过女巫们请求埃希斯开放了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权限。 这三十六组悬浮于沃恩德元素疆界之外名为‘提亚马特’的卫星群,除了作为天基武器的平台之外,其本身事实上就是大地卫队的中央指挥系统。 布加人与他们的仆从则将为这支军队的后勤着手准备,超过四支浮空舰队除了会在战场上作为火力支援之外,也会参与后勤路线的保障;并且银色的巫师们承诺,他们将全力开动生产线,在未来的一年之内生产超过一千艘各型运输船。 而瓦尔哈拉则让出了他们的云中巨人工匠,让这个计划实现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三个月。 圣奥索尔、银湾诸国与大平原上大大小小的国家主动让出了他们私人的或者是国有的各类矿山与矿井,把有限的资源统一起来,集中到布加人的手上。因为只有银色的巫师才能生产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战争装具,而这些掌握着世间知识的白银之民,也第一次开始在凡人中传授自己的知识。 雨燕之年的秋初,第一批超过七千人的人类与精灵工匠进入了卡奈奇等数个巫师的城市,开始更加系统地学习工匠巫师的传承。 战争开始之前一个月,噩耗从法恩赞传来。虽然光明圣堂试了很多种方法,但大冰川的精灵女王至今还未传回任何表明联军还健在的消息,而十月中旬,有人在冬暮山脉附近发现了黄昏大军的踪迹,那里距离十城地区已不足三百里的距离。 大撤离开始了。 虽然早在一个月之前,法恩赞、艾尔兰塔与十城便已经开始有序地撤离自己的国民,在布加人与巨龙的帮助之下,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已经将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输送到圣奥索尔与大平原之上。但真正的大撤离开始的时候,人们才发现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是太少太少,曾经发生在克鲁兹人身上的一幕,如今在法恩赞人与野精灵的身上重演了。 每一个亲眼看到那些拖家带口迁徙的下层人民的惨状的人,都无不心生恻然,但这却是无力改变的事实。因为每一个人都明白,如果留下,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亡。只有离开,才有一线希望。 布加人完全行动了起来,在南方开战之前,所有的浮空舰队——甚至克鲁兹人、圣奥索尔人与埃鲁因人也支援了他们的全部舰队,来运送难民,但即便如此,北方的诸国还是在迁徙中失去了接近四分之一的人口。 这不仅仅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而是许多活生生的生命,消失了。 而这笔账,终将有一个人来偿还。 消息传到南方,人们平静地接受了一切。或许是在过去三个月中他们已经无数次在心中推演过一切,而当真正最坏的一刻来临时,人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曼克托尔,将军们开始反复推演接下来那场大战的各个方面的计划。诸国联军已经不止一次在四境之野上预演了这场战争,每个人——上至统帅,下至士兵,都早已作好了这场战争的准备。 十月末,七支舰队返回了四境之野,战争的阴云密布于圣奥索尔的东方。 已是深秋,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克鲁兹人如丧家之犬般逃离了他们的家园,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哈泽尔人与斗篷海湾的贵族们尽弃前嫌,订下了那个改变世界的盟约。 也是一年之前的这个时节,埃鲁因王国陈朽的制度走完了它的最后一步,而新生的曙光已在地平线之上。 超过三十万军队从四境之野早已集结好的各个地区开始奔赴前线,依次抵达三条战线的第一攻击锋矢所在的位置。数以千计的布加人的工匠巫师在天空中注视着地面上绵长的行军轨迹,每个人都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 在克鲁兹的敌人乃是黄昏的三路大军之中最薄弱的一支,其领军的龙神巴哈姆特也早在第一年的会战之中,只要联军可以在黄昏两路大军抵达之前断其这一臂,就能在决战之前获得更加宽广的后方。到那时候,阿尔卡什地区与埃鲁因地区将像是两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一者在北,一者在南,抵御住黄昏的入侵。 巧合的是,人类自诸神时代以来仅存的两座要塞,恰恰好分别位于这两个地方。但这或许并非是一种巧合,而是神民们留给这一时代凡人们的最后礼物。人们更愿意相信这种来自于先古时代的善意,因为它不仅仅代表着一种许意,更重要的是,代表着沃恩德绵延不绝的文明传承。昨天、今天以及今天之后的人们,彼此守望,薪火相传,守护着这个秩序的世界。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它并不能左右人们在这场战争中所处于的被动防守的地位。 所幸的是,凡人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一系列的会议结束之后,代表们一一离开了曼克托尔,回到自己的祖国开始准备战争。在银湾,支持两只联军在外决战已经是这一地区可以承受的极限,不过等到哈泽尔人援助的魔导技术完全开花结果之后,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会或许导致社会的深层变革,但银湾诸邦已经联合起来准备先一步迎接这样的改革。 一个逐渐统一的国家或许会在未来两三年内建立起来,这个国家实施共和的制度,由白狼剑圣勃兰克所主导。到那时候,一个可能不逊色于四大帝国的强大王国将出现在银湾地区,为人类增加一份力量。 而在大平原上,布加人与九凤人的工作仍未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围剿半人马大军,为文明的大后方扫清障碍。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这片黑铁之民起身的平原,将再一次成为文明火种的中心——在那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战争之中。 北方的大撤离仍在持续进行,它将与秋季攻势一同进行,布加人最乐观的估计,三个地区至少也要在一年之后才能恢复元气。不过对于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军人来说,他们不得不马上擦干泪水,踏上征程。 就在这个月的早些时候,许多来自于十城地区的雇佣兵组织主动要求加入这场战争。 而随着代表们离开得越来越多,曼克托尔又开始重新恢复往昔的宁静。和会的主体部分也宣告结束,但这场会议仍旧通过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只是它的规模变得更小,保密级别也变得更高。 克鲁兹人的军营之中,一顶小小的帐篷之内,也不过只有十个人而已——但这十个人,无一不是这场战争中重要至极的人物。 布兰多,威廉,所罗门,洛林戴尔领主伊斯多维尔,大德鲁伊灰怒以及芙妮雅,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矮人王卡里芬,狮人王子奈尔-费舍尔,大圣座瓦拉以及埃鲁因国王——哈鲁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略微严肃的表情,毫无疑问,他们将要讨论的将是一件能够影响沃恩德这片土地未来命运的事情。 威廉和所罗门坐在长桌的左右两侧,仅次于主位布兰多的位置。修养了几个月后,这位巫师领袖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但脸色仍旧苍白,至于他的实力更是跌落了好几个层次,他自己坦言没有一年以上的修养根本不可能恢复到以往的境界,而就算是到那时候,也会留下一些不小的影响。 但无论如何,能够从能族之王手上逃生,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在诸神之战的时代,黄昏之龙手下的每一位领主,都是与埃鲁因众神实力相当甚至超出的对手,死在它们手上的神祇也不是一位两位。 在众人开口之前,所罗门施展了一个银色的法术光罩将整个会场笼罩了起来——虽然会场本身也不过只有一张桌子大小的的范围。其他七人对他的动作见怪不怪,这场会议参与的人虽然很少,但却极为重要,更关键的是,它隐藏着一些随时有可能引起黄昏之龙觊觎的信息。 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所罗门才开口道:“今天诸位所听到的一切,有可能关系到整个文明世界的生死存亡,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保持起码的缄默。这个讨论将在我们离开这个会场的那一刻终结,而所有的秘密都应当只存于诸位的心中,在离开这里之后,我不希望它再被其他人所讨论起。” 芙妮雅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她稚声稚气地问道:“是讨论如何对抗黄昏之龙么,所罗门大人。” 经过德鲁伊们长的悉心教导与培养,这位来自于绿村的小姑娘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她在瓦尔哈拉就从事着重要的工作,云巨人们也很喜欢她,而今面对所罗门、威廉这样的强者,却也同样不卑不亢。 因为她正是森林女神的传承者,她必须要无愧于这个身份。 所罗门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地位特殊,银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又落在布兰多身上:“是的,芙妮雅殿下,但它不仅仅决定着我们对抗黄昏之龙能否成功,而且也关系到炎之王阁下的切身安危。” 这话让布兰多忍不住看了所罗门一眼,心中没想到这位平素严肃的巫师之王其实竟也有心思细致的一面,他显然知道芙妮雅与自己的关系,否则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这句话的效果显然极好,不仅仅是芙妮雅严肃了起来,连哈鲁泽都绷紧了脸。 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更严肃了一些,这倒不是因为布兰多的关系,而是因为前者。凡人在面对黄昏之龙面前永远只能被动地防守,但一味的防守永远也不可能取得黄昏之战最终的胜利,每个人都明白他们真正的敌人其实是谁,而一旦黄昏苏醒,这个世界便再无反抗之力。 他们唯一的依仗,便是玛莎大人给他们提供的最后的机会。 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所以说,究竟什么才是终焉的王座呢?”狮人王子奈尔-费舍尔率先提出了这个问题。作为大地圣殿一方的代表,他也是最近才获得允许加入这场会议之中,但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更重要的是托奎宁的地理位置与埃鲁因的关系决定了,狮人将是这场战争中埃鲁因人最重要的盟友之一。 可以说这位王子殿下是因为埃鲁因而重要,但到了这个时候,它也没有心情去计较这个细节了。 “可以这么说,终焉的王座就是tiamat法典的至高权限。”布兰多简略地答道。 “那它是玛莎的权柄?” 布兰多摇了摇头:“事实上,它所拥有的权柄远比玛莎更高。” 奈尔—费舍尔瞪大了眼睛:“那怎么可能?” “我们的世界是由玛莎与神民们共同创造的,玛莎大人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但第一代神民同样也拥有这个权柄,而且作为tiamat法则的缔造者,他们实际上还被许以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权限——那就是重启我们的世界。”布兰多解释道。 “重启世界?”瓦拉问了一句:“就是苍之史诗上的几次世界毁灭的灾难么?” “是的,虽然苍之诗上每一次世界的灭亡,都是由黄昏带来的。但却并不是黄昏之龙亲手所为,而是众神与神民们的一种自保手段,正因为这样的手段,我们的世界才得以存续到今天。但众神与神民们一一离开之后的今天,甚至是上一场战争之中,在天青的战役之中,出于各方面的原因,这个权限从头到尾也被人提及过。” “而现在,寻找这个权限下落的重任可能落在了我们的头上,因为它可能是反击黄昏的唯一手段。” 奈尔—费舍尔再一次提问道:“我们的手段也是重启这个世界?” “不,”布兰多摇了摇头:“重复循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坏处却有很多,正因为此,玛莎大人才会下定决心终结这个宿命的轮回。她或许给我们留下了另外一种手段,但一切尚不得而知——” 说到尚不得知这句话的时候,他好像微微愣了一下,停了停;但片刻的恍惚之后,在所有人来得及察觉之前,布兰多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不意味着有人不是以此为目的而行事的,诸位必须明白有许多人正在寻找终焉的王座,并不仅仅是我们而已——” 在场的众人当中,也只有所罗门注意到了布兰多的失神,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而布兰多的学生,哈鲁泽也注意到了自己老师的神色有些奇怪。 但他摇了摇头小脑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每个人心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忧虑,纵使心中的信念再坚定,可是面对那个渺茫的未来时,还是忍不住会心生沮丧。 “许多人?”大德鲁伊灰怒敏锐地问道:“那听起来不只有黄昏之龙。” 布兰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接下来把自己自离开克鲁兹以来的经历简略地讲述了一下。他主要描述了一下龙后的计划,塔塔小姐与艾尔兰塔贤者的计划,白-提亚马斯与女巫们的计划,最后是停滞之界的一行,与黄昏之龙的遭遇。 “所以,”说到最后,他总结道:“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埃希斯看起来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但它的目的是得到终焉王座,并重启这个世界,最终成为下一个世代沃恩德的真神。” “那绝不能让她得逞,”哈鲁泽有些气愤地说道,他没想到埃希斯与女巫们合作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亏他一直以来对那位背叛黄昏之龙的众狼之母还有一丝钦佩:“可既然如此,女巫们为何要与埃希斯同流合污呢?” “至少暂时让它站在我们一边也是好的。”矮人王卡里芬摇了摇头,答道。 伊斯多维尔思考了片刻之后,问道:“那黄昏之龙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得到终焉之王座,她甚至不惜来到我们的世界,那么它一定有更大的图谋,不是么?” 布兰多点了点头,有点佩服这位洛林戴尔领主的敏锐,答道:“黄昏之龙的目的,与埃希斯正好相反。” “与埃希斯正好相反?”其他人愣了愣,那黄昏之龙岂不是站在他们一边?但这用膝盖想也明白,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时候所罗门不得不站了出来,向他们解释道:“黄昏之龙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因为它甚至不需要终焉之王座也能毁灭我们的世界,所以它要得到终焉的王座,就是为了阻止它重启世界——因为重启世界,对于沃恩德来说并非真正的毁灭。” “我明白了,”奈尔—费舍尔也听懂了:“黄昏需要的是彻底的毁灭,不能让我们的世界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所罗门点了点头。 众人不由得听得毛骨悚然,本来他们便以为现在的局面够复杂与危险了,但没想到真实的情况远比他们表面所看到的更加险恶。对于这个时代的凡人来说,竟是生也毁灭,死也毁灭,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唯一一条道路,便是如何体面地走向灭亡而已了。 众人不由得看了面色平静的布兰多一眼,心中无不钦佩这位年轻的炎之王阁下,他们仅仅是在这里耳闻这一切便已经感到心惊胆战,而对方却是寻根究底地将这一切秘密一点点从牧树人、从万物归一会甚至是从黄昏之龙本人手上挖掘了出来。 “那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挽救这个世界?”奈尔—费舍尔忍不住有点儿绝望地问道。 “这正是各位在这里的原因,”所罗门答道:“无论最后成功与否,我们都必须保证让布兰多先生抢先一步拿到终焉的王座,而只有将终焉之座掌握在凡人手上,我们所做的一切才有价值。” “炎之王阁下?” “老师?” 众人再一次吃惊地看向布兰多。 “因为通往终焉王座的钥匙,正是七把圣剑。”所罗门神色镇定地答道。 “什么!”或许其他人还或多或少对此有些猜测,但奈尔—费舍尔却是真正大吃一惊:“那么炎之王阁下手上已经有几把圣剑了?” “六把,”所罗门看向至高审判骑士团大团长:“布兰多先生已经获得了浅海圣剑辛娜,黑暗圣剑裁决,金炎之刃奥德菲斯,风之圣剑苍穹,光辉圣剑米索尔与大地圣剑哈兰格亚的认可,不过这其中几把圣剑中,光辉圣剑米索尔的剑魂与权杖仍在法恩赞,至于风之宝珠更是不知所踪。” 他停了停,环视众人:“各位身后的国度代表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与势力,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发动起来,帮忙去寻找这剩下的部件,我们愈先找到七把圣剑一刻,在这场争斗之中便愈具有胜算。” 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立刻站了起来:“光辉圣剑米索尔一直以来都是光明圣堂的传承,只是在数百年之前圣剑忽然失踪,我们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它一直以来都在燕堡家族的手上。不过请放心,光之宝珠与权杖至今仍由两位教皇陛下所保管,我们会尽快将它们带来四境之野。” 所罗门点了点头,克鲁兹人与法恩赞人分别保管金炎之刃和光辉圣剑这个秘密,他自然不会不知道,事实上这也正是他将这位大团长邀请至此的原因。 众人于是又讨论起风之宝珠的下落来,理论上来说,风系圣剑应当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们关系更近。但伊斯多维尔苦笑着表示虽然风精灵名为风精灵,精灵廷的徽记也是风后圣纹,可是历史上却确实和风之圣剑没什么关系,就像艾尔兰塔与自然圣剑也没什么联系一样。 他举例说明圣枪苍穹便是在埃鲁因出土,事实上金炎之刃和米索尔也都是潜藏于埃鲁因,这个说法激发了众人的灵感,纷纷认为还一直没有现世的风之宝珠会不会也是在埃鲁因的某个角落。 不过一直没有说话的哈鲁泽却忽然提出了异议。 “风之宝珠不在埃鲁因,老师,大家,”小小的国王站了起来:“它在乔根底冈。” “乔根底冈?” “怎么可能,风之宝珠怎么会在地下?”奈尔—费舍尔忍不住大摇其头。 “这是真的,”哈鲁泽却笃定地答道,他对伊斯多维尔说道:“风之宝珠事实上的确和风精灵有关系,在你们还被世人称之为雾精灵的时代。星月日传承分裂,风后一系真正的传承者,月之裔在战争之中受到日精灵的背叛,受到背后一击的整个族群不得不转入地下,她们事实上带走了月之传承,包括真正的风后圣物。” 伊斯多维尔有些沉默,星月日三族分裂是风精灵历史上最大的伤疤,因为那不仅仅让他们失去了雾精灵的这个光辉的名字,更失去了真正的风后传承。虽然圣奥索尔人时至今日仍旧自称风后子嗣,但事实上却并不那么正统,正因为如此,当风后再一次显圣时,他们才坚定地站在了两位异族王储的一边。 因为这是他们重拾荣誉的唯一机会。 哈鲁泽继续说道:“……那就是风后宝珠,月之传承的后人们在乔根底冈加入了黑暗精灵,那些黑暗之龙的追随者们也接纳了她们——她们一直以来居住在灰烬之尖保护着这枚宝珠,是黑暗之中的守塔人——而恶魔们异动的真相并不仅仅是为了复活阿肯图,而是黄昏之龙亲自为它们下达的命令,让它们夺取风后宝珠。”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哈鲁泽?”布兰多忍不住有些惊讶地问道,虽然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但自己这学生忽然之间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哈鲁泽缓缓从自己长袍下取出一枚漆黑的宝珠。 并双手将它托了起来,认真地对布兰多说道:“因为风之宝珠一直都在我手上,老师,莱丝梅卡小姐的朋友,卡雅小姐她正是守誓者一族。” …… ps:说补就补,还额外多了500好吧。说起来今天真是超气,出门去银行忘了带卡,回来拿了卡又忘了带钥匙,拿了钥匙又把卡忘在atm被吞了,最后拿了身份证去领卡发现身份证过期了……当时的心情是绝望的,伤心。(。) 第五百一十九幕 回归 短暂的骚乱之后,帐篷内重新恢复了平静。笔@趣@阁。biqUgE。风之宝珠的出现让每一个人都看到了希望,就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一切,但人们更愿意相信那是玛莎大人对于她子民的庇佑,或许战争的胜利并非是不可期的。众人的心中镇定了一些,奈尔―费舍尔提问道:“那么最后一把剑是?” “自然之剑。” “我们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把剑吗,我是说赶在黄昏之龙与头狼埃希斯之前?” “关于自然圣剑,”布兰多开口答道:“自然的权杖与圣剑之魂如我之前所描述过的,在元素疆界外与停滞之界已分别入手,而圣剑本身此刻应当正在卢比克。” 大圣座瓦拉问道:“卢比克,是那个沙漠王国吗?” “正是,守墓人世代看守着那把剑,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这一点,但两位朋友信誓旦旦向我们保证过他们一定会带回那把剑,我相信他们。”布兰多想起了阿德妮与那奎尔,他们应当已经在前往埃鲁因的路上了吧。 人们一阵骚动,矮人王卡里芬开口问道:“那怎么说来,岂不是七把剑已经齐聚了?” 连所罗门都显得有些惊讶。每个人都下定了决心要去找到这七把圣剑,但他们却没想到惊喜来得如此之快,看到布兰多颔首默认时,帐篷内的几人看这位炎之王阁下的目光多了一丝什么――那是七把圣剑的主人,那背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包括矮人王卡里芬与巫师之王所罗门在内,众人都齐齐起身,向着这个方向欠了欠身,既是为沃恩德,也是为了玛莎予以的权柄。 布兰多一言不发。 计划已经定下,会议便走到了尽头―― 离开时天色已近黎明。黑洞洞的营地内,远远的只有寥寥几展风灯在黑暗中摇曳,东方的天空最后一粒星辰正沉入地平线下,天空已经隐隐发青,夜晚的风穿过曼克托尔的荒野,呼呼作响,带着临近秋暮的寒意,寒风之中只有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两人等候,她们远远地看到布兰多,幕僚小姐先一步迎了上来,而宰相千金则笑意盎然地跟在后面。 “不是叫你先去休息么?”布兰多有点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幕僚小姐,一想到她可能在寒风之中站了一夜瑟瑟发抖的样子,他便脱下外套盖在安蒂缇娜身上。德尔菲恩在一旁用巧笑倩然地用眼神示意他――‘我呢?’,但被布兰多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安蒂缇娜用手紧紧地抓住领主大人的大衣,或许是因为温度回升的原因,脸有点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一扑一扑,映着曦光的眼神中有了些柔意:“本来是回去了,可横竖也睡不着,半夜收到了一份报告,便又回来了。” “她呢?”布兰多示意了一下那位穿了一身厚厚的貂毛大衣笑吟吟的宰相千金。 “德尔菲恩小姐她刚刚才到。”安蒂缇娜照实答道。 德尔菲恩笑着偏了偏头,倒也不以为意。 布兰多虽然早料到如此,这个女人最喜欢装可怜,要是安蒂缇娜不在,她肯定又要假装自己在这里站了一夜了。不过看到后者脸被吹得有些发白的样子,他心中也微微有些柔软,不管怎么说,对方至少来了,不是么? 他从浮悬天球之中又拿出了一件外套,也依样画葫芦盖在德尔菲恩身上,宰相千金眉眼带情地嗔了他一眼,搞得布兰多心头一荡。 三人在黑暗中前行,只剩下脚下沙沙的脚步声,一时间谁也没主动开口说话,仿佛在享受着这难以言喻的一时寂静;人们常说在沉默时,更能够感受到他人的内心,布兰多心中此刻仿佛就有这样的感受,他能听到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两颗纤细而娇柔的心脏富有节奏的搏动,一位略微有些快,一位却平缓而悠长,那仿佛是两位性格不同少女无声的话语,向他倾述着什么。 他不知道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是否有与他相同的感受,但幕僚小姐与宰相千金都一言不发,像是同样细细品味着这一刻的安宁。 直到一串脚步声从后面传来,那沉重的步子又呆着猫科动物的轻柔,布兰多便知道是谁追了上来。“布兰多先生!”奈尔―费舍尔在后面喊道,当他看清布兰多身边的两个人时,这个大男人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停了下来:“对不起,炎之王阁下,打搅你们了……” 布兰多转过身去看着这位狮人王子,安蒂缇娜与德尔菲恩也同样随他驻足。奈尔―费舍尔提个高大,甚至比布兰多还要高出一头来,但布兰多在注视对方时,却始终能保持平时,狮人王子甚至还会感到自己低对方一头。 “在私下的时候,”布兰多笑了笑:“你叫我布兰多也无妨,其实我更喜欢这个名字。” 奈尔―费舍尔点了点头,一个漂亮的女孩从后面走了出来――她好奇地看了德尔菲恩一眼,然后静静地握住狮人王子的手。 “找我有什么事吗,奈尔王子?”布兰多同样有点儿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那个少女,对方似乎是个克鲁兹人,但怎么会和这位狮人王子在一起的――两人看起来还是情侣的关系,有那么点儿美女与野兽的视觉冲击力。 不过奈尔王子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来是比较符合人类的审美的,尤其是魁梧的体态,纵使是那张狮子的面孔,也充满了刚毅的英俊。它有一颗像是绿宝石一样璀璨的眼睛,内里充满了英勇果敢的色彩,再加上它的身份与实力,引得人类少女倾心倒也并不十分奇怪。 但在布兰多面前,这位英勇果敢的狮人王子却有些踌蹴,仿佛是个少年一样。它曾经看不起这个出身于埃鲁因人的炎之王阁下,比起克鲁兹人,埃鲁因人似乎还要更加软弱一些,这个陈朽的王国能有什么英雄人物呢? 但大地之剑改变了一切。 那并不仅仅是力量的强大,而是胸襟的广阔,而至于这位炎之王阁下的实力,足以斩杀一位恶魔之王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另外加以赘述。强大而不傲慢,这是近乎于先贤的品质了,他继承的圣剑奥德菲斯,并非是仅仅继承了炎之王吉尔特的传承,更是同样的睿智与富有远见。 这样的英雄,才真正令人心折。 此刻的奈尔―费舍尔,早已对布兰多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时间似乎有些走神,往日勇敢无畏的狮人勇士,竟然结结巴巴说不出口来,直到它身边的女孩握了一下它的手,这位狮人王子才反应了过来。 它仅剩下的一只眼睛里,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炎之王阁下,”奈尔―费舍尔大声说道:“我是来为了那时候的无礼而道歉的,您是一位真正的英雄,我为自己的失言而感到羞愧。” 布兰多微微一愣,没料到这位狮人王子回如此郑重其事地重提旧事。 “那时候的事,其实我也没有在意。” “我知道您没有在意,可这些话若是我不说出来,我想我会后悔一辈子,”狮人王子坚定地说道:“我只是想要正视自己的内心,炎之王阁下,真正的勇敢是应当无惧于自我的内心的――因为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像你这样的英雄!” 布兰多有了些兴趣。 他见过许多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但这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内心强大,甚至包括白银女王在内。他们中的有些人将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视为坚定,将鲁莽横行与滥用力量视为勇气,但这些人却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一个不能承担起责任的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王者的。 但什么又是英雄呢? 他问道:“你认为什么是英雄呢,奈尔王子。” “英雄,自然是能够在绝境之中力挽狂澜,拯救一切的那个人,就如同您,炎之王阁下。他一定是要闪耀于历史之中,为后人们所铭记――宛若夜空之中的星辰,辉泽千古。”狮人王子毫不犹豫地答道。 但布兰多摇了摇头:“我却并不那么认为。” 奈尔―费舍尔张大嘴巴望着他。 “没关系,那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布兰多却笑了起来:“无论如何,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你心目之中的英雄。” 狮人王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狮人王子的背影没入黑暗之中。 安蒂缇娜轻声问道:“什么是领主大人认为的英雄呢?”听了这个问题,一旁的德尔菲恩也好奇地看着这个方向,她美丽的脸庞在路旁风灯的光芒下一明一暗,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少有的疑惑的光辉。 “并没有什么英雄,安蒂缇娜。”布兰多答道。 “没有英雄?”安蒂缇娜一愣。 但对安蒂缇娜的第二个问题,布兰多却选择了沉默不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换了一个话题道:“那个女孩是谁?” “斯提克公爵的女儿,”德尔菲恩开口道,并好奇地看着布兰多:“她可是不逊色于我的美人儿,头脑也是如此,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来?” “只是有些好奇,”布兰多答道:“我看她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宰相千金掩口轻笑:“她可是视我为眼中钉,自然认识我。” 布兰多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心中对于贵族小姐们的圈子有了个初步的认识――像是法伊娜与德尔菲恩之间的关系,那的确是在这个圈子内比较罕见的。或许也只有表面刁蛮但实际与世无争的梅霍托芬小公主,才能接受得了宰相千金这个心计百出的‘挚友’罢。 说起来,这一次德尔菲恩又把可怜的法伊娜利用了一道,而后者好像到现在还不知情。把他推上炎之王这个位置,德尔菲恩只是提议,但在克鲁兹贵族眼中法伊娜才是从头到尾的策划者,同时也是计划的实施人,恐怕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这背后还有一位宰相千金在推波助澜。 但可惜的是,认识到这一点的人要么不会说,要么就是德尔菲恩的父兄亲人,比如说那位老宰相大人。这位宰相千金就这么轻易地将自己隐藏在幕后,一手策划了这场改变克鲁兹――甚至是改变整个沃恩德历史的大戏。 “以后别让法伊娜再沾染政治了,”想到这一点,布兰多忍不住说道:“你知道她不适合作这个,这一次是事出有因,但已经让她在贵族中引起了不满了。” “怎么,心痛了?”德尔菲恩笑道。 布兰多再瞪了她一眼。 他沉默了下来,不再去理会这位宰相千金,谨防后者得寸进尺。他知道自己的幕僚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其实对于这位宰相千金是十分有芥蒂的,好在德尔菲恩自己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从不轻易越线。 她就像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局外人,始终游离于瓦尔哈拉这个体系之外,但又不会离得太远――事实上是越来越近了,连格里菲因公主与芙蕾雅偶尔都开始接受她的存在,甚至与她讨论一些关于王国内部的事务。好在布兰多此刻身兼帝国皇帝之位,德尔菲恩作为他的身边人,亦是得到了包括老尼德文宰相与大圣座瓦拉在内的帝国高层的默认,不至于名不正言不顺。 过了一会儿,布兰多又问道:“关于那份报告,是什么报告?” 紧紧裹着他的大衣的安蒂缇娜抬起头来,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去,回答道:“是女巫们的报告。” 布兰多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关于那个计划也开始实施了么?” “嗯,”幕僚小姐点了点头:“因为布加人的一力支持,所以虽然有些异议,但反应并不太大,比我们事先预计得好了很多。或许两三年之后,就能看到初步的成效,只是很多人还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 布兰多叹了一口气,天边已隐约浮现出一线白隙,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晨辉,目光显得有些悠远。 “只不过是为了事前准备罢了。” “准备?”安蒂缇娜问道:“准备什么呢,我们与黄昏之龙的一战会用到这些?” “不,是为了下一个时代而准备。” “下一个时代……?”安蒂缇娜一时竟怔住了,她伫立了片刻,发现布兰多已经走到了前面,才连忙追了上去。她不知道如何评判自己此刻的心绪,或许有些愕然,但又有些欣喜,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就像最开始相遇的时候――当人们还在当下茫然而失措,甚至是绝望之刻,只有这个男人坚定地相信着未来。 事实证明了他的正确。 那么这一次呢? 下一个时代,又是怎么样的呢?她忽然有些羡慕起来,因为人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那个时代的来临,毫无疑问,许多人会在这样一场战争之中死去,成为无名的丰碑――或许可以为后人的景仰,但也可能与凡世的历史一样化为虚无与尘埃。 只有他仍旧坚信着。 安蒂缇娜追了上去,少有地开口追问:“那么领主大人,下一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呢?” 布兰多沉默了片刻,对二人说道:“或许那是一个凡人的时代,那个时代或许与现在会有很多的不同,但人们说不定会记住你,安蒂缇娜。” “我?” “你的作品,”布兰多忽然回过头问道:“已经成功了吧?” “啊!”幕僚小姐惊讶地低叫了一声,她眼睛里一下竟布满了薄薄的水汽,她可能从来也没想到喜悦竟然会这么简单直接地占满自己的心灵,就如同她没有想到,原来布兰多从来也没有忘记。 那是她的理想与兴趣所在,用魔法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 就算从未和外人提起过这一点,但埃鲁因的事务对于她来说其实不过是对于领主大人的一种责任,而只有这个微小的梦想,才是她全心全意所爱着的一切,不但继承着她的梦境,更继承着她对于家人的思念。 “只……只是一点小小的成功,但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几十次实验中,也只有这一次偶然而已。”幕僚小姐竟头一次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一样回答道。 引得两人身后的德尔菲恩有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布兰多摇了摇头:“没有成功会是偶然的,它虽然还很简陋,但却为历史揭开了新的一页。” 安蒂缇娜的脸都红了起来。 并不是害羞,而是因为感到太过羞耻。她从没想过自己的作品会有这样的历史地位,这句话若不是由布兰多说出来,实在是会引人发笑,在这一领域,在作为大师的哈泽尔人的面前,她区区一个初窥门径的埃鲁因人发明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又怎么敢说改变了历史呢? 这实在一种贻笑大方的宣言。 但她却并不知道,布兰多并不是预测未来,而是笃定地看到了那一切――对于埃鲁因,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或许几十年之后,人们就会认识到雨燕之年的十月,对于沃恩德的历史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那是关于一枚灰水晶的故事。 这一年的后半叶,在沃恩德中部的许多地方,一个影响更加深远的计划开始实施了。 一批新兴的学院在圣奥索尔、埃鲁因、银湾与大平原地区设立起来,当来自各地的平民学生涌入这些学院时,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新老师将是来自于布诺松的十二支女巫,或者是来自于哈泽尔高原之上的智慧之民。 这是第一纪元的末尾,在这一年中黑魔法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巫师们的力量似乎开始衰退,而魔导技术则在各个国家的倡导之下,开始成为秩序文明的主流。 然而在托尼格尔的一间魔法学院之中,作为代课的导师刚刚从自己的长袍下拿出一枚散发着熠熠光辉的水晶,他高举水晶对着台下所有的学生说道:“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这是一枚灰水晶,你们也可以叫它法力水晶,它是一种极为不稳定的黑暗魔力聚合体。” “在过去,人们往往利用它作为一种剧烈的爆炸物,甚至将它用在多数战争之中。不过现在,利用这样一种魔导引擎,人们可以更加平稳地将它所蕴含的强大魔力从中抽取出来――” 在那一双双充满了对于知识渴望的眼睛之中,注视着这枚水晶的少年少女们,他们一时还并不明白自己正见证一个时代的诞生。 在这一年中,一位来自于埃鲁因的贵族小姐发明了一种简陋的机器。凭借它,人们第一次真正摆脱了对于tiamat法则内力量的依赖。 霜降之月的第一天。 雪还未在四境之野落下,这是布兰多留在曼克托尔的最后一天,这一天他再一次见到了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这位大团长两鬓已经悄然生出了银丝,仿佛象征着法恩赞人这一年内所经历的风霜,他走过了几千里的行程,此刻才刚刚从大平原之上回到曼克托尔。 “辛苦了。”面对这位大团长时,布兰多也不得不说了一句:“法恩赞现在如何了?” “一切都还好,感谢大平原上众国的帮助,我们在那里重建了圣堂,”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答道:“帝国正在逐渐恢复元气,虽然这还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但我想或许到明年年初,我们就能重新加入这场战争了。” “那刚刚好赶得上这场战争的收尾,”布兰多点了点头:“有法恩赞与艾尔兰塔的加入,这场战争的胜算也提高了不少。” 他停了停。 然后看着对方。 布兰多知道这位大团长绝对不会是专程前来找自己寒暄的,哪怕自己现在的身份非凡,可以说是这个神圣同盟名义上的统帅。但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何况早在和会开始之前,法恩赞人就一直向他释放善意,不止是这位大团长,至高审判骑士团与神圣光明骑士团也不止一次来找过他了。 但他却还没搞清楚法恩赞人究竟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看了一眼一旁的所罗门,那位身高异于常人,一脸严肃的巫师之王点了点头。 “炎之王阁下,有人想要见见你。” …… “泰斯特――” 布兰多在那顶昏暗的帐篷之中见到那个骨瘦如柴、气若游丝的人时,对方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浑浊的眼神中似乎还蕴着最后一丝微光,他面颊削瘦而苍白,仿佛随时会咽下最后一口气,但却像是一种强大的意志支撑着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人,但布兰多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或许因为是布拉格斯地下拍卖场中的那生死一战令人太印象深刻。 那个手提细剑面带自得的贵族剑士,一步步逼近的一幕仿佛还历历在目,而正是在那生死的边缘,他选择了旅法师的道路。或者可以说,从那一刻起,他便选择了一直持续到今天这一刻的道路。 蓦然回首,仿佛昨日重现。 而两人的再一次相遇,同样要追溯到布拉格斯,在那昏暗胡同之中孤立的房舍的后院。那时两人匆匆一别之后,没想到再一次相遇,竟然会是在这样一个地方。正如同布兰多认出了泰斯特,泰斯特也认出了这个来自于布契的年轻人。 他的眼睛像是两团鬼火一样亮了起来,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还是在一名骑士的搀扶之下,他才勉力完成了这个动作。 泰斯特重重地喘息着看着布兰多。 布兰多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习惯对方直勾勾的眼神。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信标呢?”泰斯特却声音沙哑地问道。 “信标?” “那些石片,”泰斯特每说一句话仿佛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他还是坚持而清晰地表述了自己的意思:“你知道的,安蒂缇娜的父亲。” 布兰多心中蓦然一惊。 但泰斯特子爵已先一步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了一片石片,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布兰多。那石片,灰褐色,微微有些扁平,在布兰多看来,如何能够不熟悉? “这就是最后一片,”泰斯特有气无力地答道:“牧树人将它们带去了法恩赞,现在,它回来了……” ……(。) 第五百二十幕 何谓美好 狭小的房间内弥漫着名为凝重的气息,黑暗中只有一张圆桌,一枚水晶散发着黯淡的荧光,映照出几张苍白的脸孔。笔、趣、阁。海棠搜书。天花板上闪烁着一个不断变换形状的银色法阵,像是水银一样的物体从法阵之中渗透出来,蠕动着填满了房间四壁的每一个角落――这里是深达几十米的地下,空气浑浊得近乎停止流动。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矮人王卡里芬,法恩赞骑士团大团长,所罗门,安蒂缇娜,伊斯多维尔,亚鲁塔,奈尔王子,大德鲁伊与大圣座瓦拉。 在确认了其他人已经准备就绪之后,他才将五块灰褐色的石片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放在众人面前的桌面上。 就在这一刻,天花板上的水银蠕动了起来,像是截断了空间中的某种信息;但也可能是因为黄昏之龙早已不在意这个小小的信标,无论如何,在法坦港布兰多曾亲身感受过的那恐怖的威压并没有在这地下再一次出现。 每个人都下意识抬了一下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就像是一种错觉,但也足以令人感到不安。 “继续吧。”伊斯多维尔说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在黑暗中但他也可以清晰地视物,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五块石片在桌面上彼此契合在一起。而当这几枚普普通通的石片第一次被放在一起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黑暗中出现了一团急剧扩散的荧光。 组合在一起的石片们悬浮了起来,竟形成了一块沙盘,沙盘上镌刻着山川河流的走向,还有青绿色的森林,那是一片陌生的土地,但又令人感到有些眼熟。哈鲁泽在桌子边上轻轻吸了一口气,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黑暗中的那团光,他小声惊叹道:“埃鲁因!” “确切的说,是某个时代的埃鲁因。”布兰多指向让德内尔的方向说道:“这里还是一个湖泊,瓦伦登还是一片海湾,这至少是死霜森林形成的年代之前的埃鲁因。” “看信风之环!” “是瓦尔哈拉吗!”亚鲁塔问道。 “不,那是世界树。”布兰多忽然想起在信风之环内见过的那棵参天巨木。 法恩赞骑士团的大团长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信标,”所罗门答道:“这就是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所毕生寻找那件东西,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无名的英雄为之而牺牲,所幸的是他们所做的一切让这枚信标又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它是……?” “通往终焉王座的地图。” 一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声音,矮人王卡里芬几度拿起自己的战锤,而又放下,显得有些激动难耐――那毕竟是凡世唯一的希望。 而黑暗中,安蒂缇娜默默地站在一旁,眸子深处倒映着这团荧光,她手有些苍白,紧紧绞着自己的衣角。布兰多看了她一眼,问道:“没事吗?” 幕僚小姐摇了摇头。 “不用勉强自己,安蒂缇娜。” “我很好,领主大人,谢谢您的关心。” 其他人认出这位英雄的后人,各自起身,向她行礼。安蒂缇娜一言不发,但眼中闪动着沉沉的亮光,因为这就是她父亲所做的一切,抛弃了妻女,甚至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但这一刻她心中竟隐约为那个男人感到骄傲。 荧荧的光芒从沙盘上升起,最后形成七道光柱,七道光柱悬浮在埃鲁因的上空。布兰多注视着那些光柱,蓦然之间回忆起了一些什么,那是林中的麋鹿,散发着圣白的光辉,它骄傲地昂着头,站在月下注视着他们与难民们。 “那是雄鹿丘陵。” 芙蕾雅眼中同样闪动着明亮的光辉,她抬起头来激动地说道:“布兰多,我记得我们去过那个地方!” 布兰多点了点头。 金炎之眠,妖精乡,圣者之遗―― …… 哗啦,哗啦,迷雾中传来散疏的脚步声。几个人影分开茫茫的雾气,从身上的装束来看这些人应当是来自于卡拉苏的高地骑士,但高地骑士已经接受整编成为王国新南方军团的一部分,没有命令的情况下他们很少会离开驻地,又怎么会到数百里之外的布契来呢? “在这里!”忽然之间有人喊道。 骑士们聚集过去,有些敬畏地仰望着雾气中矗立的两座巨像――手持长矛的巨像高耸入峭壁之巅,目光平视前方,与五年之前布兰多第一次看到它们时并无变化,仿佛岁月并不能在这些巨石上留下刻痕。它们无声凝望,目光仿若早已穿透了历史的长河,在过去的某一个节点,看到了眼下这一刻的来临。 十七名骑士结队进入了峡谷之中。 峡谷中的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山丘之上那棵孤零零的金苹果树,仍旧伫立于乱石之中。当看到那棵树时,骑士们都兴奋起来――这是五年以来雄鹿丘陵圣者之遗的第一次重现,而它和炎之王陛下的描述中果然一无二致。 他们对比着山丘上那棵孤零零的树,沿着地图上所描述的方位前进,没多时便看到两块交错在一起的巨岩。看到这里,骑士们皆露出了然的目光,依次矮身钻入巨岩下方。他们来到巨岩的另一面――山壁上一人高的位置,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五年的光阴也没在孔洞上留下任何印记,甚至连擦痕都还光鲜如新,仿佛一切还停留在阿洛兹亲手射出箭的那一刻。 然而岁月流逝,当年曾经过这里的四人而今也早已改变。一个懵懂想要改变这个王国的年轻人、一个来自于布契乡下的乡野少女、一位刁蛮任性不愿意承担责任的金龙公主、一位沉默寡言仿佛与世无争的银龙少女。那维系于枝头的妖精果实,传说之中的纯金苹果,仿佛经过数人之手,真正改变了每一个人的命运。 只不过那些历史的秘密,而今也已隐藏于茫茫的迷雾之下。 骑士们看也不看那处箭痕一眼,径自向前走去,没多久,便有人在前面发出一声欢呼。前面的骑士停下来搬开散乱的碎石,露出下面一个方形的铁盒――他们打开盒子,便看到了沉睡其中的石板。 为首的骑士只看了那石板一眼,立刻重新关上盒子,回身对所有人说道:“东西已经找到了,马上去通知炎之王陛下。” 来自雄鹿丘陵的传讯穿越了崇山与密林,通过一个又一个节点,沿着夏布利的群山,翻过格拉哈尔山脉,化作一段魔法的符号,最后飘入敏泰平原南方的冷杉堡,从一扇窗户之中,钻入一枚安置在金属平台上的深红色的棱形水晶内。 水晶变得明亮了起来,片刻之后,便有一只纤细的手将它拿了起来。 尼玫西丝静静地看着水晶柱中明暗不一的神秘符号,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尼玫西丝,什么地方的传讯?”女骑士放下水晶,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书桌边上那张与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心中微微有些温柔之意。 “圣者之遗在雄鹿丘陵再现了,”她古板的声音答道:“高地骑士们找到了那个东西,这是通知布兰多先生的传讯……姐姐。” “是炎之王陛下。” 尼玫西丝撇了撇嘴。 她心中对于给予了她真正新生的那个男人充满了复杂的感情,他信守承诺,让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真正的自由,而不再是另一个人的替代品。在她最深层梦境之中的那个梦魇,在此一刻终于从未了过去,偶尔午夜梦醒之时,她甚至会怔怔地流下泪水。 但那并不是悲伤的泪,而是不敢置信的喜极而泣。 可是不知为何,女骑士小姐总不愿意在率先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尤其是在自己的另一面,白葭的面前。她收起情绪,看了看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白葭微微一笑,对小姑娘的心思心知肚明。 她摇了摇头,白皙的面颊下一直延伸到脖子的位置是一道血色的花纹,映衬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平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龙血池的力量在塑造这具身体时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魔力与生命的印记,这些遍布她身体上的纹身,不仅仅只是强化了她的力量,更让她成为了一位比过去那个时代更加强大的魔法师。 一位真正拥有了龙血血统的弦魔法师,而就在不久之前,阿洛兹便已经相当正式地邀请她加入龙族了。 “要通知安培瑟尔吗?”尼玫西丝问道。 “通知安培瑟尔吧,”白葭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文件:“那里的发掘,也应当进入尾声了。” 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横亘于安培瑟尔的南门之外。 坑下叮当作响,数不清的脚手架将整个发掘现场包围起来,而一座座圣殿的轮廓,已经在岩层之下清晰可见了。一队队民夫正将挖掘出来的泥土通过倾斜的走道送到地面上,半年下来早已堆积成山。莱丝梅卡站在哈鲁泽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这座港口拥有其特殊的意义,因为这就是她获得新生的地方。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埃鲁因年幼的国王陛下,眼神中满是温柔的神色,而在她身边,卡雅默默地握住了自己挚友的手。 大坑下忽然传来一声欢呼。 一把散发着熠熠青辉的圣剑正从坑底冉冉升起,布兰多站在淤泥之中,抬头仰视着苍穹圣剑,当圣剑上升到最顶端时,放置它的剑座忽然左右裂开来,露出中间的一块古朴的石板。 茜默默地双手捧起那石板,来到他身边。 “谢谢你,茜。” 山民少女微微一笑。 布兰多接过那块石板,用手轻轻抚摸着石板面上奇特的文字,内心中却微微有些失神。这是第三块,自从摸清楚了那五块石片中所蕴含的秘密以来,两年来人们已经先后在燕堡、信风之环与安培瑟尔此地发掘出三块石板――这些石板他并不陌生。 在很早很早以前,人们发现在埃鲁因境内的圣者之遗中有这样一类石板,当人们将这些石板带出圣者之遗时,它们便会自动从其所有者的背包之中消失不见。无论人们用哪一种手段,将它放在携物指环之中,次元洞中还是在浮悬天球之中,最终它都会离开而去,回到它原本所在的地方。 因为这样的原因,人们将这些石板称之为圣者之遗中理想化的一部分,认为它就像是一个规则的具现,而正是因为这枚石板,才导致了圣者之遗的出现。 但这个解释,并不能解释为什么这样的石板只在埃鲁因出现。 但现在,布兰多终于才解开了这个谜题。 它们并非是圣者之遗理想化的一部分,而是整个沃恩德的基石,是这个世界理想化的一部分。它们的位置不仅仅是被固定在物质界,而是被固定于整个tiamat的法则之上,因此无论运用现世的任何手段,都绝对不可能带着这些石板。因为凡人们的一切力量都来自于tiamat的法则,你无法用法则来对抗法则本身。 除了七把圣剑之外。 七把圣剑,便是通向世界基石的钥匙。 而当布兰多将这些石板彼此放在一起之时,也终于明白了它们真正乃是什么东西。石板彼此能沟通迥异的空间与时间,复杂的法则之线在其所蕴涵的空间之中穿梭扭曲,形成一个并不逊色于沃恩德本身的法则网络,如果说七把圣剑只不过是王冠的基座,那么这七枚石板彼此所契合而成的球体,就是一顶真正璀璨的王冠。 而这个王冠,代表着一扇门。 布兰多知道它为什么是门,因为在一段很久远的记忆之中,他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东西。 在风暴止息之山开启之前。 在地之息的庞大地宫开启之前。 在世界之环开启之前。 在狼之王座开启之前。 那是岁月之准,是时间的尽头,世界副本。 但开启那些世界事件的法则的钥匙,与他手中的这个东西相比,简陋得不值一提,简直就像是一个可笑的劣质品。而只有这一把钥匙,贵重得仿佛是整个世界,当他将之托在手上时,也能感受到它的独一无二。 他忽然之间明白了终焉的王座在什么地方,原来他早就曾经到过那里,当时那如同流沙一般的副本金门之上传来的恐怖威压,让他却步于前。但他现在可以肯定,那扇门后面应该还有一个更大的空间,正如玛莎所言,埃鲁因的地下,埋藏着一个无比巨大的秘密。 否则它无法解释,为何七枚tiamat法则的基石,会被埋藏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两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从圣白狮鹫之年到春晓之年,凡人们倾其所能在战场上创造了一切可能的奇迹,四大圣殿的联军在克鲁兹人曾经败亡的地方击败了晶簇大军,并一举光复了鲁施塔。而在南方,矮人、埃鲁因、娜迦与狮人的大军也已深入圣白平原,在哈泽尔人舰队的帮助之下,开始向斗篷海湾进攻。 克鲁兹帝国光复在即,哈泽尔高原似乎也近在眼前,虽然人类沦陷了阿尔卡什以北的大片土地,但瓦尔哈拉与巴贝尔一南一北两座要塞之间,文明与秩序却建立起了一片幅员辽阔的‘庇护所’。 人们将之称之为圣域,以寓意未来的希望所在。 而可以想象在并不遥远的将来,这片土地将成为人类对抗黄昏的最后土壤,它就像是一片崭新的、由凡人所创造的祝福之地,孕育着整个大陆的明天。在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之中,许多名字消失了,路德维格公爵战死于长青走廊,法伊娜的父亲――梅霍托芬大公则如同历史上一样病逝于圣白狮鹫之年的末尾,法恩赞人也失去了他们至高审判骑士团的大团长,那一个个历史上曾经著名的名字后面,是更多的无名英雄,但每一个英雄身后,都有更多的星辰升起。 玛达拉的众多将星如同历史上一样开始闪耀,克鲁兹人的年轻一代也一一登上历史的舞台,在一场场战争之中玛格达尔公主替代她的祖父成为了银湾地区的英雄与主导者,而芙蕾雅女武神的名号早已在南线响彻圣白之野,与之对相应的是托尼格尔人与瓦尔哈拉的威名,还有白狮军团的赫赫传奇。 不过让布兰多会心一笑的是,战场上偶尔还流传着关于福莎公主的传闻,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位来自于埃鲁因的小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相比他的学生正因此而感到焦头烂额。 而与这些新生一代的英雄相比,一直留在埃鲁因的他,圣白会议以来的名声渐渐消散了。人们甚至渐渐遗忘了有这么一位炎之王的存在,一些人认为布兰多缔造了这个神圣的同盟,但他也仅仅只是为秩序力量的这一步作出了应有的贡献而已。 虽然许多知道真相的人都为此忿忿不平,所罗门也亲自过问过他的意思,但布兰多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如果凡人的时代即将到来,沃恩德是否还会需要一位救世主呢?” 对于这个回答,所罗门默然不语地看了他一眼。 他认真地答道:“但人们不会忘记英雄。” 可布兰多明白,对于未来来说,遗忘也并非不是一种选择。 他拿起石板,向前走去。 茜手持天青之枪,默默地看着领主大人的背影。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寻根问底的人,但领主大人却变得越来越沉默,笑容仿佛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身上失去了,他总是皱着眉头思考着一些什么,常常一个人看着天边出神,半天半天地发呆,虽然他自己还未察觉出异常,但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明显地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 她还记得芙蕾雅小姐离开埃鲁因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可她怎么能够干涉领主大人的决定呢,无论布兰多想要做什么,她都只会默默地选择跟随于他的背影之后。 茜握紧了长枪,快步追了上去。 当她靠近自己的领主大人时,布兰多少有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茜看到领主大人的眼神,一下竟怔住了,那对浅褐色的眸子里竟有些淡淡的惋惜,那是她所从未见过的神色。 “领、领主大人?” “茜,灰狼佣兵团还好吗?” “大家都很好,这两年来埃鲁因还算平和,我们也只是满世界在寻找圣者之遗和石板而已,没遇上什么麻烦。” “那就好,”布兰多答道:“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有美好的希望,尤其是你,茜。” 茜停了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 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少女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段话: “在您身边,我就会幸福。” 春晓之年的和风,正吹拂过这座港口城市,五年的光阴,也难以消弭战争的阴影。 但在这片曾经沦为废墟的土地之上,土壤之中名为生命的幼苗正在生根发芽,家园毁灭而又重建,在大陆之上的许多地方,这样的场景正在一幕幕上演。许许多多的工匠、学者与黑魔法师们从各个学院之中走出,开始投身于各条战线之上,从各个方面支撑着文明的这场终极之战。 虽然在法恩赞北方与亡月之海,那场最后之战的阴云正在步步逼近,但每个人心中都饱含希望。或许许许多多生命将会在这场战争之中逝去,但只要文明的尖塔仍旧屹立不倒,残存的火种终究会薪火相传下去,等到重新燎原的那一刻。 布兰多注视着遥远而蔚蓝的海湾,一边从骑士手上接过一封信件。 仿佛这么许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能够以欣赏的姿态注视着安培瑟尔的美景,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世界啊,能够来到这里并留下印记,是他一生当中最大的幸运。他深爱与此,这里有他所有的理想与信念,他为此付出一切,也绝不会后悔。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照人,布兰多眯起眼睛,或许这就是他心中的至美。 风吹得信纸哗哗作响。 “夏尔回来了,茜。”他轻声说道。 ……(。) 第五百二十一幕 今日与明天 犹如穿过山谷的和风,吹拂森林沙沙作响。笔%趣%阁.. 布兰多踩过一片灌木丛,在山顶上停了下来,注视着这个熟悉的山谷。那个低矮的山坳中便是当初那头刺链领主倒毙的地方,黑火教徒便是从这条小径追赶着他们上山, 他回过头去看着茜,红发的少女正怔怔地看着远处那个山谷。或许是留意到领主大人的目光,她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少女眼中满是温柔。 揭开了旧日的伤疤,山民少女心中却是一片宁静。她早已不再伫立于过去,因此心中的疤痕也渐渐消弭。 “我记得,当初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 “是的,领主大人,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梅蒂莎微笑着注视着两人:“只可惜艾柯先生与尤拉小姐,与那个人一起倒在了那场动乱之下。若他们今日能在这里,目睹 夏布利群山年复一年的盛美风景,该多好啊。” 布兰多叹了口气:“可惜最终还是赶迟一步,我至今不知该怎么于凰火开口,她本来说要来埃鲁因看她姐姐的。” “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事情无法圆满,领主大人,”梅蒂莎答道:“我与姐姐相逢即是永别,可是能在最后的一刻彼此原谅对方,这已足够让我感到满足,因为它总比永远 错过更好不是么?我想艾柯先生也是如此,因为至少他看到了埃鲁因的未来,而他也相信你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布兰多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些感慨,因为梅蒂莎总是如此地乐观,一丁点儿地感动也能满足她小小的幸福,这位精灵公主殿下,远比许多人类贵族都要更加明白美好的含义,她默守着希望 ,为他人带来快乐。 “领主大人,当日是在那个山谷中吗?”两三年来,身材早已变得挺拔而出挑的精灵公主,卷着一头秀美的银发,用白皙的指尖指着一个方向问道。 布兰多和茜注视着那个方向,前者点了点头确认道:“是的。” 梅蒂莎咯咯一笑:“那时我还与领主大人是敌对的关系呢。” 布兰多也微微笑了起来:“那时候我们可真是屁滚尿流,芙罗和她妹妹没少给你讲那时发生的事情吧,我知道她们总喜欢拿我出糗的事来说的。不过要是没有她们,我真 很难对付得了你,银精灵的小公主殿下,在面对自己的敌人时可是出手无情。” 梅蒂莎掩口轻笑,茜也略微感到有些有趣儿,不禁好奇地问起了当时的情形。因为她是在梅蒂莎之后与布兰多相遇的,而正是在那一夜她遭遇了致命的背叛,体内的卡拜 之血似乎也有些躁动起来,这里正是它复苏的地方。 不过金苹果的力量瞬间涌动起来,将神血的力量平复了下去。 “当时领主大人失手杀了我,”梅蒂莎语气温和地描述着那一夜的情形,虽然明知道后来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可山民少女还是忍不住低叫了一声:“然后呢?”她问 道。 “后来虽然明知是敌对的身份,领主大人还是复活了我。” “领主大人总是一贯心软。” “那是对于女孩子来说,”梅蒂莎狡黠地笑道:“不信你问德尔菲恩小姐。” 布兰多正拿出水袋,听到这句话一脸尴尬:“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因为毕竟德尔菲恩小姐才是和领主大人关系最亲密的女人,但她明明先前和梅蒂莎小姐一样,和我们是敌对的关系。在九凤发生的事情,领主大人难道说一点儿责任也 没有吗,我并不是责怪什么,只是希望大人能够多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茜低着头,有点儿小小地吃味地说道。 布兰多脸上发烫:“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咯咯咯,”银精灵小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毕竟罗曼小姐也说过,领主大人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走不动路。” 正拿起水袋喝水的布兰多差点被呛到,他剧烈地咳嗽着,回过头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她真是那么说的?” “当然,从里登堡到布拉格斯,从布拉格斯到夏布利,又从夏布利到冷杉堡,芙蕾雅小姐算一个,还有苏,安蒂缇娜小姐算一个,我算一个,茜算一个,还有尤塔和芙妮 雅,也难免罗曼小姐会感到不高兴不是吗?毕竟她才是你的女友啊。” “这都扯到哪跟哪儿了,苏她只是雷托的女儿,尤塔女士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布兰多忍不住没好气地答道:“更不用说芙妮雅了,她才多大?你们脑瓜子里面究竟在 想些什么鬼东西?” 梅蒂莎笑得十分开心:“这么说来,领主大人并没有否认对安蒂缇娜小姐,芙蕾雅小姐,茜还有我另有想法咯?” 山民少女啊了一声,吓得赶忙偷偷看向布兰多。 布兰多张了张嘴,竟哑口无言。 他早应该知道这位小公主其实切开来都是黑的。 山谷中是盛夏的景色,盛开的百合属与银杏嫩绿的叶片点缀着这片林间的圣地,那座绿茵环绕威严矗立的圣殿,时过境迁,竟有了一些空渺之意,古朴的藤萝顺着年久失 修的外壁向上攀援,层层叠叠的叶子,涂抹了一层翠绿。 布兰多有些失意地注视着那座早已人去楼空的圣殿,虽然心中难免有所期待,但他也明白,那善意的告别可能不过是一个美好的眷恋而已。 “好久不见,吾友。” “记得回到这里,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什么;几十年,甚至一百年也好,但不要‘赖账’,吾友……” 古老的声音仿佛仍旧回荡于林间,并未消逝。 几十年,一百年,那是多么悠长的时光,几乎穷尽了凡人的半生。当他垂垂老矣之刻,是否还曾记得自己在这片夏布利的群山之中,所拥有过一个美好的约定呢?布兰多 垂下眼睑,微微有些心痛,那些过往的光阴,或许流逝了便不再回来。 百年之后,这里剩下不过一片静谧的废墟,而他自己,也同样不存于世。 一段友谊,无声地消寂于此。 如果可以,布兰多并不愿意回到这个地方――他宁愿带着一丝侥幸离开人世,也不愿意面对这无声的现实。因此他抬起头来,有些不满地看着那个站在圣殿外笑得很可恶 的混蛋――那个在信上说刚刚从银湾地区返回的他的属下。 面带微笑地看着走过来的布兰多三人,夏尔先行了一礼,他显然早已等待在此,用阔别已久的轻佻口气说道:“好久不见,领主大人,看样子你已经搞定了我们的两位美 人儿了。” 这家伙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布兰多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夏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水都滚出来了,布兰多这才明白这家伙原来早就在用魔法偷听自己与梅蒂莎两人的对话,先前那问话根本就是故意的。 “说吧,”他咬牙切齿地答道:“为什么要我们来这里?” “有一些小事,”夏尔收起笑意,一本正经地答道:“也是为了让领主大人能够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布兰多感到自己的心头重重一跳。 他听到沙沙的脚步声犹如踏着草甸,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 一个高大而俊美的精灵站在那儿,面含微笑地看着他们,对方带着白银子民特有的矜持,用轻柔的声音对布兰多说道: “好久不见,吾友。” 一句简简单单的问候,竟让布兰多刹那之间产生了物是人非的错觉。 是啊,好久不见。 他上一次到这里时,对于埃鲁因的未来还是茫然无知,只能在黑暗之中依靠着自己的先知先觉寻求那一线的机会。他在冷杉领建立的微渺希望,在信风之环不顾一切点燃 的火种,历经先后数次大战,最后到安培瑟尔力挽狂澜,而一切的一切之后,方才时至今日―― 一切终已改变。 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仿佛还在昨日。 “好久不见,”不过区区五年之后,布兰多说出这句话时,竟有了如释重负的错觉:“我没有赖账,朋友。” 山谷中起了风,这一天的风又有些大。 …… 对于火爪蜥蜴人领主罗帕尔来说,记忆中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昔日的故乡变成了一块块碎裂的、漂浮在虚空之中的土地,整个世界中心的那团火焰不再熊熊燃烧,不断 地向四周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焦热之河变得死寂一片,熔岩也不再流动,火红的温度慢慢熄灭了,蜕化成焦黑冰冷的岩石。 元素像是失去了它们的家园,茫然失措地游离于广阔的空间中。 妖精王子鲁特同样注视着这样的景象,他轻声说道: “火熄灭了。” “我们的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但总有一天。” “它会再度燃起。” 罗帕尔点了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块巨岩,在岩浆之河通往地底世界的中心,那里原本是整个焦热之河世界最核心的部位,万河的源头,一个散发着无穷无尽光和热的火种,曾经在 这里犹如太阳一般燃烧着。 但现在,广阔的空间中只剩下漆黑一片。 细碎的脚步声踩着碎裂的石子前进,两人缓缓地在大厅之中前进,直到在一座祭坛前停了下来。在那座焦黑的祭坛之上,光滑如镜的表面,插着一枚黑沉沉的水晶,在水 晶的最中心,仿佛还孕育着一团暗红色的光斑。 “火种。”罗帕尔用有些神圣的口气描述着这样一个词,在火爪蜥蜴语中‘火’本身就意味着神圣。 “tiamat的法则具现,凡世之火的源头,那就旅法师的法则力量,”小妖精鲁特坐在它宽厚的肩膀上,一本正经地答道:“火元素界的至高传承,虽然它已经熄灭了,不 过我们一定可以让它再度燃起。” 火爪蜥蜴人领主点了点头。 它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那枚水晶,一道金色的火光从蜥蜴人棱形的瞳孔之中迸射而出。 牌组,名为焦热怒火。 地面微微一震。 连远在浅海的菲娅丝与玛洛查都察觉到了火元素界的异常。一人一鹿同时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个遥远的方向――虽然浅海已不再有波涛,龟裂的土地上世界之水从各个方 向流向虚空之中,但远处一片银白,浮云如海,浅海之美仍旧不逊色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处的地方。 元素震动了,四个元素界彼此共鸣着,仿佛是一个新生的啼音。 黑月坠亡以来的第一次,在失去了tiamat法则之后,元素疆界内的万物与元素第一次重新恢复了活力。 “看到了吗,玛洛查!”菲娅丝惊讶地叫道:“它在复活,浅海在重新恢复活力!” “那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许我们都在时间的洪流中化为了飞灰,它也不会回到过去那个样子。”玛洛查淡淡地答道。 “但毕竟有希望,不是吗?” 玛洛查点了点头。 “走吧,玛洛查,”菲娅丝神采飞扬地说道:“多亏了领主大人的浅海圣剑,得到了浅海的传承之后,我们也可以更多地帮助他了。” 但玛洛查却伫蹄不前。 菲娅丝察觉到自己同伴的异常,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它:“怎么了?” 水晶牡鹿怔怔地看着不远处,在那海堤之上龟裂的缝隙之中,一株渺小的花儿正在随风摇曳着,那是鳞状的花茎,总状的花序,两朵并蒂的星之花,在微风中彼此守望着 那是多年之前,它曾经见过的景象。 一滴泪水竟然从牡鹿的眼角中滑落。 骑在玛洛查的犄角之上,菲娅丝一时竟然呆住了,她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气说道: “那、那是塔塔小姐的星之花……” ……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霎时之间响彻整个东梅兹平原,一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战争终于在这一刻划下了句号。 当那个巨大的空间异常点在布加人的法术打击之下缓缓闭合之后,每个人都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喜极而泣;人们长久地伫立在鲁施塔残破的城墙之前――克鲁兹人们在这里丢失了他们先辈的土地,但不过区区两年之后的今天,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瓦尔哈拉参天的树冠在战场上闪烁着光芒,光灵们在向所有人示意――预计十个小时之后,这座要塞将重新开始传送,而这一次它的目的地,将是回到埃鲁因。 埃鲁因人们在庆祝与欢呼着。因为在漫长的战争之后战士们终于可以重返自己的故乡,虽然接下来可能还有更加险恶的局面要应对,但每一个人此刻都只是归心似箭,接近三年来,他们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妻子与儿女。 对于亲人与家人的眷念,已经超过了一切强烈的感情,当然他们还要将那些战死沙场的同胞带回故国,让英灵魂归故土。 当托尼格尔的舰队也在天空中汇聚时――另外两支舰队,克鲁兹人与哈泽尔人的舰队齐齐转向,用旗号向这些来自于埃鲁因王国的勇士致敬。这是一种不需要用语言来形容的尊重与感激,一个古老的文明在同为凡人的他们手中浴火重生。 瓦尔哈拉城内。 希帕米拉喜不自禁地坐在长椅之上,专注于眼前的事物――一枚六角形的勋章,像是某种甲壳。她有些爱不释手,因为这是炎之圣殿为了表彰她在这场战争之中的巨大贡献,在征求了她本人意见之后专门为她铸造的功勋章。 可能也是这场战争之中唯一一枚异形的勋章。 维罗妮卡有点奇怪地看着这位少女,用眼神向芙蕾雅询问:“她真有这么喜欢这东西?” “嗯……”芙蕾雅当然清楚这位崇山女神的牧师小姐奇特爱好。据说希米露德的神官或多或少审美都有一些异于常人,她们喜欢那些厚重的、坚固的东西,譬如山岩。对于维罗妮卡的提问,她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希帕米拉小姐喜欢就好,”维罗妮卡笑了笑:“她在鲁施塔的最终之战里击杀了三头利维坦之子,给我们解决了大麻烦,人们现在都在追问这位神官小姐的身份呢吗,要不是和布兰多有约定,我们肯定是会让她来当这个英雄的。” “为了鼓舞士气吗?”芙蕾雅问道。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这场战争太过漫长了,而眼下不过是暂告一段落。我们还要分兵向哈泽尔高原继续进攻,另一方面,时间点也接近了。” 听到这个词,芙蕾雅神色有些沉重起来:“大战在即了?” “我想不会太远了,恶魔与能族的联军已经吞并了艾尔兰塔,它们转眼之间就会南下。而在南方,虽然玛达拉芬霍托斯一战之后亡月之海南面的黄昏大军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不久之前从南方传来的消息,玛达拉的黑暗圣殿发现亡月女神的力量又开始活跃了。” 女军团长用一个词来形容了当下的局面:“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芙蕾雅。” “这就是我们要提前返回埃鲁因的原因?” “是的,去给布兰多带去消息吧,只等德鲁伊们从元素疆界之外确认消息返回,看看世界晶壁眼下的状态究竟如何,”维罗妮卡叹息一声:“但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与黄昏之龙的最终一战恐怕已经近在眼前了。” “可我们准备好了吗?”芙蕾雅眨了眨眼睛,轻轻出了一口气,问道。 “即便没有,也由不得我们选择,”维罗妮卡答道:“为了我们的世界,为了我们可以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胜利。” “我明白了,”芙蕾雅忽然向这位女军团长行了一礼:“无论如何,我都全力以赴的,老师。” 维罗妮卡欣慰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你和法伊娜都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虽然你并不是克鲁兹人,但在眼下这个关头,身份已经并不重要了。我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是希望你能够在这场战争中,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即使是面对失败,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护好自己。” “老师……” 维罗妮卡微微笑了笑,柔声说道:“这算是对于自己的学生善意的提醒吧,也算是我一个小小的私心,刚则易折,芙蕾雅,这对于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来说其实并不是好事。因为一个真正成功的统帅,他首先应当是经得起失败的。” 女武神轻轻后退了一步。 ……(。) 第五百二十二幕 长夜之末 “所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人席地而坐,布兰多开口问道:“为什么会突然要到银湾去,还有这又和那美尼斯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回圣银谷了么?” 树林沙沙低响着,和熙的阳光透过枝桠,将斑驳的光点印在绿油油的草甸上。笔%趣%阁..远处的密林深处,有一头幼鹿正警觉地竖起耳朵来,抬起头看着这边,森林的边缘有几只鲜艳的蘑菇,一条有环状斑纹的蛇正盘蜷在灌木丛中。 茜跪坐在布兰多身畔,注视着这静谧倦怠的午后景色。 那美尼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将解答问题的权力交给了夏尔。夏尔也笑了下答道:“只是心血来潮想寻找曾经的自己,你的祖父如此赫赫威名,而作为他的侍从巫师,过去‘夏尔’这个名字本身也一定有许多故事。当然更关键的是,毕竟梅蒂莎和希帕米拉小姐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传承,我总不能落于人后吧。” “这其中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每个旅法师的力量源泉都是与经历有关的,无论是他人的还是自己的经历,他在旅行中看到的那些世界,便形成了他所塑造规则的一部分。” 布兰多见夏尔一本正经不像是在说谎,问道:“那为什么是银湾?” “我不知道,只是记忆中有模糊的印象,告诉我那里有自己寻找的东西。” “结果呢?” 夏尔坐直了身体:“真让我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发现我幼时曾在布加人门下学习,旅居过银湾地区相当长一段时间。” “在布加人门下学习?” “大人知道高塔巫师曾经是布加人的追随者,而原本我们在银湾地区建立了国度――所谓银湾,其实就是白银的海湾的意思。后来我们与布加人决裂之后,才跨海来到卡拉苏,再后来才与高地骑士结盟。但几百年来,出于传承相同的原因,我们始终和卡奈奇保持着联络,甚至每一批优秀的学徒之中,都有一些人会被选中送往卡奈奇学习。” 布兰多点了点头,以夏尔的天赋与要素素质的优秀,在同济中也称得上天才,被布加人看中也并不奇怪。 “我潜意识里对旅居银湾这段经历有深刻的印象,但却又总难记起一些细节,关于过去的记忆就像是零碎的片段一样令我烦困。直到我去了银湾之后,才真正记起了许多事情,甚至包括成为黑塔巫师之前的那些经历。” 夏尔追忆道:“我记得自己懵懂记事起,就与家族一起从玛诺威尔搬迁到卡拉苏,母亲去世得很早,父亲是家族的主事人;在我记忆中,只依稀记得那位贵族先生的样貌,有些严肃,不苟言笑,是个很刻板的爵士。在我还十分幼小的时候,家中常常有一些奇特的客人,后来我才意识到那些是精灵,但并不是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它们有银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睛,谈吐不凡,一举一动仿佛天生贵胄。” “白银之民,银精灵?”布兰多下意识地看了那美尼斯一眼。 那美尼斯微微颔首。 夏尔停了停,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客人是我祖母一方的亲属,我的外曾祖父,据说曾经娶了一位身份不凡的银精灵女士为妻。从那时候起,我们家族就与银精灵结下了不解之缘,我曾对于自己学习魔法的经历有一段深刻的记忆,在被送入阿贝利亚高塔之前,我记得自己就曾经与一个银精灵学习法术。在我记忆中正是那位尊敬的先生引导我走上巫师的道路,一直到名声鹊起为高塔巫师选中为止,但那之后,他作为我的启蒙老师便离开了卡拉苏,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这个人――” 听到这里,布兰多心中重重地一跳,他抬起头来看着夏尔。 夏尔微微一笑:“听到这里,想必领主大人应当已经猜出来了,因为后来我才在银湾结识了希帕德与博格,并在他们的介绍下成为了你祖父的巫师侍从。而博格先生,正是安蒂缇娜小姐的父亲,我们当时也是在经历了很多事情之后,才互相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博格正是我祖母的兄长那一系的后人,也就是我的远房表兄。” “这些都是你记起来的?” “还有一些细节,但不提也罢,我之所以能够前往圣银谷找到那美尼斯,也是因为记起了一些有关于白银之民的传承。事实上我的法师之路上最重要的一环,也就是那位引导我走上这条路的尊敬的老师,而关于他的记忆,恐怕也只有银精灵们才能告诉我问题的答案。” “那么你找到答案了么?”布兰多看着夏尔。 夏尔则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那美尼斯。 “维尔福先生与大公主殿下的事情一开始是为陛下所不知的,但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我们对于先君埃克的这一系后人是怀有愧疚的,当然一方面大家也急于找回离开圣银谷失踪已久的公主殿下,”那美尼斯答道:“教导夏尔先生法术的,其实正是梅蒂莎公主与提亚马斯大公主的弟弟,上一代的精灵王,可惜他已经在三十年前牺牲于元素疆界之外了。” 树叶沙沙地响着,像是英雄远去的脚步。 夏尔默默起托起一张蓝色的卡牌来,将这张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命运之牌,展示在布兰多面前。 那就是他的一生―― 高塔俊杰 从你的牌库当中挑选一张法术/异能牌置入手牌,然后弃一张牌。如果你的坟墓场中有三张或更多法术/异能牌,则放逐高塔俊杰夏尔,然后将他在其拥有者的操控下移回战场且已转化。 转化―― 高塔之王夏尔 高塔之王夏尔进场时身上有5个魔力指示物。 增加1个魔力指示物,使场上任一目标生物力量层次降低一个层级,如果目标力量层次低于要素以下,则消灭之。减少3个魔力指示物,在本回合中,你可以从你的坟场中施放任意异能与法术牌。如果该牌于本回合中将置入你的坟墓场,则改为将其洗入牌库。 若此牌上有超过20个魔力指示物,放逐高塔之王夏尔,然后将他在其拥有者的操控下移回战场且已转化成(高塔俊杰),旅法师获得当其进攻时目标生物获得一个负向等级之异能。 当高塔之王夏尔身上魔力指示物为0时,放逐高塔之王夏尔,然后将他在其拥有者的操控下移回战场且已转化成(高塔俊杰)。 无法摧毁。 …… 冬日的寒雾笼罩着棕鸦要塞,这座刚刚竣工不久的要塞两侧高耸的塔楼矗立在大雾之中,监视着北方的法恩赞平原――那里原来是最繁华的地区,但现在早已渺无人烟一片死寂。雾中的森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清晨的寂寥。 城楼上的兵士赶忙放下吊桥,铁链哗啦啦升起,厚实的木板重重地撞击在干燥的泥地上,扬起一片灰尘。一个骑士从迷雾之中穿出,唏律律勒紧马缰在大门外翻身下马,一身湿淋淋也不知是汗还是露水;兵士们立刻迎了上去,接过马缰,递过去水袋,并马上牵来另一匹战马。 那骑士却一刻也不停留,甚至来不及喝口水,便风风火火地翻身跨上另一匹马的马背,“开门!”他喊道,兜了一个小圈,要塞另一边的大门已经吱吱呀呀地打开,他快马一鞭,从那个方向冲了出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这样的场景正在阿尔卡什以北的每一座要塞之中上演。 还不到春晓之年的十月,一个消息就在北地流传开来。 北方的黄昏大军正在复苏,数以千万计的怪物在十城、艾尔兰塔东面与世界之环汇聚,浩浩荡荡向南而来。 而在元素疆界之外,监视此地的布加巫师们也发出一道道讯息。 黄昏之龙,正在苏醒―― 在五年之后。 大地贤者所留下的最后封印,终于开始松动。 而同一时刻在埃鲁因南方的高原之上,卡拉苏人正在迎接一场特殊的庆典。 经过三年的重建,从迪兹、代林杰到银马城,这一地区早已形成了一条密布着要塞与卫城的牢固防线;而为了迎接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平民们早已被疏散,世代久居于此的卡地雷戈人也第一次离开了他们的故土,前往玛诺威尔与维埃罗重建新的家园;现今留在这里的,只有各个国家的军人、冒险者、来自各地的雇佣兵与布加人的巫师。当然还有来自于后方的商人,这些商人自发地将物资从兰托尼兰、戈兰―埃尔森等地运到这里,已筹备这场人们期待已久的冬至祭典。 这是一年一度卡拉苏最为传统的节日,而在埃鲁因大多数地区,也有着在冬至日狩猎与狂欢的习俗。 它甚至可以说是这个古老王国度过旧的一年的重要标志。 虽然留在这里的大大小小不同国家的军队,有一些来自于迥异的文化区域,例如风精灵们往往会在冬至日斋戒,以纪念他们在圣者之战中逝去的英雄与先贤。不过这一年中在这里,在这春晓之年的末尾,每个人皆不知明天是否还有存在的意义,因此人们放下分歧,加入埃鲁因人的行列共同迎接这场盛大的狂欢活动。 黑夜降临之后,在许多地区,篝火彻夜长明,远远看去犹如一连串星辰,点缀在黑暗的高原之上。狂欢上一切食物与酒水都敞开了供应,街上挂满了彩色的长缨与旗帜,人们纵情歌舞,并彼此祝福,希望能在这场战争之中幸存下去,来自不同地区的骑士们甚至展开了比赛,并一度发展到酗酒闹事,把场面搞的乌烟瘴气――但人们哈哈大笑,酒醒之后的闹事者也彼此握手言和,彬彬有礼地离开。 对于下面发生的这些事情,贵族军官们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作没看到处理;因为城堡当中同样在进行着一场场宴会,觥筹交错,一声声希望旗开得胜的话语此起彼伏,唯一有些败兴的是没有漂亮娇柔的贵族小姐们助兴,只剩下一棒子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不过人们也明白所谓的狂欢不过是一种仪式,鼓舞士气,发泄一下连日以来心中的抑郁。他们知道或许明天太阳初升的那一刻,当每个人放下酒杯,可能就是要抛却一切踏上那个生死的战场。 而那一天,已并不太远。 这是埃鲁因的最后一个新年,或许也将是这个纪元的最后一个新年。 充满了节日气氛的街道之上,黑暗之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一切。然后商人小姐站了起来,在自己的桌边留下两枚金币――她想了一下,又收回了一枚。然后背着手走入了人群之中。 她会记得这段有意思的回忆。 在她漫长的生命当中,这也许也是相当精彩的一段经历。 但这一切,都终将走到尽头。 罗曼嘿嘿地低笑了起来。 远方的城头之上,值守的士兵们正在拉响警报―― 但并非黄昏的大军已至。 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出现在了地平线之上,散发着荧光的迷雾在夜色下是如此的显眼。 大地军团与银精灵的联军,终于退到了这里。 …… “找到了!” 黑暗的深渊中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所罗门与矮人王卡里芬都向下看去,虽然说几年之前的那场大爆炸彻底改变了死霜森林的地形,在落针丘陵北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裂谷,甚至据说越过静风山脉,海水从北方倒涌入这个裂口之中,形成了几个连成一片的咸水湖与湿地。 可以想象在潮汐力量的冲刷之下,不出几年这里旧日的模样就会彻底消失,成为瓦伦登北面一条面向黯星之海全新的海岸线。 但幸运的是,他们还来得及在这一切改变之前找回那块石板。 霜咏者辛娜在黑暗中散发着沉沉的光辉。 几名骑士兴奋地举着那枚石板从下面攀附而上,那是一块相当古朴别致的石板,而也是七枚石板中的最后一页拼图。 “总算赶在了一切之前,”矮人王卡里芬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希望还来得及,玛莎大人庇佑我们,让这个最后的希望真正成真!” 所罗门点了点头。 在他身后,阿佳妮已经对那些骑士吩咐道:“立刻带着它去冷杉领,找到炎之王阁下,还有,帮我们传一句话给炎之王阁下――” “大人?” 阿佳妮回过头与所罗门对视了一眼,银色的眸子交换着那个眼神。最后巫师之王点了点头,矮人王卡里芬也重重地将自己的战锤放在地上,不等这位掌管着白银之火的女王再一次开口,他便粗声粗气地回答道: “去告诉炎之王阁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好,而每个人都已经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 “去告诉他吧,大战,在即了。” ……(。) 第五百二十三幕 新年 临近一年之末的瓦尔哈拉城总是显得格外美丽,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种特殊的氛围之下,温馨而安宁。笔?趣?阁。biquge。漆黑黑的窗外飘着雪花,远处公主大街华灯初升,魔法的光芒在黑暗之中点点相连,形成一条璀璨的项链。往下是一片祥和的外城区,朵朵灯火,每一扇窗户之后都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往上可见灯火辉煌的中层平台,市民们正在那里进行彻夜的狂欢,琪雅拉托着腮帮子。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羡慕万分地看着那里。 这是她寄居篱下的第三年,自从列文-奥内森死后,公主殿下便以联姻的名义将她送到这个地方。但这么做实质上是为了让琪雅拉远离那些不怀好意的亲属,毕竟在西法赫家族,还有许多人觊觎那个爵位的继承权。 琪雅拉自己倒没有什么不习惯,对冷杉领她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独独对那位伯爵大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很感兴趣。这个时代女性的育龄往往很早,贵族少女更是如此,琪雅拉也不真的介意这门婚事,毕竟对方本就是兄长奥内森亲自指婚给她的配偶,又那么的优秀。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将西法赫之心交给那人,那条项链本身就有定情信物的意义。 可让她感到有些恼火的是,自己那个远房的堂姐,总是像看小孩子一样看着她,生怕那位伯爵大人染指了一样。“哼,还不是自己想偷吃罢了!”琪雅拉皱着眉头拽着羽毛笔:“真讨厌,埃尔坎三世的子孙又怎么了?” 玲和莲在一旁疑惑地看着琪雅拉的动作。 精灵的发育迟缓,早几年她们俩看起来还和琪雅拉一般大小,但现在后者已经愈发出落得像是一个小姐姐了,与两个小姑娘相比,多了一些懵懂的烦恼。“琪雅拉,你怎么了?”莲细声细气地问道。 “你不懂。”琪雅拉不耐烦地答道。 玲淡淡地答道:“安蒂缇娜小姐说过,今年你哪儿也别想去。” “我知道了,”琪雅拉气得想要抓头发:“不需要你来重复一遍。” “头发别弄乱了。”茜帮她钉好最后一个铜扣子,叮嘱道。 梅蒂莎在三人身后,拿着玲的头发为她辫细辫,一面面噙微笑地听着三个小姑娘叽叽咕咕地交谈。虽然两姐妹是寄养在茜名下,但作为她姐姐的女儿,她们可算是她在这世上真正的亲人。 “安蒂缇娜小姐对她们管束得太严了。”茜细心地整了整琪雅拉的领子,直起身来,略微皱着眉头对梅蒂莎说道。银精灵小公主笑呵呵地,眼睛都弯成了一道月牙,摇着头说道:“那你可得自己去和她说。” 茜瞪大了眼睛,她可不敢去惹那位严厉的小姐。 “安蒂缇娜小姐也是怕她们出事,”梅蒂莎笑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黄昏大军压境,决战在即,黄昏之龙在秩序境内的爪牙虽然元气大损,但难保他们不会搞出什么事来,万事须得小心起见。” 她看了看三个小姑娘,又说道:“不过新年伊始,闷在家里的确不是个办法,待会宴会结束,我带你们去看庆典吧。” 琪雅拉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都快放出光来:“真的吗,梅蒂莎姐姐?” “当然,不过待会你们可得听话。”梅蒂莎一本正经地说道。 “耶!”三个小姑娘毕竟小孩心性,一起欢呼了起来。 ‘呼’一声寒风夹杂着雪花涌入温暖的大厅内,连炉膛内明亮的火苗光线都暗了几度,安蒂缇娜、尼玫西丝与白葭从院子外面推门进来,三人风衣肩头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白葭脱下风衣交给一旁板着一张脸的芙罗,言笑晏晏地看着几人,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哼。”琪雅拉轻轻哼了一声。 “梅蒂莎姐姐要带我们出去玩。”莲十分乖巧地回答道。 “那可真是不错。” “哄小孩子的口气。”琪雅拉淡淡地答道。 安蒂缇娜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众人暗笑,梅蒂莎也低头轻笑,安蒂缇娜问一旁的芙罗道:“有别的客人到了吗,我在外面看到马车了。”芙罗耳朵尖儿抖了抖,这位精灵小姐目光正盯着自己的妹妹,偷偷摸摸来到一张长桌旁的蒂亚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乖乖放下了手中的姜饼。 她这才开口答道:“格里菲因公主和玛格达尔公主在楼上书房里。” 幕僚小姐这才点了点头。 她仔细看了看三个小姑娘,罕有地温柔地说道:“记得别给梅蒂莎小姐添乱。” “明白了!” 脆生生的回答声。 布兰多在壁炉边有些温馨地看着这一幕,竟有点儿出神。 这座冷杉堡,就像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家,它的每一个成员,都仿佛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无论是梅蒂莎、茜、安蒂缇娜、学姐、玲和莲还是其他人也好,虽然人们并不知道不远的未来究竟会是如何,但毫无疑问每一个人都无比珍惜这当下的时光。 就如同这春晓之年的最后一段日子,这个新年之内,人们明白,或许在将来很久很久的时光内,他们都会回忆起这段最后的宁静时日。 未来的日子,人们将会更多地见证蔓延的战火,死亡,离别,与悲伤。 它将比文明世界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更为惨烈。 布兰多目不转睛地问道:“有卡格利斯的消息了吗?” 在他身后,夏尔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不过事后我们搜索过整个伯尼切尔以及周边地区,至少没发现卡格利斯先生的遗体,只能判断为失踪。” 布兰多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这个世界上光怪陆离的能力与法术实在太多,纵使没有找到遗体,但也不能保证对方完全安然无恙。想必当日卡格利斯掩护哈鲁泽与米卡雅离开时,心中就应当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布兰多心中只是有些怅然,当初是他让这个年轻人走上这条道路,他许诺一定会庇佑对方与梅里亚的婚事,而今那位老派的贵族绅士终于点头,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却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公主殿下也问过这件事,占星术士们认为这并非死亡的征兆,或许我们还没有失去所有的希望。”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眼下抽不开手来,卡拉苏的局势一天严峻似一天,当地的事务已经委托给兰托尼兰的巡查骑兵了。”夏尔答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明白也只能如此。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信笺,用手指平了平信纸的边角。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夏尔,什么是盖亚?” 夏尔看着那封信,犹豫了片刻:“这是白女士写给你的那封信吗?” 布兰多点了点头。 “那这个问题,大人可得问奥薇娜或是安德莉亚小姐,毕竟只有她们才对那个过去的神话时代有所了解。”夏尔答道,不远处壁炉的火光剥剥燃烧着,红光映衬在他的一侧脸上。 “我问过她们。” “喔,她们怎么说?” “盖亚并不是tiamat权限的一部分,甚至只有玛莎知道盖亚的所在,它的职责是孕育生命;那个造就了我的‘曲面计划’就是玛莎借助盖亚的力量完成的,tiamat的网络只是为这个计划提供了必要的能量而已。正因此,才成功骗过了黄昏之龙——” 夏尔听了有些惊讶地问道:“那不就是说,盖亚并不具有tiamat法则的权限,并不是一位神祇?” 布兰多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似乎也的确如此,我记起来在神民的时代,盖亚并不是一位真正存在的神祇,大地圣殿的主神是崇山之神希米露德。托奎宁的狮人与矮人们虽然尊称盖亚为大地之母,但在苍之诗上关于历次的战争的描述中,也并没有这位女神参战的记录。” 夏尔皱了皱眉头,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但布兰多却问道:“可或许她不是一位司职战争的女神呢?” “但她的权限并不在tiamat的法则之内,除非她的力量与玛莎等同,”夏尔斩钉截铁地答道:“另一位主神。” 布兰多想起那个在停滞之界见过的,与芙妮雅极为相似的少女,摇了摇头。他见过玛莎,见过那种一举一动之间便能掌握整个tiamat法则的力量,那种威严而包容一切的力量,仿佛拥有整个世界。而盖亚女神虽然或许知晓很多秘密,睿智得恍若洞悉一切,但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夏尔看着他,忽然问道:“领主大人为什么问起这个?” 布兰多摇了摇头,答道:“白在信上说会给我们所有人留下一个希望,我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为了复活梅蒂莎,可现在看来她的图谋远非如此。她千辛万苦获得了盖亚的力量,甚至不得不抛弃凡世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大人。” 布兰多看着夏尔:“莫非还在为了你曾祖父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后者摇了摇头:“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想说,这个世界上可能不只有一个埃希斯。” 布兰多点了点头。 但心中却隐隐感到或许白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骗她。 对方所谓的希望究竟为何呢? 格里菲因远远注视着瓦尔哈拉在黑夜之中璀璨的灯火。 她双手放下白瓷茶杯,书房之内茶香袅袅,抬起螓首,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挚友:“在弗拉达时,你有想过今天吗,玛格达尔?” 玛格达尔浅笑着摇了摇头:“格里菲因,我会告诉你,哪怕是在最疯狂荒诞的梦境之中,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你相信吗?” 格里菲因公主并没有回答。 但无声的沉默已经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是啊,谁又会想到呢?她们彼此的命运竟会在安培瑟尔这个交点上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折,而一切竟是因为同一个人的缘故。格里菲因轻轻用尖细的指尖摩挲着杯沿:“我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认为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命运,或许只是一场美梦。我很怕这个梦会就此醒来,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我常常会做一个噩梦,令我从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那是怎样的噩梦呢,我的朋友?”玛格达尔问道:“或许是你这些日子以来忧虑太重,何不说出来让我为你分担一些,或许会好受很多。” “谢谢,玛格达尔,”格里菲因轻声说道:“在梦中,我梦到了另外一个不一样的埃鲁因,在那里我没有遇到布兰多,而我与你在弗拉达分别之后,在安培瑟尔为王党所出卖,不得不下嫁给安列克,成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而贵族们对我许诺的条件,不过是一个个美好的谎言,我亲眼看到哈鲁泽死在我面前,埃鲁因也最终沉沦于火海,我拼尽全力去挽救一切,等待我的最终却不过是一把利刃——” 长公主殿下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但杀死我的并非阴谋,而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玛格达尔,你能明白那样的感受吗,没有任何希望,一条漆黑无光直通向深渊与死亡的道路。” 玛格达尔柔声道:“但那只是梦而已,你终究遇到了布兰多先生不是吗。” 格里菲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下来,答道:“谢谢你,玛格达尔,或许的确如此——我至今回忆起当初欧弗韦尔爵士在我耳边第一次描述他的场景,当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后来我与他书信往来,用胸针作为信物,那或许是我一生当中最大胆的举动了,但现在想来,那一刻的我是多么的幸运。” 玛格达尔温柔地注视自己的朋友,但眼中满是羡慕:“你的确是幸运的,格里菲因。” 格里菲因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她:“你也动心了吗,玛格达尔?” “怎么能够不动心呢,”玛格达尔坦然地答道:“他改变了我生命的轨迹,又进入了我的心扉,无论如何,我都无法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原本认为自己应当平凡地走完这一生,可是原来平静的生活来得远非我想象中那么轻易,也正是布兰多先生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格里菲因默然以对。 是啊,或许只有等到那一刻来临之际,人们才能够明白。即便是谨守当下所珍贵的一切,原来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两人都看着黑暗中的点点灯火。 “你想过吗,这或许是我们此生所能见到的最后一个新年了,玛格达尔?” “但人们仍旧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最后的一点儿光芒。” “希望长夜终会过去。” …… 芙蕾雅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战马,她拍了拍这头牲畜的脖子,为它顺了一遍毛,仔细地为它添了一遍干草与豆子,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马厩之中。远处灯火通明,白狮军团的士兵们正在擦拭自己的武器与盔甲,虽然是新年时分,但整个营地之中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放眼望去,每一个人都在作最后的准备。 今天之后,他们就将离开这片故土,前往高原之上参与那场真正的战争。 虽然许多人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但人人都显得十分豪迈,彼此开着玩笑。一个年轻的士兵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以及战争结束之后的生活——虽然很多人都明白,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都无法再回到这片土地上。 但人们互相勉励着,每个人都清楚地明白自己之所以慷慨赴死,正是因为背后所放不下的牵挂;而之所以选择离开,正是因为深爱着这里的一切。 芙蕾雅默默地怔立在黑暗之中。 而她心中的牵挂,却又是为何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埃鲁因? 还是为了布契的大家? 她远远地看着那个士兵年轻的脸庞,上面所洋溢的幸福的笑容,心中竟被刺得一痛。那仿佛仍是布拉格斯的那个夜晚,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布拉格斯的小巷之中,酒馆内传来悠扬的乐声宛若一首夜曲,两人的目光彼此相对。 她至今仍记得自己穿着那件自己最喜欢的军装,精心打扮,但那个呆头呆脑的家伙仿佛没有发觉,只事无巨细地叮嘱她未来要注意的事情,然后亲手戴上她送他的那枚戒指的情形。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要让你去王立骑士学院了吗,芙蕾雅?’ ‘因为芙雷娅,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咬紧了嘴唇,泪珠竟然滑落而下。 “我不知道……” “可我只是为了你而已。” “这一切,都是……” 她捂住嘴,转过身,但没想到重重地撞上了一个人。失去平衡的芙蕾雅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后倒去,但一只手却在那之前便抓住了她,来自布契的少女愕然地抬起头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那一刹那眼泪竟忍不住一下就滚落下来。 布兰多默默地看着这个少女,心中五味陈杂,他、芙蕾雅、罗曼三人都出身于布契,三人彼此之间也最为熟悉,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单纯的少女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他轻轻用手为这位女武神小姐拭去脸上的泪花,忽然之间有些后悔,后悔当初自己所作的那个决定。 他现在才明白,让芙蕾雅一个人独自前往王立骑士学院,前往一个对于她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是一件多么绝情的事情。 但为了他,这位来自于布契乡野之间、懵懂而单纯的少女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芙蕾雅怔怔地看着布兰多的手,在那食指之上,套着一枚闪烁着幽光的红宝石戒指,竟与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这……这是?”她近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不起,芙蕾雅,”布兰多有些笨拙地答道:“我不小心弄坏了你送我的那枚戒指,这枚戒指是塔玛大师专门打造的,明天我没有办法陪你去卡拉苏,可我希望它会代替我保护你——” 眼泪再一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幸福的泪水。 芙蕾雅眼噙泪花看着布兰多小心翼翼地托起自己的手,然后双手自己戴上了那枚戒指。那一刻,她感到自己几乎要晕过去。 “陪我去宴会,好吗。”布兰多牵起芙蕾雅的手,就要带着她往外走。 但芙蕾雅却站住了。 布兰多回过头来看着她,少女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好像鼓起自己全身的勇气,说道:“我明天要上战场了,布兰多。” “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今天晚上,让我任性一次,可以吗?” 那是一朵在黑夜之中悄然绽放的百合花,布兰多定定地看着芙蕾雅,久久不言。 ……(。) 第五百二十四幕 终焉之王座 I 天边沉沉垂云之中闪动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雷光,一道道落下,浅紫的天际线下,是一望无垠的荒野高原。笔|趣|阁。biquge。 “它们来了!”乱风吹着旗帜,风中有人高喊道。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斑点,随即是第二个,第三个,斑点越来越多,逐渐形成一条亮晶晶的线。就像是初涨的潮水,天海之交已经出现了一道薄薄的水线。 而后是磅礴的海面。 那条参差不齐的线上,矗立着一个个前所未见的高大身影――晶簇领主们。天幕上浮现出利维坦子嗣的投影,游弋的巨鲸之尾,在云层中上下沉浮。云层分开之后,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洞的球体,宛若一只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这片荒芜的高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人群忽然之间自动分开一条路来,芙蕾雅身披白狮战甲,在骑士们的陪同下走上了城头。锐利的乱流吹拂着她领子上的鬃毛,白色的狮鬃一根根立起,向后飞扬;少女的黑沉沉的眸子里倒映着紫色的电光,一束一束,像是点亮了她的眼神。 长发在雪白的额前飞舞,眼神之中的柔软与过去那位英姿勃发的女骑士相比,多了几分妩媚与温柔。每个人都感到了他们的指挥官身上气质的变化,芙蕾雅就像是一位新婚燕尔的妻子,紧握着那枚戒指,抿着嘴唇看着这一幕。 几公里之外,大地的战栗便已经传了过来。 寒风来自于卡拉苏的高原之上,沿着托桑卡德森林吹遍整个南境,万物凋零挂霜,世界已是皑皑银华。布兰多立于凛冽风中,乱风中像是带着那个遥远高原的气息,一丝令人温馨的熟悉,他低头看着手上飘扬的一缕发丝,上面还束着缎带,心中不由怅然若失。 伊人已去,但仍留余香。 冷杉堡外,松林悄然落雪,寒风摇曳着枝头,高大的黑松之下,哈鲁泽立于自己姐姐的身边,卷起的雪花扯着他长长的披风飞舞,但这位年幼的国王一言不发,明亮的眼睛闪着晶莹的泪光注视着自己的老师。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布兰多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发丝贴身收好,展颜一笑道:“就到这里吧,毕竟这场战争,我们终要彼此踏上不同的战场。我不想说些鼓舞士气的话来,只想说让我们在这场决定未来命运之战彼此守候,一切终有希望,或许有朝一日,大家还可以重聚于此。” 寒风之中傲立的人们,所罗门王、矮人王卡里芬、大德鲁伊灰怒与芙妮雅,然后是冷杉领的住民们。幕僚小姐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她身后是弗恩、克伦希亚、矮人奥德姆、库兰、雷托与塔玛,穴居人之王塔吉卜前些年已经故去,它的儿子塔库卜在所有人的身后,与从白狮军团之中退役已有一年的尤利尔站在一起。 然后是埃鲁因的贵族们,已欧弗韦尔为首,之后是两鬓已经斑白的欧汀伯爵,成婚已有两年的马乔里与欧妮夫妇,艾弗拉姆那个胖子――据说这家伙最近竟与易德妮走到了一起,并得了灰山伯爵的青睐――在他身边,易德妮仍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的‘团长’,她自始至终还是那个胆小而又善良的姑娘。列文的侍女艾德莎一身黑色的礼服,与琪雅拉站在一起。 最后是迪尔菲瑞与她的父亲,燕堡伯爵,布兰多曾在安培瑟尔有过一面之缘的奶牛骑士尼娅和罗宁他们在赫然在列。阿德妮与那奎尔也在众人之中,他们已在埃鲁因滞留有半年之久,接下来又会再一次返回卢比克,带领沙漠之民前往大平原――在那里建设一个新的家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布兰多身上。 “老师……”哈鲁泽几度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哈鲁泽,收起你的眼泪来,埃鲁因的国王陛下可不能轻易哭鼻子。”布兰多微笑着说道。 “可是……”哈鲁泽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带着些哭音:“……老师,我想和你一起去。” 布兰多忍不住感到好笑,他看了看格里菲因公主,却发现公主殿下别过了头去。 他叹了口气,踏雪来到哈鲁泽身边,举起手来,以指节轻叩他的王冠。小王子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老师,银色的眸子里水光浮动,睫毛又长又密,一下一下眨动着,带着些许的不解。 布兰多三次叩击,问道:“感到分量了吗?” “这分量就在你头上。” “权柄,义务,责任。” “别辜负它。”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滚落。 布兰多回过头,看着安蒂缇娜:“托尼格尔就麻烦你了。” 幕僚小姐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低着头,只默默地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 “我不想听,”格里菲因淡淡地说道:“不过我命令你,活着回来娶我。” 布兰多一怔。 然后微微一笑。 他弯腰整了整哈鲁泽的领子,为小王子摆正了领口上那枚闪烁着银光的百合胸针。他直起身来,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托尼格尔的市民们,目光从那些熟悉的人脸上一一扫过。 然后转过身。 风雪漫天扬起,仿佛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雪影之中是无声的默然。 …… 冬日淡淡的阳光倾斜成束,洒在回廊之中。 啪嗒啪嗒的声音由远至近地走来,苏双手托着一大堆换洗的衣物,面无表情地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走廊上。阳光在她的脸上落下交错的光影,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容貌这些年来也愈发出落得眉目如画,由于个子很高,身材欣长的缘故,这位赤铜龙的女儿早已是冷杉领远近闻名的美人儿。 许多贵族子弟都或明或暗地向她表露过倾慕之意,甚至白狮军团中亦有不少人向她示爱,银色舰队年轻的指挥官曼里克就是诸多追求者中的一个。但少女对此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多年以来一直默默地在冷杉堡领着一个女仆长的身份,实际上继任了过去芙罗的工作。 她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拧开把手推门而入。 “尤塔小姐,换洗衣物。” 但屋内的情形,却让苏愣了一下――雪白的床上空空如也,只有散乱的床单证明这里曾有人在过。一侧的窗户洞开这,寒风呼呼从外面倒灌进屋内,窗帘飞舞着,积雪甚至都落到了书桌之上,然后又融化成冰水,滴落于木地板上。 “尤塔小姐?” …… 在风雪之中默默前行。 记忆中墓穴入口处靠近山谷底部,那几根残破的柱子也还矗立在那里――在一片灌木丛之中,表面覆了厚厚的一层雪;石柱没有得到好好的保养,状况比过去更差了,表面的文字也抹平了不少。 来到这里之后,布兰多伫立了片刻。 当日发现这里时的情形仿佛仍在眼前一样,虽然一些细节早已模糊,但对于人与事的记忆却愈发深刻。他仿佛还能记起那几个白狮军团的骑士,能一一叫出那几个人的名字,那些人中后来有人牺牲在安培瑟尔、敏泰或者是克鲁兹,也有人受伤离开了白狮军团,现在早已娶妻生子;而还有一些人,还奋战在卡拉苏的高原之上,为人类的明日而战。 布兰多手轻轻按了按心口,心跳得缓慢而有力,但心中的思绪却十分纷杂。他总是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横眉毛竖眼睛的商人小姐便浮现在眼前,蹙着眉头看着她,他伸手去捏她的脸蛋,细腻的触感至今尤存于指间―― “布兰多,我把自己绑在马上了,怎么样,厉害吧,哈哈哈!” “我这样子也没什么问题啊。” “哇啊啊,好痛――” 然后一切都烟消云散。 布兰多微微一笑,收起心绪,低头进入墓窖之中。黑暗中是一条昏暗的甬道,空气中浮动尘埃、霉菌与泥土的腥味,古朴的石柱支撑着墓道的四壁――布兰多一边走,一边回忆。在这里原本有一道玛瑙色的光障,后面是个墓窖,他们在那里第一次遭遇了食尸鬼的袭击。 他看到一个石制的平台,记起来那上面原本放着一把火鸦之舌,那是一把黄铜阶的魔法长剑,那把剑至今还是尤塔的佩剑。 再往后,就是那个大石棺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些石片,其中一片像是凿刀一般,就是从这个棺材之中发现的。布兰多轻轻将石片放回原位――现在也用不着它了。他抬起头来,墓窖下坍塌的部分早已重新挖开,那下面就是他和鹿身女妖御姐与钟摆人一战的地方。 黑暗之中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 晶化病治愈之后的伊莲容妩媚地看着他,神色间带着慵懒的微笑:“你来了。” 布兰多点了点头:“其他人呢?” “都早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必去的,伊莲小姐。” “伊莲姐姐,”鹿身女妖纠正道:“留在外面也没什么意思,每个人都在参与这场战争,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呢。” 布兰多默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过那道向下的阶梯,进入溶洞群中,再一次经过埃诺尔的迷宫,然后就是绵延不绝的水晶分布带。布兰多在那块巨大的水晶前再一次驻足,崔西曼与女巫之王,还有那位中年剑士仍旧栩栩如生,仿佛水晶封印禁绝了他们生命的同时,也止住了千年以来时光的侵蚀。 布兰多默默地向三人行了一礼,然后越过这里,继续前进。鹿身女妖御姐在身后看着他的身影,一言不发,但眼中同样浮现出一丝敬意。 赤红色的地表上开始出现那些玄奥的法纹,魔力侵蚀的迹象在五年中变得更加严重,有些地方的裂口中甚至渗出紫色的光芒来。布兰多看着这些细节,心中明白对于一个维持了上千年的封印来说五年不过是一瞬,持续高涨的魔力潮汐才是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就与元素疆界的那个世界之壁一样,随着黄昏之龙的苏醒,封印已经到了崩裂的边缘。 但这下面究竟有着什么呢? 仅仅只是终焉的王座? 两人终于来到那座大门之前――溶洞地带在这里变得无比开阔,空间中荡漾着一圈圈金色的波纹,当靠近这些波纹时,人们就可以看到一个个缓慢旋转着、仿佛钟表指针一样的金色半透明法阵。在这里似乎连时间流动也被加快了,布兰多仿佛可以透过流动的沙砾看到生命的流逝,但他立即摇了摇头,明白那只不过是庞大魔力扭曲造成的一种错觉。 这就是琥珀之剑那个世界之中的终极副本,岁月之准。 布兰多在这里看到了其他人,大门前站着夏尔、梅蒂莎、墨德菲斯与希帕米拉等人,虎雀与他的小队,玛洛查与罗帕尔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当他抵达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喜悦的欢呼,小母龙从黑暗之中的另一侧浮现出身形,芙罗法立于她身畔不远处,阿洛兹金色的瞳孔像是燃烧着一圈火焰看着布兰多:“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布兰多先看了看所有人,目光一一与他的每一位属下相对,彼此回应着互相的眼神。然后才对阿洛兹答道:“阿洛兹,谢谢你能来。” 小母龙一抬下巴:“那当然,凡人的战场有密丝瑞尔就够了,但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一样重要,这毕竟是与黄昏之龙直面的战斗。所罗门希望龙族也能为此出力,我们毕竟是最后的黄金族裔,当然,关键是我放心不下你。” “重点是最后一句。”芙罗法说道。 阿洛兹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伴侣一眼。 布兰多微微一笑,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人群中一人身上。 “茜。” 山民少女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无论如何,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忤逆领主大人的意思。但她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枪,她明白这一战意味着什么,无论如何,她也绝对不会再离开布兰多。 少女心中早已下定了一切的决心。 但布兰多看着她,却并没有说出让她预料之中的话语,只是十分认真地开口道:“待会儿跟紧我,你的实力稍弱一些。” 茜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 布兰多对她笑了笑:“若是我失败,留在哪里也没有意义,如果你想待在我身边的话,就遂你所愿好了。” 茜的眼圈几乎是一下子就红了,但她赶忙别过头去,擦了擦眼睛。 布兰多轻轻走过她身边,抬起头看着那扇巨大的光门――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皆无比明白,一旦他们跨过了这扇门,便意味着什么。布兰多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回过头来向所有人问道: “虽然我们每一个人来这里的目的,都早已清楚。但到了这一刻,我还是想要询问你们每一个人,各位――准备好了么?” 所有人皆点了点头。 “那么,来吧。”布兰多深吸了一口气:“面对终焉的王座,面对黄昏――” ……(。) 第五百二十五幕 终焉之王座 II 无数的光在眼前穿梭着,五光十色、流光溢彩。笔、趣、阁。海棠搜书。 而重重光晕背后,短短的一步之间,却仿佛是经历了漫长的光阴,布兰多一步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景象早已发生了变化——地下的溶洞消失了,岁月之准的光门也消失了,黑暗之中也再看不到层层叠叠的石笋与神秘的魔力侵蚀纹,眼前只剩下一片浓浓的迷雾与无边无际的漆黑虚空。 茜紧随在他身后出现,少女手持天青之枪,有些茫然失措地看着这个地方。 这里就是‘门’后的世界—— 一个环绕着重重迷雾的世界。 一条庞大的树根穿过迷雾,悬于黑暗之中,人与这条树根相较仿佛微渺尘埃,树根的四周皆是空嚣的深渊,一片漆黑之中隐有尖啸的风声传来,犹如一声声狰狞可怖的鬼笑。 两人便立身于这条树根之上,前后皆为浓浓的雾气所吞没。 单调的风声环绕着耳鼓,可除此之外四周竟给人一种孤寂的感觉——那狂啸的风不知是在黑暗深处的什么地方喧嚣流动着,但四周重重的迷雾却一动不动。 仿佛是个静止的世界。 在茜之后,梅蒂莎、希帕米拉也一一抵达,夏尔跟在虎雀后面,最后一个出现。他一脚踏下,咔一声脆响,低下头,发现自己踩裂了一层薄薄的冰。 “这是什么鬼地方?”夏尔出了一口气,热气很快凝结成白雾。 众人才发现四周的温度是很低的,连雾气也是一层细微的冰尘,他们立足的树干上挂了一层白霜。但不仅仅是寒冷,黑暗之中似乎萦绕着一种令人感到不详的气息,丝丝渗入骨髓。 夏尔话音未落,一声凄厉的尖叫从众人身后传来。布兰多敏锐地回过头,便看到一头腋生双翼的怪物破开雾气而来,但茜已先一步挡在他前面,天青之枪一枪刺了过去,将那东西钉死在枪尖之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怪物的样子,那是一头骨瘦如柴形似蝙蝠一类的生物,但浑身漆黑看不清楚面目,犹如一道浓墨泼成的影子,四肢瘦长,只有两只眼睛的位置各有一条细细的开口。 茜将它丢到地上,那怪物嘶叫着挣扎了片刻之后死去了。 “影怪?”夏尔看到这东西时愣了愣,忍不住道:“这里是影之国?” 一旁的梅蒂莎却摇了摇头,银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四周的深邃与黑暗,答道:“虽然说这里的时间流逝比物质界快很多,的确应当是一个下层界,但是你们闻到了么?” “闻到了什么?”夏尔打了个喷嚏,抱怨道:“我只感到这里实在是太见鬼的冷了,阿嚏——” 墨德菲斯好奇地看着他:“这里很冷吗,夏尔先生,可我却感到有些舒适。这里好像有一种令我感到安宁的感觉,就像是在领主大人身边一样。” 他看了看安德丽格,问道:“你觉得呢,姐姐?” “除了最后一点,”安德丽格冷漠地答道:“都认同。” 茜皱着眉头擦了擦自己的枪尖,她看着那具丑陋的尸体,小声地向身畔的布兰多问道:“领主大人,什么是下层界?” 布兰多看了看这个世界,回答道:“下层世界是我们世界的基石,这些世界由简单的法则构成,是这些法则的具现投影。元素疆界的浅海、焦热之河、石枢与风暴止息之山也是这样的世界,但要比它们高级一些。这些世界是tiamat网络最底层的世界,譬如影界与灰界,在这些世界中因为法则是不完整的,所以时间的流速会比物质界更快。” 阿洛兹也接口道:“是的,简单来说,贯穿我们世界的tiamat网络就是一棵树,这棵树越往下,法则的基础就越简单;而越往上,分支越多也越复杂。在这棵树的主干部分,它的最下方是由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法则构成的世界,这就是下层界,再往上,是较为复杂一些的四大元素界,它们同时也环绕着我们的世界,被称之为外围世界或者元素疆界。” “我们世界位于所有世界的中层,但不仅仅只有沃恩德,这些世界被统称为物质界,也可以说是中层界或者中庭。在中层之上,还有上层界,比方说白银平原以及神民们的神国——真理会,审判庭与裁决之门。” 这些知识对于茜来说显然太过高深,她缓缓地眨着眼睛,水润的眸子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迷茫,问道:“那么这究竟是哪一个世界呢?” “这里是死者之国,海姆冥界——” 坐在罗帕尔肩头上的小妖精鲁特开口道:“弥漫的并非是迷雾而是死亡的气息,黑暗深处也并非是风,而是整个世界正在走向死亡的声音。” “死亡?”小母龙用力吸了吸小鼻子,她的眸子在黑暗之中更像是两团金色的火焰,熠熠生辉:“可这雾气中的味道一点也不腐臭也不陈朽。” 鲁特静静地答道:“死亡的气息并不是腐烂的尸体,尸骸不过是死亡的一种表征而已。死亡是一种状态,象征着永眠,而这里的一切都是死亡的,雾气中悬挂着风与水的尸体,生者是嗅不到死亡的气息的,梅蒂莎小姐之所以可以,那是因为精灵本身对于生死非常敏感的缘故。” “难怪我们会感到安宁,”墨德菲斯也恍然道:“原来这里就是永眠之地,死者的故乡。” 但阿洛兹仍不满足,鸡蛋里面挑骨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死亡的?可我们不是还活着么?” “那是因为我们不是通过正常的方式进来的,”玛洛查头上的妖精小姐站了起来,她抓着两只长长的鹿角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冷杉领下面竟可以通向海姆冥界,但这显然并非死者之国真正的入口。” “死者之国的真正入口是在达吉欧尔冥河之下,你们看到周围的深渊了么,在这片深渊的下方,应当就是冥海,世界的根基不断崩坏掉落入冥海之中,因此才会发出那样的轰鸣声,”妖精小姐骄傲地看了鲁特一眼,哼哼道:“冥海本来就在浅海的下方,对于这里我可比那个家伙了解多了。” 鲁特看了她一眼,懒得和这小丫头计较。 “冥海就是混沌之海?”虎雀问道。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冥海是tiamat法则的一部分,但它确实是建立在混沌之海上的,”布兰多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抬起头来看着脚下这条巨大的树根。 其他人也看着这条树根,有人问道:“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树之根?” “是的,”银精灵小公主有些震撼地看着这条树根,笃定地答道:“世界树本身就是tiamat法则的具现化,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信风之环会有一株世界树了,在冷杉领的地下玛莎大人竟然封印了一个通往海姆冥界的入口。传说中世界树的三条根系之一便通向这个世界,信风之环一定是受这里法则的影响,才能投影出世界树来。” “我听说世界之环也有一株世界树,那棵世界树又是怎么一回事?”夏尔又问道。 梅蒂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布加人没有告诉过你吗?” 夏尔大为尴尬地干咳了一声:“我毕竟不是真正的白银巫师,对于凡人巫师来说,白塔之中不是所有的文献都可以的。” “原来如此。”梅蒂莎歉意地一笑,然后才答道:“世界树是tiamat法则的具现化,就像是阿洛兹小姐先前所描述的,它联系着玛莎与神民们所创造的每一个世界——因此在每一个世界,都至少会有一棵世界树。领主大人去过白银平原,应该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黑塔了吧。” 布兰多恍然:“那是世界树?” 梅蒂莎点了点头:“矮人们以它为依托建造了一个要塞而已,瓦尔哈拉也是如此,因此世界树要塞才是五大传奇要塞之一,与巴贝尔要塞齐名的存在——”她甜甜地一笑,略微带着些回忆的色彩说道:“世界树也同样生长在我的家乡,在精灵们的圣地,上层世界亚尔夫海姆的圣银谷,也有着像是瓦尔哈拉那样的一株巨树,它就像是我们的母亲一样,因此银精灵们才会对世界树如此熟悉。” “通过世界树,我们可以抵达任何一个世界吗?”布兰多问道。 “是的,但其实也不尽然,”说到这里,银精灵小公主有些恻然:“今天现存的物质界——沃恩德大陆虽然不过是整个世界的很小一部分,但也是几乎仅存的一部分了,大部分的世界都在过去的战争之中毁灭,要么就是因为重启而消失。大人若是还记得旅法师崔西曼先生的话,应当知道他就是来自于那样一个世界,但他的故土早已消亡。” “就如同停滞之界?” “就如同停滞之界。” “你以前从未和我说过这些,是芙西娅让你记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吗,梅蒂莎?”布兰多看着银精灵小公主,有些奇怪她的表现。 梅蒂莎点了点头:“我复活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过去的一切。” 布兰多闻言不由得默然。 他怔了片刻,才答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阻止悲剧重演。既然下层界时间流逝的速度远快于沃恩德,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更加珍贵了,走吧。” 一行人这才向前走去。 但茜却有些奇怪要怎么在这样一个地方找到正确的方向,她抬起头看着四周,迷雾之中显然不止有这一条根须,在深邃的黑暗之中,纵横交错的根系密布在整个空间之内,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不过布兰多马上用行动回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他从悬浮天球之中拿出了那七枚石板——拼接成球状的七枚石板悬浮在他手上,整个球体竟放射出柔和的光芒,就像是一座灯塔,光球向其中一个方向笔直地射出了一束光,光柱远远地没入了迷雾之中。 这就是安蒂缇娜的父亲所为他们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它的名字名为希望。 众人跟着光的指引下前进,黑暗中的迷雾时浓时疏,周围的地形也随着根须的蜿蜒与交错而变幻。没走多久,跟在芙罗身边的蒂亚就一脚踢上了什么东西,她吓得惊叫一声,后面的布兰多一个箭步赶了上来扶住这个小姑娘,却发现蒂亚踢上的竟是一具尸骸。 那尸骸有着典型的虫类生物的特征,像是某种节肢动物,但它的躯体却是由一块块透亮的紫色水晶所拼接而成。布兰多只消看一眼,就明白了这是什么生物的尸体,他微微皱起眉头,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这东西。 “这是……晶簇?”阿洛兹也认了出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晶簇,”布兰多答道:“这是晶簇领主,奇怪,黄昏也入侵过这里么?” 夏尔从后面走了上来,用法杖在尸体上轻轻一戳,咔嚓一声轻响,晶簇尸骸的一只脚竟然土崩瓦解碎裂了一地。他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道:“这东西恐怕有些时候了,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产物。” “在过去的时代,连死者之国也发生过黄昏之战?” “未必是主战场,但海姆冥界是亡月女神的国度,在没有堕落之前她也是一位强大的神祇,与黄昏的爪牙交战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阿洛兹答道,她皱起眉头说道:“我甚至有些怀疑,这里就是她殒落的战场——” 众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向前看去。 前方的迷雾之中,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座长长的桥梁。 “那是什么?”小妖精菲妮丝下意识地问道。 但梅蒂莎却竖起一根指头来,对所有人说道:“嘘——” 迷雾背后,出现了两个腥红的光斑——就像是两团火焰浮在空中,它缓缓摇晃着,距离众人越来越近。很快,光斑之后便浮现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布兰多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具高大的骷髅——他曾经以为卡拜斯就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强大的排骨架子了,但对方与这具令人生畏的骸骨架子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竟是一具巨人的骸骨,他一只手提着巨大的船锚,一只手提着一盏散发出可以穿透迷雾的光芒的提灯,一摇一摆地向前走来。 “那东西是……亡灵?”有人小声问道。 “它可不是一般的亡灵,”布兰多已经认出了这东西,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那是莫德古德,枯骨之王,死者之桥的守桥人,亡灵的祖宗——传说它绝不会让生者的气息进入死者的世界,打搅长眠者的安宁……“ “领主大人的意思是,它可能不会放我们通过这里?”虎雀问道。 “那我们怎么办?”茜不由得皱眉问道。 “这很简单,”夏尔答道:“当然是干掉它!” ……(。) 第五百二十六幕 终焉之王座 III 在一阵明亮的光芒之中,瓦尔哈拉的主干逐渐消失,由下向上化为纷散的光片,直至枝干与叶片,最后光斑点点消散,空旷的山谷中只剩下一片开阔的森林与冬日的晴空。笔《趣》阁.biquge.安蒂缇娜在原地怔立了片刻,直至山风扬起她额前的发丝,她才低下头戴上面纱,回身对两位白狮骑士说道:“回冷杉领。” 一位骑士为她打开马车的车门,安蒂缇娜登上马车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瓦尔哈拉所在的山谷,然后矮身进入车厢内,关上车门。在骑士们的护送下,马车缓缓前行,经过那条熟悉的林***安蒂缇娜曾不止一次穿过这条回返回冷杉领,静谧的林间可以让她静下心来思考,但今天的森林却安静得让她烦闷。 就像是这一刻异常冷清的冷杉领,对于未来的难以预知,不安与彷徨,抛之不去地萦绕在她的心头。独自一人相处时才感到了无助的感觉,当安蒂缇娜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再也无法见到布兰多时,连心都揪紧了,幕僚小姐面色苍白得可怕,几乎流了泪,但死死地扶着座位,默念着祷文,祈祷一切都终会过去,玛莎大人能够庇佑那个人的平安。 但马车剧烈地震动将她从思绪之中惊醒过来,安蒂缇娜猛然抬起头来,听到外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羽箭哚哚地射在马车上,吓得她赶忙低头。骑士们在马车外大叫:“是混沌教团的杂碎,小心,保护好马车!”然后是兵刃相接的声音,敌方的一言不发让安蒂缇娜感到心沉,说明准备周全不须虚张声势――这是一次早有预谋的伏击。她打开座位下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支小巧的手杖握在手中,这时马车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站着一个白狮骑士。 眼下的情况似乎一如她预料的一样糟糕,那个骑士一脸焦急的神情,说道:“安蒂缇娜小姐,请随我来,我们掩护你逃走。” 安蒂缇娜点了点头,动作麻利地跳下马车,她回头看了一眼,数量众多的灰袍剑士正从另一个方向的森林中杀出来,白狮卫队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正节节败退,森林暗处似乎还有弩手。但她来不及看清楚,就被骑士抓住手拽着跑向一侧的森林里,三人在森林中慌不择路,一刻也不敢停息,一鼓作气爬上了最近的一座山丘,在这里回头看去远处森林早已安静下来。 但这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时前面两名骑士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说道:“尤塔小姐?”安蒂缇娜气喘吁吁地向那个方向看去,惊讶地看到女佣兵团长独自一人出现在森林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身边两名骑士下意识地就要迎接上去,但她却感到不好,急忙喊道:“等等,别去!” “安蒂缇娜小姐,那不是幻象,我们――”一个骑士回过头来解释道,但话音未落,便闷哼一声,震惊地看到从自己胸口刺出来的血淋淋的剑尖。而另一个走上前去的骑士也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他的头还被一个高大的邪教徒拧在手上。 两名邪教徒回过头来看着尤塔,尤塔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地答道:“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去处理掉。” 两名邪教徒毕恭毕敬地一躬身,带着尸身退了下去。 尤塔这才笑吟吟地来到安蒂缇娜身边,用手指轻轻勾起幕僚小姐雪白细腻的下巴,说道:“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幕小姐,我说过会记得你的。” 安蒂缇娜恨恨地看着这个人――女佣兵团长眼中明显有着一团金色的焰环,表情虽然轻佻,但眼神深处却有些呆滞――她微微喘息着,答道:“你早在三年之前就控制了尤塔小姐吧,你察觉萨萨尔德人可能会失败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他们另行安排了一步棋。” “呵呵,猜得不错。” “这些人也是你放进来的?”安蒂缇娜皱着眉问道:“可我很好奇,你这三年来一直在病榻之上,是怎么瞒过我将这些人安排进托尼格尔的。” 尤塔笑得很开心:“我是罗曼啊,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安蒂缇娜小宝贝儿,你不记得这个事实了吗?” “你,根本不是罗曼。”安蒂缇娜一字一顿地答道:“少在我面前玩弄你那些手段,黄昏之龙,你不及罗曼小姐的万一,不过我明白了,是商人,你利用了罗曼小姐为布兰多先生准备的后路――” 尤塔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全对,但却没什么意义。” 安蒂缇娜挣扎了起来,她刚想说些什么,但脑后便遭到女佣兵团长重重地一击,晕了过去。 …… 卡拉苏高原的风带着淡淡的腥味,故老相传,那是千年来英雄们干涸在这片土地上的鲜血的气息。 而今这风再一次扬起,而英雄的后人们也再一次拿起手中的武器,但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却不再是亡灵――地平线上那条线已经越来越显眼,它仿佛映着阳光,显露出淡淡的紫色光泽。 晶簇领主们在一片片水晶生物之中停了下来,昂起脑袋发出了高频的音波。这刺耳的尖叫通过整个战场上的共鸣水晶塔传递,像是一阵风吹过紫晶的海洋,海面上开始起了波澜。 大地的震动已经越来越明显。 但在它们前方,从天空俯瞰,人类联军已经在高原上列好了阵形。人们的身后就是金城卫城的外墙――其后绵延的堡垒群在斑鸠谷地参差不齐的地貌上延伸,一片片银色的旌旗,随着高原之上的风飘扬着,一直延续到视野之外。 随着口令声,第一排的长矛手已经压平了长矛,巨大的塔盾也纷纷竖立了起来。一双双年轻的眼睛藏在大盾之后,褐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无法计数的紫色光芒,它们的主人,是一张张有些苍白的脸孔。 高地骑士团长布尼德看着这一幕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这些来自于埃鲁因各地的年轻人们可能怀着满腔的热血,但在这里热血并不能改变什么,这些人不过是毫无准备的新丁罢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第一次打击不要来得太突然。 希望这些年轻人能撑得过去。 在他视野的远处,高地骑士们挑着旗帜在阵地前面观察,并不断传回关于前方的信息。 “晶簇先锋已经脱离了主阵开始加速,距离一千三百!” “保持阵形!” “距离七百,小心别让它们靠近城墙造成损坏!” “距离五百,进入投射范围――” 但最后的号令声传出时,城头之上银精灵林歌之刃军团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她们的指挥官,一位举止优雅的女士――梅蒂莎的后辈,正眯起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当晶簇的海洋跨过战场之上那条分明的线时,这位女士抬起修长的眉毛,举起手道: “精灵们,我的姐妹们――” “每个人仔细检查好箭矢上的灰水晶是否稳固,每一支箭上都必须附魔,记住单纯的投射攻击对晶簇没有作用,不要浪费你们的力气!” “传令官报出读数!”这时一个人类骑士适机喊了出来。 “目标四号地区至七号地区,距离七百,标高四十七,风速顺风四十,抛射!” 银精灵指挥官点了点头:“张弓――” 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们的射手,齐齐举起手中的长弓。 城头上闪过一片反光。 许多人都回过了头――但他们最先看到的不是密密麻麻升起的箭矢,而是云层之中突然出现的舰队。天空中阴阴沉沉的乌云忽然分开,一支银色的舰队从云层之上直降而下,就像是一片银色的光点,当这些浮空飞船才刚刚出现时,它们的左右两舷便已经喷射出怒吼的炮火。 就像是一场钢铁之雨从天而降,数不清的金线连天接地。铁与火的光芒在晶簇大军的进攻锋矢之中直犁而过,一片爆炸的轰鸣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晶簇先锋直接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托尼格尔人到了。 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在战场中央,巨大的根须向四方横扫卷曲,重重落在地面之上。那一瞬间便有数以万计的晶簇化为飞灰,进攻的锋矢更是几乎全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抬头仰视着这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的巨树――它遮天蔽日,苍翠如梦 “瓦尔哈拉,”莫妮卡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抵达!” 那名银精灵女士也仰头看着这一幕,然后用力地一挥手。 “放!”风中传来隐隐的声音。 嗡―― 一片闪耀的光斑迎风升起,那是附魔之后的箭矢,这场风暴在战场上空划过一条优雅的弧线,如同一场暴雨降下落入晶簇大军之中。顷刻之间高原上耀出一片连续不断的闪光,剧烈的爆炸将那些较为弱小的晶簇撕扯得支离破碎,进攻的势头便为之一阻。 但人们还未来得及欢呼,硝烟散尽之后,弥漫的浓雾后面便显露出了晶簇大军的主力――重型晶蜂。对于这些后排的重型晶簇来说,它们的数量是如此的惊人,这点儿灰水晶的爆炸根本没有什么冲击,前面堆积如山的残骸为后面的同类推开,竟像是海浪一般一浪浪继续向前。 在一声尖啸中,这些巨大的怪物已经开始加速狂奔,正面撞向人类的联军。地面震动得厉害,一里之外都能看到干涸的尘土浮起一层薄薄的烟雾。 联军的阵形下意识地起了波澜,有些地方竟在开始后退,令指挥官们大为火光。 布尼德也皱起了眉头。 天空中,曼里克面沉似水地下达了第二次齐射的命令,魔法与火炮再一次发出怒吼,不时有闪光与火球从晶簇的海洋中升起。但无济于事,只不过眨眼的瞬间,晶簇的大军便与人类的联军重重地撞在一起――甫一接触,人类的阵线便开始后退,区区十分钟的战斗之后,两座卫城便已经暴露在了晶簇大军的攻击锋矢正面。 高塔法师也加入了战斗。 但他们也难以阻挡晶簇领主的力量,一头几乎小山一样高的晶簇爬上了城墙,它举起双足,重重地落下。轰一声巨响,卫城的一侧城墙便土崩瓦解,紫色的海洋一拥而入,这座卫城就像是汹涌海面上的浮木,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在金城方向。 一位满面风霜的银精灵领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在他身后,城头之上,精灵们正在集结,一头头银色的龙兽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诺恩领主,”一位头戴尖顶银盔、身披银色鳞甲的精灵骑士来到他身边,满是尊敬地行了一礼,答道:“骑士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击。” 前者点了点头,解下披风向后走去,一边从自己的侍从手上接过一顶金色的头盔。他戴上头盔,拉下金属面甲,在外只留一双锐利的双目――头盔之上,金龙张开双翼的雕塑昂首而立。 诺恩抬起头来,轻描淡写地说道:“集合,龙王骑兵!” 一声悠扬的号角长音。 数不清的龙兽铺天盖地地飞起。 在一座卫城的城墙之上,芙蕾雅正久久地注视着战场的那个方向。她看到银色的龙群像是利刃一样切开了晶簇大军的阵形,尤其是那个指挥官,他独自一人便诛杀了先前那头如山般大小的晶簇领主,而对方的近卫骑士也个个不凡。 战场上的局势因为龙王骑兵的加入而开始逆转。 “那是诺恩领主,银精灵们这一千年以来的传奇英雄,”白葭学姐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他也参加过圣者之战,以龙王骑兵的身份,他曾经是梅蒂莎的属下。” “我在想,”芙蕾雅轻声答道:“他们这一千年来一直在与黄昏战斗吗?” 白葭点了点头:“或许是吧。” “那就是白银之民,他们每一个都比我们强如此之多,”芙蕾雅感叹道:“还有巨龙们,连他们也在黄昏面前连连失败,而今黄昏之龙已经苏醒在即,我们真能击败它么?” “你相信布兰多吗?” “你呢?”芙蕾雅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布兰多已经和她们说过白葭的来历,但对布兰多本身那光怪陆离的经历相比,似乎这也不算什么了。但她一想到在布兰多过去的记忆中,与这个女人的纠葛,心中难免会有一些好奇:“白葭,你应当更了解布兰多,不是吗?” “我了解的是苏菲,”白葭笑了:“我可是嗅到了不妙的味道。” 芙蕾雅脸红了红,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中的戒指:“我是相信布兰多,可我不知道我们会为此付出多大代价……” 白葭摇了摇头,也一言不发。 芙蕾雅也解开了披风上的扣子,走下了城头。“你去哪里?”白葭好奇地看着她。芙蕾雅回过头,认真地答道:“但无论如何,任何代价总是值得的,晶簇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了,下面轮到我们反攻了――” 仿佛是与银精灵的长号声呼应,人类的联军中也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那是反击的号角。 一支白狮骑士出现在了联军的中央。 那正是反击的矛头。 芙蕾雅一身银甲走在所有人的前面,白狮的战袍披挂在她身上,她也没有骑马――白狮卫队本身就是这个大陆之上一等一精锐的步行骑士。更不用说在布兰多、塔玛、安蒂缇娜与云巨人的共同努力之下,这支军队的实力早已脱胎换骨,甚至远胜于先君埃克的时代。 联军中一时竟有些安静,每一个人都回过头注视着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 虽然可能还有一些青涩,但在过去的战争之中,她早已为自己正名。连克鲁兹人的女剑圣,青之军团的军团长也对她赞不绝口,而今她非但本身已是一位剑圣,在军事上的造诣也远超过了她的老师。 在许多人心中,她就是这个时代埃鲁因的达鲁斯。 芙蕾雅并没有多说一句话,因为到了这个时候,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每个人心中都激昂澎湃,热血沸腾,每个人都应当明白,这是一场怎样的战争。 她铮一声拔出佩剑,雪亮的剑尖直指向前方。 白狮骑士们便明白了自己的方向。 向前进攻,突破敌人的主阵,他们的目标正是晶簇大军之中的共鸣水晶塔。 ……(。) 第五百二十七幕 终焉之王座 IV 一两道弧光划过整个战场上空,魔法的光辉彼此交错而过,偶有流矢击中高耸的共鸣水晶塔,爆炸的光辉勾勒出一张半球形的网络。笔·趣·阁.biquge.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一袭紫色长袍的巫师之王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战场中央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亡月女神传送至这个世界的通道。此刻七八个光门在他身边依次打开,又有几名工匠巫师从中走出。 远处的晶簇发现了这个方向的敌人,尖啸着飞来。一旁图拉曼看向那边,眼中银光闪烁,张开五指,半空中银光交错在法则之线的勾勒之下浮现出无数个透明的矩形。晶簇收之不及一头撞上这些割裂交错的空间,好像一团团炸裂开来的烟花,纷粉身碎骨。 图拉曼转过身看着战场中央,说道:“克鲁兹人在阿尔卡什遇上了苍蓝灾祸,阿佳妮已经传回了消息,但能族之王与晶簇暴君仍旧没有踪影。” 所罗门点了点头。 图拉曼说道:“黄昏之龙或许另有图谋,但挡下我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力量就这么一点儿,畏畏缩缩反而误事。我想至少在当下,我们必须立足于进攻,越早抽出手,我们才能应付更多的状况。” 他扬了扬银色的眉毛:“凡人们也更有经验了,三年的战争以来晶簇的弱点也同样暴露在我们面前,芙蕾雅女士的判断十分准确——你看,晶簇的阵形已经开始松动了。” “但它未必会让我们如愿。”所罗门静静地答道。 相顾无言。 图拉曼同样也在迷惑,黄昏之龙一直按捺到今日,却在临苏醒前发起这场战争,一定有它的准备。但它在四境之野犯过的一次错误,黄昏之龙怎么会让亡月女神在这里再犯一次呢? 可眼下的场景,分明与当日一模一样。难道说黄昏根本没有把沃恩德的力量看在眼中,只将tiamat的力量当作炮灰来使用? 片刻,黑沉沉的天空中更多的光门打开了。从地面看去犹如一片片闪耀着光芒彼此并列的鱼鳞,越来越多的人影从闪光的鳞纹中走出,天空中已经出现了成百上千的巫师。 托尼格尔人与布加人自己的舰队也在运动,不断地打着旗号靠拢。与此同时,浮空战舰并没有一刻停息火力覆盖,火炮轰鸣着,魔法的光辉交错辉映,爆炸的光芒在晶簇云之中亮起,输不起的怪物如雨点落下。 这似乎是秩序的力量第一次在正面压过了黄昏的力量,这一刻天空中攻守易位。 但明亮的光芒映在所罗门与图拉曼两人脸上,两位巫师领袖脸上都看不到半点轻松之色。 一名身着银色长袍的高阶巫师来到两人身边,口气恭敬地答道:“两位大人,一切已经准备继续,只要靠近到射程以内,我们就可以对传送门展开攻击。” “巨龙们呢?” “密丝瑞尔女士那边也传来了相同的信息。” 图拉曼回头看向所罗门。 所罗门虽然眉头紧蹙,但也明白战场上不是举棋不定的地方,默默颔首。 高原之上,汹涌的紫色浪潮之中,一面银色的旗帜正逆流而上。芙蕾雅高举手中的银色燕尾旗,在不远处,一头巨大的晶簇正迎面扑来。那怪物水晶眼球中折射着冰冷的光泽,一对螯肢高高扬起并向下刺来,但芙蕾雅不过轻轻一纵便在它前肢上借力跃向后背,在半空中翻转身躯时顺手一剑斩向怪物的颈项——银辉闪烁中晶簇身首分离,轰然倒地。 她稳稳地站在晶簇巨大的残骸之上,抬起头,前方又是一道紫色的巨浪扑面而来。不过芙蕾雅神色镇定如常,握紧了手中的旗帜,高喊道:“白狮军团!” 白狮骑士齐齐站定,长剑回鞘,反手从背后拔出双手战剑,剑刃的反光折射出一片雪银,一把把双手巨剑由下向上飞扬而出,竖立起一片明晃晃的利刃森林。芙蕾雅轻轻将挂有旗帜的长枪一抛,接在手中,再用力向前一掷,一线银光,一头晶簇当即翻身倒地。 她左手佩剑交予右手,剑指前方,怒吼道:“冲锋——” 哗——白狮骑士整齐划一地向前一步,第三代风之铠上每一条法则之线都变得明亮起来,白色狮鬃披风像是一对雪白的双翼,翼盔的面罩一面面拉了下来,只剩下两只精光闪烁的眼睛。只一步,干涸开裂的高原地面上竟印下一千七百多个铭刻着圣纹的法阵,一千多双秘银长靴同时重重地踏在地面上。 而下一步,便是一道涌动的白色浪头,放眼望去,一片雪银——那是圣白的狮群在发起冲锋,如同七百年前一切的重现,芙蕾雅的身影仿佛逐渐与那位白狮军团的统帅合二为一。 战场之上,整齐划一的步伐鼓点第一次彻底盖过了晶簇大军的行进。白狮骑士正在进攻。连人类联军——来自于大平原、银湾地区乃至于托奎宁的狮人都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 “杀——!” 在与晶簇撞在一起的一刹那,骑士们怒吼一声,手中巨剑整齐划一地向上一挥。挡在面前的紫色‘水晶墙’就像是轰然垮塌了一块,四分五裂化作尘埃;战场上人类与黄昏的大军彼此交错,有骑士倒下,但更多的却是晶簇们连连败退,白狮骑士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刺入了晶簇大军的心脏。 芙蕾雅反手拔出插在晶簇尸骸上的旗矛,抬头向前看去——水晶塔已近在眼前。 晶簇们的阵形开始出现了混乱,它们本能地想要回防水晶塔——下位晶簇没有智慧,水晶塔是上位晶簇掌控晶簇大军的唯一手段,人们也是在漫长的战争当中发现了这一秘密,水晶塔就是晶簇大军的唯一弱点。 当然,仅仅是对于下位晶簇而言。 晶簇们的自我混乱更进一步地割裂了黄昏大军的整体攻势,战场上开始变得一团乱。当黄昏大军首尾不能相顾时,高地骑士与人类联军的其他指挥官也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号角的长音开始此起彼伏,真正的反攻开始了。 银色的飞龙群正从低空掠过整个战场。 诺恩领主金色面甲下的一双锐利的眼睛谨慎地搜索着整个战场,龙王骑兵们现在的任务是围攻那些会给凡人军队造成麻烦的晶簇领主;他抬头看去,在战场的另一端代林杰的方向,大地军团——由英灵所组成的庞大军队也正整装待发,准备给予晶簇大军最后的一击。 至少是在第一天的战斗中,看起来是要赢了。 但这位身经百战的银精灵指挥官却隐约感到了麻烦。 黄昏大军中的上位战斗力太少了——地面的战场之上芙蕾雅也蹙起了眉头。布兰多告诉过她关于黄昏军团力量层级的划分,在晶簇之中,实力最弱的是位于最底层的下位晶簇,它们的力量参差不齐,最差的只能与白银下位的人类相提并论,但最强的却可以到要素开化甚至是真理之侧。然后是中层——那些稍微强大的一些晶簇领主,它们是来自于混沌之中各个破碎世界的统治者,实力最差也在极境之上,甚至圣贤与大圣贤(圣贤巅峰)也不在少数。 但这些层次的力量听起来与凡人世界似乎也相差仿佛,晶簇的真正强大体现在它的顶。,除了其暴君阿斯托尼拥有形同于战争之龙提亚马特的力量之外,另外还有二十二位高阶领主,这些高阶领主纵使在过去数个时代的战争之中陨落大半,但剩下的五位,在这个时代也近乎于神祇的存在。 勘误者法拉,蔑世者塔斯特,无形者亚拉克。 黑之王菲兹托姆,巨喉戈拉加隆。 在收复克鲁兹的战争中,联军曾经在斗篷海湾与传说中的晶簇巨虫戈拉加隆交过手。在布加人与巨龙的帮助下他们击退了这头高阶领主,但始终没能留下对方,那一战晶簇的上位存在展示出的力量曾让她印象深刻。 而在这个战场上,这些高阶领主一个也没有出现,甚至连晶簇领主的数量也是如此的稀少。 她忽然停了下来。 “一百尺,最后一次冲击!”她的副官正在高声命令着,连后面一个冲锋的骑士撞了她一下也浑然不觉。芙蕾雅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手中银色的燕尾旗高高飘扬着,略微有些残破——阴沉沉的天空之上,两支舰队正在汇合。 布加人已经逐渐靠近了战场的中央。 所罗门一遍又一遍地用空间法术探查着四周。 他一连换了四五种法术,但回应来的结果让他皱眉不已,无论是空间、魔法、能量流动与法则的网络都没有一丁点儿异常,甚至连混沌之海本身也显得十分平静——但这不合常理,黄昏之龙不可能只在这里布下一个障眼法。 图拉曼也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询问自己的副手阿尔卡什战场上的消息,可数千里之外传来的消息同样平静得令人有些窒息——克鲁兹人在他们的战场上同样占据优势。 苍蓝灾祸在物质界打开的传送门被阿佳妮联手瑟兰督所压制了,玛达拉的亡灵大军在面对晶簇时直接占据了上风;据说亡灵大军的强大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其中有几个天才一样的年轻人更是把黄昏大军引得团团乱转。 所罗门与图拉曼不由得互相看了看对方,这两位当视最强大的巫师面对眼下这诡异的情形,也不由得面面相觑。 难道说黄昏之龙真的一心一意只为了去争夺那终焉的王座,并不在意物质界的这场战争本身的胜负了? 但正是这个时候,所罗门手中的水晶球亮了亮。 那是威廉传来的消息。 上面只有四个字—— “小心,幻象。” 所罗门一愣,一旁图拉曼却马上问道:“什么幻象能避开空间探测?” 水晶球上的文字一阵浮动,再一次变幻了信息。 “真知之眼。” 所罗门与图拉曼同时面色大变。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幻术可以避过巫师们的眼睛,就是借助真正的神器的力量。但每一件神器都来自于tiamat的网络,由上古时代的神民们所铸造——这其中只有一件专门为幻术、预言类法术所打造的神器,那就是萨萨尔德那只全知全能的眼睛。 真知之眼。 所罗门还来不及喊出‘撤退’两字,忽然之间,北面的天空中闪过一片明亮的闪光。 这光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吸引了整个高原之上方圆几百里内所有人的目光——城头上的银精灵们,瓦尔哈拉的守军们,布雷森,曼里克,哈鲁泽甚至是公主殿下,高地骑士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这可怕的一幕。 在天空中,秩序一方联军的侧翼,布加人的舰队忽然熊熊燃烧了起来,超过一百条浮空战舰在空中崩解,发出耀眼的爆炸的光芒四分五裂,或者是拖着长长的尾迹坠落向高原之上。 只一瞬间,布加人的舰队便宣告彻底崩溃,剩下的浮空战舰也在纷纷四散逃窜,而它们阵形的瓦解,又再一次让整个天空的战线变得更加的混乱。 而在那个方向之上。 一个个巨大的身影忽然浮现了出来。 一头菱形水晶巨兽横亘在天空之上,它的体形几乎像是一座水晶层次,它只有一只眼棱,在水晶棱柱的正中央,这只眼棱此刻正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凝视着天空中银色的舰队,每几秒钟,便有一艘浮空战舰在它的凝视之下起火爆炸。 黑之王菲兹托姆。 晶簇高阶领主之中的最强者。 而在它身边,勘误者法拉,蔑世者塔斯特,无形者亚拉克一一显露出身形,唯有巨喉戈拉加隆缺席——或许因为上一次战争中它受伤太重,所以并未出现。 但仅仅是这四位高阶领主,也足以令整个沃恩德为之战栗,因为这是一个众神不再的时代。不,也并不能说不再,因为亡月女神的传送门显然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所有人都看到那黑球之中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球。 在四位高阶领主的拱卫之下——萨萨尔德人曾经的巫师之王,银色联盟的叛徒,黑里扬诺夫刺客正身披大法师长袍,手托真知之眼得意洋洋看着他昔日的同僚们,并用一种古怪的语气开口道: “好久不见了,所罗门,萨萨尔德的账,你不会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吧?” 所罗门面沉似水地看着这个人。 ……(。) 第五百二十八幕 终焉之王座 V 哀嚎呼啸的寒风扑面而至,安蒂缇娜生生打了个冷战。笔@趣@阁。biqUgE。 托尼格尔的冬天虽然已经十分寒冷,但与这里相比也不算什么。如刀子一般的凛风仿佛切割着人的肌肤,可以深入骨髓深处,冻结灵魂,长长的睫毛上瞬间便结了一层白霜,呼出的热气形成一团白雾,转眼融入四周迷茫的大雾之中。 尤塔带着她穿过那扇光门之后,停了下来,带着好整以暇的神情打量着此地。放眼所见皆是一片大雾弥漫的冰天雪地,远处似有一道交错的冰川,断裂的岩石下悬挂着冰棱与冰柱,狂风呼啸,但怎么也吹不散雾气,雾气涌动着,仿佛是一头活着的怪兽。 尤塔在寒风中浑然不觉寒冷,笑着回过头问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安蒂缇娜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视线,摇了摇头。 尤塔微微一笑:“这里是雾之国。” “雾之国?” “凡人也将它称之为冰之国,”尤塔遥望着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举起手来接了一片雪花,雪花在她手中转眼便消失不见:“它在灰界和影界之上,但仍属于下层界的一部分。雾之国掌管寒冷的法则,这里漫天飘散的雪花倒也不是真正的冰雪,而是浅海之水在这里的投影。” 她指了指头顶之上:“那儿,就是浅海。” 安蒂缇娜抬起头,极目所见只余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甚至说不上天空的存在。尤塔似乎很有趣于她的行为,开了个玩笑道:“你可看不到那儿,雾之国与水元素界毕竟是两个世界,因为法则的缺失,你在这里也看不到浅海之水,只能看到冰雪而已。” “终焉之座就在这里?”安蒂缇娜问道。 尤塔摇了摇头:“我猜玛莎将它放在了一切诞生之地。” “一切诞生之地?” “光浮于水,灵从水中而生,那是你们这个世界一切的诞生之地,也是她苏醒的地方,”尤塔――或者说黄昏之龙答道:“但几个时代以来,我从来没找到过那里,那个地方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 “连你也有找不到的东西么,黄昏之龙。” “这很正常,因为我少了一把最重要的钥匙,以我的身份,也不可能得到七把圣剑的认可。”尤塔淡淡地答道。 安蒂缇娜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一切的诞生之地,就在这里?” 尤塔再一次摇头:“我想它的入口,在死者之国――暗元素界。”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尤塔回过头来看着她:“因为海姆冥界的确与雾之国接壤,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自然是不想要引起玛莎的警觉。” “玛莎大人?” 尤塔从鞘里抽出一把匕首来,仿佛没有痛觉似地轻轻在自己手上割了一条口子,她转过手来,让鲜血滴落到雪地之上。说来奇怪,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她手腕上流出的血却一点没有要凝固的意思,一点点落在洁白的雪上。 她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边专注地注视着自己流血,一边柔声回答道:“七个时代以来的战争,我们彼此之间都太过熟悉了。我想她可能会猜到我会尾随而至,停滞之界发生的事情给了我一个教训,那个女人的确不好对付――” 安蒂缇娜皱了皱眉头:“你在做什么?” 尤塔却不回答这个问题,她一步步在雪中前进,用鲜血画出一个法阵;法阵中的血液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蠕动着,向着中央靠拢,并逐渐彼此联系在一起。 安蒂缇娜看到这一幕,忽然明白了她的打算。 她猛然间挣扎了起来,冲过去想要阻止尤塔的行动。但女佣兵团长后退一步,佩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左手中,她握住剑柄一扫,剑鞘一头重重扫在幕僚小姐的小腹上,安蒂缇娜只感到腹中一阵翻腾,天旋地转地跪倒在了雪地之中。 尤塔看着她,微笑着说道:“你们的女神大人在托尼格尔布下了重重结界,我利用黑月坠亡的都无法穿透这片由七座圣者之遗所庇护起来的土地――不过所谓无法攻克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瓦解的。你看,现在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白费劲。” 安蒂缇娜痛苦地皱着眉头,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跪在冰冷的雪地中恨恨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雪地中的血液,已经一点点开始发起光来。 …… 几日前最后的庆典之中留下的一地狼藉,已逐渐为风雪所掩盖。代林杰城内一片死寂,男人们早已穿好甲胄、拿起武器去与黄昏决一死战,大街上便只剩下一片萧条,广场上还余着几片破烂的布幔在随风飘扬。 魔法的光辉不时映亮天际,爆炸声此起彼伏,整座城市似乎都在不住地颤抖。 但寂寥的街道之中,却有一名少女在风雪中踱着步,呼啸的寒风,仿佛并不能制止她的盎然的兴致。她穿着一件在戈兰―埃尔森一带行商常见的皮裙,挎着包包,背着手,饶有兴致地用圆头皮鞋踢着街上的雪团,仿佛天真未泯,左摇右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这是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少女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有一句没一句像是在和谁说话。但忽然之间,她定定地停了下来――前方是一间店铺,屋檐在积雪中歪了一半,内里的陈设看起来像是杂货屋的样子,昏昏暗暗的,只有一盏蜡烛。 但至少这是这条街上唯一一间还开张的铺子,店主是个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在屋里搬着东西。城内已经空无一人,他也没有生意,看样子正准备打烊,但转过身,便看到了立在自己店门前的少女。 男人愣了愣,他脸上有一条显眼的刀疤,在昏暗的光芒下显得有点儿狰狞。他的腿似乎受过伤,行走时有些不便,他疑惑地看着少女,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家人呢,怎么还没逃离?” 少女歪了歪头,答道:“我可没有家人,对了,我叫罗曼。大叔,你不也还没走么?” 那男人苦笑了一声:“你看我这样子走得掉么,反正烂命一条,最多不过搭在这里。倒是你,小孩子家家,留在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他一边说一边吃力地挪开身体,让罗曼踱着步子进了屋内。 商人小姐带着好奇之色打量着店内的陈设,她心中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好像记起了在这样的店铺里和别人讨价还价的情形,还有一个愁眉苦脸的年轻人站在自己身边。 可那些记忆既模糊而又遥远,连她也不知道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算了,不说那些晦气话,小姑娘,你想要买什么东西?”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台边,同时问道。 罗曼的目光落在货架上一个有些上了年头的旧糖罐上,那是个漂亮的玻璃糖罐,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糖纸,只是表面有些斑驳,盖子还保存完好的,扣着一个金色的挂扣。 那就像是一个倒映着属于过去的梦境,她看着那个罐子,竟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布兰多,我要那个糖罐子。” “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啊。” “嘿嘿,等将来有了钱,我一定要把它买下来――对了,要不我们去找芙蕾雅借一点吧。” “想都别想。”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指着那个糖罐问道:“你想要这个?”他看着那个糖罐,轻轻将它拿了起来,露出一些怀念的神色:“这是我送我女儿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 男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的女儿呢?” “她死了,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 “第一次黑玫瑰战争?”罗曼缓缓眨了眨眼睛。 “怎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多可怕的战争啊,我那时候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这句话竟然让那中年男人发了好一会儿呆,过了好久,他才呐呐地答道:“是啊,要是她当时能够逃出来,差不都也和你一般大了。” “可以卖给我吗?” 男人默默地看着那个糖罐,点了点头:“如果你喜欢的话。” 商人小姐掏了掏自己的皮包,但忍不住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可以赊账吗,我的钱都给那个坏心眼的女人拿走了。”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小姐。 “不可以吗?”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将糖罐放到她面前:“说起来也是,钱这个东西在眼下这个当口还有什么用呢?如果这东西能让你感到满意,也就足够了。” 罗曼双手捧着那个糖罐,连连点头:“我会好好保管它的。”说着,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风雪,略微皱了皱小眉毛。 “你要回去了吗,小姑娘?”男人忽然问道:“你家在什么地方,要不我送你回去?” 罗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家。”她答道:“不过我真得走了,那个坏女人在叫我了。” “坏女人?” 罗曼对他甜甜地一笑。 然后她轻轻向前迈出一步,就像是身前打开了一道光门,让商人小姐可以跨步而入。只不过眨眼的一瞬间,少女与她手中那个糖罐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 尤塔缓缓闭上了眼睛,眼中金色的光芒也逐渐淡去。 安蒂缇娜紧盯着那个法阵,发着之中的光芒已经越来越明亮,忽然之间,一页黑色的光门逐渐打开。罗曼捧着糖罐从中轻轻走出,踏在积雪之上,松软的雪地,竟不能让她陷下去半寸。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幕僚小姐:“咦,安蒂缇娜,你怎么在这儿?” “罗曼?”安蒂缇娜震惊地看着商人小姐:“你……你变回来了?” 罗曼脸上的神情一敛,冷笑道:“当然没有。” 接着,她在安蒂缇娜目瞪口呆的目光之中,随手将手中的糖罐一丢。那玻璃罐子在雪中滚了两下,两盖子都磕开来,罐子里的糖纸装饰物顿时随着寒风纷然飞散,落了一地。 罗曼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啊,这躯体真是越来越不好用了。”她回过头看了看尤塔,女佣兵团长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了过去。 她这才回过头来,笑了笑:“如何,我还是来到了这里,你们真以为我让萨萨尔德人在埃鲁因引发内乱是白费劲?虽然那条狗是蠢了一些,但总归还是有点儿用处。” 黄昏之龙注视着安蒂缇娜的眼睛,在她的逼视之下,幕僚小姐只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水,她微微喘息着、吃力地答道:“你蛊惑萨萨尔德人……引发埃鲁因的内战,只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罗曼摇了摇头:“那倒也未必一定要如此,只不过我的本体仍未苏醒,要不是你们动作太快,我也用不着这么麻烦。”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早知道那个信标在那家伙手上,不过没关系,权当他是为我带路好了――不过你更重要,亲爱的安蒂缇娜,信标可以有很多,但钥匙却只有一把而已。” “你休想,唔――”安蒂缇娜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商人小姐几乎是脸贴脸地靠了上来,紧盯着她的眸子。罗曼长长的睫毛下,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的目光,黄昏之龙微微张开嘴唇,吐气如兰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亲爱的安蒂缇娜,你已经忘了吗,我们可是朋友――” 两点金色的光芒直刺入幕僚小姐内心深处,不过片刻安蒂缇娜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罗曼微笑着拍了拍手,她满意地看了沉睡中的安蒂缇娜一眼,缓缓来到断裂的冰川边缘。凛冽的寒风之中传来了另外一个异样的声音,忽然之间,一只有如山峦一般巨大的水晶爪子猛然从悬崖之下升起,抓住了悬崖的边缘。 一头巨兽正在缓缓展露出它全部的身躯,与之相比,站在冰川边缘的商人小姐渺小得不过像是一粒沙子。 但在罗曼面前,这头水晶巨兽却缓缓低下了头颅。 黄昏之龙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属下,轻声说道:“阿斯托尼,上万年的等待,是否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晶簇之王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别着急,”她笑眯眯地答道,同时一指安蒂缇娜与尤塔:“带上她们。” 晶簇之王阿斯托尼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连我的命令也敢违抗了么?” 阿斯托尼低沉地回答了一声,略微向后退了退,以示自己的屈服。它举起爪子来,空气中荡漾开一圈无形的波纹,黑暗魔力从元素之海上汹涌而起,托起安蒂缇娜与尤塔,放到了它的掌心之中。 “保护好她们,”黄昏之龙答道:“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她们对我还有用。” 阿斯托尼点了点头。 ……(。) 第五百二十九幕 终焉之王座 VI 一声巨响之后,巨大的骨骸手中生满青锈的船锚脱手飞出,拖着长长的铁链哗啦哗啦向布兰多飞来。笔·趣·阁.biquge.但布兰多眼中银光一闪,在法则之线的牵引之下便使之稍稍偏离了原本的轨迹,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布兰多随即一跃而起,飞身在半空中一拽那铁链,如神祇般的力量竟也丝毫不逊色于这位神话中的枯骨之王,生生将它拽得向前一个趔趄。布兰多抓住铁链再一借力,闪剑如影随形,一剑刺向这巨大的骨骸。 黑暗中好像产生了一条笔直而明亮的线,古德莫德眼中磷火闪动,它举起爪子向这条线抓来,空间中灰白色的法则之线纷纷弯曲并显露出布兰多手中剑的踪迹。 嗤一声轻响,骨骸巨手竟然稳稳地抓住了圣剑奥德菲斯的剑刃——失手了。布兰多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的闪剑不是没有失手过,但这么被对方直接看穿却还是头一次。心中不由得赞叹这头骨头架子的灵魂之力好强大,灵魂要素竟然可以驱动法则之线穿透空间来感知攻击者的所在。 是的,布兰多已经意识到对方感知的并不是自己手中的剑,而是握剑的自己。这样程度的灵魂要素就算没有达到存在性之力的高度,但起码也触摸到了最上位要素的国度,不愧是传说中死者之桥的守桥人,号称拥有神性的亡灵。 他毫不犹豫地松开手中的剑,向旁边一让——看起来就好像任由那头巨大的骨骸夺去圣剑奥德菲斯。这样的动作连古德莫德都是一怔,它抬起头来,眼眶中两团苍白的磷火近乎有灯笼大小,一明一暗。 假设它可以看到——那它看到的一定是一团糅杂在阴影之中的幻象,手握长剑,正在它面前缓缓成形。但可惜的是,亡骸是看不到的东西的,它只能感受灵魂的存在。 没有任何灵魂的波纹,风后九曜的幻影手持辛娜,一闪即逝,一剑一连斩断它七根肋骨。枯骨之王发出一声凄厉地哀嚎,猛地长身而立一把扯回了铁锚,铁锚带着风声扫向一旁的布兰多,但后者看也不看,冷着脸直接反手一拳轰在那铁锚之上。 铁锚嗡一声绷直了锁链,倒飞回去顺着巨大骨骸的脖子缠了好几圈,巨大的惯性扯得这头神性亡骸失去了平衡向后仰去,而手中紧握的圣剑奥德菲斯也脱手飞出。布兰多抬起头一把接过圣剑,同时一个箭步向前,紧随着古德莫德再一拳轰在它本就支离破碎的胸腔之上。 在一连串骨裂的声音中,枯骨之王近乎半个身体都炸碎开来,彻底向后倒去,但布兰多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铁锚飞散的铁链,又生生将它拽了回来。在常人眼中庞然大物的身躯在布兰多手中轻盈得好像是个布娃娃一样,它重新飞了回来,布兰多反手一剑直接从中将它斩为两段。 碎裂的骨骸散落一地,上下两半的枯骨之王重重地落在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埃。这以小博大的战斗看得阿洛兹都忍不住发了呆,忍不住双眼发亮地看着布兰多。 这可是真正的神战啊。 枯骨之王古德莫德虽不是真正的神祇,但至少也是半神的存在。别看它在布兰多面前如此羸弱,但若是在凡世之中就算是布加人中的顶尖存在,他们的法术也很难伤害这头神性亡灵。 布兰多的每一拳都带着空间与时间之力,可以说每一拳都撕裂了古德莫德的灵魂要素与极之平原,灵魂的力量在空间与时间的绝对掌控之下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 什么是绝对的力量。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但布兰多却没有丝毫的松懈,他回过头高喊一声:“夏尔!” “找到了,领主大人!”夏尔眼中此刻正闪动着明亮的蓝色光芒,他正凭借预知未来咒语在自己的命运卡牌牌库之中滤牌,一页页卡牌在他眼中扫过,终于让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张。 这时候古德莫德手中的提灯正亮起光芒,它已经是第七八次运用这个能力了,这件亡灵神器的光芒只要在它身上一照,一切伤势直接复原如初。 夏尔展示了自己的咒语——失效,消灭目标神器或结界。你获得百分之十法力。空间中法则之线一层层明亮起来,咔嚓一声裂响,古德莫德手中的提灯顿时黯淡了下去。 那头巨大的亡骸哀嚎一声,眼中的磷火点点消散,整个身躯仿佛也失去了结合在一起的力量轰然之间崩解开来,散落一地。夏尔走上前去一脚踹在它巨大的颅骨上,将那东西骨碌碌踢下了深渊。 “还好你终于找到了,”布兰多擦了擦圣剑奥德菲斯,没好气地说道:“否则的话,只怕我们还要在这里再和这头该死的亡灵打上七八十个回合,等我们回到沃恩德只用给其他人收尸就可以了。” “领主大人,滤牌咒也不是心想事成,谁叫您脸那么黑呢。” “谁脸黑?” 夏尔赶忙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道:“菲妮丝和玛诺查不也有消灭神器的咒文么?” “我们可没有滤牌能力!”妖精小姐气鼓鼓地说道。 蒂亚这才远远地跑上来,神性亡灵免疫一切凡世法术,她们在这样的战斗中可是一丁点作用也没有,除非梅蒂莎能张开结界——不过显然布兰多还不打算让所有人在这里倾尽全力。 精灵小姑娘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骸骨,忍不住有些惊讶:“它就这么死了,它可是古德莫德啊?” “古德莫德是不死不灭的。”梅蒂莎微笑着答道。 “它没死?” 布兰多走过去捡起那提灯,提灯表面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但那条口子显然正在缓缓愈合:“死者之桥的守桥人,永恒不灭的亡灵君主,这也是一个诅咒,诅咒它永生不灭地在这里徘徊,神性不灭,它是不会消亡的。” 他随手将那提灯丢在了灰尘之中,不过蒂亚却十分宝贝地跑去捡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那可是神器啊。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了看远处的迷雾,说道:“走吧,前面可能就是亡月之眠了。” “亡月之眠?” “就是亡灵的圣地啊,永眠之所,”墨德菲斯有些憧憬地答道:“亡灵们会在这里永眠,再也记不起凡世之事,但它们会在冥海之中获得真正的新生,灵魂重归世界之树,终于有一天会在这个世界上以另一个形象复生。” “永亡之地是一切亡灵的最终归属,亡月女神的神国埃琉德尼尔所在的地方。”梅蒂莎也答道。 但布兰多忽然停了下来。 迷雾中又出现了新的尸骸。 那是一头犹如小山般大小的犬类魔物,众人需要抬头仰望才能一睹它的全貌,它浑身布满了伤口,青铜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泊泊流下,但早已干涸。 布兰多看到那血液的颜色,不由得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茜疑惑地问道:“黄昏之狼,芬里尔的子嗣?” “看它们的血液。”鹿身女妖御姐伸手沾了沾那头怪物有些粘稠的血,手指上的血液呈现出一种明亮的铜色,她说道:“这是加尔姆的子嗣。” “加尔姆?” “苍之诗中的末日恶犬,黄昏的先锋,”伊莲答道:“但它们其实并不是黄昏族裔,而是青铜种。” 青铜种。 这个名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颤。青铜种就是黑铁与白银之间缺失的血脉,传说它们是巨人们的后裔,由神民们最后创作出来的种族之一。 它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既能够完美接受tiamat的权限,又能从黑暗的魔力之中汲取养分的存在,它们是强大而完美的一族,但不幸的是,它们生而嗜血、残忍与好战,为众神所创造,又为众神所抛弃。它们投靠黄昏之龙,又背叛黄昏之龙,可以说是命运多舛的一族。 也无外乎神民们将它们称之为失败的实验品,虽然布兰多本身并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 但或许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幸运—— 正是因为青铜一族的背叛,作为凡人的黑铁之民才得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青铜种?”茜大着胆子摸了摸加尔姆子嗣的外皮,触手冰冷,但分明可以感受到tiamat法则之纹的存在“魔物们就是它们的后代?” 布兰多点了点头。 “可这里为什么会有青铜种?”小母龙有些诧异:“它们不是早应该灭绝了么?” “这只是尸骸,”芙罗法指出她的语病:“并不能证明它们没有灭绝。” “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阿洛兹却凝重地答道:“这里的战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久远,在实史上自从天青的时代以后,青铜种就逐渐退出历史了。” 对于这个说法,布兰多心中也略微有些认同。至少在他所知的历史当中,未曾听说过青铜一族与亡灵发生过战争的记载,布加人记录它们在天青的战争之后逐渐为神民与神祇们剿灭,而在那之后,众神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或许它们一直藏身于此呢?”蒂亚问道:“众神早已离世,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下层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么。” 这句话隐隐提醒布兰多一下。 但他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疑惑,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无论是前后世的记忆,似乎都与之无关。在《琥珀之剑》中,他可从未听说过青铜一族啊。 众人缓缓向前走去。 黑暗中的尸骸越来越多,但不仅仅是青铜种,还有晶簇与恶魔。夏尔高举起手杖,让手杖顶端发出明亮的光,光穿透浮动的浓雾,勾勒出稍远一些地方堆积如山的尸骸。四周空寂无声,几条世界树根从远处的黑暗中穿插过来,穿过众人头顶的迷雾之中,显得整个空间古怪而诡异。 每个人都悄无声息地看着这座不知什么时代的战场,战斗的惨烈超乎人们的想象,令人疑惑的是——黄昏、亡灵与青铜三方都似乎分属于不同的阵营,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它们是在彼此厮杀。 这实在是太过古怪。 蒂亚提起莫德古德的魂灯装模作样地在四周照着,芙罗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开口道:“丢掉。”精灵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小声嘀咕道:“这可是领主大人的战利品。” 芙罗一脸冷意地看向布兰多,布兰多赶忙说道:“我可不要这东西,这提灯虽然是神器,但一般人却用不上。对了,等它复原之后,说不定古德莫德就要重新复活来找你了,蒂亚。” 蒂亚吓了一跳,忍不住提起提灯仔细看了看,好像提灯里真有一团鬼火在一明一暗地燃烧着。她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哆哆嗦嗦地放下提灯,说话都有些战抖起来:“我、我、我放在这里,可、可以吗?” “我觉得你还是把它放回桥那边比较好,蒂亚。”夏尔笑着答道。 “我、我、我一个人?”蒂亚快哭出来了,她腿一软差点一跤跌倒在地上。好在芙罗手快眼疾地抓住了自己的妹妹,她一把牵起蒂亚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抬起头来没好气地瞪了夏尔一眼。 夏尔耸了耸肩。至于梅蒂莎与茜则在一旁忍俊不禁。 阿洛兹注视着这迷雾与黑暗共同笼罩的战场,小母龙脸上少有地带着凝重的表情:“真是好一场大战。”对于一头从血脉中传承知识的巨龙来说,这里寂静的景象显然勾起了她心中的某些回忆。 “是一场大战。”布兰多也点了点头,一条条世界树根在这里汇聚,形成了一片开阔的平原,远处已经可见埃琉德尼尔宫的轮廓。这里就是永眠地,黑暗中沉睡着数不清的尸体,但没有一具尸体是领主级别以下的。 他手中七枚石板上射出的光束,偶尔变幻方向,但始终指向亡月女神的神国。到了后来已经再没有路,众人只能踏着骸骨前进,咔擦咔擦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令人心悸。 希帕米拉一边走一边比划着手中的硬头锤,她好像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猛地向下一敲,锤头悬停在路边一只白森森的颅骨头顶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但正是这个时候,黑暗中却传来咔嚓一声裂响。 神官小姐吓了一跳,她疑惑地举起自己的锤子,可那白森森的头骨分明完好无损,一对黑洞洞的眼窟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希帕米拉回过头,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附近一座骨山之上。 一只人类的骨头正骨碌碌地从那个方向滚下来。 虎雀等人第一时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茜与梅蒂莎也放下了长矛,至于蒂亚早已吓成了一只鹌鹑,脸色惨白地躲到了自己姐姐背后——生怕莫德古德先生来找她麻烦了。 一只畸形的怪兽出现在那骨山之上。 ……(。) 第五百三十幕 终焉之王座 VII 布兰多看到那头怪兽时,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那正是加尔姆子嗣。笔|趣|阁。biquge。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明白了谁才是这场惨烈战争的最后胜利者。青铜一族在这里与黄昏、亡灵一场大战之后,数千年的时光中竟在海姆冥界蛰伏了起来。 它们果然并未消亡,但布兰多好奇的是:它们究竟是在克莱丝离开她的神国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来到了此地。 但布兰多心中实在是忍不住吐槽另一件事,那就是布加人给的信息究竟有多少是靠谱的?这究竟是什么鬼扯的知识的守护者,现在他开始怀疑萨萨尔德人的先辈之所以从巴贝尔要塞之中流落到凡世,是不是被神民们贬出白银大图书馆的。毕竟在天青之战后,巴贝尔要塞还维持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正式寿终正寝。 而以这个工作态度来说,实在是太有可能。 布兰多和其他人回过头去,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远远地数过去,成千上万。任何人被这么多散发着绿光的眼睛注视着也会毛骨悚然,何况是在这诡异的环境之下,梅蒂莎、伊莲、茜与安德丽格等人下意识地靠拢了过来。 小母龙与芙罗法也露出了她们的龙翼,将几个施法者保护在圈内――这是巨龙在人形态下最直接的一种警告姿态。不过一金一银两对鳞翼,在微光之下倒是颇为好看。 “怎么办?”夏尔低声问道。 “这还能怎么办?”布兰多已经从背后抽出了圣剑奥德菲斯,剑刃在冷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辉:“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不知是不是加尔姆的子嗣也听懂了他的话,一声长嗥,骨山之上的恶犬之后已经飞扑而下。那一幕简直令人震撼,就像是数不清的耗子一涌而下,汇聚成了滚滚的洪流,不过与老鼠们不同的是,这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魔物。 远在十米之外,魔犬加尔姆便已经张开獠牙扑了过来。 夏尔手中的法杖向前一伸,那头恶犬便倒飞了回去,与它后面的另一头同类滚成一团。大约是觉得这么做卓有成效,夏尔干脆念念有词,施展了一道法则墙放在前面,一道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魔犬接二连三地撞在上面,转眼之间便堆了厚厚的一层。 其他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布兰多将手中的光球丢给蒂亚,同时张开左右手,空间力量立刻在左右两边铸成不可逾越的壁垒。至于掌握着灵魂要素的墨德菲斯与安德丽格,她们的灵魂之网在这里也颇为好用。 “走哪边?”夏尔回过头大声喊道。 “蒂亚!”布兰多则喊了一声。 “啊?喔――!”蒂亚慌忙看向自己双手捧着的光球,一道光柱射向前方,但让她哭丧着脸的时――这道光柱照在前面的狗肚子上。法则墙外叠起了罗汉的魔犬早已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虽然小姑娘努力踮起脚尖,但也无济于事,只能焦急地喊道:“领主大人,我看不到……!” 布兰多摇了摇头,一把拎起她的后领,将她提了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蒂亚终于眼前一亮,连忙大喊道:“在那边在那边!” “说人话!”布兰多没好气地喊道。 “就是有很多宫殿群那边!” “是埃琉德尼尔。”梅蒂莎马上答道,此时一头漏网之鱼从交错的灵魂之网的缝隙间钻了进来,精灵小公主反手一枪,便将之捅了个对穿。 众人立刻向亡月女神的神国方向杀去,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倒不惧这些低阶魔物――但谁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这鬼玩意儿,甚至于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何况就算他们有力气将这些东西杀个干净,可也没那么多鬼时间。 布兰多很快引其他人杀开一条血路,伊莲则在后面召来藤蔓阻拦狗群的追击,一群人很快进入了埃琉德尼尔神国的范围。前方很快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阶梯,阶梯向上通往迷雾之中的宫殿群。那里就是亡者之阶,在在神国鼎盛的时期,这条亡者之阶上曾徘徊着数不清的幽魂,它们皆是克莱丝的臣民。 不过此时今日,众神早已离世,由黄昏之龙所控制的克莱丝也不过只是一个失去了tiamat法则力量的傀儡。埃琉德尼尔的神国此刻已是上万年没有过外人的光临,放眼所见一片荒芜空寂,仿佛死域――远处遮掩在迷雾氤氲之中的圣殿,也是凄凄切切一片废墟的景象。 蒂亚坐在布兰多肩头回头望去,小脸发白――背后加尔姆子嗣仍旧穷追不舍,在迷雾之中滚滚犹如一条灰色的洪流。更让她害怕的是黑暗之中数不清的眼睛,远远看去竟像是星河一般。 一头加尔姆子嗣扑了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丢出了一团火球,但火球非但没炸开那头恶犬,反而让更多的加尔姆子嗣狂怒起来。 布兰多回头一看,略微估算了一下距离,反手拔出圣剑奥德菲斯,一剑挥了回去。一道金光乍现,剑光的两弧竟长达数千米之长,它飞过了几十尺的距离重重落在亡灵之阶上。咔嚓一声巨响之后,在一片轰隆隆如雷声一般的轰鸣声中,亡者之阶竟在众人眼前轰然断裂,跌落入无尽的深渊之下。 这一击彻底阻断了加尔姆子嗣追击的道路,数不清的恶犬更是一同滚落入悬崖之下,哀嚎声几里之外都清晰可闻。 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吸血鬼少女甚至有些失态地大喊了一声:“大人你疯了吗,这里是亡者之阶!是克莱丝大人的圣所!你怎么可以这样,女神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布兰多看了她一眼:“你的女神大人早在一个时代之前就离开这里了。” “可是……” 安德丽格张了张嘴,那张有些鲜艳欲滴的唇瓣蠕动了一下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有心反驳一下这大逆不道之徒,可又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这时远处黑暗之中又传来另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那是一片轰隆隆建筑倒塌的声音,众人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之中埃琉德尼尔的神国的西侧忽然整体坍塌了下去,大约三分之一的区域彻底消失了。 “看起来克莱丝暂时没工夫找我们的麻烦了。”布兰多看着那个方向说道。 安德丽格一脸惊怒之色。 蒂亚则张大了嘴巴:“女、女神大人真的发怒了!”她话音未落,弥漫的烟尘背后,忽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头颅。 那头颅近乎有三层楼那么高,长长的耳朵高高地竖起,两团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像是两轮圆月――当它注意到布兰多等人时,咧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獠牙。 那显然是一头犬科动物,或者不如说是来自于地狱的猎犬,若说它是加尔姆子嗣,但它显然要比加尔姆子嗣大不知道多少倍。这头猎犬摇晃着脑袋将身上的尘埃与碎石甩开,隔着几里的距离便有一些石块飞射而至,稀里哗啦地落在台阶之上。 然后巨犬渐渐舒展了身躯,缓缓站了起来―― 那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山峰。 夏尔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加尔姆的本尊,末日恶犬。”梅蒂莎在一旁轻声补充道。 “那可是神话中的恶犬,我们是它的对手吗?”夏尔问道。 布兰多摇了摇头,加尔姆的实力恐怕也就和所罗门不相上下,在tiamat法则的支持之下他真不把这玩意儿放在眼里。但那毕竟是近神的存在,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和这东西浪费。 “墨德菲斯,你是亡灵,应该比我们更熟悉永眠地,带其他人去女神的圣所,我不相信它连圣者之遗也进得去。”他说道。 “克……克莱丝大人的圣所?”墨德菲斯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姐姐一眼:“可是……” “带他去。”安德丽格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看了布兰多一眼,没好气地答道:“要是女神大人在那里,正好一刀劈死这个大逆不道的家伙。” “你们的女神大人现在可未必是我的对手。”布兰多还有心情开玩笑。 吸血鬼小姐气得牙齿咯咯直响。 墨德菲斯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加尔姆已经完全苏醒了过来,它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明亮起来,直起身来轻轻一跃,便跳到了与他们极近的地方。一座圣殿建筑在这头魔犬的踩踏之下倒塌,它在烟尘弥漫之中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布兰多等人。 布兰多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他放下蒂亚,抬起头看着这庞然大物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拖住这家伙。” “领主大人?”蒂亚眼圈儿都红了。 “别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布兰多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不是我的对手,你们给我节约时间。” 众人这才恍然,布兰多则让罗帕尔留下来配合自己作战,其他人分散进入了圣殿之中。但加尔姆显然不打算放走任何一个人,当它看到墨德菲斯动身时,直接便向那个方向飞扑了过去。 “找死!”布兰多没想到东西竟然敢无视自己,这头蠢狗的脑子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大够用。他举起奥德菲斯,一记闪剑便杀了过去。 黑暗之中一条耀眼的金线闪过,加尔姆警兆顿生,生生地止住了步伐。金线堪堪切在它爪前不到十尺之处,一声沉闷的震响,沿着那条分明的细线,整个圣殿群几乎都向下沉了半寸。 加尔姆这才回过头来,眼中闪动着寒光注视着布兰多。 布兰多也不和它废话,身形连续三次闪烁手中圣剑直指向加尔姆的头颅。末日恶犬尖嚎一声,同样一爪向布兰多挥来――剑与爪在半空中交击,竟划出一道火花来。 布兰多愣了愣,不信邪地反手再斩三剑,同样是三条金线扫过,火花四溅。 “这东西得多硬?”布兰多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这个念头,他自己身的力量早已趋近于极致,手中更是金炎圣剑,剑锋由空间法则加持,一剑下去竟只在这狗爪子上划出一条火花? 在这一刻,布兰多才算对青铜一族的实力产生了一个切身的认识。 不过没关系,剑不够用还有拳头。布兰多反手收剑,直接一拳轰在加尔姆的爪心软肉之上,那一刻他身后的法则之线一闪即逝,加尔姆惨叫一声,掌心上的血肉轰然炸裂开来。 这就是所谓大也有大的坏处,这头蠢狗的爪子虽然坚硬无比,但它狗爪子之上也并不是每一处都是角质层。 不过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加尔姆竟然也仍旧能展开反击,反手一爪,重重地扫在布兰多身上。后者就像是一颗炮弹一样飞了出去,坠入远处圣殿群之中。 不过这一击非但没让加尔姆好受半分,反而让它更是暴跳如雷,因为它收回爪子,发现坚硬的鬃毛已经烧焦了一片,爪子上几乎要渗透出金色的火焰来。 废墟中,布兰多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他略微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身上的的金色纹理熊熊燃烧着,遍布他全身上下。这就是圣堂骑士的金炎圣血,荆棘冠冕,以他的防御力与恢复能力来说,加尔姆这一爪子击中他所受的伤起码比他重十倍。 也就是说如果他乐意的话,就是站在这里加尔姆放开手攻击,先死的也一定不会是他。 不过布兰多可没这个时间,他看了看暴跳如雷的加尔姆一眼,耸耸肩便向圣殿上方走去。对方一爪子倒是帮了他不少忙,至少省了跑路的时间。 他才刚一转身,加尔姆便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再一次扑了上来。布兰多早料到这头蠢狗不肯善罢甘休,干脆连头都懒得回,只高喊了一声:“罗帕尔!” “在。”火爪蜥蜴人领主答道。 一道金色的火焰忽然从弥漫的大雾之中破雾而出,正中加尔姆的头颅。 报偿――瞬间/法术,结算此回合中所受所有伤害,对目标生物造成同等伤害。若牌手拥有任意怒意指示物,则移动所有怒意指示物,以此方法每移除一个怒意指示物,则此牌减去同样数量的法力消费。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那头可怜的末日恶犬又再一次翻滚着跌了回去。这一次所受的伤总算让它伤筋动骨,半天也没能再站起来。 罗帕尔面无表情地向布兰多伸出手来,布兰多抬起头露齿一笑,稳稳地抓住它的手。火爪蜥蜴人领主向上一带,便把布兰多拉上了圣殿的台阶之上,两人看了下方弥漫的烟尘一眼,转身向后走去,并肩进入了埃琉德尼尔神国的最中央。 前方就是克莱丝的起居地,亡月的圣所。 其他人正在台阶上方的平台上等他们两人,蒂亚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下面,问道:“那大家伙不会再追上来了?” 布兰多看着亡月圣所正门外的两座手持巨镰的死神雕塑,答道:“它大可以试一试,不过我觉得它没这个胆量。”果然,蒂亚再去看下面的圣殿群时,加尔姆在废墟之中愤愤地徘徊了一阵,但终究没有敢追上来。 显然这东西是曾经吃过这里的亏。 “看看信标,蒂亚。”布兰多提醒她道。 蒂亚赶忙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光球,却发现一道笔直的光芒直指向圣殿深处。布兰多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信标所指示的方向竟然真在亡月圣所之中。 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终焉之座怎么会在这个地方?看起来这里也说不上安全的样子,更不用说亡月女神克莱丝早已成为了黄昏的傀儡。 他停了下来,却发现一旁的小母龙也同时驻足看向圣殿之内,两人彼此回过头,对视了一眼,各自看到了互相眼中的疑惑之色。 “你想到了什么?”阿洛兹轻声问道。 “你呢?” “还是之前那个问题,为什么青铜一族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小母龙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疑惑的光芒,“它们究竟是在克莱丝离开她的神国之前,还是在那之后来到了此地,众神真的剿灭了它们吗?” “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想了想,补充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众神离世的时间其实与青铜一族的消亡是非常相近的,都是在天青之战前后。” “我倒没想那么多,”布兰多答道:“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我好像很熟悉这个地方――不,并不是熟悉神国埃琉德尼尔,而是这里有些隐含的东西让我感到熟悉。” “你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阿洛兹问道。 布兰多缓缓地摇了摇头。 众人已经越过他们两人向圣殿之中走去,但忽然之间,前面的夏尔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喊道:“领主大人,你最后来看看这个东西。” 布兰多走了过去,顺着夏尔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幽暗的大厅的中央,一个完美的女人斜坐于王座之上,漆黑长发从她脑后一直垂到光可鉴人的黑曜石之上,如瀑四散,身材颀长,有若绝世的雕塑――一条长长的,宛若爬行动物一般的尾巴从长袍之下延伸了出来,慵懒地卷曲在地面上,但层层叠开的黑丝长袍并不能使这位女神有丝毫的增色,因为任何凡世的装束反而有碍于她的威严。 人们看到她时,便只剩下那一双宛若星辰一般的眼睛。 ……(。) 第五百三十一幕 终焉之王座 VIII 战场上已是一片混乱。笔~趣~阁.biquge. 北方的天空在熊熊燃烧,天际悬挂着一条条刺眼的黑色浓烟。蔑世者塔斯特形同山峦的尸骸匍匐在地平线上,晶状结构的躯体上遍布着缠绕的藤蔓,一个布满裂纹的空洞贯穿了它的躯体,静静地凝视着前方—— 在那里,瓦尔哈拉变得黯淡的树冠正在一点点重新恢复光泽,那直通天地的耀眼光柱,如同苍翠的梦境一般刻在了每一个目睹它的人的记忆之中。巨树的树根重新插入了土地之中,从几十里外便能看到高原之下流淌的荧荧的魔力光辉。 但瓦尔哈拉几乎已经等同于退出了战斗。 晶簇高阶领主直插入云的身影矗立在巨树的另一侧,正不断攻击着瓦尔哈拉的防护,它每一次撞击半球形的光网,便使得争做要塞剧烈地震动起来。女武神们已经起飞升空,骑行环绕着法拉展开了攻击,但远远看去犹如一座紫晶山脉旁边的银色光点——勘误者法拉巨大的躯体上忽然浮现出上万个紫色光阵,一束束紫色流光光阵中射出,女武神们瞬间为紫色的光海淹没,不时有人被击中掉落下去。 一道银色的弧光忽然穿透了紫色的光海,图拉曼终于完成了他的法术,方圆数十尺的的水晶表层都坍塌下去。法拉痛苦地尖啸一声,犹如冲击波扫过,周围千米之内的晶簇之海齐齐矮了一截。 而这不过是这个广阔战场之上的一个剪影。 浓烟与尘雾几乎笼罩了整个战场,人们已经失去了与大多数部队的联系,战场上的人们往往只能各自为战,好在晶簇们也失去了三座水晶塔中的一座。 发起冲击的白狮骑士们早就彼此失散了。 但芙蕾雅仍旧在继续向前,向着记忆中另一座水晶塔的方向前进,她已经浑身是伤,吃力地推开了一座晶簇的尸骸。在咔擦的碎裂声之中,她手中的佩剑竟也断裂成了好几段。 芙蕾雅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来,天空中仍旧能看到战场彼此交错的景象——晶簇、巨龙、浮空战舰、狮鹫骑士与飞龙骑兵在广阔的空域之中纵横穿梭。 但整个战场早已谁也分不清谁,进行到了最为白热化的阶段。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鸣声之中,天空中好像升起了一轮太阳,明亮的光辉甚至点亮了层层云层。巨大的黑色菱形水晶体正缓缓穿过云层从半空中坠落,倾斜着撞向地面。它的菱晶的表面上不断爆出一团团耀眼的闪光,那是一个个银色的光点正在撞向这座宛若浮空城市一般庞大的躯体。 而每一个光点,都是一艘浮空战舰—— 班西亚人、埃鲁因人与布加人决绝地执行着他们的战术,一艘艘浮空舰正在逐渐脱离编队,临行之前连鸣火炮向所有人致敬,然后在人们模糊的泪水之中划过长空发出最后的闪光。 七个时代以来不可一世的黑之王菲兹托姆,却在这个凡人主导的战场上走到了尽头。 它庞大的身躯上方一个面积惊人的空洞之中,一身甲胄支离破碎的银精灵领主缓缓站了起来,他是银精灵们在这个时代的英雄,经历过无数次的战争,但在这里,这或许就是他的最后一站。 他一只手支撑在菲兹托姆残破表面的边缘,迎着高原之上猎猎作响的风声,取下头盔,远远地丢了下去,头盔翻滚着,消失在了云层之下。 银色的血液从他的额头上流下,诺恩用手擦了擦,手上也是一片银血。他的伙伴,千百年来的战友,那头龙兽的尸体静静地躺在空洞之中。 那是龙王骑兵最后的荣耀—— 他拔出长剑,也随手丢了下去,长剑在云端划过一条弧线,逐渐变成一个闪耀的光斑。龙王骑兵绝对不会将他们的武器留给敌人,哪怕是在他们死后也是一样。 诺恩忽然回忆起了千年之前的那场圣战。 他站在山谷之中,目送自己父兄离开,精灵们唱着圣歌走出了那个生养他们的山谷,许多人再也没能回来。 那是光辉重返的年代。 那也是一场旷古的大战。 一如此刻。 云层之上的光消逝了。 芙蕾雅微微眯起因为鲜血干涸而被迷住的眼睛,天空重归血红的颜色,在那片空域的正中央,有一个漂亮的银环。 但不是什么装饰物,而是巫师之王所罗门与黑里扬诺夫之间的战场,两位当世巫师的最强者,竟要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分出高下。 她看着那个绚丽的银环,看着数不清的晶簇一头撞上去化为碎片纷纷落下。然后低下头,弯腰捡起另一把长剑,缓缓向前走去。 烟尘遮住了整个战场。 但在弥漫的烟雾背后,战场中央的黑色的球体已经显得愈发显眼,淡淡的威压环绕在整个战场之上——一位神祇距离这个世界已经越来越近了。 一头头巨龙从低空飞掠过战场,它们正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密丝瑞尔带领着龙群从另外一个方向接近了那个传送通道。巨龙们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它的形成。 一位神祇的力量——哪怕不再受tiamat法则的眷顾,但也不是凡人们可以匹敌的,那是还要远在黑之王菲兹托姆之上的力量层次。 但一道阴影投射在密丝瑞尔的面前。 无形者亚拉克。 一只振动着双翼飞行天空中的巨大水晶黄胡蜂,挡住了龙群们。 再一次被所罗门击退的弗拉基米尔忽然停了下来。他虽然显得有些狼狈,脸颊上有一处擦伤,连红色的长袍上也焦了一块,但却幸灾乐祸地看了看远处的巨龙们,忽然之间大笑了起来:“巫师之王不愧是巫师之王,所罗门,你所在的时代甚至遮蔽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光芒,人们甚至认为你是布加人历史上最强大的一位巫师——虽然有些嫉妒,但我却不能不承认事实。” 弗拉基米尔-黑里扬诺夫语气抑扬顿挫:“你的确很强,强过我们每一个人,可惜的是,你还是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他举起双手来,高声说道:“看看四周吧,你再强,又强得过神民么?” 所罗门静静地看着这个人。 在很久远的年代,他、瑟兰督、尤基还有这个人,四个人曾经支撑起了那个时代的银色联盟。他们一起经历了与敏尔人的决裂,联手对抗凡人历史上最强大的施法者——图门,共同制订了圣者之战后大陆上一千年来的秩序,从此之后白银之民在天空之上看护着这片玛莎留下的大陆。 但令他感到悲哀的是,老朋友们却与自己渐行渐远。 尤基很早之前就与其他人决裂,并且身死于大冰川之中。 瑟兰督虽然并不支持萨萨尔德人的理念,但他从感情上却要更加亲近红蓝联盟。 而剩下的这个人。 更是远离他们而去—— “弗拉基米尔,”所罗门静静地说道:“看在过去的份上,我不想亲手杀你,去向埃鲁因人与风精灵低头吧,至少人们还会记得萨萨尔德人的骄傲。”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所罗门,你去让我向一些凡人道歉?”弗拉基米尔冷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其他人不认同你的理念吗,因为我们是布加人,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 “没有人是高高在上的,弗拉基米尔,你我的力量皆来自于tiamat,玛莎大人的恩泽属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而非你我。” “但那是我们应得的!”弗拉基米尔怒吼一声:“我孜孜不倦地学习这个世界的真理与知识,才获得了今天的力量与地位,这一切都是我们努力的结果,那些凡人凭什么与我们平起平坐?” “就凭眼下你所看到的一切,”所罗门答道:“在这场战争之中,凡人没有比我们少流一滴血,但他们得到的却比我们少得多——是我们亏欠他们,弗拉基米尔。” “你疯了,所罗门!” “疯的是你。” 所罗门一字一顿地答道。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最后说一次,弗拉基米尔,去面对你自己的过错。你明白谁应该为此而负责,萨萨尔德人的荣耀来自于理性与知识之中,而非狂妄与自大。” 弗拉基米尔冷冷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所罗门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那威严而淡漠的银色双眸,竟已不复存在——留下的,是一双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双眼。那仿佛已不再是属于布加人的眼睛,而是一双巨龙的瞳孔,弗拉基米尔的最后一句话惊骇地吞回了肚子里。 “血脉圣化!”这位萨萨尔德人的巫师领袖震骇地尖叫一声:“这是存在性之力,你怎么可能触摸到这个层次!” 所罗门冷漠地看着他。 一头斑驳的长发,竟然在顷刻之间化为了雪白。 他只伸手一指。 弗拉基米尔的表情便定格在了最后一刻,他无比惊恐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真知之眼龟裂破碎,然后自己身体周围的银色法则之线也一一消失不存,最后连他自己的存在感也渐渐淡去了,他的身体竟像是沙砾一般,随风而逝。 在逝去的最后一刻,弗拉基米尔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至高法则。 毁灭。 所罗门最后看了弗拉基米尔消失的地方一眼,轻轻叹息一声,合上双眼,长久没有再一次睁开。 …… 瓦尔哈拉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当整座要塞再一次剧烈地震颤起来时。树之大厅中,哈鲁泽一个趔趄,头上的王冠竟也随之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向远处,直到一只手按住它,重新将它拾了起来。 哈鲁泽怔怔地看着那个人。 欧汀伯爵走过来,将王冠交到他手上,轻声说道:“陛下。” “欧汀伯爵,您……” 欧汀看了看四周,有些感慨:“王党与公主殿下交恶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这里来过了,但这里与安培瑟尔一战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我还记得在这里与公主殿下、托尼格尔伯爵先生会面的情形,而一切都没有改变,所改变只有王党本身而已。” 他目光慈蔼地看着哈鲁泽:“当然改变的还有陛下您,先王在地下一定欣慰于您的成长。” 哈鲁泽手捧王冠,默默地站在原地。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王,那久远的时光,自己与姐姐的童年,回想起来竟有一些褪色了。 欧汀抬起头来打量着树之大厅,他的目光透过长长的玻璃拱窗看向远处,那里是瓦尔哈拉翠绿的树冠,阴云密布的地平线,偶尔有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瓦尔哈拉要塞的城墙之外,高阶领主法拉巨大的身影正在女武神们鏖战,交织着一道道银白色的电光。 片刻之后,他才轻声说道:“陛下,王党曾经做错了很多事情,但我至今记起先王的时代,仍旧为那一刻感到荣耀。我们失去了很多,那些昔日的同僚们一一离我们而去,或者溘然而逝,或者走上了另一条路;而今蓦然回首,过去记忆之中的那些面孔竟一一消失了,只剩下了我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 “伯爵大人,”哈鲁泽轻声说道:“那不关你事,我明白您对埃鲁因的感情。” 欧汀伯爵微微一笑,眼中有些淡淡的光芒:“陛下,请允许老臣最后再为科尔科瓦王室做一点微末的贡献,这样或许至少百年之后人们回忆起王党这个名词之时,不会仅仅感到不耻。” 他将一张信笺放到了哈鲁泽的面前:“战场上传来的消息,布加人与巨龙们希望我们埃鲁因人能抽出手来制止克莱丝的降临过程,可是我们刚刚与白狮骑士失去了联系,连芙蕾雅小姐也不知所踪——” 哈鲁泽怔怔地看着这位已经有些年迈的伯爵。 “伯爵大人……” 欧汀伯爵只是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国王陛下。 哈鲁泽默默低下头,最后点了点头。 欧汀伯爵折腰行礼,心中却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授封骑士的情形,他在剑下立下的誓言,终究没有辜负。 旗舰阿肯那顿号的船长室之中,曼里克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大副递上来的命令手札。他忽然想起了欧汀伯爵那张有些平凡的面孔,对方并算不上是王党的重要人物,比之马卡罗、比之利伍兹、比之埃弗顿,甚至比之与王党决裂的欧弗韦尔都尚且不如,但在所有人纷纷离开那条将沉的大船,每一个人都众叛亲离之时,却总有那么一些人还坚持着自己最初的信仰。 因为眷念那份曾经的闪光。 曼里克忽然想起了自己来到托尼格尔的初衷,想起了那个自己永难忘记的背影。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给他们最快的船,命令舰队做好掩护的准备,务必做到一切周全。” 大副郑重地点了点头。 ……(。) 第五百三十二幕 终焉之王座 IX 树之平台上,一艘艘快速帆船正在靠港,哈泽尔人的工匠机师正紧锣密鼓地为这些飞艇进行最后的改装。笔~趣~阁.biquge. 几个白狮骑士正在遴选志愿者,但志愿者太多,以至于拥塞了下层往上层的紧急通道。年轻而勇敢的托尼格尔水手在大声地反驳着军官们的荒谬结论,归根结底——为什么不选他们? “你的年纪太小了。” “长官,我只是看起来小。” “这位先生,这里只征募军人。” “不不不,我也是军人!我曾经是南境军团的骑兵,你看我这胳膊上受过的伤,这是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留下的,怎么你们这些托尼格尔人看不起人么?” 哈泽尔人的年轻工匠看着这些大呼小叫的埃鲁因人,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大副与水手长愁眉苦脸地站在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身边——年轻人看了看这两个人,才开口道:“这座锚定装置的运作方式我已经不止一次和你们讲过了,它最核心的部件是这个空间锚,这是一个十三环法术所创造的空间锚定效果,它可以起到扰乱传送的效果——你们知道什么是十三环法术吗?” “明白明白。”两人连连点头。 年轻的工匠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既然如此,你们就不应当擅自删略操作步骤,无论是魔法还是魔导技术都是一件严肃的事情,如果因为你们的误操作而让我们提前损失一艘船,你知道这是多严重的问题吗?” “是的是的。”两个人汗流浃背地答道。 “你们真理解了?”年轻的工匠挑了挑秀气的眉毛。 “理解了理解了,”大副连连点头:“只是我觉得打开机械闭锁和激活锚定装置这一环为什么不能并在一起执行呢,这能让我们省却不少时间不是么,我是说,反正我们都是去送死的——只要激活了法术不就可以了么?” 年轻的工匠盯着这可疑的家伙。 大副只能投降:“阁下说了算,阁下说了算。” “总之,”少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明白了?” “明白明白。”水手长用手肘捅了自己的同僚一下,答道:“总之,阁下尽管放心把这东西交给我们。” 年轻的工匠皱起眉头,微微曲起的漂亮眉毛透露出的意思好像是‘哈’的一声:“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让你们学会操作这东西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谁说过我要离开?你们能操作得好这座锚定装置吗,但比起专业人士来,你们还差得远——” 大副和水手长面面相觑:“可是……阁下,这条船是……” “怎么,只允许你们勇敢,哈泽尔人就是懦夫?”他敲了敲那魔导器械,发出空空的声音:“不能解决掉那个传送通道,我留在那里结果都是一样,与其死在家中,不如死在前线。” “可是……”大副吞吞吐吐地答道:“阁下你留在这里才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年轻的工匠眼皮都不抬一下,答道:“那我可没办法,这是先知大人的决定,你们大可以向你们的指挥官去提反对意见,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大副和水手长互视了一眼,只能摇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少年看了看两人,嘴角得胜似地翘了翘。 水手长拿起一旁的铁球,又问道:“那这又是什么东西,炮弹?” “这是小一号的锚定装置,”年轻的工匠答道:“它是装备给空骑兵的,它的作用方式与法术环数并不逊色于这个大型的装置——但是影响的范围要小很多。简单的说,这个东西需要靠近到一定程度才会有用,缺乏防护的空骑兵基本不可能进入到那个传送门之内,所以拿着它只能算是个心理安慰。” 水手长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问道:“我们可以拿吗?” “随意。”年轻的工匠答道:“这东西虽然很珍贵,但在这里多得是。” 两人点了点头,一人拿了一个。 远处欧汀看着港口之内的情形,心中忽然有了一些安定。 因为这就是这样的一个时代。 人们可以为了守护一切而慷慨赴死。 而这就是这样一个埃鲁因。 这一刻的它将注定闪耀于过去与未来的长河之中。 …… 在一声轻轻的裂响之中,芙蕾雅回过了神来。她手中的剑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穿透了那具晶簇的尸体,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鲜血跟着嘴角流了下来。 浸血的发丝一缕缕贴在额头上,她往回拔出长剑,竟然因为收力不稳而跪倒在了地上。她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一小队士兵经过她附近,但烟尘弥漫,人们竟然没能发现这位埃鲁因的女武神。 芙蕾雅忽然之间心有所感。 天空之上回荡起了一种单调的嗡嗡声,那是快速帆船的魔力引擎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血红一片天空中,几条闪亮的银线,正在穿过烟尘与迷雾,笔直地划开了天际。芙蕾雅忽然之间怔住了,微微张开了有些干裂的嘴唇。 一片火光正闪耀天际。 三条彼此交错的横线之上,布加人、班西亚人的主力舰队已经摆开了阵形,齐射的火光一次次吞吐闪烁,一条火焰的路径开始在天空缓缓向前延伸着。 在它的中央,是一支渺小而勇敢的舰队—— 二十三艘快速帆船,高张的银色风帆。 它们迎风而前,犹如二十三条笔直向前的银线,直插云际。 那是埃鲁因人的舰队。 在犹如礼花一般炸开的炮火包围之下,绚丽的光辉映衬在一张张年轻的脸庞上,此刻在他们的面前展开不仅仅是一幅庞大战场的图景,而是一条五光十色的道路。 火与光之路在空中向前延伸着。 银龙密丝瑞尔也昂起了修长的颈项,在她水银一样的眸子里,正倒映出的点点闪光。在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之上,那竟是如此的耀眼。银色的风帆破开了层层的重围,分开了浓烟与迷雾——埃鲁因人义无反顾地来了,伴随着耀眼的光,一片片炸开,而汹涌而至的晶簇,并不能阻止前进的步伐。 她忽然之间发出一声低吟。 巨龙们在顷刻之间分散开来,将无形者亚拉克包围在了中央,在这一刻,攻守仿若易位。从天空之上俯瞰,二十三个细小的光斑已经接近了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 所罗门在高空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 他已经没有余力再施展任何一个法术,但在此一刻,他却感到了那种命运的伟力——凡人们并肩而立,整个世界的未来,以前所未有的紧密彼此相连。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注视着那天空中的银色闪光。 在晶簇的攻击之下,最外围的六艘快速帆船终于开始缓缓的坠落。 然后是另外七艘。 人们握紧了双拳,但忽然之间三艘快速帆船主动脱离了主阵,它们加速冲向了晶簇的海洋之中,两舷的火炮喷吐出闪光,转眼之间,便为漫天的晶簇所淹没。可正当人们眼中的光芒消失之时,蓦然间整个晶簇之海膨胀起来,一道明亮的闪光从中刺出。 一轮初生的太阳,光芒四散地悬挂在云层之上。迎着那久久不消散的霞光,欧汀伯爵走上了指挥台。在剧烈的爆风之中,仅存的七艘快速帆船已经摇摇晃晃地接近了目标。 “打开机锁!” 伯爵沉稳地下达了命令。 “机锁打开!”一声声回报从仅存的各艘飞艇上回应。 “报出距离。” “七百二十。” 空中传来钢铁扭曲的声音,在晶簇的围攻之下外围的博尼维尔号不幸一头撞上了一侧的桑德卡号,两艘风帆船在半空中断裂,拖着长长的尾迹坠向了地面。 “保重,预祝胜利——” “埃鲁因万岁。” 这是两艘船上最后发来的信号。 目标已经近在眼前。 欧汀伯爵闭上了眼睛。 五艘船同时激活了锚定装置——五个细小的光点终于接近到了黑色球体的边缘;天空之上,埃鲁因人、班西亚人与布加人的浮空舰队中,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人们的眸子里,似乎已经倒映出了十三环空间法术激发时所绽放出的耀眼光辉。 而远在战场的另一端,一丝战栗却掠过了密丝瑞尔的心头。 银龙女士回过头来。 战场之上,芙蕾雅像是石雕一样仰望着天空。 那黑色的球体之中,忽然之间一条长长的尾巴从中扫了出来,它最先击中欧汀伯爵的座舰,然后依次是剩下的四艘浮空舰——一一支离破碎。 光点熄灭了,漫天的碎片纷纷扬扬地落下。 …… 幽暗的圣殿中静的落针可闻。 布兰多默默地握紧了奥德菲斯的剑柄——克莱丝,亡月的女士。在一万年之前,她是主导安眠与黑夜的女神,是一切亡灵生物的庇佑者,她既是死神,可也主管着生命的神职,因为生死轮回,循环不已。 但不是现在。 tiamat失守之后,这位女士就与大多数神祇一起,沦为了黄昏之龙的傀儡。而此时此刻,双方已经站在了一条分明的线的两边,是敌非友。 布兰多回过头看了安德丽格一眼,吸血鬼小姐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但她仍旧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注视着王座之上,那位自己的女神大人。 她曾是一切亡灵的庇护者。 那一刻,墨德菲斯与她心中忽然明白了巨龙们的感受。 但王座之上的女神目光却十分平静,深邃有若星辰一样的眸子注视着每一个人,她好像是用尽了一切的力量,才开口缓缓说出三个字来: “杀了我。” 哐当一声,安德丽格手中的弯刀落在了地上。 克莱丝闭上了眼睛,但当她再一次睁开时,漆黑的眼睛里已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 巨大的黑色球体一动不动地悬浮在卡拉苏高原之上。 一切都仿如未发生过,静悄悄地,人们怔怔地看着这样的一幕,飞艇的残骸,缓缓飘散向地面。天空上罕有地平静,连火力覆盖也停止了,三支浮空舰队一时竟不知是否该继续展开进攻——还是说那位神祇已经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之上? 曼里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心湿漉漉一片。舷窗之外,天边一道道坠落的黑色尾迹,也不知是否预示着一个终末之日的到来? 高原上响起了呜呜的声音,那是退兵的长号。 没有人可以与一位神祇抗衡,梅兹之战的悲剧绝不能在这里重演—— 战场之上,班西亚人最先开始退却了,然后是大平原上的其他国家,接着是托奎宁的狮人,最后是高地骑士。高地骑士的大团长布尼德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远远地眺望着战场之上仅存的两座水晶塔,略微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口气。但他并不犹豫,丢下手中豁了口的长剑,纵马向后走去。 在他身后,是一片银色的海浪,银精灵与大地军团的英灵们正在掩护凡人们的撤军。 但犹如潮水一般的退却之中,却有一人在逆流而上。 芙蕾雅已经缓缓地站直了身体,坚定地向前走去——前方一头晶簇分开烟尘向她扑来,她反手一剑,剑刃与那头晶簇的头颅一起崩裂开来。但她同时也被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芙蕾雅咬着牙再一次爬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血,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在她身边,一些士兵终于注意到了这位埃鲁因女武神的存在,他们停下来驻足,惊讶地看着逆流而上的女骑士,人们纷纷让开,让芙蕾雅可以穿过他们之间向前走去。 瓦尔哈拉城外,正在稍事休息的图拉曼忽然疑惑地从城墙之上站了起来。 而天空之上,所罗门也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明之色。 一个气息从战场之上彻底消失了。 …… 银龙女士一个翻身躲开亚拉克的晶刺,她发出低频的鸣叫声,呼叫自己的同伴重新结阵开始爬升,以期占据更高更有利的空域展开攻击。 两三点银光在她爪子上的戒指上闪烁,密丝瑞尔低下头,那是两头年轻的巨龙从战场外围传来的消息。 “消失了?” 她微微一怔。 密丝瑞尔舒展双翼,在半空之中一个转向之后向着战场的中央看去,但马上,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从她银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整个天空之上,克莱丝淡淡的威压犹存。 但是传送的信标消失了—— …… 瓦尔哈拉城内,威廉推开门走了出来,他抬起头,眼中同样充满了疑惑——传送的信标消失了,为何如此?莫非埃鲁因人在最后一刻还是达成了目标? 可他们明明没有抵达。 等等,抵达—— 一道电光从这位巫师领袖脑海之中闪过。 ……(。) 第五百三十三幕 终焉之王座 X 蹒跚的步伐一步步向前,弥漫的烟尘终于在眼前向两边分开,芙蕾雅咳嗽着抬起头来,她眯起眼睛,终于看清了矗立于远处的飞艇残骸。笔?趣?阁。biquge。 那正是维托密号,那是欧汀伯爵的座舰。 残骸四周散布着许多晶簇的尸体,芙蕾雅随手拾起一根断裂的长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也充作防身之用,然后缓缓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但她才没走了几步,脚下就踢到了什么东西。芙蕾雅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枚白狮勋章,她默默地停了下来,弯腰捡起了那枚勋章。 抬起头,再远一些的地方,欧汀伯爵断裂的佩剑横在沙尘之中,伯爵先生的绶带还挂在剑柄之上。芙蕾雅静静地看了那把剑一眼,便越过它继续向前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越靠近飞艇的残骸,地上零零碎碎的杂物便越来越多。 有些是飞艇上的装置,有些是私人物品,芙蕾雅还看到了一些令人作呕的残缺不全的躯体,或者是还燃烧着火焰的炭化了的飞艇的框架。 然后她看到了这一路走来最完整的一具尸体——一个水手长,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满是污血的手心中,似乎还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芙蕾雅低下头,蹲了下去,轻轻扳开对方已经冰冷发僵的手指,准备将那东西抠出来。 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却制止了她:“别动……” 芙蕾雅蓦然一惊,她回过头,却看到不远处几块扭曲的铁板之下,一个满身是血的哈泽尔人躺在那里。一根弯曲的钢筋刺穿了对方的肺叶,他不住咳嗽,眼神中的光芒虚弱得近乎微不可见。 芙蕾雅赶忙来到那人身边,下意识去去摸自己的药剂盒子,但却摸了一个空,才想起早在之前的战斗中用光了。她有些歉意地看着那个人,才发现对方还是一个少年,一脸秀气与文静。 “对不起,我……” 但年轻的工匠却对她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道:“……先关闭机锁……记得别触发了锚定装置……” “你说什么?”芙蕾雅微微愣了一下。 对方看了她一眼,几乎是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先关闭机锁,别触发锚定装置。” 芙蕾雅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那是空间锚定装置?” 年轻的工匠有些灰暗的眸子里,仿佛回光返照般绽出一团明亮的光芒:“你认识?” 芙蕾雅赶忙拿出自己的骑士章:“我是芙蕾雅,是埃鲁因方面的高级军官。” “很好……” 年轻的工匠眼中闪了闪,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说道:“你,会飞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你会飞吗?”他只能勉力举起一根指头来,纤细的指尖无力指了指天空之上:“把它……送上去。” “我?” 年轻的工匠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眼中的光芒,几近于涣散。 芙蕾雅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可雅,可雅-法雅克,军衔下士。” “你是女孩子?”芙蕾雅惊讶地看着对方。 只有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告诉她道:“我家,在哈泽尔……告诉我妈妈……好痛……”声音微弱了下去,芙蕾雅默默地放下她的手,她抬起头来,忽然感到鼻子有些发酸。 “或许,”她轻声回答道:“我想我会飞——” 在她脚下,少女早已安然入眠。 …… 三道信息不分先后地传递到了密丝瑞尔的戒指之上。 “可否记得四境之野的一战?” “有人在攻击克莱丝的本体——” “阻止她进行第二次传送,逃离海姆冥界!” 所罗门,威廉,图拉曼。银龙女士银色的眸子里蓦然之间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她猛然张开双翼,向下一沉避开身后亚拉克的追击,同时在传讯水晶之中发去同样一条信息: “怎么做?” 只片刻,戒指上闪过一条信息。 “密丝瑞尔女士,到我身边来。” 芙蕾雅?密丝瑞尔微微一怔,她视野之中忽然升起了一团明亮的闪光。光斑一闪即逝,而那个位置,正是卡拉苏高原战场的最中央。 戒指再一次闪烁了起来:“我有办法,阻止传送。” 密丝瑞尔顿时不再犹豫,它马上一个横滚向下方飞去,展开的双翼翼尖在天空之中划过两条优美的弧线,这个优雅的战术动作立刻让龙群明白了她的意思: “金之裔,展开攻击队形,掩护我——” 龙群齐齐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四散分开。 远处的战场之上,芙蕾雅手中高举着那银色的戒指,眼噙欣慰之色看着天空中一道银弧缓缓划下。只片刻,巨龙张开的双翼便从她头顶之上飞掠而过,女骑士按住被风吹乱的长发转过身去,向着密丝瑞尔降落的方向追了过去,银龙女士拍打着翅膀缓缓落在地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 “芙蕾雅,你怎么还在这里?”密丝瑞尔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没和其他人一起撤退么,你刚才说你有办法阻止克莱丝传送是真的吗?” 芙蕾雅用力点了点头:“这里是欧汀伯爵的飞艇的残骸,我在上面找到了空间锚定装置。” “空间锚定装置?”密丝瑞尔惊讶地问道:“还是完好的么?” 芙蕾雅摊开手掌,露出手中构造精密的黄铜球体,她定定地看着银龙女士,说道:“我敢保证,它还是完好无缺的,甚至连机锁都是完整的。” 密丝瑞尔心中微微一动:“你会用它吗?” 芙蕾雅轻轻点点头:“安蒂缇娜教过我如何使用魔导装置。” “那好,”银龙女士狭长的眼睛里流过一道明亮的光芒,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到我背上来,我送你到传送门的中心区域。” 说着她放下一侧尾巴,卷起女骑士,将她放到自己的背上。密丝瑞尔转过修长的脖子,看了一眼芙蕾雅,开了个玩笑道:“没有鞍座,你只能将就一下了,你可以抓紧我的鳞片,别怕,我不会感到痛。” “谢谢,密丝瑞尔女士。”芙蕾雅显然不太习惯巨龙们的玩笑,她略微有些拘束地回答道。 密丝瑞尔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这应该是小型锚定装置,我们得穿过传送通道的外围,那里面布满了空间乱流,我可以用弦魔法来保护你一刻,但是我的魔力有限,所以我们最多只会有一次机会,你明白吗?” 芙蕾雅缓缓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密丝瑞尔满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拍打着双翼缓缓离开地面,在低空盘旋了几圈之后,便开始向高空爬升而去。 在两人的头顶,正盘亘着那巨大的黑色球体,仿佛一片低垂的乌云,笼罩在整个战场之上。 数不清的晶簇像是一群群渡鸦,盘旋在那黑球之下,拱卫着传送门。 芙蕾雅最后看了一眼地面,然后握紧了手中的铜球。 一人一龙直插云霄而上,银龙女士通过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低频的颤鸣,这样低沉的龙吟声在无风的情况下可以传达到了上百里之外的区域,但只有巨龙们才能够捕捉到。 她正在向整个龙群传达命令: “金之裔,向我靠拢,阻拦亚拉克靠近——” 龙群呼啸而下。 而战场一侧,晶簇高阶领主亚拉克复杂的水晶复眼之中才刚刚注意到这个方向的异动,但它眼角余光一闪,却发现云层之上忽然之间降下了数十点闪耀的光斑。 金龙群。 密丝瑞尔的背上,芙蕾雅也拿起了自己的传讯水晶,她微微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开口道:“这里是芙蕾雅,白狮骑士团大团长——” …… “这里是芙蕾雅,我是白狮骑士团大团长——” 托尼格尔人的旗舰阿肯那顿号上,舰长室内所有人都出奇地安静了下来,曼里克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指挥官佩剑,他回过头,静静地注视着正一明一暗发出声音的传讯晶球。 “重复一遍,这里是芙蕾雅,我是白狮骑士团大团长——” 布加人,班西亚人的主力战舰之中,每一个传讯室内,每一盏传讯水晶球之上,一个同样的声音正在向所有人传达着一个同样的信息: “预计三分钟之后,我与银龙密丝瑞尔女士将抵达目标点,将锚定装置送入传送门——” “我请求掩护。” “重复一遍,我请求掩护。” 班西亚人的帝国之辉号上,冈萨雷斯伯爵缓缓地转过身来。 而阿肯那顿号上,曼里克已经重新穿好了自己的舰长披风,戴上了帽子。他拿起自己的传讯水晶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下达了命令: “全舰队听令,向六点钟方向转向,以雄鹰号位基准准备展开战列线。” 天空之上,三支正在缓缓撤离战场的浮空舰队一支支停了下来。数不清的浮空战舰正在半空之中开始调头,但它们重新在战场之上组成三条横列之时,炮火的轰鸣之声再一次响彻了卡拉苏的天空。 铁与火从天而降,爆炸的光芒点亮了整个高原。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吸引了高原之上的每一名联军士兵,人们纷纷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不是已经开始撤退了么,这炮声又是从何而来?舰队在攻击谁? 一片片火光在天空之上炸开。 而在人们的目光之中,银龙女士张开的双翼在炮火之中穿梭飞行,优雅得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而人们终于注意到了那‘蝴蝶’背上纤细的人影,战场之上忽然之间掀起了一片呼啸。 那山呼海啸的欢呼之声最早从埃鲁因人的方向响起来,但很快,它就席卷了整个高原。 “女武神!” “女武神小姐!” “她为什么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人们震撼地看着这半空之上的景象,而在他们的视野之中,那个细小的光点终于也接近了那黑色光球的边缘。那一刻,每一个人都握紧了双拳,白狮的骑士们更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每一个人都生怕看到历史再一次重演。 那毕竟是他们的大团长啊——那位来自于埃鲁因的英雄女士。 但奇迹发生了,在一片片连绵不断的火光之中,在晶簇领主亚拉克愤怒的尖啸声之中,那细小的银色光点在最后的时刻忽然一个加速,猛然扎入了黑球之内。 战场上竟是一片静寂—— 但每个人都下意识地举起了手中的剑,剑尖直指向天空,如同升起了一片明晃晃的森林。 “为了沃恩德!” 那是无声的呐喊。 …… 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芙蕾雅终于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天与地的界限消失了,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碎石、浮空战舰的残骸、碎裂的晶簇甚至是人类的尸体——猛烈的空间风暴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席卷着一切来自于卡拉苏高原之上的事物,卷向那个黑洞的深处。 空间是如此的广阔,而在那个黑洞的正中心,一个高大的——犹如巨人一般的女人正冷冰冰地看着她们。克莱丝就站在那虚空的中央,一头狂乱的长发随风飞舞,她的一半躯体仍在黑洞之下,而另一半躯体则艰难地支撑在这片天地中,她的武器——名为法夫纳之毒牙的漆黑刃鞭,正紧紧地握在她的手上。 女武神小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那就是一位真正的神祇。 密丝瑞尔好像感受到了芙蕾雅心中的紧张,出言宽慰道:“小心,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芙蕾雅这才回过神来,坚定地点了点头,她咬紧了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克莱丝恶狠狠地看着这两只闯入自己领域的虫子,但她似乎有些犹豫,始终没有出手。银龙女士只一看便明白过来,对方应当是在应付那攻击她本体的入侵者,无暇他顾——而这正是她们最好的机会。 “芙蕾雅,”她小声说道:“一个好消息是,克莱丝正在分心,我准备直接切入到空间风暴的内环,你做好准备——” 芙蕾雅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银龙女士忽然之间长啸一声,双翼一展一个变向便切向克莱丝的身畔。那位恶毒的女神在此一刻终于忍无可忍,忽然之间直起身体,扬起手中的长鞭便向这个方向挥来。 但密丝瑞尔早已作好了准备,略微一侧身,便与巨大的鞭影错身而过。一道令人战栗的灵魂力量从两人身侧扫过,芙蕾雅只感到自己要立刻死去,好像要灵魂都要离体飞走一样,银龙女士见状高叫一声:“别刻意在意那东西,那是灵魂要素!” 但她刚刚分神,便只感到左眼一阵剧痛,忽然之间永远地失去了一侧的视野。银龙女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她仍旧坚持转过身,将芙蕾雅保护在自己身后。 “密丝瑞尔女士,你没事吧!”芙蕾雅在风中高喊道。 “我没事!”密丝瑞尔强忍着剧痛回答道:“芙蕾雅,准备好!” 长鞭终于与两人错身而过。 而就是此刻。 密丝瑞尔在半空之中翻转身体,芙蕾雅只感到自己眼前一亮,克莱丝那种巨大的脸庞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但这一刻女骑士心中却沉稳至极,她在一瞬间解开了空间锚定装置的机锁,然后启动了上面的法术。 “为了埃鲁因!” “为了沃恩德!”芙蕾雅高喊一声,用尽全身的力量将黄铜球丢了出去,“——可雅,请保佑我们!” 黄铜球缓缓滑向了虚空的中央,时间缓慢得仿若停滞。 但下一刻,芙蕾雅只听到一声仿佛天崩地裂的尖啸声,一片耀眼的白光袭来,她瞪大了眼睛,然后双眼一翻失去了一切的意识。 …… 克莱丝尖叫了一声,向后倒在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当她的目光再一次恢复清明时,低头静静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前的圣剑奥德菲斯,看着金色的血液缓缓从长袍之下渗出,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安然的神色。 “做得好,孩子们。” 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安德丽格与墨德菲斯,轻声地说道。 安德丽格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张开的嘴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墨德菲斯从后面走了上来,默默地用手遮住自己姐姐的眼睛,他别过头去,亦一语不发。 布兰多静静地看着这位将死之神。 “女神大人——” 但克莱丝轻轻摇了摇头:“这世界上早已没有神,而我们不过是留于此间徘徊的幽灵,与其行尸走肉般的存在着,或许消逝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她微微一笑,甚至还有心情和布兰多开了个玩笑:“只有圣剑可以伤我,你持它而来,或许正是命运的选择。” 布兰多闭口不言。 那是无数的时光以来,死亡的眷者,以安眠与黑夜笼罩这个世界,虽然是死者的神,但却象征着生命的希望。她手持镰刀立于埃琉德尼尔神国的大门之前,眷护着前来此地寻找永眠的亡灵。那是亡月的女神,她的神国,乃是一切死者安宁的故乡,但眷顾已失,或许神明们早已不再。 墨德菲斯紧紧地抿着嘴唇,抬起头来。 安德丽格低声地抽泣了起来。 克莱丝的目光却显得十分的平静,她看着布兰多,轻声说道:“在许多的时光之前,我便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的到来,我从无数的光阴之中看到了你的面容,那么你又是为何而来呢?” “我?”布兰多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静静地回答道:“我为终结一切而来。” “什么是终结一切呢?” 布兰多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却反问道:“女神大人,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众神离世,是谁打败了你们?” 女神翩然一笑,眼中露出虚弱之意:“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布兰多默然不语。 他回过头,看到了小母龙眼中同样的担忧。 众神创造了它们,又遗弃了它们,却终因它们而死,一个时代,也因此而落下帷幕。而站在这里的自己,却代表着这个计划的另外一个部分,可众神与神民们,是否预料过他们的结局呢? 布兰多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一时竟有些迷茫。 女神轻轻合上了眼睑。 她轻声说道:“孩子,这是亏欠,但也是希望。” 没有青铜,就没有黑铁。 克莱丝的身体终于化为了漫天的光尘,从她的王座之上缓缓浮起,最终消失于无形。一位神祇,就这样在她的神国之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安德丽格终于泣不成声,倒在自己弟弟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黑暗之中只剩下低低的泣缀声,片刻之后,茜才小声地问了出来:“领主大人,究竟是谁导致了众神的离世?是谁打败了克莱丝与其他诸神,让我们的时代再没有众神的光辉呢?” “是青铜一族。” “怎、怎么可能?”山民少女瞪大了眼睛:“是魔物击杀了众神?” “是弑神者,”布兰多轻声说道:“我早该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原来是青铜一族——众神创造了青铜的一代,又抛弃了它们,怀恨于心的青铜一族投靠了黄昏,但却又再一次背叛,因为它们所要的,不过是复仇而已。” 他回过头,问道:“你们知道永恒者的传说吗?” 除了小母龙阿洛兹,众人皆摇了摇头。 布兰多看着他们,回答道:“因为它是超越众神的存在,完美的产物,是这个世界上永恒不朽的生物。”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存在?”伊莲不解地问道:“那它岂不是黄昏?” 布兰多摇了摇头:“因为它本来就是另一个计划的终极存在,神民们来对抗黄昏的最终兵器,是青铜一族的顶点,我竟一直没有猜到它的身份,明明那个提示已经如此的明显了。” “它究竟是什么?”梅蒂莎问道。 小母龙阿洛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蒂亚的身边。而小姑娘手中的光球上,那道笔直的光芒,正指向圣殿的穹顶之上。布兰多的目光顺着那道光看了上去,两条世界树根在穹顶之上彼此交缠,向上消失在黑暗与迷雾之中。 “看到了吗,”布兰多答道:“它就在那里,世界树根在下界的汇聚之处,这一世界的巅峰——翡翠之巅。” 梅蒂莎轻轻地啊了一声。 她忽然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开口道:“是不灭者,永恒的巨龙,苍翠之龙尼德霍格?” 布兰多缓缓地点了点头。 黑暗的深处,商人小姐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远处的一点光芒,而那里,正是埃琉德尼尔的神国。在她身后,呼啸的轰鸣已经越来越震耳欲聋,冥海之上忽然之间掀起了惊涛骇浪,冲刷着世界的根基,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在这波涛之下四分五裂。 那仿佛是整个沃恩德丧钟,一声声回响在虚空深处,而混沌泯然的黑暗里,一头庞然大物正在缓缓苏醒。随着它意识的复苏,整个世界晶壁都发出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然后,一只金色的眼睛缓缓张开。 它终于醒来了。 罗曼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在黑暗与空寂的迷雾之中回荡。 …… (。) 第五百三十四幕 终焉之王座 XI 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复苏时,芙蕾雅有些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在她还有些模糊的视野之中,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片血红的天空。笔、趣、阁。海棠搜书。视野逐渐放大了,天幕的边界悬挂着一道道冲天的烟柱,晶簇从头顶上空掠过,偶尔一两道火光点亮东方沉沉的天际。 天空中已经出现了星辰的光辉,星星点点,闪烁在东方淡紫色的天幕之上。 偶尔天空中会炸开一团明亮的闪光,或者是战舰在开火,或者是坠落。然后她才看清了稍近一些的地方,银龙女士有些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后者的左眼紧闭着,银色的血液不断从中流淌出来。 芙蕾雅恍惚了片刻,才终于记起了先前发生了什么,她声音沙哑地问道:“密丝瑞尔女士,您的眼睛?” 密丝瑞尔摆了一下头,表示自己不碍事。 “对不起……”芙蕾雅轻声说道。 “那不关你的事,”密丝瑞尔答道:“你表现得已经足够好了。” “我们成功了吗?” 密丝瑞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芙蕾雅感到自己一阵幸福地晕眩,她怔怔地看着那金红的云层,夕阳的光芒似要让整个天空都燃烧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恢复了力气轻声问道:“我们赢了吗?” “我们赢得了一部分。”密丝瑞尔答道。 “一部分?” 银龙女士默默地让开了身体,才让芙蕾雅看到另一侧天空的景象。金色的云层之上,战场中央已经一片云淡风轻,巨大的传送门早已消失不见,芙蕾雅的目光一动不动,雪白逐渐爬上了她的面颊。 她褐色的眸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倒映出了一道金色的火焰。 那是一条明亮的金线,它静静地横亘在天空之上,内里喷涌着无穷无尽的烈焰,正缓缓张开来。芙蕾雅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一只正在打开的眼睛――金红的眼睛,竖状的棱瞳,在天空之上,俯瞰大地。 火焰一般的云层低垂着,数不清的流星正从云层上缓缓降下,坠向地面。 那是一头横亘天地的巨龙。 那是,黄昏。 芙蕾雅微微张了张嘴巴,沙哑地说道:“它,醒了……” “是的,它醒了,”银龙女士也注视着那个方向,银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一层火光,柔声答道:“一个时代之后,我们世界的噩梦,又一次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之上。” “一切都结束了吗……” “不,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 银龙女士握起芙蕾雅的手,答道:“你忘记了吗,芙蕾雅,我们的战斗结束了,但另一场战斗却刚刚开始而已。” 女武神忽然安静了下去。 她静静地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怦怦作响,沉稳而有力。 那是他的战争―― …… 这是一个古老苍翠的梦境,布兰多停下来打量着眼前这片水晶森林时,心中便升起了这样一个想法。林立的晶簇,散发着翠绿的光芒,彼此闪耀着,一株株圣洁的古树,围绕着形成了这个安宁的圣地。 他抬起头来,头顶之上数不清的世界的树-根从黑暗与迷雾之中升起,彼此交缠,汇聚于此,形成一株巨树的树基。 翡翠之巅,在无数的时光以前,人们用以形容这个地方的词汇――它是下界的巅峰,与雾之国、死之国与焦热之河相连,而在上一世,玩家们就是从焦热之河中找到通往此地的入口的。 而这里,正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强者,苍翠之龙的巢穴。 虽然名为苍翠,但尼德霍格却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黑龙,它所以得名于此,乃是因为它那苍青如翡翠的圣血。布兰多直到此刻才明白过来,那并非是尼德霍格特殊,而是因为它本就是青铜一族。 因为那血,乃是青铜之血。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千万年的光阴以来,尼德霍格要藏身于此无休无止地啃咬世界树的根基――那个《琥珀之剑》中含混不清的背景故事,在这里终于化作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因为苍翠之龙在此的目的,就是终焉的王座。 永恒的时光,并没有化解它心中对于众神的仇恨,它要报复玛莎所创造的一切,就彻底毁灭这个由她所亲手守护的世界。布兰多只是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琥珀之剑》中堪称不败的世界boss,在一切的终结之后,在这个世界,他的目标竟然回到了原点。 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他看着这个地方,心中仿佛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一种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联系,无数人的灵魂,与他牵绊在了一起。 但是否真的要面对那头永恒之龙,布兰多心中也没有底。 众人小心翼翼地在水晶林地之中前进,大家都谨慎地没有开口说话,毕竟这里的主人乃是一位神话中的存在。它的属下,恶犬加尔姆都是在神战之中凶名赫赫的存在,更不用说这位主人本身。 当然,更没有人会指望这位主人会热情好客―― 树林中静悄悄的,蒂亚和希帕米拉侧着头看着水晶树皮上面的倒影,竟可以映出她们两人的脸来。只是分割的镜面之上,倒影或大或小,有些还被扭曲夸张了,蒂亚被吓了一跳,神官小姐脸上则露出有意思的神色来。 除了她们两人还有心思注意这些细节之外,其他人神色都或多或少有些严峻。 “我终于明白过来,”夏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小声对墨德菲斯说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青铜一族,原来它们的老大就在这里。” 墨德菲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而鹿身女妖御姐伊莲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在黑暗之中孤寂千年,最适合适应这里的寂寥,何况水晶丛林对她来说倒有些到了家的亲切。 她看了看四周,开口说道:“这里看起来不像是有外人闯入过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已经赶在了黄昏的前面?”阿洛兹问道。 “这可不好说,”伊莲答道:“通往翡翠之巅的路也不只有死之国一跳,我记得传说中尼德霍格本身就是从雾之国的冰雪世界中抵达此地的。” “但至少这里看不到黄昏种的尸骸了,不是么。”夏尔接过话头:“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么说来我们没有与苍翠之龙同路,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这话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布兰多回头看了看蒂亚,精灵小姑娘手上仍旧捧着那个光球,光球上的光笔直地指向前方。他虽然没有亲自来过这个地方,但相关的视频也看了不少,心中很快估算出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 他没记错的话,有几条世界树根在前面交错,树根之间的空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山谷。玩家把那里称之为祭坛谷,因为山谷中央有一座方锥状的祭坛。 布兰多一想到那个祭坛,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 果然,没多久他们一行人便走出了这片水晶树林,前方视野豁然开阔,一个美丽的山谷跃入众人的视野之中。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远处山谷中竟是一片草海,远远近近点缀着一些水晶树林,一条瀑布从世界树根上坠下,流经整个山谷之后,在天边注入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泊之中。 蒂亚看到这一幕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非止是这个小姑娘。事实上若非亲眼所见,众人怎么也不会相信在这样一个下层世界中,竟会有这样一处风光秀丽的所在。 只有布兰多早有预料,因此一眼就看到了山谷中那座高大的祭坛。 那是一座矗立在草海之中的金字塔形的祭坛,通体由黑曜石一样的材质构成,因此在一片绿野之中显得格外显眼。布兰多注意到在祭坛黑色的主体之上,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晶网格,他死霜森林与信风之环中见多了这样形式的玩意儿,一眼就明白这东西一定与tiamat的网络脱不了关系。 布兰多向前走去,但在他身后茜却有些担忧地问道:“苍翠之龙会在这个地方么?” 布兰多摇了摇头,对于这一点他倒不是特别担心。翡翠之巅虽然是尼德霍格的巢穴,但苍翠之龙却并不总是待在这个地方,它更多的时候在世界树上方啃咬tiamat法则的根基,一年之中往往只有有数的时候才会回到自己的巢穴中休息。 当然在《琥珀之剑》中的解释就是,玩家只能在一年之中有数的时间挑战这头永恒之龙――如果真的有人会来挑战的话。 因此布兰多对山民少女解释道:“尼德霍格长久以来在与tiamat的法则战斗,总是与之战斗到遍体鳞伤,才会回到翡翠之巅修养。这样的战斗在千万年的时光之中,近乎是无休止地持续着,因此它回到翡翠之巅的时间也并说不上多。” “可我不明白,”茜皱了皱眉头:“它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自然是因为对众神的恨意,”阿洛兹接口道:“青铜一族痛恨所有由众神创造的东西,甚至包括我们的世界本身。” “可悲的是,”小母龙继续说道:“纵使它代表着永恒,但也不可能咬穿tiamat法则的根基,因此对于它来说这场战斗注定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真是可悲的命运。”夏尔耸了耸肩。 言谈之间,众人已经走到了祭坛的边缘。 布兰多抬起头注视着这座高大的祭坛,蒂亚手中的光球上,那束光芒几乎已经与祭坛联系在了一起。“看起来,到地方了,”夏尔看到那束光,便开口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狮心剑在谁手上?”布兰多问道。 “在我这里。”梅蒂莎赶忙回答道,她低头就要去拿悬挂在腰上的狮心圣剑,但正是这个时候,整个山谷忽然之间微微震动了一下。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蒂亚更是吓得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自己姐姐的背后去。 而其他人则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不过布兰多仔细看了看四周,却发现刚才那一次突如其来的震动之后,山谷中似乎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震动是从上面传来的。”伊莲谨慎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指了指头顶上:“距离这里应该不近。” “应该是苍翠之龙闹出来的动静。”布兰多想了一下,回答道:“它可能在攻击世界之树。” 蒂亚闻言不由得乍舌,她吐了吐小舌头吃惊地问道:“它距离我们不近,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它得多大啊?” “自然不小,”布兰多答道:“那毕竟是完美的存在,它掌握着沃恩德世界上唯一一个永恒的要素,苍翠之龙被定义为同时存在于无数个平行的世界与平行的时间,它纵使在某一地某一刻死亡,但也因为另一地另一刻的存在性而复活。” “那领主大人,我们岂不是杀不死它?” “所以它才会被称之为不朽,”布兰多点了点头回答道:“在神民们的另一个计划当中,它本来就是用来对抗黄昏的最终兵器,只是世事难料,或许人们也没想到他们亲手缔造的会是一场灾难。” “对抗我?” 山谷中忽然传来了一声讥笑。 布兰多猛然抬起了头,那个声音――正是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之时描绘出他心中最深层的梦魇,让他一次次从噩梦之中惊醒过来的声音。 那是罗曼的声音。 众人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商人小姐从草海之中缓缓走了出来,她看着其他人,微微一笑道:“尼德霍格也只配当一条看门狗罢了,它的力量也称得上是永恒?布兰多,在你面前,所谓青铜之王根本不值一提――” 布兰多静静地地看着罗曼,看着这个和他和芙蕾雅一起,逃出布契,做着商人梦的少女。她脸上淡淡的微笑,仿佛一如往昔,六年之前的一切,宛若梦境。而他昔日答应过这个少女的承诺,时至今日却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 他静静地开口道:“黄昏之龙,你既然操纵着这具身体,作为敌人的我们,我希望我们可以有起码的尊重。” 罗曼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 她看着布兰多:“若非为了彻底地摧毁你们的世界,我又岂用来到这里?一切都不过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而已,若非她将tiamat至于混沌之中,我轻易就能将你们化为齑粉。”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你不过是混沌之中诞生的一个意识而已,黄昏,你虽强大,但还无法代表这个世界本身,”一个身影从山民少女身后走了出来,正是奥薇娜,她冷冷地看着黄昏说道:“若非你发起那场战场,我们又岂会来到这个世界?但没关系,数个时代以来的战争,到此终有终结的一刻,而那一刻,也就是你失败的时候。” “天青,”罗曼恨恨地盯着奥薇娜:“我们的账,早晚会算――” 她话音刚落,忽然之间整个山谷再次猛烈地一震。 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因为每个人分明感觉到了,这一次震动的源头比上一次近了许多。 黄昏之龙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世界树的穹顶之上,她笑了一下:“看起来尼德霍格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存在了。” “我?”布兰多皱起眉头。 “你还不明白吗?”黄昏之龙笑得十分诡异:“尼德霍格存在于每一个时间与每一个空间,即所谓的永恒,可是这个世界上偏偏有一种法则可以锁定每一个时间与每一个空间,注定克制这所谓的永恒,你认为它会察觉不到吗?” 布兰多忽然恍然大悟。 自己的时空要素,对于苍翠之龙来说岂不是正是最强的克星么?但让他脸色大变的是,黄昏之龙说尼德霍格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了,那它岂不是正在向翡翠之巅赶来? 正是这个时候,翡翠之巅发生了第三次震动,震动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蒂亚都一头撞在了她姐姐的身上。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立足不稳,下意识地抬起头去。 这一次,众人已经分明可以感到,有一个庞然大物已经来到了上方。 “真是一处好戏,”商人小姐背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不过我恐怕没太多时间在这儿浪费了,布兰多,你不想看看你的小情人吗?” 布兰多微微一愣,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只见罗曼抬起手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在她身后竟然渐渐显现出一个人来,那不正是安蒂缇娜是谁?众人只见幕僚小姐神色木然,显然是受了法术的控制。 “安蒂缇娜小姐?”梅蒂莎忍不住低喊了一声。 而布兰多眼中更是怒火炽燃,他伸出手来,圣剑奥德菲斯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手中,他身形一动,想也不想便是一记闪剑向黄昏之龙刺去。但罗曼动也不动,她前方的空间微微弯曲,一只几十尺高的水晶巨爪凭空浮现,当一声挡住了布兰多的攻势。 而商人小姐则好整以暇地抽出手中的佩剑,将剑刃放在一动不动的安蒂缇娜的脖子之上,悠悠地说道:“怎么,担心你的小情人了?却忘了我才是冷杉领真正的女主人吗,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亲爱的布兰多。” 布兰多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后退了一步。 ……(。) 第五百三十五幕 终焉之王座 XII 窗外的天空已是一片暗红,金色的流星不时从云层之中落下,坠入地面。笔?趣?阁.biquge.高原之上,远远近近不时闪动着火光,天色已经晚了下来,但战斗仍在持续。 北方的天空中,浮空舰队与巨龙们仍在与无形者亚拉克作战,在失去了几乎所有的顶尖战力之后,于是战斗变成了一场惨烈的消耗战。德尔菲恩轻轻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托着腮怔怔地看着窗外出神――外面不时传来人们惊恐的叫声,此时此刻,纵使是瓦尔哈拉要塞之内也已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她微微转动着紫色的眸子,目光又看向另一个方向。在要塞下方,勘误者法拉已经摇摇欲坠,但起飞迎战的女武神们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只有黑暗之中那闪耀的银色之火,仍旧是那场战斗的中心。 宰相千金沉默了片刻,吱呀一声,在她身后书房的门打开了,她回过头去,看到密丝瑞尔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银龙女士此刻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但脸色仍有些苍白,她拒绝了人们的善意,只是简单地清洗了一下那只受伤的眼睛。 密丝瑞尔站定在德尔菲恩的身前,宰相千金也抬起头来,房间之中两人默默地相对而视。 “我听说你在这里。”密丝瑞尔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和他一起去的。” “您的眼睛?”德尔菲恩问道。 密丝瑞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碍事。 德尔菲恩沉默了片刻,又拿起了那支羽毛笔,在纸上涂画着什么。但密丝瑞尔看着德尔菲恩的手,却轻声开口道:“你在害怕,对吗?” 德尔菲恩手中的羽毛笔一停。 “人人都会害怕,”她故意看了看窗外金红色的天空,微微一笑道:“我也并不超凡脱俗。” “但你害怕的,与人们并不一样,不是么?”银龙女士说道:“德尔菲恩――” “不,”宰相千金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低下头,翻开一页文件,在上面签了个字。 但密丝瑞尔却静静地看着她,说道:“拿反了。” “什么?”德尔菲恩一愣,抬起头来。 密丝瑞尔指了指她手上的文件,说道:“你拿反了。” 德尔菲恩手上的动作顿住了,羽毛笔也轻轻落在了纸面上。 她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心乱如麻。 …… 风静悄悄的,山谷中的水晶树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光芒彼此汇在一起,仿佛可以点亮整个地下世界的黑暗。那翡翠的山巅,在死者之国竟像是一座散发着无穷光芒的灯塔,矗立于黑暗与迷雾之中。 而又一声沉闷的震动,那庞然巨物在头顶之上已经越来越近了,迷雾中交错的世界树根上,正沙沙地抖落着灰尘与冰屑。 布兰多静静地看着放在安蒂缇娜脖子上的剑刃,他看向一旁的商人小姐,冷冷地问道:“黄昏之龙,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只不过是让安蒂缇娜小姐帮一个小忙而已,若不是她与狮心剑的联系,我要找到这个地方还要很费一番手脚,”罗曼笑得很开心,“而且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呢。” 她话音刚落,安蒂缇娜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在布兰多来得及反应之前,她举起那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殷红的鲜血霎时之间浸透了层层衣物喷涌而出。 布兰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黄昏之龙!”布兰多狂怒地喊了出来,一拳击在挡在罗曼面前的水晶巨爪之上――巨爪的主人,晶簇暴君阿斯托尼在罗曼身后显露出身形,生生被这一拳打得差点儿倒飞了出去。 布兰多顾不得其他,一闪身来到安蒂缇娜身边,双手接住了正软倒下去的幕僚小姐。 罗曼倒也没有制止他的意思,而是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走到一旁阿斯托尼的身边,扶着这头晶簇暴君的爪子,一步小跳了上去。晶簇暴君立起身来,迈开步子与布兰多错身而过,它庞大的身躯每一步都让山谷微微一颤。 布兰多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小心翼翼地将圣水倒入幕僚小姐口中,安蒂缇娜都呛得咳嗽起。她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终于恢复了清明,看到布兰多的第一眼眼泪便流了下来:“领主大人。” 布兰多刚想开口,但忽然之间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插在安蒂缇娜胸口的匕首,竟在自动一寸寸向上升起,虽然在圣水的作用之下,幕僚小姐胸前的伤口正在一点点愈合。可那匕首之上的血液,却彼此浮动着,一粒粒从匕首上飞了起来,悬浮在半空之上。 那数不清的血珠,好像失去了重力一般,向着天空中飞去。它们彼此汇合在一起,然后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球。 而这个血球之中,竟隐隐呈现出一道金色的光芒来。 布兰多怔怔地看着一幕,心中忽然之间感到了一丝悸动,那是来自于tiamat法则的共鸣。 而正是这个时候,翡翠之巅又一次震动了,震波从山谷之外传来,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安蒂缇娜也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脸色苍白地问道:“我、我的血……在发光?” 而不远处,罗曼坐在阿斯托尼的爪子上,同样仰头注视着那团金光四射的血液,她双手撑着爪子的边缘,踢着脚,有些感叹地说道:“圣贤之血,你可藏得真深啊,玛莎――” 这时远处传来了蒂亚的尖叫声:“啊啊啊!救命,这这这个光球它自己在动,我我快拿不住它了!” 在这精灵小姑娘身边,安德丽格第一个转过身,手疾地抓向蒂亚手中的光球。但正是那一刻,那光球之上的光忽然之间变得无比灼眼,吸血鬼小姐只感到自己的手好像被那光烧穿了一样,顿时惨叫了一声,缩了回来。 就是这一瞬间,光球已经猛地从蒂亚手上脱手飞出,飞向空中。梅蒂莎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刺出长枪,但光球仿佛有意识似地微微一晃就避开了银精灵小公主的攻击。另一边伊莲口中念念有词,从地下召唤出无数藤蔓来阻拦半空之中的光球,可还没靠拢便被光球之上的霞光烧成了灰烬。 而就在人们措不及防之刻,忽然之间梅蒂莎听到嗡一声轻响,她低下头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腰间悬挂的狮心剑也微微震动了起来。这把先君埃克之剑在片刻之后竟然铮一声自己脱鞘而出,悬浮在半空中。一滴金色的血液从剑上分离而出,也飞向远处的天空。 血球、光球与那一滴金色的血液在山谷上方相遇,彼此猛烈地撞在一起,然后融为一体。那一刻整个山谷似乎都共鸣起来,草木与晶化的树木同时颤抖着,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上方的世界树中垂下,刚好射入那光球之上。 而那光球在光明大盛的同时,忽然之间来到山谷中央的祭坛上,缓缓打开了一扇光门。 看那道光门,罗曼眼中终于露出灼热的光芒,她几乎是立刻从阿斯托尼的爪子上站了起来。 “拦住她!”布兰多看到这一幕,立刻高喊道:“那不是她的本体,优先攻击晶簇之王阿斯托尼!” 但其实不用他下达命令,梅蒂莎手中的长枪已经脱手飞出,但晶簇之王抬手一挡,便磕飞了长枪;另一边,罗帕尔与伊莲已经拦在了阿斯托尼的身前,夏尔更是用法术制造了一个结界,但阿斯托尼只是一拳,便让罗帕尔与伊莲只能后退,结界也支离破碎。 布兰多见状拾起金炎之刃,轻轻放下安蒂缇娜便要加入战斗,可幕僚小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好像终于恢复了神智,有些焦急地说道:“领主大人,去救救尤塔小姐!” “尤塔?”布兰多一愣:“她又怎么了?” “她还在外面!” “她在外面?” 阿斯托尼一步步向前,但坐在它手掌上罗曼冷笑着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众人,出言讥讽道:“看看这是谁的剑。” 说着她勾起手中的长剑,高高地丢了下去,长剑打着转儿落下,插入了松软的地面之中。众人这才看清,那把长剑乃是尤塔的佩剑――火鸦之舌。 而正是这个时候,忽然地面猛地一震,整个翡翠之巅好像都要坍塌下去。众人脸色大变,实力稍差的虎雀、芙罗一行人一个立足不稳直接跌倒在了地面上。 布兰多下意识地回过头。山谷之外,一个巨大的脑袋缓缓地从那儿走了进来。 那是一头怎样的生物―― 它仅仅是一个头颅,便占据了山谷的一角,而纵使是高耸如山峦的晶簇暴君阿斯托尼,在这头巨龙面前,竟也显得相形见绌。 是的,那正是一头巨龙。确切的说,是一头黑龙,但它覆满全身的黑色的鳞片之下,却仿佛燃烧着青色的火焰,火焰一滴滴从鳞片之下渗透而出,掉落在地面之上,顷刻之间便形成了一簇翠绿色的水晶,随着它脚步缓缓向前,那水晶竟然流淌成一片丛林。 它每一步,都足以令整个山谷地动山摇。 而它昂首阔步的样子,更是令人们感到自身的渺小,仿佛其本身自有一种王者的气度。它硕大的头颅居高临下地看着每一个人,黑色的眼球像是一只凝固了的熔岩球,带着一种轻蔑的神色看着山谷之中的每一个人。 但它的目光,主要还是落在布兰多身上。 布兰多只感到头皮一阵阵发炸。 毫无疑问,那就是青铜一族的王者,弑神者,苍翠的巨龙――尼德霍格。 尼德霍格的黑色的眼球中似乎蕴含着一道青色的火焰,但却没有丝毫柔和的神色,当它看到布兰多时,这眼中的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而布兰多低下头,却看到了尼德霍格爪下所按着的东西。 那是一根水晶棱柱,而棱柱之中,竟一动不动地封印着女佣兵团长。布兰多愤恨地回过头去,他想也不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而商人小姐却是颇为自得地对他甜甜地一笑,仿佛十分满意于这个恶作剧一般。 这个时候梅蒂莎的心灵传讯第一时间传了过来:“领主大人,我们拦住黄昏之龙,你去救下尤塔小姐――山谷中央那个传送门正在缩小,你必须抓紧时间。” 布兰多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他心中明白,也只能如此。 布兰多站了起来,苍翠之龙尼德霍格立刻冲着这个方向狂吼了一声,那一刻仿佛整个山谷都震荡起来。但布兰多只看了它一眼,身形一闪消失在它的视野之中,当再一次出现之时,便已在这头巨龙的头顶之上。 布兰多在半空之中拔出浅海圣剑辛娜,一手奥德菲斯,一手辛娜,重重地向下跃下,双剑直插尼德霍格的脑门。在他毫不留手的全力一击之下,两剑几乎在苍翠巨龙额头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尼德霍格惨叫一声,青涩的火焰立刻从伤口下漫卷而出,四散飞舞。 但苍翠之龙马上低下头,反身一扫,巨大的尾巴已经像是一座山一样向布兰多抽来。那巨大的黑影扑面而来,布兰多反手收回圣剑奥德菲斯,另一只手持辛娜,直接发动了冰川之袭,一道数十里之长的冰川向前蔓延而出,冰风呼啸,万载的寒冰几乎将尼德霍格半根尾巴与后半个躯体一起冻成了冰雕,而辛娜残余的力量还继续向前,又将远处的一片翡翠森林化为了冰屑。 一眼望去,黑暗之中仿佛出现了一道绵延不绝的皑皑冰川。 接触冰冻效果让苍翠之龙产生的片刻停滞,布兰多终于找到了机会,翻身而下来到巨龙的爪下,一把拖住封印尤塔的水晶,一个空间传送,远远地向夏尔的方向传送了过去。 但下一刻,冰川乍裂,尼德霍格顺势一爪向布兰多拍了下来。 虽说尼德霍格看起来庞大笨重,但这一爪子却是快到了极致,几乎只余残影。布兰多还是凭借时间掌控的能力才能勉强看清攻击轨迹,猛地向前一扑,才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不过让他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是,这鬼东西连要素法则都没有使用,竟然单单凭借蛮力就撕开了空间的裂痕――他分明看到了那爪子带起的片片黑色的光斑,正是空间断裂的表现。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布兰多一击得手之后立刻后退一步,右手中出现了大地之间哈兰格亚,他将剑尖倒转插入地面,霜土之卫的能力瞬间爆发;结合着浅海圣剑所造就的冰川,稳固的大地之力从地下涌动而出,两道缠绕着不同法则网络的坚壁轰然从地下升起,将他与尼德霍格隔绝开来。 而正是这个时候,夏尔的声音传了过来:“领主大人!尤塔小姐已经安全了,赶快撤退!” ……(。) 第五百三十六幕 终焉之王座 XIII 不过夏尔话音未落,在心灵传讯之中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小心,梅蒂莎小姐!” 布兰多回过头,刚好看到银精灵小公主痛苦地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笔·趣·阁.biquge.在她身后,一个银色的身影正在渐渐显露出身形。 布兰多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能族之王西里尔。 西里尔的右手正化成一支长枪刺入梅蒂莎的背心,幸亏银精灵小公主在最后一刻避开了致命的心脏部位,否则只这一击就足以让她丧命。 梅蒂莎用手捂住嘴唇,银色的血从指缝之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在她身后,西里尔左手化为一柄长刀向她颈项斩下。 但一张银色的卡牌从天而降,希帕米拉高喊一声:“庇护圣歌!”这个由安若度的圣戒转化来的法术化为一道银色的光弧,堪堪挡住了西里尔的攻击。 神官小姐伸手一握,手中出现了身灵剑的身影,向前一步一剑刺向那怪物。西里尔开始没有在意希帕米拉的攻击,但蓝绿色的长剑刺中它的胳膊,这位能族之王才痛苦地尖叫一声,闪电般地退了回去。 希帕米拉也不追击,一步拦在了梅蒂莎身前。西里尔神色阴郁地看着自己手上熊熊燃烧的伤口,面容扭曲地抬起头来:“旅法师的力量——” 希帕米拉有些凝重地看着对方,身灵剑除了可以让她本身实力提高一层次之外,具有的能力是反绿/反蓝宝石,对于这个世界的法则来说,绿是生命,蓝是魔力。 她低声说道:“魔力生物,你是能族。” “它是能族之王,”布兰多的声音从心灵联系之中传来,传递给每一个人:“能族之王西里尔。” 而这时候,黄昏之龙已经来到了那光门的旁边。 她转过身,笑吟吟地看着众人:“我的两位统帅,外加一头尼德霍格,布兰多,击败了它们,再谈与我争夺终焉的王座。” 在她身前—— 晶簇与能族一族的王者,阿斯托尼与西里尔犹如两座山峰挡在了众人之前——阿斯托尼,利维坦在混沌之中的第一个分身,也可以说是第一个子嗣。而西里尔的来历更加神秘,它是混沌之中诞生的意识,可以说本质上与黄昏之龙并无差别,而它是纯粹的魔力生物,只要还存在一丝能量,它就不死不灭。 远处的尼德霍格终于注意到了黄昏之龙,它眼中露出同样仇恨的光芒,向着这个方向低吼了一声。 罗曼看了它一眼,笑道:“尼德霍格,你们同样来自于玛莎与神民的不同计划,看在你曾经是我的一条看门狗的份上,我可是将他送到了你的面前——” 说着,她转过身,缓缓向光门之中走去。 夏尔、芙罗与伊莲的法术同时出手,安德丽格、墨德菲斯与阿洛兹也左右分开,包抄向阿托尼斯的两翼,玛洛查召唤出了油亮妖精与死冥百足虫,夏尔在同一时刻用一张卡牌魔力禁锢定住了西里尔的行动能力。 晶簇暴君阿斯托尼只伸手一挡,仍由法术打在自己身上,法则之线还未够到它的身体,便全部消失不见。阿洛兹见状提醒所有人道:“小心,这家伙免疫法术!” 而它庞大的身躯一抖,数不清的晶簇裂片便从它巍峨的躯体上跌落下来。这些晶簇碎片甫一落地,便化为一头头晶簇领主,缠住了安德丽格、墨德菲斯与阿洛兹的进攻。 魔力禁锢的效果瞬间结束,能族之王也终于从受制的状态下得以脱身,它一出手,希帕米拉立刻受伤。那毕竟是数个时代以来与神祇们匹敌的生物,缺乏神性的力量——或者说tiamat法则中的高位权限,很难真正对它们造成伤害。 布兰多见状只得从苍翠之龙的战斗之中抽出手来,隔着上千尺的距离一道银色的法则之线击中了西里尔,将这位能族之王惨叫着打飞了出去。 不过他也为这一击付出了代价,尼德霍格狂吼一声,一爪子差点将他拍进了泥土里。 黄昏之龙在光门边上停了片刻。 她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众人一眼,微微挑了一下眉尖,已这个商人小姐习惯性的动作,一步踏入了光门之内。而当她踏入光门的同一刻,整个翡翠之巅都嗡嗡轰鸣了起来。 正在修养的梅蒂莎抬头一看,脸上忍不住露出震惊的神色:“不好,那传送门所在的祭坛是翡翠之巅的基石,现在它要塌了!” 夏尔与阿洛兹闻言心中同时一沉,他们抬起头来,只见远处那光门已经缩小了一半的范围。 这位年轻的巫师侍从立刻施展了一个心灵联讯的法术,将所有人纳入了这个临时的通讯范围之内。“领主大人——”他略显得有些沉稳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布兰多才刚刚从泥土之中爬出来,同时一闪身躲过了苍翠之龙的扫尾一击。那如世界树根一般的尾巴扫击在山谷之上,让整个山谷几乎都断裂开来,露出西面世界树的根系。 它甚至将山谷打穿了一个缺口,磅礴的湖水正垂落向远处黑暗之中的深渊,发出轰鸣的声音。 只不过区区片刻,这座宁静的山谷便已荡然无存。 夏尔的声音在心灵联系之中继续说道:“领主大人,我们送你进入那光门之内。” 布兰多拉开距离之后,才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怎么做?” “时间已经来不及让我们一一清理掉这些怪物,”夏尔答道:“唯一的办法只有让我们张开极之平原,将阿斯托尼与西里尔拉入我们的法则之中。” 梅蒂莎有些虚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领主大人,我们支撑不了太久,你可能只有一线的时间。” 布兰多没有说话。 但他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性——对于极之平原的主人来说,将自己无法对抗的敌人拉入自己的法则之内,这是非生即死的战斗。一如当年的威廉姆斯,主动张开极之平原拖住强敌,这往往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西里尔交给我们,只需要让阿洛兹小姐拖住它一刻就可以了。” 说话的是奥薇娜,这位苍穹的圣枪之魂严肃地说道:“我可以帮茜打开苍穹的全部封印,让茜的实力暂时提升到天青的水准,只是茜……” 茜握住了她的手:“让我来,奥薇娜小姐。” 阿洛兹与芙罗法皆没有再说话。 “成败在此一举,”夏尔的声音说道:“领主大人。” 布兰多一言不发,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每一个人。而夏尔、梅蒂莎与墨德菲斯,也纷纷给了他一个微笑的目光。是的,成败在此一举了。 “尼德霍格就交给你了,领主大人。”梅蒂莎的声音,在他心中温柔地说道。 布兰多缓缓点了点头。 “来吧——”夏尔高声说道,“希帕米拉,助我一臂之力。” 他伸出手来,一张淡蓝色的命运卡牌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回溯闪光——”,回溯闪光,法术/瞬间,复制目标牌手上一回合中所使用的所有法术牌,并将之制入其手牌。 蓝色的卡牌被指向了希帕米拉,而同一时刻,神官小姐找回了她的圣歌。 银色的卡牌的光芒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西里尔惊讶地看到它化作长枪的手刺中了蒂亚,但却像是真正的水银一样在小精灵小姑娘的肩头四分五裂。 蒂亚差点没被这一击吓呆了。 梅蒂莎见状也展示了自己的卡牌。 纯白结界,高等灵气术。她的所有生物都在同一刻被赋予了帷幕异能,并不能被任何法术指定目标,而对于掌握多种多样的法术能力、作为魔力生物本身的西里尔来说,它的能耐等同于瞬间被废了一半。 然后银精灵小公主又展示了另一张牌。 虚位印记——你每施展一个结界法术,召唤一支要素阶大天使的军队进场。 她再施展了白城旗帜,为场上的每一个友军结附强力增益效果,众人的实力近乎是顷刻提升了有足足一成之多。天空之上光门打开,数不清的白色大天使从天而降,与阿斯托尼的晶簇大军战在了一起。 而同一时间,阿斯托尼的巨拳轰在夏尔身上,一道同样的银色光辉挡去了所有的伤害。法师微微一笑,从容地召唤出了自己的极之平原。 远处,布兰多一瓶接一瓶地灌着圣水,不断将自己的生命火焰通过新生寂灭转化为元素之力,容入元素池中。而在七八名旅法师生物的齐手施为之下,他的元素池内还是只见减少,不见增多。 布兰多一狠心之下,干脆开启了不屈能力,将转化速度直接加速了一倍。 而同时,他还要不断分心避开尼德霍格的攻击。 “就是现在!”阿洛兹向自己的伴侣打了个手势,芙罗法心领神会,两人一左一右来到西里尔身边。茜手持圣枪一步步走来,奥薇娜与她相伴而立。 她手中的圣枪之上,数不清的繁复玄奥花纹一个个明亮起来,磅礴的力量仿佛击穿了空气,令翡翠之巅的震动进一步加剧了。一道道裂口出现在了山谷之上,地动山摇之中,山谷的边缘一块块崩裂落下,滚落入黑暗之中。 夏尔来到尤塔的身边,以一个法术传送走了女佣兵团长。 而布兰多也一闪身抓起了幕僚小姐的手,一直躲在角落的安蒂缇娜面色苍白地看着他:“布兰多……” 布兰多只对她微微一笑。 然后将启动了空间法则,在一片银光闪烁之中,幕僚小姐的身形逐渐消失。 一道火焰从他身后汹涌而至,尼德霍格终于施展了自己的第二要素——最上位要素,火焰。可惜的是,布兰多手持金炎圣剑,免疫凡世的一切火焰伤害。 他缓缓转过头,面对这头苍翠之龙本身。 当茜手中的最后一个符文变得无比璀璨的时候,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雷霆之力仿佛击穿了世界的壁障,来到这个下层世界,融入她的血脉之中。 雷神之血的力量苏醒了。 金苹果的力量也随之苏醒。 她的眸子里恍若为雷霆所点亮,内里熊熊燃烧着一团金色的火焰,数不清的电舌从她身体上迸射而出,形成一个个明亮的雷电法纹。 在交织的闪电之中,山民少女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个名字——雷之神使。 奥薇娜默默地注视着她,然后向前一步,融入了茜的身体之内。 那一刻,茜仿佛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茜,记得勇敢,去追逐一切——因为风与雷,都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而狂放的产物。” “奥薇娜小姐?” “永别了。” 圣枪苍穹上的最后一个封印轰然碎裂,化作点点光斑消散于空气之中。 茜回过头,冷漠地注视着西里尔——能族之王这一刻终于感到了不对,但它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庞大到极点的极之平原诞生了,顷刻之间——阿洛兹、西里尔、茜、伊莲与芙罗法的身形便消失不见。 当西里尔消失之时,阿斯托尼反应了过来,它狂吼一声一拳扫向正在召唤极之平原的夏尔。 可惜年轻的巫师侍从根本不为所动,因为死冥百足虫已经从泥土之下席卷而出,卷向着巨人的手臂。菲娅丝也召唤出了自己的滤牌手段——白银夜莺,白银夜莺每一次攻击,旅法师抓一张牌。 ‘布加人的知识,来源于耳目——’ 在众多大天使的掩护之下,白银夜莺成功为小妖精找到那张她最想要的卡牌。 然后她展示了那张卡牌—— 自然归寂。 场上生物一轮之内无法攻击。 旅法师的力量顷刻之间束缚住了阿斯托尼,数不清的藤蔓从地下涌出缠绕住了这头水晶巨怪。但混沌之力并非tiamat之内的法则,还是在一瞬间产生了反抗,只片刻,缠绕在阿斯托尼手上的藤蔓便纷纷碎裂。 不过只是这片刻的滞后,也已足够。 夏尔的极之平原已经完全张开。 梅蒂莎也站了起来,银色的法则之线从她身后延伸而出,与安德丽格、墨德菲斯彼此相连在一起,无数的法则之线变得耀眼而明亮起来,交错形成了一个淡淡的、灰色的灵魂世界。 这个世界所过之处,晶簇裂片全部消失不见。 阿斯托尼见状不好便准备后退,但罗帕尔已经等在那个方向直上,金色的火焰席卷而至,与夏尔淡蓝色的结界连接在一起。 风与火,时间与空间,灵魂与自然,每一个人都浮上了空中,多个极之平原在他们心意相连之下彼此联系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将晶簇暴君包围在内。 那一刻夏尔回过头,对布兰多点了点头。 下一刻,极之平原猛地缩小成一个银色的光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顷刻之间,正在分崩离析的苍翠之巅,便只剩下布兰多一人而已。而在他面前,苍翠的巨龙正昂首阔步走来,山谷已经荡然无存,在这头青铜一族的王眼中,自己面前这只小虫子再也逃无可逃。 但布兰多也没有打算再逃,他抬起了头来。 一点明亮的光,从他身后渐渐浮现—— 那是时间与空间的共鸣。 ……(。) 第五百三十七幕 终焉之王座 XIV 金红色的天空,已经隐隐有些昏暗。笔《趣》阁.biquge.房间之内,蜡烛的光芒摇曳着,不时震动,从天花板上抖落沙沙的灰尘。在良久的沉默之后,德尔菲恩终于开了口。 “你说得没错,”她轻声说道:“我在害怕――” 密丝瑞尔一言不发地看着宰相千金,而德尔菲恩轻轻笑了笑:“不问问为什么吗?” “我只是担心你,”银龙女士轻声说道:“你明明在意布兰多先生,为什么要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呢?” 德尔菲恩沉默了片刻,别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金红的天空在她的脸上映衬出一层薄薄的光华,她紫色的眼睛仿佛反射着一丝亮晶晶的光芒。 “因为我害怕的是坦诚,密丝瑞尔。” 德尔菲恩回过头来,翩然一笑。 “坦诚像是一把尖刀,让我寸步不敢向前――” “那一天他在人群之中向我颔首微笑,手中的那顶王冠,多像是对我的一个讽刺。” “可我只想告诉他,我想看的不过只是他谎言被拆穿的样子。” 晶莹的泪水竟从宰相千金的脸上落下,她抿了一下嘴唇,唇瓣微微有些润泽。她化了淡淡的妆,看起来比平日更加端庄而美丽:“他为什么总是那么骄傲,甚至宁愿走上这样一条道路也不愿意向我低头,我多希望拦在他面前,可自尊心却让我无法开口――” “德尔菲恩,”银龙女士默默地看着这个少女,开口说道:“是的,你总是不够坦率,可这正是你的独特之处。而你真正需要做到的,是应当理解他人――你应当明白布兰多先生选择这样一条路,是因为更高尚的理由。” 德尔菲恩微微一笑,擦了擦眼角。 “或许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轻声说道:“这是我最完美的报复,但那把锋利的匕首,插入的却是我自己的心房。” 她轻轻站了起来,与银龙女士错身而过。 “你要去那里?”密丝瑞尔回过头看着她。 德尔菲恩停了下来,回过头,轻轻一笑:“我,要去当他的王后。” 带着这句话,她轻轻走出了房间。 …… 布兰多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时间点,他只能――也必须在那一瞬间到来之际抓住机会,击杀这头世界之王――永恒的巨龙,尼德霍格。 那将是另一个世界无人做到的伟业。 但他心中此时此刻,却没有丝毫的激动。 银色的法则之线在他身后,在他脚下延伸,空间与时间之力隔绝了一切,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络,整个翡翠之巅消失了,不再有分崩离析的山谷,不再有光,也不再有黑暗;他与苍翠巨龙之间便只剩下一片虚空,无数的银线彼此交错,仿佛构成了这个世界的全部。 那是流动的时间,与彼此叠加的空间。 它就是宇宙的本身。 代表着时间与空间之弦的法则,每一根都锁定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存在,任何流动的、不确定的,在这里都变得明晰起来。世界上不再存在其他的虚伪之物,只剩下最纯粹的法则,数不清的法则,像是悬挂于天空之中烂漫的星辰。 而每一点光芒,又与tiamat法则,与这个世界本身紧密相连。 代表时间的轴,锁定了在任意一刻所存在的苍翠之龙,它所谓的永恒,在这个只由法则所限制的世界中被凝缩成了一个点,不再任意自由。 而每一个空间的面,则约束了尼德霍格在任意平行世界中穿行的存在性,它所谓的不朽,在布兰多的指定之下坍塌为一个扁平的表面,叠加在一张薄纸之上。 那个银色的平面继续收缩,最后两个光点彼此交叠。 苍翠之龙近乎无穷的存在性,在此一刻化而为一。或许在所有的世界之中,在所有的历史之中,自此一刻,是这头苍翠的巨龙最接近于‘有限’的状态。 一片寂静的空间之中,一人一龙,便在这交叠的点所形成的世界中对峙着。 两人的实力是如此的接近,布兰多的法则之力在这一刹那便已经接近于枯竭。时间无限趋近于停滞,布兰多明白当下一刻来临之际,便是他唯一出手的机会。 他将只有一次机会。 但思维却陷入了一个焦虑的循环之中。 尼德霍格的存在性被锁定在下一刻,而即使是再下一个刹那,那怕是一微秒的时间,它就会重新恢复不朽。那么,他应当以怎样的手段,才能在一个最基本的时间单位之内,彻底抹除尼德霍格的存在呢? 那是圣剑也无法拥有的力量―― 布兰多思考着自己的手段,为了思考,他不断延伸时间之线,让时间近乎永恒地停滞在这一刻。一人一龙,就在这个静滞的状态之下彼此僵持。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而尼德霍格也无法动弹。 但时间总是有限的。 指针总会恢复拨动。 他的法则之力却越来越趋近于枯竭。 布兰多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是否要赌一把?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似乎已经作出了最后的决定。但正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敲入了他的心弦。 “已经忘了我这个恶毒的女人了吗――?” 布兰多微微一怔。 在他的时间法则之内,只有他的旅法师、他的命运卡牌所召唤的生物,才能保持时间与他同步流动,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视作与他一体的。 可那个声音是谁呢,不会是梅蒂莎,也不会是希帕米拉与安德丽格。 一个光门在黑暗之中打开了。 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形从中缓缓跨步而出。 女子温柔地看着布兰多,她穿着一身漆黑的纱质长裙,头戴面纱,可哪怕脸上带着蝴蝶状的黑色假面,那双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紫色眸子,也依旧能看出宰相千金那冷静却偏执的目光。 那是德尔菲恩。 不,或许应当说是不可近的菲姬。 “德尔菲恩?” “是不是料想不到我会来此呢,陛下?”宰相千金微微一笑地问道。 “不,你是……” “我是你的旅法师生物啊,”德尔菲恩轻声说道:“作为法则的一部分,响应你的召唤,不是很正常么?” “可是――”布兰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并没有真正旅法师法则化,加入亡月的牌组之中。” “那又如何?” 在无限静止的时间之中,德尔菲恩咯咯轻笑了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但紫色的眸子,却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温柔地答道:“只要能帮上你,不就可以了么?” 她来到布兰多身边,用带着黑纱的手套轻轻托起布兰多下巴,深邃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布兰多:“不要对我抱有亏欠之心,因为我讨厌你用那样的心态对我,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带上我的原因――” 布兰多终于开了口:“你不能去,德尔菲恩,我还有别的办法。” “如果因此而牺牲了其他人呢,比如说那位银精灵小公主?” 布兰多沉默了。 宰相千金微微低下头:“果然,我在你心中远远不及你的小公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布兰多答道:“可是,你还算不上真正的旅法师生物,我可以――” “现在还来得及吗,”德尔菲恩言笑晏晏地看着他,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点在布兰多的胸口:“你已经动弹不得了,对吧。” 布兰多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位宰相千金。 “后悔吗?”德尔菲恩轻声问道:“后悔一时心软,没有把我变成真正的卡牌生物?” 她微微一笑,“不过其实也不算什么,我要你记住,我才是你的王后。” 宰相千金轻轻低下头,紫色的唇瓣在布兰多嘴唇上印下一吻,然后抬起头来,转过身,缓缓向着苍翠之龙尼德霍格走去。 布兰多竟只能默默地看着宰相千金的背影。 这一刻他无论是否放开时间,似乎都已经注定无法改变结果。 虚空中的尼德霍格犹如一座绵延的山脉,宰相千金在它身边仿佛一粒尘埃,她回过头来,最后看了布兰多一眼。在那一刻的眼神之中,一切的爱与恨都已毫无意义,少女的眼中,只剩下含情脉脉的目光。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了尼德霍格的身躯之上。 旅法师的法则,在tiamat网络之内的生物之上,展示出了它绝对的威严―― ‘每当不可近的菲姬对任一生物造成战斗伤害时,击杀该生物。’ 深邃的空间之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哀嚎。 但时间重新开始流动时,一个有关于不朽与永恒的神话在此一刻终结了。就像是一个循环的终结,能量与物质,构成那位青铜之王的一切,无穷无尽地向四面八方放射开来,迸射入虚空之中。 一片无穷无尽的白光之中,黑暗世界的灯塔,翡翠的巅峰坍塌了。 整个死者之国,仿佛都沐浴在一片纯洁无瑕的白光之下,无数的能量,像是一个巨大的环,缓缓从天空之中扩散开来。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布兰多位于空间法则的稳固守护之下,而不远处,是那座黑色的祭坛。 光芒之中一件小小的物什飞了出来,布兰多下意识地接住了那东西。 那是一片胸针残存的一部分,上面是一朵紫色的罂粟花,秘银质的表面背后,刻着这样一行细小的文字: ‘赠与德尔菲恩。 ――密丝瑞尔-泰拉瑞丝’ 布兰多默默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胸针,他眨了眨眼睛,在这一物无存的世界之中,他眼睛里竟进了一些沙子。他抿紧了嘴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转身之前,布兰多最后看了一眼那一片白光的中心。 那一片纯洁无暇的光中,仿佛恬静地沉睡着一位少女的心。 然后,他回过头,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那光门之内。 那里。 将是一切的初始,也是一切的终结之地。 …… 黑暗与虚空之中,隐约传来了轰鸣之声。 白-提亚马斯好像忽然惊觉一般抬起了头来。她看了看不远处漂浮在黑暗之中的沙漏,金色的沙砾静静地流淌着,原来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这位公主的幽灵好像这才反应了过来。 她从黑暗之中苏醒了过来,眸子里倒映出一片沉沉的光芒,远处似乎是有一颗流星划过,而与之对应的,视野之中一排排培养皿中,有一盏变得明亮了起来。 “第一个。” 提亚马斯看着这一幕,淡淡地说道。 她举起手来,轻轻捋了捋额前的发丝,银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光彩。黑色的世界里,都沉浸在一种无声的安宁之中。 但这已经是最后的安宁了。 虚空正在震荡着。 提亚马斯拿起台子上的一个倒扣的画框――她翻过画框,粗糙的画纸上用简单的笔墨描绘着四张笑颜。而其中一个,已经模糊得近乎不可见,提亚马斯轻轻地抚摸着那个男人的脸孔,眼泪竟潸然而下,飘散于黑暗之中。 “维尔福,希望你能原谅我。” 提亚马斯的目光又扫过自己的两个女儿,变得温柔而安宁。 但最终,她还是放下相框,抬起了头来。 “开始了。” 布诺松的虚空之中,来自于十三个国度的女巫们,各自在一名传承之月的女巫带领之下,来到了这片她们国度的疆界之上。 天空中的星辰,仿佛倒映着一个时代以来的光芒。 苏菲雅抬起头来,注视着远方的银色巨狼,埃希斯的目光,显得冷冽而又有些焦躁。 “时间已经到了,”这头巨狼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之中:“苏菲雅,为什么我还是无法真正掌控tiamat法则的力量,终焉的王座究竟在什么地方?” 但苏菲雅只是轻轻地笑了:“我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 一声愤怒的尖啸,响彻了整个元素疆界。 但黑暗之中―― 提亚马斯已经显露出了身形,她默默地注视着这场旷古之战。在她的身后,在一个久远的年代中,那里曾经被赋予了一个特殊的名字――盖亚。 大地存在的意义,便在于守护生命的诞生。 而那,正是一切希望的所在。 ……(。) 第五百三十八幕 万物归一 光门之后的世界,竟是一个水的世界。笔《趣》阁.biquge. 一片平静如镜的水面,宛若浅海。海面倒映着烂漫的星空,一颗流星正从遥远的天际划过,浅浅的云层,如山一般勾勒在地平线之上。 布兰多的脚尖轻轻地踩在了水面之上,镜面之上,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 那就是一切初生之地,光行于水面之上,灵从水中诞生。 他抬起头来,远处少女的背影,一动不动地抬起头注视着这璀璨的星空。 “你来得比我想象之中更晚一些……” 她慢慢地转过身,明亮的漆黑眸子注视着布兰多,轻轻地开口道。 两人之间,是一座王座―― 它蔚蓝如海,可以让星辰在其上谱写诗篇,又纯洁无瑕,仿若玛莎的冠冕。 …… 卡拉苏的高原之上,夕阳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之上。 每一个人,都抬起头看着这一夜沃恩德注定不平凡的夜空;一半的天空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烈焰,层层霞云之上,倒映着火红的光芒,燃烧的流星,一点点划破天际。 而另一半的天空,繁星初升,那些磅礴的、璀璨的与壮丽的星座,一一展露在了浅紫色的天幕之上。星辰们彼此变化着光芒,在由浅及深的夜幕之上,一个王者的星座正渐渐浮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那是无数时光以来的奇景。 夜空中的云与星辰彼此变幻着,竟形成了一座巍峨的高山。 一头横亘天空的巨龙,与山峰之上的王者彼此注视着对方。 每个人的眼中,此时此刻,都倒影着如此的辰星与梦境,火焰与死亡,那是有史以来苍之诗上所谱写下的,最为壮丽的一幕――黄昏之龙,在此一刻与tiamat的法则合为了一体。 而一个声音,在那一刻响彻天空: “你来得比我想象之中更晚一些,布兰多……” “但一切都结束了。”罗曼轻声说道,她一边伸出手掌,那洁白的手心中是一道纯洁无瑕的光;那光缓缓地流转着,犹如一首无声的诗,描述着几个时代以来的故事。 在数不清的神话之中,它有着许多的名字。 苍之诗。 黑之预言。 玛莎的权柄,以及―― 终焉的王座。 罗曼注视着那璀璨的光芒,说道:“看吧,这就是你们一切的依仗,终焉的王座――而它,现在已经属于我了。” 她抬起头来,欣赏着这壮美的星空,眼中倒影着斑斓的光芒,仿佛迷醉于此:”我将亲眼见证你们的世界在火焰之中走向灭亡,如此壮丽的星空,终究也要点点消散于无尽的漆黑之中,当恒星一一熄灭之后,宇宙迎来的便是永寂。” “不觉得很美么,布兰多?”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真理总是很美的,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布契的夏夜所见的星辰吗,虽然很惋惜,但它们终是要消亡的啊――” 布兰多静静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那位商人小姐的影子。 但可惜的是,影子终归是影子。 他叹息了一声。 罗曼回过头来看着他:“为什么叹息呢,是为这一切感到惋惜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 “我感叹的,不过是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时光,它萦绕在我心头,总是叫我不忘那些逝去的美好。” “但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 …… “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 安蒂缇娜在一片积雪覆盖的丛林之中抬起头来,听着那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在天空之中,缓缓地响起,它仿佛讲述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在那个故事之中,她是童话之中的公主,而她的王子,为她打开了那道狭长的、带着温暖光芒的门扉。 那是她的心扉。 不知何时,幕僚小姐捂住了嘴巴,眼泪滚滚而下,洒落在洁白的雪花之上。 布兰多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罗曼的眼睛,静静地开口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黄昏之龙。” “你错了――” 他伸出手来。 黑暗之中,两道延伸的金色之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那线彼此勾勒出一把圣剑的形状,那分明的剑刃,所闪耀着的,乃是抗争的光芒。 圣剑奥德菲斯,一点点倒影在了水面之上。 …… 夜空之中宛若升起了璀璨的星辰。 在沃恩德大陆之上的每一片土地之上,人们都怔怔地看着这样的一幕。 七把圣剑,闪耀在夜空之上。 奥德菲斯,那是代表着抗争的火焰。 辛娜,智慧的光辉。 裁灭,无私的公正。 苍翠,自然的生命。 苍穹,奔放的自由。 哈兰格亚,无言的守护。 米索尔,纯洁的信念。 七道光芒,一一消寂了。但冉冉升起的七个星辰,却彼此合而为一,在人们的注视之下,化为了一个新的星座。 在许多年后,人们仍旧可以记得这一夜,那闪烁于夜空之上的这个星座。 那是一把璀璨的剑―― 它有一个名字。 被称之为命运。 …… 布兰多手持着那把剑,立于浅海的倒影之上,在剑刃之上闪光,水与火,风与地,生命与光暗,七把圣剑,一一在他身后消逝了,它们彼此合而为一,化为这样一柄无暇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利刃。 它璀璨如华,犹如一枚金色的水晶。 而水晶中,盛放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罗曼愣住了,她分明从那剑上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威胁,低声问道:“那是什么……?” 她微微有些愕然:“为什么我从那剑上感受到了终焉王座一样的力量?可这不可能……tiamat的法则之中,不可能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权限!” 但布兰多只是静静地看了黄昏之龙一眼。 “这是琥珀。”他轻声回答,柔和的声音仿佛描述着这把剑的一切传奇。 “琥……珀?” 黄昏之龙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但布兰多竖起了手中的剑,那透明的剑身之中,像是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他专注的眼神,与黄昏之龙隔着那王座相对而立,但两人之间,却仿佛是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看了么,这剑中的轨迹,就仿佛凡人的命运――” “因为琥珀,本来就是用来盛放时间与历史的容器。” “当命运被置于其中时,一切都定格于此。” 布兰多抬起来来,认真地回答她道:“tiamat的法则之中,的确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权限,但你手中的王冠,乃是权力;而我手中的王冠,乃是责任。” 黄昏之龙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 她后退了一步,问道:“那又有什么不同?” 布兰多笑了起来,仿佛在无数个时代以来的战争之中,秩序的一侧从来未有如同此刻一般接近过胜利的曙光。他轻轻地回答着那个事实: “琥珀存在的意义,并不在于掌管一切。而有一种力量,它并不是至高无上的王者,而是将权力交予每一个凡人的手中――琥珀,便是桎梏。而桎梏存在的意义,却在于它可以为人们所打破。” 那是那个铿锵而有力的回答,在此一刻响彻云层之上。 在阿尔卡什的群山之中,来自于九凤的小公主默默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拳套,倾听着自己老师的话语。那是一个承诺,但也是一宣告―― “你还不明白吗,黄昏之龙,”布兰多的声音像是带着一种淡淡的骄傲,“如果从这一刻起,这个世界上不再有tiamat的法则,你猜一切会如何?” 一切会如何? 那一刻巴贝尔要塞之上,女军团长竟然怔怔地掉下了眼泪来,信风之环的记忆中的那年轻人,在此一刻变得清晰而又模糊起来,时间的距离竟是如此的遥远。 而法伊娜,早已泣不成声。 一旁的梅菲斯特,无言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灿烂的星空之下,布兰多轻轻举起手中的剑来。 他轻声吟道:“玛莎大人,我头戴王冠,承负其重――手持圣剑,誓言斩断这一切的锁链;而历史的循环,亦将在此一刻终结,我答应你所做到的一切,现在皆在此处了。” 高原之上,星空中仿佛发生了变化。 那星辰之上,群山的巅峰,一位君王长身而立,缓缓从云端接过一顶王冠。 那是善意的许意,至高者的权柄。 从卡拉苏到托尼格尔,从四境之野到斗篷海湾,从白山到大平原之上,人们仰望着天空,竟一一跪了下去――群星繁盛的天空之上,仿佛横亘于天空的星光河流,那是沃恩德的王,正在践行他的诺言。 密丝瑞尔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星空。 而树之大厅中,哈鲁泽看着手中的王冠,晶莹的泪水,一滴滴落于埃鲁因的宝石之上。 布兰多的声音终于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黄昏,”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你准备好了吗?” “不!”罗曼尖叫一声,她终于意识到了布兰多要做什么,有惊慌地喊道:“不,你不可能杀死我,你要明白我的本体并不在此,你最多不过杀死我的一个意识而已!” 但布兰多却摇了摇头:“不与tiamat的法则合而为一,你怎么可能摧毁这个世界?黄昏之龙,何必自欺欺人,在你得到终焉王座的那一刻,你就是tiamat了。” “你――”商人小姐终于慌了:“你一直都等着我拿到终焉王座的这一刻,你早知道这个结果,对不对?” 布兰多默默点了点头。 “不!”罗曼尖叫了一声:“在你戴上这王冠的那一刻,你也是tiamat,你彻底终结这条锁链,就等同于自杀!你难道不明白吗,你自己也会死!” 但布兰多只是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那一刻,罗曼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她脸上露出了动摇的神色:“好吧,我承认你赢了……让我离开这个地方,我答应再给你们一个时代――所有人都会活下来,你自己,你的家人,朋友,甚至是这个世界之上的一切!”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这难道还不够吗?” 布兰多摇了摇头。 “不!”商人小姐感觉自己快疯了,她尖叫道:“还有我自己,我总也有罗曼的一部分,不是吗?难道你连她也要杀死吗!?” 布兰多的眼中有一丝柔软,但眼泪中闪烁着一丝亮晶晶的光芒。 “对不起,罗曼。” 他轻声回答道:“我要的,不是你的一部分,而是全部。” 伴随着温柔的话语―― 这位沃恩德的王者无比坚决地举起了手中的圣剑,他向前一步跨出,一剑斩向浅海中央的王座。那一剑,将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璀璨的剑光,因为它所挣脱的,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命运。 虚空之中。 似乎传来了一切支离破碎的声音。 …… 白葭怔怔地仰望着天空。 那层层云端,一位君王正身负光之羽翼,璀璨如初。 他轻轻将那王冠戴在自己的头顶之上,缓缓在王座之上坐下,他是如此的威严地注视着这片土地,他的骑士们仿佛正在这样一个广阔的国土之上为他开疆扩土。 而他的目光早已注视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在遥远的天空中,云层之间犹如如纶圣音,轻歌浅唱,一个温柔的声音正在对他说道。 我予你以光作的光翼,而有朝一日,我必因你而骄傲。 我的孩子。 燃烧的云层,层层淡去了。 银色的网络,正在整个沃恩德上空闪烁崩溃。 巫师们忽然环绕于自己的法阵与神秘的符文一一消逝了,他们逐渐失去了魔法的能力。 要素的力量,也层层消退了,法则之线不再闪烁于世,元素所构造的世界,在此一刻沉淀成为了一座真实的基石。 晚风轻轻地吹拂着高原,晚霞正在褪去最后一丝光晕。图拉曼忽然抬起手来,手腕之上一道醒目的口处,正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一个时代结束了。 天空中金色的眼睛,正在缓缓合拢,一个世界哀嚎,响彻了整个大地之上;黄昏殒落了,就如同它的降临一样,七个时代以来的战争,在一刻走到了最后的尽头。 放眼望去,沃恩德的原野之上,晶簇与能族正在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高大的晶簇领主,忽然之间土崩瓦解,化为漫天碎屑,随风而逝。 而呜咽的哭声,却传遍了高原之上。 在白葭身后,尼玫西丝竟然怔怔地跪倒在了地上。而学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她脸上竟也漫流着泪水。 战场之上。 芙蕾雅静静地注视着一切,眼神中却充满了安宁的神色。在她身畔,埃鲁因的银色百合旗帜在高原的风中,轻轻地飘扬着。 只是眼泪,落入了尘埃之中。 她抬起头来。 看到的仿佛是那个星光璀璨的夏夜,一条烂漫的银河横亘于布契群山之上―― 那一天小菲尼斯仍在她身边,对她说道: “大姐头,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那或许,正是一切的初始。 …… 黑暗之中是漫长的光阴。 “苏菲?” 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从布兰多身后传来,布兰多愕然地转过身去,却看到几个身穿格雷休斯骑士团战袍的骑士向他走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愣着干什么,亡灵就要过来了?” “亡灵?” 布兰多愣住了。 他抬起头来,眼前竟是阿尔卡什的群山,漫山的旗帜是,是数不清的法恩赞骑士团。骑士们正在进行最后的准备,一队队走出工事,在开阔的山谷之中排开阵形。 骑士们一个个走过他的身边。 他忽然之间,记起了其中一个骑士的名字。 但眼前的光与影,忽然之间交错了起来。 然后化为了漫天的火光。 一个满身是血的玩家急匆匆地来到他身边,冲喊他道:“快走啊,玛达拉已经攻过来了!” 弥漫的烟尘之中,埃鲁因的银百合旗正缓缓落下。 放眼所见,宫阙与城池皆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 不知什么时候,布兰多竟已泪流满面。 但眼前的景象又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他放出立身于一个广阔的战场之上,放眼四望,皆是燃烧的余烬与残存的遗骸。战车与坦克的遗骸,熊熊燃烧着,散布于整个开阔的平原之上。 他的头顶之上,数不清的飞行器正呼啸着向远方飞去。 而天空之中,正横亘着一头遮天蔽日的巨龙,那双巨大的金色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大地。 无数的士兵,正与他错身而过去,他们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存在一般,呐喊着向远方发动了冲锋。 然后一切的光都消失了。 世界仿佛重归于黑暗之中。 在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他才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这是最后的希望,希望你好好珍惜――” …… (ps:在这一章之后,最后应该还有一章,最后一章还要修一下,估计要过个一个小时才会发出来,会给大家一个比较圆满的结束,毕竟我是说过不会写悲剧的。全书完结之后我应该会写琥珀的后记,只是不知道是今天发还是明天发~另外在这里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六年的陪伴,无限感激。)(。) 第五百三十九幕 一切故事的末尾 一束苍穹的长枪,笔直地刺入西里尔的胸膛之中。 茜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紧握长枪,定定地看着那位能族之王哀嚎着,化为无数的碎片,消散在这个世界之上。她回过头,广阔的极之平原之上,竟已只剩下一片虚空,遥远深邃的黑暗之中,一个天青色的背影,正与她渐行渐远。 “奥薇娜小姐!” “领主大人!” 一片黑暗之中,山民少女猛然之间惊醒过来。柔和的阳光,正温和地从窗外洒入这房间之内。单薄的窗帘,遮不住夏日的明媚,书桌之上,摆放着一支温馨的百合花。 茜忽然明白自己是作了一个噩梦,她坐在床上,轻轻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过去的一切,温柔地流淌在心间,她抬起头来,有些安宁地看着放在房间一侧的天青之枪。 希帕米拉与史塔打闹的声音远远地从外面的庭院之中传来,见或着尼玫西丝呵斥的声音。 窗外,天空碧蓝,一片如洗。 马车缓缓地行驶入森林支中,迪尔菲瑞握着手中的信笺,默默地注视着那个方向,直至邮车的影子也最终消失不见。 她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信笺――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然后步伐轻快地转过身去。燕堡的庄园之内,仆人们正在小声讨论着那场王国一年一度盛大的婚礼。 “那之后呢?” “那之后,自然是一切万事大吉,炎之王陛下一剑斩下黄昏之龙的头颅,我们时代的战争,一切都宣告终结。” “这和公主殿天下的婚礼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福莎公主也参加过那场战争――” “可我听过的故事和你这个不一样,炎之王陛下不是离开了我们的世界么?” “你那个是乡野传闻。” 迪尔菲瑞微微一笑,她抬起头来,注视着天空之上的云层,海风徐徐,手中的信笺,似乎也飞扬起来。 那信封之上,戳印着一枚黑松的印章。 …… 一个年轻人走在冷杉领的大道之上,他胡子拉碴,带着一顶破旧的草帽,含着草叶,好奇地四处张望。冷杉堡两旁宽阔的街道之上,而今已经大变了模样,道路两侧皆是那些新兴的建筑――各式各样的魔导工坊,蒸汽轰鸣,而绿化带上,还竖立着铁铸的灯柱,上面还悬挂着王室的百合徽记。 路上的行人自第一纪白银之年之后,还没见过如此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家伙,纷纷道路以目,将目光投向这年轻人的身上。那年轻人却毫无自觉,还停下来拦下一个人问道: “老兄,请问一下,今年是哪一年?” “哪一年?” “我的意思是,今年距离剑之年已经有多久了?” 那人仿佛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这个年轻人:“这是第二纪元夏野之年,今年距离距离剑之年已经有十二年了,”然后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年轻人,少喝点酒,对身体没好处――” 卡格利斯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自己中了万物归一会一个空间放逐法术之后,足足用了十二年,才回到这个世界。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和他认知之中的埃鲁因变了个个儿――领主们没有了,王国多了三个位于黑森林之中的省份,王党在十年之前就宣告解散,战争也结束了,以至于托尼格尔的当地人竟然自己是一个烂酒鬼。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竟有些惆怅之意。 埃鲁因仍然存在,可领主大人,你又在那里呢? 他抓住那人的胳膊,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放在对方手中,问道:“今天是哪一号,这是什么庆典?” 卡格利斯指了指张灯结彩、挂满了有百合徽记帷幔的大街两侧,而远处的广场上,还摆放了用来放啤酒桶与食物的桌子。整个冷杉领,眼下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你不知道吗,伙计,这可是公主殿下的婚礼啊――” “公主殿下的婚礼?”卡格利斯吃了一惊:“格里菲因公主要出嫁了,嫁给谁?” “什么格里菲因公主,”那人没好气地说道:“长公主殿下早在几年之前就病逝了,管好你的嘴巴,年轻人,出嫁的是福莎公主。” “长公主病逝了?出嫁的是福莎公主?” 卡格利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走远,脑子还长久地没有反应过来――福莎公主又是谁?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冷杉堡的中央广场之上,明媚的阳光之下,那座高耸的雕像终于映入了他的眼帘。 卡格利斯一下站定了脚步。 眼泪瞬间就从他眼睛里面涌了出来。 因为他终于认了出来,广场之上最醒目的骑士雕像,正是他所崇敬的那个人。 他的领主大人。 他就那么怔怔地站在那座雕像之下,直到有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也抬起头看着那座雕像。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才开口道: “很多年了,会在这座雕像下驻足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卡格利斯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猛然之间回过头去了。 “雷托先生?” “卡格利斯!?” …… 高高的拱窗,明媚的颜色,窗外的庭院,还是一如既往的景色。仿佛这十年以来,这个有些安静的书房,距离她父亲离世的那一年,并没有发生太多的变化。 格里菲因静静地看着帷幔之下的那张长背椅,椅子上红色的绒垫,还倒映着午后金色的阳光。倾斜成束的阳光中,尘埃上下飞扬,她至今还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女坐在这张椅子上,在那个同样安静的午后,倾听着欧弗韦尔所讲述的那个故事。 长公主殿下缓缓眨了眨眼睛,她收起心绪,轻轻合上门,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但一个声音却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姐姐。” 哈鲁泽头带王冠,在背后看着她姐姐有些纤细孤高的背影,十年以来,他早已长大,有了作为一个国王的担当与责任。但有一些东西,始终在他心中不能放下。 “叫我长公主。” “姐姐,”哈鲁泽忍不住轻声说道:“带我向老师问好。” 格里菲因回过头,目光流转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公主殿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老师他不愿意见我――” “是吗?”格里菲因眼中闪动着促狭的光芒:“说起来,我可是代替你嫁给他的。” “姐姐――” 哈鲁泽顿时有些挂不住:“能不能不要再说福莎公主的事情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没关系,”格里菲因公主笑得很开心:“以后她就是我了,自然与你没什么关系。” 哈鲁泽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 冷杉堡的大厅内不时传来欢声笑语的讨论声,每个人都在为接下来的婚礼作着准备――卡诺兰子爵与福莎公主的婚礼,虽然或许在这半年之前,埃鲁因还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卡诺兰究竟在这个王国的什么地方。或许是一片黑森林之中新开垦的土地,一位勇敢的骑士,赢得了公主的芳心。 一切,就像是十年之前的那个传说一样。 但一片融洽之中,总会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比方说在这里就有一个听起来就有一些横眉毛竖眼睛的声音生气地说道:“这笔账又算错了,安蒂缇娜!芙罗呢,快去把芙罗叫来!” 幕僚小姐苦笑着看着叉着腰在自己面前竖着小眉毛的商人小姐,答道:“芙罗已经和夏尔先生去大平原之上旅游了,他们还带着蒂亚一起。” “哦,”生气的商人小姐敲了敲脑门:“我记起来了,这笔账是那个家伙管的――”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上楼,马上大叫一声:“布兰多,你给我站住!” 但布兰多怎么可能站住,马上拔腿就跑。 于是几乎整个城堡内都能听到商人小姐大发脾气的声音:“布兰多,你死定了,你昨天是不是又爬上了那头小母龙的床!” “还是茜?还是那两头小母狼!” 山民少女正准备出门,但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刻飞起一团红云。她刚好打开门,看到门外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某位领主大人。 茜楞了一下,又默默地关上了门。 “总之,”商人小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我告诉你,布兰多,床可以乱上,但账不能乱算。你如果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就要把你踢出我的商会了!” 花园内,墨德菲斯正乐不可支地听着城堡里的鸡飞狗跳,他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安德丽格没好气看了那个方向一样,答道:“一对狗男女。” 坐在一旁的银精灵小公主听着安德丽格的抱怨,不由微微一笑,她抬起头来,注视阳光斑驳的树荫。 心中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 墓园之内。 艾德莎静静地注视着玫瑰花丛之中那个安静而有一些孤零零的墓碑,她的目光柔软,仿佛又回忆起了那多年之前的一切。在那个被今天的人们称之为乱世的年代里,她的心灵却反而可以找到依靠,而在这一个时代,只能让她感到孑然一身。 她在那墓前停留了好一会儿,就像是每周的这样一个下午,她都会驻足于此,对于她来说,这孤单的墓地中,埋藏的乃是一位她心目中的国王。 她默默地握着手中的项链,那项链之上,只少了一个水晶坠子。 那就是她的一切希望。 艾德莎缓缓地转过身去,走出墓园。而这个时候,她听到一声惊讶地叫喊从自己身后传来: “梅里亚!” 艾德莎回过头,正好看到墓地的一角,一个她见过好几面的女孩子,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面前的年轻人。对方姣好的面容上,竟已是泪流满面。 “卡格利斯……你还活着?!” 两个人重重地抱在了一起。 看到这里,艾德莎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用手轻轻按着自己的胸口,心中竟微微有了一些温暖。她看着远方一片片闪光的森林,心中似乎作出了什么决定。 她抬起头来,大步地走出了墓园之外。 那之后,人们再也没有在冷杉领见过这位女士,一直到很多年后,埃鲁因的南境才流传着一个美好的传说。在那个传说之中,一个哈维尔银百合会的修女,以她一生,奉献给了那些双目失明的人们。 …… 午后静悄悄的树林之中,布兰多好不容易才逃出了冷杉堡。他握着手中的信笺,独自一人漫步于阳光烂漫的林地里。这片林地,曾经承载着他许多美好的记忆,那些记忆,随着年月的积累,却反而愈发的醇厚与独特。 他举起手中的信来,那信是法伊娜写给他的道贺信,信上埋怨他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去看她。但更多的,这位成熟的小姐描绘的是新生的克鲁兹的一切,莱纳瑞特皇子继位之后,这个帝国获得了沉寂已久的新生,一切都渐渐走上了正轨,人们渐渐忘却了过去的伤痛,开始在战场之后的废墟上,重建起他们的家园。 在信的最后,法伊娜再一次督促他赶快到帝国去见她。 一想到那个梅霍托芬的公主殿下,布兰多就忍不住微微一笑,他将信收到怀里,长出了一口气。 黄昏的一战之后,一切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凰火在九凤,学姐也去了世界各地游历,偶尔会给他寄会一些当地的特产。而世界仿佛变了一个样子,虽然在文明的边境至上,仍然有着一些魔物与黄昏的余孽作祟,但在黄昏之龙逝去之后,所有人的一切都至少在向最好的方向前进着。 在世人的心中,炎之王死去了。 而作为凡人的他,却活了下来。 在失去了一切力量之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适,但布兰多心中却一直以来有着一个隐约的遗憾。他默默从怀中拿出那张有些褶皱的卡片,那卡片之上,绘着那个身穿黑色长裙,面带假面的女士。 那张卡片已是如此的陈旧,以至于上面已经失去了一切的魔力,但他怔怔地看着那张纸片,轻声说道:“国王并没有死去,可你去独自逃离了――” 树林之中沙沙作响,仿佛回应着他的声音。 但忽然之间,仿佛是幻觉一般,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这可不是一位国王应有的作为。” 布兰多手微微一抖,那纸片竟失手落下。 他怔怔地回过头。 浅黄而斑驳的阳光之下,光影交错之间,正是那位带着理智的,而又高傲的少女,宰相千金仿佛仍旧穿着当日离去时的那一身长裙,平静地注视着他,那一如既往的紫色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那种早已久违的光芒。 但不知何时,那眼中已饱含着泪水。 猛然之间,一道身影已重重地投入了他的怀抱。 “我回来了,布兰多。” 布兰多早已怔立当场。 他抬起头来,眼中闪动着那种最为感激的光芒: “谢谢你,提亚马斯――” “能够彼此相遇,正是人们最好的希望。” …… (全书完)(。) 完本感言 这些算是写在《琥珀》之后的话,其实早在《琥珀》要完结之前,我心里面就已经打过一遍关于感言的腹稿。但没想到真正到了写完提笔的的这一刻,才发现心中竟是千言万语,无法着墨。《琥珀》这本书,我倾注了很多的心力,在写作的过程中,也收获良多,这其中有写作的快乐,但也有经验和教训,在经历全书中期的一段写作低谷期之后,因为与朋友的一些讨论之中一个偶然的灵感,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这样一个结尾。 《琥珀》的全书,总体来说,因为经验生疏种种原因,尤其是收尾的部分,我耗费了比较多的经历。虽然在终焉王座这一卷开始写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我可能要烂尾,不过作为作者本身,我要说的是——从第六卷最终一卷开始,一直到今天写完,历时五百章,字数接近两百万。也就是说,我用了整整两百万字,来为《琥珀》这本书画上一个句号,这句号是好是坏,我无法评价,但对于写作本身来说,我觉得只是不违本心足矣。 至于《琥珀》背后的很多利益因素,已经不想在这里再讨论,因为在群里也说过很多次,但总而言之,一切都还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对于一个没有写过收尾的作者来说,是很想象一本书的收尾的艰难的,尤其是对我这样喜欢乱铺场面,胡乱给系统上加些不必要的构建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事实上在历经了《迦南》难产的痛苦之后,《琥珀》已经算是我有所收敛的一本作品,而正因《迦南》的经验教训,我想才有了今天《琥珀》的完本。 所以很多人问起《迦南》的事情,我只能说,我对这本书,还有《琥珀》,都有很深的感情。我知道《迦南》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这也是我的荣幸,但是回忆往往只会让人们记得它美好的一面,回过头去看《迦南》本身,你们就会发现这本书还有很多的不足。 在当下起点这个条件下,《迦南》如果要再动工,恐怕只能重写。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也只能在未来条件满足之后,再考虑这件事。 总而言之,胡乱写了一些话,对在下的一些抱怨,我希望各位能一笑置之。《琥珀》完结之后的计划,应该就是我的下一本新书,我会花一些时间总结一下这本书的经验和教训,然后等新书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通知大家,希望我的读者们到时候能继续捧场。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强推《我家后院通向武侠世界》 发现一本很赞的综武书《我家后院通向武侠世界》,后来推荐的时候发现还是老朋友写的,强推一下,大家帮忙收藏收藏,多多推荐一下吧。感觉是看过最好的综武书了。 《琥珀之剑》强推《我家后院通向武侠世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新书《伊塔之柱》(通知,不用点进来) 。 (很多人说作品相关没看到,补发一个吧) 新书《伊塔之柱》上传差不多已一周半,有五万五千字了。 新书题材是虚拟网游,团队冒险向的,主旨比较轻松。 本来写《琥珀》的时候打算新书开奇幻的,但是想了下为了弥补迦南的遗憾还是再写一本比较纯粹的网游——当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网游,毕竟传统的网游也差不多写了那么多了。 总体来说,新书基本上可以算是迦南的精神续作,故事的宗旨差别不会太大,仍旧是探索、团队与冒险的故事。当然,毕竟是在一个新的世界,自然也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从冒险而始,从冒险而终,希望大家喜欢。 ———————————————————————————————————————————————— 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字数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