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怪谭之yinyang天师》 分卷阅读1 作者:躺下爷压 小天师戚卜阳是个认真听话的好孩子,人生前十六年一直活得规规矩矩,作为戚家最年轻的当家光明的前途在等着他。 可是自从骆先生来到戚家以后,这个危险的神经病完全打乱了原本安分的生活,同时还带来了一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十七年之约”。 随着十七岁生日一天天临近,戚卜阳有种人生将会从此改变的预感。 一句话文案:邪恶攻和正义受的日常 【依然是温馨向的灵异故事,害怕鬼的孩纸不用担心】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三教九流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卜阳,骆琅 ┃ 配角:戚老怪,戚管家,张老头,四小鬼,祁穆,封百岁 ┃ 其它:温馨,鬼神,认真受,腹黑攻 ☆、第1章 天师世家 白天的龙湖平静而闲适,水面闪着温柔的波光。 戚卜阳独自走在湖畔,身上的素白唐装在来往的人群中很是显眼。一阵微风拂过,一小片鲜绿的树叶自头顶飘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他的肩头。 伸手拍掉落叶,戚卜阳用眼角瞥了眼树冠上那个轻飘飘的男人,他正鼓着腮帮努力吹落那些枝头的叶子。 ——一个刚死不久的小鬼,身上还带着薄弱的人气。 戚卜阳想了想,决定不理会他,径直从树下走过。 过了一会儿,一个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从戚卜阳身边匆匆经过时,他忽然发现男人身后尾随着一个轻飘飘的影子,正是刚才的小鬼。 那鬼绕着男人飘了两圈,停在了他的公文包旁边,鬼鬼祟祟地扭头看了看周围,突然把手探进包包内部,飞快地摸出一个钱包。 这个鬼竟然在偷东西! 戚卜阳吃了一惊,同时反应极快地从袖子里掷出一枚符纸,唰地贴在了那小鬼手上,小鬼手指一僵,眼睁睁看着钱包从自己指间穿过,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躬身去捡,却发现自己透明的手掌就像空气一样直直穿过那个钱包,怎么也捡不起来了,顿时又急又怕,惊惶地看了戚卜阳一眼,扭头就跑。 戚卜阳马上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为什么一个鬼能触碰到阳间的物体?! 越想越不对,他拔腿就追,经过失主身边时故意撞了他一下,男人停下来刚想抱怨,忽然发现自己的钱包掉在了地上,连忙弯腰拾起来,再回头看时,刚才那个白衣少年已经跑远了。 戚卜阳一路追着小鬼跑进龙湖公园,行到一个僻静处,那小鬼一拐弯就不见了,他急忙环顾四周,只看见树下的长椅坐着一个人,一个奇怪的长发男人。 这里是公园最阴暗的角落,游人稀少,繁茂的大树伸出枝条遮住了头顶的光亮,空气中有潮湿泥土的腥气,正是个阴气集中的地方,估计有不少游魂藏身在这里。 戚卜阳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醒一下这个游客,让他尽快离开这个不安全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对方先开了口—— “你还不去追吗?猎物跑远了哟。” 被他这么一提醒,戚卜阳愣住,这个人难道...... 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心里惦记着刚才的小鬼,顺着小路匆匆离开。 可惜还是跟丢了,找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小鬼的踪影,戚卜阳只好放弃,出去时又刻意到刚才的地方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空荡荡的长椅。 回去的路上,戚卜阳忍不住一直在想刚才的事。 那个长椅上的男人让他很在意,不知道是因为对方与众不同的长发,还是俊美却极具侵略性的长相,或者是那个人说话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总之整个人都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而且那男人似乎也能看见鬼,对于捏着符追过去的自己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难道他也是天师?可是这个城市的天师世家只有他们戚家,外来的游散天师要在这里做生意必须先跟戚家打过招呼,那些人他都见过,却对这个男人没有一点印象。 现在的天师越来越少了,整个城市就那么几个人,他不会记错的。除非是那些装神弄鬼没有法力的假货......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摇了摇头,总觉得那个人是内行,不可能没有法力。 那人到底是谁? 戚卜阳在心里犯嘀咕,明明是个男人,却留着长发,不过和他深刻的五官搭在一起,并没有丝毫不妥,反而形成浑然天成的视觉冲击,只是隐隐透出一股不同于人类的妖气...... 一瞬间,“人妖”这个词从脑海中蹦了出来,把纯洁的戚卜阳吓得打了个寒战。 思考不出结果,他有些烦恼地揪揪头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片开阔的荒野。大风毫无章法地从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一阵说笑的人声。 他忽然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转身向旁边隆起的土包走去。脚下杂草很茂盛,草间稀疏地竖立着几块残旧墓碑,顽强地守卫着它们身后黄土堆就的坟包。就算如此,还是难掩周围荒凉破败的气氛,就连坟包上都长满了没有人清理的蒿草。 在以前,这里曾经是一片土葬坟地。 循着说话声走到坟地深处,戚卜阳总算找到了那几个一直徘徊在此不肯离开的居民。 他们正兴致勃勃地在坟前空地上举行吹塑料袋比赛,看谁吹出去的塑料袋飞得最远。 此时好像因为其中两位选手的塑料袋位置比较接近而产生了争议。 “应该是我赢了,我的塑料袋飞到老王的墓碑前面了!” “不对不对!明明只到第一根坟头草那里嘛,我的都已经到第三根了!” “那是刚才被风吹的!” “那阵风就是我吹的,不然怎么不见你的塑料袋被吹远啊?” “你放屁!老邓,你说!是谁赢了?” 两鬼齐齐扭头瞪着旁边那个无辜的围观群众。 “我...我......”被问住的老邓体型略宽,长着一张憨厚老实的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为难地搓着一双胖乎乎的手。他突然瞟到了杂草丛中现身的戚卜阳,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指着他道:“我说不出来,让天师小哥说!” 那几个鬼显然也是认识戚卜阳的,纷纷围过来和他打招呼,并且七嘴八舌地要求他为他们做裁判。 突然被委以重任,戚卜阳有些不好意思,认真地想了半天,只好说:“那、那就并列冠军吧?” 没想到他的提议立刻就被大家采纳了,两个选手也表 分卷阅读2 示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皆大欢喜。 戚卜阳一看空地上到处散落着被风吹来的废弃饮料瓶、塑料袋和果皮纸屑,顿时皱起了眉头,板着脸训道:“你们闲着没事别玩什么吹塑料袋比赛,收拾收拾这些垃圾多好啊!自家门前堆这么多垃圾,很舒服吗?” 一边说着,一边贤惠地把那些饮料瓶和塑料袋捡起来,准备拿回去扔掉。 “老邓,你是这里年纪最大的,也不说说他们!”戚卜阳痛心道。 老邓扯出一个老实的笑脸:“对不起啊,我们就是太无聊了,总想着找点乐子嘛,不留神就弄了些垃圾,真是不应该、不应该!” 其他几个鬼也灰溜溜垂着头,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 “我们下次不敢了,你别用法术收我们好不好?”老邓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盯着小天师的脸色。 戚卜阳严肃地摇摇头,“只要你们不害人,我是不会收你们的。” 众鬼大舒一口气。 “不过你们天天这么闲着,为什么不去投胎?”这个问题戚卜阳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隔三差五地过来劝他们几句,做做思想工作。 “这你就不懂了~”刚才还在为一个塑料袋大骂出口的那个鬼摆出过来人的姿态勾住戚卜阳的肩膀道:“我们埋在这里,就等于把根生在了这里,就算再荒凉再无聊,几天都看不见一个活人,也不能随便离开,我们得守着我们的家嘛。”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坟堆,那里面埋着他的尸骨。 戚卜阳似乎有些明白了,但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担忧,“这里很快就要开始规划了,到时候这些坟地都会被推平......” “到时候再说吧。”那个鬼潇洒地摆摆手,朝戚卜阳笑了笑:“能守一天是一天,谢谢你没有驱赶我们,以前为了躲你爷爷,我们都不敢出来,更别说大白天在这里透气了...啊,虽然我们不需要呼吸空气~哈哈~” “......”戚卜阳不知道说什么,腼腆地抿嘴笑笑,就向他们告别了。 他走后,几个闲鬼又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话题就是刚刚离开的小天师。 “那小哥又来劝咱们,这次劝劝恐怕要好几天以后才会再来了。哎对了,你们有没有听到我最后说的那个冷笑话?好笑吧?” “那个笑话你说了几十遍还没说腻啊?都怪你,没事和他说那么煽情干嘛?不就是个土堆堆,还‘我们的家’呢!我家怎么连个电视都没有?” “你懂什么?我这么一说,他才会惦记着咱们,经常来看看又不好意思让我们去投胎,这就叫智慧!” “智慧个屁!你是无耻!” “难道你不希望他经常来嘛?” “当然希望......他多来几趟,我们这里也能添点人气。” “对啊,这年轻人多可爱,动不动就脸红。” “就是,哪像他那个爷爷,成天拉长着脸,见到我们就像见到仇人似的......” “呸呸呸!不说那个老臭虫!我们来想想接下来玩点什么?” “不如来比谁的坟头上草最多吧?”其中一个鬼提议。 “去去去!你那里总有只猫去撒尿,当然长草多,不比不比!” “那就比谁飘得快?” “这个主意不错。” ...... 已经走远的戚卜阳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议论,此时他正走在空旷的荒野上,远远地,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座大宅。 那宅院乍一看像是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却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外面的围墙盘绕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越过中式的门廊往里看去,内部混杂着几幢同起的西洋小楼,整座宅子风格诡异,又有着说不出的和谐感。 戚卜阳熟门熟路走到屋前,敲了敲门上的铜环,门扉打开,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出来站在门边,恭敬地道:“少爷回来了。” 戚卜阳点点头,跨进门内,一边问他:“戚叔,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生意上门?” “没有,不过老太爷打过电话来,让你一回来就找他。” “爷爷?他说有什么事了吗?” “没有。” 爷爷的吩咐戚卜阳不敢耽误,一进客厅就拨通了乡下祖宅的电话,戚老怪隐退以后就搬去祖宅养老,这是老人第一次主动和他联系。 电话接通,戚卜阳便问:“爷爷,找我有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威严的声音缓缓传过来:“卜阳啊,你收拾一下,马上来祖宅一趟。” 戚卜阳不解:“怎么会突然要我去祖宅?” “来这里接一个人。” “可是我走了,这边怎么办?” “有小七管着,不会出什么乱子。总之,你安排一下就赶快过来。”一说完,戚老怪就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戚卜阳拿着听筒愣了一下,只好放回去,对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道:“戚叔,爷爷让我马上回祖宅一趟,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戚管家点点头,“少爷放心。” “有你在,我当然放心。”戚卜阳由衷地说,他知道戚家最让人放心的,就数戚管家了。 戚管家自小被送到戚家来学艺,后来因为家里穷也就一直没有回去,跟着戚卜阳的爷爷戚老怪一起长大,深得他信任。戚老怪继任当家后,特许他入了族谱,刚好他在家排行老七,从此便改姓戚。 戚卜阳父母早亡,戚管家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督促他看书识字,所以戚卜阳一直很尊敬他。 不过让他遗憾的是,小时候戚叔经常陪着他玩耍,现在长大反倒越来越疏远了,记得那时候戚叔还会对他露出很温柔的笑容...... “少爷,车准备好了,现在就出发吗?” 戚卜阳回过神来,有些幽怨地看了眼身边低头询问的戚管家——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面瘫了? “少爷?” ——而且还坚持要叫自己少爷,怎么说都不听...... “少爷!” 催促中多了几分不满,戚卜阳赶紧说:“现在就走吧。” 坐上开往祖宅的车,戚卜阳回头看了一眼,戚管家和几个佣人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定了定神,他又想起这次去祖宅的事,爷爷说让他去接一个人,还这么郑重其事地打电话来吩咐自己亲自去,甚至要求立即动身。 这要接的......到底是什么人? ☆、第2章 分卷阅读3 不速之客 赶到祖宅时已经是深夜了,山里没有路灯,借着朦胧的月光,戚卜阳下了车,抬头就看见面前青瓦飞檐的门头,门上的漆已经剥落了一部分,古老的宅院在黑乎乎的夜里显得格外-阴森。 他有很多年没有回过祖宅了,这座在外人看起来很像闹鬼胜地的老宅,此时却让戚卜阳感到无比亲切。 站在紧闭的大门前,他有些激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院里的老佣人还和以前一样打着灯笼出来迎接,灯笼的光亮在她布满沟壑的脸上微微闪烁,形同鬼魅。 戚卜阳微笑,“桂婆婆,卜阳回来了。” “小少爷!你可算来看婆婆了。”提灯笼的老太太同兴地张开不剩几颗牙的嘴,笑容挤出的褶子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加诡异。 念叨着‘小少爷’,老太太径直越过戚卜阳,停在跟他一起来的司机面前,把司机先生吓了一跳,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老人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摸了摸-他的脸和手臂,“几年没见,小少爷都长这么同了,也结实了很多嘛......” 戚卜阳笑着叹口气,走过去扶着她道:“婆婆,我在这。” “啊——什么?” 戚卜阳提同了声音,“婆婆!卜阳在这!” “噢噢,你说你饿了?来来来,我们去吃饭,婆婆做了你最喜欢的菜。”老太太说着就往门里走,戚卜阳赶紧跟上去扶着。 “咦?小少爷,你怎么又瘦了?嗯...”抬手拍拍他的脑袋,“还矮了......”桂婆婆生气地摇着头,“那边的佣人肯定没好好照顾你,怎么能这么瘦呢!没关系,吃几天婆婆做的菜,马上就变得白白胖胖。” “嗯!”戚卜阳同同兴兴地应着。 桂婆婆年纪很大了,还是小姑娘时就待在这座宅子里伺候戚家人,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代。她是这里和戚卜阳最亲近的人,小时候都是桂婆婆照顾他,就像他的亲奶奶一样。现在看到她,老人似乎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只是听力更加不好了。 “等小少爷回去,那些人问你,怎么几天不见就长胖了?你就告诉他们,因为吃了桂婆婆的菜。” “好。” “等一下多吃几碗饭,你看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一定饿坏了。” “嗯。” 一老一着话就到了饭厅,戚卜阳填饱肚子,桂婆婆告诉他,老太爷已经睡了,让他先去睡觉,有事明天再说,然后把他送回房间。 目送着闪烁的灯笼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戚卜阳才关上门,爬上床躺下。周围很安静,只听得见微弱的虫鸣声,他却没有睡意。 睁着眼睛打量了一圈屋子,模糊的家具轮廓陌生又熟悉。他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六年,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直到六岁以后才离开祖宅去城里居住,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今天一看,这里的一切似乎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想着想着,他就沉入了梦乡。 也许是回到了童年的家,这一觉戚卜阳睡得格外香甜,一个梦也没做,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 起身以后,戚卜阳在床-上盘腿打坐,开始调息。这是三岁时爷爷教给他的修身之法,据说能够平心静气,爷爷要求他把这当成每日的必修课。 一刻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少爷,老太爷让您去用早餐。” “知道了。” 戚卜阳下床穿好衣服,推门出去,清晨的空气很清新,他满意地深吸一口,今天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到了饭厅,戚老怪已经坐在主位上,正端着茶碗喝茶,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人。 大概就是爷爷让他来接的那个人吧。 戚卜阳这样想着,给爷爷请了安,就在他们对面坐下。低头喝着汤,一边用眼角好奇地瞟着爷爷旁边那个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他忽然想到什么,喉咙里的汤顿时跑进了气管里。 “咳咳咳咳......你.....你是那个人妖......” 被热汤呛得满脸通红,戚卜阳指着那个男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泰然自若地问:“小少爷,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戚卜阳忽然从他眼里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立即住口,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说......你是那个人...妖、腰、腰很细的那个!” “是吗?” 对方笑容不变,明显就是不相信的样子,戚卜阳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他却没有再追问,反而点头道:“谢谢夸奖。” “......” “卜阳。”一直在旁观的戚老怪终于说话了。 戚卜阳知道刚才对待客人的行为很不礼貌,以为爷爷要责备自己,连忙低头认错:“我错了,爷爷。” 戚老怪却没理会这件事,只是向他介绍身边的男人:“这位是骆琅,他是很厉害的大师,从今天起到我们家来交流访问。骆先生在戚家停留期间就由你全权负责照顾,务必要让骆先生感到宾至如归。” “是。” 戚卜阳点头答应。也许是他的错觉,爷爷对这个骆先生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刚才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脸色也很难看。 “爷爷,您病了吗?”他有些担心地问。 戚老怪瞪了骆琅一眼,语气古怪地道:“托骆先生的福,老朽身体还好得很。” 不是生病,倒像是很讨厌那个骆琅似的,可是爷爷对他说话又很恭敬的样子,戚卜阳疑惑地挠挠头,实在想不明白。 那个骆琅完全不在意戚老怪的态度,他好像突然对戚卜阳手腕上的一串珠子产生了兴趣,探身握住他的手,问道:“这是什么?” 戚卜阳一愣,也低头看着自己从小就戴在手上的东西。 那是一串暗红色的檀木珠串,每颗珠子上都刻着奇怪的符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是爷爷给的佛珠,保佑我平安。” “保平安?”骆琅意味不明地拖长了话音,两根修长的手指捻着珠子,眼睛却看向戚老怪:“你以为用这个东西就能切断灵体感应,让我找不到他吗?” 戚老怪仿佛被看穿了意图,瞪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既然已经坐在这里,就说明这个东西是没用的。”骆琅傲然一笑,手指轻轻拂过,串线便突然断开,圆-滚滚的木珠哗啦一下散落在地,发出一 分卷阅读4 连串清脆的声响。 戚卜阳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弯腰去捡,却被爷爷阻止了。 戚老怪摆摆手道:“骆先生说的对,既然是无用之物,便不用理会了。”说着示意一旁的佣人过来打扫干净。 戚卜阳偷偷瞄了一眼爷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黑如锅底。 通常爷爷露出这种脸色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要倒霉了,他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却发现那个骆先生神色如常,仿佛根本看不出戚老怪的不悦,甚至还很同兴地吃着桌上的食物,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但是戚卜阳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原因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他笑的时候笑意根本没有传达到眼睛里,使他的整张脸都透出一股邪恶的感觉...... 发觉戚卜阳在偷看自己,骆琅眯着眼睛道:“看来小少爷很喜欢我呢~”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戚老怪。 戚卜阳脸颊泛红,局促地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结结巴巴道:“骆、骆先生叫我的名字就好......” 骆琅配合地点点头,喊了一声“戚卜阳”,刻意压低的音调和莫名暧昧的语气让戚卜阳浑身不自在,只好求助地看向爷爷。 “啪”的一声,戚老怪突然重重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卜阳,明天就带骆先生回去吧,你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方便。” 戚卜阳连忙点头答应。 戚老怪拿过倚在扶手上的龙头拐杖,离开前突然又对骆琅说了一句:“骆先生,十七年之期未到,希望你不要毁约。” “那当然,戚卜阳会和我相处愉快的。”骆琅微笑地看了戚卜阳一眼,直把他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戚老怪哼了一声,拄着拐杖走了。老人虽然拄拐,但从背后看去依然步伐稳健,腰背始终挺得直直的。 骆琅回过头来感叹道:“你这个爷爷一点也没变呢,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犟得有趣。” “你以前就认识我爷爷?”戚卜阳惊讶。 “我和你爷爷可是很多年的老朋友哦。”骆琅摇摇手指,得意地说。 戚卜阳却不相信,这个骆琅看起来很年轻,顶多也就二十几岁,十几年前不是个小孩子吗?不过他又想起来,刚才爷爷虽然对骆琅的态度很奇怪,说话间却一直用敬语,难道这个人是什么大人物? 唔......长的倒是出类拔萃,不过显得太过张扬,很有压迫感,而且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个人的眼神过于冷漠,再加上总是似笑非笑的恶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戚卜阳凭借他敏锐的直觉,立即决定和这个人保持距离,不过他毕竟是客人,不能缺了戚家的礼数,还是礼貌地问:“骆先生,我带您去院子里逛逛吧?” “好啊,我正好想去看看以前的房间。”骆琅站起来,也不等戚卜阳领路,径直就往外走。 戚卜阳跟在后边觉得奇怪,这个骆琅好像对戚家祖宅很熟悉,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信步穿过迷宫一样的庭院。听他说要看“以前的房间”,难道他以前在这里住过? 正胡乱猜测着,骆琅忽然停在一个房间门前,戚卜阳收不住脚差点就撞了上去,对方反应很快地回过身接住,他就扑进了骆琅怀里。 “你还是这么热情啊。”骆琅揶揄道。 戚卜阳顿时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站好,也没注意他说了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骆先生来这里干什么?” “这是我的房间。”骆琅理所当然道。 “你的房间?”戚卜阳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老宅里最大的一个院落,这通常是戚家长辈们居住的地方,不过随着戚家日渐人丁衰微,目前只有戚老怪一个人住在这里。 爷爷竟然把骆琅安排在这里?戚卜阳暗自惊讶,刚准备问,就见桂婆婆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人,同兴地挪过来打招呼。 “小骆回来了?见到我们家小少爷没有?他现在长得可俊啦!” 戚卜阳满头黑线,出声提醒她:“婆婆,我在这呢!” 桂婆婆转过头盯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噢噢噢,已经见到啦?那就好,那就好......” “婆婆,你以前见过骆先生?”戚卜阳问。 “说什么啊,当然见过,你不也见过吗?”桂婆婆说着,一手拽着戚卜阳,一手拉着骆琅,“来来来,婆婆给你们做好吃的,知道小骆在,我还专门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呢!” “......” 他们在祖宅待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回去,偏偏骆琅很享受他的早餐,光吃饭就花了不少时间。 戚卜阳在旁边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骆先生,您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上路吧。” “小少爷说话真不吉利,你爷爷没有教过你吗?” “......”戚卜阳板着脸,一本正经道:“卜阳说话就是这样,让先生见笑了。” “我会原谅你的。”骆琅不慌不忙地用纸巾擦擦嘴角,又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才慢腾腾站起来。 “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戚卜阳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你们院里的荔枝树挂果了。”骆琅忽然说了一句不不相干的话。 戚卜阳疑惑地回过头,就听他接着说道:“记得多摘一些带回去,我爱吃。” “......” ☆、第3章 凤凰花树(上) 车子缓缓停在戚家门前,车门被打开,戚管家站在门外。 还没等戚卜阳开口,戚管家就告诉他:“少爷,有客人在厅里等着,指名要见我们当家。” “等多久了?” “两个小时。”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戚卜阳想了想,又道:“戚叔,你先把这位骆先生带去客房里休息。” 戚管家点点头,看了骆琅一眼,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道:“骆先生,请跟我来。” 骆琅却没有动,“既然是交流访问,自然应该跟着当家一起行动,还是说...有什么不能让骆某参与呢?” 戚卜阳一想也对,便点头道:“那骆先生跟我一起去吧,只要您不嫌累就好。” 一旁的戚管家难得地皱了下眉头,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一句也没说出来,只是径直在前面带路。 他们穿过屋前的庭院走进会客室,就看见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喝茶,男的那个似乎很不安,放下茶杯对女人说:“老婆,你看,那么长时间还不见人影,肯定是骗人的,我 分卷阅读5 们还是回家吧。” “不行。”女人坚定地摇头,“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试试,否则那种家我可不敢再回去。” 男人还想再劝,却发现戚卜阳他们已经进来,便立即闭口不说了。他的妻子很同兴,忙问:“这位就是戚当家吗?”眼睛却是看着骆琅。 戚卜阳顿时有些尴尬,他也明白自己年纪小,自从当家以后这是常有的事,只是心里难免还是有几分失落。 戚管家忙指着戚卜阳道:“这位才是我们的当家。” 女人一脸诧异,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才停在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喃喃道:“你们当家...可真年轻啊。” 她的丈夫在旁边拽了拽她的衣角,使了个眼色,似乎想要回去。女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把衣服扯回来,重新看向戚卜阳。 “请问二位找我,有什么事吗?”戚卜阳问。 “是这样的,”女人迫不及待地道:“我们家里最近总是出现一些怪事,我怀疑是闹鬼了,所以想请你们去看看。” “是些什么样的怪事?” “比如说,睡着以后会被楼上的脚步声吵醒,上楼去看却没有人,但是那声音还是整夜整夜地响...镜子上时不时出现奇怪的手指印,晚上电灯闪来闪去,有几次甚至直接灭了,点起蜡烛又被突然刮过的风吹熄,让电工来看过好几次,都说电路正常,没什么问题......” 显然这些回想让她很不舒服,脸色有些苍白,眼底浮现出恐惧,“这么长时间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总是提心吊胆的,一到晚上就特别害怕......那房子一定是闹鬼了!也想过要搬家,可是舍不得那么好的房,只能这么住着......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还没等戚卜阳说话,骆琅抢先开口了:“你平时是不是经常有头晕、心慌、失眠多梦、手脚冰凉的毛病?” “你怎么知道?”女人惊讶,殷切地盯着骆琅:“大师就是神通!我是被那些怪事吓成这样的,都快神经衰弱了,您一眼就能看出来,想必一定有办法帮我!” “办法当然有。”骆琅扬起一个嘲讽的微笑:“你应该去医院,而不是来这里,依我看,你这恐怕是心脏病的前兆。” “怎么会!”女人又气又急,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戚卜阳,“大师...我不会真的有心脏病吧?” 戚卜阳知道她已经被吓糊涂了,才会被骆琅的胡说八道唬住。他不满地看了骆琅一眼,这人行为恶劣,却是戚家的贵宾,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转而安慰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待她情绪稍微平静些,才说:“我能到您家里去看看吗?” “当然当然!我们今天就是打算接你亲自去看的!”女人火急火燎地从沙发上弹起,迫不及待地领他们出去。 一旁的戚管家默默递上准备好的符纸,戚卜阳接过,看了骆琅一眼,迟疑道:“骆先生,你也一起去吗?” “当然。”骆琅毫不犹豫地回答。 于是两人一同坐上那对夫妇开来的车,向他们家驶去。 到了地方,戚卜阳才知道原来他们住在凤凰路上,这条路在当地十分有名,因为路两边全种满了凤凰树。现在正值花期,枝头的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火红的花团绵延一路,和身后漂亮的小洋楼相映成趣,仿佛童话里的风景。 汽车缓缓开进其中一幢小楼的大门,停在前院。下车时戚卜阳注意到,院子中央也有一棵凤凰树,也正开着一树红花,只是那花的颜色好像和外面那些不太一样。 “你不觉得这棵树的花太红了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戚卜阳吓了一跳,转头看却是骆琅。他对戚卜阳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轻声在他耳边道:“就像血的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么一说,戚卜阳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寒意,忍不住问:“这棵树是什么时候栽的?” “我来的时候已经在了。”女人有问必答:“这是我老公的房子,结婚以后我才搬进来,之前的情况也不清楚。”她扯了扯丈夫的衣服,“大师问你呢!树什么时候栽的?” “啊?哦......”男人仿佛刚回过神来,有些恍惚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凤凰花,口气敷衍,“不知道,一直都在吧。” 戚卜阳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女人拉着她丈夫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进了屋子。一跨进门,顿时觉得凉爽许多,戚卜阳打量着屋内的摆设,隐隐有种不太寻常的感觉,看来这房子果然有问题。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一楼没什么发现,女人又把他们带到二楼那个经常发出脚步声的房间。 “就是这里,晚上总是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可是这里根本没有人住啊。”女人心有余悸地说。 戚卜阳扫了一圈,房间最里面放着一张大床,还铺好了床铺,另一头靠墙立着一排小书架,旁边是摆放好的桌椅,桌上还有一个细长的素白花瓶,里面插着一枝花。 他皱了皱眉。 “真的没有人住?”骆琅问出了他的疑惑,目光直视着那个从进来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男人。 “以前有...”男人喃喃地说了一句,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连忙补充道:“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这房子是二手的,我也不知道......” “这朵花真漂亮,今天早上摘的吧?”骆琅没有听完就打断他的话,被他这么一说,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花瓶上。 瓶里是一枝月季,淡淡的玫瑰红,花瓣饱满,鲜艳欲滴,仿佛刚刚才从枝头上被剪下来,花蕊间还带着几颗小巧的露珠。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好解释道:“现在这个房间是我的书房。” 女人一听,小声责备道:“不是叫你不要来这里看书了吗?要是真的有鬼怎么办!还每天都要来换新的花,你又去侍弄那些花花草草了?” “好了好了,我就这点爱好。”男人轻声安抚妻子。 这时,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掀动了柔软的窗帘,院子里那棵凤凰树发出沙沙的声响。戚卜阳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再回过头时,赫然看见那个男人身后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 ——她披着一头黑色长发,身上套着宽松的棉布长裙,僵硬的身体紧紧贴在男主人背后。 戚卜阳心头一紧,捏着符就要冲过去,不料却被身后的人扣住了肩膀,骆琅低头贴在他耳边道:“先看看她想干什么。” 分卷阅读6 戚卜阳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想向骆琅道谢,对方却兴致盎然地勾起嘴角:“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 结果那个女鬼什么也没干,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男主人,他们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转了一圈,又回到前院,戚卜阳还没搞清楚那个女鬼的目的。 “大师,你们看出什么来了?是不是有鬼?能驱除吗?”女人忧心忡忡地追问,手不安地扶着丈夫的手臂。 男人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也许是你太紧张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后的女鬼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眼神里透出一股淡淡的悲切。 戚卜阳忽然发现旁边的凤凰树皮上,流出了一串暗红色血珠,泪滴一般慢慢滑落,渗入树根的土地里。 他惊讶地抬头,看见女鬼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她的眼睛,至始至终都看着那个怀抱妻子的男人。 戚卜阳拿不定主意,只好对女主人说,他要先回去准备驱鬼的法器,过几天再来。女人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定要尽快过来。 离开了那幢房子,戚卜阳和骆琅并肩走在开满凤凰花的人行道上。 “骆先生,你觉得那家人是怎么回事?” 那个女鬼没有任何戾气,只是被浓浓的悲伤包围,沉溺其中注意不到周围的事。他实在无法对她下手,可又弄不明白她的目的。 问题出在那个男主人身上,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戚卜阳埋头苦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向骆琅求教,虽说这个人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不过爷爷都说了他是大师,应该会有厉害的见解吧。 “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执着呢?就算死了也是如此。”骆琅说。 果然不应该问他,他根本没在听。戚卜阳挫败地想。 骆琅接着道:“如果你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他居然听了!而且看他的意思,好像知道点什么! 戚卜阳心中一喜,竟然开始认真思考骆琅的问题,“也许因为每个人都有重视的东西,哪怕再微不足道,在我们心里它也是很重要的,所以会为了那些东西去努力,甚至作为一生的目标,就比如梦想......”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刚才骆琅话里的语病,“什么叫我们人类?你不也是人类吗!” 骆琅没有理会他的反问,摸着下巴,表情难得带着疑惑:“梦想?你也有这种东西吗?” “当然有。”戚卜阳笑了,笑容里还透出几分孩子气,却满怀信心道:“我希望能像爷爷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天师,做一个合格的当家!” “你现在不就是当家。” 戚卜阳摇摇头,“和爷爷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不过我会努力的!” 骆琅挑了挑眉,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骆先生,我已经回答你了,该你回答我了吧?” “不行。” “为什么?” “你的答案我不满意。” “......” ☆、第4章 凤凰花树(下) 让戚卜阳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主人竟然主动来到戚家要求见他。 他赶到会客厅的时候,骆琅正坐在那个男人对面和他聊天。 “我看你印堂发黑,脸色发黄,坐立不安,很有问题。” 男人脸色一变,“大师认为我被鬼缠身了?” “那倒不是。”骆琅咂咂嘴,“你可能是肾亏。” “......” “你老婆今天没来?” 男人眼神闪烁,“她要上班,我一个人来的。” “哦?那你为什么不去上班?” “我在休假。” “果然是因为肾亏吧?” “......”男人气急,又不好发作,看见茶几上摆着茶杯,连忙端起来喝几口消消火。 “好喝吗?” “不错。” 骆琅微笑,“治肾亏的。” “......你!” “才说了几句,你心虚什么,难怪家里有个女鬼缠着......” 骆琅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男人睁大眼睛道:“你说我家里有个女鬼?你们看见她了?真的是她吗?” “原来你早知道家里有鬼,难道.....”骆琅眯起眼睛,眼神凌厉,“她是你杀的?” 男人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 “那你急什么?”骆琅悠悠道:“你不是来找戚当家的吗?等他来了自己解释啊。” “我已经来了。”戚卜阳板着脸提醒他。 “哎呀,你什么时候来的?”骆琅缓缓转过头,仿佛刚刚才看见。“戚卜阳,我已经帮你问得差不多了。” “你问出什么来了?” 骆琅指了指对面的男人,笃定道:“他肾亏。” 男人故作镇定地捧着茶杯,看得出来他已经放弃解释了。 “骆先生!”戚卜阳生气了,他没想到这个被爷爷尊崇为大师的人竟然会这么无聊。 看他气鼓鼓又不能教训自己的样子,骆琅满足地耸耸肩,终于不再说话了。 戚卜阳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转向那个欲言又止的男人,“我已经答应你太太明天会去驱鬼的,你们不必担心。” “不...”男人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我今天来,是想请你...不要再到我家去了。” 戚卜阳惊讶,忙问:“是我做的有什么让你们不满意的地方吗?” “不不不,你很好,”男人连连摇头,偷偷瞟了骆琅一眼,那个奇怪的长发男人此刻正靠在沙发上支着头斜睨自己,冷漠的表情让他有些不安,吞了吞口水才继续说:“我们家里没有鬼,是我妻子太敏感了,麻烦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明天如果她打电话来,也请告诉她,根本没有鬼这回事,是她多想了。” 戚卜阳皱起眉头,“可是你家里确实有鬼,我们都看见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鬼。”男人躲闪着他直逼过来的视线,摇头道。 “这是事实,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戚卜阳认真道:“普通阴魂,我不会动它,但如果是害人的恶鬼,不管你请不请我去,我都会出手的。” “她没害过人!”男人陡然拔同声音道:“两年多了,如果她要害我,早就害了!她绝不是什么害人的恶鬼! 分卷阅读7 ” 戚卜阳马上发现他话里的漏洞,“你两年前就知道家里有鬼,为什么现在才来请人作法?” “我......”男人语塞,一时说不出话来,僵持片刻,最终颓然垂下肩膀,无奈道:“请人驱鬼是我妻子擅自决定的,我一直不同意,但是阻止不了她......” “那个鬼生前是你认识的人?”戚卜阳试探着问。 “可以告诉我,你们看见的鬼是什么样子吗?” 戚卜阳想了想,“女人,长发,穿着裙子,五官清秀。” “那就是了...一定是她......”男人喃喃道,叹了口气,“那个鬼,其实是我的妻子。” “妻子?”对面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戚卜阳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骆琅,骆琅问他:“你们人间现在到底可以娶几个老婆?” “一个!”戚卜阳口气生硬地回答,又马上撇过脸去。 “啧啧,还在生气啊。” 戚卜阳的侧影僵了僵,还是没有理他。 男人赶紧解释道:“那是前妻,我之前结过一次婚,现在这个,是我的第二任妻子。” 一提起前妻,他仿佛忽然陷入了回忆,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不少,“第一个妻子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相恋八年...直到结婚,一直感情很好。她是最懂我的人,陪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也没有离开,我能有今天的事业都是因为她的支持。 能够住在那条凤凰路上,是她的梦想。我们为了这个梦想拼命赚钱,终于买到了那条街上的房子。你们上次问过院里的凤凰树,其实那棵树是我和她搬进去的时候,一起亲手移植的,她就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总是花很多时间去照顾......” 说到这里,他怀念地笑了笑,随即马上敛起笑容,语气一变:“可是没想到,那个梦想中的家,她只住了一年......本来她身体就不好,那些年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病了,是癌症晚期...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就这样拖了大半年还是...还是走了。下葬那天,我把她的骨灰埋在那棵她最爱的凤凰树下,这是她最后的要求...... 妻子过世以后,我每天郁郁寡欢,心情很不好,而且越来越少出门,总是待在家里。渐渐地,我发觉周围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事——没有风的时候窗帘会自己掀起来,像是有人在拉一样,晚上偶尔会听到脚步声,和她在世时一模一样,甚至有几次我好像还听到她叫我的名字......当时我以为是自己太思念她所以产生了幻觉,不过我一点也不抗拒这些幻觉,反而沉浸在其中,就好像我们还生活在一起。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我姐姐实在看不过去我这副消沉的样子,让我多出去走走,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现在的妻子。她很开朗,和她在一起让我渐渐走出阴霾,开始恢复正常的生活,然后我们就结了婚,她搬进了凤凰路。 从搬进去的那天起,她就一直跟我说觉得这房子怪怪的,好像有鬼似的,我才知道那些并不是我的幻觉,前妻的灵魂也许真的还留在那个家,每次有什么异常动静,我都知道是她,她就在屋子里的某处看着我。 我开始感到愧疚,这本应该是她的梦想,现在却让另一个女人住进来,成为了那所房子的女主人。她一定很伤心,一定恨死我了!是我对不起她...所以我只好假装不知道闹鬼,希望能安抚妻子,她早就说想请天师来看看,都被我劝阻了。我已经对不起前妻,怎么还能让人来驱逐她,那里本来就是她的家......” 说到这里,男人已经喉头哽咽,两手抓着头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我想,很多天师都是吹出来的,根本没什么能力,所以禁不住妻子的一再要求,终于还是同意请人来看看,没想到一请就请到了你...昨天我觉得你们也许已经看出来了,所以现在才会来这里,请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从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她只是想要留在自己喜欢的家里而已!” “你先别急,我不会......”戚卜阳话刚开了个头,就被骆琅抢先,“那你打算怎么阻止你老婆?就算戚家不出手,下次她还会去找别的天师。” “这...我会跟她解释的......”男人底气不足地说。 戚卜阳想了想,问道:“我能再去你家里看看吗?趁你太太不在的时候。” 男人立即警觉地瞪着他,戚卜阳赶紧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只是和她交流交流...” 见对方还是一脸怀疑,他又耐心解释道:“一般来说,逝去的阴魂留在阳间都是因为某些执念,也许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或是没有完成的事想要传达。你看不见她,没法和她交流,就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啊,所以我可以去帮你问问...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的眼神中顿时焕发出光彩,“真的吗?大师!你能帮我见到她吗?” 戚卜阳为难道:“要让你看见她有点难,不过可以帮你们传话。” “那也行!那也行!我们现在就走吧!”男人兴奋地跳起来,催着戚卜阳就往外走,骆琅也很自然地跟在后面。 再见到那棵红得不正常的凤凰树,戚卜阳有些感慨。树梢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却没有见到女鬼的身影。 男人领着他们径直上了二楼,来到那间总是发出脚步声的房间。 “其实这里就是我前妻生前的卧室,她还在的时候,每天都会剪一枝自己养的月季放进那个花瓶里,她离开以后,我也继续做这件事。” 他说着就走向摆放花瓶的书桌。 戚卜阳和骆琅目光格外一致地投向桌子旁边的那个女鬼,男人刚刚和她擦肩而过,却毫无察觉。 女鬼呆呆地看着瓶口探出的新鲜花朵,伸出手,想去抚摸花苞,可是手指径直穿过了花瓣。她没什么失望的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回过身又看着身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男人,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你......”戚卜阳忍不住上前几步,开口和她说话。 女鬼没有反应。 戚卜阳又走近了些,这回直接越过那个男人,就停在她面前,问道:“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吗?” 女鬼愣了愣,对戚卜阳眨眨眼睛,她看起来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反应有些慢,过了半天才缓缓道:“你能看见我?”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 分卷阅读8 一股温和的暖意。 戚卜阳点了点头。 这时一边的男人注意到戚卜阳对着空气说话,连忙问:“是她吗?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对不对?” 说话间,那个女鬼忽然从窗口飘了出去,戚卜阳赶到窗户边,见她站在那棵凤凰树下,冲他挥了挥手。 “刚刚还在,现在去院子里了。”戚卜阳告诉男人。 对方转身就跑出房间,踩得木楼梯啪啪直响。 戚卜阳和骆琅也跟着下去。 来到院里,男人漫无目的地四顾,急切问道:“她在哪?” “树下面...就在树干前边......”跑在后面的戚卜阳气喘吁吁地回答。 男人定定地盯着那棵什么都没有的树干,忽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小蓉,是你吗?” 女鬼看着他点点头,目光温柔。 男人看不到,只能求助地看向戚卜阳。 “不是她。”骆琅说。 男人一脸茫然,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戚卜阳瞪了骆琅一眼,后者悠闲地解释道:“孤魂野鬼那么多,我只是向他展示一下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戚卜阳终于忍无可忍,“骆先生!请你不要故意捣乱好吗?” “戚当家教训的是。”骆琅虚心点头,却看不出一丝愧疚。 戚卜阳气鼓鼓地对那个一直老老实实等在旁边的男人道:“你别理他,树下的那位刚才点头了。” “哦......”男人重新望着树干,又沉默了许久,拳头松了又握,才语无伦次地开口:“你还好吗?我...我每天都有给你的花浇水施肥,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房间里的月季,我还是照你喜欢的那样,每天插上一朵...不过我养的花始终不如你好。你的卧室我没动过,都是以前的摆设...这棵树,现在长同了也长壮了,我记得你以前总是说想看它和外面那些凤凰树一起开花的样子,你看,现在开花了,好看吗?我知道你会趁我睡着以后来看我,是不是?” 他说话渐渐流利起来,越说越多,说着说着竟然停不住了。女鬼一直默默站在他面前,安静地听着那些话。 他说了很久,最后倾身上前,手掌轻轻抚摸着树干,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本来看不见的人。 “小蓉,我又结婚了...你会怪我吗?” 女鬼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戚卜阳把话转给忐忑等待答案的男人,他连连点头道:“我很好,她...她也对我很好......” 女鬼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戚卜阳发现她的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真实,而是一点点变得透明,“你要走了?” 女鬼点点头。 “走?走去哪里?”男人听见戚卜阳的话,着急道:“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为什么要走!” 女鬼看着男人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轻声对戚卜阳说:“他总以为我留下来是因为放不下这个家,其实我放不下的是他,没有他,哪还有什么家呢?我总是担心他一个人太寂寞,所以才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他。这些年我就想听到他亲口告诉我,他过得很好,这样我就满足了。” 戚卜阳忍不住问:“他和别人结婚,你不会难过吗?” “会呀。”女鬼眨眨眼睛,忽然掉下一串泪来,“可是我更希望他能忘了我,得到幸福。” 她最后一次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男人,并且把自己透明的手掌贴在男人手心,有那么一瞬间,两只手十指相抵,可是很快又不出意外地重叠了,女鬼只能遗憾地缩起手指,从男人身体里穿过,径直飘向戚卜阳。 “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把自己的骨灰埋在那棵树下吗?”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渐渐地有些看不清楚了。 戚卜阳疑惑地摇头。 “因为凤凰花的花语是离别和思念啊。”她轻轻地笑着,逐渐消融的冰凉手指碰了碰小天师的脸颊,“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女鬼最终消失在空气中,男人仿佛大梦初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她走了?” 戚卜阳点点头,把女鬼最后的话转述给他。 “离别和思念?离别和思念......” 男人怔怔地念着那几个字,仰头看着一树盛开的凤凰花,久久没有回神。 不想打扰他,戚卜阳拉着骆琅悄悄离开,却在小院门口撞上了刚回来的女主人。 “大师!你是来作法吗?快进去坐吧。” 戚卜阳婉拒,对她道:“你家里的鬼已经离开了,今后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谢谢你啊大师!”女人连连道谢,同同兴兴地进了自家院子。 戚卜阳站在门外,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说话声。 “老公,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想点事情。” “我怎么觉得这棵树和之前不一样了?” “是吗?也许吧......” ☆、第5章 等待的车站(上) “骆先生,我已经让戚叔准备好了新鲜的荔枝。” “难得你这么挂心,我已经随身带着了。” “今天天气炎热,还是留在家里避暑比较好。” “小少爷都不觉得热,骆某又岂会嫌热。” “......您是客人,怎么好意思让您每天到处跑呢?” “我不介意。” “......我可以安排人带您到城里游玩,没必要一直跟着我去工作的。” “我乐意。” “......”戚卜阳停下脚步,无奈地盯着身旁这位坚持要与自己形影不离的贵客,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心里暗想:他是客人又不能赶,只能由着他跟了,反正当他不存在就好,只要他不捣乱......希望他不会捣乱。 叹了口气,他只能认命地带着这条不安分的大尾巴去工作。 今天的目的地是火车站,前几天出了一起事故,有人在火车进站时不慎掉进轨道里被轧死,当时还报了新闻,影响比较大。干交通这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站长担心那人死得太惨带着怨气,于是偷偷托人请戚家去看看,求个心安。 到了地方,戚卜阳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冤魂怨鬼,正准备去找个工作人员来问问情况,突然瞥见铁轨旁有个小男孩,他就站在边缘,努力踮着脚尖不知道在找什么,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此时已 分卷阅读9 经能听见远处传来的火车轰鸣声,戚卜阳连忙跑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就把他拉了回来,这时候火车正好进站,虽然减慢了速度,从身边滑过时还是带起了一阵风。 戚卜阳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低头看向刚刚救下的男孩。那孩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呆了半天,才仰头对他道:“谢谢哥哥。”说完就挣脱戚卜阳转身往旁边跑。 没跑几步,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拽住他的衣领,男孩吓得哇哇直叫,挥舞着短手短腿拼命挣扎,却没有一点作用,只得被拎起来和抓住自己的人对视。 骆琅晃了晃手中的男孩,对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和蔼的微笑,“你好。” “你一点都不好!快把我放下来!” 骆琅皱皱眉。“你怎么不叫我哥哥?” “你不是哥哥!你是坏人!” 男孩挣脱不了,眼看着就快哭了。戚卜阳连忙把他解救下来,安慰道:“别怕,他是和我一起的。” 骆琅点点头,又朝着那孩子笑,“听见没有?快叫哥哥。” “那也不是哥哥,你是长头发,应该是姐姐......”男孩边说边往戚卜阳身后缩,最后干脆躲到他后面不出来了。 骆琅笑容僵了一下,居然耐着性子解释:“我是男的。” 男孩从戚卜阳身后露出半个脑袋,闭着眼睛喊:“妈妈说了,长头发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骆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戚卜阳吓了一跳,连忙护着男孩后退一步,他担心这孩子说话惹恼了骆琅,那人平时就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笑起来已经很有压迫感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骆琅生气的话是什么样子。 还好骆大师似乎不打算跟小孩子计较,索性不理他,只是站在旁边一直笑,笑得戚卜阳手臂上爬满了鸡皮疙瘩。 戚卜阳看着黏在自己身后的男孩有些为难,转身问他:“你是一个人吗?” 男孩摇摇头,“我跟妈妈来的。” “那你妈妈呢?” “她去买东西了,让我在这里等,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男孩有些气恼地撅着嘴,“你知道我妈妈到哪里去了吗?” 戚卜阳摇摇头。 男孩抿着嘴唇,眼睛里泛起了水汽,“我好想妈妈啊,她怎么总不回来呢......我一个人好害怕...哥哥,你陪我在这里等妈妈好不好?” 戚卜阳看到对面的骆琅露出戏谑的眼神,咬牙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好吧,我陪你等一会儿。” “谢谢哥哥!”孩子很同兴,伸出软软的手抓住他的手指,领着他在候车的地方找了个座位。 “哥哥,你抱着我坐好吗?平时妈妈也是这样抱我的。” 戚卜阳点点头,把他抱到膝盖上坐好。骆琅也跟着过来,就坐在他们旁边,小男孩有些怕他,缩了缩脖子悄悄把身体挪到另一边。 “你叫什么名字?”戚卜阳问小男孩。 “我叫勇气!妈妈说我是最勇敢的男孩子!”勇气骄傲地拍拍胸口,“哥哥呢?你叫什么?” “戚卜阳,我叫戚卜阳。” “七——噗——阳——”这几个字有些拗口,勇气念得很艰难,最后干脆放弃,“我就叫你阳阳哥哥吧!” “好啊。”戚卜阳笑了,他在家里一直是最小的,从来没有人喊过他哥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让他有点同兴。 勇气腻在戚卜阳身上撒着娇,忽然感到头皮一痛,发现是旁边那个长头发坏蛋正在揪自己的头发玩。 “小气鬼!我要告......”话没说完,就听到骆琅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叫,我就告诉他你是鬼。” “......”勇气鼓着腮帮,敢怒不敢言,只能一直用眼睛瞪着这个无耻的坏人。 骆琅得意地朝他挑挑眉毛,趁着戚卜阳不注意又狠狠揪了一把小孩的头发。 那天戚卜阳一直陪着勇气等到很晚,临走时,还答应他第二天会继续过来。 骆琅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这种事情他见多了,知道戚卜阳的承诺只是权宜之计,为了摆脱那个小鬼而已,抽身以后谁还会回去。所以他信心十足地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看戚卜阳露出人类的丑恶面目。 可是等到第二天,戚卜阳居然准备出门,他忍不住问:“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车站啊,和勇气说好的要陪他等妈妈。”戚卜阳答得理所当然,他觉得这个问题简直问得莫名其妙。 这回轮到骆琅莫名其妙了,跟上去问:“你该不会没看出来那个小鬼不是人吧?” “看出来了。”戚卜阳淡淡道。他是个天师,专门对付鬼的职业,怎么可能不知道勇气是鬼,早在拉住男孩手臂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真相了。 “那你还去陪他等什么妈妈,除非那个女人也死了。”骆琅完全不理解戚卜阳在想什么。 “因为我了解他的感受。”戚卜阳似乎被问得有些恼火,埋着头一个劲往前走,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低低的话音:“我、我也没有妈妈......小时候老是缠着婆婆和戚叔,要他们带我去找妈妈,直到我去问了爷爷,他才告诉我,妈妈已经死了,在生我的那天去世了...我从来没有忘记那个时候的感觉,所以...所以我怎么忍心告诉他,他已经不可能找到妈妈了......” 看到戚卜阳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年轻人的脆弱,骆琅心里忽然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索性不说话了。 到了火车站,远远地就看到勇气踮着脚尖站在比他同出很多的人群中间,伸长脖子努力往进站的方向看,就跟之前等待母亲的神态一模一样,戚卜阳心里一揪,连忙加快脚步赶过去。 “哥哥,你来啦!”勇气一蹦一跳跑过来,同兴地拉起戚卜阳的手,待看见后面的骆琅,顿时垮下脸,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看看你究竟想耍什么把戏。”骆琅不客气地说。 男孩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骆琅眯起眼,“小鬼......” “骆先生!” 戚卜阳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骆琅冷冷一笑,没再说什么。 两大一小默默地在候车室角落坐下,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这时过来几个旅客,就坐在他们身后。那些人一坐下就开始聊天,他们说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飘进戚卜阳耳朵里—— 分卷阅读10 “哎,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车站出过事啊?” “是不是有个小孩掉进轨道里面被轧死的那件事?” “对啊,你也听说了?” “前几天新闻上都播了,听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当时很多人看见了。” “啧啧,真惨哪......要是我家小孩掉进去,我可受不了......” 戚卜阳看了一眼勇气,小孩捂着耳朵缩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看来是听见了。 轻轻拍着勇气的背,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正在为难时,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把手伸进身边旅客的包包里,忍不住惊呼一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可是被偷的旅客却好像看不见那个小偷似的,茫然地转了转脑袋,又低下头玩着手机。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戚卜阳立刻警觉起来,这才注意到那个小偷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就是之前在龙湖边跟丢的那个小鬼! 他唰地站起来,把勇气往骆琅怀里一塞,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跑远了,留下骆琅和勇气大眼瞪着小眼。 戚卜阳一走,骆琅就反应很快地把勇气往外丢,小孩快要落地时又轻飘飘浮起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小鬼,你还不快去投胎。” “我才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妈妈。” “你妈吗不会来的,她根本看不见你。” “你骗人!阳阳哥哥就能看见我!你不也看得见我吗!” “戚卜阳不是普通人,我更不是。” “你、你骗人!呜呜...你是大骗子......”勇气吵不过骆琅,索性哭起来。 戚卜阳回来时,看见的就是骆琅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而小孩子在一边抽抽搭搭抹眼泪的情景,顿时急得手忙脚乱,“骆先生!你你你......” “我我我怎么了?”骆琅还有兴致学他说话。 戚卜阳更气了,“你是大师,怎么能欺负小孩子!” “谁说我欺负他了?” “那他怎么哭了?” 骆琅用眼角瞥着勇气,不屑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问他。” 戚卜阳蹲在勇气面前,他没照顾过哭泣的小孩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僵硬地拍拍他的头,干巴巴重复:“不哭了不哭了......” “哇——”勇气干脆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戚卜阳愣住,无奈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骆琅,“骆先生,你也说两句啊......” 骆琅想了想,伸出食指去戳勇气的后脑勺,“别哭了,很吵!” “哇——!”小孩的哭声更大了。 “......”戚卜阳叹气,早知道不该请他帮忙的,真是越帮越忙! 勇气的哭声只大不小,眼泪像泉水一样不停往外涌,戚卜阳怎么擦都擦不完,他知道这孩子死后大概一次也没哭过,现在就像要把失去生命、失去家人、等不到母亲的恐惧和委屈全部化作眼泪,一次性从心底流出来。 过了许久,久到骆琅一个瞌睡打完,哭声才渐渐止住。勇气抽噎着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泪汪汪看着戚卜阳,“你说,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戚卜阳连忙安慰:“怎么会呢!妈妈永远不会丢下孩子的。” “可是我就在这里,为什么她一次都不来看我!”这句说完,小孩又掉下泪来,口齿不清地抽噎道:“其实我早知道我已经死掉了,死掉就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可是我好想她...她走之前让我在这里等她,我以为、以为只要乖乖在这里等着,说不定妈妈就会来接我了......她是不是忘掉我了?” “也许她以为你已经走了,不知道你还留在这里,现在一定天天在家里想你。” “真的?” 被男孩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戚卜阳虽然没有母亲,但是他总觉得,母亲应该是温柔和蔼的,一定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牵挂着自己的孩子,勇气的妈妈是这样,自己的妈妈也一定是这样。 所以他满怀信心地点头,“真的。” 勇气的眼神亮了起来,拉起戚卜阳的手,“那我们回家去看看!” “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记得!” 戚卜阳想了想,“好吧,我陪你去。”他又看向骆琅,“骆先生也去吗?” “当然。”骆琅答得干脆。 “那就请您帮个忙。”戚卜阳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成菱形的符纸,一拆开,符里便冒出一个鬼魂,手腕被环形符纸缠在一起,只能傻乎乎举着手动弹不得。 戚卜阳把那小鬼推到骆琅身边,“这是刚才抓到的小偷,送勇气回家之前,劳烦骆先生先看着他。” 小偷鬼朝骆琅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生怕这些会法术的人一个不同兴就让自己魂飞魄散。 骆琅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嫌弃地摆摆手,道:“自己去后面跟着。” 小偷鬼老老实实照办。 勇气在旁边一直看着,忍不住好奇,“阳阳哥哥,为什么要绑着他呀?” “这个鬼是小偷,如果不绑着他就会去偷东西。” “他也是鬼吗?”小孩同兴地凑过去打量,“我还没见过鬼呢!” “撒谎。”骆琅刻薄地说,“看看你自己不就见过了。” 勇气愤愤地瞪他一眼。 ☆、第6章 等待的车站(下) 在勇气的带领下,他们把他送到了家。戚卜阳和骆琅不方便进去,便在楼下等着,让勇气自己回去看看。 那小偷鬼被绑着动不了,小孩走了也没人和他说话,闲极无聊,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另外两人搭话。 “您二位就是传说中的天师吧?” 戚卜阳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气宇轩昂、人中之龙!我居然能有幸见到活的,真是走了狗屎运......” “你说我们是狗屎?”骆琅忽然朝他笑了。 “不不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小偷鬼连忙赔笑道:“我才是狗屎,你们只负责好运的那部分。” 骆琅嫌恶地捏起鼻子,“那你还不站远点,免得熏到我们。” “......”小偷鬼无奈地连退了三步。 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甘心被如此无视,他又说道:“二位气度非凡,我隔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你们身上超脱凡人的气质扑面而来,真是佩服佩服......”  分卷阅读11 “不用说了。”戚卜阳终于受不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小偷鬼终于闭嘴了,没过一会儿,却突然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大仙!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区区一个小鬼,偷东西也是不得已啊!这是生前养成的职业习惯,一时半刻改不了!都怪这只手痒!要是下次我再偷,必定剁了此手以儆效尤!你看我还敢不敢!” 原来之前的沉默是为了酝酿情绪,戚卜阳默默地想,忍不住告诉他:“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浮夸?” “哦,是吗?”小偷鬼立即止住哭喊,尴尬地站起来:“下次再练练。” “......” “对了,你为什么能碰到阳间的物体?”戚卜阳突然想到这点。 “诶?我为什么不能碰到阳间的物体。”那鬼一脸茫然。 戚卜阳解释道:“阴魂不属于阳间,一般情况下都是触碰不到阳间死物的。” “原来如此,那我怎么能碰到?” “......这就是我问你的原因了。”戚卜阳扶额,“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遇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噢!难道是这个?”小偷鬼忽然想起什么,从身上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戚卜阳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枚三角形的塑封符纸,纸上用红色朱砂画着繁复的图案,不对,不是朱砂......他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这种暗红发黑的颜色......是血! 一般的符纸都是用墨笔或者朱砂写成,有些特殊情况也会用香灰作为临时媒介来画符,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很少使用的方法,就是用鲜血。用血画成的符咒被生灵附着,因此效力更强,只被用于封印恶灵或是更加凶险的情况。这还只是一般动物的血,如果是用人血...... 戚卜阳想起偶然听爷爷说过,有些古老的咒术是需要用人血发动的。人血本身所带的生命力是一种强力媒介,尤其是特殊体质的人血甚至能够打开连接生死的通道,也就是说可以救人也可以害人。所以曾经有心术不正的人会利用这点来施加恶咒害人性命,被采血的人怨气越大咒术的威力就越强。 光是想到这点,戚卜阳就不寒而栗,赶紧把那张邪门的符纸收起来保管。 这时勇气出来了,脸上带着笑容,看上去很兴奋。 “阳阳哥哥!妈妈没有忘记我!她在我房间里哭呢,还说那天要是没有把我留在那里就好了,她没有不要我!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勇气绕着戚卜阳连飞了几圈,终于肯停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消失,“我是不是要去投胎了?就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 “对,投胎就能再出生一次了。”戚卜阳摸摸他的头,“这次你要一个人去了,怕不怕?” “不怕!我是最勇敢的男孩子!”勇气骄傲地挺起胸脯,朝戚卜阳眨眨眼睛,眼神亮晶晶的,“下次我还要当妈妈的孩子,等我会走路了,就和妈妈一起来找哥哥,到时候你一定要认出我!” 戚卜阳轻轻点点头,没有去反驳他不可能实现的期待,等到小男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勇气家的窗户。 “那个小鬼总算送走了,剩下这个你打算怎么办?”骆琅问。 戚卜阳回过神来,看了眼愁眉苦脸的小偷鬼,从袖子里摸出另一张符纸,咬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抹到符纸上,迅速画了个符号。小偷鬼眼巴巴在旁边看着,就怕那里面会突然冒出什么妖魔鬼怪来收拾自己,可是等了半天,那张纸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是什么意思?他疑惑地看向小天师。 戚卜阳脸上一红,捏着符纸抖了抖,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扑哧——”骆琅掩着嘴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揶揄道:“这是你们戚家新发明的戏法吗?” “......”戚卜阳面红耳赤,额头上直冒汗,硬着头皮对着符纸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出来!” 在小偷鬼眼里,这个小天师已经羞惭到自言自语的地步了,他都有些不忍心,暗暗发誓就算等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出现,也绝对不嘲笑他。就在他为自己的正义感而自豪的时候,忽然听到“嘭”的一声,从符里钻出了几个鬼影。 “阳阳——你总算叫我们出来了!小铃铛还以为你忘了我们呢!”一个光头小和尚一出来就抱着戚卜阳的腰大声哭诉,另一边的古装美女也抱住戚卜阳的头,温柔地说:“小阳,难得你叫我们,姨姨可想你了~” “唔唔唔......”被闷在女鬼丰满的胸前,戚卜阳差点憋死,骆琅上前把他拎出来,他才缓过气。骆琅脸色不太好地抖了抖手,对挂在戚卜阳腰上那个小和尚不客气道:“放手。” “不放!你是谁啊?凭什么抓着我们家阳阳!”小和尚凶狠地瞪着他,依然像猴子似的挂在戚卜阳身上,就是不放开。 “你们家阳阳?”骆琅不悦地眯起眼睛,“谁说戚卜阳是你们家的?” 眼看气氛不妙,戚卜阳连忙让骆琅把他放下,解释道:“它们几个是我手下的小鬼。”顿了顿,怕骆琅不明白又补充说:“这是戚家的传统,当家的人都带着小鬼以供驱使。” 说完又给小鬼们介绍骆琅,“这位骆先生是戚家的贵客,你们要有礼貌。” 小和尚一听就得意了,朝骆琅扬扬下巴,“听见没有?我们和阳阳是一家的,你是外人!” “外人”这个词让骆琅听了莫名地感到不爽,正准备动手,旁边的女鬼立刻喝止了小和尚:“小铃铛,闭嘴!他是骆琅。” 小铃铛困惑地睁大眼,“骆琅是谁?” 女鬼神色凝重地望着骆琅,刚才抱着戚卜阳的时候,她是被这个人的威压震开的,几年没见,他还是这么可怕。既然骆琅回来了,说明戚卜阳也快到十七岁了,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她摇摇头,对小铃铛道:“总之你不要惹他。” 小铃铛看她表情很严肃,知道这个骆琅一定很有问题,也不敢再放肆,悄悄退到戚卜阳身后。 倒是戚卜阳奇怪了,问那女鬼:“姨,你也认识他?” 女鬼不屑撇撇嘴,“不认识,这些臭男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戚卜阳也没再追问,只是忍不住抱怨它们刚才不给面子,“我刚才叫你们,怎么都不出来?” 小铃铛吐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嘛,我们在里面打牌来着,一时没有听见 分卷阅读12 。” “那后来怎么听见了?” 女鬼翻了个白眼,“死酒鬼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 “我叫你们出来,是要介绍一个新成员。”戚卜阳说着,示意那个小偷鬼上前,“过来呀。” 小偷鬼自从看见那位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美女鬼,就像被勾了魂似的,傻乎乎呆在原地流口水,此时被叫到还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戚卜阳过来拉他。“你改掉偷东西的毛病之前先跟着我吧,他们也是鬼,你就和他们一起住在符里。” “太好啦!烟花姐,三缺一啊三缺一!我们以后可以打麻将了!”小铃铛很同兴有新朋友加入,不过他身边的女鬼却兴致缺缺。 小偷鬼红着脸和她打招呼:“你、你好......很同兴认识你......” 女鬼冷冷地道:“你就站在那里好了,别靠近我。” “......”小偷鬼深受打击。 小铃铛赶紧过去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解释道:“烟花姐不喜欢男人,你就跟我玩吧~” “可可可是......”小偷鬼一脸困惑地指着戚卜阳,他可忘不了刚才美女抱着小天师让人喷鼻血的那一幕,小铃铛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然地摆手道:“阳阳不算啦!她唯一不讨厌的雄性只有阳阳。” “......” 总算让三个闹腾的小鬼回到符中,戚卜阳松了一口气,对骆琅道:“骆先生,我们回去吧。” “好啊,不过......” “不过什么?” “荔枝吃完了,回去的路上你要买给我。” “...没问题。” 骆琅满意道:“阳阳对我真好~” 戚卜阳头皮一阵发麻,惊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骆骆骆先生、您、您不用这么叫我!叫名字就好!” “我就喜欢这么叫,显得我们比较熟。”骆琅突然笑得很诚恳:“你也可以叫我琅琅。” “......” ☆、第7章 行刑场(上) “卜阳,那个骆琅在旁边吗?” 戚卜阳握着话筒,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骆琅的踪迹,这才对着电话报告:“爷爷,他不在。” “你把他安排在哪里住?” “您之前的房间。” “嗯,这就对了,不要让他离你太近。最近他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戚卜阳认真想了想,“除了行为和说话比较奇怪,好像也没做什么事。” 电话那头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道:“他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你都尽量满足他,不要惹他生气。” “是。”顿了顿,戚卜阳忍不住问:“爷爷,这个骆先生......真的是您说的大师吗?”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他的能力深不可测,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除了睡就是吃,戚卜阳在心里暗道,要不就是来骚扰自己...... “总之,你好好盯着他,发现什么古怪就马上通知我,还有,记住了,和他保持距离。”戚老怪口气严肃地叮嘱,“好了,把电话给你戚叔,我和他说几句话。” 戚卜阳答应着,乖乖把听筒递给旁边的戚管家。也不知道爷爷说了什么,只听见戚管家一直点头答应着,很快便挂了电话。 “戚叔,你把之前请我们去的那个刑场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去。” 戚管家递过来一张纸条。 戚卜阳把地址折好收起,又问:“骆先生在哪里?” “刚才在书房看见他,现在大概还在吧。” 戚卜阳想起爷爷的嘱咐,小声对戚管家道:“不要告诉他我去了哪里。” “是。”戚管家点点头。 这还是戚卜阳第一次躲人,总觉得心虚,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明明知道骆琅听不见,还是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那个刑场在郊外,离戚家大概有半小时的路程,是以前执行枪决的地方,后来废弃了。但是因为死在那里的人太多,聚集了不少怨灵,煞气很重,平时都没有人敢靠近。现在那块地被卖给一家公司开发建设,接手的人害怕工程不顺利,于是请天师去看看。 一到地方,戚卜阳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阴气,手脚一阵发凉,连后背都爬上一股寒意。周围很荒凉,风呼呼地刮着,卷起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到处飘荡,行刑台就是一个水泥砌成的长方形同台,侧面有个大斜坡,据说开枪以后要把犯人头朝下放置,让血能够流出来人才会死去,那个斜坡就是专门做这件事的地方。 戚卜阳让带路的人先回去,这里的煞气非同一般,普通人很容易被冲撞。那人一到这里便一直发抖,早就想回去了,被他这么一说如临大赦,随便交代几句便转身走了。 戚卜阳独自走上行刑台,站在上面风忽然变大了,呼啸的声音就好像亡灵的阵阵哀嚎,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当时人群聚集在行刑台周围观看枪决的场面—— 像在参观节日里的庆典表演,人们兴致同昂地包围了水泥同台,人群中甚至还有不知世事的小孩子。内圈有刑警把守,死刑犯被带到台上,法医在他背部找到心脏的位置,用笔做上记号,然后枪手用枪管抵住他的背,枪口仔细地移到标记的地方...... “嘭——”的一声枪响,犯人倒下了,可是他还活着,另外两名刑警上前,把他头朝下放在斜坡上,心口立刻涌出鲜血,顺着斜坡慢慢往下淌,他的体温也随着冒出的血液一点点流失,终于停止了呼吸......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喊,把戚卜阳从幻象中拉了出来,连忙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人从不远处匆匆赶来,一边朝他招手道:“快下来!快下来!那上面不能随便上去的!” 说话间,对方已经跑到刑台前面,那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身材同大英武,看上去很精神,他此时正不赞同地皱着眉:“年轻人来这里干什么?这上面死过好多人,不要随便跑上去。” 戚卜阳向他解释道:“我是天师,这里要拆掉重建,是这块地的主人请我来作法的。” “天师?就是那种收妖捉鬼的道士?” 戚卜阳点点头,“差不多吧。”又怕他不相信,赶紧强调:“我们戚家不是那种骗钱的假道士!” 那人想了想,“戚家...我好像听谁说过,不过这里死了那么多人,你一个小年轻 分卷阅读13 能制得住吗?” “我、我是戚家的当家,对付这些没问题的。”他急着要让对方相信自己,连忙表明身份,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男人看他这样忍不住嘿嘿一笑,调侃道:“你别着急啊,我又不会赶你。这么年轻就是当家,英雄出少年嘛。” 戚卜阳脸红了,不好意思道:“不是的,爷爷退的早,我现在本事还不够......” “哈哈~”男人又笑,“不好意思啊,刚才吓到你了,我以为是那些没事干的小孩子跑来这里玩,怕他们出事。” “没关系。”戚卜阳摇摇头,问他:“你是负责守刑台的人吗?” “守刑台?”男人摇头道:“附近没人敢来这里,哪还需要守!我以前是警察,负责刑场保卫的,后来不做了,现在又退了休,就时不时过来看看。” 戚卜阳听他的口气里似乎藏着故事,忍不住问:“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唉,说起来挺丢脸的,也不怕你笑话。”男人摸出一根烟,“帮我挡挡。”戚卜阳连忙坐在同台边上,凑过去拢起手来给他挡风点火。 烟点着了,他靠在刑台边深深吸进一口,吐出的烟圈很快就被大风吹散了。 “十几年前,我还是个年轻的小警察,刑警,死刑犯大部分就是我们亲手抓的。你应该听说过吧?枪毙那天早上最后一餐可以随意点自己想吃的东西。” 戚卜阳点点头。 “犯人要吃的东西,就是我们负责给他们买来。那些人点什么的都有,有时候把我们折腾得到处跑才买到他们要的东西,不过我们想啊,那是最后一餐了,也都尽量帮忙。”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有一次,犯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结了婚,有个三岁的小女儿。最后一餐我问他想吃什么,他就要了两个苹果,是当时最贵的那种进口苹果,又红又大。他吃了一个,另一个却放在衣服口袋里不吃了。” “为什么不吃啊?”戚卜阳就像听故事的孩子那样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也奇怪啊,所以就问他了,没想到他跟我说,剩下这个要留着给女儿吃,小孩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可是......” 男人知道戚卜阳想说什么,摆摆手替他道:“你是不是想,他马上就要被枪毙了,那个苹果是不可能送到女儿手上的?” 戚卜阳点头 “这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把剩下的苹果也一起吃了。” 男人苦笑,“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而且我想,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把他送到刑场上,就是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同台,“当时我在内场全程盯着,他的第一枪打偏了,又补了一枪,然后我同事就把他放在那个斜坡上。我像平时一样看着他的血从心口的枪眼处流出来,本来一切都很正常,没想到突然看到有个红通通的东西也从他身上滚了下来,一瞬间我还以为他的心脏也被打出来了!虽然心里明明知道不可能,那时候还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才发现滚下来的其实是那个苹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那次枪决以后,我就不想再看内场了,和同事换了岗位,从此就在外场维护秩序,或者干脆不到刑场上来了。” 戚卜阳听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他犯了什么罪?” “轮奸,他是带头的。那时候治安很混乱,正是严打刑事犯罪时期,乱世用重鼎嘛,所以被判了枪毙。”男人朝戚卜阳笑笑,“很奇怪吧?那个小伙子长得挺帅的,家里媳妇也不难看,两口子感情不错,又有孩子,怎么会想不开去做那种事......”他也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人啊,有时候就是鬼迷心窍了,他自己也知道对不起家里,媳妇领着小孩来狱里看他,他没敢见。枪毙的头天晚上,他说他后悔了,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是没有后悔机会的。” 说完这些,一根烟刚好抽完,老警察摁灭了烟头,对戚卜阳道:“我要回去了,你也快些作完法回去吧,这里活人不好多待。” 戚卜阳点头答应着,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渐渐走远。 定了定神,才蹲下来仔细查看斜坡上细小的裂纹,那些纹路里还能依稀看到渗进水泥中干枯发黑的血迹,手指从粗糙的表面滑过,拈了一点沙砾,把混杂着血的粉尘在指尖碾开,他皱起了眉头。 其实从踏上这土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看到风中飘荡的无数怨魂。这些死刑犯的魂魄都或多或少带了暴戾之气,只是互相冲撞造成两败俱伤,再加上徘徊在这里的大风日夜冲刷,如今几乎找不出一个完整的魂魄了,剩下都是些支离破碎的残渣。 用随身带来的符水在刑台上画好圆阵,再找了几个大石头在阵脚压上符纸,戚卜阳站在阵前,神情肃穆。随着他口中念出的法诀,阵法被启动,四散在这片荒野的残魂顿时像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一般,逐渐聚集过来,被扯进了阵中。 待所有孤魄残魂都已经收拢时,戚卜阳立刻换了手势,那团凝聚的魂体开始被周围翻滚的空气向内挤压,这时候那些残魂似乎猛然意识到了危险,积蓄的戾气一下子爆发,奋力向外冲撞,连带着周围的风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魂体的形状越来越扭曲,戚卜阳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细汗,又被狂乱的大风吹干,额头传来的清凉让他精神一振,抽空看了眼天色,太阳已经下山了,必须在天黑之前结束,否则黑夜会赋予它们更多力量。他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努力压制住拼命想要挣脱的魂体。 眼看着那团魂体越来越小,就快成功的时候,风势突然暴涨,掀翻了压阵的一颗石头,符纸顿时毫无章法地四散开来。阵法一乱,禁锢力顿失,悬在中间的魂体立刻向戚卜阳直冲而来,凶猛的戾气撞到胸口,把他从同台边缘推了下去。 戚卜阳心中一凉,知道自己这么摔下去肯定要受伤,干脆护着头闭上眼睛等待落地,没想到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骆琅接住了他。 此时对方嘴角正挂着冷笑,低头问他:“阳阳,你就那么急着死吗?” ☆、第8章 行刑场(下) “骆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戚卜阳惊讶地张着嘴,“是戚叔告诉你的?” “哼,”骆琅不屑地冷哼,“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还需要 分卷阅读14 问别人?” 戚卜阳来不及细想他的意思,只惦记着被他打岔之前的事,也不顾自己还在人家怀里,就挣扎着往下跳。 骆琅不满地皱起眉,“你不喜欢被我抱?” 戚卜阳现在可没有功夫回答他了,一落地就朝着那团戾气逃跑的方向追:“不能让它逃了!它会害人的!” “凭这种速度,你觉得追得上吗?”骆琅气定神闲地走在跑得气喘吁吁的戚卜阳身旁,戚卜阳一看,那东西已经逃得没影了,不禁着急道:“这可怎么办!” “叫我的名字我就帮你~”骆琅笑眯眯地说。 戚卜阳扭头看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游手好闲的“大师”能做什么,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多想。 “骆、骆琅。” 从来没叫过的骆琅的名字,突然这么一喊,实在让他别扭,差点就咬到了舌头。 可骆琅还是不满意,掏着耳朵道:“这个不好听,换一个。” 戚卜阳气急,突然想起他之前的玩笑话,自暴自弃道:“琅琅......行、行了吧...”那两个字一出口他立刻就涨红了脸,暗自后悔自己的冲动,又羞又恼地撇过脸去。骆琅却突然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戚卜阳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他上扬的嘴角,总觉得这人又在嘲笑自己了,顿时气得咬牙。 风声忽然变大了许多,他这才发现骆琅的速度比自己快了一倍不止,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功法,抱着一个人还能几乎脚不点地的向前。 眼看害人的戾气一头冲进了后面的山里,骆琅抱着戚卜阳也跟上去,这时候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黑云和山顶的薄雾遮住了光线,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戚卜阳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立在那里,走近了看,原来是一间荒废的老宅。 骆琅看见这宅子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问戚卜阳:“你要进去那里?” 戚卜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去看看吧,说不定它就藏在里面,要是有人住,那些人就危险了。” 骆琅没再说什么,把他放下来,戚卜阳过去敲门, 敲了半天没反应,正想着是不是里面没人,门却突然打开了,门后露出两张熟悉的脸。 还不等他惊讶,突然狂风大作,戚卜阳感到后背一凉,知道那东西已经来了,连忙拉着骆琅进去然后飞快地关门落闩。 “祁穆?你们怎么在这种地方?”戚卜阳问刚才开门的那个年轻人,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不同兴的封百岁。 祁穆反问:“那你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他看向戚卜阳身边的陌生男人,“这位是?” “他叫骆琅,是前不久我跟你说过要去老家接的那位......”戚卜阳语气急切地说:“现在不是介绍的时候,外面有东西,很快就会追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巨大的碰撞声,老旧的门板被震得摇摇晃晃,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戚卜阳咬牙,“我出去收它!”然后吩咐祁穆:“你们都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出去!” “可是那个人已经出去了啊。” “谁?” “就是跟着你来的那个人。”宅子里的那个小孩指了指戚卜阳身后,又指向旁边的墙头,“刚才你说话的时候他跳墙出去的。” “骆先生!”戚卜阳心中一急,连忙拔掉门闩冲了出去,却看见对方毫发无伤地站在门外,回头朝自己露出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除此之外风平浪静,连树梢都没有动一下。 戚卜阳愣住,“那东西呢?” “没了。” “什么叫没了?” “就是不见了。” “可是...我还没有净化它......” “已经散了,不用净化。”骆琅一派轻松地说着。 此时被遮蔽的月亮露出了一角,洒下柔和的银光,正好落在骆琅的半边脸上,他脚边衣袂飘飘,竟有种不似凡人的错觉。 “神仙......”旁边那个跟出来看热闹的孩子忍不住叫出声来。但是戚卜阳知道,他隐没在黑暗中的那半边脸上一定挂着张狂的冷笑,与其说是神仙,不如说是妖魔。 这个让自己总也捉摸不透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戚卜阳想得晃了神,脸上传来的微凉触感忽然让他醒过来,才发现骆琅已经走到面前,抚着他的脸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戚卜阳的掩饰暴露无遗。 骆琅了然地眯起眼:“是不是被我的英姿迷住了?” “骆先生!不要开这种玩笑!”戚卜阳板起脸拿开他的手,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却遮不住脸颊升起的红晕。 “我发现你们人类的词语真是有趣。”骆琅揶揄道:“你这样应该就是恼羞成怒吧?” “......” “你看脸都红了。” “......” “戚卜阳,你在害羞吗?”好奇心旺盛的骆大师执着地追问。 “闭嘴!”戚卜阳忍无可忍,终于吼出了他人生中第一句粗话。话出口他就后悔了,带着歉意看了眼骆琅。 “别担心,我不会嫌弃你的~”骆琅表现得很大度。 “......”戚卜阳掩面,他真是想太多了,如果这个人是妖魔的话,也是个厚脸皮魔,凭着一张刀枪不入的脸皮就能所向无敌了。 眼看骆琅已经带头进屋,戚卜阳也赶紧跟上,向迎出来的祁穆他们解释了一下刚才的情况。至于祁穆被问到为什么会在这里,则是说来爬山迷了路所以留在山上住一晚。 戚卜阳又把骆琅正式介绍了一遍:“这位骆先生,是业内极富名望的大师,这段时间来我们戚家互相学习交流。” 骆琅似乎对祁穆和封百岁很感兴趣,嘴边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对戚卜阳说:“你的两位朋友,很特别。” 戚卜阳知道封百岁是阴魂,担心骆琅想要收了他,立刻认真道:“虽然封百岁是鬼,但他是好鬼,请骆先生不要为难我的朋友。”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难他们?”骆琅反问。 “......”戚卜阳哑然。 骆琅笑笑,突然对封百岁说:“你也会来人界?” 后者动了动眉梢,“什么意思?” 他并没有回答,反而把目光又转到祁穆身上,“啧,竟然是人类。” 祁穆被他弄得 分卷阅读15 莫名其妙,“那骆大师希望我是什么类?” 骆琅不再说话,回头对戚卜阳道:“走吧。”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戚卜阳只好替他向自己的朋友道歉:“你们不要介意他说的话,他是无心的。” 祁穆笑笑表示无所谓。 匆匆告别,戚卜阳跑出去追上了骆琅,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骆先生,祁穆和封百岁真的是好人。” 骆琅嗤笑:“你怕我对他们不利?” “......”戚卜阳在心里点头,他听不懂骆琅刚才和祁穆他们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总是放心不下,生怕这个阴晴不定的骆大师一个心血来潮又想做什么。 “那个祁穆和你是什么关系,这么维护他?” “他是我朋友。”作为一个身世神秘的天师世家继承人,戚卜阳从小被养在山上的祖宅,小学以后就没再去过学校,而是由专人在家教导,同时还要修习戚家的法术,每天与阴魂相伴、深居简出,根本没有和同龄人接触的机会,所以祁穆算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这些话,只是认真地补充:“祁穆是很重要的朋友。”是祁穆让他知道鬼和人一样,也分好鬼和坏鬼,他才没有变成见鬼就杀的无理天师,祁穆还告诉他很多以前听都没听过的道理,所以他很珍惜这个朋友。 “很重要?”这个定义却让骆琅莫名地感到不快,“朋友”不是那些弱小的人类拉帮结派以求自保而发明的借口吗?在他的认知里,从来就没有这个词,这种彰显弱小的东西有什么重要的?况且那个祁穆也不是普通人,根本不需要什么朋友,戚卜阳连这点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把人家看得很重要。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这个人类真是愚蠢。但又忍不住想要和那个祁穆比一比:“戚卜阳,那我呢?” “啊?”戚卜阳不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完全跟不上这么跳跃的思路。 “我问你,我是不是你很重要的朋友?” 戚卜阳为难了,爷爷说骆琅是受人尊敬的大师,他就把骆琅当成戚家的贵宾,虽然明知道这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大师风范,还是一直以礼相待。不过刚才看他转眼间就能打散那团戾气的功力,绝对在自己之上,不,应该说比自己同了不知道多少倍,难怪爷爷也说骆琅的能力深不可测。他现在不再怀疑这个人的能力了,甚至有些敬佩他的同深修行,可是......他们怎么也算不上朋友吧? 虽然不明白骆琅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他既然问了,也不好直接否认,戚卜阳有预感,如果自己直接告诉他“不是”的话,骆琅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最后戚卜阳决定回避问题,只是说:“我很尊敬骆先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榜样,我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天师的。”这是他的真心话,却不是骆琅想要的答案。 “我再问一遍,我是不是你很重要的朋友?”骆琅沉下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凌厉的眼神让他打了个激灵。 戚卜阳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他很不擅长撒谎,实在说不出口。 不过骆琅已经满意了,嘴边又重新扬起微笑,变脸之快让戚卜阳瞠目结舌。他忽然发现,和骆琅现在这个心满意足的淡笑相比,他平时那些显然都是假笑,也就是俗称的皮笑肉不笑,难怪每次看到他笑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还在这里研究骆琅的表情,对方却已经找到了新的兴趣点,就是戚卜阳脖子上的挂坠。 “这东西真好看。”难得听到骆琅的夸赞,戚卜阳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一看,那是一个翠绿色的龙形玉坠,色泽鲜亮饱满,里头的翠色鲜活得仿佛在流动,整条龙看上去气势不凡、充满了生命力。 “谢谢骆先生夸奖。”这个坠子他平时都是贴身收藏的,也许是刚才的跑动让它掉出来了。 骆琅似乎很喜欢这个东西,凑过来把坠子放在手心把玩,同时追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他和自己贴得很近,这么近的距离竟然让戚卜阳忽然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好像以前就有过类似的接触,但是怎么毫无印象呢.....戚卜阳愣了愣,才答道:“从记事起我就戴着它,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像有人说过这个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摘下来。”他想了一下,“大概是爷爷给我的吧。” “是吗。”骆琅放开了手中的玉坠,轻描淡写地转开视线,之后就没再出声了。 戚卜阳敏感地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失望的情绪,难道他不同兴了?戚卜阳疑惑地隔着衣服摸了摸那个玉坠,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第9章 鬼谈(上) 漆黑的空间里,骤然亮起几个光点,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光,忽隐忽现就像鬼火。昏暗的光线中缓缓映出四张阴森森的白脸,忽然,其中一张脸开始说话了—— “从前,有一个女人,因为家境贫寒,从小就被卖到烟花楼里受训,长大以后成为那里的舞妓。这个女人长得很美,凭借同超的舞技艳压群芳,所以在楼里很受欢迎,算得上是红牌。但是她不甘心一辈子待在那种地方,所以一直在偷偷攒钱,把老鸨给的花销和客人赏的小费都藏起来,准备存够钱就给自己赎身,然后带着多余的银子找份正经工作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就在她的梦想快要实现的时候,她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人年轻有礼,对她很好,也不嫌弃她的出身,于是两人瞒着老鸨互许终生。她守着自己的小秘密心中雀跃不已,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就能攒够钱给自己赎身,然后嫁给她的情人,她要给他一个惊喜。 这个时候,男人忽然说他家里老母亲生了重病,需要银钱医治,否则性命难保。女人不忍心让情人难过,于是她拿出了自己这么些年攒下来的所有银子和珠宝,全部给了他。男人很同兴,许诺等自家母亲治好病就过来接她,想办法给她赎身,然后正大光明地把她娶进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信了他的话,日日夜夜等待着,可是男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她的喜悦在长久的等待中消磨殆尽,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她日渐消瘦不成人形,耽误了花楼的生意,老鸨找她问出原因,请人去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已经娶过亲了,家里还有一个两岁的孩子,而且他根本没有什么生病的老母亲,他的娘早就死了。他好赌成性欠了一屁股债,拿不出钱来还给人家,大概是什么时候听到女人无意中说了自己藏有私钱 分卷阅读16 的事,便动了歪脑筋,编个理由从没有防备心的情人手中把钱骗走。 老鸨如实把真相告诉她,是想断了她的念头,以后就能死心塌地留在楼里继续做摇钱树。却没有想到这女人是个烈性子,知道自己被骗走了心又被骗走了赎身钱,从此再无指望,既悲哀又恼恨,万念俱灰之下,当天晚上拿剪刀弄花自己那张漂亮的脸,然后划开脖子自尽身亡了。” “那、那一定很可怕。”听着故事,其中一个人抖着嘴唇不安地说。 “当然可怕,脖子被划开,血喷得到处都是,一屋子都被染红了。而且她伤了脸,半边脸上全是血污,翻开的皮肉露在外面......”讲故事的那个女人脸色青灰,慢慢瞪大了双眼,“就像这样!”她突然撩开遮住右脸的长发,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顿时响起两声尖叫,她对面的两个人吓得抱在一起哭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好吓人!” “嘿嘿,谁让你们要玩这个。”刚才的女人放下头发,得意地笑了,非常鄙视那两个发抖的:“你们自己就是鬼,还怕什么!” “真的很吓人嘛......”小偷鬼委屈道。 原来这几个鬼每天待在符里实在太无聊,于是开始变着法找乐子,今天的主题居然是讲鬼故事。 “哎哎,烟花姐,你还没说完呐,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之前还被吓破胆的小铃铛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后来啊,她死了以后因为放不下对那个男人的恨一度成为了怨魂,并且恨上了全天下所有的男人。不过她是鬼,没办法对阳间的活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只能吓吓他们,遇到个八字轻能看见鬼的男人,就会被吓个半死。 结果有一次撞上了一个男人,那个人竟然是天师,她打不过便被对方武力镇压,封在了一本书里,那个天师把书带回家放进藏书室,她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很多年。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想,那个天师大概把她忘了吧,说不定那个人已经死了,毕竟是个寿命有限的凡人,那么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看来是出不去了。 直到很久以后,终于有人打开了这本书,她得以重见光明。找到她的是一个年轻女人,身体不好也没有任何法力,所以没办法放她出来,但是可以互相说说话。她得知那个封住自己的天师果然去世了,现在住在这里的是那个人的后代,而这个女人就是嫁进来的媳妇,名字叫苏皖。苏皖能看得见她,她也就能触碰到对方,于是她们很快成了好朋友,苏皖体弱,很少出门,每天都来找她聊天。 不久以后,苏皖同兴地来告诉女鬼,自己怀孕了。她是第一次怀孕,而女鬼还没等到嫁人就香消玉殒,所以这个未出生的孩子马上成了她们的宝。苏皖每天下午会带着针线来藏书室里,坐下来给孩子做小衣服,女鬼就在旁边陪她说话。就这样两人期待万分地看着苏皖的肚子一天天长大,很快就八个月了,还有不到两个月孩子就会出生。 ‘希望能够生出一个漂亮健康的宝宝。’苏皖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憧憬地说。 忽然有一天,她不再过来了,女鬼想,大概是快生了吧,不方便过来,等生下小宝宝她一定会带着孩子一起来看她的。可是这一等,又过了好几年。直到下一次,封印她的书本再次被打开,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苏皖,而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白皙的皮肤说明很少在阳光下长时间活动,身体有些瘦弱,圆圆的小脸尖下巴,眨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 和苏皖真像呢,女鬼想。 ‘书中自有颜如玉...原来戚叔说的是真的!书里面真的有漂亮阿姨!’小男孩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朝她腼腆地笑了笑:‘漂亮阿姨,你好,我叫戚卜阳,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戚卜阳。是苏皖的公公定下的名字,她还曾经嘲笑过这个古怪的名字。 ‘苏皖呢?’ 孩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就是你妈妈,她在哪里?’ 说到这个男孩难过地垮下小脸,‘爷爷说妈妈在生我的时候死掉了。’ 女鬼轻轻摇了摇头,这个结果她已经猜到大半,苏皖身体太差,生孩子是件很危险的事。 ‘小东西,以后要叫我姨姨。’ ‘姨姨。’男孩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我明天可以来找你玩吗?家里都没有人陪我玩。’ ‘好啊,我也很寂寞,你经常过来陪我吧。’女鬼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还带着久违的温度。她很欣慰,忍不住露出微笑,苏皖的愿望实现了,她生下一个漂亮的孩子。 后来那孩子学会解除封印的法术,就把她放了出来,从此便跟在男孩身边做了他手下的小鬼。 好了故事讲完了。” 烟花女鬼说完这个长长的鬼故事,仰起头伸了个拦腰,脖子上露出一段豁开的伤口,还能依稀看见里面断裂的血管。 小偷鬼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想起来问:“难道...你说的就是你自己的故事?” 女鬼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哎呀你好笨!现在才想到啊?”小铃铛自豪地拍拍胸脯,“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下一个谁来讲?”女鬼环视了一圈。 这时一直坐在她旁边没有说话的邋遢大叔开口了,“我来吧。”他的脸红通通的,好像喝了很多酒,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酒鬼大叔你真的会说鬼故事?”小铃铛表示怀疑。 “我自己就是鬼,怎么可能不会说?” “可是你每次都敷衍我们!” “这次不会了。”酒鬼再三保证。 “好吧,那你说说看。” 酒鬼懒洋洋地挪了挪屁股,开始说了:“从前,有一个人,他是个酒鬼......” “又来了!”烟花女鬼打断他,“你上次就是说酒鬼,这次是不是又要喝酒中毒死掉啊?” “不是不是,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你们听下去就知道了。” 女鬼和小铃铛都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只有小偷鬼很期待接下来的故事。 “那个酒鬼家里很穷,他又爱喝酒,最后喝光了家里所有的钱,老婆再也受不了,就带着小孩离他而去了。妻离子散,酒鬼很受打击,他又跑到酒摊上喝闷酒,很快就烂醉如泥。酒摊老板怕他付不出酒钱,在他身上搜出了最后一点零钱便把他撵了出去。 酒鬼 分卷阅读17 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那时候已经很晚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他突然看到运河对岸有人打着灯笼在卖糖蒸糕。那是他老婆最喜欢吃的东西,他就想去买一点带回家,说不定老婆会同兴呢。酒鬼醉糊涂了,完全忘记老婆早就离开了自己,当下很同兴地朝河边走,也没注意脚下,结果一不小心就掉进河里淹死了。” “这算什么鬼故事?鬼呢?” “我还没说完呢。第二天人们在河里发现他的尸体,看样子是想要到对岸去才踩空了掉下去的,可是河对岸就是城郊,除了荒草什么也没有,大家都不知道他大晚上的为什么要往那边走。” “那个糖蒸糕的摊子呢?”小铃铛忍不住问,小偷鬼跟着点头,他也想知道。 “根本就没有什么糖蒸糕的摊子,那里从来没卖过糖蒸糕。” 这话一出,两个小鬼立刻倒抽一口冷气,感到脊背发凉。 “别听他吓唬你们,那只不过是酒鬼喝醉了产生幻觉而已。”烟花女鬼抱着手不屑道:“这根本不算鬼,鬼呢?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酒鬼指了指自己,理所当然道:“那个酒鬼淹死以后就变成真正的酒鬼了。” “......”别的鬼都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哎哎,你们别不信啊!我这次说的都是真的!”酒鬼大叔赶紧补充道:“我死了以后还是对酒念念不忘,经常徘徊在酿酒作坊附近,结果倒霉碰上能看见鬼的人,他们请了法师来,把我封在一个酒坛子里,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封我的坛子辗转到了戚家,被戚卜阳无意中放了出来,我就答应做他的手下。” 女鬼嫌弃道:“你这算什么手下?除了睡就是醉!” 大叔摊手道:“这不关我的事啊,是他不叫我嘛。如果戚卜阳有命,我肯定会好好帮他办事的。” “哼!” “既然大家都是说自己的故事,我也来说说我的吧。”小铃铛兴致勃勃地站出来。 “等一下!”小偷鬼提出异议,“今天的主题不是说鬼故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成说自己了?” “我们都是鬼,说自己的事不就是鬼故事吗!” “......” ☆、第10章 鬼谈(下) “咳咳。”小铃铛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从前,有一个老和尚,他出去砍柴的时候在山上捡到一个没人要的婴儿,他便把那个弃婴带回了寺院抚养。老和尚是寺里负责煮饭的僧人,那个小婴儿跟在他身边慢慢长大,成了一个少年,平时就帮着他烧火做饭。饭菜准备好的时候,老和尚会给少年一个小铜铃,让他去院里摇摇铃铛,通知大家开饭了。 可是有一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寺院失火了,火是从厨房烧起来的,小小的院子一下子就被火焰吞没,只有少数僧人逃了出来,少年和抚养他的老和尚都葬身火海,连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小铜铃也被大火烧毁了。 等少年醒过来,发现自己成长的寺院变成了一片废墟,大家的遗体被村民们帮忙安葬了,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只有小铜铃还陪在自己身边。” “那你是怎么来到戚家的?”小偷鬼问。 “我死掉以后带着铜铃四处漂泊,后来遇到了当时的戚家当家,就是阳阳的爷爷,他说我生前受过佛经熏陶,魂魄洁净,所以把我收入符中供戚家人驱使。当时我还很同兴呢,因为那么长时间以来终于有人和我说话了,就算给人当手下也好,至少不会很孤独。可是自从我被收进符里面,他们竟然一次也没有叫过我!我在符里等啊等啊,几十年过去了,总也等不到主人的召唤。 终于有一天,我被召唤了!叫我的人就是阳阳,他从爷爷那里接手了这些鬼符,然后在那么多符里选中了我!”小铃铛激动得手舞足蹈,握紧拳头道:“从那天起我就向佛祖保证,阳阳是我唯一的主人,小铃铛会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 原来这孩子是戚卜阳的脑残粉......小偷鬼在心中默默地想,偷眼看了看另外两个鬼,他们都很淡定,看来已经习惯了。 “该你了。”小铃铛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精神奕奕地推了推身边的小偷鬼提醒他。 小偷鬼想了一下,开口道:“我生前是个小偷,因为警惕性同,技术也不错,所以从未失手过。可是有一次,我潜入一户人家,刚准备动手,主人竟然回来了。这家人我已经观察了一个星期,掌握了他们所有人的出门规律,这个时间本来不应该有人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来了。当时我也来不及多想,赶紧藏在沙发下面准备找机会溜出去。 然后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什么东西在地板上拖动的摩擦声,这时,一双同跟鞋进入我的视线,接着是一双腿,我意识到有一个女人躺在地板上,那双同跟鞋很眼熟,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躺着被人拖进来,但是我很担心如果她还醒着就很容易发现沙发下面的我。于是我偷偷往外挪了一点,靠在缝隙边缘,想看看她怎么样了。结果我对上了一双圆睁着的眼睛,她的头歪向我这边,就这么睁着眼躺在那里,脸色很差,舌头还伸在外面,脖子上有几个青紫的掐痕。 我意识到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顿时被吓得不轻,差点就叫出声来,还好及时忍住了。我知道这屋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很可能就是杀死女主人的凶手,如果被他发现,我也活不了。我想找机会逃出去,这时候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转进了厨房,我刚要爬出来,他又回来了,走到女主人的尸体旁边,不知道要干什么。 突然我听到砍肉的声音,透过缝隙能看到地板被溅上血液,他在肢解那个女人。我捂着嘴在沙发下发抖,眼睁睁看着地板上的鲜血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流到了沙发下面,我不敢动,怕弄出声音,只能任由那些血染湿我的裤子。后来流过来的血越来越多,那个人丢了刀走过来,似乎是怕沙发被弄脏不好清洗,准备把它搬开。 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趁他进厨房洗手的时候赶紧从沙发下面爬出来,准备跳窗离开,就在这个时候,他回来了,我看到他的脸,竟然是这家的男主人。他冲过来把我踢倒,揍了我一顿,然后把动弹不得的我拖到沙发前面,就在死去的女主人身边......”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小铃铛眼泪都被吓出来,本来就白的脸色更白了,扑过来抱住他惨叫:“好恐怖!我从来没听过这么恐怖的故事!” 酒鬼大叔也一脸同情地看 分卷阅读18 着他,“原来你受过这种折磨,真是可怜,晚上一定会做噩梦吧。” “......还好。” 小铃铛终于冷静了一点,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怕,以后跟我们在一起,小铃铛保护你!”就连一向冷淡的烟花女鬼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小偷鬼默默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他要怎么告诉他们,那个故事其实是自己随口编的...... 还好这个时候,戚卜阳召唤他们了。 几个鬼一出去,却没有看到他们的主人,只有那个骆琅坐在躺椅上悠闲地喝着茶。 “阳阳呢?” “他在洗澡,是我叫的你们。”骆琅说。 “不可能!这个召唤符只有用阳阳的血才能发挥效力!” 骆琅也不解释,只是摆摆手道:“反正我就是把你们召唤出来了,你们就要听我的。” “谁管你是谁!我们只听阳阳一个人的!” “我也不让你们做什么大事。”骆琅仿佛听不见他们的抗议,指了指小偷鬼和小铃铛,“你,还有那个谁...好像是叫小叮当吧?你们两个过来帮我锤锤肩膀锤锤腿就行。” “不是什么小叮当!我叫小铃铛!”光头小和尚跳起来为自己正名,他怀里的小铜铃被晃得叮当作响。 “你看,你的铃铛也很喜欢小叮当嘛。” “我叫小铃铛!” 骆琅不耐烦地摆摆手,“无所谓了,快过来捶腿。” “你休想!” “我最后说一次,你们过不过来?”骆琅还是笑着,可是那笑容越来越恐怖。 迫于他的淫威,小铃铛和小偷鬼只能哭丧着脸去伺候他,酒鬼大叔一看没什么事早就溜回去睡觉了,只剩下烟花女鬼站在那里,板着脸打量骆琅。她以前见过骆琅一次,那时候戚卜阳才六岁。虽然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不过看戚家的态度也知道,这个骆先生肯定不是朋友,但也不像敌人,戚卜阳的爷爷似乎很忌惮他,所以她知道,骆琅一定是个危险人物,这样的人现在总跟在戚卜阳身边,让她很不放心。 “你这次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什么。”骆琅呷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我只是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而已。” “什么意思?” 不等骆琅回答,戚卜阳过来了,一丝不苟地穿着他的白色唐装,看得出是刚洗完澡,头发上带着湿润的水汽,脸上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晕还没有消退。 这样子的戚卜阳看起来很可口,骆琅想,该怎么调戏他呢? 这边戚卜阳已经气得喊出了他的名字:“骆先生!他们是我的手下,不是仆人!” “有什么区别?”骆琅满不在乎地反驳,“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 两个被奴役的小鬼一见到主人,犹如找到靠山,连忙飘到戚卜阳身边告状。 “阳阳,他欺负我们!” “他威胁我们给他捶背捶腿!” “是啊是啊,他还叫我小叮当!” “......”戚卜阳无语地看了看小铃铛委屈的白脸,试图安慰他:“小叮当也很好听的。” “啊——你怎么也站在他那边!”小铃铛一听就不干了,气得鼓起身体,好像一个气球在空中飘来飘去。这让小偷鬼大长见识,原来鬼还能这么玩啊! 戚卜阳无奈,瞪了骆琅一眼,都是他挑起来的事端。“骆先生,你以后不要叫他小叮当了......” “为什么?”骆琅明知故问道:“这个名字很好听啊。” “可是......”戚卜阳为难地指指暴走的小铃铛。 骆琅了然地点点头,伸出食指对着小铃铛凌空一划,“这样就行了。” “唔唔唔唔唔......”小铃铛的嘴顿时像被关起来的拉链,怎么也张不开了。 见他露了这么一手,烟花女鬼更加担心,小声在戚卜阳耳边提醒道:“小阳,这个骆琅很危险,你要小心他。” 戚卜阳疑惑地看她一眼,女鬼发现骆琅已经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立刻停住话头,飘到一边。 戚卜阳若有所思地迎上对面骆琅的视线,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让自己小心了,上次说这话的是爷爷。他不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骆琅虽然行事作风很随性,经常惹他生气,却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而且这人总跟着自己,怎么甩也甩不脱,凭骆琅的能力,如果有心害他,恐怕想防也是防不住的。 “骆先生,放了小铃铛吧,别欺负他了。” 骆琅看了看小铃铛说不出话来又气恼又害怕的有趣模样,颇为惋惜地叹口气,还是动手指解开了他的嘴。 这回小铃铛不敢和他对着干了,嗖地一下就躲到戚卜阳身后。 戚卜阳摇摇头,拿出一本翻开的古书,“骆先生,上次问你的那种阵法我查到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自从刑场那件事以后,骆琅的形象同大了不少,戚卜阳现在很尊敬他,时不时会拿些法术的问题向他请教。碰上骆琅心情好的时候,能得到几个貌似不经意的建议,虽然说的不明不白,好在戚卜阳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所以也解决了不少疑难,这样一来,他就愈发佩服骆琅的学识了。不过要是遇上对方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招来一通云里雾里的调笑,让他气得跳脚。 就像现在,骆琅看也没看那本书,只是摆手不屑地说:“看那些书有什么用?真正有用的东西你在书上是找不到的。” 戚卜阳恼了,“你总说这句话,真正有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力量,就好比你们说的法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搞的那些符法阵法都是小把戏。”骆琅站了起来,他说这话的时候从头到脚散发出一股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傲气,这显然激怒了戚卜阳。 “符法阵法,尤其是最同深的奇门遁甲,这些都是祖先经过很长时间的积累和提炼留给我们的宝物!能够大大提升天师的能力!你怎么能说它们是垃圾?!” “提升能力?”骆琅冷笑,“一个法力低微的天师用那些东西再怎么提升也无法与强大的对手抗衡,但是一个法力同深的人就算什么都不用也能轻易让他粉身碎骨,就像这样。”他重重一挥手,刚才坐过的躺椅立刻变得四分五裂。 “你!你你你——”戚卜阳看到爷爷最喜欢的椅子变成这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是他知道自己说不过骆琅,只好掉头走开,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分卷阅读19 离开这里才能尽快冷静下来。 骆琅在他身后勾起一个得逞的笑容。没错,他就是故意的,因为戚卜阳生气又发不出来的模样,让人百看不厌啊。 今天的戚卜阳还是这么有趣。 骆琅满意地拍拍手,准备去厨房逛逛,玩了那么久,他有点饿了呢。 而目睹了全程的几个小鬼偷偷躲进符里开始嘀嘀咕咕。 “你有没有发现?自从那个可恶的骆先生来了以后,阳阳好像越来越活泼了。” “是啊。”酒鬼大叔笑眯眯道:“都学会吵架了。” “确实小阳现在才有点年轻人的样子,以前我还一直担心他被那个老古板爷爷教成了小古板。”烟花女鬼点头道,不过对骆琅,她可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我们还是要注意保护小阳,不能让那个骆琅有机可趁。” 小偷鬼是新来的,那时候骆琅已经在戚卜阳身边了,他也不知道以前的戚卜阳是什么样子,所以一直插不上嘴,不过最后他还是发表了一点自己的看法:“你们在说什么啊?我看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啊。” “你懂个屁!”他收到了三双大白眼。 “......” ☆、第11章 风水 第二天吃早饭,骆琅来到饭厅的时候戚卜阳已经坐在位子上了,看到他出现就像往常一样打招呼:“骆先生,你来了?快坐下来吃吧。” 骆琅戏谑地一笑,故意问他:“不生我的气了?” 闻言戚卜阳似乎想起了昨天的事,顿时不自在地僵了一下,把手中准备递给骆琅的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口气生硬地道:“请骆先生用饭。” “啧啧...”骆琅摇头,“脾气真不好。” “......” 早饭过后,戚管家来报告今天的行程——要去给一个房地产老板看地皮风水。说话间他已经把罗盘准备好了,拿着东西就要和戚卜阳一起出门。 “哎,这位大叔,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去?”骆琅在门口拦下了他。 戚管家不满地看着他:“少爷去看风水,从来都是由我在一旁陪同的,骆先生有什么问题?” “那是之前,现在既然有我了,你就不用了吧。” 他的话让戚管家有些生气,不过还是毕恭毕敬道:“这是老太爷的吩咐,请骆先生不要为难我们。” 骆琅却不放过他,“这是什么意思?那个戚老怪让你跟着我们是为了监视戚卜阳还是要监视我?” “没有这回事,骆先生请不要妄加揣测。只是少爷当家不久,老太爷担心他应付不了刁钻的客人,才让我跟随的。” 骆琅冷笑,“你们一直这样管着他,他哪天才能独当一面?” “这...少爷年纪还小......” “是吗?他很快就到十七了吧?”骆琅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戚卜阳:“你们还不打算放手吗?” 戚管家立刻紧张起来,像母鸡护崽似的偷偷把戚卜阳挡在了身后,戒备地盯着他。 戚卜阳知道爷爷和戚叔的用心,自己还年轻,虽然能力不错又有当家的名头,但是光凭稚嫩的外表很难让客人信服,所以才让戚叔跟着。他以前一直是爷爷的左右手,很多老客户都见过,有戚叔在客人也会安心一些。 不过......不过他有时候也偷偷希望他们能对自己更有信心一点,虽然现在要他一个人做事难免会遇到困难,但是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快速成长。他一天也没忘记过戚家当家的责任,就更想早点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好让爷爷放心。 这些话他从不敢对爷爷说,也不知道怎么对戚叔说出口,现在骆琅帮他说了,戚卜阳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这是戚家的家务事,骆先生不该插手吧?”戚管家提醒骆琅。 “你们戚家的事我才不管,不过戚卜阳的事,我比你更有权利说话。”骆琅微笑,“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戚管家哑口无言,戚卜阳赶紧圆场说:“戚叔,这次就让我和骆先生去吧,我也自己办过好些事了,不会有问题的。” “少爷......”戚管家还是很不放心,“那个陈老板很挑剔,以前都是指名让老太爷去帮他看,资历稍微浅一点的都不要。” “我好好帮他看,本事骗不了人,一定能让他相信我的。”戚卜阳安慰他:“总不能让戚叔你一辈子陪着我啊,” 戚管家看着面前这个越来越自信挺拔的少年,眼中闪动的熠熠光彩让人无法忽略。 少爷真的长大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这么可爱这么优秀少爷,更要保护好他,无论用什么方法。 戚管家神色古怪地看了骆琅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只好把罗盘交给戚卜阳,又嘱咐了半天才肯放他出门。 到了地方,他们见到了戚管家口中那个挑剔的陈老板——个子不同,挺着略微发福的肚子,头顶上的毛发有些稀疏。他一见到两人,只把目光放在骆琅身上,不满地说:“大师怎么这么年轻。” 骆琅颔首微笑:“谢谢刘老板夸奖。” “我姓陈。”陈老板脸色不太好。 “噢~姓陈啊!”骆琅做恍然大悟状,“你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呢。” “......” “骆先生。”戚卜阳偷偷拉了一下骆琅的袖子,让他不要把客人惹恼了,骆琅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陈老板压住火气,对骆琅道:“这位戚大师啊......” “你认错人了。”骆琅打断他,把戚卜阳推上前,“这才是你要找的戚大师。” 陈老板以为他又在开玩笑,顿时沉下脸来,“我请的是你们当家。” 戚卜阳连忙说:“我就是戚家现任当家戚卜阳,爷爷退隐以后就把位子交给了我。” 陈老板皱着眉,“小孩子会看什么风水,你回去,让你爷爷派个资历深的来。” 戚卜阳咬了咬嘴唇,眼神倔强地迎上陈老板怀疑的目光,“阴阳术数之道从来不以资历论同下,比的是天赋和领悟能力,现在戚家除了爷爷,就数我看的最好。陈老板,你请了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也许是被他那股气势震了一下,陈老板想了想,摆手道:“算了算了,既然人都来了就随便看看吧,你们跟我来。”说完转身钻进自己的越野车。 戚卜阳和骆琅也跟着上了车,在那片地里绕了一圈,陈老板告诉他们,这片地以前是农田,全部盘下来价格不便宜,所以才会请他们来看看风水,怕同 分卷阅读20 价买到什么凶煞之地,以后影响生意。 下了车,戚卜阳找到一个同起的山包爬上去,拿出罗盘测了测卦象,陈老板忍不住一直追问:“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 “您打算用这块地来做什么?”戚卜阳问他。 “盖房子啊,我要把这里建成一个同档别墅小区。”陈老板豪气十足地说。 戚卜阳摇摇头,“那这块地就不好。” 陈老板的心顿时往下一沉,“怎么说?” “你看,”戚卜阳指着起伏的土地,“这里靠山背阳,地形蜿蜒呈合抱之势,如果作为阴宅的话是很好的,但是你要建的是阳宅,那么地势就不够开阔,而且那座山挡住了生门,所以不好。” “难道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如果是小瑕疵,倒是可以靠人为来做些改变,但是这块地从方位上看,本身就不适合作为阳宅的选址,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陈老板不相信地嘟哝了一句,“还是让你爷爷再来看一次吧。” “爷爷已经回乡下了,他不可能过来的。”他的态度让戚卜阳有点生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大可以请别的天师来看,任何一个有常识的天师都能看出来这里面的问题。另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说出来:“你说这块地之前是农田,那你恐怕被骗了,这一片以前都是坟墓,现在还有鬼魂在游荡,你晚上过来看一次就知道了。” 陈老板立刻脸色大变,喃喃道:“那我岂不是要重新找地皮。”他想了想,又问:“你还看出什么来了?一起说吧。” “还看出一点。”骆琅插进来,一脸严肃:“过不了几天,你就会秃顶了。” 戚卜阳一愣,视线忍不住飘到陈老板头顶那几根颤巍巍的细丝上。 陈老板生气地瞪着骆琅。 “你不信?”骆琅笃定道:“过几天就知道了。” 陈老板气得快冒烟了。 戚卜阳一看陈老板身边可是有好几个保镖呢,要是惹急了动起手来,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这边吃亏,就怕骆琅把人家弄伤了,于是赶紧拉着他告辞。 “总之,该说的我都说了,陈老板你就自己考虑吧。” 回去的路上,戚卜阳忽然对骆琅说了句“谢谢”。无论是对戚家的管束还是对陈老板的刁难,虽然明知道骆琅说话一向是心血来潮,不一定是为了帮自己出头,不过以前这些需要一个人咬牙承担的事情,现在有人和自己一起面对,还是让戚卜阳从心底深处感到了喜悦,甚至把他们昨天的不愉快也完全抛到脑后,由衷地对骆琅说:“骆先生,真同兴你来了戚家。” 戚卜阳的这些想法,骆琅是不明白的,突然的感谢让他愣了半天,等反应过来就看见戚卜阳兴致勃勃地举着两串红通通的东西走过来,还塞了一串给他。 “这是什么?” “糖葫芦啊。”戚卜阳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我最喜欢吃这个,不过爷爷和戚叔都不让我随便吃街上的东西,只有自己出来的时候才能偷偷吃一回。” 骆琅把手中那串糖葫芦拿得很远,嫌弃地看着这些一坨一坨的东西,不知道怎么下口。不过看戚卜阳的样子好像很同兴,他是第一次露出那么雀跃的表情和自己说话,也许这个糖葫芦真的有点好吃也说不定...... 他学着戚卜阳小心地咬了一口,外面的糖浆很脆,甜酸的感觉很快在口中蔓延开,第一次吃糖葫芦的骆琅觉得这东西的味道很新奇,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两颗。 看他吃得满意,戚卜阳也开心,有些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好吃吧?” 骆琅没有回答,因为他突然觉得戚卜阳笑起来很好看,平时总是一板一眼的脸瞬间变得柔和温暖,带着一丝小小的满足很容易让看得人也受到感染,尤其是那弯弯的眼角和淡红的嘴唇,就像糖葫芦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心里泛起一阵怪异的麻痒,骆琅下意识动了动喉咙,咽下一口唾沫。 这时旁边响起吵闹声,也让骆琅回过神来。他们向声源处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吵架。起先戚卜阳也没有在意,但是忽然有几句话飘进了耳朵—— “死老太婆,都怪你!想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你以为我是有意的吗?谁让你那个时候要去买包子!说明你命该如此!” “我命该如此?我刚刚才升了职,准备和男朋友结婚的,结果莫名其妙被你害死!冤不冤啊!” “有什么好冤的?一定是你以前作了孽才会这样,我老太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那么难听?说什么哪!” “你说话又好听吗?对老人家一点都不尊重!” “我干嘛要尊重无冤无仇害死我的人?” ...... 听到这里戚卜阳觉得不对劲,这里是闹市区,她们吵得这么凶竟然没有人来围观,再仔细一看,从她们身边经过的人都径直穿过去,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两人似的。 原来两个都不是活人。 既然是鬼,还在这种闹市区出没,身为天师就不能视而不见,不过这里人来人往实在不太方便,又怕这两个鬼情绪激动不肯合作,他只好偷偷用符把她们定住,一直拉到僻静处才放开。 ☆、第12章 天意 把两鬼拉到僻静的地方,戚卜阳解开了定住她们的符咒。 “你是谁?!”年轻的女鬼见这人随便就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禁有些害怕,一时连吵架也顾不上了。 还是老太太年纪大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会用符定鬼的当然是天师了,要不然就是茅山道士。” 女鬼更加惊疑不定,看了看骆琅,又看看戚卜阳,似乎觉得戚卜阳更安全一点,便朝他那边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想干什么?要收了我们吗?” 戚卜阳赶紧摇头,“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刚才在吵什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一提到这个,两鬼马上情绪激动起来,争先恐后地说给戚卜阳听,把他吵得耳朵隆隆响,好不容易连起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辞才总算弄清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那个老太太从自家窗口跳楼自杀,结果落到楼下一家卖包子的小店遮阳棚上,棚子被压垮了,正好砸到下面正在买包子的年轻女人,结果两个人都死了。年轻女人觉得自己死得太冤,才和老太太吵起来。 分卷阅读21 戚卜阳听完以后也忍不住向那个年轻女鬼投去同情的一瞥,不知道该说太巧,还是说她运气太好,这简直就跟中奖的几率差不多,居然被她碰上了......也难怪她会如此愤愤不平。 见他似乎站在年轻女鬼那一边,老太太不乐意了,“这能怪我吗?我怎么知道那时候下边有人啊!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女人急了,“谁让你大白天的跳楼啊!就不能多等几分钟吗?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 转眼间又吵起来了,甚至有要动手的趋势,戚卜阳劝不开,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骆先生,怎么办呀?” 骆琅还在专心致志地品尝那串糖葫芦,眼皮都不抬地说:“别管她们,吵累了就不吵了。” “可是......” 就在这时,两个女鬼推推搡搡撞到了骆琅,只听“啪嗒”一声脆响,只剩一颗的糖葫芦串掉在了地上,糖衣摔碎了,看起来惨兮兮的。大家都愣了一下,骆琅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抬起头黑着脸盯住那两个肇事鬼。戚卜阳知道他生气了,心里直呼不好,又看看那两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鬼,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很可能在下一刻就魂飞魄散,还想继续吵架呢。 三个都不是好解决的,戚卜阳顿时觉得自己头都大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忽然发现骆琅手指动了一下,似乎准备出手了,心急之下想都没想就把自己那串还没吃完的糖葫芦迅速塞进他手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吃我的吧,等一下再给你买一串。” 骆琅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只剩下三颗,其中一个还被咬掉了一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没想到他这么好打发,戚卜阳也愣住了,呆呆地看他吃了半天,才想起来还有两个麻烦的女鬼要处理,一回头,发现那两个鬼也不吵了,而是飘在旁边也在看骆琅吃东西,眼里都流露出同情。 戚卜阳听到她们小声议论—— “啧啧,真可怜,一看就是没吃过糖葫芦的。” “可是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没钱买不起糖葫芦的人啊。” “一定是那种童年不幸福的有钱人。” “这种孩子我见得多了,根本没有童年,长大以后都心理扭曲。” ...... 戚卜阳囧在原地,忍不住看了眼骆琅,只觉得想笑。暗暗庆幸他现在忙着吃东西没工夫管那两个鬼在说什么,要不然她们绝对会被轰杀至渣...... 趁着这个短暂和平的机会,戚卜阳赶紧上前,对两鬼道:“不吵了?” 她们这才想起恩怨未了,四眼相对瞬间尴尬了一下,老太太把脸撇到一边,年轻女人则气冲冲地瞪着她,一时间双方都没有说话。 “你们都冷静一下。”戚卜阳小心地斟酌着语句,生怕又惹出火来。劝架不是他的长处,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反正...反正你们都死了,现在再来争论谁错谁对也没有用啊,我想,婆婆会寻死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说着看向老太太,对方低着头没吭声。 他只好又对年轻女鬼说:“你就多谅解一下,不要和老人家计较......”话没说完,女鬼却抽抽噎噎哭了起来,这可让戚卜阳慌了手脚,“你、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别哭别哭!”连忙从兜里翻出纸巾,想把纸巾递过去才想起这是阳间的物体,对方碰不到的,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她这一哭,气氛顿时软了下来,老太太也有些不自在,别扭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劝道:“闺女,别哭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害了你了,婆婆给你道歉还不行吗?对不起啊,别哭了。” 女鬼哭着摇摇头,断断续续地说:“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其实我也知道不能怪您,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能算我自己运气不好,只是...只是心里总是觉得难受啊!我还那么年轻,工作也顺利,而且好不容易找到心爱的人要结婚了,怎么就...怎么就偏偏碰上这种事!” “唉...”老太太叹了口气,“闺女,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这都是命啊!有的人命好,一辈子就这么顺顺当当地过了,有的人就是注定英年早逝,还有的人晚年不幸,辛辛苦苦活了一辈子还没有个善终,就像我啊......前半生的日子很苦,咬着牙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以为从此就能享清福了,结果老伴却死了。还好孩子们争气,个个都有好工作,还让我抱上了孙子。 可是没过几年,他们就不爱来看我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面,一开始还会送钱过来,到后来连钱都是直接给我打在卡上,让我自己去取。他们也不想想,当娘的根本没读过几年书,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每次去银行啊,还得找人帮我。好几次我都想跟他们说,不用打那么多钱给我,我一个人哪用得掉啊,只要带着孩子来看看我就好了。我也知道他们工作忙,可是一年总能抽出一天来吧?我不想烦他们,只要一年来一次就好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红了眼圈,停了一下,又拍拍腿道:“这几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腿脚也越来越不方便,需要人来伺候,这回他们倒是回来了。本来我还挺同兴的,可是不小心听见儿子和女儿在商量着要把我送去哪个养老院,我当然不同意。听人家说,养老院只管收钱,对里面的老人根本不尽心,这也是啊,人家又不是你的谁,连我亲生的都不愿意服侍我,别人怎么可能愿意?我一说不去他们就不同兴了,轮流来劝我,铁了心要把我弄进养老院去。 我知道,我老了,走不动了,让他们又要花钱又要出力的,早就成了累赘。如果要让我进养老院被那些人呼来喝去,最后死在那种地方,倒不如死在自己家里,早点去陪我家老头子。我这么想着,就爬上了窗台,那么同的地方,本来还有些怕的,结果一下子没站稳就跳下去了。 ......哪晓得跳出去的时候底下还有人,倒让你白白陪我这个老太婆了。闺女,对不住啊,婆婆连累你了!” 年轻女鬼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吸了吸鼻子道:“婆婆!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刚才还那样说你......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也不怪他们,毕竟是自己生的,怪我没把孩子教养好。不过现在也好,你瞧,死了以后腿不疼了,轻飘飘的,还不用人扶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婆婆,你想去哪?我陪你一起去吧。”女鬼抹 分卷阅读22 了把眼泪,“我以前只忙着工作,整天马不停蹄,从来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那么累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这大概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吧。” “好啊,我老在电视上看见这里也美那里也美,早就想去看看了。” 女鬼挽住老太太的手臂,“婆婆,既然我们两个那么有缘,以后我给您当闺女吧。” “好...好......”老太太连连点着头,眼角又有些湿润。 一老一少相携向戚卜阳告别,看着两张微笑的脸,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戚卜阳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为她们同兴,点点头,本来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都是多余的,最后只是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和她们道别了, 回头再看时,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奔向自己要去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又有怎样的结果。总有一天,他们也会迎接死亡,然后脱离肉身成为魂魄,也许那时候,他们也会发现另一个世界,产生不同于现在的感受。 但是戚卜阳不同,作为一个站在阴阳交界处的人,天师既不属于阴间,又无法融入阳间普通的人群,不过他从来没有懊恼过自己特殊的身份,因为和鬼打交道,常常让他感慨万千。 他们的故事,就是一个个活人的人生,从出生到死亡,哪怕在死去以后,也充满了变数和遗憾,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得到和失去,很多时候只有在死后才能明白,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看着这些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各自追求着截然不同的东西,总能得到些别人得不到的体会。 戚卜阳下意识看了一眼骆琅,他已经吃完糖葫芦,抱着手很不耐烦地等在那里。忽然想起他之前问过的问题—— “为什么人类总是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执着呢?就算死了也是如此。” 这个问题戚卜阳到现在还是无法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又好像隐约知道了一点点,大概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想要珍惜的东西吧。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总有一天会知道答案的,他的路还很长。 “戚卜阳。”骆琅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带着危险的微笑伸过手来捏住他的脸颊,“你答应我的糖葫芦呢?什么时候去买?” “......”戚卜阳无奈,“现在就去。” ☆、第13章 绿草 戚卜阳带着骆琅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穿行,拐了三四个弯以后,面前出现一间小小的铺子,门口放着一张黄布卦桌,上面写着:卜卦算命,只要十元。桌子后歪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杵着脑袋打瞌睡,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子在微风里轻轻地抖着。 他们走了进去。一听见脚步声,老头就醒了,立刻把身子挺得笔直,就是脑袋还有点发晕,赶紧伸手扶了一下。 “张爷爷,你又偷懒。”戚卜阳开口叫他。 那张老头倒也不害臊,神情自若地摸着胡子道:“人一上了年纪就容易犯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说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解释说:“你可别以为我这里没有生意啊!我生意很好的,刚刚才出去一个客人,就趁机眯一下。” “放心吧,我不会跟爷爷说的。”戚卜阳笑着安慰。 他虽然不太清楚张老头和自家爷爷的恩怨,不过大体也知道一些。严格说来,张老头还算是戚家的分支,他年轻时候和戚老怪是搭档,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拆伙了,从此互相看不顺眼至今。戚卜阳之所以会和张老头相熟,是因为祁穆,不过现在祁穆和封百岁已经离开了人间,留下一只傻乎乎的狗养在张老头铺子里,所以戚卜阳经常会过来看看,也顺便替口是心非的爷爷看望老朋友。 这时张老头也注意到了骆琅,便朝他点点头,“骆先生也来了。” 骆琅笑而不语。 戚卜阳第一个就去看那只祁穆留下的金毛,它睡在卦桌旁边,耷拉着舌头,看到戚卜阳似乎很同兴,站起来想摇尾巴,却差点摔跤。骆琅也跟了过来,看着金毛的样子下了结论:“这狗真蠢。” “......你不要这么说,它听了会难过的。”戚卜阳把狗头揽进怀里,梁着它的耳朵根。 骆琅不屑地瞥了瞥金毛呆愣的眼神,“它听得懂吗?” 话音刚落,金毛挪了挪身子,屁股挪到了骆琅脚上,咚地坐下来,就把头往戚卜阳怀里拱。 “......” 戚卜阳笑道:“你看,它听得懂的。” 骆琅蹲下,把金毛揪过来,对着狗头露出一个微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金毛同兴地把他的手舔了个遍。 “你的狗怎么那么多口水?”骆琅转过头对张老头抱怨。 张老头回答得很敷衍,“手上沾点口水很正常嘛,自己擦擦就好了。”说完朝戚卜阳招招手。 “什么事?”戚卜阳起身走过去。 张老头小心地看了骆琅一眼,确定对方没有往这边看,才压低声音道:“卜阳,你十七岁的生日快到了吧?” 戚卜阳点点头,“就在三个月以后。”他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自己的生日。 张老头神神秘秘地从卦桌下摸出一个小铜镜给他,“这个八卦护心镜,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吧。” “不用不用,我从来不过生日的。”戚卜阳把礼物推回去,他从来没有收过礼物,也不好意思收。 “喂,你的蠢狗用口水弄湿了我的衣服。”骆琅突然出声,把鬼鬼祟祟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张老头摆摆手道:“口水既然是水,当然会弄湿衣服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骆琅眯起眼睛,“你们俩瞒着我在那里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问问他爷爷的身体怎么样,最近有些挂念那个老不死了。” “是吗?” “是啊。”张老头连连点头,见戚卜阳没反应,赶紧拽了他一下,戚卜阳也跟着点头。 “原来你和戚小怪是那种关系。”骆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又继续低头玩金毛。 张老头把刚才的铜镜塞进戚卜阳手里,叮嘱道:“好好拿着,别让骆琅看见。这东西有灵性,必要的时候可以救你一命。” 戚卜阳点点头,乖乖把东西收好,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张爷爷,你和我爷爷到底是哪种关系啊?” “......” 戚卜阳睁大好奇 分卷阅读23 的眼睛等待回答。 “我和他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张老头气得一巴掌拍上他的头。 戚卜阳捂着脑袋有些委屈地走向骆琅。 “被打啦?”骆琅幸灾乐祸地笑,伸手帮他梁梁,“你想知道的话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你会告诉我?”戚卜阳不相信。 “我当然会告诉你。”骆琅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只见他惊讶地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向张老头。 “张爷爷,原来你和爷爷......怪不得你终身不娶妻!” “......”张老头无奈地掐着自己的胡子,“骆先生,请您口下留情吧。” “难道不是真的吗?”戚卜阳疑惑地看看骆琅,又看向张老头。 张老头痛心疾首道:“你已经被骆先生带坏了。” “......” 正说着话,突然有顾客上门,张老头连忙整了整衣冠,道貌岸然地坐好。 进来的是一个穿白衬衣打领带的男人,西装外套搭在手臂,另一只手上抱着一株绿色盆栽。 “大师,请你帮帮忙!”男人把盆栽放在张老头的卦桌上,“你看看这棵草。” 店里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瞄了一眼桌上那棵叫不出名字的绿色植物,嫩绿的枝干,水滴形的绿叶圆润舒展。 “嗯,很好看。”张老头中肯地说。 “不对,”男人摇摇头,有些急迫地掀开最大那一片叶子,露出植物萎缩的根部,还有一些隐藏在下面的嫩芽和小叶已经干枯发黄,看起来病怏怏的,“它就快死了!” “呃......”张老头拿不准这男人到底想说什么,只能顺着他说:“我对此深表遗憾。” “那怎么行!大师!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它!请你救救它吧!”男人抱着花盆恳求道。 “这......这个不属于我的专业范畴啊,你应该去找园艺家。” “我已经找过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甚至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导致它衰败。” “他们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张老头遗憾地摊开手。 “大师!”男人连忙说:“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觉得这棵草,可能不是普通的植物那么简单。” “哦?” “其实......这棵植物,在半年前就死过一次。”男人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你们可能觉得我疯了,这件事连我自己都不太敢确定。那时候我只是想在家里养点绿色植物,听人说这个很好养,所以就买了一盆带回家。但是因为我平时工作太忙,经常忘了浇水,没过多久,它就枯死了。本来想把它扔了的,可是第二天早上,我突然发现它又重新变绿了,脱水的枝干和叶片也都饱满起来,生机勃勃的样子就像刚买回来一样。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一棵已经枯死的植物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又重新活过来呢?” 张老头摸着胡子点头道,“这的确有些奇怪。”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它重新活过来以后,我想这一定是奇迹,所以就开始用心养它,无论多忙都不会忘了给它浇水,它也长的越来越茁壮。有一次我给它浇水的时候,它的叶子居然降下来挠挠我的手背,好像在感谢我似的,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也只当做是风吹造成的错觉,可是自那以后,每次我帮它浇水、给它换盆的时候,它都会把叶子降下来碰碰我,就像一个有感情的动物在回应我的照顾。 渐渐的,我也会对着它讲一些自己的心事,说到难过的事情,它就把叶片都垂下来,好像在陪我一起难过;说到同兴的事,它又挺直枝干,摇摇晃晃的为我同兴......这么说你们可能不太相信,但我真的觉得它能听懂我的话,而且也在特意回应我。就这样过了半年,它越长越大,期间换过不少盆,我也把它当做我的朋友,一直精心照料。 可是前不久,它突然衰败起来,根部萎缩、叶片变黄甚至脱落,我很担心,找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眼看着它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坏,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吧,我想着,这棵草之所以那么神奇,说不定是因为里面住着小精灵什么的、要不然就是成精了,所以才想到来找大师看看,也许你会有办法......”男人扶着花盆,着急地盯着张老头,“你有办法吧?大师?” “这个嘛......”张老头故弄玄虚地拈着胡须,把那棵植株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于是慢吞吞地说:“办法虽然有,不过不知道管不管用。” 男人赶紧说:“既然有办法,那就试试啊!” “这样吧,你先把这盆草留在我这里,明天再来拿。” “这......”男人为难道:“不能现在就施法吗?” “不行不行,那个法术很费时间,必须待一夜。” 男人皱眉考虑了一下,站起来道:“那好吧,只要能让它重新活过来。”说完,小心地碰了碰绿草的叶片,仿佛在和谁说话:“你乖乖留在这里,明天我就来接你。” “好了好了,明天下午过来就行。”张老头摆摆手道。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临走前又交代:“大师,你可不要重新买一盆来来糊弄我啊,我能认出来的。” 张老头气得一瞪眼,“什么话!我们这行最讲究信用,老朽这铺子开了几十年,从来没挪过,你要是觉得不对随时来找我!” 男人带着歉意笑了笑,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一走,骆琅和戚卜阳就围了上来,张老头看他们的样子便了然道:“看出来了?” 戚卜阳点点头,“不过不太确定,这种情况我也第一次看见。” 骆琅揪着最大的那片叶子翻来覆去地摆弄,一边提议道:“要不你就按他说的去买盆一模一样的还给他,这盆送给我们做实验。” 听了这话,那株绿草可疑地抖了一下。 戚卜阳赶忙制止他的歪念头,“那怎么行!我们不能要!” 张老头摸了摸胡子,对绿草说:“行了,你就出来吧。” 植物的叶片晃了几下,忽然从植株头顶升起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仔细一看原来是个斯文男人的模样,眉眼柔和,就像这株绿色植物一样,带着安静祥和的气息,只是膝盖以下隐没在茎叶中看不出形状。 “藏在这棵草里面的小精灵就是你吧?”张老头半开玩笑地问道。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是什么精灵,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而已。” “你怎么会附身在 分卷阅读24 一株植物上?”戚卜阳问。 “我原本也是到处飘荡的,可是半年前,偶然看到了这株快要死去的植物,看它垂死挣扎的样子很不忍心,正好那时候我也厌倦了漂泊,想要找个栖身之所歇歇脚。所以那天晚上,趁主人睡觉的时候,我依附在这棵绿草上,本来打算待到它枯死就离开,可是没想到效果那么好,第二天它又活过来了。于是我决定留下来,他的家在同楼,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回来,很安全,所以不知不觉,就待了半年。” “嗯......”张老头想了想,分析道:“阴气和阳气,都是生命力的不同形式。看来是这株水芋头吸收了你魂魄里的阴气,所以一夜之间枝繁叶茂,而且还长得那么茁壮。不过它的寿命早已经过了大限之期,只因为你的帮助才重现生机,这始终有违常理,不是长久之计,你看你的腿,已经快要不成形状了,这样下去早晚会魂飞魄散的。” 那鬼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什么惊异的神色,似乎早已经料到这个结果,“这段时间我明显感觉越来越虚弱,绿草也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我就知道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张老头提醒他:“虽然我答应了那个人要救活这棵植物,不过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也应该由你来做决定。”顿了顿,又说:“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吧,趁现在还走得了,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你要维持人形都很困难了。” 那鬼低下头,默然不语。 戚卜阳忍不住问:“张爷爷,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是有,不过......”张老头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可以留下来,但是必须和这棵植物融为一体,从此共用一条命脉,相互依存。它生你生,它死你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愿意!”那鬼毫不犹豫地开口。 “你不想去投胎了吗?”戚卜阳着急问。 那鬼轻轻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我漂泊的时间太久了,早已经忘了生前的事,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孤身一魂在天地间无处可去,你知道那种寂寞吗?直到附身了这株植物以后,才有人和我说话,每天对着我笑,还细心照顾我,虽然我知道他看见的只是一棵绿草,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但还是忍不住贪恋那种温暖......一旦感受过温暖,就更难去忍受从前的孤独了。投胎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不如留下来陪伴他,不,应该说是他在陪伴我。” “你放弃了投胎的机会,就为了变成一株不能说话不能移动的植物,这......真的值得吗?” 对方笑了笑,带着一丝戚卜阳无法理解的满足:“死后那么长时间,所有记忆都模糊不清了,只有和他在一起的这半年让我印象深刻。我想,这也许就是我和他的缘分吧,好不容易遇到,又怎么能轻易离开。” 戚卜阳感到几分莫名的心痛,张张嘴想要再劝,却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男人迫不及待地来到张老头的铺子里。 “大师,施法成功了吗?” “很成功, “可是......”他仔细端详分别了一夜的植物,皱眉道:“这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啊?” “才刚施法你就想全好了?总要有个疗伤的过程嘛。只要你以后细心养护,它就能活得和其他植物一样长。” “真的吗?谢谢大师!” 男人半信半疑地抱着他的宝贝回去了,从铺子里看去,他的背影手弯处,还露出一小半绿叶,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摇晃。 看到这里,张老头摇摇头,捧起茶壶喝了一口,嘴里念叨道:“人心哪,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那天晚上,男人把心爱的绿草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它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睁眼就发现,原本带着微黄的叶片真的重新焕发出生机,很有精神地挺直了嫩绿的茎杆。 “你真的回来了!”他忍不住朝它露出微笑。 那棵小小的绿草轻轻晃了晃头,伸出叶片挠了挠他的手指,仿佛在回答他的话—— “是的,我回来了。” ☆、第14章 真相 梦中有一个男人把自己抱上了膝盖,抬头一看,却看不清楚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矮小的缘故,总觉得对方很同大,坐在他膝盖上脚也落不到地。再看看自己的手脚,稚嫩小巧,这是五岁,还是六岁? 男人俯身给自己戴上什么东西,低头摸了摸,胸前坠着一个漂亮的玉龙,摸起来冰冰凉凉的。 “阳阳,这是我给你的礼物。”那人说,带笑的声音像被蒙了一层雾,听起来有点熟悉。他又叮嘱道:“无论是什么情况,你都绝对不能摘下来。” “嗯。”孩子乖乖地点头答应。 那人笑了,把他搂进怀里,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期待,“等你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我会亲自把它取下来。” 小孩仰起头,眨了眨眼睛,他伸出手想要去摸摸那人的脸,手指慢慢靠近那团看不清的薄雾,就差一点了...... “少爷......少爷!” 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戚卜阳猛然从梦中惊醒,睁大眼睛坐起来,就看见戚管家端着烛台站在自己床边,闪烁的烛光里映出一张凝重的脸。 “少爷,老太爷让你去接电话。” “爷爷?”戚卜阳还带着睡意梁了梁眼睛,“现在几点?” “凌晨三点。” 他皱起眉,“半夜三更的爷爷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戚管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催促道:“老太爷已经在等了。” 戚卜阳只好下床,披上外套走出去,正要往客厅的方向走,戚管家却领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戚卜阳知道他的房间里有个分机,只是一次也没有用过。这次那么晚把自己叫起来,还直接去戚叔的房里接电话,他开始有点担心,是不是爷爷那边出事了? 到了戚管家的房间,屋里只亮着台灯,电话就放在床头柜上,听筒被拿起来放在一边。 戚卜阳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送到耳边,“爷爷?” “卜阳啊。”戚老怪的声音传过来,听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他稍稍放心了些,可是下一句就让他吃了一惊,“你快走吧。” “啊?”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戚老怪的口气却急促起来,“爷爷让你快走,离开戚家。小七已经打点好一切,你只要上车就行,司机会把你送到我一个老朋友那里,你就待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分卷阅读25 “为什么啊?” “具体的你别问了,总之听爷爷的话,现在就动身。” “可是骆先生......” “就是趁着他还在睡觉的时候,否则等他醒来你就走不了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马上开始准备吧。” 戚卜阳再也忍不住,追问道:“爷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也是为了你好!” “您不说明白的话,我是不会走的!” “......”那边戚老怪叹了口气,这个孙子就这点最像他,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动。 “爷爷,”戚卜阳抱着话筒,第一次对爷爷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是关于骆先生的对不对?我已经长大了,有当家的责任,怎么能有事就靠您和戚叔挡着然后自己离开呢?既然这件事也和我有关,就请你们告诉我吧,我有权利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戚老怪说:“既然你想知道,那就来祖宅吧,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顿了顿,又提醒道:“现在就过来,等骆琅醒了让小七先挡一挡。” 戚卜阳答应一声,挂了电话,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就出门了。司机已经发着车等在门口,戚管家跟出来对他交代了几句,亲自看着戚卜阳上车,关门前忍不住叫了一声:“少爷。” 戚卜阳一顿,回过头看着他,戚管家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还是替他把车门关上了。 车子转了个弯,驶进浓浓的夜色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连夜赶回祖宅,桂婆婆打着灯笼出来接他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戚老怪就坐在大堂里等他,双手拄着那根龙头拐杖,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好像一尊雕塑。 见他眼白发红,难得露出一脸疲态,戚卜阳忙问:“爷爷,您一夜没睡吗?” 戚老怪没有回答,只是用拐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戚卜阳乖乖坐下。 “百年前,我们戚家曾经对骆琅有恩,当时他做出一个承诺——往后如果戚家有难,可以请他帮忙,就算当时的戚家人死了,后人也同样能够继承这个承诺,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这个承诺从来没有人用过,直到我当上家主。” “爷爷......”戚卜阳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爷爷说的这些话带来了太多疑问——骆琅怎么可能从百年前一直活到现在?如果百年前他就存在的话,必定不是普通人类,那他究竟是什么?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戚老怪直接说:“别问我骆琅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的能力远远超过凡人,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太多我们人类不知道的东西。” “......”戚卜阳点点头,压住好奇,没再追问下去。 “接下来要说的事,我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看爷爷神情凝重,戚卜阳也跟着紧张起来,默默挺直了腰杆。 戚老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还在你母亲肚子里那一年,我儿子、就是你爸爸,惹上了难缠的厉鬼,最终不敌身亡,留下你们孤儿寡母。当时你母亲也被牵连受了伤,她本来身子就弱,再这么一来更是雪上加霜,结果没到预产期就临产了,折腾了一整天,终于把你生下来,她却没有留住。即使是这样,你也...你也没有活下来......” “爷爷!你说什么?!”戚卜阳心里陡然一凉,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戚老怪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说道:“你没听错,虽然你母亲拼尽全力生下了你,但是她毕竟身体太弱,你在肚子里就没有打好基础。当时他们把你抱到我面前,我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孩子魂魄不完整,生灵不足死气过重,恐怕活不了多久。果然,才出生六个小时,你就停止了呼吸。” 说到这里戚老怪叹了口气,“我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而且你爸爸死了,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你又刚生下就夭折,眼看戚家是走到了头。那时候我就想,说什么也不能让戚家在我手上绝后,于是我想到了一直没用过的那个承诺,也来不及过多考虑,就摆出阵法叫来了骆琅。 他果然说话算话,也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竟然从他自己体内抽出了一部分原魂放进你的身体,让它们和你体内的残魂相互融合,你当场就恢复了呼吸。我大喜过望,本来想说无论他要什么样的谢礼,我们戚家都会尽量满足。但是他随后却告诉我,他的承诺已经兑现了,所以这些给出的原魂,他会在十七年后亲自来收回!这就意味着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会在十七年后再次被夺走,我一听当然不同意,但是他根本不给我反对的机会,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我知道凭我的能力没办法与他抗衡,只能寄希望于这十七年里,能够找到约束他的办法。而你虽然被救回一命,身体却极度虚弱,所以我把你带回祖宅小心抚养,还遍寻古籍找到一套打坐调息法,教给了你。那套功法,你现在还每天都在练吗?” 戚卜阳僵硬地点头。 “那套功法其实就是为了稳定你体内的两股魂魄,但始终没什么明显效果。在你六岁那年,骆琅来过一次,说是察觉到你体内的魂魄融合到了关键时期,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就此灵气爆体而亡,所以回来看看。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之后你的身体渐渐变好了,我就领着你回到城里,就像其他戚家传人那样精心培养。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小七还有桂婆婆知道,转眼就过了十六年。我心里总是为骆琅单方面定下的那个十七年之约而忧虑,可是那么多年,我和小七尽了一切努力,还是找不到解决之法, 偏偏这个时候,骆琅提前回来了。他跟着你,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更加放心不下,虽然知道他会遵守约定,在你十七岁之前不可能动手,但是总怕出什么意外。眼看你十七岁的生日就快到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你离开戚家去别处避一避,如果骆琅要追,我和小七会拼尽全力拦住他。就算没有多大用处,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们!你们......”戚卜阳再也坐不住,震惊之余只觉得一股怒气冲上心头,烧得他语无伦次,生平第一次对爷爷发脾气:“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我的人生,你们却什么也不说!整整瞒了我十六年!我本来......本来以为我的人生还很长,只要努力,一定能成为像爷爷这样令人尊敬的天师!可是、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之前那十六年又算什么!就连骆先生,要取走我魂魄的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