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分卷阅读1 御小凡 文案： 自从经历了旧世纪的2013这噩梦的一年，在地球两极倒转之后，一些人类的基因里与众不同的能力就显现了出来，超人一般的哨兵和能够抚慰他们的向导。 星元1020年，当十二光年外的克莱星上一个混血儿孤单生活时，地球上年纪尚幼的季悦早就明白了，把自己和大多数人同化是没有用的，谁也没有义务成为别人以为的样子。 而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你和我在茫茫宇宙中，注定要遇见。 CP：肖恩（哨兵）X季悦（向导） 伪·冰山攻X真·健气受 内容标签： 制服情缘 遥远星空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悦，肖恩 ┃ 配角：郑少天，胡林，狄索 ┃ 其它：星际，哨兵和向导 ====================================================================== ☆第1章 异类 后脑勺上尖锐地痛，耳中嗡嗡作响，胸中隐隐有种恶心的感觉。 季悦闭着眼睛，迟钝地想，他妈的是哪个混蛋砸了我的头？ 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使他暂时无法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又一阵头晕影响了判断力。身体接触之处冰冷和坚硬，他微微睁开眼睛。 旁边有人问：“你醒了？” 季悦皱着眉往旁边看过去，过了几秒才能让视野对焦。 是隐约有点熟悉的人，但他一时不能判断，稍长的刘海快遮住这人的眼睛，“你……赵……” “对，季悦，你听我说。”赵小松声音里有了点松懈的迹象，随即又紧绷起来，“我们好像被抓了。” 季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空气里的紧张，这都来自于这房间里其他向导。 虽然向导们从小就要做精神训练，以便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被照顾得过了头的他们对处理现在这样的紧急情况根本没有头绪。而向导自己拥有的精神能力，能轻易将它们渲染给其他人。 这造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互相作用下，他们的紧张提高到了一种要崩溃的地步。 ——天，谁来跟我讲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讨厌自己眼下这样慢一拍的状态，更讨厌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握范围内。重新闭上眼，他在犹如尖锐铃声的情绪环境里一点点整理起自己的记忆碎片。 昨晚他从图书馆回来，时间已经不早了，路灯很亮。嗯……路上遇到了赵小松被一个显然是憋了太久而陷入热症的哨兵按在地上，他上去帮了个小忙。 这不费事，他只需要动用向导的能力命令那个失控的哨兵将嗅觉提高到最大感度，再附送上一份刺激喷雾就好了。 对于五感本就如超人般发达的哨兵来讲，那一定爽得他立刻“高潮”。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打了……妈的。”季悦呻吟一声，想要揉一揉自己的太阳穴，“知道是谁抓的我们吗？学院的警备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周围没有人回应他，大家还穿着学院里的红色校服，一身狼狈。直到靠坐在另一堵墙上的人冷漠地开了口，“季悦，抱怨是没有用的。你只会让大家更紧张。” 我不说你们就不紧张了么？季悦无语地环视了一圈房间，什么都没有，四处都暴露出来钢板结构。竖向嵌入在每一个拐角处的长形发光器只被调节到了很低的亮度。 这是一间典型的星际船舰上的房间。 他的手被铐住，左脚套了一个圈，中间有条链子让它和墙上的内置环固定在一起。 “我晕多久了？”季悦勉力站起来，拖长了脚，探头向唯一的观察窗望出去，随即便怔住了。 犹如北极的极光般颜色丰富的飘渺光谱像有生命一样缓慢移动，时浓时淡，变幻莫测。 季悦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我们在基态空间？！” 我——日——啊！ 虽然身为军学院的学生，而且还是个向导，季悦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服役于一艘战舰或者其他随便什么星际舰船，但他真没想到第一次进行光速跳跃的旅程会是这种遭遇。就算是实习也得等到下学期啊！ 空气里向导散发的紧张集中在一起几乎要刺痛人的皮肤。 刚才那人又说道，“够了，季悦。不要再白费力气，快坐下。” “胡林，这不是在课堂上，收起那副优等生的嘴脸如何？”季悦转过身回到原位置坐下，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鼓了个大包，黏糊糊的液体应该是血，不由得抱怨怎么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敲了，其他人都好好的。 绑架也有区别待遇的么？ 他收回腿支着，吊儿郎当地抖了抖，“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我晕了多久？” 胡林没有再说话，可在向导之间，情绪很轻易就能被对方感知。 他充满不屑，还有一些掩藏得不那么好的排斥。 季悦无所谓，反正他习惯了。 “你、你大概晕了一天半……”赵小松不太确定地回答，靠了过来，递过一个应该是食物的东西，“这是你的份，你当时没醒，我帮你收起来了。” 拳头大的圆形东西，季悦拿在手上感觉到它粗糙的表面，就算用最乐观的态度去揣测，这玩意儿大概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谢谢，你太可爱了。”季悦随口道，咬了一口，确实口感欠佳，不过同时能补充水分和能量正是他需要的。 被抓的都是向导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自从经历了旧世纪的2013这噩梦的一年，在地球两极倒转之后，一些人类的基因里这样的能力就显现了出来。或许是磁场对人体影响造成的，或许是生存压力逼迫大脑自我开发造成的，科学家到现在也没有个统一说法。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是向导还是哨兵，都是地球的特产。 季悦不敢让后脑勺靠到墙上，只有歪着头依向赵小松肩头。 赵小松想要躲开般地动了动，未结合的向导间不会主动触碰，通过皮肤传导感情更容易也更快速。但他到底还是让季悦靠了上来，作为感谢，季悦朝他传递了抚慰的情绪。他的共感如此坚定而温和，以至于赵小松本身的紧张都立马消散了不少。 没有回应赵小松感谢的微笑，季悦思考着他们的处境。 基态空间里无法辨认方向，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要被带去哪里。 世上确实有不少其他星球对哨兵和向导感兴趣，后者实在很适合当玩物。 而且对地球做这种事还少风险，毕竟就算地球在一些友好星球的帮助下有了太空航行的能力，却依然没有被星际联盟核心成员的顽固派们接纳进星际联盟。 所以它不受联盟法的保护。 忽然，所有的人都警惕了起来，季悦停止思考，摆 分卷阅读2 正脑袋，看向舱门的方向。 有人来了。 伴随气阀松动的声音，舱门横向滑开，来者用另一种语言说了一句话——不是地球通用语——房内的灯光立刻提高到了明亮的程度。 季悦因这锐利的白光眯起了眼睛，在这狭隘的视线里细细打量这个人。 他明显不是地球人，魁梧的身材就季悦目测应该到了2米。紧身制服下露出的部分是赤红色的，包裹着纠结的肌肉，奇怪的头骨紧紧支撑着皮肤。 他冲这群竭力镇定的向导们发出一种威吓的声音，就像一只凶猛的兽类。所有人下意识地都垂下目光，避开锋芒。季悦快速冷静地打量完他，又在他腰间的光束枪上停留了一秒，就和其他人一样低下了头。 他这才从箱子里拿出季悦刚才吃的那种食物，砸向每个人。 离去之前，他又发出一句指令，灯光的亮度再次被调低。 在昏暗中，其他向导的情绪都劫后余生般地放松了。 季悦问，“他们一天只送一次食物来？” 赵小松点点头，发现季悦没有看向自己，补充道，“是啊。昨天只有一次……今天是第二次来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后半句话是自言自语，季悦接过话头，若有所思地道，“居然是达肯人。不知道是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一群外强中干，死要面子的家伙。” 这也是一个未被纳入星际联盟的星球，拒绝的理由是落后和野蛮。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房间里的人听清楚。 胡林反问，“我也知道那是达肯人，所以呢？” 尽管他口气平和，这句话仍然有着刻薄的意味。 “知道你刚才不告诉我？”季悦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那你知道达肯人是有名的人贩子么？看来我们可以卖个好价钱。” 说完他就啃了一口吃的，意料之中听到其他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季悦，注意你的发言。你没有必要去恐吓其他同学，这对你没有好处。”胡林的口吻变得严肃不少，“学院必定已经发现我们的失踪。不久之后就会有人来营救我们。” 他这句话的安抚作用显而易见。 “是啊是啊，最近一颗能落脚的M级星球也在小四天的光速跳跃外，我们大可以在这期间放心。”季悦耸耸肩，不再多说。 就算如胡林所说，向导这种珍贵的物种被人搞走了，学院不可能视而不见，派出战舰来找人是肯定的。 可身处基态空间中的舰船是不可能被追上的，就算根据能量痕迹追寻到它的去向，但那时候谁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哪个区域哪颗星球，又受到了哪种待遇？ 保护好自己的安危，绝对不要做有潜在危险的选择，然后等着别人来救，哨兵永远不会放弃他的向导。 这是一个向导被教导的。 却不是季悦被教导的。 他吃完东西，大大咧咧地一头倒在赵小松的大腿上，轻而易举地睡了过去。 睡到一定时候会醒，醒了之后季悦立马接着睡，间隙里一直在大脑中翻阅关于达肯人的资料。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自己身体的恢复，后脑勺被打出血从某方面来说也算运气好，至少没有淤在皮下。 终于，又到了一天中的喂食时间。 和上次一样，达肯人走进来，发出威胁。 季悦这次没有撇开头，而是提高声音说，“舰员，我要见你们的头领。” 整个房间的人都被这句话震住了。 因为他说的是达肯语。 作者有话要说： 季悦是受。本来还想多攒点字再开坑，但刚好遇到今天啦！更新时间——除了周一和周四，其他日子里早上7点更新。 谢谢11的鞭策才有这篇哨兵和向导的文，我俩哈这个设定很久很久很久了……以及谢谢阿苏的鼓励和审稿，让我觉得这篇文的行进还是有可取之处，没我想得那么神经病_(:з」∠)_ ☆第2章 挑战 达肯人瞪大他的眼睛，翠绿色的眼白看上去很瘆人。 他把手上的东西随手一扔，钢制的箱子摔在地上，翻滚了一次，食物滚得满地都是。达肯人不关心这个，房间不大，靠着身材优势他两步就跨到了季悦面前，拎小鸡一样地把季悦提了起来。 “地球人，你说什么？”他凶狠的样子似乎下一秒能生吞活剥了季悦。季悦被提着领子，喉咙因此发紧。他用不太标准的达肯语继续道，“我有交易，要向你们尊贵的头领……” “你说交易？”达肯人的手摇了一次，晃得季悦眼前一花，“就凭你吗？一个阶下囚？” 季悦忍着不适道，“我在地球也有尊贵的身份，能提供给你们头领不逊于买卖的好处。若是让头领损失了这样的好处，你会被惩罚的。” 达肯人胸中发出低低的闷吼，往前一掼，松开手。 在这样的力道下，季悦就这么摔回地上，腰椎因碰撞而发痛。 卧槽，就算不懂怜香惜玉，轻拿轻放不懂啊！ 达肯人用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盯着他好一会儿，“我会向头领转达你的请求。地球人，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你这头猪，我时刻准备着。 季悦心里吐槽，脸上微笑，看着达肯人用脚踢过来他们的食物，然后离开。 他走了好半天后，才有人忍不住说了第一句话，“你刚才说了什么？” “你猜~？”季悦够到了一个食物，随便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 胡林的愤怒出现几秒又被他抑制下去。另一个向导也问，“季悦，你惹毛了他。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 他的语气温柔而带着想依附什么般的不确定，其他向导也以相同的情绪望过来。 季悦却只是撇撇嘴，不加理会。吃完最后一口，他转头问，“你们不吃么？不吃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他这话提醒了别人，食物落在地上打滚，被人踢了一脚，这固然令人难堪，但一天中仅此一顿的重要性也很难被忽视。 众人慢慢摸索着拾起自己的那一份。 季悦看没人放弃，只得对身边的赵小松问，“兄弟、你能再分一半给我么？” 赵小松张了张嘴，季悦的这个问题太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得他连拒绝都不知道怎么拒绝。这里每个人都很饿，又不止季悦一个人。 “季悦同学，我真为你感到难堪。就算在这里你也要耍这种‘谁都要让着你’的大少爷脾气吗？”胡林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多大起伏，甚至还带着点温和，“你本应该更懂得和人相处的礼貌。而我可以理解你有这样的行为，是由于没有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只因为你的母亲自私地想要你逃脱严苛的训练。” 他意有所指，向导能力基本都是在童年就能觉醒，最早的甚至在3岁之前就能初见端倪。童年的向导更加敏感，脆弱，惶恐，对周遭人的 分卷阅读3 情绪没有任何抵抗能力。所以向导从很小的时候就被保护和限制起来，进行专门的教育。在能够建立精神屏障之前，他们甚至不能和一般人接触，包括他们的父母。 而这里的向导们几乎都从小在基地认识，除了季悦。他在被发现是向导后仍一直待在父母身边，直到进入军学院。 季悦小声笑了起来，“亲爱的、我不想以这个来提醒你，只是班上的第一名一直是我啊。所以闭嘴吧，万年老二。” 果然胡林闭了嘴，却把自己的食物整个扔了过来，力道不小。 “谢啦。”季悦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捡起来吃掉，竖起自己坚固的精神屏障，终于感到世界安静了。 他没有等待多久，门再次开了。刚才那个达肯人又来了，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踢了季悦一脚，“起来吧，头领要见你。” 季悦站起身，等他替自己解了脚上的链子，被押送着出了门。 门后是弯弯曲曲的走廊，冷冰冰钢铁的灰色调子，靠着头顶的灯管照明，让季悦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什么古老科幻片里的实验基地里行走。 就装修上，曾经参观过地球星际战舰的季悦认为在这一方面地球还是完胜的。被推搡着进了电梯，几秒后，他又被一掌推了出去，跄踉着走到十米开外的舱门前。 门自动开了。 这里应该就是指挥舱，偶尔能听到电子声。巨大的量子玻璃布满了最前方的墙面，透过它能够看见基态空间里奇妙的景象，四个角落方向上都有不停变换的数据闪烁着。离它最近的操控台上是两个操作员，稍远处是呈弧形围绕开来的其他工作人员。 在这个圆型的指挥舱中心处，就是这艘舰的舰长位置。 这和人类战舰不一样，要大上许多，也空旷许多。大概是因为达肯人的体型，拘谨在太有限制的空间里会让他们的脾气更加暴躁易怒。 季悦走向这艘舰船的头领，没有因为周围具有侵略性的注目礼而感到不自在。挺直的脊梁让他看上去镇定自若，被铐住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前方。 头领两手扶在把手上，看着季悦，“我听我的部下说，你有一笔能带给我好处的交易，是吗？” 季悦的娃娃脸上露齿一笑，“当然，尊贵的头领。” 头领像是被取悦到了，或者只是嘲笑，胸腔发出了闷笑般的低颤，“你达肯语说得不太好。而且你的态度太傲慢了，地球人。” “请你原谅，地球人的发声器官和你们不太一样，并不是我轻视你们的语言。”季悦解释，但没有提起态度的事情，“我的家族在地球的政府里占有重要的地位，也拥有可观的财富。如果你将我们送回地球，你会得到相应的谢礼。” “噢，不，你虽然能用达肯语和我交流，但却不了解我们。”头领的声音阴沉而粗鲁，他的手重重拍在扶手上，身体有压迫感地前倾，“我们更喜欢靠自己的能力去获得财富。你的交易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好像为了印证他的话，舰员们一起发出了响亮的笑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 季悦点点头，他本来就知道他们不会接受，掠夺是达肯人深入骨髓的本性，他们以此为傲。 季悦的喉音颤动，一字一顿地模仿着达肯低沉的发音，“以杰西拉的至高荣誉为名，我向你发出挑战。” 控制室里陡然安静，只剩季悦的声音还掷地有声地响着，“我希望达肯星上战斗法则的神圣性依然存在，得以让我有机会洗刷刚才受到的侮辱。或者你惧怕我吗，达肯的战士？”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雷区，立刻点燃了达肯人的愤怒，他猛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过来，随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接受他人的挑战在达肯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礼仪，退却的人会被视作怯懦。而一旦接受，哪怕死亡都是荣耀。 头领动了动肩膀，健壮的肌肉好像要震破布料似地鼓动，“你吗？向我？” 他的上臂比季悦的大腿都要粗，光是压上去都能把人给压得没气儿。跟他比起来，季悦就跟一只小猫似的。 季悦眨了眨他猫型的大眼睛，比了比被束缚的双手，“只要你愿意先帮我解开这个。” “你是认真的，地球人。”头领稍稍歪着头，打量着他不怕死的勇气，“你是贵重的商品，我不应该让你有所损害。” 季悦摸摸肚子，食物在胃里的消化带来舒适的力量感。大哥说过，打架一定要吃饱饭。他轻佻地勾起嘴角，“说不好是谁会被损害哦？” 头领不再戏弄他眼中的小猫，偏了偏脑袋，旁边有人上前，解开了季悦的手铐。季悦动了动手腕，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就在这里？如果碰坏了什么东西我可没办法赔偿。” “不用担心你无法办到的事情。我会在你那样之前解决你。”头领捏着的拳头大小快要接近季悦的头，此时正不断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往前踏了一步，下了阶梯。 “哦，这样。”季悦懒散的神情在话音一落就变成了锐利，瞬间拉近了和头领的距离，这没有任何犹豫的攻击路径拥有果敢的意志力，率先打响了战斗。 然而头领的动作也快得不像他这种块头该有的，千钧之力的拳头准确地朝冲到面前的攻击者击去，扑面而来的劲风吹起了季悦的额发。 少年以利落得惊人的反应矮身往旁躲闪，在地上打了半个滚，以惯性起身。抓准对方露出来的空档，他一手撑地，犹如鞭子般有力柔韧的侧踢向头领的膝盖处横扫过去。 就算是达肯人这样强壮的身体，被狠狠击中了膝窝这种构造的地方也撑不住往前跪了下去。尽管及时保持住了身形，可这时战斗的节奏已全部归于季悦的手中。他用不可思议的平衡感踩稳一只脚的刹那，转身将另一边弯曲的膝盖用力一伸，来了一记艳丽的后回旋踢。 这样的高度堪堪能攻击到头领的后脑勺，在攻击却没有传来击中物体的感觉时，季悦皱眉，暗道一声糟糕，他已经被被抓住了脚踝。 “你这个……”头领踹着粗气，往旁边一扯。季悦因此失去平衡，不可避免地往后倒去。头领站了起来，手上还拎着季悦。他一轮手臂，将季悦狠狠摔到了地上。 闷哼一声，季悦扭着脖子避开了要害，依旧避免不了额头硬碰硬地撞上地板。鲜血立刻迸发，整个脑浆都好像在激荡。 老子的脑袋到底是得罪了谁…… 季悦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头领却已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了。大得吓人的手掐住季悦的脖子，用力收紧的同时把他提了起来。 缺氧的感觉几乎是立马涌了上来，季悦整张脸憋得通红。头领也不遑多让，被柔弱的季悦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耻辱让他怒火中烧。他的血管充血，皮肤越发赤红，手上的劲道更大，“自作聪明的地球人 分卷阅读4 。” 旁观的舰员都忘了自己的工作，沉迷于这场干脆火爆的攻防战，直到他们的头领获胜，才发疯似地喧闹起来。 “我们……至少……”季悦难看地笑了起来，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没法笑得更好看。头领的手松开了点，以便手下败将有办法说出最后的遗言。 季悦张大嘴，用力吸进几口气，眼睛眯了起来，“我们地球人，至少知道和人肉搏时管好自己的枪，你个蠢猪。” 头领瞪大眼，下意识地想低头看，光束枪的粒子光束已贯穿了他的腹部。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攻出现在下一章【真心的…… ☆第3章 问话 季悦一连开了几枪，打在头领的四肢关节处，相信不够让这比牛还壮的达肯人没命。他还不能弄死这个头领。达肯这种好斗原始的种族，有着和狼一样森严的阶级系统。 头领未死或者被打败之前，他永远有着绝对的领导权。 喉咙火烧火燎，季悦咳嗽了两声。他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血流满面，四周充斥着针对他的杀意，这对一个能够察觉最细致情绪的向导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挑战，“好了，让你的舰员停止光速跳跃。” “我宁愿死。”头领的声音还能保持大声说话的力道，不得不让季悦佩服他们的生命力，“我不会让你死得很体面。我会在他们敢杀掉我之前侮辱你，当着你部下的面。就这么着吧，我没命，你没尊严。” 头领发出一阵怒吼，引起同胞们的共鸣。 季悦真想给他脑袋来一枪，这太他妈的吵了，他已经耳鸣了。 头领咬牙切齿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回家，就这么简单，你能帮助我。刚才的战斗我可以向杰西拉神承认是我作弊，你作为战士的经历依然是完美无缺。怎么样？”季悦把光束枪对准那颗硕大的脑袋，巩固着自己的精神屏障，“我们达成共识了，嗯？” 沉默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头领不得不平静了许多，失血过多带来的缺氧让大脑有些思考困难，死亡悄悄地接近。 终于，他躺在地上吩咐道，“停止跳跃，离开基态空间。” 季悦松了半口气。 一瞬的失重感觉过后，量子玻璃前的景象改变了，变回了漆黑深邃的太空。没等季悦松下另外半口气，舰身猛地爆发了一阵不正常的震动。激烈得季悦险些摔倒在头领身上，“妈的！又怎么了？！” 这一桩接一桩的！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刺耳的警报响起，季悦简直抓狂得想摔了枪。他用手肘抹了一次脸，“打开护盾！报告情况！” 没有人动作。 季悦冲头领催促道，“赶紧啊！我不想和你们一起死！” 头领大概被他整得有点没脾气了，口吻犹豫地照着话命令了一次。 这才有人回应，“舰体受创52%，集中在引擎部分。” 季悦抿住唇，眉头打了个小小的结，“还能做光速跳跃么？” 那人迟疑片刻，“不清楚。” “那就去搞清楚，如果能够，做好光速跳跃的准备。”季悦说完，另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头领，对方要求通话。” 季悦无语地低头看了眼神涣散的头领一眼，不耐烦地咋舌，“转到量子屏幕上来。” 量子玻璃上在一次波段调整后显示出了另一方通讯者。 只一眼，季悦就明白了，这是人类。 对方可能被季悦一脸血地拿枪指着人的造型给惊到了，半晌后才用地球通用语问道，“学员，报告你现在的情况。” ……这是自己人啊！ 季悦提着的半口气这时终于落了地，他一只眼睛已经全部被血给糊住了，鲜血蜿蜒在清秀的半张脸上。 他不以为意地舔了舔唇角，神情里满是少年意气的嚣张意味，换回了地球通用语，语气轻快，“舰长，不管什么情况，你赶紧过来接我们吧。” 无比顺利的救援行动在里应外合中有条不紊进行着。季悦作为唯一一个被绑架者中的伤员，却最后一个回到人类的星际战舰。 与达肯战舰完全不同，这艘舰队的设施都是明亮光滑的白色，快要闪瞎季悦的狗眼。他真诚地对舰医请求道，“请不要把我泡进福尔马林里。” 医生笑笑，转到一旁准备药剂。 照顾季悦的漂亮护士也是一位向导，正是这位医生的结合对象。他们之间的联系任何一个有共感能力的人都可以明确感受到。 她本想安抚季悦，却遇到了精神屏障，转而耐心解释道，“那不是福尔马林，是营养修复液。你可以放松一点。” “我懂我懂，我就是不想像个尸体一样泡在黄水里面。”在季悦喋喋不休的时候，医生已用注射器在他手上动脉上打了一针。 季悦道，“这是什……” 看着晕过去的他，医生公事公办地回答道，“镇定剂。” 被搞晕的季悦还是泡了一个营养液澡，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头疼连着额头的伤口都消失不见了。 从营养液里出来季悦就被送回了房，他倒头又是大睡，这一折腾又不知道是几天后，他的时间观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彻底搞乱了。 “现在到底几点了……”他坐了起来，挠了挠乱糟糟的后脑勺，房间内只有壁灯还发着不会侵扰人却又能够驱散深沉黑暗的荧光，“呃……怎么说来着……电脑，时间？” 电子合成的女声响起，“先生，地球标准柏林时间5：23分。” 居然是凌晨，而且，柏林？这是一艘德国制造的星际战舰么？季悦是看到了外国美女的护士，但他当时没有分辨出是哪国人。 下了床，他微微缓了口气，睡了太久，脑子有点发蒙，“能帮我开灯吗？” “是的，先生。自动调节，亮度80%。” 房间内灯光大亮，季悦打量了一圈，现在住的房间自然比之前高了不知几个档次，甚至还有单独的光波复原炉。 他趴在观察窗面前看向外面，发现已不在基态空间里，便转过头自来熟地在光波复原炉下面的抽屉找起压缩食物。 待在营养液里不会感到饥饿，可胃里空空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在航行旅程中食物没有太多选择，分门别类码放好的都是些应急食品。季悦随便挑了个汉堡的薄片。将条形码对着扫描口滑过后，撕开包装，把东西扔进了微波复原炉，看着它一点点从薄片复原成了一个汉堡，拿出来张嘴就是一小半。 好吧，比那个圆滚滚的达肯馒头好一点。而且季悦从不挑食。 这时房间里的通讯器响了起来，季悦一边吃汉堡一边凑了上去，这是一个通讯请求而非通知。 电子女声问，“权限指挥官，请求和您通话。请问允许接入吗？” 指挥官？ 季悦回忆了一下，当时在量子屏幕上的人数他记不是太清楚， 分卷阅读5 那时候他的精力已快到极限了，完全是在硬撑。事实上连那个舰长长什么样子季悦都很模糊，“帮我接进来吧。” “你好，我是盖亚号的指挥官，我听说你醒了。”拥有相当华丽度的男声在接通通讯之后响了起来，“感觉怎样？” 知道是这个房间的电脑使用通知了别人自己已经醒了，季悦只是比较惊讶这种时间点上这个指挥官还能这么快地注意到自己这边，“我以为这句话该是医生来问我的。指挥官先生，有什么事需要我为你效劳吗？” 大概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直接，指挥官的声音顿了顿，“我正在整理关于那艘达肯战舰上的情况，这需要报告回基地。如果你精神尚可的话，我希望能与你有一次相关于此的谈话。” 这是要找季悦问话了，毕竟在那艘达肯战舰上，他是牵扯最多的人，却可能是唯一没有被问过的人。 不过季悦本身也有些事想要知道，“我精神好得很，随时可以和你聊聊。” 指挥官问，“好的，那你介意我现在过来吗？” 吃完最后一口汉堡，季悦习惯性地舔了舔手指，“不介意。” 指挥官到的时候，季悦正盘着一只腿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翻阅玻板电脑。透明的量子玻璃在感知到人体的一瞬间亮起了不同数据。这是盖亚号内部使用的，比随身携带的要大上一些，但因为权限有限，季悦只看到了一些简单官方公式介绍。 季悦抬头，房门在指挥官的身后平滑地合上，他十分没形象地微微张开了嘴，“不是吧……” 实在没有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地见到另一个星球的外星人。 “你好，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我是艾尔索普·狄索，你可以叫我狄索。”狄索穿着灰蓝色的制服，左胸口的金色徽章代表他是这艘舰船的管理层。他好像没有太在意季悦的吃惊，自顾自地坐到了正对床的座椅上。 季悦没什么避讳地直接打量着这个人。 他五官英俊，然而皮肤太白了，在白光的映照下隐隐有犹如婴儿眼白一样的淡淡苍蓝，季悦知道这是由于他蓝色的血液造成的，正因如此他连嘴唇也是淡淡的蓝色。银色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整个人跟褪了色一样的色彩寡淡。 还有那双金色眼睛，是爬行动物的竖瞳。 任季悦的视线近乎嚣张地在自己身上游览，狄索没有预兆地微微一笑，“希望没有吓到你，是否我该提前告知？” 他笑的时候轮廓和眼睛都很温暖，给人以亲切的印象，立刻冲淡了本身的冰冷感觉。季悦把电脑放到一边，坐正了身体，认真地道，“我只在图鉴上看过克莱人。” 狄索解释，“可以理解，克莱人和地球的交往十分有限。” 克莱星岂止是和地球交往有限，它正是那些拒绝地球加入联盟的顽固派之一。 他没再多做解释，说起了正题，“我们能聊聊达肯战舰上的事情吗？以及，鉴于我不太擅长和向导相处，若期间你感觉到不适，我们随时可以停止。” 又来了。 对于远远少于哨兵人数的向导，人们总是趋向于保护照顾好他们。 就像对待宠物。 在功能上向导也很相近于此，他们可以引导、辅助哨兵作战，也可以安抚哨兵躁动的情绪，甚至就连无法共感的普通人也能被向导的情绪无意中感染，是讨人喜欢又好用的东西。 季悦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这个本该柔和的动作被他做来却别有一番刺人的意味，“没人告诉你向导有精神屏障的吗？” 无视他笑容里的讥诮成分，狄索有条不紊地解释，“是的，但同时我也被提醒，没有和哨兵结合的向导虽然可以建造精神屏障，但这是不坚固且不完全的。他们时常会遭受其他人的情绪波动骚扰，严重的话屏障甚至会被完全毁坏。” 说得和教科书上一字不差，季悦心不在焉地反问，“所以呢？话说你和我其他同学聊了吗？” 发现他不想谈论这个，狄索善解人意地顺着说了下去，“除了一位，其他向导精神都不太好，我没有打扰他们。” 季悦歪过头，“胡林说什么了？” 狄索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默认了他的猜测，“他说你措辞不当、言行轻佻，引起同伴恐慌。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向其他人索取不属于你的份。以及你未经与团队商议就私自行动，极端个人主义，完全不考虑团队整体安危。” ☆第4章 相逢 季悦差点没笑出来，这种说法倒是很符合胡林对自己的认知。不过同时他也没有在狄索的情绪里察觉出责难的意思。 相反，狄索的声音里带着亲近的笑意，“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什么看法。”季悦想了想，加了一句，“他说的都是事实。” 狄索看了他一会儿，金色双眸里表达的东西与他精神层面上一直散发着的平和和坦诚如出一辙。 带着询问的沉默在空间里蔓延。 季悦有点招架不住这种的，黑琉璃般漂亮的眼睛咕噜转了一圈，最终瞥向一边，“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啊。好吧……其实你们应该在控制系统存储中的影像里看到了吧？当时发生的情况。” 有点像是放弃了某些坚持，他晃着腿简单地复述了一次自己那时的行为，没有多加修饰和遮掩，平铺直叙。 “……之后你们舰长就和这边通话了。”季悦手撑在双腿中间的床沿上，探着身子看狄索在玻板电脑上做记录，“我说完了。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做光速跳跃？” 狄索埋着头道，“7.3个小时后。” 尽管每一条星际船舰上都有引力波发射装置模拟陆地环境，但一旦进入基态空间，人体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所以除紧急任务和战时情况外，星际船舰都不会长时间不间断地进行光速跳跃。 这点季悦也知道，他只是确定道，“目的地是地球吧？” 狄索回道，“不，我们先要把那群达肯人送回达肯星球。” 为了不引起外交问题，引渡是必须的。季悦理解地“哦”。 狄索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道，“据我所知达肯语不在你们的必修课程中，还有指挥类的课程也是。” 向导在未结合前是不被建议参加任何工作的，而在他们结合拥有稳定的屏障后，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又必须以辅助照顾哨兵为主。因为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是不可分开的，而显然哨兵更适合高难度的工作，天性也确实让他们乐意去从事具有挑战性的事。 为了配合好自己的哨兵，向导最主要的存在价值是陪伴他们，针对向导的专业有护理、文书以及文化研究之类，而比如指挥系是不收向导学员的，事实上，季悦确实只是外星语专业的学员，他的一些同学甚至搞不懂星际舰船具体能干什么。 季悦对此只是哼笑了一声，“兴趣而已 分卷阅读6 。” 完成最后一项记录后，狄索重新抬起头，只要习惯了他那雪白过头的肤色和蓝色的薄唇，他真的是个美男子，“你的家人一定很以你为荣。” 没有表现出受到表扬的喜悦，季悦无所谓地往后仰了过去，仰头看向低矮的天花板，“还好啦，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以我为荣的。” “我的工作完成了，谢谢你的配合。不出意外的话，你应当能得到学院的表彰。”狄索笑着站起来，“你的身体恢复得顺利吗？需不需要再做一次全身检查。” “不用！”季悦跟受了惊吓一样地坐直回来，苦着脸道，“我现在嘴巴鼻子里都还是那个营养液的味道。这房间里连个糖都没有。” “餐厅里或许有些压缩甜品，我会让舰员为你送一点过来。”看到季悦明显不赞同的神情，狄索闻言思索了片刻，“或者我带你去看看？” 季悦这才眉目舒展开来，利索地跳下床，“不用了，让电脑替我指路，你回去休息吧。虽然克莱星人体力比我们好，不过你的精神告诉我你有些疲惫了。” “这也察觉得到么？”狄索笑着反问了一句不需要回答的问题，没有阻止季悦和自己一同走出门，“我以为向导比较喜欢不到处乱走。我是指，未结合的向导。希望你能理解，盖亚号的舰员里也有未结合的哨兵。我可以提供一些中和剂。” 他的语气温和而严肃，隐隐算得上是一种警告。 “我知道。你反对我的意思不坚决，我就当你同意了。”季悦伸了个懒腰，他也换上了这个舰船的制服，灰蓝色的贴身剪裁，勾勒出他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娟秀身材。 刚才的浏览查询让他知道走廊的声控装置安装在墙上，伸手按住开启按钮，“电脑，带我去餐厅。” 餐厅这种非战略地点的指使是最低权限的，他话音落时，以对话钮为起点，在墙面出现了一条巴掌宽的绿色光路，笔直地朝向前方延伸了一段距离，在末端是一个箭头。 在短短的接触中，狄索已然了解了一部分季悦的强势，快速分析了一遍现状，他点头示意，“那么，回头见。如果有任何麻烦，请大声呼救。” “我能处理得了。拜。”季悦背过身去挥挥手，漫步在白色的走廊里。偶尔会有舰员走过，他们都是夜班的值班人员，有普通人也有哨兵。 哨兵总是会下意识地因为空气里赤裸裸的向导素往季悦看去，那股甜蜜的味道让亲近的渴望几乎是立刻就在身体里升了起来。 与其他向导遇到这种侵略性的占有欲望时的恐慌不一样，季悦一点不紧张，反而冲他们微笑，迅速精确地朝他们投射安抚的精神共鸣。 只这短短一瞬，哨兵就得到了舒适的平静。他们会片刻失神，惊觉后再不好意思地收回踏出的脚步，对季悦颔首，然后带着满足匆匆离开。 季悦则继续进行他小小的旅行。 战舰内部的生活区整体构造是圆形的，绿色的指示光条一丝不苟地在保持一定弧度的墙面上带着路。 他怀着新奇的心情四处打量着这崭新的战舰，这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星际船舰都要来得更有未来感一点。 在这种非饭点的时刻，越发接近餐厅，人的气息就越少。季悦暂时停了下来，放下了精神屏障，在静谧无人的空间里做着自己的例行功课。 精神屏障消失的同时，逐渐增多的情绪触碰到他敏感的精神末梢，犹如涨潮中的潮汐，一层一层地漫延上来。 这是和向导平时做的完全相反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情绪过载的崩溃情况，他们一直以来学习的都是用精神屏障阻碍、过滤，至少也要能钝化周围的情绪。 季悦闭上眼，小心地避开了哨兵和其他向导的领域，在普通人们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海洋中痛苦地努力去辨认其中细微的差别。 这样的经历从他出生就开始了。其他向导最早也不过三岁觉醒，而季悦一生下来就是个向导。 一开始无法逃避的情绪地狱，到现在已成了他练习抵抗和控制能力的手段。 困倦，认真，苦恼，烦躁，思念…… 季悦陡然睁开眼睛。 呆了片刻，他忽然无法自控地往前面跑去，而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始奔跑。绿色箭头跟着他的速度疯长起来，一路朝前。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餐厅前的娱乐厅，右手边一整堵墙都贴上了仿造的太空景象，同步影像的素材来源于战舰最前端的量子玻璃。 黑得纯粹的背景，没了大气层分散和阻挠，不再闪烁的千万颗明亮星辰各自分布在遥远的尽头。 那里有一个人，正朝季悦安静地伫立着，仿佛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季悦根本不用多加分辨，就知道这是一个哨兵。未结合的。 他应该早就了解向导和哨兵，明白渴望结合的不止是哨兵而已，向导同样也会渴望着能和自己相容的哨兵。 但这还是季悦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哨兵的吸引。 它这么稠密又甜美，像金灿灿的蜂蜜，让人无法挣扎，无法抗拒。 季悦感到一丝无措。 在变得更加慌乱前，他只能慌忙本能地重新筑起屏障，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大限度地坚固它，试图抵消掉吸引。这让他得以稍微冷静了些。 不知不觉的对视中，季悦暗自深吸一口气。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他都不想莫名其妙地在陌生人前示弱。于是他重新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餐厅方向，朝那个男人走过去。 绿色光路无墙可依，转而到了他的脚下，因为他行进的方向，一起直直指向男人。 那个人还是一动不动，手背在身后，光是静止的站姿都带着出鞘军刀般的锐利。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季悦。 在缓慢的靠近中，季悦渐渐看清楚了他的长相。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熠熠发光，皮肤苍白而没有瑕疵，把本该温暖的金发映衬出了一种冰冷感觉。他惊讶地发现原来金色这种颜色还能和冰冷有感官联系。 标准的日耳曼长相，高挺的鼻梁，短刘海下的眼窝深邃，给人以深刻的印象，那眼睛是…… 季悦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虹膜异色症？ 这罕见的基因突变现象并非没有先例，可左边金色而右边蓝色的搭配几乎让季悦立刻怀疑他是不是地球人了。但这无可置喙，哨兵这个身份就足以证明绝非异类。 “学员，未结合的向导不能随意走动。”男人终于在绿色箭头到达自己之前开了口，声音是符合他气质的冷漠和强硬，“我不希望你在我的舰船上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季悦回过神，略感诧异。 这个男人真是带给他太多‘第一次’感受了，他真是第一次见到哪个哨兵对向导态度这么差的。他发誓他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排 分卷阅读7 斥感……还有厌恶。 厌恶向导，这在一些注重隐私或者信仰奇怪宗教的普通人身上不少见。 可一个哨兵？太可笑了。 就算是不相容的向导对于哨兵而言也有十足的魅力，这是天性，这世界对他们来说太嘈杂了，只有向导能够帮助他们屏蔽掉令人发疯的杂音。 在学会控制能力之前他们就懂得向往向导给予的平静。 季悦的视线从对方金色胸徽移到中校肩章，“事实上我一路走来，没有引起任何麻烦。事实胜于雄辩，舰长。”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你应该遵守规定。” 季悦不甘示弱地回应，“根本没有什么规定，舰长。没有任何明文规定我不能走出自己的房间。” 男人无动于衷，“那么我想我需要制定一个。” “如果我遵守规定。”季悦被他的态度激发了怒气，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该遭受这样的待遇，口气也变得很不好，“你们俘虏那一艘达肯战舰不会这么顺利，对吧？我想你没忘记他们手上可还有我们这群‘敏感怯懦’只能瑟瑟发抖等着你们来救援的向导人质。” “你的行为充满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冒着风险去印证自己的勇气，是非常不明智的。”男人的嗓音微不可见地稍多了点紧绷，他的眉头皱了皱，眨眼间又恢复平整。 季悦却马上发现了，他明明还在生气，却以自己都吓到的关心问，“你怎么了？” “舰上有许多未结合的哨兵，你的行为会对他们造成极大的影响。”用锐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男人双手仍背在身后，命令道，“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见你妈的鬼！我没有影响到任何人！你到底怎么了？！”季悦头脑一热，不管不顾地撤开了精神屏障，刚才因压抑被忽视了的吸引力爆发在两个人中间。如同暴风席卷了大脑，这一刻的冲击让他们感到头晕目眩，深植于血肉之下的欲望汹涌漫溢了出来，极力地伸向对方，叫嚣着更进一步的触碰。 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 不够。 不够。 永不会够。 ☆第5章 结合热 他是这么甜美…… 这一对哨兵和向导凭借他们各自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地往后退了一步，以图借着拉开距离来抗拒大自然的安排。 “你……你多久没有进行精神疏导了？”季悦不敢想象自己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对一个陌生的人——陌生的哨兵——爆发出这样的热情渴望，作为向导他太能体会对面那炙热的需求不断在发出邀请和威吓。 更糟糕地是他还很想回应。 未结合的哨兵太不稳定，需要定期通过结合了的向导进行精神疏导来获得短时期的平静。以免积累太多负担，造成感官神游症，失去意识和自己，只能被过度强化的感官控制住。 季悦很悲观地推测，自己面对的可能就是个太久没进行过精神疏导的哨兵。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想法，那双本来冷清疏远的异瞳渐渐变得模糊和狂热。他感觉得出男人也在挣扎，可还是被热症控制了。 事情太超过掌控和理解了。 季悦的理智在抗拒，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终于舍得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向自己伸了过来。那是一双这么好看的手，优雅修长，骨肉均匀，它可以握枪杀人，也可以弹奏钢琴。 他握住了它。 现实从指尖开始崩塌，所有除了自己和他之外的存在都碎成了粉末，向上飞旋而起，聚合，飘散，变成了浩瀚星辰。 过去和未来都微不足道，唯有此刻。 这就是整个世界了。 他们不知何时紧紧拥抱在一起，呼吸靠得极近，在对方的皮肤上温热的抚过，摩挲，反复确认。 季悦发着抖，他确信他看到了一些东西，这不属于他，是这个男人的。这是结合的预兆，他们的精神已在尝试初步的融合了。 不行！ 自己的声音在大脑中尖叫，帮助他在灼烧一样的热浪中拼死地抓住一丝清明，违逆顺其自然的结合带来了尖锐的疼痛和巨大的失落。 但是季悦还是继续做了，他的精神仿若薄膜般漫开，细致地接触上了狂躁的哨兵的精神，安抚，呼唤和恳求。 这很难，但起了一定效果。 哨兵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的喘息加重，但变得有频率，证明他能够控制。季悦都要佩服他的毅力了，很少有哨兵能从这种混乱本能中如此之快地清醒过来。 只要哨兵理智回笼，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好办了。 在对方的克制配合下，季悦顺利地平复了两人的躁动。结合的吸引力闷闷不乐地被压回了体内。它还存在，只是没那么扰人了。 他们好不容易可以分开，季悦大汗淋漓，像才跑了个马拉松。他觉得自己有点热，这在情理之中，刚刚完成了一次非常耗费力气的紧急疏导，“我现在有点怀疑了。你是不是专程在这里等着我，哨兵？” 对方看上去比他好很多，但也就只是看上去而已，声音恢复了冷静自持，“这种推理没有根据。” 季悦确实没有依据，他就是随口说说。 他翻了个白眼，“你欠我一次。” 哨兵不置可否。 托这个奇怪的舰长的福，季悦一点都不想再吃糖了，他只想睡觉。他很疲倦，身体心理上都是，想要立刻回房休息。他也这么做了，“回头见啊，希望咱们下次见面别这么火爆。” 季悦毛躁地转过身往回走。在他逆向行走一段距离后，绿色光路消失了，电脑默认取消此次领航。 季悦没有转头，他也没听到脚步声，不过知道那个家伙跟在自己后面。哨兵的存在感鲜明得过分，这让他有点分心。 路上同样遇上了一些哨兵，季悦试着做精神投射让他们别对自己感兴趣。可居然失败了，他甚至没办法集中精力。 他暗暗心惊，刚才居然累到这个地步？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对季悦也没有过度关注，只是不太确定地多看了他几眼，就没有更多余的动作了。 不管怎么样，谢天谢地，季悦很肯定自己没有多余的功夫来对付其他暴起的哨兵了。 等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神经病。”季悦咕哝了一声，回到房间，径直倒上床，埋头睡觉。 季悦喜欢睡觉，能够睡觉的时候就会尽量睡，以往的经历告诉他，睡觉是一种低成本高回报的身体自愈方式。 可惜这次不是，他在睡眠过程中发起了烧。 开始时热度只是让他因不舒服而踢开了被子。明明房间内的温度早已调节到了最适宜人体的标准。 他辗转反侧中难耐地发出指令，“电脑，调低室温。” “是的，先生。”电脑忠实地降低了温度。还是不够，季悦很快就有些受不了了 分卷阅读8 。他大汗淋漓地趴在床上，觉得自己仿佛裸露在戈壁滩上，无数个太阳对着他照射，恨不得下一秒把他烤成人干。 衣服和床单都被打湿了，他简直不是在冒汗而是在脱水，烦躁不安，催促着他去寻找什么东西。这种来自身体深处的催促急切得他快要窒息了，而似乎唯一一个让呼吸回来的方法就是找到那个东西。 季悦不太肯定，他想到了那个哨兵。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来了人，又离开了。没过多久，更多的人来了。 门被打开。 “天啊……”柔和的女声，以及一样柔和的安抚力，包裹住了季悦狂风暴雨的精神，“他情况很糟糕。” 多亏她，季悦感觉稍微好点了，至少咕噜咕噜沸腾的脑浆可以重新缓慢运转。 医生拿起他的手腕，抽了些血液样本，便携式分析仪发出急促的电子音，“体温40度，肾上腺素超过平均线，内啡肽也超标……哦，不会吧。” 季悦试着翻过身，护士发觉了他的意图，俯下身体贴地帮了他一把，并在动作中持续散发着镇定的情绪影响。 他朝着担心的向导展露了个亲切的微笑，然后气息不稳地冲医生抱怨，“拜托医生，你能别用我快翘了的口气说话么？” “向导。”医生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你没自觉么？” 高温炙烤让季悦筋疲力尽，思考变得越来越艰难，他舔舔唇，不知所以地反问，“什么？我在发烧？” 气氛沉闷了一会儿，医生和他的向导对看了一眼道，“从某一方面来说是的。你陷入了结合热。” 花了好几秒，季悦才想清楚他的话。 结合热。 如果不是因为季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发生结合热的话，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结合热和哨兵的热症不一样。它代表两方都准备好了，他们互相认可，互相接受，结合恢复成最原始最坦挚的冲动。 结合热是不容易发生的，一场真正的结合热需要时间酝酿，触动心灵某个深度。和单方面的占有完全是两种概念。 但这太他妈搞笑了！他怎么能在离家几万光年外的星际战舰上陷入这窘到死人的结合热？还只是和对方接触了一次，几分钟而已？！ 怎么能？！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虽然在另外两个人看来他只是楚楚可怜地微微抬了抬眼帘，像一只湿淋淋的小猫。 季悦早看过不少哨兵在结合热里化身猛兽，而结合热里的向导则被描述得像个荡【】妇。他还在目瞪口呆中无法回过神来，护士却有点迟疑地开口，“还有……你……” 她看了看医生，医生点了点头，接口道，“你身上都是哨兵留下的领域信息，我们甚至都无法闻到你的向导素。作为医生，我有必要了解一下，你之前和哨兵有过什么接触吗？” 季悦困难地理解了这句话，简而言之，自己现在身上都是那谁的味儿。这情形简直跟自己被查出怀孕了似的，而医生还在严肃地问他：孩子他爸是谁？ 他有种想随便逮着什么揍一顿的冲动。 幸好医生没有多坚持，他调整了仪器的数据，记录成一个档案，“在学院帮助之外的结合是不太恰当的，所以我想你可能比较想用另一种方法来处理。” 还能有其他选择吗？总不能找到罪魁祸首滚床单吧？季悦悲愤地伸出手臂，“来吧，随便你打针。” 医生好笑地看着他，“我会帮你配一些缓和剂，能让结合热压缩在24小时之内。你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就跟发一场高烧一样，可能会有点难受。” 默默地缩回床上平躺，季悦可怜巴巴地回道，“麻烦你了，医生。” “这是我的职责，不过关于哨……”医生停了下来，他从白大褂里的灰蓝制服口袋里掏出通讯器，“指挥官？什么？好的，我马上来。” 护士的手还和季悦交握，她柔声说，“我在这里陪你。” “不用了，我喜欢一个人呆着，谢谢。我觉得医生可能比我需要你。”季悦勉强挑了挑眉，用开玩笑的表情看向医生，却发现对方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自己，“……你干嘛？我又怎么了？” 医生想了想，微皱眉头，“舰长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我现在要赶过去。他体温很高，精神疲倦，但又有别于神游症。” 季悦身子一僵。 “虽然这个猜测有点夸张，但是基于结合热绝对是双方的事情。”医生面色古怪地分析，“你总不会是和舰长接触了吧？” ☆第6章 禁闭 医生没有等来季悦的答案，他也不需要。留下护士看护季悦，他就匆匆离开了。毕竟舰长的安危也是战舰头等大事之一。 护士扶季悦躺好，“要喝水吗？” “谢谢……我不用再去泡个营养液澡吧？”季悦看着她倒了杯水过来，弯身喂给自己。他真有点不习惯这个，所以即使喝完一杯后仍然感到渴，他也没有再要了。 “不用，你的身体并没有损伤。结合热是自然现象。”护士重新握住他的手，埋下头的时候金色的长卷发轻轻扫过季悦的肩膀。她蓝色的眼睛让季悦想起那个哨兵，“而且你待在这里比较好。” 季悦知道她的意思，没有能力支撑精神屏障真的太没安全感了，最好远离人群。他现在全然是依靠她才能屏蔽掉偶尔路过闯入大脑的侵扰情绪。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季悦没话找话地搭讪，“美女，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我叫季悦，你呢？” “索菲亚。”索菲亚轻声问，“你想睡一会儿么？” 季悦摇摇头，根本睡不着，思维擅自不停想着那个哨兵，这能让思绪好过点却让身体更难过。 所以他得聊点什么，好把集中力从那混蛋身上移开，“你……你能给我讲讲你们舰长的事吗？” 在能想到其他话题之前，他就下意识地问了出来。问完之后季悦就有一小点后悔和尴尬，但既然问都问了也就算了，他脸皮也没那么薄。 “舰长？我不太了解他。”仔细查看季悦的表情，虽然没有看到失望的神色，索菲亚仍想极尽所能地提供些信息，“舰长的名字是肖恩。肖恩·冯·海因里希，是个还未结合的哨兵。” 很传统的德国名字，只是后半部分季悦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肖恩在他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很深刻，他撇过头，难受地叹息了一声，手背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问，“没结合的哨兵怎么能当舰长？” 太不稳定了。 “肖恩舰长是特别的，他很优秀。”索菲亚的声音拖了一拍，像在犹豫该不该告诉季悦。但是她最终还是说了，“而且……我听说……他好像找不到相容的向导。” 连护士都知道这种事，证明事情真的很严重了。 季悦简短地评论，“太悲剧了。” 确实相当悲剧，不和哨兵结合的向导固然活不太 分卷阅读9 痛快。但长久不和向导结合的哨兵更是凄惨，那代表，他们时刻不得安宁。只能无法避免地陷入神游症，一遍又一遍，直到他们再也醒不过来。 “其实，我也不太敢靠近舰长……他……有点可怕。”索菲亚为了配合季悦而短促地笑了一下，察觉他情绪的波动，关心地问，“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季悦苦闷地吸了口气，苦哈哈地笑道，“医生什么时候能把药给拿过来？” 医生没有遗忘他，及时送来了缓和剂。注射了两支透明液体后，季悦陷入了浅眠。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度过了人生第一场结合热。 梦中他并没有好过多少，无数陌生的碎片侵扰着他。他并不知道那些具体是什么东西，只知它们绝不让人愉快，简直是最糟糕情绪的集合体。 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他知道，他还和那个哨兵有联系，就好比胸口连出了一根细微的丝线，遥遥和对方相系。虽然这种联接若不主动加深，会随着时间和距离逐渐消退。但季悦真的有快要精尽人亡的错觉，这种人生体验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次。 花了比平时多几倍的功夫，他好不容易勉强用精神屏障屏蔽了来自那个家伙的气息。极力忍耐着若有若无的无意识侵扰，季悦洗了个光波浴，准备出门透透气，顺便去餐厅吃点好吃的。 自动门不给力，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超过反应时间后，季悦察觉到了不对劲，疑惑地提高声音，“电脑，开门。” 电子女声语气毫无起伏地道，“权限不够，命令不予受理。” 季悦：“……” 我就开个自己房间的门都能权限不够！？ 他用脚尖不耐地拍着地板，“怎么回事？给我设的限制有多高权限？” 电脑老实地回答，“舰长级别。” 要不是房间里的桌子是固定在地面上的，季悦当场能给它掀了。这叫什么事儿？！合着他无私献身地帮了舰长大人一把，还被关禁闭了？！ 季悦冷笑着凑到通讯器前，“能帮我接通舰长吗？电脑。” “您无权使用工作频道。” 季悦：“……” 急死个人，季悦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兽在不大的房间里转过来转过去，原地打圈圈。这辈子最讨厌就是被人限制活动范围了，天知道那些向导怎么能待在房间里一天到晚不出门的！反正他不干！ 季悦火冒三丈，泄愤地把被子扫到地上，坐在床单上气得直喘。 隔了一会儿，他又蹭到通讯器前，“电脑，帮我接通指挥官。” 幸好电脑这回识趣地没再刺激季悦，不然通讯器恐怕有被砸烂的危险。片刻后，通讯器里发出了狄索的声音，“季悦学员，有什么事？感觉好点了吗？” 季悦用平板呆滞的语调回答，“我——快——死——了。” 通讯器里安静了几秒，重新响起的声音严厉而紧张，“怎么了？我马上让舰医过去。” “我他妈要被气死了！”季悦握拳砸在通讯器旁边，受不了地大叫，“如果那个混蛋舰长再不放我出去，我发誓我会让每一个路过我门口的哨兵发疯！我发誓！你让他试试看我做不做得到！” 狄索好半天才再度开口，“发生了什么事？舰长做了什么？” 季悦呵呵两声，“你问他去！现在，立刻，放我出去！” “抱歉，我得向舰长询问原由。”狄索说得和气但口吻坚决，“你才经历了一场结合热，他可能是考虑到你的安危。我会尽快处理……” 不等他说完，季悦就恨恨地拍了通讯器一掌，切断通话，然后将额头重重抵上门，那门还是不肯打开。 好，好，很好。 他将自己融入空气，精神世界如同水波一样轻轻荡开，它避开所有现实中的障碍，自如缓慢地延伸，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填充，覆盖，越过。很快它就碰到了需要的东西，引起自身的一阵涟漪。 是一个陌生的哨兵。 水波裹了上去，温热而讨喜，对方极快地察觉到了这种引诱，是单纯而热烈的回应。季悦闭着眼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吧，这很简单，他能安抚自然也能折磨，只要…… 长舒一口气，季悦睁开眼，突然觉得没意思。 放开那个哨兵，他退后几步，坐倒在被子上，心里充满了挫败和无力。不能真的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不然的话自己成什么了？ 季悦抱着膝盖，哀叹一声，侧倒躺下，心灰意冷地蠕动着，充满自我厌恶地把自己整个裹在了被子里。 狄索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蚕宝宝，小小一团缩在床边一动不动。 惊讶之余他忍不住笑了一下，立刻用轻声咳嗽掩饰了过去。在铺盖卷旁单膝半跪了下去，他手肘搭在膝盖上，“窝在里面不觉得气闷吗？”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你帮我处理的事情怎么样了？” 狄索稍感为难，他确实问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至少不会如季悦的意。但他还是很直接地说，“舰长认为未结合的……” 打断他的话，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那就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呆着。” 对季悦的认知有了些意外，狄索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之前季悦表现得一直有点咄咄逼人，相比之下还是这样比较可爱。 “我觉得，也许你可以亲自和舰长谈谈。”狄索斟酌着字句，“这是我个人的建议，之前……” 季悦猛地捞开被子坐了起来，因为憋气而脸颊发红，头发也乱成了鸡窝，“谈谈！可以！我要和他好、好、谈、谈！” 听到终于有机会去当面削那个人，季悦简直是打了鸡血地原地复活，精神抖擞，眼睛里闪着战斗的光芒。 狄索：“……” 他不是没接触过向导，光是在盖亚号上就有好几个。结合的向导总给他温和的印象，而有机会接触的未结合向导则总是小心翼翼，充满紧张情绪。 虽然早就见识到了季悦的与众不同，狄索是真的有点好奇，是怎样的差错造就了这么一个向导出来？ 季悦已经站了起来，随手爬梳了一下头发，这就是准备好了。 狄索失笑，也跟着站了起来，摇摇头，“我先带你去餐厅吃饭，本来想让人给你送过来，但我猜你可能想自己去。” 他这时候说话随便了许多，措辞不再那么官方，和季悦的距离拉近了不少。 季悦狐疑地抬抬眉，“舰长大人的禁令呢？” “大部分哨兵都在值班，餐厅很安全。而且有我跟着，不算违规。”狄索打开门，绅士地比了个请的动作，眉宇间散布着笑意，“我们走吧？” 季悦才不怕什么哨兵，也打心底里不怕舰长，反正得了批准最好，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指挥官和舰长就这么合作的？一个当好人一个当反派？” 侧头看了他一眼，狄索半眯着眼， 分卷阅读10 像是在笑，“你对我们舰长有点误会。其实，他并不是不讲理的人。” 季悦：“……” 把手背在身后，他大大地点了点头，满不在乎地附和，“我懂我懂，你们自己人嘛。” 狄索笑笑，不再多说。 这一路跟着他走，总是恰到好处地遇不见人，季悦本来也不是爱惹麻烦的人，只是快到餐厅的时候脚步停滞了一瞬，接着似笑非笑地瞄着狄索问，“你安排的？” 他，在那里。 狄索面色不变，“我认为这不是一场问话，而是简单的聚会，气氛会好一点。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哦？”季悦察觉到餐厅里的某人有了刹那的烦躁，很清晰，这反而让他愉悦了不少。在这个距离里，哨兵的听力早就足以听清楚他们的谈话，季悦无所谓地问，“我该答应吗？” 狄索饶有兴趣地反问，“你不问问是什么事？” 季悦摇晃着脑袋，慢慢地往前走，不肯回答他。 狄索只好继续说，“这可能有些不合适。但是……” “我猜。”季悦举起食指左右摇了摇，心照不宣地冲狄索眨了眨一边眼睛，“你没和他商量过。” 狄索无奈地笑笑，“是的。” ☆第7章 帮忙 季悦突然大步向前，走进了餐厅，对坐在东南角落里的人视而不见，大声朝后面问，“有中国菜么？” “应该……舰长。”狄索神色复杂地走到肖恩桌边。肖恩面无表情，“这就是你说的重要事件？” 叹了口气，狄索眼露忧虑，“反正迟早也要见一面。” 没有管远处他们的谈话，季悦在自助餐台中耐心地找了一遍，翻到北京烤鸭，意外之喜，于是果断取了这个。做出来之后还像模像样地是片状，季悦又要了点白米饭和水，心情愉快地端着自个儿的午餐施施然地走到两人桌边坐下，兀自吃了起来。 肖恩语气冷淡而充满威严，“我必须先感谢，上次会面时你的帮助。” 季悦一边吃一边点头，“我帮了你，你把我关了起来。你管这叫感谢，德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狄索：“……” 对他的嘲讽无动于衷，肖恩继续道，“另外、你的威胁我已经收到了。” 季悦动作粗鲁地把叉子一把叉到了鸭肉上，力透到盘子上发出叮地一声脆响，一字一顿故作柔声地问，“所以呢？” “使用向导能力对哨兵造成伤害，是最严重的违规。”肖恩说得不带多余的情绪，然而也许久居上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听得季悦眉心一跳，皮笑肉不笑地道，“请问，我做了么？” 肖恩微微侧过头，脸颊瘦削，轮廓完美而硬气，“不去付诸行动是很明智的。我希望你能保持这份明智。” 季悦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叉子，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朝他捅过去。 觉得自己再不吭声不行了，狄索出来打圆场，“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们两个在一段时间内就算接触也不会再产生结合热，不需要担心。” 不提还好，一提季悦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耐烦听人说起这个，而且肖恩对此话题没什么反应更是让他不爽，好像事实上陷入结合热的人只有他一个似的，“能别再提醒我发生过什么了吗？我恨不得拿汤勺把它从我脑子里挖出去。” 肖恩好像对他说什么都不在意，挺直着脊梁，双手微微握拳放在分开一定距离的膝盖上，在对面坐姿标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淬炼过的军人气质。 季悦以挑衅的眼神和他对视，嘴里问着狄索，“你不是有事要拜托我？说。” 本来狄索是想着两个人能稍微交流一下，化解初次邂逅意外造成的不良印象，接下来的事才好办，可显然事情和他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肖恩不配合，季悦在炸毛。 狄索说不出口，季悦却等得不耐烦了，“要我帮他进行精神疏导，是嘛？” 这实在太好推理，就算尽量忽视，他也能够察觉到肖恩身边紧绷的气氛，太强烈太明显，都快刺痛自己这个共感者了。这还是在意外疏导之后的情况，季悦无法想象，之前的肖恩是怎么过的。 狄索还没有说什么，肖恩却道，“我拒绝。” 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绝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声音铿锵有力，犹如一把尖刀，就这么戳在了话题中央。 也戳在了季悦的反骨上。 他本没想过要答应这件事，干脆地说出来也是想干脆的拒绝，还带了点想奚落对方的意思，这个古里古怪的哨兵会变成怎样都关他屁事。 你不想要我帮忙？呵呵，我偏要帮。 季悦发自内心地微笑，缓缓道，“我答应。” “什么？”狄索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肖恩微微抬起下巴，脸色冷得像块寒冰。季悦笑嘻嘻地吃了一片烤鸭，高兴得忽略了那奇怪的口感，嚼了几嚼就吞了下去，“你在生气对吗？我知道你在生气。” “禁足的命令依然有效。”肖恩站了起来，复杂而深沉的视线在季悦身上一扫而过，旋即恢复平静无波，“指挥官？” 狄索道，“我过会儿就来。” 肖恩点头，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挺拔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餐厅门口。 季悦消灭着饭菜，隔了一会儿才道，“他走远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狄索反问他，“你想做什么？” “做我答应了的事。”季悦耸耸肩，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歪着头，“怎么了？不是你先开口的吗？” 狄索打量他片刻，仿佛在思考他的话语是不是出自真心。季悦感到了他的怀疑，不过也不想为此多做分辨，摸了摸肚子，“我再去拿点东西。” 餐厅里还配有种类不多的限量甜点，这会儿没人和季悦抢，他乐得多拿了几分，端回满满一盘子蛋糕点心面包卷。 狄索：“……” 没有顾忌他那种‘你真的吃得完么？’的询问眼神，季悦插了一块黑森林到嘴里，咂咂嘴评价，“差强人意吧。” “……谢谢你的热心，为了回报你的善意，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说一些肖恩……舰长的情况。”狄索十指松松地交握在一起，放在桌上。 季悦边吃边说：“我不是很感兴趣啦，你不用特意告诉我。” 狄索牵牵嘴角，“我和舰长认识很久了。因为他是哨兵，我也了解了许多关于你们的事情。” “你还是直接叫他名字吧，朋友不是吗？我又不是你们的舰员，不会觉得僭越了还是不守规矩啥的。”季悦转眼已经消灭了半块蛋糕，喝了口水。 狄索接着道，“让未结合的向导来做这种事，是会对向导本身造成负担的，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让你了解我的初衷，我认为是对你的尊重。” “我想先说明，我做这件事是因为我乐意，不是为 分卷阅读11 了谁，你不用把这件事想得太高尚。”季悦笑着舔了舔粘在嘴角上的蛋糕残渣，语气里多了点调侃的懒散味道，“你不要担心我暗地里对他使坏。嗯，一般意义上的使坏。” 狄索像是想笑笑，但只是抿了抿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事实上，最近……肖恩不是第一次出现神游症了。” 季悦嘲笑了一声，都这样了还要坚持继续当舰长？这艘战舰的安危他是有多不放在眼里？ 看出了他的嘲讽意思，狄索叹气，“这只是在一个月之内发生的事情。其实这次任务回去之后，他本来应该会提出休假的申请。”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说：“自从十岁之后，肖恩就再也没接受过精神疏导了。” 季悦吃完黑森林，又开始吃年轮蛋糕，“我能请问他今年过多少岁生日吗？” 狄索沉声道，“29。” 19年。 这个时间太长了，季悦感到一阵不可思议，十岁的小哨兵，没有再接受任何向导的帮助，他是怎么撑过来的？ 同向导一样，力量总是有副作用。在体力耐力随之增加之前，还不懂控制的他们能听到方圆几十里甚至几百里的所有微小声音，能闻到整栋小区下水道的刺鼻味道，最柔软的丝绸也能给他们的皮肤带来清晰到发痛的触感。 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就是哨兵的世界。只有和向导结合了的哨兵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脱。 季悦忽然明白了，来自肖恩的那些暗流汹涌的黑暗情绪从何积累而来，“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肯接受向导的帮助？” 狄索摇摇头，“先无论肖恩自己的意见……向导根本办不到。” 没有人仔细为哨兵和向导的能力分过级别，就算最先开始研究哨兵和向导的美国也没有一个具体准确的章程。然而所有人都确定，在这个群体里存在极大的个体差异，而且相差到一定程度的哨兵和向导是绝对不可能产生结合热而结合的。 就好像一直勃起直到快30岁还找不到人帮自己撸，季悦真想为他点根蜡烛，“不过只是精神疏导的话……” 狄索苦笑道，“结合的向导也做不到，他们总是会立刻放开，然后躲得远远的。而他们的哨兵也会紧张地冲过来，大概是感觉到了他们遇到危险。” 蛋糕太软了，叉子插不起来，季悦懒得回去拿汤勺，直接上手抓，心里想着还是帮他点两根吧，这么惨。 “所以知道你和他接触过后，我真的很惊讶。” 狄索松开眉头，复又皱得更紧，“按照专业的说法，肖恩的哨兵本能太强悍了。” 塞进最后一口蛋糕，季悦舔过拇指尖，“我也很强悍。” 狄索一怔，松口气似地莞尔道，“我知道。” “他的行程表。”季悦终于吃完所有食物，拿过纸巾随便擦了擦嘴和手，这才漫不经心地说，“给我一份。另外、麻烦你用你的特权帮我找一下舰医。” 尽管狄索又请求他去帮助肖恩，又明显避开了说明为什么肖恩会拒绝有能力做这事的自己。但是季悦很清楚，就凭肖恩之前那态度，他是不会配合的。 可早就有人说过了。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第8章 接触 盖亚号的轮班制度是三班倒，而指挥官和舰长总要有一个人在场，或者处于可随时联系的状态。 听说舰长先生绝大多数时候三班都在，堪称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也因为这样，他的作息时间总是和他人不一样。 “肖恩舰长，一起吃个饭呗？”季悦本来向后翘着椅脚看着墙上的图像，他们已经身在基态空间了，图像内容也就从宇宙星辰变成了绚烂的光谱。 早在肖恩踏进娱乐室之前季悦就知道他正在过来，而他相信对方也察觉到自己在这里等着。 没办法，尽管双方都不愿意，在这段时间里他们确实能互相感应。 肖恩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微微垂下眼，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声音和上次见面时一样没有波动，仿佛早就料到季悦的不听话，“你现在应该在房间里。” “嗨、每次见面都是让我回房，你是我老爸吗？”季悦站起来拍拍衣服，有点不满对方和自己的身高差，又退了一步，稍稍仰起头，“我和你说啊，我不能老在房间里待着。” 肖恩平静地道，“理由。” 把手插在外衣口袋里，季悦得意洋洋地道，“因为医生出了证明，我对上次的事件留下了一定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困在房间里会造成我神经紊乱。我想你该知道，联邦政府的宪法里，有关于向导人身安全需要得到优先保障的条款。” “52卷第403条二小节。”肖恩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一边眉毛稍稍抬高一点，以示他对此感到了惊讶，“我很意外。” 季悦装模作样地道，“哦，其实我也是很脆弱的，和其他向导一样。” “很明显。”肖恩道，“你对自己现在玩弄的这种小把戏而感到沾沾自喜，我感到很意外。” 对于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两人心知肚明，但显然肖恩没有想再追究下去。季悦也不觉得尴尬，哼笑一声，“管他是不是小把戏，有用就好。顺便，你刚才那句是在讽刺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肖恩重新迈开他那双长腿，不再理会季悦。季悦自得其所地跟在他身后。 如肖恩所说，他确实没有任何嘲讽之类的情绪，季悦稍稍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精神触觉的尽头，在碰到那种空洞的凉意后下意识地退了开。 非常的，不舒服。 肖恩已站在自助餐台前，选了食物，就算察觉到季悦的窥探，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等到光波复原炉停止工作，他端着自己的午餐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下。 从头到尾就视季悦为无物。 季悦这次没有挑稀少又难吃的中餐，而是选了个大众的牛排和餐包，溜达到肖恩旁边坐下，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观察的眼神，光明正大地一边吃一边看着肖恩，好像在拿对方下饭似的。 肖恩的盘子里是一看颜色就知道味道极其寡淡的鸡肉，哨兵的五感极致敏锐，包括味觉，所以他们在食物的选择上能多清淡就多清淡。 季悦拿叉子指了指他盘里，“一直吃这种东西真惨。” 肖恩头都没抬，动作利索地快速消灭着食物。季悦速度不逊于他，刀叉一比，对着餐盘风卷残云。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喂。”等到自己吃得打嗝了，季悦才好奇地问，“就算你不和我做，也告诉我为什么吧？那天晚上你不觉得舒服吗？” 这暧昧的措辞实在让人想入非非，肖恩放下刀叉，侧过头注视着季悦，蓝色的瞳仁仿佛极地里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冰川，这么漂亮又不可接近，“未结合的向导并不适合和哨兵有太多接触，精神疏导这件事 分卷阅读12 对于向导来说是颇为费神的过程。而且你在不久前才表达了对我的不友好，所以我非常好奇你这番举动的初衷。” “唔……”季悦咬着叉子，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大方地道，“和你对着干让我觉得有点爽，这种理由行吗？” 肖恩道，“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报复行为吗？” “不要这么说，我会让你爽到的。” 季悦笑眯眯地反驳，伸手作势要抓住肖恩的手，“你真的不想要我？来嘛，做一次又不会怀孕。”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做法不符合你的说辞。”肖恩轻易地躲开这不认真的攻击，声音变得低沉了些，“停止没有意义的行为。” 胸口那条线微微颤了颤，季悦一怔之后便乐了，舔舔唇，也压低了声音，“你刚刚，心动了哦？” 他的声线本来十分清越，和他的性格一样张扬，每个尾音都跳跃向上，就算故意压低也不能使它变得嘶哑，反而带出些若有若无的小小气音。 像是存了心地去勾引人。 肖恩的表情没有变，但情绪上的波动骗不了季悦这样的向导，他微微眯起眼，打量季悦就如同在打量一个不能理解的谜题。 最终，也许是在心里拉锯的某种执着稍稍占了下风，也许是想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季悦一次教训，肖恩慢慢道，“你会后悔的。” 哼哼，说什么后悔不后悔，之前和我抱一起的家伙是谁？ 当然这句话季悦没有说出来，他也懂得见好就收。事情需要循序渐进，他已经得到第一步的胜利了，“你不会后悔的。” 说完他便主动地握住了肖恩的手，闭上眼。和想象中不一样，一点也不冰冷的触感让季悦很意外，而下一秒，狂风就袭击了他。 电流般的刺痛瞬间通过他的神经，往四面八方拉扯拖拽，强行将过多的东西塞进他每一个脑细胞里，他几乎立刻就头疼欲裂。 季悦唇边的微笑消失了。 和因结合热而精神相接的第一次完全不同。季悦犹如身处在无垠的混沌中，浊污的空气粘稠在一起，赤红的天空令人压抑而恐惧，扑面而来的厉风在耳边尖叫，割破皮肤，这简直是为了折磨人而存在的世界。 脚下的大地因干涸而延伸出蛛网形状的巨大裂缝，而季悦就正身处龟裂的中心，感受着随时可能会随着崩塌而坠入深渊的危险，甚至还能听到干沙似的泥土不断瓦解的声音。 他为此感到惊心，在肖恩平静的情绪下竟压抑着这么多的痛苦。 怪不得那些向导受不了，谁会愿意在这地狱里多待一秒？而且你要怎么去拥抱一片荒漠？ 但是令他更惊心的是，就算这里这么混乱而疯狂，能够吓走所有人，对他却依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和吸引力。好像他本来就该在这里，只是来得有点晚了，晚得这个地方变得很糟糕。 季悦觉得有点心痛。 所以他更紧地握住了那只温暖而干燥的手，将悠远而辽阔的精神力缓缓注入到其中，水波轻柔而执拗地扩散，仿若永不会枯竭似地反复浸润洗涤。 这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疏导，季悦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自己那些自虐的训练，才能够让那股足够温厚的精神能够无限漫延覆盖住所有的沟壑，强大的意念舒缓着这个空间里所有的咆哮。 季悦猛地吸了一口气屏住，满脸大汗地睁开眼，半晌后才一点点地呼了出来。虽然累得像一连熬了三天夜，他的心情却很轻松，还有闲心牵起肖恩的手开玩笑地摇了摇，“怎么样？感觉很好是不是？” 他自言自语地赞美道，“天啊，我真是太帅了。” 肖恩没有及时回应，发呆似地看着季悦。 季悦松开手，趴在桌子上，撩开自己汗湿的额发，揶揄地反问，“爱上我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肖恩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季悦心满意足地欣赏自己的作品，就算不通过那根联接的线他也能感知到肖恩现在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可以麻烦你个事儿么？作为刚才那个的感谢。” 抬起头，肖恩眼里那股不可思议还未散去，此时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季悦，就像季悦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存在。 “哇哦，我说……”季悦忘了自己刚想吩咐肖恩干嘛，坦率地露出惊叹的神色，“你的眼睛真的是太漂亮了。真的不是美瞳么？” “你……”彻底回过神来，肖恩重新恢复了稳重的平静，“你刚才想说什么？” “呃？哦哦，我累得懒得走啊，你帮我拿点吃的行么？搞那么大动作，肚子又饿了。”季悦朝十几米开外的自助餐台抬抬下巴，眨巴眨巴他此时湿漉漉的眼睛，具有百分百的说服力。 看着他刚才两人份的牛排现在就只剩点汁了，肖恩认真地道，“我建议你现在回房，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季悦拒绝，“什么？我暂时不想吃汉堡了。” 肖恩：“……” 他没有叹气，虽然看起来很想，“我认为比起食物摄取，你更需要休息。” “怎么？我为你累成这样，还不让人吃顿饱饭了？”季悦拿起叉子敲盘子，发出叮叮咚咚的杂音，“吃完就回去行么？我不吃我睡不着啊。” 肖恩：“……” 他起身走向自助餐台，不一会儿端着一盘子甜点回来了。其实经过压缩处理的食物口感都打了很大折扣，但比起质量，季悦更重视数量，“谢啦。” 肖恩静静地看着他抄起刀叉开吃，“谢谢。” “唔唔唔？”明白肖恩是在为疏导道谢，季悦咽下嘴里的蛋糕，“不客气，你也让我很有成就感，原来我的帅气值还能再上个档次。不过有件事儿啊，我很奇怪。” 肖恩没说话，等着他的问题。 “还记得咱俩火辣的初遇么？我以为你的排斥和厌恶是针对我的。”季悦边考虑边说出疑问，“可后面这两次，我又没有在你身上发现这种情绪。所以，其实你是在讨厌你自己，对吗？” ☆第9章 相处 胸口的悸动，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悸动不是自己的，季悦知道自己说对了，“罕见。” 虽然这么说着，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吃自己的甜点。肖恩已无事可做，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依然是那副脊椎打了钢钉似的标准姿势，仿佛不肯让自己松懈片刻，坐在季悦身边像一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雕塑。 等到季悦自顾自地吃到第二块黑森林的时候，肖恩忽然开口，“你应该加快进食的速度。” “啊？”季悦吃得很嗨，塞得满满的食物让他的脸颊都鼓了起来，吐词不清地反问，“什么？” 肖恩微微朝入口转过头，“这一轮的班次结束了。” 季悦咕噜一声，把满嘴的蛋糕哽了下去，忙抓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这才顺利地吞到肚子里，“有人 分卷阅读13 要来了么？” 听出他口气里的不在意，肖恩重新转头看向他，“你的精神很疲惫，不适宜在人群里久待。” 精神疲惫意味着无法建立足够坚固的屏障。季悦其实还感受不到有情绪在接近，证明人群还在比较远的地方，这固然是他此时使用力量过度的后遗症，却也让他惊诧于肖恩的哨兵能力。 “好吧。”季悦腿软地站起来，拿着纸巾把剩下的蛋糕分个包了起来，“我打个包先。” 肖恩：“……” 手上捧了好几个蛋糕，季悦这才开开心心地准备离开。他一动，肖恩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季悦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往回看向那个同样停了步的男人，一脸好笑，“你打算送我回去的话，麻烦能走在我旁边吗？” 肖恩认真地问，“有区别吗？” 季悦摇头晃脑地倒退了几步，和他并肩而站，“对我的心情有很大区别。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后背，也不喜欢跟在谁的屁股后面，还是这样……” 他往旁偏了偏脑袋用以示意，动作稍微大了些，差一点就能靠到肖恩的肩膀上，“比较自在，对吧？” 肖恩低头看过来，大概是角度的关系，他的面色没有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了，微垂的眼帘甚至让英俊的脸上有了一丝温柔的错觉，“如果你坚持。” “和你说话怎么这么累呢？”季悦和他同时迈开脚步，“你和狄索说话的时候也这样？你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吧？” “准确地说，25年又6个月。”肖恩给了个精准的数据，而后又以带了点反问的语气解释道，“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说法方式有什么问题？” 25年，比季悦的年龄都还要大，他用手肘捅了捅肖恩，“我算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为你着想了，哎！” 抱在手臂里叠在最上层的蛋糕本来就岌岌可危，因为刚才的晃动干脆地落了下去，在落到地上之前，被肖恩一把捞住。 季悦咂舌，“啊、谢谢。” 肖恩没有立时把蛋糕还回去，“我认为，两个人来分担这些比较合理。” 蛋糕这东西，重量明明不大，体积却一点不考虑节约空间，还偏偏不能用力捏。季悦一点负担都没有地就给肖恩塞了两个过去，于是当他们在电梯正好遇到一群下来吃饭的舰员时，对方就有幸看到自家舰长捧着三个蛋糕的造型。 舰员们：“……” 季悦眨眨眼，异常乖巧地靠近肖恩身边。 肖恩看了他一眼，确认他还未受到不得体的情绪侵扰，转而冷漠地对呆掉的舰员们提醒，“门的反应时间要结束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赶忙带头走了出来，其他人也纷纷让路，没等到他们注意到还有个未结合的向导，电梯门就在他们和舰长两人之间关上了。 季悦一直绷着脸，这时候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们的脸好像要裂开了啊哈哈哈哈哈你看到没有，救命，绝对够我笑一个星期的啊！” 他笑得简直要岔气，肩膀抖不停，又把一个蛋糕给抖了下去，理所当然地被冷静的肖恩再次挽救了回来。 他拿好所有的蛋糕，笔直地站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看着仍然没有停止笑的季悦问，“这能让你的情绪持续这么激动？” 这句话换成正常的人类用语大概就是“我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它又莫名其妙地戳到季悦的笑筋，这一路就再没停下来过。肖恩显然是真的对此感到疑惑，不发一言地观察着抽疯似地隔一会儿就爆笑一次的季悦。 然而“不能理解”不能阻止向导的情绪依然如同愉快的暖风穿过他的思绪，带着迷人的韵律，让他惬意地眯了眯眼。 “喂、我到了。”季悦笑着背靠在自己房门上，眼睛亮晶晶的，因持续的大笑而特别湿润，“要进去坐坐吗？” 说完他自己就挑了眉，“等等，我觉得我们就像一对刚刚约完会的情侣，你觉得呢？要来个亲亲吗，亲爱的？” 说着他还朝肖恩努了努嘴。 肖恩不言不语地盯着他，当真慢慢靠近。 季悦一瞬屏住了呼吸。 但是肖恩只是递过了蛋糕，就迅速退开，“我注意到，作为一个未结合的向导，你的情绪太过开放了。” “我也注意到，作为一个哨兵。”尴尬的呆滞很快就被季悦遮掩了过去，保持那种痞痞的微笑接着道，“你太过安静了。哨兵们总是精力满满，你多久成为哨兵的？” 他捕捉到肖恩微弱的不悦，不过依旧得到了自己问题的回答，“很早。” 越早觉醒就越早能接受训练，无论对向导和哨兵这个道理是通用的，而且普遍的认知里认为觉醒年龄的大小和能力的高低有关系。 与此相对的是，越早觉醒对个体的负担就越大，这是可以推理的，因为太小的孩子根本无法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哨兵和向导根本没有童年。 “很早”这种模棱两可的措辞和肖恩一贯以来的习惯大相径庭，季悦挑眉一笑，“我也很早。那挺难熬的，我理解。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句话并不是安慰也不是炫耀，它就单单只是陈述。 这一刻，言语都是肤浅，那一丝被加强过的联接让他们感同身受。他们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相似之处模模糊糊，截然不同又那么明显。 肖恩无言地和季悦对视，异色的眼眸蕴含着难以形容的暗流。季悦觉得自己也许看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着迷，或者留恋之类的，可能是误会了看错了。但他相信自己的眼神必然带着类似的东西，那双眼睛美得足以让人失神。 季悦略带着迷茫地歪过头，像是想更好地看清楚肖恩。肖恩却已经切断了这种奇妙的气氛，帮季悦开了门，“对于你所做的，我必须再表达一次感谢。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请告知我。” “哦……我确实要好好睡一觉才行。”季悦叹了口气，双手不得空，没办法揉揉额角，“那明天同一时间，我在餐厅等你。” 肖恩停顿了一下，反问，“我是否可以理解你是要继续疏导？” “你觉得呢？我的字典里没有半途而废这个词语。”浓浓的困意缠绕上神经，季悦不耐烦地道，“你不要以为能躲过去。我总能找到你，你知道的。好了就这样，我要睡觉了，拜拜。” 他不想再和肖恩啰嗦，直接关上门。要是准备明天再承担一次今天这样的工作量，季悦知道自己必须要好好休息，所以他完全把哨兵抛在脑后，像往常一样一沾枕头就沉入睡眠的黑暗中。 梦里还是有留下的碎片，这让季悦着恼，又没有办法，只得用冲刷的方式将它们挤到角落，至少别这么烦人。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次他隐隐觉得，在这片烦乱中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离达肯星还有四天的路程，季悦的日子过得十 分卷阅读14 分有节奏。 睡觉，吃饭，见肖恩。 这三件事的有趣性依次递增，季悦不否认，自己挺喜欢这个不苟言笑的家伙的。开头的两次会面充满了太多因素使得它们不太愉快，一旦心平气和，季悦感觉还不错。 因反复精神接触而加深的精神联系让他越发能够了解肖恩的情绪，它们是变化微小，却绝不是没有。 最初开始疏导的原由季悦已不太在乎了。对于这个男人，他怀着一种探秘的心情，燃烧着熊熊的好奇心。 “我当时不断练习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表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季悦叉了块肉吃进嘴里，用咀嚼的时间来等待肖恩的回答。 肖恩没有正面回答他，“事实上，参照你在达肯战舰上的表现以及之后的行为，我一直以为你是……” “停！你不要说出来，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个表扬的单词。”季悦哈哈一笑，黑色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千万别告诉我，我会生气的。你当时非要关着我，也是怕我按着自己心意胡作非为？” 肖恩沉默片刻，“我也许该为我对你的误解道歉。” 他们在一起做的并不仅仅是疏导，当然那是不可避免的程序，只是还有吃饭，聊天。开始逐步了解对方的人不止是季悦一个。 “你没有误解，在我觉得没必要的时候，确实不太讨人喜欢。你误解的只是我的智商和能力。”季悦大言不惭地自我夸奖了一次，稍稍仰着头的样子像一只等着人挠下巴的骄傲猫咪。 肖恩的目光落在他露出的白皙颈项，和西方人不同，季悦的脖子很纤细，牛奶白的肌肤看上去很温暖，中间突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移动了一次。 他淡淡地收回了视线，“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你一直让我惊奇。” 季悦兀自不觉，低下头切牛排，“我怀疑你这句话的真实性，你的惊奇也太平淡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赞美，我不胜荣幸。” “你练习，是为了什么？”肖恩等了一会儿，发现季悦大概是忘记了自己的话题，追问了一句。 “哦！”季悦果然这才想起，边回忆边回答，“因为我想去游乐园。那里人太多了，对我来说不能更糟。不过如果我能做出一个屏障，那我还能坚持几个项目。” 肖恩完全能够想象，他对忍耐有经验，“那一定不容易。” “噢、是嘛，没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只是要看你为之忍受的东西有多重要。”季悦说话间快速解决了最后一点牛排，擦擦嘴，伸出手来，做出轻巧的邀请，“来吧。” 这在以前是不用去想的事情，肖恩非常清楚，而他现在也可以握住一个人的手，将自己的感觉全然交付。 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在理智这一方面，这样的发展并不是肖恩所希望的。 但他怎么能够拒绝？ 感知的洪流争分夺秒地侵蚀着他，他的精神已紧绷了太久，久到他总是认为自己浑身都是碎裂的伤口，血管里只有粗糙的砂砾在流动。严酷地蜷缩控制着每一根神经，他才能不失去理智，然而时时刻刻都要清醒地承受凌迟的痛楚，让肖恩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犯过什么难以弥补的大错，以至于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看他老不动，季悦握掌为拳敲敲桌子，“干嘛？” 听到催促，肖恩才覆盖上他的手，感觉以此为契机，向导的精神浸透了皮肤，和其他向导试图做的不一样，它更强势热情更生机勃勃地潜入更深的地方。 却比花朵绽放还轻柔，比夜莺歌唱更动听。 地狱和天堂，只需一个触碰就能改变。 ☆第10章 争论 后面的事情变得简单了些，一回生二回熟。 季悦停止时，也不再那么累了。他很满意自己的适应程度，心情舒畅地对肖恩道，“我想我们其实挺合拍的。”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季悦和肖恩都清楚，他们是相容的。 结合热只有在相容的哨兵和向导之间才会发生，虽然因为他们有过一次了，身体在做好准备之前不会再发生，可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这挺奇妙的，季悦开玩笑似地冲每次疏导后都会陷入静默的肖恩建议，“不如我们俩干脆结合好了。” 肖恩睁开眼，“不。” 这个单词响亮得就像一记耳光。 季悦不确定似地缓缓眨了一次眼睛，随后瞪大，他没有真的很想和肖恩怎样，他们才认识，还不够了解对方。 但这不代表肖恩可以次次都像嫌弃一个花痴一样地拒绝他！ “你知道你真的很混蛋吗？”他放松而懒散的坐姿改变，撑起身子，口气变得尖锐而严厉，“我不欠你什么，也没有向你索取什么，你该学着对我尊重点！” 有点迟钝地，肖恩仿佛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态度对季悦造成了某种伤害。他的手微微握成拳，声音虽仍冷淡却有了十足的诚恳，“若你觉得冒犯，我愿意为此道歉。” 感觉到季悦身上散发的不满和愤怒，他犹豫了一下，试着解释和挽回，“有一些我不方便透露的情况，结合是我想要避免的。” 只觉得糟心，季悦皮笑肉不笑地挑挑嘴角，“关我屁事。” 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把餐盘一推，站起来就往门口走。肖恩也马上站了起来，跟在后面，难得一见地有了些迟疑，“如果你有想停止疏导的意愿，我会很理解。” 季悦停住，猛地转身冲到他的面前，毫无顾忌地一把扯住舰长的衣领，“你他妈的真的惹毛我了！” 这简直就像一个上了车不给钱的家伙，在被司机询问后，还表示如果非要补票他就下车好了。 操蛋啊！ 因为高度差的原因，为了配合季悦的身高，肖恩只得稍稍倾下身，还是只有那句话，“我很抱歉。” 季悦咬牙切齿地道，“我可以揍你么？我可以揍你的脸么？！” 肖恩顿了顿，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地道，“考虑到你我体质的差异，我认为这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轰。 这是一盆油倒在了季悦的怒火上，他忍无可忍地朝那张无懈可击的俊脸上狠狠挥出了拳头。 接着，他就感到了手上传来一阵锥心的痛。 这也实在太疼了！ 季悦差点没叫出声来，他颤抖着松开抓人的手，捂着自己可能受伤了的拳头，倒抽冷气地耸着肩膀。 肖恩色变，弯腰查看，“你受伤了？” “别碰我！”季悦想要躲开他，觉得自个儿的手要碎了。情何以堪，被自己揍的人什么事儿都没有，自己却这么个熊样。 情何以堪。 季悦不仅手疼，他还蛋疼。 “你需要立即就医。”肖恩做出了判断，他伸手扶向季悦的肩膀，被投以阻止的视线。他没有坚持，却坚决地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自己立刻走到医疗室去，或者我带你过去。” 这个‘带’到  分卷阅读15 底是要采取什么手段，季悦暂时没有深想，他倒是很想冲肖恩吼“要你管啊？”又觉得这么着好像在赌气，太没意思了。 于是他愤愤不平地选择听肖恩的意见，跟着他去了医疗室。 医疗室里。 舰医微微一笑，“这么快又见面了。小朋友，你感觉怎么样？” 坐在治疗躺椅上的季悦捧着肿成馒头的手，一脸了无生趣的死鱼样，“很好，太好了。” “我怀疑他的右手有骨折的可能。”肖恩站在一边，对着舰医，“沃森医生，我希望你能帮他彻底检查。” 沃森上前接过季悦红肿的手，尽管他很小心了，疼痛依然让季悦不由自主地微微皱了皱眉。 肖恩建议道，“医生，我认为也许能先用一些止痛剂。” 季悦看都没看他。 “哦，好的，当然。”沃森莞尔，喂季悦吃了几片速效的止痛片，拉过平板透视仪查看他的右手，并截了几张清晰的图。 “只是轻微骨裂，无明显移位，还有些软组织挫伤，不要担心，你很快就能恢复了。”沃森推开透视仪，“你怎么受伤的？去打了块石头吗？” 季悦无语，他要怎么说？要说你们舰长的脸就像块钢板吗？ 眼角余光瞄到索菲亚端着什么过来了，他悚然道，“美女，你别告诉我又要把我塞进修复舱里去。” 索菲亚看上去有点紧张，而她的紧张来源正是一旁没有任何发言的肖恩。 只是她的哨兵在场，加强了她的屏障，让她还能正常地对季悦微笑，“这种程度的伤势不用这样。” 沃森点头，“只是需要包扎固定一下，我保证很快就能好。” 他手法熟练地帮季悦包扎了右手，里面有一层凝胶状的半固体药物，它们凝结后能够帮助固定，而且本身的药效能够渗透进皮肤，加速骨细胞的增长和愈合。 “我可以走了吗？”季悦没精打采地问，试着动了动手腕，绷带很巧妙且坚固地使他的手掌不会移动，手腕却能自由活动。 “我建议你再待一会儿，我还需要给你注射二类骨肽。”作为盖亚号的首席舰医，沃森也不是个闲人，他有点小事要去处理，于是带着索菲亚离开了，因为他知道索菲亚肯定不想独自留下来，“五分钟后我回来，请好好待着。” 肖恩终于开口了，“他会的。” 与其说这是一个判断还不如说他这是在做出一个“我会看着他。”的承诺。季悦朝他翻了个白眼。 等沃森和索菲亚离开后，医疗室里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季悦闭眼做出别和我说话的姿态，但他仍知道肖恩靠近了一步，身上传来些微愧疚的气息。 不过肖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在他们两个僵持的时候，狄索赶了过来，“季悦，好点了吗？” “哦，还不错。”季悦对狄索向来没有敌意，他越过肖恩看向指挥官，“要是只为了这个，你不需要大惊小怪地跑过来。” 狄索上前查看了季悦的右手，“看来确实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他的情绪里有着很轻微的催促之意，季悦收回自己的手，歪过头，“我想你有什么话要对舰长说吧？” 不意外季悦能够猜到，狄索对肖恩道，“我们已经离开基态空间，马上要进入达肯的太空领域了。” “我明白了。”虽然之前已和达肯星这边联系过，但正式的交涉还是需要由肖恩亲自出面，“等沃森医生回来，我马上就去。还有多少分钟？” 狄索答道，“不到23分钟。” 季悦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 他心思一动，肖恩就发觉了，他中断和狄索的谈话，转而询问季悦，“感到身体不适？” “不，我好得很。”季悦不驯地抖了抖腿，“你们要到达肯星上去吧？” 狄索隐隐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肖恩颔首，“是的，我们将和这一群达肯罪犯一起前往维尔市。” 季悦眉开眼笑地道，“太好啦！我可以一起去的吧？我还没去过其他星球呢。” “我有两个理由反对这个提议。”肖恩看向他的右手，不留情面地指出，“第一、你已经受伤了。第二、去往一个充满达肯人的地方对向导而言是有危险性的，他们是崇尚暴力的种族。” “拜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季悦磨磨牙，停顿片刻后，他换了一副表情，就着视线角度，他从浓密的睫毛后抬眼看向肖恩，尽力使自己看上去无辜而诚挚，更能打动人一点，“我只是跟着你们去参观，并不是去打架，这一点小伤没什么影响。我一直很想到其他星球去看一看。但是在实习之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狄索不是哨兵，所以他不能感受到肖恩正受到季悦那讨好得近乎撒娇的情绪共感。 “没有规定说我作为一个学员，被禁止跟着你们去达肯星吧？”季悦道，“而且你欠我几次道谢和道歉，你总要做点实际的事才对。” 微微张张嘴，狄索感到自己被排斥在了某种氛围之外，他转头看了看肖恩，根本就插不上话。 “你这是在要求我回报恩情吗？”肖恩试着无动于衷，但这有点难。对于季悦那熟悉的共感，他根本提不起抵抗的意图，在理智做出决定之前，他就已经接受了。 “对。”季悦携恩图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笑得没脸没皮，“我想你答应了。” 肖恩和他对视，几乎要叹气了，“如果你答应在期间不擅自行动的话。” 季悦举起一只手，一脸阳光灿烂，“我保证。” ☆第11章 达肯 在能够进行星际旅行的星球中，大部分都通过不同的手段达成了整个星球的统一。有以联邦政府形式的绝对民主，国家的概念消失，民族的隔阂不再，比如地球和克莱。有以帝国形式统治整个星球的，比如利丝利和塔利纳。 达肯两者皆非，领主们各自为政，这是十分罕见的现象。有些领主们互相敌对，有些领主们互相合作，关系错综复杂，经常发生战争和暴动。尽管科技发达到进入太空，他们的思想观念却没能变得与此相配的文明。 这不关人类的事，肖恩之所以选择和维尔市接洽，是因为他们抓到的人刚好是这里出生的而已。 盖亚号停在维尔市有使用权的太空港，肖恩他们则乘着航天飞行器前往达肯星陆面。 季悦坐在窗边，旁边正是肖恩，“穿过大气层的时候会有颠簸，我希望你能和其他人一样扣上安全带。” “这么望过去，和地球颜色不太一样。”季悦整个人都快贴在玻璃上了，左手胡乱扯过安全带，在接口处准头相当不好地戳了几次，他这才不耐烦地转过头，弄好了接口。 “达肯的陆地覆盖面积比地球高出三倍。”肖恩见他没有意愿把另一侧的安全带套上，不得不再次提醒道，“你的安全措施没有全部完成。” 季悦没理 分卷阅读16 他，“是啊，比起它，地球就是颗蓝色的水珠。” 将近一千年前的那次两极倒转，导致地表平均温度提高了12°，造成的后果之一就是让海平线提高了很多，淹没了绝大部分的陆地，地球曾一度成为一颗N级（远洋）行星，在科技的努力下，才缓缓变回M级，而现在海洋的覆盖率仍然高达89%。 飞行器里的电子女声提醒，还有一分钟就要穿越大气层。 肖恩伸手帮季悦扣上了另一边的安全带。 季悦受不了似地瞧了他一眼，“你真多事。” 肖恩点头，“不客气。” 在空中看下去，维尔市和地球城市也没有多大区别。达肯的空气很干燥，而且正值冬季，只是达肯人都穿得很少，就算在这样的天气里，他们也只穿着贴身的短袖，仿佛露出纠结成块的红色肌肉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领主的执行官带着卫队迎接了肖恩一行人。 “感谢你对我们意见的尊重，领主大人正在等你们。”季悦相信这个叫德利的执行官已尽量表现得文雅了，但达肯人的发声器官和达肯语的发音听上去永远那么粗声粗气。 盖亚号上的翻译员米歇尔将他的话翻译给了肖恩，又将肖恩的话翻译给了德利，“对于领主大人的通情达理，我们也报以最诚挚的感谢。” 德利友好地笑了笑。 季悦站在随行人员的队伍里，感觉达肯人笑起来不忍直视。 飞行器的接纳区就在领主行政大楼的不远处。他们步行了十分钟就进入了拱形玻璃所制造的长廊，周围的空气质量立时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德利没有带着他们进入会议室，而是去了类似饭厅的地方。装潢上极其暴发户，厚厚的地毯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毛做成的，再长一点就能绊倒人了。有着天鹅绒质感的布料包裹起了高高的天花板和宽阔的墙壁。 饭桌的布置让季悦想起历史书上西方的古代宫廷，高于地板的台阶上横向摆着一个长桌，只有两把椅子在其后。 而在它正朝着大门和厚厚的地毯，靠近两边的地方则是两排长度更甚的桌子。 领主大人站在台阶上冲他们微笑，“欢迎光临，我的朋友们。” 各人该往哪里坐已经很明了了。 肖恩走上前，在领主身边的那把椅子上就坐。米歇尔让人同情地只能站在他和领主中间，充当个翻译器。 “是我们的人给你添了麻烦，使得你们远道而来，希望这不会让我们两星的关系交恶。”领主挥挥手，侍从们开始上菜。 “首先，非常感谢你的盛情款待。”肖恩道，“每一个星球都有企图破坏和平的人，而我相信在星球的交往中，我们应当拥有理智的分辨力和理解包容。” 对于他的说辞，领主满意地点点头。 狄索坐在右边位置的第一顺位，季悦特别自觉地跟在他后面。 领主举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玩意儿，“为星球的和平。” 肖恩也举杯，他一举杯，舰员们也跟着举了，“为星球的和平。” 季悦喝了一口，火辣的滋味烧得他差点喷出来，这他妈是辣椒水么？其他哨兵舰员早就从中闻出了味道，比了个样子就放了下来。 但肖恩是没有办法比比样子就算的，他显然是打算真的喝下去。 嘴巴会烂掉的吧吧吧吧吧。 季悦微微垂着眼睛，他的精神共感力悄悄在肖恩脑中响起，带着蛊惑的温柔节奏，这是进入辅助状态下中的向导才会发出的共感。 ——将你的味觉降至最低感度。 哨兵的本能立时条件反射地服从了这条命令。而且毫不费力，就像一个狂奔的汽车几乎无法自己控制方向，但如果有人把握着方向盘，这就变得轻而易举。 肖恩毫无痛苦喝完了这一杯猛药，难以置信地朝季悦的方向看了一眼。 完成任务，季悦别扭地用左手切着一大块肉，他对食物从来兴致勃勃，虽然这一刀切下去马上就见到了血，也没有打扰他的用餐兴致。 哨兵就不说了，连狄索都没去动，只有季悦仿佛失去味觉似地咬了下去，“这味道好特别哦。” 舰员们：“……” 他们一致的心声都摆在了脸上：这孩子怎么能这么不挑啊！ 狄索忍不住问，“好吃么？” “说不上来好吃不好吃，就是挺有嚼劲儿的。”季悦咂咂嘴，仔细分辨了一下，“有点像生鸡蛋，不过没什么血腥味。” 狄索：“……你喜欢就好。要我帮你切么？” “你人真好。”季悦开心地把盘子递了过去，另外吃起了其他怪模怪样的肉类。达肯的餐桌上就看不到什么蔬菜，一片肉色，十分符合季悦的口味。 狄索对这些接近生吃的烹调手法提不起丝毫兴趣，干脆尽职尽责地当起了保姆，细心服侍着季二少爷。 “你咋不吃呢？”季悦感动地戳了一块肉递给狄索，以感谢他喂猪一样地喂自己，“这个肉里面带了点小骨头，一嚼还有血蹦出来，很脆很嫩很好吃，来尝尝嘛。” 狄索：“……” 知道季悦就是故意的，狄索苦笑看着差点点就挨到自己嘴唇的食物，“呃，谢谢，既然这么好吃……” 季悦笑眯眯地接口，“当然要大家分享哇。” 他身后一排舰员都带着其乐融融的看热闹心态看着他们俩。狄索和肖恩不一样，面对舰员的时候很有亲和力，大家也敢开他玩笑。看见指挥官被无伤大雅地整一下，大家还挺乐意的。 迫于大家那种赤裸裸的喜闻乐见视线，狄索无奈地一张口，咬下那块恶作剧的肉，“谢谢。” “别这么苦大仇深嘛，没那么难吃的呀。”季悦笑意盎然地收回叉子，习惯性地抿了抿。他心头忽然一悸，不自觉地往台上看去。 肖恩盯着他们，眼神平板，神色冷淡，但他的情绪里正刮着不悦的风暴，连带着和他精神浅浅相系的季悦都胸口发闷起来。 ——别对我有独占欲，你没有这个权利。 朝他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季悦挑衅地一笑。哨兵对自己向导的占有欲是结合后最有名的特征之一，只是季悦完全没意愿去姑息肖恩这种源自本能的欲望。 他想做什么，对谁亲密，谁都管不着。况且还是个不想和自己结合的哨兵。 肖恩的双眸颜色变沉。 领主却在这时候道，“我听说，那群令我蒙羞的达肯人，是被你们的人打败的。我想见见这位勇士。” 所有人的心思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完全不知道领主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德利上前，在领主耳边耳语。 “他是一位向导，而且拥有黑发黑眼睛和黄皮肤。”领主大声宣布，然后在场达肯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在了季悦的身上。 他是这里唯一的亚洲人。 肖恩沉吟，他在考虑是否要否定这种说法，毕竟亚洲向导现在在盖亚号上还有好几个。 领主 分卷阅读17 在米歇尔的翻译下又道，“我想也许需要让那个笨拙的达肯人出来辨认一下，可是如果你们不肯坦诚地告诉我这么一件小事，那么我该怀疑你最初传达的友好。” 季悦懂得达肯语，米歇尔的翻译已弱化了其中的语气，事实上，领主的用语已相当严重了。 这群用脊椎思考的野蛮人，迟早要被人家灭族。 腹诽着，他一抹嘴，在肖恩不赞同的目光里站了起来，直接用达肯语道，“是我，领主大人。” ☆第12章 对手 就算之前听到了描述，当真正看到季悦的时候，领主身上还是散发出了惊奇。这也不能怪他，季悦比达肯壮士们瘦弱太多了。 在领主看来，一个达肯战士能搞死两个他还有余。 季悦没有丝毫局促，反而自若地笑道，“请原谅我慢了半拍的反应，你们的食物太过美味，让我陶醉，以至于对你的话如此迟钝。”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这确实是我精心为你们准备的。”领主语气缓和了些，含有趣味地问，“是你吗？打败一个头领？” “我很幸运，他在与我的战斗中分心了。”季悦模棱两可地回答，这话这么说挑不出任何毛病。 “战斗？你向他挑战了吗？”领主的胸膛发出闷笑的颤音，“以杰西拉的荣誉？” 季悦谨慎地道，“是的。” 领主的手抚摸着桌上的刀，“达肯人一向是战无不胜的，所以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太惊讶了，不过我也相信一定是那个头领真的太过弱小。但是我手下也有人不服气，他是对我忠心耿耿的战士，我难以驳回一个战士想要挑战强大对手的愿望。希望你理解。” 战无不胜个毛线，有点智商的都可以完虐你们好伐？没看到星际联盟都不愿带你们玩儿么？ 季悦笑道，“我理解。” 领主用屈尊降贵的柔和口气反问，“那么你是接受了？” 这边肖恩听完了米歇尔焦急的翻译，沉声对季悦道，“停止和达肯人的谈话，不要做你完成不了的承诺。” 季悦笑得脸都僵了，“我倒是想好好吃个饭啊，你旁边那傻大个不是不准么？舰长你快把枪给我，让我把他轰成渣渣。操，老子受不了了。” 肖恩站了起来，“你保证过不会找麻烦。” “什么？！”季悦诧异了之后高声反驳，“你没长眼睛吗？！这是麻烦在找我！” 两个人的声音越变越大，感觉自己被忽视了的领主不悦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米歇尔很为难，这要怎么翻译？ 说到底只是达肯人不爽自家人被人打败了，还被灰溜溜地押了回来，想讨回场子。此事若不能善了，依着达肯人容易失去理智的性格会发生什么很难说。就算肖恩带着一队哨兵，战斗力爆表地杀条路回到盖亚号，也不知道达肯人会不会发疯地追到地球去做点啥。 米歇尔小声地催促，“舰长？” “告诉他，他选定的人受伤了，无法接受挑战。”肖恩盯着季悦，对米歇尔吩咐道。 “……舰长，我先提醒你。”米歇尔快速而轻声地说，“拒绝挑战这种事在达肯文化里是很容易出事的行为。特别是掌权者的请求。” 肖恩转过头，身体里属于哨兵的那部分体现为了尖锐的威慑。米歇尔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这和意志没有关系，是下意识的自卫本能。 “季悦并不是我们舰上最优秀的士兵，打败他不足以证明达肯的能力。我们愿意另外派出人，接受来自他的挑战。”肖恩的口气越平和，气质越内敛，带给人的胁迫感就越甚。 米歇尔咽了口唾沫，往旁边看了看将不满充分表达在脸上的领主，翻译了一次。 领主也站了起来，“那么，是谁？” 罕见地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没有插嘴，季悦觉得有趣似地看着台上，他知道肖恩看上去和一分钟之前没什么两样。 但确确实实地，舰长生气了。 果然如他所料，听到肖恩道，“是我。” 如果能当着他们舰员的面，打败一舰之长，那实在是能带来极大的满足感。领主欣然同意了肖恩的提议。 宴会没了继续进行的必要。领主早就做好了准备，领着一群人穿过另一条玻璃走廊，到达一个有着圆形穹顶的场馆。 犹如一个角斗场，中间一个圆形的大坑，高高的看台绕了一圈。哨兵们都闻到了血的味道，想必来自池中地面上的黑色污渍。 身后站了一排亲卫队，领主笑着朝和他站得泾渭分明的舰员们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训练场。” 季悦靠在栏杆上往里看，地面不够平整，到处有坑坑洼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击打出来的，加上四处疑似血迹的印迹，心想这真是重口啊，他们都训练些什么？虐杀吗？ 领主等他们暗自观察了一圈，“那边就是我所说的战士，相信他已经兴奋难耐了。对吧，波利？” 他最后一句话在空旷的训练场里带来了回音。舰员们齐齐往对面看过去，那里正对着这边有一道门，打开后一个达肯人弯腰钻了出来。 季悦第一个想法就是，卧槽好高！ 他吃什么长大的？激素吗？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身高了！ 门就有两米高，他还需要弯身才能进来，可想而知那高度。那门在他的映衬下，显得都娇小了不少。 这个叫波利的达肯人隔着整个场地传来了他身上蠢蠢欲动的杀意和怒气，他一手抓住栏杆，发出一声咆哮，霎时充满了整个空间。 不过这没达到预想中的震慑力，包括季悦在内的所有舰员们都没什么反应，大家皱眉也只是因为这太吵了。 肖恩更是连最微小的反应都欠奉。 波利受到了高度的藐视，他一边吼着一边就那么跳进了3米深的训练池中，又是一阵重物坠地的巨响，发绿的眼睛死死盯着这边。 狄索这才对肖恩叹道，“还是小心点吧。拖久一点，不然我怕他们会有其他要求。” 脸上带着刺人的冷静，肖恩微一颔首示意明白，撑着栏杆一跃而下，他的动作轻巧而流畅，落地时甚至没有声音。 “喂——”季悦趴在栏杆上，喊了一声，等肖恩转回头，就朝他扔了个飞吻，“加油啊，别把衣服搞脏了哦。” 米歇尔在这边苦逼地和领主解释，“他们在为我们的舰长加油。” 领主心情很好，“我懂的。” “如果有爆米花就好了。”季悦向狄索抱怨。这在他们自己人看来根本毫无悬念，什么时候结束只看肖恩什么时候愿意结束。 米歇尔在领主询问的目光里只得又扭曲地解释，“他在担心舰长。” 领主心情更好了，“那么开始吧。” 这是一个信号，波利没有犹豫地朝肖恩走近，他比肖恩几乎大了一倍，就算在达肯人里他也拥有绝对能被人羡慕的魁梧身材。 肖恩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分卷阅读18 那明明不带着任何感情的目光却让波利感到了巨大的侮辱，怒意陡升，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一眨眼来到了肖恩的面前，挥出了可以碎开岩石的一拳。 眼睛都没有眨，肖恩往后一让，用最短距离精确地躲开了具有强大破坏力的一击。他能感觉到灼热的压迫力，不过这对他不造成任何影响。 波利一击落空，折起的膝盖紧跟在后，以想要磕穿身体的力度狠狠朝肖恩腹部袭击。他动作已经够快，然而肖恩却更快一步地向后跃开，一瞬间又在两个人之间拉开了距离，他背后已是冰冷的看台墙壁。 怔愣了一秒钟，波利恼羞成怒地再次冲了过来，斗大的拳头挥到时，肖恩早已躲到了右侧，刚好与它再次擦肩而过。 墙壁就这样承受着波利怒气涛涛的一拳，被加上体重的冲击生生砸出了一个坑。他没有收回来，反而横向朝肖恩用力挥动，就这么挥到脸上的话，大概会直接没命吧。 但肖恩以漂亮的一个后翻干脆利落地闪开，屈膝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季悦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他，肖恩一个多余的动作和移动都没有，但是那种洗练的战斗姿态本身就有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美。 这也是季悦无论再怎么练习也办不到的，只有哨兵那超人般的动态视觉能力和远远优异于普通人的体能才能在战斗时达成如此完美的配合。 “你是一个懦夫！来啊！”波利以达肯语对肖恩怒吼。肖恩听不懂也不在意，他能清晰听到波利的脉搏在不断加快中，整个人都处于相当激动的一种状态。 季悦夸张地叹口气，对狄索幸灾乐祸地说，“他完全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是啊……”狄索伤脑筋地笑笑。 诚如他所建议的，肖恩确实在拖延时间，但他没有一点自觉，做得太明显了。任何一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实力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从某方面来说，肖恩也很辛苦。一头狮子对着一只老鼠，要他怎么提起劲头去认真的对待？ 把手放在嘴边，季悦以戏谑的口气喊道，“差不多行了啊，你要把人给玩儿死了。” 早已没了笑容的领主严厉地看向米歇尔。米歇尔暗地里叫苦，心虚地道，“这是在……加……油……” 肖恩侧眼看向笑嘻嘻的季悦，再次将视线落回到自己的对手身上。对方又像一头愤怒中的公牛冲了过来。 这次肖恩没有再躲开，反而在对方快要接近时往前踏前了一步，掌握得刚刚好的距离和机会，他修长的腿鞭子一样踢在了波利的脖侧。 达肯人的大动脉不在脖侧，然而这是足以以疼痛让人失去意识的锐利攻击，如果不是达肯人强固的骨骼和坚韧的肌肉，这一踢已经能够直接将脖子折断。 波利的脸不受控制地挤压转出极限的角度，鼻腔和嘴里涌出鲜血。他巨大的身体重重地倒向一边，再也爬不起来。 结束了。 ☆第13章 拒绝 被当面打脸的领主再没了热情以待，面色难看地匆匆离开。把盖亚号的舰员们置之不顾了。 季悦觉得这样也好，省得来车轮战，那肖恩该多无聊啊。 此地不宜久留，众人手脚利落地上了航天飞行器，回到盖亚号。中央军学院的询问信息刚好到了，肖恩回应，已启程回航。 季悦被送到医疗室，很幸运的是他的手恢复得很好，没有因为这一趟旅程有丝毫伤害。沃森替他打了一针二类骨肽，“再过一天就能恢复如初了。另外、我希望你能不要立即做会再伤害它的举动。” “多谢啦。”季悦在眼前左右转动右手，好好观察了一番，“我看起来是很爱受伤的人吗？” 沃森一笑，“恐怕这是事实吧？” 季悦放下手，一副觉得好笑的模样，“实话说我真的很讨厌让自己痛。可有时候一些痛苦是无法避免的。我可以走了么？” “当然，你是准备回到自己房间？”沃森背过身去放好注射器，“你是想让舰长还是指挥官送你回房？我去通知。” “哈？”季悦哑然失笑，跳下了治疗椅，“为什么这么问？你这种说法会让我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万人迷，你们舰上两个最高军官围着我团团转。” 沃森转过身，依在放置台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季悦，“不是吗？向导们都是。” “医生，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有意思？”季悦抛了个媚眼，“不过比起你，我对索菲亚更有兴趣，这么温柔的一个大美人，你真是赚到了。” 提及自己的向导，医生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身上传来热切而温暖的感情。季悦喜欢沐浴在这种情绪波浪里，那是爱的具体形象之一，“我走啦，替我向索菲亚问声好。” 房里其实没什么娱乐，季悦捧着玻板电脑看书，盖亚号的舰上电子图书馆里和其他星际舰船一样拥有浩瀚的图书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地球通用语写的，但仍有一部分是德文原著。 他翻到柏林军学院的介绍，简要说明里倒和中国的中央军学院没什么区别。所有从军学院毕业的人才都要服役，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宇宙关系上，地球现在最大的奋斗目标就是进入星际联盟。 季悦扔开玻板电脑，一手压在脑后躺在单人床上。 艾尔索普·狄索。 地球上不乏外星人，还有一些外星人会跑到地球上来旅游。可是克莱星人？这有点夸张了。搞不好狄索是地球上唯一一个克莱星人。 而且狄索也打破了季悦对克莱星人的认识，他被教导的知识里，克莱星人是异常排外的冷艳高贵型人种。与此相对的是他们对自己的族人非常宽容，每一个克莱星人都被教导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同胞。 季悦翻过身。 德国是最早和外星有接触的地方之一，在这一方面有优势也是理所当然的。等等，狄索和肖恩认识了25年？狄索多大？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在哪里认识的？地球吗？一个小克莱星人怎么可能单独到地球上来生活？这简直是流放，克莱的联邦法律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那么是在克莱星？ 尽管只是一个天马行空的猜测，但已给季悦带来了相当的趣味性。不过他不会去找狄索和肖恩求证，对于和自身利害无关的秘密他还是懂得何为适可而止的。 在季悦的意识里，无论是和蔼的狄索或者是有趣的肖恩，都还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而已。他们会在一周后到达地球，在柏林太空港被中央军学院的飞行器接走，这辈子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想到这里，季悦感到有些可惜，心中与人相连的那一处情感为此动容，发出低声叹息般的轻微震颤。 他下意识地捂着胸口，闭上眼，让自己不去多想地沉入了睡眠。 地球柏林时间，凌晨2点。 调好的闹钟把季悦吵醒， 分卷阅读19 他坐了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洗了个光波淋浴，往餐厅出发。这是每日例行事项，能够在餐厅找到肖恩，然后吃饭，聊天，疏导。 然而这次他经过娱乐室时，肖恩正从餐厅走出来。 “我晚点了？”季悦有点迷茫，左右看了看，“不好意思……肯定是系统出了问题。” 肖恩峻声道，“不，你是按照平时时间过来的，并未失误。” “哦、是你的日程改了？怎么不通知我？”季悦皱眉，“那我们赶快吧。” “如果你是在说疏导。”肖恩看着一副“你到底在啰嗦什么”的季悦，缓缓道，“我认为我们可以停止这一行为了。” 静了几秒，季悦声音平板地道，“你再说一遍。” 肖恩对情绪感觉远没有季悦这个向导那么敏感，所以即使感到了从季悦身上传来的猛然拔高的波动，他也分不清其中到底有着什么，斟酌着道，“疏导会不断加深我们的精神融合，考虑到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停止。” 季悦干瞪着眼，想发火也发不出来。所以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自觉？他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紧张兮兮的么，简直就好像在怕自己生气。 其实没生气的季悦问，“我说过什么，你记得？” 肖恩想了一会儿，“在你不提供更为准确的描述的情况下，恐怕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说我不会半途而废。到达地球为止，这事儿我会做下去，嗯？明白了？”季悦抱着一边手臂，靠近了一步，仰头和肖恩对视，好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眼中的决意。 肖恩是看清楚了，可他也有另外需要考虑的事情，“也许你不清楚，我们之间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结合，然而也只是没有‘严格意义’上。” 季悦当然清楚，结合并不总是普通人所以为的，干一炮就完成了。这种认识简直大错特错。 结合也是从表及里的缓慢过程，他们会花一段或短或长的时间相处，让哨兵熟悉向导的味道，让向导熟悉哨兵的精神。当他们的生理接受了对方之后，他们所要做的便是触碰，哨兵会开始标记自己的领域信息素，潜意识里让向导成为了自己的东西。而向导则是借助肌肤接触将自己的精神共感刻在哨兵的思绪里。 那么到时候了，结合热出现，感情和需求压缩在一个点上爆发，他们再也无法阻止自己。打一炮什么的，陷入结合热的哨兵和向导可不止会来一发。 季悦和肖恩一直在第二步骤徘徊。结合热不会突然在近期出现，而他们的结合注定会戛然而止，这是有违生物本能的。在分离之后，为结合做准备的联系自然地慢慢断开，哨兵和向导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痛感，不剧烈，也不会时时刻刻都在，就好像你清晰地感觉自己在慢慢遗忘一件生命里最重要的事，心灵空虚，并觉得再无法填满。 季悦倒觉得无所谓，又不会死，“后遗症嘛，我怎么会不知道。哎呀，别这么跟我说，肖恩宝宝，你忍受不过去吗？” 对那个称呼显然有点不适应，肖恩微妙的顿了顿，“考虑到你的感受，这件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不认为你有必要为我受到这样的考验。” “为你？”季悦提高声音，这个说法使他突然变得焦躁。为什么要坚持？他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急于去反驳，“你错了，舰长。世界不是围绕你转的，我也不是。先无论我出自何种理由，但我答应过狄索，我就一定会完成。” 气氛瞬间改变。 友好而温和一去不复返，肖恩周遭的空气好像被冻住了，他的眼神没有温度，仿佛为了拼命地压抑某种危险的行为不要爆发，声线绷紧得像锋利的刀片，“你和指挥官擅自做出关于我的决定。疏导必须停止，它没有意义。” 季悦不知道自己是踩了什么地雷，把这座冰山给点燃了，“意义？你和我谈什么狗屁意义！你他妈就是需要它！” 肖恩的呼吸短短停滞，他脸上泄露的些微表情可以理解为一种屈辱，看起来他真的想揍季悦一顿了。不再试图和季悦有任何交流，他大步地离开。 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不可理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肖恩身上那股汹涌的怒气都让情绪敏感的季悦受到了严重的波及。这让他很难受，所有负面的情绪对向导来说都是巨大负担。 只觉得一切都来得莫名其妙，季悦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右手因为凝胶而无法握成拳。 他转身冲快要走出门的肖恩大吼，“你给我等着！” ☆第14章 我不接受 神经病！ 季悦吃得饱饱的，打包蛋糕，回去睡觉。他这一点优良特质非常突出，就是无论面对什么，都能吃好睡好。天大的事情，休息好了再去面对。 醒了之后，他感觉好多了，直观地欣赏了一会儿观察窗外的彩色光谱。 洗澡，开始一边吃蛋糕一边看书，系统里还有不少可以听的歌曲。对于文化的传承，和发展科技一样重要，零零落落被聚集起来的艺术家们已不剩多少了。 季悦挑了德国民谣来听，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通过通讯器询问了沃森，屁颠颠地跑去打针。 沃森用透视仪检查过后，帮季悦拆掉了凝胶，打了最后一针二类骨肽。索菲亚则上前将他的手清洗干净。 季悦道了声谢，握了几次拳，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太棒了，医生，我这算是完全恢复了吧？” 他这精神过头的表现让沃森抬起眉头，“你这样真让我怀疑你是要再弄伤它。要我现在提前把凝胶给放回去吗？” 作势要藏起自己的手，季悦笑了几声，“不。一只手可真不方便。” 索菲亚收起绷带，柔声道，“我想沃森的意思是希望你好好休息。” “当然，我会的。”季悦点头。先不说索菲亚，沃森本身也散发着很纯粹的关心之意，结合后的哨兵对其他向导就没有什么饥渴的需求了，但他们仍然会对所有向导有保护之心，“谢谢，我想我是真的好了。” 他下了地，活动了一下四肢。 这次连索菲亚都摆出了疑惑的神色。沃森颇为无奈，季悦都不用掩饰，他身上有股斗争的气息，“我猜你这是要去找谁的麻烦？你真的是个向导吗？” 季悦眨眨眼睛，“千真万确。我说，你得允许生物的多样性，千篇一律多无聊。” 索菲亚和沃森这对夫妇都笑了笑。向导们更能感知彼此的情绪，索菲亚表达自己的关心，“要小心照顾自己的身体。” “好哒。走了，拜。”季悦扶着门道了声再见，闪身不见。沃森耸耸肩，他的向导靠了上来。 接触总是舒适的。 索菲亚问，“你觉得他是要去找舰长么？” “鉴于他身上的信息素，我想是的。”沃森的手环上索菲亚单薄的肩膀，感慨道，“他们真 分卷阅读20 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哨兵和向导了。” 季悦当然是要去找肖恩，这事儿怎么能这样就算完呢。 他小心地用屏障藏起自己的踪迹，不会给某人避免冲突的机会。按照狄索给的行程表，季悦径直摸索到了盖亚号的训练室里。 不过他没想到狄索也在。 狄索没有和肖恩对战，他站在模拟室外，忧心忡忡地看着肖恩在里面和数字模拟的战士打斗。 “嗨，我想盖亚号上的工作一定很不饱和，你们两个老是闲得到处跑。”季悦站了过去。直到他开口，狄索才反应过来，很是意外，“怎么来这里？” 季悦朝模拟室内努努嘴，“来找他呗。” “我听说，舰长和你的疏导停止了？”狄索询问道，他的语气里混杂着迷惑和担忧，“发生了什么事吗？” 季悦抄手抱胸，透过强化玻璃朝里看，“没有啊，听谁说的，肖恩舰长么？你善解人意的技能点肯定是满的，和他交流需要极强的理解和诱导能力。” 狄索好半天都没说话，“任何一个向导在这一方面都比我强，比如你。在这几天的相处里，你对他的了解也许超过了我认识他的二十多年。”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和善，可季悦发现了藏于其下的失落和羡慕，甚至于有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绝望。 这样的情绪也清晰地传达了过来。 季悦没有转过头去看狄索，他疑惑的视线映出肖恩的身影。 年轻的舰长只穿着黑色的背心，苍白的肌肤一点不能使他看上去羸弱。饱含爆发力的肌肉无论拉伸还是聚起都线条分明，被汗水打湿的轮廓充满了男子美感。他长相英俊，身材健美，眼神坚定，充满力量，就算是同性也能为他动心。 很突然地，季悦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极少情况下会感到紧张，紧张在季悦身上会很快地转化成一种面对挑战的兴奋，但现在这种时刻他只感到紧张，就好似窥探了什么不该窥探的秘密。 肖恩完成了一次训练程序，他也察觉到了季悦的到来，面色比平常更冷漠地从训练室里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季悦都说不出口了。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突兀的，有史以来他首次对本来决定好的事升起了退却的念头。 那种慌乱的动摇在肖恩的脑子里起了共感，他的神情微微变了，“发生了什么事？” “呃？没事儿啊。”季悦不知该如何表达，计划彻底乱了，或许现在说个笑话然后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 肖恩没有相信，联系中的共感是不会骗人的。就像他骗不过季悦，季悦也同样不能对他说谎，他的口气更加慎重和认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为难？” ——你别说出来啊！ 季悦差点尖叫，他已经够窘迫了。 这时狄索开了口，没有任何异常，“我想季悦大约是有事找你，关于疏导。我先回控制室了，有些数据要处理。” 肖恩点头，“我随后就到。” 季悦苦不堪言地目送狄索离开训练室，随后又被另一股焦躁的情绪吸引了注意力，“我想指挥官对你确实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 “我猜想，你一定是个悲剧体质。”季悦的心情很沉重，此时他很想为狄索点根蜡烛，然后替自己点一根。 肖恩挑眉，表示要求解释。 真是够了，难道我不仅要帮这个家伙做精神疏导，还要做恋爱辅导吗？季悦抓狂得想逮着肖恩揍一顿。 他十分苦恼，他对肖恩没什么那方面的想法，可直接说破这件事狄索和肖恩也一定不会有结果。 一条鱼需要的是水。有没有奇葩地热爱陆地的鱼？它挣扎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狄索不是向导，他不会符合肖恩。就算季悦离开，肖恩的未来只有两种，要么忍耐到神游症剥夺他的生命，要么遇上另一个相容的向导，和他结合。 这对狄索不公平。 可命运总是这样，它又对谁公平？难道成为向导哨兵之前有谁问他们了吗？ “悲剧总是难免的……”季悦叹了口气，动摇的决心恢复坚定，别人家的事留给别人自己去解决吧，他是来解决自己的任务的，“对了，我是来揍你的。” “我想这可能是一个玩笑。”肖恩手背在背后，和季悦保持相当的安全距离。他的神情表达他一点不觉得这笑话好笑，“我欣赏你对紧急情况的应对能力，然而这并不能代表你有能力达成你刚刚宣称的事。” 季悦将拳头捏得啪啪响，呲牙狰狞地笑道，“不试试吗？” 肖恩道，“这很明显，无需试验。” 他话音未落，季悦已提腿以惊人的速度和气势冲肖恩的脸侧踢了过去。 ——啪。 肖恩仅以右手握住了季悦的脚踝，没有弄伤它，却也足够让它堪堪停在头侧一拳远的地方。 “抓好咯？*Schatz（亲爱的）？”季悦甜甜一笑，猛地蹬地发力，柔韧的腰部扭转，以被固定的脚踝为轴心，另一只腿腾空又向肖恩的脸攻击而去。肖恩不得不松开手，往后仰了一下。 以手撑地，季悦朝后翻了个后空翻，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弯膝落地。他蹲在地上冲肖恩笑个没完，“不是让你抓好的吗？” 那正是一个助跑的姿势，他像头羚羊一样蹬射过来，借助短暂奔跑的冲力轻轻一纵，优秀的平衡感帮他旋过身体，抬起手肘，强而有力地对准那张无懈可击的俊脸。 肖恩近乎无奈地抓住了那只和自己相比显得纤细的手肘，一个错身站在他身后，抓住了另一只想要继续攻击的手一起压向腰后，流畅而小心地制住了这头张牙舞爪的小豹子。 “停下，我不想弄伤你。你输了。”他没放开，低沉的声音在季悦耳边响起，撩动了两个人的心弦。 季悦仰起头看他，脸上是个大大的笑容，“不，是你输了。” 他闭眼，肌肤接触的地方爆发出了强烈的热情。共感产生，谁也逃不掉，一起陷入了情绪的旋风里。 许久，肖恩心中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近乎轻颤地埋首在季悦的颈侧，嗅着黑色短发里属于季悦的味道，这味道这么特别，只属于这个人，在千万人中他也不会弄错，“你为什么总是要玩弄这种小把戏？” “因为它们对你一直很有效啊。”季悦哼笑道，“肖恩，不要拒绝我，我只是想帮你。一个向导帮助哨兵，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少年的音质一旦放软声音，就有种奇异的柔软感，这对肖恩的意志简直是雪上加霜。 他深深吸了口气。 是的，向导帮助哨兵，他们天生如此。而哨兵也不会拒绝他的向导。 他的向导。 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Schatz 德语 ☆第15章 分别 在肖恩和季悦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们终于能够  分卷阅读21 像一对普通的哨兵和向导般相处。和谐的氛围围绕着他们。 两人心中的念头都差不多，反正也就这么几天，再坚持什么也没什么意思。 剩下的旅程顺利而愉快，对季悦来说除了一件事。 狄索找上了他。 对这事儿，季悦有点怂，在气势上就弱了一截。他想说我没想做什么吧，这太明显了，他想说明天我们就拜拜啦，这太挑衅了。 所以他梗着脖子坐在床上，没法开口。 倒是狄索从容不迫，开门见山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季悦干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子么？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先做的请求。你不需要为我不会有结果的感情有负罪感。”狄索停了一会儿，留点时间让季悦探查自己所说源自真心，“而且你也不用为我和肖恩的关系纠结，他知道。” 这回季悦是真的意外了，“他知道？我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呃，你知道疏导的时候总是……” “嗯，我明白。”狄索说不上什么意味地笑了笑，“大概他不认为这个是一件需要放太多注意力的事吧。他很辛苦，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控制自己和处理公事，在他看来，既然拒绝了我。这件事就可以算没了。” 这是有够无情无义的。但从某一方面来说，肖恩的处理方式很干脆。 “我认为，我们不合适，不仅仅是我不是向导。”狄索微笑着继续道，在不涉及到一些重要的点上时，说起这件事他也能看得很开，“就好像不是随便拉个向导就能和任意一个哨兵结合，对吧？我常常想，‘相容’这种事，简直像是命运的安排，如果真的有命运这种事的话。特别是在你们相遇之后。” “算了吧，人类都在星球之间乱飞了，还说什么命运。知道么，在我们那儿，这叫迷信。”季悦反问，“磁铁的北极和南极相吸引这叫命运吗？” “那身为北极和南极这件事本身呢？”狄索笑而不语地看了不以为然的季悦片刻，才接着道，“在毕业之后我想你也要选择地方服役，有考虑过上盖亚号么？” 季悦怔住，随即大笑起来。他是真的觉得蛮好笑的，“抱歉抱歉，我不是取笑你。我就是觉得这个说法太突然了。” 地球可不止有盖亚号一艘星际船舰。 狄索也没为此生气，点了点头，赞同道，“是的，确实有些突然。只是为了给你提供一个思路。还有7个小时就到达太空港，请做好准备吧。可以把你的通讯地址给我吗？” 季悦自己的通讯器已被损坏了，不过他记得住，报了一串英文和数字，“不知下次见面又是多久了。” “我有预感。”狄索站起来，他需要回控制室，给了季悦一个颇有点莫测的笑容，“会很快。” 季悦一乐，“克莱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狄索打开门，走了出去，“不，我说了，我相信命运。” 盖亚号在太空港停靠后，联接了通道。在太空港的另一个港口，飞行器已经准备好了。终于可以回家，向导们快乐的情绪互相感染着。 季悦站在队尾，他也挺高兴的。只是周围没有同伴和他交谈，显得十分不合群。 肖恩和狄索站在门边，和前来接洽的中国少校交谈，随后让开一步。少校是一个结合了的哨兵，还带着一个向导，由他们带领学员向导们有序地离开。 季悦走在最后，他经过两位指挥者时停了下来，朝他们看过去，绽放了个笑容，“很愉快的旅行，拜拜啦。” 狄索微笑，“再见。” 肖恩却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地看着季悦。季悦手插在衣服口袋里，走了出去，他能感到一道视线跟随自己，或许不是视线，是那一道无法形容的联系。 它因为越拉越长而发出细微的呻吟。 季悦抿着唇，那已经无法称得上是笑容。他的步伐变慢，终于回过头，刚好看到舱门滑上。 就这么几个耽误，他已落了大部队一段距离，只得跑了几步追上。但是每走远一步，他心里都有某个地方在哀痛，那种哀痛乞求他回到盖亚号上去。 季悦怏怏不乐。 这还没有彻底离开，后遗症就开始了。 “你就是季悦吗？”不知何时，那位少校来到了他身边，他的向导依然在前面用共感安慰着学员们。 季悦抬头瞧了他一眼，很陌生的脸，长相普通，留不下什么印象，“是，找我有事？” “我叫孙仲，是季晖的战友。他知道我来接人，特意嘱咐我看看，你没受什么伤吧？”孙仲友善地笑笑，“他很担心，要不是因为任务耽误了会亲自过来接你。呃、你在盖亚号上……” 他有此一问，全然是因为季悦身上带了那么点不强烈的信息素，属于其他哨兵。 季悦猜到他的迟疑，“帮一个人做了疏导，沾上了点。没什么大不了。” “哦、那真了不起，你还没结合吧？”孙仲时不时就冲他的向导看两眼，显然是挂心于他。季悦现在对此有了更多的亲身体会，理解地道，“没有。我没事的，你先过去吧，我看他需要你帮忙。” 看到他确实全须全尾，连个疤都没留，孙仲对战友也有了交代，“好的，有事说话。” 说完便匆匆回到了他的向导身边。 坐在飞行器里，季悦心不在焉地想这个时候肖恩在做什么？虽然也可以猜到了，他的行程表自个儿不久前还研究过呢。 话说回来，回到学院他们会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直接接着上课？这不都期末了么？会不会放他们回一趟家呢？唉，真没意思。 季悦发现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头来时悚然一惊。 真的有这么严重？！ “我听说了。”旁边有人开口。季悦懒散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坐在身边的居然是胡林。 胡林抿紧了唇，“你在那上面……那时候，你为什么一点不告诉我们？” “啥？”季悦茫然地思考了半天，才终于明白胡林所说的是他在达肯的舰上所作所为，事先没有和他们商量。但是他要和胡林他们商量什么？商量了也没有毛线用啊？哦，可以多匀几个达肯馒头给他吗？ 他这么想也这么实话说了，“抱歉啊，说了也没啥用啊，而且时间很紧嘛。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干嘛要一群人担心受怕呢？” “你这样会让我们就像一群笨蛋。”胡林尽力使自己的口气不那么刻薄，情绪也努力缓和，“你至少可以提前通知一声，让我们有心理准备。而不是在你被带走后忧心忡忡，在舰船受到攻击时不知所措。” 这多少有了点迁怒的趋势，季悦一脸空白，“喂，盖亚号的攻击也没提前给我打招呼，我也吓了一跳啊。” 胡林严肃地看着他道，“季悦，你根本就是喜欢一个人逞英雄出风头。” “哦。”季悦本来心情就不好，被没有预兆地指责了一顿就更 分卷阅读22 是降到了谷底，“我本来就有这个能力，逞一下怎么了？换你你行么？” 被季悦的大言不惭惊到了，胡林喘了两口气，为了平复心情，“像你这样我行我素的向导，是永远无法和哨兵配合好的。” 这种话对向导来说犹如彻底的价值否定，季悦却反而嗤笑了一声，“对不起啊，事实上，配合不了我的哨兵，我也根本不想要。” 穿越大气层的颠簸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季悦想起上一次感受这事儿，还是和肖恩一起来着。 想完就郁闷了，怎么又想起他了？ 回到学院后，季悦受到了表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他穿着校服登上领奖台，被授予了一枚优秀学员勋章。 看来狄索的报告里好好地赞美他了一番，以至于学校会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荣誉。校长的讲话里，隐隐带了点‘不愧是’的意思。 台下的情绪里也有种‘原来是那个季家’的信息，只是随之而来的便是惊讶。知道季家的人同时都清楚，季家强悍的基因作用下，生的男孩都是哨兵，连女生都有觉醒成哨兵的。这是无法解释的现象，但它就是发生了。 正因为如此，季家历代从军，就是个哨兵家族。可想而知，当发现季悦是一个向导时，了解的人的反应。 季悦觉得这事儿太无聊了，这勋章又不能换钱也不能吃，还要害得他被众多情绪环绕打量，评头论足。 烦死了。 好不容易熬到大会结束，想要回去好好睡一觉的季悦被年级主任刘达叫住了。他有着常年坐办公室的人有的圆润外表，是拥有相当亲和力的成熟向导，“季悦，恭喜。” 即使是季悦有些桀骜不驯的性格，对着刘达也无法不心生好感，他身上的情绪深厚而具有包容能力，让共感者靠近的瞬间就能感到镇静，“谢谢。” 刘达道，“你哥哥想探望你，在会客室。” 学院是全封闭式的，想要见学员，要通过一系列的手续。 季悦终于高兴了点。 “还有一件事，我想先跟你说一声，当然之后还有更正式的通知。”刘达声音平缓地道，“学院安排了个哨兵，我想你们应该是相容的。” ☆第16章 哨兵 我给你找了对象，你们处处吧。 通俗意义上来讲，这就是相亲的开头。季悦五雷轰顶，外焦里嫩，“啊？！” “季悦，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刘达手背在背后，悠悠地和他并肩走在学院的路上。因为是通向向导区域的，路上都只有红色校服的向导，而几乎见不到一个穿黑色校服的哨兵，“你的哨兵需要你。” 季悦兴趣缺缺地反驳，“我哪里来的哨兵。” “每一个向导都是有哨兵的，只是他们结合没结合而已。”刘达的气质和语气都没什么压迫感，倒像个和蔼的长辈在谆谆教诲，“本来你早就可以找人结合了，非要拖到现在。你不是一直说要优秀的么。这个人很优秀，他已经在战舰上服过役了。” 早一点结合，对哨兵和向导来说都是有益的，少让他们受折磨。早在上个学期，学院就判定季悦是可以接受结合的，只是季悦拖延了。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有对哨兵的迫切需要。 “你没有经过结合就能做到安抚狂躁中的哨兵，这是很不一般的。”刘达看着自己的学生，口气有点责备，“你的相容波段很长，大部分哨兵都能和你相容，你这简直是在浪费自己和别人的时间。” “那叫相容吗？那只是我在单方面的包容他们。”季悦的口气不屑一顾，他们已经来到了会客楼的大门口，一起停下脚步。 刘达已经说得有点苦口婆心了，“你先考虑考虑，总要先见见人吧，说不定就合适呢？小伙听说长得也挺帅的。” 季悦：“……” 哨兵大多数是男的，向导大多数是女的，这和他们的能力多少有点关系。但男向导比女哨兵要多不少，但为了避免资源浪费，男哨兵和男向导的结合也很常见。 反正现代科技已经可以提取成人干细胞，诱导其重新发育成成熟的精子或者卵子，这就意味着同性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亲子，这个社会里对于同性结婚早没了障碍。 季悦嘴角抽筋地冲刘达告别，“我先上去了……” 刘达还在后面说，“那我就安排你们见面了啊。” 季悦简直无语了，为什么每次到这种时候，他们的导师就变得像个媒婆呢？ 在入口处用ID卡确认了身份，季悦有点急切地跑向二楼的正式会客厅。他已经能感受自家大哥的气息了。 他还没跑到，门就已经打开了。激动的季家大哥站在门口张开手臂，“小悦！” 季悦根本停都没停地冲了过去，像个小炮弹直直撞进季晖怀里，被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大哥怎么跑过来了？” “你真是要吓死我们。”季晖对于怎么抱才能把弟弟抱得又紧又不会痛已很有心得，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点，“你有好好教训他们么？” 季悦诚恳地道，“我尽力了。” 一副有弟万事足的样子，季晖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我知道你会的。” 说着他举了举季悦，痛心疾首地道，“你瘦了啊。” 季悦嘤了一声，“伙食不好嘛。” “对，真空压缩后的东西太难吃了。回来给你好好补补，啊。”季晖这才彻底把季悦放回地上，牵着他的手坐在椅上，“报告我都看了，干得好，达肯那群猪脑子，不过眼光还可以，知道挑你来绑。” 在季晖眼里，自家小弟简直是闪闪发亮的发光体，走哪儿闪哪儿，要被绑的话必须首当其冲啊。 季晖这名字说出去，28岁的少校，年轻有为，英姿飒爽，果断镇定，然而他被亲近的人所知的还有另外一个特点。 他就是个标准的弟控。 在年少无知的岁月里，季晖一直妄图自己和季悦结合，他简直无法忍受自己弟弟被打从哪里来的什么人给霸占了。光是想一想他都有要报复社会的冲动。 无奈大自然早就防着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基因接近的向导和哨兵是不会产生结合热的。 季晖的宏图伟业只得胎死腹中，苦大仇深地被送进了学院。这种情况在他自个儿找到向导后依然没能好一点，他当然很关心自己的向导，但弟弟安危的重要性完全能够相提并论。 “你身上怎么回事？为什么有哨兵的信息素？”季晖担心地摸了摸季悦的头发，“你被人欺负了吗？是哪个家伙？快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揍他。” 早就习惯了季晖这种行为模式，季悦乖乖地任他顺毛，“没人欺负我，盖亚号的舰长是一个没有结合的哨兵，他有陷入神游症的危险，我就帮了个忙。” “你就是太好心了。”季晖用一种感动得简直在看天使的眼神看着季悦，“那家伙真走运，不过话说多少岁了？还没有 分卷阅读23 向导？” 一说到肖恩季悦就克制不住地消沉了下去，赶忙另起话头，“对了，哥你知道不，学院给我安排了个哨兵相亲啊！” “什么？！”季晖猛地坐直身体，所受到的极大震动强烈得足以让季悦头晕，“哥、哥啊！你冷静点喂……” 但是堂堂的季晖少校已陷入世界末日的恐慌里，他觉得他的宝贝弟弟就要被人抢走了，这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向导和哨兵，必须得拥有对方。 季晖差点要痛哭流涕了，握住季悦的手，“小悦，你要是觉得那个人好，我一定支持你。” “我还没见过人呢。”季悦好笑地用共感安抚着他，“说不定不喜欢呢？” 季晖抬头，好像死刑得到缓行一样地松了口气，“也是。记住，你喜欢就要，不喜欢就不要，没人能强迫你。要是那混蛋敢逼你做什么，哥带几个哥们把他那个了就是。” 季悦：“……” 有点哭笑不得，季悦不再说哨兵的事情，这件事想起来就觉得有一大堆麻烦。而且说实话，在自己身上还留有肖恩的领域信息素的时候，他现在还真的不想考虑这一点。 兄弟俩磨磨蹭蹭地腻了半天，会客时间到了。季晖身为哨兵，不方便和他一起出去，另有通道，只得依依不舍地把季悦送到门口，叮嘱道，“放假就回家。” “好的，替我向嫂子带声好。”季悦蹦蹦跳跳地下了楼，在门卫处做了记号，还没走出前厅就停住脚步了。 大门外站着一个人，一身军服笔挺，一手拿着军帽，像根标枪一样地站在门口，只是表情一点不严肃，正冲他笑。 季悦明白那也是个未结合的哨兵。前因后果一下就想通了，这必定就是刘达所说的相亲对象。 他歪头也笑了一下，并非是喜悦，完全是觉得好笑才笑的。 “你好，季悦。我想刘主任已向你提起过我了。”哨兵待他走近，取下帽子，托在左手上，自我介绍了起来，“我的名字是郑少天，冥神号上服役，军衔少尉，现在正处于休假中。” “你好，我觉得相亲这事儿挺扯的，你觉得呢？”季悦走了几步下了台阶，郑少天跟在他后面，笑了一声，“其实我也有点觉得。” 季悦停下来，“你不能去向导区域，未结合的哨兵会吓到我的同学们。” 和季悦一样的褐色眼睛微微眯了眯，带了点温暖的笑意，郑少天笑道，“你没有被我吓到。” “想吓我你怎么不早说，我可以配合你的。”季悦无辜地踢了踢地面，“好吧，少尉，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我想刘主任的意思是让我们先熟悉熟悉，我请你吃饭？”郑少天戴上军帽和季悦慢慢往外走，“喜欢吃什么？我读书的时候这附近有一家店挺不错的，我带你去？” 季悦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他一遍，确实如刘达所说的长得很精神。 “好啊，去吧。”他无所谓，吃饭嘛，和谁吃不是吃。他已经做好了去听郑少天优秀的人生经历的准备了，然而郑少天并未提起他的成绩，说的都是当学生时候还有服役间的趣事。 这个哨兵的笑容里有种开朗的劲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像其他当兵的那样剪得很短，但没有那种当兵的哨兵的莽撞之气，一举一动之间十分得体，彬彬有礼的小细节很容易引起人的好感。 其他的先不说，至少季悦觉得这家伙的攻略步骤是选对了的。 “你是说你去英国留过学？”虽然没了国家概念，但地名和一些专有名词还是习惯性地保留了下来。 郑少天见季悦貌似感兴趣，点头道，“作为交换生去的。虽然毕业后也可以在那里服役，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回来。到那里有点水土不服。” 英国早就不是千年前的英国，伦敦也早不是雾都，干净得很，四周都是海。只是人总是比较喜欢生活在土生土长的地方，郑少天道，“而且我也希望我能用中文和自己的向导交流，而不是地球通用语。” 季悦打点精神，心里道，来了来了，“我倒是无所谓啊，反正大家通用语是标准配备了，都说的很好。” “我常常在想，自己的向导是什么样的。”郑少天的眉眼在帽檐下帅气地半眯起，“见到你，我大概就明白了。” ☆第17章 不考虑 郑少天选的地方并未显得多高档，倒是人气很高。里面来往的都是哨兵，就算有向导都是和自己结合了的哨兵结伴而行的。 侍应带他们上了楼，进了提前订好的包间。 “刘主任也没告诉我你的喜好。”替季悦拉开椅子，郑少天才在对面坐下，示意侍应将菜单递给他，“希望你不讨厌这里的菜。” “我其实没什么喜好，很好养。”季悦大大方方地接过菜单，上面多是海鲜。这年头，海鲜最常见，经过特殊加工后的海鲜没了腥味，用最少的烹调步骤做出来的菜系最是合适哨兵的舌头。 等他点完后，郑少天随口说了几个名字，显是熟客。 季悦支着下巴，不太专心地看着他，待他转回头，“你的精神很稳定，按时做了精神疏导？” “是的，我希望遇到我的向导时有个良好的状态，能表现得不那么急躁。比如现在。”郑少天双手十指交扣放在桌上，嘴角微翘，“不过老实说，我还是有点紧张。” 季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太老实了。” 虽然郑少天表现得从容不迫，语调也平稳，但紧张这种情绪不能在一个向导面前被掩盖住。他不像一个哨兵一样可以听到郑少天的心跳和脉搏，但他猜，它们一定超过了平时的频率。 “对你撒这种谎是没用的。”郑少天笑得很坦然，似乎一点不觉得承认紧张让自己没有面子，“刘主任一再提醒我，对你坦白点比较好。” “喂、你们到底在我背后说我什么啊？”季悦好笑地反问，和郑少天相处让他觉得放松，这个人显然是接受了很良好的指导，懂得如何克制住自己感官上的侵略性，尽自己所能地不给周围的人带来压迫和打扰。 自律，这对一个哨兵来说是重要的品质。 就为这一点，季悦就能对他有好感，“刘主任和我说，你也很优秀，我现在相信了。” “谢谢，我能理解为你对我比较满意吗？”郑少天做出一个松了口气的样子，随即自个儿忍俊不禁起来，“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相处。” 听到这句话一点没有恼怒的意思，季悦撇下嘴角，“我说啊，你确实太老实了，这话用得着说吗？” “你刚刚不是问了吗？”郑少天拿起手边的玻璃杯，里面是纯净水，冲季悦微微举了举，“正式地说一次，很高兴认识你，真心的。” 这一顿饭在轻松的氛围中完成，郑少天送季悦回学院，“你这周末要回家吧？” 季悦叹了口气，“刘主任还告诉你什 分卷阅读24 么了？有没有告诉你我几岁换的牙？” 笑了两声，郑少天背着手走在他身边，稍稍倾过身，“我只是想问，我可以有幸送你一程吗？以及，我很尊敬季将军，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拜访他。” 季悦脚步一滞，刚好两人来到了学院的门口。他停下，转过身，神情里带上了些复杂，兴致不是很高地笑了笑，“你认真的？” 郑少天和他对视片刻，眼里正是认真的神色，温柔一笑，“如果觉得合适，为什么不继续？因为你身上信息素的主人？” “噢、拜托。”季悦无语地转过脸，又转了回来，“别提那个行么？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恼火，完全是阴错阳差。我和那个人都没这意思，结果你们每个人都要重复一次，让我觉得自己跟带了狗牌的宠物犬一样。” 说着他还拉了拉制服的领口，仿佛那里真的有个项圈。 “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郑少天小声赔笑，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季悦的表情，就像一个惹毛了自己女友的男生，“那个……我们的信息素自动消退是要花点时间。不过还有另一种快捷的方法……” 他拖长了声音打住。 季悦当然知道，最快抹去它的方法就是用另一个哨兵的信息素覆盖掉。 他垂下眼帘，一时没有说话。 没有隔多久，他能轻易回忆起和肖恩的初次见面，留给他太深刻的印象，那股狂热和需要简直要刻入他的骨髓里，即使是心头平静的现在，稍稍想久一点都能让季悦的身体激动得发抖。 这样真的……很不好受。他们又不会怎样，季悦该做的考虑是按照学院建议的找个哨兵，好好地结合了，完成一个向导的转变。 “我爸周末可能不会在家。”季悦怀着自己都不肯定的心思慢慢地道，“拜访什么的就算了吧，我哥会来接我。” 郑少天没有立刻答话，半晌后才道，“有一件事，我想先澄清。” “嗯，我听着呢。”季悦垂着头，像个聆听训导的小学生，声音有点闷闷不乐。他听到郑少天说：“我并不是因为学院安排，才想要追求你的。要是你因为这个而对我有先入为主的偏见，我会觉得很冤枉。” 季悦稍稍抬头，看见打理得很干净的下巴和唇角的笑纹。 郑少天道，“今天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吧，不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刚刚入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都几年前的事情了，季悦茫然地看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喂！你是不是脸红了？！天啊！这是干嘛啊！这样搞得我也很尴尬的好吗？！” “呃。”轻声咳嗽了一声，郑少天俊脸微红，“新生代表发言……” 季悦一怔，他想起来了。 那实在不是什么好经历，之所以让他当新生代表发言，那是因为只有他真的是新生，校方可能也有点看在他老爸的面上，为了让他尽快被全校同学熟悉。 于是他木然地念着稿子，下面左边是红色的向导们，右边是黑色的哨兵们，中间站着导师和教官，泾渭分明。 郑少天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道，“我在第一排，看你看得很清楚。” 不过就算在最后一排的哨兵也能看讲台上的季悦看得很清楚，毕竟他们的视力超群。 季悦简直要石化了，“你……你不至于要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吧？” 他这脱口而出的话让对方脸似乎更红了点，“也不是。你让人感觉很舒服，对哨兵来说。周围的气氛又自信又坚定，这让我记忆深刻。之后，大概就有点在意你的事。所以当学校询问我意向的时候，我真的……挺开心的。” 郑少天住了口，实在是有点说不下去了。他几分钟之前的从容镇定随着每一个字消失殆尽，只剩一种心痒的紧张。 季悦：“……” 他的手抽搐似地抓了抓，忍住没有挥手去打乱这样诡异的粉红氛围。这一席话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告白？！ 尽管季悦觉得这事儿很扯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很扯淡，只是伴随着这言语传递的感情并非虚伪。 这搞得他不知如何反应。正因为是向导，所以季悦反而习惯了从感知对方情绪来和人沟通。当这些真实的情绪真正变成了话语时，它们好像拥有了与众不同的力量。 郑少天还在等他回应，期待在那张脸上很明显。 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季悦犹豫了，不太忍心去说会伤害到这个人的话，他觉得作为朋友的话，郑少天实在是不错的。 有那么一秒钟，他想，算了，将就将就也行…… 但就是这么要命的时候，他又他妈的想起了肖恩。至少那个家伙身上有一点是可以学习的，季悦忍不住扶额，随后看着郑少天的眼睛，“对不起，我认为我不想和你结合。不敢耽误你，请另外找人吧。” 他连考虑的话都没说，直接地拒绝了。这太在郑少天的意料外，他收起笑容，疑惑地扬起一边眉，“我应该没这么差吧，不再考虑……” “我这个人一旦下了决定就不太会改。也许有会后悔的风险吧，但是我不想让别人为我来担。而且我看你感情还蛮深的样子，我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和你拖时间。” 季悦双手插袋，孩子气地耸着肩，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郑少天怎么也料不到说得这么真心结果还弄巧成拙，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我没关系……” “啊、等你结合好了再来和我做朋友吧，你人真挺不错的。谢谢今天的午餐，很好吃。下次我请你和你向导去。”季悦抽出手，笑着比了个再见的动作，不再等郑少天说话，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少天的事季悦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知道自己可能需要做个报告，不过等到下一周再去自首吧。他还等着周末回家呢。 只是直到周末为止，季悦都过得不太好。 学院重新为他们配备了通讯器，郑少天也发来了信息。季悦虽然觉得不和他来往比较好，可是连短讯都不回也太高冷了点。只是简单的寒暄，季悦总是会及时地回过去。 除了郑少天的之外，他也收到了狄索的。 季悦看了半天，只存了地址，连短讯也没回。对着盖亚号，他高冷起来没有心理负担啊。狄索也很知趣，没有再发过信息。 白天还好，季悦的学业本来就很重，足够分心。刘达也时不时来找他谈心，重点还是在接受郑少天上。 导师们都认为他们足以匹配。 是的，没错，季悦自己也这么觉得，郑少天可能真的和自己挺合适，至少性格上很合得来，而学院推荐的哨兵，能力自然不会差。 可是他是不愿意的。 另一方面，后遗症闹得季悦心慌，每天都空落落的做什么都很虚弱，像患上了忧郁症。晚上更是要了老命，他宁愿不睡，也不想一次次的从空虚的梦里惊醒，拥着被子坐起来发呆，和想要奔跑 分卷阅读25 向什么地方的强烈冲动做着抗争。 替肖恩的疏导对季悦来说是一场需要耗费体力和脑力的工作，他无法从中体会到肖恩体会到的那种舒适和愉悦。 可站在肖恩的心中，那片广阔的世界里，他能感觉到某种强大的存在紧紧拥抱着他，安全而厚重，让他明白自己绝不会孤独一人。 季悦阻止自己回想下去，他的心在干涸。 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他试着猜想肖恩会怎样？是不是也是和自己一样恨不得翻山越岭来一场重逢？他唯一能确认的一点就是，那家伙比自己好过不到哪里去。 这带给他一定程度上的安慰，总不是一个人在受罪。 最后季悦告诉自己会好的，这是一场感冒，有一个周期，就算稍稍有点麻烦，但它会好的。 ☆第18章 回家 周日上午9点，季晖准时来接季悦。 装有反重力装置的轿车安静平滑地在既定高度和轨道上快速行驶着，两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哥。”季悦漫不经心地往窗户外看，外面晴空正好，车窗上的智能薄膜自动调高了阻光率，“我最近心情不好。” “怎么了？”季晖视线平视前方，分过注意力在季悦身上，“谁欺负你了？” 季悦摇摇头，不想说话了。 “小悦，有什么话要说，别闷在心里。”季晖一只手离开方向盘，看也没看地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要是不想和哥说，回去和你嫂子说也行。还有，妈也在家呢。” 双手扣着安全带，季悦偏过头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嗯了一声，却还是不说话。他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1个多小时后才到了公寓门口，等季晖停好车，季悦才和他一起上去。李雨欣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了，和季晖拥抱了一下之后冲季悦亲昵地笑了笑，“小悦回来啦，买了很多菜，一会儿多吃点。” “今天有口福啦！嫂子，好久不见。”季悦也轻轻抱了上去，一种温馨的情绪在胸口荡漾开来，“妈妈呢？” “我走之前她就在书房里，现在不会还在里面吧？”季晖换了鞋子，边往里走边问。李雨欣笑着点头，“是呢，不过她也知道你们回来了。” 这是当然的，季悦都能察觉到周瑶的共感在触碰自己，“那我先去看看妈妈，你们俩先亲热吧~” 季悦说着冲夫妇眨眨一边眼睛，往二楼的书房走去。 门一打开，周瑶戴着眼镜，在书桌后望过来，微微笑起来，“回来了？” 只是三个字，季悦却觉得身上好像被揭开了一层壳，倏忽就软弱下来。他踩过厚厚的地毯，在周瑶身边直接坐下来，抱着她的腰喊了一声，“妈。” 周瑶失笑，关上手里的书，手放在季悦的肩膀上拍了拍，“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啊？嗯？看起来心情是不好，怎么了？哦……” 她的语气了然了些许，“遇上什么人了吗？” 面对母亲，季悦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简单把在盖亚号上说的事说了一遍，“妈，你给我做点治疗吧，这太他妈……” 虽然他及时住了嘴，头上还是被敲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季悦继续道，“……我是说，这太难受了。” “这个能有什么办法？这不是你生了病，而是上了瘾。”周瑶道，“像戒烟戒酒那样，忍过就好了。” 季悦做了个苦瓜脸，“这还要忍多久？” “这个就不好说了。要视他给你留下了多深的印象而定。”周瑶取下眼镜，她的眼睛和季悦如出一辙，都是眼尾微微上扬的猫型，使得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此时其中带了些笑意，“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瞧把我儿子搞得这么失魂落魄的。” 季悦撇嘴，“不错”这个词真是蛮微妙的，肖恩长得确实不错，能力不错，但是其它真的很糟糕啊。 “对了，我听你爸说，学院给你安排了个结合对象？”周瑶自然是关心儿子的，这大概是作为有那么点特权的人的好处，至少儿子会被怎么样，找得到人问问情况，“那个怎么样了？合适吗？” 季悦想到郑少天，又是一阵郁闷，“我给拒绝了。其实……我有点后悔。” 并非是后悔错过郑少天，而是又错过了一个轻松听话的机会。 周瑶没有说话，只以精神渲染在安慰自己的儿子，这让季悦感觉舒服很多。他喃喃地道，“有些时候，我也想光听安排就好了。” 什么都不做，照着既定的规则生活，那多轻松啊。这个世界对向导很宽容，他们是珍贵的财富，只要服从和听话就可以被照顾得很好。 和季悦接触过的人总会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不肯退让的劲头，却觉得他做的很多事都是不必要的，认为那不过是为了虚荣心的标新立异，或者出于某种优越感的桀骜不驯。 争的是什么呢？又在和谁争呢？ 季悦常常自己都为此困惑，他眼中充满了浓浓的迷茫，这是除此刻之外任何时候都不被他允许表现出来的东西。 周瑶口气如常，没有催促或任何教导的意思，“你要是想听安排就听吧，不想听就不听，没什么大不了。” 她和季应澜对季悦的事情从来是尽量不插嘴。虽然季家的教导一向都是勇往直前，因为你要保护的人就在你身后，你得为了他们一步不退。 可这是对哨兵的要求，而对一个向导来说，他需要做的只是支持和辅助。家训在季悦身上存在价值很尴尬。 本身周瑶也是一个特殊的向导，她觉醒得太晚了，大学毕业后才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向导，那个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也没有经历正规的向导培育，所以对儿子的教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她身边长大的季悦，他的思想，他的遭遇，注定和其他向导不一样。 周瑶笑道，“你知道，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我们都很相信直觉。我只能说，你自己看着办。” 季悦从最低潮中恢复过来，烦躁地弄乱了前额的头发，站了起来，“反正都拒绝了，以后再说这茬吧。就是主任那里很麻烦。哦、我闻到饭香啦！” 周瑶摇摇头，跟着站了起来，“我们小时候也没饿着你，怎么老像吃不饱的小狗？” 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快乐而温馨。李雨欣在季家人说话时只是含笑地看着他们，基本没有插过话。季晖时不时地分神在她身上，两人便对视一笑。 周一还有课，季悦只得吃完晚饭就准备收拾离开。和嫂子还有妈妈一一告别，季悦坐上了季晖的车，往学校驶去。 “和妈说过话了，感觉好点没？”季晖惦记着季悦心情不好，非要问清楚了才能放心。季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咧嘴，“我没事啦，本来也没啥事的。” 季晖嗯了一声，“学院那边的事不要担心，这种事一向是自愿原则，他们也不会逼得太紧。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 想到一些 分卷阅读26 向导一年都难以回家一趟，像自己这样的人倒是能够频繁地见到家人，季悦心里涌上了一股说不上什么的滋味，“我会尽快的。哥，不要担心我。” “我不担心你担心谁？这是当哥哥的特权啊。”季晖笑笑，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不过要是你不选哨兵的话，这学期的实习你可能就不用去了。” 季悦没有说话。 季晖又道，“那我到时候早点来接你回家。我这次假期能放到你放假开始。等下一次任务完成，我就得开始在学院当教官了，可惜教不到你。” 看着远处的学院渐渐显露出轮廓，季悦心不在焉地回道，“再说吧。” 他总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就算完。 周一星际联邦星球历史课下了之后，季悦被刘达叫到了办公室。 季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场谈话，一点都没心虚。 刘达坐在沙发上，示意季悦坐在对面，“郑少天跟我说了。他认为你们不合适结合，所以申请取消。” 他眯起眼看着季悦，“我想知道，你们到底协商了什么。” “是我不愿意。”季悦没弱到让别人来承担自己的任性，“至于为什么不愿意，我能说是直觉吗？” 刘达点点头，“我想也是这样。季悦……” 他语气陡然一变，身上的气息也变得严厉，“你要懂得适可而止。” 那声音仿佛直接响在了脑中，包含在情绪中那种强烈的指责甚至让季悦一瞬感到了晕眩。 “我们已经给了你太长的期限，你恐怕忘了，学院的规定，乃至联邦的法律，向导是没有资格拒绝的。”刘达缓慢地说，他压制性的精神波动同样随着语言向季悦施压，“你想试着被一大群人按着来结合吗？季悦，你要试试看吗？” 季悦倒吸一口冷气，他死死皱着眉头，手也握成了拳头，他几乎能感到自己的屏障在不断地被推挤缩小，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过，我认为你可能确实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和哨兵磨合。”刘达的态度又和蔼了下来，刚刚那股让人无法思考的窒息感觉好像开玩笑似地消失不见，“所以这次实习你和郑少天搭档吧，你去通知他一声。” 不知是方才一面倒的精神拉锯还是因此所感受到的愤怒，季悦绷紧脸，眼里带着浓浓的敌意。 中年男人再度露出亲切的笑容，“好好享受，申请表已经发在你们的邮箱里了。” 非常明显地，季悦觉得愤怒一点点地被消去，好像没什么好生气的……不，等等！ 他猛地站了起来，不肯让刘达再不动声色地对自己产生共感，嘴唇保持一个冷硬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道，“我明白了，只要去就可以了吧？” “你能想清楚当然是很好。如果你想不清楚，我随时可以帮你。”刘达没有制止他往外走，而仅仅只对着他的背影高声道，“不能事事都如意。我们都不能，季悦。” 追随而来的提醒让季悦停下动作，他的手还放在门把上，闻言半垂眼帘，随后又抬起，“我知道。”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直视前方的眼光逐渐变得坚定，“我一直都知道。” ☆第19章 前往 所谓哨兵和向导的共同实习，用非专业的，有些戏谑的话来称呼，它就是个相亲大会。 实际上学院把向导和哨兵的结合当做了一个漫长而小心的过程，在学院第三学年的时候中介处就会开始测量他们的相容性，对象选定从那时候就可以确定了。 而第四学年期末的这场实习，则就是光明正大的接触搭档了。不分任何专业的搭配，在这一次实习过后，他们就要开始正式进行结合的步骤。 季悦给郑少天发短信，对方知道这件事后对此表示了歉意，并提出愿意再和院方提出干涉。短信里的客气让季悦感到一些轻松自在。 但是他也明白这事儿怪不了郑少天，郑少天完全没有理由为此道歉，对方仁至义尽，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是为了我考虑就不用啦。就只是辛苦你了，不过如果是你不愿意，那我去跟院方说好了。 郑少天回信说自己并没有关系，实习过后他的假期也就结束了，当做最后的休假吧。 反抗不了的话就当享受咯。 季悦调出邮件，这次实习选定的是60星区里的M级行星——天鹰四，它离天鹰座里的主序星有5个天文单位的距离，然而因为天鹰座α星拥有超乎太阳10倍以上的辐射能量，它的星球整体温度要高于地球很多。 天鹰四还没有智慧型生物，这也是为什么地球可以向星际联盟申请使用的原因。手续自然麻烦，但不管怎样，作为一个没有人打扰的且无害的星球，它确实是实习之类的好地方。 季悦第二次和自己的同学一起登上雷神号，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少了很多兴奋。反正一切都差不多，一艘星际船舰总不会是一个基地的产物，而从设计上来说更是遵循了统一的规律。 他一点想要参观的心情都没有，百无聊赖地跟着大部队在两位导师的带领下转悠了一圈。然后被带到了娱乐室。 向导们微微有些局促，但是因为旁边还有经验丰富的结合向导在散发着安抚的情绪，一切都很顺利。 季悦靠着门站着，看着从对面进来的哨兵们，心里不知叹了第几口气。他们都精神抖擞，脸上兴致勃勃，目光灼灼地盯着这边排排坐的向导。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对面的向导，有一个会是自己的。 值得夸赞的是他们的情绪都很平稳，看来实习之前有做过很彻底的精神疏导，以避免任何可以引起不必要麻烦的可能。 只希望这糟心的任务早些完成，季悦双手抱胸，漫无目的的目光和郑少天对上，对方友好地笑了笑，其中也包含了一定程度的无奈。 像是找到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伴，季悦也笑了一下。 教官开始讲话，空气中隐隐的嘈杂气氛立刻安静了下来，“各位学员，这次实习的地点和内容相信大家都已经看过了。我们将在四天后到达天鹰四，每五对一组，分配到不同的区域。你们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在野外生存的同时找到目标物就可以了。每个人身上都会安放一个监控器。” 说到这里，他举起了一个类似胸牌的东西示意，两个指节的长度，一指宽，发着金属的银色光芒。 “所以希望各位小心，不要做逾矩的行为。向导随时可以用它们求救。”教官似乎微微翘了嘴唇，目光有意地扫向哨兵们，“这也同样可以帮助我们确定你们的位置，遇到违纪情况安全队的成员们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不过我认为我们的哨兵是不会让向导陷入这种危险的吧？” 最后一句提高声音的问话得到了整齐划一的，“是的，长官。” 季悦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接下来可真的就是相亲大会了，搭档的两人早就看过对方的 分卷阅读27 资料，只是很多人现在才有机会实际接触到。正值饭点，一大群人正好进入了舰船餐厅，这里已被布置了一番，倒勉强能开个聚会。 看着墙边那几个导师，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每一个哨兵和向导，季悦真有种被人盯着配种的感觉，“难道他们都没觉得不舒服吗？” 郑少天坐在他对面，顺着他筷子的方向看向其他人，明了他说的什么，转回头笑笑，“因为他们有心理准备了。而且这种时候，大概没有余力去关注这些事了。” 季悦哼笑，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充满空气的兴奋、雀跃，一些些紧张和荷尔蒙？理解地点点头，他继续低头吃虾。 他吃虾显然是熟手，只用嘴和筷子就能轻巧地剥出一个虾肉，双手干干净净，“就算你看着我，我也不会帮你剥的。” 郑少天放下筷子，“其实，接到这次实习的通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要说。千万别说什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种话。”季悦扔掉一个虾壳，舌尖舔过嘴角，回味着清鲜的滋味，抬头起头，“考虑好了再开口别浪费时间，好不？” 郑少天好笑似地看着他，“如果这次实习里，你对我改观了。能重新考虑和我结合的事情吗？” “好马不吃回头草啊亲。”季悦干完虾肉开始干螃蟹，这个再没办法用筷子和嘴搞定，直接上手。 郑少天见状先一一掰开螃蟹的壳堆在季悦的盘子里，苦笑道，“我是一直想吃，可是草不肯啊。” 对这个哨兵，季悦的好感从来没消退过，可那是一种很单纯的好感，并不含有那一方面的想法。他扪心自问，郑少天不好么？不优秀么？ 都不是。 只是不是他的那盘菜，不喜欢罢了。 想到喜欢这个词让季悦有点意外，这个意识在之前还没有出现过。 他嚼着螃蟹腿，有一些很温存的东西在他屏障外轻轻围绕着，这来自于在安排下迅速坠入情网的人们。它们好像一阵烟雾，轻盈飘渺地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 他的喉咙里发出迟疑的声音，表现出了经过考虑的挣扎。 郑少天认真地看着他，等待回答。 季悦道，“你……能帮我再去拿一盘虾么？好像今天不限制吧？这蟹也挺好吃的，不过还是虾的肉更多一点。” 郑少天：“……” 挫败地叹了口气，他起身帮季悦再端了一盘食物回来，锲而不舍地问，“你能为我好好考虑一下么？” “我的答案已经说过了。你为什么要问这种我只会给一种回答的问题？”季悦擦干净手，又开始吃虾，“这话题我看要往不愉快发展了，能聊点其他的吗？” 不管郑少天愉快不愉快，反正他要不愉快了，他也一点没有想要掩饰这种情绪的意思，明白地表现在了脸上。 察觉到这一点，郑少天只得不再追问下去，转而说起了眼下他们应当都关心的话题，“其他学院的人也许先到了吧？” “反正也打不了照面。”季悦不是很关心这件事，在天鹰四上设定了很多测试点，几千个人完全可以互不打扰地过完一周露营时间。 郑少天附和地点头，“而且这次和我们时间接近的也只有两个学院。我记得是柏林和华盛顿。” 动作一顿，季悦反问，“柏林？” “是，他们应该会晚于我们两天开始实习。”看到季悦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神色，郑少天想了想，“上次你们被达肯人带走，也是一艘柏林基地的星际战舰解决的吧？刚好它在护送一群脉冲能量学专家去利丝利的回程路上，离你们是最近的。” 季悦仿佛梦游般地低声念道，“盖亚号……” 仔细打量着他眉宇间的恍惚，郑少天试探地问，“我不知道这次执行实习生计划的是哪一艘星际船舰，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吗？” 他早已是服役的人员，要不是因为季悦的拒绝，他们根本不必来参加这一次实习。他少尉的权限至少询问这种事情是没问题。 “不，不用了。”季悦连着否定了两次才回过神来，对上郑少天探究的视线，干笑两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我上次在盖亚号上确实认识了一些朋友。回来后大家也有联系，所以要真是他们的话，我还是比较开心的。” 盖亚号应该不至于来送一趟实习生吧？ 季悦有些后悔，早知道和狄索先确定一次好了，不过……好吧，就算是盖亚号也没什么关系，不代表会发生什么。 他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继续吃饭。 ☆第20章 抵达 舰船上的四天真的是粉红的四天，每天吃饭都是一次交流会，学院里那一套哨兵和向导不能接触的准则在这里显然已经被所有人忘记了。 但是这是大家都乐意见到的，学院导师，教官，学员，皆大欢喜。向导们也爱上了和总是对他们关注照顾，处处留意，小心殷勤的哨兵相处。只要哨兵们克制住自己的占有欲，那么事情的进行总是会变得十分完美。 唯一一对例外就是季悦和郑少天，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任何类似暧昧的气氛，就是普通的哥们儿和朋友。然而他们依然一起行动，没有选择的。 等到四天后，他们来到天鹰四的引力领域，远远望去，天鹰四是个椭圆的球体，没地球那么圆，颜色五彩斑斓，是一个十分生机勃勃的星球。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再过个上亿年，它将会孕育出自己的智慧生命，繁衍发展，就像曾经的地球。而那时星际联盟将会禁止任何外星生命进入这个星球，以防干涉生命的自然演化。 这里没有太空港，主舰只得悬浮停留。他们直接从船舰后舱的飞行器中进入太空，落向天鹰四。 郑少天和季悦这一对和另外四队所降落的地方类似于地球上热带雨林的地方，只是巨大而怪异的植物和偶尔窜出的类哺乳类动物都和地球生物大相径庭。 天气非常湿热，天鹰四大气里的氧含量比例只有六分之一，重力也是1.2G，稍微动一动就让人感觉呼吸不顺畅，当然有植物围绕的情况下，让这一点好了很多。 他们被四散分开，直到哨兵们互相不再察觉对方。在这种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哨兵的感受是普通人的好几倍，然而尽管他们不舒服，身体的适应力却也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季悦的军靴重重踏进一滩水洼，他汗流浃背地看着郑少天的背影，“你现在还好吧？” “不用担心我，你呢？”郑少天背着包，他之前想要接过季悦的包，被理所当然地拒绝了，“还是我来背吧，我体力……” “如果我撑不住了肯定会找你求助的，但不是现在，好吗？”季悦擦了一把下巴的汗，这地方真的太热了，他流了许多汗，这不是高兴的事，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得补充更多的水分。幸好他不用开路，只需要踏着郑少天踏 分卷阅读28 平的小径走就好了，这帮他节约了不少力气，“那该死的玩意儿到底什么样，在哪里？” 他们现在需要找一处干燥点的地方，好安营扎寨，因为不管找不找得到东西，他们都必须在这里待上7个地球日。 “一个手掌见方的小铁盒，里面是写着我们名字的通过书。也许埋在地下，也许放在树上。”郑少天的声音带着笑意，听得出心情很好。 季悦朝天翻了个白眼，他的视线里映着乳白色的大片芭蕉样的叶子，浅蓝色的经络在其中很突出，这种搭配莫名地让季悦想起狄索，“这些都是什么？他们见鬼地就不能让我带个相机么？” “天鹰四植物图鉴上应该有，可惜我没背过。”郑少天伸出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拉开一条枝蔓，“我以为你们会学。” 是啊，反正学者这种身份就最适合向导了。 “抱歉啊我也没有。”季悦一点都不真心地道了个歉，他所有的学业都围绕着外星语言学和与之相关的文化社会学，哪怕他智商确实不低，他也不过是个人，做不到一天挤出36个小时再去学什么百科全书，“反正我只知道两件事，不准吃它们和它们没有毒。”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包里有许多压缩包装的食物，口感像绵软的干沙，还是没有味道的，吃起来就像各种维生素本身。 季悦觉得这事儿太不符合逻辑了，真要来场愉快的约会旅行，至少装备上弄得再舒适点才对嘛。 郑少天不停地回头确认季悦的情况，他们的速度比他预料得快得多。两人徒步中的整体速度完全取决于慢的那个人，显然季悦的体力比他以为得好。 他侧耳倾听到溪水那种连续不断的细碎声音，不远了，离他们不会超过2公里。他带着两人往正确的方向移动，毫不费力地攀上一个松软的陡坡，当他想要转身拉季悦一把的时候，季悦已经跟在他身边了。 “我都可以想见这个星期多难熬了。”季悦做了个扩展运动，脸色潮红，张开嘴喘气，一行汗渍顺着下巴的曲线流过白皙的脖子。 郑少天甚至能闻到那种微咸的味道，这样的湿润和湿度过重的空气这么不同，带来了强烈的感官刺激，像一首带着海风的塞壬之歌，引诱夜航船奋不顾身地撞上礁石。 他转过头去，将所有的感知都用在了环境上。 他不得不这样做。 季悦没察觉这一点，他抹了一把脸，汗水打湿他的头发，让它们纠结在一起。只是他的目光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让他忘了抱怨，“我靠，这又是什么。” 莹蓝色的类蘑菇挨着植物根部长了一大群，它们每一朵都很大，高低不同像一朵朵半透明的水母凑在一起。季悦想靠近一点看清楚，被郑少天制止了，“看看就好，也许它们含有有毒物质。” “哦。”季悦自觉地跟着他，保持着感染力，让郑少天感觉能好点。这一路上他都时不时地发出各式各样的赞叹，新鲜的景象很快让他把对这场实习的抱怨抛开，这感觉太奇妙了。脚下的泥土，眼中的所见，哪怕是这里的空气，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季悦，他身处在另一个星球上，“以后还有机会来这里吧？” “也许你成为学院导师，带着学生来。”郑少天舒口气，树丛后面便是一条蜿蜒的小溪。他走过去蹲下，正想做点检查，季悦已经冲过来，跪下，捧水，洗脸，动作一气呵成，“啊，舒服了……” 他伏趴着，膝盖压着枯死的植物枝叶，一口气将整张脸都埋进水里，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起头仰脸大吸一口气，手插入额发将头发往后捋过去，露出他整张年轻得过头的脸，“活过来了，这地方太浅了不然我得下去游个泳。” 用胳膊肘随便地擦了脸，季悦放下重量可观的背包，岔腿坐了上去，手肘就搁在膝盖上，双腿舒展着，带着孩子气的傲慢打量起周围。 没去指责他略显莽撞的行为，郑少天把水杯装满水，静待它自动过滤清洁溪水，才递给季悦，“喝点？” “谢啦。”季悦一手接过水，一手解开外套，一口饮尽后，咂咂嘴，“我能脱下外套么？” 他这么问并不是因为觉得在个哨兵面前脱外套是件不妥当的事，只是他不知道附近有没有毒虫什么的，这事儿只有哨兵能不靠探测仪来判断。 郑少天知道附近没有什么会悄悄伤害皮肤的生物，可他还是很想劝季悦放弃这个念头，“暴露皮肤在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季悦绽放了个大大的笑容，手脚很快地脱下外套扎在腰上。他现在只穿着军绿色的背心，裸露的皮肤在植被的暗影中白得耀眼。 ——我都可以想见这个星期多难熬了。 郑少天忽然对这句话有了高度的赞同，他站起身，“我去四周看看。” 季悦有点诧异，郑少天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要是周围有什么危险的动静哨兵不可能不知道，“喂？你没事儿吧？这里环境信息太丰富，对你造成负担了？” “没有。”郑少天自己都觉得回答得勉强，但他无法对季悦坦诚，他确实觉得很有负担，而这个负担来自季悦。 “嘿、你自己也说过，对一个向导说谎没有意义。过来这儿。”季悦偏了偏头，示意郑少天过来，“这几天待在船舰上你没做精神疏导吧？” 一语中的。 为了让其他未结合的哨兵不在他们的搭档面前失误，导师们的工作量增大很多。而郑少天和他们比起来，自认为少了这种必要性，毕竟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用和妄想斗争，而且他需要做精神疏导的周期远没有到，干脆就没去。 他明显是低估自己的本能了。 郑少天僵立在溪边，勉强地拉起一个嘴唇的弧度，“抱歉，我让你感到不适了。” “噢？”季悦夸张地叫了一声，他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看来你没理解我之前的意思。听着，我不讨厌你也不排斥你，这事儿没变。有些事我们都没法控制，就算是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你过来啊！” 清脆的催促，敲在郑少天的耳膜上，他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这短短的过程里他脑子里甚至是空白的，直到他在季悦身边半跪下他才意识到他终于靠近了。 “来吧搭档，我来帮你做。”季悦握住他的手，友好且善意地提议，“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的，绝对专业级。” 郑少天所有的关注力都在有限的肌肤相接触中了，他从来没有碰过季悦，不知道单单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他舒服得想要叹息。 他太全神贯注了，以至于当脚步声靠得很近的时候才惊觉。他身体里的保护欲立即占了上风，一步站起，挡在季悦和来者之间。 这人他不认识，但肯定是个军官。他很疑惑，实习期间一般不会被人打扰，“长官，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没有回答。 季悦却开了口，声音异常 分卷阅读29 响亮，“真是巧得很啊，肖恩舰长。” ☆第21章 重逢 向导身上那种亲和的气质改变了，郑少天敏锐地发现到这一点，他看向肖恩的眼睛因此有了警惕，“长官，我们正在实习期间。” 肖恩半眯着眼睛，表情冷得仿佛可以直接从上面敲下冰渣，“我已经了解到这点了。” 然后呢？ 郑少天等着，但没有等到解释或者其他。 从他的背后绕了出来，季悦笑了起来，口气里带着没有掩饰的调侃，“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又变得这么干巴巴的了？” 抿住的唇角线条就像折刀般冷硬，肖恩将视线放回季悦，看到他表情上的开心，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肌肤，看到他清秀却不单薄的肩头，再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哨兵。 哨兵，未结合的。 一股火焰在他心底猛地窜起，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它们就从胸口烧到大脑。肖恩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可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他原本想要做什么。 他只是看着离他五米远的向导，好像世界末日将要来临而这样的凝视是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季悦的笑容淡了下来，神情就有了些冷淡，“肖恩舰长，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做完没？或者是我们得换个地方？” 肖恩的视线终于移开，转到郑少天脸上，他双眸的颜色深沉了不少，“这就是你的搭档？学员？” 郑少天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种饱含轻蔑的冒犯。 他不用开口，季悦立即帮他呛了回去，“啊，就是啊，是个优秀的哨兵。你的口气能稍微好点么？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的指挥官一样善解人意地容忍你。” 这一刻，郑少天不受控制地往前踏了一步，全身紧绷，陷入警备的战斗状态，他刚刚以为肖恩会发起攻击。 “或许你也能学着尊重。”然而肖恩再次无视了郑少天，他那如同狩猎者的目光重新锁定在季悦身上，“鉴于我的军衔高于你，学员。” 季悦嫌碍事一样地推开半个身子挡在他面前的郑少天，激动地反驳，“哈？我说你这种讨人厌的地方真是一点没变啊！” 他不由自主地往肖恩走，胸中激荡着生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激昂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就想马上靠近那个装模作用的哨兵，嘲笑他或者揍他一拳或者……哦，去他妈的干些什么都好，他就是想要靠近。 可是他的手臂被郑少天拉住了，季悦不耐烦地转过头，“干嘛？！” 似乎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意外，可那意外立刻转化为了严肃，郑少天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却被肖恩打断了，他的声音里透着寒冷，“哨兵，未经允许的触碰是违反规定的。” 愕然地回过头，季悦的嘴还来不及合上，眉头就因突如其来的痛苦而皱了起来，“我靠！郑少天你松开！” “对不起！”郑少天从渐燃的愤怒中反应过来，立即放松了力道，但仍未松手。他满脸愧疚，“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季悦理解地没有再发火，他看到郑少天的面部肌肉都绷紧了，于是他换了柔和的语气，“我知道，不过现在先放开好吗？在你弄折我小臂之前。” 郑少天听懂了他的话，可放开这个动作这时显得这么艰难，一种强烈的直觉在他心中呐喊，如果放开了就会彻底失去。 尽管他也从未被许诺可以拥有。 他艰难地道，“我……” 季悦还在等着他说完好继续耐心安抚，视野就猛烈地发生了变化，他觉得自己貌似听到了某种类似金属的铿锵之声，两个哨兵用尽全力的踢技让小腿在空中碰撞在一起，随后各自一跃而开，抵住身体重量的脚在地面拖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才重新踏稳。 季悦第一个想法是，所以到底哨兵的骨头有多硬？ 他因刚才的冲击屏住呼吸，这时才能缓缓喘息，一边震惊地望着前方的郑少天，一边对贴在身后的肖恩说，“麻烦先放开我喂……” 肖恩站直身体，放下手臂，但仍保持季悦在他怀里范围，声音低沉得就像一只强忍着咆哮的猛兽，“他让你受伤了。” “呃？”季悦抬起手，经过短暂的时间反应，那里从红肿发展成了青紫。他毛细血管比较脆弱，一旦受伤就能表现得特别触目惊心，实际上根本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放心好了，骨头一点事都没有。” 季悦这句话没有安慰到任何人，哨兵们的情绪在附近膨胀，混乱又激烈地敲打着他的神经。他察觉到事情的开展不对头了，用手抵住肖恩的胸膛，转头冲着郑少天笑道，“喂，你们到底怎么了？冷静点，伙计，咱们还在实习呢？” 为郑少天眼中挣扎又痛苦的感情而吃惊，季悦愣了愣，又仰回头对肖恩的下巴道，“嗨、你能放轻松么？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 顿了顿，他用尽量戏谑地口吻接着道，“他才是我的搭档，不是你，好么？” 肖恩低头看着他，异色的虹膜无论何时都能让季悦深陷其中，它们那么美又那么冷，他很想知道在薄冰下是否也有暗涌的激流，“保护向导是所有哨兵的责任。” 这些字硬得掉在地上都能发出声响，季悦知道自己是刺激源，他不乐意这样，对一个男人来说这种事可笑又屈辱，“他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他。还有你能不能收起你这种高高在上老子最大的样子？这让我又想用你的脸骨折我的手！” 肖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虽然他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可从来没有这样，眼如死水，像夜色一样深沉。 深沉得连季悦都无法再说话，他呆呆地看着肖恩，血脉间缓慢地流淌过一阵扭曲而压抑的痛楚。 “长官。看来我们都有充分的时间，希望你准许，让我能向你请教一些近身搏斗的技巧。”郑少天坚定的声音打破了这层迷障。 肖恩抬起头，用几近空白的表情看向郑少天，那是除了自己身份之外不再包含任何感情的神态。 季悦茫然地转过身，咽了口唾沫，勉强拼凑出四个字来，“私斗违法。” 他试着发出缓和的共感，来消磨他们高涨的战意。可效果不好，季悦不知道是它们太纯粹太强悍了还是自己状态不好，他现在都有想和谁打一架的冲动，这他妈太——憋——屈了。 “指导？是的，我很乐意。”肖恩松开领口的扣子，踏步向前，徒留对整个场景无言以对的季悦。 华丽的攻防战几乎瞬间展开，攻击和防御，突进和闪避，交替的快速动作，季悦的动态视力都快要抓不住他们的动作。 郑少天无法躲开正面而来的冲击踢，就算他架起双臂减消了它的伤害，整个人也被弹开撞到了后面的巨大植物枝干上。 肖恩全速冲上，以掌握拳，借力将手肘不留余地击向了他的胸口，几乎要陷了进去。然而无论做着多么激烈的动作，他的脸 分卷阅读30 上既无愉悦也无激动，好像脸上只是一层皮，包裹着一堆钢材。 犹如凝结成了块的空气从郑少天的口头挤出，肋骨清脆的这段声被他的咳嗽遮住了。他迅速侧头，躲开了拳头却没躲开另一只掐住他脖子的手。 肖恩拔出那只陷入植物的手，带下了一些碎屑，打开了郑少天提起集合力气的攻击。他看着郑少天宛如在看一个死人，“我希望你能从刚才的指导中了解，令人不愉悦的触碰应当是我们极力避免的。”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季悦来不及做什么，可此时他觉得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就要出人命了，他也猜到郑少天不会是肖恩的对手，但这也太超过了。你妈这是指导么？！这是赤裸裸的殴打而已吧？！ 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朝两人跑过去，“肖恩舰长！请你立即住手，放开我的搭档，不然我就要向我们的教官求救了！” 拉住肖恩的手臂，季悦坚决得近乎敌视地道，“你不会想要上军事法庭的。” 掌下的肌肉这么硬，他都要怀疑哨兵不仅骨头是钢铁做的，连肌肉也是，这群家伙是不是不会流血只会流机油来着？ 肖恩松开了手。 季悦赶紧撑住郑少天，让他能慢慢滑到地上，而不是因落地而受到二次伤害，“老天，你这真是下的狠手啊……” 不管怎样，季悦明白他们的实习结束了，这毫无意义的任务在第一天就结束了，他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 “你没事吧？我得呼叫救援了。”季悦用手拍了拍郑少天的脸，“恭喜你，你得去泡个福尔马林。” 郑少天在抽气的嘶嘶声中笑了笑，勉勉强强算得上轻松，“当然没事，我比你想得强壮。” 电子提醒音响起，季悦一时迷糊了，他还没有呼叫，监控器怎么自己也叫了？ 他不知所以然地打开其中的通讯键，“季悦学员，你现在和郑少尉在一起吗？” “是的？其实我们也正想联系，郑少尉受了点伤。发生什么事了？”季悦和郑少天对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困惑。 肖恩这时也打开自己的通讯器，他的目光一直不离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我是肖恩。” 监控器里的声音郑重地道，“有一艘科学舰向我们发出求援信号，就在天鹰附星γ上。” ☆第22章 救援 天鹰附星γ离天鹰四不到两个天文的距离，但星际联盟的成员们却并不把它规划到被保护条款上来，虽然它上面或许会含有某些矿物，比如一些珍贵的天然合晶，能作为反物质反应堆的原材料。可它是一个Y级行星。 Y级行星，联盟标准里最不适宜生存的地方，它可能有自己的生态系统，但那显然不适宜任何联盟现有星球生命进驻。 只有一些确实需要矿源的星球才会冒险地登陆，而地球就是其中的积极分子。更糟糕的是，天鹰附星γ甚至还是个还没被调查清楚的Y级行星。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们匆匆分别，分别回到天鹰四上的地面哨岗。肖恩和季悦同时分别得到了说明。 一艘华盛顿基地的科学舰，失去和地面外勤小组的联系，但是他们的哨兵在环境恶劣至极的行星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太多杂讯，有一个哨兵还陷入了神游症。 他们只有向最近的两艘战舰请求帮助。 本来郑少天也应该被派遣过去，不过正如季悦所预测的那样，他需要一些治疗，倒还不至于躺进治疗舱。 被教官遣散的季悦主动联系了狄索。 “我还在想什么时候你会主动联系我。”狄索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而带着笑意，“长话短说吧，你知道我现在很忙。” “这次救援搜索是你们舰长带队吧？”这一点他自个儿已经向教官确认了，时不时会有电子风暴的行星没办法用任何搜索定位装置，最有效率的做法反而是去依靠哨兵的能力，可在那样的地方极限地延展五官，就算对结合了的稳定哨兵都能算是最恶意的折磨，“既然他要挑战嘛，就让他带上我。” 狄索笑了一声，“我做不了决定。” “那就麻烦你用你的军衔跟我们这边的负责人要求一下，到科学舰上见到盖亚号舰长时我会亲自和他申请的。”季悦也笑了，语气里透着股胸有成竹的自信，“你也知道的，我能帮上忙。快给我个答案，不要浪费我时间，不然我得找其他途径了。” 狄索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想去？” “这很重要吗？”季悦的焦虑一点没有在口气表现出来，他怎么知道为什么？他只是想去而已，或许能看到肖恩那一副难以分辨出挫败的脸色也可以算理由？但他绝对不愿意把这种话告诉给狄索，“我有能力我为什么要什么都不做？” 不知道考虑了些什么，狄索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现在你去向教官报道吧。” 当季悦在科学舰的停靠仓和肖恩打上照面时，他为自己的出现达到了预料效果感到十分满意。 他眨了眨他那双需要的时候可以无辜得像个宝宝似的眼睛，“哟，这么快又见啦。郑少尉让我给你带声好。顺便一说，他没告你。” 肖恩的视线锐利，“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雷神号的安全队长赵好对此很惊讶，他接到雷神号指挥官的命令带上季悦这个向导时虽然感到疑惑，却出于对长官命令的绝对服从没有任何异议。然而现在看来，季悦的加入是有争议的？ “可惜我就是来啦，惊喜不？”季悦开心地朝旁边着急又迷茫的科学舰负责人努努嘴，“比起盘问我，了解情况不是正该的么？” 肖恩的军衔是在场人中最高的，他以一种复杂的目光在季悦脸上顿了一下。季悦觉得那可能是个警告或者谴责？ 不过他才不在乎呢。 肖恩道，“上尉，详细说明情况。” 负责人是一个矮小的厄怒多斯星人，没有眼睑的复眼占了他的一半脸，有着六只手指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显示了他的紧张心情。 他看着两队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是担忧的情绪还是占了上风，“我们本来已经探测到了附星γ上不会受到星球矿脉发出的电子脉冲影响的地区，然而B区里的科学小组在4个小时前和主舰失去了联系，失去联系之前他们留下了让人担心的通讯记录。我们立即派遣了安全队去搜救，然而他们在现场只发现了爆炸的痕迹。但是再往下搜索就非常勉强……所以我想到需要向地球基地救援，信号就转到你们的舰上了。” 肖恩点点头，“这种做法是明智的，考虑到这个星球的情况，搜救小组人数最好缩减到五位哨兵。” “这么少……？”负责人怀疑地反问，随后看了看站在肖恩身后的人数。 季悦插嘴，“是四位哨兵和一个向导，我是被编制入队的。” “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肖恩瞄了一眼赵好，他 分卷阅读31 才是这次临时救援行动的领导，“我稍后会要求解释，但现在你应该呆在这里。” 赵好觉得被莫名其妙地责备了，他认为自己必须为此做出解释，“长官，两舰的商议要求是尽快集齐最适当的优秀人选。我们的指挥官因此指派了人手，其中不存在任何违规的行动。” 肖恩沉默地看着在他身后做鬼脸的家伙，“很正确的叙述，所以具体的小队成员还是需要我亲自挑选。” 无声地笑了一下，季悦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却不是很担心。 负责人忧心地看向肖恩，“事实上，失踪的人里有一个就是向导。他是小组里专家的助手，也是他的结合对象……十分抱歉，我们本来以为划分区域里是安全的。” 对附星γ的勘探从一个地球年之前就开始了，进行缓慢又小心翼翼，却没想到在敲定的安全区里出了问题。 “我想你们已经做到最好了。”肖恩点了几个人，其中包括了赵好，一边朝前走去一边对负责人道，“开始准备吧，我们即刻过去。” 季悦理所当然地跟了上去。肖恩顿住，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命令道，“待在这儿。” “不不不，先想一想，长官。想一想充满乱流的空气，想一想饱含毒素的化合物微尘，想一想无处不在的热辐射，再想想你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大你的感官。哎呀、我想那一定不好受哈？”季悦手背在身后，微微倾过身，轻佻的笑容仿佛在和人交换一个暧昧的秘密，“你会需要我的。” 他盯着肖恩的唇，他几乎觉得它要动了，比如嘴硬地说些拒绝的话，就好像它的主人真的不需要似的。 可肖恩只是闭着嘴，他面颊的皮肤绷得比平常更紧。 季悦就明白了，他是听进去了而且也在考虑。他早知道，肖恩本来就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在大事上这个男人是讲道理的。 综合考虑下，自己本来就是最适宜的人选。他比一般的向导更有行动力，而且共感力更强。他当然可能会遇到危险，可他的存在也是必要的。话说回来，小队里的人都有可能遇到危险。既然季悦是个准军人，他就该面对。 心中权衡再三，与那一股想要让这个人远离危险的强烈保护欲斗争，肖恩用不需要的力道转回身，用背影给了季悦一个默认。 他们在装备室换好隔离服。装有生命维持程序的衣服一穿上身就抽离了布料和肌肤之间的空气，使其极其贴合人体。生物电线交织在布料中，不停运作以提供给身体最恰到好处的温度，它们也让隔离服更不容易划破。在Y级行星上暴露皮肤可不是开玩笑的。 为了行动方便，分配到每个人身上的武器只有光束枪和单分子刀，以及为了应急而准备的急效药。 单分子刀平常难得一见，托老爸和哥哥的福，季悦却不是第一次见到它，像每个男孩子一样，他实在是喜欢这种锋利无比的刀。刀身外表附着一层特别的分子膜，这让它奇妙地拥有钢铁的冷银色，却不会产生镜面反射。而它的刀锋无限接近于单分子，理论上可以切开所有东西。 他将它收回折叠状态，放入裤腿上的刀套，拿起自己的头部护盔，和另外四个人一起坐上飞行器。 小组里的其他四个人表情严肃，只有他像个准备去飙车的小混混。 电子女音提醒进入大气层倒数。 五个人戴上头部护盔。 在戴上前，肖恩嘱咐，“不要擅自行动。” 这句话没有指名对象，语调在其他人听起来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季悦不止怎么地就感觉他是对着自己耳朵吼的。他在护镜后面痞兮兮地笑了笑，并着两指在额角处往外随意一挥，仿佛在说遵命。 护盔的接触点和脖颈上的对接口轻响，氧气循环系统开启。 这时不规则的乱流让飞行器在经历大气层的时候剧烈非常的颠簸，飞行器里警报红灯闪烁，队员身上的安全带自动收紧，几乎将人捆在了舱壁上。 季悦贴着铁壁，视野晃动，肾上腺素不断上升，兴奋和紧张控制了他的所有神经。他想，哇哦，这个太酷了。 整整十分钟，飞行器才终于能着陆。 驾驶员在和后舱完全隔绝的驾驶舱里控制飞行器打开了气锁门。肖恩通过特定波段对他下命令道，“原地待命，保证随时可以起飞。” 然后他带头走了下去。 季悦第三个下船，他踩上红黑色的干硬大地，上面天空好像是它的倒影，浑浊的红色里带着黑色的雾状斑驳，伴随着一刻不停的电闪，而天与地中间的空间里是黄沙漫漫狂烈地飞舞，不断扑上护目镜，甚至发出了刮滑的嘎嘎声。 整片视野就是这样酷烈的红色，不安的黑色和沉重的黄色。 这里就是天鹰四的附星γ。 ☆第23章 搜索 为了保证行进速度，他们甚至不能在这种随时能遇到大坑和沙暴的地方乘坐任何运输车。 不过不用真的接触这样糟糕的空气真该谢天谢地，这里的地表温度接近五十度。但高科技使得季悦能够免受其难。 肖恩开始移动，他们必须要先去勘探队既定的目标地。季悦紧紧跟在他身后，其他三个哨兵手中持着光束枪，警戒地以季悦为中心赘在三个方向。 季悦看到植物……那是植物吗？哪怕是地球上的戈壁都比这里鲜活有生气，它们好像枯枝一样地趴在地上，扎在那些不知有多深的裂缝中。 他走快几步，盯着肖恩的背影，“队长，你还好吗？” “安静，保持你的体力。”肖恩的声音还算平稳。季悦有点后悔，早知道先替这家伙做一次精神疏导了，可惜就算他想，时间上也不允许，话说当时他怎么就遇到郑少天和自己了……干！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他们的波段都在一起，季悦不好再多说什么，他还需要注意其他三个人的精神情况，幸而作为不需要领导方向的人，他们的负担要少很多，只要分别保持高度的视觉和听觉就行了。 季悦浅浅地吸了口气，他一半的注意力都放空进了冥想，他需要寻回那一根联接他和肖恩的线，并加强它。 已经隔了那么一段时间了，连季悦的后遗症里的禁断现象都在逐步缓和，它已变得若有若无，恍如烟雾，不成形体。 屏蔽你的时候你非往脑里钻，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起作用，要你何用啊！ 季悦默默地抱怨了一句，又朝肖恩靠近了点。他认真地分辨感知着越来越紧绷的气息，并竭力形成共感来缓和它们。 这儿的风强力又不讲道理，从各个方向吹来。季悦时常能隐隐约约地窥到远方形成小型的卷风，像贯穿昏暗天地的黄色纽带，不停扭动。 他们走了大概三公里才到勘测地点，这里却已接近B区边缘了。 眼前所见实在不容乐观，正是一场焦黑的废墟。仪器残骸都损坏了，像垃圾 分卷阅读32 发焦发黑地散乱在地上，地面铺着淡淡的一层紫色尘埃，这是岩壁深层的物质。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惨烈的爆炸？而且地上只有一些残肢，尸体的主要部分也都不见了。去哪里了？ 肖恩抬起头，山壁以70°角不断向上伸展，形成陡峭的坡度，“上面有弹迹。艾瑞，上去看看。” 被喊到的哨兵放好光束枪，轻而易举一下攀上了5米的高度，观察了半天，他才落回地面，“是的，应该是光束枪打出来的，边缘的焦黑很明显。” 季悦仰头，什么都看不到，但弹痕怎么会衍生到这么高的地方…… 他蹲了下来，查看脏污的断肢，那是一只右手，地上的血迹早就沉浸同样深红的土地和山壁里。暴露出来的骨头缠绕在筋肉中，看得季悦差点反胃。 一共十个人，里面还有四个是哨兵，B区里明明早就确定没有生物痕迹了，到底是什么攻击了他们？ 和之前的哨兵一样，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众人等着肖恩做决定。 肖恩没花太多时间考虑，他的手放在山壁上，眯着眼看着干裂的石壁，深吸了口气。所有人都明白他要开始受折磨了。 他闭上眼，放纵自己的感官，透过保护他的隔离服，像一张蜘蛛网迅速向四面八方探送。它们无休止地延展，代替他的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无声无息地贴着障碍物越过，任何缝隙都没有放过，寻找任何有用的踪迹。 庞大又杂乱的信息像海啸一样不由分说地涌进他的大脑，然而这不是最痛苦的，他将自己最敏感最脆弱的神经知觉赤裸地暴露在灼热的地表上，剧毒的空气下，粗粒的风沙中，每一点刺激都让蛛网颤动，每一个节点都在搜集这些痛苦，最后和着信息不分彼此地回流到他身上。 在这片只属于他，只有他的空间里，他静静忍受着血管里的燃烧，犹如被雷电鞭笞全身，从皮肤内里进行千刀万剐的凌迟。 那么突兀地，一个温暖又熟悉的声音安静地说道，它们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不能真的打败你，因为这都是你可以掌控的，不要随它们飘走。 我在这里，和你一起。 带了些强势的压力随着而来，像是一层要包裹住他的毛毯，或者它可以称得上一个拥抱，执着地要让他远离伤害。 肖恩知道这个，他记得这个，在誓要告别的不远的过去里，他是如此沉迷于此。不会有比它更美好的存在了，他的身心都因它的重新来到而激动到发抖。 灼热的地狱中那一点珍贵的温柔凉意足以给他全部的慰藉，肖恩咬牙，蛛网缓缓爬行，方圆十里的地形都在他大脑里成型，接着不必要的部分被移向正确的方向，附着上去，形成更粗壮的蛛丝，分支越来越少。 终于在一点上全部重叠起来，指向一个方向。 肖恩喘了口气，从感官迷宫中夺回心神，才发现不知何时季悦已在旁边扶着自己。他藏在护盔里的脸上满是冷汗和怔忪，手慢慢向季悦抬起，像是想迫不及待地触碰他。 艾瑞问，“队长，找到了吗？” 冷汗在恒温系统调节下消失不见，只留痛苦和安慰的余韵在身体里碰撞，肖恩站直身，季悦也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手，两人同时看向其他人。 “这里有其他生物，在这山壁那边，有个峡谷，底部的洞穴是它们的巢。”他沉重的声音继续道，“恐怕只有一个生还者，暂时。” “生物？怎么可能？为什么没有排除掉它们？”季悦的问题正是所有人的心声，根本不用了解，B区的搜索必定反反复复，才会派人员进行这么深入的勘测。 “它们……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肖恩缓慢地形容出映在脑中的客观事实，然而前因后果他却是推算不出来，但不管怎么忽视了那些本地生物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 小队队员整理了仪器的废墟，并没有发现任何记录芯片，想来是带在什么人身上了。肖恩沉默地看着其他人，下了第二道命令，“前行6公里，绕过山壁，下到峡谷中心。” 季悦走在他旁边，“活着的……是那个向导吧？” 肖恩微微一点头，“是的。他现在还活着，并没有受到致命伤。” 只有一个人，证明他的哨兵也死了。季悦还记得那个厄怒多斯人说过的，他们是结合的对象。不过好在死的是哨兵，若是这位向导能被救回来，等回复后他还能和其他可以相容的哨兵结合。 如果反过来，哨兵多半是撑不下来的。 季悦回忆着琐碎的常识，他们贴着山壁行进，6公里的距离在这样恶劣的自然环境下，非常消耗体力。他本来就是直接从实习中退出的，身体又不比哨兵，无可奈何地渐感吃力。 心头一动，他抬头看到肖恩稍稍侧过了头，视线隐隐是放在了自己身上。 不知为何季悦就是明白他在考虑什么，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帮忙。 肖恩顿了一下，这才回过头去，然而季悦仍感觉到他有一部分注意力一直紧紧放在自己身上。 季悦有心告诉他不用这么浪费不必要的精力，又碍于他一说话其他四个人也听得到。虽然明明也没什么，季悦就是莫名觉得被他特别照顾略感尴尬。 路面的坡度越来越大，众人弓着身子一步步攀爬，高处的风沙更烈，时不时视野能见度低得只能看到前一个人的背影。 突然，肖恩停住，往后比了个手势，攀住边缘往上一翻，其他人跟了上去。 季悦伸手，还没抓稳，就被人握住手腕，轻巧地提了上去。他一上去就半趴在平台上，拉他上来的肖恩半跪旁边，视线和其他人一样往对面望去。 受能力规限，季悦只能不甚清晰地看到对面山壁，顺着它的线条往下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所谓的巢穴在哪里。 “你右手3点钟方向，山壁地面交界处的裂缝，深度大概二十米，一只……不对，两只？”肖恩似乎也不是很确定，忽然他道，“有东西。” 五人齐齐噤声，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屏息间只见一个生物无声无息地从峡谷底部几乎垂直地冲上云霄。 它全身是完全能够融入这种环境的黑红色，长相似鸟，然而没有任何一片类似羽毛的地方，身体表面就好像粗糙的石壁，每一次煽动它那有着锯齿边缘的翅膀都能掉下石块似的，整个身体都像是碎石块颤颤巍巍地堆积起来的某种怪东西。 不知道它离巢是干什么，肖恩环顾了一周，“季悦，你留在这里。” “开玩笑么？我得过去。”季悦很坚定，皱眉探头看了一眼，幸运的是这个地形并不是悬崖，他能顺着滑下去，“向导坚持不了多久，不然我们就白来了！你们对付不管那个什么东西，引开它，我去洞里把伤员带出来。” 肖恩斩钉截铁的声音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艾瑞会去，你待在这里等待接应 分卷阅读33 。” “听着，我知道我不能算战斗力，但分散一个哨兵来做我可以做的事真的很蠢好吗？”季悦爬了起来，语气同样表现了他不会让步的决心，“我了解自己可以干什么！” 怪鸟在上空盘旋了一圈，往西边飞去，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声鸣响。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波段里传来肖恩的声音，“引出那只鸟后，季悦进入救人，一旦得手，立刻撤退。往东侧集合，有条小径，在那里集合。” ☆第24章 怪鸟 一旦下了决定，没人再耽误，哨兵们动作迅速并且专业地附在岩壁往下降落。季悦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只是徒手攀岩这种事这对他来说还是有点挑战。 腰上突然箍上了一只手。 季悦诧异地往下一望，耳边就响起因受到空气里游离电子影响而带着杂音的失真人声，“抱紧。” ——抱、抱紧什么？ 腾空造成的失去平衡杆让他下意识地抱住肖恩，“卧槽？” 肖恩都没给他时间再多反应，矮身一下滑了下去，仅靠着两脚和另一只有力的手支撑住两个人的体重，不断降低高度。 在断断续续的失重感中，季悦整个人不得不紧紧贴住这不停伸展的身体。他能感受到隔着两层薄薄的隔离服，硬得磕人的肌肉在收缩和舒展，一种带着力量的从容节奏。 这个男人，跟自己非常不一样。 每次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季悦心里都涌上一股复杂的滋味。他的思想里从来没有向导该依附哨兵，不如哨兵的认知。他只知道人生在世，各司其职，谁都有自己才能做的事，所以季悦并不真的去羡慕任何人。 可对着肖恩这个哨兵，他就难以工作伙伴的公事心态来看待。这个人无疑很强大，但他同样很可怜。 让季悦想挑衅他，又想照顾他。想为难他，又想帮助他。就是这样矛盾的古怪心理。这难道又是后遗症中的一种吗？ 尽管带了个人，肖恩也没有落后多久，安静地落地，松开了他。峡底的风沙明显小了，视野也清楚了不少，而那所谓的缝隙比季悦所想的要宽，超过二十米的宽度。周围是大大小小的岩石块，地上还有大小不一的坑洞，不知道是不是峡谷山壁上落下石块砸出来的。 季悦自觉往缝隙旁的大岩石后躲过去，取下光束枪。 波段里肖恩道，“小心。” 没人说话，直到季悦略有迟疑地回道，“你……们也是。” 他背靠着岩石，半蹲着转到一边，看着艾瑞跟着肖恩进入了巢穴。 然后他听到了爆炸声。 地面震动，季悦微微睁大眼睛。 又是一阵爆炸声。 “肖恩！发生什么事了？！”季悦没有动，留守在外的两个哨兵全身戒备，也没有动。 “我们出来了。”肖恩和艾瑞同时冲了出来，在地上打个滚，躲过追出来的大鸟足以裂石的一挥。它翅膀尖端在地上一触，就发生了一次爆破。 肖恩顺着那一滚惯性一尽顺势站起来，回手又是一枪，正中大鸟的右眼，它疯狂地拍扇只剩一只的翅膀，发出一连串爆炸。其他哨兵齐齐扑了上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悦没法多想，闪身跑进巢穴入口。他根本没有预计到居然是一个斜坡，脚下被繁多的碎石和坑洞一绊，当即摔倒，一路滚了下去。 一番天旋地转，磕碰过数不清的石头，他终于顺利地滚到了地面，嘶嘶倒吸一口冷气，站起来一拐一拐地往深处跑过去。 这远远超过了二十米，但洞穴并未完全黑暗，因为越靠里面越能显现出石壁上正发出一些幽幽的紫色荧光。 “有人在么？”他将声道开成外放模式，暗暗祈祷那个唯一生还者可别撑不住。 一个微弱的共感像一道波浪穿过他。 季悦忙不迭地加快了脚步，脚下踩到了个软绵绵的东西差点又摔一跤，也没顾得上看，焦急地半摔到共感源的身边。 向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他的头部护照还在，可是护镜处已碎裂了，大面积的隔离服都破了，裸露出皮肤。 季悦大喊在波段里通知其他人，“我找到了！” 外面是一连串的爆炸声还有肖恩的命令，“不要用枪！伤不了它！” “能听到我说话么？”季悦一手扶起他的头，揭开护罩，从后腰处的口袋里拿出一小管药剂，用拇指拨开管塞，喂到他嘴边，欣慰地看到向导缓慢地咽下了，“我知道你很痛，不过我们要立刻离开，回到科学舰上泡个澡就没事了。” 向导在他的帮助下翻过身，哆嗦着，艰难地把一样东西塞给季悦，“带走……它……” 季悦一看，那是一个芯片。 “我会带走它的，还有你。”季悦把东西放进腰后，尽最大努力地不弄痛男人，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后，扶住他的腋下，站了起来，“撑着点，门口几个人在为你拼命呢。” 向导身上的哆嗦一停，用季悦几乎听不清的破碎语调道，“我不能走。” 季悦确实没有听得很清楚，然而向导交流，情绪感染比语言更清楚。他感到了向导的拒绝之意。 向导想要松开手，可抵不过季悦的气力，“他在这里。” “别和我耍脾气。”季悦根本没打算和他浪费，咬着牙驾住他往外走，路过一具具残缺的尸体，“剩下的都是死人了。” “让我待在这里……”向导起了挣扎，虽然力道很小，但也对筋疲力尽的季悦造成了影响。 他火了，“你再啰嗦我就打晕你！” 这样的威胁没有让向导安静，他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季悦，摔在了地上，艰难地朝回爬。 “季悦。”通讯波段中出现肖恩的催促，“另外一只回来了。” “什么？你们怎么样了？”季悦吃了一惊，就是这么一耽误，向导连滚带爬地又回到了最深处。 季悦赶紧上前两步拉住向导的肩膀，将人扯了起来，心中恼怒陡升，“你疯了吗？！” 肖恩隔了一会儿才有功夫问：“怎么了？” “没事！顾好你们自己！”外面又是一阵轰隆声，他果断往向导脖颈间一捏，把人整晕了过去。 终于消停了。 他靠在背后的大石块匀了一会儿气，还没缓过气来，后面的石块动了一下。 神经高度紧张下的季悦往前躲开，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块平凡无奇的石头在晃荡几次后，噼里啪啦地裂开了。 ——卧槽不是吧？！ 想到某种可能，季悦再不敢耽误，双手从向导腋下穿过，拖着人往外尽最大可能地快速移动。 一个东西钻了出来，它的双眼发出淡淡的紫色光芒，和穴壁上的荧光一模一样。没有新生儿的懵懂，它仿佛是外面怪物石鸟直接的缩小版本，啄了两口可能是蛋壳的岩石几口，一边吞下去一边一错不错地盯着季悦。 这狩猎者 分卷阅读34 的视线把季悦钉在原地。他心跳如鼓，冷汗从额角滑落，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肌肉紧得都隐隐发痛。 他试着往后又退了一步。石鸟立刻有了动静，几个扭动下，彻底扭开了岩石的束缚，有一米来高度的身材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它一开始脚步踉跄，但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像只笨拙的鸭子扇着岩石一样的翅膀半飞半跑了起来。 没有时间考虑，也没有办法躲开，季悦松手把向导放在地上，抽出脚边的单分子刀，往外一甩，刀刃无声无息地弹了出来。清脆的踏地声响，尽可能地躲助跑了一小段距离，借助坡度地势的高度差，季悦无视身上叫嚣的疼痛纵身跃起，高度超越了那只石鸟，翻身敏捷地落在了它身上。 这只初生的石鸟显然攻击力比起成熟体小了很多，但它坚如地表的身体又给季悦带来剧烈的磕碰。他左手死死勾住石鸟的脖子，右手腕一转，将刀用力高举过头。 石鸟翅膀一振，整个向旁边的石壁撞去，硬生生把季悦夹在了它和穴壁之间。季悦发出一声闷哼，缩起身一滚，近在咫尺的地面已受到了鸟喙的攻击，地面因爆裂而粉碎。 季悦的头连着护罩一起受到冲击，眼前好几秒都一片昏暗。他闻到了奇怪的味道，知道这是因为护镜被破坏掉了，外头的空气侵入了进来。 “季悦？！” 尽管被杂音干扰得支离破碎，他也听出了这是肖恩的声音，只是前所未见的高声。季悦咳嗽了两下，“我没事！我马上带他出去！” 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他上方，他不再躲，双手握着单分子刀的刀柄，不顾抓向自己肩膀的爪子，以全力灌注的一击刺入石鸟的腹部。 感受着肩膀骨骼快要碎掉的剧痛，他大叫一声，将手伸长到了极限，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阻力，刀刃划过的刀痕平滑而快速，一直滑到了怪鸟的下颚，在它身上拉出了一条中轴线。 石鸟挣扎着落在地上，不断扭动。季悦喘了几口气，受伤的地方好像都长了颗心脏，和脉搏一个频率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次更难忍受的剧痛。 他狠狠咬住后槽牙，收起分子刀，忍住晕眩，一步一步瘸着向向导走过去。 “算我拜托你别再搞事儿了……”他背起半昏迷的向导，觉得腿颤得快要将整个人都抖散了，温热的血蜿蜒而下，衬得他皮肤冰冷，“肖恩……队长，我准备往集合点转移，完毕。” 那边没顾得上回答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季悦甩甩头，伤口痛得麻木，艰难地背着向导出了洞口。地上躺着一个尸体，季悦越过他，看到更加坑洼的地面。将男人往上托了托，他辨好方向往约好的地点赶过去。 向导没有动，但季悦知道他醒了。 因为他身上散发的情绪，没了任何屏障，像污秽的地下水一样在井喷，一层又一层浇在两人身上。 季悦的血从伤口溢出，又被隔离服的循环系统吸收掉。他觉得浑身发冷，不止是身体，还有心上。 那个向导在不停地传达一句话。 ——我恨你。 ☆第25章 离开 路越走越窄，峡谷两边的山壁在头上分割出了长长的一条带子。天空比之前暗了点，其中的闪电更加明显。 季悦把向导轻轻放在背风的地方，自己也终于能坐下休息了。可也不敢完全松懈力道，只怕自己会随时晕倒，他随手擦了擦不知道为什么而流下的鼻血，“我已经到了，完毕。” 但是距离可能已经隔得太远，只有杂音。 伴随着仿佛在轰轰作响的头疼，季悦勉强将共感力延展出去。当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气息靠近时，他真的松了口气。 他用脚踢了踢向导的腿，“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坚持住。” 起了水泡的嘴唇几下开合，向导死人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我恨你。” “省点力气吧，你让我不舒服自己也不会舒服。”季悦望向来路，极力忽视向导的共感，然后回过头来警告，“麻烦你自我控制一下，我知道你很伤心。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人都死了，你还能活下去。” 向导没说话，他眼珠都在发紫，浑浊一片，他就用这样一双仿佛来自深渊的眼睛死死盯着季悦，又好像穿过季悦盯着更远的地方，“你不能……不能把我带离他身边。” 季悦以为他要哭了，可他只是瞪着眼，双眼变得空洞。当发现的时候，季悦发现自己哭了。 这不是他的感情，是这个向导的，因太过强烈，全部投射在了季悦身上。季悦倒吸了口气，“停下来！” 源源不断的眼泪坠落，心中遭受撕扯，像是产生了个黑洞，要把所有的感情都吸进去。 一切都不重要了，时间失去意义，世界充斥绝望，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半身业已死去。 他不在了，结合被狠狠切断，伤口鲜血淋漓。 “你……够了……”季悦快要被这种感情共感催到痛哭，他想大声哭号宣泄这可耻的不公平，又觉得心灰意冷只想静静和这肮脏的大地归为一体。 他扬手把向导打晕，自己也跌坐回地上。黑压压的感情开始像如潮水一样褪去，一波一波地拍打他的心。 ——肖恩肖恩肖恩肖恩肖恩肖恩。 季悦还在被它们影响，忍不住蜷缩起来在脑中反复想着这个名字。这是现在唯一能安慰到他的方法，直到有人把他抱了起来，“季悦？” 属于哨兵的浓重的保护欲念缠绕上来，密不透风，建起坚固的堡垒，季悦终于能够缓一口气，泪眼婆娑地看向低头查看的肖恩。 肖恩万年面瘫的脸色丕变，一把捞下季悦坏掉的头部护罩，动作迅速地拿出药剂喂他喝下，随后毫不犹豫地取下自己的给季悦戴上，“艾瑞，带上那个向导。动作快点，在它们追过来之前赶回去。” 季悦现在已没有任何发言的意愿了，被紧紧锁在肖恩的怀里，身上疼痛不减，却奇异地容易忍受了些，这让他下意识地往肖恩身上更加贴紧。 似乎犹豫了两秒，肖恩开口，声音低得快要算得上柔和了，“坚持一下。” 当哨兵发足全力奔跑，速度惊人，偶尔的跳跃力能用可怕来形容。在这样忽高忽低的颠簸中，季悦一直处于半醒半晕的状态，他很想一头睡过去，但现在的情况逼迫他绷紧神经。 但是抱着自己的手稳健和牢固，甚至饱含着相当的珍惜，竟能让他在这样的逃命中生出一丝安心来。 以至于当肖恩放开他好替他扣上安全带时，他感到一些不舍。 一定是遗留的那个共感作用，季悦闭着眼睛，不想在这种时候回忆起后遗症的空虚之痛。他松松地抓住了肖恩的手。 肖恩没有反应，却也没有挣开。 但当飞行器慌张地穿越大气层时，他的手用力握紧，紧得好似要把两人的手牢牢黏在一起。可它又是那么疼，疼得像 分卷阅读35 是一种痛苦的拒绝。 季悦心中空白，还在别人的失落感中怅然。 他们在快要把人摇散架的摇晃颠簸中握着手，知道这又是短暂的一瞬。道别再一次即将到来，而他们并没有谁觉得这需要去阻止。 包括那个向导在内，肖恩和季悦三个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辐射和离子中毒，在科学舰上做了紧急药剂处理后，他们被快速送回各自的船舰，躺进了修复营养液。 季悦在睡睡醒醒之间，内心反复冲刷着被迫引起的哀痛。物理造成的伤害很快就好了，麻烦的是受到辐射的细胞要慢慢重生，季悦整整待了一个星期，才能从中出来，转而接受普通的治疗。 这个时候，雷神号已经踏上回家的旅程了。 相比还要卧床观察的季悦，受了点骨折的郑少天早就恢复，前来看望的时候主动提及在天鹰四上的遭遇，“我想你和那个人是认识的，他是盖亚号的舰长？” “是。”季悦躺在病床上，难看地笑了笑，“抱歉。” 郑少天站在床边，脊梁挺直，“为什么你要道歉？” 这话问住了季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觉得欠郑少天这个就说了出来。郑少天又问：“你曾经说过，在盖亚号上帮一个哨兵做过疏导……” “对，就是他。”季悦耸耸肩膀，“所以……也许他心里不是那么自愿的，但你们哨兵的本能总是让人把持不住。这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很抱歉。” 郑少天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神色转向了严肃，又从严肃转向了无奈，“季悦，我认为你对哨兵有些误解。” “哦？”季悦挑眉，示意我很意外和请你继续。 可郑少天稍稍倾过身，嘴角挑了个笑出来，“如果你考虑选我，那么我很乐意示范给你看。” 老生常谈，这回换季悦无奈了，“我知道我是挺好的，不过没想到能好到这田地。非这样不可么？” 郑少天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在见面接触之前我以为你会单纯拒绝和哨兵结合。可是显然你不是。所以我想不通，为什么你需要拒绝我？” 因为你不是他。 这个想法在窜出来的一瞬间，把季悦震在当场，他甚至一时想不到那个‘他’指代的是谁。这完全是本能，在脑中好像呼吸一样自然地就出现了。 季悦猛地摇了一下头，非常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然后像想把什么东西咽下去一样地咽了口唾沫，收起表情，“没有为什么可以么？” 郑少天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当然。” 瞄了一眼时钟，他的轮班时间到了，“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 季悦突然想起一件事，喊住了他，“你知道么？那个我们救回来的向导……” 这件事他十分在意，不管当初怎样不愿意，那个向导总算是活下来了。季悦觉得，或者说期望，撑过那段糟糕的情绪爆发，他能好过一点。 毕竟，活着的人总是有希望的。向导还能遇到另一个相容的哨兵，心中那可怕的裂口会有办法来填满的，就像每一个撕心裂肺的伤口。只要活下去，它迟早会痊愈。 季悦倒是想要联系狄索，但是能在基态空间里联系的专用频道是不向非军方开通的。季悦现在还没有进入编制，得到这种特权。 不过显然郑少天的工作并不涉及这一方面，“我帮你询问一下吧，明天轮班过后来告诉你。” 因为这句话，季悦彻底明白了他的固执。实际上他并不想和郑少天竞争什么谁更坚决，事实上，他真心想要和这个人成为朋友。 他还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所以他看向郑少天的目光没能有斗志或者挑衅，只有种好笑的不赞同，“我回去之后一定会怂恿刘主任优先帮你找个向导。” 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郑少天偏偏头，露出个笑容，不言不语地点头示意自己的离开意向。但当他走到门口打开门时，他如同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停了下来，回过头，“刚刚想说的话是，我希望你能把向导对我们的吸引力看成类似普通人某种固定的偏好，而不是把我们当成随地发情的野兽。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们能够冷静自持地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而自己该为这个做什么。我们只是相信直觉。” 郑少天松开眉头，冲季悦眨了眨一只眼睛，“回见。” ☆第26章 消息 医生终于得出了季悦完全康复的结论，这代表季悦终于可以能从禁锢状态中解脱出来了。他已经错过了很多雷神号上的讲座和课程，不过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参加。反正都是有针对性的，对那些经过实习之后变得更加默契的向导和哨兵们。他们回到学校后就会进行结合，这点毋庸置疑。 郑少天申请归了职，季悦就彻底变回了形单影只，在一群成双成对中显得十分突兀。他当然没什么不自在，和以往所有他不合群的时候一样。 唯一一个看起来对季悦是好事的结果就是他的实习是满分，为了附星γ上的救援行动。季悦对此抱着可有可无的安心。反正他当初也不是为了实习分数或者表彰去的。 他就是想去而已。 在这无聊的日常里，季悦比较记挂的仍然是那个未知名字的向导。感情的波动早失去了共鸣，然而他还是经常为此走神。但是郑少天一直没能给他消息，这让季悦很是烦躁。 “这难道是什么机密么？”他插了一坨肉，皱眉看向对面穿着制服的郑少天。在没有当值时，郑少天很乐意和他待在一起。 郑少天安静而迅速地道，“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 或许这是因为自己为了救他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或许是想从他安然恢复的消息中得到某种确认，季悦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皱起了眉，季悦觉得事情似乎不是那么单纯了，“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的话题最常出现的就是‘为什么’？所以为什么你每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都要问个为什么？” 为什么有时候可以被当做担心和关注，但更多的时候它代表婉拒和怀疑，季悦不是那么喜欢这个词。 如果郑少天嫌这件事麻烦他完全可以直说，自己只是拜托他又不是逼迫他，何必表现得这么为难？ 季悦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低下头把注意力全部放回食物上，虾肉和螃蟹，还有点鱼，很丰富。 可这样的态度显然让郑少天变得忐忑了，他看了眼前的发顶好半天，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本来想对你说他很好。” 季悦动作一顿。 “但我不想骗你，在任何事上。”郑少天的语气诚恳又犹豫，他的视线紧张地定在季悦身上，像是要判断可能出现的所有反应。 季悦沉默了一小会儿，慢慢抬起眼，“他怎么了？抢救无效？” 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尽管当时季悦也没详细检查，可想当然向导受到了不少致命伤。在及 分卷阅读36 时得到医疗的情况下，能不能活下来其实成功率总不是那么令人满意。 如果真的是这样，季悦不得不觉得遗憾。 但是郑少天却逐字逐句，以最简介的说法道，“他自杀了。” 他自杀了。 季悦有一瞬不知道这句话的真意。然后在下一秒中，这句话迟缓地刺入他的胸膛，冰冷而毫不留情，这感觉难以置信的逼真，以至于他不能自已地埋头看向胸口，确认是不是真的有一把利器插在了那里。 “季悦？季悦你还好吧？”郑少天敏锐地发现周围吃饭的向导们都注意到了这边。他们的导师也走了过来，将手放在季悦的肩膀上，“学员，发生了什么事？” 季悦用一种不知发生何事的茫然表情缓缓望向他，“什么？” 导师沉吟之后道，像是安慰般地捏了捏他的肩膀，熟练地灌注安定的力量，“你现在需要返回自己的寝室。” “啊……我……”他迟钝地看回自己的餐盘，机械似地想着自己应该正常地吃完食物，还有和郑少天继续聊天。 季悦猛地吸了口气，以自己都吃惊的控制力扼住脑中的狂风骤雨，“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吃惊。我想我只是有点累了。” 没有立即松手，导师似是在衡量他这句话的真假，然而他终是在季悦镇定自若的对视中点了点头，“这是公共场合，请控制好你的情绪。” “我很抱歉。”季悦展现了一个乖顺的笑容，并恰到好处地带了点具有说服力的愧疚。导师放下手，退回了原来的地方，只是仍然注视着他们这一桌。 郑少天追问，“你真的没事？” “没事，只是太意外了。我先回寝室了。”拿起餐盘，季悦平静得近乎冷淡，“谢谢你的消息，回见。” 他没有理会郑少天的欲言又止，端着餐盘送进回收箱，若无其事地走出了餐厅，按照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往自己的寝室走去。 白色的日光灯，白色的走廊，白色的地板。 这么刺眼。 季悦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但尚在他自己判定的控制之内。他只是没有办法让他快要跑起来的步伐慢一点。他有努力过了，但只不过让疾步的姿势僵硬而已。 直到背靠在关闭的舱门上，季悦才如释重负地滑坐在地上，小小喘息一声，将双手插入头发中。 他甚至不知道一时该从何开始想，想些什么。这件事其实很简单，简单得就是郑少天说的那四个字。 季悦颇为绝望地想起，那个向导说他恨自己。那股恨意竟然如此凛然，不留余地，狠狠给了说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无理取闹，人都死了，你还能活下去。”这种话的季悦一巴掌。 或许那个时候他不该这么自以为是……他可以多说点什么…… 他脑中嗡嗡作响，徒劳地想要在独白中解释什么。 怎么就活不下去呢？怎么就…… 在黑暗中，季悦缩起双腿，双手环抱住自己，持续地盯着黑暗某一点，直到恍惚间出现了错觉。 背后支撑着的坚硬突然失去了力道，季悦回过头，被走廊的光亮刺激得眯起眼睛。 赵小松惊讶地道，“你怎么了？” “……你回来了？”季悦让电脑开了灯，疲倦地回到了自己床上，趴了上去。晚餐过后学员们还要上课，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做，直到10点之前他们都不会回到寝室。 不知不觉都到这个时候了？ 季悦转了个方向，看着咫尺的舱壁，静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低落，不让它影响自己的室友。 “嗯。”小心翼翼地看着上铺的方向，赵小松狐疑地打量了半晌，但还是什么也没问。虽然早就和季悦成了同学，但他也习惯不去追问季悦私事了。与其说是漠不关心，不如说在他的意识里，总觉得关心都会冒犯到这个人，而他也知道其他很多向导也是这么想的。 季悦就是和他们不一样，而且很乐于表现这点。 赵小松说不上是讨厌他，还是甚至有那么点害怕他。虽然季悦也没有真正做过伤害别人的事，然而他确实好像有这样的能力，这也许也足以成为赵小松和其他人不主动接近他的理由了。 所以赵小松和平日里一样一言不发地去梳洗，在尽量放轻了手脚不要吵到室友的情况下换好睡衣，上了床。等了一会儿，见季悦没有反应，他纠结着要不要提醒对方时间该关灯了，最后还是选择把被子拉到了脸上阻挡灯光。 “你和那个人，相处得愉快吗？” 突兀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赵小松很半天都没有回应过来这是在对自己说话。 “呃……季悦？”他拉下被单，张大嘴看着上铺的床底，“你在和我说话？”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傻帽，只是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还是同寝这么多天来，季悦第一次有表现出想聊点天的意思。赵小松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不、不是，我是说，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他紧张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季悦叹了口气，“你和那个哨兵，我是说，学校指派给你搭伙的。相处得怎样？” 赵小松又不可思议了一次，他不知道为什么季悦会问这个一直表现得兴趣缺缺的事情，谨慎地回答，“还好吧？” 上铺又传来问题，“你会有一天因为失去他难过得想死吗？” 赵小松哽住，不知如何回答。 不过好似季悦并没有真的想知道他的回答，自顾自地喃喃道，“我真的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你会因为失去你的搭档而想死吗？哨兵和向导的关系，有什么不一样么？没了这个有那个。难道不是这样？我到底是搞错哪里了？” 赵小松咽了口唾沫，他直觉地知道季悦在和他说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尽管他搞不清楚季悦到底想说什么，又想知道什么。 他只能按照字面的意思去理解，绞尽脑汁又结结巴巴地道，“但、但是……在结合之前，他也许只是合适你的人之一，然而结合之后，他就成为了唯一了……吧？” 似乎抓到了某种诀窍，赵小松说得顺畅了点，“我是觉得……在认识前，他也就是个其他人之一，但一旦认识了在一起……行动了，你们所有经历的，感受的，再也不会被复制了。你们自己也不可以。这一点就很珍贵了吧？其实我们在这一点很幸运啊，知道谁才是对的，不用挑选错过。啊……” 他察觉到自己说得有点太过头了，不好意思地住了口。但是季悦许久没有回应，赵小松猜他可能是睡着了，顿觉没趣，小声关了灯，也翻身睡了。 ☆第27章 决定 学院的假期已经正式开始，然而校园里并没有比平时清净多少，因为大部分的人都不能或者不想回家，特别是准备结合的哨兵和向导。他们需要搬进特殊的宿舍，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官方同居了。 季悦没打算回家，正好赵小 分卷阅读37 松搬出去，寝室只剩他一个人住，在下学期开始之前都不会有新的向导入住。 季应澜和周瑶在这方面一向都随他，倒是季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还等着假期回来看弟弟呢。 只不过季悦坚持的事情，季晖从小到大都没扭过他，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之后，只得千叮万嘱有什么需要千万要及时告诉家里。 “我知道啦，大哥，我先挂……我不是嫌你烦，我是要去吃饭了。啊？不知道食堂有什么，好的好的，我不省钱。”季悦哭笑不得地安抚了好半天，才打发了玻璃心碎一地的季晖，收了通讯器。 他呼口气，在床上坐了起来，面色变得有些恍惚，耷拉着脑袋往旁边看去。阳台窗户外的阳光不是冰冷的亮白色，反而看起来暖呼呼的。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季悦捞起暗红的线衫，套在背心外面，踢上运动鞋走了出去。他并不想吃东西，只是想找个不那么阴冷又安静的地方呆一呆。 能让他好好想想东西，或者能让他什么也不想。 中央图书馆并不是向所有人开放。在这个大大减少了生产纸制书籍的年代里，新造的书加上从那场大浩劫里存活下来的书已成了珍贵的遗产。除了需要申请的各阶层军官还有需要研究的学者之外，在学院里只有积累了高学分的优秀学员才能获准进入。 季悦不是个让导师们省心的家伙，但他的学分却是足够的。 在前台确认了身份，他双手插袋走进排排书架之中，浑身气质和这充满珍贵纸墨香的地方丝毫不搭。 心不在焉地选了很久，他挑了一本新欧洲游记，拖沓地走到窗边的桌前坐下，将自己沐浴在一整片让人生困的温暖里。 “嗨、真巧。”季悦没什么精神地对着对桌的人问了声好，在这种时候整个图书馆里就他和对方两个人，还偏巧是认识的。 胡林头都没抬，压着声音仿佛怕打扰什么不存在的人似的，“这里禁止高声喧哗。” “省省吧，这里就只有我俩。”季悦趴在桌上，支着两只手肘举高书，在桌子和书的夹缝中看向胡林，“聊聊天呗？” 胡林没理他，翻了一页书。 “你在看什么？”季悦扔开游记，伸手去拨胡林的书，“哇哦，哲学啊。” 终于胡林用仿佛在看害虫的视线戳在他脸上，语气里带着一种极其克制的嫌弃，“你知道么？我一点都不想和你说话。” 季悦可有可无地笑了笑，“没关系，我想和你说话。” 握着书，胡林的表情变得有些防备，甚至接近窘迫，好像已经预见季悦会问出自己最不想碰到的问题，“你到底想做什么？” 察觉到他真正紧张起来了，季悦挠挠脸颊，“我没想吓你啊，你干嘛这么怕我？” “我不怕你。”胡林很快地说完，随后发觉这样急迫否认反而显得不那么从容得体。他脸上掠过恼羞的神色，旋即收敛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讨厌你。” 季悦噗嗤一笑，“我说，有人说过你挺可爱的么？” 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了书，胡林语调平平地道，“谢谢你的嘲笑。” “我没有嘲笑你啊。”季悦双手交叉搭在桌上，耸耸肩，“说真的，我很喜欢你。” 摆了个阻止的手势，他主动站起来，微微一笑，“先来后到，还是我走吧，你慢慢看。” 胡林终于忍不住了，“你是发什么神经？” 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季悦突然问，“请教一个事儿，你一直以为苹果不好吃，但是有一天咬了其中一个别人都啃不动的苹果，那味道让你念念不忘。可那不是你的苹果，你也根本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渴望它，它不过就是个苹果嘛。而且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就非吃它不可，反正还有其他苹果不是吗？” 胡林：“……” “但是其他……有其他人，因为丢了自己的苹果活不下去。”季悦抿起嘴，额头因皱眉出现了深深的沟壑，“你又开始考虑那个苹果的问题了，这非常困扰你，你该怎么办呢？” 一丝领悟在胡林的脸上出现，他沉吟了一会儿，“如果别人塞给我的话我会像其他人一样吞下去吧，但如果不是我的，我不会去动。不过……”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点不解，像不认识一样地看着季悦，口气复杂，“要是你的话，不管别人让不让，你多半会多啃几口再说，你不就是这种先行动再报告的家伙么？” 季悦先是一呆，接着就毫无顾忌地大笑了出来，笑得喘不过气来，“天啊，原来是这样啊……” 他擦了擦被挤出来的眼泪，眯着一只眼睛，笑道，“果然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不置一词，胡林脸上空白一片，只有目光尚能被分析成‘你简直是个神经病’。季悦却已经冲他挥了挥两只手指，“拜啦，我想办法去啃苹果了。” 胡林嘴角抽了两下，“祝你啃得开心。” 季悦在前台登记离开时，管理员对他投来不认可的眼神，大概是为了他刚刚发出的噪音。不过季悦回以了相当灿烂的微笑，也许因为这个笑容里十分有感染力，管理员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一边走一边拿出通讯器，拨了狄索的号码。他也不确定狄索能不能接，不过幸运的是没过一会儿，通讯器就被接通了。 狄索打了招呼后道，“我很惊讶，你会主动联系我。” “又不是第一次。反正看起来我常常让你惊讶，赶紧习惯吧。”季悦吹了声口哨，“怎么样，你们舰长的身体还好吧？” “他很好。”狄索温柔地反问，“你要和他联系么？” 季悦远眺着越来越近的食堂，随口答道，“啊，暂时不用了。我想问问，你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哦，如果涉及到保密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通讯器那头有了微妙的停顿，不超过两秒，“我可以询问这个问题的初衷么？” “唔、我会为此安排我的时间。”季悦快步跳上几阶阶梯，饭点已过，食堂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了，“我问题的答案呢？” “我们下一年没有出航计划。”狄索顿了顿，“肖恩的情况不太好，不是因为γ上的事……” 未尽之话里的意思季悦心知肚明，他挑起个笑，听到狄索接着道，“所以学院安排我们认领学院里的教学职务。” “哇哦，大惊喜啊。”季悦抬起眉毛，“好啦，我要吃饭啦，回头见咯~” 午饭他吃得很多，是最近以来吃得最畅快的一次。心中不再有犹豫和迷茫，季悦整个人都像抛去了一层尘埃，他顿觉之前的困扰皆是好笑。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也对自己感到很抱歉，他以为他早就该明白一点，其实所有问题都没有始终管用的正确答案，直到你能真正的解决它。 所以，去解决它吧。 季悦迫不及待地联系了班级导师，告知自己要申请一份交换生的手 分卷阅读38 续文件。 任思伟在通讯器里就显出了自己的惊讶，“你要申请交换生么？” “是的，你能传一份给我吗？我记得申请还没有截止吧？”申请留学的学员一般都是没能找到结合对象的哨兵和向导，学院每一次交换生申请都是在四年级的实习之后。换一个地方也许能给没伴儿的人带来新的希望。 只是任思伟也知道季悦的情况，这孩子又不是找不到人结合，陡然说要当交换生，这回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但是刘达敢教训季悦，任思伟却不怎么擅长对季悦说教，况且季悦的这个举动也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校规，“确实，今天是最后一天。在下午6点前把文件档案调好，交回给我。过了6点就无效了。” 季悦赶回寝室，抽出插在书桌上充电的玻板电脑，透明的玻璃瞬间流过几道肉眼可见的蓝色光路，随后集起电子亮块。他输入自己的学员通行号，联接上了学院中枢的开放系统。 任思伟是从通讯器上直接发送的，所以季悦的邮箱里已经有了一份想要的资料。 包括各个学院的介绍书在内，整整有56页的档案，季悦直接跳到了柏林学院那一章，简单地浏览了一遍，着手开始填资料。 考虑到申请这个学院的人大概会占交换生里的一大部分，季悦倒不是很担心自己会被刷下来，调剂到其他学院，毕竟经过审核后，通过申请要求的人在下下周会开始进行一系列考试。考试的成绩才会最终决定各自是否能够顺利进入选择好的学院。 唯独是表格中的申请自述让他略感为难，按照标准至少分三段才能足以起承转合。可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对着大片的空白处，季悦最终撇撇嘴，在网上随便搜了一篇贴了上去。 他一边填一边想着某人在柏林见到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哼哼地笑了起来。 ☆第28章 申请 “什么？”季悦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开玩笑么？” 他这一周都在针对即将到来的测试做着温习，那些科目他都曾经得过高分，但难免遗忘细节。而且尽管科研结果在一定程度上有共享原则，但不同学院的侧重点都不尽相同，甚至还会有一两门的科目差别，比如柏林学院很重视空间工程天文学，在外星生物学上的学术成果也很出色，而中国中央学院的研究重点就比较倾向于宇宙背景辐射和高能天体物理学这一部分。 高强度的学习节奏让他没有时间想其他事。这样拼命的忙碌反而让季悦精神很好，人只要有目标，总是和空虚这种词是绝缘的。 但他查询申请通过的公示名单时，居然没有自己的名字。反反复复查了两次，季悦这两个字没有出现在任何目录下。 他没有通过。 难道是申请自述上不够慷慨激昂？季悦调阅自己的申请表，没有看出一个自己能被刷下来的原因。 我他妈脸不够大么？ 季悦扔了玻板电脑，爬上床头拿出通讯器，拨通任思伟的号码，“班导，我想问一问，为什么我的申请没有通过？是我不够优秀？还是我条件不符合？”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打来，任思伟不慌不忙地道，“我给你的批语是通过，但可能刘主任那里没通过吧。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季悦干脆地切断信号，拨了刘达的。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依然是那种和蔼亲切的声音，“季悦是吧？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的通讯号，季悦皱眉一愣，“刘主任，我的申请是你刷下去的？可以告诉我一个确切原因吗？”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刘达的声音里包含一丝无奈的严厉，“告诉我一个确切原因。” 季悦立即回答，“申请自述里不是写了么？要我给你背一遍？” 刘达当然不会让他背一遍，但是显然也知道那样缺乏个人感情的文字只是公式化的敷衍，“我要听真正的理由。你必须明白，如果你的想法只是借着交换生逃避，我是绝对不会姑息这种事的。” 想了几秒，季悦干巴巴地道，“学海无涯，我是求学心切，渴望多种多样的知识储备，一心发展科学技术。” “放屁。”就算爆了粗口，刘达的口吻依然充满教导意味的正经，“说人话。” 通讯器里好一会儿都没人开口，刘达表现出了卓越的耐心。季悦哼笑一声，介于有趣和嘲讽之间，“我觉得我们学院里没有合眼缘的壮男，我想去国外找找炮【】友，行么？” 在这一句极其粗俗的表述里迅速找到重点，刘达只停滞了一拍就精确地反问确认道，“你找到哨兵了？柏林学院？盖亚号？” “哇哦？看来你当真很关心我啊，主任。”季悦耸肩，用调侃的语气遮住些许惊讶，“我不知道，去看看呗？” 就算是不肯定的说法，刘达却没有在季悦的口气里听出任何踌躇，他静默半晌，像懈怠了某根弦似地唏嘘道，“很多时候，我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季悦笑道，“这不怪你，我也搞不懂。” 刘达也笑了一声，简直能让季悦想象得到他的眼神从锋锐变得更为普通，就不知道这是发自内心的或者只是战术性地示弱，“你从来不这么认为，但向导确实是很敏感脆弱的人群，有了哨兵的帮助，精神屏障才能牢固。你的性格为什么这么好强？又是在抗拒什么？哨兵天性就是主导，为天性让步不会让你显得软弱。” 季悦淡淡地道，“你误会了。” 你们都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么想的，也没有抗拒过自己的天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边，正是夕阳金色余晖，温柔地笼罩着天空。 没有一朵云彩能遮蔽苍穹，也没有一方围墙能容纳太阳。 季悦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近乎肃穆，“我想要的和哨兵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没有主导和辅助。我们应该是一体的，而不是依附，谁也不会比谁更脆弱。向导也能为哨兵付出生命，我只希望与他相伴的一生中，永无谁的自以为是造成的遗憾。” 本应没有关联的陌生人，那个向导，永远会成为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底，时时提醒他一些事。 所以为什么要去？ 季悦说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是真的为了确认？还是为了肖恩？他也许什么也没为，而是和以往所有行动的原因如出一辙。 他就是想去而已。 “……老实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向导之一。”刘达的句尾拖得有些长，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和你母亲一样，我也很想看看被你选上的哨兵是什么样子。” 季悦眯着眼，手指抵在玻璃上往上滑去，“我该说敬请期待么？” 季悦的名字补在了申请名单里，他从周一开始不停地参加多项考试，连续五天都是基本的笔试和体能以及哨兵/向导能力测 分卷阅读39 试。 在通过这五天的内容后，被甄选出来的申请者会被针对性地进行不同学院的测试。季悦在考室外碰到了胡林，他早在柏林学院的申请名单上看到胡林的名字，他们又是同一专业，所以也不算惊讶。 倒是胡林，完全吃了一惊。 这不怪他，季悦是后面才补上的，那时候胡林已经把全部精力投注到专业学习上了。 “哈喽、你用这么热烈的眼神看着我是想要一个吻么？”季悦眉开眼笑地几步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想勾住他的肩膀，却被一下躲开了。 胡林看起来十分不敢置信，连刚才季悦的调戏都没注意，“你……你要申请交换生？” “是啊。”季悦让开一步，让后面的人先进考室，觉得很好玩似地估量着胡林的面部表情，“我俩还能当同学，我真开心。太棒了，都是缘分啊。” 左右看了看，胡林像是在观察周围有没有人注意这里，又像找条路好跑走一样，仿佛季悦会突然扑过来，“申请结果还没下来，你说这话说太早了吧？” “我们当然会通过。”季悦皱皱眉，随后偏过头笑了起来，“哦，我是说我当然会通过，至于你……” 胡林刷地一下转过头仇视他，张口反驳道，“我当然不可能被连你都能通过的测试刷下来。” 季悦摊手，“这不就结了？” “你真的很讨人厌。”胡林低声又坚决地道。 “谢谢表扬，咱们进去吧。”季悦绽开一个微笑，不肯好好走路似地晃着身进了考室。胡林在他身后瞪了半天，叹了口气，和这种不要脸的家伙耍嘴皮子是永远都没有胜算的。 新的一轮考试耗费时间更加长，一连考了两周时间，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冗长而细致到专业的过程，甚至还有心理评测，麻烦程度远超于季悦的想象。 而写光了所有的试卷并不算完，等着他们的还有最后一道面试。但这已经不会让人太紧张了，因为被留到这一步要做的也不过是互相了解而已。 在这种时候遇到熟人，季悦还是比较意外的，他走到房间中唯一一把为他空出的椅子坐下，视线在和狄索对视一秒后自然地滑开，平视前方，没有去看他和他左右手的人。 “你好，季悦学员，我们发现你的履历很优秀。”最左手的人首先发言，他显然是一个向导，“5种星际联盟成员还有4种非联盟星球的语言，真让我惊讶，你似乎已经超额完成了学院五年的学习任务。” “事实上，还没有。”季悦双手放在膝盖上，离开椅背两个拳头距离的背挺得笔直，“因为我所学习的语言并不全是学院要求掌握的种类。” 对方低下头去查看玻板电脑。另一侧的芙罗安教官则用他们星球上的官方语言问，“能简述一下你选择柏林学院的原因么？” 季悦先冲他礼貌地笑了笑，教官也以那张开角快要到颧骨的大嘴回了一个笑。 “柏林学院在外星文化的研究上有着优异的成果，鉴于我的志向是能以一名优秀翻译官的身份为星际船舰服务，而且我对外星文化非常感兴趣，所以我希望能进入贵校学习。”季悦不算撒谎，虽然在遇见肖恩之前他没有萌生过当交换生的念头，但如果抛开这个念头，他要选择学院，十有八九还是柏林学院。 狄索终于开口，声音依然温和但保持了陌生人之间的疏远，“你没有在本院找到哨兵结合，有可以告知的理由么？” 对于他的说法，季悦挑眉，“我不是找不到，而是没有找。” 这种有点顶撞意味的话在这样的面试里非常不恰当，向导抬起头，直言道，“学员，注意你的措辞。面试有时不止是一场谈话，它也能阻止你进入想去的学院。” 季悦移动视线看向他，绷紧了下巴的同时慢慢地向后拉起了嘴角，而眼角微妙地飞扬起来，形成了一个桀骜的角度。 狄索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太了解这种时候的季悦是长刺的，而且马上就要戳人了，当初在盖亚号上就敢直接和一舰之长的肖恩杠上，难道还能指望他在这里乖顺一点？ 他立刻打断道，“学员，我只是想了解具体情况，并无它意。” 移回视线，季悦眼里仿佛带了点好笑。这句话无疑是给他台阶下了，而且多少有些顺毛的意思在里面。其他三个狄索的同事都颇为惊讶地望向他，但狄索是四个人中军衔最高的，所以他们都只能缄默。 狄索没有理会，只意有所指地看着季悦。 季悦欣赏了好一会儿狄索脸上的表情，才恢复了刚刚进门时的端正态度，“很简单，因为我心有所属……” 他灿然一笑，“……暂时的。” ☆第29章 柏林学院 等到所有手续都办好之后，离开学只有半个月了。 狄索联系过他一次，没再问动机之类的严肃问题，只和季悦闲聊起了柏林，还说到时候他来接季悦。 “不用啦，学院会安排的吧？”季悦把纤薄的通讯器夹在脸颊和肩膀之间，手指在玻板电脑的量子屏幕上慢慢滑动，着柏林学院的详细介绍，伸出空着的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等我安顿好了再去找你玩。” 狄索终于说到正题了，“我可以把你要过来的消息告诉肖恩吗？” “无所谓啊，看你咯。”季悦放下杯子，拿下通讯器，电子提示音响了两声，“我有个通话插进来了，先这样吧，到时候见。” 没有费力去确认，他保持听着话筒的姿势拇指随手一划，转到了另一个通话频道上，“喂？” 低沉的成熟男声响起，带着浓浓的不悦，“是不是要等你到了柏林才会想到通知我？” 那一瞬间有股冰冷的僵硬自下往上在脊椎攀沿，季悦下意识地正襟危坐，睁大眼睛喊了一声，“爸？” 糟了，他怎么忘了这茬？ 季应澜没有说话，但有压迫感在沉默中增加。季悦叹了口气，“不好意思，爸，我该早点通知你们的。这段时间交换生的手续和考试太忙了。” “不用找借口。”季应澜冷冷地道，“这件事前后你都没有想过和我们商量，你是一点不关心我们还是觉得我们一点不关心你？” “爸，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悦习惯凡事自己拿主意，季家的人都是这样，但他确实该早一步告知家人自己的决定，“其实我这个决定做得也很突然，报名截止最后一天我才开始填的表，然后就是一大堆的书要看，紧接着考试又来了，你不知道那个考试有多麻烦……而且你懂的嘛，我一开始做什么事，就没空想其它的了。” 季应澜哼了一声。 “爸……”季悦沉默了一小会儿，挫败地小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妈，自己通知她吧。”季应澜这才开口，声音缓和了一点，尽管还被故意绷着，但已没有那么严厉，“ 分卷阅读40 你大哥那里现在不用联系他，他应该还在太空里。不过到时候他大概会先一步联系你的。” 季悦无声地做了鬼脸，“好的，我马上和妈联系。” 季应澜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来不是多说的人，不过季悦从来不觉得自己老爸不关心家人。或许生命力有一部分用于了能力上，哨兵和向导都不是特别长寿，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季悦的爷爷奶奶也是很早就去世了。所以父母和孩子，相处时间十分有限。 想起这个，季悦心中的愧疚又增加了，“爸，我保证下不为例。” “行了，我挂了。”季应澜说完却没有切断，反而加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 季悦笑了起来，心知季应澜这是想打听，从善如流地详细讲了一遍，“25号我就要过去了。” 到了柏林学院后还有一周适应时间，不过都上过太空了，只是换一个学院，也着实不能让季悦有多兴奋。 当世界都使用通用语的时候，学院和学院的制度和规划也是大同小异的。更多的海洋面积使地球各个地方的温度更加均衡，柏林学院和中央学院又都在一个半球，更是没什么气候差别。周瑶的反应比季应澜快，已经开始着手打包季悦在家里的生活用品了，“多久回来一次？” “一个学期……或许吧？到时候再说。”季悦也说不好，回来不回来都没什么，但如果周瑶希望他回来，他当然不会反对。 “如果在那里和哨兵结合了，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看。”周瑶语音带笑，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 应了一声，季悦关了玻板电脑，心不在焉地问，“哎、妈，你和爸决定要结合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啊？” 季应澜也是在学院里没有找到相容向导的哨兵，但他并没有申请当交换生，在中央学院毕业后直接服役星际船舰。而周瑶刚好是他们舰上的一个翻译文书，在她突发地变成向导后，很快地就和季应澜结合了。 “什么都没想啊。”周瑶大大方方地回答儿子，“见到的时候就觉得，是这个人，必须是这个人。你爸也这么想的。” 对于自己老妈口气里那种笃定的自豪感，季悦感到有些好笑，“连考虑都没有考虑，顺从本能有什么好骄傲的？” “连本能都没有，我们还是生物么？”周瑶仿佛没有任何所指的，只是单单就事论事地道，“本能也是你的一部分，和吃饭睡觉一样，你会为了证明自己比较高等而绝食么？嗯？你还是那么爱自讨苦吃，不过这样的你也挺可爱的。” 被调侃的季悦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容。无所谓，慢慢来，反正他确实向来就喜欢自讨苦吃。 而且也没人说不会苦尽甘来。 星元1034年8月25号，7:00 AM 在通讯器上再次确认了一次出发时间，季悦提起一个行李箱，玻板电脑和其他小型物品都装在背包里。他下楼的时候就看到有其他学员往相同的方向走，就算在假期里也穿好了制服，代表这都是交换生。 季悦眼尖地看到了胡林的背影，快步走了几步，一把勾住了别人的脖子，“早上好啊，一起走呗。” 斜睨了他一眼，胡林挣开他的手臂，“不。” “真无情。”季悦自顾自地开始跟他并肩走着，冲他冷漠的侧脸嬉皮笑脸地道，“但是这打击不了我。” 胡林加快了脚步，像是想把季悦甩在后面，但尽管不想承认对方的任何优点……季悦的腿就是比他长，又直又长的那种，步速不用太快就能轻易赶上他。 除非他真的能不顾颜面地一路小跑，不然他没办法甩掉旁边那个看起来就是不想让他好过的家伙。 阴着脸，胡林真是肺都要被气炸了。 在食堂吃过早餐，陆陆续续有学员往学院机场集合。同样被柏林学院录取的胡林和季悦自然是乘坐的同一班地面飞行器，胡林已经放弃抵抗了，只能把无视季悦这件事做到最大化。 季悦坐在过道和窗边中间的位置，闭上眼，心情似乎一直很好。 地面飞行器的速度很快，一个小时后，他们已在柏林学院着陆。地面已有不同专业的导师等着接人，大多数都是金发碧眼的德国人，也只有在这一点上才能让学员们深切地体会到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学院了。兴奋这种情绪总算从向导们的身上漫延开来。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他们被带去参观学院，如学院介绍一样，和中央学院没什么区别，不过季悦倒是很中意这里的全息星系模拟研究室，兴致勃勃地准备选修一门星系演化史之类的课程，以便到时候能有机会使用这个研究室。 他们的班级导师阿道夫正是那天来面试季悦的人，他显然对季悦记忆很深刻，只是并不是很好的那种，“这里是图书馆。” 他们走在长廊上，环绕着欧式风格的建筑漫步。季悦掏出通讯器给长廊上复古的花雕拍了张照，发给了周瑶。 阿道夫在最前面领队，一边道，“想必各位都是优秀的学员，但是在这里恐怕暂时无法进入，毕竟各位是初来乍到，我希望在开展愉快的学习和生活之前，大家能够花点时间来适应这里的一些必要的规定。” 说完之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季悦。 季悦坦然地回看过去，饶有兴趣地考虑着对方会不会针对自己说什么时，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另一股强而有力的精神扯了过去。 霸道又熟悉，抗拒又吸引，真是久违了。 季悦在长廊上缓下脚步，看向高高台阶下站着的人。铁灰色的军官制服，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算没有口令也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标准站姿。 肖恩正仰头看着他。 两人目光交错间，一股奇妙而缓慢的感情沉到胃底，好像吃了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似的。很难说那是舒服的感觉，却饱满得让人无法忽视。 肖恩转身离去的时候，季悦也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只在嘴角挑起一抹兴味的笑。 苹果先生，你准备好了么？ ☆第30章 迎新舞会 “我就说啊，我俩有缘分啊！”季悦把背包一把甩在了床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大笑的样子很是快活。 相反的，胡林站在床边，简直好像站在悬崖边一样，一脸生不如死。 怕他还不够纠结似的，季悦用一种假惺惺的深情语调道，“你不开心吗？这样让我好伤心哦，毕竟咱们还要同居‘整整一年’呢。高兴点，宝贝。” 深吸一口气，胡林不打算和季悦说一个字，迅速地放下所有行李开始整理，仿佛用忙碌和无视就能让他忘记季悦就在离他不到三米的范围内。 两人的通讯器同时响起，季悦抽出来看了看，“噢噢，是那个迎新舞会。真怀念啊，我们学院以前也搞过。” 那还是季悦第一次入学的时候，其他人 分卷阅读41 都活跃于场中，只有他格格不入。首先他不认识任何一个人，其次他也不会跳舞。 也不知是为了负气还是为了弥补什么缺憾，他回家后还真缠着季晖教他跳舞。季晖对于他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就算顶着高个子只能跳女步也随着弟弟去。 背对着他，胡林把衣服都拿出来，一件一件放进柜子里。 “晚上穿什么？可以不穿制服来着是吧？”季悦打开箱子，把衣服一股脑倒在床上，随意翻了翻，只找到休闲衬衫。季悦耸耸肩，干脆地换上牛仔裤和衬衫，觉得是有那么点太不正式了，“胡林啊，你有没有衣服可以借我穿穿啊？哦……算了，你比我矮那么多，我肯定穿不了的。” 胡林：“……” 他实在忍无可忍，想到还有一年时间要和这个混蛋同处一室，真正是未来无光，把衣服往床上动作粗鲁地一放，绝望地转身出门去了。 季悦吐吐舌头，又挑了件小马甲穿上，“搞定。” 没有管自己床上那一堆杂乱的衣物，他直接拿出玻板电脑，开始和柏林学院的中枢联接。他的资料早已被存入，输入自己的通讯号，系统很快就给了通行证。 他把学院地图传送到通讯器上，还下载了一个德语的初级教程，虽然学习任何地方的个体语言已是没有必要的了，但他也就只是想学着玩玩而已。 学员个人系统里，外星语系必修课已被自动选上，季悦依次点开课程查看详情，外星文化简史的教师正是艾尔索普·狄索。 想到毕业论文要在今年完成，季悦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选这一部分学术领域来做命题了。 克莱星文化研究？应该很有意思。 季悦手指向右滑去，返回系统主页，还剩一些选修的科目。他快速地翻过目录，突然按住移动的屏幕画面，挑眉轻笑，“瞧我找到什么。” 军事运筹学，肖恩·冯·海因里希中校。 这是指挥系的必修课程，但其他专业的人也能选修。季悦对比了上课时间，刚刚好能插入到他自己的课程表，虽然这代表他要放弃另一门自己颇感兴趣的彗星物理学。不过军事运筹学本身也十分有意思，他以前二年级的时候也有在空闲时间里旁听过这个专业课程，可由于和其他课程时间冲突，只能断断续续地听，看完了整本教材后偶尔还和季晖交流过。现在居然碰到机会，季悦毫不犹豫地勾选了。 下午一晃而过，季悦还趁机小眠了一会儿。等他醒过来时，胡林已经成功地冷静回来了。 胡林看到他睡在一摊衣服上，手指无法克制地抽搐了几次。 季悦打了个哈欠，把衣服抱起来一股脑地塞进了衣柜。 胡林：“……” 半强迫症患者想到真的还有一年时间要和这个不讲条理的家伙同处一室，再次绝望地转身出门去了。 “哎？你要去舞会么？一起啊。”季悦扶住柜门，来不及喊住穿着制服的室友，只得自个儿穿上鞋子出了门。 这个时候已过了饭点，学员食堂里没什么人在了，这也就代表新鲜的热食不再有。季悦用通讯器买了几个压缩食物，他可不想空着肚子去迎新舞会，那里大概只有一些小点心和低纯度的起泡酒，哦，还有为哨兵准备的特殊饮料。 季悦基本就是踩着时间点进到礼堂的。 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着辉煌繁复的照明灯，和大门之间隔着大厅和舞池的楼梯左右攀附而上，通往第二层楼。弦乐团就在两个楼梯口中间，奏着耳熟能详的古典音乐，男男女女在这样的伴奏下缓慢贴身移动着。 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在，人们总是不断追求星元前的人类文化，似乎这样就能将那场浩劫中断的两段历史重新契合起来。 舞池旁边围绕着铺有洁白桌布的餐桌，放着餐点和饮料，其中的新鲜水果让季悦不得不眼前一亮。 虽然没人跳舞，但是现场的气氛很好，也许得归功于其中成熟向导们一起散发的愉悦的共感力。哨兵们不是穿着制服就是西装革履，举止得体，都是合格的绅士。 季悦百无聊赖地站在角落里，挑着曲奇饼和蛋糕有一个算一个地吃着，他喝了一点泡着水果块的起泡酒，酒精的特殊味道和水果的甘甜在冰块的调整下总让人的肾上腺素能有一定程度的提高。 嘴里还含着最后一口果酒，旁边就有人道，“你好，能请你跳一支舞么？” 季悦转头打量着同样是黄皮肤的亚裔哨兵做出邀请的姿势，心头一动，咕噜一声吞下果酒。他一边伸出手一边微微笑道，“我很乐意……” 伸在半路中的手被另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握住，“但是他和我有约了。” 面对讶异的哨兵，季悦状似天真地眨眨眼，笑容加剧，“啊，就是这样。” 亚裔哨兵在看到肖恩的肩章后敬了一个礼，“中校。” “请自便，学员。”肖恩面无表情地回应，看着对方快速地离开。季悦偏头斜看着他，“中校，我们约好的哦？” 肖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季悦的身材很好，是他这个高度能够达到的黄金比例。笔直的双腿包裹在牛仔裤里衬得更加修长，贴身的小马甲修饰出慵懒诱人的腰线，暧昧地表达出一种这样的窄腰能拥有的柔韧度。弯腰取食物时衬衫会上浮一点，露出挺翘的臀部，而且他还完全没点自觉，不断朝周围的人挥霍着诱惑力。 这就是向导们的天分吗？或者只是他的天分？ 至少对肖恩来说，那种诱惑力是无法无视的。他胸口简直好像被毫不留情地开了个洞，呼呼作响的同时被饥渴和期冀塞满。 在那么多年抱着献祭者一样的觉悟后，他简直无法面对这一切过于鲜活的希望。每次见到季悦都是一种对自制力的折磨。 “唔、这是要换曲子了吧？”季悦摇摇和肖恩还牵着的手，拉着他走下舞池，替两个人摆好姿势，“中校，我希望你会跳舞？” 隔着层层衣物的接触亦能让神经在皮肤下燃烧，可血液越是燃烧，心中越是冰冷，肖恩闻着季悦身上轻微的果酒味道，辛辣而甜蜜。他都奇异自己怎么还能用如此冷静得近乎冷漠的声音说话，“我希望你不会踩到我的脚。” 节奏明快的音乐重新响起。 季悦搂住肖恩的腰，换来对方一个侧目。 “忘了告诉你，我可不跳女步。”季悦眨眨眼，带着他滑开了第一步。每一步都踩在明亮的节拍上，他笑着握着肖恩的手侧过身，“不踢踢腿么？中校？” 就在这个停顿中，肖恩将手从他的肩膀滑到腰部，领着季悦转了个身，拿回双人舞的主导权，微微挑起眉，“可以先行示范么？学员？” “当然，中校。”季悦从善如流地在两个左右旋步后，右腿插进肖恩双腿之间用自己的小腿擦过他的小腿，在四个小拍中来回两次，“怎样？” 他 分卷阅读42 们膝盖相互摩擦，音乐继续，同时进行的脚步总是紧紧相挨。一个有弧度的向左侧身，肖恩搂着他的腰看他柔顺地稍稍向着斜后方弯腰，“不错。” 挑着笑，季悦起身的同时再次交换两人的位置，“可我还是习惯跳男步。” 他将肖恩的重量交在右手上，在快速切换的弦乐中主导着舞伴转了半个圈，然而紧接着的是放在他腰部一紧的手掌，带着他另外转了半个，让他回到了女伴的位置。 肖恩握着他的手，转过他的身贴上自己的胸膛，从背后道，“但按照高度，这样比较合适。” 季悦往后仰头看向他，小提琴声悠扬地拉长，他转回身，扶着肖恩的小臂，似笑非笑地随着懒散起来的音乐双脚并拢地左右轻旋慢慢往下蹲去，呼吸撩过男人的胸膛，小腹，一直向下，近得好像要贴上去。 他一直和肖恩保持视线胶着，眼里半是挑衅半是挑逗。 肖恩目光沉沉，弯曲的食指抬起他的下巴。季悦顺从地站了起来，将征服感赋予了他。 胸口仿佛在激荡，升起极端的情绪。肖恩半垂眼帘，失神般地稍稍前倾。 “嘿，我们继续？”季悦偏开头，躲开无意识的吻，拖着他重新进入节奏。音乐再次变快，他们的腿在旋转走步中默契地交叉环绕，暗自争夺着主导权，皮肤蒸发出热量像某种私密的氛围将两人笼罩成一体。 荷尔蒙的味道在发酵。 “你知道么？有个事儿我挺奇怪的。”季悦在一个半拍后跟着肖恩往后移动了两步，左脚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半弧，拉回原点，“这种场合你不必来的，为什么到这么影响你感知能力的舞会来？我以为你很讨厌这种地方。” 肖恩保持着向视点方向前进的动势，笼罩的身姿仿佛将对方完全置于自己保护下，“我的去向和意图无需向学员汇报。” 季悦他有些晕眩，也许因为过度的旋转，也许因为太集中的精力，他抱住肖恩的肩膀，侧过身伸长的腿往后勾住那劲瘦的腰，在肖恩的重心后移时将整个身体倾斜了上去。 音乐声戛然而止。 “扯淡。”他在对方耳边轻喘，“你就是为我而来的。” ☆第31章 吻 肖恩吸了口气，松开手，“你未免自视过高。” “我只是实话实说。”季悦翻了个白眼，他环顾了一周，理所当然地牵着肖恩的手，“走吧，别待在这里了。” 肖恩认为自己确实应该走了，但不应该是和他一起。今天他就不该到这个地方来，还跳了这么一支舞。 他就不该为这个总挑拨自己的人而来。 然而那时的情况却不容肖恩多想，他能注意到所有集中在季悦身上的视线，那些视线让他暴怒。 他们怎么敢觊觎他的东西！ 肖恩想收回手，以他习以为常地面对其他人的冷淡和疏远。季悦却已经顺杆而上地一边拽着他往外走一边道，“又憋了很久吧？来吧，爷好心帮你撸撸。” 那种过于活泼跳跃的语调和步伐，让肖恩升起一种自己在遛一只老不听话的宠物犬的错觉，然后他就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被季悦的态度说服了。 他不配合也不反对地让季悦带着他离开礼堂，晚风带着独特的气息，混杂着草木的清香，他甚至能够分辨出它们的不同种类。 然而夹杂在里面最明显的却依然是季悦的味道，就在他前方不远处，被风不停歇地带到他面前，包含着酒的气息，还有微不可辩的皮肤的潮湿，和草木的气味这么相宜，得体地融入其中。 他简直要沉迷于此了，觉得无需疏导，只要让他待在这样舒适的气息里多一会儿，那些紧绷的神经都能够被极大的纾解。 太不可思议了，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这里。”季悦瞧到路边的条凳，选了个比较隐蔽的坐下，和肖恩交握的手出汗了，贴着皮手套真的相当不舒服，“戴这东西挺酷哈？” 他扯着肖恩坐在旁边，顺手把碍眼的手套取了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过肖恩的意思，仿佛早就得到了所有的默许。 肖恩惊讶于他的没有顾忌，也惊讶于自己一点不生气。 “好吧，我们可以慢慢来。”季悦玩游戏一样地让自己的手和他的对贴，比了比，“是比我大一点。” 手掌偏了个微小角度，让他们十指交扣，思绪随着一寸寸的肌肤相贴融合在一起，一阵涟漪就好像树木和青草的香气，湿润柔和地涤荡着每一根神经，抚平精神角落里几近麻木的痛楚。 他们对此都已驾轻就熟，没有迟疑和拒绝，一遍又一遍地贴紧，直到仿佛融为一体。肖恩好像整个人都置身在水与风交融的奇妙世界里，每一拍心跳，每一次呼吸都随着它们的节奏轻轻鼓动，安静而顺从，再也不需要面对冷酷无情的杂乱信息，只需要去放松，去感受，去相信。 肖恩吐了口气，睁开眼睛。 微弱的星光下，季悦闭着眼，享受着独一无二的过程。肖恩的视力足以看清楚他脸部的轮廓，皮肤的细腻还有放松亲昵的神情。他睁开眼时和闭着眼时给人感觉完全不同，没了那双时时刻刻叙述着不甘顺从的眼睛，季悦的脸年轻而虔诚，天真得过头。 肖恩知道向导正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也是向导让那里生机勃勃。 这一瞬他几乎以为他们已经结合了。 然而，结合，这个词对肖恩来说代表的是尖锐的背叛。这是唯一一个软弱的借口，他宁愿抱着残缺死去，也不想这么做。 一股有力的疼痛因为共感在两人心中同时升起，他们情感联接的部分因生硬的拒绝而悲伤和愤怒。 季悦停顿下来，先是皱了皱眉，接着慢慢抬起眼帘，带着宛如受伤的迷惑看向肖恩，“为什么？” 噢，不是这样，他不想让他的向导难过。 “是我的错。”黑暗掩盖他，让他有能温柔下来的余地，他的声音因为做出不常表达的柔和而显得有些僵硬，“你很好，也很优秀。是我的问题。” “你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么？”季悦反而笑了，他不知道肖恩有什么问题，而且他也不着急，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想要这个。不过这些都可以留待以后解决，他道，“没关系啊，不结合就不结合，咱们先试试吧。反正没有结合热对吧？” 季悦玩弄着肖恩骨节分明的手指，心不在焉地继续说，“而且这样也给我留了时间，免得别人再催我去和随便哪个哨兵来一发。” 本来驯服地随他揉捏的手掌陡然收紧，将他的手包裹住。肖恩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人能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 季悦因这句话里显而易见的强硬保护欲而呆了呆，接着他的笑容里多了点温暖和顽皮，“那么你也可以帮我多一个忙。” 肖恩因他挽上脖子的手而低下头，下巴感受到了一片温热的湿 分卷阅读43 润，和对方的共感如此相似。 可奇怪的是这明明不是疏导或者渲染，他的心一样受到了震撼，那一瞬从心头流过的些微战栗让他短短地失去了呼吸。 季悦本来也只是试探，但这完全不是为了肖恩的意愿考虑，他只是怕自己不适应，发觉没有排斥感觉后才放心地道，“借你信息素用用咯？” 肖恩没有回应。 看他没有反对，季悦抱着好玩的心情又蹭了上去，嘴唇一触即分，他点点头，觉得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肖恩显得更加僵硬而已，他表情复杂地看着一脸无趣的季悦，“我能假设这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 “你不是哦？”季悦感到有点不悦，仿佛被嘲笑了。 肖恩沉吟几秒，似乎有点艰难地道，“刚才并不是一个正确的示范。” 季悦抬起下巴，不太爽地反问，“那你要示范给我看么？” 气氛陷入沉默。 等得不耐烦的季悦却在此时感到了熟悉的情绪，不由地站了起来，“哎！我室友好像要回去了，我正好和他一路啦。不和你说了，下次吧。” 他没心没肺地撇下几分钟之前还在勾引的肖恩，快步走出了阴影，追上了胡林，“喂！等等我、喂！” 胡林反而加快了步伐，但还是脚长的问题，被季悦毫不困难地几步赶上了，“干嘛啊，听不见？” “你……”胡林突兀地顿住，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地看了季悦一眼，又隐晦地看向刚刚季悦走过来的方向，“我说你……” 季悦偏过头，望回去，哨兵的气息已经不在了。 于是他又笑嘻嘻地转回头，“嗯？我怎么了？哦，是说我在舞会里都没注意到你，玩的开心么？” 胡林语中带刺的道，“想必没有你在众目睽睽下调情玩得开心。” 季悦没脸没皮地笑了，“我是挺开心的，你看到啦？我跳得好吧？” 要和这样的人同寝一年，胡林在12个小时内第三次感到人生的绝望。他猝不及防地被季悦牵手搂腰，在原地转了一圈。季悦随即松手，退开一步，姿态端庄地将左手放在背后，身体前倾，伸出右手，“要和我跳舞么？你看星光正好，多浪漫啊。” 胡林：“……” 他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脸，有气无力地迈开步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对你的行为指手画脚了。” “别这样嘛，我挺喜欢你对我指手画脚的。”季悦跟了上去，“真的，我很喜欢认真的人，他们都很好玩。” 胡林：“……” 他已经在很认真地考虑申请调换寝室的可能性了。 交换生有很多事需要做，但办手续的事都可以通过玻板电脑联接中枢来解决。季悦第二天就准备在寝室窝一天，好好休息一下。 通讯器却响了，季悦看了一眼屏幕，放到耳边，笑道，“你好啊，少校，我选了你的课哦。” 正在收拾东西出门的胡林手中动作一顿。 “我很荣幸。”狄索的声音在非正式场合总是亲切，“今天有空么？我带你逛一逛学院。抱歉，应该昨天就约你的，只是我也才确定今天有时间。” 季悦从床上盘腿坐起来，不在意地道，“嗯、你忙嘛。我这几天都没事，什么时候，在哪里？” 狄索道，“应该说我就在你们宿舍门口。” “啥？你这么急哦？”季悦好笑地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开玩笑，“你有这么迫不及待地见到我吗？我马上下来。” 他切断信号，弯腰系鞋带。 胡林路过他身边，往外走，“不愧是特权阶级的，到哪里都有关系。” “嗯啊，这个羡慕不来的啦。”季悦在相当用力的关门声中系好另一只鞋带，站起身用鞋尖踢了踢地面，吹着口哨出门下楼。 狄索一身军官制服站在阶梯下，没有戴军帽，路过的学员多多少少都会注意到他。季悦两步并作一步地跑了下去，“嘿！” 抬头向他看过来，狄索露出了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有吗？上次在面试的时候不是才见过了吗？”季悦在他跟前站定，双手习惯性地揣进兜里，朝旁边瞧去，“校园我都逛过了，这个时候咱们去吃饭吧。” 狄索颔首，“当然，我本来也想请你吃饭。” “话说啊，你不是和肖恩是好朋友么？”季悦和他并肩走着，他们都是不介意和别人拉近距离的人，身侧的手臂总是偶尔会碰到。季悦觉得奇怪地问，“为什么我老见不着你和他一起行动啊？” 狄索放下嘴角，有点头疼地道，“他喜欢一个人呆着。”然后好像为了帮肖恩解释一样地加了一句，“这也没有办法的。” “我简直无法理解你们怎么能成为好朋友的。你看你们的性格……而且肖恩的情况根本就没办法轻易和别人建立关系。”季悦望向湛蓝的天空，自言自语地反问，“你还为他来了地球？” 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狄索沉默了，还以为自己是不是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好吧，虽然他也不是很在乎，但老这么不说话也不太对劲，季悦啧啧两声，却听到狄索突然道，“他的母亲是一位向导。” 这不怎么出人意料，向导很容易生出向导或者哨兵。正是基于此，研究学者还认为向导和哨兵的基因其实是一组的，只是显性不同。 狄索又停了很久，才将脸偏向另一边，“他的父亲，和我一样。” 季悦一时没理解，“什么，和你一样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懂了，“哈？你是说他爸是克莱人？” ☆第32章 旧事 怪不得。 怪不得那只眼睛会是金色，怪不得他和狄索能从小认识。 真稀奇啊，说不定肖恩是这宇宙里唯一一个克莱和地球的混血儿。 从某方面来说，还真是相当值得珍惜的血统。克莱人的身体构造和人类相似，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基因条数和人类是一样的。 但就算能够生育后代，在后代里能出现哨兵的能力吗？ 季悦都要为人类基因的强悍而赞叹了。 另外他也强烈怀疑这么多年来登陆过克莱星的地球人有没有超过三位数，到底是哪一位向导居然赢得了一个克莱人的心？还生下了肖恩？如果有机会他真想见见这位母亲。 仿佛是为了给季悦时间来消化这件事，狄索只静静地带着路，一声不吭，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也正在思索和烦恼。 带着季悦走进一家西餐馆，狄索本想帮他拉开椅子，却被季悦自己抢先一步，“你这种行为模式挺地球的啊。” 狄索心不在焉地解释道，“我在地球生活了很多年了。” “咦，你父母不担心你么？”季悦坐在对面，拿过侍者送上的菜单，随便点了几个，“你有回过家吗？” 等侍者离开后，狄索才道，“克莱文化里有一个最高标准的教诲。” 季悦眨眨眼，“不放弃任 何一个 分卷阅读44 同胞那条么？” “是的。”狄索慢慢道，“我一直和父母有联系，也辗转回去过几次。他们很支持我的决定，而且我的母亲和海伦娜夫人……我是说和肖恩的母亲，是好友。” 真是充满波折的关系和故事，这么算来狄索到地球的时候也年纪很小，只凭朋友这一条貌似也不能支持一个克莱人形单影只千里迢迢地陪着个混血来这里。 季悦喝了一口柠檬水，“看来我要对克莱改观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不是所有克莱人都讨厌我们嘛。” 狄索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友好和和善，仿佛做好了回答一切问题的准备，“其实有一部分克莱人对地球很有好感——我承认说人数不是很多——他们认为地球人类是同类，因为地球和克莱非常相似，无论是星球环境还是进化史。我的父母是其中之一。” “你今天是来给我上课的么？老师？”季悦托腮看着狄索蓝色的唇，漫不经心地想它之所以呈蓝色是因为血液里的血红蛋白被血青蛋白代替了，这真奇妙，在地球上，只有软体动物与部分的节肢动物才会这样。 那他们的血应该就没有通常所谓的血腥味了吧？ “我们的课下周才开始，学员。”狄索看出了他的走神，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地笑了笑，试探性地鼓励道，“你对肖恩的事，没有什么想法吗？” 这问题问得季悦有点措手不及，他不解地反问，“我……该有什么想法吗？” 看他真的像没兴趣，而不是故作姿态，狄索微微皱了皱眉，只得自己把话挑了出来，“我认为他不肯接受结合也是因为他母亲和父亲的经历。” 所以这个才是重点吗？ 季悦忍不住大笑起来，“狄索，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帮我交上几个克莱人当朋友。你们克莱人真够意思，我没见过……你是被肖恩拒绝过的吧？然后这么积极地鼓动我、唔、暂且说追求他吧？真的没关系？” 狄索没有跟着笑，也没有对季悦的调侃感到生气，他耐心地等季悦稍微平静下来，“可能你也觉得这个没什么大不了，他救过我的命。无论他是否接受我，他都是我的朋友和兄弟，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帮助他解除出生就开始伴随的痛苦。我做不到，可你做得到。” 歇了大笑，季悦带着趣味打量着他直率诚恳的表情，他说这话时语气一点也不激烈，没有任何煽动性，就是简单而肯定，就像这是什么科学的定律似的。 “我很欣赏你这个人，我也可以老实地说我对肖恩很感兴趣。”季悦试着让自己看上去更诚恳一点，可有时候那种印刻在他骨子里的玩世不恭总是没那么容易全部隐藏，“但是里面没有义务和责任，你懂吗？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专程和他结合的，也不是为了来倒追他的。” 狄索一愣，他抿起的嘴角像是有了些困惑，“我以为你，特意转校过来……” 特意转校，花了那么多功夫，拒绝了原来学院安排的哨兵，本来以为他是下定决心，要用他的固执来感化肖恩的固执。 狄索的语调都因此变得微妙了，“你不是为了肖恩过来的？” “我没有说不是为了他啊，但这不代表我对他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季悦露齿一笑，“我同学，我老妈，我年级主任，都让我跟着直觉走，所以我来啦。可我只是来考察的。所以真的抱歉了，如果肖恩不让我满意，就算他确实吸引我的本能，我照样能放弃他。” 不知道该露出什么反应才好，狄索的表情游移在一个古怪的幅度里。他金色眼睛里的竖瞳微微扩大，如同终于第一次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季悦确实是固执，可他的固执却还在狄索以为的之上，他的固执是这么不在乎身遭一切。 不在乎向导的教诲，不在乎哨兵的力量，甚至不在乎本能。 最后，狄索终于皱着眉笑了出来，“那么其他的事我也不和你说了，我想如果过了考察期，他会自己告诉你的。我们能聊聊你么？” 他们点的菜被端了上来，季悦立马上手吃了起来，“我没什么好说的啊，和别的向导不太一样的地方是我小时候没有去过向导机构。” 判断着他口气里的附带感情，狄索斟酌地道，“我了解到向导被发现能力后，都会被集中保护和训练。” 季悦一边吃一边点头，“是啊，但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太小了，机构里年纪最小的孩子也就是3岁。” 狄索完全没有切身体会，很难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哨兵学校里的平均年龄还要大上一些。那你是一直待在你母亲身边的？” “是的，我妈一开始也是没办法，不过后来她就单单只是不希望我去机构了。她是带我去过一次，我自个儿也不想待在那里。”季悦笑着摇摇头，“对了你真该去看看，那里简直是个幼儿园啊。” 狄索想了想，接口道，“我没有去过那个机构。肖恩回到地球时已经9岁了，他的家族给予了他和他的母亲庇护。” 大概海因里希是肖恩母亲的姓。但是这个地方的海因里希季悦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对于这些家族的政治情况还不如对星系了解得多，“你是多少岁到地球的？” “十五岁。”狄索看上去也一点食欲都没有，放着自己的鸡胸肉没有动，“我很担心肖恩，所以想办法过来看望他。那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情况有些糟糕……” 季悦兴致勃勃地问，“你是怎么过来的？克莱没有发往地球的星际航班吧？” 狄索只能断开自己的话题，先回答他的，“我先到了利丝利，我的父亲是议员，他动用了些关系，让那边送我过来的。” “原来如此，我一直很想过去看看。”季悦作为人类，下意识地就对利丝利十分有好感，因为如果说克莱是最反对地球加入联盟的代表，那么处于半人马座里的利丝利就是最亲近地球的星球，而且利丝利在外表上和地球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在星元前的那场灾难里，就是利丝利第一个伸出了援手，不然地球上也许不会再有人类的存在了。 在学院里的学习生涯并不是很自由，季悦还没有机会做星际旅行到处看看。 狄索道，“等你在某艘船舰上服役后就有机会了。” 利丝利和地球常有来往，地球的星际船舰时常造访利丝利。季悦冲狄索举起杯子，用克莱语道，“为了星球的和平。” 狄索微笑着举杯，“为了星球的和平。” ☆第33章 上课 季悦不是很把狄索的话往心里去，事实上他一直都不怎么把这人的话往心里去。狄索一不是他，二不是肖恩，在这件事上，季悦不认为他能代表什么。 阿道夫开了个全班的视频会议，季悦和胡林背对背坐在自己的书桌边，对着玻板电脑听了听他讲话。 明天 分卷阅读45 就是第一天上课了，季悦一边听一边在通讯器上确定自己的课程表，因为他的选课太多，一周六天都是满当当的安排。 前两节课就是克莱语，连着下午的厄怒多斯社会学都是他们专业的必修课。季悦连续轻点了两次通讯器屏幕，放大了上午的课程表。 军事运筹学。 说真的，季悦其实不太能想象肖恩站在讲台上是什么样子，但按照他的经历和军衔，要使那些连新兵都算不上的学员们认真听课，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把通讯器扔回桌上，玻板电脑里的阿道夫也终于讲完了话。 季悦盯着自动锁屏的屏幕。 每一个没有结合的哨兵都要定期去做精神疏导和精神评测，显然肖恩被判定无法胜任军事工作了。 看来他的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糟糕，一旦无法持续精神疏导就会恶化。如果继续的话，他可能连在学院里当教官都做不到，甚至会被限制活动，毕竟一个精神不稳定的哨兵可是相当危险的。 季悦往后靠过去，手臂绕过椅背，侧过身，“对了，你一般早上多久起床？” 这个问题很有针对性，没办法无视，于是胡林冷淡地和他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6：00。” “和我一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免得吵到你，我多少还是会感到愧疚的。”季悦说着转回身，拿起响起蜂鸣声的通讯器，眼睛一亮，“哥！” 这个称呼显然唤起了季晖的强烈反应，他焦虑地提高声音问，“小悦！小悦你为什么走了啊？怎么回事？是学院里有人欺负你？他们逼你和那个哨兵结合了？有委屈怎么不和哥哥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自己扛啊？！天啊，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季悦：“……” 总觉得能够猜到自己哥哥脑子里到底在脑补什么东西，季悦默默地擦了擦汗，“哥，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知道至少这个时候最好别提有一个自己可能中意的哨兵，季悦无法想象季晖会采取什么行动，“我只是想换个地方待一待。” “换个地方？”季晖不能相信就这么个简单的理由季悦会这么麻烦地转到柏林去，语重心长地劝道，“小悦，跟哥哥有什么不好说的？哥哥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哥——”季悦拉长了声音，语气里不由地带上了对兄长的撒娇，“我真的没事，有事儿我会说的，爸妈也知道的啦。” 季晖坚持道，“不行，我必须……” “哥！”季悦立刻打断，使出了从小到大对着季晖专用的杀手锏，“我最爱你了。” 季晖马上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条件反射地回应，“小悦、我也最爱你！” “不和你聊啦，我室友睡着了，会吵到别人的。假期我会回去，到时候和你慢慢说，晚安，代问爸妈和嫂子好。”季悦好不容易挂了通讯器，回头就看到胡林正用一种森然的眼神望着自己。 如果要翻译，那个眼神大概就是“原来你们全家都是神经病。” 第二天早上6:00 AM 两人的通讯器都同时叫了起来，没人有赖床的习惯，安静地收拾自己的床铺，穿上衣服。胡林打开了玻板电脑，戴上耳机，从头到尾都没看季悦一眼。 季悦穿上运动服，带着通讯器就出门了。 他们的课程表第一节课在8点开始，中间有两个小时刚好够用。季悦在以前就养成了晨练的习惯，这几天他在学院里弄清楚了路线，就重新开始这个习惯。 属于向导这一边的操场是标准的800米，他深吸了一口，慢慢地绕着操场小跑起来，微凉的晨风灌入肺部，带来刺激的清爽。身体是思想的依存，健康的身体更容易滋生强固的精神，在慢跑时季悦几乎什么都没有想，把情绪放空，将感觉全部交给身体，当脚步从轻快变得沉重，肌肉变得酸痛时，精神反而被从身体里解放了出来。 整整一个小时，在最后几圈时加速，季悦非常享受这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好像身体里的沉积的东西都脱离了。 当他停下来时，他的气息还十分平稳，只是出了一大身汗。 回到寝室时，胡林仍在看书，保持着季悦出门前的姿势。季悦拿了换洗的衣物，走过他身后时建议道，“你该多运动运动。” 胡林照样没理他。 冲了个酣畅淋漓的热水澡，季悦神清气爽地换上制服，出来的时候胡林已经走了。季悦啧啧两声，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和一只猫同住。 食堂里的人明显比前几天多了很多，季悦懒得排队，在压缩食品自助区选了面包吃完了事。他动作已经算比较快了，到教室时人数还不是很多。 胡林毫不意外地坐在第一排。季悦看着他的背影笑笑，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课程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进来的教师拥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完全是欧洲人的长相，简单的自我介绍时却说出了一个很亚洲的名字，茶笠。 季悦将视线落在他的右手腕上，当他抬手时，制服袖子往上稍稍移动了些，果不其然露出了一条彩色的手链。 这是利丝利人的风俗，他们认为头发也是精神延伸的一部分，绝不会剪掉。而婚约者会将头发编入手链，交换佩戴。 季悦漫无目的地想着上过的文化课，发色越淡越受利丝利人的欢迎，他们的皇族就是银色的长发，那代表不受一点污染的纯净。 在整堂课程里，茶笠也确实比较偏爱向浅色头发的学员发问，语气温和，神色亲切，不过本来大多数利丝利人都浪漫又善良，聪明又慷慨，向来是宇宙中很受欢迎的种族。 茶笠在台上侃侃而谈，因为没有军衔所以穿的是衬衫，他将袖子以得体的方式挽到手肘，“这是你们学习克莱语的第二学期，相信你们已经对它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希望我的讲解能帮你们更好地掌握这门语言。” 他双手十指分开，互相抵着悬在胸前，“首先，有谁可以告诉我，克莱语和地球语最显而易见的区别在哪里？” 环视了一周，茶笠微微偏过头，用眼神示意，“那么这位同学？” “在克莱语里，时间的概念是相反的。”胡林站起来，手规矩地放在身侧，严谨地回道，“他们的‘前面’代表‘过去’，而‘后面’代表‘未来’，也因为这样的时间系统，不同于大多数标准语，克莱语是三值逻辑语言。包含肯定，否定和肯定否定亦可的情况。” “很好，请坐下。”茶笠微笑以示鼓励，“也是由于它特殊的思维模式，所以这是一门充满矛盾又富含逻辑的语种，学习它的过程是困难的，也是有趣的。现在请打开这学期的课本目录。” 真心赞同他的意见，克莱语本身的逻辑系统就含有一种哲学思想，季悦低下头滑开屏幕上的图片。 在复杂的讲解里时间很快过去，下课时他第一 分卷阅读46 个站了起来，因为下堂课在另一侧的教学楼里。他随手拿起玻板电脑，匆匆赶向教室。 两栋教学楼中间有一个栋通道连接，其中洒满了中和剂的味道，分开了向导和哨兵主要活动的区域。季悦一经过第二道门，身边的哨兵立刻多了起来。 但第四层的教室上课的都是成熟得有自控能力的哨兵，季悦走在其中，除了吸引了一大部分没必要的注意力外，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在上课之前赶到了教室。 这个教室并不是很大，他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下，一身红在一群穿着黑制服的哨兵特别扎眼。 尽管察觉到好奇的视线时不时从自己身上晃过，季悦坚固的精神屏障却能让哨兵最大限度地不受自己的影响。 哨兵们基本不互相交谈，一种严肃的气氛涌动在其间，最不严肃的地方就是那些在季悦身上的分神，然而一整间教室里连点嗡嗡声都没有。 蜂鸣声响起时，肖恩踏进了教室。 几乎是同时，季悦就心有灵犀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肖恩的表情比之前所见都要冰冷，直让季悦想起了印象混乱的初次见面。他是能从肖恩身上察觉到夹杂着一些不认同。 季悦知道教师早会收到上课名单，自己的名字必然在其中，肖恩自然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上课。只是不太明白，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他了？ 一句开场白都没有，肖恩与其是在讲课，不如说是在训话。不过令季悦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虽然缺乏人情味和看不出有什么为人师表的耐心，肖恩的课程讲解却十分有条理，他从头到尾没有照着课本说过一句，而是用自己的经历作为载体，干净利落地剖析了其中所包含的运筹概念。 坐在下面，季悦正大光明从头到脚地观摩他，从军官制服的硬朗线条到带着残酷气质的黑色皮手套，像玻璃珠一样盛满了深沉冷漠的眼睛和说着不含任何情感用词的句子的唇。 这所有一切的不近人情，在肖恩身上都汇集成了某种冷冰冰的性感。 打量着这个男人的同时，季悦无法克制地涌起了一股争强好胜的征服欲。他眼里带笑，舔了舔嘴角。 肖恩在无交流无提问的讲课中缓缓地看过教室里的人，强而有力的视线擒住了所有听课者的注意力。 第三节和第四节之间的休息铃声被肖恩置若罔闻，而教室里也没有人敢对他提意见，整整上满了两节课。 季悦一心二用地考虑或许在下课之后能够骚扰一下他？然而不用他想什么借口，下课前，肖恩说了上课以来第一句与课堂无关的话，“季悦学员，请留下来片刻。” 哦哦？ 出乎意料的开展让季悦兴趣盎然地坐在原位没动。他们的视线终于重新对上，在哨兵学员们陆续的离开中就这么牢牢看住对方，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先移开，好像任何动作都是在示弱和妥协，而无论季悦还是肖恩无疑都固执地讨厌这个。 在不知不觉间，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要做一个声明，克莱语的设定我是参考的艾玛拉族印第安人说的艾玛语，据考证是地球上最古老的语言……知道直到现在还有人在使用，我真的好惊讶。因为是三值逻辑，所以可以直接翻译成计算机语言【是，否，空值】……反正我是搞不懂啦_(:з」∠)_，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查一查XD ☆第34章 安慰 这其中有种吸引力，不管是放任它，还是对抗它，都能够带来兴奋感。所有的重点是，它必须要在自己的掌握中。 季悦站了起来，假惺惺地扯了扯衣角，让制服的边缘硬挺整洁一点。他感觉到自由后的肖恩的视线重重地扫过自己全身，犹如实质地让皮肤上起了发痒的细微刺痛。 “所以，老师？”季悦绕过桌椅，一步一步地朝肖恩走过去，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有什么需要单独和我聊聊的吗？” “你没有必要选这门课。”肖恩的声音和刚刚在课堂上的别无二致，客观，剥离情绪，“鉴于你的职业生涯里并无需必备这些知识，而且你之前四年的学习课程里从未包含这门。” 季悦静静地看着他。 肖恩垂视眼前这张写满不服气的脸，心平气和地道，“你应该珍惜在学院的时间，做对自己更有利的事情。” “肖恩，你真是……”季悦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他了解自己的行为向来缺乏说服力，他也很少为自己解释什么，“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做些惹人厌烦的没用事？” 肖恩为这种说法疑惑了一秒，“你的一些独断专行确实对我造成困扰，但并不惹人厌烦。” 这句话让季悦小小地吃了一惊，不由得地瞪大了眼睛，“哇哦……我刚刚一定是听错了？” “你觉得我厌烦你？”肖恩似乎很意外，“我看不出来你真的这么认为。” 退后几步，季悦的臀部靠在桌子上，想了想，“我是知道，但我没想到你会老实地说出来。” 肖恩迟疑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常态，“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季悦愉悦地笑道，“诚实是值得表扬的美德。不过随意揣测别人是不好的。” “我没有随意揣测。”肖恩虽然强调这一点，可他看上去也没有咄咄逼人，“你之前曾经选修初级彗星物理学，我想你可能会想要在这个科目上进修。” 季悦静默了片刻，反应了过来，有点怀疑又有点惊喜地反问，“你研究过我了？” 肖恩板着脸公事公办地道，“我只是对选修我课程的学员中有向导这件事不解，所以对此做了适当的了解。” “噢、拜托，刚才才说过诚实是美德的嘛。我很高兴你有想要了解我啊。”季悦离开了桌子边缘，脸上泛起一个带着调侃的笑，“不过显然力度还不够，你不该担心我会因为花痴你而放弃我自己的兴趣。至少现在不会，亲爱的。” 肖恩反问，“所以你确实是真的对军事运筹学感兴趣？” “当然，还有你。”季悦偏过头，耸耸肩，神色自然得仿佛试图调戏别人的不是他。 而肖恩如自我剖白的那样，对这张不管何时都有着鲜活表情的脸，完全无法心生恶感。 事实上，如果他能够更坦白一点，那绝对不仅仅是不厌恶而已。像是为了否定这一点，他觉得自己得开口说点什么，“我想我需要提醒你，我很严苛。” 随即他奇怪于季悦的脸庞像被某种神采点亮，如同他刚刚发出的不是一个提醒而是一个挑战。 他看到自负的学员扬了扬下巴，“不管你指的哪一方面，我都能比通过严苛好得多。” 肖恩想他得承认，在季悦身上那股拥有生命力的傲慢几乎可以算是迷人的。 “你知道一件事么？”季悦双手抱在胸前，“我们之间，我总是对的那一个。 分卷阅读47 ” 从第一次见面算起，这种说法确实不能说是错误的。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他们相遇开始，除了在结合这一件事上，肖恩从来没有真的拒绝过季悦。 或早或晚，他总是不知不觉间就能向季悦让步，甚至有那么点乐意如此。 这个答案模棱两可，牵扯太多，肖恩只能不置可否地沉默以对。 然后季悦的嘴唇就弯曲出了个介乎微笑和撇嘴间的弧度，“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说着他就摊开手，“来吧。” 从他的脸看到手，肖恩道，“据我所知，你下午还有课程，中午……” 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臂，季悦笑着打断他的话，“嘿、你还说没调查过我？” 对着这种见缝插针又拿他没办法的人，肖恩感到一阵陌生的无奈，他任季悦拉起自己的手，脱去手套。 “你一周就只有今天有课，我平时却没有时间。我先说，如果要约我，请提前报备。”季悦脱得很仔细，像是享受着让他肌肤暴露出来的过程，眼睛轻佻地斜上看着他，“你的制服看上去比较难脱一点，嗯？” 他的体温比肖恩稍低一点，手指和掌心的肌肤却并不特别细腻，有着薄薄的一层茧，修长又有力得让人不想放开。 肖恩反手握住，传递着自己的热度，低声道，“如果有那种必要，这种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是在和我调情么？” 季悦眨眨眼，在肖恩开口前接着道，“陈述事实嘛，我了解。不过今天来上课还真是收获很大啊。” 他一边窃笑一边将精神熟练地注入，因为时间有限，只是按部就班地梳理了一遍就放开了手，“每周一次的话应该能维持你的状态吧，这不是长久之计，你也该了解，这可不是我的错。” 就算肖恩能够按时接受季悦的疏导，但他的情况本来就特殊，坚持那么多年还通过精神评测当上舰长已实属不易，军方对他的信任度一直有限。 然而他还是出错了，被精神评测认定要放弃职位之后，只要一天不真正结合，军方就不能将盖亚号的指挥权再次交还给肖恩。毕竟，要是不和肖恩结合，季悦自己也必须有另外的去处，他的人生不能只绕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哨兵转。 “你提供的帮助已足够了。” 戴上手套，肖恩颔首，目光严厉起来，“到柏林后，是否有不认识的人找上你？” “不认识的人？很多啊？”季悦没有重点地回想了一遍，“这边除了一起来的同学和你还有狄索之外我都不认识啊。” 肖恩报了一串数字和英文夹在在一起的符号，按照排列方式，这是一个通讯地址。他严厉的神色还未完全退去，却又带上了十足的恳切，“若有人对你造成困扰，及时告诉我。” 季悦第一反应是困惑，他又仔细地过滤了一遍自己到目前为止的学院生活，没有任何值得肖恩这么严阵以待的细节。 “有个事儿我想说说。”季悦翻开通讯器记下了这个地址，语气不全然是玩笑，“如果有什么我会遇上的麻烦，能不能提前告知我本人？” “不是什么大问题。”肖恩垂下视线，不再言语，“我能处理好。” 抬眼看了他一眼，季悦撇撇嘴，看了看通讯器上的时间，“现在去吃饭？哦、对了，我能跟着你蹭蹭军官食堂么？” 肖恩也瞄到了时间，眼神温和下来，“是我耽误了你的用餐时间，当然，可以。” 军官食堂在公共食堂的二楼，相比于公共食堂的热闹嘈杂，军官食堂就显得井然有序许多。 可供选择的食物种类也要多一些。 一踏出电梯，季悦和肖恩几乎同时发现了熟人，虽然他们靠的是不同方面的直觉。而食堂里霎时有不少视线从不同方向转移到他们身上。 肖恩稍稍偏过头，不太舒服地挡住了一些落在季悦脸上的。季悦早就习惯哨兵的注目礼了，率先朝狄索走过去，“嗨、真巧。” 直到他打招呼，狄索才发现他，从而发现了他身后的肖恩，这个事实显然很出乎他的意料，“肖恩？你们怎么在一起？” 季悦拉开椅子坐下，“他上课，我听课，我就让他带我过来吃饭呗。” 他的目光落到狄索盘子里才吃了一半的嫩牛排，笑眯眯地道，“刚好，一起吧。” 见他没有起身去取食物的意思，还站着的肖恩微微垂首问，“你要选什么？” “啊？随便吧，帮我带点甜食。”季悦往后倾过身随口答了就又转过去和狄索聊道，“我本来以为你会教克莱语呢。” 狄索心情复杂地看肖恩转身离开，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他轻轻叹口气，勉为其难地笑笑，“我虽然是克莱人，但并不知道如何系统地教人说克莱语。不过在克莱文化上我自己做过研究。” 季悦手托着腮，“我的毕业论文想要写关于克莱文化的，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了。” “你选了我的课么？”狄索问完之后就有些抱歉地解释，“我还在做一些研究项目的文书工作，所以没有很多时间。” “没关系，我不会特别麻烦你的。”季悦表示理解，和肖恩的停职不一样，狄索是自愿回到陆地基地的，他还担任着文职，“最常的任期是一年吧？还是你就准备专职做地面工作了？” 狄索往旁边望了一眼，肖恩端着东西过来了，“现在我还没有打算好，而且肖恩的问题没有解决。” “你真是个合格的好朋友。”虽然早就见识到了狄索为肖恩着想的样子，但每次季悦都还是会为他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感到佩服，“我好羡慕肖恩啊。” “我也很羡慕你啊。”狄索半真半假地笑道，随后站了起来，“我还有些事，你和肖恩好好相处吧。” “什么？”季悦感到奇怪的视线随着他移动，见到狄索冲走过来的肖恩笑笑，“我先走了，舰员的档案我发到你的邮箱里，你回去后可以再看看。” 肖恩点头，“好的。” 目送他远远离开，季悦从肖恩的托盘里两份一模一样的牛排中取了一份，默默地吃了起来。 肖恩替他把多的一份蛋糕放在旁边，在吃了两口自己的牛排后，放下刀叉，疑惑地问，“刚才和狄索的谈话中有什么困扰你的地方吗？” 这画面真是有极强的既视感，往事重现，可季悦不喜欢身体里再次涌起的负罪感，纠结在五脏六腑之间，像是指责他趁人之危地抢了人家的东西。 但这见鬼的真的不是他的错。 或许是他的错？他不该出现么？不该横插一脚？让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继续他们的感情？不管怎样，季悦就是要命地觉得对不起狄索，“为什么这么问？” 肖恩半眯起眼，“我察觉到你的情绪和之前不太一样。” “在我和狄索之间我认为你应该多关注狄索一点才公平。”季悦试着说得像平常那样满不在乎，但他的 分卷阅读48 语气中难掩黯然。 “我会关注他，他是我的朋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指出这一点。”肖恩看上去真的完全不了解季悦在说什么，“他没有任何问题。” 季悦咧嘴一笑，“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的呼吸频率和心跳都没有变化，我想他并未感觉到如你感觉到的不适。”肖恩回答得既快又肯定，“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感到消沉？” 这答案客观而搞笑，而消沉？季悦觉得自己应该受宠若惊一下，和肖恩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朋友都只得到仪器检验结果一样的关心，自己反而因为和肖恩有伪结合的关系能够被他轻易察觉到情绪。 可是他笑了两声就笑不下去了，烦躁地抹了把脸，“没什么，只是我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肖恩平静地问，“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不该做么？可什么叫该做的，什么叫不该做的。在肖恩这件事上自己在狄索的顺水推舟之后有没有自以为是太多？ 自以为是，季悦恨这个词，他老是自以为是。如果以别人的感觉为标准，那么季悦这辈子倒是已经做过很多不该做的事了。 他抬头看向肖恩，不太确定地回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至少我自己这么以为。” 并没有立即搭话，肖恩好像沉思了片刻，才慢慢地回道，“我认为坚持自己的想法也是一种美德。没有事实能在一开始就被证明是对的，为了结果如自己许诺的成功而去努力，同样是值得肯定的。” 用这种刻板的音调和说法来安慰人也真的是非常具有个人特色，可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体温，让季悦想起他掌心里干燥的温暖。 握住他的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一旦握住就能感到熨帖和可靠。就好像现在，他所给予的肯定。 季悦紧紧盯着他，嘴角浅浅地勾起一道真心实意地弧度，“谢谢。” ☆第35章 朋友 从学期的开始，季悦就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缠着谁。他的学业非常重，容不得他松懈以待。 他常常和胡林在学员图书馆碰面，这和学院里另一座图书馆不一样，它拥有的是资料齐全的电子图书系统，每一个自习座位上都配有智能电脑，投放在竖立在桌面上的透明屏幕上，以供学员使用。 季悦在屏幕里的光子导弹可信赖度矩阵上做着排列，然后往下拖出两个公式后又颇有些纠结地用手指横向一抹，全部消除了。 就这么一道破题，已经报废了他两个晚上的自由时间。他叹了口气，抽出玻板电脑，联接序号，将记录拷贝下来。 屏幕左下方的小角落闪现着22:00，不过他还有安亚哥语的练习题要做。捏了捏鼻梁，季悦吁了口气，插入耳机戴上，将注意力投入到其中。 图书馆的限制时间定在24:00，但在明天还有课的情况下，不会有多少人在图书馆待到这个时间点，但季悦除了在期末的时候会让出位置给临阵磨枪的同学们外，这么几年来都一直如此。 有些定律不管人类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改变，你必须很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白水，季悦关了电脑，闭着眼睛让大脑从繁复的单词和语法中抽离，拿着自己的东西放进挎包里赶在图书馆关门前离开。 寝室楼离图书馆不够远，季悦能够呼吸着微凉的空气散步回去，这对身体是有益的。当他回去的时候，寝室里的室友还没有睡着。 胡林也睡得很晚，季悦颇为感激这一点，要知道以前为了不吵醒室友他晚上都无法洗澡，而现在他能够清清爽爽地睡一觉，这对减轻疲惫非常见效。 “我保证在10分钟内解决。”将挎包甩在床上，季悦跑去洗手间，速度洗了个战斗澡，在里面吹干了头发才出来。 身上穿着睡衣的胡林已收拾好了桌面上的东西，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听到洗手间门开，转过头望了过去。 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疑问情绪，季悦有些好奇胡林在屏障自己一个月后会有想要交流的念头。 他走向自己的床铺，摔跤一样地躺了上去，就地一滚，将被子裹在了身上，主动开口问，“怎么了？” “一个月了。”在强力的控制下胡林发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表现得丝毫不关心，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你准备一学期都这样么？” 瞌睡消退了些，回忆了半天，季悦才不太理解地问，“我没吵到你吧？” 怪异地看了他一会儿，胡林起身，关了灯回到自己床上，口气有种微妙的郁闷，“我只是没想到，你也是会努力的那种人。” 忍不住在黑暗中笑出声，季悦翻过身，看着胡林的后脑勺道，“因为天才就是1%的天分和99%的努力。” 胡林讽刺的笑了一声，“真难得，你也会谦虚一次。” “我没谦虚啊。后面还有一句话说那99%比不上前面的1%重要。”季悦打了个哈欠，意识渐渐沉入模糊，“我只是想说就算是我这样的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晚安。” 胡林：“……” 在他想到怎么回嘴前，季悦已经睡着了。胡林盯着天花板半天，愤世嫉俗地把被子罩在头上。 他真的很讨厌季悦这个人，天啊，他怎么能这么讨厌一个人。 一个月以来他都没和季悦有什么交流，季悦好像没看出他的排斥，该做什么做什么，该说什么说什么，一点不觉得尴尬和不自在。反而搞得胡林像是得了什么交流障碍症。 明明难以相处的应该是季悦才对。 胡林恨不得全身上下都贴上我不想和你说话的便条，但他相信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季悦也能视而不见，自说自话。 他不在乎自己不理他，就好像他不在乎在中央学院时没人理他，而他看起来过得比他们都好。 胡林越来越搞不清，到底是他们不想理季悦，还是觉得季悦不会理他们而不敢主动去找他。 总是这样，事情总是这样，每次当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按着季悦的节奏来了。他的行为他的言语他的性格，他整个人就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有这种奇怪的感染力。 胡林最讨厌季悦的就是这一点。为什么会这样？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语言考试季悦是最优秀的，体能课季悦也能是最优秀的，就连向导能力的测试季悦是最优秀的，他甚至不惧怕未结合的哨兵。 偶尔，胡林打从心底里羡慕他，虽然他现在知道了季悦会在图书馆熬到关门，会在每天早上长跑1小时，会选他们都不会选的课程。 想到这些胡林不由得莫名其妙生气起来，如果没有后面这些，他觉得他能更讨厌季悦一些。 第二天起床，季悦一如既往地穿好衣服，戴上耳机准备出门跑步，随口相邀，“你真的不去运动运动？就算是向导也得锻炼锻炼身体 分卷阅读49 吧？至少逃命时得跑得快。” 而胡林没有一如既往地准备复习功课，木然道，“我跑不了1小时。” “一开始是跑不了啦，你可以跑个十分钟，之后再慢慢走一段路。”季悦也没吃惊他同往常不一样的回答，他站在门口想了片刻加了一句，“你先在寝室看一会儿你的书吧，到时候来操场我陪你跑，回头见。” 心不在焉地看了半个小时书，胡林慢吞吞地换了身衣服，还没走到操场他就感到一阵阵轻薄如纱的波动从远处传来，穿过他的身体往更远的地方扩散开去。 怎么也想不到季悦会在每天长跑中完全打开他的精神屏障，而它又如此悠远且毫无畏惧。胡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小小的固执的屏障在这湖泊一样的精神渲染中好像一个格格不入的水洼，茫然而无措。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向导，在向导能力这一方面，他实在太弱了。也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按照越早觉醒越有能力的说法，胡林赶不上任何人。 被发现有向导能力的时候，他十二岁生日已快临近了。那简直是一场灾难，他有个正常的家庭，父母都不是向导或者哨兵，他成绩优异，老师表扬，同学喜欢，他是他们的骄傲。他毫不怀疑自己会有一个虽然普通却成功的人生。但这该死的都被改变了。 他必须离开父母身边，学一些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然后被安排重新规划人生，做好一切准备将一辈子奉献给另一个人。 而胡林还平白无故地变成一个残缺品，连个相容的哨兵都找不到，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 那句话说的太对了，那99%比不上前面的1%重要。可是他还是有用的，胡林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个，他依然能够可以缓解哨兵的负担。 所以就是这样了，当不了个普通人，却也成不了真正意义上的向导。 胡林站在原地又想哭又想笑。 当他好不容易一步步挨到操场边上，季悦正从另一头跑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拍了他的肩膀。 胡林望着他跑步的背影渐渐远去，慢慢地跟着小跑了起来。不到5分钟，他的肺就痛得像在燃烧，呼吸的声音大得刺耳。季悦已经领先他一整圈了，路过他时仍然会在他背上狠狠一拍，带着点友好的嘲笑和调侃的鼓励。 于是胡林又能咬咬牙，继续跑下去，心里埋怨着季悦，埋怨着自己，这真是见鬼的哨兵，见鬼的向导，见鬼的学院，见鬼的世界。 他在愤怒中驱使自己的双腿奔跑，跑道上的白线一圈圈循环没有结束，极致的疲惫让他的精神好像脱离了身体，不知不觉地融入了季悦的共感，直到最后停下来时累得像条狗，实在撑不了地坐在了地上。 季悦走到胸口起伏好像风箱的他旁边，“感觉好点没？” 胡林一怔，死死看着跑道不肯抬头，当然了，向导之间的情绪是这么敏感的，无论是迷茫还是挫败都被别人知道了，“我讨厌你。” “其实我有点怀疑这个耶。”季悦蹲下身，偏着脑袋笑眯眯地看他，“而且我也说过了，我挺喜欢的你嘛。” “喜欢？”胡林麻木地拉拉嘴角，“你是喜欢和我对比时产生的优越感么？” “喂。”季悦眨了一次眼，像被冒犯了似地皱眉道，“真瞧不起人啊，我才不靠这种事产生优越感。” 胡林自然知道其他向导对自己有没有恶意，可季悦越是这样游刃有余他就越难受。他撇过头去，不想再说话。 “话说要帮忙么？”季悦蹲起来，用手撑住膝盖弯着身，“再起来走一走啦，会舒服很多的。” 迁怒地瞪了他一眼，胡林深深吸了口气，勉力站了起来。季悦笑笑，跟着站直身，“我先回去洗个澡，你休息好了就快点回来。” 胡林呛声道，“不劳你费心，我现在就能回去。” 季悦揣手在口袋，在一旁瞧了瞧，“那要我扶你一把么？” “不用，谢谢。”胡林咬牙切齿地往场外走去。 “好嘛，那走呗。”季悦很快超过了他，走在前面，脚步轻快。胡林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想着他果然还是，永远和这个人当不了所谓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算让他们交上朋友了。 胡林：=皿=我不是他朋友！不是！不是！不是！ 季悦：╭(╯w╰)╮你说不是就不是，高兴就好咯。 ☆第36章 休憩之地 “翻译器翻译不出语气和感情，简而言之就是自然语言的处理和分析永远是个问题，它们代替不了我们。” “我没有说翻译器可以代替，你能别偷换概念成么？”胡林和季悦匆匆经过走廊，他们快要迟到了，今天可是期中测试，“为什么你要扯到人工智能上去？再说现在地球通用的标准语早就建立了完善的词库，基于人工智能的算法和理论也很成熟了你都不看新闻么？还有，一会儿我不想和你坐在一起。” 季悦挥了挥手，率先跳上楼梯，“随便你，每次都要这样你麻烦不麻烦。” “你怎么好意思说！你上次害我被老师点名啊。而且你老打扰我！”胡林在他身后拾级而上。季悦从肩膀上往后看了他一眼，“我一句话都没说。” 胡林责备道，“可是你一兴奋起来情绪就很吵啊！你听课的时候脑子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跟着老师的话走吗？” 朝天翻了个白眼，季悦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咯，超新星爆炸也是我的错好么？” “超新星本来就在爆炸，你这说法真不专业。”两人并肩进了教室，胡林找了第一排的边座坐下，季悦哒哒哒地上了阶梯教室的后排，铃声堪堪响起。 早就站在教室前的茶笠看了看通讯器，“那么现在测验开始，两节课时间，中间不休息，下课前将你们的试卷交上来。” 玻板电脑在教室范围内被锁定成考试模式，试卷自动被配送至每一个人电脑中。季悦习惯性地拉到最后，难度和他想得差不多。 他返回到开端，开始做题。 提前二十分钟，季悦还花时间做了检查，点击确定交卷。既不能离开又不能使用电脑，季悦干脆趴在桌上小憩。 下一节课又是肖恩的运筹学，这门课比他想得麻烦，可能是因为授课的人是肖恩。他对待他们不是在对待学员，而是真正的舰员。而一个指挥官会面临的麻烦比想象中的多得多，数据太多，情况太复杂，一场灾难总能延伸几个课堂，季悦还明白的是练习有容错率，而真的身处其中时，每一个决定都有关性命，一舰人的。 事实上，季悦和肖恩在私下里从没见过面，他们的所有交集都在那一周一次的课上，再加上有一顿饭的时间。虽然季悦没有故意想要找肖恩做什么，但他也能察觉出来这种毫不碰面的情况是对方刻意制造的。 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分卷阅读50 自从肖恩隐晦提过之后，季悦也逐渐注意起他口中所说的麻烦，但他周围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可疑人物。几番下来，他也烦了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难道就如肖恩说的，这是肖恩自己的麻烦，而不是他的？ 但肖恩有什么麻烦？除了不结合之外？ 季悦也感觉不出来，在学院里他能时时刻刻感受到肖恩，偶尔他去图书馆时会觉得肖恩在那里，或者回寝室时也会觉得肖恩就在那里，就像和任何一个共享特别亲近关系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样。你们不会因分开而产生距离感。 季悦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没有结合却因为太多次精神疏导熟悉了彼此的精神世界。频繁接触让他们不至于再次出现被迫中断引发的禁断症，然而这是在饮鸩止渴，他们有一天必须得做出决定。 而他不太肯定那一天什么时候会来到，而他们会选择什么。他真的想象不出来，在自己尚且满足现在的发展时。 季悦闭着眼睛，把半张脸都埋在手臂里，把思维调回到运筹课上，上一个课题刚好结束，今天又要讲什么？ 三十分钟后季悦得到答案。 肖恩今天也考试。 好吧，他该猜得到的，现在到处都在考试，可别人老师好歹会提醒一声，这人真是一点准备不给别人。 季悦打开试卷，忍不住压住一边眉，这个情景模拟有些眼熟，求星际战舰上武器系统的有效率向量和可信赖度矩阵？ 虽然数据不一样，而且变量多得令人发指，但模型却还是季悦前段时间费了不少心力的模拟题。 这可真是好巧。 正因为太麻烦，季悦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步骤，这时套在这里，许多不确定的障碍也迎刃而解。季悦反复梳理了好几遍，誓要做到完美，毕竟明明知道了解决方法，却还是出错，那可真不对。 许多人在铃声响起时才不得不交了卷，季悦和往常一样留了下来。他走到检查试卷名单的肖恩面前，“搞突击测试？” “麻烦来临前往往不会给你打招呼。”肖恩检查完，把电脑放在桌上，“有问题？” “没啊，你是舰长你说了算嘛。”季悦拿起他的玻板电脑看了看，但已经锁屏的私人电脑需要指纹才能解开。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周末有空么？” 肖恩伸手帮他解了锁，并不是很在意地反问，“我以为你周末通常会安排在图书馆一整天？” 这回季悦真的有点目瞪口呆了，“喂喂喂，你这样有点吓人好么？” “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愿，只单单不小心知道了而已。”肖恩动作停顿一拍，随后还是选择继续解释，“我有时必须做一种类似练习的探测，而……” 他的话语难得没那么干练，带了些犹豫和迟疑。季悦抿了抿唇，替他说了下去，“而你总会先找到我。” 他说完就笑了笑，以缓和有了那么点微妙的气氛，不留任何余地和时间让它得以发酵，“有些事情总不在我们掌握，对吧？所以你周末到底是有空没空？” 肖恩这才道，“我没有必须完成的安排。” “好吧，那你是否愿意做出如下安排：陪我去见识一下那个全息星系模拟研究室？”季悦用和他带笑的表情不符合的正经声音道，“我没能选星系演化史，所以我还没进去过呢。但你的权限是可以使用的吧？” 不得不说这有那么一点点滥用职权的倾向，肖恩不常做这种事，他习惯无欲无求，不为自身考虑太多，做正确的，不做除此之外的，一件一件完成眼前的事，然后期望自己有余力完成下一件。 他必须不为自身考虑太多，才能坚持这么多年。 但面对季悦的请求，肖恩同样一贯地不适应去拒绝，他面无表情地思考，毕竟全息星系模拟研究室又不是军事重地。 它就是一间全息教室而已。 于是肖恩在两个呼吸之后做出了回应，“我可以使用，但需要理由。” “噢，理由。”季悦装作苦恼地想了想，随之开玩笑地建议道，“为了我？” 这真的是一个好理由。 周日上午，季悦和胡林一起出了门，但没有一起去图书馆。胡林对此表示了十足的惊讶，“你要去哪里？” “哦、这会儿有点事，我下午再去图书馆找你。”季悦连玻板电脑都没有带，往前方张望，“要想我哦？” 在胡林怀疑的目光里，季悦往全息星系模拟研究室的大楼走去，他稍微晚了两分钟，肖恩肯定已经在等他了。守时是每一个哨兵的优点。 “希望我的迟到没有让你改变主意。”季悦在看到肖恩的身影后小跑了过去，只不过声音里没有带着词语想要表达的歉意，“我想看那个很久了。” “我暂时还没有改变决定的意图。”肖恩站在台阶下，微微往门的方向偏过头，“楼里有一部分教室还在使用中。” 季悦往上看了看，“嗯，没关系，可以走了吗？” 大楼一共有7层楼，而全息星系模拟研究室就在对顶层，从外观来看它有着一个圆形的穹顶，占据了凹形楼的一整个凸出部位。 季悦在学院的公共资源里下载过全息星系图，好像一个小小的宇宙在你手中，那还是蛮有趣的，但不够有意思。 他们坐电梯直接到了顶层，有一间教室里传来人声，但走廊里没有其他人。他们的脚步逐渐清晰起来，一直抵达在全息星系模拟研究室的大门面前。 肖恩在门边的装置里输入自己的军官序列号，中校的权限足够他使用学院里所有的设备和教室。 门顺利地打开了，大亮的灯光照着纯白色的房间里，高高的天花板遥不可及，季悦快走了几步。 肖恩开口，“电脑。” 主控电脑的电子女声温和地在房间内回响，“中校，乐意为您效劳。” 肖恩吩咐道，“打开系统的全息影像。” “指令接受。”房间的灯光全部关闭，季悦被笼罩在一片黑暗里，几乎无法想象刚刚这个地方还亮得刺眼。 他听到电脑声音问，“请指定范围。” 而肖恩回答，“银河系。” “指令接受。” 那就是一瞬间，所有的星光都在正确的位置出现了，被缩小到最小比例的银河形成一个细小碎钻组成的光形条带，蜿蜒地穿过了整个房间，指向茫茫宇宙的尽头。 它弯曲的地方刚好经过季悦身前，汇集的星芒照亮了他的衣角，盈盈光点仿佛能够一掬而捧。季悦不禁弯身朝中间伸出手，光路感知阻碍，根据他的动作改变了角度和比例，迅速上升和放大。 他手捧的部位是人马座，正对着银河中心，众多色彩缤纷的星团点缀在其中，它们好像就在指尖燃烧。 季悦忍不住赞叹，“多漂亮。我很久之前就想到这些星星里去。” 肖恩走了过来，“你从小的志愿就是在星际船舰上服役？” “不，我想的是那 分卷阅读51 些星星不但漂亮，还不会散发杂乱的情绪。”季悦的手指合拢又张开，三叶星云在他手指间慢慢放大，宛如一朵奇幻的花朵缓缓旋转绽放，“就像这样，它们安静又美丽。” 他说得动情而着迷，而肖恩显然不太能感受这个，“在真空中是很危险的。” “好了，我们能浪漫一点么？”季悦放下手，轻轻一挥，银河又变成了流动的星河，天地刹那鲜活起来，“只是那时候我认为，星辰之间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再不说话，肖恩也在沉默。他们并肩而立，低头看向那些星光，干净又纯粹。 ☆第37章 吸引 不知是星光太动人，还是季悦打动了自己。 肖恩的目光看向某一处，在无法分辨的光点里有一个就是克莱星，他虽然在那里成长到了9岁，然而对于克莱星他并不是很了解。 因为在那9年里，他几乎没有离开过那栋宅邸，和他的母亲。前后排列的房子，一半都被盎然的常春藤覆盖，远处一大片草坪，草丛和泥土的味道混在一起，让他时时刻刻自己趴在野外，或者更糟糕地被埋在地下，大门正对的水池冰冷而充满腥气…… 手上骤然增加的压力使肖恩从回忆中惊醒，记忆戛然而止。握着他的手仿佛安慰似地捏了捏又松了开，这使他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失落。 肖恩将右手背在身后，微微握拳。 “我一生下来的时候就能感知到周围人的情绪，却不知道如何共感，这很惨你知道么？”虽然嘴里说很惨，但肖恩看得很清楚，季悦的表情无所谓，“因为我只能接受，不能告知。所以他们一开始谁也不知道我是个向导。” 这个世界最初对他而言，全是情绪，护士的情绪，医生的情绪，亲人的情绪，母亲的情绪。 季悦摊手，“他们只知道我一天到晚不停地哭，一天能晕过去很多次。” “是因为情绪过载？”肖恩知道这个，为了避免他那个神经脆弱的母亲出现这种情况，宅邸里连仆人都没有，空得吓人。 “对，和你们一样，我们也会过载，你们会出现神游症，我们则是会失去意识。”季悦的口气轻松得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要是情况恶化，就会一直发生，直到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 肖恩稍稍倾过头，“那你的情况最后是如何被发现的？” “当然是我妈发现的了。你呢？”季悦转过头，看着肖恩被微弱光芒映照着的侧脸，轮廓展现着冷白的光，像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 隔了很长时间，长到季悦以为肖恩不会回答了，他缓慢的语调里有藏的很深的隐痛，“我那时，对很多东西都过敏。我的母亲……” 说到这个词语的时候，肖恩好像被噎住一样地停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不是很擅长做疏导，但是……” “但是母亲总是有办法安慰孩子，对吧？”季悦心领神会地接过口，“我妈也是，直到我掌握屏蔽为止，我家总是冷冷清清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略微拔高起来，带着清亮的尾音。 “但是你知道最奇妙的是什么么？”季悦反问，“我因此不害怕人群。我见过最糟的，所以再也不会去害怕了。” 都不用去看，肖恩就能够想象那张脸上的神采飞扬，在他眼里，那是季悦身上最让人着迷的特质之一。 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被感染至此，是因为季悦的向导能力，抑或单单只因为这个人身上的生命力？ 不仅舒缓了自己的世界，还点亮了它。 “我也见过最糟的。”肖恩把后半句隐没在心中，而现在遇到了最好的。他是多么遗憾和痛苦他无法去拥有。 和季悦每多相处一秒，都增加了他心中的负罪感。遥远的决意已不再纯粹，羞愧感像在指责他的动摇。 他必须坚持下去，不然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撑到现在？ 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要把季悦拉扯进来。 “自从母亲去世，我就再没有接触过任何向导。”肖恩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绷得紧紧的，“直到成为舰长前夕，军方要求我必须精神疏导。但在无数向导不能做到后，我感到很轻松。” 季悦笑了一声，“我猜，现在应该问一句为什么才合适？” “因为我不用面对选择，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任何人结合。”肖恩说了他必须说的，等着季悦继续发问。 但季悦只是好像厌倦了似地叹了口气，“我们说好不说这一点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那不值得。”这句话说出来连肖恩自己都觉得刺耳，他甚至想立刻否认，季悦会属于另一个人，另一个哨兵，这个想法像一块石头砸在他的胃里。 这个想法让他体内的哨兵本能发怒和咆哮，而他只能对它怒吼回去，你没有立场。 “你可以不用这么纠结的，我又没催你。”季悦伸了个懒腰，他只要知道肖恩拒绝的不是自己就够了，“算了，走吧，我下午还有套题要做。” 这话里带有的烦恼和失望足够让肖恩抛开自己的问题想要去安抚他，“我没有任何催促你的意思，你可以……” “这种事很讲心情的好么？”季悦在黑暗里转身往大概是门的方向走，一旦远离3D成像的距离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他心里有数，这房间里没有任何障碍物。 “电脑，灯光。”肖恩跨过两步，快步跟在季悦的旁边，“对不起，我是否……让你扫兴了？” 季悦在骤然大亮的灯光中转头眯眼，身体略微后仰，等他的视线适应光线后，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肖恩严肃的表情，“你也发现了？” 肖恩因这个肯定的答案感到一丝虚弱，他思考片刻，“我可以替你向学院申请，自由使用这个教室。下次你便不用必须由我陪同。” “哎哟？”季悦停下脚步，但马上重新迈开，心情仿佛很好似地问，“你这算是在讨好我吗？” 肖恩有些生硬地回道，“这是为你所做的一切应有的感谢。” 打开门，季悦率先走了出去，站在电梯前，突然地转身面对落后他半步的肖恩，脸上有一抹那种几乎接近挑衅的张扬笑容，那微笑一如他往常充满富有感染力的生机和令人向往的活力，“你所说的感谢，除了这件事之外还包含什么？说出来我心里有个底？” 肖恩紧紧看着他，好像在用目光诉说某种沉默坚定却不必说出的誓言，“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为你。 “任何事。” 这个承诺在出口的一瞬间，宛如生成了某种力量奔涌而至，肖恩无法定位流转在身体中的兴奋和热切，呼啸着联接心脏和大脑，愉悦到了紧张的地步，像是他终于做了应该做的事，而为眼前的人奉献出所有乃至生命便是他最大的渴望。 肖恩轻轻吸了口气，艰难地复述了一遍，勉 分卷阅读52 强让措辞不再那么急切和热烈，“我的意思是，若你有需要，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谁也没说话。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季悦想表现出一种不在意似地抬抬眉毛，不置一词地走了进去。他觉得自己其实该说点什么，但心中情绪因为和肖恩产生了共感，激荡得他说不出话来。 不管肖恩怎么解释，他们的本能都知道，刚刚简直是哨兵对向导赤裸裸的示爱。 肖恩跟进去，站在旁边，季悦感到有点晕眩，这事儿和他想得不太一样，至少不是那么一样。他喜欢追逐，喜欢挑战，喜欢和人争锋相对，这些让他感觉刺激和乐趣。 但他不确定自己喜欢不喜欢这个，虽然这个在提高肾上腺素上也很有效果。 试探阶段已经过了吗？可是他又没准备好要怎样，不按照自己的步骤来什么的最讨厌了。 季悦颇为恨恨地盯着打开的电梯门，在还没彻底打开前就侧身出去，“我想我们在这里分手好了，我还要先回一次宿舍。” 没有停步，他挤出一个不耐烦的微笑，毫不遮掩地表示自己想要对方即刻消失的情绪，“啊，不管怎样，今天还是谢谢了，麻烦你还专程过来陪我看这些玩意儿。” “不管怎样。”肖恩长长地看了他一眼，才点了点头，“这是你应得的。” 季悦抿着唇，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图书馆。现在实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图书馆里没了胡林的身影，因为是周日，吃饭的时间比平时要早，大多数人都去食堂了。季悦随意挑了张桌子，打开电脑，进入学员管理系统。 之前考的两门成绩列表显示在了主页上，他克莱语的成绩是A+，而军事运筹学是A-。 说什么任何事啊，明明给个A+都不肯！ 调出试卷，季悦想要重新审阅一次，注意力却老是无法集中。 他和肖恩这到底是算怎么回事呢？ 他们不想结合，却像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那样相处，这其中真的没问题吗？这不太奇怪了吗？ 当然，季悦从来都不是特别正常的人，只是自己有毛病就算了，怎么肖恩也是这么有毛病的？不正常的有一个就行了，凑两个真是好头疼。 他们无疑因本能而互相吸引，这就像一道已被验证的科学理论一样，没有任何地方值得耻于承认。然而季悦明白，明白肖恩同自己一样，在他们的人生中，去控制本能早就成了一种生存的功课。 那么吸引本身呢？这又要如何攻克？ 季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快地敲着，最后重重地一点，将思考画上了休止符。 ☆第38章 相容测试 “克莱文化里，每一个个体的私人领域概念并不特别严重，同胞之间分享资源和食物也是很正常且乐意被接受的事。然而其中有一件事需要注意，共用一个杯子是不包括在其中的。”狄索停了下来，确定他已经捕捉到听众们的注意力后才继续，“这是相当亲密和带有暗示性的举动，事实上，如果在自己喝了一口以后将杯子递给另一个克莱人，这已经可以算是求爱的举动了。对方若接了喝下，那么恭喜你，你们两情相悦。若对方接过，将水洒在地上，这就是十分严重的拒绝了，警告你不要再纠缠。” 学员们发出友好的笑声，狄索的课堂上气氛向来很轻松，看到有人举手，他点头示意。一个学员站起来问，“老师你有过这种经历吗？你是被泼水了还是被接受了呢？” “这真是一个很私人的问题。”狄索笑意盈盈，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这一点也需要大家注意，在和其他星球交往时，不需要太拘泥于自己的文化。我在地球上也在一些情况下和不知情的人分用过水杯，但这就像危急关头的人工呼吸，不会有人觉得那代表一个热情深吻吧？”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他说着放下了玻板电脑，“那么，今天的课先到这里，各位回去后请交一篇这堂课内容相关的感想上来。” “能快点么？”胡林比季悦早一步收拾好东西，不耐烦地在桌椅尽头看向季悦，在往常这个时候他们还有另一趟课要赶着去上，然而这一周却是例外。 季悦挎上包，慢慢往外挪，“你是不是又到那几天了？别这么焦躁啊。” 白了他一眼，胡林不再等他，迈步往教室门外走去。季悦啧啧两声，快步跟在了后面，却被狄索叫住，“你交给我的大纲我看过了，从语言探讨种族的行为方式和思维模式，很有趣的想法。” 季悦扯着挎包的背带，仰着头往后看他，抬了抬眉毛，道了声，“谢谢，我写得比较简单，希望表达清楚了。” 见狄索好像想要说下去的样子，他往胡林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勾着带子的手指向门口指了指，“那个，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们还要赶时间，可以下次再向你请教么？” “是相容测试吧？”狄索认真地看着他，“你要参加吗？” 这个问题换来季悦轻轻一笑，带了点心不在焉的调侃，“为什么不？我也是没有结合的啊，档案上这么写的嘛。” 如果说结合是哨兵必须尽力完成的任务，那结合就真的是向导一生的事业。只要没有结合，相容测试就会一直不停。 特别是对于他们这群因无法结合而申请转院的交换生，在习惯了这里的学习和生活后相容性测试就会立刻跟上，而如果没有意外，期中和期末都会被安排，而到了下学期一开始就会做一次。 季悦很烦这个，而且他身上已经有了信息素了，向导对这种事不太在意，可哨兵们对此却非常敏感，迟早会被问到。 而所有事情一旦被纳入章程，就一点好事都没了。 在四年级之前，会被向导导师先反复确定双方的相容性之后再接触，而像交换生这批，在错过最佳时期之后，他们在这方面的待遇就没那么好了。 他们最重要的一部分测试就是和有可能的哨兵不停地直接进行类似疏导的精神接触，对很多未结合的向导来说很有负担，却也是最后的方法，没有时间和余地再去慢慢磨合了。毕竟相容性是不会改变的东西，你适合某个人，那在与其他人结合之前将一直适合他，反之亦然。 在一些浪漫人士嘴里，哨兵和向导的结合完全是命运的产物，因为在他们出生之前，就已注定属于另一人了。 只是作为向导，季悦对这种说法很嗤之以鼻，稍微对哨兵和向导有点了解的都明白相容性可不单单只固定在两个人之间，用一个不准确的说法，向导的能力越强能够相容的哨兵越多。 狄索微微眯着金色的眼睛，苍白色脸上的认真增加到了严肃的地步，“要是你不愿意，我能够……” 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季悦打断了他的话，神色间 分卷阅读53 流露出没有丝毫做作的惊讶和好笑，“嘿？不要开玩笑了，这个我应付得来，好嘛？” 说着他又往门边看了一眼，将想要离开的意图表现得十分明显，“对不起，我真得走了，不然来不及，你瞧，我不想迟到的。” 没有任何立场，狄索无可奈何又有点闷闷不乐地点头，淡蓝色的唇抿紧的样子有些语重心长，“有需要的话，我愿意帮任何忙。” “好的，拜拜。”话没说完，季悦就以一连串轻巧的动作快速地下了阶梯出了门，远远还看得见走得相当缓慢的胡林，他没几步就追了上去，“现在可以快点了。” 埋头走路的胡林没有看他，视线落在地上，仿佛看清地面上的地板花纹对此时的他特别重要似的。他用一种饱含惆怅的不善语气反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季悦不是不明白胡林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糟糕，正经地来说，他也没有例外啊。凡事还不都是结合闹的。 安静而快速地走在充满中和剂味道的过道里，胡林没有预兆地突然道，“听说上面正在筹划如何把能力量化分级，这样配对就更方便了。” “啊？”季悦意外地咧咧嘴，虽然他不太清楚这个事，不过也能想象是分成ABC或者一二三级之类的好让哨兵和向导同级配对，这方面的专家认为这样能提高结合率，“是吗？我不知道耶，谁管他们做什么啊。” 稍稍抬起了头，又垂了下去，胡林发出一声刺耳的笑音，“你也不用在意。” “拜托，我也是有烦恼的事情的啦。”季悦说完咂了一次舌，这边的人事他可都不熟，要拖延的话得怎么弄呢？关于每个向导的报告早就比他们更早地到了学院各级主任手里，季悦不能看自己那份，很难想象里面写了什么，但绝对不会有“请随他的便。”这么通情达理的批注吧？ 各怀心事，他们赶往顶楼的接待室。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有其他十几个同样需要进行测定的学员与他们在楼道中汇合，都是他们班的。对于向导学员来说，这倒不是第一次经历，只是不同的情况让他们都惴惴不安而已。 阿道夫站在走廊门口等着自己的学员，手里拿着他的玻板电脑，对应着名单。他笑容可掬，神情亲切，在一切开始前就用态度为周围制造了友好的气氛。 “别紧张，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做过了，我们会监控一切，不会比以前更难的，好吗？”他说着安慰之词，按着名字引导每一个学员进入正确的房间。 在前面的人都进入接待室了之后，季悦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好像被留下来了？ 阿道夫像没有注意到他独自站在走廊里似地，和另一个向导交头接耳，以季悦能够听到的音量，只是测定的相关事宜，完全不涉及到他。 他挑起一边眉，也不上前询问。等了一会儿，一群哨兵被领了过来，也被分配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道夫这才看了季悦一眼，和另一个导师交代了两句，冲着季悦走了过来，“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请跟我来。” 了解？了解了什么？季悦就知道，仗着他们的能力，就爱偷偷摸摸地搞这些事情，在这学院里学员们没有秘密，还不被告诉到底被监视得多彻底，这说不定也是一种策略，让你明白到底事情掌握在谁手里。 跟着阿道夫走过两栋大楼中间的通道，季悦从阿道夫身上感受到的情绪很平稳，当然这也可能是阿道夫极力表达出来的。 转过头透过落地窗看向中庭，他有点疑惑，在这一层里，向导的教学楼是接待室，而对应的另一边，则是针对哨兵而建立的静音室。 为什么要去静音室？ “在确定你可以相容其他哨兵之后，再做测试是浪费时间的。”阿道夫出声解释，“学院已为你挑选了合适的人选，我希望你能配合。” 季悦咂舌，又来这套？刘达好歹还看在自己老爸老哥的面子上先跟自己提一句，这边是怎样？直接就要见面么？ 但按照规章制度，他是没有资格反驳的，只能等到做完这次精神疏导之后再和那个哨兵好好谈谈了。 走廊里清静非常，只在末端最后一间静音室门口站着两个哨兵。他们手背在最后，立正的姿势纹丝不动，好像雕像一样地目视着前方。 穿着的是军服而不是学院的学员制服，证明里面等着的人有一定的军方身份。季悦愈加好奇起来。 阿道夫冲两个明显担任守备的哨兵点点头，其中一个为他殷切地开了门，“将军在等你们。” ☆第39章 强制结合 如同其他静音室一样，房间里的设置极其简洁，像一间审问室一样只有金属制作的桌子和椅子被牢牢焊在地上。光洁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后有着密密麻麻的细管道，里面充斥着只有哨兵能够听得到的杂音。 季悦跟在阿道夫身后走了进去，开门的哨兵看了他一眼，那是混杂着善意和探究的古怪眼神。 把视线从关上的门上转回到正前方，他的眼角余光瞄到墙壁上的门，证明隔壁还有一个相通的房间。 阿道夫敬了一个军礼，“阁下。” 被称为阁下的男人说不上亲切点了点头，他的头发是修剪得当的深金色，脸上没有明显的皱纹，让季悦猜不出他的准确年纪，然而眉宇间那股难以言喻的历练感告诉别人他也不是很年轻。在其他五官给人留下印象之前那双带着傲慢和奇特厌倦的眼睛会先夺得所有注意力。它们忧郁蔚蓝得像一片深沉的大海，仿佛随时有风雨要到来。 少将，盛气凌人，不是哨兵。 季悦在心里做了个大概的标签，房间里除了阿道夫和自己之外还有两对结合了的向导和哨兵，显得这个房间有了点拥挤。季悦感到一丝不对劲，轻慢敷衍的心态被收起，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阿道夫送给自己一枚安抚和鼓励的眼神后离开。 很长时间里都没人说话。 身体里有股不太明显的焦躁，季悦不得不率先开口道，“将军阁下，我是否有荣幸知晓自己现在是处于怎样的境遇里？” 男人好像累了似地垂了垂眼帘，口气却和气质矛盾地相反，完全没有高人一等的轻视，“你很优秀，不辱没家门，在家族里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不理会不知为何稍稍加快了的心跳，季悦简单而谨慎地道，“谢谢，我只是做应该做的。” “是的，应该做的。”男人的吐词之间有着微妙的粘连感，使他的声音里弥漫着使人好奇的怅惘，“每个人都该弄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季悦，试着让视线策略性地和蔼一点，以博得对方的认同，“你说对吗？” 季悦不知所云地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承受着来自本能警醒的压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本能为何会对这个场景有这么高的紧张度。期间这个 分卷阅读54 莫名其妙的将军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自己觉悟。 “抱歉？我对一些暗喻之类的东西不是很在行。”季悦只保持了最低的礼貌程度，语速稍快，“你是指我该在这里和某个安排给我的哨兵结合吗？” 出乎意料地是男人的脸上没有露出赞同的神态，“不，当然不。我知晓你想要自主选择的心情，这在你的档案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撞入季悦的脑袋，不可思议得像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这个猜测不合礼数也不合逻辑，但身份是将军的男人用这么循循善诱的说法和自己交谈，很难有其他的解释。季悦禁不住问道，抱着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不确定，“我想那不太可能，可你是想向我提出什么……我不太清楚，交易或者类似的吗？” 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男人道，“不能算交易，我只是想提供一个选择，一个请求，然后我会对此作出相应的回报。” 哦，那还真是和交易一点都不像呢。 季悦按下腹诽，心中警钟大作，他不认识这个男人，他也不觉得会有什么好事，可他已经该死的在这里了，而主动权貌似从来不在他手里。 他很清楚自己陷入了一场麻烦，只是不清楚是如何陷入的。 “恐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相信自己无法提供你需要的帮助，对此我十分愧疚。”心跳带动血液流速，体温上升，季悦对自己轻而易举的不冷静感到吃惊。他摆出矫揉造作的尊敬，微微一笑，又加上，“和遗憾。” “你可以帮助我。”男人微微耸肩，他做这种动作有种不那么明显的屈尊降贵，“我只需要你的一个承诺，它很容易办到，甚至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困扰。” 季悦干笑了一声，阅兵的站姿有了丝松懈，随即又被他烦躁地加强，“将军，我很难想象一个会帮助到你这样身份的人的行为是举手之劳。” “不要这么快就对我抱有敌意。”男人叹了口气，似乎决定不再故弄玄虚，“我听说你和肖恩中校走得很近？而根据哨兵的说法，你身上有他的信息素。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你和他是相容的。” 啊，原来如此。 但季悦不太明白的是为何这件事导致了他现在遭遇的一切，还是说军方准备直接让他和肖恩结合？好吧，这事儿也不是没有预兆。 “我希望，你能停止对他的精神疏导。” 要不是室内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清，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又那么用力而清晰，季悦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他失态地瞪大眼，“对他的精神疏导是违规的吗？军方之前对他去做精神疏导是下了命令的啊。” 从见面初始，直到现在，男人才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愉悦笑容，“可他们办不到，对吧？没人办得到，没有向导有能力和意愿承担那种痛苦。我本来很放心的，直到你出现。” 离门有三米左右，两个哨兵站在他背后，他们的向导就在不远处，还有两个哨兵守在门口，真是糟透了。 季悦没自觉地咬着后牙槽，缓缓地把自己的精神投入到空气中向哨兵们靠近，他不能什么都没试过就妥协。 他这么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自己加快的呼吸频率，只觉得这房间好像有点热，“我猜，你可能不会告诉我这一串事情的原因？” “感谢你的理解。”男人颔首，放在桌上交握的手分开，“这涉及到一点私事。作为回报，你在柏林学院享有挑选哨兵的权利，之后的学期测定你也可以不参加了。” 说得真好听，但季悦老早就对这些制度心知肚明，明白这些都是没有实际作用的话，但更为重要的一点，就算自己答应了，这个所谓的将军能够相信几成？自己信用度其实还蛮高的啦，只是识时务这种事季悦也不是不懂。 不，等等，如果假设，一开始将军就不会相信自己的回答，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有这么多废话？ ——这房间太热了。 季悦呼吸停止了几拍，他的注意力就这么被打散。意识到发生到什么之后，他一秒没耽误地往前冲去，脚踏着椅子跨过桌的动作迅猛而敏捷。 房间里其他所有人都没猜测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季悦扑向男人，几乎直直地坐在了他身上，右手毫不犹豫地罩在了他的脸上，而拇指的落处正是他的左眼。 “两位！如果不停下来！我不介意让我们的将军失去一只眼睛。”感知着眼珠在眼睑下的不自然转动，季悦不顾抵在自己腹部的光束枪，狰狞一笑，“作为将军，你的做法也真够卑鄙的，嗯？做的不错哦，想让我陷入伪结合热？” 男人还睁着的那只眼睛在指缝之间波澜不惊地看向他，“你很机警，我本来以为会拖久一点的。” 他身后的两个向导不安地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道，“雷奥将军……” “我不觉得你会伤害一个将军，这代价会很重。”雷奥还保持着心平气和，哪怕他的眼珠被往侧面压着，“为什么我们不能理智地谈一谈？” “哦，是吗？可惜你也不是我唯一见过的将军。”季悦轻蔑地喷息，神经高度紧张，他的肾上腺素注入血液之中，不知是因为强制共感的关系还是因为眼前的状况，“当我们处于同一坦诚的地位时才能谈一谈，现在，我只想拥有我能安安全全走出这房间的保证。” “你有些误会，你一直都是安全的。”雷奥的语音有着关于发号施令的说服力，尽管事实可不是他说的那样，“我的目的不是伤害一个向导。” “你可是确确实实地伤了我的心啊，更不要说你的硬东西还抵着我呢。”季悦造作地提高声音，陡然朝向导怒吼，“我告诉过你们快停下了！” 趁他分神之间，雷奥突然发难，眼皮在刮摩之间留下几乎破皮的红印，他的掌根自下而上狠狠打向季悦的手臂，并顺势牢牢握住季悦的手腕往旁摔去。季悦反应极快地的随之扭曲身体，避免毫无防备地落在地上，然而他的机会已经溜走，再不回来。 早就严阵以待的哨兵们抓住了他，在尽力不弄伤他的力道里将他反手押注，不得动弹。季悦的精神投射精确而饱满，却因为他们结合的向导而变得没有用处。 “我【】操。”季悦挣扎了几下，因加重的手劲儿而死死皱起了眉，“你以为我会这么算了么？！管你他妈是什么将军，老子会让你上军事法庭！” “事实上，你不会。你早就该和人结合了，却一直没有。被人放纵太久，你已经忽略了这点吧？”雷奥淡淡一笑，却是一种不自知的惨然弧度，“学院方面可以强制你和相容的哨兵结合，在你的学院里，他们没有这么做，不代表不可以这么做。” ☆第40章 伪结合 ——麻烦来临前往往不会给你打招呼。 分卷阅读55 事实证明，肖恩比季悦大上几岁的年龄不是白长的。而如果要让季悦来形容眼下的一切，他只能说，人生也是会神展开的。 天杀的，他甚至根本没见过这个叫雷奥的家伙！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第一把就玩这么大的？！ 季悦能够和许多哨兵相容，这是不争的事实，却也成了他现在的危机。 雷奥身后的向导拿出一个注射器，季悦的瞳孔一瞬缩小扩大了一次，“你想要我随便和一个家伙结合？” “只有结合了之后，你才会真的不去和肖恩结合。”雷奥眼神几乎有些悲天悯人了，他偏偏头，向导走上前，将装着药剂的注射器抵在季悦的脖子边。他带着强迫别人接受的意图解释道，“我得保证这一点。” 季悦一动也不动，任药剂被推入自己的皮下，而结了冰的眼睛像冰凉而坚硬的黑曜石，一错也不错的看着雷奥，“和谁结合只有我能确定，不是你，不是任何人，你会明白这一点的。” “你迟早会和哨兵结合的，选择太多总会让我们无所适从，我只是帮你一把。反正结合后你会爱上他。”雷奥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表情还是没什么多大波动，那种平静得近似轻蔑的神态倒是让季悦想起肖恩。 “让我搞明白行吗？你算计我，是为了不让我有机会和肖恩结合？”季悦好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爱他爱得要死啊？！” 一个非常明显的嫌恶表情在雷奥脸上闪过，他用冷静范围内最大限度能够表现的严重语气道，“不，我恨他。” 他恹恹地叹了口气，很好地诠释了下面的话，“我恨得都没气力去恨了。” 向导的手抚上季悦的前额，季悦的气息开始粗噶。 “向导和哨兵，你们必须属于彼此？”雷奥没有抑扬顿挫的音调自言自语地道，“如果他以为夺走别人的珍宝后还能得到自己的，那他就想错了。” “啊……肖恩是抢了你老婆吗？没想到他喜欢年纪比他大的……”季悦暗自努力辨别每一个字，滔滔不绝是有效的拉开注意力的方法，让他从大脑中某个逐渐活跃的部分移开注意力，“不过我敢说就你这处事德行，留不住老婆也是很正常的……” 该死，他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他的反抗意识渐渐消失，那些焦躁转换成兴奋和期待，带有催情效果的药效也在发挥作用。 天哪天哪天哪天哪我-操天哪我-操-我-操。 他无奈地扭了一次头，奋力的抵抗换来了头痛欲裂。他觉得眼睛发涩，嘴唇干裂，视野里的东西好像蒙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 看着季悦扭曲的五官，雷奥问自己的手下，“他准备好了？” 另一个向导上前，将手掌贴上季悦的脖侧，他配合着同伴将季悦虚弱的屏障彻底撕了开，他们一起进入到核心，尽可能地把自我感知弄得支离破碎，“把他交给我们。” 已经受到影响的哨兵退开几步，几乎要后背贴上墙壁，由两位向导扶着季悦。 “我想他迫不及待了。”雷奥观察着一切，随即又问，“能保证他会和哨兵结合？” 向导只能恭谨而保守地回答，“深入的身体接触能够提高成功率，刚才的药剂也会压缩时间。” 所谓的一段时间说不定是几个小时，也说不定是几天，就算是相容的哨兵和向导，结合热的来临也不是可以完美控制的。 “我真讨厌这个。”雷奥闭上眼睛，“你们一起进去，用共感还是什么的，保证他们能够成功，让他心甘情愿一点。” 季悦浑身发颤，听不到命令也感觉不到自己被人拖着往前走。到处都是欲望，潮水一样的欲望朝理智侵袭，这不是对美好结合的欲望，而是单纯的生理欲望，它企图用肉【】欲来引导精神。 太恶心了这太恶心了，可他没办法停止。 墙壁上的门被打开，又是向导和哨兵，沙发，床，看起来好像大楼另一侧的接待室。门一开，陌生的哨兵就站了起来，他有棕色的发和蓝绿色的眸，热切地看向被连拖带拽的季悦，他眼睛亮了起来，像夜间狩猎的捕食者那样熠熠发光，口头却还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这是为你准备的。”向导的手抚过他的手背，传递鼓励的同时也在帮他保持镇定，“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他会照顾你，而你会保护他，就像其他哨兵对他们的向导那样，你不会伤害他的，对吧？我们都知道。” “噢，对，我是说，当然。”哨兵转动脑袋但没有转开视线，他激动得快要颤抖，虽然向导是被强制和他结合，不是自愿，这让他感到一些挫败，但没关系，毕竟对方不认识他，而在结合后，不不不，不用在之后，从现在开始，他会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好处的。 他已经硬了，要不是还有一个成熟的向导在他旁边控制情绪，他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他闻起来太棒了，是和我相容的。” “这个我们已经做过确定了，路易，你不想碰碰他么？他在召唤你。”向导说着和同伴们交换了个表情，明白他们的意思后他有点不敢相信，却也不能违背命令，只得打消了离开的想法，转而对哨兵说，“路易，我们会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保证事情能够顺利进行。” 这不符合流程，但路易本来也不太清楚强制结合的事，而且他现在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他两步就跨到床边，半跪了上去，几乎要覆盖住了蜷缩着身子的季悦。 茫然的视野一暗，季悦感觉到哨兵的接近，太奇怪了，他已经很热了，可对于另一波体温的接近不仅不排斥，还一心想要凑上去。 生理的召唤不能被忽视，他一把捞住哨兵的脖子，蹭了上去。面颊磨蹭着略显粗糙的男性肌肤时，好像一盆水浇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蒸发了，口中溢出模糊不清的呻【】吟。 “对，就是这样，我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的。”哨兵黯哑的气音伴随气息游移过能接触到的每一处肌肤，他的手撩开制服沿着曲线而上，力图标记向导的每一寸领地，这是他的，即将是他的，必须是他的，“我们会做得很好的，我已经准备好了。” 季悦仰面躺在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不由自主地扭动着身体，他的性【】器勃-起了，精神形成漩涡，中间是一个大洞，需要什么来填满。哨兵又是暗示又是诱哄的声音在他耳里没有实际意义，但它们有着甜腻腻的吸引力。 湿热的舌头滑过他的脖颈，耳后，脸颊，同时制服的扣子被解开，他喜欢这个……但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不是…… 滚开！ 胸口陡然作痛，燃起一股背叛感，季悦不确定他是不是把自己的意思好好地咆哮出声，但他确实要清醒了一些。他不留情地咬破舌尖，那尖锐的疼痛把他从本能的边缘拉扯了回来。 哨 分卷阅读56 兵的动作顿住，这回换他头痛，好像有个锥子在他大脑上扎了一下。 他们的奇怪互动立马换来向导的作为，一个向导走到床边，摸上季悦的额头，凝重地道，“不要反抗，这只会增加你的痛苦。” 满嘴的血腥味弥散开来，季悦一巴掌按在哨兵的下巴上，极力抵开，咬牙切齿地道，“滚开！” 抵抗像太阳下面的积雪慢慢消融，季悦在自己的大脑里和敌对的力量拉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共感。 “到底怎么回事？”哨兵被突兀的开展弄得摸不着头脑，他想要拿开别人放在自己向导身上的手，“嘿！你在对他做什么？！” “我在帮你！”向导高声喊，“威尔！快过来！” 威尔上前，加入了精神的战争中。季悦发出痛苦的喘息，扭动得更厉害了。他的脑子犹如在被别人不断挤压，与向导们接触的地方有着不容忽视的麻痛感觉，细密绵软地刺入神经，而他还要在同时抵御本能的冲动。 “可是他很难受。”哨兵想要安慰季悦，却发现自己同时被在场所有向导狠狠地瞪着。 向导冷酷地回应，“这是他自找的。” 季悦在多重折磨中简直快要失去意识，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像一根被绷得太紧的弦，只差那么一点点，它们就会全部折断。 他的手卸去力道，唯一的力气都用来攀附哨兵的肩膀。哨兵赞叹一般地叹息一声，重新回到结合中来。 这是一场必输的较量，季悦都不知道自己在徒劳地坚持什么，哪怕那种扎根心中不能屈服的倔强信念也在这时失了说服力。 他已经像一条放在案板上的死鱼，到底在坚持什么？ “安哥拉，我不喜欢做这个。”威尔低声道，可他还是从侧面更好地激发了季悦的热症。安哥拉同样低声地回道，“反正之后就好了，前面总会折腾一下的。” 极近的地方，传来巨响。 而路易好似被惊醒，突然从季悦身上爬起来，愤怒地往门的方向看过去。 ☆第41章 离开 门是被踹开的，连接处脆弱地吱呀作响后就彻底断裂。 对情绪敏感的向导们都感到一瞬的头晕目眩，同样高涨的怒火在狭小房间空气里碰撞，他们几乎能够看到火花闪现。 路易被一拳打向一边，怒吼着想要站起来。肖恩抓住他肩膀的衣料帮了他一把，将他摔向沙发。狂怒中的哨兵撞翻了三人座的沙发，他却似一点没受到伤害一样爬起，重新向肖恩发起进攻。 被打断结合的危机感和领地意识使他理智尽失，然而肖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愤怒犹如实质萦绕在他身边，有其他哨兵涌入房间，他头也不回地折断了第一个对他挥出拳头的手。而这甚至没有分散他一丝注意力，他只想撕碎眼前的敌人，疯狂的盛怒怂恿他思考着如何打碎这个哨兵的骨头，撕裂肌肉，血流满地不成人形，因为对方不值得更仁慈的死法。 一片混乱中，季悦的逻辑艰难地运作，但显然还是混乱的，他第一个反应是你敢再来晚点么？下一个反应才是为什么这人会在这里？ 他的心脏不属于他一样地有力跳动，像被人控制了似的，给予他支持，稍微有点快，十分有力，力量和勇气得以回到身体里。 季悦被人拉住，他扭转身体给了对方一拳，谢天谢地是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向导，“妈的刚刚叫你们滚开听不懂啊！” 不远处肖恩单手掐着路易的脖子举向空中，他怒火中烧，异色的双眼却冷得像冰块，对哨兵濒临死亡的痛苦毫无同情。 揉着额头爬起身，季悦瞄有人对背对着这边的肖恩举起了枪，一个命令式的共感用能贯穿身体的力度投射出去。 ——不行！住手！ 情绪从大脑直接传达到大脑，像什么尖锐的物品用力刮过玻璃，季悦为此感到头晕，可不能肯定这能管用，他同时冲了过去。幸运的是哨兵也受到了影响，本来瞄准的枪斜向上打穿了墙壁，察觉到旁边弹射过来的身体，他一时顾不上其他，接住了撞向自己的季悦，脸一偏，躲过一拳攻击。 “肖恩！”季悦大喊，他的声音轻易唤醒了沉醉在报复中的人。肖恩丢开奄奄一息的路易，犹如猎豹般安静迅速地转身，撂倒想要阻止的人，一步冲到季悦面前，将哨兵从他的身上撕开，这一切都发生在一转眼之间。 季悦紧紧搂着他横跨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声音不受控制地夹杂着喘息和颤抖，勉强开着玩笑，“你还真喜欢掐人啊……” 他的虚弱和余留的痛楚清晰地传给肖恩知晓，肖恩强行按下再度升起的怒火，他的向导受到了伤害，一半的他急切地想要所有做出过伤害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而另一半的保护却本能知道当务之急不是杀戮，而是带着季悦离开。 肖恩打横抱起季悦，将他完全置于自己的私人范围内，这时房间里除他们外还站着的人只有瑟瑟发抖的向导们了。他跨过卧倒的一副副身体，疾步走出门外。 “肖恩！” 走廊还是这么安静，以至于这个名字扩散出了些回音的效果。 自季悦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以来，它第一次这么激动，“你要打破你的承诺么？” 肖恩僵住，他的下颚绷紧，“是你先打破承诺。” 去而复返的雷奥把坚硬的语句冷酷无情地砸在肖恩身上，然后叮当作响地掉落在地，“果然对你这样的人而言，从来就没有所谓的愧疚！” 就冲对自己做过的事和如今这态度，季悦都想扇雷奥两巴掌，他挣了几下想要跳下来，软弱无力的身体却被肖恩牢牢地抱住。 肖恩没有转身，只隔着肩膀微微回过头，“趁还没有造成更大的骚动之前，各自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立场上，双方都半斤八两，勉强都在制度之内，看在雷奥的面子上，学院的反应已人为的延后了，却终不会一直不理会。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时隔已久能再接受疏导，你真是幸运的杂种。”雷奥刺耳地笑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以前不过是没能选择而已。” 季悦张了张嘴，做了这些狗屁事还能这么义正言辞，真他妈是个奇葩。他有气无力地用胳膊肘捅了捅肖恩，“我【】靠，你怎么没反应，他在骂你杂种耶？” 看着肖恩冷若冰霜的脸，他愣了愣，随即仰过头，隔着肖恩瞟向雷奥，“没文化啊，那叫混血。” 雷奥冷冷地道，“忘恩负义。” “我一直怀有对你和她的愧疚，为此赎罪，并打算这么下去，我告诉过你了。”肖恩的声音这么低沉，接近咆哮，“可你不该动他！” 季悦的呼吸短短停滞，抓着肖恩衣服的手收紧。 热症还未消退，它又来了。 肖恩担忧地看向他，不再犹豫地迈开脚步。 “我不该？为了什么？”雷奥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 分卷阅读57 一步，又生硬地停住，“事到如今，你怎么能好过呢？” 肖恩的听力足够听清楚这个讽刺的反问，但他没做出任何反应，匆匆从没人的楼梯井下了楼，速度惊人。 热度在体内重新复苏，季悦捂着脸，“我怎么这么倒霉。” “稍微忍耐一下，我带你去医生那里。”肖恩稍稍做了安抚，加快了速度。季悦一把抓住他，“医疗院？拜托！大庭广众的这么一路过去？！还在结合热？！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混？！” “你需要治疗……”肖恩察觉到季悦的抗拒，改了口，“我的公寓没人使用，我会带医生过来，在那里接受治疗，可以吗？” 季悦难受地点点头，他也没得选择。 巧妙地避开了所有人流，肖恩的速度快得别人察觉到季悦之前就离开。在偏僻的学院西侧，为了肖恩的特殊情况而特意安排的无人公寓，一栋并不高的楼里没有几个人住。 公寓内里比学员宿舍宽敞许多，肖恩直接进了卧室，将季悦放在床上，拿出通讯器，“我需要医生，请安排一位向导体质这方面的专家前往我的地址。” 他沉吟片刻，改了嘱咐，“我自己过来，在我到时我希望能看到最合适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真难受啊，让我想起操蛋的上次……”季悦喃喃自语，无意识地在床单上磨蹭，他浑身通红，热度不断攀升接近高烧状态，这一次被强制结合程度太深而且时间拖得太久，超过他意志力能够承受的范围，“……直接影响物质的基元组合结构，是改变物质速度的基本条件……和利丝利的第一类接触发生在星元前102年……达肯语有14个辅音发声，赛纳地区的方言与其他地方有很大差异……” 意识以可见的速度随着汗水流走，他立起膝盖，往上不断拱起胸膛又落回床单，犹如梦呓般地低语，“后面是什么……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都是你的错。” “是的，是我的错，我会负责解决。”肖恩觉得不能再耽误，“我马上回来。” “你要去哪里？！”季悦像受到惊吓，神志不清地撑起身，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已大汗淋漓。他想要向床边移动，但失败地摔了回去，不能平衡的动作如一头无法控制自己四肢的新生动物，“我的头很晕，能把天花板停下来吗？” 那股热度隔着空气传染给了肖恩，他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去碰季悦，化学同样开始在他的大脑皮层作用，顺着血液流过全身。一阵又一阵的轻微战栗窜过脊椎，他脆弱不堪的自制力岌岌可危，也许只需要再多一次接触，它们就会毁于一旦。 至少，肖恩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能一起陷入结合热，“躺好，然后等我回来，一切会恢复正常。”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季悦不清醒地摇摇头，双手撑在床上，抬起来看人的样子是一种湿漉漉的虚弱。他的瞳孔扩大，显得瞳仁更加幽深乌黑，充满令人吃惊的吸引力，简直能把人生生拽进去。 “你需要治疗。”正常的说话变得如此艰难，与欲望的对抗让肖恩的皮肤都感到疼痛。他很清楚现在就转身离去，找来医生是正确的选择。 可他做不到，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向导留在惶恐和不安里，本能告诉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上前抱住季悦，“你需要医生。” “不，我不需要医生。”季悦稍稍歪过头，汗水从额角滴落，他看上去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需要你，哨兵。” 他说着伸手想要抓住肖恩，却一个不稳从床边滚了下去。根本没有多加思考，肖恩及时地搂住了季悦的肩膀，等到他想起这时候的碰触是绝对要禁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第42章 结合 火焰隔着数层衣物点着皮肤，拉朽摧枯地直闯而入。结合热蒸腾出的体温像密密麻麻的手，将他们紧紧地推挤在一起。 迫不及待，无处逃离，如此急切地需求，而在此刻，一切终于归位，宇宙开始按照它的规律运行。 季悦失神地感觉着落在自己脖颈上的噬咬，也许出血了，也许没有，因为全身的皮肤都在因渴望而发痛。他颤抖着，不能控制地向后仰起头，暴露出更多的脆弱，手也抱住肖恩的头，按得更近。 肖恩顺着这道优美的曲线而上，覆盖掉所有不属于他们两人的气息，那些模糊的联系被逐渐加强，在心中纠葛在一起。每一丝的确定都带来一次震撼，他们的精神不可逆转地交融侵蚀，透过所有表面的肤浅，刺入平静的心绪，直直到达对方心灵深处，骄傲的，恐惧的，丑陋的，厌恶的，热爱的，再不用掩藏。 季悦对上肖恩蓝色和金色的眼睛，无声地张开嘴。 ——让我感觉你。 ——让我属于你。 房间里断断续续响起布料破碎的声音，季悦有点想笑，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出了声，但下一秒他就尝到了肖恩嘴里的血腥味，这给了他一丝启示，他热烈地吻了回去，嘴唇挤压，时不时磕碰着牙齿，但他们顾不上，他们啃咬着互相的唇舌，从对方口中摄取足以活命的氧气。血腥味更浓了，这与其说是接吻还不如说是攻击。 性欲不让人难堪，没有排斥或者恼火，只有明亮的喜悦和焦灼的饥渴，季悦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做。 裤子被蹭到了膝盖以下，被他一抬腿彻底蹬了出去，肌肤难耐地挨上军官的制服裤，粗糙的布料刮蹭着他的大腿内侧。季悦的性器泌出粘稠的液体，把碰到的地方浸湿。他抱着肖恩的手抓紧肩膀处的衬衫，气息不稳地命令，“脱掉。” 但肖恩没有分太多神在自己身上，他着迷于季悦，手和唇贪婪地巡视过这具身体的线条，这是他的领地。 熊熊大火在血中燃烧，杂糅着矛盾和狂喜，他不知道这怎么发生的，只是其他所有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挤进季悦的双腿之中，手掌不舍得离开仿佛有着吸力的皮肤一路朝下，握住季悦的勃起，只上下滑动了一次就让向导发出了舒适的鼻音。 控制着力道，肖恩揉捏套弄，他的手掌被弄得濡湿，让每一次滑弄都充满了色情的粘黏，而拇指在小孔上碾磨时总能得到十分激烈的反应。 脚掌把床单蹭得发皱，季悦坦然地大声呻吟着，药物和生理作用把他或许会有的羞耻感消耗完了。不知什么时候他撕坏了肖恩的扣子，手抓着领口将衬衫往后拉到了对方身后，露出了大片宽阔苍白的背肌。 某一个点迫近，肖恩松开手，任报废的衬衫挂在自己手肘上，几乎是扯开了自己裤子的拉链，沉甸甸的欲望终于得到释放，它已全部勃起，硬得发痛，头部不断往下低落黏糊糊的清液。 荷尔蒙的味道打散在空气里，把灼热的兴奋又上了一个档次。季悦深深吸了口气，本能地抬 分卷阅读58 高臀部，被肖恩一把搂住，那根滑腻腻的性器就滑入他的股缝。 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这太奇怪了，但并不让他反感。他感觉到湿滑的热块在来回滑动，那里全部都湿了，甚至有一些渗入了他不自觉收紧又放松的后穴，那种感觉是冰凉的，下流而煽情。 他们的嘴还粘在一起，半垂着的眼里瞳孔失去了焦距，只装着疯狂的占有欲。 性器磨蹭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逐渐加大，好几次季悦都以为它会进来了，却又折磨人地滑了过去。 这简直让人发疯，如果现在自己还能算没有疯的话，季悦扯住肖恩的头发将他拉开，唇间连着一根银丝，淫糜地映着微光。 他茫然地睁开眼，随后半眯了起来，牢牢锁住肖恩混乱的视线，甜蜜又挑衅地一笑，“操我。” 肖恩的回答是一个挺身，终于把自己挤了进去。 太强烈的刺激袭击了季悦，它因太过刺激而产生疼痛，却由模糊的疼痛延伸更强烈的刺激。他被钉在了床上般地僵硬了一瞬，他吞咽下声音，身体动了动，像是挣扎着离开又像是扭动着贴上，手指几近要嵌入肖恩的背部。 别人的老二在自己屁股里，这他从来没想象过。季悦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却又矛盾地觉得从未如此清晰，融合的感觉太强烈了，在他们身体里隆隆作响，把灵魂打碎成千万块碎片，再重新组合起来。 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但它变成了它应该的样子。 这痛楚的幸福使人膜拜，他们身体相连，思想融合，明白自己就是为这一刻出生的，直到现在，这一秒，他们才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完整。 思绪不像最先发生时那么不受约束，肖恩顺着一股愤愤不平的情绪回溯他的向导的记忆，看到那些理所当然的嫉妒，自以为是的指责和没有来由的轻视。 而季悦也同样看到了他人生的巨大伤痕，他致力以一生赎罪的过错。 “不，那不是你的错。”季悦嘶哑着嗓子道，眼泪顺着他的双颊流下，“她爱你，就像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那样。” 肖恩俯身重新吻住他，凶狠中带着极尽可能的小心翼翼，犹如对待一生唯一的珍宝。他的腰慢慢开始动作，让季悦惊喘一样地发出声。 理智再次远离，单纯的欲求笼罩着两个人，肖恩没给季悦适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重，包裹住性器的软肉炙热得超过他所能忍受的范围，仿佛马上就能融化在里面，但在急速抽出后又不能忍耐离开片刻地埋了进去。 季悦圈在肖恩腰后的腿颤个不停，前列腺被重重碾压过的时候都像把他抛向高空，比任何他尝试过的事情都更能带来快感。 可太多了，这太多了，他哆嗦着想要抓紧什么维持自己，却只在手下的皮肤上抓出挠痕。 滚烫的蜂蜜一层层裹在神经之上，直肠底端都被粗暴地摩擦到了，季悦涌起一股就要燃烧殆尽的恐怖错觉，但他不能让自己停止朝向自己冲撞的肖恩迎合过去，啜泣着因恐惧狠狠在肖恩肩上咬了一口。 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肖恩按住季悦的膝盖，让他为自己打得更开，享受着全然开放的接纳和信任。高潮来临时，他把性器送到能达到的最里面。 让季悦里里外外都沾有他的味道，这个认识取悦了每个细胞。 季悦的高潮随后而至，他的腹部肌肉抽动，脑中一片晕眩。 结合在白光中完成最后一块拼图，从此之后，除了失去彼此之外再无可怕之事，因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们都会强烈地意识，自己绝不再是孤单一人。 两人的汗水混得难分彼此，还没从余韵中恢复过来，下一波情欲又扑了过来，连绵不断没有尽头。 筋疲力尽是离得最远的一个词，季悦翻了个身，柔韧的腰身被外力抬起，被迫摆出伏趴的姿势。他侧过头抵在收拢的手臂上，顺从地等着肖恩俯身，贴合在他身后，再次进入。 他另一只手没有节奏地给自己手淫，因为快感咬住手臂，偶尔被肖恩顶得太厉害了才发出啊的一声打破高高低低的闷哼。 只是现在他还没空去想，这场结合会进行多久。 等到季悦有空想这个问题时，他已经没力气了。他恍惚地想，肖恩不仅操了他屁股，还操了他的脑子，不然那里不能成了一滩浆糊。 他睡觉一向是比较霸道的，每次察觉到旁边的人想动，都会被他闭着眼睛一巴掌打回去或者是一脚踹老实。尽管实际上季悦这时候的攻击轻得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但总能成功地让对方重新躺在他身边。 季二少很满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后，季悦总算能朦朦胧胧地醒了，他头晕脑胀，浑身酸软，四肢麻木，皮肤发黏，后面用过头了的洞火辣辣的疼，肚子也不舒服，胃里空落落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惨不忍睹。 季悦眼睛都没睁，“洗澡，吃饭。” 话里的名词被人知趣地理解为了命令动词，床垫因肖恩的离开而松了一点，季悦半睡半醒地缩成了一团，因腰部的酸软而皱起眉头。 不一会儿，他赤条条地被人抱了起来，进了浴室后被放入了盛满温水的浴缸中。热水沾到皮肤，引起舒适的刺痛，季悦以一种令自己都惊讶的大方将清洁工作全然交给了肖恩，一动不动地任折腾。 淹没到胸口的温水，在身上小心游走的毛巾，都让季悦慢慢彻底清醒了过来，身体依然疲软，精神却好得出奇。 季悦疑惑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屏障，完整而坚固，而且毫不费力。他感觉十分的安宁，内心深处敲打着柔软的波浪，温柔地提醒他，他是安全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伤害他。 “这太奇妙了。”他找不出另外的词汇来形容，不管听别人说得再多，自己亲自体验的时候才明白，那些描述简直不能形容万分之一。 它就是完美的亘古，永恒的归处。 ☆第43章 过去 季悦散漫思维回到一些必须思考的事情上，学院想必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只是就这么不打报告的结合了，之后…… “我会处理。”男声在安静的浴室里回响。季悦歪过头，睁开一只眼，笑了笑，又重新闭上，躺了回去。 被捞起来时，季悦觉得自己皮都要被泡皱了。肖恩替他全身都裹上浴巾，直接抱到了调高室温的卧室内，安放在床上。 坐在床边，季悦漫不经心地披着浴巾，就算它落下肩膀也浑没在意。他仔细地看着肖恩，现在已经属于他的哨兵。 肖恩换了一件淡灰色的衬衫，卷在手肘的袖口打湿了，晕出一圈深灰色。他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用毛巾细细擦过季悦的小腿和放在他膝盖上的脚掌。 季悦把脚从他膝盖上移开，慢慢向上，用脚尖抬起肖恩的下巴，“感觉怎样？” 扬起一抹笑，他道，“希望你感觉不错，因 分卷阅读59 为我感觉很不错。” 肖恩微微仰着头，深深地看向他，那双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像阳光终于照在了晶莹的冰块上，依然美丽却多了温情。他没有答话，握住季悦纤瘦的脚踝，稍稍侧过头，在绷紧的脚背印下虔诚的一吻。 饶是季悦也有点绷不住，他不自在地收回脚，假意咳嗽了两声，“真看不出来……” “你的通讯器。”肖恩替他把另一只脚擦干净，站了起来，“床边。” “什么？”季悦侧过身看见自己的通讯器静静躺在床头边的柜子上，半趴在床上，捞了过来，打开来满满都是未接记录，大部分都是来自胡林的。 他嘴角抽搐，“请问从我们俩进这屋之后，已经过了多久？” 肖恩镇定地道，“第二天晚上。” “所以我就是失踪了快两天？”季悦按住额头，“我的课……” “学院知晓我们的情况，只需要在稍后提交报告即可。”肖恩的话多少安慰到了他，但也带来相当程度的滑稽感。季悦哈了一声，“对，他们什么都知道，我俩上个床，还要交个正式报告，这他妈见鬼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声，联系起了胡林，接通的一刹那，胡林的声音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你在哪里？！” 被这种高分贝吓了一跳，季悦缓了两秒才问，“你还没睡吧？” “你在哪里？我出接待室后就再也没见过你，阿道夫说你有一场结合的安排。我吓了一跳，之前根本没听你提过！”尽管胡林说得气急败坏，其中有遮掩不住的焦急和担心，“我今天问他的时候，他却让我不用担心，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对你怎么了？” 一股暖流使得季悦脸上的笑容扩大，“我确实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我现在没事了。应该也能马上回去，到时候再和你仔细讲，不用担心，哦，不过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胡林似乎安心了一些，随后又升起了他一贯地警惕心，“干嘛？” “呃，我的衣服，你能帮我先拿出一套么？我想最好连内衣一起。”季悦想了想，“会有人帮我来取，我怕他们分不清。” 说着他对肖恩比了个口型：我总得找点东西穿吧。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半天，胡林好像受到惊吓一样地紧着嗓子问，“你真的结合了？” “应该是？”季悦看着肖恩转身去安排人，注意力又回到了通讯器上，“当然你知道的，后面还有很多手续来确认，想想就烦死了。” “……准备衣服就行了是吧？我明白了。”胡林不耐烦地打断他，季悦“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切断了通讯，“搞什么？” 季悦看了看通讯器，随手扔到了一边，他听见肖恩道，“我让通讯员去取了，十分钟内到。” “哦好，现在我们来谈谈其他事。”季悦扭了扭，想让出个位置来，结果还是坐在原位。他脸带笑容，眼神认真，“雷奥到底是谁？” 肖恩的眼里升起了一丝无奈，“你看到了多少？” “得了吧，结合又不是两台电脑插上连接线。”季悦指了指太阳穴，“碎片而已……我只知道，你觉得你母亲是为你而死的。” 这句话在肖恩脸上裂开一道缝隙，他反射性地想要重新筑起一个面无表情，却看进季悦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 他们已不是毫无瓜葛的人了，比任何都要接近对方。就好比现在的世界对肖恩而言，清晰得过分，却没有一丝打扰，曾经不断侵蚀他的感官波浪停息了。他安稳地停在中间，不再犹如风暴中颠簸的木船，辛苦地与世界对抗。 船找到了它的锚。 “雷奥海因希里。”肖恩以一如既往的端正坐姿坐在季悦身边，只是视线落在了地面，“是我母亲的弟弟。” 海因希里这个姓并不常见，他一说出这个姓氏，季悦就有了预感。他回忆起雷奥，有意识地和肖恩作对比，在他们的眉眼之间真的隐隐约约有一些神似。 “真傻。他居然恨你。”季悦心情复杂，那种浓厚的愧疚感因为移情作用同样压在他心底，“这代表他根本不了解你母亲。” “她……”肖恩好像为了积蓄能量一般地停了一会儿，“在能力上远远不及你，她直到最后都无法和别人结合。” 但却为你做了那么多年的疏导。 季悦没有说出口，同为向导，他能够想象对于一个弱到不能和别人结合的海伦娜来说，这是多么大的负担。这样越级的精神疏导，并不是单单只靠忍耐就能完成的。 这是个奇迹。 “她逐渐神经衰弱，变得十分敏感，连和父亲待在一起都很吃力，精力全部放在了我身上……”肖恩咬住这些字，含在嘴里涩得发苦，“那时我太小了，还不能够忍耐得很好。是为了我，她才会和父亲分开，回到地球。” 在他说父亲这个单词时，季悦不能感觉到一点亲情或者怀念的存在，涌起的仍然只有冰冷的愧疚。 他认为他父亲也恨他。 季悦长长地舒了口气，所有把海伦娜当成挚爱的人都恨他，因为他先是霸占了她，而后折磨她，最终害死了她。 弑母之人。 愧疚变成了汹涌的悲痛，季悦只能握住肖恩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她很优秀。” 肖恩幅度很小地摇了一次头，脸上的阴影几乎要组成一个苦笑。 “不是作为向导。”季悦握紧了手，“而是作为母亲。” 他胸中跳动的心脏，承担的再不是一个人的脉动。如果说这世间还有谁能对他们真正的感同身受，那只能是彼此。 季悦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道觉悟点亮了他的脸庞和整个精神。它好像一阵光彩照人的巨大温暖，瞬间将他包裹。 那是他在结合时对肖恩的宣言，那是所有人在一出生就被赋予的天赋，它能让你无憾而死，也能慷慨而活。 爱即本能。 “嘿。”他的语调和精神相称，是带有活力的亮色，“嘿，看着我。” 他轻声地呼唤，待肖恩转过头，季悦凑了过去，两人的距离缩短到气息相交，“为什么要因为被这样深爱而感到愧疚？” 肖恩闭上眼，他的睫毛轻颤，让季悦很想吻上去。 “我们不因为被爱而感到愧疚。对于此，我们所能回报的除了感激，还有相同的爱。”他声音渐低，手指插入肖恩的指缝，“我知道，你是爱她的。” 肖恩没有睁眼，微微低头，和他额头相触，另一只手抚上向导的脸，想要珍惜什么的心情几乎要填满胸口。 “你是个奇迹。” 季悦一笑，仰头喊住他的下唇，“我当然是，所以你也爱我。” 无需赘言，因你值得比这更多。 肖恩吻了上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一天会变得这么温柔，带着巨大的欣喜，却小心以待，极尽所能的珍重。 勾住 分卷阅读60 他的脖子，季悦像只被顺毛的猫，享受地眯起眼，带着肖恩往后倒去。浴巾彻底从他身上滑落，在感到寒冷之前，肖恩温暖的身体已经覆盖了上来，像一头温顺的兽，将爱人保护在最柔软的胸腹。 被吻得惬意非常，季悦发出介乎笑声和呻吟间的含糊闷哼，手指不自觉地卷着肖恩的发。情欲像一种客观的存在不断传来，发出索取的信号，让他无法忽视，“又想我撕坏你的衬衫？” “现在还不行。”肖恩状似正经地道，然后撑起身。季悦挑了挑眉，舒展的赤裸身体布满性事的痕迹，充满肉-欲，就好像在反问“你确定么？” 那股来自肖恩的欲望陡然涨高，季悦很满意地笑了笑。 两秒后蜂鸣声响起。 “哦哦。”季悦恍然大悟，“我忘了。” 肖恩一刻没有耽误地往门边走去，返回时手中拿着一个袋子，并没有递给季悦，而是放置在了一边，眼色深沉地道，“我想你暂时还不需要。” 哼笑一声，季悦躺在床上偏过头，“是的。” ☆第44章 哥哥大人 季悦好几次都有种会就此晕眩过去的错觉，却被肖恩的进入生生拉扯出更高涨的兴奋。变得成熟稳固的结合带给他们双倍的快感，好像没有一个至高点，下一刻总会更加狂乱和满足。 这真是筋疲力尽的欢愉，体力渐渐不支，但精神永不言够。 于是他们又在床上耗了大半天，季悦总觉得自己快死在床上了。他半昏迷地被肖恩又抱去洗澡，在饥饿中睡掉另外大半天，最后被食物的香味勾引得清醒了过来。 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季悦就手脚并用地往香气飘过来的方向爬了过去，还没等他爬到床边，就被人抱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套上了衣裤，皮肤上面也是清清爽爽，看来他是睡得有够沉了，这么折腾也没醒过来。只是这短袖显然不是自己的，大了许多。 任肖恩把他抱到几步开外的餐桌旁坐下，季悦像条饿狗一样地开吃，舌尖一接触到肉汤的鲜味，饥饿的信号就响彻了全身，连着喝了两大口，抓住一旁的面包塞进嘴里。 等他吃了一会儿，肖恩才道，“大约4个小时20分钟前，你的通讯器又响了。” “嗯嗯嗯嗯。”季悦嘴里全是食物，根本没空回答。 似乎想表达什么重要的信息，肖恩接着道，“响了很久。” 脑里也满是食物，季悦对于他说什么都没过脑子，只恨不得喉咙里伸一只手出来把东西一股脑拉进胃里才好。 肖恩不再开口，安静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只时不时把满桌的食物往他那边推过去。待到所有盘子里的吃食消失了一大半，季悦的动作才缓了下来，但依然没有停止。 扫视了一遍桌面，肖恩提醒道，“你已经吃了两个成人的份了。” 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季悦舔舔嘴角，收起腿蹲坐在椅子上，视线看向下一个目标，“没办法啊，我不能见盘子里剩东西……” 他又挑了个面包，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表情满足得就跟晒太阳的猫似的。 代替叹气，肖恩微微皱了皱眉，“如果不舒服了应该停下来。” “别把我当小孩啊。”季悦叼着面包笑了笑，沾着调料汁和面包残渣的手指冲肖恩点了点，“难受我就知道不吃了。” 肖恩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面前，扯过纸巾替他擦了干净。 “好吧，我不吃了。”季悦眨巴眨巴眼睛，把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笑嘻嘻地看着这个气质不近人情的男人低着头仔仔细细替自己擦手，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个地方跟塌了一块一样，说不上舒服，奇怪之至。 这难道也是结合的原因？ 为了转移注意力，季悦随口问道，“你刚才说我通讯器怎么了？” “响了很久。”肖恩完成工作，松开手，抬头道，“所以，我接了。” “啊，是谁？胡林吗？”季悦的通讯器平时基本不用和人联系用，一时想不到会是谁。肖恩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对方说，是你的哥哥。” 季悦的下巴啪嗒一声掉到桌上，“什……什么……” 为什么把这一茬忘得一干二净！ 季悦捂着额头问，“我哥……不，你说，多久之前打的电话？” “5个小时前。”肖恩回答完，奇怪于季悦的惴惴不安，“怎么了？” “不，你不太了解我哥哥。”季悦觉得要一两句话让肖恩体会到季晖在对待自己这件事上的重视比较困难，“我哥和你说什么了？” “我接通后，他很惊讶不是你本人。”肖恩一边回忆一边道，“我解释了你为什么不能亲自接电话，并询问他是谁。确定他身份时，我认为有必要告知他我们结合的事实。” 虽然也早就猜到了一无所知的肖恩不会技术性地拖延，但季悦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跳，“他说什么了？” “他问了我的姓名和个人信息。”肖恩说到这里时依然没有觉得有不妥之处，“然后让我等着。” 季悦：“……” “他……他说让你等着？”季悦有了一种很可怕的猜想，不知道来自外界还是自身的惶恐动摇着他的心，“我觉得我先去换身衣服比较好。” 看他想光着脚跳下来，肖恩先行站起身，“我抱你过去。” 门在这个时候重重地响了起来，并且一次比一次凶狠，那种震天的声响仿佛预示来者下一秒就会破门而入。 肖恩早就察觉到有人来了，但并没有十分注意，更没有想到对方会来敲自己的门，还是用这样催命一样的方式。 “卧-槽！真来了啊？！”季悦一脸惊慌，这股情绪波动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他忍不住哀叫一声，“完了完了，我衣服呢我衣服！你快去开门啊！不不不你等一会儿！不能让他看到我们这样！” 季悦自顾自地忙乱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肖恩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他本来也不想让谁看到自己向导这副暴露大片肌肤的打扮，但季悦一副被捉奸在床，拼命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激起了他的领域反应。 他大步踏向门口，在对方砸烂门之前开了门。 一个拳头带着劲风挥向肖恩的脸，被他一偏头躲了过去。肖恩眼色一暗，逮住敌人的手，却被对方沉肘避开。 转眼间两个哨兵就打了起来，趁敌人挡住他右手攻击的时候，肖恩逮着机会使了十足的力气冲敌人的肋下踢了过去。 终于反应过来的季悦大喊，“不准打我哥！” 肖恩的腿就这么堪堪地停在半空，然而季晖一点没领情，反而毫不犹豫地再次从下而上地挥出有力的拳，重击在肖恩的下巴上，力道大得让他整个人都微微上浮，不由自主地往后踩住一只脚才稳住身形。 微微有点失神，没了战意的肖恩下意识地想往季悦那边看，眼角瞄到往自己攻过来的黑影，只得抬起手肘 分卷阅读61 护在脑侧，抵住了季晖的回旋踢。 要真换做是敌人，季悦早就冲上去了，但面对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的亲哥，他只不知所措地双手抓着裤子，急得都忘了穿上，“哥！” 一把抓住肖恩的领子，季晖喊了一声，“小悦你待在那边别动！” “哥你停手啊哥！”季悦喊住了肖恩，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被季晖打，眼见季晖的拳头又要落在肖恩脸上，只得祭出百试不爽的杀手锏，“哥！你不理我！你不爱我了吗？！” 他撕心裂肺这一嗓子，成功地让季晖把注意力全部投射在了他身上。季晖手一松，终于让肖恩找到机会挥开他的手，往后急速退出他的攻击范围。 “怎么会呢？大哥一直最爱你了。”季晖一身军服都还没褪下，显是急着赶过来，走近了才注意到季悦只穿着一件肯定不属于他的衬衫，下摆刚好遮住他屁股，下面光溜溜两条白大腿。哨兵极好的视力还告诉他，自己弟弟身上有多少爱痕。 总体而言，怎么看都像已经被吃！干！抹！净！ 挤着喉咙倒吸了一口气，季晖苍白了的脸颊都好像凹陷了下去，仿佛在一秒钟内晒干了体内的水分。 季悦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把裤子套上，他视线落到季晖身后，和肖恩对上，然后又摆着僵硬的笑脸喊道，“哥？” 简直说不出话来，季晖此时感受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天！崩！地！裂！ 他颤抖着扯过床单，把季悦裹得严严实实，心里像瀑布一样留着泪。 尼玛啊我家的白菜啊，娃娃菜那种嫩嫩的啊，为什么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猪给拱了啊！？ 季悦将笑容艰难地扯大了点，“哥，你听我慢慢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 “季先生，季悦已经和我结合了。”肖恩擦去嘴角的血痕，向前一步，表情十分谨慎，“也许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你能听一下我的解释？” “解释？”季晖的情绪从燃点降至冰点，虽然不是针对自己弟弟的，依然让季悦打了个冷颤。他转过身，正对肖恩，“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和我弟弟相关的结合申请。现在你就告诉我，你突然和我弟弟结合了？你有问过他的意见吗？你给过他时间考虑吗？中校，不要以为我比你军衔低就不敢揍你。” “哥……”实在看不下去，季悦扯了扯兄长的衣角，可怜兮兮地道，“其实我当初过来柏林，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你真当你哥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放你四处乱跑。”季晖皱着眉头道，“我看了盖亚号的报告，上面说你义务帮他们舰长做了精神疏导。后来你突然跑去柏林，我稍微了解了一下，盖亚号的主要舰员都在这里的基地，甚至还有指挥官们因为个人原因换成了文职在学院授课，其中就包括这个海因里希。我就猜到你过来是不是和他有关系，但我实在没想到……” 季晖咬牙切齿得说不下去，瞪着肖恩的目光仿佛想要生吃了他。 然而季晖也无比清楚地知道，真正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除非一方死亡，不然这个结合会持续一生，而且任何一方的死亡都会带给对方巨大的打击，若要比忠诚，没有任何事物能赶得及哨兵和向导对彼此的程度。 他很绝望，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45章 安排 星元1014年才有他的记录，而那个时候他已经10岁了，莫名其妙地有了档案。他的母亲是登记过的未结合的向导，也是他们家族里唯一一个显现哨兵/向导基因的人。但他的其他长辈多是从事着外星球相关的科研工作，因此也多有军衔在身。而现在，他们家真正担任军职的只有他和他的舅舅。 这就是季晖当初知道的肖恩的资料，他父亲那一栏填的名字所能牵扯出来的信息很少。 季悦硬着头皮打破了僵持的沉默，“都是结合热的问题，它来得太突然了。而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那副模样。” “所以你就让他带你回他的房间了？！”季晖不敢置信地反问，这好比一头不能反抗的羊请求一头饥肠辘辘的狼把自己给叼回窝，“难道没有其他选择？” 季悦抿着唇道，“当时……当时我没想那么许多，我以为我能坚持的。” “事实上，是我考虑不够周全。”看不下去季悦这么战战兢兢的样子，肖恩直言道，“在盖亚号上我们经历过一次，那次并没有发生不可挽回的事。所以我错误地推断，这一次也会顺利度过。” “现在说这些很没意思，反正我也不能拿你怎样。”季晖冷笑，却彻底冷静了下来，“小悦，去把衣服穿好。” 他没有多说，然而季悦想了想，自觉地拎着衣服，勉强走到浴室，动作相当迅速地换好了马上走了出来。 季晖看着他，确定他衣服都穿整齐了，这才道，“在你替我弟和你补上报告之前，我想听听，这一切到底怎么发生的？” “哥，还是我来说吧。”季悦插嘴，看了肖恩一眼，示意他别接口。怎么和季晖说他自己心里有数，而且他自认为心里坦坦荡荡，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当着肖恩说的。 把从遇到肖恩起到怎么想到来柏林，之后和肖恩不停接触，到不能控制地结合，季悦掠过了雷奥的那一段，“就是这样。” 结合热怎么自然发生的，没人能给个标准，季晖当然也不明白，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季悦，又看了看肖恩，似乎自动忽视了肖恩的各项条件，完全困惑于季悦是看上对方哪一点。 肖恩盯着季晖和季悦站在一起，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放松。即使对方是季悦的哥哥，然而同时也是货真价实的哨兵，而自己的向导站在自己的对面，他的身边，这让肖恩很难冷静下来。他的声音不由得绷紧，“结合热之所以会发生，也是我的责任。” 本来已有点接受现实的季晖一怔，察觉到了他话中的内情而眯细眼睛，“什么意思？” 季悦瞪大眼睛，一时忘记照顾老哥的情绪，几步走向肖恩，一边轻微地向他摇头一边用手指抚过他握拳的手背。 只是这么轻轻一碰，那股愉悦和喜爱的情绪已穿了过去，让肖恩的神经一下放松，但他还是坚持道，“我不能撇开关系。” “这不是你的问题！”季悦还想劝，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把本来已要收尾的工作搞得更加复杂。而且雷奥是针对的肖恩，季悦能毫无负担地把这个针对也移加在自己身上，但不能把它也同样附加在季晖身上，因为他知道季晖绝对不会不理会。 “小悦。”季晖微偏过头，锐利的视线和肖恩相对，“让他说。” “雷奥海因里希，是我的舅舅，他因我母亲之死十分憎恶我。当我接受了季悦的精神疏导后，他为了不让季悦有机会和我结合，而在今天的相容性测试里单独带走季悦，以向导能力 分卷阅读62 和药物强制结合。” 肖恩言简意赅地讲完了这段话后，室内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好。”隔了好一会儿，季晖才点点头，“很好。” 季晖镇定地迈开腿，走过去牵住季悦，“我们先回家，等我搞定这边，另外给你找个哨兵。” 他口气平和，手劲轻柔，看上去没什么特殊反应，只有季悦才知道他是真的要气炸了。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震动，发着嗡鸣。 “请相信我。”肖恩伸手拦在他和季悦中间，“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熊熊怒火被压了又压，像一团高压气流，充斥在季晖胸口，他看向肖恩的眼神里已带上了杀意，“中校也好，少将也罢，我他-妈管你们是谁，动了我弟弟就得死。” “我理解你。”他所感受到的愤怒不如当时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半，肖恩一步不退地沉声道，“你也是哨兵，你该明白，只有在自己哨兵身边的向导才是最安全的。就算是为了季悦考虑，他也该和我在一起。” 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拽痛了季悦，季晖放了手，他鼻翼煽动，深深喘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残暴的笑容，“既然你舅舅敢用这些制度来强迫我弟弟，那你就让他祈求下半辈子不要有一点行差踏错吧，不然我一定会揪住不放。” 季悦挽住他的手，安抚着他暴躁的情绪，“哥，这也是我不小心。” “不小心个屁，他是少将你是学员，之前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季晖在生气也不会冲弟弟发火，“不行，季悦不能待在这里。要是你舅舅还不死心，想要弄死我弟怎么办？” “要弄死我也没那么容易啦。”季悦摇了摇他的手臂，“这次他按照规章来整我，我无话可说。下次可就没有这个机会……” 肖恩实在受不了季悦再这么贴着别人了，握住他往后拉到自己身旁站好，“我也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季悦若有危险，我会比谁都先知道。” 将他俩的动作收于眼中，季晖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季悦在这之前，除了对自己和家人，哪里会这么乖顺。 他心里一阵空落落的，瞥见季悦担心地望着自己，勉强提起精神道，“你现在立刻给我去办手续，这先上车后补票的事你也真做得出来。告诉你，我代表我们全家，对你的印象分是负一百。” 季悦笑了笑，用手肘撞了撞肖恩的肋骨。而肖恩对季晖郑重地道，“第一个假期时，我会亲自前往，向伯父和伯母说明情况的。” “行了。”季晖扶住额，往上捋过一点额发，很是无奈，“我得走了，不然时间快赶不上了。” “什么？”季悦有些惊讶，季晖这么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但一天都不待就走了？ “小悦，我现在可不是在假期啊。”季晖叹了口气，语调里泄露了点疲倦，“我就是太担心你了，非过来看一趟不可。一会儿还要给你嫂子打电话呢，她也很关心你。” 再一次体会到季晖对自己的关心程度有多么深，季悦忍不住抱了上去，涌起浓浓的愧疚之情，“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吸了吸鼻子，“我最爱你了。” “我也最爱你。”季晖拍了拍他的背，因为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属于另一个哨兵的信息素而又失落了一次。发现肖恩直直戳过来的视线，季晖挑衅地看了回去，就算和你结合了这也是我弟啊！“有事儿一定要通知我，假期要回来。” 季悦在他肩膀处点了点头，“我送你吧。” “不了，快去办你们的事。”季晖恋恋不舍地放开手，揉揉他的头，“好好照顾自己。” 季悦看着季晖从门口消失，心里难得有点伤感，不过一想到假期就能回去，倒不至于太难过。 他刚想转身，就被肖恩从后面抱住，“做什么啊？” 肖恩没有说话，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才松手，“先送你回宿舍？” 若非特殊情况，结合了的向导不会再单独居住，特别是刚刚结合了的哨兵向导，分开一刻也不愿意。肖恩说的回宿舍自然不是让季悦回宿舍去住，而是去搬东西。这些当然也能吩咐其他人去做，肖恩这么一问，也只是间接地征求季悦的意见。 “先把该通知的通知了吧。”季悦的行李不是很多，真要拿也就是一个下午的事情，相比之下这些事更加麻烦。他侧过身，忽然想起，“话说你现在应该可以复职了。” 只要通过精神测定，肖恩重新成为盖亚号的舰长不是什么问题。 “这学期我会一直作为教官授课。”肖恩问，“而下学期，你是要申请实习还是完成课程？” 本来是打算要上完所有的课，但向导更该配合哨兵的行动，季悦没想到肖恩还会先一步提出来询问，于是笑笑，“我想待在学院，你同意吗？” 几乎毫不迟疑地微一颔首，肖恩道，“当然。” 他见季悦如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停顿片刻，“我的经历和其他哨兵不一样，而我以为你亦然。所以，你可以不用把我们代入某种要求中。” 季悦挨近他，“你是说？” “我是说，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肖恩察觉到一些温暖又轻柔的东西随着向导一起靠了上来，缓解他的紧绷却又增加了另一种紧绷，它们落在皮肤上，渗入血液里，那种紧绷是舒适而受欢迎的，让血液流速也因此加快，将温热不停地累加到胸腔。“而无论何时，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 ☆第46章 各方 申请都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 年级主任乔纳斯早就等着他们的前来，在雷奥提出申请时他就对季悦这个人做了一定程度的了解，非常漂亮而突出的履历表，早早就经历了同龄人不会有的经验，想必一旦真的服役会表现得很好。 而且作为向导，那种优越的能力就算不和人结合，对一艘拥有未结合哨兵舰员的星际船舰来说也是极大的助力。 那时乔纳斯还以为雷奥是真的看上了季悦的向导能力，在为自己手下谋福利。这之前也不是没有先例，向导的资源本就有限，在相容性里的哨兵，除了努力变得更加优秀和有用外，也有一些人会通过高层的手段。 按理说季悦已属于可以被强制执行的范畴，不过他的父亲也是将军，只要真的开口完全能向学院暗中施压，乔纳斯本是有点顾忌，但雷奥很坚决，而且也愿意承担压力。 再说，一旦结合，很多事就没必要追究了。 只是乔纳斯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看着站在办公室中间着正装的两人，他心里真是喜忧参半。肖恩的事情他多少听过些可能性很高的传闻，毕竟还有一个狄索这么个如假包换的克莱人伴随左右，就算说肖恩有半个克莱血统也根本不过分。但是肖恩找不到相容的向导，也做不了精神疏导，乔纳斯曾经没少为他伤脑筋。 分卷阅读63 如今还有好几个哨兵躺在医院呢，那个本来是季悦结合对象的哨兵差点进了营养修复液。 要真算来，肖恩属于破坏了别人的结合，追究起来，肖恩可能会受到一些处分，但又没有死人，而且他就能阴错阳差地和季悦结合了，结合了的哨兵和向导十分稳定，是重要的资源。 乔纳斯虽然并不为自己睁只眼闭只眼的决定感到愧疚，但在肖恩面无表情的视线下多少有些心虚。 决定暂时不提处分的事情，这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乔纳斯微笑，试着稍稍用共感让这位哨兵的情绪不要如此阴沉而有压迫性，却被他笑嘻嘻的向导给挡在屏障外。 “我已经着手安排了向导来为你们做结合鉴定。”他尽量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恭喜两位。能够和合适的对象相结合是十分美妙的事情，相信你们对此已有了体会。” 季悦手背在背后，站姿在标准和失礼之间有着微妙的平衡，“这也多亏了院方吧？” 无视他话里的尖锐语气，乔纳斯笑着点头，“我们总是希望能帮上忙。” “那还真是多谢了。”季悦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不再开口。门外响起敲门声，在乔纳斯说了请进后，进来两位向导。 这个过程简单得出乎肖恩和季悦的意料，正常的鉴定流程他们早就预习过了。 “你们的结合很稳定。”乔纳斯和两位向导讨论过后，在玻板电脑上签下文件，将肖恩和季悦的资料归档。他和蔼地道，“报告请尽快递交，这样中校你也可以早点复职了。” “谢谢。不过我会在学院教授完这学期的课程。如果有必要，我会申请下一学期的授课。”肖恩带上军帽，侧头看了看季悦，确认他也准备好了，才道，“报告我稍后就会提交，再见。” 踏出学院行政楼的时候季悦长舒了口气，“今天周几？” “周四。”肖恩沉吟了一会儿，“今天的课程可能赶不上了。” “嗯，我知道。”季悦皱眉，他想起胡林这个时候估计在上最后一节课，老实说他还真把胡林当了朋友，这不声不响地就搬走，感觉太无情了。顺着这个思路，他想起了另一件事，“狄索下午有课吧？” “他的克莱文化课。”仿佛知道季悦在说什么，肖恩解释道，“我已经通知他了。” “在我做得晕过去之后联系的么？”季悦望向天空，眯住眼睛，“不过我觉得你可能当面和他说说比较好，他一直很关心你。” 在一个短暂的沉默后，肖恩才道，“我明白。” 季悦望向他，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相信，肖恩真的是知道狄索的感情的，然而肖恩连同等的友情都没办法展示出来，冰得像没有感情，“他说你救过他，怎么情况？” “……我生活的地方，除了他的家人和他之外没有别人会拜访。他是我唯一的玩伴。”肖恩停了下来，找出完整的记忆后才接着道，“我的情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还能和他到处走一走。坏的时候就只能被我母亲抱着。那个房子很大，但人却很少。我母亲几乎不出房间门，所以我们并没人看着。” 他接着道，“他陪着我到宅邸后面的湖泊去，失足落了下去。” “原来如此。”季悦对于这点毫不怀疑，肖恩确实完全有能力跳到水里去救起狄索，但对当时的小哨兵来说，这一系列活动中对感知可能会造成一些负担。但这抵不上一条人命。 那完全是个夏日常见的意外，两个小孩在湖泊边玩耍，其中一个溺水了。肖恩好似有点无奈，“那是我应做和能做的，但是狄索太看重这件事。” 季悦摇摇头，不到9岁的小孩，还被教育成热爱同胞，和一个长相可能精致可能可爱反正不会太差的小孩子一起竹马竹马的长大，被对方奋不顾身地救了一次，这简直以身相许的节奏。而现在狄索口头说是为了报救命之恩，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对肖恩的关心和在意有个出处呢？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人间惨剧。 “对了，话说回来。”他目光调侃地看向肖恩，“你们一直腻在一起，有没有用过一个水杯？” 这话貌似对肖恩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力，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隔了半天道，“我幼年时对克莱的文化一无所知。” 然后狄索也没有拒绝或者提醒你？又或者他也不知道你对这些没概念？ 季悦叹气，这芳心暗许得有点点早啊。 “肖恩，如果你不是哨兵，会爱上他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坦荡，单纯出于好奇，而且，要真对狄索这么不求回报的感情心生间隙，这会让季悦觉得自己很差劲。 肖恩无言片刻，“我不知道。” 他伸手似乎想要触摸季悦，然而最后却只是在脸颊上似触非触地用手背抚过，“但是没有如果。” 遇见你之前我从未知晓何为渴望，而原来它是比痛苦还要难以忍耐的存在。 在他收回手之前，季悦握住了，贴在自己脸侧，“没有如果，我现在很明白了。” 他们如果不曾相遇，季悦也许永远也不知道真正的相容是什么意思，肖恩则可能会备受折磨的死去。 幸好，没有如果。 拇指在他的眼角下方轻轻摩挲了一下，充满珍惜和爱恋，肖恩道，“我陪你回宿舍。” 他们倒也没有直接去季悦的宿舍，毕竟季悦打算等到胡林在时再搬东西，于是就先去了食堂吃饭。以前总是蹭着肖恩才能来一次军官食堂，季悦估计自个儿过不了几天就能正大光明单独来了。 家属嘛。 他真有点囧来着。 季悦本还想在食堂等一等狄索，但如果错过了胡林的时间又要等到晚上去了，他和肖恩都不是拖拉的人，吃完饭暂时没事就不再耽误，准备下楼去宿舍。 电梯门打开，和他们照面的狄索就愣住了，被后面出来的人撞到肩膀时狄索才反应过来。他往前几步走出电梯，“你们……” 舌头因为找不到适当的词语打了个结，“还、还好吗？”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肖恩身上，但马上觉得不合适似地移到了季悦脸上，又晃晃悠悠地顺势滑到了两人中间的空档处。 这些失态就那么几秒钟，狄索已恢复了正常，笑容一如往故的亲切，看向肖恩，“恭喜，总算可以不让我操心了。” 肖恩微微张开嘴，像要说一个谢谢，却又闭上了。 “谢谢，他这人是很难搞。我们已经吃过饭了，刚巧遇到，就让肖恩和你详细汇报一下，顺便麻烦你和他商量一下怎么把咱们俩的报告写漂亮点。他可是让好几个人躺进医院了呢，对吧？”季悦耸耸肩，仿佛对这微妙的气氛没有一丝察觉，“我先去把我宿舍的东西整理整理。” 肖恩：“我会陪你去。” 狄索：“让他陪你去。”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的话重叠在一起，后三个字特别响亮，季悦笑了出声，“拜托 分卷阅读64 ，不要把我当婴儿好么？再说我也有悄悄话和我室友聊啊。”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冲肖恩眨了眨眼，“一些不方便告诉哨兵的话题。” 两道目光聚集在季悦漫不经心的脸上，刚好又上来了一拨人，待他们散完后，季悦走进电梯，转过身，“好啦，你们聊完再联系我。” 电梯门正要关上，被肖恩一手挡住，又退了回去。 他叮嘱道，“在宿舍等我，我去接你。” 季悦一笑，“好啊。” ☆第47章 聊天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结合后季悦第一次远离肖恩，却感觉他就在身边，即使因为肖恩没有巨大的情绪波动传给他知晓，但那些安稳的存在感无形中就给予了向导需要的平静。 他并不是那种需要人陪伴的小孩，但不管去往何处都不会觉得孤单真的很让人舒服。 季悦到寝室的时候胡林还没回来，刚才在食堂时也没见到，可能是错过了。反正不赶时间，季悦拉出床底的箱子打开，把衣柜里的所有东西都放在床上，慢悠悠地一件件放进去。 咔哒一声响，宿舍门开了。 季悦抬起头，和扶着门把的胡林对上视线，笑了一笑，“为什么我觉得和你好久不见？” “……因为有人不要脸。”胡林掩饰着没来由地尴尬，走了过来，把包挂在椅背，走到床边坐下，看过季悦床上的行李箱，“你要搬走了？” 季悦挑挑眉，意思是你懂的。 胡林自然是懂的，对于向导和哨兵的知识，鉴于迟早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相关的人员早就知道得七七八八。他安静地看着季悦慢条斯理地理了两件衣服，开口问道，“对方是谁？” 季悦把衣服扔进箱子里，“就那个盖亚号的舰长，你见过的，长得还不错吧？” 其实胡林不是很清楚肖恩这个人，就是那一次在盖亚号上见过几次面，连句话都没说过，他不太记得肖恩具体长什么样子，而可以概括他所有印象的是“那个让人感觉很不舒服的哨兵”。 “你要开始在盖亚号上服役了吧？”胡林的声音干巴巴的，并且庆幸季悦把这件事说得十分不在意，也没有想要多提结合细节的意思， “这学期不了，还是要好好读书啊。”季悦说着就笑了，“我可不想被人怀疑我的专业素养。” 专业的向导，胡林知道他说的是指外星语翻译这方面。就算还不到随行的同声翻译资格，季悦的学历表其实已经证明他可以胜任一个翻译文书了。毕竟对一个在各个星球上穿梭做任务的星级船舰来说，需要翻译的东西有时出乎意料得多，有些翻译只需要掌握两三门外星语就能加入到外交部。 事实上，真正需要精通学院所有教授语言类别的只有那个必须跟着舰长出外勤任务的首席翻译官。 胡林看着他折着衣服的手，不知怎么地担心起来，外交的语言使用是相当敏感而严谨的，除了了解语义学本身，还要了解对方的文化，不然在某些任务里，一个单词的错误都可能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 季悦这种家伙怎么想都能轻易地引起外交麻烦。 “恭喜，如愿以偿了。” “哎？”季悦动作一顿，想起了什么似的，“其实我上了学院之后，最开始想做的，不是成为一个星际舰员。” “我之前还想在学院里当个授课导师。”季悦晃晃悠悠地抖了抖腿，似乎也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 胡林很是意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真是没看出来你有一颗育人成材之心，我以为你想当宇宙海盗。” 季悦笑了一声，“然后我就可以让我的学生们少听点‘为哨兵服务’了。” “少听一点有什么用，你以为都像你么？”那股愤愤不平在被表达清楚之前胡林就住了嘴，接着像是对聊天失去了兴趣，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要帮忙吗？” “哦、不用了。反正也没多少。”在学院里大多时候都穿的制服，私人衣物自然就少，他也没有纸质书籍，再加上一些电子产品，装好了来的时候那样一箱子东西，“以后你要单独住了，害怕寂寞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回来陪你的哦？” 白了他一眼，胡林变得满脸不耐烦，“还不走么？” “等个人。”季悦把箱子关上，拍了拍，“大概快了？” 季悦没有说是谁，但也不需要明说了。 “你的哨兵？”胡林没有让自己露出什么羡慕的表情来，他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对，没什么好羡慕的，“我觉得他看起来很难相处。” “还好啦，只要找到技巧，还是可以沟通的。”季悦摸了摸下巴，随即故作神秘地道，“而且，我就告诉你哦？他挺是我的菜的。” 被莫名其妙地说了貌似很私密的话，胡林不太自在地改变了一下坐姿，半天憋出一句，“你牙真好。” 季悦愣了愣，才听懂这是个笑话，然后就放声大笑了起来，相当给面子。他笑得向后仰去，双手撑在床上，左脚踝放在右大腿上，半歪着头打量着胡林，“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的还是男的啊？” 胡林感觉更加不自在了，他反问又像是自问了一次，“喜欢？” 这个词不怎么被用在哨兵和向导身上，他们的感觉一直用相容来形容。喜欢某个人是一种陌生的说法，喜欢这个单词什么都不能代表。 “对啊，喜欢什么样的人？”季悦眨巴眨巴眼睛，“结合后我能接触的哨兵就能比以前多，要是遇到合适的可以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呀。” “我干嘛要和你聊这个？”胡林极力做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来，“再说，喜欢有什么用？不相容也没办法啊。” 季悦忽然正襟危坐起来，“听着，胡林，要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那绝逼是胡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糕。” 没有想到季悦会把谈话带到这种方向，胡林肩膀发僵，反射性地把自己的屏障缩成一个坚硬地贝壳，“它就是这么糟糕！” “你就不能这么想么？你向导能力不强的同时，受周围人情绪的影响也就不强，你比一般向导更能像个普通人的生活，这只是要更精准的训练而已，你可以爱上不是哨兵的任何人。”季悦两眼闪闪发亮，好像在强调他说的话就是事实，“你同时也是个向导，能够抚慰需要你的哨兵，虽然他们说不相容的向导哨兵是无法结合的，但谁知道呢？精神疏导会对相容性产生什么变化？人的感情会让能力产生什么变化？谁知道呢？” 他理直气壮的雄辩听得胡林微微张开嘴。那股强烈的感染力又出现了，胡林回过神来，咬了咬牙，“你以为你都是对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都已经结合了！你这辈子就没失败过！你当然说什么都可以。” 没有失败过？ 季悦真怀疑这一点，虽然他给其他人看到的都是他轻轻松松的一 分卷阅读65 面，但不显露失败这种事又不是理所当然被什么人赐予的。 关于自己的结合那真是一言难尽，似乎除了肖恩那个恨不得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之外这个结合没被任何人期待过，连季悦自己在结合前一刻都没有想它实现，但季悦没打算和胡林说这么详细。 他只是撇着嘴瞪着胡林，气恼里混杂着古怪的喜欢，“是啊是啊，反正我都结合了嘛，你没结合嘛，不管我们怎么想事实就是这样。问题是，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如果你相信事实不会改变的话？又不会……” 季悦震住，死人这个单词在他舌尖发出苦涩的辛辣滋味。他想起了自杀的向导，指责说你懂什么。 “……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季悦勉强地笑了笑，舔舔唇，让这个笑容好看了点。尽管他和胡林的情况定义为友谊还挺模糊的，他还是不想看到胡林老为一件不能改变的事痛苦，特别是一说到结合啊哨兵啊就一脸自己没资格似的样子，“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想说，我虽然搬走了，但要是有什么能帮忙的，让我知道？行不？” 而对面的胡林看上去也很震惊，“你……你这是在真心实意地道歉么？” 就算他想把季悦刚刚的话当做讽刺或者玩笑也太牵强了，因为季悦并没有发出类似的情绪，那些话诚恳得都有点可爱了。 “别这样喂，我觉得错了就当然会道歉，这很正常啊？”季悦摸了摸鼻子，隔了好半天，还是没等到胡林开口说话，他才讪讪地道，“好吧，我平时是有点，呃，自说自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还是算了吧，拜托你别这样讲话。”胡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抱住胳膊，仿佛真的冷得起了鸡皮疙瘩，“我觉得好难受。” 见季悦目光中带着点委屈的妥协地看向自己，胡林是真的不习惯这个。季悦在他眼里就是能随时随地目中无人才对，胡林咂了咂舌，语气颇有点不耐烦，“前几天，相容性测试，我遇到的是个女哨兵。” 难得胡林主动提起这种事，季悦马上摆出了十二万分的真诚，“哎呀？然后呢？你们合适吗？” “勉强吧……我不知道。”胡林眉目间显现出一份疲倦，他本来不想和季悦说这个的，女哨兵的哨兵本能通常比男性要弱势一些，“导师告诉我，最近可能会再和她进行一次测试。” “哦……还成啊，下次我能见见她么？”季悦不太确定现在该不该说恭喜，这事儿一来没确认，二来胡林明明也不是很高兴。 他的头忽然偏了偏，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微笑，“哦，有人来接我了。” ☆第48章 其他人 哨兵一般情况下是不被允许进入向导公寓的，季悦拎着行李箱走下楼，途中接到了来自自己父亲大人的电话。 ……又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虽然也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可能不告知季应澜，但没想到季晖这么快就通知了他了。这又是要挨训的节奏啊。 一边往外走一边接了电话，季悦深吸一口气，甜甜地喊了一声，“爸~” “废话少说。”季应澜单刀直入地吩咐，“把通讯器给他。” 转眼间走出大门，肖恩接过他手里的行李。季悦为季应澜的话愣了愣，“什么？” “把通讯器给肖恩海因里希，我说的够清楚了么？” 季悦还没来得及答应，手里的通讯器就被抽走了。 “你好，季将军。”肖恩面色不变地听着对方讲话。季悦没他那么好的听力，不知道季应澜讲了什么，从肖恩那张扑克脸上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隔了好一会儿，肖恩才道，“我明白了，当然，我会征求季悦的意见。” “明白什么？”季悦一脸狐疑地看着肖恩切断通讯，“征求我什么意见？” “季将军，你的父亲，希望我们能回中国一次，当面向他解释。”肖恩手里握着行李，走在他身侧，如实地称述，“另外，他要求我和你举行一场正式的婚礼。” 季悦：“……” “什么？”季悦僵硬地拉开嘴角，“婚礼？” 看出他的惊讶，肖恩道，“如果你不愿意和我缔结婚姻关系，我会尊重你的意见。” 这句话的语气和之前别无二致，但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这一点细微改变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不会发现，但在现在的季悦眼里就十分明显。 他觉得肖恩似乎……受到了打击？ 婚礼只不过是法律规定，让普通人之间的家庭关系受到法律的保护。但是向导和哨兵的结合关系远远超越爱人的定义，它代表和另一个人分享生命里的所有一切，真正是至死不渝。不过很多哨兵和向导也会结婚，这大概就是一种心理因素罢了。 “呃……”季悦只觉有点好笑，“我也不是不愿意啦，只是觉得没必要。结合比一纸婚书坚固多了。” 肖恩干巴巴地同意，“是的，你是正确的。” 季悦：“……” ——可你全身除了嘴巴都不是这么说的啊！ 好笑过后，季悦稍稍一想，好像有那么点明白为什么肖恩会提出这个意见了。肖恩的家庭是很明显的影响，现在遇到自己，他也许希望可以找回任何他未曾拥有的东西。 “好吧。”季悦主动牵起肖恩的手，摇了摇，“其实婚礼也挺有意思的，我不会穿婚纱的哦，谢谢。” 手指和他缠在一起，肖恩的眼角眉梢柔和下来，“你的意愿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肖恩穿婚纱的德行，季悦决定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还是算了，既然要做就好好做，就算是他也不想弄砸自己的婚礼，转而主动问起，“对了，和狄索怎么说的？” “我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了。他的原话是：我很为你们高兴。”肖恩复述了一遍，“但是他建议我早日复职，与你一同在盖亚号上服役，毕竟在盖亚号上，情况比较容易控制。” 狄索很震惊于雷奥的所作所为，他是知道肖恩和家里关系不怎么亲密，但万万没有想到雷奥居然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他也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伤害向导是非常严重的罪名，但对此多上心一点是没有错的，说到底，雷奥海因里希尽管不以平易近人为性格特点，但人生亦然没有污点，正如他当时向季悦宣告的那样，他可没做违规的事情。 季悦也明白狄索的担心，可是总不能因为别人虎视眈眈就自己活得战战兢兢，这实在有违他的生存哲学。他现在都不能想雷奥那张脸，不然只想狠狠打上去算怎么回事，“你们家的人还都是长了一张欠揍的脸啊……不过至少雷奥的脸应该不会让我骨折吧？” 没有说话，肖恩的拇指滑过他的手背，传达了很坚定的信念。 季悦笑笑，“我没你想的那么担心啦，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我爸妈，唉，其实比起我爸，我更担心我妈啦……唉，我感觉会是一场艰苦的谈话。 分卷阅读66 你知道的，向导都很擅长踩痛脚。” 肖恩点头，“在你身上，我确实看到过这种特点。” 季悦：“……” “你放这么轻松干嘛？你以为我妈不会找你麻烦？”季悦撇过嘴，他还正在说呢，通讯器就又响了，一看果然是老妈。他直接塞给了肖恩，“肯定是找你的。” 肖恩接过通讯器，“你好。是的，我是肖恩海因里希。” 不知道周瑶说了什么，肖恩道，“是的，他在旁边。” 在说完“我知道了”之后他将通讯器递回了季悦，“她希望和你谈话。” 肖恩习惯性的郑重措辞让季悦无法避免地紧张起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喂，妈？” 周瑶的声音轻快地响起，“给我滚回来。” 除了再无奈地喊一声“妈”之外，季悦都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合适，“假期我会和肖恩一起回去的。” 周瑶追问，“交换生那件事就算了，你不如坦白一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为了一个哨兵一路追到柏林去？然后迫不及待地和他结合，通知我们一声都不肯？” 季悦只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是我误会了哪一部分了吗？瞒着我们的这部分还是没有通知我们这部分？”周瑶的语气虽然并没有咄咄逼人，但也实在称不上亲切和蔼，“想必你有很好的理由，我很乐意听一听。” 季悦对上肖恩投来的询问目光，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口气里却包含着挫败，“瞒着你们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想好，我真的不是只为了要追一个哨兵到柏林来的。结合……也没人通知我啊，妈，相信我。” “啊、这解释真是太合情合理，太棒了，成功了说服了我。”周瑶没有起伏地赞叹完，以没那么尖锐的嘲讽接着道，“儿子，说你该说的话，我和你爸从来不想插手你的事，那是因为我们知道你想得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放任你头晕目眩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什么都没想清楚。结合这件事是突发的，我相信，但为什么是你和肖恩？我不相信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好吧，好吧，惹不起。 在他爸妈面前他只有道歉的份儿，“妈，对不起，没下次。” 周瑶反问，“我记得你上次也这么跟你爸说的？” 饶了他吧…… 季悦强词夺理地道，“这不是一件事吗？” 周瑶笑了一声，“你这个小混蛋。” 后面的话就比较好说了，周瑶详细地问了从认识肖恩开始到现在的每一件事，但很多话在通讯器里真的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这个通讯直到肖恩带季悦回了公寓都没算完，还是季悦实在受不了了，“妈，我假期就要回来的好吗？也没多久了，反正事情都这样啦。等我回来再说？” “等你回来再说娃都生下来了吧？”话虽这么说，周瑶还是笑着道，“行了，我就不多啰嗦了，等你回来好好聊聊。” 你已经说的够多了。 季悦心里默默吐槽，等着对方切断通讯，但他通讯器还没揣回包里，就又响了。 季悦：“……” 今天是怎么了？都约好了么？ 他哭笑不得地接起来，“哥？你先告诉我，找我还是找肖恩？” “我找他做什么？”季晖的口吻十足的不屑，“有个消息，我一知道就想来通知你了。” “然后呢？”季悦拉开椅子坐下，很奇怪季晖有什么事情是要专门赶着打电话过来，“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 “小悦。”季晖沉默了小半天，像是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讲比较好，最后还是直接说了出来，“郑少天，他申请调往柏林基地了。” 在季悦回答前他就抢着说明，“虽然你没和我们提过他，但是学院配给你的哨兵当哥哥的肯定要先了解一下，所以我就关照一些朋友让他们关注了他的动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个叫肖恩海因里希的家伙在。” 季晖爱操心的个性季悦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和父母不一样，季晖在季悦好强又独立的个性前是毫无气场可言的，知道自己问不出来就会悄悄打听这方面的习惯从小到大只是越来越熟练，这都布成消息网了。 但是，郑少天…… 他和郑少天不是没有联系，但都是泛泛而谈，偶尔问候而已。在自己申请交换生之后，他也申请调往柏林基地？要不要这么凑巧？当然季悦希望这只是凑巧，凑巧他想换个地方，然后就和自己选了同一个地方。 或许自己该打个电话通知郑少天一声？ ☆第49章 适应 季晖感慨，“其实我还挺欣赏这人的，他很有眼光。” 季悦：“……” “我知道了，哥，我会问问他的。”季悦一笑，“不过多半会是自作多情吧？” “我只是和你说一声，怎么处理都随你，有事一定要通知我。”季晖无比认真地叮嘱，“这次的事情千万不能再发生了，你最好催那个肖恩早点带你到他舰上出任务，在那上面就他最大，相对安全点。” 看来大家想法都差不多，季悦应承道，“我明白了，这事儿我会考……会和肖恩商量的。” 季晖也是忙人，千挤万挤有点时间和弟弟打个电话，尽量多说了点话，还是依依不舍地挂断了。 看着手里的通讯器，季悦轻轻叹了口气，却听到肖恩问，“郑少天。” 坐在旁边的他侧着头，显然一直关注着季悦的通话，这时候半眯起眼，“是那次那个哨兵？” “对啊。”季悦把通讯器放在桌上，忽然反应过来，“上次你们碰过面。” 觉得还是要至少要跟郑少天说一声，他一把抓起通讯器，一边站了起来一边开玩笑地提起那段三人碰面的记忆，“你当时还把别人给揍得很惨，说真的，那样真的很没有风度。” 肖恩一把拉住了准备离开的他，“你可以在这里联系他。” 本来季悦也没有多想，郑少天的事他只是想要郑重以待，被肖恩这么特意地叮嘱后就皱了眉，“我就是想出去不行么？反正你也听得到吧？” 在他不悦的语气中，两人的气氛微微紧绷了起来。 “季悦。”肖恩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带有太多命令的味道，只能让措辞更加客观，“我不想对你的行为做限制，但如果你不再和这个哨兵接触，我会对此十分感谢。” “哦，是哦？看来我们之间确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互相了解。”季悦对身体里升起的那种想要服从对方的欲望感到非常的排斥，这就是结合后另一个问题，哨兵处于主导，向导趋于顺从。 结合带来的满足感里多了点挫败和无力，自己本来不用变成这样的。季悦扯了扯手臂，理所当然地没有挣脱开，于是他干笑了一下，一字一顿地道，“首先，给我放手。” 季悦等了一会儿，被迫举着手，慢慢地放下了假笑，轻声道，“肖恩，你弄痛 分卷阅读67 我了。” “我并非有意。”肖恩极力做到的只是没有增加力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松开手。他的表情僵硬，对自己的向导保持耐心，“我也并非有意使你不悦，但我无法控制。请你理解，任何觊觎你的人，都会……” 把后面的话突兀地吞了回去，他不懂如何去修饰本意，但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只会增加季悦的不愉快。那股在普通人身上被称作嫉妒的情绪，在哨兵身上被扩大许多倍，这让他们对属于自己的向导有着可怕的渴望和占有欲。它蛰伏在他们的天性里，一旦感到被侵犯，就会疯狂地唆使他们粉碎所有可能会夺走向导的存在。 肖恩不想表现得像个控制狂，至少不在季悦面前表现得太过分。他从来不想，也绝对不愿意让向导感到来自自己的胁迫，“在结合初期，这种本能现象会特别严重，之后我会学会慢慢控制，我保证。” 他松开手，依然没有彻底放开，只是从季悦的手臂滑到手掌再重新握住，让拇指在向导的手心轻轻滑过。 这种轻微的瘙痒奇异地让季悦放松了下来，性格里防护机制一样的攻击性立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好吧……好吧。”最终季悦叹气般地说，松了劲儿，妥协地想坐下来，却在途中被往前拉了过去。 他几乎是踉跄地失了平衡，但肖恩很及时地扶住了他的腰，让他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身上。 “我也该多有点耐心点。”季悦无语地随他搞了这样的小动作，感觉得到圈住自己的手臂强悍而坚定。他把下巴枕在肖恩的肩上，双手环上对方宽阔的背，“当你是吃醋吃得太厉害算了。我也有错，我不该反应那么大。我只是……我只是不太习惯和别人这么相处。” 亲密的接触是最有用的抚慰，这是不可代替的愉悦，肖恩在他耳后一吻，低声细语，“我不会失去你，我不会让出你，我不会分享你，绝不。” 沐浴在这让人快要窒息的深情里，季悦收紧自己的手，回以耳语，“是的，当然。” 仿佛得到一个允许，肖恩的手往上，轻柔地扶住季悦的后颈，侧头吻了上去，从耳廓，到脖颈，脸颊，在所有能碰触到的地方留下湿润的证据。 季悦转过头和他吻在一起，温情变成热情，点燃身体里的火焰，这么迅速和凶猛，在大脑里都发了痛。 “幸好今天下午……还……没有事……”季悦断断续续地吐着不清楚的字句，察觉到肖恩把自己抱了起来。 他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只能是房间里的床了。 临近晚上这场意料之外的互相了解才告了个段落，季悦无比庆幸自个儿平时还挺爱锻炼，被这样那样折腾之后不至于站都站不起来。 虽然他也不能否认这种事很舒服，直到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知道为什么之前结合的向导会请假，就这么激烈的活动，一般人体力真有点撑不下来。 在季悦陷入小睡时，肖恩一直清醒着，但并没有离开，直到他眨着眼睛半撑起身后才起身打理两人和床铺。 这种打理看起来是徒劳，毕竟晚饭还没吃完他们又滚在一起去了。 饶是这样，季悦还是嫌和肖恩腻在一起的时间不够，这让他自己也很无奈，没有什么能在这事儿上帮到他们。 不过明白这种欲望也会随着时间消减多少安慰到了季悦，他受不了自己时时刻刻想着另一个人，这不是说他不该想着肖恩，只是…… “该死。”季悦回过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重新把精力集中到茶笠的讲课上。 早上他不那么容易地起了床，并且绝对没有想再倒回去的意愿，而且肖恩也被军部叫走了。考虑到他们才结合，上级表示肖恩可以带着已是预备役的季悦来，只是季悦还有自己的课要上。 虽然分开对眼下的两人来说十分艰难，但他们不至于连这点事都不能克服。 再一次被若有若无的结合存在吸引了注意力，季悦真的是太讨厌不专业的自己了，幸好茶笠今天不知为何心情很好，一点都没想要为难上课走神的学员们。 季悦的动作显然惊动了破天荒坐在他身边的胡林，对方朝他看了一眼，一副嫌麻烦的表情，“你怎么了？” 摇摇头，季悦皱着眉道，“没事。” 但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扶着额头的手弄乱了刘海，强烈地希望能早点恢复正常，太耽误各种事的效率了。 下课铃声响，季悦跟着胡林站起来，依次下着阶梯，却不小心撞上了胡林的背，“抱歉……” “你真的还好吧？”胡林抱着玻板电脑，转头看他，“你今天走神得很厉害，那个哨兵呢？我以为你还要请假。” “请什么假，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不过哨兵这个单词提醒了季悦一件事，他抽出通讯器，干净利落地联系起了郑少天，“哈喽，最近怎样啊？” 很久没听过的男声愉悦地响起，“怎么想起联系我了？不过我正想最近联系你的。” “嗯，我最近很忙的呀。”季悦没打算要在肖恩面前联系他，所以决定赶紧趁着课间移动的途中把话先提一下好了，“你知道的，结合这事儿很麻烦。” 顿了两秒，郑少天才用没有变化的声音笑着问，“你结合了？” “是呀，结合了呀，所以之后可能都不怎么能和你联系了，哎呀你们哨兵就是这点超不好说话的。不和你说了，我要上课了。”季悦说完就切断了通讯，轻轻舒了口气。 走在身边的胡林森森地盯着他，脸上的神色若翻译出来就是三个字，“你好渣。” 季悦：“……” 郑少天这事儿吧说来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吧好像中间弯弯绕绕还真有那么点，季悦没打算和胡林说，若无其事地望了望天，心里只觉得真是烦死。 作者有话要说： 飞机乌拉拉扔了一个地雷 至遥远山的梦扔了一个火箭炮 谢谢=3= 话说和基友出去吃饭的时候说起哥哥和嫂子的问题，她问：“那哥哥也很为难啊，如果被问到‘弟弟和老婆掉到水里该先救谁’的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我想了又想，觉得哥哥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肖恩让我弟弟掉到水里去了？！妈的我就说那家伙靠不住！” 不过如果真的有这种情况，哥哥应该会去救老婆的，因为老婆是真的不会游泳。而季悦的话，“我弟弟是完美的！全能的！游泳游得可好了，就好像一条海豚那样优美自在。小时候我教小悦游泳的时候小悦一学就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生疏，但是那种样子也很可爱，我还特意留了照片，当然，是不会给你们看的。” ☆第50章 任务？ 季悦还在漫不经心地想中午肖恩有没有空过来吃饭，结果还没上完课就被突然出现的阿道夫叫了出去。 这是又出了什 分卷阅读68 么事？ 因为上一次的事故，季悦再不会对这种情况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他满怀怀疑地走到走廊上，却看到了肖恩。 “咦？你怎么来了？”季悦有些吃惊，理所当然地绕过阿道夫走到了他身边，“你开完会了？” 肖恩军服笔挺，身边还站着一个军衔低于他的中尉。在看到季悦之后那双异色的眼睛一下就有了温度，“过来接你。” 阿道夫和肖恩道了别，像是完成任务般地离开了。 “接我？这个时候？”季悦左右看了看，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需要一起去一次军部。”肖恩回道，“车已经在等了。” “出了什么事？”季悦眨了眨眼，跟着他往外走，期间发现跟随的中尉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在肖恩没有给允许时闭着嘴。他更是奇怪了，“很严重吗？” “不，很普通的任务，只是可能需要我长时间离开公寓和学院，在这一点上，我必须考虑到你。”肖恩解释的同时，已和季悦一同来到空汽车前，弯身替季悦开了门，“所以最终的结论是你也可以考虑参加。” 好吧，看来自己的课程又要被耽误了。 没等肖恩绕到另一边，季悦就直接坐到了最里面的位置，把他让了进来，“就这事儿？” “是的。”车外的军官替他们关上门，肖恩才接着道，“而且，我认为我有必要亲自来接你。鉴于之前的意外。” 其实季悦根本不像其他人那么担心这件事，有哨兵的向导本身就有了安全保证，谁也不会贸然地去伤害一个哨兵的向导，因为这简直是直接让哨兵对自己下了不惜一切代价的追杀令。 反正现在自己要是真出了事，肖恩肯定会把账算到雷奥头上。而不受控制的肖恩肯定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季悦往肖恩靠了一点，“和我说说这件事，到底什么内容？” “来自利丝利的使节团，选择着陆的地方就是柏林。”肖恩言简意赅地解释，“在昨晚他们通知在今天中午就会到达，需要我负责护卫工作。” “你？”这件事有些奇怪，利丝利和地球的来往很频繁，这没有任何问题，然而每一次星球间的造访都是十分郑重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就算利丝利有着对地球的一些外交便利，这次来访的人也必定有在这之上的特权。 季悦还在考虑，肖恩递了个东西给他。他定睛一看，是个汉堡。 本来时间就紧得要命，肖恩作为负责人专程来接自己不说，还能记得起自己没吃饭，尽管只是一个汉堡，季悦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谢啦，你真贴心。” 肖恩看着他咬了一口汉堡才道，“你的午餐不能按时进行……” “好啦，你就不能老老实实接受我的感谢么？”季悦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后才接着问，“怎么会是你？有缺人到这个地步？” 肖恩道，“是对方指定的，盖亚号曾经护送过地球使节团到过利丝利。那时候和银羿殿下有过几次交道，也许在那时他对我留下印象。” “银？皇室的人？”季悦这回是彻底惊讶了，在利丝利帝国也只有皇室的人才能冠以这种颜色的姓氏。 肖恩颔首，“是的，他是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并强调这并非一次官方的正式访问。” “我很好奇。”季悦皱眉笑了笑，“他们来是做什么？” 显然肖恩对此也不是很确定，但他依然说了官方回答，“参观学院。” 这么急吼吼地千里迢迢来参观学院？ 开什么玩笑？ 但要说宇宙中现知的星球谁最不可能伤害地球，那绝对是利丝利，季悦没再继续和肖恩讨论这个疑问，银羿来干什么都好，反正利丝利人总是有稀奇古怪的念头，搞不好人家真就是突然起了兴致，过来看看。 军部的大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 “下雨了啊……”季悦顺着车窗外的水滴朝上望，终于想起能给自己找个什么位置，“对了。我的利丝利语说得还不错，这可以记在我实习记录里吗？” 中尉替他们开了门，肖恩先行下车，从他手中接过伞撑在车门边，等着季悦下来。他的眼睛表现他被逗笑了，即使这个微笑还是没从嘴角体现出来，“当然，经验将记录在档，视任务期间表现也许会奖励额外的学分。” 季悦弯身出来，和肖恩并肩站在伞下，透明玻璃对面人来人往，看上去相当忙碌。他坦率地道，“我觉得我不会太喜欢这地方。” 在旁边结束了通讯的中尉上前，“中校，会议结束了。” 肖恩点头以示明白，“把护卫队人员名单给我。” “我们不用开会吗？”季悦和他一起往前上了台阶，提前就扫描过他们的自动门自动开启，放他们通行。 径直走向电梯门，肖恩道，“不用，其他人已经在等待迎接了。” 看着肖恩在报了自己的军籍号后直接按下最高层的按钮，季悦不解地问，“那我们不赶过去吗？” 电梯静静地启动，在微微的超重感后停了下来，肖恩手背在身后，稍稍侧过身介绍，“特殊的迎接，军部会安排在这里。” 他话音一落，电梯门就打开了，季悦转回头，看见的就是面积巨大的停机坪，停下两个飞行器完全不成问题。 他们大步走向排成两列的队伍，狄索在队伍最前端。肖恩没有对他们讲任何话，训练有素的队伍也不需要临场讲话。 整个楼顶都保持着安静，季悦站在肖恩身后，站在他身旁的是米歇尔，身着正式的制服。也许待会儿他们可以打个招呼，但现在肯定不会是个好机会。 远远的天空中出现了飞行器的黑色小点，逐渐在视野中变得清晰可见，它的外壳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在十分钟之后慢慢靠近他们上方。 它的降落安静而平稳，大部分冲击的气流被周围的磁力场吸收，只扬起了些许微风。 季悦尽量以不带攻击性的专注盯着舱门，他有在学习资料中见过银曜的照片，不过那是因为作为利丝利的第一皇子，帝国的储君，银曜已经频繁代替他的父亲出席各种星际外交活动。而银羿非常低调，在大多数时候，仅仅是被提及过名字。 伴随着气阀声响，舱门用几乎华丽的方式打开，第一层旋转，顶部抵达地面，本来平滑的表面升起凸起，形成了阶梯。这时第二层才从中间向两边滑开，露出后面的人。 第一个走下来的人势必就是这次的主要人物，几乎不用介绍，那一头在阳光下如铂金般的发丝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季悦从来不否认大部分人——包括自己——都是视觉性的生物，他不怎么重视长相，可依然懂得分辨什么样的人是赏心悦目。 利丝利的人种本就在外貌上出挑，然而银羿的长相超过赏心悦目的标准太高。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的嘴唇也能如花瓣般粉嫩，和没 分卷阅读69 有丝毫瑕疵的肌肤以及附着其上的健康血色这么相称。五官精致已不足以形容，只能说是完美，你想象不出另一个面容能比这一个更美丽。 这样的美丽太有冲击性，季悦都控制不住地失神了一瞬。 跟在银羿身后的是个同样不愧于美貌这个词的女性，她有着相当接近白色的浅灰长发，以脸颊边两股小辫朝后归拢，柔顺地披散在肩上。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比其他人离他们要近得多。 轻盈地率先走下阶梯，这一男一女的穿着无疑是相当清爽而随意的，好像来这里只是为了度假，而不是来进行一次访问。 肖恩上前一步，为对方留下了舒适的私人距离，敬了一个礼，列队的士兵整齐划一地跟着他一起。 他公事公办地道，“殿下，我们十分欢迎您的到来。” 在他说完没什么感情的问候语后，狄索补充道，“希望这一路上没有意外打扰过你们。” 银羿听不懂地球通用语，他只是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海蓝色的眼睛柔和地半眯起，释放亲切和友善。 “你好，舰长。你看起来依然这么内敛而令人着迷。”他身后的女性开口，声音愉悦，吐词标准，“再一次见到你很高兴，指挥官。殿下很期待这一次的重逢。” 和其他外交场合不同，她似乎不怎么在意这本该是个严肃的时候，反而很情绪化地笑着问，“这里都是熟人，希望你们也还记得我的名字，不然我会很伤心。” “白羽阁下。”狄索道，“殿下的住所已安排好，然而在此之前我认为你们可能乐意享受一顿地球的午餐。按照殿下的要求，午餐将是完全私人化的。” “太好了。”白羽发自真心地笑着把他的话为银羿翻译了一遍。银羿点头道谢，他的视线几乎是好奇地环视了一圈，最后固定在季悦身上。 “我没有见过你呢，你的制服也和他们不一样？这种红色和你非常相称。”他带着微笑问道，“我能否有幸得知你的名字？” 这种搭讪一样的问话是很标准的利丝利风格，季悦很想自己回答，但这里的阶级轮不到他说话。 “我想您已听说过我们的特殊传统。”季悦的出现确实需要一个解释，而肖恩也打算直说，“他是我的向导，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翻译人员。” “噢！恭喜你，中校。他看上去很可爱。”白羽开心地看向季悦，“我明白对于地球哨兵来说，找到自己的向导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对吧？” 肖恩的表情变得没那么刻板，他附和道，“是的。” 而在白羽如实翻译后，银羿的眼睛微微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