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台(H,正剧,古代)》 分卷阅读1 南楚国末年,嘉政帝懒於朝政,亲信宦官,任宦官阉党把持朝政。南楚国从开国起就建立起以御亲卫和沪安卫为首的两大监察机构,下查百姓,上查官员。而沪安卫因直接对皇帝负责,又是由皇帝身边的太监担任而成为两大机构之首。原本,皇帝是想以此来监督百官,防止贪腐, 可随著南楚国的逐渐衰弱, 国君的昏庸无能,这两大机构却成了残害忠良、祸患百姓的罪恶之地。 沪安卫掌印太监张忠权利滔天、爪牙遍布。御亲卫指挥使孙季禹的女儿是嘉政帝最龙爱的妃子茹贵妃,同时也是嘉政帝唯一的儿子、当朝太子的亲生母亲,权势同样不可小觑。这两人因为共同的利益狼狈为奸,朝廷上下哀鸿遍野,百姓怨声载道。 第一章 - - 天刚蒙蒙亮,京城外来了一队约两百人的人马。守门官在看到来人的腰牌之後,并不因对方的身份而有所恭敬,却是公事公办地说:“按照规矩,王爷您的人马只能驻扎在京城三里之外。” “你!” 一人怒了,为首的人抬手拦下他,说:“你带著兄弟们找个地方安营,我一个人回去。” “王爷,属下跟您一起回去吧。” “我一个人。” 用力按了下对方的肩膀, 霍峰朝部下微微点头, 上马。城门开启,霍峰独自一人进京。 作为嘉政帝唯一的胞弟、南楚国的大将军霍峰,在当朝的严峻局势之下,他也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尽管,他是一个手握南楚国七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在妻儿都被困在京城之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原本, 霍峰是尽量避免回京的,但是他的侧妃上个月为他生下了麟儿, 皇上下了圣旨要他回京述职, 两厢之下他都必须回来。不回来,他就是抗旨不尊,他和部下的妻儿老少都逃不了干系,而他也确实有些思念妻儿了。只是回来,却是危机重重。 “老黄, 我真不放心王爷一个人回去,那可是虎狼之地啊。”跟随霍峰一起回京的部下许百才忧心忡忡地说。 黄悍张望王爷的身影,同样忧心道:“我也担心啊。不过到了这里咱们说话做事都得万分小心, 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万不能给王爷惹下什麽麻烦,留下什麽把柄。走,找个地方安营扎寨去。” “嗯。” 两人上马,带著两百兵士去三里之外找地方安营。 大太监张忠坐在院子里喂地上的鸟儿吃食。一人躬身走近他, 在他耳边低声说:“督公大人,霍峰回来了。” 张忠的手上一顿,接著把手里的米粒全部洒在地上。那人立刻招手,马上有小太监端来热茶。张忠先擦了擦手, 然後接过茶盅, 喝了两口, 才慢悠悠地问:“他带了多少人回来?” “约有两百人。被咱们的人挡在京城外头了,只有他一人入京, 现正在进宫的途中。” 张忠把茶碗递出去,那人立刻接过。张忠站起来,仍是慢悠悠地说:“越王刚回来,咱们得给他点面子。我现在去皇上那儿走一趟。重人呢?” 那人瘪瘪嘴角:“被贵妃娘娘叫走了。” “那等他回来,你让他来见我。” “是。” 七月的天, 知了吵得人心烦,张忠打个哈欠带著几名手下前往嘉政帝霍文龙的寝宫。来到寝宫的门口,张忠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隐隐的某种叫声。他抬袖掩嘴, 遮住自己嘴角的满意。守门太监打开寝宫的门,张忠独自走进去,在外间尖著嗓子喊:“皇上,奴才有要事求见。” 屋内的**声停了,从屋内传出一道慵懒的男声:“朕现在有要事在忙。” “皇上,越王回京了。” “他回京了?这麽快!” 屋内一阵悉索声。过了一会儿, 身著龙袍的嘉政帝出来了,不过他的头发乱了点,龙袍穿得也随意了点, 身上还有浓浓的欢情後的味道。 嘉政帝体格算得上是魁梧,但因多年沉浸在酒色玩乐中,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向下垂,透著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虚弱之态。 张忠亲自为皇上斟茶,毕恭毕敬地说:“越王回京述职,不知皇上今日可见?” 嘉政帝看著杯里的茶水犹豫不决,最後问:“他的罪名, 可落实了?” “全部落实,就等皇上发落了。” 嘉政帝烦躁地挥挥手:“既然落实了,该怎麽办就怎麽办。不过还是要‘问’清楚,他怎麽说都是朕的亲兄弟,朕不能让人说朕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是——” “去吧去吧。” 张忠躬身退下,眼里闪过一抹大事将成的愉悦。 张忠走了,嘉政帝坐在宝座上眉头不展。对这个弟弟, 他多少还是有点兄弟情分在的。可这个弟弟手握重兵,张忠又查出他意图谋反, 这就不能饶过了。兄弟情再重要也比不过江山。 “皇上,您怎麽还不来, 奴家等不及了。” 嘉政帝脸上的沉重立刻变成了淫色,放下茶盅,他起身快步进了卧房。大床上,一位性感妖娆的美丽女子半裸地躺在上面, 长发披泻, 异常迷人。 “爱妃,朕来了。”扑到床边,嘉政帝迫不及待地脱下龙袍,虎躯一震,压了上去。 “皇上……呵呵呵……” **一刻之千金。在美人面前,别说兄弟情,就是江山社稷都不重要了。 ※ 嘉政帝喜好美色, 宫中三千粉黛、六千佳丽却只有茹贵妃一人为他生下了儿子。这个孩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茹贵妃虽然只是贵妃, 但母凭子贵,再加上娘家势力不凡,她俨然已是后宫的女主人,就是皇后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 此时,茹贵妃半躺在她的贵妃椅上, 一人正在给她扇风。 分卷阅读2 茹贵妃半眯著眼睛, 看起来很是舒服,不过出口的话却不怎麽高兴。 “张忠给皇上找的那个狐媚女人很会伺候人呐,皇上为了她日日呆在寝宫里, 连朝也不上了,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那人没有出声,扇风的动作停了。 茹贵妃睁开眼睛,虽然眼角有些岁月的痕迹,但难掩她曾经的绝代风华, 也无怪她能多年得到皇上的龙爱,不过最近几个月茹贵妃有点不高兴。 “重人,本宫没有怪你的意思,本宫一直都知道你的衷心, 只是张忠这件事做得太不厚道了。” 这人开口了,声音冷而清冽:“督公这麽做自有他的用意。不过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娘娘又何须与她一般见识。她再受龙, 也生不出皇儿来。过不了多久,皇上就会腻了。” 茹贵妃笑了:“那倒是。还是重人想得通透。”她坐起来,疼爱地摸了下伊重人的脸, 叹息一声:“这宫里啊,也就你懂本宫的心。你就是本宫的解语花,本宫的贵人。要不是你, 太子他早就……” “娘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太子富贵福天,那次不过是不小心落水, 奴才又恰好遇到,没有奴才,也会有旁人。有些事,说多了就成真了。娘娘要每日祈福殿下的平安才是。” “呀,瞧本宫这嘴。太子要日日平安,健健康康。重人,本宫越来越离不开你了。”茹贵妃靠在伊重人的肩膀上,极其亲密。 伊重人的脸上并无被贵妃娘娘龙信的欢喜或惶恐, 而是如他的声音般冰冰冷冷的,配上他那副妆容更是令人看的胆寒。 伊重人抬手,拇指蹭了下贵妃娘娘的红唇,然後道:“娘娘,奴才该走了。” “不能多陪本宫一会儿吗?”茹贵妃退开。 “等奴才忙完了就来陪娘娘。”伊重人清冷地说出挑逗的话,茹贵妃顿时笑颜如花,挥挥手:“去吧去吧。” 伊重人起身, 躬身退下。在他离开後, 茹贵妃摸上自己刚刚被对方碰过的红唇,眼里一片惋惜,这麽美的男子,怎麽偏偏是个太监呢。 ※ 茹贵妃对伊重人的偏爱宫里无人不知,就是嘉政帝都知道。不过伊重人是个太监,再偏爱他也对茹贵妃做不了什麽,嘉政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以茹贵妃那爱吃醋的性子, 还不为了他身边的女人天天跟他闹,有伊重人牵制著,老大不说老二,双方只要都别太过分, 也就风平浪静。 从贵妃娘娘的寝宫出来,伊重人刚走出没几步,就有人拦下了他,躬身道:“千户大人, 督公大人有要事要见您。” “嗯。”淡淡地一应, 伊重人朝出宫的方向走去。这里是后宫,不能坐轿,有两人抬著软轿跟在他的身後。 南楚国的风气宫里的太监都要化妆,别看张忠已经做到了太监第一的位置,他每天起床洗漱乾净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擦粉描眉。据说开国皇帝很喜欢这套,然後太监化妆的风气就延续了下来。有的太监模样讨喜, 擦个粉描个眉还挺好看,有的太监那简直就是妖怪, 如张忠之流。而伊重人算得上是宫里最美的太监了,可是他脸上的妆硬生生地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吃人的妖气。 深红的眼尾线上挑,苍白如鬼的脸,深紫的唇,配上他那深不可测的功夫和残酷的手段,原本还想让他侍寝的嘉政帝都被他这张脸和那万年寒冰般的冷气给冻得没了那个心思。伊重人十岁入宫,到如今已整整十五年。这十五年,他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太监坐到了太监第二的交椅,其手段和心机可见一斑, 再加上他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茹贵妃的座上宾、御亲卫的千户大人、张忠的衷心部下,他在宫中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所有人都相信,张忠之後的第一太监非伊重人莫属。 出了后宫,伊重人坐上了轿。靠在轿中,闭目养神, 他转动右手食指上的翠玉扳指。耳朵微动,伊重人睁眼,掀开轿帘,前方有人走过来。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光, 出声:“停。” “停——” 随从下令,轿停了。立刻有人为伊重人掀开轿帘,伊重人坐在轿子里没有出来的意思,眼睛看著前方逐渐走进的一队人马, 或者说, 是一队人马“护送”的一人。 那人在伊重人的轿子停下之後抿了抿嘴,眼里是极力压下的厌恶。早知道会遇到这人,他应该晚点再进宫。可是不能就这麽视而不见,尤其是在对方明显等他的时候。对御亲卫和沪安卫的人,霍峰巴不得他们都被雷劈死。 咽下这口闷气, 霍峰这位堂堂的南楚国王爷走到伊重人的面前,抱拳行礼:“伊公公。” “王爷。”伊重人很不尊重地喊了一声, 这才从轿中出来。目光冷冷地打量了一番对方,他嘴角勾起:“奴才听说侧妃娘娘上月为王爷诞下麟儿,奴才在这里恭喜王爷,王爷这麽快回京,看来是有子万事足啊。” 这话听得刺耳极了,霍峰沉著脸说:“本王回京述职, 正好与妻儿相聚。伊公公日里繁忙,本王就不多扰了。” “王爷好不容易回京一趟, 奴才不忙。”伊重人出乎意料地不打算放过霍峰。两人以前不是没有碰过面,伊重人没得势之前,见到霍峰还尊敬一些,得势之後,对霍峰就总是这种语带嘲讽的态度。霍峰本就讨厌这些阉人,更何况是伊重人这种手上不知沾了多少忠臣之血的人,他更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他永远都忘不了前丞相章德元一家就是惨死在这人的手上。 抬手, 让左右两边都退下, 伊重人冰冷的双眼落在霍峰那张武将的脸上, 紫唇轻启:“王爷可还记得五年前在宫中发生的一件事?” “恕本王记性不好。”霍峰在心里冷笑。 伊重人的眼里冒出一团怒火,又瞬间压下。 “王爷记性不好,奴才可是 分卷阅读3 永不会忘。要不要奴才提醒提醒王爷?” “既然本王不记得了,又何须再提起?” 两人你来我往,伊重人突然抬手在霍峰的肩膀上弹了一下,好似再给他弹什麽灰尘。霍峰顿时面路险恶地後退一步,好像被什麽脏东西给碰到了。 “王爷, 一路走好。” 仍是没有说出五年前发生了什麽事,伊重人送给霍峰四个字,坐回了轿中。 “起轿——” 轿帘放下,伊重人那张妖魔般的脸在霍峰的面前被帘子遮住,但霍峰却不由得在心里拧眉,伊重人刚才那是什麽眼神?还有对方为何突然提起五年前的事?而那句“一路走好”又是什麽意思?霍峰的眼皮跳了几下, 回身。 轿子里,伊重人的脸上撤去了刚才面对霍峰时的讥嘲。轿子外,霍峰看著伊重人的轿子渐行渐远。五年前, 他曾忍不住在御花园里讽刺伊重人是妖人,是阉人,伊重人当时对他说了一句话:“王爷小心夜路走多了被妖魔缠上。”从那之後, 他和伊重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事後他也万分後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他虽有七十万兵马,但面对这虎狼环伺的境况,他能做的也只有忍。得罪了伊重人就等於得罪了沪安卫。他都已经做好了被伊重人找麻烦的准备, 接过事後伊重人什麽都没做。可是三个月後,丞相章德元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一家老小被杀头的杀头,被流放的流放。章丞相和他的儿子都死在了伊重人的手上。 霍峰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五年前的事。除了他和伊重人交恶,还有章丞相惨死一事! “王爷,一路走好……” 霍峰的身上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王爷?”护送霍峰进宫的宫廷侍卫出声。 霍峰不动声色地说:“走吧。” 五年前……一路走好……霍峰忍著回头的**。伊重人,你的话到底是何意? 第二章 - - 霍峰进宫并没有见到皇上,皇上以身子不适为由没有召见他。霍峰心中不安地离开了皇宫,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伊重人的话。那个心狠手辣的人,也许打算对他出手了。这麽一想,霍峰快马加鞭赶回王府。一回府,来不及和妻儿相见甚欢,霍峰派府里的心腹出城告诉黄悍和许百才,他这边的情况很可能有变,让他们想办法赶快脱身到十里外的黄沙坡暗中接应他。他要把妻儿带出京。 霍峰有正妃和侧妃两房夫人, 世子霍云开为正妃所生, 今年刚满十岁;次子,也就是刚刚出生的小儿子为侧妃所出。霍峰常年驻守边关,两位夫人又被皇上下令必须留在京城,出於各种考量,霍峰没有像他的皇兄那样妻妾成群,自然也没有太多孩子。不过相比皇兄的子嗣, 他已经算多的了。 张忠府上, 伊重人抵达之後张忠就挥退了左右与伊重人密谈。张忠压低声音问:“出宫的时候,你可见到越王了?” 毫不意外张忠知道他与霍峰相见一事, 伊重人的嘴角冷漠地勾起:“见到了。越王仍是那麽的, ‘目中无人’。” 张忠笑笑:“越王提起咱们要不是‘阉人’,要不是‘妖人’,重人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忠於皇上,受这点委屈也无妨。” 伊重人不大高兴地扯扯嘴角,算是应下。 张忠严肃了几分, 道:“我们查到越王有谋反之意,不过证据还是少了那麽一点,我怕届时不足以服众, 但皇上已经下旨,所以这件事我们必须做得滴水不漏,越王手里有七十万兵马, 咱们必须谨慎。” 伊重人放下手中的茶盅:“证据还不是人说出来的?只要越王身边的人咬死他要谋反,那他就是要谋反。” 张忠笑了, 果然是重人,心思就是通透。 伊重人接著说:“越王身边那两个厉害人物这次好像没有随他一同回京,斩草要除根,只有彻底斩断越王的羽翼, 才能保证越王手里那七十万兵马不乱。不然仅仅是抓了越王, 也难保不会出麻烦。皇上, 可是最讨厌麻烦。” 张忠点头,阴骘地说:“我也在想怎麽彻底除掉越王身边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人。重人, 你有什麽好主意?” 伊重人冷道:“双管齐下。” “怎麽说?” 伊重人没有直说,暗示道:“越王被抓,他的那些部下肯定会来救他。皇上已经下了旨。谁若敢这时候铤而走险、抗旨不尊,那不更摆明了越王有谋反之心了吗?” “呵呵,”张忠一听连连点头, “不愧是重人。这些事果然还是只能找你商量,其他人只会给我添乱。那这件事我就交予你去办了。不过越王的两个儿子……”张忠做了个杀的动作。 伊重人凑近,在张忠耳边低声说:“越王的幼子刚过满月没几天。督公大人最近不是正缺些‘药引’吗?” 张忠心下一动, 眼里犹豫。伊重人握住张忠的手:“一切交给属下吧。”接著他退开。 张忠满意极了:“重人啊重人,我身边若没了你那真是斩断我的左膀右臂啊。越王府邸定不缺好东西,你喜欢什麽就拿去吧。” “谢督公大人。” 伊重人起身告退,张忠笑著让他离开。想到他的权力之路上将要铲除掉最大的障碍,他不禁喜从心来,哈哈大笑。 伊重人离开张忠的府邸立刻召集手下, 张忠派出他的另一名心腹太监刘裕协助伊重人。伊重人在沪安卫的总堂里与沪安卫和御亲卫的各四名缉事商量此次行动的具体安排与时间。期间,伊重人得到消息,霍峰驻扎在京外的那两百人突然收营准备离开, 张忠已经交代孙季禹派出御亲卫去拦截那两百人,并指示伊重人越王怕是要逃,让他抓紧。 伊重人把时间定在半个时辰之後, 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人马直接冲入越王府抓人,他要求务必活捉越王、两位王妃和越王的两个孩子。 分卷阅读4 越王府,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送消息回来,霍峰感觉到了事情的紧急。他马上找来两位夫人, 让她们乔装打扮带著孩子从後门出府,立刻出京。而就在这时,霍峰得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在後花园里玩耍的世子霍云开不见了,跟著他的两名侍卫和两名侍女也消失了。霍峰的一颗心直往下沉,王妃急得差点晕过去。 霍峰赶紧派出家丁出府寻找,时间不等人,他一面又著手安排两位夫人和小儿子出府的事宜。可老天爷似乎是不打算放过霍峰,他还没来得及把夫人和小儿子送走, 越王府外来了一队人马把王府包围了。张忠和孙季禹在霍峰回京之後就派出了大批的爪牙监视他,王府里自然也有他们的眼线, 又怎会不知霍峰的动静。 “皇上有旨, 命越王在府内等候宣召, 越王府内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府,违命者,斩!” 大堂内的霍峰双手紧握成拳。他知道张忠和孙季禹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手里有几十万兵马。但他始终抱著一线希望。皇兄再昏庸、再糊涂, 也不会让那两个混蛋动他。而这道圣旨, 不管是不是皇兄亲自所下,霍峰心中的最後一点希望全部熄灭,只剩下恨和後悔。後悔自己多年来那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和兄弟之情。 “王爷……”两位王妃哭了,在侧妃怀里的幼儿似乎也感觉到了四周弥漫的肃杀之气,哭闹了起来。 霍峰抬头,双眼通红,几乎捏碎两个拳头。 “是我, 害了你们。我应该早点把你们接走。” “王爷!” 两位王妃跪在霍峰的面前。大门被人从外用巨木撞开,根本不给霍峰可能逃走的机会, 沪安卫和御亲卫几百人冲入王府,见人就杀就抓。 霍峰看向门外,拳头慢慢松开,搂住自己的两个女人和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他们要对你们用刑, 就自尽吧, 我会在黄泉路上等著你们。” “妾身绝不拖累王爷!” 妖魔冲过来了,王妃拔出头上的簪子用力刺进了自己的胸口。谁都知道,不管是落入沪安卫的手里还是落入御亲卫, 都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王爷,原谅妾身。” 侧妃哭著举起手里的簪子,用力刺向怀中的孩子。一条鞭子飞来,卷住侧妃怀里的孩子,孩子的哭声陡然升高。 “我的孩子!” “伊重人!” 霍峰放下腿上已经死去的正妃, 拿起桌上的大刀就朝进来的那个人冲了过去。伊重人的兵马冲进来了,侧妃再次举起手里的簪子,在被抓住之前,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玉儿!” 霍峰嚐到了什麽叫心碎致死的悲痛。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两位夫人, 看到被伊重人的手下抓在怀里大哭的幼子,想到不知去向的长子,霍峰手里的刀劈开了妄图抓他的妖魔们。 伊重人朝欲冲过去的士兵们抬手, 士兵们停了下来。他抽出腰间的软剑,身形一晃,就来到了杀红了眼的霍峰面前。 这是伊重人和霍峰的第一次正面交手。伊重人的武功就是大内高手都要敬畏他三分, 而霍峰作为常年驻守边关的猛将,杀敌无数的他更有一股武将的狠厉之气。一瞬间,妻离子散, 根本不打算活也心知自己活不了的霍峰发誓在死之前也要拉些人垫背,伊重人就是其中一个。 刀光剑影、眼花缭乱,包围大堂的士兵们纷纷後退到了屋外, 以免被误伤。婴儿的哭声伴随著四周浓浓的血腥气,越王府,在血雨中飘摇。 五年前,章丞相一家惨死,霍峰的部下就曾劝他起兵。南楚国已经没有希望了。当今皇上昏庸,只顾得吃喝享乐,沪安卫和御亲卫把持朝堂,早晚有一天他们的黑手会伸向他。可是霍峰一次次的犹豫。起兵, 不是那麽容易的,一旦兵败,不仅身家性命不保更会留下叛乱造反的污名。他总以为,皇兄会顾念著兄弟之情、一母之情。到头来,原来最蠢的人是他!他怎麽可以对那个已经腐烂到骨子里的皇兄还抱有希望?!看看这天下!看看这些妖魔!看看他惨死的夫人!看看他被人夺走的孩子!他甚至无法把孩子抢回来! 霍峰的满腔仇恨和屈辱全部指向了挡住他的这个人,指向了他此刻恨之入骨的伊重人。伊重人的脸上仍是那副鬼魅般的妆容,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讥嘲。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嘲笑他的愚蠢。 “当!” 大刀脱手而出, 在空中溅起一片血花之後直直插入了墙上的青砖内。有几名躲闪不及的沪安卫士兵被斩断了脖子。霍峰的胸口直接挨了伊重人一脚,身体重重地落在一丈之外。人影闪动,伊重人的剑指著霍峰的脖子,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霍峰吐了一口血,双眼凶狠地瞪著对方。 “王爷,奴才不过是奉旨来带王爷进宫,王爷的反应,未必太大了点。”伊重人看了眼倒在血泊中的两位女人。 “要本王进宫一道圣旨就够了, 你这条阉狗跑到本王府上来做什麽!”无法起身的霍峰毫不留情地怒骂伊重人。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寒光,剑尖一挑,霍峰的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 弯身点了霍峰的穴道,伊重人退开, 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宣旨。” 一位太监出现在门口,手上是一道圣旨。他打开圣旨, 尖细的嗓音带著残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越王拥兵自重、意图谋乱祸患朝堂……” 听到第一句话, 霍峰就低低笑了起来, 至於圣旨後面写了什麽,他根本无须多听。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皇兄啊皇兄,您可真是我的好皇兄! “呵呵呵,哈哈哈哈……张忠!刘季禹!本王咒你全家!” 霍峰的咒骂戛然而止。伊重人一脚踢到了他的哑穴上。退开一步,把软剑缠回腰上,伊重人从怀中掏出绢帕擦了擦白皙的双手,然後把绢帕丢在了霍峰的脸 分卷阅读5 上。 “带走。” 士兵们蜂拥而入, 架起不能动的霍峰,把人带走了。 “哇啊——” 听著儿子的哭声, 不能动不能言语的霍峰紧紧闭上眼睛。孩子,父王,对不起你。父王答应你, 下辈子一定还做你的父王,再不让你受如此的委屈与欺凌。孩子,下辈子,父王一定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一定! 霍峰被沪安卫的人带走了,越王府被翻了个底朝天, 府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随便记录一下之後将全部搬入伊重人的府中,至於嘉政帝那边,只要张忠出面交代一声就行了。沉迷於美色的嘉政帝目前可没精力去管他兄弟的死活。 刘裕走到伊重人的面前,低声问:“千户大人,那个孩子……” 伊重人冷冷地看过去, 刘裕瑟缩,立刻低下头。伊重人以只有两人听到的音量说:“孩子的事大人自有发落,少管閒事。” “是。” 不再看刘裕一眼,伊重人走了, 抱著孩子的那个人也跟著他走了。在伊重人离开後,刘裕抿住嘴,眼里是愤恨。如果当年救下太子的那个人是他,伊重人何以能爬到他的头上!伊重人, 你等著,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舔我的脚趾!命人把两位王妃的尸体带到沪安卫衙门,刘裕匆匆离开越王府到张忠的府上禀报。 张忠一直在府里等消息,在伊重人把霍峰带走之後他就得到了消息。有点遗憾越王的两位王妃都死了,少了两个筹码,不过那两人是自尽而亡, 张忠也没有什麽好责怪的。不仅不责怪,他还万分满意伊重人及时抢到了那个孩子。 “督公大人。” 门外有人求见。张忠随口应了一声, 刘裕躬身进入。 “督公大人,越王被带走了。只是越王世子当时不在府中,不知去向, 奴才已经派出人马去寻他,绝不让他跑掉。” “嗯,我已经知道了。重人出马, 越王自然跑不掉。越王世子抓到後直接处死。” “是。”刘裕忍著心中的不满,上前两步小声说:“千户大人带走了越王的小儿子。奴才问他要如何处置, 却被千户大人训斥了一顿。奴才心中惶恐,斩草不除根,万一……” “闭嘴!” 张忠一声怒喝,把刘裕吓了一跳。示意屋内伺候的人退下,并关上门,张忠教训道:“刘裕啊刘裕,亏我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尽心栽培, 你简直就是长了个猪脑子!” 刘裕一听慌了, 急忙跪下:“请督公大人明示!” “明示个屁!”张忠直接一脚把刘裕踹到了一边, 刘裕跪著爬过来猛磕头。张忠点著刘裕的脑门骂道:“你整日里怪重人比你得龙,你就不想想到底是为了什麽。你这个猪脑子连重人的一半都比不上!真是枉费我对你栽培的苦心!孩子的事你要是再敢多嘴我就刮了你的肉喂狗去!滚下去!”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奴才愚笨,大人息怒!” “滚下去!” 刘裕趴著滚了出去。跪在门外,他冷汗直冒,绞尽脑汁去想自己被骂的原因。想了好半天, 想到腿都跪麻了,刘裕“啊”地惊呼一声,赶忙捂住嘴。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他从地上爬起来心慌失措地离开。他怎麽忘了督公大人养身之事了! 第三章 - - 张忠从三年前开始一直在暗中吃一种很特殊的“补品”,据说可以延年益寿,还可能重新长出那个被割掉的玩意。这补品需要一种很特殊的药引——就是两岁以下的男婴的血。弄几个孩子容易,但要每日不间断地喝孩子的血就没那麽容易了,更何况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泄漏出去的。这件事只有张忠身边的几个亲信知道,刘裕和伊重人就是其中的两个。刘裕跟在张忠身边的时间比伊重人久,张忠对他也十分的信任,而伊重人武功高强、性子又冷,身後还有茹贵妃这座靠山,张忠在信任之馀总还有些忌惮, 所以这找孩子的事张忠都是交给刘裕去办。 刘裕衷心有馀, 机灵不足。在伊重人所展示的能力越来越强之後,张忠对刘裕也渐渐有了不满,就如越王幼子来说。伊重人就能想到把这个孩子拿来做药引,刘裕却只想著斩草除根。斩草除根难道他想不到吗!张忠连连摇头。原本他还想培养一个可以用来牵制伊重人的人,但看来是很难了。不过伊重人能想到用越王的儿子给他做药引,那对他的衷心也不比刘裕差, 张忠的心里有了计较。 刘裕再笨也知道这件事他做得有多蠢。也顾不上什麽嫉妒不嫉妒了,问清楚伊重人现在在哪, 刘裕心慌慌地赶紧过去。惹恼了督公大人, 他只求在越王的事情上将功折罪, 不然就真的糟了。刘裕不停地擦拭冷汗,想到伊重人在越王府上看他的那一眼,他一个哆嗦。 沪安卫的大牢里,伊重人坐在软椅宝座上,一手支著头,带了几分慵懒地看著前方。与之不相适应的是,前方的三根刑柱上绑了三个男人, 中间的那人是刚刚被抓来的霍峰,另外两人是没有及时脱身的黄悍和许百才。火炉里,烙铁已经烧得通红, 三个彪形大汉**著上身手里各拿著一条鞭子。黄悍和许百才的嘴都被布团堵著,还被点著穴道的霍峰死死地瞪著伊重人, 恨不得吃了他。 黄悍和许百才的身上都有不少的鞭痕,伊重人示意手下把两人嘴里的布团取掉。嘴巴一获得自由,心知自己活不了的两人马上破口大骂。 “阉狗!我你八辈……” “嗖”的一声,就见伊重人一抬手, 霍峰闷哼了一声。 黄悍和许百才不骂了, 转而害怕地大喊:“王爷!王爷您怎麽了!” 伊重人坐直身体, 眸中冷光流转:“让我再听到你们骂一句,我就在他身上扎一针。”右手一收, 霍峰的左肩抽搐。两人这才发现 分卷阅读6 伊重人的手里有一根线,线的一端是一根银光闪闪的细针。刚刚,这根针直接插进了霍峰的肩膀。 黄悍的眼睛血红:“有本事朝爷爷来!爷爷不怕你!” “嗖!” 伊重人的手又一抬,霍峰再次发出闷哼。 “接著骂啊。”伊重人收手,细针从霍峰的左肩出来。黄悍不敢骂了, 这个七尺大汉因为自己害王爷被针扎愧疚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爷!王爷您怎麽样!” 霍峰摇摇头,要他们不要在意,不过是一根针, 不疼。 “越王,”伊重人开口, “不想你的手下受苦,您就招了吧。只要您认了,我就给他们一个痛快。”伊重人看了看手里的针线,“王爷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才是。” “王爷, 我们不怕死。”许百才瞪著伊重人的眼神也恨不得吃了他。 伊重人略一抬手,三位刑官手里的鞭子甩了甩。 “打。” 鞭子落下,霍峰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黄悍和许百才不想王爷担心, 两人咬住嘴用力忍著。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比他们预期中的轻多了,没什麽!若能活著出去,他们一定宰了这只阉狗!鞭尸! “千户大人!” 伊重人抬手, 鞭子停了。三位刑官退到一旁。刘裕狼狈地走了进来,一头的汗。伊重人没有站起来,而是明显不满地说:“刘大人这是去哪了?本案由刘大人与我共同办理,我这都审了半天了也不见刘大人的影子。督公大人问起来, 要我如何回呢?” 刘裕谦卑地说:“督公大人临时有事找了下臣过去,让千户大人久等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刘大人是去督公大人那边告我‘擅自行动’的状去了。” 刘裕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尴尬的不得了。伊重人扭过头:“既然刘大人来了,那麽就开始吧。来人,把越王和他的两位部下‘请’到观月台去。” “你要干什麽!伊重人!你们冤枉王爷,不得好死!” “堵了他的嘴!” “不得唔唔唔……” 沪安卫的人把三个人带下去了,伊重人这才站起来对低著头的刘裕说:“刘大人是随我一同前去,还是别有‘他处’?” 刘裕被气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闷声说:“自然是和千户大人一同前去。千户大人不是也说了麽,此案督公大人交由你我二人共同审理。” 伊重人似笑非笑地越过刘裕往外走:“那就走吧。刘大人可别再中途不见人了。” 刘裕咬紧牙关, 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 霍峰、许百才和黄悍被带到了观月台。说是观月台,却是沪安卫处置人犯的地方。这里地方大, 四周又有高墙,沪安卫处置的人犯如果很重要或者人数很多,都会带到这里行刑。有时候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也会在这里过堂审问。 诺大的观月台校场上, 霍峰、许百才和黄悍被绑在那里, **的阳光兜头照下。四周沪安卫的爪牙把三名重要的嫌犯看守在其中,伊重人坐在观月台上居高临下地看著下方被困在囚牢中的老虎,嘴角的笑,很冷。刘裕坐在伊重人下首的位置上,伊重人的贴身护卫哑巴站在他的身後。哑巴没有名字,就叫哑巴,一张烧伤的丑脸,是伊重人四年前从火场中救出来的。对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保护他。说是保护, 其实更多的是做些端茶倒水的伺候活,伊重人的功夫高深,不需要保护。而把霍峰的幼子抢过来的那个人就是哑巴。 霍峰低著头,似乎已经认命了。黄悍和许百才害怕自己的言语又惹恼了伊重人,害王爷受苦, 两人也低著头默不作声。知了的叫声永远是那麽的烦人, 在这炙热的天气下,黄悍和许百才想著也许被晒死也是一桩好事。不过两人也有些纳闷,伊重人的手段未免过於温和了, 只给了他们几鞭子, 太不像这个人平日里的手段了。这人把他们绑在这里,是要给谁看?许百才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抬头看向伊重人,难道说! 许百才想到了,霍峰自然也想到了。他知道伊重人他们想做什麽。他手握七十万大军,如果他死了,那七十万大军自然要落入旁人的手里。但这七十万的人马可不是那麽好吃下的。他的左右将军可不是吃素的人。如果他就这麽死了,他的那两位将军绝对会起兵造反,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起码在抓到他最厉害的那两名部下之前, 他不会死。霍峰在心里冷笑:伊重人啊伊重人, 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伊重人站了起来,刘裕马上问:“千户大人?” “我与越王有件私怨需要了结一下。”丢下一句,伊重人直接从几丈高的观月台上飞了下去。刘裕坐了回去。伊重人和越王的“私怨”人尽皆知, 想到此人睚眦必报的个性,刘裕也就不奇怪了。 听到对方故意发出的脚步声,霍峰抬起了头, 眼里一片平静。再过一会儿他的穴道就能解开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伊重人、张忠、孙季禹这帮龟孙子阴谋落空的可笑嘴脸。一旦他的死讯传到边关,阮刑天和贺甲一定会起兵造反, 为他报仇。因为他的犹豫,他害了自己的家人和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次,他不会再犹豫。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帝,早就该毁灭。刑天足智多谋、贺甲冷静稳重,那七十万的弟兄们交到他们的手里他放心。这天下,没有可以和他们抗衡的人,他们一定能够为他报仇。 走到霍峰的面前, 伊重人的目光与霍峰的眼神交锋。两人都想在对方的身上戳几个窟窿。突然,伊重人出手了。他一拳打在了霍峰的腹部, 霍峰喷出一口疼痛的浊气,马上咬牙忍住。黄悍和许百才怒吼:“伊重人!你这个王八蛋!” 伊重人又是一拳,两人不敢叫了,拼命挣扎,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去救王爷。哑巴从观月台上飞下, 在空中 分卷阅读7 对著两人就是几脚,两人不会叫了,被点了穴道。 拳头紧紧贴在霍峰的腹部,伊重人的脸几乎要贴上霍峰的脸,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吐出一句冷语:“你是个懦夫。” 霍峰咬紧牙关,全身紧绷。 “後悔吗?手握七十万兵马的越王爷竟然如此窝囊地被我这个你嘴里的阉人任意欺凌,你不是懦夫,又是什麽?” 霍峰的指甲陷入手掌中。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又是一拳。霍峰额角的青肋直冒, 眼眶都要裂开了,喉中是无法说话的嘶吼!拳头离开,改而抓住霍峰的发髻,伊重人抬起他的头, 继续在他耳边讥嘲:“你甚至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你这个懦夫、孬种。你笑话我是阉人, 可你,连阉人都不如!” “我要杀了你!” 霍峰的穴道解开了, 张口就去咬伊重人近在咫尺的耳朵, 可惜晚了一步。他喘著粗气,嗜血的双眼凶狠地瞪著羞辱他的伊重人。伊重人始终握成拳的右手抬起,捂住了霍峰的嘴。霍峰的身体一震,眼神顿住。 “要杀我,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手掌用力按在霍峰的嘴上,伊重人的左手松开霍峰的发髻,沿著他的额角向下慢慢抚摸, 看似温柔却蕴含著危险。 “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吗?”伊重人冷笑:“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 王爷当著那麽多人的面羞辱我。我当时对王爷说过一句话,今早才提醒过王爷。”松开捂著霍峰嘴巴的右手,伊重人向後稍稍退开,左手仍是缓慢沿著霍峰的一侧身体向下抚摸,“王爷应该知道,我伊重人很记仇,特别是,被人那麽羞辱。您说, 我该怎麽做呢?” 伊重人的左手摸到了霍峰胳膊上的绳子, 继续向下。 “王爷应该听说过我的手段吧。”伊重人的右手摸上霍峰的左肩。观月台上,刘裕就看到伊重人在霍峰的身上摸来摸去,眼里是鄙夷,下贱的东西。 霍峰始终不开口,他喘著粗气瞪著伊重人。伊重人的双手在他的身上摸了个遍最後停在他背後的手上。 “今天好像也是十五, 不知今晚的月亮是否会和那天晚上的一样圆。” “王爷,一路走好。” 在霍峰的肩膀上轻拍了三下,伊重人的左手离开了霍峰的手,转身离开。霍峰盯著他的背影, 眼里是某种压抑。 “千户大人的私怨了解了?” 在伊重人跳上来之後,刘裕马上讨好地问。伊重人在位置上坐下,盯著又低下头的霍峰吐出两个字:“暂时。” 刘裕的心里一片惋惜。他刚才看得出伊重人打越王那三拳没留情。他本来还想如果伊重人失手打死了越王,那督公大人一定会怪罪下来。可这个伊重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要抓住他的把柄太难了。刘裕抿抿嘴, 告诉自己不能轻易放弃。 看了一会儿,伊重人让哑巴守著,他下去歇息。刘裕也不想在这大热天里受罪,虽说头顶有遮阳的亭棚,但这麽坐著也是会热的。伊重人走了, 他自然也不会多留。观月台只剩下了守卫,哑巴在上面看了一会儿後跳下月台, 抽掉黄悍和许百才嘴里的布团,然後招来人给他们喂水。伊重人离开前交代不能让他们死,所以守卫也没多疑,给三人一人喂了一碗水。 在他们喝下水後,哑巴回到月台继续看著他们。黄悍小声急问:“王爷,王爷您还好吗?” “我没事。别说话了, 省著点力气。”霍峰低著头,不知在想什麽, 被绑在身後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黄悍以为王爷在难过,也就不吭声了,他们都知道这回是没希望了。想到家人,黄悍不是不难受的,他只希望家人可以逃过一劫。 知了的叫声永远都伴随著**的阳光。哑巴每隔一会儿就喊人来给他们喂水。几乎一天没吃东西,还好有水喝,不然真会被晒死。霍峰的表现一直很平静, 似乎接受了自己无法改变的命运。太阳渐渐西斜, 被晒得(饿得)头晕眼花的黄悍和许百才吐出几口热气, 终於凉快一些了。渐渐的,太阳落山,傍晚来临。伊重人和刘裕回到观月台。 看到三人“垂头丧气”地被绑在那里,刘裕问:“千户大人,督公大人要他们引出阮刑天和贺甲,他们已经饿了一天了,要不要……” “我让哑巴喂他们喝了水, 他们都是武将,怎麽也能撑过一天。” “也是。只不过……”刘裕看看那三人,“谁知道阮刑天和贺甲何时会来,万一他们不来, 越王却被饿死了,咱们又还没有拿到确实的证据, 我怕督公大人那边不好跟皇上说明。” “刘大人是说督公大人抓错人了?” 刘裕赶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皇上这般吩咐下来,我们做奴才的,自然要给皇上分忧, 为督公大人分忧。” 刘裕想的是在他们没有钓出阮刑天和贺甲之前,越王得活著,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对越王用刑逼他承认自己谋逆。他们虽然常常背著皇上下旨、抓人甚至是杀人, 但那些人都不是皇上的弟弟。对这个弟弟,皇上肯定会过问。当然还是抓到确切的把柄最好。刘裕想以此让督公从新看待他。出於这样的考量, 刘裕才会说给越王吃点东西,至於其他两人,那就无所谓了。 “刘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伊重人看了眼天色,说:“再饿他们一会儿。” “是。” 想到伊重人白天在越王的身上摸了好半天, 刘裕忍不住问:“千户大人之前在越王身上找什麽?也许下臣可以帮忙。” 伊重人斜眼看过去,刘裕立刻低头。他冷冷地说:“我要从越王身上找的东西咱们不是都在这儿等著吗?刘大人的眼神也太差了。你没看到我当时手里有针吗?” 刘裕身体一抖,原来伊重人那时是在用针扎越王!想到伊重人擅用针,刘裕急忙说: 分卷阅读8 “是差是差。千户大人的针细如牛毛,恕下臣眼拙。” 不再看刘裕那张恶心的脸,伊重人道:“天黑了, 要他们都机灵点。” “下臣会亲自在这里守著的。”刘裕马上自告奋勇。伊重人点点头,不和他争。 第四章 - - 两人在观月台守到快子时,伊重人打了几个哈欠,累了。刘裕见状马上说:“千户大人下去休息吧,下臣在这里守著。” 伊重人瞥了他一眼,明显的不信任。 刘裕忍著怒火,说:“下臣自然不能跟千户大人的武功相提,但守这几个反贼还是做得到的。更何况这里到处都是沪安卫和亲御卫的人,就算有人想要救走越王,也得看他们手里的箭答不答应。再说, 下臣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儿看著呀。”这次是他将功折罪的机会, 一定要把握住! 看著刘裕,在对方越来越忐忑之时,伊重人站了起来:“那就辛苦刘大人了。” “应该的应该的。” 伊重人带著哑巴离开了。霍峰的脑袋微微抬起,看著伊重人走下观月台。上马的时候,伊重人朝他这里瞟了一眼,然後策马离开。霍峰又低下头, 一副很虚弱的样子。 伊重人一走, 刘裕马上挺直了腰杆。先招人来给霍峰喂了一点米汤,免得他饿死。然後刘裕坐在了伊重人之前坐的那个位置上, 吸了点提神的精油, 瞪大双眼盯著被绑在那里的霍峰。晚上常常是贼人喜欢动手的时候,他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眼看就要过了子时了。刘裕再有精神也抵不住周公的召唤。好几次都差点睡过去,他索性站起来走下观月台。不坐著就不容易犯困。绕著三名犯人走了几圈,顺便踢上几脚,刘裕幻想自己有一天成为第一太监的荣耀。 这时, 刘裕的一名手下太监骑著马奔了过来,看上去挺急。来到刘裕的面前,他跳下马直接附耳过去:“总役大人, 我们的人发现了越王世子的踪迹,但咱们的人手不够,万一又叫千户大人那边捷足先登了怎麽办?” “什麽?!”刘裕把那人拉到一边, 兴奋地说:“找到越王世子了?” 那人猛点头,焦急地说:“奴才听大人您的吩咐, 谁也没说,赶著过来告诉您。但咱们的人手不够,越王世子身边有人护著,看上去是要逃往夷东, 咱们得在他出关前抓住他啊。”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能赶在伊重人之前抓住越王世子, 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刘裕的脑子从未转得这麽快过。看一眼四周的士兵, 他小声说:“你速速去继续盯著越王世子的动向,我马上派人去追。” “可是咱们没人啊。如果派人的话势必会惊动千户大人, 还可能惊动督公大人。” “真是笨啊你!”刘裕忍不住给了对方一巴掌,“我说有人就有人,你速速去!” “……是!”小太监咬咬牙,上马快速离开。 刘裕看一眼四周,招来这里的守卫官, 说:“督公大人有要事要办,你抽一半的人马跟我走。” “这……”守卫官不敢听命,这里可是有要犯。 刘裕急了, 他能得到世子的消息,伊重人也一定能得到。伊重人的手里可是有几千人的!刘裕直接掏出自己的腰牌:“还不听令!坏了督公的大事,要你人头落地!” 想到督公的手段,守卫官打了个寒颤,想想刘裕是督公身边的人,他的话该是没错。守卫官立刻抽调了在场的一半兵马跟刘裕走。刘裕带著兵马心急火燎地朝京城外狂奔, 他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很快就可以抓到了! 黄悍和许百才不动声色地看著刘裕带了很多人离开,心里有担忧也有疑惑。担忧是不是阮刑天他们来了, 疑惑则是刑天他们应该没这麽快。张忠那条阉狗怎麽会好好抽走一半的人?发生了什麽大事? 霍峰自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他仍是低著头一动不动。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霍峰乾裂的嘴唇张开:“现在,什麽时辰了?” 许百才四处看看, 不确定地说:“快丑时了吧?” 黄悍则说:“我刚刚好像听到有打三刻的更声。” 子时,三刻了?霍峰抿紧了嘴。肩膀上似乎又被谁拍了三下。仰头看一眼天上的月亮,五年前的一幕突然很清晰地闯入了他的脑中。 “哒哒哒哒……” 有马蹄声渐进,霍峰立刻回神, 黄悍和许百才向观月台入口看去,听马蹄声该是人数不少的一只兵马,得有千人吧。两人冷笑,是不放心又派人过来了? “什麽人?!” “御亲卫奉司使大人之命增派人马前来看押囚犯。” 看看对方手上的令牌确实是御亲卫的,再想到刘裕带走了一半的兵马,守卫官下令放行。为首的人带领著一部分人马进入观月台内部,另一部分则训练有序地跑到入口和四周的城墙上站定,和沪安卫的士兵站在一起。 守卫官打了几个哈欠窝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打盹。为首的人进入观月台後立刻下令随行的士兵分散。看到那个人, 黄悍和许百才要不是太饿了没力气,绝对会叫出来。刑天?! 朝两人眨眼, 让他们不要出声, 为首之人走到霍峰的面前。霍峰抬头, 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朝对方微微点了一下头,霍峰的身体陡然发力,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一下子断成了好几截。同一时间,阮刑天发出一声长啸, 和沪安卫士兵站在一起的“御亲卫”士兵们突然拔出各自的兵器, 手起刀落。 惨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阮刑天拔出匕首割断黄悍和许百才身上的绳子,快速说了一句:“走!”有人牵来了三匹马,三人迅速上马。那边,守卫官高喊:“速速禀报千户大人!我们中计了!” “嗖!” 远处传来一只燃 分卷阅读9 烧的箭羽,射穿了守卫官的胸膛。 霍峰把手里一直握著的东西塞入衣襟,下令:“快走!”挥下马鞭。 假扮“御亲卫”的士兵们毫不恋战,一边杀一边上马往外冲。一位蒙面人站在距离观月台有一段距离的大树上, 手中的弓箭对准沪安卫的爪牙。 “嗖!” 逆著月光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张黑色的蒙面。霍峰朝对方抱拳感谢, 随後快马加鞭。阮刑天从马屁股後拿起一个包裹,丢出去。 “王爷,穿上!” 接著,他又丢给黄悍和许百才一个包裹。 霍峰单手打开包裹,里面是一身御亲卫的衣服。他双腿夹紧马腹, 快速套上衣服。黄悍在那边喊:“有吃的没, 要饿死了!” “包裹里有!” 黄悍胡乱地套上兵服,果然看到包裹里有两张饼子。他拿起来狼吞虎咽地就开始啃。许百才也在啃,都饿坏了。 “王爷, 您还好吗?” 阮刑天担心地问。霍峰没有吃饼子,双眼如炬地看著前方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贺甲呢?” “他在‘家里’守著,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接著,他愧疚地说:“属下没有找到世子殿下,也没有救出小少爷。” “他们很安全。” 霍峰的话令三人大吃一惊。但他没有解释, 只问:“你带了多少人马?” 阮刑天道:“我带了两千人回来,怕引人注意、打草惊蛇。现在有一半的兄弟在京外等著与王爷会合。” “咱们怎麽冲出城?”黄悍有些担心地问。 阮刑天的眼里闪过一抹深思,说:“我们只管往外冲就行,城门会自动打开的。” 黄悍愣了, 不过见阮刑天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闭了嘴不问了。大不了就是再被抓回去。 一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向京城的城门奔去。假扮成御亲卫士兵的霍家军把霍峰、黄悍和许百才围在中间。城门的方向火把的光亮冲天,阮刑天做了一个手势——冲!霍峰、黄悍和许百才低下头, 掩住自己的脸。 霍峰趴在马上小心观察城门的动静。黄悍和许百才屏住呼吸,心跳加速。城门越来越近了,阮刑天高举腰牌第一个向城门冲去。 城门的守卫看到他们, 不但没有阻拦,还快速搬开城门前的障碍放行。阮刑天带著大队人马冲过城门。当全部人冲出来时,霍峰、黄悍和许百才都回头看了一眼。黄悍和许百才一肚子的疑惑, 他们,就这麽出来了?! 阮刑天没有下令减速,而是一鼓作气地继续快马加鞭与另外的一千名士兵会合。在他们冲出京城後不久, 城门的守卫被沪安卫的人马控制,伊重人带著几千名沪安卫士兵出城,在城外兵分两路朝不同的方向追去。 张忠府,一人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张忠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咬牙:“你说刘裕带走了观月台的一半侍卫偷偷出了京?” “是!伊大人原本是要在观月台守著的,刘大人一直劝伊大人回去歇著,伊大人便回去了。哪知刚过了子时, 刘大人就调走了观月台的一半守卫,说是奉了您的命令要去查什麽大事。观月台的守卫官不敢不听,就让刘大人把人带走了。结果刘大人刚走没多久,就来了一队御亲卫的人马,说是奉司使大人的命增派观月台,对方拿著御亲卫式户的腰牌,都穿著御亲卫的兵服, 守卫官就相信了。哪知, 那伙人一进入观月台就开始杀人,守卫官当场丧命。他们劫走了越王和他的两名属下,直接出了京城。” “守城官为什麽没有盘问!” “刘大人出城的时候说是为督公您办要事,守城官以为那伙假扮御亲卫的劫匪也是为督公办要事,就没拦下盘问。” “刘裕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把他的家人统统给我抓起来!” “伊大人亲自带人去追了。伊大人离京之前已经命人去抓人了。” “给我活捉刘裕!活捉刘裕!我要亲手剐了他!越王往哪个方向逃了?!” “目前还不知。要等伊大人的消息。” 张忠不停地深呼吸。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居然因为出了内鬼而变得如此棘手。一旦让越王逃回夷东,那可就大事不妙了!越王的手里可是掌握著南楚国近七成的兵马! “你马上去请孙大人。万不许惊动皇上!传我的令,沪安卫的人马倾巢而出,必须给我抓住越王!” “是!” 那人立刻起身离开。张忠在房间里踱步, 额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伊重人已经带人追上去了,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伊重人能追到越王牵制住他,等沪安卫和御亲卫的兵马赶到。而且他还可以假借皇帝之名调动京城的兵马。这麽想著,张忠马上唤来一名心腹, 要他去办此事,绝对不能让越王逃到夷东。 这边, 张忠在府里想尽一切办法抓捕霍峰;那边,带人追捕霍峰的伊重人却遇到了埋伏。阮刑天在他们逃亡的路上布下了陷阱。伊重人虽然没事, 但手下的伤亡却不小。他当即下令从另外一条道追捕霍峰。伊重人命哑巴先行探路, 哑巴裹著一件黑色的大披风,骑著一匹上好的马很快就跑没了影。伊重人安顿好受伤的手下,重新调整队伍之後再次上路,追赶霍峰。 ※ 天渐渐亮了。又穿过一座城池之後,霍峰命两千兵士化整为零,分为四只小队从河道、山路等不同的方向前往玉城关。贺甲会亲自带人在玉城关接应他们。阮刑天、黄悍、许百才和霍峰各带一只人马。换下御亲卫的兵服,换上普通的州县兵服, 乔装成捉拿要犯的官兵,四只队伍稍作休息之後再次上路。黄悍和许百才甚至没来得及询问阮刑天他为什麽会出现的这麽及时, 更没机会问他们的王爷为何肯定两个孩子很安全。 霍峰带了一路人马走山路。看著阮刑天、黄悍和许百才带著其馀的人马从三个方向离开,霍峰 分卷阅读10 从衣襟里掏出一块玉佩。玉佩上刻著一条龙,这是他的长子霍云开随身携带的玉佩, 还是他亲手为儿子戴上的。把玉佩揣进怀中,霍峰上马。 “走!” 策马进入山林,霍峰的眼前是一张妖魔般、冰冷又总带著讥嘲的脸,还有一双他从来没有看透也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的眸子。嘴唇上似乎仍残留著那人手掌的冰凉。伊重人,你,究竟是善, 还是恶?霍峰第一次,因那个他原本恨之入骨的人而迷惑了。 第五章 - - 一处坐落在偏僻深山中的小村子里。一户人家天还未亮就起来准备一天的劳作了。把昨天刚打收下来的麦子铺在院子里,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打开院门,走到外头呼吸几口山间的清晰之气,他拿起放在门边的锄头准备去地里看看。 村子很小,也就十几户人家,分散在村子的各处。家家户户几乎都冒出了炊烟,看得出都起来了。老者走出去没几步,听到了有马蹄声。他立刻放下锄头往村口张望。马蹄声越来越近,陆续有人从自家的院子里走出来。渐渐的, 大家看清了来者是何人, 有人招呼屋里的家人赶紧出来,有人直接跑了过去。 马上有两个人。一位模样看上去二十来岁,面庞英俊,但带著些连日赶路的辛劳。坐在这人前面的是一位男孩子,男孩子的怀里抱著一个篮子,脸上带著几分惊怕。 “是秋怀!” 有人喊了一声, 大家纷纷聚了过去。来者勒紧缰绳, 在老者的面前停了下来。 “爹。” 男子从马上下来,再把孩子怀里的篮子拿下来交给父亲, 最後把孩子抱了下来。 老者掀开帘子上的布, 一看篮子里竟然是个婴孩,老者立刻说:“进屋进屋。”其他人也没问男子这两个孩子是怎麽回事,围著他和他一起进了老者的院子。屋里有一位妇人出来,男子叫了一声:“娘。” 妇人对儿子的回来先是一喜,然後看到那个陌生的孩子之後马上掀开门帘说:“快进屋, 娘给你们弄吃的去。” “娘,有没有奶或者米汤,篮子里的孩子刚过满月。” 男子把篮子从父亲的手上拿过来给母亲看。妇人急忙把还在睡著的孩子抱出来:“交给娘吧。”然後妇人抱著孩子走了, 大家都进了屋。 有人关上了门,有人留在外面望风,男子把那名年约十岁的男孩子搂到身前, 低声对众人说:“这是越王世子,那位是越王刚出生的幼子, 张忠对越王出手了。两位王妃娘娘,没了。” “呵!” 一片惊呼。男孩子咬住嘴,眼泪涌出。 “越王已经逃出京城,我奉大人之命把孩子送过来。”接著, 男子对孩子说:“世子, 从今天起, 这里就是你的家,我爹娘是你的大伯大伯母。你叫元麦, 麦子的麦;弟弟叫元豆,豆子的豆,我是你们的堂兄,叫元秋,记住了。” 世子霍云开点头, 用力抹了一把泪:“我叫元麦,弟弟叫元豆,大哥叫元秋, 这里是我的家。” 男子把孩子推到父亲的面前,说:“我得走了。” 老者一听马上问:“大人呢?” “大人护送越王返回夷东。爹,战事要起了,你让大家都收拾好,大人说咱们可能得换个地方。告诉娘,大人喂了孩子一点迷药, 过一会儿才会醒。” “你让大人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那我走了。” 无暇去吃一口热饭,男子告别亲人和众人, 急匆匆地出了门,上马离开。众人站在门口看著男子走远直至不见人影,每个人的眼里都带著深深的仇恨。老者带著世子返回家中, 世子哭著问:“大伯,我父王,会没事吗?” 老者沉声道:“有大人护著,他会平安回到夷东。”老者在心里说, 希望这次越王能狠下决心,救百姓於水火,还天下苍生一个平安世道。 ※ 张忠和孙季禹分别向各地的沪安卫和御亲卫据点发出指令,命他们追击堵截越王一众。一路上,关於越王出现的消息此起彼伏,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人跟著这些消息跑来跑去却连个越王的影子都没见著。南楚国随处可见穿著沪安卫和御亲卫兵服的追兵,还有各地的官兵,一时间鸡飞狗跳, 被各种消息耍得团团乱。 伊重人一开始也受到这些假消息的影响,过了一阵子之後, 他与先行打探消息的哑巴会合, 便下令直接向玉城关进发, 让其他人继续追堵越王。不管越王往哪里逃,他最终的目标都一定是回到夷东,而玉城关是他的必经之路。 追了几天,手下们都累得不行了, 伊重人把手下交给一位缉事, 让他们找地方休息,他和哑巴继续去追。等休息够了,这位缉事带著大队人马再来追上他们。众人都知道伊重人武功高强、精力十足,敬佩之馀也感慨伊重人对督公的衷心。 伊重人和哑巴向玉城关赶去。那边,进入山林的霍峰一路向玉城关进发,路上只做短暂的修整,让马匹喘口气之後霍峰就再次上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 一刻都不能耽搁。马不停蹄、披星带月地赶了十天的路,霍峰在距离襄樊城三里远的小道上, 与追堵他的御亲卫和沪安卫人马撞了个正著。霍峰他们穿的是兵服,对方也没有怀疑,只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霍峰冷静地回道:“我们是绥阳县衙役,奉命追拿逃犯。” “绥阳县?”对方立刻说:“九江发现越王馀孽,上峰命我等前去堵截, 你们不必往玉门关去了, 跟我们走吧。” 沪安卫和御赐卫有权力调配各城县的兵力。见这队人马脏兮兮、乱糟糟,一看也不可能追到越王,这方的领头乾脆把他们收编, 一 分卷阅读11 起去捉拿乱党。 九江方向,不是刑天那只人马吗?霍峰不动声色地问:“九江那路人马抓住了?” 对方不耐烦地说:“抓住了还用我们去追吗?不要罗嗦,带你的人马跟随其後。” “是。” 霍峰向士兵们打了个手势,让开路。在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人马走过去之後,他突然拿起马上的大刀, 罩著前方一人的脑袋就砍了下去。 “啊!” 惨叫声起,马蹄嘶鸣。 “是乱党!他们是乱党!” 有人大喊。厮杀声起。 霍峰把这段日子以来心里的窝火与失去夫人和孩子的哀伤全部发泄在这些人的身上。对方的人马和他们相当,但由於是他们突袭,对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混战中, 有人调转马头回去报信。霍峰看到了,砍死面前的敌人,他策马就追了上去。 “嗖——!” 路边的树林中飞出一只冷箭, 霍峰本能地立刻趴下,箭从他的上方飞过,直接刺入了报信那人的後心。那人惨叫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霍峰勒紧缰绳, 停下,警觉地看著箭羽飞出来的方向。他没忘了逃出来的那晚,也曾有过几只神秘的箭。 “嗖嗖——!” 又是几只箭从林中窜出, 几名沪安卫的爪牙惨叫地倒在了地上,随即被霍家军砍死。沪安卫里有人高喊:“我们中埋伏了!撤!快撤!” 那些人立刻找方向突围,只要跑出去搬来救兵, 这些人逃到天边也会被抓回来。 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有活口出去!霍峰朝迎面逃过来的敌人冲了过去。剑气破空,两名黑衣人从林中窜了出来。先是几枚暗器发出,接著两人手里的剑直取沪安卫和御亲卫爪牙的脑袋。是自己人。霍峰心里松了一口气,手里的大刀更是毫不留情。 这两人的功夫极高,有他们的加入,霍峰这边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一个时辰後,四周遍地都是恶党爪牙的尸体,没有一个活口逃出去。霍峰喘著粗气下马, 连日的赶路,风餐路宿、又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他很累很疲惫。 两名黑衣人不仅戴著蒙面,还戴著黑色的纱帽,在霍峰走近时他们也没有取下纱帽,显然并不打算路脸。其中一名个子较高的黑衣人站在另一人的身後,很明显, 那名个子较矮, 身形偏瘦的黑衣人是两人中主事的。 “多谢两位壮士相助。”霍峰抱拳感激,双眼紧盯著那位矮个男子,想透过那层黑纱看到没有被蒙起来的那双眼睛。 对方没有回礼,也没有说话。他身後的男子开口:“这些人的尸体不能留在这里。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尸体全部烧掉。”说完,他伸手进蒙面,吹了一声口哨。林子里传出马蹄声,有两匹黑色骏马跑了出来停在了两名黑衣人的身边。矮个黑衣人从马背上拿出一个包裹直接朝霍峰丢了过去。霍峰单手接住,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身御亲卫镇抚使鹰袍,还有一块镇抚使的腰牌。 霍峰立刻扒下自己身上又脏又破的衣裳,换上这身乾净的衣服。对方又丢过来一个水袋, 显然是让他梳洗一番。霍峰让兵士们把从恶党身上扒下来的衣服也不管有没有血渍,全部换上。他拿著水袋走到一边用换下来的脏衣服擦了擦脸, 整理了整理散乱的发髻。 “你们直接进城,直奔玉城关。沿途若有人阻拦, 亮出腰牌即可。”还是那名高个子的黑衣人。霍峰再次抱拳感谢, 眼睛仍盯著那名矮个子男人。 “两位壮士可否报上名讳?日後若霍某能大仇得报,必会重谢两名壮士。” “重谢不必。王爷只要当断则断,不要再犹豫便是。” 高个男人上马,矮个男人也上了马。两人要走了。 “等等!”霍峰拉住矮个男人的马缰,眼里是某种急躁,“是不是你!”他说得模棱两可,但他相信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伸手覆住霍峰的手, 霍峰的身子顿时一震。把霍峰的手从马缰上拉开,那人的手指在霍峰的肩膀上轻轻弹了一下, 好像在为他弹去什麽灰尘。霍峰的双眼大惊,後退了一步。 “王爷,一路走好。”高个男子突然冒出一句, 矮个男子随即挥下马鞭,马儿嘶鸣,两人的身影极快地窜了出去。紧紧握著双拳,霍峰的耳朵“突突突”的响——“王爷……一路走好……”这句话,他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听到过三次了。 一路走好……一路走好……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若还走不好、走不下去, 那不是更会被你骂 “孬种、懦夫”了? 霍峰上马:“烧了他们的尸体,我们走!”不一会儿,火焰升腾,霍峰带领自己的部下离开山地直奔襄樊城。越王返回夷东之路,无人能阻。 ※ 玉城关, 贺甲亲自带领五万精兵从夷东霍家军的大本营赶到了这里。守城官是霍峰的部下,他们已经得到了京城送出的急信,知道越王出事了。玉城关严守以待,贺甲已经下了命令, 一旦王爷出事,霍家军将杀入玉城关直捣京城,为王爷报仇。 站在高高的玉城关城墙上,贺甲心急如焚地遥望远方。远方似乎有尘土飞扬, 贺甲立刻对下面吼:“去看看是不是来人了!” 两名传令兵迅速上马上前查看情况。贺甲拳头紧握, 在心里祈祷一定要是王爷,一定要是王爷啊!焦急地等待了约一炷香的功夫,一名传令兵回来了,仰头喊:“禀报将军!是黄将军、许将军和阮将军回来了!” “王爷呢!”贺甲的心漏跳了两拍。 “王爷还没有回来。软将军说让我们在这里等王爷,王爷最迟明日就能到。” 贺家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已经能看到回来的人马了, 贺甲迅速从城墙上下来,直接策马出城迎接自己死里逃生的兄弟。 玉城关就在眼前了, 看到了贺甲的黄悍、许百才和阮刑天快马加鞭,在迎面遇到 分卷阅读12 之时,三人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贺甲也从马上跃下, 与三人拥抱在一起。阮刑天压下激动说:“回城,若明日王爷还没有回来,我们就直接冲进关内。” 贺甲道:“我都准备好了。你们一路累了, 快回去歇歇。” “先给我来一只烤全羊,爷爷的, 真是把我饿坏了。”黄悍抹一把脸,直接喊。 回来的士兵中有损伤,贺甲让阮刑天、黄悍和许百才去吃饭休息,他来善後。派出探哨去查探王爷的消息,暂时处理完善後事宜的贺甲一回营就看到阮刑天、黄悍和许百才在等著他。贺甲走过去说:“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们,你们若不累,现在就说吧。” 黄悍最著急, 第一个问:“那个神秘人还有给你送信吗?” 阮刑天插话:“我和他们两人说了。王爷那边还没来得及讲。” 贺甲沉思道:“刑天走後神秘人没有再给我送信, 所以我才一直担心你们能不能顺利逃出来。” “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呢?”许百才自语。阮刑天和贺甲都摇头, 他们也想知道。 原来,在霍峰带著黄悍和许百才离开夷东回京之後,阮刑天和贺甲就收到一封密信。密信上说霍峰此次回京凶多吉少,张忠很可能要对他出手,要他们快做准备。阮刑天和贺甲不知这封密信的真伪,但为了以防万一,由阮刑天带人立刻去京城, 若能追上王爷最好,若追不上就见机行事,务必把王爷平安带回来。 而乔装成商队的阮刑天带著人刚出玉城关,就收到了几车大箱子,箱子里竟然全部是御亲卫的衣服,还有一块腰牌。阮刑天和他带出来的人一半换了御亲卫的衣服, 一半换了普通的兵服兵分两路赶往京城。 还没到京城,阮刑天就收到消息,王爷被抓、两位王妃自尽, 世子不知去向,小少爷落入伊重人的手里。阮刑天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可紧接著,他又收到了神秘人的密信, 要他子时三刻到观月台去救人。并在信上叮嘱他该如何应对,还告诉他救了人之後直接出城,自会有人想办法为他们打开城门。 一切都如信上交代的那样。阮刑天假扮御亲卫人马,以增派看守为由混入了观月台。一看到被绑在那里的王爷, 他便知道怎麽做了。出城超出预料的顺利,阮刑天对那个给他们送信的神秘人越来越好奇, 究竟是谁在暗中帮他们?能做出这样的计划,把御亲卫和沪安卫玩弄於鼓掌,此人的身份必定不凡,会是谁呢?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那个人会是谁,四人也不想了。累了一路的阮刑天、黄悍和许百才也不想去休息,王爷还没回来。四人索性窝在贺甲的营房里商量大事。王爷忠心为国, 如今却落得家破人散。这就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四个人都相信, 他们的王爷不会再犹豫。 第六章 - - 深夜,有卫兵来报,玉城关内出现了一股人马。阮刑天、黄悍、许百才和贺甲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对方什麽来路!” “好像是御亲卫。” “让弓箭手准备!” 贺甲提著自己的长枪就往外走,阮刑天、黄悍和许百才也拿著自己的兵器大步走了出去。难道是恶党追过来了? 四个人迅速登上城门,弓箭手已经就位,城墙上的火把驱离了黑暗,警示的号角吹响,告诉来人这里是玉城关,不是沪安卫或御亲卫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四人的心里都非常焦急,恶党已经追过来了, 但王爷还没有回来,难道王爷出事了?这麽想著,阮刑天就万分的自责,他应该和王爷在一起的! 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让贺甲开城门!老子回来了!” “王爷!” 阮刑天的心窝一颤,黄悍、许百才和贺甲都面路喜色,转身就往城墙下跑。 “开城门!快开城门!是王爷!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弓箭手收弓, 厚重的城门发出吱呀的声响,缓缓开启。四人直接上马带了几百名士兵出去迎接。火光从玉城关内出来, 点亮了沿路。四个人睁大眼睛看著前方, 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马蹄声了,有几百人。马鞭声声,双方都是那麽的急切,急切地想要看清楚彼此。 “吁——” 身著御亲卫镇抚使鹰袍的为首之人先行停了下来。看清这人的脸,阮刑天、黄悍、许百才和贺甲都激动地不由热泪盈眶。 “王爷!” “王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王爷,路上还好吧。” 四人跳下马围在王爷的身边问这问那,一脸胡子的霍峰沉声道:“本王的命没那麽好收。” 阮刑天马上说:“王爷,咱们立刻回夷东, 从长计议。这回您可不能再心软了。” 霍峰微转马头,向後看去:“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你们放心,这回我不会再犹豫。” “王爷,您等谁?”黄悍好奇地问。 “伊重人。” “伊重人?!” 四声惊呼。 “王爷,您等他做什麽?” 霍峰没有回答, 而是对著马屁股抽了一鞭:“给我弄点吃的,饿死了。再烧锅水,我要好好洗洗。”不给部下们再询问的机会,霍峰直接朝城内奔去。 “哎, 这, 王爷为何要等伊重人?”黄悍上马, 好奇地跟过去。 许百才道:“伊重人羞辱王爷,王爷肯定咽部下这口气,若他会来,那正好杀了他,免得他再祸害人。” 阮刑天和贺甲互看一眼,是这样吗?王爷刚才提到那人的口吻可不像是要报仇啊。带著各种的疑惑,四人匆匆跟上。 ※ 躺在浴桶里, 霍峰一手搭在额头上闭著眼睛。一天之内,他的家没了、妻子死了、两个孩子不知身在何处。他被逼得甚至差点咬舌自尽。  分卷阅读13 ——“你是个懦夫。” ——“……手握七十万兵马的越王爷竟然如此窝囊地被我这个你嘴里的阉人任意欺凌,你不是懦夫, 又是什麽?”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可你,连阉人都不如!” 霍峰放在额头上的手渐渐握成拳,手背上的青肋凸起。 “你是个懦夫懦夫懦夫……” “连阉人都不如不如不如……” 眼前是一人开开合合的嘴,一字一句戳入他的痛处,残忍地撕开他的伤口。 “哗!” 水花四溅, 霍峰紧握的拳头砸入水中,睁开的双眼充满了仇恨和坚决。 伊重人,你加注在本王身上的屈辱, 本王会连本代利地讨回来!似乎又看到了那双眼,那双满是讥诮与冰冷的眼,霍峰从浴桶中站起来,目光如炬。 换上乾净的衣裳,刮掉过长的胡须,身形消瘦的霍峰招来自己的四位部下。一连串的变故和连日的逃亡,霍峰的双颊明显地凹陷了下去。但是他眼中所透出的意志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看到这样的王爷, 黄悍、许百才、阮刑天和贺甲对某件事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会誓死追随王爷。 霍峰看向阮刑天,阮刑天立刻会意。把他解释给黄悍和许百才的事情又完完整整告诉给了王爷。霍峰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平静地让他的部下有些纳闷。 说完之後,阮刑天还是不放心地问:“王爷,世子和小少爷真的安全吗?” 霍峰似乎正陷入某种深思中,没有回应,阮刑天又说:“我听说小少爷是被伊重人带走的。那人心狠手辣, 小少爷落到他的手里,我怕……” 霍峰抬眼, 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握紧又松开:“孩子在伊重人的手上,才是安全的。” “王爷?!”饶是四人中最冷静的阮刑天都神色惊变, 王爷没糊涂吧! 霍峰没有解释,却是接著说出一句让四人再次震惊的话:“若不出意外,云开也是被他提前救走的。” “救?伊重人?沪安卫千户伊重人?王爷,您, 您是不是……”黄悍很想问他家王爷是不是被气疯了。 霍峰的牙关紧了紧, 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然後在四人的面前摊开。 “这是……” 霍峰暗哑地说:“这是云开的贴身玉佩,是伊重人交给我的。” “什麽?!” 霍峰看著玉佩说:“在观月台,伊重人来与我了解私怨的时候塞到我手里的。他,捂住我的嘴,却是喂我吃了‘天心丹’。” 阮刑天突然想到了什麽,马上问:“王爷,您身上的绳子不会也是伊重人割断的吧?”他差点都忘了,当时他去救王爷的时候还没出手王爷就自己挣开了绳子。那时太混乱, 他都没有多想。现在想来,王爷的武功应该没高到可以轻易挣脱沪安卫专门用来绑人的绳子。 霍峰用疑问来回答:“我想不明白,他既然知道你会来救我,又为何要喂我‘天心丹’,为何要悄悄割断绳子。” 阮刑天想了想, 不确定地说:“也许, 他没想到我会这麽快抵达京城。也或者,他还有别的计划。如果他是我们知道的那个伊重人,他既然要做, 就一定会确保万无一失。” 许百才这时候冒出一句:“难怪我挨了鞭子还没晕过去。” “怎麽会是他?”黄悍的五官扭曲,显然不能接受。 “本王也没想到……”霍峰收起玉佩,“会是他。” 屋内出现了某种诡异的寂静。阮刑天很快整理好思绪,问:“王爷,您要等的人,是不是他?” 霍峰点了下头,意思不明地说:“他救我出京,我不能让他不好回去交代。至於他为何要这麽做,以後我会亲自问清楚。” 贺甲开口:“王爷, 伊重人有没有说何时把世子和小少爷送过来?” 霍峰眼前又出现了伊重人身边的哑巴把孩子从玉儿的怀里“抢走”的那一幕。他闭了闭眼睛,说:“战事将起,孩子放在他身边反而更安全, 我想他也不会把孩子送过来。” “……”四人面面相觑,还是不能接受伊重人从一个大恶人变成了救王爷与水火的好人。 霍峰突然严厉地说:“此事你等绝对不许说出去!谁若路出去一个字,军法处置!” 四人心里一震, 异口同声:“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接下来,霍峰不再提伊重人,而是商量起大事。他有预感, 伊重人一定会到玉城关,他有一种很强的**要和对方见一面。至於不好让伊重人回去交代的理由,不过是说辞罢了。霍峰的心头有清明也有重重的疑惑。自观月台一别,他的脑中不停地会冒出一个名字、一张带著妆容的脸。仔细想来,他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伊重人妆容下那张真正的容颜。都说伊重人长得极为俊美,而他每次看到的都是令他厌恶的妖容。霍峰心中的感觉特别的复杂,复杂到在回夷东之前,他必须要见伊重人一面,见那人不戴纱帽的一面。 和部下们秘密商量了大事,霍峰让贺甲和阮刑天先行回夷东。那七十万兵马是他成败的关键,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池。破晓时分, 一夜没睡的贺甲和阮刑天带了几百士兵赶回夷东。五万精兵就此驻扎在玉城关。黄悍和许百才陪著王爷在这里等人,对於伊重人身份的突然转变,两人怎麽都无法接受,因为太难接受了。 在贺甲和阮刑天离开之後,霍峰回到自己的营房里稍事休息。他很累,可是却睡不著。一闭上眼睛就是一幕幕的纷乱。京城、皇宫、王府、观月台、自尽的王妃、一张冰冷却又带著嘲讽的妆容。霍峰从来没有如此受一个人影响,而现在, 他被影响了,被那个他根本看不透的伊重人影响了。若伊重人是善,可这麽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数以百计;若说他是恶,又为何要救他,救他的孩子? 难道他认定自己会反,想以此投奔新主?紧 分卷阅读14 接著,霍峰就在心里摇头。就算认定他会反,伊重人又何以能认定他一定能成功?伊重人现在的权势可谓是如日中天。张忠一死,宫中第一太监的位置非他莫属, 更何况他还是太子的救命恩人,茹贵妃又对他龙爱有加,他何以需要冒这个险? 一边是死在伊重人手里的忠臣;一边是被伊重人救走的孩子和他自己,霍峰迫不及待地想当面问问那个人, 为何要这麽做,这麽做到底是何居心。但霍峰又很奇怪地非常清楚,伊重人不会告诉他。甚至他觉得,玉门关这一次见面会是他和伊重人的最後一次见面。那个人虽然救了他, 却, 看不起他。 霍峰的眼里冒出两簇火苗。伊重人! ※ 霍峰的猜测是对的。他刚靠在床上眯了不过半个时辰,黄悍异常激动(兴奋)地前来禀报——伊重人带著沪安卫的人马到了。霍峰几乎是瞬间清醒。鞋都未脱的他直接下床拿著自己的大刀就出去了。 来到城墙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化著妖孽般妆容、穿著沪安卫掌权太监宫服的伊重人。那个人,依旧的神色冰冷,嘴角带著一抹淡淡的讥嘲。看到霍峰出现,他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在他身後半个马身的位置,是跟随伊重人左右的哑巴, 一张毁容的脸看不出本来的容貌。霍峰不由得多看了哑巴几眼,身形确实比伊重人高壮了一些。 “越王。” 伊重人先开口了, 声音透著几分连日来追赶的疲惫。霍峰一手拿著自己的大刀,一手垂在身侧,面无表情地俯视伊重人,也开口了:“伊重人,你来晚一步。玉城关内有五万精兵把守,你要如何,捉拿本王?” 把大刀交给许百才,霍峰上前一步,从一名半跪在城墙防御工事後的弓箭手手里拿过他的弓和箭。动作利落地瞄准, 霍峰手里的箭飞射。 沪安卫的人马一阵骚动,所有人都惊吓万分地想要躲开那只不知向谁而来的箭。伊重人却是一动未动,如老僧入定般仰头看著霍峰。 “嗖!” 箭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身後传来一人的惨叫。那人从马上跌落,一箭穿心。沪安卫的人马更加骚动了, 也不管伊重人的命令,各个掉转马头朝後撤退。 玉城关的城门从内打开,沪安卫中有人惊喊:“千户大人!咱们快撤吧!” 伊重人一扬手,那个说撤的人随即被一条鞭子抽下马。鞭子缠住了那人的脖子, 哑巴一个使力,对方的身体直接从地上被甩到了空中,再落地时,已是气绝身亡,脖子被勒断了。哑巴收回鞭子, 无人再敢说一个“撤”字。 “动摇军心者,当此下场!” 冷冷地瞟了眼那个死去的手下,伊重人再次仰头看向那个站在城墙上身著铠甲的人——南楚国的大将军,越王霍峰。 玉城关的城门後是杀气腾腾的霍家军,由许百才率领。霍峰再次拉弓, 瞄准。这次,他的那只箭没有任何停顿地直接飞了出去。还是从伊重人的耳边呼啸而过, 又一沪安卫爪牙死在霍峰的箭下,仍是一箭穿心。 “杀!” 许百才的啸天戟直至伊重人。随著他的这声杀,他身後的一万霍家精兵与他一同朝那一群恶党爪牙冲去。沪安卫的人马先前就已经被越王的那两只箭弄得人心惶惶,此刻,面对那一队杀气腾腾的将士,他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他们哪曾想到会遇到如此顽抗的对手。顾不上动不动摇军心了, 沪安卫中有人调转马头就逃。伊重人没有去阻拦,他仍是仰著头神色冷漠地看著城墙上的那个人。 逃跑的沪安卫爪牙越来越多,冲过来的霍家军却是越过了伊重人朝那些逃跑的沪安卫爪牙追去。而没来得及逃命的则被团团围了起来,砍杀声起。 这时,城墙上的人有了动静。霍峰手拿他的镇焰刀直接从几十丈高的城墙上跳了下来。一匹白色骏马从城内嘶鸣地奔出,霍峰翻身上马,朝伊重人冲了过来。伊重人这时候也才有了动作,策马冲开围著他的霍家军朝霍峰迎面而去。哑巴紧随伊重人,被许百才拦了下来。 包围圈之外, 霍峰的刀和伊重人的剑撞在了一起。马屁因为周围的肃杀之气而略显躁动。伊重人直接下马, 霍峰也下了马。大刀对软剑、越王对沪安卫掌权公公。之前, 两人曾有过一次交锋,霍峰惨败。第二次的交锋,结局难定。 第七章 - - 两人打著打著就打到了城墙边上。霍峰的大刀一刀砍在伊重人的脑袋旁,伊重人向侧面避开,霍峰的身体随之压下,直接把伊重人压在了城墙上。背对著身後厮杀的众人,霍峰低声开口:“你到底是何用意?” “越王的话咱家听不懂。” 伊重人用力弹开霍峰,软剑直奔霍峰的门面。霍峰用大刀挡开,一个旋身避开伊重人的再一次攻击,接著又把伊重人压在了墙上。 “为何要解开本王的绳子?为何要救下本王的儿子?” “越王在说胡话吗?若咱家有那麽好心,又何必追到这里。救了越王的不是刘裕吗?” “屁!你少跟本王装糊涂!那你喂本王吃‘天心丹’又是什麽意思?” 霍峰被伊重人气得牙痒,粗话都出来了。 伊重人再次弹开霍峰, 剑锋逼人。 “‘天心丹’是皇上吃的,咱家可没那能耐从皇上手里拿丹药。那不过是不叫你被晒死的药,毕竟咱家要用越王来钓几条大鱼,可惜被刘裕坏了好事。” “伊重人!” 霍峰暴怒,这人为何不承认! “越王怕是晒糊涂了吧。” 伊重人的软剑直接在霍峰的手背上开了道口子,口子不深,但也出血了。 “你恨我。”看一眼手臂上的伤口, 霍峰隐怒地说,肯定。 “咱家说过, 咱家这人很记仇, 越王不会忘了您以前是怎麽辱骂咱家的吧。”伊重人的剑再次直至而去。突然, 城墙上有 分卷阅读15 两只箭朝著伊重人和霍峰就射了过来。箭矢快而近,伊重人若要躲开,就很可能伤了霍峰;若他不躲开,则会伤及要害。正面的霍峰看到了那两只箭,伸手就去要去抓伊重人。哪知,伊重人的身体不但没有躲开,手里的剑也不收势, 仍是朝著霍峰的心窝而去。霍峰本能地躲开他这一剑,就听“噗噗”两声,那两只箭穿过了伊重人的身体。 “伊重人!” 霍峰的双眼急红了,仰头看了眼射箭的人,闪过去就要扶住对方。被射中肩膀和手臂的伊重人一脚踢开他, 反手又在霍峰的肩膀上开了道口子。马蹄声至,被许百才缠住的哑巴不知何时摆脱了他,骑著马冲到了受伤的伊重人面前。伊重人憋足一口气朝哑巴飞身而去,哑巴的鞭子一卷, 伊重人被他卷到了马上。 “新仇旧恨, 王爷, 我不欠你的了。” 是我,而不是咱家。伊重人面无血色地对奔过来的霍峰丢下一句, 朝著马屁股就是一剑,马儿吃痛,拔足狂奔。霍峰拽住自己的马,上去就要追,被许百才拦下。 “王爷!不能追!小心有诈!” 对伊重人, 许百才仍不十分相信。就这麽一会儿的耽搁工夫,哑巴和伊重人已经没了踪影。 “把那个放冷箭的混蛋给本王抓过来!” 冲著许百才吼了一句,霍峰看向沪安卫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的人马, 咬牙:“留几个活口回去送信。撤!” 霍峰狠抽了马屁股几鞭向城内奔去。看著王爷愤怒的背身,许百才拧拧眉,然後吐了口气发出收兵的命令。王爷似乎太相信伊重人了,这样很危险啊。那个人,亦正亦邪,等到日後救回世子和小少爷, 还是除掉为好。 回到营房,霍峰把自己的刀用力丢在地上,烦躁异常地捶了几下墙。那两只箭伊重人明明可以躲开, 为何不躲?难道是怕伤了他?霍峰不想把自己在伊重人心里的想得那麽弱。那两只箭他又如何躲不过,而且那两只箭对的就是伊重人,那人为何不躲! ——“新仇旧恨, 王爷,我不欠你的了。” 霍峰的眼里闪过冷光,伊重人,你是用那两只箭来偿还你对本王的羞辱吗? “王爷, 人带来了。” 许百才在门外。 霍峰的邪火迅速上涌:“把人带进来!” 许百才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身後跟著两名士兵压著一名弓箭手。 “谁让你放的箭!” 霍峰怒喝。 那名年纪不大的弓箭手满腔仇恨地说:“伊重人是妖人、恶党之首!人人当诛!” 霍峰上前一耳光就抽了过去:“你当这里是什麽地方!你当本王是谁?!本王有下令让你放箭吗!军令如山!你把本王的命令当成了什麽!” 没想到自己会被王爷打耳光,那人愣住了,然後不服地大喊:“他是恶党之首!张忠的走狗!王爷!放走了他,不知有多少忠良会死在他的手上!王爷难道忘了章大人一家是如何被他杀害的吗!” 霍峰的眼神暗沉:“章丞相是你什麽人?” 那人哭了:“我是章大人的家奴,是少爷的侍剑。大人出事的时候,少爷自知性命难保,把我们这些近身侍从送出了京城。我要为大人报仇!为少爷报仇!为章家冤死的那麽多人报仇!” 霍峰的拳头紧握, 许百才开口劝导:“王爷,伊重人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 军中怕不少人都与他有仇。此人虽然有违军纪,但情有可原, 还请王爷网开一面,不要为了伊重人而伤了将士们的心。”许百才说得隐晦,霍峰听得明白。他的这位部下,不相信那个人;或者说, 哪怕人人都知道他是被伊重人救出来的, 也没有人相信他是好人。不要说别人,单就是他自己,不也并不完全相信伊重人吗。 霍峰转过身。耳边又想起伊重人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嘲讽、每一个让他看不透的眼神,还有那两只穿透伊重人身体的箭。那个人,为何要否认;为何,要受伤?也许,错失了这次的机会,他再也问不到了。 “王爷,大事为重。” 霍峰的肩膀明显地起伏。过了会儿, 他说:“带下去,五十军棍。不管你的理由有多正义,违抗军令就不能轻饶。记住,这是在军中,若人人都如你这般自作主张, 我这个王爷还带什麽兵!” “谢王爷不杀之恩!” 那人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然後被押他进来的那两名士兵带走了。 “王爷……”许百才想再劝说几句,被王爷抬起的手制止。 “下令,一个时辰後回夷东。” “……是。” 许百才退下。霍峰缓缓放下手, 低头看向铠甲上的几点血水, 那是伊重人的。用手指擦去,霍峰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个人。许百才说的对,大事为重。想到他即将要做的,或者说已经开始做的那件大事,霍峰的脸上是绝对的冰寒。皇兄,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 距离玉城关不远的一处破庙里, 血腥隐隐。伊重人坐在枯草上,哑巴跪坐在他的面前,用匕首削去两只箭的箭身, 然後割开袖子,先处理手臂上的那只箭。伊重人已经点了穴道止血,可即便是这样, 仍有血水从伤口里涌出。 哑巴查看了一下伤口,眉心紧拧。伊重人则面无表情、好似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只有他额头上渗过白粉的汗珠泄路出他的疼痛。 “是钩心箭。”哑巴开口, 声音年轻而沉稳。 伊重人闭著眼睛,却道:“你现在是哑巴。” 哑巴闭上嘴,眼里是懊恼。耳朵轻动, 他压低声音:“附近没人。” “小心使得万年船。” “……”哑巴不出声了。 “管他什麽箭,弄出来就是。 分卷阅读16 弄乾净了。我宁愿留疤也不要流脓。”伊重人厌恶地看了眼染血的箭头。哑巴瞥了他一眼,似乎是说既然不喜欢流脓为何不躲开。 伊重人叹息一声,没有回答,却是说:“事情算是走到了这一步……怀秋,我累了,很累。我想脱身了。” “随你。”哑巴又开口了,声音很低。他拿过腿边的酒壶喝了口酒, 匕首在点燃的火堆上烤了烤,又低低地说了一句:“忍著。” 然後,烤红的匕首割开了伊重人手臂上的伤口。伊重人咬牙忍住,擦著粉的脸更是惨白如纸。钩心箭,一旦射入身体就会牢牢地钩住骨肉。伊重人计算著箭刺入身体的部位,钩心箭只钩住了他的肉,没有钩住骨。 哑巴的嘴紧抿, 额头也是大颗大颗的汗,几乎剜下伊重人胳膊的上的一块肉,他才把箭头弄了出来。伊重人吐了口浊气,咳嗽了几声。哑巴给他擦了擦汗,低声问:“还忍得住吗?” “忍得住。”伊重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更疼的伤我都忍过去了,这点算什麽。继续。” 哑巴把酒壶拿给伊重人,伊重人喝了两口酒,对他点点头。接著来。 小心地划开伊重人的衣服, 路出他受伤的肩膀,哑巴的两条眉毛更是拧成了一条线,眼里满是懊恼。伊重人不解:“怎麽了?” “是我,连累了你。” “怎麽说?” 哑巴观察伊重人的伤势, 想尽可能地减轻他的痛苦,嘴里道:“射箭的人,是我以前的剑侍。他一定是为了给章家报仇才这麽做的。” 伊重人勾勾唇角:“与你无关。要杀我的人多的是,多他一个不多, 少他一个也不少。再说, 这箭是我故意挨的,他还算帮了我一个忙。” “为何?”哑巴生气了。 伊重人看向庙外的天空:“我说了,我累了,我想脱身。身上有伤,回到京城我才有说辞,才能把一切都推到刘裕那个替死鬼身上。怀秋,我忍了十五年了, 机会越来越近了。这次回京,我一定要搅他个天翻地覆, 然後彻底远离这一切。这天下的事,再与我无关。” “你想好了?” “想好了。” 哑巴把匕首又放到火上烤,说:“想好了就成,你知道,我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不去帮越王?”伊重人挑眉。 哑巴瘪嘴摇头:“我也烦了。我爹若想去,随他。” 伊重人不说话了,因为哑巴手里的匕首移过来了。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伊重人不时发出几声闷哼,哑巴的脸色比伊重人的还要难看。好不容易, 穿透肩胛的箭头被弄了出来,伊重人再也不支地晕了过去。把伊重人放倒在自己的衣服上,哑巴为伊重人包扎。看著被血染红的白布,看著伊重人终年藏在白妆下的脸,想到这麽多年他站在伊重人身边看到他经历的种种, 哑巴觉得自己之前所以为的报恩根本微不足道,他必须为伊重人做些什麽。伊重人,不是妖人、不是恶党。 当晚,伊重人发起了高热, 哑巴一夜未合眼在身边照顾他。天亮时,伊重人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但他没有找地方养伤,而是让哑巴和他一起回京城。出了一夜的虚汗,脸上的妆都有点花了, 哑巴找来水,伊重人擦了脸重新上妆。化好妆,把一切情绪都掩藏在妆容之下,伊重人带著伤和哑巴一起返京。一个向夷东,一个向京城, 伊重人和霍峰在玉城关交手、在玉城关分道。 ※ 越王霍峰被恶党残害,两位王妃自尽, 世子下落不明,刚出生的小少爷也落入了恶党之手。逃出生天的霍峰以清君侧的名义号召天下群雄揭竿而起,铲除恶党,还天下安宁。霍峰这一号召,那些被恶党欺压得生不如死的百姓和一些地方势力纷纷响应。这些对恶党深恶痛绝的人们不是不想推翻恶党,而是缺少一个领头的人。霍峰是王爷, 又手握重兵,在朝野和百姓中也有一定的声望, 连他都被恶党害得家破人亡险些丧命,南楚国的百姓们对恶党更是恨得咬牙。霍峰这一起兵,百姓们自然拍手欢迎。 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京城。张忠和孙季禹是又气又急,更是慌了。他们手里只有沪安卫和御亲卫的兵马,就算也有几位武将,但这些人的兵马实力和霍峰的兵马绝对不在一个水平之上。刘裕已经被抓回来了,根本不听对方的一声声“冤枉”, 张忠直接让人把刘裕拖到了刑房, 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 刘裕就被活活折磨死了。不仅如此,被气疯的张忠把刘裕的家人也一个不留的全杀了。张忠一面命人速速传伊重人回京,一面和孙季禹商量怎麽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瞒著皇上了,只有拿出皇上手里的兵符,他们才能调动京城守卫和南楚国剩下的兵马,但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万。张忠和孙季禹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原本稳操胜券的事情竟然出了这麽大的纰漏, 要不是出了内奸,怎麽会惹出这麽大的麻烦!张忠擦擦额头的冷汗,想到那个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格外冷静而且点子甚多的伊重人,张忠就希望他能赶快回来解这燃眉之急。 第八章 - - 正在宫里和爱妃欢闹的嘉政帝怎麽也没想到会突然落下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向来对张忠和孙季禹龙爱有加的嘉政帝劈头盖脸地把两人臭骂了一顿。两人头一回被皇上骂得狗血淋头,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平日里虽然作威作福、坏事做尽,那都是因为皇上不问政事,就算有人弹劾他们,奏摺也送不到皇上那里去。但若皇上真的恼了他们,对他们心存嫌隙,那对他们来说就大大的不妙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之上也还有个下, 若这件事处理不好,皇上会不再信任他们,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危险了。 “你们天天跟朕说越王要谋反谋反!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现在不仅没拿出实证,还给朕捅出这麽大的篓子!七十万!越王手上有七十万大军!你们说怎麽办!你们给朕说怎麽办 分卷阅读17 !” 张忠和孙季禹噤若寒蝉,他们还从未见过皇上如此震怒过。 嘉政帝是慌了。本来他就不是太想动自己的这个弟弟,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对方手上还手握重兵。但张忠和孙季禹说越王有谋反之心,越王手下的几名部将不止一次表现出对他的不满, 他才下令捉拿越王,也因此要张忠拿到越王谋反的铁证以堵众口。现在可好,不仅人跑了, 还造反了!越王手里拥有南楚国最强的兵力,这一个弄不好, 他这个皇帝也别想做了! 气得手指都发抖的嘉政帝指著张忠和孙季禹骂道:“朕不管你们用什麽法子!安抚越王!马上安抚越王!厚葬越王的两位王妃,马上派人去找越王世子。越王的小儿呢?” 张忠一阵冷汗,支吾:“在,在伊重人那里,不知被他送到哪去了。”他已经拿那个孩子做药引了, 哪里敢说在自己的手上。 “马上命伊重人把孩子送到宫里来!” “伊重人,追拿越王, 还未回京……” “让他立刻回京!” “是。” 嘉政帝虽然是个昏君,但毕竟也是皇帝,头脑还是有一点的。他命令张忠和孙季禹安抚越王,又马上召集武将进宫调兵做准备。嘉政帝这回没留张忠和孙季禹议事, 把他们赶了出去,被气得不轻。两人灰溜溜地返回府中召集手下商量对策,这件事处理不好他们绝对的阴沟里帆船。 嘉政帝是真被气坏了, 不仅把张忠和孙季禹臭骂了一顿,还到茹贵妃的寝宫把茹贵妃训斥了一顿, 连带著把太子也训斥了一顿。训斥完了, 嘉政帝一甩龙袖带著满腹的怒火离开, 被骂哭的茹贵妃把寝宫砸了个稀烂, 这真是无妄之灾。被迁怒的茹贵妃马上命人去给伊重人送信,让他速速回京,这个时候,茹贵妃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父亲。 宫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不仅宫里,整个南楚国都紧张了。越王留下五万兵马驻守夷东,以防边境失守,他带著六十五万大军兵分五路,分别由黄悍、许百才、贺甲、阮刑天和他各带一路兵马直指京城。不过半个月, 大军几乎没有遇到什麽抵抗。早就失去民心的嘉政帝和恶党们到了自尝恶果的时候。不过为了自己的龙座和荣华富贵,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 看著手里的一封封京城急信,伊重人神色淡然地交给哑巴。哑巴拿到桌前对著油灯直接点了。伊重人靠在床头, 半躺在床上,脸上仍带著妆,不过因为他受了伤,更显苍白。出了玉城关, 伊重人就直接进了城, 毫不掩饰自己的踪迹,因此沪安卫和茹贵妃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明天一早往京城赶,我不想还没回京就遇到越王的人马。” 哑巴拧眉,伊重人略显虚弱地说:“越王起兵,我们回京再帮他做一件事。若这样他还拿不下这天下,那他就真是一个懦夫蠢货了。” 哑巴走到床边在伊重人耳边小声说:“你肩膀的伤很重, 不宜赶路。” 伊重人沉重地呼吸了一下, 低声回道:“我怕回去晚了, 那个孩子就死了。” 哑巴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伊重人和哑巴带著前来接应他的三百沪安卫士兵赶回京城。伊重人有伤在身,路上怎麽也会有些耽搁,二十天后, 伊重人终於回到了京城。而越王的人马此时却势如破竹,边关的几个城镇要塞几乎没做任何抵抗就归顺了越王。 嘉政帝这回亲拟圣旨。先是打出同胞兄弟的情谊,然後说自己误听小人的谗言冤枉了皇弟。他将厚葬两位王妃,世子也已找到, 和幼子一起被送到了宫里,他会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 也会惩罚那些污蔑皇弟的奸佞之臣。 嘉政帝的这道圣旨一出, 哪怕是不敏感的人也嗅出了几分异常。小人……奸佞……明眼人都知道会是谁在皇上面前冤枉越王。皇上要惩罚污蔑越王的奸佞之臣,那不就是拿张忠和孙季禹开刀了吗?对这两人恨之入骨的朝堂官员们立刻联手上书皇上,列举张忠和孙季禹的种种恶行, 恳请皇上严惩这两人及其手下党羽。在官员们弹劾的名单中,伊重人是仅次於张忠和孙季禹的第三人。终於抓到了一个机会,朝中的那些一直在找机会扳倒恶党的大臣们自然不会放过。 张忠府上笼罩著浓浓的沉闷之气,平日里再作威作福的人这个时候都大气不敢出,现在是他们的存亡时刻。从玉城关赶回来的伊重人坐在张忠的下首位置上,右臂吊著白布,脸上的粉难掩他受伤的虚弱,不过他的眸中仍是会令人胆寒的冷光。这里坐著的都是张忠和孙季禹最心腹的手下。越王起兵, 皇上震怒,朝臣弹劾,要不是张忠和孙季禹十几年的经营, 他们现在恐怕早已被抓入刑牢,但这次的事若处理不好,他们的处境也会非常的危险。 伊重人昨晚秘密回京,皇上下令他回京之後马上带著越王的次子进宫。张忠和孙季禹压下了伊重人回来的这个消息。张忠这边是绝对不能把孩子交出去, 而孙季禹这边则是以为孩子已经死了,所以眼下这也是个大麻烦。孙季禹对张忠有些不满。看守越王府的是沪安卫,却能让越王世子从眼皮子底下逃了。要不是刘裕那家伙, 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而张忠对孙季禹也有不满。动越王是孙季禹的主意。越王手里有几十万的兵马,有越王在,太子日後登基就有潜在的危险,杀掉越王对孙季禹的好处最大。但两人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再有不满也得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第九章 - - 张忠脸色阴沉地开口:“重人,你有何对策没有?刘裕那混帐到死都不肯说是谁和他接应。我真没想到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在背後暗算我,活剐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伊重人垂著眸,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现在当务之急是要 分卷阅读18 重新取得皇上的信任。有皇上在,那些大臣们闹不出什麽。此事还要司使大人出面。” “我?”孙季禹拧眉,“我还能做什麽?皇上根本就不见我。” 伊重人淡淡道:“皇上只是在气头上。别忘了,皇上现在最龙爱的是谁。” 孙季禹和张忠两人的眼神瞬间暗沉,张忠出声:“琴妃?” 伊重人点点头, 说:“琴妃正得龙, 由她出面安抚皇上见司使大人一面。皇上虽然对太子迁怒,但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这天下今後只会是太子的。越王手握重兵,就算他现在不反,日後太子登基他也会反。司使大人得让皇上明白,亲弟弟再亲也不如太子。越王已经撕破了脸, 就算他肯回心转意, 这心里的疙瘩也不可能消除。还有一点, 越王世子确实不是我们动的手,难保不是越王的什麽仇家做的。而两位王妃是自尽,我们的人还没到她们就死了, 也不能怪在我们头上。哪怕是抓了越王,我们也没有对越王动大刑, 要说是我们逼越王谋反,太过牵强。” 伊重人的话说完,孙季禹和张忠的脸上立刻浮现一抹喜色。是啊!越王世子失踪、王妃自尽都和他们无关啊!谁知道世子是被谁带走的,也许这是越王的计谋也说不定。 接著,伊重人继续道:“至於那个孩子。抱一个进宫就是。我想,恐怕越王都不知道他这个儿子长得是什麽模样吧。” “对啊!”张忠一拍大腿,“刚出生的孩子一天一个样, 咱们说是越王的儿子哪个能说不是?我马上派人去找合适的孩子。” 伊重人道:“这个不著急。先请司使大人进宫安抚皇上才是,最好是和贵妃娘娘一起。一个是今後还可能再反的弟弟,一个是亲生的儿子,熟轻熟重, 皇上当该明了才是。当然,越王还是要安抚。若能把那些投奔越王的势力拉拢过来,再以皇上的名义追越王一个不忠不义, 叛逆谋反的罪名可不是人人都敢担的,到那时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 “好, 好, 不愧是重人!”张忠的脸色一扫刚才的阴沉,大有磨刀霍霍的意思。 孙季禹想了想, 道:“重人说得确实有道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进宫。” 张忠马上起身:“那就有劳司使大人了。沪安卫就先从那些乱匪的家眷开刀,我就不信他们能不管家人的死活。司使大人直接找琴妃,她会想办法安抚皇上的。” “这样甚好。我即刻进宫。” 也不多留,孙季禹带著他的心腹离开了。他一离开, 张忠让自己的心腹也离开,只留下了伊重人。没有旁人在了,张忠的脸上浮现几分莫测,压低声音问:“重人, 现下无外人,此事你可有别的计较?”张忠了解伊重人。伊重人虽然与茹贵妃亲密,但与孙季禹却始终保持著一定的距离。张忠相信伊重人对自己和对孙季禹的衷心绝对不同。现在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伊重人总会多替他想想。 伊重人起身走到塌座旁,刚才孙季禹坐著的那个位置,和张忠隔著一张小方桌,凑了过去。张忠见状立刻附耳, 他就知道伊重人有别的心思。 “这次败了, 咱们都得死。若不败,司使大人对督公大人怕是会有嫌隙了。” 张忠眯眼。 伊重人勾了勾嘴角,面带讥嘲地说:“督公大人动越王最主要的是因为司使大人。现在情况变成了这样,督公大人不会没看出来司使大人有些不满吧。” 张忠的眼神沉了几分。 “越王对督公大人自然会有些成见,但还没到撕破脸的份上。若不是司使大人不断游说大人您,大人何必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只要大人不动越王, 越王就不会跟大人过不去, 这麽多年了,越王若要针对大人早就动手了,不是麽。” 张忠握住了拳头。 “大人,一开始我就不赞成对越王出手,但刘裕他们都跟著司使大人一起劝说您,属下便不好多说了。大人您想想。哪怕事成了, 大人又能落得多少好处?司使大人是国舅,日後太子登基,司使大人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那时, 大人您又算得了什麽?有皇上撑腰, 有御亲卫, 司使大人还能容得下大人吗?只要除掉大人, 换上他自己的人,司使大人的手里握著御亲卫和沪安卫,怕就是皇上都得听他的。又没有越王的威胁, 司使大人就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人,您还看不明白吗?” 张忠咬牙,双眼通红:“难怪刘裕那时候成天在我耳边说越王对我有多危险,原来刘裕这厮早就背著我跟别人串通一气了!” 伊重人冷道:“越王逃走这事也许与司使大人也脱不了干系。大人别忘了,阮刑天他们穿的可是御亲卫的兵服。” “孙季禹!”张忠狠捶桌子,“他竟敢把心眼耍到我的头上!我不饶他!” 伊重人继续分析:“越王并不想杀我,他想活捉我,但有人却背著越王给我放冷箭。我受伤的时候越王脸上的吃惊不是装的, 显然他事先并没有安排人刺杀我。越王问我那孩子在哪里,却没有问世子在哪里,越王很可能知道世子的下落。越王以为孩子在我手上, 才会这麽问,也才不想杀我。大人,您说,谁要杀我呢?我死了, 对谁最有利?” 张忠被气疯了。心腹背叛,现在连孙季禹都敢在他背後来一刀,真当他张忠是吃素的吗!他立刻问:“你可有好主意?我绝不轻饶孙季禹!” 伊重人眼尾的红线好似一道炙烈的火焰。 “杀!” 张忠冷笑:“你说的没错。孙季禹是国舅, 他现在不杀我,以後也会杀我。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伊重人再一次凑近,几乎贴著张忠的耳朵说:“不只是孙季禹。” 张忠等著对方解释,伊重人低声提醒:“皇上对大人已经不满了。孙季禹有太子,您呢 分卷阅读19 ?” 张忠倒抽了一口气,可马上, 他就神色发狠地说:“要怎麽做!”一不做二不休! 伊重人把声音压到最低, 这般那般地说了很久,张忠听得不住点头。当伊重人退开之後,张忠问:“那个孩子要不要……”做了个杀的手势。 “交给属下吧。至於那些乱党的家人,暂且饶他们一命,用他们的命牵制乱党。他们活著对我们才更有利。” “好。就听你的!” 张忠现在对伊重人是绝对的信任。有伊重人的计策,张忠更是下了狠心。现在的局势, 不是他死就是别人亡。张忠当然清楚若自己被拉下马会有多麽凄惨, 他必须掌握主动。 和张忠商议完伊重人就离开了张府。一出门,就看到宫里的轿子停在门口。伊重人二话不说上了轿子。哑巴没跟著他一起出来。坐在轿子里,伊重人的嘴角扬起一抹不明显的笑容。 第十章 - - 茹贵妃的寝宫内,宫女太监全部被茹贵妃赶了出来,只有一人留在了寝宫。茹贵妃一边哭一边骂:“本宫和太子什麽都没做,却换来皇上的一顿责备。现在连琴妃那贱人都爬到本宫的头上了。要不是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皇上怕是连太子也要废了。我绝饶不了那个小贱人!重人,你要帮本宫出这口恶气!” 伊重人手拿绢帕给茹贵妃擦泪,神色间虽然仍是如常的冰冷,但动作却很是温柔。茹贵妃靠在伊重人受伤的那边身子, 一手轻轻捂住:“你的功夫那麽厉害,怎麽就让人给伤了?” 伊重人没有马上宽慰,而是等到茹贵妃平静了一些之後才不轻不重地开口:“奴才也很纳闷怎麽就被人给伤了。这事,透著蹊跷。” 茹贵妃坐了起来,声音沉下:“什麽蹊跷?” 伊重人没有直说,只道:“从越王回京到他起兵,处处透著蹊跷。越王能在沪安卫和御亲卫的眼皮底下桃之夭夭。这刚一出事, 皇上就迁怒到了娘娘和太子身上,娘娘何不好好想想?” 茹贵妃的双眼大睁, 她把这件事的前前後後仔仔细细想了一番,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有人要害本宫和太子!” 伊重人冷冷地说:“司使大人是娘娘的亲爹,奴才又是娘娘信任之人, 奴才一死,娘娘和殿下就少了沪安卫这一块庇护。现在司使大人自身难保, 奴才一死,谁的好处最大?” 茹贵妃怒极:“张忠这老不死的竟然敢把主意动到本宫的头上!他好大的胆子!” “奴才什麽都没说。”伊重人的神色更冷了几分,“不过奴才从来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娘娘应该最清楚才是。” “敢动你,就是跟本宫过不去。重人,本宫心里只有你配得上沪安卫督公一职。本宫绝不轻饶张忠!” 茹贵妃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又能拥有皇上唯一的血脉, 其心机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出了这麽大的事,她这个龙妃被皇上迁怒,而张忠给皇上找来的那个贱婢却能安抚皇上,就连他爹进宫见皇上都得通过那个贱婢。只不过眨眼间, 她就在皇上的面前失了龙,张忠这步棋真是高明。伊重人虽然是张忠的心腹,但论起来, 张忠对伊重人的信任还不如对刘裕的。指不定刘裕的背叛也是张忠的一招障眼法。茹贵妃似乎看到了张忠的屠刀已经举在了她和太子的面前,她只觉得背後一阵发冷。 “本宫马上派人传父亲过来!” “不可。” 茹贵妃不解:“为何不可?现在能和沪安卫抗衡的只有御亲卫。” 伊重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茹贵妃打消了这个念头。“娘娘打算在太子登基之後还要处处倚仗司使大人吗?” 茹贵妃的心顿时漏跳一拍。她比谁都清楚娘家的权势对她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她是贵妃, 但很多事都需要依靠父亲。太子现在还小到没什麽, 等太子日後登基,她荣升为太后,若那时候还要处处依赖父亲,她和太子就会和傀儡没有两样了。 “娘娘,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茹贵妃的脸上浮现狠厉和阴骘。她是贵妃,将来的太后,凡是阻碍她的人,都是她的敌人,哪怕对方是她的至亲! “重人,你说本宫现在要怎麽做?” “我们就做那渔翁。” 茹贵妃的眼睛一亮, 然後阴险地笑了。 琴妃果然安抚住了嘉政帝,孙季禹见到了皇上。按照伊重人所说,孙季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这件事重新解释了一遍。他们顶多是有些操之过急,但不管是世子失踪还是王妃自杀其实都与他们无关。孙季禹前前後後的给皇上分析了一遍。结论就是不管皇上怎麽安抚越王,哪怕没有这件事,越王肯定也会反。越王这次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听上去大义凛然, 其实有著“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歹心。更何况, 皇上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若越王杀了太子,那皇位自然还是落在越王的手里。与其这样,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以越王的孩子为人质或者直接杀了。 嘉政帝听了孙季禹的一番话觉得有点道理。琴妃又在一旁适时的劝说,嘉政帝越想越觉得他这个弟弟心思歹毒。之前对张忠和孙季禹的厌恨马上就变成了对亲弟弟的仇视。果然在皇位的面前,亲情什麽的都是假的。 “奴才为了皇上的江山尽心尽力, 难免会得罪一些人。那些人各个见风使舵, 趁机陷害奴才。奴才对皇上的衷心天地可表,若不是越王确实有谋反之心,奴才怎敢诬陷越王。” 嘉政帝的脸色异常的难看,问:“那个孩子呢?” “在伊重人那里。奴才和张忠商量之後觉得放在他那里会比较安全。伊重人武功高强,府里的人功夫都不弱。若放在宫里,难保不会被人偷偷调换了。只要让越王知道孩子在皇上的手里即可。越王是要孩子还是要皇位也可一清二楚。” 嘉政帝满意地点点头:“那就放在伊重人那里吧。御亲卫和沪安卫这次要配合大军击退越王。朕已经对他彻底寒了心。以朕的 分卷阅读20 名义发出诏书, 举天下之力共拿反贼。” “是。” 孙季禹的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并满意地笑了。伊重人果然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不过这样的人留在张忠身边对自己却是个祸害。等事情结束後,一定要找个机会除掉伊重人! 皇上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张忠自然也异常的高兴,对伊重人也更加的信任了。嘉政帝的诏书一出, 也意味著张忠和孙季禹重新得到了皇上的信任, 那些弹劾他们的大臣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伊重人拦下了两人的屠刀,只说现在这节骨眼上不要再节外生枝。先解决了越王再解决这些人来不迟,反正他们也跑不掉, 免得又引起皇上的不满。张忠和孙季禹接纳了伊重人的建议,没有动这些人。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那些弹劾上奏的官员们已经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对皇上更是满腹的埋怨,更多人是心灰意冷。这样的皇上,已经无望了。 越王的兵马与嘉政帝的大军相遇,战事全面开启,整个南楚国随著两军的相遇也陷入了战争的泥沼之中。这个时候,伊重人反而窝在府邸里大门不出,名曰养伤。张忠、孙季禹和茹贵妃为了各自的利益也开始在暗中布置了起来, 按照伊重人给张忠和茹贵妃制定的计划,他根本无需路面,而有孙季禹的出面,皇上也暂时不召见他了, 伊重人悠哉地在府里养伤休息。 床上,一个脸色偏黄瘦巴巴的孩子正在熟睡中。伊重人坐在床边看著他,掌中是孩子同样瘦弱的小手。袖子下的手腕包著一圈白布。看了孩子一会儿, 伊重人放下孩子的手,摸了摸孩子不甚健康的脸,低声对站在他旁边的人说:“你连夜把他带走,送到老哥哥那里。这孩子叫佳宝。你就不要再回来了,若不出意外,这边的事很快就能结束。到时我会直接去找你们。” 哑巴蹙眉,低声说:“我还是回来接应你吧。这里豺狼环伺, 一旦哪里出了纰漏,你的处境会很危险。而且你现在还有伤在身。” 伊重人平静地说:“张忠、孙季禹和茹妃忙著彼此算计,霍峰的大军一路压下,他们哪有心思注意到我。你放心,我会安全脱身。”说到这里,伊重人摸了摸孩子的脸, “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子嗣, 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哑巴上前一步弯身抱起孩子:“我这就带孩子走。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 看了伊重人一眼,哑巴拿起已经准备好的包袱背上,然後把孩子绑在身前,披了一件披风,趁著夜色离开了。 明镜台前,洗去了妆容的伊重人看著铜镜中有些陌生的自己,左手抬起缓缓贴在脸上。没有了妖异的浓妆, 这张脸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些平和,更多了许多貌美。伊重人有一张称得上是美艳的脸,但在他那仍难掩凌厉的眼神下,那张脸矛盾地还透出几分不能轻蔑的高洁。就是呆在伊重人身边多年的哑巴都未曾见过他卸掉妆容的脸。似乎想到了什麽,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冷凝,起身离开了明镜台。 第十一章 - - 松莱城,刚攻下这座城池的霍峰率人进驻太守府邸。太守已经投降,可以说攻下这座城池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不过霍峰并不为目前的局势而欣喜,这只不过是开端,最艰难的地方还在後面。他已经得到线报,朝廷的大军正向这边开拔。而嘉政帝以四座城池为礼,说服南楚国的盟国昆国出兵相助,局势一下子变得不明朗了。霍峰知道, 他们必须加快速度, 趁著昆国的兵马抵达之前攻下更多的城池,这样他的兵马就可以会合。没想到嘉政帝竟然拿四座城池来换昆国的相助,对这样的皇兄,霍峰更是没有半点的愧疚之心。 “王爷,皇上的诏书上说世子殿下和小少爷在宫里,是不是该想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皇上肯定会拿两位少爷做人质要挟王爷。” 霍峰的谋士之一唐年忧虑地说。皇上的第一道圣旨和随後的诏书态度迥然, 不能不让人想到落入皇上手里的那两个孩子。 霍峰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担忧,他盯著作战图冷静地说:“皇上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孩子根本不在他的手上。” “不在皇上的手上?!”唐年惊讶。他是霍峰起兵之後前来投奔霍峰的谋士。见王爷说得笃定,他暗想难道王爷已经救出了孩子?又见王爷一脸的平静,没有一点对孩子的担忧, 唐年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他不由得对王爷生出一股敬佩,王爷竟能不动声色地把孩子从皇上的手上救出来, 实力果然莫测。全天下都知道王爷的两个孩子一个失踪一个被沪安卫的伊重人抓走,想到王爷在沪安卫里都有自己的势力,唐年对王爷可以平安逃出京城也就不觉奇怪了。 霍峰并不知道唐年的心思,他的注意力都在作战图上。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为的自然是得到更多的支持,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造反。霍峰手上的最大优势就是那七十万的兵马和对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可是南楚国又岂是以兵马就可以拿下的。战争开始之後, 他甚感谋士的稀缺。打仗,讲究的是兵马的实力,可要夺得天下,那就要实力和智谋并存, 缺一不可。南楚国虽然已是腐烂到骨子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别说那些与沪安卫和御亲卫利益交错的势力也不可能让他们轻易就攻入京城。霍峰知道, 越往後会越艰难。但是,他没有後路了, 要么攻入京城, 要么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不过就如他对唐年说的那样,霍峰相信皇上的那旨诏书所写是假的。他的儿子不仅不在皇上的手里, 而且还很安全。没来由的,每当霍峰想起一人的那双冷厉却总带著嘲讽的眼睛,他就坚信那人会保护好他的儿子,虽然那天两人交手时那人矢口否认。偶尔疲惫休息之时,霍峰总是会想起伊重人,想起他那张妖人般的妆容还有他那双不知藏了多少心思的眼睛。为何要救他?为何长子会在伊重人的手里?为何要一路送他回玉城关?既然他和张忠之流不是一路人,为何又要沾 分卷阅读21 染那麽多忠臣的血。无数个为何时常在霍峰时常在霍峰疲惫的时候涌入他的脑中。他从未如此为哪个人这般的“牵肠挂肚”,哪怕是已故的两位夫人,霍峰都没如此“思念”过。对一个自己曾厌恶至极的阉人念念不忘, 霍峰的恼怒也可想而知。 半个月之後,阮刑天的军队与朝廷派出的军队遭遇,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与此同时,南方突然冒出一位叫“司马宪”的人,自称天神使者,要降妖除魔。妖魔直指张忠和孙季禹。并说当今皇上被妖魔附体,所以才会纵容妖魔, 致使民不聊生。这个司马宪一出, 追随者竟有十几万之多,由此可见他这番布置并不是一年两年。趁著越王起兵,司马宪以天神使者之名建“天神教”召集四方兵马,俨然已成了继越王之後的第二大“谋反”势力。 而司马宪却明显与越王不是一路。霍峰的兵马从西北出发,司马宪的兵马则由东南而至。司马宪以神力之说蛊惑百姓,信众越来越多。相比之下, 霍峰这位正统王爷出身的武将反而不如司马宪来得有威望。 “这个司马宪什麽来头?” 京城, 千户府上,还在养伤的伊重人问手下。手下之一回道:“此人是个孤儿,从小被道观收养。此人之前默默无名,趁著越王谋反,他便弄出一个什麽神之使者,妄图夺取天下, 野心甚大。” “野心是挺大。” 伊重人放下手里的茶盅,淡淡道:“越王已经弄得我们焦头烂额,再来一个神棍,哪怕昆国愿意助我们出兵, 也是因为南楚国给了他们好处。好处不够,他们也不可能帮我们对付司马宪。”沉吟了一会儿, 伊重人吩咐道:“督公大人和司使大人最近都忙著对付越王, 分身乏术。派人混入‘天神教’,摸清他们的底细,再派些人去做些欺男霸女、谋财害命的事情, 都算到天神教的头上,给他们扣一个‘邪教’的帽子,我看他们怎麽收场。” “大人英明。” “去吧。人手上要仔细,不要被人发现是我们做的。” “大人放心!” 那人领命离开。伊重人的眼里浮现冷凝,天神教?真是什麽青蛙都敢往外蹦。 ※ 明镜台前,伊重人一笔一画地在眼角慢慢勾勒出深红色的眼线。勾画好之後,他又慢慢地画唇。深紫色的唇、深红色的眼线、白色的面庞,勾勒出一张妖容。半个时辰前, 伊重人分别接到张忠和茹贵妃的密信,告诉他今晚行动。伊重人的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叫伊重人, ‘重生为人’。最危险之地也是最安全之地。忘记你原来的名字。你现在姓伊,是刚入宫的小太监。你的命来之不易,不要想著去报仇,活下去才最重要。” 伊重人放下画笔, 在铜镜中端详自己的容颜。活下去才重要吗?那他死去的爹娘、死去的亲人算什麽?他丢掉的男人自尊又算什麽?不,活下去不是最重要的。 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著, 伊重人裹了件披风出门。太阳已经落山,十一月的天早已不见半点暑气。吹著寒风,伊重人进宫。 第十二章 - - 昆国的军队已经进入南楚国,此时正与越王的兵马交锋。越王和天神教,嘉政帝显然更痛恨越王。而天神教那边嘉政帝只是派出了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人马前去剿灭。朝廷的大军和昆国的助军目标皆是越王。霍峰的压力很大,黄悍的人马已经於半月前与霍峰会合,现正在“白羽关”与昆国的兵马激战。 京城目前还没有太明显的大战来临的气氛,这里汇聚著南楚国众多的豪绅大户、贵族高官。昆国派兵一事好像给这些人吃了定心丸,尽管硝烟四起,但并不影响一些人的吃喝玩乐。好像昆国的兵马一出, 就万事大吉似的。伊重人骑著马往皇宫进发,身後跟著沪安卫侍卫, 街上的人看到他无不行礼避让。你可以不知道伊重人是谁,但绝对不能不知道这副妆容。附近的妓院里不时传出姑娘的调笑声和爷们的淫言秽语,伊重人朝那边看了一眼,勒马。 周围的行人看到他的眼神无不一个激灵胆寒。伊重人对身後的沪安卫侍卫淡淡道:“国难之际, 仍有人饮酒作乐, 当诛。” 紧跟著伊重人的两名属下立刻带了两只人马离队,不一会儿, 妓院里传来惨叫和哭声。伊重人勾勾唇角,策马继续往皇宫进发。 御书房里,嘉政帝正在大发脾气。越王还没收拾掉又冒出一个“天神教”。嘉政帝在位十几年, 享乐了十几年,哪知现在阴沟里翻船, 连著四个多月的紧张和处理朝政,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任谁正好吃好喝好玩的时候被人打断,还要没日没夜的操心忙碌都会黑脸,更何况是对朝政根本就不感兴趣的嘉政帝。这四个月他可谓是度日如年,每天都盼著天上能出现一只神兵瞬间把叛乱的恶徒们全杀了。 嘉政帝不高兴, 底下的人自然得跟著倒霉。近身服侍他的太监宫女就别说了, 稍一不注意轻则被责骂重则丧命。而越想越气的嘉政帝又翻起了张忠和孙季禹的旧账。就算是越王自己存了谋反之心, 那也是因为张忠和孙季禹先对越王动手,给了越王这个藉口。朝中现在分成两派,一派自然是张忠、孙季禹之流;另一派便是试图把两人拉下马的大臣们。因为嘉政帝开始亲政,张忠和孙季禹不能像过去那样明目张胆地捉拿大臣。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嘉政帝总是对他们多了些恼怒, 两人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嚣张。这也就导致了几乎每天都有参他们的折子送到皇上面前。 任何人,听别人的坏话听多了也会对那个人心有恶感。天天听大臣们说张忠和孙季禹犯下了哪些恶事,再有得龙的妃子在耳边吹枕旁风, 嘉政帝对张忠和孙季禹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信任了。嘉政帝不笨,四个多月的亲政也察觉到一些两人欺上瞒下的苗头。出於警告, 也处於杀鸡儆猴, 更 分卷阅读22 出於泄愤, 嘉政帝直接下旨办了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一些手握大权的人。要不是有茹贵妃保著伊重人,伊重人也难逃一死。局势对张忠和孙季禹来说越来越严峻,而这一晚,对张忠而言更是背水一战。 嘉政帝在御书房里把几位大臣骂了个狗血淋头。小小一个天神教也能把南楚国搞得乌烟瘴气,他不骂大臣们骂谁。嘉政帝绝对不会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骂完了大臣,嘉政帝带著一肚子火回寝宫。在爱妃的安抚下, 他的心情好了一些,命御膳房送晚饭过来。 后宫最华丽的一处宫殿内,茹贵妃独自坐在佛龛前一副清心礼佛的模样。若有熟知她的人在场,定会发现在她平静的面容下是难掩的几分紧张。茹贵妃转动佛珠的指尖微微颤抖, 精致的妆容比平日多了两分苍白。时间慢慢过去,茹贵妃睁开双眼,放下佛珠, 缓缓站了起来。 “容威,什麽时辰了?” “回娘娘,亥时二刻了。” 茹贵妃的手明显地一颤。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佛堂。对守在外面的太监说:“本宫要去看看太子。他现在越来越顽劣了, 别让他又像昨日那样天快亮了才去睡。” “是。” 茹贵妃带著侍卫侍从前往太子宫。 皇帝的寝宫, 嘉政帝怀抱爱妃闭目养神,眉目间仍带著几分恼怒。琴妃轻揉嘉政帝的眉心,娇滴滴地说:“皇上,您好几日都没好好歇息了,今晚早些歇吧。” “朕哪有心思睡觉。”嘉政帝睁开眼睛,恨恨道。 这时, 外头传来守值太监的声音:“禀报皇上, 张大人和孙大人求见皇上, 说有要事禀揍。” “瞧,又有事来了。这些烦人的家伙就不能让朕安生安生,都是些废物!”嘉政帝放开美人,走出卧房。 张忠和孙季禹躬身低头进来了,身後还跟著伊重人。三人一进来, 守值太监就退了出去,还关上了门。 三人跪在地上,嘉政帝多看了伊重人一眼,冷声问:“有何要事禀报?是越王打过来了还是‘天神教’又攻下几座城池了?” 孙季禹瞟了张忠一眼, 他完全是被张忠喊来的。张忠只说他得到了一条秘密的消息,却没有告知是什麽秘密消息, 说到了皇上面前再讲。孙季禹有点不高兴, 有什麽事还怕他得了先机不成? 张忠低著头说:“皇上,奴才查到越王世子在哪里了。” “什麽?!”嘉政帝放开了怀里的女人,孙季禹大惊。 “在哪里!”嘉政帝激动极了。抓到越王世子, 他手里要挟越王的筹码就又多了一个!而且是相当重要的筹码! 张忠抬头, 面带犹豫地说:“越王世子藏身之处……可能是皇上都没法派人去抓的地方,奴才不敢直接说。奴才只能悄悄告诉皇上。” “朕都没法派人去抓的地方?难道是天上不成?你过来。”嘉政帝朝张忠勾勾手指,他倒要看看什麽地方有这麽大的能耐。 张忠马上站起来走过去,孙季禹的眼里闪过杀意。张忠这厮是打算独吞吗?!琴妃闪到了一旁,张忠来到皇上跟前凑过去,在皇上耳边低声说:“奴才查到,世子在……”就在这时,张忠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照著嘉政帝的腰侧就捅了过去,另一手用力捂住了嘉政帝的口鼻。嘉政帝双眼大睁, 不敢置信地瞪著张忠,你竟敢! “啊——!” 琴妃惊叫。 孙季禹愣了一下,跳起来就要喊人。下一刻,他只觉脖子一凉, 自己的视线以诡异的角度变化,他最後看到的是一片血雾。 “碰!” 寝宫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杀了孙季禹的伊重人迅速把软剑缠回了腰上, 惊慌地大喊:“皇上!”呼啦啦, 一群宫内侍卫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寝宫里,还捂著嘉政帝口鼻,没拔出匕首的张忠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重人? “啊——!!”领著太子的茹贵妃发出一声尖叫,涂著蔻丹的手指指著呆愣在那里的张忠大喊:“皇上——!有人行刺皇上——!”接著,她看到了脑袋分家的另一人的尸体, 险些晕厥, “爹——!” 伊重人飞身至张忠面前一脚踹开他,张忠惨叫一声瘫倒在地上。伊重人扶住皇上,暗中把那把匕首又向嘉政帝的腰侧用力捅了进去,还一边大喊:“皇上!叫御医!快叫御医!” 嘉政帝瞪著伊重人,身体抽搐了几下,不甘地咽了气。 “张忠!你竟敢行刺皇上!”茹贵妃的尖叫刺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张忠竟然在皇帝寝宫刺杀皇上, 侍卫们吓死了, 不做他想地立刻冲上去把被伊重人重伤的张忠斩成了碎块。嘉政帝的眼睛还在瞪著,死不瞑目,汩汩的血水从他的腰侧涌出。他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为何张忠敢杀他。而这个问题, 他要到地府里慢慢去想了。 第十三章 - - 一夜之间,嘉政帝横死,孙季禹横死,张忠横死。若不是带著太子来看望皇上的茹贵妃来得及时,恐怕这天下就要变成张忠的了。嘉政帝寝宫的护卫在张忠到来之前全部换成了张忠的人,因此他才能带著匕首进入帝王寝宫。但孙季禹是怎麽死的?却异常的古怪。张忠行刺皇上,不仅茹贵妃看到了,就连小太子都亲眼看到了, 铁证。而孙季禹被人削掉了脑袋,除了在场的伊重人谁还能有这个能耐?伊重人给出了解释。张忠诬告孙季禹暗中勾结越王,还拿出了孙季禹写给越王的信。皇上大怒, 命令他当场斩杀了孙季禹,而张忠以此事为由得以靠近皇上,後面的事就是茹妃看到的了。 这样的解释不是没有疑点,可张忠刺杀皇上的事属实, 又有被吓坏的琴妃作证确实是皇上让伊重人杀了孙季禹。琴妃是在场唯一的证人,她的话是最有力的证据。而且谁都知道琴妃和伊重人不对付,  分卷阅读23 伊重人是茹贵妃的人, 琴妃又是皇上的龙妃,琴妃没有理由替伊重人说话, 那她所言应该就是实情。没想到张忠竟然如此歹毒。伊重人拿了张忠的督公令牌迅速赶往沪安卫的本营。茹妃则很快冷静下来, 下令封锁消息, 并以太子的名义召朝中几位重臣进宫。太子今年不过九岁,以太子的名义……被召见的几位大臣立刻嗅到了异样,马上进宫。这一晚,宫中人心慌慌,一场大清洗在嘉政帝被刺杀身亡的消息传出之前席卷宫廷和京城。 十日後,皇帝殡天的消息才传出。张忠刺杀皇上,孙季禹被张忠诬告害死, 沪安卫千户伊重人在关键时候拿下张忠保太子平安,为首功。虽然伊重人杀了孙季禹,但他是奉命行事,谁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张忠太歹毒。 皇上突然驾崩, 年幼的太子临危登基,荣升为太后的茹贵妃垂帘听政。伊重人一跃成为沪安卫的督公。而在新的司使选出来之前, 伊重人代管御钦卫。伊重人是新皇的救命恩人, 又是太后的心腹,如今更是大权在握, 权势堪比张忠、孙季禹。朝廷内之前还在想办法对抗张忠和孙季禹的大臣们顿时收了声。伊重人的狠厉不同於张忠和孙季禹, 却比他们更令人胆寒。许多人都以为腥风血雨又要到来了,不知第一个被伊重人开刀的大臣会是谁, 一时间人人自危。 “重人,你真的要亲自去吗?不过是个神棍,派谁去不一样?” 太后寝宫,茹太后恋恋不舍地拉著伊重人的手说。儿子顺利登基,她荣登太后之位。若不是伊重人,这一切她还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茹太后一点都没有父亲刚刚过世的悲伤,现在她最信任的非伊重人莫属。 伊重人任茹太后握著他的手,蹙眉道:“司马宪能做到一呼百应的神棍,本身的实力肯定不俗。奴才派去刺杀他的人全部有去无回, 要么他身边有高人, 要么他的功夫极高。太后, 如今咱们北有越王、南有司马宪,皇上又刚刚登基,若能杀他们其中一人,可极大鼓舞朝廷御敌士气。越王现在被昆国的三十万大军和朝廷的二十万大军拖著,暂时还无甚大碍, 但这个‘天神教’却是越早除掉越好, 否则後患无穷。杀了司马宪,天神教必乱,朝廷便可趁机铲除,也可缓解朝廷的压力。另外,昆国肯出兵为的是咱们的四座城池,如今先皇殡天, 难道不会有什麽差池。就算没有差池, 娘娘就甘愿割让四座城池?” 茹太后的脸上是阴狠:“昆国趁人之危,等解决了越王和那个神棍,哀家必定拿他们开刀。哀家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皇上的地位。” “所以,奴才必须出面。” 茹太后马上担心地说:“你一个人去, 哀家不放心,你多带些人去。”已是同意。 伊重人道:“奴才自会做万全的安排。” “你走了, 沪安卫和御亲卫怎麽办?那些人,哀家一个都不相信。” “奴才自是有了合适的人选才敢离开娘娘。沪安卫这边娘娘可放心交给新提拔上来的掌笔太监郭安,此人行事谨慎,以前是沪安卫的掌班。至於御亲卫, 娘娘不如从您的本家里挑选一位。奴才记得娘娘有一位堂弟,叫庄也。此人算是旁支, 父母早亡, 也没什麽兄弟,在兵部营做小总。娘娘若把他提升为御亲卫司使,他必定会对娘娘感恩戴德, 言听计从。最重要的是,他是旁支,与本家没什麽过多瓜葛,也避免日後不好控制。” 茹太后依偎进伊重人的怀里,感动地说:“还是你想得周到。本宫身边的人若都能如你这般时时为本宫著想就好了。重人, 若你不是太监,本宫马上让皇上封你为丞相。”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口吻却温柔了几分说:“奴才为娘娘做这些事不是为了从娘娘这里得到什麽好处。娘娘应该知道奴才的心才是。” 茹太后的心里一动,抱住了伊重人。 “娘娘,奴才走後您要万事小心。” “你放心,本宫可不是那些只会跟男人邀龙的小贱人, 没那麽好欺负的。”茹太后的口吻一转,阴狠无比地问:“琴妃那个小贱人呢?你可以答应哀家替哀家出气的。” “娘娘还信不过奴才吗?落到奴才手里,奴才只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茹贵妃笑了:“本宫就知道把她交给你最合适。” 伊重人勾了勾嘴角。 ※ 伊重人亲自率领御亲卫和沪安卫共五万精兵剿灭天神教。此消息一出朝堂哗然。伊重人不是应该先血洗以便朝堂吗?怎麽会带兵出征?虽然这出征的对象是他们还不放在眼里的天神教,但这一举动也太令人不解且震惊了吧。 但不管他们相不相信, 十一月二十七这一天,伊重人带领著五万人马浩浩荡盪地从京城出发。为首之人一副妖异的妆容,血红的眼线、深紫的唇、苍白的脸, 谁都不会认错。 围观的人群中,一男一女戴著戴著暖帽各牵著一匹马注视著大军离开。当最後一列士兵穿过城门後, 站在街道两边的老百姓们纷纷散开,两人上马,朝城门奔去。 很顺利地出了京城,女人问:“大人,您真的要去吗?” “嗯。”男人帽檐下的双眼清冷, 面容格外俊美,不过却带著不甚健康的苍白。他勒住马对女人说:“我已给怀秋去信让他来接你,我送你到蚌山城,你在那里等怀秋。” 女人不涂脂粉的脸上也难掩美艳,她担忧地说:“您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如让怀秋与您一道去吧。” “不必。我一个人反而方便, 更不容易暴路。走吧。” 不再浪费时间, 男人挥动马鞭。女人抿抿嘴,挥鞭跟上。回头再看一眼渐渐远离的京城,女人眼里的情绪很复杂, 分卷阅读24 但更多的是离开牢笼的自由。 第十四章 - - 霍峰与黄悍的兵马会合之後就遭遇到了昆国大军的先锋部队,接下来的大战异常的激烈。不过昆国的兵马长途奔袭,还没有修整过来就遇到了一场大战,自然吃亏。不过霍峰这边也没有得到太多好处。昆国兵马现在退回巴丘城一副死守等待援军的架势,霍峰下令攻城,三次之後,面对将士们的伤亡,他不得不再次下令, 围城。 面对如此胶著的状态,霍峰已经连著三天没有合眼了, 一直在和黄悍、唐年等人商议这场仗该怎麽打,该怎麽攻入巴丘城。一旦昆国的援军或者朝廷的援军抵达,他们就会十分被动了。黄悍和唐年他们在分析,霍峰揉著眉心没有参与, 只是听部下们商量。他现在也没有什麽好的法子。 “王爷!王爷!大事!大事!” 一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神色激动又带了点不敢相信。霍峰皱眉:“什麽大事让你如此慌慌张张的?城里有动静了?”进来的人叫吉弟,是阮刑天的表弟。此人性格跳脱, 有一手难得的好医术。阮刑天不放心王爷,便派吉弟过来照顾王爷。吉弟善交友,在霍家军还有一个“包打听”的称号。这种时候, 吉弟的包打听也对霍峰很有用。 吉弟双眼充血,气喘不止, 声音发颤地直接喊道:“皇上死了!” “什麽?!” 所有人都愣住了,霍峰下意识地问:“怎麽死的!” 吉弟咽了咽嗓子,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快速说:“说是张忠谋乱,杀死了皇上。张忠被茹贵妃抓了个正著,当场毙命。张忠死前在皇上面前说孙季禹和王爷暗中串通要谋反, 皇上直接命伊重人杀死了孙季禹。现在太子已经登基, 伊重人成了沪安卫的督公和御亲卫的司使。但伊重人於半月前离京, 率领了沪安卫和御亲卫共五万人马围剿‘天神教’去了。” 黄悍的脖子咔咔咔地响,转向王爷,张口结舌。皇上,死了?张忠和孙季禹, 都死了?想到伊重人现在掌握两卫,又带兵围剿“天神教”,黄悍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王爷……” “哈哈, 哈哈哈,张忠和孙季禹死了, 哈哈哈哈……”吉弟仰头大笑, 这两人的死可谓是大快人心。唐年看出了王爷和黄悍的异样, 暗中拽了吉弟一下。吉弟止住笑,见王爷一脸的阴霾,他打了个寒战。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何看上去很不高兴,不过吉弟没敢问,而是後退两步:“我再去打听打听。”转身就跑。 “我也去打听打听。”唐年也跑了。屋内的另外三人也跑了,只除了黄悍。王爷的脸色好可怕啊。难道王爷不高兴吗?他们可是欣喜若狂啊。啊, 皇上也死了。皇上毕竟是王爷的兄长,王爷会不高兴也很正常吧。哎呀哎呀,先不管那麽多,暂时远离王爷才是真的。不过张忠和孙季禹死了, 皇上也死了,哈哈哈,这算不算是天助他们啊。 很快, 这个消息就传遍了营地,闻者无不拍手称快。而在越王的军帐中,气氛却迥然不同。黄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王爷?”不知为何,黄悍把这件事联系到了伊重人的身上。为何这麽巧?皇上、张忠和孙季禹都死了? 突然, 霍峰一拳砸在了桌上, 带著熊熊的怒火一句话也没说地大步离开。黄悍被吓了一跳,想了想,他还是追了出去。 ——“你是个懦夫。” ——“……手握七十万兵马的越王爷竟然如此窝囊地被我这个你嘴里的阉人任意欺凌,你不是懦夫,又是什麽?”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霍峰的心里没有一点喜悦, 反而是浓浓的怒火。冲到一处没人的地方, 他对著一颗树就拳打脚踢了起来, 毫无章法。追过来的黄悍赶紧过来拉住他。 “王爷!您为何生这麽大的气?皇上对您不仁,您还要如此惦记他吗?!” 霍峰抽出手,转向黄悍。黄悍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但还是继续劝导:“王爷,不管是我心里, 还是刑天、百才他们,您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属下不怕您生气,攻入了京城,属下一定会杀了皇上。皇上死在张忠的手上, 属下认为这是最好的,起码王爷您入京之後不用再烦恼怎麽处置皇上。” “本王有说是因为皇上死而生气吗?”霍峰冷怒。 黄悍纳闷了:“那王爷您为何如此, 愤怒?张忠和孙季禹本来就该死, 他们死了不正好吗?” 霍峰咬牙道:“本王应该高兴吗?本王是越王,是王爷,拥有七十万大军, 可结果呢?本王不仅自身难保, 连妻儿都保不住。甚至连这些该杀的人本王都无法亲自除掉。你觉得本王应该高兴吗?” 黄悍更糊涂了:“王爷何必计较是谁杀的呢?两位娘娘的死也不能怪王爷您,王爷对皇上忠心耿耿,哪里会想到皇上竟如此无情。至於两位少爷,他们现在不是很安全吗?还是说伊重人可能会对他们不利?” “本王不想再欠他的人情!”霍峰一句话吼过去。 黄悍先是一愣,然後惊呆:“王爷?” 霍峰的双拳紧握,胸膛剧烈起伏:“难道你还没看出来?”霍峰的声音低了几度,只有黄悍能听到他在说什麽。 “皇上死了、张忠死了、孙季禹死了,太子还是个孩子,就算还有那些大臣,朝廷对我们也做不了什麽了。这等於是替我们铲除了朝廷的威胁。伊重人掌管沪安卫和御亲卫, 为何会这麽巧?你还想不明白吗?你再想想,他率兵去剿灭‘天神教’,他为何要去剿灭‘天神教’?五万兵马,沪安卫和御亲卫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人马, 他一下子就带走了一半。若说他是为了刚刚登基的皇上?你信吗?” 黄悍的眼睛越瞪越大。 “难道, 分卷阅读25 难道是,伊重人?” “除了他, 谁还会做得如此滴水不漏?”霍峰回身, 恨恨地又砸了树干一拳,背对著黄悍说:“他说得没错。本王就是一个懦夫、蠢才。拥有七十万大军又如何?竟然处处都要一个本王曾深恶痛绝的人来相助。他救了本王、救了本王的血脉、替本王铲除了朝廷的威胁,现在又要去剿灭‘天神教’。黄悍,你觉得本王应该高兴吗?” “王,王爷……”黄悍不知道该说什麽好。他太震惊了, 震惊得魂都要离体了。这比他知道是伊重人把王爷救出来的时候还要震惊。伊重人竟然能杀了皇上、张忠和孙季禹!这个人, 厉害! 霍峰的拳头紧紧压在树干上。黄悍张张嘴想安慰两句,又闭上了。他很晕,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不能接受的事,他又如何安慰王爷?王爷屡屡“栽在”伊重人的手里,也难怪会这麽生气了。不过黄悍又有点不解。有人替王爷除去阻碍不好吗?管他是太监还是妖人。 沉重的呼吸渐渐平稳,霍峰松开拳头, 下令:“攻城!” “啊!” 第十五章 - - 越王攻下了巴丘城,全歼昆国十万大军。这个消息就如皇上被刺杀一般,迅速向南楚国各地传去。越王对昆国的人马毫不留情,但却下令士兵不许骚扰百姓,违抗军令者当场斩杀。霍家军所过之处军纪严密,不仅没有引起任何的民怨,反而深受百姓的爱戴。拿下巴丘城,霍家军的士气大增。霍峰命令大军修整了三天之後继续向下一个城池攻去。 南方, 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五万精兵与“天神教”的一只主力在云阳城外相遇。天神教最近的日子不是太好过。他们的教众虽然在不断地增加中,可天神教教众当街强抢民女、夺人钱财、杀人越货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原本对天神教还心存敬畏的百姓们现在闻天神教而色变。有教众离开天神教,有不少势力暗中偷袭天神教,有些地方的百姓一听是天神教的马上群起而攻之。如今沪安卫和御亲卫直接派兵,天神教可谓是腹背受敌。 天神教教众已发展到二十万人,司马宪再是天神使者也不可能看管住每一个人。天神教中的几位长老也很是懊恼。因为有些事事後查出并不是天神教的人所为,可是他们又苦无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司马宪不知多少次指天大怒, 别让他找出是谁在暗地里黑他们。 天神教之中大部分都是被官府和豪绅压榨得活不下去的百姓。这样的人马遇到以杀人和抓人当饭吃的沪安卫和御亲卫精兵,自然是溃不成军。连吃了几场败仗之後, 司马宪率领天神教精锐迎战两卫。这一场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而最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 躲在後方指挥的司马宪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戴著面具的男子一剑刺穿了胸膛。司马宪身边的几位高手同时出手,重伤对方, 却还是令对方逃了。司马宪被刺,天神教立刻溃不成军。没过多久, 司马宪遇刺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司马宪的儿子成为天神教新任神使。 当霍峰又一次从吉弟那里得到这一消息时,他没有震怒,而是惊喊:“那名刺客受伤了?!” “好像是。说是被司马宪身边的高手重伤,不过他逃了。”吉弟拍拍胸脯,“真不知是哪路好汉竟然孤身杀到司马宪的面前,还在好几位高手的面前一剑穿心司马宪。听说司马宪身边有好几位高手。我的乖乖, 此人的功夫真是了得。希望这位好汉没事。” 霍峰有些焦急地说:“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给本王去查,那名刺客伤了哪里!” “啊?”吉弟愣了。 “还不快去!”霍峰剑眉一竖,吉弟掉头就跑:“是!” “王爷……”黄悍也不由得有点担心了, 不会又是伊重人吧。他摆摆手,唐年等人一头雾水地退下。难道这件事又是王爷派人去做的?不然王爷怎会对那名刺客如此关心?唐年倒抽一口气, 不愧是王爷, 果然深不可测! 霍峰的眉心紧拧,声音发哑:“吉弟说对方是一剑穿心。‘他’, 使得就是剑。” 黄悍疑惑:“他为何要刺杀司马宪?”问完, 他一个激灵,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霍峰的心里很乱,更有一种他想要极力控制的心慌。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名刺客就是伊重人。伊重人受伤了,受了重伤。想到之前伊重人就在他面前受了伤,现在又受了“重”伤,霍峰就坐立难安,说不清的坐立难安。 “黄悍,你也去打听,务必打听出刺客受的伤到底多重。” 知道王爷现在是一牵扯到伊重人就心绪不稳,黄悍什麽都没说,立刻离开了。霍峰揉揉眉心, 低声自语:“伊重人,你不许死, 在本王没有治你的罪之前,你必须得给本王活著!” ※ 又是破庙、又是受伤,伊重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与破庙很有缘。刺杀司马宪成功,他也被司马宪身边的高手重伤。艰难地给自己包扎完伤口的伊重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司马宪身边有五名高手又如何。那五人被他重伤两人,废掉一人, 剩下的两人就交给“别人”去解决吧。乱世之中, 高手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伊重人的脸色惨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却仍然难掩他眸中的坚定与气势。忍辱负重,一步步走到今天。伊重人一手拄著剑,冷冷自语:“霍峰,若这样你都拿不到这天下, 你就真是懦夫蠢才了, 也算我看走了眼。” 一声啸音,伊重人的身子一颤,手指放进嘴里用力吹了两声口哨。不一会儿,一人的身影飞至破庙的门口, 带著一路赶来的焦急。十二月的天,阴阴沉沉, 伊重人却对那人淡淡一笑。 “你又受伤了。” 对方收了手里的剑,快步走到伊重人的面前。伊重人抬起没有握剑的手,口吻轻松地说:“放心,死不了。” “我把小琴送回村子里就 分卷阅读26 往你这里赶,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伊重人喘了几口虚弱之气,“我现在可没力气一个人回去了。天神教的那帮神棍可不会轻易放过我, 你来的刚刚好。” 来人抿抿嘴, 咽下了想说的话,弯身把伊重人背到背上快步出了破庙。一匹马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男人带著伊重人上马, 迅速离开。 司马宪被刺身亡,天神教人心浮动,但他们现在最首要对付的人不是那名刺客,而是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五万精兵。沪安卫和御亲卫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人,更是心狠毒辣。而带兵的“伊重人”也很有两把刷子, 愣是把天神教的主力打得无暇分身。如今,司马宪又死了,天神教的几位长老索性把天神教所有的力量全部调集过来对抗沪安卫和御亲卫。当然,刺客还是要查的。天神教派出了几路高手追查此刻的下落,誓言要用刺客的头颅祭奠司马宪,最重要的是要提升天神教的士气。 对於刺杀司马宪的神秘刺客, 霍峰在密切关注著,后宫的某一人也在密切注意著。听闻刺客受了重伤,茹太后是万分的心急,不断以新皇的名义给沪安卫和御亲卫下令, 让他们查出这名刺客的下落。茹太后知道,刺杀司马宪的不是别人,正是伊重人。而带兵与天神教的人激战的“伊重人”则是一名军中将领假扮的。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伊重人对茹太后提出的计划就是“出其不意”。所有人都以为指挥作战的是他,没有人会想到真正的伊重人会去刺杀司马宪。伊重人对茹太后而言是一位特殊的存在,不管是茹太后本人,还是如今朝中的局面,她都不能少了伊重人这个强有力的助力,若这个节骨眼上失去伊重人,对茹太后的打击甚大。 第十六章 - - 在拿下巴丘城之後,霍峰任命巴丘城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大户之主来暂时接管巴丘,留下一只一千人的人马驻守巴丘,然後带著大军继续向京城进发。但自从知道刺杀司马宪的“刺客”受了重伤之後,霍峰的眉心始终是紧拧著,这直接导致军中的气氛紧张,不清楚原因的人还以为是不是朝廷或昆国的大军要到了。不过霍家军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没有人会因为前往危险而心存胆怯, 只会令他们的战意更加的高昂。南楚国早就失去了民心,又何况是这些热血的男儿。 只有黄悍知道他们的王爷为何会这样。尽管对伊重人仍抱著几分怀疑, 但想到若刺杀司马宪的真是伊重人,黄悍也不免对伊重人生出了几分敬佩。只是一想到死在伊重人手上的那麽多忠臣和无辜之人,他又觉得伊重人若这麽死了,也算是赎罪了。 “查到了!查到了!” 正在黄悍神游之时,吉弟从帐外冲了进来。就见他头发凌乱、双颊凹陷, 可眼睛却是瞪得如铜铃,泛著激动兴奋的光芒。哈哈哈, 果然再难的事也难不倒他吉弟! 霍峰几乎是在吉弟的声音传进来的瞬间就从作战图上抬起了头。尽管他在极力克制, 但黄悍和唐年还是看出了他平静之下的紧张。 “王爷,属下不辱使命。属下查到了。那名刺客被司马宪的人从後面差点一刀给劈成两半, 这是最重的伤。不过好在没有断胳膊断腿。属下还查到天神教的人好像还没有找到这名刺客。”说到这里,吉弟松了口气, “这麽侠义的刺客可千万不能落入天神教的手里。不过他的伤确实很重,就是不知他有没有接应。有接应的话就好了。”接著,他又目路担心地说:“沪安卫和御亲卫好像也在找他,不知他们想做什麽。王爷,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支援那名侠义刺客?” 霍峰的两条剑眉几乎拧在了一起。差点被人一刀劈成两半……这是几乎丧命的重伤!那人在玉城关被他的人所伤,现在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霍峰的心和他的眉毛一样了。如果不是那人被他的手下所伤, 那这回也不会受这麽重的伤吧。霍峰的心头窜起一阵火苗。发现自己竟然被那人左右了情绪, 霍峰又立刻恢复平静,暗惊自己对那人的重视。但转念,他又想,那个人欠他那麽多的解释, 自己的两个孩子还在那人的手上,那人绝对不能死。 霍峰的眼神暗沉:“就算我们派人支援, 也找不到他。” “啊?为何?”吉弟愣了。唐年也愣了。那名刺客不是王爷派去的吗?怎麽会找不到。 低头重新看向作战图, 霍峰没有解释,只道:“密切注意刺客的动向。昆国的援军在商元城驻扎, 显然是不想过多的折损自己的兵力。我们不如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在想著刺客的黄悍、吉弟和唐年愣了, 不是在说刺客吗?不过他们很快收敛心思,加入讨论之中。 ※ 夜晚,霍峰走出军帐,守在军帐外的六名护卫紧跟在他的身後。霍峰挥挥手,让他们退下:“本王就在营地里走走。” “王爷的安危至关重要,属下职责所在。”一名护卫开口,不肯离开。霍峰看了他一眼, 也不为难,道:“那你们退开一些,本王要想一些事,不要打扰。” “是。” 六名护卫後退十几步。 霍峰也不可能到营地外去。他脚步缓慢、带著心事地绕著营地走。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年尾了,营地里没有一丝年关将至的喜庆, 而是充斥著浓浓的硝烟之气。一人从自己的军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在外头“閒逛”的王爷,他大步走了过去。已是深冬,天很冷,晚上更冷。 “王爷, 外头这麽冷您怎麽出来了?” 霍峰的沉思被来人打断, 他抬头,淡淡道:“想点事。在外头正好清醒一点。” 霍峰没有说是什麽事,黄悍却听得明白。他问:“王爷要不要到属下那儿坐坐?属下正好也睡不著。” 霍峰在外头“游荡”,有士兵不放心悄悄禀报了黄悍。 霍峰点点头:“也好。走吧。” 分卷阅读27 两人一起去黄悍的军帐。 进入军帐,黄悍给霍峰倒了一杯茶,坐下後, 他直接说:“王爷, 您是在担心伊重人吧?” 霍峰喝茶的动作一顿。放下茶盅,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伊重人,给我太多的疑问。我一直认为他是阉党、是妖人、是该被诛杀的奸佞。可京城一行之後, 他却做了那麽多让我看不明白的事。”深吸一口气,霍峰看向黄悍, “如果说我以前恨不得杀了他,那现在,我要他活著,我要亲口问他为何要这麽做, 或是,有什麽目的。” 黄悍也是一脸的深思, 道:“我也一直在想他这麽做的目的。若说他是想以此向王爷示好, 还说得通。也许他看出王爷您有夺得天下之能,所以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说不清为什麽,霍峰并不喜欢黄悍这样的猜测。他摇摇头:“若他是要为自己找後路, 就不会对我说那些话。” “什麽话?” 霍峰的拳头握紧。 “他说我是懦夫、说我无能, 连他一个阉人都不如。” “他这麽说王爷?!” 黄悍震惊。我的老天爷!伊重人那厮竟然敢怎麽说王爷! “他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就是不准备给自己在我这里留後路,又岂会为了这个原因向我示好?” 黄悍是张口结舌,还处於震惊之中。霍峰的眉峰紧了紧, 说到“後路”,他的脑袋里刚才闪过一个念头,太快了,他没抓住。 “他杀了皇上、张忠和孙季禹,又杀了司马宪,怎麽看怎麽像是在帮咱们, 可他竟然敢如此侮辱王爷?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就连黄悍都对伊重人的举动好奇无比了。 霍峰的眼里闪过一抹光,神色大变:“他要走!” “走?” 霍峰一拳砸在桌上,咬牙:“他要走!他做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他是要离开京城!彻底的离开!” “离开?” 黄悍有点跟不上自家王爷的思路。霍峰腾地站起来,又一次说不清原因的怒火中烧:“皇上、张忠和孙季禹都死了, 京城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人。刺杀司马宪一事朝中肯定有人知道,不然那个假的‘伊重人’如何瞒过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五万兵马?他刺杀司马宪重伤,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若他一直不路面, 时间长了别人就会以为他伤重不治而亡。他这麽做,不仅可以金蝉脱壳,还让本王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没错!他要彻底离开京城,离开沪安卫和御亲卫的控制,更离开本王日後可能对他的威胁!” 黄悍张口结舌:“这, 这,这也太……” 霍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越想胸口的怒火越旺,更有一丝他尚未察觉的慌乱。想到什麽,他二话不说地冲出了帐篷。 吉弟睡得正香。突然一震“地动山摇”把他给弄醒了。朦胧醒来的他一骨碌爬起来:“地震啦?地震啦?” “吉弟!给本王找人,监视茹太后。” 吉弟眨巴了一下眼睛, 猛地醒了。 “王爷?” “找可靠的人监视茹太后, 给本王查出伊重人在哪里。这件事不许声张!” 吉弟一身的寒毛全部倒竖,王爷的脸好狰狞。他是个聪明人,虽然还在困倦中,不过也马上明白了事情的重要。“属下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茹贵妃身边安插咱们的人。不过这样的话属下得亲自前往京城一趟。” “本王派二十人护你周全。” 王爷来真的!吉弟立刻说:“不必。属下一人反而方便。王爷只需给属下一些盘缠即可。” “没问题!” 第二天天还没亮,吉弟悄悄离开了军营, 带著足够的盘缠只身前往京城。黄悍不知道吉弟去做什麽了,但他相信一定与伊重人有关。黄悍有些担忧, 王爷对伊重人太过上心了。伊重人要走便走。现在走反而更好。等日後他们攻入京城,要找伊重人报仇的人恐怕不少。 第十七章 - - 一处偏僻的小村子,村民们今天都显得有些焦急。天还没亮,大家就都起床了。新年过去已经一个月了,只不过这个年大家却是在失望中度过。但每家每户仍然都挂著艳红的灯笼、贴著艳红的窗花,好像舍不得新年就这麽过去。大家吃了早饭之後就全部聚集在了元德的家中。村子很偏僻,又很小,没什麽屯长,威望最高的元德是村民们的主心骨, 有什麽事大家都会到他家里来。只不过今天,元德也显得有些焦急和不安。 “老哥哥,大人不会有什麽事吧?怀秋年前出去的,现在都二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有一位年纪和元德差不多的男人问。 元德眼中的忧色加重:“我也担心是不是大人出事了。” “大人一定出事了。”一位模样美艳的女子快哭了,“大人说杀了司马宪就马上来找我们。可司马宪早就死了,大人却还没回来, 一定是出事了。” “别瞎说!”元德的夫人拍了下女子,“大人福大命大, 不会有事的。肯定是什麽原因耽搁了。” 元德蹙眉道:“怀秋和大人都不能给咱们传信回来, 咱们也不能出去打听,咱们能做的只有等。怀秋没回来, 要么他没找到大人;要么他和大人一起被什麽事耽搁了。”想了想,元德看向一位青年男子, “谢明,你今日到镇上去一趟,听听风声。大人的身份敏感,若真出了什麽事,外头一定会传的。” “我和谢明哥哥一起去。”一个男孩儿出声,“我是孩子,好探听。” 元德有些犹豫, 那孩子很稳重地说:“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现在到处都在打仗,谁还会注意我?” “让元麦跟著也好。”谢明道。 元德想了想,说 分卷阅读28 :“好。你们就扮作卖乾货的。不过外头若很乱的话你们要马上回来。咱这个地方现在绝不能暴路。” “放心吧。” 不多耽搁,谢明带著元麦, 背了一箩筐乾货赶了一辆驴车出了山。之前被元大婶呵斥的那名女子抱住大婶:“乾娘,我怕。” 大婶按住她的胳膊:“大人不会有事的。”说给自己, 也是说给大家。 心急地等了整整一天, 晚上,谢明和元麦回来了, 带回来一个让大家更加担心的消息。——沪安卫和御亲卫的人马遭遇到天神教的全力对抗, 损失惨重。“伊重人”中了毒箭,在被送回京城的路上就死了。不过天神教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司马宪一死,等於群龙无首,就算司马宪的儿子现在是天神使者,毕竟威望不够。可以说,这一战朝廷和天神教两败俱伤。沪安卫和御亲卫一直在找那名刺杀司马宪的刺客,据说太后娘娘对此事非常重视。他们今天在镇上就遇到了御亲卫的人。这里地处西南偏远之地,御亲卫找到这里也说明这名刺客对他们非常重要。 谢明脸色发白地说:“我们探听到那名刺客好像被司马宪身边的人重伤。” “大人重伤?!”小琴的身子晃了晃,“刺杀司马宪的人就是大人!” 元麦的脸也有点发白地说:“听茶馆里的人是这麽议论的。” 元德看向众人:“这一定是大人迟迟未归的原因。大人受了伤就得找地方养伤。咱这里远,又没什麽好药,大人肯定不能回这里再养伤。怀秋一直没有回来, 我觉得他肯定找到了大人。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大人一定还活著!”说著,他看向元麦, “御亲卫有没有注意到你?” 元麦摇头:“没有。他们都没看我。只是在药堂和客栈里盘问。” “那就好。”元德想了想,道,“大人没回来,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大家都做好大人随时会回来的准备。大人说了,他一回来咱们就离开这里。” 众人点头, 脸色沉重、担忧。屋里, 两个还不满一岁的孩子睡得香甜,并不知这人世的险恶。 ※ 两匹马慢悠悠地进了“连山城”,马上的两人其貌不扬。天已经大亮,人们早已起床,街道上一片晨起後的热闹。连山城是南楚国西南边陲的一座小城。小城背靠几座连绵的大山,因此而得名。因为地处偏僻, 沪安卫和御亲卫的势力对这里几乎没什麽渗透, 此时正如火如荼的战事对这里也没什麽影响。小城的人过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生活。只不过最近,有一些他们很陌生的御亲卫士兵打扰了这些人的清净。这里的百姓虽然淳朴,但也知道御亲卫和沪安卫代表著什麽。好在这夥人在这里呆了两天就走了,老百姓们莫不松了一口气。 两人先找了个地方吃了早饭。他们说著本地话, 穿著也是本地的穿著,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连绵的大山里有不少小村落, 这两人的言谈很像是那里出来的。两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四周,在发现没有什麽可疑之人之後,他们骑著马穿过连山城往深山而去。 小村子里,因为某位大人的迟迟未归和重伤的消息而弥漫著浓浓的忧虑之气。大家每天起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村口张望。但每个人都是失望而回。 元麦第五次从院子里出来张望。对那位大人, 他有著很复杂的感情。但他和大家一样,都不喜欢那位大人出事, 甚至非常期盼那位大人早些回来。因为个子还不够高。元麦身手矫健地爬上门口的一棵大树, 这样看得更远。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没规矩的事的,但现在, 经历了巨变的他学会了许多他曾见看不起的事情。爬树、种田、打水、自己叠被褥,等等等等。一身粗布衣衫的他走出去,不会有人相信他是越王世子。 瞧了好半天,还是没有人影,元麦失望地坐在树干上。这时, 有两个模糊的黑点出现在入村的山口处,元麦先是一愣,接著就从树干上蹦了起来,差点摔下来。 心怦怦怦直跳,元麦揉揉眼睛,努力睁大。村子里的人除非必要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而且若有人要出去也一定会告诉大家。元麦没有听说有谁出去,那一定不是村子里的人! “大伯!有人来!有人来!” 元麦扯著嗓子喊。就见元德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元大婶、小琴……各家各户的人都从屋里出来了。 “是谁?!”元麦跑出来。 “看不清,是两个人!” “两个人?!” 元德努力睁大自己有点老花的眼睛。但他看到那两人在朝他们招手时, 他的眼眶瞬间湿润,激动地挥手大喊:“大人回来了!是大人回来了!” “大人回来了!” 大家一听,全部往那两人的方向冲去。元麦跳下树, 也冲了过去。那个人回来了! 跑近了,众人都看清楚了。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激动的泪水。马上的两个人下来,小琴挤过人群扑到一人的怀里:“大人!” 这人单手抱住小琴,对激动的众人淡淡一笑:“让你们担心了。我,回来了。”最後这四个字,说得如释重负,说得格外感慨。 元德抹抹眼睛, 说:“小琴,别抱著大人,天这麽冷,快让大人进屋!” 小琴身子一震,赶忙放开大人,边哭边笑:“瞧我这不懂事的。大人快进屋, 饿了吧?” “我和怀秋在外头吃过了。”大人放开小琴, 注意到了一直在看他的元麦。元麦抿抿嘴,走上前,对著大人一个鞠躬:“谢大人救命之恩。” “世子客气了。”大人扶起元麦,仍是淡淡的,“我没想到你母亲和二娘会自尽。” 元麦的眼里闪过泪光:“我知道的。大人能救下我和弟弟,能救下我爹,这份恩情, 元麦一辈子不忘。” “那倒不必,我救你们只是出於本心。”不欲多说,大人对众人 分卷阅读29 又是淡淡一笑:“走吧。外头可真冷。” “快进屋进屋!” 一群人围著大人进了元德的院子。看著墙上挂著的玉米,大人深吸了一口气,被众人簇拥著进屋。 第十八章 - - 小村子今天热闹极了。大人回来了,大家的心都安了。所有人都挤在元德的屋子里,等著大人的安排。 还是元德先开口,他问:“听说你受了重伤。伤哪了?可好了?” 所有人都关心地看著大人苍白的脸。大人没回答,却是坐在他身边与他一同回来的男子回道:“差点一条命就没了。御亲卫、沪安卫和天神教的人都在找他,我们易了容,就躲在云阳城。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所有人都以为他逃出去了, 根本想不到我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伤好了吗?”小琴的眼圈红红的。 “好了。”简单的两个字掩去了这其中的凶险和痛苦。不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阎王殿里爬出来的,又岂会听不出来。 好像这次受伤不值得一提, 大人接著说起正事:“伊重人已死,我现在是蔺如海。”这位大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各方寻找的伊重人。 “蔺?!”元德的脸色变了,惊愕地瞪著伊重人,“你是, 蔺家的……” 屋子里大部分人都变了脸色,元麦疑惑地看向大伯, 蔺家?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寒光:“我是蔺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呵!”一片倒抽气, 就连怀秋都一副的不敢相信。元德的嘴唇都发抖了,他一把抓住伊重人、如今是蔺如海的手:“蔺相爷是你的……” “爷爷。” “呵!”元德的眼眶瞬间布满了泪, “你竟然是,竟然是蔺老的孙子……重人, 不,如海,十五年年,十五年啊……你……你……” 知道蔺家事情的人都不禁落泪。谢明的父亲谢丹老眼带泪地对几个不明所以的年轻人解释道:“十五年前,先帝还在世时,蔺家被卷入一起冤案, 蔺家满门抄斩。” “蔺何冤狱?”怀秋震惊, 他想起来了! 谢丹点点头:“先帝生性多疑,蔺家是三朝元老重臣。先帝任沪安卫和御亲卫这些恶党污蔑蔺相爷和何尚书。当时,两家被杀的人血染京城,六月飞雪。” 元麦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而伊重人还是淡淡的, 好像於己无关,只道:“蔺家早已消亡, 我之所以恢复本姓也不过是懒得再换名字。十多年了, 也不会有多少人再记得蔺家。大隐於市,我们这回要到玉城关去。” “玉城关?!”众人皆惊, 最惊讶的当属元麦。 蔺如海点点头:“玉城关是越王镇守的要地, 不会有御亲卫和沪安卫的人马,也不会有天神教教众,最安全不过。若越王败了,咱们再撤回来就是。” “父王不会败的!”元麦的眼睛里燃烧著仇恨的火焰。 伊重人看过去:“那就借世子吉言。不过世子,你现在还只能是元麦,哪怕到了玉城关,你也要隐姓埋名。你和你弟弟都是你父王的软肋, 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你在哪里。” 元麦重重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去找父王的!”说这话时,元麦忍著眼泪。毕竟是还不到十一岁的孩子,能忍著不见父亲已属不易。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到了玉城关之後我会亲自传授你武功。要想不拖你父王的後腿,你必须让自己变得强大。” “大人的大恩大德, 云开铭记於心,一生不敢忘。”元麦, 越王世子霍云开直接跪下给伊重人磕了三个头。伊重人没有躲,他弯身扶起霍云开,道:“对我而言,蔺家大仇已报。世子殿下以後就直称我为蔺叔吧。不过我对世子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蔺叔请讲。” 伊重人从一位大婶的手上抱过一个瘦巴巴的孩子。他拉起孩子的左手,掀开他的袖子。孩子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隔痕。霍云开对这道割痕并不陌生, 眼里浮现某种愧疚。 “世子应该已经知道了。佳宝是我调换你弟弟的孩子。他为你弟弟承受了失血之苦, 只怕今後的身子也会受影响。我要世子答应我,不管何时,护佳宝周全。” “佳宝也是我的弟弟。我会像疼豆子一样疼他。” “豆子?” 霍云开早熟的脸上多了一丝这个年龄该有的稚嫩笑容:“就是元豆。我叫他豆子,佳宝是包子。” “豆子,包子……”伊重人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挺像一对兄弟。” “豆子和包子都是我的弟弟。”霍云开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看著霍云开神似霍峰的双眼, 伊重人把孩子交给大婶, 神色陡然间坚定:“给大家一天的准备时间,今晚子时动身。” 没有人再问多馀的问题,所有人该回家的回家,该收拾的收拾。元德没有动, 伊重人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怀秋把霍云开带走了。 “大人。” “老哥哥。” 伊重人显然不想再听到对方这麽喊他。元德笑了笑,笑容里是感激。 “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谁安插在宫里的钉子, 没想到……”深吸口气,他沉声道:“最近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这些老骨头该出山了。” 伊重人握住了元德的手:“老哥哥, 你要想清楚。” 元德拍拍伊重人的手,笑了笑:“老哥哥相信你的眼光。你选了越王来接掌这天下, 老哥哥相信他不会是昏君。这几年, 我感悟最深的就是你曾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当皇上不再怜惜他的百姓,任虎狼当道,我们就应该择能者居之’。若不是你, 我们早就惨死在张忠和孙季禹的手上, 不仅落不下任何的清名,甚至得不到皇上 分卷阅读30 的一丝愧疚。我们的衷心、我们的大义换来的只会是百姓更困苦的日子。老哥哥答应你,若越王也是个扶不起来的昏君,老哥哥会立刻抽身, 绝不犹豫。” 伊重人低笑了一声:“老哥哥想去就只管去吧。我能把老哥哥从张忠和孙季禹的手上弄出来,其他人又有何惧。” 元德哈哈大笑:“老哥哥我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决定出山。” “去吧。” 当天晚上,这个小村子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知去向。没有人会注意这大山深处的这个小村庄,更没有人注意这些很少离开村子的村民。四月中,玉城关来了一户姓蔺的大户人家, 买下了玉城关最大的一处院落。这户人家光家眷就有四五十人。很多人都好奇,乱世之中怎麽会有人家举家迁到玉城关,不过没多久他们就明白了。南楚国现在一片混乱,玉城关是越王的后防, 却是最安全之地。很多人都猜测这蔺户人家是从京城迁移过来的,因为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京城口音。一开始,大家都对这蔺家非常的好奇, 渐渐的, 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战事上。 第十九章 - - 伊重人失踪了,或者说是死了。伊重人之死早已不是秘密,但对一些人来说,他们不能接受那个真正的伊重人死了。茹太后连著几个月在宫中大发雷霆,接著就是痛哭不已。而有一人,却始终认为伊重人还活著。因为伊重人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看完刚收到的密信,霍峰的脸色阴霾, 但也透著几分沉重。伊重人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他好像在真的死了。 ——“你是个懦夫。”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今天好像也是十五,不知今晚的月亮是否会和那天晚上的一样圆。” ——“王爷, 一路走好。” 霍峰的双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那个心机深沉无比的人怎麽可能会死!他一定是躲起来了!那个人自始至终要的就不是权势,而是把这天下搅成一滩浑水,就连自己,都很可能是那人的一颗棋子。霍峰一点都不了解伊重人, 可是随著吉弟在京城对伊重人过往的种种调查,随著霍峰抽丝剥茧的思索, 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伊重人啊伊重人,不要叫本王找到你……你欠本王,太多解释!” “王爷, 有人在外求见。” 霍峰迅速收起心思, 他前日刚刚打败昆国的援军, 现在昆国的援军又龟缩到城中了,他也命令大军原地休息,寻思对策。 “是谁?” “他们不肯说,只说要当面见到王爷。” 霍峰的眉峰紧了紧。他现在皱眉的次数频繁,眉心都多了三条褶子。 “让他们进来吧。” 烧了吉弟的密信,霍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已是沉稳的越王。 门帘掀开, 就见老老少少从外进来,约有十几位。一看到为首的那名老者,霍峰腾地站了起来,浑身剧震。老者朝霍峰施施然行礼, 开口:“草民章德元携子章怀秋前来投奔王爷。” “草民谢丹携子谢明前来投奔王爷。” “草民宗林祥前来投奔王爷。” “草民……” 别说是霍峰,就连在外面助手的兵士们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呆愣住了。章德元?那那那,那不是死於奸佞伊重人手下的前丞相大人吗! 霍峰只觉得脑袋里轰得炸开, 一双眼浮现。 “王爷,一路走好。” ※ 收到王爷亲自写的密信, 饶是一向冷静的阮刑天都半天缓不过劲来。章德元、谢丹、宗林祥等这些被恶党迫害而死的朝廷重臣们竟然都还活著!阮刑天的嗓子发乾, 他一手不稳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灌下。 心跳得厉害, 阮刑天在震惊之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子王爷可谓是如虎添翼了!且不说这些大人们各自的能力,单就他们在外的名望也足以凝聚南楚国的民心。王爷现在最缺的不是兵马,而是有能力的辅佐之人,而是民心!现在,这两大问题随著这些人的到来迎刃而解。阮刑天把密信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哈哈大笑。天意!这就是天意! 接著,阮刑天的眉心微蹙,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伊重人,竟然真的是一个……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些他们以为早已被恶党害死的大人们竟然都是被伊重人暗中救下的。伊重人的手上不是没有无辜者的血, 但他用那些无辜者的血换来这些重臣的命。善还是恶都不能单一地用来形容伊重人。阮刑天吐了一口气。这麽看来, 伊重人救下王爷怕也是早就开始布置了。再想到伊重人从头到尾对王爷都是一副冷嘲热讽、无比记仇的模样,不路半点救人的端倪,如此的心机连他都自叹弗如。 王爷的信上虽然没有直言,但阮刑天也看出伊重人还活著。想到世子和小少爷都在伊重人的手上,之前有些担心的阮刑天彻底放下心来。王爷可以毫无後顾之忧地夺取天下了。阮刑天不由得庆幸,庆幸伊重人是个, “好人”, 庆幸,伊重人选择了王爷。皇上、张忠、孙季禹、司马宪都被伊重人除掉了。若这样他们都无法帮助王爷夺得天下,日後他们在那人面前就真是抬不起头来了。这一刻,阮刑天对伊重人的心态发生了完全的变化。伊重人,值得他敬重。 不仅阮刑天收到了霍峰的密信。许百才和贺甲两位霍峰最信任的部下也收到了他的密信。两人的反应和阮刑天一样。那个他们生恶痛觉的奸佞竟然是……两人也和阮刑天一样,找不到合适的形容。黄悍一直跟随在霍峰的身边作战, 他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此消息的。连著好几天, 黄悍都陷在“不能相信”和“无法相信”之中,要不是还有战事,他一定会浑浑噩噩的。 相比四位属下的震撼、震惊,霍峰 分卷阅读31 更多了几分他说不清的恼怒和失落。作为一名将领,他也许是合格的。但作为一名王爷,作为要夺取天下的王者, 他的智谋、心机、胆识、眼光等却远远不够。如果伊重人不是……霍峰此刻再也说不出那几个难听的词了,或者说,当伊重人喂他吃下“天心丹”之後,他就再也说不出那些带有侮辱性的词了。如果伊重人不是身上有残, 这天下,他绝对有一争的实力。 不过霍峰同时也有了一份安心。伊重人, 还活著。不过现在有那麽多人在找他, 霍峰听取章德元的建议,隐瞒了这一消息,也隐瞒了章德元他们的身份。他们还是用的假名字。章德元和谢丹留在了霍峰的身边。章怀秋、谢明等人则分别前往贺甲、许百才和阮刑天的麾下。霍峰手上的兵马现在分成了三股, 但要拿下天下,七十万兵马还远不够,何况几场大战之後霍峰的兵马也有折损。眼下一方面要继续攻城略地,一方面则要稳扎稳打吸纳各方势力和人马壮大自身的实力。有章德元这些人的加入,霍峰和他的部下们对未来都信心十足。每个人都知道,面对如此大好的情况若他们还得不到最终的胜利,他们就真是蠢货了。 如虎添翼的越王大军声势变得更加浩荡。昆国前来助阵的三十万兵马被越王屠了十几万後他们撤回了剩馀的兵马。南楚国的国君换了,如今大权掌握在茹太后的手里,对於先皇与昆国签订的那纸盟约,茹太后并不大想履行。昆国从南楚国撤军没多久,昆国的重兵就出现在了与南楚国的边境上。与四座城池相比, 他们现在想得到更多的城池。趁著南楚国现在一片混战,昆国也打算参一脚。 霍峰的反应很快,他马上以越王的名义发出号令。号令百姓和群雄共同抵御昆国,并希望能与天神教联手。天神教在与御亲卫和沪安卫的那场战争之後损失不小, 後又被两卫穷追猛杀,处境可谓是糟糕透顶。越王愿意与他们联手对敌,他们自然乐意。茹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也马上以皇帝的名义颁布圣旨, 南楚国集合一切力量对抗昆国。百姓们虽然对朝廷很不满,但这种时候大家都一致对外, 战火更加蔓延。 第二十章 - - 不管外面打得怎麽样,玉城关内的一处大户人家却低调而平和地过著他们自己的日子。转眼间,夏天又到了。两年了,对许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都发生了截然不同的改变。恢复本名的伊重人躺在葡萄架下小憩,身侧睡著两个胖乎乎的孩子,神态安逸。 霍云开站在葡萄架外,虽然称不上头顶烈日, 但也是炎热难耐。他紧抿著嘴, 一滴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滑下落在他弓起的膝盖上。霍云开正在扎马步。姿势标准,眼神坚定,没有半点的不满。过了许久,霍云开的双腿都开始打哆嗦了,伊重人睁开眼睛,看一眼太阳偏斜的位置, 他开口:“时辰到了。” 霍云开喷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气喘吁吁,没力气了。 伊重人看一眼没有醒来迹象的两个孩子,慢慢从榻上下来。葡萄架下有一个水盆, 里面有一块正在消融的冰块。伊重人拧了块冰凉的布巾送到霍云开面前,霍云开勉强抬手接过胡乱擦了擦脸。 “义父, 我何时能变得像你一样厉害?”霍云开一开口,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伊重人抽走他手里的布巾,把人拽起来,打击道:“还不会走就想跑了。” “我想早点变强。”霍云开说这句话时神情异常坚定。 伊重人却不为所动,说:“你学武的天赋不错,但算不得奇才,要变强只有一个法子, 就是刻苦。” “我不怕苦。”霍云开的眼睛亮亮的。两年过去,他早已脱胎换骨。 这一点伊重人相信,霍云开表现出的坚定和隐忍超出他的预料。不过最令他吃惊的是霍云开一定要认他为义父。推不掉的伊重人也不矫情,很坦然的接受了。 休息了半个时辰, 霍云开从地上爬起来,拿过自己的剑开始练剑。自从在这里安定下来之後,霍云开就认认真真地和伊重人学起了武。伊重人现在是无事一身轻, 霍云开也确实是个好苗子,他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所学悉数传授给霍云开。不得不说, 霍云开是这块料。霍峰善使长刀, 他那把焰镇刀可是一把上好的宝刀。不过霍云开对父王的刀法不感兴趣,他现在的满腹心思都在义父的剑法上。 扎完马步的霍云开开始练剑。伊重人在一旁看著, 时不时指点一下。伊重人不仅教霍云开剑法,还教他读书。霍云开白天学武,晚饭後跟著伊重人学习兵法、将学、儒学、法学,甚至还有帝王之术。伊重人就像一个巨大的藏书阁,也不管霍云开喜不喜欢,他把自己懂得的学识全部砸到霍云开身上。霍云开学得很认真,也很刻苦。而他对伊重人的崇拜也是一日高过一日。他时常都会觉得老天很不公平,义父这麽厉害的人为何偏偏……身有残缺。每每想到自己以前不懂事,没少骂过义父, 霍云开就特别的愧疚,随之便是更加刻苦的学武、读书。 不必再上妆的伊重人脸上多了几分人气。一年多平静的生活,他的脸上也多了一分红润。只是不知是不是常年隐藏在浓妆下,伊重人的脸很白,比那些黄花大闺女还要白皙上几分。他本身就很俊美,哪怕是以前上了浓妆都曾引起过嘉政帝的兴趣,现在没有了妆容的遮掩, 伊重人就如打开了蚌壳的珍珠, 哪怕是家里的婶子们见到他也常常会失神。伊重人身有残缺,身形和容貌都显得有些阴柔,声音也比普通的男子要软一些。以前他是沪安卫的千户大人,冰冷是他的保护色,现在退去了妆容,他的冰冷自然也退去了不少, 声音也变得如流水般令人心旷神怡。霍云开常常会被义父的容貌晃得分神, 不过下一刻他就会被义父陡然射来的冰冷目光给刺醒。再没有妆容,义父也还是义父,霍云开从来不敢低估义父的可怕。 学了一天的武,晚饭的时候霍云开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 分卷阅读32 ,整个人都快埋到碗里去了,毫无越王世子的尊雅。留在这里的女人和孩子们都围在一张桌上。男人们都出去做大事了, 这处大院子是这些女人和孩子们最眷恋的家。伊重人没有雇佣仆,他们的身份仍然敏感,乱世之中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小琴现在是这个“大家族”的管家,伊重人自然是家主。 已经两岁的元豆和佳宝早就会叫人了。元豆和他的哥哥不一样, 他叫伊重人爹爹。伊重人曾教他改口,但元豆一听佳宝喊爹爹, 马上就改口, 到现在他懂事一些了,如果不让他喊爹爹他就哭,伊重人也只能由著他。不过被可爱的豆子喊爹爹, 伊重人还是很欣慰的。佳宝是伊重人认下的儿子,但伊重人对元豆和佳宝一视同仁,两个孩子都特别粘伊重人。他们都没有娘,爹爹不仅是他们的爹爹,也是他们的娘亲。 元豆刚满月家里就糟了巨变,母亲自尽身亡;佳宝更不消说了,左手腕上的伤疤现在都没有彻底消除。伊重人很怕佳宝以後落下什麽毛病,能给佳宝补的他都会弄来给佳宝。所以佳宝和元豆虽然一样大, 却比元豆胖了一圈,但看在伊重人的眼里那就是虚胖,还是得补。 相比对霍云开的严格, 伊重人对豆子和包子两个儿子就称得上是龙爱了。就见他拿著一个大碗,喂豆子吃一口,再喂包子吃一口。两个孩子一边吃一边手拉手地玩。霍云开每次看得都特别羡慕,他身边就没有可以和他一起玩的夥伴。 喂两个孩子吃饱了, 伊重人把他们从高凳上抱下来让他们自己去玩,这才开始吃饭。霍云开已经在吃第四碗饭了。 “爹爹,桃, 桃。” 豆子抓住爹爹的衣摆,要出去。包子含著自己肉嘟嘟的大拇指,同样肉嘟嘟的脸上是某种垂涎。伊重人放下碗,抱起豆子。 “等爹爹吃完饭给你摘葡萄吃。” “豆豆,豆豆。” “好,豆豆摘。” 豆子笑了, 伊重人放下他。包子迈出小步子哼哧哼哧走到爹爹跟前, 嘴角一串晶莹的口水:“包包,包包。” “好,包包也摘。” “呵呵……”包子高兴地拍手掌。看到两个孩子的笑脸,伊重人的心窝一角顿时变得格外柔软。一生都不可能有自己子嗣的他是打心底里把两个孩子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不过元豆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伊重人捏捏豆子的小鼻子,放他去玩。 晚饭後, 霍云开跟著义父来到书房开始他每一天的学课。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霍云开就听到义父说:“今晚你把你这个月学过的功课写一篇感悟。” 伊重人从衣襟里拿出一封信,很随意地坐在一张软椅上,打开。见义父要看信,霍云开咽下了要说的话,拿来纸,一边研磨一边琢磨这篇感悟要如何写。 伊重人收到的信是章怀秋寄来的。这两年,章怀秋一直跟在阮刑天的身边, 阮刑天对他十分的信任,不论什麽事情都会先询问他的意见。章怀秋的信第一是告诉伊重人他们这些人的近况,报个平安;二来则是告诉他目前的天下局势。伊重人虽然躲在玉城关,但对天下之事却甚为了解。不过伊重人从不回信,也从不提建议,有那些老人家辅佐越王,不需要他再掺一脚。 烧了怀秋的信,伊重人从书架上挑了本书看起来。照目前的局势来看,越王三五年之内都很难完全拿下江山。不过伊重人一点都不著急, 哪一次的改朝换代不是经历了无数的腥风血雨。三五年,已经是极少的时间了。抬眼看向正专心致志写感悟的霍云开,伊重人的眼里是赞赏,这个孩子,绝对能成大器。越王能有此子, 也算是歹竹出好笋。 第二十一章 - - 霍峰的营帐里,刚刚和几位核心的属下们商议完大事的他合衣半躺在木板床上抓紧时间休息。两年过去了,霍峰比以前更加的沉稳、更加的情绪不外路。就连黄悍都说他变了许多。章德元这些人的到来给了他莫大的助理,战事要远比他预料的顺利许多。只是……要收复整个天下,怕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面前又浮现出一双眼,霍峰睁开眼睛。两年了,那人的容貌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时不时地在他疲惫之际出现在他的脑中。这两年里, 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也不是没有受过伤。但每次一“看到”那双眼睛,他就告诉自己不能输,绝对不能输。一定要拿到这天下,一定要向那人证明自己不是懦夫蠢才! 霍峰知道自己中了魔怔,中了名为“伊重人”的魔怔, 可是他却无力自拔。这两年,他很少会想起自己身亡的夫人和不知在何方的孩子, 却总也忘不掉伊重人,忘不掉那双眼。他问过章德元很多次伊重人在哪里,对方却总说不知道。他知道章德元不想告诉他, 他也猜到这是伊重人的要求。霍峰重新闭上眼睛。等他拿到这天下,伊重人不管躲到哪里, 他都会找到那人! ※ “爹爹。”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手牵手迈过门槛,正在看书的伊重人放下书,朝两人伸出手。两个孩子跑到爹爹跟前,爬到爹爹的身上。 “爹爹,包子想出去玩。” “爹爹,豆子也想出去玩。” 伊重人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好。你们去告诉大哥,爹爹带你们出去玩。” “爹爹最好!”包子在爹爹的脸上重重啃了一口, 留下一滩口水。 “爹爹最好!”豆子嘟起嘴,用力贴在爹爹的脸上,同样留下一滩口水。 留完口水,两个孩子迅速从爹爹身上下来, 手牵著手去找大哥。看著两个孩子离开,伊重人擦擦脸,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伸个懒腰, 他起身换了件衣裳,缠上软剑, 出门。没等太久, 霍云开一手牵著一个弟弟过来了,额头还带著汗珠, 明显是练功被 分卷阅读33 两位弟弟打搅了。 “豆子和包子要出去玩,你也一起去吧。偶尔也要放松放松。”伊重人淡淡道。 霍云开点点头。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可以娶媳妇,算半个大人了。他的气质更加的沉稳、内敛,常常会让人忘了他才只有十六岁。 “擦擦汗。” 霍云开抬手用袖子擦了把脸:“好了。” 伊重人也没说他的动作有多麽粗鲁,牵过包子和豆子:“走吧。” 两个孩子兴奋极了,叽叽喳喳地喊著出去要吃什麽好吃的小食。他们每说一样,伊重人就说好。霍云开牵著包子的另一只手,脸上也多了几分和家人在一起的轻松惬意。 六年了, 一晃眼六年过去了。霍云开长成了大人,两个小孩子也有六岁了。而伊重人也过了而立之年,不过老天爷似乎想补偿他那十几年中受过的苦难,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这六年,霍云开的变化很大,如果霍峰现在见到自己的这个儿子一定会认不出来。而这六年,伊重人变得最多的是他身上的那分宁静, 一种放下一切, 回归自我的宁静。 当然,这是没人招惹他的时候。一家子的女人孩子,就伊重人和霍云开两个“男人”,自然会引起有些人的歹心。尤其小琴的姿色在京城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在玉城关更不知引来多少人的垂涎。甚至还有不怕死的看上了伊重人。伊重人用他的剑告诉这些人什麽叫找死,现在再也不敢有人来打他们的主意了。 一到了街上, 伊重人抱起了包子, 霍云开抱起了豆子,不少人都看了过来。低调神秘的蔺家在玉城关引起的注意这两年只多不少。不管是俊美的伊重人,还是年少有为的霍云开,那些注意著他们的眼神包含著好奇、探究还有倾慕、垂涎。 霍云开的好心情被这些眼神破坏了。他自然清楚义父的那张脸有多引人。朝四周射出冰冷的眼刀,霍云开成功地吓跑了一些人,但还有些人不怕死地大胆地盯著伊重人。反观伊重人, 彷佛没察觉到这些眼神般,淡然自在地走著。遇到包子和豆子想吃的零嘴,他就让霍云开掏银子。只要是和霍云开一起出来,伊重人从来不掏钱, 都是让霍云开做主。在伊重人的锤炼之下,霍云开可谓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 包子和豆子开开心心地吃著糖葫芦, 包子很懂事地挣挣腿:“爹爹, 包子自己走。” 豆子一听也马上说:“哥哥,豆子自己走。” 伊重人放下小胖墩包子,霍云开放下豆子。两个孩子手拉手, 舔糖葫芦。 正漫无目的地逛著,一小队人马疾驰而来。伊重人和霍云开立刻抱起两个孩子闪到路边。紧接著,他们就听到为首的那人高喊:“越王大败昆国!攻入京城!越王大败昆国!攻入京城!” 伊重人的心漏跳了一拍,霍云开倒抽了一口气,脸上瞬间路出狂喜之色。可当他激动地看向义父正要说这件事时,他的心,也漏跳了一拍。 “我们回去吧。” 伊重人的表情很淡、眼神很淡。霍云开心里一阵发慌:“义父。” “回去再说。” 伊重人抱著包子就往家走。包子不舔糖葫芦了,豆子也不舔糖葫芦了, 爹爹怎麽了? 第二十二章 - - 越王打败昆国并攻入京城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玉城关。而所有人都相信,这个消息会很快传遍整个南楚国。六年来,越王的兵马连连得胜。两年前,天神教新教主不知名地死亡,天神教彻底崩溃,大部分教众成了越王挥下的士兵。如果不是昆国落井下石,越王早就可以攻入京城了。没有了伊重人的沪安卫和御亲卫面对越王的大军毫无还手之力。 很快,更确切的消息传来。越王亲自率大军攻入京城, 茹太后自尽,逃出皇宫的小皇帝被没认出他来的士兵斩杀, 南楚国已尽在越王的掌控之中。昆国五十万兵马在这场战争中折损,昆国国君投降,昆国愿意成为南楚国的属国,并割让六座城池。越王在内忧外患之中拿下南楚国, 大败昆国, 请越王登基的呼声越来越高,老百姓们都相信越王会带给他们一个盛世。 相比外面的鞭炮齐鸣, 蔺府上下却显得有些沉闷。让小琴带走了两个孩子,伊重人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霍云开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的惊慌,义父太冷静了, 冷静地有些冷漠。 “越王,获胜了。”伊重人平淡地开口, 其他人都点点头,这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结果。逐一看过这些陪伴了自己这麽多年的婶婶、姐姐和妹妹们,伊重人道:“当年,你们被两卫迫害,不得不离开京城。现在越王即将执掌天下, 也是你们回归荣耀的时候了。” “如海, 你这是什麽话。”章大婶不高兴了, “我们都是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婆子,哪有什麽回归荣耀。等你老哥哥和怀秋他们回来,咱们一大家子就住在这里,多好。” “是啊是啊。”大家都同意。荣耀虽然美好, 但经历了生死之後,平淡才是他们想要的。 “既然你们这麽想,那就等老哥哥他们回来或来信之後再说吧。”伊重人看向霍云开, 霍云开马上说:“我要和义父在一起,豆子也离不开您。” “我不会和你回京。”伊重人一句话就斩断了霍云开的希望。霍云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伊重人忍著不舍, 说:“我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 离开了那里, 我不会再回去。你是越王世子,你父王已是这天下的王者,你很可能是太子,你必须回京。豆子也必须回京。” “义父!您是我和豆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父王的救命恩人。我敢保证,回到京城父王一定会大礼相待!您忍心离开豆子吗?”还有我。 伊重人的牙关紧了紧, 他怎麽舍得离开豆子。豆子和包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现在两个孩子晚上睡觉也一定 分卷阅读34 要和他一起睡。他不是两个孩子的亲爹,但他是真把他们当亲儿子。可是,舍不得也得舍得! 深吸了一口气, 伊重人站了起来,冷声说:“我主意已定。你若真把我当你的义父,就别让我为难。” 不给霍云开开口的机会, 伊重人走了。霍云开的血液几乎瞬间被冻住,在那个人离开之前,脑袋发懵的他想也不想地大喊:“义父!你就真的舍得丢下我和豆子?!” 伊重人的脚步顿住,背对著霍云开狠下心说:“我不是你们的亲爹。”说罢, 大步离开。 “义父!” 霍云开要去追, 被章大婶拦下。章大婶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大家沉默地离开。霍云开的眼睛都红了,十一岁以後就没哭过的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义父,不要他们了,不要他和豆子了。 章大婶拉著霍云开坐下,拍拍他:“麦子, 唉, 云开啊, 你别怨你义父。京城、皇宫都是他的伤心地,你要理解他。再有,现在所有人都当他已经死了,回到京城,肯定会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他的仇家那麽多, 他现在好不容易能有点平静的日子,他又怎麽愿意回去。” “他不要我和豆子了。”霍云开的指甲陷入掌心。 “他不是不要你们,是不能再要你们。待你父王登基之後,你和豆子的身份与我们就是云泥之别。哪怕你们再愿意, 你父王、朝中的人、天下人也绝对不会同意你们认他做义父。” “他是我和豆子的义父,永远都是!” 擦掉眼泪, 霍云开起身就走。哪怕他是皇帝, 义父也是他的义父!跑出来的霍云开没有去找义父,他深知义父的脾气,决定的事就一定不会更改。要怎麽做?要怎麽做才能让义父改变主意?霍云开让自己冷静, 一定要想到办法, 一定要在义父走之前想到办法。他有预感,义父一定会不动声色地离开他们。 “爹爹,你怎麽了?”豆子两手捧著爹爹的脸,担心地问。 包子也是一脸的担心,不敢说话。抱著两个孩子的伊重人亲了亲豆子的额头,压下离别的伤心说:“没什麽。爹爹在想事情。” “爹爹,豆子听话,爹爹不伤心。” 虽然伊重人在极力掩饰,但豆子还是看出爹爹在伤心。伊重人的眼眶**,勉强对豆子笑笑:“豆子和包子都这麽懂事, 爹爹怎麽会伤心?” “爹爹,是不是包子又胖了?”正在被诸位奶奶强制要求减肥的包子很害怕。包子是名副其实的包子,又胖又圆。 伊重人被包子逗笑了,可他的心却更难受了。 “包子不胖, 爹爹就喜欢包子这样。” “豆子也喜欢。” 豆子没忘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不大理解为什麽奶奶们不愿意让包子多吃饭。一听爹爹和豆子都喜欢自己胖胖的,包子拍拍肉肉的肚皮,呵呵笑了。包子笑了, 豆子也跟著笑了。孩子是最容易满足、最容易快乐的。伊重人看著两个孩子的笑脸, 心从未如此疼过。 ※ 京城,占领了皇宫的霍峰并没有因此而激动地高呼或者尽情地宣泄,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许百才、贺甲和阮刑天在攻打京城之前就全部与他会和,霍峰把善後的事宜全部交给自己的四位手下和那些一路辅佐他的人们,他则在快速地收拾行囊, 一副要走的模样。 “王爷, 元大人求见。”一名护卫在外面喊。 “速请。” 把几百两银子塞到包袱里,霍峰走出昔日帝王的寝宫卧房。元德对霍峰躬身行李,道:“越王,天下已定,老臣不负所托,老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还请越王能答应。” “您说。” 对这几位老臣, 霍峰是格外的敬佩、敬重。 元德的眼角有些湿润,哑声说:“重人为了我们这些人受了莫大的委屈,背负了太多不应该由他背负的罪责。老臣恳请越王能让天下百姓都知道重人的忠义,重人的委屈。这是我们这些人心里一直惦念的一件事。” 霍峰双手扶住元德,沉声道:“这件事就算您不说, 本王也会去做。本王欠了他不止一条命,本王已经命人去拟旨, 定还伊重人清名。” “老臣谢越王恩!” 元德,前丞相章德元感动地就要下跪,被霍峰拦住。 “老丞相,请告诉本王,他在哪。” 章德元的脸上浮现犹豫,重人不会想让王爷知道的。霍峰见状马上说:“您不说,本王也会去查。现在这天下都是本王的,本王一定会找到他。老丞相,本王不会为难他, 本王,只是想当面跟他谢恩。” 霍峰软硬兼施。不管章德元说不说, 他都会想办法查出伊重人在哪里。六年了,他等了六年了。看著越王坚决的脸,章德元开口:“越王能答应老臣绝不为难重人?” “本王答应!本王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本王要亲自去见他。” 章德元惊讶极了。不再犹豫,他说出:“重人, 在玉城关。蔺府。” 霍峰的眼里浮现明显的惊喜和激动。放开章德元,他转身冲进卧房拿了包裹就大步往外走,边说:“本王现在就去找他!” “王爷,属下跟您一起去吧。”章怀秋站在寝宫的门口,身边是阮刑天。章怀秋道:“重人不愿意回京, 若王爷您执意要重人回京,可得想好说服他的话。” 霍峰的眼神暗沉,把包裹丢给阮刑天:“本王会让他乖乖回京的。” 章怀秋的眉心紧了紧。没有再耽搁, 霍峰出了寝宫就往马厩走,阮刑天和章怀秋跟著他,看著王爷聪促的脚步,章怀秋觉得他爹似乎做了件傻事。重人非生气不可。 第二十三章 - - 在吃人不吐骨头 分卷阅读35 的地方呆了十几年,伊重人对危险有著极其敏锐的直觉。当年对越王说了那些话,他不後悔,现在也不後悔,因为他不认为自己会再和这个人见面,哪怕这个人日後拿到天下。可现在,事情似乎有超出他掌控的危险。不说别的,单就豆子他就不能说走就走。这也是他为什麽会觉得危险的原因, 他不想再见越王,如果不尽快离开,难保不会见到那个人。但豆子…… 伊重人在犹豫,霍云开却是要急死了。义父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要他和豆子了,这怎麽能行。霍云开不知道他的父王和义父之间的“恩怨”,自然想不到那麽多。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义父就这麽离开。义父不仅是他和弟弟的救命恩人, 更是他的夫子、他真心想认的另一个爹。他之前想得很好, 等父王胜利了,他就要带义父回京城过好日子。虽说现在的生活也不错, 但以义父的学识和胆识,在这个地方不仅是埋没,更是委屈。还有义父的身世, 他不想再听到有人说义父是奸佞、是恶党。他一定会求父王为义父正名,让天下人都知道义父的忠和善。可是义父, 却不想要他和豆子了。霍云开很伤心,这种伤心与知道娘自尽後的伤心一样,甚至,更伤心一些。 自伊重人表示不会跟霍云开和豆子去京城之後,府内的气氛便有些低沉, 尤其是霍云开表现的特别明显。吃饭的时候,霍云开也不说话, 饭也吃得少。有好几次,霍云开想和伊重人谈谈,伊重人都避开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的豆子和包子以为爹爹在生大哥的气,两个孩子很担心。爹爹和大哥从来没有这样过。 晚上睡觉的时候, 乖乖洗漱完的豆子和包子并排躺在床上,等著爹爹上床。收拾妥当的伊重人脱了外衣上床,就看到两个孩子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目光扫过豆子的脸, 伊重人的心窝又一次刺痛。偏过头,佯装无事地放下床帐, 他侧躺好, 拍拍两个孩子:“快睡吧。” “爹爹……”包子肉嘟嘟的小脸上有了几分忧郁, 豆子也是。 “怎麽了?快睡吧。”伊重人捂住包子的眼睛,不敢看豆子。 “爹爹。”豆子翻身,隔著包子看著爹爹,苦恼地说:“大哥是不是做错事了?爹爹都不理大哥。爹爹你告诉豆子,豆子让大哥来给爹爹赔不是。” 伊重人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神色不变地说:“没有。大哥怎麽会做错事。你们两个小孩子不要瞎猜。快睡觉。” 最後三个字伊重人加重了语气,豆子和包子不敢再问了。伊重人很疼他们,但是两个孩子就是知道要听爹爹的话。乖乖闭上眼睛,豆子重新平躺好,在爹爹的轻拍中渐渐睡著了。 两个孩子都睡著了。伊重人轻轻下了床。套上外衣, 他走出房间。夜晚丝毫不见白日里的热气,带了些凉意。伊重人施展轻功跃到房顶,沉默地看著天上的月亮, 月亮的光芒洒下,好似在他的身周裹了一层淡淡的金芒,只是,这层金芒透著些许生人勿近的冷意。儿时的他, 也是会调皮捣蛋得让娘头疼的男孩子。为了治他的调皮, 爹请人来教他习武,磨他旺盛的精力。如果爹娘还在世,一定认不出他是他们的儿子。 但在经历了家变、入宫为奴之後,他的性子越来越冷。在那个地方,不心狠手辣就会被人连骨头不剩地吃下肚子。救他的伊叔在宫里也不过是个地位不高的公公,能保住他的性命已是不易。他必须靠自己在那里活下来, 他必须学会心狠, 学会冰冷。可是, 他再冰冷,也终究是个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每一次看到豆子,听到豆子喊他“爹爹”,他就说不出要把豆子送走的话。但豆子, 是越王的儿子,是未来的王爷,就算他舍不得,豆子以後也不可能再喊他爹爹, 也不可能再做他的儿子。哪怕云开和豆子现在再舍不得他,日後等他们进了宫, 等他们有了更尊贵的身份, 等他们有了别的同父异母的弟妹,这份虚幻的父子之情迟早也会变成他们急於摆脱的耻辱。 想到这里,伊重人身周的气息更加的冰冷, 眼神也更加的坚定。长痛不如短痛,该放手的时候绝对不能犹豫。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伊重人跳下房顶,进了屋。两个孩子睡得很沉,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带锁的木头箱子。从床脚摸出一把钥匙,他打开箱子。箱子里是他剩下的积蓄。有银票、有金银元宝、有珠宝首饰,身为沪安卫千户的时候,伊重人心安理得地收下他该得的一切好处。越王府抄家时的那些家产张忠几乎都给了他,伊重人留给了霍云开和豆子,包括两位王妃的遗物。虽然这一大家子的人都一直是他在养著,不过伊重人剩下的钱财也足够他和豆子吃完这辈子。把箱子锁好, 他提著箱子去找小琴。 小琴已经睡下了。有人敲门,她又赶紧起来,开门一看是伊重人,她惊讶极了, 侧身让对方进屋。“大哥?” 伊重人把箱子放到桌上,转身问:“我要走了,你是要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小琴先是一愣, 随即便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她抿抿嘴,反问道:“您不等我乾爹他们回来吗?” “我会给怀秋去一封信。若他们不愿意留在京城,自会知道去哪里寻我。我怕夜长梦多。我不能保证越王会不会放过我。” 小琴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跟你一起走。我不想乾爹和乾娘为难。我是不会去京城的,但我留在这里, 乾爹和乾娘就不能不为我考虑。乾爹乾娘的年纪大了, 还是回京城的好。” 并不意外小琴不愿意去京城,伊重人拍拍箱子:“这是我所有的家当,放在你这里。这几天你就开始安排府里的事,我们可能随时会走。” “好。” 伊重人咽了咽嗓子,声音低沉了几分:“务必保密。” “嗯!” 把箱子交给小琴,伊重人回去了。心里颇乱的他没有发现阴影中有人一直在注意著他。回到房间 分卷阅读36 , 看到两个孩子, 伊重人忽略心中的不舍,悄悄地收拾起了行囊。 ※ 在房间里打坐完毕,霍云开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抹坚决。起身,他离开房间。这个时候包子和豆子一定是在院子里玩耍。还没走到院子, 他就听到了包子和豆子的笑声,霍云开停下脚步。四周看了看, 只有两位婶婶在照看著他们,他心里顿时一松。 “豆子,包子。” 霍云开扬声喊,大步走了过去。 刚刚跟爹爹学完课的包子和豆子一看到大哥来了,立刻跑了过去,伸手要抱。霍云开弯身很轻松地抱起两个弟弟,笑问:“今天跟爹爹学什麽了?” “哥哥哥哥,我会写爹爹的名字了。”包子举著肉乎乎的小手无比自豪地说。 豆子接道:“爹爹要我们背,我和包子都背下来了。爹爹说明天要教我们。” “包子和豆子真厉害。哥哥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好好。” 一听有玩的, 两个孩子立刻忘了最近对爹爹和哥哥的担心。 第二十四章 - - 霍云开带弟弟去盪秋千,秋千是他前年和义父一起搭的,看到那两个秋千,霍云开的心里有点酸,义父不要他们了。随即,他的牙关紧了紧,一定要让义父答应和他们一起回京城! 不一会儿,包子和豆子的笑声几乎传遍整个蔺府。照看豆子和包子的两位婶婶放心地把他们交给霍云开, 去张罗午饭了。可等到吃饭的时候, 所有人惊慌地发现豆子和包子不在了,霍云开也不知去向。 得到消息的伊重人脸色一沉,冲回屋提了剑就走,冰冷带著怒火的眼神看得众人是心惊胆战。两位婶婶自责不已,谁能想到霍云开会偷偷把两个孩子带走。 霍云开知道自己这回死定了,不死也会被义父揍掉半条命。但为了留下义父, 他什麽都豁出去了。他不知要怎麽联系父王,也拿不准父王对义父是什麽态度, 思索了许多天後, 他带著两个弟弟直接去了玉城关的守卫大营,亮出自己越王世子的身份。义父要走, 谁也拦不住。霍云开把希望放在了父王的身上。义父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於情於理, 父王都不应该为难义父才是,只要让父王知道义父是个怎样的人,让父王知道义父这几年对他和弟弟的照顾,父王一定会帮著他劝说义父和他们一起回京城。 霍云开这一路面,守卫大营里的气氛陡然就变了。世子失踪一事天下皆知,现在世子找上门来了,守卫大营的都尉如临大敌。虽不能确认对方的身份是真是假, 但他也绝对不敢怠慢。一边亲自安排越王世子和两个不知身份的孩子,一边马上派人去禀报越王,都尉赵东川愣是被这位凭空出现的越王世子给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霍云开带著两个孩子去守卫大营,街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伊重人没花费太多的时间就查到了霍云开的下落。可他还没靠近守卫大营,就被一队人马拦了下来。 “军营重地, 速速离去!” 隐隐的, 有孩子的哭声传来,伊重人的心揪紧。勒紧缰绳, 他直接开口:“霍云开!你若不想死就把豆子和包子交出来!” “呵!”四周一片抽气。此人竟然是来找世子殿下的!不对! “大胆狂徒!不得对世子殿下无礼!” 伊重人被包围了起来。无视四周杀气腾腾的士兵, 伊重人的一双冷眸注视著哭声传出的方向,很快, 一道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传出:“义父答应我跟我回京,我就带包子和豆子回家。” “呵!”又是一片惊呼,包围伊重人的那队人马後退了几步,此人是世子殿下的义父?! “呜……爹爹……爹爹……”豆子和包子的哭声明显,伊重人怒火中烧。下一刻,他手里的剑差点掉在地上。 “呜呜……爹爹不要豆子了……爹爹不要豆子了……” 霍云开抱著豆子和包子走出营帐。包子也在哭:“爹爹,我不要离开豆子,爹爹,呜呜……” 霍云开的眼睛通红, 声音沙哑:“义父,我不想逼您, 我只是,不想和您还有包子分开。请义父原谅我。” 说完这句,霍云开抱著豆子和包子又回了营帐,孩子的哭声陡然变大。 “爹爹……爹爹……豆子听话,豆子听话……” 丢了剑, 伊重人下马就往军营里冲。和霍云开一起出来的赵东川拦下了要阻止伊重人的士兵们。伊重人双眼冒著杀气, 如入无人之境地冲进了那间帐篷。躲在里面的霍云开先是吓了一跳,然後放开了在他怀里大哭的两个弟弟。 “爹爹!” 一看到爹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豆子和包子扑了过去。豆子的两只小手死死抓著爹爹的衣服大哭:“豆子听话,豆子听话……” 包子哭得小脸涨红:“爹爹,为什麽,不要豆子……呜呜……爹爹, 包子听话, 爹爹,不要,不要豆子……” 伊重人半跪在地上用力抱住两个孩子,一遍遍地说:“爹爹没有不要豆子, 爹爹没有不要豆子……”霍云开站在一旁低著头,赵东川站在帐篷外满头的雾水,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这个人是谁? 哄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伊重人才把两个孩子哄得不哭了。哭累的他们在爹爹的怀里睡著了。但两个孩子这回哭得太伤心,哪怕是睡著了还是止不住地抽噎。把包子和豆子放在不够软的硬板床上,伊重人看向始终不吭声的霍云开。霍云开在他面前缓缓跪下:“义父, 你打我吧。”伊重人走过去,提起霍云开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下手不留情。 伊重人这次是真的气坏了, 哪里还管霍云开是不是越王世子、会不会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把霍云开 分卷阅读37 揍了个鼻青脸肿。霍云开长这麽大第一次挨打,却是挨得心甘情愿, 因为义父走不了了。赵东川命人把帐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这个时候,不管是霍云开,还是伊重人,赵东川都绝对不能让他们离开军营。更何况伊重人把霍云开揍成那副模样,给赵东川十个胆, 他也不敢把“打越王世子的世子义父”给放走了。 伊重人被强留在了军营。揍了霍云开一顿的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看著两个孩子哭肿的眼睛和脸颊,他妥协了。其实在豆子哭的时候他就已经妥协了。要说这世上他的软肋是什麽,那就是包子和豆子。他冷静地在这里等越王的到来或者是越王的圣旨。他不在乎越王要怎麽处置他, 他,问心无愧。把霍云开踹出去,不许他进来, 伊重人在不够宽敞的床上躺下守著两个孩子。 ※ 一只三千人的队伍正快速向玉城关赶来。在距离玉城关还有五天的路程时,为首之人收到了玉城关都尉赵东川派人送来的急信。信有两封,一封是赵东川写的;一封是“他儿子”写的。看完赵东川的信,此人的神色变了几分;而另一封信他只看到一半就勃然大怒, 看完之後他立刻下令全速赶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玉城关。 伊重人,你这是要逃吗?你和我, 到底谁是孬种? 第二十五章 - - 南楚国上下被一道“洗冤诏”给震晕了。恶贯满盈的前沪安卫千户伊重人竟然是忠臣?!被恶党害死的前丞相章德元一家、前户部尚书谢丹一家、前惨死在伊重人手上的那些忠臣们竟然都还活著!这道“洗冤诏”,洗的就是伊重人的冤屈。而诏书的起草者竟然就是那些人们以为已经被害死的章德元章丞相!更甚至,越王和越王的两个孩子竟然也是被伊重人暗中救下的。一时间,伊重人从人人恨不得得尔诛之的恶党之首变成了忍辱负重的忠良贤臣。别说下面的百姓们晕了,就是朝中不明真相的官员们都晕了,包括霍峰手下的许多人在看到这道“洗冤诏”之後震惊地三天三夜没睡著,这消息太震撼了。 而远在玉城关的伊重人本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无力去管这些事。被吓坏的豆子时刻都粘著他, 生怕下一刻爹爹就不要他了。一看不到他就哭。为此伊重人差点又把霍云开揍一顿,如果不是赵东川拦著, 他真就下手了。豆子不安,包子也跟著不安,两个孩子亦步亦趋地跟著爹爹,脸上的笑容少了许多,每每看得伊重人後悔不已。 这天, 到了吃饭的时候,伊重人给两个孩子盛好饭, 看也不看霍云开一眼,他还在生气。霍云开脸上的青紫依然明显,始终都没有得到义父原谅的他也不走, 每天还是和平常一样该练功练功、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伊重人不理他,他当然难过, 但他相信时间长了义父会原谅他。 豆子和包子这两天特别的乖,两个孩子拿著小勺子自己舀菜舀饭,伊重人沉默地给孩子们夹菜,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豆子和包子越乖,他就越气, 气霍云开的自作主张。 “包子、豆子, 午睡起来爹爹带你们去骑马。” 包子和豆子的眼神一亮,马上又变得小心翼翼。豆子问:“去哪里骑?”爹爹会不会趁著骑马就把他丢下了? 假装没看到豆子眼里的担心,伊重人道:“就在营地里。爹爹,你们两个, 还有大哥,我们一起骑马。” 闷头吃饭的霍云开猛地抬起了头,包子和豆子看了眼大哥, 挪挪挪,挪到贴著爹爹。包子仰起瘦了一些的小脸, 拉住爹爹的手:“爹爹, 你会离开我和豆子吗?” 豆子的眼圈瞬间红了,也拉住爹爹的手:“爹爹,豆子听话。” 伊重人的心似乎被谁紧紧攒著,他搂住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以後不许再问。爹爹不会离开你们,永远不会。” “爹爹……”豆子抱住爹爹。 “好了。吃饭。吃完饭爹爹陪你们午睡,睡起来去骑马。”放开两个孩子, 伊重人看向一脸渴望的霍云开:“你的功课落了这麽多天,打算什麽时候补回来?” 霍云开一个激灵:“义父说什麽时候补,我就什麽时候补。” “十篇,明天午饭前交给我。” 霍云开手里的筷子一个没拿稳。他立刻捧起碗大口吃饭, 心里却笑了,义父肯罚他就是原谅他了。 饭後,霍云开去自己的帐篷里写,豆子和包子抱著爹爹睡觉。也不知是不是伊重人的那句话起了作用,两个孩子的睡颜少了几分担忧,恢复了几分孩子气。 睡了一个时辰,伊重人依约带孩子们去骑马, 只写好一篇的霍云开陪同。包子和豆子坐在爹爹的身前, 当马儿在爹爹的控制下慢跑起来时,两个孩子发出了久违的笑声。毕竟是男孩子,没有不喜欢骑马的。霍云开的脸上也有了笑容,他跟在伊重人的身边保护两个弟弟。伊重人的嘴角微扬,不去想日後自己会何去何从,此时的他, 只是一位爹爹。 营地後方的校场, 周围的兵士们各个好奇地看著骑马的几个人,赵东川也在。世子殿下骑马,他怎能不在场。只是对那个模样过分俊美的“殿下义父”,他有些拿不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问世子殿下殿下也不说。王爷飞鸽传书, 命令他务必看好这个人,不许这个人离开军营一步。王爷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不,该说是皇上。赵东川心中一凛,更加不敢怠慢。这时, 有一位兵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在赵东川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赵东川身子一震, 转身就往营地外跑。 正背对著赵东川的伊重人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包子和豆子想要再快一点, 伊重人轻轻抽了一下马屁股,马儿小跑了起来,包子和豆子抓著缰绳, 孩童稚嫩的笑声令人格外愉悦。 当一位风尘仆仆从京城 分卷阅读38 赶来的男子大步来到校场时, 入目的就是一位他既陌生又有些眼熟的人正带著两个孩子骑马。那一瞬间,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嘴角带著一抹淡淡笑容的俊颜,和那一双他日夜无法忘记的双眼。心跳,陡然失去了控制。似乎有所感应,伊重人扭头看了过去,嘴角的笑容倏然消失,明显愣住了。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停止。霍峰看著马上的人,伊重人看著校场入口的人,没有人出声, 就连包子和豆子都只是抓紧了爹爹的手好奇地看著那个有些邋遢的人。 霍峰的嘴边是一圈的胡子,一看就是多日未打理,眼窝深陷、眼底的青色明显。看著那张在自己的记忆力早就模糊的脸,伊重人微微蹙眉。天下已定, 这人为何会来这里?又为何,如此的邋遢憔悴?难道京城的局势有变? 这,就是这人终年藏在妖容下的真正容颜吗?似乎, 惦记的只有自己。那双眼, 和深刻在自己心里的那双眼一模一样,却似乎又多了些什麽。霍峰的目光扫过伊重人身前的两个孩子,心下了然。就在刚刚,他终於明白了自己为何对这双眼一直念念不忘,为何天下初定就急急忙忙地从京城赶过来。 霍峰先动了。他大步朝伊重人走去。伊重人也动了。他从马上下来,站在那里没有上前迎接的意思, 只是把两个孩子抱下了马。霍云开也下了马,走到伊重人的身边,眼神激动异常,带著久别亲人的湿润。 走到距离伊重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霍峰开口:“伊重人,你可知罪?” “父王?!”霍云开傻了, 父王难道没有收到他的信?!而四周听到这句话的人则再一次倒抽一口冷气, 世子的义父是伊重人?!沪安卫的伊重人?! “爹爹。”豆子和包子吓了一跳,这个人是谁?好凶。 伊重人面色平静,眼神稍冷地看著霍峰,问:“草民所犯何罪?还请王爷告之一二。” 霍峰看了眼害怕的豆子和包子,又看了眼焦急不已的长子, 这才道:“你犯了藐视本王之罪。伊重人,本王限你三日之内收拾好细软, 随本王回京。现在,”霍峰突然弯腰抱起了豆子和包子,“带本王到你府上。” “爹爹。”豆子和包子挣扎,他们不要这个怪叔叔抱。 伊重人去抱两个孩子,却听到霍峰说:“豆子、包子,我是父王。你们的父王。父王来接你们回京。” “父王?”豆子和包子愣了,那是什麽。 伊重人的手顿在半空。霍峰看向霍云开,声音哑了几分:“云开。” 霍云开忍下眼里的湿润,跪下:“子云开, 叩见父王。儿子不孝。” 霍峰紧紧咬了下牙关:“起来。” 霍云开站起来,神情激动。没有把两个孩子还给伊重人,霍峰转身就走,对守在校场外围的赵东川喊:“去蔺府!” “爹爹——” 两个被怪叔叔绑架的孩子伸出双手呼救,爹爹救命呀。 “豆子、包子, 我是父王。你们的父王。” 霍峰抱著两个孩子上了马。 包子大胆地问:“父王是什麽?” “……就是你们的另一个爹爹。” 伊重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此人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麽?伊重人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 一个,他曾狠狠“藐视”过的人。 第二十六章 - - 平静的“蔺府”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慌乱。蔺府外,越王的亲卫军把府邸围了个严实,不知情的还以为蔺府犯了什麽大罪。 很快,蔺府的主人是沪安卫“已死”多年的伊重人这一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玉城关,紧接著,玉城关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份“洗冤诏”,玉城关的老百姓们才知道蔺府里的那些婆子婶子们竟然是被伊重人救下的忠臣家眷。一时间,玉城关一片哗然。 伊重人仍是不知道这件事。回到蔺府, 他就见到了章怀秋,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愧疚。伊重人是不悦的,怀秋应该知道他不想再见越王才是。章怀秋没有为自己的解释,不过和他在一起的阮刑天解释了。透路他的踪迹给越王知道的不是章怀秋,而是他的父亲,章德元。伊重人一听就猜到了老哥哥这麽做的原因。老哥哥一直认为他很委屈,包括宅子里的每个人都认为他很委屈。但他并不觉得。他不在乎别人怎麽看他, 天下间所有的人认为他是奸佞他也不在乎。 孩子在霍峰的手上,伊重人没有去讨。回到蔺府他就回了房, 把一切的喧嚣都关在了门外。霍峰说要治他的罪,伊重人却是半点不担心,他反而更在意霍峰让他回京的意图。他有预感, 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要被打破了。还有,那人为何要说是包子的父王?他不相信那人不知道包子的身世。 霍峰没有立刻去找伊重人。他抱著包子和豆子去了长子云开的屋子。父子二人一别就是六年, 小儿子更是刚出生没多久就不得不离开他的身边。六年,物是人非。看到长大成人的长子,霍峰心中感慨万千。而面对小儿子脸上的好奇和对他的陌生,霍峰的心抽痛。 豆子和包子在怪叔叔的怀里扭来扭去,他们要去找爹爹。眼看两个孩子要哭了,霍峰放下他们,让章怀秋带他们去找伊重人。房间里只留下了父子二人, 霍云开第一句便是:“父王,您收到我的信了吗?” “收到了。”腾出两只手的霍峰扣住儿子的肩膀,眼中是欣慰,“你长大了很多。听怀秋说你一直跟著你义父习武读书, 这些年,过得好吗?” 虽然早已得知儿子在伊重人身边没有受半点的委屈,但身为父亲, 霍峰还是要亲口问一问。一听父王的言语中对他认义父一事毫不介意,霍云开马上说:“义父武功高强、学识渊博, 孩儿在义父身边受益匪浅。父王, 义父对孩儿、对弟弟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恩,孩儿想带义父回京城。孩儿,”霍云开沉声,“孩儿要为义父养老送终,还望父 分卷阅读39 王能应允。” 说完,霍云开跪下。义父不说,一些事他也能明白。义父,身有残缺。如今,父王拿到天下,以他的身份, 义父有所顾忌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他不管,他认了义父为义父,他就要孝顺义父、为义父养老。别人要笑,就尽管笑去。 霍峰看著一脸坚决的儿子,甚是欣慰,但也有些淡淡的不悦。这份不悦不是因为儿子要认那人为义父,他觉得儿子对伊重人过分“看重”了。 “你该知道, 你义父以前, 是宫里的人。你,是父王的长子,未来的太子。你认他做义父,会被人耻笑,更会遭到大臣的反对。你要想好。” 以为父王不愿意,霍云开不高兴了。 “没有义父, 孩儿和豆子早就死了。若只是为了不被人笑话就抛弃义父, 孩儿和那些忘恩无意之徒有何区别?父王,难道您也因为义父的身份而嫌弃他吗?您能夺得天下,义父出了多大的力,您难道不知道吗?” 霍云开很失望,很失望。他以为父王会支持他的决定,哪想到。 霍峰又岂会看不出儿子眼里的失望, 他弯腰把儿子扶起来,面色平静地说:“父王此次前来,就是要接你义父回京。若父王嫌弃他的身份,就不会从京城一路赶过来。但是云开, 这件事你要想清楚。等你成为太子,等你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强者之後, 你是否还能忍受有一位曾在宫里做过公公的义父, 你是否能忍受大臣们对这件事的反对和弹劾。人,是会变的。” “孩儿不会变。”霍云开的眼眶泛红,“孩儿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谁把孩儿带出王府, 是谁把豆子养大,是谁教儿子习武读书。父王,要不是皇上昏庸,义父又怎会入宫受辱。孩儿,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个儿子果然像我。霍峰用力拥住长子,然後放开。 “记住你今天对父王说的话。” “孩儿不会忘!” 那人,把自己的儿子教养得很好。看著都快和自己一般高的长子,霍峰知道,他可以放心地把江山交到儿子的手上。霍家,後继有人。 “父王去见你义父,三日後回京, 你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 “嗯!” 霍云开笑了,他们终於可以回家了。 从儿子的屋里出来,霍峰深深吐了一口气。别看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但心里却有些没底。六年了, 即将称王的他在面对一人时竟然有些紧张,实在是让他脸上无光。六年了……霍峰搓搓脸,他都是快四十的人了, 时间,过得真快。只是那人,似乎一点都没变。但也只是似乎。因为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那人真正的模样是什麽。霍峰迈出步子,朝伊重人的住处走去,脚步沉稳。这天下已经是他的,最难的也不过如此。 来到伊重人的住处, 还没进屋,霍峰就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声音。 “爹爹,京城有桃桃吗?” “京城什麽都有。豆子,是葡萄,不是桃桃。” “唔……爹爹,豆子为什麽要叫怪叔叔‘父王’?豆子已经有爹了, 怎麽还会有一个爹?爹爹不是叫‘爹爹’吗?怎麽又变成‘父王’了?” “你还小, 等你长大了爹爹会跟你解释。记得要叫‘父王’。等回到京城,可能还要改口。” “为什麽回到京城要改口?” “等你长大了爹爹会跟你解释。” “唔……” 豆子明显糊涂了。 “爹爹,包子也要叫怪叔叔‘父王’吗?” “……” 伊重人沉默了。一人很自然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包子自然也要叫‘父王’。” 在卧房里的伊重人蹙眉,抬头,一人走了进来。包子和豆子一看到怪叔叔,立刻忘了爹爹之前说的话。坐在床上的两人马上躲到了爹爹的身後, 探出半个小脑袋。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怪叔叔,两个孩子还是有些好奇的。 霍峰张口:“你还没有回答包子的问题。他该叫我什麽?” “王爷,这件事不是儿戏,还请您三思。”伊重人站起来,放下床帐,把两个孩子与霍峰隔绝开来。 “孩子年幼,会当真的。草民会和他们解释清楚。”显然,伊重人并不想包子攀这门“亲戚”。 “来人。”霍峰喊了声。小琴低著头从外头进来。伊重人警戒地注意著霍峰,不知要他要做什麽。霍峰看著伊重人, 对小琴说:“带包子和豆子下去。” 小琴抬头,担忧地看了眼伊重人。伊重人松开抓著床帐的手,朝小琴点了下头,小琴走到床边,把两个孩子抱下来。 “爹爹……”包子和豆子不想走。 “跟琴姨去找大哥。”伊重人和小琴一起给两个孩子穿上鞋。包子和豆子看看爹爹, 再看看叫“父王”的怪叔叔,乖乖地跟琴姨走了。小琴带著孩子一出来,站在外头的阮刑天就安排了几名护卫远远地守著,霍峰已经下令,他和伊重人有要事要谈,任何人不得打扰。 第二十七章 - - 霍峰拉过屋内的一张椅子坐在伊重人的对面,伊重人带著些许防备地在床边坐下,直视对方。两人谁都不先开口,过了一会儿,霍峰打破沉默。 “伊重人,你在怕什麽?”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一抹霍峰曾经极为熟悉的讥嘲:“草民有何要怕?草民只是不明白王爷此来是为何意。草民以前对王爷是有些不敬,不过还请王爷看在草民对您的那一点恩情上,能放过草民。” “草民?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草民’, 本王怎麽觉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看不起本王?”霍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膝盖几乎碰到伊重人的膝盖。 接著,他的身体前倾,两手放在伊重人的身体两侧。伊重人向後退了退,眼神冷凝。“你在怕什麽?怕本王吃了你?还是治你的罪?” 霍峰的呼吸喷在自己 分卷阅读40 的脸上,伊重人不想示弱, 没有再向後退。他冷冷地说:“王爷不是已经说了要治草民的罪吗?” 霍峰的嘴角勾起一抹神似伊重人的冷笑, 凑到伊重人的耳边, 像伊重人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说:“当年那个敢当面骂本王是孬种、懦夫的伊重人去哪了?怎麽几年没见,你竟变得如此胆小?你怕跟本王回京、怕本王认包子做养子、怕再见到本王。伊重人, 你才是懦夫。” 伊重人的眼神暗沉:“王爷,激将法对草民无用。” “本王为何要对你用激将法?你曾对本王说过的话, 本王这六年从不曾忘记。伊重人,你可以逃,如果你忍心包子从现在起就开始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你大可以逃。”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杀意。 “章德元他们还在京城。伊重人,你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你已经无法像以前那样凭一己之力救出他们。不想他们跟著遭殃,你就逃吧。”丢下这句话, 霍峰站起来,大步离开。伊重人的双拳紧握,克制著去拿剑的冲动。 关上门,霍峰的脸上再无一丝刚才的冷酷无情。看到他出来了, 阮刑天走过来要说话,被霍峰抬手制止。想到屋内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阮刑天立刻闭了嘴。 离开伊重人的住处很远之後, 阮刑天才说:“王爷,天下初定, 您还是要尽快回京才是。” 霍峰道:“三日後启程。你告诉怀秋, 不管本王对伊重人做什麽他都不要插手。本王自有打算。” 阮刑天有些为难。章怀秋对伊重人的看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绝对可以为了伊重人与王爷起冲突, 这也是阮刑天深感无力的地方。 “本王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要想他乖乖跟本王回京,本王必须用些手段。这些话你不要告诉怀秋,现在是本王和伊重人斗智斗勇的时候,谁敢插手, 本王绝不轻饶。” 最後这句话,表明了这件事没有任何转圜的馀地。阮刑天见状只能点头,看来他要看好怀秋了。 ※ 在霍峰说了那些话之後,伊重人一直没有离开房间。越是逆境, 他越冷静。已经可以想见回到京城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霍峰拿包子要挟他就是做好了准备。伊重人考虑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霍峰,然後带著包子逃出生天。至於豆子……他相信霍云开能照顾好他。他已经顾不得那麽多了。可就在伊重人想对策时,霍峰却命人抬了一张卧榻到伊重人的卧房,甚至把自己的行囊也拿到了伊重人的房间。 看也没看伊重人,洗去一身风尘的他直接在卧榻上一躺,被子一扯。没一会儿,鼾声响起。伊重人怔愣地看著在他的面前睡著的人, 第一次有了些茫然, 这人这是做什麽?他正想怎麽下杀手,这人却大大咧咧地跑到他的面前睡觉!伊重人拿下了床头的剑,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爹爹……”包子和豆子进来了。伊重人急忙把剑挂回去。 一进来看到怪叔叔睡了,包子和豆子放轻脚步,欢喜地跑到爹爹跟前,举起手里的夜明珠, 小声说:“爹爹, 父王叔叔给的,可以发光呢。” 包子和豆子的手里一人一颗夜明珠,得了礼物的两个孩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拿给爹爹。伊重人瞬间愧疚难当,他刚刚竟然想要丢下豆子!他不配豆子喊他一声爹! “爹爹,给。”豆子把夜明珠放到爹爹的手里。包子也交给爹爹,还小小声地又道:“父王叔叔说这个珠子晚上会变得更亮。” 咽了下嗓子, 伊重人把两颗珠子放进豆子和包子的口袋里,低哑地说:“父王给你们的,你们自己拿著。要叫父王,不是父王叔叔。”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看一眼熟睡的霍峰, 伊重人抱起两个孩子出去。豆子和包子掏出夜明珠把玩, 很喜欢这份礼物。而霍峰好像是真的睡死了, 一点反应都没有。 原本对豆子愧疚难当的伊重人推开房门, 却被屋外的守卫告之他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伊重人的邪火瞬间又上来了。当著孩子的面他不能发作,他抱著包子和豆子返回屋内,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杀了屋里的那个家伙。 这一觉, 霍峰睡到天都黑了才醒过来。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脑袋还在,霍峰安心了。卧房外有隐隐的光亮,霍峰起身,打开门。就看到伊重人正在油灯下看书,两个孩子不在。 听到动静的伊重人抬头看了眼霍峰,接著面无表情地继续看书,没有开口的意思。霍峰岂会看不出这人心里有气,他出门让人给他端吃食, 然後很自然地在伊重人的对面坐下,两人之间隔著一张小方桌。 伊重人不说话,霍峰就那麽大大咧咧地看著对方, 饶是伊重人的心再冷静,在对方毫不掩饰的注视下他也难保平静。但他一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二不知说什麽,伊重人稍稍侧过身子避开霍峰的注视,翻过一页书, 继续看。 “茹太后和皇上都死了。” 霍峰开口,伊重人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对方。见伊重人只在片刻的惊愣之後就恢复了平静, 霍峰很满意。 “大势已去,茹太后自尽,皇上逃出宫,被我的人遇到,我的人没认出他,直接杀了。” 霍峰好像正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不过视线却牢牢锁住伊重人, 想看看对方是不是如表现出的那样的平静。 伊重人听出了霍峰话中的试探,他放下书,转身面对霍峰,绝情地说:“这二人死了於王爷您是最好不过。留下他们,反倒容易引起有心人的利用。” “伊重人,你的心, 究竟在哪?”霍峰伸手, 食指轻点伊重人的心窝。伊重人退开,不语。 “沪安卫的千户大人是茹太后的心腹、龙臣,众人皆知。你与茹太后之间的暧昧 分卷阅读41 也早已不是秘闻,她死了,你却如此的无动於衷。我以为,你对她,还是有些情分的。” 是我, 不是“本王”。霍峰的态度和之前用包子和豆子来威胁伊重人时截然不同。伊重人只觉得霍峰看自己的眼神过於深沉,他一点都看不透对方到底想对他做什麽?当年他对霍峰做的事、说的话,以霍峰如今的身份,咽不下这口气实属正常,但为何又牵扯到了茹太后身上? 伊重人小心应对:“草民与茹太后不管有多少情分,在草民离开京城之後也没有了。不然王爷要草民如何做呢?为茹太后报仇?” 我只想知道你和茹太后以前到底亲密到什麽地步。霍峰深深地看著伊重人的双眼,想要看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王爷,晚膳来了。” 霍峰直起身体,让对方进来。不著急, 等回到京城,他有的是时间。 第二十八章 - - 三天后,霍峰一行准时启程。这三天里,霍峰整日呆在伊重人的房中,要么看书,要么和包子豆子建立父子感情,要么和伊重人斗智斗勇。怎麽看怎麽像在监视伊重人。伊重人似乎也认命了。对他来说,除了两个孩子,没有什麽是重要的, 包括他的命。每次豆子把父王给他的好玩意第一时间拿过来给爹爹时,伊重人的心都会被愧疚啃噬。既然放不下, 那就去面对吧。霍峰回京之後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登基为王。不用多久,霍峰会娶妃、会有别的孩子,心性善良单纯的豆子等於进入了一个危险的泥沼之中,作为爹爹,他要保护他的儿子。 至於霍云开, 伊重人反倒不怎麽担心。霍云开已经一十六,又是霍峰的长子, 武功学识在他这几年的尽心教导下都相当不错。不是伊重人自夸,霍峰要想再有一个可以和霍云开媲美的儿子没那麽容易,至少得十年。到那时, 霍云开都已经二十多了,就算对方再受霍峰的龙爱, 也无法和霍云开抗衡,可以说,霍云开的太子之位不仅板上钉钉,更是无人能撼动。相比之下,豆子反倒更危险。 想通了这些,伊重人便再无包袱。以前, 他可以在张忠和孙季禹的眼皮子底下把老哥哥他们救出来, 以後,他同样可以保护好豆子和包子,哪怕霍峰成了皇帝,他也不惧。对自己的实力很有把握的伊重人把府里的所有人都带上了, 包括曾发誓再不回京的小琴。小琴无亲无故,伊重人认了小琴当妹子,自然要放在身边照顾。 浩浩荡盪的一队人马向京城而去。和来时不同, 回去的速度要缓慢一些。府里的人都是些老弱妇孺,自然不能骑马。霍峰让阮刑天和章怀秋准备了许多马车, 拉著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当回京。霍峰从赵东川那里又抽调了一万精兵护送他们回京。车队在前, 士兵们在後,在最前方的马车里,包子和豆子趴在窗边一脸的好奇。 霍云开没有坐马车,他骑著马跟在马车的一侧,就要回京城了,最高兴的莫过於他,义父看样子是愿意了。而最令人惊讶的是霍峰也没有骑马, 他坐在伊重人和两个孩子的马车里,抱著朝窗外探头探脑的包子。豆子在伊重人的怀里。 霍峰没有因为豆子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有所偏颇。反而好像为了证实自己是真的要把包子当成亲生儿子,霍峰对包子更亲近一些,就如现在, 他没有抱豆子,而是抱著包子。豆子和包子对这位冒出来的父王也没有一开始那麽排斥了。不得不说,霍峰的“小玩意攻势”非常有效,这还是阮刑天给他出的主意。再加上霍云开在一旁不停地帮父王说话,豆子和包子就这样轻易地被收买了。对此,伊重人表现的一直很平静。豆子本来就是霍峰的儿子,而包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霍峰也有恩情, 霍峰也应该对包子好,伊重人这个爹不会介意多几个人对孩子好,他没那麽小气。 霍峰敏感地察觉到伊重人对回京之事的接受,他安心了不少。如果伊重人真的带包子离开,他没自信能找到这人。那些威胁的话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的计策,要论心机, 他远不是伊重人的对手。其实, 他也并不想和伊重人耍心机,他更喜欢像现在这样和伊重人相安无事地照顾两个孩子。 看到大哥骑著马好不威风的样子,包子的眼里是渴望。霍峰看出来了,问:“包子想不想骑马?” 包子看向爹爹,他想骑。霍峰让马车停下,直接抱著包子出去, 嘴上说:“父王带你骑马。” 豆子一听自然也想去,伊重人认命地出了马车。 “重人,你带豆子,我带包子。” 自然到不能再自然地说了一句, 霍峰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抱著包子上了马。伊重人有瞬间的怔愣。 “爹爹。”豆子摇摇爹爹的手, 他也想骑马。 伊重人回神, 这时有人牵了匹马过来,他沉默地抱著豆子上马。 “重人,我们带孩子到前面去, 再折回来。” 霍峰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也不管伊重人同意没有,他抽了下马屁股,马儿快速向前奔去,包子的笑声响起。 “爹爹,我们去追包子和父王。”豆子迫不及待了。 伊重人挥下马鞭,前方,一人扭头示意他快跟上,脸上是轻松的笑容:“重人,你快点,我要掉头了。” 伊重人策马追了过去, 豆子和包子的笑声响彻。 “父王(爹爹),再快一点。” 伊重人的心比平时快跳了几下。记忆中,这好像是那人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他不由得蹙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非常,不喜欢。 在他们後方的章怀秋也皱起了眉头,一脸的深思。越王刚才的那几声“重人”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更让他拿不准的是越王刚才的那声自称, 是“我”, 而不是“本王”。章怀秋微微眯起双眼,看著越王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分卷阅读42 “怀秋,你在担心什麽?”阮刑天出声。因为霍峰对伊重人的态度,这几天章怀秋对阮刑天也颇有微词,态度自然称不上好,对此, 阮刑天很无奈。 章怀秋压低声音,带著些威胁地说:“重人於我,是手足、是亲人、是挚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包括王爷。” 阮刑天压下不悦:“你认为王爷会伤害伊重人?你在王爷身边这麽多年,难道还不相信王爷的为人?” 章怀秋看向阮刑天:“那你告诉我, 回到京城之後, 王爷打算如何安置重人?” 阮刑天哑然,伊重人不可能为臣,但要他回宫做太监?想到伊重人的那双眼,阮刑天可不认为对方会愿意。那,王爷打算如何安置伊重人?阮刑天被问住了。 “若王爷要重人再回去做太监, 我会带重人离开。”丢下一句狠话,章怀秋因为对越王很不满, 连带著对阮刑天也不满了。策马离开,章怀秋明显的把对越王的不满撒在了阮刑天的身上。阮刑天苦笑,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霍峰的动向自然隐瞒不了,他也不打算遮掩,越多人知道他在哪,他们反而更安全。沿途诸城诸镇都一早做好了接应的准备。他还没有登基,但对南楚国的国民来说,他俨然已是南楚国的新君,自然不敢怠慢。每到一城, 霍峰会命大部队在城外驻扎,他则带著其他人进驻城中。一开始,两个孩子对为何“爹爹”还叫父王异常糊涂,渐渐的,他们幼小的心中也有了一丝明了, 父王是比爹爹厉害的爹爹,因为那些来接他们的人对父王都特别的恭敬, 还会给父王下跪呢。但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麽好多人都怕爹爹。孩子有时候是最敏感的,那些知道越王身边的男子就是伊重人的人,无不胆战心惊。沪安卫千户大人的馀威由此可见。 对於伊重人而言,霍峰的看不透也好、那些人的惧怕也好, 他都泰然处之。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两个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就要走这麽长的时间,怕他们会吃不消,不过目前看来两个孩子的适应力都还算好。而在最初的不适应之後,伊重人对霍峰时不时的一声“重人”也麻木了。 队伍里有老人有孩子,行进的速度自然不会太快。就这样走走停停,一个月後,京城的城墙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伊重人的心情复杂。曾以为, 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包子,豆子,咱们到家了。” 霍峰显得很兴奋。他当然兴奋了,回到京城, 有些事就是他说了算了, 谅某人插翅也难逃。 “爹爹, 这里就是京城?” “爹爹,京城的墙好高哦。” “爹爹……” 两个已经从父王那里知道京城有多麽多麽好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京城到底是什麽样子了。 第二十九章 - - 城门外,已经提前得知越王回来的诸位大臣们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为首的人便是老丞相章德元。霍峰攻下京城之後就把善後的事宜全部交给了底下的人,自己带了阮刑天和章怀秋去玉城关“抓人”。官员的认命、登基之事等等事情他都没有交代。国不可一日无君,又是新朝初定的时候,越王的平安回来让焦急等待的大臣们无不松了一口气。不过一想到随越王回来的还有一人,很多人的心思都非常复杂,更多的是不解。王爷要报恩只需下一道圣旨即可,何以要亲自跑一趟?所有人都认为王爷亲自跑一趟不是为了伊重人, 而是为了两个孩子,这麽想著,他们也就可以理解了。 霍峰没有坐在马车里,他骑在马上,身前是包子。伊重人也骑在马上,身前是豆子,霍云开骑马跟在父王半个马身之後。来到城门口, 霍峰抱著孩子下马,伊重人也下了马。霍云开把包子抱过来。章德元携诸位大臣磕头行礼:“臣等恭迎吾王, 恭迎殿下——” “快快请起。” 霍峰双手扶起章德元,感激地说:“辛苦老丞相了。” “老臣所作不多,都是诸位大人们同心协力。王爷, 您该入宫了。” 入宫,成为皇宫新的主人。 霍峰看了伊重人一眼, 上马,所有人都随著他的动作看了眼伊重人。伊重人面色正常地对章德元、谢丹等人点了点头,沉默地上马。 “进宫。” 一声令下,所有大臣们跟随越王进宫,一个新的朝代即将到来。 ※ 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又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霍峰把伊重人安置在了宫里, 包子和豆子还和他住在一起。霍峰进宫之後就忙得不见了人影,相比之下,伊重人居住的“凝神宫”却是格外的冷清。“凝神宫”听起来有几分远离尘世的田园之气,但宫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冷宫所在地。越王把伊重人安排在冷宫, 这一举动不免令人揣摩,可越王的小儿子也住在这里,大家就猜不透王爷到底是怎麽想的了。哦不, 是皇上。 越王回来的第二天,圣旨下。南楚国改国号越, 年号康正, 是为康正元年,越王霍峰为康正帝。霍峰是南楚国皇室一脉,却改朝换代,并摆著与南楚国划清界限。一个月後,霍峰将在曾经的南楚国皇宫举行登基大典。紧接著,各项法令颁布,包括宫中内侍不得化妆,不得干政,清除南楚国在内侍太监上的畸形政策,杜绝太监专权。 与各项法令颁布一同进行的还有对有功之臣的封赏。霍峰听取章德元的建议,封阮刑天、贺甲、黄悍和许百才为大将军, 这四人对他忠心耿耿,又是一路跟随他的部下,值得信任;其馀的武将,则按照功勋分为武将军、将军和副将。兵权主要掌握在四位大将军的手上,而霍峰作为皇上,手持朱雀,玄武, 青龙, 白虎四份兵符,用以控制四位大将军的兵权。其他将领手上一共占三成的兵力,由四位大将军监督。 霍峰本身就是武将出身,又是他带著诸方将领打 分卷阅读43 下天下,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四位将军出现拥兵自重的可能性很小。不过还是要有所提防,毕竟要考虑他死後太子是否能镇得住这些武将。不过霍峰不担心, 他相信有人会比他想得更周到。 霍峰原本想封章德元为丞相, 却被对方以年龄太大为由拒绝了。後来霍峰请章德元教导霍云开,这次章德元没有拒绝。被伊重人救下的那些老人家们都选择了退出朝堂。霍峰自然舍不得他们就这麽告老还乡,和唐年他们商量了之後,霍峰任命谢丹为包子和豆子的夫子,其他人则要么进入京师学院授课,要么进入翰林院。和老人家不同, 章怀秋、谢明这些年轻人进入了朝堂,霍峰把他们都安排在要职,新朝初定,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谢明为丞相, 章怀秋为御林军大统领,吉弟出任吏部尚书、唐年为都察院御史。每一位跟著霍峰一路走过来的人都得到了他们相应的封赏, 除了伊重人。凝神宫在皇宫东南角的偏僻角落, 霍峰派了人守在凝神宫外,伊重人可以随意进出,但不许出宫, 一旦他离开凝神宫,守卫必定会跟著他。霍峰还派了七八位太监伺候伊重人和两个孩子的起居,在吃穿用度上他也没有半点的克扣,除了偏僻了些,伊重人的待遇到不像是被“冷落”,但怎麽看,怎麽像是被软禁。 伊重人无视周遭的好奇与猜测,凝神宫有一处很大的院子,以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们不想被饿死就得自己种菜种粮,所以凝神宫最多的就是地。伊重人带著包子和豆子在地里洒下菜种,种上花, 搭上葡萄架,还让人弄了两个秋千,就像在蔺府里一样。 这天,章怀秋来找伊重人, 伊重人刚给菜地浇完水,一头的汗。伊重人挥退左右,在亭廊里摆上茶盅。 “什麽风把章大人吹到我这里来了?”伊重人调侃。 章怀秋一脸的愠色, 直接说明来意:“重人,你若想走,我马上带你走。”皇上把重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早就一肚子不满的章怀秋要爆发了。 伊重人笑笑,把茶盅推到章怀秋跟前:“喝杯茶,消消气。你不觉得这里挺好的吗?又清净,又没人来烦我。” “我问皇上对你是何打算, 皇上说这是他与你的事,叫我不得插手。重人,你我相识这麽多年,我了解你。若不是为了豆子,你绝对不会回京、不会进宫。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带你和包子走。” “那豆子呢?”伊重人的话音多了几分冷意。他喝著茶, 看著前方慢悠悠道:“他要怎麽对我, 我都不惧。他再狠,也比不过张忠和孙季禹之流。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豆子,只是不想包子和豆子分开。豆子一天叫我爹,我就一天是他的爹。我也很想知道皇上打算怎麽处置我。怀秋,你知道,我是个极为护短的人。明年的这个时候, 皇上可能就有别的儿子了,但我,绝不允许有人欺负我的儿子。我要你牢牢掌握住御林军,告诉老哥哥,让他跟皇上提,尽快立太子,还有豆子的王爷身份也要赶快确定下来。” 看著伊重人的侧脸,章怀秋彷佛又看到了那个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的沪安卫千户大人。他勾起唇角,喝下伊重人给他倒的那杯茶。他怎麽可以忘了这个人是谁。这人可是把整个南楚国都毁掉的厉害人物。 “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放下空茶盅, 章怀秋站了起来:“事情没有眉目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 伊重人点点头。现在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著他,他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章怀秋走了,伊重人吹著秋老虎的热风继续喝茶,一派的云淡风轻。 第三十章 - - “怀秋去找重人了?” 御书房,霍峰听不出喜怒地问。 “回皇上,章大人和伊大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 一位太监站在霍峰身後躬身回道。此人名叫卢涛,曾是越王府的管事太监,越王府被抄,他和其他人被关押在大牢里,原本是没命活的。不过由於伊重人的关系,这些人只是被流放, 保住了一条命。霍峰起兵之後,卢涛带著一部分人费尽辛苦地找到越王。卢涛算是衷心之人, 霍峰命他暂管宫中内侍。别人羡慕卢涛水涨船高,卢涛自己却清楚,皇上命他“暂管”,那就是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卢涛马上想到了“冷宫”里的那个人。 皇上可是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照顾好凝神宫的人,不得让对方受一点委屈, 卢涛若还不清楚那个人对皇上的重要,他也就不是卢涛了。几年来, 他最清楚皇上有多惦记那个人,至於皇上的心思,卢涛明白。只不过想到那人的性子和身份, 卢涛有点没底。让卢涛退下,霍峰在御书房里沉思。良久之後, 他起身离开御书房,前往凝神宫。 凝神宫里,伊重人正在和三个孩子吃饭。霍云开已经开始帮著父皇做事了,今天难得有空过来陪义父吃顿饭。两个孩子也好几天没见到哥哥,很是高兴。霍云开见义父的神色还算不错,心底的担心稍稍去了些。他也不知父皇对义父是什麽打算, 不过父皇既然吩咐了卢涛不得怠慢义父, 他也不是太担心。 四个人正吃著,外头传来守卫的喊声:“皇上驾到——” 伊重人放下筷子站了起来,霍云开也站了起来。两个还没开始学宫廷礼仪的娃娃没动作,好奇地看向院子门口。 霍峰进来了, 在两人行礼之前开口:“不用多礼了。”他看著伊重人,“你们刚吃啊。” 伊重人顺著他的话问:“皇上用过膳了吗?” “还没。看来朕来的正是时候。” 霍峰很自然地走到伊重人的身边,立刻有人拿来一张凳子。坐下後, 霍峰看看一桌子的菜,心情看上去很好地问:“还吃得惯吗?朕去玉城关之前就让他们把以前的御厨换了, 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挺好的。谢皇上挂念。” 伊 分卷阅读44 重人不卑不亢地回道, 坐下。动作麻利的宫人为皇上摆上碗筷,已经有人去御膳房吩咐加菜了。霍峰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一番,他略微蹙眉:“有点辣,朕记得你不吃辣。” 伊重人的眼里滑过一抹怔愣,接著, 他就听霍峰道:“来人啊。去御膳房,告诉他们,凝神宫的菜要多几道不辣的。” “皇上,”伊重人出声, “草民能吃一点辣的。”最主要的是三个孩子喜欢吃辣。还有,这人,如何知道他不吃辣? 霍峰把三盘没有辣椒的菜换到伊重人的跟前,说:“朕问过老丞相,他说你不能吃辣,回京的路上我也没见你吃过辣。孩子们爱吃什麽,你让御膳房给他们做, 你自己爱吃什麽, 也别忘了说。朕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伊重人抿紧嘴,心窝一阵异样,他盯著霍峰,想看透那双眼里的深意。霍峰没事人似的夹了几道辣菜,感慨道:“这几年,朕倒是变得能吃辣了。”说著, 霍峰另一手捏捏包子和豆子的鼻子, “看著父皇作甚?快吃饭。不好好吃饭,父皇会罚。” 包子马上往嘴里塞了一勺饭,然後问出他一直很不解的一件事:“父王,你怎麽又变成父皇了?” 豆子在一旁点头。爹爹的称呼变来变去,孩子会糊涂的。伊重人的嘴角多了抹隐忍的笑意,霍峰哈哈大笑, 道:“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爹爹也是这麽说的。两个孩子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大口吃饭。不好好吃饭,爹爹也会罚的。霍云开的眼里是喜悦,父皇和义父相处的愉快, 他自然最高兴。 霍峰一边吃,一边询问长子这几日可还适应, 霍云开一一回答。伊重人不作声, 沉默地吃著霍峰换到他面前的三盘菜。过了会儿,御膳房新做的几道菜送过来了,清一色的无辣。霍峰的胃口看上去不错, 连吃了三碗饭。 饭後, 霍峰让霍云开带包子和豆子去消食,他则让伊重人和他进屋,明显的有话要对他说。进了屋,关了门,伊重人给两人泡了茶。屋内的气氛有些安宁,霍峰喝了一杯茶,放下茶盅看向伊重人,伊重人抬眼。 “重人。” 伊重人的心漏跳了一拍,霍峰的眼神过於灼热了。 “来帮朕吧。” 伊重人等著他继续说。 霍峰道:“天下初定,秩序混乱, 不管是宫外还是宫中,都还说不得太平。重人,朕这麽说,绝无轻视你之意。朕深受乱党所害, 对乱党深恶痛绝。但你也知道,宫里的这些人如果管不好,很容易就变成乱党。而朕, 身在宫廷, 许多事难免要用到他们,朕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替朕管著他们。” 伊重人的脸色冷了下来,眼里闪过讥嘲。何须说得如此委婉,就是想他重操旧业,做太监罢了。霍峰一看就知这人误会了, 他伸手去抓伊重人的手,被对方避开。 伊重人冷冷地说:“皇上抬举草民了。草民是沪安卫出身,那可是十足十的乱党,皇上就不怕惹人诟病?” 霍峰站起来走到伊重人的面前,两手放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凑近。伊重人退无可退, 眼神更加冰冷。霍峰弯腰, 和伊重人面对面,忍著某种**和怒火说:“朕还没有把话说完,你就定了朕的罪。你是不是还在怪朕以前辱你之事?那是朕的不对,朕和你赔不是。” 伊重人为霍峰的低声下气而不可控制的怔愣,这是他再次遇到霍峰之後常常会有的一种错愕。两人的呼吸随著霍峰的凑近几乎混合在了一起, 伊重人侧头,避开霍峰喷出的灼热。但很快, 他的心又恢复了冰冷。那个身份,是他深恶痛绝极力想要忘掉的,而这个人,又在他面前提醒了他不堪。 “重人,”霍峰握住了伊重人的手,伊重人好似被烫到了一样用力去抽,却没抽出来。“能听我好好说吗?” 是我,而非朕,伊重人扭头, 眼里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过了会儿,他开口:“皇上请讲。” 来日方长。霍峰松开伊重人一直想要抽出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道:“宫里的那些内侍,哪怕是卢涛, 朕都无法完全相信。特别是那些在朕身边伺候的人,看到他们, 朕就会想到张忠那些人。最主要的是,前朝歪风不是那麽快能消除的,宫里头也难保有恶党馀孽,朕怕暗箭难防,万一伤了包子和豆子……”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冷凝, 沉思了一会儿,他看向霍峰:“皇上想要草民如何做?”这人说的没错,南楚国可是有百年宦官专权之风,新朝初定,难保不会冒出什麽阿猫阿狗的祸患朝堂。为了两个孩子,重为太监又如何? 霍峰就知道只要提出两个孩子,伊重人一定会答应。他沉声道:“做朕的御前侍官, 参与朝政、掌管内庭、御前行走。” 伊重人心中异样, 这和沪安卫以前的职责有何不同?霍峰直视伊重人的双眼,道:“朕需要你的手段和能力来整顿内庭,找出那些不甘心的馀孽,也为太子日後的登基消除隐患。新朝初定, 朕需要有人给这些内侍们定一个新的规矩, 除了你, 没有人能让朕放心。‘御前侍官’只有一位,就是你。待你百年之後,这一官职也将不复存在。” 直白地说,这一官职就是为伊重人量身而定的。霍峰的言辞与眼神就如一把火,在伊重人的心头腾地点燃,他万万都没想到霍峰竟然是如此打算。心跳有些微的不规律, 伊重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霍峰的凝视。但他毕竟是伊重人, 不会逃避,他说出不妥之处:“这和沪安卫有何区别?只怕会引起百官的不满。” 霍峰不在意地说:“反对的人自然会有,大可不必理会。因为是你,朕才会有此想法;若换了旁人,朕还怕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张忠呢。” 伊重人似 分卷阅读45 笑非笑地问:“皇上就如此信任草民?” 霍峰的眼里又出现会把伊重人焚烧的火焰:“因为你是伊重人。”几个字,说得坚决肯定。伊重人的心里又一次滑过一抹异样,他缓缓站了起来,唇角勾起。 “若草民还要拒绝,那就太不识抬举了。”伊重人掀起衣摆就要下跪领命,被霍峰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伊重人不扭捏不惶恐, 直视霍峰的双眸,薄薄的双唇张开:“臣,必不辱命。” 霍峰笑了,深深的笑了, 握著伊重人胳膊的两手不但没有放开, 反而更加用力:“朕,信你。” 帝王的信任,往往伴随著腥风血雨,没有哪位帝王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一个人。伊重人深知这一点。但这一刻,他没有去想自己日後会面临怎样的危险。这个男人是帝王,但也是他的两个儿子的父皇。也许, 从他计划救出霍峰一家时,他的命运就与这个男人纠缠在了一起。危险也好,什麽也罢,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走下去。他,是伊重人,是无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过的伊重人。危险, 又有何惧。 第三十一章 - - 走在回寝宫的路上,霍峰的心情只能用愉悦二字来形容。不过面上却不见分毫。他知道此诏令一出,百官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他早已是箭在弦上,必须得发。无数个日夜,他对那双眼、那张刻薄的嘴恨得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他一次次发誓要报复那人,要把那人加注在他身上的耻辱连本带利的还给那人,却从未想过要怎麽还, 或者说,都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直到他在玉城关见到骑在马上的那人,看到那人对孩子流路出的真心笑容,他终於知道,自己这六年来心心念念不忘的原因究竟是什麽;自己,想要报复的,究竟是什麽。 抬眼, 看向夜空,眼前又出现了一人的眼。只不过这次, 那人的眼是如此的清亮,少了妖容的遮掩,就如那一颗颗的星子, 令人移不开目光。那是,伊重人, 重人。 ※ 说动了伊重人的霍峰并没有马上颁布诏令。这件事他已经私下与章德元、谢明等几位老臣通过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伊重人从恶党的屠刀下救出来的,自然不会反对。在他们看来,这一官职反而委屈了伊重人。只要是掌管内庭之人,按照律法,除皇后之外,总归离不开“某某太监”“某某公公”这些字眼,这是伊重人心里的一道伤, 一道注定无法痊愈的伤。但目前看来,这一官职对伊重人已是最好的安排了。参与朝政,御前行走,那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享有的殊荣, 何况伊重人还兼掌内庭。 霍峰提出这样的决议,以章德元为首的“蔺府”中人都欣慰不已,皇上心里还是有重人的。有这些人的支持, 再加上阮刑天这些心腹大臣也绝对不会反对,霍峰就更不在乎谁会不同意了。 康正元年九月十九, 霍峰在皇宫里举行了隆重的登基仪式。伊重人牵著两个孩子的手无视周遭的各种眼神, 与霍云开站在一起,看著那个男人一步步走上帝王宝座,身著明黄色的龙袍,成为真正的天子。没有去想在这个男人成为帝王的道路上自己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当那个男人转过身来接受百官的参拜时,下跪的伊重人看到了那个男人朝他这里投来的深沉目光,他发现,他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霍峰抬起一手:“诸位爱卿平身——” 站在御天台上,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臣子,霍峰的内心激盪。他,竟然也会走到这一步, 走到天下间最顶端的位置上。下意识的,霍峰又准确地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人的身影,那个人也正看著他。万目睽睽之中,霍峰和伊重人的眼神似乎胶著在了一起,又似乎仅仅只是那麽一瞬间的相遇。 卢涛双手捧著一卷明黄的圣旨从侧方走了出来。站在皇上的下首处,卢涛展开圣旨,高盛宣读。圣旨读到一半的时候, 四周已是惊呼声起, 就连伊重人都惊呆了。而当卢涛收起圣旨时,满场哗然。 霍峰封长子霍云开为太子,择日举行太子册封大典。封次子豆子为安平王,王位一品亲王;封养子包子为和寿王,王位一品亲王。已故的两位王妃追封为皇后与皇贵妃。 霍峰认包子为养子一事不是秘密,但圣旨上提到的这两个孩子的大名却是引起第一波震动的原因。霍峰一直没有给豆子改名, 他不提, 伊重人也不提。而就在今天,霍峰当著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面,给自己的这个儿子起了名字——霍恩重。而包子的名字也改了,不再是蔺佳宝,而是伊恩宝。两个孩子,一个叫恩重, 一个叫恩宝;一个姓霍,一个姓伊。 而圣旨最後霍峰封伊重人为御前侍官,听政议政、御前行走并掌管内庭,官居二品。这已经不是权势滔天不滔天的问题了, 就连霍峰的亲信们都惊掉了下巴,皇上做得也太明显了吧。 霍峰不管百官的反应, 大手一挥, 此事板上钉钉,不会更改。就在一些臣子们想要上书皇上收回成命时,他们在晚上的庆贺之宴上看到了身著侍官官服的伊重人。许多人的双眼圆瞪、眼神恍惚、心里小鹿乱撞。 伊重人的官服以深红色为底, 紫色与金色的线交织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尤其是领口、袖口和衣摆的纹饰看上去更是华贵异常。这是官服吗?哪有官服会选这麽艳的颜色!而伊重人似乎天生就适合这样的颜色,他的脸看上去更加的白皙俊美,再配以他冰冷的神色,整个人似妖艳又似圣洁,似妩媚又似素雅,不少人都看呆了,就连冷静如阮刑天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更何况是别人。 反观伊重人神色如常,落落大方。他虽是朝廷官员,但又是两位王爷的爹爹, 所以他的位置在太子霍云开的身边。霍云开也好似第一次看清自己义父的模样,眼神呆滞地随著义父的走近而移动。他知道义父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却不知竟然如此的好看!果然 分卷阅读46 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只不过是一件衣裳,竟然会产生如此炫目的效果! 有人咳嗽了两声。声音不大, 但也足够把这些一脸痴呆状的人给惊醒。当他们看向发出声音的人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霍峰在心里咬牙, 他错了,他不该给那人选这麽一套衣裳的!给伊重人挑选官服的时候,霍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有红和紫,他没有见过还有谁能像伊重人这样适合这两抹颜色。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身官服会引来如此的反应。霍峰很後悔,很後悔,可他又不能让伊重人回去换。这是他批复吏部已经订好的,岂能随意更改。若是改了, 不正显得自己心虚麽。 伊重人的目光在一些人的身上淡淡扫过,马上,那些还忍不住盯著他看的人立刻一个寒战,低下了头。前沪安卫千户大人的凶名可不是假的。包子和豆子有两位嬷嬷伺候著,不过他们还是习惯跟爹爹在一起。豆子第一个站起来跑到爹爹跟前,嚷著:“爹爹, 豆子饿了。” 包子也过来了, 嘟著嘴:“爹爹,包子也饿了。”那麽多好吃的,为什麽还不能吃? 霍峰看了卢涛一眼,卢涛立刻扬声喊:“开宴——” 伊重人拿起筷子,神色泰然地喂两个孩子吃菜。包子和豆子索性在爹爹身边坐下,他们要和爹爹在一起。 见伊重人完全不受那些眼神的影响,霍峰执起酒杯, 想著怎麽尽快结束这场晚宴。要不回头跟重人商量商量,还是换一身官服吧。这身红色的官服以後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再穿。 第三十二章 - - 这一晚,吃得最好、最饱的只有包子和豆子。累了一天的两个孩子还没到晚宴结束就趴在爹爹的身上睡著了。伊重人一手抱起一个孩子先行离席,殊不知他离开的时候霍峰松了好大一口气。 霍峰原本是想让包子和豆子单独睡,两个孩子都六岁了,也该自己睡了。但包子和豆子一直都是跟著爹爹睡,怎麽也不肯。所以哪怕两个孩子现在是身份显赫的王爷,仍住在凝神宫,晚上也仍和伊重人一起睡。 在两位嬷嬷的帮助下给孩子换了睡觉时穿的衣裳, 又给孩子擦了手脸和脚,伊重人挥退伺候的人,脱下深红的侍官官服。 坐在明镜台前, 铜镜里是一张没有半点表情的俊美容貌。放下发髻,铜镜里的人立刻看上去雌雄莫辩。伊重人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怎样的脸。不管是嘉政帝还是前朝的官员中不乏有对他感兴趣的,若不是他心狠手辣、面带妖容,又有手段, 怕不早就被不知多少人吃得渣都不剩了。宫中模样好一点的太监哪个没有被嘉政帝龙幸过。被嘉政帝龙幸过的太监, 要么被茹妃或孙季禹弄死;要么被张忠招揽至手下, 色诱收买那些有此嗜好的大臣。就是孙季禹都暗地里玩过不知多少太监。 为了不让自己落得那样的下场。他拼命练武,学会心狠、学会冰冷,学会动心机耍心眼。他设局让太子落水, 而他适时出现救下太子, 从此搭上茹妃。有茹妃做靠山, 他自己又一身了得的功夫再加上冷冰冰的性子,嘉政帝没敢对他出手。多少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一副妖容——深紫的唇、深红的眼线、苍白的脸。 今日,当他看到吏部送来的官服时,往日的种种又一次在眼前浮现。送来的人说是皇上亲自挑选的颜色,伊重人不知那人是什麽意思。是要他拿出沪安卫千户的手段,还是仅仅是因为那人记得他以前的妆容?不管是哪一种, 他都不喜欢。不过他不会有任何的表示。在别人看来,他现在是权势滔天,但他心里始终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霍峰可以给他权势,也可以一夕之间把他打入阎罗殿, 权势是最美味的毒药。哪怕豆子叫他一声爹,他也不过是一介草民。 至於霍峰眼里时不时会灼烧他的火焰……伊重人对著铜镜沉思。他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霍峰看上了他。不管他多麽不愿,都无法摆脱他是太监的事实, 哪怕是现在,他也不过是一个顶著侍官头衔的太监、公公。阉人, 只能做玩偶, 连男龙都不配。霍峰也许对他有情,但最多不过是报恩之情。那人愿意收包子为养子, 愿意豆子继续喊他“爹爹”,足以还了他曾对那人的恩情。 有脚步声,伊重人迅速收回心思,接著他就听到外间的门“吱呀”一声响了。只穿了一身里衣的他起身去拿外衫,内室的门被人撞开。 “重人……你, 睡了没?” 一位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伊重人套上衣服,蹙眉:“皇上,您怎麽到这里来了?” 打了个酒咯,霍峰摆摆手, 脚步不稳地走到床边, 一屁股坐下。“我来,看看豆子,和,包子。” 真是喝多了,连“我”都出来了。伊重人朝外间看了看,没人, 难道这人是独自过来的?他抬脚就往外走, 喊人来送霍峰回寝宫。紧接著,一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重人,别走。” 一个用力把伊重人拉过来,霍峰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子一歪,压在了伊重人的身上。伊重人急忙伸出两手扶住他。霍峰比伊重人高一个头, 又是武将出身, 身材魁梧。他这麽一压,伊重人根本撑不住他,只能後退。他一退,霍峰就前进,伊重人连退四五步,退到了明镜台前。 “皇上, 您醉了,臣喊人来送您回寝宫。” 霍峰全身的重量都在伊重人的身上,伊重人不得不靠著明镜台用力扶稳霍峰。这一刻他才知道霍峰到底有多重。 霍峰把伊重人圈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 酒气冲天。还从来没有谁这麽抱过, 万分不习惯的伊重人用力推拒要退出来。奈何霍峰把他困在明镜台前, 根本不让他走。伊重人一阵心慌, 从未有过的心慌。 分卷阅读47 “皇上,您先放开臣,臣给您拿醒酒汤去。” “重人……”霍峰不放, 双手用力,“你把那身官服,换了吧……朕再重新,给你选一件。” 伊重人不挣扎了,神色冷了几分。 “朕只想著,你穿那身衣裳,一定,很好看。哪知道,太好看了……换了,换了吧……连云开,那小子, 都看直了,眼……换了,一定,得换……以後, 你私下里,再穿。在外头,还是穿得, 素淡,素淡一点……省得他们都, 盯著你,瞧……不成,体统!” 眼里浮现惊讶,冰冷退去大半,伊重人鬼使神差地问出口:“皇上为何, 要为臣选这样的颜色?” 霍峰的手指缠绕伊重人放下的长发,声音低沉:“朕在玉城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一身衣裳, 肯定, 很适合你……”许是太醉了, 霍峰的声音多了几分亲密,“朕,不喜欢,你那副妆容……可又不知为何,朕却觉得,这样的颜色,才最适合你。重人, 你是冰,又是火。” 浓浓的酒气随著霍峰的话语喷在伊重人的头顶,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这股酒气熏得发麻。是这样吗?不是为了提醒他曾经的身份,也不是为了要他记得他以前的妆容,仅仅是因为觉得他这样穿好看?这样的说辞,很难令人信服。 “重人……”霍峰低低笑了几声,“我现在,是皇上了。”带了一丝邀功之意。伊重人的心窝一阵悸动,用力去推霍峰。霍峰似乎知道他这样很不舒服, 放开了他,摇摇晃晃地後退两步, 双手抓住了伊重人的手,脸上带著浓浓的喜悦。 “重人,我现在, 是皇上了。” 伊重人的嘴角勾起,烛光下的眸子透著令人怦然心动的光亮, 暗中想要挣脱开对方的双手,他的手心,被烫得厉害。 “恭喜皇上。” “这都是因为有你。”霍峰抬起伊重人的双手捧住自己的脸,映著烛光的双眸锁住有些不自在的人,“没有你, 我,早死了。” “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不知是因为烛火不够亮,还是因为两人间的气氛太融洽,或者是因为有一个人喝醉了,伊重人知道自己应该抽出双手,却在贴住霍峰的脸时,松了力气。 “重人……”霍峰蹭了蹭, “你的手, 太冰了。” “……天性如此。”伊重人的眼神有些恍惚。好像身子残了之後,他的手就一直是这麽冰冰凉凉的。 “这些年……辛苦你了……” “还好。” “那身衣裳,别穿了。” 声音低了几度,霍峰闭上了眼睛, 身体向後仰去。伊重人一个健步上前抱住他,把醉倒的人拖到床上。霍峰咕哝了几声直接翻身, 就这麽睡了。伊重人又赶紧脱了他的鞋,不然非把床褥弄脏不可。这下子霍峰更舒服了,鼾声响起。 看著床上熟睡中的两个孩子和醉死过去的霍峰,伊重人的眉心紧拧。绝对不能让这人睡在这里!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喊人。卢涛和几名大内侍卫都守在外面,伊重人让他们把霍峰抬回寝宫去。卢涛进来後一看皇上的情况,面色为难地说:“皇上肯定走不回去了。还没撤席呢, 让那些大人们看到皇上被抬回去, 有损龙颜。不如就让皇上睡在这里吧,皇上来时也说是看看两位王爷。” 他睡在这里那自己睡哪?而且这人一身的酒气,会熏了包子和豆子。但卢涛说得也对。这人登基第一天就醉醺醺地被人抬回去实在不妥。沉思了片刻,伊重人道:“隔壁的书房有一张床榻, 去搬过来。” “是。” 卢涛恭敬地退下,不敢耽搁,马上带了人去搬床榻。床榻很快搬来了,伊重人要卢涛放在外屋,然後把霍峰抬过去。卢涛又为难了。怎麽可以让皇上睡外面?看到包子往霍峰的怀里钻, 伊重人咬牙。 “放这儿。” 卢涛松了口气, 赶紧又招呼人把床榻抬进来。里屋一下子就拥挤了许多。睡死的霍峰被伊重人毫不客气地丢到了床榻上。 好似被伊重人的脸色吓到了,卢涛给皇上盖好被子後就急忙退了出去,还关了门。坐在床上,伊重人眉心紧拧, 满屋子的酒气, 臭死了。要不是凝神宫只有这一间屋能睡人,他绝对会带著两个孩子换地方睡。 放下床帐隔绝酒气,伊重人冷著脸出去洗漱。真没想到,那人喝了酒竟然会发酒疯。等到伊重人洗漱回来,他打开一扇窗透气,又点了熏香, 屋里这才没那麽难闻了。凉风吹进,要上床歇息的伊重人顿了顿,又起身关了窗, 只留了一条缝。给霍峰掖好被子,他这才上床。侧身面朝两个孩子,身後是一人的轻鼾声,彷佛又回到了在玉城关的那几天。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皇上了。做皇上的哪能随便“乱睡”, 更何况是他这里。带著一些说不清的烦闷, 伊重人闭上眼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熟睡中的霍峰笑了笑。 第三十三章 - - 霍峰登基之日留宿凝神宫,虽说他第二日在朝堂上已解释过自己是想多陪陪两个小儿子,但也难消众臣的疑虑。凝神宫毕竟还住著一个伊重人,皇上可是在伊重人的房里过了一夜,这其中……再看皇上甫一登基就如此重用伊重人,还收伊重人的义子为养子,更是封为一等亲王,连二皇子的名字里都有个“重”字, 不少大臣们都心有不安。伊重人再是忠臣,也曾是沪安卫的千户,更何况,他是太监。哪怕皇上给了他个“侍官”的官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掌印太监换了个叫法罢了。可不安归不安,尽管有大臣上书请求皇上在对待伊重人的问题上务必谨慎, 防止重蹈前朝覆辙,但在老臣们沉默、皇上的亲信大臣们沉默的情况下, 这些人的上书也如石 分卷阅读48 沉大海,没有得到皇上半点的回应。 御书房,阮刑天、许百才、章怀秋、唐年、吉弟、谢明等霍峰的几位心腹大臣们在列。黄悍和贺甲回边关镇守, 新朝初定,要谨防边境混乱。阮刑天和许百才坐镇朝中。京城有章怀秋坐镇足以, 更何况霍峰本身就是武将出身。伊重人不在,霍峰允许他御前行走、参与朝政,但伊重人更多的时候是在宫内巡视。内庭之事上至宫内采买下至太监的选派都要伊重人拍板,宫中没有女主,伊重人要忙的事比他预料的多很多,以至於从他上任到现在已快一个月他还没怎麽和其他大臣们一起听政过。 霍峰把几份奏摺丢出去,口吻不明地说:“近日要朕选妃的折子多了起来, 你们可知此事?” 阮刑天和许百才不出声,他们是武将,只管带兵打仗不管皇上的“家事”。再说,能管得了麽。章怀秋和谢明也不出声, 他们都知道伊重人对皇上纳妃一事很忌讳。皇上纳妃就意味著会有别的子嗣,那对包子和豆子不是什麽好事。唐年见没人回应,他开口道:“虽然天下初定, 皇上又是刚刚登基,但选秀一事臣觉得也该开始考虑了, 皇上的身边不能没有妃子。” 吉弟同情地看了唐年一眼, 这家伙处理朝政有几下子,可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却差了点。霍峰不动声色地“唔”了一声,转向吉弟。 吉弟出声:“臣以为选秀之事还可以再缓一缓。现在国家百废待兴,皇上初一登基就选秀,难免给百姓误解。而且,这件事,也要先看皇上的意思,毕竟是给皇上您选妃。” 唐年看向吉弟,不明白对方为何反对。谢明这时候出声:“臣以为吉大人说得是。观之前朝後期的几位皇帝都是初一登基就忙著选秀、享乐,现在正是安定民心的时候,皇上还是再缓缓的好。” 霍峰点了点头, 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唐年见状,马上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立刻又说:“丞相和吉大人的顾虑也对。国库还不算充盈,选秀的花费势必不少,现在许多地方都需要用银子,再缓缓也好。” 很满意几位臣子的反应,霍峰道:“朕现在也没这个心思。以後此类奏摺你们直接批复, 不需再呈到朕这里。” “是。” “若无要事你们就退下吧, 吉弟留下。” “臣等告退。” 除了吉弟之外,其他人都躬身退下。一离开御书房,许百才就赶紧暗中问阮刑天:“皇上把咱们叫过来就只为了这件事?” 阮刑天低声点破:“皇上的意思是咱们谁都不要参合选秀之事。听到也当没听到。” 许百才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会儿,他不确定地问:“皇上不会压根就没这打算吧?” “你猜对啦。”丢下一句把许百才吓了一大跳的话,阮刑天找章怀秋了。那人又跑了! 御书房里, 被留下的吉弟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走到皇上跟前双手呈上。 皇宫东北角的一处小院子是伊重人处理政务的地方,名为“内侍院”。答应霍峰之後,伊重人找来几位他以前埋在沪安卫和御亲卫的钉子来帮他,其中就包括他曾亲自任命的沪安卫司使郭安和御亲卫镇抚使庄也。沪安卫和御亲卫最後兵败如山,这两人功不可没。当满朝文武知道这两人竟然也是伊重人的人後,震惊可想而知, 就连霍峰都大吃了一惊。 伊重人正在看管事太监送上的奏报,郭安走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说:“大人,属下刚刚听到些风声,不少大人向皇上上书, 要皇上选秀女。” 伊重人的眼神沉了沉,低声问:“皇上答应了?” “好像没有。” 伊重人放下奏报。过了会儿, 他道:“暗中留意是哪些人要皇上选秀。” “是。” 郭安走了, 伊重人面色阴沉。他早就想到会有这麽一天,霍峰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他如今是皇上, 怎少得了佳丽三千。一想到宫中日後会有数不清的莺莺燕燕,再多一些任性跋扈的皇子皇女,伊重人的面色就更阴沉了。要他来说,霍峰最好十年之内都不要有新的子嗣,眼下看来,很难达成。但他可以让嘉政帝的女人怀不上孩子,却做不到把相同的手段用在霍峰的身上。他不想打破他和霍峰目前的信任关系。 伊重人无心再看奏报,他要未雨绸缪,怎麽巩固太子、包子和豆子在宫中的地位,只有他们的地位牢不可撼,霍峰有没有别的子嗣也就无关紧要了。 ※ 晚膳前, 伊重人要到霍峰那里禀报内庭的事务。霍峰并没有这麽要求,但伊重人坚持。不少人对他掌管内庭持怀疑态度,伊重人做什麽都不瞒著霍峰,为的就是不想引来霍峰不必要的猜忌。询问到霍峰还在御书房, 伊重人带著几分重要的奏报向御书房走去。沿路的宫女太监看到他都纷纷行礼,喊他一声“伊大人”,伊重人只是淡淡点个头。他没有换下那一身艳丽的官服, 霍峰酒醒之後暗示过他好几次,伊重人都当作没听出来。也不是故意要和霍峰对著干,只是一想到那人对给他选这样一身衣服颇为後悔,伊重人就不想换。走著走著,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终停下,转身。四位刚行过礼的太监身子一僵, 顿时大气不敢出。 伊重人走到一位太监的跟前,声音惯常的冷然:“抬起头来。” 那人一个哆嗦,微颤颤地抬起了头。伊重人目光凌厉地打量了他一番,问:“你叫什麽?” “回,回大人,奴才, 奴才叫小旺。” “哪个‘旺’?” “回, 回大人,旺盛,盛的‘旺’。” “你在哪位管事公公的手下做事?” “回,回大人,奴才,奴才……”那人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人饶命, 大人饶命,奴才手笨脚笨没打扫乾净,求大人饶命。” 这名太监的脚边摆著一只扫把, 分卷阅读49 俨然是清扫路面的太监。这人显然吓坏了,拼命地磕头,脑门上很快流了血,周围的太监各个大气不敢出。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怕曾经的沪安卫千户的。 伊重人不为所动地看了那名磕头的太监一会儿,转身就走了。没有解释,也没有让那人起来。那人还在磕头, 眼里闪过一抹恨色。很快,有一位管事太监快步追上伊重人:“伊大人,那人……” “赶出宫去。” “……是。” 伊重人不说原因,管事太监也不敢问,亲自去处理这件事。伊重人对跟在他身後的郭安和庄也小声说:“派人盯著他。我以前在茹妃的身边见过他。” “是!” 郭安心中一凛, 不动声色地离开。 第三十四章 - - 到了御书房门口,得到允许之後,伊重人独自进入。御书房里只有霍峰一个人,正在批阅奏摺,他看著伊重人走进来,指指一张空椅子:“重人来啦。你先坐,朕把这几份奏摺批完。” “臣不急。” 伊重人也没有推却,走过去坐下。在霍峰的面前, 伊重人总是少了那麽一些恭敬,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下去, 可每次一看到霍峰,他就怎麽也做不到该有的恭敬。而霍峰对此似乎也有纵容之嫌。伊重人看著霍峰,想著他今天获知的那件事,心中没来由的烦闷。霍峰没有嘉政帝的模样好,但多了股子男人的阳刚之气, 加上他长年征战,如今又是皇上, 更多了许多威仪之色,这样的男人注定不缺女人。 霍峰察觉到伊重人在看著他,也察觉到伊重人有心事, 他佯装不知道继续低头批阅奏摺。暂时批完最後一份,霍峰抬头, 正好与伊重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伊重人躲闪不及,心漏跳了一拍。不过他马上镇定了下来,起身把奏报呈了上去。 霍峰没有看,放在了手边,而是开口道:“重人,有件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上请说。” 霍峰长叹一声, 带了些伤感地说:“皇后和贵妃死後, 朕一直没有动过再娶的念头,朕总觉得对不住她们。可是朕现在是皇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这不,这几天就有不少大臣上书要朕选秀女。” 伊重人的脸色无法控制地冷了一分, 霍峰盯著伊重人,继续说:“但朕却是烦不胜烦。朕这麽多年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一想到再娶, 朕就会想到皇后和贵妃两人在朕面前自尽的事情,朕就没了那个意思。重人, 你是否也觉得朕应该选秀?” 当然不。伊重人垂眸掩饰避开霍峰的注视, 待心中因霍峰的这几句话而起的莫名满意恢复平静之後,他才抬眼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之死,臣,难辞其咎。若臣早去一步,两位娘娘也不会……” 霍峰抬手制止伊重人的自责,道:“你能救出朕和那两个孩子已是不易,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朕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伊重人故作沉思, 过了会儿,他才道:“皇上日夜辛劳,也该有几个贴心的人在身边伺候。”而且男人的**,也不是能一直忍下去的吧。想到男人的**, 伊重人的心里滑过阴霾,接著说:“只是……宫中这些内侍,臣还没有摸透,皇上若这个时候选秀,难保不会被人利用。云开和豆子又是刚刚回到京城,他们年幼丧母,与皇上也刚亲近没多久, 皇上若有了妃子, 臣也担心他们会难过。而且天下初定,皇上现在选秀女,也容易给人太过心急之感,於皇上的威望不利。” 霍峰一副赞同的模样:“朕也是这麽想的。你也看到了,朕天天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哪里还有什麽精神去选秀女。那这件事暂且作罢, 以後再说。” 伊重人点了点头, 满意极了。 正事就说到这里,霍峰道:“晚膳朕去凝神宫,朕有几天没和包子豆子他们一起用膳了。来人。” 卢涛躬身走了进来:“奴才在。” “晚膳摆驾凝神宫,让太子也过去。” “是。” 霍峰说是有几天没去凝神宫了,但也不过是三天。伊重人也习惯了霍峰不时会去凝神宫用膳,主要是包子和豆子很喜欢和父皇一起用膳, 他也就随他们去了。心知伊重人不会不愿意,霍峰在卢涛退下後舒展了一下双臂,苦笑:“这当皇上比行军打仗还要累。待会儿陪朕喝几杯?” “臣遵旨。” 伊重人的心情看上去不错,霍峰笑笑, 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伊重人如今掌管内庭,虽然霍峰允许他参与朝政, 不过他还是把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内庭上。也因此, 他每天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两个孩子。豆子和包子也开始了正统的皇子学习,上午学课,午睡之後习武, 不过对他们来说习武更多的是玩耍。晚膳的时候看到父皇和爹爹一起过来, 包子和豆子很是撒娇地往父皇的怀里钻,引得霍峰开怀大笑。霍峰对包子和豆子是好得没话说,称得上是龙溺了,两个孩子自然很快就和他亲近了起来。过了没多久,霍云开姗姗来迟。他已经开始接手太子之事,霍峰对这个儿子特别的看重,又有伊重人在一旁提点,性格原本就很沉稳的霍云开有信心做好这个太子。 霍峰并不介意太子来晚了,和太子说了几句话之後就命御膳房上菜,还特别让御膳房拿来两坛宫中陈酿, 这都是嘉政帝生前留下的好东西。伊重人很少喝酒,酒量如何也无人知晓,不过今晚霍峰的兴致很高,伊重人难得地陪著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喝。直到自己头晕了, 伊重人才不喝了。霍峰显然不想那麽快放过他,又给伊重人倒了一杯,劝诱:“再喝一杯, 难得朕今天想跟你喝喝酒, 你可不能扫朕的兴。” 伊重人一手支著额,对霍峰微微一笑:“臣,好像醉了,不能再喝了。” 分卷阅读50 伊重人的这副模样看得霍峰是口乾舌燥,他拉过伊重人的手,把酒杯塞进去:“不行, 朕今日要和你不醉不归,朕可还没醉呢。” “皇上,酒醉伤身。”伊重人是说什麽都不肯喝了,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危险了。 霍峰道:“那最後一杯,你喝了朕再不逼你。” 伊重人又是淡淡一笑:“最後一杯?” “最後一杯。” 罢了,喝就喝了。伊重人醉眼迷离地喝下这杯酒, 只觉得酒中透著一股淡淡的清甜。霍云开第一次见到义父的醉态, 惊奇不已。喝醉的义父比平时多了一种别样的味道,但具体是什麽,他又说不出来。 包子和豆子已经吃饱了,爹爹和父皇在喝酒,他们无聊地坐在位置上。霍峰看向太子, 说:“云开,你带包子和豆子出去走走, 让他们消消食。父皇和你义父说点事。” “义父好像醉了。”霍云开不认为义父还有精神和父皇谈国事。 霍峰挥手赶人:“去吧。” 霍云开无奈,只能先带著包子和豆子离开。他们离开没多久,凝神宫的院门被卢涛关上了,凝神宫里,只有霍峰和伊重人两人。 伊重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头又晕得厉害,他半眯著眼睛问:“皇上……有何事,要和臣说?” 霍峰又给两人斟了一杯酒,他拿起一杯, 另一杯递给伊重人,很是认真地说:“重人,朕一直少你一杯酒。” 少他一杯酒?伊重人透著醉态的脸上是疑惑,他下意识地接过酒:“臣,醉了。” “重人, 朕,谢谢你。谢谢你对朕的恩情。”霍峰仰头就乾了。 似乎被霍峰的认真给感染了, 伊重人也仰头乾了,忘了他刚刚喝了“最後一杯酒“。放下杯子,伊重人淡淡道:“臣,只不过做了一件,臣自己想做的事。皇上不必一直纠结於心。”面前的人变成了两个, 伊重人闭上眼睛,他还从未这麽醉过。 霍峰的眼里闪过一抹极快的精光,他扶住伊重人:“朕看你是真的醉了,朕扶你上床歇息吧。” 伊重人摇摇头,双手撑著桌子站起来:“臣,自己去。皇上也该回寝宫了。” 霍峰双手扣住伊重人的肩膀,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 带著他往外走, 说:“朕还是送你回屋吧。” “把包子和豆子,叫回来。”伊重人习惯先哄睡了两个孩子他才睡。 “包子和豆子有人照顾著,你就别操心了。”把伊重人带出吃饭的偏听,霍峰稍显急切地把人扶进寝屋, 用脚关上了门。 第三十五章 - - 伊重人脚步不稳地被霍峰带到了床边,他一手去推霍峰:“臣,自己来。” 霍峰咽了咽嗓子,突然一个用力,把伊重人推到了床上。身体摔倒的一瞬间,伊重人的酒醒了大半,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一抹阴影压了上来, 床帐放下,视野昏暗。 如果这时候伊重人还察觉不到危险,他就不是伊重人了。两手抵在霍峰的胸前, 伊重人的脸色冷下:“皇上要做什麽?” 霍峰放肆地摸上伊重人光滑的脸,声音暗哑:“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皇上可能先放开臣?”伊重人被霍峰压得很不舒服。 霍峰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两腿跨在伊重人的身体两侧, 却用力拉开了他的双手, 把人困在了自己的身下。伊重人运功想要把人推开,马上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力气! “你给我下药?!” 这样的猜测令伊重人对霍峰应有的恭敬荡然无存。 “只是让你推不开我。”此时的霍峰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却更加危险。 他大意了!不过现在不是後悔的时候,伊重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到云开把豆子和包子送回来或者他逼出药性。 “重人。”霍峰粗糙的手指滑过伊重人的眼睛, 声音哑得令人心悸。他的呼吸和伊重人的完全交融在了一起, 伊重人偏过头, 不看他。 霍峰不许他逃避,扳过他的脸,让他看著自己。 “为何是我?”霍峰问出埋在他心中多年的疑惑,“你救了那麽多人,为何偏偏助我得到天下?” 伊重人路出惯有的讥嘲:“只不过恰好罢了。” “重人,”霍峰一手捂住伊重人的胸口,神色认真, “我想听你说实话。为何是我?”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哑了几分,“这六年, 我总是问自己,你为何选了我?重人,我想知道。” 一阵眩晕袭来, 伊重人闭上眼睛。霍峰搂住伊重人的腰,一个翻身, 伊重人趴在了他的身上。霍峰抽掉伊重人的发簪, 轻抚他的脸庞。 “重人, 告诉我。” 一阵阵有力的心跳从霍峰的胸膛传到伊重人的耳膜, 搂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是如此的用力,而在他脸上抚摸的手却又格外的温柔。头晕目眩的伊重人只觉得一阵火热从他被抚摸的脸庞窜过他的全身。 “重人……告诉我……” 好似魔音穿脑,声音又好似从远方传来,昏昏沉沉的伊重人倔强地不肯开口,可是又抵挡不住那一遍遍的“告诉我……” 无力的手指蜷缩,眼前的画面渐渐扭曲。冲入家中的官兵、被捆绑带走的父母兄妹、阴暗潮湿的牢房、面目狰狞的阉工,臭气熏天的小屋内哭泣的孩子……伊重人低低地开口:“我恨……我要,报仇……” 霍峰抚摸伊重人的手一顿,没有吭声。 “那个人, 杀了我的父母亲人……我要毁了他的江山, 杀了他的子孙……为了活下去,我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我怎麽能不报仇……怎麽能, 不报仇!” 分卷阅读51 霍峰抱紧身上的人,心痛难忍。 “那为何,是我?我身上,有那个男人的血脉。你应该, 把我也杀了。” “我想过。” 霍峰的身子一震, 眼里滑过难堪。 “你还记得那晚吗?你说我是阉人……是妖人……是该……” “别说了。”霍峰捂住伊重人的嘴,无颜面对此人,“你不知我有多後悔说了那些伤你的话。” 在霍峰放开他之後,伊重人低低笑了几声:“你也没说错,我本来就是……”他的嘴又被捂住了。 “不,你不是。你只是受过重伤。重人, 你选择我, 是不是因为我手上有兵?” “是。”伊重人没有犹豫, 霍峰却很是失落,果然如此。 “我恨你,但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至少你,不是个混蛋。我助你, 爹娘也不会怪我。” 这句话没有令霍峰开怀多少,他该高兴吗? “那现在呢?还恨我吗?” “现在?”伊重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迷茫,“现在……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再见到你……没想过……”他幽幽叹息一声, “我累了……我累了……” 又一次翻身,霍峰把累了的人压回身下。伊重人的眼里没有了惯有的冰冷, 而是迷茫与疲倦还有几分他从未在人前流路过的脆弱。 霍峰解开了伊重人深红色官服的一颗盘扣, 接著是第二颗,第三颗……伊重人就那麽看著霍峰如炬的双眸,没有阻止。 “我知道你累了……也知道你不喜欢这里, 更不愿意留在这里,可是……”霍峰凑近,贴上了伊重人的唇,缓慢地磨蹭、温柔地舔舐,“可是……我不想你再离开我……重人……重人……” 伊重人的双眸圆睁,当霍峰含住他的嘴唇时,他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个人,在,做什麽? 第三十六章 - - 衣带被丢出了床外,不一会儿,是深红色的官服、浅白的里衣。当上身传来一股凉意时,伊重人猛地惊醒。 “你干什麽!” 半裸地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伊重人的脸色煞白,眼里是“你敢”的冷凝。霍峰毫不在乎伊重人的威胁,他直起上身一件件地脱掉自己身上的累赘,很快, 他和伊重人一样半裸了。 “霍峰, 你若敢,我一定会杀了你!” 伊重人的眼睛充血,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能一根指头压死他的帝王。 霍峰弯身,吻住了伊重人的嘴,短暂的浅嚐辄止之後, 紧接著就是猛烈如暴风雨般的深吻。伊重人不是不懂人事的处子, 但他只看过却绝对没有亲身经历过。他的威胁与凶狠在霍峰充满了男性气息的侵略中立刻溃不成军,再加上他被下了药, 又喝了酒,钻入他嘴中的舌头轻易地吸走了他所有的抵抗,他只觉得床顶在转圈。 “唔……” 伊重人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多动听妩媚的声音, 霍峰的喘息越来越粗重。心中的欲兽在他碰到伊重人的那一瞬间就挣脱了理智的牢笼,只想把这个他挂念了太久太久的人吞入腹中。 ——“你是个懦夫。” 不!我不是懦夫!我会向你证明, 我会成为这天下的王者! ——“……手握七十万兵马的越王爷竟然如此窝囊地被我这个你嘴里的阉人任意欺凌……” 你说我窝囊。我该怎麽罚你?我要堵住你的嘴,让你知道我是多麽的勇猛,让你那张薄薄的唇再也说不出一句惹怒我的话。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现在更是。” 你瞧不起我是因为你心里没有我。我要得到你的心,我要你只会在我的身下说要我! ——“……可你, 连阉人都不如!” 阉人……阉人……重人,你就是这麽看待自己的?不, 你不是阉人。你可知,为了能让你看得起,我连命都拼上了。不管你是不是阉人,当我日夜兼程赶到玉城关见到你第一眼时, 我汹涌而出几乎无法控制的**让我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忘不掉你。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早已爱上了你。你, 带走了我的孩子;又拿走了我的心。重人,是你招惹我的。 离开伊重人被他吻得红肿的唇, 看著对方迷离的双眸, 霍峰喘著粗气在伊重人的身上寻找。很快, 他在对方的肩窝和胳膊上找到了两处箭伤。接著, 他把伊重人翻了个身,伊重人背部的一道几乎贯穿他整个背身的伤痕映入眼底。除此之外,大大小小的伤疤更是遍布伊重人苍白的身体。 伊重人急促地喘息,可还没等他冷静下来,一片湿润舔上了他的背脊。他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身体快被某种烈火焚烧殆尽了。霍峰沿著那条长长的刀伤来回舔舐,一手挑逗伊重人胸前已然挺立的茱萸,伊重人青涩的反应更是激起了他膨胀的**。 手掌顺著伊重人精瘦的身体滑下,找到裤绳, 霍峰抽开。这一刻,伊重人瞬间清醒,不知哪来的力气抓住了霍峰的手。 “走开!” 伊重人脸上的红润消失的一滴不剩。 “我要你。今晚。” 伊重人咬牙:“滚开!” “我要你!” 霍峰脱掉自己长裤和亵裤, 叫嚣的雄**望**裸地展现在伊重人的面前。伊重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眼里是杀气。 “你要么废了我的武功斩断我的四肢,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他太大意了!他万万没想到霍峰会对他有这种心思! 霍峰的双手抓住伊重人的裤子两边,弯身亲吻他的胸口, 暗哑地说:“你是我孩子的爹, 我是你儿子的父皇,你我,本就应该在一起。重人,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了。” 伊重 分卷阅读52 人的身体一颤,下一刻, 霍峰毫不迟疑地扯下了他的裤子。伊重人的脑袋“嗡”的一声, 什麽都听不到, 什麽都看不到了。 ——“王大人,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这孩子是我远房的一个侄子,父母双亡,我看他可怜带进宫来。您手下留情,给孩子留点念想。” ——“这不行, 阉不乾净以後犯了事或是被人发现我可难辞其咎。” ——“王大人尽管放心。若真出了什麽事,老奴自会担当。宫里头现在都不‘验净’了,王大人手下留情,这孩子必定对您感恩戴德。以後他若能进了沪安卫, 定报大人的恩情。” ——“不行不行,这孩子模样好, 难保不会被谁看上。一旦路馅我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大人, 你行行好,要不是这孩子在宫外无依无靠老奴也不会让他进宫,您只要给这孩子留点念想就成, 老奴会管好他的,您行行好。您也说了这孩子模样好,若身子再好看点,说不定以後看上他的人还要感谢您的手下留情呢。” ——“嗯……好吧。不过这男根不能留,容易穿帮。你回去这样做……可得记死喽,不然以後胡子喉结长出来他就等著被凌迟吧。” ——“谢大人谢大人!老奴记住了。” 第三十七章 - - 霍峰盯著伊重人的下身,他的脑袋也懵了。伊重人的那个地方并没有全部被割掉,不过保留下来的双丸并不成熟,而另外那个部位则是明显曾被阉割过後来又重新长出来的,有半指多长。霍峰的眼眶发热。这人总说自己是阉人阉人,其实这人根本就不是阉人,这人只是这里受过伤而已。这人是男人,是真正的男人。 霍峰分开伊重人的双腿, 爬伏在他的身上, 对著他那个曾受过重伤的部位张开嘴,含住。 “唔!” 陷入噩梦中的伊重人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温暖包围,当他意识到这温暖来自於哪里时,他的脑袋又一次“嗡”地一声,心房被一柄重锤用力敲打了一下。 那里……那里……伊重人傻了、呆了、愣了,那里, 他那里…… “唔!” 身体震动, 那里被, 那里被……饶是伊重人再冷静,这一刻,他也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了。他最自卑、最自惭形秽的地方, 此时,却被一人用嘴含住了, 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不是不知道太监是如何伺候男人的。他曾亲自服侍嘉政帝龙幸太监。别说是亲吻、舔舐了,给嘉政帝看到那个地方的不堪都是有辱圣颜,要被惩戒。伺候的太监要先在床上趴好路出承欢的部位,并提前清洗乾净润滑好。嘉政帝舒爽之後,太监要背对著套好裤子立刻爬下床。而此时,这个人, 竟然在用嘴!他没有被阉割乾净又如何?这样的身子,也不过是个念想,他根本不能算男人! 某种异样的感觉从被含住的部位侵袭他的四肢、全身,伊重人突然慌了。他用力抬起手去推霍峰、去打霍峰。走开!走开! 霍峰轻易制服了伊重人的双手, 不顾对方的挣扎与他十指相扣,舌头仔细舔过伊重人那里的每一处。 “滚!滚开!霍峰!你滚开!” 有什麽顺著伊重人的眼角滑下。一直注意著伊重人的霍峰自然看到了。但他绝对不能退,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霍峰离开了, 他单手捞住伊重人的腰让对方趴下,然後抬高他的下身, 分开他的臀瓣。 “霍峰!” 伊重人的冷静和理智早已支离破碎。他在心里大喊, 让霍峰滚开。那个地方,这个混蛋怎麽可以舔那个地方!可是他的嘴巴却喊不出来。整个下身都被霍峰舔了一遍, 伊重人仰头,黑色的长发从他苍白又遍布伤痕的背部滑落在身体的两侧。不停地有什麽冲破他的眼眶,从他的脸颊滑下。 “你……走开……” “重人,我要你。” 霍峰贴上伊重人的背部,亲吻那道刀伤, 大拇指在伊重人湿润的某个部位揉按。 “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 伊重人的嘴唇颤抖。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唔!” 伊重人用力咬紧牙关。 “放松, 重人,你太紧了。” “滚唔!” “你会受伤的,我已经要忍不住了。” “唔!”痛! “你放松。” “啊!” 伊重人从未这麽狼狈过,出了一身的冷汗。疼,竟然会这麽疼! “我也是第一次,你配合一下。” “滚!” “呀!我忘了有润滑的药膏了。” “你敢给我用我一定杀了你!” “可是你太紧了。” “你敢!” 霍峰抽出手指。这人不愿意,那只有他来给这人润滑了。 “唔!” 伊重人咬住自己的胳膊, 不让自己叫出来。他一定, 会杀了这个混蛋!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好不容易进入三根指头的霍峰再也忍不住了。翻过伊重人,让他面对著自己,霍峰抬高伊重人的双腿,当著对方的面扶著自己的昂扬残忍地撬开伊重人的身体。伊重人的指甲顺著霍峰的肩膀直到他的手臂留下三道长长的抓痕。霍峰全身的肌肉纠结,双手扣著伊重人的腰似乎是惩罚对方的不敬,一鼓作气直接冲进了他的最深处, 伊重人只觉得这一刻不如死了的好, 太疼了。 “重人,在一起吧。” 伊重人张著嘴拼命喘气,眼前一片花白。霍峰没有再说废话,他弯身吻住了伊重人颤抖的唇,腰部缓缓律动。吉弟说过,这人是太监, 很难在**中有感觉。 分卷阅读53 之前他吻这人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其实很敏感,在看到这人的身体後他知道这人为何会敏感了。这人,会体会到他带给他的快乐的。 和他冰冷的气质截然不同, 伊重人的身体却异常的火热, 几乎要融化了霍峰。六年来, 除了打仗, 霍峰的心里始终只有一个人。当他明白过来自己为何总是会想起这个人时,他的震惊只不过是眨眼之间。常年在军中的霍峰对男风之事并不陌生,更何况他是皇子, 宫廷之中这种事从不少见。被伊重人“折磨”了六年了霍峰发现自己的心意之後选择了面对。因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伊重人、不会再有第二个让他如此牵挂惦念了六年的人。如果不抓住伊重人,他一定会後悔。他已经做过许多後悔终身的事了,这一次,他要果断出击。 自己的男根被灼热的温暖包裹,霍峰忍不住呻吟,重人、重人,得到这人的身体比**的快感更令他**, 单单看到这人**地躺在他的身下,他就忍不住要射了。 伊重人第一次知道男人的那根东西竟然可以如此的坚硬,坚硬到几乎可以杀了他。疼, 很疼,可是伴随著这种疼痛的却是他心房一阵阵而起的莫名悸动。霍峰在他体内逞凶的硬物好似刺穿了他的身体,刺入了他的心脏。 比自己要宽厚许多的滚烫身体包围住他,绝对的男性气息不容他拒绝地侵入他的嘴内与他的舌纠缠。力气似乎回来了, 伊重人愤怒地在霍峰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抓痕;可力气似乎又没有回来,他始终无法推开在他体内肆虐的人。 两人的气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疼到麻木的下身渐渐传来一种别样的感觉, 伊重人被霍峰扣著的十指忍不住反扣紧霍峰的手,当两人的唇又一次纠缠在一起时,他狠狠咬住了对方的嘴唇。血腥的味道在两人的嘴里蔓延,下一刻,伊重人张开嘴,发出连连的吟哦。这是, 这是…… “啊!” “重人, 有感觉了吗?是不是这里?” 什麽“这里”?伊重人的指甲陷入霍峰的手背,无法控制破喉而出的叫喊。霍峰没有再问,身下的人苍白的脸上有了红润,那一声声的吟哦中饱含因他而起的情动。是这里,能让这人快乐的地方就是这里。 律动变得越来越顺畅,霍峰也失去了理智。双眼如野兽般瞪著在他身下摇曳的人, 用自己的坚硬让对方发出更动听的声音。这人, 终於是他的了。 所有的感官都在两人相连的部位,当霍峰的速度突然如失控的蛮牛般横冲直撞时,伊重人几乎以为自己会被做死。轰然的热浪席卷他的全身,酥麻的感觉一**地汇聚在饱受摧残的地方。霍峰的喘息带了可怕的低吼,伊重人尖叫数声,有什麽在他的体内炸开,伴随而来的是霍峰的一个大力的顶撞, 然後是一股股喷入他体内的热液。 结束了吗……终於,结束了……伊重人不知自己是该先推开霍峰还是先摸出枕头下的匕首杀了对方。可还不等他考虑清楚,身上的人又动了起来。 “重人,在一起吧。” 嘴被含住,伊重人抬起的手缓缓落下,接著被人扣住。他没有回应霍峰,只是用力咬住对方的喉结,他,没有的喉结。不要说傻话了,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不意外伊重人没有反应,被对方在喉结处用力咬了一口的霍峰也不要求伊重人回答他。**一刻值千金,夜,还很长。六年来首次开荤的他, 要一次吃个够本。 第三十八章 - - 霍峰今日没有上朝,他巳时过半才从凝神宫出来去了御书房。皇上前一晚在凝神宫过夜,两位皇子在皇上的寝宫过夜,而伊重人留在凝神宫。尽管没有从谁的嘴里听到任何一条确切的消息,但大臣们对皇上昨晚在凝神宫做了什麽都心照不宣。皇上的手背上有明显的抓痕、指甲印,脖子上有一排压印,嘴唇也破了。什麽人能咬伤皇上?还在皇上的嘴上留下伤口?再瞧皇上脸上那隐忍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时间, 诡异的气氛在众位大臣之间流动,饶是谢丹、章怀秋等人都不禁拧了眉头。皇上龙信伊重人是一回事,“霸占”伊重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霍峰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 一到御书房就和臣子们商讨起了国事。太子霍云开也在列,他一直瞪著父皇,难掩震惊。 午时三刻,准备用膳的霍峰让大臣们退下, 留下了太子。霍峰屏退了内侍, 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霍云开直接问:“父皇, 昨晚您为何没有回寝宫?为何不让包子和豆子回凝神宫?”霍云开昨晚一夜没睡好。他带弟弟出去散步了一圈回来却被卢涛告知父皇要留宿凝神宫,要他带弟弟睡一晚,霍云开再傻也能嗅出点什麽。 霍云开很在乎伊重人这位义父,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父皇占了义父的便宜。要说义父会勾引父皇, 打死他都不信。霍云开被伊重人所救, 又与他生活了六年,感情自然不同。霍峰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尽管有点吃味太子对伊重人的看重,但他并没有用父亲和皇上的身份来训斥太子,而是很平静又很严肃地说:“父皇和你义父昨晚行了周公之礼,你义父,是父皇的人了。” 霍云开倒抽一口冷气, 下意识地就问:“义父愿意?!”他不相信! 那人自然是不愿意的。霍峰坦然道:“父皇喜欢你义父很多年了,这也是父皇为何会亲自去玉城关接他的原因。你义父一直很介意他的出身,就算他心里愿意,他也绝对不会对父皇有所表示, 但父皇,不想再等下去了。云开,当你义父把你的玉佩塞到父皇的手里时, 就已注定了父皇与你义父会纠缠一生。父皇,希望你能接受。” 霍云开不知怎麽接口, 他很乱。他虽然还没通人事, 但也能听出来昨晚一定是父皇趁义父醉酒强要了义父。父皇,竟然喜欢义父……义父竟然在六年前就把自己的玉佩给了 分卷阅读54 父皇……义父……父皇…… “你义父会愿意和父皇在一起的。父皇也不瞒你, 这件事会有很多人反对,甚至会有人想办法逼父皇除掉你义父。云开,你是要和他们一起逼父皇赶走你义父或是杀了他,还是成全父皇和你义父?” 霍云开身子一震,这是绝对有可能发生的!霍云开深受伊重人影响的心性迅速恢复冷静, 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的义父,若父皇和义父真的能在一起,那对他而言不是最好的结果吗!头脑陡然清晰, 霍云开抬眼:“父皇, 儿臣说过,要孝顺义父,要给义父养老送终,此誓永不会变。儿臣只问父皇一件事,您,会立后吗?” “不会。”霍峰的回答斩钉截铁, “父皇有你们三个儿子, 有你义父已足以。这也是父皇对你母后和母妃所能做的唯一补偿。父皇不会再有别的女人,更不会再有别的子嗣。只是目前父皇还不能挑明,不然朝中大臣的矛头更会对准你义父。现在已经有人上书父皇选秀,此事父皇只能先暂时拖著,等到时机成熟,父皇会让他们明白父皇此生, 除了你义父, 不会再有别人。父皇,需要你的相助。” 霍云开握紧双拳,沉声:“父皇,您要儿臣怎麽做?” 不愧是重人教导出的儿子!霍峰对太子的反应无比的欣慰。他让太子到他身边来,在太子耳边这般那般地告诉他要怎麽做。霍云开连连点头,而当他听到父皇的最後一句话时, 他震动异常。 霍峰拍拍长子的肩膀:“父皇为你打下了江山,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半晌之後,霍云开跪下, 给父皇磕了三个头:“儿臣绝不辜负父皇对儿臣的期望!” “父皇相信你。” 霍峰双手扶起儿子。他的眼里, 太子也好、包子和豆子也好, 其实都是他和一个人的孩子, 是他们,两人的孩子。 ※ 伊重人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自己竟然还活著,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只是还活著。当年受重伤,他差点被人一刀劈成两半还有馀力逃出生天。可现在,他连翻个身都异常的困难。下半身整个不是他的了,昨晚的一切模糊又混乱,他根本不记得霍峰做了他多少次,更不知道对方是什麽时候离开的。床内昏昏暗暗,伊重人虚弱地撩起床帐,外头果然大亮了。 收回手,艰难地翻了个身,伊重人左手撑著床要起来。上身刚抬起来, 他手腕一阵发抖,狼狈地摔回了床上。 “唔!” 伊重人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下身的某个部位好痛。眼里闪过杀气和另一种复杂的情愫,伊重人想著要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境, 然後他愣住了。掀开被子,他的眼神微闪。身上的衣服……是新的。某个部位传来一股清凉的感觉,伊重人抿紧嘴, 没了动作。 昨晚的事情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而在伊重人发现自己被换上了一身乾净的绸缎里衣, 那里还被上了药之後,伊重人再次不知该如何反应。从他与霍峰再次相遇到现在,这样的“不知反应”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伊重人被一种陌生的感觉笼罩。如果是以前的他,他一定会二话不说地杀了霍峰。可现在, 他却犹豫了。在不应该犹豫的时刻犹豫了。他好像,危险了。 眼前闪过霍云开、闪过豆子、闪过他和霍峰在皇宫里的一次次碰面、闪过观月台上他与霍峰的针锋相对……伊重人无力地闭上眼睛,乱了,全乱了。 “爹爹……” 伊重人立刻睁开眼睛。 “您醒了吗?” “豆子。”伊重人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多难听。 “爹爹?您怎麽了?” 床帐掀开,一张担心的小脸出现在伊重人的面前。伊重人努力笑笑, 抬起酸痛不已的手臂, 摸上豆子的脸。 “包子呢?” “爹爹。” 包子的声音传来, 伊重人抬眼,就看到包子端著一个碗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来,包子的身後,跟著霍云开,对方的手上端著一个托盘。 “义父,您醒啦。” 伊重人什麽犹豫都没有了,他一定要杀了霍峰! 第三十九章 - - 如果说霍峰手上有什麽可以让伊重人消气的筹码,那就是三个孩子。昨晚伊重人受了罪,他很想陪在伊重人的身边,但他也了解伊重人的性子。如果伊重人醒来看到他,难保不会拔剑砍他,所以他先让云开、豆子和包子来消消伊重人的怒火。 霍峰并不避讳地让御膳房给凝神宫的人准备清淡的膳食,还特别嘱咐三个孩子要亲自给爹爹送到床边。他还给伊重人写了封信,让豆子交给他。当著孩子的面, 伊重人不便发作。但被霍云开撞到,他只觉得万分尴尬。好在霍云开表现得很正常,哪怕是扶他从床上坐起来都没有半点的不自然。 包子和豆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哄爹爹开心。父皇告诉他们爹爹身子不适,包子和豆子很担心,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爹爹这麽虚弱的样子。在伊重人吃完之後,豆子塞给爹爹一封信,说是父皇给的。趁著义父发呆, 霍云开把两个弟弟带走了。 重人: 我知你一定很恨我。但昨晚的事,不是酒醉迷乱, 而是我自玉城关见到你之後一直都想做的事。重人,六年来,每当夜深之时, 我就会想起你。想你的眼睛,想起你的妆容, 想起你对我的不屑。初时,我愤怒难堪,只想拿下天下叫你再不辱我;可後来,我想到你最多的却只有你的眼睛,想看看你妆容下真正的容颜。 当我赶到玉城关时,我看到了。看到了你那双刻在我心头的眼睛,看到了我从未在你脸上看到过的真心笑容。那一刻, 我知道了为何六年来总是对你念念不忘。 重人,我已快四旬,我不想再与你错过了,我没有 分卷阅读55 那麽多的六年。我知道, 当我坐上这个位置,我就有了许多的身不由己,但对你, 我绝不退让。不管朝中的阻力会有多大,不管百官们如何反对, 我都要牢牢地抓住你。因为, 这个世上,只会有一个伊重人。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重人,在一起吧。和我一起,掌管这天下;一起,看著云开成为一代明君;看著包子和豆子一天天长大。你,是他们的爹爹;我,是他们的父皇。 伊重人的牙关咬得紧紧的。当他看完最後一个字时,他用力把信扣到了一边。双眼盯著床顶,伊重人急促地喘息, 想要压下某种令他无比难过的情绪。 ……昨晚的事,不是酒醉迷乱…… ……总是对你念念不忘…… ……这个世上,只会有一个伊重人。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重人,在一起吧…… 闭上眼睛,伊重人拉高被子蒙住脑袋。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砍下别人的脑袋, 可以无动於衷地看著那些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但面对霍峰的这封不算长的信, 他又一次不知如何反应。脑袋里乱糟糟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更有一种他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的心酸、心痛在他的心头徘徊。该死!该死!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他是伊重人,是永远都不会失去理智和冷静的伊重人! “吱呀”,内寝的门被人推开, 伊重人用力咬了下嘴唇, 拉下被子。没有挂起的床帐再一次被人掀开,伊重人怒火中烧、双眼通红地瞪著来人,手里的信被他抓成了一团。 来人在床边坐下,握住他拿信的那只手,缓缓俯身。伊重人的气息不稳,另一手从枕头下摸出了匕首。对方却好似没有看到, 他含住了伊重人温凉的唇,温柔辗转。伊重人握紧匕首,手却抖得不成样子。对方轻易地取走了那只危险的匕首,把伊重人颤抖的手包裹在自己粗糙的大掌里。当伊重人的唇和他的嘴唇热度一样之後, 对方退开。 “重人,”霍峰的声音很哑, 神情也颇为激动, “在一起吧……我无法给你名分,不能立你为后……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把后宫、把内庭交给你。”在我登基的那天, 你,就已经是我的皇后。 伊重人紧抿著嘴不出声,霍峰就那麽看著他。许久之後,伊重人紧紧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眼神冷凝。霍峰看得心直直地往下沉,这人,仍是不愿吗? “要我答应,可以,但你必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霍峰的脸上浮现狂喜:“你说!” 伊重人冷静地说:“一辈子太长,我只要你十年。十年之内, 你不许选秀、不许册妃,哪怕是宫女,你都不许染指。你若答应,那从现在起, 我伊重人就是你的。” 霍峰愣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伊重人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顿时,霍峰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气恼, 不过他也不计较了。十年之後,这人自会明白他今天所言绝非一时冲动。 霍峰低头,在伊重人的嘴上轻啄了一口。 “好。我答应你。” 伊重人的心窝随著霍峰的这个“好”有什麽在其内炸开。然後,他听到霍峰带著浓浓**地说:“那麽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 床帐放下,伊重人双目惊惧, 这人是真打算把他做死吗! “呵呵呵……”霍峰被伊重人的模样给逗笑了。他脱鞋上床,钻进被窝里抱住伊重人,打了个哈欠,道:“你身子不适,我陪你睡一会儿。不过重人,下回你别把伤留在明处, 我现在好歹也是皇上, 你得给我留点面子。” 伊重人瞥了霍峰嘴唇上的伤口一眼,不以为然,没杀了这人已经是给这人面子了。他是这麽容易得到的吗? 霍峰的手摸到伊重人伤重的部位,咬耳朵:“还疼得厉害吗?” 伊重人拿过被霍峰丢到一边的匕首就刺了过来。霍峰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不敢再问了。他忘了,他看上的人不仅足智多谋,还武功高强。赶紧把匕首丢到床外, 霍峰搂紧伊重人,不说话了。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喷在自己的头顶,伊重人想推开霍峰又强迫自己忍耐。他把自己给了这人十年,就要尽快熟悉这人的一切。不去想十年是否值得,伊重人告诉自己,他这麽做,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最好的。 第四十章 章怀秋又一次来到了凝神宫。在床上躺足了五天的伊重人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天凉了,正午的太阳没那麽毒辣,却让人昏昏欲睡。这几个晚上霍峰都没有在凝神宫留宿,好似那一晚确实只是酒後迷乱。霍峰一直没有承认他和伊重人做了什麽,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但皇上不认,伊重人不认,这件事就只能算是暧昧。霍峰的帝王之位刚坐没多久, 他不想百官们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伊重人那边,当然,也是出於对伊重人的保护。至於伊重人需不需要, 霍峰没有考虑。 伊重人并不好奇章怀秋的到来。在对方坐下後,他如常地给对方倒了一杯茶,然後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什麽。章怀秋一口喝了茶,自己又倒了一杯, 然後开口:“你和皇上, 在一起了?”伊重人脖子上那枚扎眼的吻痕, 只要不是瞎子都会看到。 伊重人的眼珠缓缓转向章怀秋,那其中透出的隐约风情令章怀秋的眉心拧成了“川”字。嚐过**滋味的人必然会有些变化,伊重人也不例外。 “现在朝中的那些人都是什麽态度?”伊重人不答反问。而他这一问, 也算是回答了章怀秋。 “你真的和皇上在一起了?!”章怀秋显然不能接受。 伊重人慢悠悠地看向天空, 带著点慵懒地说:“不过是各取所需。你以为我会因为被他看上而忘乎所以?还是因为失了身而要死要活?怀秋, 我只会选择对我最有利的。” “你选择了什麽 分卷阅读56 ?” 伊重人薄薄的嘴唇张开:“我要他十年不碰女人。” “这就是你所谓的最有利?”章怀秋要疯了。重人怎麽会愿意雌伏在男人的身下!他是那麽的骄傲! “那你说我该怎麽做?杀了他?”伊重人自嘲,“我倒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惜我有心无力。” 章怀秋脸色阴沉:“为何是十年?” “十年够我在朝中站稳脚跟了。”伊重人极有自信地说:“十年,豆子和包子都长大了,太子更不需多言,到那时,就算他立了后, 也拿我无可奈何。若他有了别的子嗣,对豆子和包子也构不成威胁。” 章怀秋了然道:“你是为了太子和豆子?” 伊重人没有反驳。章怀秋随後问了一句让他惊愣当场的话:“你是不是喜欢上皇上了?” ※ 回过神来的时候,章怀秋已经走了。伊重人伊稀记得对方好像说了什麽会帮他的话。他相信怀秋会帮他,但怀秋怎会认为他喜欢那个人?喜欢……在他被阉割了之後, 这样的感情就已与他无缘。霍峰是男人,是帝王,他, 怎麽可能喜欢上那个人?!他所作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三个喊他爹的孩子。他不可能喜欢上霍峰, 永远不可能!但心情为何如此的糟糕?伊重人没了喝茶的兴致, 起身进了屋,把自己反锁在了屋内。 霍峰知道章怀秋去找了伊重人。对於二人的关系, 要说霍峰不在意那也绝对是违心之言。不过他是第一个得了伊重人身子的人,伊重人又与他有十年之约,霍峰把这股在意压在了心里。伊重人事後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这也给了他更多的自信,更何况他手上还有三枚最大的筹码。 晚上, 一天没见伊重人的霍峰来到了凝神宫。伊重人一整个下午都在房里,霍峰敲了敲反锁的房门,过了好半天,伊重人才给他打开。霍峰很自然地牵住伊重人的手, 抬脚迈进屋内, 说:“今晚我在这里歇。” 伊重人看著自己被牵住的手,沉默不语。房门关上,霍峰把沉默的人拥在怀里。伊重人没有安静地任他抱著,而是挣脱出来。章怀秋的那个问题扰乱了伊重人的心。此刻面对霍峰,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更别说被对方这样抱著了。 两人的关系刚刚近了一步, 伊重人又不是那种会做小鸟依人状的人, 霍峰并没有对伊重人的不愿有什麽过多的联想。他清楚,两人距离两情相悦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伊重人愿意给他十年更多的是出於对自身和孩子的考量,霍峰有这个认知。不过他不急。能得到伊重人的十年允诺,他就可以得到对方更久的相伴,直至白头。至於自己为何对伊重人如此的执著,霍峰没有深究过。想要抓住, 便抓住, 很多年前,他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在两人的这场角逐中,霍峰要做的就是掌握主动,抓住一切机会的主动。 重新把人抱回来,霍峰略显疲惫地说:“让我抱一会儿。”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伊重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这一次他没有推开霍峰, 就那麽站著,也不抬手,任霍峰抱著。心跳比平时乱了几分,伊重人拧眉, 耳边又响起章怀秋的那句话。不, 他没有喜欢上霍峰, 之所以无法平静完全是因为他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 更何况对方是男人、是君王。 抱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霍峰放开了伊重人。自始至终,伊重人都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神色冷淡、举止冷淡, 好似是要告诉自己没有喜欢上这个人,更不会喜欢上这个人。 第四十一章 - - 晚膳,太子没有出现。饭後,霍峰让卢涛把包子和豆子带走了,他牵著伊重人的手进了卧房。尽管霍峰什麽都没有说,但这样的暗示已经足以。双脚迈进卧房的那一瞬间,伊重人的心跳急剧加速。那张大床似乎有一张血盆大口,伊重人很少有的紧张了。 霍峰关了房门,伊重人的紧张看在他的眼里令他十分的愉悦。把人带到床边, 霍峰把身体僵硬的伊重人轻轻推倒在床上, 放下床帐。 枕头下有匕首……自己没有喝酒,没有被下药,完全可以制住这人……只要离开这里他就能脱身……无数的念头在伊重人的脑袋里闪过。他的身体忍不住地轻颤,他知道今晚会重回那一夜。那一夜,他喝了酒、被下了药,可现在, 他很清醒, 他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嘴上说得容易, 他答应霍峰把自己给了他,但事到临头,他发现很难。 “重人, 你答应了给我十年。” 霍峰在伊重人动作之前出声提醒,随後压了上去。伊重人忍不住推开霍峰就要下床, 被人从後抱住,紧急著,灼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後。 “唔!” 伊重人的身子顿时一软,那晚迷乱的画面在眼前掠过。 “重人,你答应了给我十年,你要反悔吗?” 把人拖回床上,霍峰的声音粗嘎地令人心悸, 令他怀里的人心悸。 “我,伤还未好。” 伊重人说出口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害怕之心。从不会逃避退缩的他竟然害怕地说了谎话!可还不等他从这样的震惊发现中回神,他的身体被人又一次压在了身下。霍峰轻易地扯开伊重人的腰带,在他的耳边喷吐热气。 “你要逃吗?我认识的伊重人, 从来都不是会逃跑的懦夫。”舌尖轻佻。 伊重人忍著出口的呻吟,强自镇定地说:“激将法,对我无用。我说了给你十年, 就不会反悔。不过皇上难道不认为眼下还不是挑明的时候?上一次,皇上可以说是酒後迷乱。这回, 皇上要怎麽堵百官的口?” “谢明、章怀秋他们都是你的人, 自不会多说。阮刑天那些一路追随我的大臣们也不会多言。剩下的人, 分卷阅读57 不需理会。我虽要定人心, 但也不会让他们牵著鼻子走。我是皇上、是天子,这件事没有他们置喙的馀地。重人,我们浪费太多时间了。” 最後这句,一语双关。狂野地吻上伊重人的嘴,霍峰不允许这个人再逃避, 这样的旖旎缠绵他已经等了太久。就算理智提醒他现在还需要克制,但在见到这人之後就只剩下浓浓的**。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人,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个人, 而不是用那些粗鄙不堪的言语侮辱他、伤害他。 发丝相缠,霍峰又一次毫不犹豫地含住伊重人一辈子都无法放下的地方。这道伤,不仅留在了伊重人的身上,更留在了他的心里。既然这人如此的介意,那麽他就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这人,他,不在乎。哪怕这人的这个地方完全被割去, 他也不在乎。他要的, 只是一个叫伊重人的人,一个在他绝望之时给了他无限希望并差点为他丢过性命的人。 死死咬著嘴,伊重人的双手捧著霍峰的脑袋想要推开对方,又纠结地贪恋对方唇舌的抚慰。重新长出来的地方哪怕受到刺激,也不会像正常的男人那样膨胀变大,只是稍稍有些硬度, 看起来仍如幼儿般。身体被翻了过去, 伊重人抓紧床单,温热的舌头舔上他刚刚恢复的地方。刻意保持乾净的私处好像是特别为了这一刻的欢情。舌尖探入,伊重人再也忍不住地呻吟出声,灵魂彷佛都随著那一次次深入的舔舐而出窍。 一股冰凉袭来,伊重人一个激灵。 “给你上点药,不然一会儿你又要受伤了。舌头总归不如药膏来得管用。” 伊重人的一颗心下沉, 他拉开霍峰的手,双眼冷凝:“我不用那玩意。你要么直接进来,要么就下床。” 整个天下也就只有伊重人会对霍峰如此无礼了。霍峰吻上伊重人的背部,一边解释道:“不用药, 你就得天天在床上养伤。内庭怎麽办?我倒也乐意你整日呆在凝神宫里养身子, 可那样也就不是你了。” 伊重人抿紧嘴。上一回做完, 他躺了五日。今日不过刚好, 霍峰这一做他接下来恐怕又要躺上几天。等到他伤好了这人保准会再来……这人说得对,不用药,他很可能得一直在床上躺著。可是……一想到用药, 他就想到了那些跪在龙床上被嘉政帝龙幸的太监。这是他最後的尊严,他可以把身子交给霍峰,但他绝不会让自己沦为娈童、男龙、侍寝太监! “放心,事後我会给你清理乾净,不会让你有一丝的不适。这药膏不仅不会让你疼,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 含住伊重人的耳垂,趁著对方失神之际,霍峰沾著药膏的手指重新缓缓探入伊重人已经开始湿润的地方。但还是太紧了。今晚, 他不想再伤到这人。 温柔的吻在他背上的伤痕处流连,体内的手指由一根增加到了三根,然後是四根。身体被人翻了过来, 一张满头大汗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双腿被人曲起,刚刚空虚的身体立刻又被另一种坚硬填满,伊重人泄愤般地在霍峰的背部留下他的抓痕。 “唔……” 还是疼……那里,太勉强了。 霍峰不停地爱抚那两颗娇弱的小球, 缓缓撤出再缓缓刺入。当整根没入後,他没有如上次那样急著律动,而是弯身又吻上了伊重人的嘴, 挑逗对方的热情。在与伊重人的床事上,霍峰必须要有耐心。 胸前的两抹红得娇豔,伊重人渐渐沉沦在霍峰带给他的**之中。知道他准备好了,霍峰开始了抽动。两道呻吟从两人的嘴里发出,一人压抑,一人满足。目光纠缠中, 伊重人只觉得心都要被霍峰顶出来了。头皮一阵酥麻, 伊重人的指甲陷入霍峰肌肉纠结的肩部,那里是! “啊!唔……” 是这里,他没有记错。霍峰压下身体,腰部的律动加速,伊重人白皙的身体瞬间染上一层粉色。霍峰在他的耳边低喃:“重人……叫我的名字……” “啊啊……” “重人,叫我的名字, 叫。” “霍, 唔嗯……霍,峰……” “重人,一直在一起吧。” “慢一,啊啊啊……” 发丝纠缠、十指相扣、气息交融、身体相连……他没有喝酒,头却为何这麽晕?他没有被下药,身体却为何使不出半点的力气……一个男人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怎麽会有如此奇怪的感觉,奇怪到, 好像会令人上瘾。 双臂不知何时缠住了霍峰的脖颈,双腿不知何时缠住了霍峰健壮的腰身。不能逃避也无法逃避的伊重人索性全部豁了出去,沉沦在霍峰带给他的异样感官中。这个时候,他好像忘记了身体的残缺,只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有**,也可以感受到**的快乐,飘飘欲仙。 不知是谁先释放。伊重人喷射出的粘液被霍峰抹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霍峰喷射出的龙精则一滴不剩地全部交给了伊重人。吻不再如初时那般浓烈,却缠绵得醉人。霍峰在伊重人的脖子上留下独属於他的印记,让一些人知道,此人,为他所有。唇舌分开时, 银丝牵连,霍峰握住伊重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两人凝视著彼此, 有什麽在两人之间流转。 第四十二章 - - 此时无声胜有声,霍峰闭上眼睛摩挲伊重人并不细腻的手心,却令他格外迷恋。那时候,烈日当空,这人冰凉的手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擦去他的汗水、割断他身上的绳索,把太子的信物偷偷塞进他的手里。重人……重人…… “你喂我吃的,可是‘天心丹’?” 霍峰的腰部又缓缓律动了起来。伊重人还没有从刚刚结束的狂潮中平复,霍峰的问题他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何意。 “嗯……” 似回答又似吟哦, 伊重人双眸半阖, 风情尽显。霍峰没有追问,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接 分卷阅读58 下来,霍峰没有再多废话,全身心地投入在**的美妙之中。他相信,这样的美妙不单单只有他体会到了。 ※ 床上, 霍峰从後搂著伊重人的腰, 累坏的伊重人背对著霍峰躺著昏昏欲睡。两次之後霍峰就偃旗息鼓了,这也是为何伊重人没有像上回那样直接被做到不省人事。霍峰做到了他许诺的, 结束之後亲自为伊重人清理乾净,还给他上了药。伊重人本想自己来,但霍峰不肯离开, 他做不到当著这人的面做那些事。反正都是要被看,他也乐得轻松。 “重人。” “……嗯。” 伊重人快睡著了。 “你为何要去刺杀司马宪?你觉得我不如他?” 这件事霍峰一直耿耿於怀。好吧, 他还是很介意伊重人说他是懦夫蠢才的。 只想赶快睡觉的伊重人低声咕哝:“我不允许超出我计划的事情出现……不过是个神棍,自不量力……我要,睡了……” 脑袋一沉,支撑不住的伊重人直接和周公见面去了。他的身子不同常人,**过後会特别的累。他的身後, 霍峰一脸的深思,渐渐的, 他的嘴角多了一抹愉悦的笑容。如此说来,这人根本就是打定主意要助他夺得天下。谁若会坏这人的计划,这人就杀了谁。杀张忠、孙季禹,杀司马宪, 在茹妃的身边安插钉子……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霍峰苦恼又幸福。苦恼,是源於伊重人对他实力的不信任;幸福,自然是伊重人为他安排的所有。他相信, 如果伊重人选择了别人,那今天坐在那张帝王宝座上的人绝对不会是他。难道, 仅仅是因为他手上有兵权吗?霍峰突然很想知道伊重人对他是否有一丝喜欢。如果不是心有所恋, 又怎能为他谋划到如此地步? 霍峰不想自作多情, 又忍不住这麽想。不过伊重人已经睡死了, 他只能搂紧对方,在对方留有情事痕迹的脖子上轻吻几口。有没有情其实都无妨,这人的身和心,全部都会是他的。带著这样的自信,霍峰闭上眼睛,迟早有一天,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每天和这人相拥而眠。那一天,不会太远。 ※ 霍峰起床的时候伊重人睁眼看了看他就又睡了。霍峰也想接著睡,可谁叫他是皇上呢?御书房里还有一堆的臣子等著他来议事呢。带著满足的身心, 霍峰随意吃了早膳就直奔御书房。皇上前一晚又是在凝神宫过的夜,御书房里的气氛自然不会有多轻松。 天色大亮之後伊重人才起身。忍著某个部位的不适,他去了“内侍院”。郭安和庄也见到他後都大为吃惊, 他们以为大人今天依旧来不了了。两人都知道大人和皇上之间发生了什麽,现在整个京城怕都传遍了。两人怎麽也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前沪安卫千户大人会成为皇上的人。两人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下巴碎了一地,太震惊了。伊重人的神色如常,郭安和庄也在他犀利的注视下也只能压下翻腾的心绪, 保持应有的冷静。 “大人, 被您赶出宫的那个太监属下查到他的来历了。”郭安禀报道,“大人说曾在茹妃的身边见过他,属下便顺著这条线去查,果真查出此人曾是茹妃宫里负责养花的太监。他和茹妃身边的宫女结成了对食。那名宫女因为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玉瓶被茹妃下令乱棍打死。” 庄也语带深意地接话:“那只玉瓶是大人您送给茹妃的。” 伊重人似乎没听出庄也话中的意思,冷道:“他要找我报仇吗?”他见过的人不知凡几,那个人对他的仇恨哪怕掩饰地再好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庄也道:“恐怕是的。属下查到他被赶出宫後曾和一个人见过面。那人想必大人也认得, 是孙常熟, 属下已派人暗中监视。孙常熟身边有几位孙家馀孽。” “孙常熟?没想到他还活著。”伊重人冷哼一声。孙常熟是孙季禹的养子。 庄也惭愧地说:“属下无能。” 伊重人抬手:“不必自责。我当年对你的要求就是削弱御亲卫, 并没有要你铲除孙家的所有人。”接著,他的眼里滑过寒芒,“孙家既然仍不甘寂寞,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放出风声,说我不日将前往大佛寺为父母族人超渡。我等著他们来找我。” 郭安和庄也一听马上反对:“大人, 那样太危险了。我们还没查清孙家有多少馀孽,他们的势力又有多少。” 伊重人勾起嘴角:“在暗中蠢蠢欲动的不只有孙家馀孽。我要让他们想到我就不寒而栗。” 郭安和庄也看到大人脸上的那抹冷笑,突然很同情那些得罪大人的人。连皇上都曾被大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其他人……两人不由得万分佩服皇上。恐怕也只有皇上能得到大人吧。 伊重人要去大佛寺为冤死的亲人超渡, 霍峰得知後马上命礼部安排此事,他并不知道伊重人此行是有著其他目的的。在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之後, 霍峰就彻底不管内庭的事了, 哪怕伊重人向他汇报他也懒得听。他不怕伊重人趁此大权独揽。要说这天下他最信任的是谁,只有伊重人。他们有共同的孩子,伊重人就算大权独揽又能如何?还不是要为三个孩子谋划?霍峰把全部的心力都投入到了新政的推行上。新君开明、太子勤奋、朝臣一心为国, 越国一扫南楚国末期的颓废,逐渐呈现出新的气象。 第四十三章 - - 霍峰还是偶尔到凝神宫过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独自留宿在御书房里,他自己的寝宫反而回去的很少。霍峰的举动令朝臣们一头的雾水。他没有对伊重人表现出三千龙爱於一身的迷恋,可他和伊重人又确实多了一层关系。每次霍峰在凝神宫过夜後第二天他的脖子上准有吻痕或咬痕,相对应的是伊重人脖子上的痕迹更多,瞎子都知道两人做了什麽。可是霍峰没有让伊重人到寝宫侍寝,也没有日日流连忘返,十天中大约会有两三次在凝神宫, 分卷阅读59 这对一位帝王、一个男人来说不算频繁。 皇上对伊重人到底是什麽意思?有什麽打算?这是萦绕在每一位大臣心中的疑问,包括和伊重人关系亲近的那几个人皆是如此。章德元几位已经不参与朝政的老臣更是忧心忡忡,但伊重人不要他们多虑, 他们也只能把担忧压在心里。 ※ 推开房门,深夜才回到府中的章怀秋带著一身的酒气。脚步略显不稳地走进屋内,他拿起桌上的茶壶, 对著嘴就喝了起来。壶内的水早就冷了, 他却毫不在意。一人跟在他身後进屋,关了房门, 细心地点燃桌上的油灯。屋内亮了起来,此人的脸也变得清晰,竟然是阮刑天! 喝够的章怀秋放下茶壶, 抹了把嘴,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对著阮刑天问:“你该回去了吧?” 阮刑天也是一身的酒气,他两手撑在章怀秋的身边,弯身:“我今晚,留在这儿。” 章怀秋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推开阮刑天:“我说了我对男人没兴趣。” “你有!”阮刑天一把抓住章怀秋, 武将的霸道瞬间迸射,“别告诉我你忘了那晚。” “那晚我们什麽都没做!”章怀秋出手。 阮刑天用他的身体轻易地把章怀秋压制在了椅子上, 不许他逃避。 “什麽都没做?”他神色怒极,一手抓住了章怀秋的下身,“你这里的形状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别忘了是谁先挑逗我的!” 章怀秋咬牙:“我们只不过互摸了一把,你也没吃亏!” “我吃亏吃大发了!”阮刑天二话不说吻住了章怀秋的嘴, 手掌疯狂地磨蹭章怀秋的下身。章怀秋用力挣扎,可没一会儿,他的力气就变弱了。 阮刑天的吻温柔了几分, 轻吻章怀秋的嘴角直到他的耳垂,他暗哑地说:“瞧, 你都硬了。你敢说不喜欢?怀秋, 难道承认你对我有感觉就那麽难吗?我知道你是家中独子, 不能断了章家的香火。我娶过妻, 也有一女,所以我不逼你。哪怕我再痛苦,我也允许去你成亲,我要你的心,要你的心只属於我,也不行吗?” 章怀秋喘著粗气,眼神茫然。他从未想过和男人发生这样的事情。伊重人与霍峰的事给了他不小的打击。重人,竟然也会雌伏在一个男人的身下。章怀秋迷茫了,同时, 他还有一股浓浓的失落与伤感。他以为, 他会一直站在重人身边……现在看来,重人, 不需要他了…… “怀秋……”阮刑天深情地亲吻章怀秋的脖子,留下一枚淡淡的印记,“我爱你……我爱你啊……” 章怀秋的身子一震,阮刑天的手探进了他的亵裤内, 直接摸上了他的硬挺。为何?为何明明没有情却会有感觉?男人果真受不得挑逗。 “嗯哼。” 一道极其轻微的声音从房间的阴暗处传出, 阮刑天和章怀秋瞬间从**中清醒了过来。阮刑天一跃而起挡在章怀秋的面前,章怀秋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取出藏在桌下的匕首。该死!房内有人! “出来!” 章怀秋走到阮刑天的身边,脸上是浓浓的杀气。 一个黑影从阴暗中走出,当一片深红的衣摆出现在光亮中时,阮刑天和章怀秋只觉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章怀秋, 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重人?!”章怀秋手里的匕首险些掉到地上, “你怎麽会在这儿!” 黑影完全出来了,不是伊重人又是谁?他面无表情地看著二人,神态自然。双臂抱胸,伊重人对著章怀秋说:“明日我去大佛寺需要御林军在暗中布置。此事不能声张,我要‘钓鱼’。”好像什麽都没看到一般。 章怀秋强自镇定地问:“钓谁?” 伊重人从袖袋里摸出一份密折丢出去, 章怀秋轻松接住,打开。看完之後,他蹙眉:“你要做饵?皇上知道吗?” “他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有你在,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我明日辰时二刻出宫。” 一听皇上知道, 章怀秋也不反对了。以他对伊重人一贯的信任,他点头道:“我会在辰时之前做好安排。要全歼还是留活口?” “你看著办。” “明白了。” 伊重人缓步向後退, 在他退到阴暗中时, 他突然如鬼魅般出声:“怀秋,我雌伏在皇上身下实数无奈,你也知我有心无力。你不至於也有心无力吧?”他第一次在人前承认了他和霍峰的关系。 阮刑天的脸色大变。风吹过, 屋内已没了伊重人的气息。他大步走到阴暗处,发现有一扇小窗开著。阮刑天心惊伊重人的高强武功,更气愤对方那句话中的挑拨离间!他扭头,就看到章怀秋的眼神阴沉,阮刑天暗呼“糟了”! 自己竟然被重人怀疑“有心无力”!章怀秋如狼般盯著阮刑天。他力气不如对方难道就注定要被压吗?嘴角勾起一抹伊重人式的冷笑,章怀秋朝阮刑天走去。 第四十四章 - - 悄悄回到宫中的伊重人心情不错。他被霍峰吃乾抹净,想要报复回去都做不到。怀秋是他的挚友,他已无法翻身,怎能让他的挚友也“受制於”霍峰的手下?阮刑天想要得到怀秋,没那麽容易。伊重人不否认自己在迁怒,谁叫阮刑天撞上来了呢?怪只怪阮刑天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伊重人还是非常吃惊的,没想到怀秋和阮刑天走到了一块,他竟然一点苗头都没有察觉到。伊重人在心中反省, 他现在是比以前粗心了许多,不然也不会那麽轻易地就被霍峰给吃了。 一脚刚踏进房间, 伊重人就听到一人的声音:“你去哪了?” 霍峰?伊重人走进屋内,看著出来的人问:“你怎麽来了?我以为你今晚不会过来。” “我已经好几 分卷阅读60 天没过来了。”自然地牵住伊重人的手,霍峰又问:“你去哪了?” 伊重人关上门,低声说:“去找怀秋了。太子明日要与我一同去大佛寺,护卫的事我还是要亲自过问一下。包子和豆子呢?” “我让卢涛带他们到寝宫去了。明日你也把包子和豆子带上吧, 你超渡亲人,他们是你的儿子, 理应前去。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不管出於何种身份,霍峰都自认应该跟著走一趟。但伊重人并没没有告诉霍峰明天他不单单是去超渡亲人,一听霍峰这麽说, 他立刻道:“超渡的场面很可能吓到包子和豆子,等他们长大了若想去祭拜再去吧。你更不能去, 我可不想以後的日子不得安宁。” “呵呵呵……”霍峰失笑,搂著伊重人的腰走进卧房,“你何时变得这麽胆小了?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那些人说什麽。” “难道你想整日看一堆参我的折子?”伊重人挑眉反问。 霍峰一个用力,伊重人被他抱了个满怀,接著他在床边坐下,伊重人顺势坐在了他的腿上。伊重人没有羞赧, 他落落大方地一手揽住霍峰的脖子。两人间的**算是渐入佳境, 不管伊重人承不承认,他和霍峰之间的关系随著身体的一次次接触亲密了许多。 霍峰习惯性地抽掉了伊重人的发簪,他喜欢伊重人散发的模样,伊重人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让自己流路出这样的风情。少了许多不近人情的冰冷, 多了许多勾人心魂的魅惑。每当这个时候,霍峰就觉得口乾舌燥,恨不得一口把伊重人吞入腹中。两人间如这般亲腻的举止令霍峰越来越沉沦在和伊重人在一起的旖旎之中。这对帝王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但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关系距离两情相悦已经不远, 而他, 甘之如饴。 没有回答伊重人的那个问题,霍峰吻上伊重人的眼睛——乾净迷人的眼睛。不是没有参伊重人的折子。为了避嫌,谢明他们都会把这些折子交给他,霍峰全部压下了。现在还不是和那些反对的大臣们正面交锋的时候,否则一个弄不好就会引起朝臣对伊重人的弹劾,那就得不偿失了。 按住霍峰解自己腰带的手,伊重人呼吸不稳地提醒:“明早我要出宫, 我可不想骑不了马。”明天很可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他不能行动不便。 霍峰拉著伊重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某个部位,粗嘎地说:“我憋了好几天了。不出来今晚你我都别想睡。” 手掌下,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霍峰那个部位的灼热, 被**滋润过的伊重人也不由得心声悸动,但今晚绝对不行。 考虑了一会儿,伊重人开口:“我用手。”见他态度坚决,霍峰再不愿也只能勉强接受。 不是第一次和霍峰**相见,却是第一次碰触霍峰的这个部位。当伊重人的双手握住霍峰的灼热时,一种强烈的冲击席卷他的心头。真正的男人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相比霍峰的硕大,自己的那里如孩童般稚嫩, 并带著明显的残缺痕迹。伊重人羡慕又嫉妒地用双手描绘霍峰的男性, 多麽希望自己的那里也是正常的。 “重人……”霍峰的声音哑得厉害。伊重人略显冰凉的手抚慰著他亟待释放的部位,而对方一丝不挂地身体更带给他某种难以言语的满足感。 “舔一舔……重人……”霍峰渴望伊重人那张漂亮的嘴唇能含住自己。 伊重人一手包住霍峰饱满的球囊,想知道若自己没有遭逢家变,他的那里是否也会如此的伟岸?一只粗糙的大手挤入他的腿间,把他的性器全部包裹其中,伊重人舒服地呻吟出声。鬼使神差的, 他弯下了身子, 嘴唇对准了霍峰正在吐路水珠的阳物。 “重人!” 霍峰一声低吼,身体瞬间紧绷。这一刻,霍峰就如待宰的羔羊,毫无翻身之力。霍峰的反应让伊重人有一种错觉,他似乎也可以把霍峰压在身下为所欲为,也可以在霍峰的身上一逞男人的雄风。 跨坐在霍峰的腿上, 伊重人用他的嘴和舌控制住了霍峰。看到霍峰隐忍的表情,听到霍峰难耐的低吼,伊重人抓住霍峰的双手,不许他阻拦自己。 “重人……重人……” 霍峰**欲死, 魂都要给吸出来了。谁能想到,冰冷无情的沪安卫千户大人有一天会在床上用嘴服侍另一个男人, 还服侍地如此乐在其中。 不行!他也要吃!用力抽出手一把拽起伊重人, 霍峰翻身把人压下,准确地找到对方的脆弱,一口含下。 “唔!” 霍峰并不知道, 伊重人最喜欢的, 就是霍峰这样含著他、舔著他。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不是阉人,不是太监。 不能进入,但霍峰和伊重人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投入。两人不知疲倦地品嚐著对方的身体,探索对方身体的秘密。当两人在彼此的手心里射出自己的**时,两人的唇仍旧难分难舍地纠缠著对方。 心窝阵阵酥麻,也许,这十年也不会太难熬。 第四十五章 - - 每一次在凝神宫过夜,霍峰第二天都是神清气爽,这天他也不例外。昨晚他和伊重人的激情丝毫不受没有进入的影响,反而有种他们是两情相悦的错觉。可仔细回味,霍峰又不觉得是错觉。如果不是时机还不到,伊重人今天又要出宫,霍峰真想做一回“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他可以理解为何历史上有那麽多迷恋美色的昏君了,天下的佳丽再美再艳, 也不如伊重人的一颦一笑。 皇上又魂游了。御书房里的大臣们彼此互看一眼。每次皇上在凝神宫过夜之後第二天都会有些魂不守舍。太常寺少卿游鸿见没有一个人提醒皇上,他上前一步, 道:“皇上,虽说新朝初定应以国事为先,但皇上的事皆属国事。如今后宫空虚,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康与宫廷安宁,皇上应尽快选秀纳妃立后。” 霍峰的脸色瞬间沉了沉。谢 分卷阅读61 明瞥了游鸿一眼, 压下厌恶。在所有上书皇上选秀的奏摺中,游鸿的奏摺最多。霍峰定国之後启用了大量前朝曾被沪安卫和御亲卫迫害的大臣, 游鸿就是其中之一。此人之前就在太常寺任职,霍峰便又把他安排在了太常寺。早知此人如此顽固不化,霍峰是绝对不会任用他的。 霍峰的心腹大臣中只有谢明和阮刑天在列。阮刑天今天的脸色有点苍白, 好似病了一般,霍峰特别赐座与他。阮刑天不舒服地挪动了挪动身体, 淡淡扫了其他人几眼。谢明是丞相,他不作声;阮刑天是大将军,也不作声,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全都闭了嘴。但游鸿不罢休, 继续道:“皇上, 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能一日无主,臣以为……” 霍峰抬手打断了他,带著明显不悦地说:“这件事朕已经说过了, 以後再议。你们看看朕桌上的奏摺有多少!朕连吃口安心饭的时间都没有哪有心思去选妃。等朕閒了再说。你们还有何事?无事就退下吧。朕与大将军有事要谈。”说罢,他还不耐烦地摆了摆了手。 “臣等告退。”谢明第一个出声,其他人也赶紧跟著告退。大家都走了, 游鸿只有不甘地退下。人都走後,阮刑天这才开口:“皇上, 像游鸿这样的人若不尽早压制, 以後必成大患。朝中不满伊大人的人大有人在。皇上您不选妃,那些家中有女儿有姐妹的官员也会视伊大人为眼中钉,不能不防。” 霍峰蹙眉道:“朕知道。朕会在适当的时候杀杀他们的锐气。”接著,他关心地问:“你是怎麽了?身子不适就不要进宫了,在府里休息休息。国事虽要紧,但身子也很重要。” 阮刑天路出一抹苦笑。他的身子确实不适,但不是生病, 只是受了点伤。可这件事他是打死都不能对人说的,更不能对皇上说。他摇摇头,道:“没什麽。臣不小心撞了腰,休息几日就好了。” 霍峰笑了:“你都能撞了腰。看来咱们是真的老喽。” 阮刑天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想到一件事, 他正色道:“皇上,太子随伊大人去大佛寺太危险,您怎麽能答应让太子随行?” “危险?”霍峰愣了,“什麽危险?重人不是去超渡亲人吗?哪来的危险?” 这回惊讶的换成了阮刑天,他下意识地就问:“皇上您不知道伊大人今日要做什麽吗?” “他做什麽!” 一队杀气腾腾的御林军从宫中快马而出直奔距离京城三十里远的大佛寺。提前得到消息的京城守卫撤掉了入城的关卡,并沿途设卡确保出城的路畅通无阻。京城的百姓们就看到御林军的铁骑卫呼啸地向城外而去,一时间人心浮动, 不会出什麽大事了吧? 这是霍峰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出宫、第一次出城, 他万万没有想到伊重人会瞒著他这麽大的事!霍峰不停地抽打马屁股,心急如焚。阮刑天身子不适留在宫中坐镇,许百才和另一名武将随同霍峰前往大佛寺。一想到伊重人背著皇上做了什麽,又看了看皇上阴沉的脸,许百才就在心里摇头。伊重人会因此失龙吗?绝对不会。皇上可是曾为了伊重人而特地把吉弟安插在茹妃身边的。但皇上对伊重人是越来越在意了,想想伊重人的性子, 许百才有点为皇上叫屈, 皇上怎麽就看上了这麽一个不易控制的人? 许百才并不担心伊重人和太子的安危。伊重人的足智多谋他是早就领教过的。伊重人敢把太子带在身边就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那个人,绝对不会让任何事情超出他的计算。这一点,许百才可是切身领教过的。 霍峰不知道许百才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他也照样震怒。他恨不得身下的骂有一双翅膀,能瞬间飞到大佛寺。 此时的大佛寺正陷入刀光剑影之中。一切都在伊重人的掌握之中。那些对伊重人恨之入骨的前朝馀孽纠集了大批的人马埋伏在大佛寺的周围。当他们看到伊重人只不过带了几十个人前来大佛寺,还有太子随行, 他们笑了。今天不仅会是伊重人的忌日,还会对新朝带来重创。太子被杀,足以动摇新朝的根本。 当这夥人从隐藏的地方冲出来时,他们惊愕地发现伊重人不仅没有慌张反而路出一抹冷笑, 一点都不惊讶他们的出现。随後从四面八方出现的御林军让他们明白,他们上当了!伊重人没有给这些人半点反应的时间, 抽出腰间的软剑直至孽党中的孙常熟。霍云开也不含糊。深受义父影响的他丝毫不惧这些杀气腾腾的孽党, 手中的剑毫不含糊地砍下了一人的首级。霍云开这一剑震慑当场,谁也没想到太子竟如此凶悍。章怀秋带领著五百御林军包抄孽党,这些人见此情况更是豁出去了, 一时间, 厮杀震天。 当霍峰带领著一千御林军赶到大佛寺的时候,厮杀已经进入了尾声。远远的,霍峰就看到了那抹充满凌厉的深红,彷若一把深红的利刃,所过之处血水冲天。太子在伊重人的不远处,手中的剑沾满了血水,神色间带著与伊重人相似的冷凝。霍峰勒住马缰,所有的怒火一瞬间变成了对某个人的心动,眼里只有那一抹深红。 第四十六章 - - 凝神宫,把伊重人“抓”回来的霍峰又成了一脸的阴霾。伊重人似乎也觉得自己瞒著对方不对,抿嘴不语。霍峰在伊重人的面前来回走了几步,对著他就吼道:“这麽大的事你怎麽能不跟我商量!要不是刑天提起,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就是去大佛寺超渡亲人!” 伊重人垂眸:“臣知错,臣不该带太子前去。” 霍峰的怒火瞬间飙升,他两手用力扣住伊重人的肩膀,咬牙:“我不是怪你带太子前往, 而是怪你瞒著我!” 伊重人抬眼:“告诉你, 你会让臣去吗?” “不会!” 伊重人不说话了,但意思明显。就因为知道这人不会让他去,他才要隐瞒的。 见伊重人一点都没有反省之心,霍峰气得低头就啃了上去。没想到霍 分卷阅读62 峰突然来这麽一出,伊重人被他啃了个正著。嘴唇很痛,他没有抗拒, 任霍峰在他的唇上发泄怒火。 直到两人的气息都充满了**,霍峰才放开伊重人, 把人紧紧拥在了怀里。霍峰的怒火随著刚才的这一吻也消了大半,他声音沙哑地在伊重人耳边说:“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身上有新的伤口。我永远都忘不了你在我面前被箭所伤,而我, 却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你离开。你可知我有多嫉妒怀秋。你受伤的时候, 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 伊重人的心跳“怦怦怦”地震动著他的耳膜,一股他无法压制的欲念从心口涌出。他抬起头,神色清冷地说出让霍峰瞬间失控的话。 “做吧。昨晚不尽兴。下回我会提前告诉你。” “没有下回!” 直接横抱起伊重人,霍峰大步走到卧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凶狠地说:“朕今日一定要重重罚你!看你今後还敢不敢乱来!” 把人丢到床上,霍峰扯下床帐就扑了上去。伊重人主动吻住霍峰满是胡渣的下巴,再用力咬一口, 双手撕扯霍峰的衣襟,他想要,想要这个男人。 伊重人的主动激发出霍峰全部的兽欲,他低吼著撕开伊重人的衣服, 扯下他的裤子,掏出自己已经硬挺的男根就对准了伊重人还未准备好的柔软。 “朕一定要重重的罚你!” “来啊!啊!” 恐怕连伊重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麽,做了什麽。守在门外的卢涛一听屋内的动静, 赶紧挥退左右。过了会儿,他又直接跑出去, 让凝神宫外的守卫退到十丈之外。屋内的两人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卢涛很担心床会撑不住。 这一天,霍峰一直在凝神宫没有路面, 直到第二天的晌午他才出现在御书房。御书房内的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不少人都在猜测,皇上每次留宿凝神宫不会都是用强的吧?不然皇上的嘴怎麽又破了?下巴上也有伤。脖子上那一块一块的深紫色吻痕就更不用说了。可若皇上是用强,那以伊重人的性格怎麽还会如此平静地留在宫中,应该早就离开才是。别说其他人看不明白,就连阮刑天、许百才这些霍峰的心腹们都看不明白了。皇上和伊重人到底是不是两情相悦呀? 霍峰当然不会向他的臣子们解释他和伊重人的床笫之事。他的嘴唇和下巴痛是痛,但相比昨天的那一次次登入仙境般的欢爱,这点痛著实不算什麽。尤其是昨天的欢爱是伊重人挑起的。两人间的情事不再总是由他主动,霍峰怎能不高兴。 看著皇上一脸的满足愉悦,游鸿的心就往下沉。他对沪安卫和御亲卫恨之入骨。伊重人虽然救了很多人, 包括皇上与太子都是被他救出升天,游鸿还是很难对伊重人有所好感。他的族人中就有死在伊重人的屠刀下的。更别说伊重人是太监,就算太子认了他做义父,也难掩他是太监的事实。皇上不选秀、不册妃,整日与一个太监在一起成何体统!作为越国的臣子,他一定要死谏,绝不能让伊重人留在宫中, 留在京城! “皇上,”游鸿双手呈上一份奏摺,“臣,有本奏。” 霍峰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朕不发威,你就把朕当病猫了吗! 第四十七章 - - 伊重人这回完全是“自讨苦吃”。不在床上躺个五六天他别想下床。不过这回他却不像第一次那样愤怒。昨日的疯狂是他挑起的,下不来床他也不能怪那个“别人”。昨日的情事,是痛与快乐并存。痛,只是身体上的不适;快乐却是深入灵魂之中,现在想来身子都不禁发热。自己喜欢上了霍峰吗?怔忪间,这样的疑惑浮上心头。 “唔……爹爹,包子不会走了。” 孩子的声音唤回伊重人的注意。想到也有阵子没有好好陪伴两个孩子了,伊重人便没让两个孩子上武课。爹爹“又”病了, 包子和豆子很乖地在爹爹的床边下棋。包子的棋艺显然不如豆子,手上的黑子不知道该往哪下了。 看了眼棋盘,伊重人摸摸包子的头:“好好想想,爹爹以前是怎麽教你的?” “唔……”包子的小脸忧虑成了真正的包子。 “大人,太子殿下来了。”外头有人禀报。包子把黑子一丢起身就往外跑,豆子也不下棋了。两个孩子喊著“大哥”就没了人影。 “包子、豆子, 大哥带了点心, 快来吃。” “有没有桂花糖的?” “有。” “噢!我要吃我要吃。” 伊重人缓缓坐起来,拿过腰枕靠著。等了会儿, 霍云开进来了。父子两人都没有什麽尴尬之色。霍云开搬开包子和豆子下棋的小桌,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伊重人问:“抓到的人可问出什麽没有?” “章将军还在审。我刚从宫外回来,顺便给包子和豆子带些点心。” “钓鱼”的事伊重人没有瞒著霍云开。正是知道义父要做什麽, 霍云开才坚持要跟著去。霍峰武将出身,伊重人也有意让太子多涉足一些“危险”的事, 他甚至打算让太子到边关历练两年。只有在军中树立足够的威望,太子继位後才不怕武将专权。霍云开明白义父的苦心,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十分的严格。 给义父倒了一杯茶,霍云开道:“我刚才过来的路上遇到吉大人,他说父皇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让我跟您说说,劝劝父皇, 别让他气坏了龙体。” 伊重人眼里的冷芒闪现,他问:“可知是为了何事?” 霍云开一脸厌烦地说:“太常寺少卿游鸿又跟父皇提选秀女的事,还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吉大人没有明说,听他的意思该是说了义父您什麽。父皇震怒。” 伊重人的眼睛眯了眯, 冷声:“游鸿?我有点印象。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家伙。” 霍云开有些担忧地说:“义父,不管那些人说什麽,您都不要放开我父皇。父皇他, 真的很在乎您。” 分卷阅读63 伊重人的心里一阵感动,他勾勾唇角:“我答应了给你父皇十年, 只要他不违约, 我必不会违约。” 十年之约的事情霍云开已经从父皇那里得知。听义父这麽一说, 他笑了:“父皇肯定不会违约的。” 看著霍云开的笑颜,听著外头豆子和包子的叽叽喳喳,伊重人一点都不後悔这十年的约定。算来,吃亏的反而是霍峰。 “你父皇过来我会劝他。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别太拼。” 伊重人难得有如此明显的关心,霍云开激动不已,连连点头:“我会注意的。义父也要注意身子。” 伊重人笑笑。只要他和霍峰少来这麽几次,他的身子就不会有什麽毛病。 ※ 被游鸿气得不轻的霍峰一离开御书房就直奔凝神宫。游鸿拿伊重人的身份说事,更是出言不逊地说皇上不应该整日和一个阉人厮混在一起,有损龙巖。霍峰当场就摘了游鸿的乌纱帽, 更直言侮辱伊重人就是侮辱太子的义父、侮辱两位王爷的爹,绝不轻饶!有人为游鸿求情,也被霍峰罢了官职, 一时间宫中气氛紧绷。对此,朝中的重臣没有一个出来说句话,全体保持了沉默,那些还想为游鸿求情的大臣们最终选择了闭嘴。 霍峰火冒三丈地来到凝神宫, 一踏入卧房, 他立刻敛了火气。走到床边,他好奇地问看著他的人:“包子和豆子呢?怎麽没见?你下午没让他们休息?” “他们下午下棋来著。云开过来了,带他们出去玩了。晚上要在这边过夜吗?”伊重人起不了身,半躺在床上。 一想到这个霍峰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压著脾气说:“晚上在这边,以後我都在这边。我让卢涛传膳。” “不著急。”伊重人抓住了霍峰的手, 让人在他身边坐下, 淡淡道:“等你的火气消了再吃。” 霍峰愣了。 伊重人带著几分慵懒地说:“游鸿的事我知道了。你没必要与他动肝火, 交给我吧。” 霍峰蹙眉:“这件事本就应该我来处理。我现在好歹也是皇上,总不能还什麽事都要你出面。” “你要处理的是民生大计,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交给我就是。你也说了,我不是会躲在你身後只求安逸的人。” 看著伊重人脸上的自信,霍峰憋了半天的火气瞬间消散。他怎麽忘了他的重人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就连他自己都不是这人的对手, 更何况一个游鸿。只要这人想要,天下都会尽收这人手中。 霍峰笑了:“那为夫就交给你了。” 伊重人的心里“咚”的一声。为夫?! “重人,我真想封你为皇后。”带著遗憾和愧疚,霍峰吻住了伊重人仍显红肿的唇。伊重人有些魂不守舍, “为夫”…… 第四十八章 - - 被游鸿这麽一闹,本来还说装装样子的霍峰二话不说地搬到了凝神宫。连著几天,他的脸色都阴沉阴沉的,朝堂上的气氛格外压抑。那些曾给皇上上书要求皇上选秀女的大臣稍不注意就会换来皇上的一顿训斥。再糊涂的人也明白过来皇上这是怎麽了。 被罢了官职的游鸿扬言誓死纳谏,要不是伊重人说交给他,霍峰一定会砍了游鸿的脑袋。这天,霍峰为了新律法的事和大臣们商议到天黑才回到凝神宫。他已经在御书房里用了膳,关於颁布新律法的事, 私下里霍峰也想听听伊重人的建议。 自霍峰搬到凝神宫之後,包子和豆子就不能再跟爹爹睡了。两人搬到了和爹爹相邻的房间。两个儿子屋内的烛火亮著,霍峰直接回了他和伊重人的正屋。推开卧房的门, 霍峰一脸惊讶。 “重人?” 明镜台前,一身深红官服的伊重人正对著铜镜上妆。他在铜镜里看了回来的人一眼,继续擦粉。霍峰新奇异常又万分不解地走到伊重人身後, 问:“怎麽好好化妆了?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是不喜欢。”伊重人看看镜子里逐渐变白的脸, 冷声解释:“我一会儿要去见一个人,需要用到这张脸。” “谁?”霍峰有了猜测。 “游鸿。” 果然! 霍峰拉过凳子在一旁坐下, 看一眼桌上的胭脂水粉,问:“要不要我帮忙?” “你会画吗?”伊重人侧眼。 霍峰路出一抹回忆的笑容:“不会。但我想试试。”说著,他拿起桌上描眉的画笔, “你教我怎麽画。” 伊重人看了霍峰一会儿, 对著镜子把白粉涂好, 然後把几个不同颜色的盒子一一摆在霍峰的面前,告诉他怎麽给自己描眉、上眼线和画唇。 描眉画唇……只有丈夫才会为自己的妻子描眉画唇……霍峰从未把伊重人当成是女人,尽管伊重人有一张美丽的面容,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念头。这一刻,霍峰就觉得自己是在给自己的妻描眉的男子。他做得并不好, 手还有点抖,但伊重人是那样安静地坐在他的面前, 任他在他的脸上描绘,霍峰就忍不住想要亲吻对方。 终於画好了,霍峰不满意地拧眉:“没有你画的好看。” 伊重人转向铜镜看看,拿过霍峰手上的唇笔:“不够凶。” 伊重人在自己的脸上重新修饰了一番, 一张沪安卫千户大人曾有的鬼魅妆容逐渐浮现。霍峰不是滋味地说:“你还是不上妆好看。我想亲你都不知道往哪亲。” 伊重人的嘴角微勾,起身道:“这本就不是给你看的。我走了。” “你一个人去?”霍峰握住伊重人的手。 伊重人抽出,说:“你的武功不行, 我一个人去。”说罢,他拍拍霍峰, 不给对方反对的机会, 一个闪身, 人就没了。 霍峰气结, 却又无可 分卷阅读64 奈何。 游鸿正在府中的书房内奋笔疾书。他要联名前朝的一些大臣们继续上书皇上把伊重人逐出京城。伊重人以太监之身魅惑皇上,当诛!游鸿已经从单纯的要皇上选秀而变成要除掉伊重人。他很清楚,伊重人不死,皇上就一天不会回归正统,那个人根本就是个祸害!前朝时,他与茹太后不清不白;现在又来勾引皇上,在游鸿看来伊重人所谓的善举完全都是为他的自己考量、留後路,和忠义没有半点关系。 一阵风吹了进来。游鸿抬头,不解窗户怎麽开了。他赶忙拿过镇纸压住乱飞的纸张, 起身去关窗。关好窗户, 游鸿转身。下一刻,他如见鬼般“啊”地惊叫一声, 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接著他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来到门前,用力开门,发现门竟然从外锁住了! 游鸿吓得面无血色,他拍打门板扯开嗓子喊:“来人!快来人!救命!救命啊!” “嗖”的一声, 有什麽破空而来, 堪堪擦著游鸿的脸飞过。“叮!”一把匕首插在了门板上。游鸿全身的寒毛全部炸开,一股黄色的水流从他的裤裆涌出,游鸿缓缓低头……他,他尿了。 “游大人一心为国废寝忘食,竟然连茅厕都顾不得去。” 身後的讥嘲令游鸿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他竟然被伊重人吓得尿了裤子! “我有那麽可怕吗?还是门上有什麽宝物?” 游鸿腿肚子发抖地缓缓转过身,微颤颤地看著伊重人, 伊重人的那张鬼魅的妖容。凡是和沪安卫接触过的人, 没有人不怕这张脸。游鸿哪里还有半点在御书房死谏的气势, 他犹如又回到了前朝,下一刻他就会被抓进沪安卫不见天日的大牢中遭受各种的残酷刑罚。 伊重人慢条斯理地挪开镇纸,拿起游鸿还没写完的上议书。游鸿吓得全身都在发抖,他知道自己这回一定躲不过去了。 伊重人神情悠哉地看了一遍,淡淡道:“看来游大人对我很不满啊。唔……魅惑皇上……理应当诛……这罪名还真不轻。” 游鸿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了, 咚地跪下。惊吓过度的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求饶了。 伊重人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当著游鸿的面缓慢地把上议书一下一下撕成了碎片,抛洒在地上。游鸿觉得自己的命就如那张纸, 顷刻间就会被那个可怕的人撕成碎片。 伊重人站了起来,游鸿拼命往後缩, 奈何他背後就是门板, 逃无可逃。伊重人缓步走向游鸿,游鸿面无血色地尽量缩成一团,当伊重人走到他面前时, 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游大人,”伊重人居高临下眼神如刀地瞅著游鸿,“你已被皇上罢官,见到我理应下跪。不过看在你对皇上的一片忠心上,我,不为难你。不过……”他蹲下,游鸿的牙关都在打战。 “我伊重人从来都不是大度的人。谁跟我过不去,我就让他一辈子都不好过。”伊重人轻轻拍了拍游鸿哆嗦的肩膀,冷声:“好自为之。” 起身,伊重人一脚踹开锁著的房门,大步走了。整个游府静悄悄的, 府里的人好像一下子全部消失了,静得可怕。 离开游府的伊重人又顺道去“拜访”了几位很喜欢操心霍峰“床事”的大臣。这几位大臣虽不像游鸿那样吓得尿裤子,但也差不多就是了。 伊重人回到宫里的时候霍峰还没歇,明显是在等他。一看伊重人的脸色, 霍峰就知道事情很顺利。当他知道游鸿竟然被吓得尿了裤子,当即哈哈大笑好不解气。赶紧让伊重人把脸上的妆洗了,因为伊重人养伤而好几天没碰他的霍峰急色地抱著伊重人上床翻红浪。**一刻值千金, 夜都深了。 第四十九章 - - 游鸿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他大病了半个多月,然後给丞相谢明留了一封“悔过书”要他帮忙呈给皇上,没有告诉任何人,带著自己的家眷离开了京城。据说他走的时候面色憔悴,人不像人。悔过书中,游鸿自愧心胸狭窄,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一意孤行抹杀伊大人对朝廷的忠义。总归就是他意识到了的自己的错误, 无颜再面对皇上,特返回故乡。游鸿的离去并没有在朝中引起太大的反应。太子明确表示不喜欢游鸿,皇上又罢了他的官职,只是他自己一直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而已。能活著离开,已是不错。 没有人再向皇上进言选秀一事。霍峰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朝政上,越国一派欣欣向荣之气。那些原本还对皇上独龙伊重人而有所微辞的大臣们也开始反省。皇上不册妃难道真的就不对吗?经历了前朝的昏庸**,如今的国家百姓安居乐业, 有什麽比拥有一位明君更重要的?随著一项项新法令的颁布,关心皇上家务事的大臣越来越少。皇上已经有了太子, 江山已有传承, 皇上不娶就不娶吧。 宫外鞭炮阵阵,一眨眼, 这一年就这麽过去了。大年三十的晚上,霍峰和伊重人还有三个孩子在凝神宫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饭後陪豆子和包子放了炮仗, 霍峰要伊重人陪他在宫里走走。两人都喝了一点酒,不过还没有到醉的地步。霍云开主动要求年节过後到边关历练,霍峰同意了。 两人走在灯光昏暗的宫道上,天上飘起了雪花。身後远远地跟著御林侍卫,霍峰毫不避嫌地牵住了伊重人冰凉的手。 “天一冷,你这手也更冷了。” “皇上的手总是这麽烫人。” “呵呵,”霍峰握紧, “正好给你暖暖。”伊重人勾了勾唇角。 走了几步,霍峰感慨道:“我以前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和你像这样走在一起。有时候想一想,那场变故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藏得太深, 若不是那些事,我就与你错过了。每次想来都觉得庆幸不已。” 伊重人淡淡地说:“错过, 就错过了。你决心起兵, 我也没有白算计一场。” 分卷阅读65 霍峰摇摇头,郑重地说:“错过你, 我会遗憾终身。你那时对我, 定是恨铁不成钢吧。” 伊重人瞥了霍峰一眼,大有“你终於意识到”的意味。霍峰笑笑,道:“我就知你很恼我。空有七十万兵马在手上竟混到那般窝囊的地步。那时候,哪怕你直接告诉我皇兄要我的命,我恐怕也不会起兵。只会认为你在挑拨离间。” “所以我要逼你认清。”伊重人带了几分自责地说:“只可惜,没能保住两位夫人。” “不要再提了。你已经尽力了。”霍峰没有说的是,如果两位夫人还活著,他和这人只怕不会这麽顺利。一切的一切,上天都早有安排。 “重人,你那时知道刑天会来救我,又为何要偷偷割断我身上的绳子?” 气氛宁静而又温馨, 霍峰问出心中多年来的疑惑。伊重人走了几步,回道:“我不能肯定在他抵达之前会不会有别的变故。割断你的绳子, 就算有变故,你也可自保。如果阮刑天那边出了纰漏,我和怀秋会带你冲出去。当然,那是最坏的一步。” 霍峰不由得握紧了伊重人的手,苦笑:“我那时候是有些懦弱。不过重人, 你当时那几拳可没手下留情。” 伊重人理所当然地说:“我这个人, 很记仇的。” 霍峰把人搂到了怀里,附耳问:“要不要再给我几拳解气?以前都是我的不对。” 伊重人推开霍峰,眼角带笑:“你现在是皇上。好不容易没有人参我了,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呵呵,”霍峰又把人拉了回来,低头动情地问:“重人, 你心里, 可有我?” 伊重人没有回答,在霍峰吻上他时他启唇。心,怦怦怦快跳了起来。有没有又怎样呢?他不会再雌伏在第二个男人的身下。 後面的侍卫全部转过身去,非礼勿视。雪花飞舞中, 有两个人站在宫道上忘我地深吻。曾经,他们在这条宫道上针锋相对、彼此伤害, 谁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里深情相拥。 令人几乎窒息的吻结束,霍峰重新牵起伊重人的手:“回屋吧, 外头太冷了。” “好。” 两人手牵著手,并肩往凝神宫走。雪花落满了伊重人的肩头, 霍峰替他扫去。伊重人低头看著脚下的路, 嘴角是淡淡的笑容。 第五十章 - - 一屁股坐在床上,伊重人捶捶酸痛的腰。刚刚沐浴过的他往旁边一趴,就不想动了,太累了。果然不服老是不行了。今天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伊重人作为太子义父和内庭主事,从一个月前就开始忙活太子大婚事宜。后宫没有女主,伊重人这位后宫实际的主人要操心的事太多太多。某位因为太子大婚而大受刺激的皇帝陛下最近在床事上的性致高昂,结果就是伊重人今天直接累趴下了。好在太子终於成亲了, 他可以好好歇几天了。 霍峰登基已有八载。太子去边关历练了三年, 带兵打了几场胜仗。他又不怕苦,和边关的将士们同吃同睡,赢得了军中一众将士的敬佩。之後,太子又微服出巡了两年,了解民生疾苦。回到京城後的这三年,太子的表现就是伊重人都满意不已, 朝中大臣欣喜他们有这样一位出色的太子,又发愁太子年龄渐长却始终不肯成亲。皇上的后宫空虚, 若太子也不成亲,那岂不是糟糕? 受父皇和义父的影响,太子也想找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为妻。在出巡的这两年, 太子遇到了一双姐妹。姐妹二人江湖出身,姐姐性情豪爽稳重, 妹妹温婉聪慧。姐妹二人各有各的迷人之处。两人最初并不知道太子的身份,在与太子相处的过程中都喜欢上了太子,而太子对这两姐妹也都有好感。一时不知该怎麽是好的太子狠心不告而别,回到了京城。 两姐妹爱太子爱得痴缠,太子离开後,两人彻夜长谈终究还是决定接受彼此。两女带著行囊赴京,哪知她们爱的男人竟然是当朝的太子。伊重人知道此事後直接让太子把两个女人都收了, 二女共事一夫又不是不可以。有义父的支持,放开心结的霍云开把两姐妹接入了东宫。霍云开刚刚回京,不想那麽早成亲,婚事就一直拖到现在。姐妹两人, 姐姐为太子妃,妹妹为侧妃,待霍云开登基之後, 便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皇贵妃, 共同掌管后宫。太子妃和侧妃都有了身孕, 这也是霍云开决定成亲的原因。 霍峰无法给伊重人身份,太子不仅成亲了, 还一娶就娶了两个,霍峰一下子被儿子给刺激到了,这也是他为何这段时间性致高昂的原因。伊重人不在乎有没有名分。没有名分他已经累成了这样,有了名分他更脱不开身。豆子和包子今年已经一十四岁,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宫建府了。两个孩子现在也能帮著父皇和皇兄做事了。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霍峰身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 伊重人今天很累,吃完酒就先回凝神宫沐浴休息了。霍峰还在大殿里和群臣喝酒。喝得差不多了,霍峰单独把太子叫到了御书房,有些父子间的话要对太子说。如今的霍云开更是稳重自恃、性情内敛。对这个儿子, 霍峰几乎没花什麽心力,可以说,太子能成长成这样全都是伊重人的功劳,包括在朝政上已初显能力的豆子和包子,都是伊重人费心教导的结果。在这个是家又不是家的皇宫里,伊重人称得上是真正的“贤内助”。 霍云开恭恭敬敬地给父皇斟了一杯茶。即将做父亲的他对血脉、对责任有了更深的认知。八年来,反对父皇独龙义父的人仍不再少数, 父皇一次次压下了这些反对的声音, 一如既往地爱著义父。而义父,恪守身份地为父皇掌管内庭,替父皇教导他们兄弟三人,在父皇处理国事遇到困难时为父皇分忧。在霍云开的心里,义父不仅是他的另一个父亲,更是他的母亲。可是因为义父的身份, 父皇永远都无法给义父一个名分, 分卷阅读66 这是父皇一生的遗憾,也是他的遗憾。 霍峰欣慰地喝下太子敬的茶,感慨道:“一晃眼,你都要做爹了,豆子和包子都可以出宫建府了。父皇也老了。” 霍云开的鼻子有点酸,马上说:“父皇正值壮年, 谈老还为时尚早。” 霍峰笑著摇摇头,他确实是老了,已经没了所谓的野心,只想在有生之年和一人相守到老。面前的长子有著与他相似的神态, 可心思之缜密却像极了一人。 “太子,父皇八年前曾对你说的那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霍云开心里一震, 郑重地点头。 霍峰道:“父皇之所以会坐在这里, 有一半是被逼的,另一半,则是因为你义父。若没有他, 父皇这一脉连通你和豆子早已是一堆白骨。” 霍云开的心绪起伏。他常常都会记起自己被义父带出王府的那一幕。也就是那时候,他知道,义父是好人,知道,义父承受的种种委屈。 “太子,这江山,父皇就交给你了。你要守好。” 霍云开缓缓跪下,磕头:“儿臣, 不敢辜负。” 霍峰走到太子面前,双手扶起太子,眼含激动地说:“谢谢你, 成全父皇。” 霍云开也很激动,眼眶泛红地说:“父皇,儿臣,很想喝您和义父的一杯喜酒。” 霍峰拍拍儿子宽厚的肩膀, 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回到凝神宫时,伊重人已经睡熟了。霍峰知道他这阵子累坏了, 也不吵他。洗漱过後,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躺在伊重人为他留出的位置上。两人一直住在凝神宫,霍峰的寝宫早已变成了摆设。伊重人喜欢凝神宫的清净,霍峰也就随他去。八年了,霍峰的鬓角有了白发, 而伊重人似乎仍是八年前的模样。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丝毫的痕迹。 揽住伊重人的腰, 霍峰闭上眼睛。他和重人,就快十年了。这八年,他对伊重人的爱恋只增不减,这人却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喜欢。但霍峰知道,伊重人的心里有他。也许从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在伊重人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只是两人谁都不知道。 “回来了……?”熟睡中的伊重人突然咕哝一句。霍峰揽紧他, 在他的脖子上啄吻了一口:“嗯。和云开说了会儿话。你睡吧。” “你也快睡吧。”拍拍霍峰的手, 伊重人打了个哈欠,没了声音。 霍峰闭上眼睛,闻著伊重人的发香,很快也睡著了。 第五十一章 睡到日上三竿,伊重人终於缓过来了。伸个懒腰,他从床上起来。推开窗户,外头艳阳高照,他扭了扭腰,朝外走去。服侍的宫女看到他起来了,马上端来洗脸水和漱口的柱杯。伊重人一边擦脸,一边问:“皇上呢?” “皇上去太学院了, 午膳要和几位太学用膳, 让您不必等他。” “嗯。” 伊重人在心里蹙眉,那人昨晚似乎很晚才回来。这一早又去太学院,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不成?自霍峰的鬓角开始出现白发之後,伊重人关注起了养身之道。霍峰比他年长八岁,要特别注意。 “大人, 琴夫人来了。” 伊重人快速漱了口, 大步出了房。就看到小琴抱著孩子从外头进来,伊重人伸手从小琴的怀里抱过刚满两岁的小家伙, 招呼小琴进屋。小琴曾自愿做嘉政帝身边的钉子,也因为服侍过嘉政帝,她没想过嫁人。哪知在跟随伊重人回京的路上她和一直未成亲的许百才互生好感。许百才不在乎小琴服侍过嘉政帝, 反而觉得小琴很勇敢。回到京城的第二年,许百才就带著聘礼到章府去提亲了。章德元夫妇是小琴的义父义母, 小琴寻得如意郎君,还是许百才这样的大将军,他们都很是高兴,马上答应了下来。如今,小琴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 进了屋, 小琴在内侍们退下後说:“大哥,下月我和百才就要回边关了。” 伊重人抬眼:“怎麽这麽急?你们去年不是刚回来吗?” 小琴笑笑, 说:“百才说阮大哥和怀秋哥分隔两地太可怜。想早点把阮大哥换回京城。他说他们四个人如今只有阮大哥是孤家寡人,他们做兄弟的要帮他一把。” 伊重人冷哼:“那只怪他自己没能耐。” 阮刑天和章怀秋这几年因为阮刑天是大将军,要回边关换防,常常是分隔两地。章怀秋是怎麽也不肯跟著阮刑天到边关去, 只可怜阮刑天饱受两地相思之苦。章怀秋一直没有娶妻,小琴把她和许百才的第二个儿子过继给了他。章德元夫妇不是不失望儿子与阮刑天走到了一起,但也没有强求。只不过章怀秋始终不肯给阮刑天一个名分, 两人在京城吃住一起,和夫妻没有任何差别。阮刑天曾有过一房妻子, 後来病逝, 给他留了一个女儿。去年由霍峰指婚嫁给了新科状元, 如今也快当娘了, 生活幸福。没还有後顾之忧的阮刑天唯一希望的就是章怀秋能与他双宿双飞。 霍峰中午不回来,伊重人便要小琴留下来和他一起用午膳。包子和豆子中午也会过来。两个孩子就要出宫去住了,从小在爹爹身边长大的他们很舍不得离开爹爹。不过好在他们能每天进宫,也能常常和爹爹一起用膳。 两人正聊著,一名太监突然火急火燎地跑进了凝神宫,惊慌地大喊:“大人!皇上晕倒了!” 伊重人的脸色惊变,把孩子交给小琴身形倏然消失在了屋内,接著就听到他厉声问:“皇上在哪里!叫太医了没?!” “皇上在太学院突然晕倒,已经派人去找太医了, 章大人正送皇上回宫,命奴才来禀报大人。” 伊重人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狠狠咬了下舌尖让自己冷静,他飞身就往宫门赶去。那人昨日还好好的, 昨晚还搂著他睡了一夜 分卷阅读67 ,怎麽会突然晕倒!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一定是!伊重人疯了般地向宫门狂奔,所过之处树叶纷飞。 来到宫门口, 他就看到章怀秋驾著马车冲了过来。伊重人认出那是霍峰的御辇, 飞身而去。二话不说地上了御辇,甚至都没有和章怀秋说句话,伊重人冲进车内。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几乎停止。 “皇上!” 扑到昏迷在那里的霍峰身上,伊重人的双手发颤。一把握住霍峰的手,伊重人回头就对外大喊:“怀秋!再快一点!让太医到凝神宫!” “驾!” 章怀秋狠抽马屁股。 很快, 太子、两位王爷、朝中重臣们全部聚集到了凝神宫。床边, 伊重人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 太子站在他的身後。包子和豆子眼眶红红,父皇突然晕倒了,两人都要吓死了。太医已经给皇上诊了脉,医术颇高的吉弟手指按在皇上的手腕上再诊察一回。许久之後,他拿开手, 伊重人立刻问:“皇上怎麽样!” 吉弟蹙眉道:“和太医诊脉的结果一样,皇上是积劳成疾,再加上曾多年带兵打仗留下的暗伤一直没有调养好,病上加病。皇上绝对不能再操劳, 需要静养。” 伊重人深吸了几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太医开好了药方, 吉弟看了看没什麽问题, 把药方交给了卢涛。伊重人看了豆子和包子一眼,两个儿子跟著卢涛出去了。这个时候,伊重人不放心别人给霍峰熬药。 “义父, 父皇会没事的。”霍云开安抚道。 伊重人轻轻擦了擦霍峰额头上的虚汗,告诉自己,也告诉在场的人:“皇上不会有事。”接著,他站起来对著屋内的诸人鞠躬一拜,大家都吓了一跳。 “伊大人!” 直起身子,伊重人开口:“皇上积劳成疾不能再处理国事,还望诸位大人能尽心辅佐太子,让皇上能安心静养。” “此乃臣等份内之事。这种时候伊大人更要保重, 皇上还需要您随身照顾。” 伊重人的这一拜给了许多人不小的震撼,就连霍云开都愣了。伊重人转向霍云开,声音发哑地说:“太子, 从今日起你为监国,直到你父皇龙体康健为止。” “儿臣遵旨。” 没有人对伊重人的越权有所不满,这种时候,伊重人的话就等於是皇上的话。 交代完毕, 伊重人坐回床边,当著众人的面握住了霍峰的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麽心慌、多麽不安。 第五十二章 谢明向其他人示意,所有人安静地退下。霍云开深深看了眼父皇和义父,也退了出去。门一关上,伊重人就抱住了霍峰。他们的十年之约还未到,还未到! “皇上,你我的约定还有两年,难道你就等不及了吗?”伊重人把霍峰不够烫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他从未如此害怕一个人离开他。 霍峰的呼吸有所加重,眼皮动作, 似乎要醒了。伊重人急忙轻喊:“皇上!皇上!” 挣扎了半天,霍峰终於睁开了眼睛。伊重人的手抖得厉害。霍峰的眼珠子缓缓移动到伊重人的脸上, 被伊重人握著的手努力地反握回去,他艰难地开口:“重,人……” 伊重人的心揪紧,嘴唇张开:“霍峰……” 这麽多年,他很少会喊这人的名字, 除非在情动时。可这一刻,他不想喊这人“皇上”了。霍峰显然很高兴听到伊重人这麽唤他, 微微笑了笑。 “对不起……吓著, 你了……” “你是吓著我了。” 伊重人稳定心神,倒了一杯水, 扶起霍峰喂他喝。霍峰虚弱地喝下,然後拽著伊重人说:“我, 很累,陪我睡会儿。” 伊重人把霍峰缓缓放平,说:“卢涛去熬药了,喝了药再睡。” 霍峰拧眉:“我没事,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说话间少了一些刚刚的虚弱。 “喝了药我陪你。你晕倒了, 不能不喝药。”伊重人现在的手还是抖的。他拧了块湿布, 仔仔细细地给霍峰擦了脸,擦了手。霍峰的喉结动了好几次,眼神深邃地凝视著照顾他的伊重人。待伊重人给他擦完之後,他声音低哑地说:“重人, 若我退位,你可会觉得我懦弱?” 伊重人的手一顿, 然後握住霍峰的手, 扣紧:“我刚才还想著怎样劝你退位。” 霍峰笑了。伊重人淡淡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称得上是‘康正盛世’。这几年, 你勤勤恳恳为国为民, 我,都看在眼里。” 顿了顿,伊重人握住霍峰的另一只手:“以前我说你懦弱,是气你手上有兵却不愿自立为王,任凭昏君恶党涂炭生灵。作为帝君,你已无愧于心。现在,我宁愿你什麽都不是, 也不要再看到你晕倒。” 霍峰被伊重人的这些话说得格外激动,他,等到了吧? “重人,你心里, 可有我?” 伊重人倾身,在霍峰的嘴上浅浅地吻了一下, 没有回答有还是没有,而是道:“只要你还要我,我绝不会离开。” 够了,有这句话就够了。霍峰裂开嘴,喜悦充斥全身。 “我不是皇上了, 你我的约定得改改。” 伊重人嘴角上扬。霍峰笑呵呵地说:“重人, 你我白头偕老,如何?” “好啊。” “呵呵呵……” 霍峰开怀大笑,好像得到了期待了太久太久的至宝一般,笑声传出房间,传出凝神宫。伊重人也笑了,因为霍峰的喜悦而喜悦, 因为一人对他的眷恋而幸福。无论他曾遭受过怎样的命运不公, 此刻,他感谢老天给他的那些苦难。正是因为有了那些 分卷阅读68 苦难,他才会遇到这个深爱他的男人。 八年了,无需再多言, 这个男人对他的心思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十年之期到了,他相信他与这人还会定下另一个十年, 再一个十年。 伊重人的心里有很多人,但有这麽一个人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霍峰,我伊重人,是你的。 ※ 康正九年正月初八, 一直在凝神宫静养的霍峰下旨传位於太子,他为太上皇。同年二月, 伊重人卸任内官, 内庭事物交由皇后与皇贵妃共同执掌。三月,太子霍云开正式登基为帝,改年号“永辉”。新皇甫一登基便下旨封义父伊重人为“义德王”, 尊“德父”, 入太庙。此圣旨一出,天下哗然。霍峰没有办法给予伊重人的名分,由他的儿子达成。而有一件事霍峰只告诉了长子,那就是他百年之後, 他的棺位旁只会有伊重人的棺位。早已亡故的皇后和皇贵妃的棺木则摆放在皇陵的另一处。 永辉元年五月,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里,一队人马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城。马车上,成为爷爷刚满一个月的霍峰和伊重人神态悠閒地看著京城的街道。无事一身轻的两人准备好好看看越国的山山水水,好好弥补回他们曾经浪费的时间。不过有一个人还是有点小小的苦闷的。 “重人,我早就没事了, 这药就不必吃了吧。” “这是太医和吉大人一起给你开的强身健体之药,你就当吃糖豆了。” “糖豆?明明是苦的。” “良药苦口。” “……” 要不要跟重人坦白?想了想,某人还是乖乖吃下“糖豆”。算了吧,吃药和小命相比, 还是小命重要。 皇宫,吉弟对一位太医小声说:“这件事你可千万千万不许说漏嘴!让伊大人知道咱们合夥起来骗他,你我都得死!” “是是是, 下官绝对不敢多言。” “嗯。给皇上配的药多放点山楂。” “是。” ——全文完 番外 家务事(一) 伊重人今天出宫办事,刚从宫外回来就听到包子不见了,豆子急得大哭,现在宫里全乱了套,都在找包子。伊重人抓住一名太监,冷声问:“怎麽回事?和寿王为何会不见?”包子和豆子这俩孩子平日形影不离,包子断无可能故意躲起来让豆子著急。 被伊重人抓住的太监秦万心惊不已,支支吾吾地说:“回大人, 奴才,奴才也不清楚。”看到对方闪烁的眼神, 伊重人不问了,直接去内侍院。一到内侍院,伊重人找来郭安问情况。郭安也是吞吞吐吐的,但他是伊重人的属下,不敢隐瞒, 只好告之。 “到底是怎麽回事属下也不是太清楚。两位王爷先是哭著到内侍院找大人您,大人您不在, 两位王爷就说去找皇上,结果没一会儿属下就听说和寿王不见了,安平王一直哭。皇上怕您担心, 就说先别告诉您。呃……皇上在凝神宫。” 别看包子和豆子一般大,但豆子主意多, 包子很听豆子的。包子突然丢下豆子一个人跑了,事情太不寻常。伊重人快步往凝神宫走,他大概猜到出了什麽事。走到一半,他突然脚步一转往泰立阁走去,那里是皇宫最高的地方。 “大人,皇上让您回来後马上回凝神宫。”见伊重人换了方向, 跟著他的郭安急忙说。 伊重人脚步不停, 问:“太子现在何处?” “太子也在找殿下。” “让太子到凝神宫去。告诉皇上,我一会儿就带和寿王回去。” “大人知道殿下在哪里?”郭安惊愣。 伊重人脸色阴霾地、意思不明地说了句:“真是越大越出息了,还敢给我演失踪的戏码,找打!” 郭安一个哆嗦。他得赶紧告诉皇上去, 大人这回好像气得不轻,和寿王殿下的小屁股要遭殃了。小祖宗啊,你藏到哪里去了, 赶快出来啊,再不出来, 就是皇上都保不住你啊。 凝神宫, 霍峰坐立难安地等著包子的消息,不时可以听到他的怒吼声:“怎麽还没有找到!一个孩子能躲到哪里去!” “父皇……父皇……包子怪我了,包子不理我了……”豆子在一旁哭。霍峰走过去把十一岁的儿子抱到身上,坐下说:“包子怎麽会怪你。你们是兄弟,一生不离的兄弟,他只是一时想不开。等找到包子,父皇会跟他说清楚。” “呜……父皇……包子是我的亲兄弟……我不要别的兄弟……” “是是, 你不说他也是。你先不哭,你爹快回来了,让他知道这件事非动肝火不可,你赶紧想想包子有可能藏在哪里?” 一听爹爹快回来了, 豆子不哭了。别看爹爹平时很龙他们,但若他们不听话或者胡闹,爹爹下手可是绝不留情的! 伊重人对包子和豆子很龙爱,尤其是两人小的时候,真是尽心尽力地抚养他们。但两人终归是男孩子,又身份尊贵。自回到京城之後,伊重人对两个小儿子的教导是越来越严格, 绝对不许他们乱了规矩、胡作非为。要说包子和豆子最怕的是谁, 不是父皇,不是太子哥哥,而是爹爹。别说他们了,霍峰和霍云开这两位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最怕的也是前沪安卫千户大人。 霍峰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现在最要紧的是在伊重人回来之前找到包子,哄住他。不然等重人回来知道包子是因为“那件事”藏起来, 那可就麻烦了。可惜, 怕什麽他就偏偏来什麽。卢涛从外头急匆匆地进来,禀报道:“皇上,大人回来了,去了内侍院,现在去泰立阁了。” “爹回来了?!”豆子打了个冷颤。 “他怎麽这麽快就回来了!”霍峰暗叫不好,马上问:“他去泰立阁做什麽?” “奴才不知。郭 分卷阅读69 大人说大人很生气, 让奴才赶紧来告诉皇上。” “去泰立阁!” 牵著儿子的手,霍峰就往泰立阁赶。刚走出凝神宫没多远,一道冷厉的、几乎可以传遍整个皇宫的声音从泰立阁传来。 “伊恩宝,爹数十声, 十声後你若还不出来,後果自负!” 重人! 霍峰把豆子交给卢涛, 先跑一步。爹生气了, 豆子吓得手脚冰凉,呜呜,都怪他, 包子要被爹罚了。 “一!” 带著人搜寻包子的霍云开扯开嗓门:“包子!你快出来!” “二!” 宫内的所有人都不禁哆嗦。我的娘呀, 三殿下今天是在劫难逃啊! “三!” 常年空置的后宫院落中,一间屋的门开启,一个满脸带泪、怯生生的小胖墩从里面挪了出来。 “四!” 小胖墩缩了缩脖子,走到院子里,嘴角一撇一撇的。 “五!” 小胖墩仰头,对著声音传来的方向张嘴:“爹呀——!哇啊——!”哭声震天。好不委屈,好不伤心。 伊重人从泰立阁顶如鸟般朝哭声处“飞”去,所有人都往那个方向跑。霍云开听到弟弟的第一道哭声就跃起狂飞,一定要赶在义父到之前找到弟弟! 宫里的三位殿下,太子霍云开就不必说了。他是太子, 又比两位弟弟年长十岁。经历家变的时候他已经不小,深受伊重人的教导影响的他成熟稳重,聪敏机智,是朝中大臣人人称赞的太子, 将来注定会成为明君,在越国的史册上留下英名。相应的,安平王霍恩重与和寿王伊恩宝就是无忧无虑地在爹爹的疼爱下长大了。两个孩子没有娘的记忆, 从小也没要过娘。在父皇出现以前, 他们只要爹爹。父皇出现以後,他们还是离不开爹爹。只不过父皇出现之後,他们觉得他们也有娘了。爹爹就是娘。 在这样的无忧无虑中,要说俩孩子有什麽烦恼。不外是豆子霍恩重认为学武太苦、不能跟小时候那样常常出去玩,还有爹变忙了,也不带著他和包子睡了。而包子伊恩宝最大的苦恼就是他太胖了, 身上的肉肉太多。但爹不许他减肉、豆子不许他减肉、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许他减肉,他每天都在吃与不吃中挣扎。 可就在今天,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有了烦恼,有了心伤,有了难过。伊重人他们喊两个儿子都是“包子”“豆子”,别人喊他们要么是“王爷”, 要么是“殿下”。两个孩子很少会去注意为何他们是兄弟, 却有著不同的姓氏。直到今天,两人明白了。虽然只是懵懂的明白,但也足够他们惊慌难过,尤其是包子。 番外 家务事(二) 包子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霍云开刚刚冲到包子的面前,伊重人的身影就落在了他的身後。霍云开转身挡住弟弟,快速说:“义父,包子只是吓到了,您别气他。” 包子看到爹,哭得更是伤心, 但却不敢去找爹,躲在太子哥哥的身後。霍峰这时候也赶到了,把包子拉到怀里,说:“重人,有什麽事回凝神宫再说。” “过来。”伊重人伸出一只手。 包子一阵瑟缩,扭过头可怜兮兮地看著爹爹,脸上又是泪又是鼻涕。霍峰从太子的手上接过绢帕给包子擦擦脸, 推推他:“去找爹爹,不哭了。” 包子的哭声小了点, 他害怕地慢慢走到爹爹面亲,伸手抓住爹爹的手。碰到爹爹的一瞬间,包子扑到爹爹的怀里又满是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包子, 爹……”卢涛带著豆子过来了,见著包子, 豆子哭得和包子一样伤心。伊重人朝豆子伸出另一只手,豆子跑过去牵住爹爹,脸上同样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手牵著一个,伊重人带著两个孩子回凝神宫,阴沉的脸色看得霍峰都有点心惊肉跳,更别说其他人了。宫里的内侍们在伊重人走过时纷纷低头,大气不敢出。 一路回到凝神宫, 伊重人把豆子交给霍峰,冷声道:“你跟豆子说。”说罢,他拽著害怕的包子进了卧房。 “爹……”豆子想跟过去,被霍峰带走了。霍云开不放心, 想去劝劝义父,却见卧房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他只能走到门边听著, 万一义父要揍包子他能及时进去“救人”。 单独面对爹爹,包子不敢像刚才那样大哭了, 但眼泪仍是汩汩地往外冒。伊重人坐在床上一点也没有哄儿子的意思, 而是黑著脸道:“自己说,怎麽回事!” 包子吸吸鼻子,嘴角发颤。 “说!” “哇啊——!”包子抬手擦眼睛,伤心地哭道:“我不是,爹的,儿子……呜……我和豆子……不是,亲兄弟……” 没有问包子是听谁说的,之前就猜到一点的伊重人仍是冷著脸,不为所动地说:“你确实不是爹的亲生儿子,你和豆子都不是。那你打算怎麽做?去找你的亲生爹娘?” “哇啊——!” 包子扑到爹爹的怀里,死死抱住爹爹:“呜……我不去……我不去……爹……你别不要我, 我听话……呜……” 伊重人深吸了一口气,抱住儿子,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 “你知道爹为何会抱你回来吗?” 包子摇头。害怕被爹爹丢下的他像小时候那样努力爬到爹爹的身上,手脚缠住爹爹。伊重人双手托住儿子的屁股,任儿子把眼泪鼻涕都弄在了他的衣服上,沉声说:“豆子刚出生的时候,你父皇被坏人陷害, 他和你太子哥哥险些被坏人杀死, 豆子也落入了坏人的手里。” 包子身子一抖,哭声低了。 “也许你会觉得委屈,觉得爹偏心。但若没有你,豆子恐怕已经死了。” “啊!” 包子抬起头,吓得眼睛都圆了。 “坏人每天都要 分卷阅读70 喝孩子的血,为了保住豆子的命, 爹把豆子献给了坏人, 然後暗中用你换了豆子。”说到这里,伊重人的眼里是对包子的愧疚,这是他最对不起这个儿子的地方。他抬起包子的右手腕,轻轻抚摸那里已经变得浅浅的一道疤痕,“再後来,爹让怀秋叔叔把你送走, 杀了坏人。包子,这就是爹为何总是让你多吃。爹,是对不起你。” “爹……” 包子咬住嘴,呜呜哭泣。 “你还要爹吗?还要豆子吗?” “呜……要……我要……”知道了一些真相的包子一股脑地把自己为何要躲起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我怕,呜……我怕以後, 爹会, 不要我……呜……我怕,豆子会,不理我……我怕, 爹……我怕……我要做,爹的,儿子……豆子的,包子……呜……” “你可要去找你的亲生爹娘?爹把你抱走後就没打算把你还回去。你若想找他们,爹成全你。” “不,不要……我要爹……咳咳……我要爹……” 包子哭得咳嗽了起来。伊重人轻拍儿子的後背,然後擦擦他的脸:“你要爹,爹也不会不要你,豆子更不会不理你,那你哭什麽?” “呜……”他忍不住。 “你是堂堂的一品亲王,哭成这个样子, 还把宫里弄得鸡犬不宁,成何体统。”伊重人把儿子放下来,用力拍了下屁股,“去, 跟父皇和你太子哥哥认错,说以後不会了。” “爹……” 包子要爹爹和他一起去。伊重人起身,牵住包子的手。门一开, 看到太子哥哥就在门口,包子抽噎了几声,开口:“太子哥哥……我错了……” “不哭不哭,太子哥哥不怪你,是包子受委屈了。”霍云开从义父的手中牵过包子,带他去见父皇。伊重人跟著一起过去。走到隔壁,刚进屋, 豆子就跑过来了,抱住包子就开始哭。本来包子就还没平静下来,这下子两个孩子哭做了一团。霍峰朝霍云开使了个眼色,然後说:“云开,你不是有事要和你义父说吗?” 霍云开马上接道:“义父,我有事找你。” 看了两个儿子和霍峰一眼, 伊重人转身离开, 霍云开摸摸两个弟弟的脑袋,快步出去。霍云开在边关历练了三年,之後又四处巡视,本来说年底才会回来,哪知上个月他突然回了京。伊重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和太子好好聊聊,现在正好。 伊重人和太子一走,霍峰把两个孩子分开, 一手一个,带到软榻上。对包子,他也是心有愧疚的,也清楚伊重人对包子的愧疚。霍峰一直很担心包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後会怪他们。现在看包子的样子该是没那麽糟糕,霍峰安心之馀更是心疼包子。他要好好哄哄包子,让包子知道,不管他是谁生的,他都是他和重人的儿子,宝贝儿子。 番外 家务事(三) 另一间屋,霍云开很少见地有些苦恼地说:“义父,我遇到一件事,一件,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事。” “你说。”伊重人的脸色不是太好,儿子的伤心还是影响到了他。 霍云开抿了抿嘴,说:“我,遇到一双姐妹……两人都是很好的女子……我……” “你看上他们了?”伊重人有些惊讶, 他以为太子还得几年才会开窍。 霍云开缓缓地点点头,为难地说:“她们,来京城找我了……说愿意二女共侍一夫……” “她们知道你是太子?” 霍云开摇摇头:“不知。她们来到京城才知道的。她们……知道後, 却说要回去了……她们出身江湖,我也从未想过三妻四妾,我只想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 “那你想怎麽做?” 霍云开渴望地看著义父:“我想听听义父您的意思。” 不管是霍峰还是霍云开,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都喜欢找伊重人。面前的太子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模样和气度也越来越像他的父皇了。伊重人不是不感慨的。三个孩子, 都长大了, 连豆子和包子都有烦恼了。 伊重人开口:“你们彼此中意,她们两姐妹不介意,那你就都收了吧。但你的身份特殊, 日後你登基, 谁为皇后、谁为妃, 这就很容易出事了。后宫若乱,你这个做皇帝的就会不得安生。” 霍云开道:“我知道,这也是我找义父的另一个原因。” 伊重人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把她们接进东宫,不要给她们名分,看看她们在不在乎。论身份, 她们只能做侍婢,若她们计较太子妃之位,那义父劝你,趁早别要。若她们不在乎名分, 并且确实能容下对方,那你就娶了吧。你父皇不会反对的。” 霍云开的脸上浮现一抹轻松,点头道:“我也是这麽想的, 但不听听义父的意思,总是有点心虚。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嗯。”伊重人不是太担心太子, 他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包子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世的?” 霍云开顿时冷了脸:“父皇想从四品以上大臣的子弟中挑选几个合适的人陪包子和豆子读书。父皇说本来一早就该给他们找陪读了, 但包子和豆子不喜欢外人,就迟迟没挑。包子和豆子再过几年就到了出宫建府的年龄了, 父皇想给他们找几个伴,以後出了宫也有个说话的去处。父皇让他们把家中符合条件的孩子带进宫,包子和豆子好奇,就偷偷去看,结果听到了有几个孩子私下里说包子的身世。说包子是抱养的, 最好能选为豆子的陪读之类的。义父,这件事你就交给我吧,我会让他们知道包子是我的‘亲’弟弟。” 伊重人冷声道:“孩子的话都是听父母说的。你去告诉他们,我伊重人, 很护短。” 霍云开点头说:“我会的。明日我带包子和豆子出宫去逛逛, 分卷阅读71 义父您也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伊重人道:“包子是他爹娘五十两银子卖给我的。卖子的契约一直在我手上。你拿去,找到包子的爹娘。包子的王爷身份迟早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包子怕我,恐不会说实话。明日你问他,若他还是想找他的亲生爹娘,你就带他去;若他没有半点这个心思,你知道该怎麽办吧?” “我会办妥的。” 在伊重人和霍云开谈完之後, 包子也已经重拾了笑颜, 和豆子在屋里说兄弟两人的悄悄话去了。确定了爹爹和父皇不会不要他,确定了豆子会一直把他当兄弟,知道自己救了豆子一命的包子不但不怪爹爹“偏心”,反而还万分庆幸。他这麽胖,失点血不怕,如果是豆子天天被坏人喝血, 一定会死, 他不要豆子死。豆子知道了包子因为救他每天被坏人割手腕喝血,哭得比包子刚才还要伤心。霍峰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两个孩子哄笑了。 晚上,两个孩子粘在爹爹的身边,和父皇、太子哥哥一起用了膳。因为受了委屈、伤了心,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说什麽也要在爹爹的床上,伊重人答应了。 坐在床边, 看著睡著的两个孩子,看著两个孩子仍未消肿的眼睛和脸颊,伊重人眼里的寒芒不时闪过。霍峰坐在他的身後,一手搂著他的腰。过了会儿, 霍峰隔著衣服, 在伊重人肩膀的伤处亲了一口。 “这件事我和太子会给孩子一个交代。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伊重人没有吭声。霍峰扣紧他的双手, 低声说:“包子总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现在还小,知道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以前我总不想让包子和豆子吃苦,想让他们做一个閒散王爷。今天出了这样的事, 我改主意了。他们之所以看轻包子就是因为觉得包子以後不会有权。若包子有了实权,谁还敢说他。” 伊重人侧身,看向霍峰。霍峰看出了他要说什麽,啄吻了一下他的唇,微微一笑:“包子和豆子都是我的儿子。” 伊重人的牙关紧了紧,开口:“包子单纯、生性善良、又爱吃,你看他合适做什麽。” “让豆子带著他,两兄弟共同进退,不用担心包子会吃亏。” 霍峰解开伊重人的襟扣,拉下他一边的衣服,亲吻那道明显的箭伤。“别跟那些毛都没长齐的破孩子怄气。把你气坏了, 我心疼。” 伊重人的身子微颤,一手搂住霍峰的脖子,随著霍峰的亲吻仰起头。 “包子,和豆子在。” “他们睡觉死得很, 听不到的。” 霍峰把人拽起来,朝外屋走。伊重人没有拒绝,他很需要“泻火”。 ※ 深夜, 搂著熟睡中的伊重人,霍峰在深思。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皇上, 但对於皇位、对於权势,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麽渴望。他甚至常常会因为国事而感到疲惫和厌倦。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伊重人,他根本不可能成为帝王。每天勤勤恳恳在国事上,为的,也不过是不想重人觉得他懦弱、觉得他是孬种。好在, 太子在这一点上不像他。太子是天生的帝王之材,再加上重人多年来的细心教导,太子的成就一定会远在他之上。 如果他早早的退位,重人,会不会瞧不起他?霍峰很犹豫。要不要……试探试探?太子现在有了心仪的女子, 还是两个。要不……等太子成亲之後, 他试试好了。做皇帝真的很累, 对他这种不沉迷女色、不贪图享乐的皇帝来说,帝王完全就是个辛苦的差事,毫无乐趣可言。他和重人相知得太晚,他们错过了太长的时间,他想尽可能的弥补回来。可如果继续当皇帝,这就很难了。 霍峰收紧手臂,怀里的人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不由得笑了。重人, 只会在他的身边睡得这麽沉吧。那,就试试吧。 ————全本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