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第一节 胜利 “是谁说魔族军队很强的?”罗杰副旗本得意的望着山脚下如同cháo水般溃退的魔族jīng锐部队,“看起来似乎我还更强上一点。” 白川副旗本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长川副旗本悠悠说:“前天某人不是还说我们这次死定了,大家赶紧逃命去吧!” “这种阵前动摇军心的人,我是最痛恨的!”罗杰义愤填膺,好象事情与他根本一点无关:“让我抓到他,非把他处决不可!” “你患失忆症了!说你那,某人!” “呵,我哪有说过这样的话啊?”他转向白川:“某人是在说你吧?” 白川冷眼看这对情敌在相互攻击,却掉转马头:“我去看看大人有没有指示。” ※※※ 两万黑衣骑兵静静的列队在高冈上,却听不到一丝喧哗,只有远方隐隐传来魔族败军后撤的嘈杂声,还有的就是风掠过恒川平原低沉的呼鸣声“呜呜”,仿佛战死者的亡魂眷恋着不愿意离开他们最后的生存之地。 一个全身银sè盔甲的武将高高立于山冈最顶峰。他身形高大威武,挺直的身躯露出全军统帅特有的威严,夕阳照在他一身银甲发出绚丽的光芒,在黑压压的骑兵阵中如同天神一般显眼――看那身招牌似的银甲就知道他是号称“紫川家族青年三大名将”中最年青也最传奇的紫川秀旗本了。 白川远远地看到这个令全远东军景仰的人物时,却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骑马奔近那个“紫川秀”,看看周围的jǐng卫都是近身卫队成员,小声说:“古雷,你好大胆!敢穿大人的盔甲在这里冒充!” “紫川秀”(近卫队长古雷)哭丧着脸:“白川长官,下官也不想的。只是大人非要让我装着这身劳什子立这里不能动…好沉啊,我累的不行了,已经压垮三匹战马了…” “交战正激烈,大人去干什么了?” 古雷:“他刚刚在后山洗了澡,吃了顿烧烤,现在已经上g睡了。” …… “那他有没有留下指示?” 古雷:“哦,有的,他说了,如果打输的话,赶紧过去叫醒他,一块逃命去。” ※※※ 白川在后山树yīn下找到紫川秀的帐篷,他裹在睡袋里睡的正香,发出阵阵有节奏的鼾声:“呼――噜,呼――噜!” 白川:“大人,快醒醒,快醒醒…” 睡袋里的人一动不动。 白川叹了口气:“大人,这可是你逼我的…” 转身出去拿了瓶开水回来,“我数一、二、三!” “啊,不要倒,不要倒,我醒了。” 睡袋里转出个脑袋,眼睛迷糊着,睡意满脸――一个很俊俏的年青小伙子,或者说是少年――看他脸上稚气的笑意。 紫川秀:“什么要紧事啊?魔族杀过来了吗?” 白川:“…还没有。” “那是士兵哗变了吗?” 白川:“那也是迟早的事情,等他们发现你用假人糊弄他们…” 紫川秀:“等他们吵起来再说吧――那些大兵也真是的,这点小事还那么斤斤计较。那么是罗杰和长川为你决斗,结果都死翘了,是吗?” “很遗憾,大人,他们都还厚颜无耻地活者。事情是,我们打赢了,魔族军正在溃退。” 川秀一脸孔的惊奇:“啊,这就出乎我意料了。我们居然赢了?”他把头又缩回睡袋:“让我好好思考一阵。” 白川耐心的等啊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睡袋里又传出鼾声:“呼――噜,呼――噜。 于是她忍无可忍,将手里的开水…… “哇呀!” 帝国历778年,第三次恒川战役的胜利者,发出一阵绝对不会记载入史册的惨叫声…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二节 历史的真相 白川给睡得半迷半醒的紫川秀分析战局:“目前局势是魔族败军仍然有超过五万人的实力,而且其中有战斗力极强的装甲兽在里面,刚才攻得我们几乎已经顶不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退军了,还很狼bèi的样子。我们几位带兵的副旗本都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追击。请大人指示。 紫川秀迷糊着问:“有谁想追击的? 白川:“罗杰副旗本,他极力主张追击。 紫川秀:“那就让他追去吧。 “旗本大人!”白川又气又急:“下官理解你对罗杰那个从当上副旗本以后没干过一件好事的吹牛大王的心情――事实上我也有同样的心情。只是他部下的五千名远东军官兵是无辜的,没必要陪着罗杰一起死吧?” “哎呀,你怎么能这样猜想你的上司呢?白副旗本?”紫川秀眼睛里闪烁着狡猾的光亮,正是那种心事被人看穿的表情:“让他去吧,没问题的。” “可是敌人有五万到六万啊,而罗杰部队却不到五千人啊。” “白川,你想想,罗杰的部队是骑兵,机动力比魔族那些大块头强上很多――打不赢他总该跑得掉吧?” “可是大人也知道罗杰那白痴冲锋时候是从来不用大脑的,万一到时候他发起傻来…” “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面对白川怀疑的眼光,紫川秀从帐篷里帮出一张宣传广告纸,上书:皇都殡仪馆六月一rì到八月三十rì,六折优惠,欢迎惠顾! “我算好了,罗杰今天翘的话,还赶得及优惠期限,另外我跟那个老板也很熟,说不定他不收我们骨灰盒子的钱……” ※※※ 白川堵着一肚子气骑马又回到阵前。其余两名副旗本投来询问的目光。 “秀川大人下令罗副旗本你进攻!” 罗杰一声欢呼:“万岁!”扭头对他的部下大吼:“跟随我!”策马飞奔而去。五千名黑sè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形跟着他,从山坡上急冲而下,蹄声轰隆,回响着吼叫:“万岁万岁万岁…”整个队伍仿佛一条黑sè的巨龙,势不可挡的直泄而下,扑向后撤的魔族军队。 “那个白痴!送死还那么开心!”白川恨恨的骂。 “不见得是送死。”幕僚副旗本长川说:“我感觉到魔族那边的气息很混乱,不知道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可能罗杰真的会成功。” 白川:“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那边?” 长川:“我们不知道,但也许大人知道――每次大人一叫到罗杰出场的时候,就等于说:‘现在已经不必动脑子了,只管向前冲就是了。’我们会赢的,我对大人有信心。” 白川“哼哼”两声,心想:“那是因为你没看到他在后山呼呼大睡而且随时准备逃命。”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害怕动摇军心,还因为… 这时候战场上局势出现出现了令她不敢相信的变化:罗杰的骑兵直冲而下,几乎一下子就插进魔族的大本营中――就象一把烧红的叉子插进nǎi酪中一样轻而易举――魔族士兵几乎没做任何抵抗就四散奔逃,丢盔弃甲,队伍散乱 五万人的魔族大军给不到他们数目十分之一的人类打得这样狼bèi,那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 两位副旗本同时发出惊叹声:“咦!” 长川大叫:“太反常了――那是圈套!罗杰已经陷进去被包围了!” 白川也叫:“不可能是圈套,看他们士兵跑的那么慌乱,那是装不出的!就算是圈套,那也大有机会!” 白川回头扬声发令:“全军!给我上!” 长川阻止她:“你没权利发全军动员令――只有大人才有这个权利!” 白川的答复是一拳把他从马上打得滚下地面,一把马刀架长川脖子上:“误了时机我宰了你!”扫了一眼四面看得发呆的卫兵和传令兵,低沉着声音发令:“还不去传令!” “呜呜”声四面八方响起了号角声,骑兵们高呼着开始总冲锋,漫山扁野的直流而下,铺天盖地的两万把马刀在夕阳下挥舞,幻出铁与血的美丽图画,喊杀声惊天动地“万岁万岁万岁……” ※※※ 声音惊醒了后山某位好汉的美梦,他把脑袋探出睡袋细听了一阵,喃喃说:”是全军总攻击…看来白川已经发现了…真是的,打仗就打嘛,叫那么大声音干嘛呢,吵的人睡不好觉。”他把头又缩了回去,试图继续刚刚被打断的美梦… ※※※ 紫川家族史册记载:“帝国历778年,第三次恒川会战中,紫川秀旗本亲临前线,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极大鼓舞了全军将士士气!靡下罗杰、白川、长川三位副旗本不畏强敌,团结合力,指挥镇定,终于在此战中以三万骑兵大败八万魔族jīng锐部队,击毙、击伤四万余,俘虏一万余。另号称魔族第一猛将的葛沙亦于此战中被秀川旗本手击毙,给魔族以沉重打击,成为卫圣战争的第一个转折点。”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三节 大收获 “我们真的赢了吗?”面对满目蚕夷的战场,紫川秀喃喃发出一丝疑问 “毫无疑问,大人,我们大胜了!”亲卫队长古雷激动得脸都通红了:“这都是您的功劳,请允许我向您祝贺:大人您肯定会因为这次战功而被提升的为红衣旗本的,想想,二十岁不到就可以与各个行省的总督平起平坐啦,那是多了不起啊,家族历史上还没有过这个先例呢! “呵呵,同喜同喜,”紫川秀的笑容里面没有一毫克的喜悦:“据我记的,你还是小旗武士吧?副旗本的位置有望了。” 古雷大喜过望:“多谢大人栽培!下官一定对大人尽心戮力,以报答大人提拔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嗯嗯嗯,”紫川秀打断了古雷的表忠,喃喃自语:“看来人活得单纯还真是一种幸福…” “大人您说什么呢?” “哦,我让你好好干吧。” ※※※ 一队骑兵从前面出现,看到紫川秀的旗帜,立刻在马上行礼。紫川秀停住马步,扬声问:“哪个部队的?干什么?” 骑兵队长回答:“回禀大人,我们是罗杰部队的第三大队第七中队,现在执行运送俘虏任务的。 “哦?”紫川秀忽然动了好奇心:“俘虏多吗?让我看看。 “遵命,大人!”队长回头吆喝一声,骑兵们用鞭子把俘虏们驱赶到紫川秀面前,卫队紧张的围在他旁边防止魔族俘虏忽然暴起伤人。但那实在是不必要的,因为这一批俘虏全部是jīng灵怪――一种绿sè皮肤的小爱人,他们在工艺方面极其心灵手巧,但战斗力却极差,xìng情温和,很容易屈服于强权――魔族军队拿他们多半是做劳役的,人类市场上也可以出售做用人,在皇都据说可以卖到三万元货币一个。 骑兵队长看到紫川秀仿佛有点失望的样子,觉的很不好意思,决心要讨他欢喜一下:“大人,您知道,我们在俘虏里面还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啊。” “哦?” 队长回头喊:“带上来让大人过目!” 几个骑兵从后面提着个鼓鼓的麻袋上来,队长谀笑着解开了:“大人,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啊。” 麻袋里面装着的是个少女,还很美! 紫川秀皱皱眉头:“远东军什么时候改行做绑匪了?” 队长觉得很委屈:“大人,这可绝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啊!我们是在一辆很漂亮的马车里面发现她的,她周围还有十几个卫兵保护,伤了我们好几十人才抓到她的!这个女孩子肯定身份不一般,还可能是魔族的高级人物呢。” “盘问她没有?” “她什么也不肯说,我们也没时间细问。现在将她交给大人您看管,大人可不要错过机会哦!”队长用一种很暧mei的的语气说着。 紫川秀也很暧mei的笑着:“嘿嘿嘿,我一定会好――好的盘问。”那是一种男人对男人之间,一听就心领神会的语气,无分等级高低。 等骑兵们的身影消失,紫川秀才jiān笑两声:“好在白川那婆娘不在,不然就麻烦了…”转向古雷等卫队成员:“白川问起来的时候…你们该知道怎么做的啦?” 古雷板着脸回答:“大人放心,我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那才是聪明人!”紫川秀开始东张西望:“哪里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搭个帐篷呢?那里不行,太空旷,没情调。这里,啧啧,蚊子太多,做起来不爽…”一边说一边用sè咪咪的眼光盯者那个少女看,直到看得她… ※※※ “我是神族王第三公主卡丹。我是皇族成员,我要求得到与我身份相匹配的待遇!”少女用带有颤音的、努力显得庄严的话语表白了身份。 卫兵们一起同时吸气的声音显得特别响亮。 古雷小声说:“主在上,大人,这个女人可不能乱来,不然军法处会找我们麻烦的。” 紫川秀头也不回:“古雷,你苯得象猪头!”喃喃说:“这可是大收获。”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四节 真面目 黑暗中,白川在骑兵队中默默的沉思着,白天胜利的喜悦并没有打消她的疑惑:为什么会赢得那么轻而义举?魔族在战斗正处于上风的时候,忽然间自动的撤军了;当紫川家族的骑兵开始进攻时候,几乎没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这并不是一贯强悍而且善战的魔族军队的作风 当然胜利毕竟是胜利,是无可替代的,不容置疑的。地上象被收割的秋天庄稼般密密麻麻躺着的魔族尸体――那就是证据。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背后冷汗掺出了衣裳:要是那时侯的判断稍有失误,那么现在地上成片躺着的就该是紫川家的骑兵了。而她,将要为此而负上主要责任。就算能从战场上幸存下来,回去也绝对逃不过监察厅的宪兵行刑队…不能再冒险了,幸运女神不见得那么慷慨,会照顾同一个人两次 “停止追击。”她下了一个命令。 骑兵们如释重负地停住了马步,追了整整五个小时,他们都已疲惫不堪。可是没有谁敢来劝说一下这个女暴君――长川的遭遇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呢,对士兵们而言,她似乎比号称无敌的大魔神王更可怕。 “各部队就地宿营,安排好斥侯兵,夜班哨岗由四人一哨改为八人一哨,斥候防卫范围扩大一倍,火把预jǐng!” 传令兵应声而去,白川吩咐说:“现在起大本营交由长川副旗本负责,我要去见秀川旗本。” 长川从骑兵队中出来,脸sè很不友善:“怎么,交由我负责?白副旗本不怕我把你的功劳都抢走了?” 白川冲他嫣然一笑,笑得长川气马上掉了一半,另一半嘛…那是小事了,不值得一提。 “还在生我气哪?我给你道歉还不好吗…长川,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要跟我们女流一般见识了,好吗?” 长川苦笑:“我怕了你。算了,又不是没被你打过。” “跟你说个事情,我刚刚讯问了些俘虏,他们的说法很奇怪,说是在他们进攻的时候,指挥官葛沙、副指挥云沈都被刺杀了,全军失去指挥,导zhì了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哦!”白川相当惊奇:“谁干的?帮了我们大忙了。” “他们只知道是个人族干的――你知道,对魔族来说,我们人类长的都一个样子,就象那些绿皮怪物在我们眼里都是相同的一样。很可怕的人啊,把自己埋在沙子里,等着魔族主帅经过,忽然破沙而出杀人,而且都是一刀致命的。” 白川沉思:“我还不知道远东地区有这样的高手,武艺极强还很坚忍、冷酷。把自己埋沙里…”她打了个冷幛。 长川:“但我想,我们旗本必定是知道的吧?不然,他也不会叫我们进攻的…” 提起紫川秀,白川就一肚子气:“你把那白痴看得太高了!你知道我们在出生入死的时候,他在干什么嘛?洗澡、吃饭、睡觉――就差没搞女人了――那多半也是因为他没找到女人罢了。他有哪点象个全军统帅的样子…” 长川悠悠说:“只要能打胜战,他爱怎么玩怎么玩,我是无所谓的。你为什么就这么生气呢?”他瞄了一下白川,目光中大有深意。 “这次是因为他运气好,碰到魔族那边走狗屎运了!” “恐怕不止是运气。这次是运气好,那6年前的皇都反击战也是运气好啦?两次对流风家族的大征伐,只有他的部队能完好无损的跑回来;三年前和流风霜的对峙,也只有他能不损兵折将的逃脱…对一个十一岁从军,身经大小战役七十余次,却一次也没有败过的“白痴”――他的运气也未免好的太过分了吧?” …… 白川在夜sè策马奔驰,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长川的话语,自思着:”是啊,他的狗屎运也好的太过了吧…难道他一直深藏不露?” 对了,我要问他个清楚,揭开他又懒又好sè又怕事面目遮掩下的真正面目! 前面就是中军的灯火,在紫川秀的卫队还没来得及阻拦,白川就策马而进了大本营。 卫队长古雷上前迎接:“白副旗本,大人吩咐了,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白川理也不理他,心里想:“难道这时候他正露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非得进去!” 她大步的跨进中军帐篷,却看到紫川秀正搂着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亲… 立即怒向胆边生,拔出马刀就砍过去:“原来这就是你紫川秀的真面目!准备受死吧你!”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五节 英雄归来 “哎呀,幸好我身手敏捷,差点给你给劈了!” 紫川秀惊魂未定,“白副旗本,你也太莽撞了――难道本旗本看起来真的很象那种调戏无知少女的好sè之徒吗?啊,古雷,你们几个那是什么表情啊?” 白川不服气的争辩:“大人,您想想,在夜黑人静的时候,在无人的帐篷中,你搂着个陌生的少女――你让部下我怎么设想你啊?” 紫川秀:“你应该这样子想:这个少女一定是魔族的第三公主卡丹,她对我军是很重要的俘虏,现在她一定是因为被俘虏惊吓过度而晕过去了,而你品行端节人格高尚的上司秀川旗本正毫无私心杂念的准备为她做人工呼吸――这样想才是正常的设想!” 白川:“靠……怎么可能想得到那里去?!” 紫川秀:“那就证明你看香港电视连续剧还不够多,里面这种情节多的是。” 白川:“大人,您说什么?” 紫川秀:“哦,没事,我把时空弄混了,大家当没听到就是了” 白川:“就算是魔族的公主晕过去了吧――谁都可以帮她人工呼吸的啊,为什么是大人你来?” 紫川秀:“既然谁都可以帮她人工呼吸的――为什么我就不能来?” …… 紫川秀:“报告一下情况吧,白副旗本。 白川:“遵命大人。我部队经过五个小时的战斗,魔族可能伤亡在两万到三万之间,我们已经拿下了他们的大营和粮队,此次魔族出征的五十三面白披风(白披风指的是魔族的团队长,穿作白sè披风)被我部队杀了二十一个,长川部队杀十九个,俘虏三个,有10个是目前还下落不明。 紫川秀点头:“罗杰副旗本刚刚送来战报,他那边拿到了7个白披风,估计杀敌数目也在万人左右,那就可以肯定魔族主力基本上已经不复存zài,余下的只是战场扫荡工作而已。 白川鞠身:“这是一场大胜利,大人,恭喜您了,您真是辛苦了!”肚子里面骂:“是啊,睡觉、吃喝、搞女人…好辛苦哦!” “哎呀,难得白副旗本你这么体谅本官…说真的,我还是真的很辛苦啊。劳累了一天,现在我也该休息了――白副旗本有劳你了,大本营的jǐng戒工作就拜托了!” 白川暗暗比了下中指,恭敬问:“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紫川秀:“哦?” 白川:“根据俘虏说法,魔族军队之所以大败是因为指挥官和副指挥官遭神秘刺客刺杀,这件事我们几个前线指挥官都不知道,不知大人又是从何得知此事,而下命令让我们进攻的呢?” 紫川秀一脸的惊奇:“我下命令让你们进攻?有这回事吗?没有吧,这是白副旗本你自己下的命令吧?” 白川:“大人,您当时不是说……” 紫川秀:“哦,当时你来请示我,你说罗杰想去进攻,我说谁爱去谁去…是这样的吧?这件事从始到终都是你和罗杰决定的啊?我什么时候下过命令让你去狂飙了?” 白川回头想象,事实确实是这样,但当时紫川秀的口气…幸好是赢了,要是输了的话,责任就得自己全背…吓出一身冷汗。 “你也不用害怕,反正是赢了,检察厅还来追究你误传军令的罪名不成?”紫川秀仿佛猜出了白川的心事,悠悠说:“明天我们就收队回沙加市,扫荡的事情就交给哥西旗本的部队完成吧。 白川着急:“但是大人,我们好不容易打下来这个局面,应乘胜追击啊!” 紫川秀:“我们把所有的功劳都占了,别的部队会说我们不知进退的――那以后我们的rì子就难过了。” 他懒洋洋向帐篷走去:“夜已经深了,白副旗本也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川恍然大悟:以三万军队大破八万魔族军,紫川秀这个功劳之大,是谁也抢不去的,既然这然,就不妨做做顺水人情,让别人不至于太嫉恨他――真是考虑得滴水不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感觉越来越看不清楚他… …… 第二天傍晚时分,凯旋而归的紫川秀部队进入沙加市区,受到市民们热情到几乎狂乱的欢迎。沙加市靠近恒川战线,每次魔族来攻袭总是首先受到战火摧残。偏生紫川家族的远东军又不怎么争气,每次都是输多胜少,搞到市民疲于逃命,痛苦不堪。这次听说魔族大军压境,家族只派出个十八岁的年青旗本迎战――还不是因为他姓紫川的,不然哪可能升那么快,十八岁当旗本――大家早就不抱希望,开始收拾家产准备跑路。结果居然这个年青旗本不知道走了什么狗运,魔族军队不战自溃…消息传来,全城一片欢腾! 在紫川秀部队列队入城休整的时候,欢迎的人群几乎把队伍给冲跨了 市民胡乱的塞给士兵们不值钱的礼物:煮的半熟的鸡蛋、有汗渍的手帕、镶银的首饰、会炸伤人的彩球…共同畅饮过期了卖不出去的美酒!城中因此有三十七家酒吧老板因此而避免破产,十一家酒吧老板却因为酒铺被喝醉了的士兵砸烂而宣告破产… 僧侣牧师为他们大做祈祷:“感谢你们,我们百战百胜的保护者!愿战神的庇护永远跟随你们!”平时也没有人信他们的神的,难得今天有机会做宣扬信仰而不被人扔石头砸… 美丽的少女挥舞鲜花和不认识的士兵拥抱,亲吻…根据统计,紫川秀部队在进城的第一个钟头,就有七千多名士兵失去了原来打算保留给爱人的初吻,可见损失之巨大!许多动人的千古流传的爱情故事也由此开始。后来有人计算出来,紫川秀部队在沙加市驻扎不到一个星期,十个月后,该市的婴儿出生率高出平时的169%!而且起名大多叫“怀军”“念兵”“爱军”… ※※※ 入夜,罗杰、白川、长川三人出来巡视街道,检查有无军纪不严、乱兵滋事的行为。 长川:“白川,我觉的你今天有点不对劲――过了十二小时,你还没骂过秀旗本一句――你今天不舒服吗?” 罗杰装摸做样地要去摸白川额头:“恩,好烫,你感冒了吗…哎热!” 白川收回拳头:“没什么,我只改变了对他的一些看法而已…”这时候大家都听到旁边一家小酒吧里传来紫川秀的声音:“绿地啤酒多少钱一瓶?” 服务小姐的声音:“三个银币,军官先生。” 紫川秀:“哦,比dìdū贵了点…我要两瓶!” 服务小姐:“对不起,请问军官先生您是秀川大人部队的吗?” 紫川秀:“是啊!” 服务小姐:“哦,我们老板有吩咐,今晚秀川部队的军官先生不收钱。” 紫川秀:“为什么?” 服务小姐:“因为你们是英雄啊!” 紫川秀:“英雄…那我要四瓶!” 服务小姐:“……。” ※※※ 罗杰问白川:“刚才说你对他的看法… 长川面无表情:“现在我的看法又改了…快走,我们不认识他!” ; 第六节 晋升 瓦伦要塞建于帝国历456年,扼守在远东地区与紫川家族zhōngyāng腹地的唯一通道长河公路上,号称大陆上第一要塞(除了魔族的大魔神堡外),坚固无比,甚至有传言说:“只要躲在瓦伦要塞里,即使众神发怒也不怕!”事实证明瓦伦是当的起这个美誉的,魔族军队四次发动百万以上的大攻击,紫川家族都是依靠瓦伦要塞的坚强厚壁来来阻挡,强悍的魔族军队在它面前只有脎羽而归。 家族前代总长、一时名将紫川远星曾说过:“如果没有了瓦伦,我们早灭亡了二十次。”由此可见瓦伦的重要地位。远东军的总指挥部和大本营也就设在瓦伦。 紫川秀等参加恒川会战的有功之士,被远东军副统领罗波约来到瓦伦远东军总参谋部见面。可是,不巧… 美丽动人的女秘书彬彬有礼的对紫川秀说:“秀川旗本,实在抱歉――林冰副统领临时召开军务会议,罗大人还在开会中。他说如果各位来的话,请在会客厅稍等一下――实在抱歉。” 紫川秀表情严sù的凑近女秘书脸边,向左右张望一下,小声说:“小姐,你认的那个那个穿小旗武士制服的人吗?”他指着一个刚从指挥部大楼里面走出去的军官。 “哦,那是西南哥西旗本派来的联络官,他刚进我们罗副统领办公室交文jiàn…” “那是假的!”紫川秀斩钉截铁的说:“他是流风家族派来的刺客!” 女秘书吓的花容失sè:“可是他有军官证和关防令,还有文书…” “你不相信我的话吗?也难怪你――我们在来的路上见到了真正的联络官――他已经快断气了,跟我们说了后就死了。”紫川秀不容质疑的说:“刺客的目的在于罗波大人!刺客刚才去过哪些地方?我们得一一细细检查!” 女秘书被紫川秀话语中表露出来的强大自信所折服,不由自主说:“他刚才去了罗波大人的办公室――只呆了五分钟,而且我一直在旁边的…” “把办公室钥匙给我!”紫川秀不由分说拿过钥匙:“五分钟?对方是专业的间谍,五分钟足够安上三十个炸弹!” 他走进办公室关上门:“谁也不许进来――太危险了!” 远东军的参谋本部陷入一片混乱,宪兵部队急忙赶来,却被紫川秀命令不许靠近办公室,只听到里面在翻箱倒柜的声音和秀川旗本的喃喃自语:“在哪里呢?哪呢?快给我出来,我知道你一定藏有的――我就不信找不到!” 危机持续了五分钟,直到秀川旗本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门口:“没有发现――可能他藏在别的地方了!” 在场的军官、宪兵、文员无不对紫川秀旗本的勇敢和镇定万分敬佩,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带来的公文包鼓了很多――而且还发出“骨碌骨碌”的水声。 罗波副统领直到会议结束才得知这件事情,他大惊失sè的赶回,打开密柜的门:空空如也。发出一声悲号! 部下们纷纷猜测:可能是绝密文jiàn给流风家的间谍偷了…… 罗波副统令咬牙切齿:“阿秀,你干的好事!” 紫川秀诚惶诚恐的样子:“是!下官知罪!下官不应该没有看清楚就胡乱说话,搅乱了正常秩序,还害的兄弟部队同事无辜被逮捕,受不白之怨,下官一定很诚恳的道歉、反省!” 罗波吼道:“我管那个小旗武士去死!”压低了声音:“我的酒呢?三瓶百年的葡萄酒,一瓶皇家白兰地!“” 紫川秀一脸的茫然――仿佛今生今世未曾听过“酒”字:“什么酒?” “少来装蒜!你从我办公室拿走的酒……”罗波忽然停住了。 “大人,不可能吧?远东军军纪严明,上班时间不许沾酒――难道大人办公室里面有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人遵守军纪,执法如山,乃我远东全体将士众所周知的,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这一定是有人无耻造谣,目的在于损害大人清誉。下官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请大人放心!” 罗波哀求:“别做得那么绝嘛…把白兰地还我就行了。” 紫川秀的回答是一个神秘的微笑――这个微笑罗波是很熟悉的了――他吃过多次苦头的了。 “算你狠!看下次。” “统领处有正式文jiàn下来了:由于紫川秀旗本在恒川一战中指挥的出sè表xiàn,为家族鹰旗增光,因此本统领处在请示总长元老会后,给予秀川旗本嘉奖,晋升…” 罗波拖长了声音:“…副统领!命令下达者:总统领杨明华。通guò:幕僚统领罗明海远东军统领哥应星边防军统领明辉zhōngyāng军统领雷迅黑旗军统领方劲禁卫军统领皮古。帝国历:778年7月28rì” 紫川秀也惊呆了:“副统领!从旗本越过红衣旗本级别,直接晋升副统领,!”他没想到这样子… ; 第七节 往事 远东军瓦伦参谋部 “阿秀,你可明白这次杨明华特意越级提拔你担任副统领的意义?”罗波的脸sè沉重,一点没有部下被提拔后理应表xiàn出来的喜悦。 “回禀罗大人,下官明白的。” “哦?” 紫川秀的的神情同样庄重:“这就意味着:下官以后也可以象大人一样子可以找个美女当秘书养眼、在办公室里藏酒、再也不用怕检察厅吵三吵四了!” ※※※ “混蛋,你就不用用脑子,命令看清楚了:是总统领杨明华发布的!” “那么…” “他是个怎么样子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紫川秀流利地背诵:“我们尊敬的总统领杨明华阁下公务上天生智慧、指挥明断、英明过人、高瞻远瞩,私德上道德高尚、人品可靠,对待部下亲切和蔼、严于纪己、宽于待人,侍奉总长大人忠心不二,而且更难得的他是从无私心杂念,一心一意只为家族大局着想,受到全军将士衷心爱戴。无论从仁、智、勇哪个方面说,都是我等紫川军人的模范楷模,让下官无比敬仰!天降我家族以伟才,原神赐予他永寿,那对全族上下都是莫大的…“ 罗波打断他:“够了,我这里没有‘耳朵’的,你可以放心说。” 紫川秀又露出那种最纯真的笑容:“罗波大人何出此言?刚才所说的全部是下官的肺腑之言啊,请相信下官对总统领阁下是一片衷心爱戴…” 罗波死盯着他,仿佛要在那笑容里面找出一丁点虚假来――“紫川秀的微笑”在后世成了一个流传很广的比喻――通常用来比喻假货推销人、保险经纪人一类的人物――象以往一样,罗波一无所获。 “七年前的事,你不会都忘了吧?” ※※※ 帝国历771年三月,流风家族发动对紫川家族的大攻势。流风军偷袭部队从小路进入绕开边防军防线,忽然出现在dìdū城外。上代的紫川家族总长紫川远星,认为流风军孤军深入,必不会有强大兵力,不等援军到来,就动员了dìdū城里的zhōngyāng军和禁卫军发动进攻。结果遭到埋伏,zhōngyāng军、禁卫军几乎全军覆没,阵亡人数高达八万余人,紫川远星重伤。这时紫川家族才知道,偷袭部队是由流风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狡猾多智的流风西山带领,兵力多达十三万人之众! 流风西山认为大局已定,并不急于攻击拥有强大工事的dìdū城,分兵五万回去夹攻边防军,五万步兵留下包围、进攻dìdū。此时家族远东军正与魔族开战到紧要关头,边防军、黑旗军都被流风家族军队牵制无法动弹。dìdū城内几乎无可用之兵,无将指挥,外无增援,人心惶惶,都认为家族灭亡就在旦夕! 此时还在远东军校做学员的紫川秀借口说“拉练”,在远东军统领哥应星(他也是远东军校的校长)的默许下带了一队800名骑兵学员,赶回dìdū,只赶的及见到了他的义父紫川远星的最后一面。 紫川远星死后,家族内部群龙无首,元老会、总长府、统领处、军务处各个势力吵闹不休,互相指责、推卸责任,并且都说只有自己能够拯救家族于危亡――结果大什么事情也没法干,只顾着开会、讨论、选举、投票――却没人知道怎么应付城外虎视耽耽的五万流风大军。紫川秀一怒之下用带回来800名骑兵发动兵变,控zhì了总长府、统领处、军务处等重地,取得调兵权。他当即向各路军团、地方守备队发布勤王令,命令他们一个月内务必到达dìdū――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们真的过来了,遭受一路追击,肯定损伤惨重,而且也把别的地方的流风军吸引到dìdū来。 流风家上下哈哈大笑,都说紫川家族的十一岁的新头目发了疯,要把紫川家全部兵力在dìdū城下拼个jīng光――他们一直笑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深夜:就在命令发布的当天晚上,800名jīng锐骑兵在紫川秀的带领下穿上流风家的制服踹入流风大营,杀人放火,一边散布谣言:“不好了,远东军主力杀过来了!”“紫川家族勤王军队已经全部到齐了,总兵力超过一百万!” 睡梦中惊醒的流风军面对黑暗、烈火、刀枪……根本无法做任何有效抵抗――再说他们也无从抵抗,每个人穿着的都是同样的服装,往往有人大叫:“不要打!我们是自己人,那边才是敌人!”然后一刀砍过来…在这种敌我难辩的情况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先下手为强――造成的结果是当晚的流风家族两万阵亡人员中超过一半是死在自己人手下。 就连流风西山本人也是死里逃生,到天亮,他刚集结败兵想反扑――但几乎就在他队伍将集未集的时候,紫川秀的骑兵就出现了,一阵砍杀,惊魂未定的败兵们一击即溃。到傍晚,流风西山又做了一次试图,企图控zhì队伍,又是人马刚集结,追击的马蹄声就响起…… 同样的过程重复了七次! 到第八次的时候,流风西山已经败退到了流风家族与紫川家族交界的边境,前面是三十万复仇心切怒气冲冲的紫川边防军严阵以待,后面是紫川秀带着jīng锐骑兵如狼似虎地追杀――他甚至宁愿举枪自杀也不愿再回头与紫川秀交战。他之所以能逃脱,只是因为他女儿流风霜的接应,加一丁点幸运――后来很多战史学家都认为,如果紫川秀不出意外还能指挥全军的话,就算有天才流风霜的接应,流风西山也不可能逃脱,更不用说回去继承流风家主的位置了。 但是与流风西山同来的二十万流风军士兵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女儿和幸运了,能活着回去的不到三分之一。 在紫川家族这边,胜利者的运气却比失败者还要差的多。紫川秀满怀着有美女拿着鲜花拥抱胜利者的期望,迎来的却是:追击途中,半夜在军营里从梦中被叫醒,发现自己的卫队已经全部被缴了械,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家族检察厅全副武装的宪兵行刑队,只要他稍有异动,马上当场格杀… 一个彬彬有礼的宪兵军官不无遗憾的告知他:“根据杨明华总统领的命令,阁下被控有“非法兵变”、“以下犯上”、“擅自调兵”、“专权跋扈”等罪名,已经下令被剥夺军队指挥权。阁下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可以到军法会议上可以陈诉理由…” 控告他的每一个罪名都是死罪。 后来因为紫川远星女儿紫川宁的极力营救,远东统领哥应星的暗中帮助,前线将士的强烈愤怒抗议,还有他好朋友――同样是紫川青年三杰之一的斯特林在军法会议上的慷慨陈词:“忠诚无罪!”,才使得紫川秀免除死刑处分。 杨明华想将他终身监禁,可是远东统领哥应星却抢先淡淡说:“将他发往最艰苦的远东地区服役不是更好吗?我们那里也需要人。”由于哥应星的威望很高,远东军实力强大,杨明华还不敢与他翻面…于是紫川秀就参加了远东军,从一名劳役士兵做起,直到记功升到武士、小旗武士、红衣小旗、副旗本、旗本… ※※※ 现在杨明华忽然要越级提升他担任副统领! “大人,我记xìng一向不大好,不知您指的是七年前哪件事情呢?可否给下官一点提示?” 罗波:“阿秀,你要知道,对于危险的东西,人们总是希望放在他们看得到的地方――你的才能和实力对某人而言是相当危险的。如果让你老老实实升一级当红衣旗本,就统帅十万远东军了――某人夜里因此会夜不能眠的。” 紫川秀:“但下官如果升了副统领,某人岂不是更难入睡?” “问题是现在远东军只有三个现役副统领编制,我们没有多余的编制来安置你――明白了吧?” “下官前两天听说雷副统领与哥应星统领意见分歧,说要辞职――那不就有编制了?” “今早他们已经和好了,雷副统领已经把辞职信收回。” “听说我们的林冰副统领要结婚,将去度蜜月休假三个月?” “准新郎在婚礼前跑了,只留下个字条说:我受不了!。现在因爱成恨的老处女正在安排敢死队追杀他…” 紫川秀叹一口气:“现在我只剩一个希望了:大人,您的胃溃疡有没有近期癌变的可能……” 罗波:“………” “所以说你升了副统领后,就只有回到dìdū、参加预备役军官候职这条路了。但哥应星统领也认为这样比较好,因为紫川宁小姐已经快十六岁了,快到法定继承期了――难保某人不会因此而起杀机――你回去可以就近保护她。” “可是下官打架很水皮的…” “你就少在我面前装傻了――你那套留着去哄罗杰那群傻蛋吧!在恒川刺杀魔族指挥官的人是你吧?我知道,你不想让“某人”发现你的才能和武艺,但你想能骗的我过去吗?” 紫川秀惊讶的看着他:“你…” 罗波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我是紫川家族的家臣,不是杨明华的家臣。我宣誓效忠的对象姓紫川!” “杨明华可是你上司啊…” “我是远东军副统领,我的直属上司应该是哥应星统领。”罗波慈和的说:“哥统领一直叫我关照你。” 紫川秀回想起六年来罗波对自己的无微不至的呵护和关心,心头涌上一股热浪,对眼前的老人深深一鞠躬:“紫川秀以菲薄之身,承蒙哥应星统领和大人您的如此关照…此恩此情,今生难报!大人但有所命,紫川秀敢不尽心戮力,无惜此身!” 罗波威严的站起来:“当前杨明华总统领飞横跋扈,无人能制,已经隐然有不臣之心!紫川秀副统领,我以家族前辈的身份命令你:尽一qiē办法,保护紫川宁小姐!她是远星大人留下的唯一骨肉。” 他向紫川秀鞠了一躬!“阿秀,拜托了!” 紫川秀昂首回答:“遵命!紫川秀但有一口气在,决不会让小姐受一丝伤害!请大人放心!”深深一鞠躬回礼,只觉胸中豪情激荡。 “哦,另外还有个事情:你刚才不是说用生命报答我吗?那你拿我的酒…” 紫川秀坚决地:“没门!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三瓶百年葡萄酒,一瓶皇家白兰地――比我的命值钱多了!杀了我也不还!” ; 第八节 秀字营 在瓦伦市最高档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天梦酒楼里面,罗杰、白川、长川三位刚晋升的旗本,联合请客为上司秀川副统领调往dìdū饯行! 白川的看了一下菜单,有点被吓到的感觉:这么贵! 她(小声)问罗杰:“你确信身上带的钱真的够?” 罗杰苦着脸(小声):“大不了把你押下来顶了。秀川大人干吗选这么个地方啊,今晚一顿去掉我半年薪水――还是三个人分担了呢。” 白川(小声):“我怀疑那个白痴故意让我们为难的,看他点的菜――黄金烤rǔ猪、黄金烤龙虾、黄金烧鸡、黄金烤鸭、黄金水果派、黄金拔丝素菜、黄金白兰地――吃那么多金子,最好他便秘死掉算了!” 罗杰(小声):“嘘!小声点!我看他好象用很怪的眼神瞄了你一下,怀疑他听到了――啊,不好,他又要叫加菜了,是――豪华黄金宫廷八宝!完了,我明年的薪水也进去了!” ※※※ 紫川秀与长川谈笑正欢,忽然回头问:“白川、罗杰,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白川:“大人,您要调走了,再不能做我们上司了――我们都很舍不得,心里好难过呢。” 紫川秀:“哎呀,你这么说,我也是很难过的――不过我看你们的表情…怎么都不象很难过的样子啊,倒象是…囚犯刚被释放的样子。” 白川:“哦,我们是面在微笑,心在流泪啊!” 罗杰、长川纷纷表示同感:心在流泪――他们的心正在为他们的钱包流泪,无声地… 紫川秀揉眼睛,好象也非常感动:“有你们这样子的好部下真是我的幸运啊!我几乎想不走了…” “千万别!” 长川、罗杰、白川同时发出尖叫! “大人,我们不忍心耽误您前程远大啊!”(走吧,走吧,去害dìdū的人吧!) “是啊,大人,有空您回来看我们就是了!”(不回来更好!) “就怕大人您到时候高升了认不得我们这些小人物了…”(管你认不认得,反正我是不会再认你的了。) 看紫川秀的样子,感动到几乎流泪了,抽泣着说:“我们曾经一同出生入死,患难之交――真朋友岂能相忘?来,就为我们的友谊,大家痛饮!哦,小姐,再开五瓶皇家白兰地,添个黄金烤全羊!”… ※※※ 等到大家饭饱酒足,满意地(或者装着满意地)摸着肚皮休息时候。 紫川秀忽然想起个什么事情:“瞧我这记xìng!有公事呢,忘了跟你们说。” 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个公文书:“罗波副统领签发的,你们三个旗本的新任命。罗杰,你拿去自己看吧。” 白川泛起不祥的预感,但随即安慰自己:再坏也不可能比现在情况更坏了吧? 罗杰接过来,拆开,只看了一眼――这位曾面对上万魔族毫无惧sè的的无畏猛将当场昏了过去。 长川抢过来:“这么没用,大不了就是派我们去攻打大魔神堡嘛,就吓成这样子了,没出息!” 说完,他看了一眼――也昏了过去了。 白川颤抖的从地上检起任命书――紫川秀正在用很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建yì:“要不要来点葡萄酒镇定一下?” ※※※ 白川一口气打开,命令很简单,就一句话: “滋调派罗杰、长川、白川三位旗本到紫川秀副统领靡下任职,同回dìdū公干。远东军总参谋长罗波帝国历778年” 白川也觉得眼前一片白光闪耀…但她坚强地顶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摸刀砍人――但今天并没有带武器身上。 她想扑上去拼命――但手无寸铁。 她想破口大骂――可是看到紫川秀那张很“真诚”的笑脸,知道骂了也是白骂。 最后她想到了最致命有效的一招。 ※※※ 紫川秀惊奇的看到白川居然平静下来了,不由得啧啧称奇:难怪说关键时刻女人比男人坚韧! 紫川秀:“哎呀,白川,你看,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难怪罗杰和长川都欢喜得晕过去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白川你干嘛摸罗杰的衣服…你把他钱包拿走干什么?还有长川的钱包…” “难道你跟我有同样的业余爱好――把朋友灌醉了就偷他钱包?这样不好,我还清醒着呢――除非你跟我平分。” “你开窗干什么,我们又不热…” 白川站在窗边,运足了丹田中气,全力大喊:“有人要吃霸王饭了!抓住他!”说完从窗口往下一跳。 后面天梦酒楼传来人声沸扬: “谁吃霸王饭了?快抓住他” “抓住吃霸王饭的小子!就是他,在窗口那发傻的那个!” “还想跑,穿着副统领制服冒充军官来骗吃骗喝!” “我早看他不对劲了――哪里有这么小的副统领啊!” “大家合力把他打一顿再送jǐng察!” ※※※ 家族史书记载:帝国历778年7月29号,经过远东军总参谋长罗波的批准,当时担任预备役副统领的紫川秀成立了rì后威震天下,连强悍的魔族军队都望风披靡的大陆最强军队“秀字营”。“秀字营”的建立,在家族历史上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可以说,这只新锐军队是家族新任总长得以得以顺lì即位、平定内乱、抵御外敌、横扫流风、破大魔神堡关键所在,影响了家族百年历史走向! 秀字营的第一批加入军官计有罗杰、白川、长川三位旗本。他们就在这天在瓦伦市的天梦酒楼秘密向紫川秀宣誓表示效忠。令人赞叹的是三位旗本rì后无论在多么艰苦的情况下都始终坚守此誓言,对紫川秀忠心耿耿,终身不渝。紫川秀也因此踏上了通往rì后被称为“光明王”的第一步…… ; 第一节 重返帝都 dìdū城建于帝国历335年,本来光明帝国第十一任皇帝建设它目的是在西南地区设立一个防止魔族进袭sāo扰的重镇(那时候瓦伦要塞还没修建),本名嘉山要塞。到帝国历553年,光明帝国对西川大陆的最后统制已经分崩离释,本身为帝国西南镇守使的紫川云宣告dúlì,乘机夺取了嘉山要塞,改名为“dìdū”,并以此为据点,向周边大肆扩张,创立紫川家族。紫川云本人就是家族的第一代总长。 从家族开创之年开始,dìdū城就一直牢牢控zhì在紫川家族手中,无论是流风家族的大军还是汹涌的魔族群落,面对dìdū城坚固的城墙工事,和七代紫川军人的浴血奋战,顽强抵抗,都不得不无功而返。一串光辉的名字与这座城市的历史连接在了一起――紫川云、雅里梅、沙加、紫川星、云山河、卡缪――后世还得加上紫川秀。dìdū城历经三百年战火,始终屹立不倒。 经过家族百年的征战,家族领地不断扩大,dìdū已经不再是前线了,成为西川大陆上的三大都市之首,排名还在流风家族的“远京”和林家的“河丘”之上,是大陆上政zhì、经济、文化的汇淬点,其繁华骄容,令紫川家族全体为之骄傲。 ※※※ 帝国历778年8月的某天,从远东前线归来的一行人进入dìdū。其主要成员包括刚在被提拔的副统领紫川秀、卫队长古雷及其带领的四十名亲卫队成员,还有三个不情不愿的“倒霉蛋”。 白川:“大人,您究竟什么时候发发好心,放我们几个回远东啊?” 罗杰:“是啊,大家相识一场――您就当做好事吧。在你身边…――我还是童子身哪,不想死那么早啊!” 长川责备罗杰:“呸!你说的什么话,有这样子跟上级说话的吗?没礼貌!跟大人请求要恭敬有礼!” 长川掉过头来,对紫川秀一把泪一把鼻涕:“就请大人看在下官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的分上,发发慈悲吧!” 紫川秀很无辜的样子:“哎呀,你们这么吵了一路了,还不累啊?――我也很为难的啊,调动你们的指示是总参谋长罗波大人的意思啊。” “看你的眼睛…还笑的那么贱――就知道你在说谎话了!” “就是,罗波跟你还不是一伙的!” “听人说,你对罗波用两瓶葡萄酒就把我们给全买下了,太瞧不起人了!――我们每人起码值一瓶啊!” “两瓶葡萄酒是买你们身上的装备――就罗杰你,最多值个瓶盖!” …… ※※※ 在dìdū的马车站前,一行人出来。 “呵,我回来了!dìdū,你的美貌依旧啊!” 紫川秀回想6年前,就为了保卫这座城市,初的茅庐的自己,第一次领兵就与强大的流风军激战…时光流逝,在这dìdū城的人还有多少记的起自己的呢? “前尘如梦啊!”紫川秀正无限感慨之时… “少在那发呆了!快饿死我们了!” “不供应伙食我们就回远东!” “宾馆我们要住星级的!”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说的了。 ※※※ 安置好了古雷和卫兵们,紫川秀和三人逛街。从战火分飞的远东来到这种繁华之地,左看右看,什么都新鲜。罗杰扯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问:“请问饭馆在哪里有?” 年轻人看看他们风尘仆仆,穿着土里土气,说话远东口音浓重,用dìdū方言话很不屑的说:“乡吧佬!”,不理走了。 罗杰听不懂,回头问紫川秀:大人,“乡吧佬”什么意思?” 紫川秀若无其事:“意思是大陆上城镇区域居民对非城镇居民的一种统称,通常情况下不带褒义。” 罗杰:“……还是不懂。” 紫川秀叹口气:“那你总该记得我们是怎么称呼那些边境上村庄的那些穿兽皮的、从不刷牙洗脸的、一生只洗三次澡的那些土帽吧?” ※※※ 罗杰怒气冲冲:“我是堂堂旗本,他敢这样瞧不起我?教训他去!” 五分钟不到,罗杰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紫川秀悠悠问:“怎么样?教训他了吗?” 罗杰:“他教训了我――他是红衣旗本。” 长川一边走一边张望:“听说dìdū的女孩子都很大胆新cháo的,看她们的衣作就知道了,啊!这个正点!” 他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女孩子,用他最优雅的姿态、最温柔的语气:“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就在看到你的一刹那,有棵箭shè入我心中…” “打劫啊!救命!”小姐根本听都没听他的话,逃跑了! 长川不敢回头面对同伴们的眼神… ※※※ “我认为,这个城市的女孩子肯定有男xìng恐惧症――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原因可以解释!”长川慷慨陈词。 白川:“知道拉知道啦――她们都是同xìng恋行了吧?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长川大爷,您能不能放过我们?一路说了四十片,我耳朵都听出油了!” 罗杰:“嘘,对面又来个很正点的――相貌清秀绝伦,气质高雅大方――我打98分!” 长川:“我打99分,绝世仙女啊!――就是年纪小了点。” 白川冷眼看这两个臭男人的嘴脸,不屑的哼一声:“瞧你们那样――刚监狱里放出来似的,一点风度没有!看我们秀川大人就多镇定,他一句话没说就…” 紫川秀一句话没说就跑了过去。 “没想到大人比我还抢先了――没办法啊,在远东憋了六年,他也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啊,急啊!” “哈,你瞧他那样!忽然挡住人家女孩子去路,一句话不说,就死死地看着人家――准会挨个耳光!” “看把人家女孩子吓得――脸sè都变了?” “没错没错,你看吓得她手上的提包都掉了――我们大人说起来也很可怜的,这么没有女人缘,难怪xìng格古怪啊!白川,你以后要多关怀他啊!” “他们站着互相对望干什么呢?该到喊救命时间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高贵大方动人的女孩子抽泣着一下子扑到紫川秀的怀里! 紫川秀温柔但是坚决地扶住她肩膀,凝视着她的泪眼,缓缓单膝下跪行了个吻手礼。 罗杰看得目瞪口呆:“这么容易就求婚了?!” 长川懊悔不以:“早知道我上就好了―――原来dìdū的女人真的很开放!” “你们不许胡说八道!”――三人吓了一跳:隔着几十米他居然听得到小声说话?而且他的话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象在耳边诉说一样。 紫川秀的声音有着从没有过的严峻xìng:“这位是家族前任总长紫川远星大人的独生女儿、现任总长紫川参星大人的侄女、家族的总长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紫川宁小姐!马上行礼!” 罗杰、白川、长川纷纷单膝下跪,低头行礼。 ; 第二节 宁 紫川宁的美丽是超凡脱俗的:飘逸的长发,如玉般光洁无暇的瓜子脸,淡月般的柳眉,最令人心动的是那双灵动的眼睛,此时珠泪莹莹,但却并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种扣人心玄的哀怨魅力。 她迎上紫川秀去,步伐姿势之优美无以复加,令长川看得发呆、罗杰看得流口水、白川看得不爽(嫉妒啊)。 紫川秀暗叹一口气:才十六岁就有这种烟行媚止的魅力,成年后该是如何的颠倒众生啊? 紫川宁:“哥,你回来了!”她已经控zhì了自己,短短一句话里面,蕴涵的感情复杂到令紫川秀不敢去深究。 紫川秀苦涩一笑,恭敬说:“紫川秀参见小姐!小姐一qiē安好?” 紫川宁一呆,没想到紫川秀会用这种上下奏对来回答她,一双深深妙目注视了他几秒钟,也换成了公务语气:“还好!秀川副统领近况可好?几时回到dìdū的?”声音中却早没有方才的欣喜。 紫川秀:“下官于今早刚进入dìdū城区的,未能及时去拜见小姐,深表歉意。” “哦,那秀川副统领一路真是辛苦了!” “下官不敢当,愿为家族服务。” 紫川宁无语,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紫川秀也无言。旁边的人,就算是迟钝如罗杰也看出:,紫川秀已经的失去了往rì的洒脱与灵气,显得很呆板僵硬――他们当然不会说话打破沉默:只要紫川秀不好受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 白川(暗中想):“这对“兄妹”实在很奇怪…” ※※※ “这几位是?”白川仿佛第一次发现旁边还有人。 “他们是跟随下官调来dìdū的远东军同事,快过来见过小姐。” 罗杰昂首挺胸地自我介绍:“下官罗杰。罗严格,原籍沙加人士,官居远东军旗本,年轻有为,奋发上进,前程远大,芳龄24,未婚,现yù寻觅一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之未婚女子…唉呦!” 在他左右的长川和白川目不斜视的收回拳头,仿佛那狠狠一击与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长川很有风度的行了个军礼:“长川。德里安,远东军旗本,现在于秀川大人靡下任职。很荣幸能有机会认识小姐,请允许我向您致敬!” 白川行礼:“白川。加钠明,北海人士,现任秀川大人部下旗本。” “哎呀,”紫川宁对罗杰和长川不置可否,却对白川的介绍大感兴趣:“姐姐这么年轻就当旗本了,好能干哦,人又长得漂亮…” 白川不卑不吭的一个鞠躬:“全是有赖秀川大人栽培!” “不知道白川姐姐这次来dìdū住在哪里呢?” “下官刚到,还没安排,估计可能是住兵站吧。” “兵站不好,又脏又旧――不如你们住我家吧?” “这个…”白川望向紫川秀,紫川秀干咳一声:“这样不好吧,我们有四十几个人呢…” “我家地方很大的――人多不怕,我爱热闹啊!” 紫川秀还在另外想理由的时候,罗杰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口了:“小姐既然这样诚意地邀请了,我看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就是就是,”长川也很期盼着:前任总长的住宅,不定多豪华阔气、还有美女相伴――回兵站去住的就是傻子了!“人家一片好意啊!” 紫川秀无言的点了头,打打定主意:一找到房子就搬出来,现在拒绝的话就让紫川宁太难看了。“那就叨绕小姐了!” 紫川宁欣喜的回头横了他一眼,仿佛在责怪他还在叫她小姐。那种说不清的风情万种撩得多少次出生入死的勇者紫川秀心头狂跳。 ※※※ 白川等人都走了,悄悄问紫川秀:“大人,我看,小姐不会是你的亲生妹妹吧?” 紫川秀枯涩地点头:“她是紫川远星大人的独生女,我是远星大人收养的孤儿――没有远星大人,我和我妈都要饿死了,也亏了远星大人,我妈才能安度晚年…” 白川心头触动:没想到这个看似整天无忧无虑的人也有这么惨痛的回忆… ※※※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从遗传学上一看就明白了:白川小姐美貌如仙女,大人您却…” ; 第三节 人事 紫川秀看到紫川宁的交通工具大惊失sè!“哎呀,这是…这是…!” 紫川宁:“哦,这叫汽车啊…正确来说应该是小轿车!德国出产的奔驰,进口原装组件,强力引擎,行驶超级平稳,广告说连满杯的水在一百二十里时速都撒不出一滴来……” “我不是说这个――骑兵拿马刀冲锋的年代就有人开奔驰?――时空混乱也太严zhòng了,读者会有意见的。” “美女配名车,作者喜欢!读者吵的话――威胁他们说一个月不更新!看他们怕不!” ※※※ 坐在车里面,紫川秀望着繁华都市的一路灯红酒绿,与远东仿佛两个世界,心中一下无限感慨:我们只所以拼死奋战,就是为了守护这一片和平幸福。 罗杰他们在后面。车里面只有他和紫川宁两个人,紫川宁前排开车。 紫川宁:“这么多年,还好吗?” 紫川秀心头暗叹:6年啊,别的孩子在享受少年快乐无忧无虑的6年光yīn,他却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多少苦难多少哀伤――他亲眼看过最亲密的战友被魔族生生撕裂了吃掉,那种惨叫多少个深夜噩梦中时时将他惊醒;也曾潜伏在水虫密集的烂泥塘中一天一夜不敢稍动来躲避魔族的追杀;曾经被围困的粮尽弹绝,只有从死人身上割肉充饥;更不要提数十次的受伤,疼得半夜里失声痛哭…你怎么将这般深重的苦难,跟一个生活中最大的烦恼就是脸上的青痘的少女解释呢? 紫川秀点点头,淡淡说:“还好,就是伙食太差了。” 转换话题:“家族目前形shì怎么样呢?” “很好,有了杨明华总统领的英明领导,我们得以朝地狱方向全速度前进。” “哦?怎么会事呢?” “他好大喜功,连续三次向流风家族发动讨伐――结果都给人家流风霜给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元老会因此要他去做解释,他还装出一副忠心受委曲理直气壮的样子发表演说…” 紫川宁学着杨明华的口吻语气:““我必须将流风家族消灭――如果这是错,就让我错,我不会逃避承认错误,错不后悔!”结果决然骗倒了元老会,让他通guò了。” 紫川秀不动声sè:“很有魄力的演说。把第一句除掉,后面几句――倒很象未婚女子爱上有妇之夫的表白。” 紫川宁笑得几乎撞车。 ※※※ “我们总统领还真是雄才大谋啊…流风那边局势如何?我们连战连败,他们居然不过来还礼?这不象流风霜的风格啊?” “哥哥你就有所不知了,流风西山病的快要死了,他的三个儿子各拥兵权在等着抢家长的座位,流风霜是女儿,没继承权,他们却都忌她,把他调离决策中枢,到习冰城堡去担任前线指挥官了。” “总统领这就没公德了――流风家族正在犯错误的时候,我们干嘛去打扰他们呢?――想灭亡流风可以等他们窝里面打完了有空的时候再过去啊” “才不是呢!我们总统领才不是想着灭亡流风呢,流风霜这个敌人的出现不知道让他多高兴!” “怎么说?” “以前他看谁不爽想免职,总还得辛苦找个理由“贪污、渎职”的什么…现在好了,他只要拍拍他的肩膀:“给我把习冰城给拿下!”那个倒霉蛋算完了――从没人能在流风霜那赚的便宜的。这半年边防军的统领象换走马灯似的换,全是在流风霜手下吃了败仗被撤职的,而且全都是跟杨明华不和的人――你说他爱不爱死流风霜了?” “这样…斯特林没事吧?他是最反对的。” “杨明华是很想让斯特林去跟流风霜去好好“谈谈”的,斯特林大哥也很想正面跟流风霜来一场决战――他们听说在第二次讨伐的时候遭遇过,但没分胜负――但我叔叔紫川参星死活不同意,把斯特林调入了禁卫军当副统领,使他没机会出场。” 紫川秀暗想:大家都说紫川参星平庸无能,可是这个决定却是非常的明智的。 ※※※ “那你叔叔――总长大人,就不理会杨明华乱来?” “他都快得老年痴呆症了――我怀疑!”紫川宁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我跟他说了几次,要提防杨明华。可不到第二天,他又…” 紫川宁学着紫川参星老态龙钟的样子:“这事啊,找杨明华去办吧,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声点…哦,今天我jīng神不济啊,老了,趁早退休是正经,快不行洛!”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紫川秀“哈哈”大笑。不过,他想,事情未必有紫川宁想得那么简单。他还记得6年前紫川参星新任总长的锐气十足的样子,没理由6年时光就让人老成一副这么胆小怕事的废物样子。 “以后,你就不要再去跟他说这种话了。”无论紫川参星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话传到杨明华耳朵里面,紫川宁就有麻烦了。 “恩!”紫川宁顺从的点头,轻轻说:“你回来真好!把事情都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紫川秀心头涌起一股柔情:紫川宁才十六岁,就已经显示出以其年龄不相应的成熟老成了――可见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在这种四面敌意的环境下长大,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他也轻声说:“你就放心吧。” 一时间两人无语…一股温情的气氛忽然充满车子,两人不再故意隔阂。 ※※※ “哎呀,忘了问你个很要紧的事情!”紫川秀急忙想起:“你才十六岁,怎么拿得到汽车驾驶执照的?” “驾驶执照?哦,作者说不喜欢这种东西,所以我们书里面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那你是无照驾车了?!快把车停下,放我下去!我还不想死!” “不要急嘛,让我找一下刹车杆…哪里去了呢?这个吗?…”紫川宁一拉…。 “更快了!那是加速的――救命啊,原来你真的不会!” “怎么可能呢?我明明会的…该不会是那该死的作者说他也不喜欢刹杆吧?…” ; 第四节 深情 “哇!这么阔气的房子啊!简直――盖了!”罗杰看到紫川宁家的带花园游泳池的庄园式别墅,啧啧感叹说:“就我薪水,三万年不吃不喝也买不了。” 长川对紫川秀:“大人,您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可不可以帮下官介绍一下?下官跟随大人出生入死多年…哎呦,罗杰你干嘛打我?” 罗杰:“大人您介绍我吧――大人,您别信他的,他经常在背后说你坏话的――只有下官我对大人一直忠心耿耿!?” “胡说!你才经常说大人坏话呢。上次在远东时候,不是你骂大人“净用膝盖思考”的吗?我当场就义正严词的批评了你!” “你才没有呢,你说的是“那是因为紫川秀的脑子就长在膝盖上啊”,然后还“哈哈”大笑――大人千万别相信他的!” “哎呀,大人,如果让宁小姐跟罗杰这种恶棍sè狼结识,她会发噩梦的…” “长川是个花心萝卜头――大人我跟你说:在沙加那几个晚上,天一黑就不见他了,第二天早上才见他回来,脚都提不起来了,累的跟连续打几个恒川会战似的,衣服上都是口红印――长川,老实交代,你干什么去了?” “我是去关怀失足女青年,让她们知道人间还有真情在、让世界充满爱――大人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了吧:罗杰是个变态,他经常去女兵营那边偷窥――那边不是常丢内衣什么的吗――你去罗杰包裹里面一搜就发现了,全都在那,一件不少!你说把小姐交给这种人――她能幸福吗?” “这是很正常的业余兴趣爱好――我觉得跟收集邮票也没什么差别嘛――小姐跟我一定会幸福的!大人我跟你说,我掌握着长川不可告人的内幕…大人,别走啊。” “大人,您去哪里,我还有罗杰的丑事大曝光要跟你说呢,他…” ※※※ 家里的风貌还是和六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紫川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庄园,走到那棵老橡树面前:用小刀刻下的痕迹依旧清晰。一qiē和6年前离开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人变了…就在这一刻,紫川秀深刻的感到了:原来衰老不是岁月造成的、而是经历造成的。自己似乎已经跨越了青年阶段,从少年直接进入了中年、老年。 他抬步走进房间,仆人恭敬的问好他:“少爷,您回来了!” 紫川秀和善地点头做答,却嘲讽的想:“瞧,一模一样,连称呼都没变。” 一走进儿时所住的房间,他呆住了:真的完全和6年前刚离去时候一模一样!物品、书籍、床铺、甚至枕头上的枕巾。他在书桌前坐下,右手惯xìng的一摸,一方扁墨就出现在那里――甚至连位置都没变! 难道是没人进来过?紫川秀摸了下,却没发现灰尘的痕迹,看来房间经常有人打扫。他很迷惑… “一模一样,是吗?”紫川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而且连灰尘都没有,”紫川秀淡淡说:“小姐怎么办到的?” “这个房间我从不让别人进来,每个星期我自己打扫一次,然后再按原样子把东西摆回去,”紫川宁翘起鼻子,说不出的俏丽动人:“你那双臭球鞋我已经摆的怕了,每次动完它我洗七八次还洗不掉手上的味道!” 紫川宁说得很轻松,紫川秀却心头一阵抽痛:此般深情要怎样才能报答… 他下意识地想避开这次谈话,正在找借口… “小姐,我…” “肚子痛了要去卫生间是吧?你的肚子一到关键时候就出来帮忙――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6年了,你找的借口一点长进没有,还是那么老套!” 紫川秀悲哀的发现:紫川远星的洞察人心的过人才能已经由他女儿紫川宁全盘继承、而且还发扬光大… ※※※ “宁小姐误会了,我的肚子其实一点不痛――不过我的头很痛啊,哎呦唉有――一定是感冒了!我得马上躺一下子…” “哼!”紫川宁往门外走:“就知道你会来这招!没用的家伙…对了,你床底下那堆黄sè书刊我已经全部没收了!你另外再去买新的吧――出了街对面有个书店,老板一般把它藏起来,你就跟他说是我介绍你去的――我是老顾客了――他会拿最新的《pyboy》给你的。” 紫川秀真的觉得头好痛…痛得一个有两个大。 ; 第五节 统领处 第五节统领处 紫川家族在最高指挥体系分两个层次四个机构:第一层次包括:总长府:总长是家族最高领袖,元老会议:由各个行省区域的民选代表组成; 第二层次包括:统领处(由总统领主持,下面是家族的6个统领,负责具体行政事务的执行)和监察厅(总监察长也有统领职衔,但地位比其余六位统领要高、又比总统领要低――不归统领处管辖,他dúlì负责执行监督行政的,直接向总长负责)。 名义上说,统领处成员是由总长任命(经过元老会议通guò),并向总长及元老会议负责,所以总统领不过是总长部下的一名高级干部而已,但实际上,(由于现任总长紫川参星的无所作为和总统领杨明华的野心勃勃),家族的大权逐渐旁落到统领处去了。就象紫川秀等高级军官从外地回来,第一个要去的地方绝对是统领处而不是总长府。 ※※※ 值班侍卫彬彬有礼但却冷淡的告sù他:总统领杨明华大人是很事务繁忙的,一个新任副统领要见他,起码得提前几天预约。 “明白了,”紫川秀说:“那我现在可以预约吗?” 侍卫翻看一下登记表:“总统领大人的行程表已经排到了下星期一―――您能在那天午后三点过来吗?总统领大人可以给您抽出五分钟。” “可以的!”紫川秀一笑:反正自己的事情又不急,这样等于多放了几天假期。 ※※※ 此时候一个中年高级军官走过大厅,看到紫川秀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嘿,这不是阿秀吗?回来拉?” 紫川秀回头,恭敬地行礼:“方大人您好!真的好久不见了!” 方劲是黑旗军统领,小时侯曾经是紫川秀的战术教师,后来在反击流风的侵袭战役中两人并肩作战,交情很不错。能在这种充满敌意的统领处见到朋友,紫川秀也很高兴。 “好什么好!我的得意弟子回来都不来看我一下,你说我好在哪里?” 紫川秀心头一阵温暖:方劲明知道总统领杨明华很忌讳自己,还主动地来跟他打招呼,在这个杨明华权倾一时人人畏惧的时期,对比世道人心人情冷暖…实在很难得。 “下官是昨天才到的dìdū,本想今天到统领处报到之后就去拜会大人,没想到这么巧…” “好好好,就别那么罗罗嗦嗦的了!”方劲一手揽住他肩头:“如何?住处还没定吧?住我家怎么样?反正家里面两个死丫头也到了青期了,整天叽叽歪歪就发想男生呢,不如把你送去当一份大礼!”他打量着紫川秀挺拔的身材,啧啧称赞:“小伙子长的好帅!有没有兴趣当我女婿?那两个丫头随便挑…” “大人,”紫川秀急忙打断他话:“下官已经暂时住在宁小姐家里了。” “哦!”方劲笑眯眯的:“难怪,跟宁小姐比起来,那两个臭丫头是没有竞争力了――不错不错,小伙子有眼光!” 紫川秀哭笑不得。 ※※※ “今天是统领处开会的rì子,阿秀你来干什么?” “哦,我昨天刚调回来,现在要去报到,但说见总统领大人要预约…” “这样子…”方劲一把扯住紫川秀:“我带你进去就是了!” 紫川秀犹豫:“可是统领处会议,以下官的身份…” “怕什么!有我呢!”方劲推推拉拉的把紫川秀带进了会议室。 会议还没开始,宽大的长条桌子边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 “来,我给你介绍!”方劲推紫川秀上前:“这位是边防军统领明辉!我的老搭档!” 明辉的外形气质与方劲截然不同。他斯文整洁、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副博学的书生样子。他很客气地和紫川秀握手:“恒川会战以三万人破八万魔族,秀川副统领很了不起啊!” “哪里,大人威名远扬,下官是十分景仰的。”紫川秀说的不完全是客套话:明辉一副弱不惊风的书生样,却在最近的对流风族的讨伐中,他的部队冲在全军的最前面(他又身先士卒冲在部队的最前面)是第一个攻入流风边防重镇蓝岭的军队――但在可怕的流风霜出现的时候,跑得最快的也是他,快得――据说流风霜有一次评价明辉的部队:“刚见到他们的时候,拿马刀就能砍到他们了;等马刀拔出来后又觉得长矛才够得到他们;转身拿起长矛时候他们已经跑远了,得用弓箭shè才行;等你把箭搭上,他们已经跑到得用加农大炮了!”――近来几乎所有的边防军将领都吃过流风霜的败仗,只有他没有,所以一个月前被提拔了做边防军统领。 “这位是雷迅统领,zhōngyāng军统领,也是家族的“第一高手”!”方劲说到“第一高手”几个字时候,语气说不出的讽刺。 紫川秀知道雷迅是杨明华的一边的死党,以一身“风雷神功”连续五年在全紫川军竞技大会上夺得第一,所以称为“第一高手”――他还有一个出名的地方是每次决赛前,他的对手都会莫名其妙的――要不拉肚子、要不被车撞了、要不老婆孩子忽然被绑票、甚至在黑巷里面被人从后面用木棍敲傻了――结果都宣布弃权。 他皮笑肉不笑的和紫川秀握手:“小伙子很能干嘛!这么年轻就当副统领了。”暗中用上了“风雷功”,存心要让紫川秀叫痛求饶出丑――不然的话,就废了他一只手。 一边的方劲觉得不对劲,刚要阻止――紫川秀简洁的说:“全赖大人栽培!”轻松的把手抽了回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 “这位是罗明海统领,大本营幕僚长。”罗明海样子看起来十分冷冰冰的,黑着张脸,看起来象全世界每个人都欠他两百块不肯还似的。他也是杨明华的心腹。 紫川秀本来想与他握手的,可是对方全无伸手的意思,他又犹豫了,干脆自我介绍:“紫川秀参见大人。” 罗明海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半天才从鼻子里面哼出一个:“恩!”再无其他表示。 “你别里他,他是块木头样子,对谁都这样。”方劲不顾及罗明海就在旁边,说的毫不客气。 奇怪罗明海也没发火,只是从鼻子深处又发出一个:“哼!” 接下来介绍的是禁卫统领皮古,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老得早就神志迷糊了,紫川秀向他问好时,得重复三次他才算听懂了:“哦,哦,…你叫紫川秀是吧?哦这么年轻…我是皮古。” 在场的人尽了最大努力才控zhì住自己不至于大笑:他的口音模糊不清,把“皮古”二字读得就象“屁股”! 紫川秀满怀恶意的猜想:“杨明华安排这么个废物当禁卫统领,该不会是想方便将来造反吧?” ※※※ “这里有个和你一样,都是从远东赶过来的,哥应星统领,你该认识吧?” 紫川秀还是第一次见哥应星,马上被他的容貌气质所吸引: 他是个非常清秀的人,年轻时候必然是个美男子,柔软的头发不羁地散批在额前,已经有点发黄,淡淡的两道弯眉,看起来极其温柔。看得出来,他是个病人――脸sè惨白如纸,现时是八月酷暑,他居然整个人就裹在冬天用的厚厚的军棉衣里面,只露出个脑袋,还有点发抖,仿佛与病魔的搏杀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分生命潜能――但他的双眸,却依旧明亮如星,充满了深沉的智慧和疲倦,仿佛已经洞测了世间的一qiē,在望向紫川秀的时候,又是那么深深的温暖和关切――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紫川秀看得呆了:原来男人的眼睛竟可以这般的…无法形容的美。 紫川秀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魅力的人。 一股敬意油然升起:就是这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是整个远东的中流砥柱,抵御了魔族的汹涌而来的进攻; 就是这个病人,始终主持着家族的正流,制衡着骄横跋扈的杨明华,六年不敢稍动; 如果没有这个病人的庇护收容,紫川秀早在幼年就给杨明华所害… 紫川秀心头涌起酸痛的感觉:哥应星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脆弱… 两人眼神交会,哥应星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罗波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他的声音跟人一样低沉而富有磁xìng:“在这里好好干,别给咱们远东军丢脸,知道吗?” 他用的是上司吩咐属下的口气,紫川秀听起来却觉得非常自然:许多没说出来的话透过那双有魔力的眼睛已经都传达了过来:我们是自己人,多加小心! 紫川秀没来由的一阵感动――仿佛迷路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他深深的鞠下一个躬:“是,大人!” 两人心领神会。 ※※※ “喂,我说哥应星,”方劲大咧咧的拍着他肩膀:“怎么搞成这样――弄得个脸青唇白的样子回来?” 哥应星淡淡一笑:“这几天赶路,有点不舒服。” 方劲:“我说呢!知道的人呢,赞你cāo劳军务积劳成疾;不知道的呢,就在那纳闷了:不都说远东的娘们皮肤又黑个子又瘦,怎咱们的哥应星统领就一点不嫌弃,弄得这么个脸青脸白样子回来还很耀武扬威的?” 他很关切的说:“老兄,节制点吧?――就算你身体受得了,这么副样子走大街上说你紫川家族的统领――――有损家族威名啊!” 在场人一起哄堂大笑――只有罗明海扯扯嘴角算是笑过了――哥应星边笑边骂:“这个流氓!” ※※※ 大门无声的打开了,侍卫军官在门口叫:“总统领大人到!” 全体人员起立恭候。 ; 第六节 会议 杨明华实在是相貌堂堂。 端正而威严的容貌,正气凛然。因为练习波纹内功深厚的缘故,五十多的人了,还象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自然而言就有其气度风采。眼神清澈明亮,目光中透露出关怀和慈祥,和蔼的笑容可敬可亲――怎么看都象个正直可靠的长者! 紫川秀微笑,因为他想起了紫川宁对杨明华的评价:“杨明华卑鄙到――连把牙刷都不能交他保管!” 杨明华对众人只是一挥手示意而已,却笑容满面地径直走到紫川秀前面,很老友的重重拍他肩膀:“我们的帅小伙终于回来了!”他上下端详着,可可笑道:“不错不错,罗波没把你给饿坏吧?什么时候回来的?不通知我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啊!”热情得有如慈父长兄。 紫川秀行礼:“下官昨天刚到。今天来拜会大人,无意冒昧闯入统领处会议,实在惶恐无地。恳请大人允许让下官先行告退。” “唉,你既然来了,就坐这里听一下也无妨啊!”杨明华很豪爽的说“反正你也是副统领了,进统领处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在进统领处之前先被你送进地狱!”紫川秀一点不为他的热情迷惑,摆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大人如此错爱,下官怎敢妄受?统领职位乃紫川军人之最高荣誉,是仁、智、勇三种美德的完美结合。如此高位,岂是我等出身卑微之人所敢奢望?” “哈哈哈”,杨明华越发高兴,似乎紫川秀的马屁拍得恰倒好处“来来,坐下吧!” 但紫川秀死活不肯坐桌子边,找张椅子在墙边坐下观看,一言不发。 ※※※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明辉统领提出的,讨论如何应付与流风家族在边界上的冲突摩擦。 所谓讨论,其实也是杨明华一人自说自话,其余几位统领几乎都不出声发表意见。象哥应星统领干脆就闭目养神了――他身体有病,谁都不能怪罪他。 接下来的问题就比较琐碎了。如黑旗军统领方劲就黑旗军士兵薪水拖欠、伙食差、没有蔬菜供应等问题向大本营幕僚长罗明海责问。 罗明海淡淡说一句:“已向后勤部门查问。”后就不发一言,任凭方劲吵的沸反盈天。 zhōngyāng军统领雷迅要求今年zhōngyāng军可以优先挑选远东军校毕业的军官,理由是zhōngyāng军素zhì比别的部队要差。这个提yì马上就遭到了方劲和明辉的强烈反对。 方劲吵闹着:“士兵素zhì差那是因为指挥官是饭桶!”这几乎就等于是指着雷迅的鼻子骂蠢了。 明辉则冷静的阐诉理由:“边防军是与流风家抗争的最前沿,没理由不把优秀的的军官补充进来!” 三人吵得乱成一团,最后是杨明华支持雷迅,结束了这场争吵。 在整个争吵过程中,罗明海不发一言;哥应星闭目养神,不知道睡着没有;皮古已经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接着又讨论了几个问题。杨明华几次问紫川秀:“阿秀有什么意见吗?说一下啊。” 紫川秀总是临襟正答:“承蒙总统领大人开恩赐下官一席之地,得以亲见各位统领大人风采,聆听高见,下官怎么敢以一己低俗浅见来扰乱各位大人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呢?万万不可!” 紫川秀明白得很:自己身处不恰当位置,只要开口,无论对错,都是错!――到时候杨明华一个“妄言干政”的罪名就把自己扣得死死的! 本以为早睡着的哥应星睁眼睛看紫川秀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嘉许的笑容。 ※※※ “我有个问题。”等到大家的话都说完了,哥应星有气无力的开口了: “在恒川会战中,秀川副统领俘虏到了一万多魔族士兵,其中有魔神王的第三女卡丹公主。此女我们已经带回了dìdū,要如何处置,请示总统领大人裁决。” 杨明华:“以往抓到魔族俘虏都是怎么样处理的?” 哥应星:“一般都是送到瓦格拉的劳工营去当劳役,有些有用的jīng灵怪、矮人之类可以归抓获者所有,在奴隶市场上卖掉。” “但这个女孩子不同一般。她是我们抓到的地位最高的战俘,而且是魔族的皇族成员,如果也照老办法处理的话――我们恐怕会有大麻烦的…” 哥应星话没说透,但大家都明白了所谓“大麻烦”意思:得知爱女被当奴隶贩卖的大魔神王怒气冲冲的带领几百万魔族cháo水般杀过来――这种情形想想都叫人头皮发麻。 方劲一本正经说:“难道我们就要乖乖把她双手奉还,说:“大魔神王殿下啊,喏,那就是您的女儿,皮肉完好无损――连*都没破,劳您费心清点好了,下次可别让她到处乱跑了,现在世界上坏人多多,碰上就不好了!” 满堂大笑,杨明华笑得直喘气,指着方劲:“你…你这个统领处第一流氓!” “这个问题确实难以处理。送回去,于家族威名有损,外人看了好象我们怕了魔族似的;留下来,又恐怕有后患…”边防军统领明辉也在低头考虑。 紫川秀听得一阵头大:当初抓到卡丹的时候,还以为是大功一件,可现在看…倒象是自己给统领处添了麻烦似的。 ※※※ 杨明华:“有没有得到什么口供?那女孩子的状态如何?” 哥应星苦笑:“她什么也没说――没有特许我们也不敢动刑逼供。每天她就是吃、喝、睡――吃只吃麻雀肝、龙舌兰的心、燕窝什么的;喝只喝三百年的蜜露、过滤十七次的凌晨雨水…;睡就更麻烦了,我们得抓来三百多只孔雀全部拨光了毛给她做睡垫,周围五十米内不许有响声――一样做不到,她就要自杀,而且已经试过两次了――把看守吓得心脏病发死了一个了。” “现在我不敢奢望什么了,只要魔神王殿下肯把他女儿接回去――我都情愿倒贴他一年薪水了!” 一阵大笑!明辉说:“搞不好大魔神王也是因为受不了才故意让她被俘虏,好把包袱踢过来。” 方劲:“总不能白白放了吧?这样,我们不如拿她做人质,跟大魔神王来谈判停战如何?说实在的,我们家族要制霸整个西川大陆,主要敌人是流风家族。跟魔族打得实在很无谓啊。” 雷迅:“好主意!――不如就方劲你去跟大魔神王说如何?” “你娘勒!你这么会说,怎么你不去?”在座的全部是紫川家的一流高手,但无论是以方劲或者雷迅的勇猛和浮夸,都不敢夸口说自己敢去见当代号称“无敌”的大魔神王。 “我有个提yì,”皮古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老态龙钟颤抖地说:“要不我们从魔族战俘里面挑些人,让他带信去给魔神王?” “好办法!姜是老的辣!”杨明华大声叫好,其余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只有哥应星反对:“我明天就回远东了,谈判事宜来来往往得拖上半年,我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候啊!我看得换个人监护卡丹。” 紫川秀泛起不祥的预感… ※※※ 果然所有的人,包括哥应星在内都把目光投向他。 “老子可不想英年早逝那么早!”紫川秀狠得牙痒痒的,急忙推辞:“下官以为不妥!因为下官刚回dìdū,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不便执行此任务。” “你现在不是在宁小姐的家里住吗?”杨明华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就让卡丹也住那里吧,这样也不辱没她公主的身份!” 一群人全跟着起哄。方劲挤眉弄眼跟明辉说:“多令人羡慕的差使啊!” 明辉跟着坏笑:“可不是嘛?听说那妞水灵着呢!”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可一点不象统帅三十万边防军的家族重将。 “唉,这样子的美差咋就轮不到咱老方呢?” “方统领,”紫川秀狠不得咬方劲一口:“您既然这么喜欢,不如您就接了去吧!” “不行啊!家里母老虎厉害啊!” ※※※ 哥应星也笑着说:“阿秀,人既然是你抓来的,就由你监护吧――自己拉的屎要自己搽干净啊!”很明显,他这时候只求脱身,要找替死鬼――也不顾跟紫川秀是“自己人”了! 紫川秀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哥应星装做没看到,把头缩进棉衣里面,又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病夫样子。 “好吧,作为总统领,我就拍板了!”杨明华笑说:“不许抗命!” “大人…”紫川秀哀号一声,却没敢再出声――命令已下,抗命不遵是很大罪的。 “不许监守自盗哦!”雷迅不怀好意的yīn森森说。 “盗了也无所谓嘛!”方劲仿佛已经不记得刚才和雷迅的争吵了:“搞不好阿秀当了魔神王的女婿,我们也不用打得那么辛苦了!” “对对对,为了家族大业,阿秀,你要多努力啊!”明辉笑得喘气。 满屋的人一起“嘿嘿嘿嘿”的发出男人特有坏笑声,让紫川秀怀疑这到底是统领处还是街上的回楼包间… 门口被无声地打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紫川秀你还没死吗?”声音中蕴涵着刻骨的恨意和杀气…… ; 第七节 决斗 有人敢在统领处会议上向列席人员挑衅! 连杨明华一向的不动声sè都变了脸sè,沉声喝问:“谁?!” 紫川秀已经霍然起立,怒目以视了:他听出这是帝林的声音了! 当紫川三杰之一的红衣旗本帝林走进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觉得会议室的温度下降了几度。 帝林身材颀长,步履间雄行阔步,英气逼人,容貌却有点女xìng化:柳月细眉,汪汪的美目,薄薄的嘴唇,笔挺秀气的鼻子,娇嫩如雪的肌肤――若不是他高大的身材,走在大街上非给浪荡子搭讪不可――事实上他少年时期追求者还真是不下一个加强排――但悲哀的是,几乎全部是男的,唯一的一个女子追求者却是同xìng恋。有人曾惊奇这样“柔弱美丽”的容貌竟然和他不羁的狂傲和冷酷气质配合得如此默契,形成他独特的魅力。 但在此时,没有人会把他当女人:女人决不会有这么浓重的杀气和压迫力!此时的他,几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挑衅的味道。 他是杨明华一边的得力猛将。 ※※※ 轻蔑地扫了紫川秀一眼,他首先向杨明华道歉:“下官听说“好友”紫川秀副旗本已经从远东归来,由于急于与“老朋友”见面,兴奋不能自制,竟至于打扰统领处会议进行,恳望总统领阁下责罚!” 帝林虽然是在跟杨明华说话,但充满恶意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紫川秀的身上,仿佛怕他会不翼而飞逃脱他视线:可见对紫川秀这“老朋友”仇恨之深。 在场的统领几乎都知道这段往事:往年紫川家族的青年三杰:紫川秀、帝林、斯特林三人在远东军校时期曾情同手足,后来却爱上同一个女子林秀佳… 经过一番角逐,帝林顺lì捧得美人归,三人却从此反目,势同水火:紫川秀、斯特林等失败者一边,胜利者帝林一边。双方多次暗中决斗,互有伤亡,从此仇恨不共戴天。 结果是斯特林效忠家族总长紫川参星,帝林马上就投靠总统领杨明华,并以其过人才干得到杨明华赏识,多次破格提拔,24岁就担任红衣旗本职位,成为杨明华身边的得力打手。 ※※※ “帝林,你也太放肆了!”杨明华厉声严sè,仿佛已经愤怒得不能自制:“这是什么地方?看清楚:统领处!是你随意的进出吵闹的地方吗?” 帝林再次行礼道歉:“下官只是因为心急见到“好友”秀川大人,实在不能自控――实在罪该万死!”他说的是“罪该万死”,却没有一丝负罪人应有的惶恐不安,语气中透露桀骜不逊的气势。 “不过这也难怪!”杨明华忽然换了口气:“你们年轻人麻,就爱冲动,为了兄弟哥们义气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本总统领就看在你是义气深重的份上,这次就不加责罚你了――下次记得不要了啊!” “是,下官遵命!一定不会再犯了!” 他们两人就在那一唱一和的把个可以定死罪的擅自闯入干扰统领处会议的罪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 “帝林,你闯进来找秀川副统领有什么事情吗?” “下官多年不见秀川大人,心里思念得很,想请大人去做个单独的长谈,交流友谊――就是不知道秀川大人肯不肯、敢不敢赏面了?” 帝林死死盯住紫川秀,嘴角挂着挑衅的微笑,两人对视一眼――就如同两头饿狼在森林里相遇的眼神! 这等于是个决斗邀请了! 紫川秀低沉的闷哼一声,却没有回答,好象在考虑该不该接受挑战、有没有赢的可能…这也难怪,帝林的快剑是出了名的可怕,如果排名的话,绝对可以名列家族十大高手之一。 ※※※ 杨明华:“哎呀,你也太xìng急了点――你就没看到阿秀正在开会吗?他一定会说:我公务在身不能奉陪的。当然,这是个很好的借口,特别是“好朋友”来要求“畅谈”的时候,人嘛,总是爱惜生命的!阿秀,我知道你一定会以公务为重的,是吗?” 杨明华这样劝解――不如说是把油往火上浇。 紫川秀脸sè晴暗不定。 帝林冷笑着说:“阿秀小弟,该不会是在远东跟魔族打的多了,学到了他们的本领――不如你买个硬壳子缩进去,那就真正安全了!”他在骂紫川秀是乌龟了。 雷迅yīn样怪气说:“帝林,你不要把人家秀川大人逼得那么紧麻――万一他哭了怎么办?” 帝林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对对,我不该误解阿秀小弟的――以前我竟一直以为他是男的――你说好笑不?” 面对这么侮辱xìng的挑衅,连紫川秀也忍无可忍了! 他不顾方劲用力拉他袖子、哥应星连连使眼sè,昂首回答:“承望总统领大人成全恩准,让下官可以与帝林红衣旗本好好地“畅谈”!” “这可真是令人感动的友谊啊!”雷迅yīn笑着说:“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成全这对友情深重的“好朋友”呢?” 杨明华也点头赞成:“既然这样子,我就提前让阿秀离席吧!在统领处里面找个房间给他们好好的“叙旧”!” 紫川秀和帝林同时鞠躬行礼:“多谢大人成全!” ※※※ 帝林和杨明华交换一个眼sè,转身首先向门外走去。 紫川秀正要跟上,后面方劲小声跟他说:“小心他的快剑!不要给他机会出手,封死他的剑路!”又压低声音:“情况不妙,马上喊救命――我会冲进去干涉!没什么好丢脸的。” 紫川秀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倔强的嘴角却表明了:他已经打定主意宁可战死决不呼救。 哥应星没有说话,望着他,眼神中满是关怀。两人对视一眼,一qiē已经无声中传递――哥应星缓缓地一点头,紫川秀感激的向他一鞠躬,神sè已变得坦然,仿佛已经放下心头大事:哥应星已经许下千斤一诺:如果紫川秀有任何不测,他将负责保护紫川宁小姐。 在大家的目送下,帝林和紫川秀一前一后进了一个无人的房间,关上了门:于是传出叫骂声、搏斗声、拳风剑风声、家具破碎的哗啦声音… 开门的时候,活着出来的,将是谁呢? ; 第八节 卑鄙无耻的家伙 “紫川秀,明年今rì就是你的忌rì!” “紫川秀,就让我们今天多年恩怨,就此做一个了结!” “紫川秀,你没想到有今天吧?哈哈哈,老天有眼,终于让我等到了!” 帝林冲房间门口方向一阵大喊,回头不满地看正在悠闲地吃朱古力饼干的紫川秀,小声说:“好会偷懒你!我嗓子都喊疼了,该你了――你怎么在吃东西啊!” 紫川秀往嘴巴里送入最后一块饼干,含糊不清喊:“帝林,就让我们来拼个你死我活!”对帝林小声说:“听他们开会废话了半天,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演戏啊――秀佳还好吗?” “紫川秀,你这个好sè无耻的狗贼!今天我要替天行道除掉你!”帝林传音入密:“她很好!――不过你不要一见面就问候人家老婆好不好?还叫得那么肉麻“秀佳”――你应该改口叫“帝夫人”或者“嫂子”了!不然我可要翻脸了!” “哼哼,只怕你帝林没那个本事!”紫川秀传音入密:“真是小心眼的男人――当年要不是赌鹘子赢了我们,林秀佳怎么会嫁你呢!” “帝林传音入密:“那只能说明天意如此――林秀佳命中注定是我老婆的,你们要愿赌服输啊!” 紫川秀小声:“天意?――才怪!后来我把鹘子割开来,里面都是水银和磁铁――怪不得我和斯特林怎么抛都是“一一二”,你随随便便就抛了个三个六!鹘子还没停稳,你就屁颠屁颠急忙跑去跟林秀佳求婚了――要知道,她本来喜欢的可是我啊!” 帝林小声:“少来!就算大家公平竞争也轮不到你――你当时虚岁还不足十六岁,鼻涕都没搽干净――我老婆哪只眼睛看得上你啊?”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变了脸sè: “卑鄙小人!” “rǔ臭未干的毛孩!” “无耻之最!” “你yín荡――贱人!” “去死吧你――下地狱去!” “你先请!” ……… ※※※ 帝林:“杨明华可是想造反哦!”他一脚把张椅子踢飞到墙上,砸得稀里哗啦。 紫川秀:“这不算新闻――这句话我在远东每天听十遍,回来刚一天又听了二十遍。”赶紧把自己坐的椅子挪开,生怕给帝林也一脚踢飞,那就只好坐桌子了。 帝林:“你在杨明华的必杀名单上列第三――这算不算新闻?” “哈!哈!哈!”紫川秀中气十足的吆喝着,声音震动整个统领处大楼,仿佛正在做生死打斗――小声:“哦,必杀名单上还有谁?” 帝林传音:“哥应星名列第一,斯特林屈居亚军,还有就是家族总长紫川参星无缘前三甲,排第四。” “宁小姐没事吧?” “你放心,小姐没事――杨明华还打算害死总长紫川参星后扶持她上台做傀儡呢!” “要不要赶紧把这个消息通知哥应星大人呢?他或许还不知道…” “他会不知道?!什么事情瞒得过那个老狐狸?别小看他一副病怏怏样子――告sù你,杨明华曾经总共派过四起共一十七名高手刺杀他!” “结果怎么样?” “没有结果:那一十七名身jīng力猛的高手从此消失――就好象在这世界上根本没出现过!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我们却依旧看得到哥应星――奄奄一息,好象下一分钟就要断气似的,或许我们大家都死了这病鬼还能活一百年!――他太jīng明了,整个远东都是他的地盘,杨明华的人根本进不了他身边。” “但他现在人在dìdū,杨明华不是大有机会…” “杨明华想都不敢想――哥应星带了六千名卫队回来,个个对他忠心耿耿,又骁勇无比――除非发动大军攻击,否则绝对近不到他住宅的两公里半径内!” “那名列第二的斯特林…” “斯特林担任禁卫副统领,轻yì不出总长府――再说杨明华手上也没有能够无声无息至斯特林于死地的高手――当然,我就例外了!――你顺便告sù他一声,他部下的禁卫副旗本云河和方歌已经给杨明华收买了。” 紫川秀转身把个名贵的花瓶胡乱地砸烂,好让外面人知道:决斗正激烈着呢! 帝林很诧异地看着他:“某人就一点都不知道担心危险――某个既不是禁卫副统领,也没有六千jīng锐卫队保护,却又不幸名列必杀名单的、无关重要的、死了也没有人管的预备役副统领――劝你还是赶紧搬离开宁小姐的家――你横尸街头不要紧,别把宁小姐给吓着了,还要麻烦人家帮你收尸。” 紫川秀问:“杨明华手上实力如何?” “极强!雷迅的十七万zhōngyāng军掌握在他手上,如果真的打起来,一个钟头不到就能把斯特林的禁卫军连锅端!” “有些什么高手?” “zhōngyāng军历来是家族第一jīng锐部队,军中高手如云;他们的统领雷迅虽然贪财好sè爱慕虚名――每次你叫他“第一高手”,他就马上满脸堆笑――但一身风雷功确实惊人;幕僚长罗明海,一直深藏不露――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练什么武功;还有杨明华他本人也是一流的高手,他的波纹内功极其可怕… 紫川秀托起下巴思考一阵,很认真的问帝林:“你看,我能不能跟杨明华说:大家忘掉过节交个朋友算了…” “既然杨明华有这么强大的实力,他还等什么?” “公然造反的话,他害怕哥应星、明辉、方劲等在外地统率重兵的统领――一旦哥应星举起“勤王讨逆”的大旗,带领百万远东军掉转头杀回来,就算有zhōngyāng军的支持,杨明华也招架不来的。”帝林用力的挥舞着配剑,发出“滋滋”作响的剑气声。 “那他现在有什么打算?”紫川秀说着又把一古董屏风打碎。 “他分两步:一:拉拢方劲和明辉――一旦两人中有一人被他收买,黑旗军和边防军就会相互牵制、纠缠,再无力干涉dìdū动乱;二:他派我到远东军去,接替你的职务,想从内部分裂远东军。” “要不要我把你的身份告sù哥应星大人――远东是他的地盘,不告sù他的话,你在那边什么事情也没法做,他会把你卡得死死你的。”紫川秀说着又把一个古董花盆砸碎,发出响亮的哗啦声音。 “只能让哥应星知道――再扩散的话我就很危险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了。” ※※※ 在分别的三年时间里,三个生死与共的朋友,一个鏖战碧血沙场,一个以身卧底伴狼共眠,一个赤胆无畏与杨明华正面抗争――现在帝林要走上沙场厮杀,紫川秀、斯特林却在dìdū这个和平繁化的“战场”上进行另一种战斗――无声无息,却更加凶险…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关切,手紧握,仿佛能感受到彼此间男儿热血的温馨、兄弟间的深情!心cháo澎湃,却不能放声哭泣,一句堵在心中却没说出来的话:“兄弟,多加珍重!” 同样的九死一生,同样的的热血忠诚,就为了一个许久以前许下的承诺,一份无悔的忠诚,一个已经离去的但却没有消逝曾笼罩着整个dìdū的巨大身影――紫川远星。 帝林忽然想起:“阿秀,你不能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出去――他们会怀疑的。我看得…” 帝林一阵拳打脚踢,好给紫川秀留下点“决斗”的痕迹来。 紫川秀:“停停停!打够了没有――我看你怎么越打越上瘾的样子?” 帝林(悲痛地):“你要知道吗,不得不对自己的好兄弟下手――我的心情是多么的痛苦啊――这种心灵上的痛苦,比你**的疼痛更难受啊!” 紫川秀:“你笑得那么开心――不如就让你的**受苦,让我来承担良心的谴责好了。” 又是一顿死命的痛扁……… 帝林:“还缺点伤口和血才逼真…” 紫川秀(奄奄一息):“我不行了――你干脆真的捅我一剑算了!” ※※※ “唉,既然事到如今了,我就拿出来吧…” 紫川秀眼睁得老大地看着帝林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化妆盒子,一个颜sè瓶… “这是…这是…” “哦,这是拍戏化装成伤员用的颜料,这是冒充鲜血的红墨水――都稀罕东西哦!上次我去好莱乌出差时候顺便买的,还花了我好多外汇呢!” “我才没问你这个――既然有这种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害得我…” 帝林诡异地笑笑,凑到紫川秀耳边小声:“答案a:‘因为刚才我忘了!’,答案b:“其实我是故意的,”,答案c:‘因为某人在生rì派duì上趁吹灭蜡烛的黑暗时机偷偷亲了我老婆一下”,答案d:‘所以我等这天很久了!’――你愿意相信哪个答案呢,我的阿秀小弟?”他在紫川秀耳上轻轻亲了一下。 房间的门口终于打开。帝林红衣旗本从里面昂首挺胸走出,弹弹笔挺制服上的一丝灰尘,轻松的拍拍巴掌――显然决斗赢得不废吹灰之力! 紫川秀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用尽最后全身力气,戈指大骂:“帝林,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 ; 第一节 聊天 “阿宁,我爱你!” 晚饭后,紫川秀了收到的邮件后,深情款款的对正在喝茶的紫川宁说。 “哗啦”一声,白川手上的茶杯掉在地上;罗杰一阵强烈的咳嗽――吃了一半的蛋糕噎喉咙里,喘不过气来;长川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两个鸡蛋,口瞪目呆得――连罗杰趁机摸了他钱包都没有发现… 紫川宁只觉得心头狂跳,呼吸紧张,脸上热得象有火在烧――那是喜悦之火在燃烧啊――长期以来,朝思暮想的苦苦期盼的不就是等待心上人说出这句话吗…今天终于… “我爱你!”紫川秀神情庄重:“所以――借我点钱吧!该死的统领处,决斗明明是帝林挑起的,他们怎么把损坏家具的付款帐单寄我这里来了!上个月的薪水都用去填天梦酒楼那笔烂帐去了――说到这里我还没跟白川你这臭丫头算帐呢!哎,阿宁,你去哪里,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要走啊…!”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啊,连人家告白都没听完就跑了――对爱情一点诚意没有!世风rì下啊!” 紫川秀叹了口气,转向白川,深情款款:“白川,我爱你…” “啪”的一声响,紫川秀眼前出现无数金星――个个形状象金币! ※※※ 用人来通报,禁卫副统领斯特林来访。 紫川秀大喜,迎出客房。 此时的斯特林年龄23岁,正处于人生最辉煌的青颠峰时期,浑身上下散发出热烈的活力。他个子中等,jīng神的平头发型,浅棕sè的皮肤,锐利的眼神,非常的英俊――与紫川秀的纨绔子弟似的细皮白肉的散漫、帝林狂傲冰山似的冷峻不同,他是那种充满男儿阳刚气概的、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气质的英俊。光明磊落的作风,端庄的举止,明快的风格,爽朗的气质。 后世的历史学家曾经崇拜的将斯特林称为“黄金时期的标准军人典范楷模”。而与其同时代的紫川秀的评价是:“斯特林天生就是当军人的!” 紫川宁也曾将家族三杰的气质做过比较:“斯特林是头猛虎,具有王者之风;帝林象条眼镜蛇,冰冷而残酷,难以亲近;至于紫川秀――无法形容,只好说他象条鼻涕虫…” ※※※ 两人为求保密,在花园里面谈话。 “听说今天你去了统领处?都见到了些什么人呢?” 紫川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描述,斯特林听得很仔细,最后长叹一声:“难为帝林了!他的处境最危险,他的心理压力一定很大。” “不过他提供的情报确实很有价值――你那边的两个内jiān打算如何处理呢?” “我心里有数就可以了――现在动他们岂不是明摆着告sù杨明华:帝林是我们的人!” “二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既然谁都知道杨明华不是好人,紫川参星总长为什么还不调回远东军来对付他?难道参星总长真的象外面所说的那样…?”紫川秀把一个“蠢”字吞回去。 “没有人知道紫川参星的真实面目的,”斯特林发出一声感慨:“就算我可以算他最亲信的部下,我也常常觉得看不透他――不过他绝不是蠢人――不也有很多人说你是笨蛋、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低能儿吗?” 紫川秀莞尔一笑:他想起了罗杰、白川和长川。 “至于调回大军来对付杨明华的事,是不现实的――要对付十七万zhōngyāng军,我们起码要在远东抽调二十万军队,在边防军抽调十万、黑旗军抽调八万部队――这么大的部队调动绝对瞒不过杨明华的耳目,只会逼得他狗急跳墙马上造反。那我们都完蛋。” 紫川秀苦笑:“那大家是各有所忌了!” “对,谁都不敢撕破脸皮公开对抗,现在大家都是暗着来。”斯特林:“帝林对你的劝告是真的,多加小心――dìdū最近有很多人在黑巷里被暗算了,每天清早起来垃圾工人都要收一大堆尸体,很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就这样完了――上个星期我的副手舒副旗本就在酒馆里喝醉后被人带走,三天后我们在护城河那里发现他的尸体。” “那你…”紫川秀太了解自己好友的xìng格,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哦,没什么――不过前两天听说雷迅统领的干儿子雷小云旗本,被人发现死在情妇家里――治部少(dìdū的治安机构)认为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案,现在正在那些无业游民、地痞无赖中搜寻凶手呢――这真是不幸啊!” 紫川秀“哈哈哈”大笑:平时一本正经的斯特林幽默起来更让人发笑。 ※※※ “所以,阿秀,你有些什么打算?” “哎呀,听你说的这么危险――老实巴结胆小怕事的紫川秀只好远远的躲开,等你们这两个巨头清算完了我再回来跟胜利者握手好了。” “老实巴结胆小怕事――是说谁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无限笑意。 “来帮我吧,阿秀!一同效忠总长。” “斯特林,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你、我还有帝林,都已经在过世的紫川远星大人主持下宣誓效忠紫川宁小姐了――你忘jì了吗?” “我记得的――但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只有帮助紫川参星大人对付杨明华才能保护小姐,不是吗?” 紫川秀还在犹豫… “我知道,你在为6年前那件事情怪参星大人――但那时候参星大人刚接任总长位置,政局都由杨明华cāo纵,他不得不和杨明华合伙对付你的啊!不过事后他经常跟我说,好后悔,不该让你这样的功臣受屈辱――他是真心悔过的,你就原谅他吧。” “何况,现在你和他都有共同的敌人杨明华――反正怎么样杨明华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只有跟我们联手才有活路啊!” 紫川秀笑笑:“让我考虑一下――听说你快要和李清旗本结婚了?” 斯特林也笑:紫川秀有一样绝招:谈到不喜欢的话题时候就会:“让我考虑一下――哎呀那里有个老鼠爬过、哎呀那只鸟好大哦、哎呀今天月亮很圆啊!” 他也不加逼他:“是啊,打算是在处理完危机后再举行的。” “我在远东带了一批jīng灵怪回来,给李清送两对吧!” “太好了!李清一直想找个jīng灵怪当用人,可是市价卖到三万元一个――还是你们这些在外面带兵的有钱啊!” “说的什么话,整个家族军队就你们禁卫军的制服是镶金边的――还说没钱!说好了,这是当结婚贺礼的!” “少来!一样算一样,你不要给我打混了――贺礼另外算!” ※※※ “现在我们这边这么乱,真怕流风家趁机过来插一脚。” “这你就放心吧――姓流风的也没空啊!他们家长流风西山快断气了,他们也在忙着跟我们差不多的事情啊――争权夺利。流风西山的三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搞得老爸犹豫不决,不知道把位置传给谁――每个看起来都比另外两个要蠢一点。” “老天保佑,幸好流风霜是女的,没继承权,不然我们有麻烦了。” “是啊,不过听说流风西山已经下令封流风霜为“终身监国统领”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流风西山对哪个儿子都不放心,无论他们谁继承,只要有流风霜的辅助,流风家族大概也亡不了吧。” “真是用心良苦啊――听说你在第二次讨伐的时候遭遇过流风霜部队,怎么样?” 说到这里,斯特林一声长叹:“流风霜…真乃人杰!” “当时我们已经把流风明、流风清的将近二十万部队几乎给合围了――他们已经开始溃散了,就差一口气就可以开始歼灭战了――就在这时候流风霜的部队出现了:不打旗号,人数不到八千人,全部是骑兵。” “当时我、方劲、明辉、还有扬厉(当时他是边防军统领)四个前线指挥官谁也没把那八千人放在眼里。方劲只是派了三个步兵方阵去拦住他们――兵法理论上是没问题的:谁知道那三个方阵十分钟不到就给砍成了马刀碎片,她的部队太勇猛了!又把扬厉的的一个步兵师团给打散了,就这样一直冲入了包围圈中。” “我们才知道有点不妙,赶紧调动主力来对付他们――已经来不及了!一杠白底红字大旗高高升起:“流风霜”。二十万被围困的流风军一看到这面旗帜,马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喊“万岁!”“霜大人到了,我们得救了!”“杀光紫川家的狗贼!”――他们打了一天,本来早已疲惫不堪失去斗志了,可是流风霜一到,马上就象吃了兴奋伎似的,杀声喊得我们这边都心惊胆跳…流风霜一个女孩子不顾箭如雨下,居然脱衣服赤膊站在大旗下,让整个战场敌我两方都看的见,高高挥舞着马刀,高声大喊:“流风家的士兵们,你们难道连女人都不如吗?――给我争气点!进攻啊!”那种气概实在…让人心服。她的卫队也是疯子,全部赤膊用身体来替流风霜挡箭,一个倒下另一个就马上替上…” “结果流风军疯了似的冲我们杀来――明辉那滑头蛋在一见到流风霜的大旗马上就往回撤,速度飞快;扬厉还不清楚状况,居然下令死守战线――结果他的部队马上损失惨重,溃不成军;幸好我和方劲联合断后,边打边跑,被她追了几百公里还放不过――直到边防线上得到明辉边防军的接应,流风霜才停止追击。” 斯特林又露出一丝骄傲神情:“不过我敢说,我的部队不比她的差,在她的强攻猛打下,别的部队都是一冲即溃,就我们还能保持着秩序!近千里追击,她始终拿我没办法!――甚至在最后的一次交锋中,她还吃了我的亏呢!” 他转头看紫川秀:“哎,你怎么…怎么…睡着了?” “废话了!听你那么多无聊往事,我不打瞌睡就怪了!” ※※※ 一走进客厅门口,斯特林恍如电击似的一愣,呆住了。 “有刺客?”落后他一步的紫川秀马上反应,加速冲入客厅,作好了战斗准备,四下张望… 沙发上坐了白川、罗杰和长川三个活宝,正毫无忌肆的分享紫川宁家里准备给客人的食品。 “没问题啊!”紫川秀顺着斯特林直勾勾的眼神望过去,发现了第四个人,虽然也坐在沙发上,却端庄正坐,对桌面上丰厚的食品毫不动心。 魔族卡丹公主。 ; 第二节 人最怕就是动了情 “没什么不对吧?”紫川秀捅捅斯特林的腰。 “啊,哦,什么?”斯特林语无伦次:“有什么不对?” 紫川秀古怪的朝他瞟了一眼,没说话。 斯特林马上恢fù了正常,大步走进客厅。 看着他的背影,紫川秀眼中满是忧虑:“但愿不是如我所料…” 罗杰、白川还有长川马上起身敬礼:斯特林以过人才干、迷人的风采和人格魅力成为是家族青年一代军人的偶像,象白川他们,可能不认识家族总长、总统领,但却不会认不出斯特林。罗杰等人对他已经是仰慕已久了。 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都有种同样的感觉:斯特林今天状态不正常… 摘自白川统领的私人回忆录:《在大人身边的rì子》: “…他(斯特林)回礼回得很端正,问候的话语也说的很得体,甚至还坐下来跟我们分享了一个冰冻西瓜,很亲切的指点我们在武学上的疑惑…一qiē都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他有一丝魂不守舍的感觉…十分异常。我对自己说,可能这就是所谓女人的直觉了吧?” rì后另一个在场人员军务统领罗杰统领的说法是:“你别听白川那鬼婆娘又在那胡吹什么“女人的直觉”了――她那本回忆录纯粹是为了骗钱找枪手写的,她自己连“howareyou?”什么意思都不懂――当时就是白痴也能发现斯特林大人jīng神不稳dìng了!否则的话,象斯特林大人这种超级高手,怎么会在切西瓜时候差点连自己的半只手掌一块切了下来?他又怎么会连续问了我们五次:“你们什么时候回dìdū的?”、“你们回dìdū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dìdū的,罗杰?”…每次我们都答得清清楚楚,,但隔不到三分钟他又问:“什么时候…” 幕僚长官长川统领给他补充:“还有啊,我们的秀川大人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jiān笑得象两个杨明华加一个雷迅――看他那坏笑就知道了:肯定有事情发生了!” ※※※ 从紫川宁家里辞别,紫川秀送斯特林回家。 “今晚的星星很亮啊!”斯特林用下重dà结论的口气,很郑重的说。 紫川秀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扬扬眉毛:“没错!” “月亮也很圆啊!” “是的。”今晚其实并没有月亮。 “我们dìdū的街道多干净!” “正确。”紫川秀不小心一脚踩到只死猫身上。 “其实你不必出来送我的,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的…” “废话。” “…” “…” “真是很多谢你的礼物了,李清会很高兴的。” “心领了。” “紫川宁小姐还好吗?今晚我没见到她。” “还好。” “她叫什么名字?” “卡丹。” 两人停住了脚步,紫川秀直盯着斯特林的眼睛,后者正在回避他的视线。 沉默。 紫川秀开口一字一句说:“全称是卡丹公主,当代魔神王的第三女儿,于第五次恒川会战中被我抓获的。现在统领处令我监管。” 斯特林口唇颤抖,再无平时镇定自若的硬*范。 “你早发现了?” “我不是瞎子。” “觉得我很无耻是吧?” “不,”紫川秀歪着头想了一下说:“一般的无耻而已。” “我有未婚妻了,而且她很爱我。” “我知道。李清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她是大魔神王的女儿,魔族的人。” “而且还是魔族中的皇族呢!” ※※※ 两人又停住脚步对视片刻< “怎么办?” “你想听我阐诉一下,作为家族的高级军官应该如何的克己奉献、无私无我、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壮丽jīng神和豪迈气魄吗?” “滚你妈的@#4#&&##!” “……” “抱歉,我太激动。” “没关系,不过这种事情有好几种的解决办法――你想听长期解决、中期解决还是短期解决呢?” “先说长期的吧。” “长期解决又称“一劳永逸”法。方法一:在房顶天花板上打个结,踩在凳子上,把脖子伸进去,把凳子踢掉;方法二:单枪匹马跑到大魔神堡去指名找魔神王单挑;方法三:在每年一月一号的阅兵仪式上当众把杨明华干掉。你喜欢哪个?” “……” “不喜欢?不要紧,我们还有中期的解决方法呢!比如拿把剃刀把自己给阉掉――不过在技术上有一定难度就是了,在有效xìng和安全xìng方面不如上面所提方法…” “闭上你的臭嘴!” “或许你可以学那些鸟毛没长齐的中学生一样,明天就去买十一朵红玫瑰,送去给卡丹小姐,每天夜里在她窗口下守侯到天亮,给她唱情歌弹吉他,看到她的倩影就心头狂跳――只是你未来的岳父可能是出乎意料的严厉的哦!” “我叫你闭嘴!” “也不喜欢?那就只好用最后一种办法了――反正卡丹是我监护的,我把她往哪个无人的房间里一关,再把钥匙给你…” 斯特林当面狠狠一拳把紫川秀打翻在地。他慢慢爬起来,接过斯特林递来的手帕,搽去嘴角的血,慢慢开口了: “至于我,我是宁愿你死也不愿你走这条路――死毕竟只难受一次。”紫川秀声音低沉:“放弃吧,兄弟,这根本是疯狂。要知道,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帮你的,不惜肝胆涂地,但是这…你已经不是十五岁了你!这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她根本都不知道你是谁!” 斯特林一言不发,两眼无神,仿佛在认真聆听,又仿佛在神游九天… ※※※ “我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斯特林声音微弱,口气却坚定:“我爱她。” “见鬼了你!”紫川秀小声嘀咕:“那你又爱李清?” “那是不一样的!我对李清――那不是爱,只是大家接触多了,彼此不讨厌…” “你都跟人睡了那么多次快结婚了才说“那不是爱”――不嫌太迟了吗?” “是太迟了――问题是是直到今晚,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我管你去死!”紫川秀失去耐心勃然大怒:“老子苦口婆心劝你半天,你来跟我谈什么感觉不感觉的,没事找死――拿把刀子割开动脉血管不更爽快点!” “我知道。” 斯特林看到路边的一个小酒馆,惨淡一笑:“我还发明了一种解决方法:一醉解千愁啊!进来吧,我请客。” “哎呀,不行啊!我明天还得去行政处报道呢!杨明华安排我去那当副处长,今晚不能喝酒的…” 斯特林理也不理他,自己先走进了酒馆。 紫川秀判断出:“不好,这家伙是认真的了!明明李清这么好的女孩子不爱,却爱上了魔神王的女儿――什么世界呦!爱情――分明是头脑发昏!” ※※※ 发感慨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数年后,他会不顾一qiē的投入了一场更加凄婉动人的感情纠葛中,上演了黄金时代最出名、也最感人的一幕爱情悲歌。不过,那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帝国历778年八月酷暑的这一天,斯特林23岁,帝林24岁,紫川秀18岁。紫川家族的三杰还在时代大cháo的漩涡中身不由主的打滚、挣扎,并没能主宰时代cháo流的脚步和方向。不过,距离这样一天,也越来越接近了… ; 第三节 新来的副处长 “阁下自称新来的秀川副处长?”把门的jǐng卫一副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幽默样子。 “是的。”紫川秀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回答。昨晚与斯特林狂醉后不知道为了什么理由,忽然和流氓打架――经过这件事情,紫川秀发现了两个真理:一、两个烂醉的一流高手加起来战斗力等于一头猪;二、dìdū的水沟实在很臭――特别对那些打架输了被扔进去的躺了一夜的人。结果早上被收尸的垃圾工人弄醒后,紫川秀也来不及回家换衣服就直奔行政处,结果… “证件呢?” “没带,放家里了。”更有可能是被那那些流氓搜身时候连钱包一起拿去了。 “哦哦,又是扔家里了。”jǐng卫一副很理解的样子,粗大的jǐng棍拿在手上摆弄着:“小弟,每个月都有三五个人到我们这里来捣乱的,不过象你这个造型的――还真让我开了眼界啦!”他皱皱眉头:“这么重的酒味!天,你身上黄黄的是什么?屎还是泥?脸怎么给人打的跟熊猫似的?” “拜托了了,”紫川秀小声哀求,“我要跟你们哥珊处长报到,时间已经过了!” “恩恩,昨天总长还来跟我汇报呢,我都不急,你急什么?”jǐng卫摆明是不相信的样子――当然,紫川秀不得不悲哀的承认:他得完全有道理。 紫川秀象四面看了一下,没人注意这里,他深呼吸一口气:“得罪了,兄弟!”轻轻一拍jǐng卫的肩膀,他马上一声不哼地就软倒了下来,紫川秀赶紧扶住他,装出是在靠墙打瞌睡的样子。 ※※※ “处长办公室在哪里?” 被问到的工作人员无不大惊失sè,只能把手胡乱的一指,而且方向各不相同:所以说紫川秀居然能找到正确地点实在只能归功于奇迹了。 门口的女秘书被突然闯进的野人吓得花容失sè,死命的拦住他:“你不能进去!你没有预约…快来人啊,jǐng卫啊!” 紫川秀已经闯了进去。 宽大的办公室后面,一个俏丽女子在低头在审阅文jiàn,并没有因为紫川秀的突然闯进而受惊抬头。 依靠男xìng本能,紫川秀马上给她打了85分。 “请坐,秀川副统领,你已经迟到了15分钟。”声音冷冰冰的,丝毫不露喜怒哀乐,甚至连头也没抬,只是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哦,大人,对不起,原因是这样的…” “我无意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既然你是我处的一员,希望你能遵守我处的规章制度,要有节制的不检点,明白了吗?” 分数自动降到35,紫川秀马上把她归入渴望被爱却由于长期得不到满足而心理扭曲从而对别人幸福充满仇恨的老处女类。 “大人,对不起,下次…” “感谢你的对不起,它对我们相当有用啊,说不定可以追回因你迟到而浪费的时间。”哥珊讽刺的说:“另外,有件事情我要告sù你,我们的品级相同,都是副统领,所以你不必称我为大人。” “是,大人,哦,不,哥处长。紫川秀现向您报到,服从您的调遣。” “秀川副统领,有件事情…你是不是愿意帮我个忙?” “听候您的吩咐,愿为大人效劳。” “马上从这里滚出去,回去洗个澡、刷个牙、换身衣服才回来上班!因为你的缘故,我们要多花三瓶空气清新伎了! ※※※ 紫川秀端坐沙发上,对面是白川、罗杰、长川、紫川宁、卡丹几个人,个个神sè庄重、表情严sù、绷着张脸,嘴巴紧闭――仿佛一开口就能从里面跳出只青蛙来。 紫川秀叹了口气,摆摆手:“无所谓,各位,请笑吧。” “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 只有卡丹还保持点魔族公主的矜持,抿嘴浅笑 “大人,您眼睛上的两个黑框…哈哈哈,就象只熊猫。” 白川展开张《dìdū晚报》报纸大声朗读:“今rì趣闻:今rì有一jīng神病人,自称为从远东新调回dìdū的秀川副统领,忽然打伤值班jǐng卫,进入行政处捣乱,并闯入哥珊处长办公室,遭到哥珊处长的驱逐。目击证人之一,行政处的女职员金美丽小姐称(此处出现一个臃肿、一脸蠢相、奇丑无比的女人照片,正做出楚楚可怜状):“好可怕好可怕哦,他还想非礼我呢!对我…哎呀,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嘛…”而此事件的主要当事人哥珊处长对此并没发表任何评论。 根据治部少的初步调查结论认为,这可能是三天前jīng神病院围墙倒塌的后果,现已经展开调查,务必将此一具有攻击xìng心理的极其危险的jīng神病人抓回,让广大dìdū市民安心。建yì有关部门要加强对这种民政设施的维护和投入。举报地址:dìdū治部少治安维护科第三办公室。” 一阵狂笑。 紫川宁:“哥,你成了新闻人物了,给我签个名吧!” 罗杰坏笑着:“大人,您的品味也太差劲了吧――这种女人都不放过?” 长川在偷偷的问紫川宁:“去治部少往哪里走?” 紫川秀问白川:“文章登在哪里?头版还是二版?” 白川看了一下回答:“位置在――专家门症治疗梅毒花柳病下面,金枪不倒丸广告上面。” 又是一阵狂笑。 一直没开口的卡丹说:“秀川阁下,你眼睛上的伤――也许我能帮你点忙呢。” 紫川秀早就听说魔族皇族有种种不可思仪的本领,兴奋起来:“你是医疗牧师?” 卡丹摇头。 “你有治疗的特异功能?” 卡丹摇头。 “你会治疗魔法?” 卡丹又摇头。 “那你能帮我什么忙?” 卡丹从身后拿出个盒子来:“这东西肯定对阁下有用,它可以让别人看不到你眼睛上的伤――不过这东西价格很昂贵的,只怕…” 是什么呢?魔法药丸?神奇灵丹?恢fù水?…不管了,紫川秀只求不再当“熊猫”。 二话没说他就把口袋里最后两百元的钞票全部给了卡丹, 卡丹摇头:“不够。” 紫川秀再找紫川宁借了一千元,也给了卡丹。 卡丹很惋惜的说:“唉,便宜你了,要不是我跟你妹妹紫川宁交情好…” 紫川秀一把夺过来,拆开一看… 是一副墨镜,标价十五元,地摊货。 ※※※ 历史记载,光明王统治远东全境后,对待魔族的下层往往十分宽容仁慈,但对于魔族皇族往往是――抓住机会就摆他们一道。至于其原因何在,历史学家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某个时侯、因某种原因,紫川秀一定曾吃过魔族皇族的亏――至于真相如何,那是历史永远的迷了,将永远不为人知了… ; 第四节 参星 斯特林从床上挣扎的爬起来,只觉得一时头痛如裂。 洗了澡出来,觉得好受点,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黄昏了。昨晚的事情,只记得是喝醉后跟人打架,然后就…连怎么回到家的都记不起来了。口袋里却有两个钱包――另一个是紫川秀的,至于怎么进自己口袋的,那怎么样也记不起来了。 老用人来回报,说李清女士来过,留下张字条。 斯特林拿起来一看,李清娟秀的字迹:“君昨夜未归,参星总长与吾都大为忧虑担心。直至君今晨回来稍为放心。君何人也,安能与一般贩夫走卒类,沉迷醉乡。参星大人吩咐,醒后请速去见他。” 斯特林一阵苦笑,李清还是老样子,十分温柔而理智、坚定,就连说责备的话也不愿意伤了自己的自尊心,有妻贤惠如此,夫复何求。如果没有昨晚的经历,她确实是非常适合自己的终身伴侣。 斯特林已经在准备好说给李清听的借口了:“昨晚见到阿秀,心里很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没办法啊,他硬拉我去的。”斯特林几乎肯定紫川秀也会给紫川宁撒同样的谎:“斯特林拉我去的。”――朋友嘛,就是这个时候拿来挡箭用的。 喝了杯茶后,斯特林马上觉得神清气爽,那个神采奕奕的斯特林重又回到他体内。 ※※※ 来到总长府前,斯特林习惯的审视检查一下四面的防务:禁卫军中战斗力最强、忠诚度最高的“不死营”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如钉子似的立在四面,处处岗哨森严。这仅仅是外面所能察觉到的。暗中还有潜伏的弓箭手密布总长府的每个制高点,屋顶、墙角、花园处处暗桩,墙头上安插有无数尖锐刀片,墙角、死角上下面有暗器一触即发,机关处处――可以说是防卫的滴水不漏。这个防卫系统是由他一手设计,帝林查看后曾发出感叹:“除非发动大军进攻,否则绝无可能入内。” 值勤的禁卫军士兵没加任何检查留难就敬礼放行了:由于皮古年老jīng力不济,事实上早由斯特林一手主持禁卫军防务了。 ※※※ 斯特林直接来到地下几十米深的总长办公室,敬礼后开口:“大人?” “斯特林吗?”紫川参星从文jiàn堆里抬起头来,扶扶额头上的老花眼镜:“坐吧。” 这位紫川家族的现任总长现年53岁,6年前他那个威名显赫的哥哥紫川远星与流风军作战身亡,留下继承人紫川宁还只有9岁。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接任登上家族至尊之位。 他的相貌找不到伟大的紫川远星的一丝影子:平庸又俗气。小小个头,豆子眼,微驼的背,参差不齐的牙齿――不少人一见之下就大为失望。拿紫川秀私下评论的话是:“这是位激发不起来部下忠诚感的君主。” 而他政务上的作为也没能给他的形象增添任何颜sè:“没有错得不可挽救,但也没有可以鼓舞人心的成绩。”人们在他身上找不到期待的总长应有的王者霸气风采,一般的看法是:“这是个好欺负的,仅仅是因为运气好才坐上这个位置的平庸老头。” 而只有斯特林等少数亲信才知道:在那双无神的眼睛中,一瞬间掠过的光芒是多么的锐利惊人…。 “听清旗本说,大人您找我?” “恩,”紫川参星点头:“昨晚喝多了吧?” “是!”斯特林马上起身鞠躬道歉:“对不起,大人…”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年轻人,有时候放松一下是应该的。只是…不该在这个时候…要知道,这时候“那边”对你可是盯的很紧的啊!我担心他们会借此对你下手。昨晚你一夜未归,我调了两个禁卫团去找你――如果你真出了事,我就算马上跟杨明华翻脸也要把你抢回来。” 斯特林心头一阵感动,哽咽说:“大人,对不起,下官任意妄为,实在…承蒙如此厚爱,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不必那样,斯特林,我倒愿意你为我好好的活着。”紫川参星一笑,笑容竟然给那张呆板的脸添了无穷魅力:“见到了紫川秀?” “怎么样?” 斯特林非常明白这句问话的意义及可怕后果:“他是倾向我们的,但还没最后下定决心,还在考虑中。” “恩,这紫川秀就很不聪明了。”紫川参星站起来说:“他是我去世兄长的义子,杨明华怎么都不会把他当自己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干脆加入我们呢?” 斯特林立在一边不敢开口。虽然不是他的错,但由于紫川秀是他的朋友――也因为他未能说服紫川秀,显得很无能而没面子。 “要留意他!斯特林,我知道你与他是好朋友,但一旦他认不清楚形shì,加入了杨明华一边阵型…我们恐怕就得先下手为强了。” 斯特林一阵颤栗,但他只是应了声:“是,大人。” 紫川参星看出他的心情:“希望不至于到那步,我也不希望有紫川秀这样可怕的敌人。” “紫川秀的武功状况,你是否清楚呢?” “我只知道,以前远星大人曾经教过他波纹功的入门,后来他去了远东后,我就不清楚了…” 紫川参星表情严sù:“他肯定有别的师乘…哥应星曾向我报告,他把自己埋在沙堆里闭住呼吸四个小时,于千军万马中刺杀魔族的统兵大将――两个一流高手都给他一刀致命,几乎毫无还手力量――然后又在几千魔族的围困中安然脱身――这样可怕的高手,我去世的兄长恐怕还教不出来。” 斯特林不敢出声。 紫川参星换了话题:“你对杨明华把帝林调去远东,有何看法?” 斯特林正sè回答:“下官目前只能想到一点:杨明华把帝林调到远东去,说明他暂时还没打算与我们翻面――帝林是杨明华的得力高手亲信,如果杨明华要动手的话,一定会用到帝林这种骁勇的猛将的――等杨明华什么时候调回帝林,就是说他要动手了。”顿了一下说:“下官愚昧,思虑浅薄,目前只能想到这么多。” “恩,好,想得也很深了。”紫川参星笑道:“只是有点太乐观。你有没有站在杨明华的角度想想?” “请大人开导。” “我们在担心杨明华翻脸,杨明华何尝又不在担心我们翻脸呢?在这个紧张时候他居然敢把自己的得力亲信大将远远的发落出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啊…是啊。” “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使杨明华敢这样做。” “请大人明示。” “可能一,是杨明华已经发现了帝林的真实身份,他要把帝林调开免得碍事――但这样做不符合杨明华的xìng格,他可不象这么有耐xìng和慈悲的人,把帝林杀了,尸体往护城河里一扔不更爽快吗?” “那可能二是…” “杨明华有我们未知道的隐秘实力!”紫川参星一字一句说:“他肯定有,不然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而且这个隐秘的高手得符合三个条件:一:他武功足够高,二:他得常驻dìdū,三:他引不起别人怀疑…你想到有谁符合这些条件了吗?” 斯特林心头一阵紧张,他已经知道紫川参星怀疑的人是谁了。 “紫川秀回来的时机太巧合了,他一回来,帝林马上就要出发…除他外,最近也没有什么高手进入dìdū…” “大人,”斯特林斩钉截铁说:“我以人头担保,紫川秀绝对不是这种人!” “斯特林,你们不见已经有三年了,人是会变的…” “人会变,但是紫川秀和帝林两人…大人,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妥,我会自尽以谢罪。”斯特林昂然回答。 紫川参星无言。 斯特林无言。 “好吧,斯特林,你最好赶紧说服紫川秀参加我们。他本人是高手,部下四十多人都是在远东久经沙场的,骁勇善战,人数虽少,战斗力却很强,可以算是一大战力。有他参与,我们的“枪骑兵”计划就更容易成功。 “是,大人!下官将尽力而为!” ※※※ “哈鳅!”正摸进白川房间,想偷钱包的紫川秀打了个喷嚏:“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哎呀,白川,你醒了,真是巧啊――我居然在你卧室里见到你耶!” “白川,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你的上司嘛――事情是这样的,我晚上起来上厕所,回房间的时候,我迷路了,一不小心走进你的房间…这是很合情合理的解释啊!” “至于我手上的钱包――哈哈哈,那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偷你钱吧?哈哈哈…” “唉,白川,你干嘛要摸刀子啊,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给你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啊…你不要逼得那么紧啊,总得给我点时间找借口吧…” “救命啊……” ; 第五节 名将·色狼 在各式人物的努力推动下,时间飞快的流逝。dìdū依旧和平安详,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半年时间过去了。 遥远的远东传来惊雷般的震动,一个耀眼的将星冉冉升起。帝林,继紫川秀之后,取得了对魔族战争的第二个大胜利。在第六次恒川会战中,击跨入侵的魔族常规军队,击毙七万余,俘虏近五万。这是人类与魔族开战以来的最大胜利。但此战最令人震惊的并不是骄人的战果,而是帝林的残暴:他下令将抓来的俘虏全部处死,不留一个活口。 当时远东军总参谋长官罗波闻讯后大惊失sè,策马飞驰赶去阻止。等他到了现场,帝林一边恭敬有加的接待他,一边却暗中下令将最后一批五千名战俘砍头。等到罗波明白过来时候,已经是尸横遍野了。看到那一片尸山血海,罗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指责帝林说:“你这个阿修罗――家族近两百年七代人熬心沥血在远东创立的基业要被你一手毁掉了!”(历史上帝林的修罗王就此得名) 帝林则正sè回答:“下官正在为家族开创千年的基业!” ※※※ 消息传回dìdū,朝野震惊。但由于帝林是打了大胜战的有功之臣,又是杨明华的心腹,而杨明华此时正权势骄人,所以也只是有人私下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而已,并没有人正式提出弹劾和谴责。不过私下的议论不断,就连杨明华本人也偷偷跟亲信埋怨了两句:“帝林做得太过火了。” 他埋怨得太早了,事实上,这仅仅是个开始。会战后,帝林不等休整,马上带领二十万紫川远东军乘胜追击,直扑魔神堡,打破了长期以来魔族主攻,人类主守的远东战略格局,打得疏虞防备的魔族边境部队措手不及,仓皇后撤。帝林紧追不舍。 一路上,凡是有任何非人类的村落、乡镇、城市敢于有一点抵抗的话,他马上下令屠城,不分老幼妇孺一律屠杀,然后放上一把大火烧掉整个城市。往往大军过后,身后只剩青天和焦土。 只有亲近人类的种族才能从这位长官手中求得活命――为了活命,它们必须贡献家产、供应粮草、甚至派出青壮年参加帝林的军队。帝林用铁一般的手腕和严酷的军纪把这群桀骜不逊的半兽人、狼人、jīng灵怪、蛇人…压得不敢大声喘气,生怕帝林怀疑的目光就此落在自己身上。 而帝林的严刑铁腕重压并非仅仅加在异族身上。紫川家族的士兵同样在叫苦不迭:遇敌后撤的一千多名骑兵被在全军面前被处决;四十多个早上集结迟到的士兵被用马拖了足足五公里;站岗睡觉的哨兵被罚抽了五十鞭――实际上在二十鞭时候那哨兵已经断气了,不过执法官不敢违命,还是老老实实抽到了五十,名副其实的是在“鞭尸”了。 于是在帝林的统帅下,无人敢违命,无人敢玩忽职守,更无人敢退缩不前――凡遇敌人,甚至就是战斗力极强的装甲兽,帝林的部队都敢狠狠的扑上去厮杀,用长矛、马刀、配剑、弓箭…甚至石头、空手、用牙齿咬都不敢退缩。魔族惊呼:“帝林的部队是疯子!” 于是他的名字成为噩梦和无敌的化身,传遍整个远东的魔族控zhì区域。在他血洗了格兰克、卡滋、恒兰、喀什来齐四座魔族城市后,再无一座城市敢于违逆于他。大军所到之处,魔族城市敞开大门跪拜迎接,城市守备队要么仓皇逃匿;要么缴械投降… 帝林一路剿平魔族小股正规部队,一面如海纳百川似的吸引归降的其他种族,兵力rì盛,等到他挺进到魔族第二大城市格马拉时候,兵力强达五十万之众!人类自开战以来从没有过如此凌厉的攻势,如此深入的挺进。 在格马拉,他遭遇了开战以来的首次强烈抵抗,魔族军的青年名将,具有皇族血统的云浅雪率兵二十万在格马拉,凭借坚固的城防工事严阵以待…… ※※※ 此时,当帝林正在建立不世之功勋时候,与他同列紫川三杰的紫川秀,却正在行政处的办公室里面,兢兢业业的刻苦工作…… 等着他新来的漂亮女秘书走出办公室,副处长紫川秀举起个牌子:“38、22、37,我押一百元!” 罗杰举起个牌子:“38、21、38,我也押一百元!” 长川举起牌子:“37、22,38,一百元。不过我觉得你们对她胸围的估计可能有误,根据我多年经验,极有可能是用了垫胸的――等一下要问清楚啊,白川!” 罗杰:“对对,还有她的臀部――有点下坠了,我觉得大人估计得太保守了。” 紫川秀:“白川,你还等什么,快点出去问她啊!” 白川不满:“我拿什么理由问人家三围尺寸啊!” “哎呀,这还不简单――就说是人口普查要填资料就是了。” ※※※ 白川给了这群sè狼一个白眼,出去后又回来,宣布说:“38、22、37!” 紫川秀一声欢呼:“我赢了!拿钱来!” 长川很不服气地掏钱:“没理由的,我怎么会看走眼了呢?” 罗杰:“就是啦――真无聊,等一下我们玩什么呢,大人?” 紫川秀心满意足的数着钞票:“钱的味道真香啊――不如等一下我们来赌她究竟是不是处女吧?我赌不是,押一百!” ; 第六节 战争与爱情 “啊,这才是我希望中的副统领生活!”紫川秀满意的看着装修的豪华一新的宽敞的办公室,威严的大办公桌(暗柜里面藏有美酒和sè情书籍),舒适地坐在真皮椅子上,甚至可以大声地给穿着超短裙的漂亮女秘书下命令:“把柜子顶上那本10年前的rì志给我拿下来!”等她爬上凳子了,紫川秀就托起下巴昂起头专心致志的欣赏…大家都是男人,没必要说的那么明白啦! 而且工作又不辛苦――紫川秀这个副统领显然并不受重视,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清点各军团还有多少把椅子、茶杯啊、哪里的玻璃窗坏了要派人去修啊之类――哥珊处长虽然没有给紫川秀委与重任,但至少也没有给他不公平的歧视待遇。 紫川秀发出感慨:“天堂啊!” 忽然他的视线发现了一些天堂不该有的“东西”。 “罗杰、白川、长川,你们怎么会在我办公室里面的?” “哎呀大人,您忘了,我们是您的“副处长助理”啊!” “我不是说这个――你们不有你们自己的办公室吗,怎么都…” “别提了,我们的办公室又窄又破,光线也不好!” “就是,连空调都没有!” “女秘书丑得跟魔族他妈似的――大人,您看过《午夜惊魂》吗?不用去电影院买票,到我们办公室看看我们秘书就可以了。” “还有那,他们居然不供应可口可乐!” “大人,您知道,我们可是旗本那――在远东,一个旗本可是管着百把万人的大官啊!” “可是在这里,我们连上访的难民都不如了!” …… 紫川秀听得一阵发昏:“别吵别吵――那紫川宁怎么也在这里了?” 紫川宁很镇定的回答:“哦,我是以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来视察行政处工作的――秀川副处长有什么问题吗?” “那卡丹公主怎么也来了?” “哥!你们太自私了,都跑出来玩,就把人家一个女孩子孤零零丢家里,多寂寞啊――你难道就不内疚吗?你的良心难道就不谴责你吗?” “人家看到这么多人聚在我这里,会有看法的…” “哦,秀川大人,那您就不必担心了!”卡丹随手把一个“会议进行中,请勿打扰。”的告示牌挂门口:“大不了让他们说:“秀川副处长一个星期开七天会。”,还会夸你热心本职工作呢!” “地狱啊!”紫川秀绝望的喊。 “阿秀你在喊什么地狱呢?”斯特林出现在门口,他含笑着说:“打扰各位开会了!” “哪里呢!”大家纷纷起立欢迎他,只有卡丹端坐不动。 ※※※ 自从那天告别后,斯特林几乎是每天造访紫川宁家一次。大家也不是蠢人,自然很快就明白了斯特林大人之所以频繁来访,并不仅是因为跟秀川大人交情非浅――何况当事人斯特林对此也没有多加隐瞒:一到紫川宁家里他就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直到找到了卡丹的倩影才肯如释重负,长吁松一口气。 罗杰曾经感叹的对白川说:“瞧斯特林大人那样子,简直象个落入情网的中学生――他昏了头了。” 白川则回答:“主意在上,谁都是感情的俘虏,无人能免。”然后陷入若有所思的沉思中… 只是当事人之二的卡丹对斯特林的痴情恍如不知,他来就见,他走不留――待他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不至于拒人千里外,但也没有半分热情回应。 斯特林是dìdū的名人,此事本应该坡为轰动,但在紫川秀的高压之下:他召集家中的用人和部下,恶狠狠的威胁:“谁不想活了就只管往外说!”就连对紫川宁,他也少有的拿起兄长的架子,严禁她有只言片语向她的手帕交李清透露。――因此这件事情才幸好没有泄露出紫川宁的府邸。 ※※※ 众人含笑的看着斯特林晃如不觉地走进,坐在卡丹边上的长川赶紧让开位置:“您坐,大人!”斯特林也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连一向厚颜无耻的紫川秀也不得不佩服此人脸皮之厚。 “大家在聊些什么呢?”斯特林说的是大家,眼睛看的只有卡丹。 卡丹没有回答,紫川秀代答:“谈远东帝林的战局呢!”递过去一张报纸。 斯特林其实早看过了,他却装着第一次看似的展开,口中“恩恩”有声,仿佛这则新闻十分有趣,过了几分钟,开口问:“你们大家的怎么看的呢?” “我们都认为,帝林处境不妙。”罗杰抢先回答,期望给这位心目中的偶像一个jīng明的形象:“孤军深入,后援无人;强敌阻道,yù前不能。” “恩,阿秀你也是这么看的了?”斯特林望向紫川秀,两人目光交接,马上明白了对方意思。 紫川秀轻轻说:“不,我认为这时候,帝林zhan有主动战略优势。” 斯特林简短的说:“同感!” “为什么?”几条嗓子同时发问。 紫川秀笑笑:“你们只看到,斯特林正面向东是格马拉城市,驻扎二十万魔族军队,由名将云浅雪带领把守,可是说是守得固若天汤,因此帝林必然得攻打格马拉,也必然攻不下――是吧?” 斯特林接口说:“但如果说,帝林不攻打格马拉,那又如何呢?比如,他可以掉头向东南的防守较弱的伊卡市发动进攻――打下伊卡市,帝林就能与东南的雷邦副统领的守备队联系上,不用担心后路和增援问题。同时还可以把近五千平方公里的魔族领土完全孤立起来,大可以慢慢逐步逐步啃掉…” 紫川秀说:“假如帝林也不打伊卡市,他可以向东北方的果森草原进军,占领果森草原――就等于端掉了魔族的魔法晶体石和步行龙的产地了。帝林大可以用缴获的步行龙和魔法石建立一只十万人的魔法龙骑兵部队――那时侯,魔族就更要叫苦不迭了。” 斯特林:“就算帝林也不打果森,他还大可以直接以优势的兵力将卡马拉团团围困,等待云浅雪的二十万人饿得受不了,乖乖投降。” 一片沉默。白川迟疑的说:“但这得有个条件,就是帝林的军团后援物资得源源不断的运来,不怕被切断粮草才行啊,不然他没办法长期作战的。但是现在上千公里长的运输线,又是在魔族的领地内,如何能保障?” 紫川秀与斯特林对视一眼,一起苦笑。 斯特林仿佛甑字酌句的开口说:“这个问题对你我而言,确实是个难题――但对帝林,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这也许就是名将与庸将的区别吧。”口气中有难言的枯涩。 紫川秀也苦笑:“这与能力无关,纯粹是观念上的问题而已――你也不必太菲薄自己了。” 大家都不懂,望向紫川秀,希望他解释。 紫川秀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就地掠夺,解决粮草问题。” 众人明白过来:帝林为了能长期作战,势必派出各路分遣队,把田间、乡村、城镇、都市所有能充腹的食物一掠而尽,他是决不肯让自己的士兵挨饿的。这样,如果说帝林能支持两个月,那被困在城市里面的云浅雪绝对连三个星期也撑不到。 卡丹尖声叫道:“那我们的平民怎么办?就这样让他们饿死吗?” 屋子里所有的紫川家族的军官都掉转过头来,不敢与少女明亮的双眸对视。只有罗杰小声嘀咕了两声:“战争是残酷的…”但没有人理他。 ※※※ “刚才的感觉真是罪恶。”当屋子里面只剩紫川秀和斯特林时候,紫川秀小声说:“只顾说得高兴,差点忘了卡丹是那边的人。” 斯特林只是叹了口气。 紫川秀:“如果是别人,我还有大条道理还击他:“你就不看看几百年来都是魔族欺负我们吗?这么点小小回报,连利息都算不上呢!”但看到卡丹那双眼睛,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斯特林还是叹气。 “说真的,帝林在远东这么搞法,将来这个烂摊子难收拾的。”紫川秀说:“他只顾一时的方便,把俘虏都杀光了,将来谁还敢投降我们?只有死战到底了。还有啊,屠杀平民,掠夺民粮,这些做法我也实在难以赞成――失掉了民心,我们家族如何在远东立足啊?” 斯特林无言,想起帝林充满霸气和魄力的声音:“我不需要那些贱民拥护,我只需要他们畏惧和服从!归根到底,我们之所以能统制远东,并非靠民意投票和选举,靠的是我们手上的剑!” 斯特林内心其实也不赞成帝林的狂暴做法,但帝林毕竟是他们的兄长,紫川秀这个小弟可以埋怨两句,站在他这个二哥的立场却不便谴责。 他再叹了口气。 “我说斯特林,你别老象个深闺怨妇似的一个劲的叹气啊,说点什么啦。” “最近有什么消息呢,我是说dìdū你的这里。” “没什么新鲜事情。一是杨明华不答应给明辉的边防军换新装备,结果那批装备落到了雷迅的zhōngyāng军手里了;二就是我们处长哥珊为这件事情跟罗明海吵了一通,说杨明华不应该破坏惯例,历来新装备都是给边防军先配备的――我有点搞不清楚这个老处女的立场了。” “哦,有这种事情?看来我可以在她身上做点工夫了,说不定能把她争取过来。” 紫川秀斜着眼睛督斯特林一眼,样子很古怪。 “干吗这样看我啊?” “sè狼,拜托你追女孩子收敛一点好吧?你喜欢卡丹,也不要搞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我怕传出去…我快镇压不住了!” 斯特林无言以对。 “李清知道了吗?” “她只是怀疑,怀疑我在外面有了第二个女人了,但还不知道是谁。” “啧啧,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她通guò紫川宁来求我帮她侦察你的行踪,我好说歹说才把她暂时哄过去了,下次可不能这样轻松过关了。卡丹那边什么反应?” “你都看到了:没反应!她从不给机会我单独相处……” 紫川秀骂道:“这个小妖jīng!这么狡猾!我说,你干脆跟总长直说了,只要他支持你,别人也难以干预。你也就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我会说,但不是现在说――杨明华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打击我们的,搞不好,他会逼我因此引咎辞职的。再说,我也不想总长大人为我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分心。” “那也是。” ※※※ 紫川秀望着斯特林的脸庞,已经消瘦下去了一圈,颧骨突出,两只眼睛深深的窝了下去。他不明白自己的这位挚友为情而苦竟至于此,外表上还得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每天处理繁重的军务,与杨明华一伙勾心斗角,劳心废力… 他同情斯特林,更深深佩服他的坚毅,甚至想:“要是我,我做不到。――幸好我也不会发这种傻,什么爱情,我呸!dìdū大宾馆下面游荡的那些年轻女的,哪个不是美若天仙,三百元一晚,何必爱情那么麻烦!” ; 第七节 风雨将至 帝国历779年的二月严冬,远东的战局又发生了新的转折。正当帝林的大军在冰天雪地中重重围困格马拉和云浅雪的二十万魔族军队时候,魔族王国的纵深处出现了新的敌人。魔族的二王子卡兰率领二十万亲卫禁卫军部队赶来增援云浅雪。在试探xìng交手几次后,帝林明白这次所遭遇对手不同以往,魔族的jīng锐禁卫部队无论在士气、战斗力、忠诚度上都远超于一般。由于担心遭到云浅雪和卡兰的腹背夹击,也因为人类军队不利于寒冬作战、粮草筹集越来越困难等原因,帝林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由于帝林军队后撤的井然有序,军容鼎盛,“先行者不乱,殿后者无惧”,无懈可击,所以卡兰和云浅雪都不敢贸然发动攻击,以其说是“追击”不如说是“礼送”的追到了恒川一线,双方又恢fù了了原来阵线,结束了这场历时半年,rì后被称为“第一次大征讨”的军事行动。 此次战役,紫川家族阵亡军人五万一千三百多人,伤十一万六千人,(阵亡者中有三万多是被帝林强行征入伍的非人类士兵,八万多伤者也属于非人类种族) 而魔族军队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阵亡二十七万三千,伤二十八万八千(阵亡者中有十五万六千是投降后被屠杀的)。但这仅仅是军队方面的损失。 根据rì后紫川家族战史学者唐川的说法:“在帝林红衣旗本的第一次大征讨行动中,魔族被血洗、焚烧的大城市五座,城镇七十二个,乡村超过两百多个。直接(被集体屠杀的)或者间接(被夺取过冬的食物、御寒的物品而被饿死、冷死的)死在帝林军团手中的魔族和其他非人类种族的平民多达一百八十万。”(后来经常有学者批评唐川的说法太过保守,认为他的立场太不客观――唐川本人也是吃紫川家族工资的,存zài美化家族前辈帝林的嫌疑。) 整个魔族的西部边境被帝林用剑与火狠狠的“巡回洗礼”了一番,元气一百年难以恢fù,魔族及其他非人类种族对人类的仇恨之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dù――这种刻骨仇恨,即使在rì后紫川家族统制远东全境后,大力实行仁政也无法消除,最后只有在被称为“光明王”的紫川秀重回远东时候,各种族与人类间交往才从新开始… 此时的帝林,有人称颂他为家族的“新战神”、继雅里梅以后家族的第一名将,功高盖世;也有人大骂他是“冷血狂人”、“刽子手”、“杀人王”… 他本人却无动于衷的回到瓦伦远东军司令部,领取了晋升一极担任副统领的任命书和一枚战功勋章。 ※※※ 帝国历779年三月十一rì,总统领杨明华代表统领处向总长紫川参星提出建yì:“鉴于帝林副统领及其部下长期征战,功高劳苦,身心疲惫。家族应该对有功之士加与犒劳,提yì调遣帝林副统领回dìdū接受嘉奖和休养,其部下五万名立功将士亦一并归来受嘉奖。” 三月十二rì,总长紫川参星简短的回批:“同意。” 三月十九rì,接到指示的帝林,从远东带了五万“立功将士”,浩浩荡荡的从瓦伦要塞出发,目标dìdū。 统领处的密室里,杨明华慢慢喝下了一杯葡萄酒,踌躇满志的对罗明海说:“等帝林一回来…那时侯,你就是新的总统领。” 看看旁边有点嫉妒的zhōngyāng军统领雷迅,杨明华安抚他说:“不要急――等我以后,总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罗明海只是冷冰冰的一点头:“多谢大人栽培!” 雷迅感激的对杨明华说:“大人如此厚爱,叫下官如何回报?不过,下官觉得,行动由我们执行就足够了,不必要等帝林回来啊!这小子太傲慢了,难以调度…” 杨明华爽朗的大笑:“雷迅,你嫉妒了――我调帝林回来自有用处,你就不必多想了,他现在还很有用的…哈哈哈…” ※※※ 总长府里,紫川参星枯涩的开口对斯特林说:“杨明华把帝林调回来了,他要开始动手了。” 斯特林不解的问:“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请大人开导――在dìdū城内兵力,杨明华掌握有雷迅的zhōngyāng军,实力远强于我们,zhan有绝对优势,他为什么画蛇添足的又把帝林的军队调回来呢,根本不必要嘛。” 紫川参星一笑:“斯特林,今天几号了?” 斯特林不明白紫川参星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三月二十号,星期二。” “下个星期一,就是家族例行的每年一度的旗本级别以上军官大会,几乎所有高级军官都会出席――包括哥应星,他也得回来dìdū。” “大人,您的意思是,杨明华调帝林回来的目的是对付哥应星?” “对!哥应星会带着他的六千名卫队回来,但帝林是五万人,十比一的比例,绝对能至哥应星于死地。” “杨明华这样大胆,就不怕远东军会造反吗?” “那时侯哥应星已经死,他也无所顾忌――就算哥应星的部下罗波和林冰他们有意见的话――反正凶手帝林是远东军的将领,动手的又全部是远东军的士兵――杨明华可以借口说这是远东军内讧,不关他事,大不了把帝林交出去平息哥应星部下的怒火罢了――计划得好不周密!” 斯特林一笑:“他机关算尽太聪明了!” ※※※ 紫川宁的家里,紫川宁对紫川秀说:“哥,听说帝林带了五万大军,要回来了!――你在找什么?” “哦,上次决斗损坏家具的帐单――明明是该帝林赔的,怎么栽我头上了!好多钱哦,七千多,再加上半年的利息…”阿宁,你说我们计算利息是按官价利息计算呢还是黑市价利息计算呢?…看在多年友谊,我就不用利滚利计算复利了…” “不过就算利滚利也穷不了他是吧?听说他在远东那边当贪官刮地皮――刮得人家可怜的魔族一个个yù哭无泪…” ; 第八节 恩爱 “大人,”亲卫队长哥普拉递给帝林一封信:“邮箱刚收到的。” 帝林折开信,只有一句话:“园明公开央奇中帝后光会大天光明。”他皱皱眉头,点点头。哥普拉知趣的退了下去。 “什么信啊,追的那么紧,你刚回dìdū就收到了。”林秀佳,他美丽贤惠的妻子走近身边。帝林本想把信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情书啊?”林秀佳噌怪的说 帝林冷酷得犹如被严冰覆盖的的俊脸上,罕见的露出笑容:“我只爱你一个人。”把信递了过去。 “开玩笑的了,你这人真是,一点幽默感没有!”林秀佳嘴上在怪他,心头却甜得象抹了蜜糖似的:“是公务上的信吗?那我不方便看的。” “没关系,对你,我没有秘密。” 听了这话,林秀佳幸福得几乎融化掉。她深感当初答应帝林的求婚是她一生中最明智的选择:“幸好选择了他…” 帝林年少英俊又才华横溢、位高权重,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姑娘都被这位“冷俊得说不出的的xìng感”的红衣旗本所吸引(现在是副统领了),试图勾搭上他。但她们全部撞到了一座冰山上――由帝林的冷漠和沉静所构筑的一座拒人千里外的冰山。在dìdū的未婚女子曾流传着一句话:“帝林是座无法跨越的冰山!” “可惜她们没有看到他在家里的样子。”林秀佳甜甜的笑了。有哪个丈夫在婚后两年还对妻子抱有这般深切的爱恋和柔情的呢?别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林秀佳却觉得:这个坟墓是天堂,因为她嫁了一个几乎完美无缺的丈夫… 几乎是,唯一的一点缺陷就是他的身份,极其危险的双重身份――林秀佳为此常常rì夜担心… ※※※ ““园明公开央奇中帝后光会大天光明。”什么意思呢?”” 帝林给她解释:“这是跳字密码,你试着跳一个字读一个字。” ““圆公央中后会天明…”还是不懂啊!” 帝林调皮的眨眨眼:“倒过来试试。” “明天会后zhōngyāng公园…哦,我知道了,有人叫你明天会议后去zhōngyāng公园见面!”她看到帝林含笑的嘴角,一下扑到他怀里,拍打他宽厚的胸膛:“我不来了!你一定又在笑人家苯了!” 帝林作势站起,气势汹汹的捋起袖子,左右张望:“谁!谁敢说我老婆林秀佳苯!给我站出来,我跟他拼了!” 林秀佳给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帝林又坐下来温柔地拥林秀佳在怀中:“怎么会呢?我帝林的老婆怎么会不是最聪明的呢?” 林秀佳只觉得一阵幸福…但她想起一个问题:“是谁寄来的信呢?” “哦,一个自以为很聪明的笨蛋!”帝林又泛起一个温馨的笑容,衬托他一向冷俊的面容显得极为动人。 “紫川秀!”林秀佳一口就猜出。 帝林又笑:“真高兴,你我对他的看法一致啊!” ※※※ 事实上紫川秀这种装神弄鬼的做法实在无用――信只要落到杨明华一伙的手中,不到一分钟密码专家就能解开这种初级“密码”。只是紫川秀出自天xìng的喜欢多搞掉麻烦就是了,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才象做秘密工作的样子嘛!”坚持要在与帝林和斯特林三人间信件往来采取“密码”,而且密码方式次次不同,有时候跳一字,有时候跳两字,有时候是等差数列跳,有时候又是等乘数列跳,甚至还倒跳,中间跳… 结果真正受害的是帝林和斯特林两人,拿着张天书般来信不知所云。有时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开“密码”,内容往往是: “今天天气很好啊――我吃西瓜太多,差点拉肚子了。” “天梦酒楼来了个很正点的小姐,就是有点假正经。” “斯特林啊,欠你的钱,能不能缓三个月啊还啊?” ※※※ 林秀佳露出不满的神sè:“又是他,老找你去做危险的事情――我就不明白,当初你们三个人分工,为什么分配你去做卧底啊?你老说他们是朋友,最危险的事情却让给你去…”她看到帝林已经整个寒下来的的脸,知趣的不再说下去了。 帝林缓缓地看着窗外蓝天的白云漂过,沉静如水。 林秀佳大气都不敢出。她明白了,自己的丈夫,就算平时对自己是如此的百依百顺,恩爱无比,心中毕竟还存zài着一片不容触摸的圣地。 好久帝林才叹口气:“紫川秀和斯特林不是我朋友――他们是我兄弟。刚才你说的话,我没听见。” 林秀佳顺从的点了下头:“是我不好,不该多嘴的。” “没什么,只是…” 帝林没法再说下去了,他轻轻吻了一下林秀佳,“该去休息了。” 等林秀佳的身影走出书房,帝林自言自语的把刚才的话说齐:“只是你不了解我们三个人的感情…不过也很难跟女人解释,什么是生死兄弟啊!” ; 第一节 喋血 “真是壮观啊!”第一次参加家族旗本以上级别军官会议的罗杰惊叹于家族议事大厅的庄严sù穆:宽敞壮阔得令人害怕的大厅,已经容纳了一千多名高级军官还是绰绰有余,一sè的高级红地毯,墙壁上的过千的浮雕栩栩如生,顶层高得让人不敢昂望,无数的水晶掉灯悬挂得犹如天上的繁星点点… “这个会议厅有多大呢?”白川问同坐的斯特林。 斯特林一笑:“我也不知道。不过有个一个传说,说曾经有个旗本带一个步兵师团来这里开会。那个旗本迟到了,找来找去都看不到人,就回去了。第二天他的部下告sù他说:其实整个师团三千多人一直坐在会议厅厅的左翼边廊上等他…” “哇!”长川叫唤,“那那张挂在正zhōngyāng的――很帅又很鸟的――那个大画像上的长头发流氓是谁啊!” “不要乱说!那是家族创始人紫川云阁下!” “夷?我们秀川大人哪去了?” “秀川大人,您蹲在墙角干什么啊?” “哦,我以为这些装饰的金块可以撬得下来,谁知道它们嵌得那么紧…” ※※※ 紫川秀注意的看看四周,会议还没开始,一千多名高级军官正在无序的散步,聊天。他问斯特林:“今天不是你的禁卫军维持会场秩序?” 斯特林笑笑:“杨明华他怎么放心让我们来维持――今天负责维持秩序的是检察厅的宪兵部队。” 紫川秀点点头,监察长官萧龙一向保持中立,只有他来维持秩序才能让两边都能接受。 ※※※ 有人过来跟紫川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阿秀!” 紫川秀回头:“德雷大人,真的好久不见。” 德雷是黑旗军副统领,曾在6年前对流风家族的反击战中与紫川秀并肩作战。他含笑地介绍他儿子德科旗本给紫川秀认识:“这是犬子德科,第一次见识这种大场面,以后还要你阿秀哥哥和斯特林大人多指点啊。” 德科是个非常年青的小伙子,嘴角才长出细细的绒毛,看得出来有点羞涩和内向,对紫川秀和斯特林敬了个礼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憨厚的一笑。 斯特林赞许说:“令郎英气勃发,将来必然前途无量啊!” 紫川秀却坏笑着说:“小伙子长得好俊,都快赶上我了――德雷大人,真的是你生的吗?我看不象!” 德雷大笑:“什么时候把你这条舌头给割了,我们家族就少了一大半的缺德了!” “还有一小半在哪里呢?” “都在我们尊贵的总统领大人那了!” 大家会心的一笑,德雷告辞去跟别的高级军官应酬了。 ※※※ 铃声响起,会议开始。主席台上坐了六位统领:罗明海、哥应星、雷迅、方劲、明辉、皮古。但总统领和总长的位置还空着。总长紫川参星已经很久没有参加全体会议了,所以这次大家也没有期待他出席。 杨明华准时的出现在主席台,然而令紫川秀和斯特林有点吃惊的是帝林和他一起出现,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帝林回来了,却一直没跟自己联系…两人交换了个眼sè,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忧虑。 杨明华泰然自若的坐在了那张紫川云画像下面的专为总长准备的椅子,脸上含笑,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会场响起一阵不安的sāo动,高级军官们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杨明华,脑子里转着同一个想法:“他疯了吗?” 紫川秀小声对斯特林说:“他在为自己造反造声势!” “对!”斯特林说:“同时还想看看高级军官中有没有人敢反对他!” 此时会场的中门大开,紫川参星总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会场一时笼罩在一阵令人难堪的寂静中,军官们看看紫川参星对这一公然挑衅侮辱,气得浑身发抖;再看看杨明华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起身让位的打算…这种难堪的寂静仿佛会无限制的持续下去。 紫川参星一跺脚,转身出了会议厅的大门。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中松了口气,庆幸没有当场发生冲突,庆幸和平的假象可以维持,也庆幸自己不必马上被迫做出选择… 斯特林的手捏得“格格”做响――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实在不能忍受总长受到这般侮辱,宁可冲上去与杨明华同归于尽――一双坚定的手及时的压在他肩膀上,紫川秀沉稳的声音跟他说:“留得此身,将以待有为!” ※※※ 杨明华开始发言:“各位同事,现在开始今年的旗本以上全体会议……”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宣布会议开始。 “总统领阁下,对不起,但是您可能是坐错了位子…” 所有人扭过头去看声音来源:一个稚气未脱的年轻旗本站起来,很羞涩的说。紫川秀和斯特林都一惊――他是德雷的儿子德科 “哦”,杨明华扬了一下眉头“这位同事很面生啊,说我坐错了位子?” 德科第一次在在这么大的场面上发言,指责的又是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他局促不安得几乎有点节节巴巴的说:“下官是黑旗军旗本德科…请总统领大人不必介意,下官无恶意的…大人可能是无意中坐错的…不过,下官的看法是,大人刚才是应该给总长大人让位的,毕竟制度上…” 他的父亲德雷马上站起来骂他:“阿科,你疯了吗?胡说些什么啊!还不快给总统领大人谢罪坐下!” “好了,德科旗本,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请不要干扰会议的进行啊,这是很严sù的场合啊!”说着,杨明华对帝林使个眼sè:意义是明确的、可怕的。 “是!下官失礼了,向大人谢罪…”德科面红耳赤的道歉――他自己也不知道道歉的理由何在――“下官…”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柄细长的利剑闪电般刺入他年轻的温暖而宽厚的胸膛,又闪电般收回,带出一蓬血花。他呆呆的看着自己胸口上渐渐扩大的血迹,再看着在他面前慢条丝理的拭擦着剑上血迹的帝林,不敢相信的睁大了双眼…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睁大的眼睛依旧充满了稚气和憧憬… 他的父亲德雷副统领怒吼一声,扑向帝林拼命,背后却受了重重的一掌,立即鲜血狂喷,“啪”的一声摔到地上,眼看是不活了。――雷迅不知不觉中已经潜到他身旁,用“风雷神功”给予了他致命的一击。 全场大哗,军官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种场合杨明华一伙居然敢公然行凶,杀害德氏父子,两名家族的高级军官! 几个来自黑旗军的军官已经奋然起立了… “霹雳啪啦!”一声爆雷的巨响在会议厅内响起,震得人人耳膜发痛,脑袋发晕――雷迅傲然站立在会议厅的最zhōngyāng,他的身体仿佛就是一个巨大风暴源头,发出“呜呜”的气流响鸣,巨大的气流在会议厅内回旋,靠近他的人给逼得的睁不开眼、站立不稳,紧锁的大门也无法承受这股可怕的力量,“啪”的一声被吹开――更惊人的是他整个人居然凭空升起来,高高凌空俯视众人,一股强大的杀气笼罩整个会场――这就是可怕的“风雷神功”运行到最高点的状态。 ※※※ 斯特林喃喃说:“家族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紫川秀则是撇撇嘴:“跟电风扇差不了多少――他升在半空,那就算他是吊扇好了!” 军官们被雷迅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出手。 杨明华在高台上站起来,用威严的目光巡视会场,仿佛在寻找下一个不知死活敢于挑战他权威家伙…没人敢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对视,连紫川秀和斯特林也不自觉的移开了眼光… “原来凶残到了极点也能成为一种权威的力量,”斯特林痛苦的想,那个少年到死仍然睁大的眼睛一直在他眼前浮现:死不瞑目。“帝林,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 “好了,会议继续进行。”杨明华宣告。 所有人噤若寒蝉。 杨明华满意的笑笑,想:“这群下贱胚子,不给他们点颜sè看看,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怕!” “接下来…” “我控诉!”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控诉,远东军副统领帝林蓄意谋杀了黑旗军旗本德科! “我控诉,zhōngyāng军统领雷迅蓄意谋杀了黑旗军副统领德雷! “我控诉,家族总统领杨明华背后指使了这两起冷血的谋杀,他应该对此罪行负责!” “下官行政处助理旗本白川,现向家族监察长官萧龙阁下正式提出控诉。如有虚假,愿意承担全部责任!” 白川清脆的,因为紧张而略带颤音的女声回荡在寂静的会议大厅。 在紫川家族的高级军官会议上,一千多名参与会议的堂堂男儿,为一名女子的正义和勇气,感到汗颜羞愧。 ※※※ 会议所召开的rì期是:帝国历779年的三月二十六rì。这一天,在后世要以“dìdū流血夜”的名字,载入家族史册。在会议场上如同小溪般流淌的热血,在当天的深晚,将会汇成一片汪洋大海,将所有人淹没… 紫川家族百年的悲歌传奇,也将由这个鲜红的夜晚,就此拉开序幕。 ; 第二节 流血前幕 此时监察厅长官萧龙的立场举足轻重。 不是因为他地位崇高:他是家族的第七位统领,位置却在其余六位统领之上; 不是因为他权利很大:他dúlì负责监察事务,不受统领处和总统领杨明华的控zhì; 也不是因为他平时处事公道,执法如山,德高望重,深得家族上下的尊敬和景仰; 只是因为,此时控zhì会场的几千名宪兵部队,完全由他一人指挥!只要他倾向哪一边,几千名全副武装的jīng锐宪兵就站到哪一边去,冲突起来,任你身手不凡、武功盖世也抵挡不住。 何况大家在参加会议前都通guò了搜身的安全检查,完全手无寸铁,更不是人数众多、武器犀利、组织有序的宪兵部队对手。 全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前排的萧龙,看他对白川的控诉做何反应。 斯特林的脸sè惨白,他已经猜到了萧龙的立场了:帝林的剑是怎么样带进会场的? 萧龙威严的脸上铁青得象带了个面具,面对所有人的期待,他慢慢开口说:“谋杀命案不存zài,没有调查的必要,控诉不予接受。” 明明就在他面前发生的谋杀事件,两具尸体还躺在那里――他居然说“谋杀不存zài”!――这时大家都已经明白了萧龙的立场了――只要监察长官说“没有谋杀”,那就算是有也变成没有了。 杨明华已经一面的愠sè,再顾不得风度和举止――他实在恨透了白川,明明所有人都屈服了,这个不知死活的婆娘还在这里捣乱――向帝林使了第二个眼sè。 帝林狞笑着向白川逼过去:眼看德科旗本的惨剧又要重演。 紫川秀和罗杰、长川三人马上霍然起立,档住了帝林的去路。 帝林看到紫川秀,犹豫的停住了脚步,有点不知所措。 斯特林却在全神贯注的注意着雷迅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故记重使再偷袭一次。 萧龙一声令下,一群手持弩剑和长矛的宪兵涌进会场来,围住了紫川秀、斯特林一伙人,一排箭头就指着他们…… 弓拔弩张,此时气氛十分紧张,一触即发! ※※※ 哥应星温和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监察长萧龙阁下认为没有调查的必要――我以为很不然,此事有调查的必要啊!我提yì不如大家就来个表决,认为有必要开展调查的人请举手!”说着哥应星不但举手,而且还在主席台上站了起来。 他的一番话说的很有技巧,只是说让大家表决“有没有必要调查”,并没有直接指责“杨明华就是凶手”,不至于把杨明华一伙逼得太急,给他留有下台阶的余地。 台下来自远东军的军官马上霍然起立举手赞成:他们早就愤怒杨明华的暴行了,只是刚才群龙无首不敢出声,现在有了哥应星的威望感召,他们马上敢于挺身而出。 远东军是家族的第一大军团,此时会场上起立的人数几乎占了一小半,杨明华脸sè大变。 同在主席台就坐的边防军统领明辉冷笑着看杨明华:“在下也很同意哥应星阁下的意见耶!” 黑旗军统领方劲半句话不说就站了起来,脸上神sèyīn晴不定:被杀的人都是黑旗军成员,是他的部下,他当然悲愤了。 就连一直被人以为老得已经糊涂的了禁卫统领皮古也颤抖着站了起来表示抗议! 台下一片齐刷刷的起立声音,几乎是全场起立了,一道道愤怒的目光投向主席台上的杨明华――他的跋扈残暴已经激起了公愤!就连杨明华的嫡系军团zhōngyāng军中,也有不少人起立参加了表示抗议。 此时主席台上唯一还坐着的,就只有杨明华的亲信雷迅和罗明海了。 他们面对的是一片愤怒的汪洋大海。 ※※※ 在台下紫川秀这边,无数来自远东军的、黑旗军的、边防的、禁卫军的…无论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军官们纷纷站到他们身边,赤手空拳但却毫无畏惧的用胸膛拦住宪兵的箭路。他们拍grén墙,团团围住白川,不让宪兵们近身,眼神向手持弩剑的宪兵们无声的挑衅:“来啊,来啊,shè啊!你敢shè吗!” 面对这这一片怒火,训练有序的家族jīng锐宪兵也在退缩。 斯特林激动得热泪盈眶,对紫川秀说:“正义自在人心!” 紫川秀则还是讽刺的说:“对,正义象怕鬼的小姑娘――非得同伴足够多她才敢露面,单枪匹马的正义我倒是少见。” 杨明华面对这一片怒海,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恼羞成怒的对萧龙比了个手势:用手掌在脖子下面一划,意思很明确:杀! 监察长萧龙却在考虑:这已经不是远东军或者禁卫军的某个人的事情了,如果对这一千多名来自各个军团、几乎代表了家族全部武装力量的高级军官下手,那后果是非常可怕的,随之而来的报复也将是极其惨烈的。自己作为大屠杀的指挥者,那天下之大,将再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何况这一千多人中,不乏高手在,自己的宪兵部队未必就一定能赢……实在犯不着跟杨明华趟这混水。 他叹了口气,下令宪兵部队撤出,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会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有人大喊:“杨明华――滚蛋!” 马上有几百个嗓门和应:“杨明华――滚蛋!”声势浩大。 杨明华站起来想找出谁在喊,还想以自己的威严将他吓倒:可他看来看去,都是一张张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面孔,一双双愤怒的眼神… 回头看看主席台上人物:哥应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他正很开心听到有人大骂杨明华;明辉看都不看他,把头扭向一边;方劲的目光中满是仇恨的怒火;罗明海一向冷冰冰的表情也露出些不安;只有雷迅凑上来小声说:“大人,zhōngyāng军还在我们手里!请相信我们的忠诚!” 杨明华点头,一咬牙,也出了会场。雷迅、帝林、罗明海等人也跟着出去。 欢声雷动!大家欢喜得似乎已经将杨明华完全打倒,却忘了十七万jīng锐的zhōngyāng军还控zhì着整个dìdū城市。 ※※※ 出了会场大家才发现风声鹤唳:街边调动的的军队匆匆往来,全副武装,全部是打着zhōngyāng军的旗号。往rì安静和祥的dìdū城市已经变得杀气腾腾。 治部少的骑jǐng在沿街大声宣告:“奉统领处命令,今晚dìdū实行宵禁戒严!居民过八点钟后一律不许外出,否则格杀毋论!” 行人纷纷走避,一副兵荒马乱的情形… ※※※ 哥应星在大批卫队的簇拥下,来到紫川秀和斯特林面前:“斯特林,阿秀,我要马上回远东瓦伦去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紫川秀和斯特林对视一眼,紫川秀坚定的说:“不,大人,我们要留下。” 哥应星一点不觉得惊奇,这个答案早在他意料中。他向他俩伸出双手来:“今晚的dìdū会有人掉脑袋的――多保重!” 紫川秀和斯特林紧紧握住哥应星瘦弱而温暖的双手,一阵温暖:是哥应星,今天又保护了他们一次。这个衰弱不堪的病人才真正是家族的中流砥柱、无价瑰宝啊!现在他要赶回远东去,并非是为了贪生怕死,而是为了能掌握军队,可以更好的与杨明华斗争,正如紫川秀和斯特林选择留下一样,都是为了对家族的一片热血忠诚! “大人,路途劳累,您要多保重身体!”紫川秀衷心的说。 斯特林也感激的说:“大人救命厚恩,无以回报。一路请多加珍重!” 哥应星一笑:“我们会再见面的,一定的!”他目光投向一旁的白川:“这位小姑娘很有胆sè――你们今晚要好好照料她!” 英雄肝胆豪情,白川在一旁已经看得热泪盈眶了。她只能深深对哥应星一个鞠躬,以表达对救命之恩的感激。 ※※※ 看着哥应星的马队远去,紫川秀问斯特林:“现在我们去哪?” “去zhōngyāng公园见帝林!”斯特林回答,脸上已经出现了愠sè。 帝林早已经到了,等得不耐烦的样子。 看到斯特林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架势,帝林抢先开口:“如果是你们,处在我的地位,你会怎么样做?” 紫川秀和斯特林都呆住了,无法回答。 “当时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多嘴的旗本,不然杨明华马上就会怀疑我,我们多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当时我们档在白川面前,你怎么不把我们也杀了,好让杨明华更信任你呢?”斯特林冷冷说。 帝林叹气:“为了我的安全和大家的安全――他必须死!” 斯特林很讽刺的说:“为了你一己利益――就可以滥杀家族的忠臣?” 帝林毫不犹豫:“只要我能活下去――我可以杀光全世界!” 两人说不下去了,都气愤的掉过了头:“哼!” 紫川秀不知道该站在哪边:理智上他知道帝林的做法是必须的,但感情上他却难以接受帝林杀人后那种冷血的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斯特林,我们再吵死人也不会爬起来的――大不了我们逢年过节初一十五带香去拜拜他好了。” 紫川秀又对帝林说:“都你惹出来的祸――杨明华叫你教训德科,你怎么就不会刺他屁股、大腿那些地方啊――非要刺胸口!!” 斯特林和帝林都忍不住一笑。 帝林无奈的叹口气说:“我可以杀掉全世界的人――除了你们两人。”对他这样高傲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某种认输道歉的表示形式了――事实上三人以前每次发生争吵,最后总是斯特林赢,其余两人屈服,因为斯特林总是站在代表公理的一方。 “现在你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带了五万远东士兵回来,绝对听命于我――只要我喊声“杀”,就是天王老子他们也会扑上去动手,就驻在dìdū城外!” “你的军队能不能进城?” “不行!城防由雷迅的zhōngyāng军把守,没有理由我们进不来――事实上杨明华已经给我命令要我带队去追杀哥应星了!” 斯特林失望的说:“不能进城…那就没用了。能不能强行进入?” 帝林没好气的说:“你试试去用五万人去攻打驻有十七万人城防森严的dìdū好了。” “不,有用”,紫川秀露出一个诡笑:“我有个法子,大家看看如何?”…… “难怪有人说阿秀是最难缠的了!”帝林满意的点头:“不愧是家族第一智谋,这小鬼头真yīn哪!” 斯特林踌躇:“不过这个计划与紫川参星大人的‘枪骑兵’计划不符合啊,而且也太冒险了,成功可能xìng不高…” “我呸!现在还在死守什么计划,眼看今晚大家都要完蛋了,一丝希望总比坐以待毙的好吧?” “好吧”,斯特林也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干他娘的!”他少有的骂了句粗话。 帝林:“太阳一落山,zhōngyāng军就要封闭了城门――我们就在那时侯开始行动吧!” 大家一起转身看太阳:夕照如血映照下,dìdū整个城市染上了一片鲜红… 斯特林坚定的说:“这是个好兆头――义师必胜!” 帝林冷笑:“谁的血,今晚将会染红dìdū的长街呢?” 紫川秀则喃喃说:“那肯定不关我事――我贫血,没那么多血给他们当油漆洒马路!听说杨明华倒是高血压啊…” ; 第三节 刺杀 “我们的处境…现在大家都明白了吧?”在紫川宁的家里,紫川秀召集了罗杰、白川、长川等部属来说话。 众部下都肯定的点头,表示理解。 “我与总统领杨明华是死敌――你们选择站在哪边呢?” 罗杰:“我们本来与总统领杨明华本来无怨无仇…” 白川:“不过他既然是大人您的仇人…” 长川:“那我们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 三人异口同声:“支持总统领,打倒紫川秀!” “受了那么久的气,总算有机会回报了!” “就是,别说杨明华,如果说你紫川秀跟地狱有仇的话…” “我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投靠阎罗王的!” ※※※ “好了,大家不要冲动――我会给大家选择的zìyóu的。我转过身去算十声,不支持我的人呢就自己走出房间门算了,大家好合好散。十声过后还留下来的人就算是坚决地跟随、支持我的人――喂,罗杰,我还没开始转身数呢你就开始跑了,太不给面子了吧?” “好了,我开始数了:一、三、五、六、八…” “不行、不行,你数得太快了――还偷工减料,我还没来得及跑呢!再来!” “一、二、三、…” “哎呀,长川,这门口我搞不开!” “四、五、、…” “糟糕,那个坏蛋把门上了锁!” “我们出不去――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出去!” “七、八…” “白川,快拿万能钥匙开门啊!” “钥匙我丢房间里了――没时间了,罗杰,你块头大,快把门撞开啊!” “罗杰,快撞啊,不然来不及了――我们又得落紫川秀手里了!” “九…” “砰!”(罗杰的撞门声音) “疼死我了,这是什么做的门啊!这么硬!” “十!” 紫川秀回头解释:“这是用保险柜材料做的大门――看来大家一个都没走啊,真是让我欣慰――危难见真情,坦荡识忠诚――在这危难时机,各位对我紫川秀如此忠心耿耿,我好感动哦…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紫川秀抹了一把鼻涕。 ※※※ “大人,”秘书敲响雷迅统领办公室的门:“帝林副统领求见。” “哦,知道了。”雷迅心头有些不悦:帝林那rǔ臭未干的小子越来越受杨明华的宠信,仗着跟魔族打了几场胜战就目中无人,二十岁出头就当上了副统领,将来说不定要超越我的地位呢…他看看时间,已经晚上七点了,再过一个小时,宵禁就要开始了,围攻总长府的行动也即将开始――帝林在这个时候找来,有什么事情呢? “请他进来。” 帝林进入办公室,恭敬的向雷迅敬了个军礼,一点没有平时那种持才傲慢的样子,让雷迅心里舒服了一些。 “帝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该去去干正经事情了!――找我有事?”(雷迅所谓正经事情就是去追杀哥应星。) “哦,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在远东期间下官与魔族作战时候颇有点收获,现在想进贡给大人,聊表一点心意。” 雷迅一张绷紧了的脸马上缓和了下来,口气也顺了许多:“哦,这样帝林阁下真是太客气了,有心了。”(谁不知道你在远东那里刮魔族地皮,刮得寸草不生,当然捞了很多油水了!) “只是,本统领身为公制人员,实在不方便接受阁下您的好意啊!”(少拿那些不值钱的魔法石、闪光玉来敷衍老子我――不值钱的东西我是不要的!) 帝林对雷迅崇拜的得有如高山仰止般:“雷统领阁下高风亮节,实在令下官等晚辈敬佩不已!不过这些薄礼本来也只是为大人您一人准备的,就请大人您无论如何给下官点面子,就此收下了吧!”他凑近雷迅耳边小声说:“这可不是平常能见到的东西啊,是下官攻下了卡什来齐后从来不及逃跑的魔族贵族手上缴获的,绝对价值连城啊!”帝林一面的谀笑。 (这小子还挺会做人的!)“哎呀,帝林阁下,你可真让本统领为难了…要知道本统领平时是绝对不收礼的(因为嫌少)…好吧,这次就看你面子了,破例一次,什么东西那么希奇啊?对了,可下不为例了哦!” 帝林神秘的一笑:“绝对下不为例的,大人。请大人让侯见厅里我的佣人把东西抗上来如何?” 雷迅吩咐让jǐng卫放行。 两个帽子戴得低低的士兵将一个半人多高的铁箱很吃力的搬了进来,雷迅在心里盘算:这么大,是什么呢?钻石?黄金?罕见的魔法宝物?…看他们抗得那么费力,分量一定不轻啊…” 箱子放在雷迅的办公桌上,帝林神秘兮兮的把办公室大门关好,才轻轻打把箱子的锁头弄开,微笑说:“大人打开就知道了。” 雷迅按耐不住的掀开箱子盖,呆住了:箱子里面空空如也。 他机械的抬起头看帝林:“你…” ※※※ 惊变骤发! 站在他左边的一个士兵猛然抽刀砍向他脖子――普普通通的可以说是毫无章法和架势的一刀,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快得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比电更猛,比光更速!更可怕的是这刀发动得毫无预兆,没看到什么动作,一瞬间闪亮的刀已经到了雷迅的头颈间了――仿佛就是从空气中生出来了一把刀! 雷迅也是一流的高手,面对这么可怕的一刀却只能靠本能做出反应:身子右倾,下意识的举起左手想阻挡。 “刷”的一声左手被齐腕割去,刀的去势也稍微给阻了一下,深深砍入了他脖子下的颈动脉。 几乎在同时,雷迅右边的士兵轻轻一拳击在雷迅肩膀上――轻到雷迅几乎感觉不到。但马上一股麻痹感从肩膀处开始,瞬间扩散到全身:雷迅全身上下所有血管、脉门、呼吸都给一瞬间冻结、凝固,就连他临时提起来准备反击的一点点真气也给封住了――什么人的武功这么强横霸道?在此生死一刻,雷迅只想到一个名字――既然是斯特林来了,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了,但至少要通知外面的人――雷迅鼓动了最后的力气,想喊出声来… 但他只觉得喉咙一凉,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帝林闪电般一剑刺入他喉咙,切断了他的气管。 雷迅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幅景象是,帝林手持一把滴血的剑,狞笑着望着自己,他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啊,仿佛在哪里见过…… 紫川家族的第一高手,显赫一时的zhōngyāng军统领――雷迅,就这样圆睁着眼睛,直挺挺的站立着死去――至于他到死的时候是否明白原因,那将永远无人能知了。 整个刺杀过程不到一秒钟――直到这时候,那只被紫川秀砍断的左手才“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紫川秀抽回刀子,斯特林退开一步。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不是没杀过人――只是采用这种偷袭并且以众欺寡的手段,却让他俩很――总之,他们不愿意和雷迅那张的大大的眼睛对视就是了! 帝林看起来却很轻松,就着雷迅的衣服拭擦剑上的血迹,小声调笑说:“什么第一高手,我们宰起来象宰只鸡――看他,死不瞑目呢!” 斯特林小声:“报应!德雷副统领、德科旗本两位应该可以安息了。” “喂,斯特林,你不要咒我好不好――德科是我杀的,你让他安息,岂不是…” 斯特林横他一眼,没有回答:那个少年的死一直是斯特林心头的一根刺… ※※※ 紫川秀在办公室门口倾听动静,回头说:“外面还没有发现。” 三人都松了口气:这里是zhōngyāng军的总部,刚才雷迅哪怕发出一点惨叫或者有一丁点打斗声音传出去――zhōngyāng军中高手如云,他们武艺再好也杀不出去。 接下来就好办了:把雷迅尸体装入铁箱里面,把打斗的血迹抹干净――这点很容易,因为在斯特林的寒冰真气下,雷迅体内的血液还没流出就冻住了,撬开办公桌暗柜,找出统领印章和zhōngyāng军的调兵符――暗柜里面还有很多钞票和贵重珍宝,某人当然不会客气了,但斯特林阻止他说:“不要!我们杀雷迅并非是为了私仇――你这样就侮辱了我们的行动了!” 紫川秀肃然应答:“是。”把东西又放了回去――偷偷的留下了一半。 三人又大摇大摆的抗着铁箱子出去,谁也没有对他们加以盘问――帝林一副骄横的样子走在前面,谁敢来找麻烦啊。 ※※※ 出了zhōngyāng军总部,三人一起松了口气,才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背后厚厚的制服。 街上人烟稀少,冷清寂寞,显是因为宵禁时间就要到了。 “接下来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斯特林不安的看着紫川秀:“阿秀你的工作最危险了,不如你负责去指挥禁卫军,让我来…” 帝林也点头:“我也觉得阿秀太冒险了――让我来吧,我是杨明华的亲信,他们一时不会怀疑我的…” “不必了!”紫川秀对斯特林说:“二哥,你是禁卫军的中流砥柱,今晚杨明华要攻打总长府――那里不能缺了你的!” “大哥,那五万远东军只听你一人指挥――你也是不能离开的。” “所以,能去做这事情的只有我一人。” “大哥,你要记住了:红灯为号令!看到城头亮起三盏红灯,就马上带兵杀进来!” 三人紧紧握手:“明天见!”――这是很平常的一句告别语,可是这各负使命,凶吉未朴的三个兄弟,真的能一起看到明天的黎明的太阳升起吗? 斯特林终于按耐不住:“阿秀,你有没有什么要我跟宁小姐说的吗?她对你一直是…” 紫川秀慢慢想了一下:“有的有的… “你叫她不要再穿那种超短裙了,她的身材象矛柴,一点不xìng感,不适合;还有啊,明天早上回家叫她煮鸡蛋粥给我吃――鸡蛋放多一点,不要老是一吨米一吨水一个鸡蛋,我都吃得淡出鸟来了…哎,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去哪里,我还没交代完呢:叫她快把那些藏起来的黄sè书籍还给我,不然我真的对她不客气了!我是说真的啊…” ; 第四节 夺兵权 总长府。 “斯特林,监察长官萧龙刚才来见我,递交了辞职书――他也怕了,答应今晚不会介入到我与杨明华的争斗中了。” “这是总长大人您深得人心――经过今天的会议,他也明白了杨明华实在不得人心了――杨明华实在太蠢,那么急忙的表示要造反。” “不,你想想:开会前杨明华的实力有:雷迅的十七万zhōngyāng军、帝林在城外的五万远东军、监察厅的宪兵部队、他自己的卫队、dìdū治部少的jǐng察部队;而我们,却只有你的一万禁卫军――他不是蠢,是有恃无恐!这么好的造反机会,不把握可太可惜了!” “大人,要是下官是杨明华――就不会让各部队的军官们安全离开dìdū…” “关起城门来搞一场大屠杀是很容易的,但那样会使得远东军、边防军还有黑旗军都将会成为杨明华的死敌――杨明华的目的只是想立威,他也不想搞成那样――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军队反对,就算夺了位置也坐不稳的。” “但是…” “只有哥应星是杨明华的死敌,所以他已经安排帝林去追杀了――其他的人杨明华可以等登上总长位置后慢慢分化、收买,这样可比大屠杀高明多了。” ※※※ 参谋军官进入临时指挥部报告:“启禀大人,在总长府周围出现大批武装的黑衣人,防卫指挥官请求指示。” 斯特林霍然起立:“人数?!” “四千八百二十一人。”回答的居然是紫川参星,“那是杨明华的私人卫队。” 斯特林并没有问紫川参星为什么能一口说出杨明华卫队的数字――这应该是极端机密的情报,连帝林也不得而知。他很清楚作为部下该守的分寸,不该说的一句话不多说。 斯特林下令:“不必理会他们,但要严加监视。” 紫川参星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呢?” “大人,这些只是乌合之众,请不必挂心――还有治部少的jǐng察部队、监察厅的宪兵部队也同样不足为惧,只要禁卫军交下官指挥,保证一夜间将其全部扫平!” “哦,那你在意的是…” 斯特林的忧虑的目光转向南方,那里是zhōngyāng军的城南大营:“下官所唯一担心的是zhōngyāng军――刚才斥候回报,街上的zhōngyāng军部队忽然全部撤回城南大营集结,营门紧闭…” “这么大的行动――zhōngyāng军在等雷迅做动员令呢。” “大人英明,正如大人所言――不过他们恐怕会等上好久的。”斯特林不禁失笑。 “未必啊,”紫川参星摇头:“杨明华不是苯人,zhōngyāng军没在约定时间出现,他自然会派人去接管雷迅的部队的。” 斯特林凝望着一片漆黑寂静的城南方向,喃喃说:“全靠你了,阿秀!” “香烟、啤酒、皮蛋、八宝粥哦!” “矿泉水、饮料、花生米、口香糖!” “报纸、杂志、列车时刻表、扑克牌!” 在zhōngyāng军萧杀、肃穆大会议厅里面,集结的三百多名zhōngyāng军军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穿着副统领制服的年青小伙子推着辆装满食品的小车、一路吆喝着进来了! 副统领葛新怒骂:“紫川秀,你在干什么?” “哦,我看火车上的人都是这么叫卖的――难道我学的不象?不过也不必发那么大火嘛――我是跟普快火车上的学的,你不喜欢的话――我学特快的好了!” 葛新:“#?##¥*!” 下面也一片叫骂。 另一名副统领米海仪想到个关键问题:“你怎么进来的?卫兵呢?” 紫川秀亮亮手上的调兵令:“我用这个收买了卫兵。” 叫骂声忽然全部停息下来。 大家不敢相信的看着紫川秀手上调兵令。有人小声说:“不可能,假的吧?” 但经过三位副统领的验证,结果却是真的。 ※※※ 一片肃静,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究竟怎么会事? 在场的军官都已经知道了白天会议上的事件,又接到直属上司雷迅的指示:“一。把兵力集结在城南大本营,全副武装,做好开战准备。二。七点半所有副旗本以上军官集中在会议大厅等我最后命令!”――再蠢的人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绝大部分的人的心态是:忐忑不安――在家族两百多年历史上,举兵造反的从没一个好下场的,但直属长官的命令又不能不听… 大家怀着各种复杂的心情来集结,从七点半一直列队等到将近十点,雷迅却一直没出现,也没有一个有足够权威的人来告sù他们:该怎么办?正彷徨不安时候… 来了手持调兵令的紫川秀副统领! “秀川阁下,请问有何贵干?”第三个副统领安宁出声问。 “哦,是这样的,最近大家工作都很忙,也很辛苦――听说很多人都得了痔疮胃溃疡什么的,雷迅统领让我来慰劳大家,开个心连心联欢晚会,大家happy一下!” 鬼才信你的! “哎呀大家不信啊,那我只好说实话了――其实是因为今晚月sè很好,雷统领忽然来了雅兴,要让大家一起赏月呢!” 葛新忍耐不住了:“请问秀川阁下,我们长官雷大人在哪里?” “哦,刚才我见他的时候是在城北的西山――但现在说不定已经到了城南的清秀山了,那地方风景好,很适合赏月的――你想跟他一起赏月啊?不必了吧,其实这里的环境也很不错的,清风明月的…” “你干嘛臭着张脸――难道你不喜欢赏月?这么风雅的事情你都不做――不过幸好我早料到了,不可能大家都那么有诗意的嘛!――rì本的小电影你看不看?女主角身材一流xìng感,叫得又很甜…” “你还是臭着张脸,我明白了――你不喜欢rì本片!好高尚的爱国情cāo啊,连三级片都要看国产的!好,我这里还有香港的――不喜欢?那就台湾的――不过听说他们最近在搞*,估计你也不会喜欢的…” “好,大家都不说话就是没意见了――zìyóu解散!” “喂,葛副统领,你怎么说我没有权利发命令?――我掌握调兵权又是副统领,怎么没权利发命令?” “来,来,大家每人一份食品,自己挑喜欢的碟子看――喂,那个,你拿了两瓶八宝粥了,不许多拿!还有那个穿红衣旗本衣服的,你把vcd的插头搞反了――看你,急得什么似的!” 在紫川秀的拉扯煽动下,列队站了近三个小时的军官们本来就疲惫不堪了,既然有个看起来很够权威的紫川秀(他副统领又掌握调兵令)给他们命令,而且这命令确实也很让人愉快(休息、吃喝、看碟子),反正雷迅统领的命令只是叫大家等――可是没规定怎么等啊――“哗啦”的一下,整齐的队列散开了,大家只管言笑欢语,抢吃抢喝――刚才还肃杀森严的会场顷刻间变成了联欢会场。 ※※※ 三个副统领脸sèyīn晴不定,都是一个问号:“怎么办?” 安宁提yì:“不如就这样静观其变?”――他本来对造反的事情就不太热心,只是迫于雷迅的压力才来的了,现在雷迅不出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葛新反对:“怎么可以,现在时机多么可贵!”――雷迅事前已经给他打了招呼,如果成功,他就是新的zhōngyāng军统领了。 米海仪冷笑:“情况不明,现在盲动等于速死。”――造反对你有好处,可不关老子屁事!输了就是抄家灭族之祸,赢了一点好处没有――这种蠢事你自己去做吧。 眼见无法说服其余两名副统领,葛新一咬牙,跺脚就要走出会议厅:他自己的部队也有近五万人,一样可以决定大局。 ※※※ 门口响起一声娇喝:“站住!” 白川、罗杰等人领着紫川秀的四十多名卫队守住了会议厅门口。 紫川秀悠悠说:“如此清风明月――葛新阁下急着去哪里啊?” 葛新“嘿嘿”一笑:“秀川阁下到我们zhōngyāng军来撒野,就带这么点人――少了点吧?” 他说得没错,这里就是zhōngyāng军大本营,只要打斗声一起,十几万zhōngyāng军一包围,紫川秀这边没一个人能活着回去――就算是大厅里的军官人数也远远超过紫川秀的卫队,而且他们都是全副武装的。 紫川秀也“嘿嘿”一笑,忽然大喝――声音之惊人有如雷霆怒吼: “杨明华yīn谋叛乱,大逆不道,已被诛杀!” “雷迅伙同yīn谋,罪大恶极,已经伏诛!” “远东四十万勤王军队由哥应星大人带领,已经到达dìdū!” “何去何从,诸君自己选择!――谁想去跟杨明华和雷迅陪葬的,只管请!他们在下面也很寂寞呢!” 话的内容比蕴满真气的声量更具有震撼xìng,所有人被震得战栗不稳! “他胡说八道!杀了他!”回过神的葛新大声命令部属。 “胡说八道?”紫川秀一手把个东西甩到葛新面前:“你自己看吧!” 那么熟悉的东西――不用看大家都知道是雷迅的最珍藏、最要紧的统领印章。 没有人理会葛新的命令,都在考虑新的情况:杨明华、雷迅已死,远东镇压的大军已经开到…自己该怎么办? ※※※ 米海仪温和的对紫川秀说:“秀川阁下,打开天窗说明话,你到底想我们怎么办?”他的语气比开始缓和了很多。 紫川秀肃容回答:“不敢,只是想请各位今晚不要出去,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就是了。” 众军官们都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要他们去跟杨明华打仗呢,这个条件可以接受――要他们跟着杨明华造反,他们不情愿;要他们去平定叛乱,他们又没胆量――最好就是这样,静静的坐这里等着风暴过去。 安宁插嘴说:“秀川阁下可了解如今的局势?”(意思是,我们这个时候反正,总长能否放过我们?) 紫川秀很理解他们的顾虑,举起右手宣誓:“谨以我紫川秀父亲的坟墓起誓:只要zhōngyāng军的各位今晚能留在这里不出这个房间,我担保各位都会没事的――如有违背此誓言,愿神剥夺我生命、荣誉、财产。” 大家都如释重负:这是紫川家族军官最重的誓言了,而且紫川秀一向信誉良好,没人听过他有发过誓言不算的事情。 安宁和米海仪对视一眼,安宁点头说:“希望秀川大人言而有信。”他从“阁下”改称呼紫川秀为“大人”了。 米海仪站到大厅的右边:“我接受秀川大人的条件――同意我的人请站过来。” 军官们爽快的、干脆的、迟疑的、犹豫的――最后几乎都站了过去,只剩葛新等十几个人站原地不动。 白川一声令下,紫川秀的卫队上前将他们包围起来。 葛新脸sè变幻,紫川秀温和的对他说:“葛新阁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的承诺对阁下一样有效的。现在大错尚未酿成,回头还来得及啊!” 葛新小声含糊几句:“多谢秀川大人宽宏…”也站到了右边去了,他的部下也全部跟去了。 ※※※ 紫川秀暗中松口气:“好不容易争取到了zhōngyāng军的中立――那斯特林的禁卫军不难击溃杨明华的卫队了,今晚大局已经定了!” “好了,没事了,大家就只管放心开怀玩乐就是了!喜欢吃什么请随便,爱看碟子的朋友来这边看,只要不出门大家干什么都没事的――” “什么人!” “站住了!”门口守卫的紫川秀卫队发出喝声! “啪、啪、啪”几声,几个紫川秀的卫兵被摔得四脚翘天的进来了! 幕僚长官罗明海那永远yīn沉着的脸出现在门口。 紫川秀心头大叫“不好!” 只要罗明海一揭破紫川秀的谎言,说明杨明华并没有死、远东军也没有到,再以他幕僚长官的权威身份下命令的话――这群摇摆不定的zhōngyāng军军官难保不会再叛变一次,那时侯…自己和部下将死无葬身! 只有用雷霆一击的快刀,在罗明海开口说话前就杀了他!紫川秀心中杀机萌动,暗中手已经紧紧握住了刀柄… ; 第五节 帝林进城 罗明海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紫川秀一眼,仿佛他已经洞穿了紫川秀的打算――他很谨慎的始终不靠近紫川秀的五米距离里,那正是紫川秀最有把握的出手距离。 “是谁负责城门防守?”他冷冷问那群已经躲在一边的zhōngyāng军军官――罗明海虽然是文官,但他特有的森冷气质却一直让军官们敬畏有加――倒不如说是畏惧有加。 一个红衣旗本战战兢兢的出来:“下官是,下官是城门防卫指挥李…” “马上把城门打开!” 红衣旗本一呆:“但是,这要命令的啊…” “哼!”罗明海的哼声已经带了怒气。 “是,是,下官马上执行,马上执行……”红衣旗本几乎站立不稳的向外急忙跑去,根本不理会紫川秀先前说的不准出房间的禁令――可见军官们对罗明海的积威根本没想到反抗。 紫川秀却呆住了:罗明海想干什么?放帝林的大军进城吗?――可是杨明华已经给帝林命令去追杀哥应星了,他不应该知道帝林的军队还在城外啊――――莫非杨明华还有别的伏兵在城外?…… 紫川秀想起帝林对罗明海的评价:“深不可测!” 罗明海向紫川秀走来,手伸进口袋。 紫川秀提高jǐng戒,防范他突起发难。 罗明海的手拿了出来――没有武器,拿着一个信封,递给了紫川秀。 紫川秀迟疑的接过,退后几步拆开 “为家族利益,本文jiàn持有人、罗明海阁下,根据我的命令,做他应做之事。家族上下文武官员,务必配合行事。 紫川参星 帝国历七七三年” 紫川参星亲书手写的手令,加盖总长印章。 七七三年,是紫川秀大破流风军的第二年,也是紫川参星继任总长职务的第一年――比帝林混进杨明华身边当卧底还早了三年,紫川参星刚当上总长就已经在杨明华的身边安了个间谍! 可怜杨明华自诩聪明,六年了竟然一点不知:他身边的文武心腹,几乎全部是紫川参星派去的。 紫川秀难以控zhì的心头发寒:紫川参星的城府和心计太可怕了!只有罗明海算是他的真正心腹,自己、斯特林还有帝林都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而已。 ※※※ 城外帝林远东军驻地。 “帝林大人,城门已经开了!” “大人,城头亮起了四盏红灯!” 亲卫队长哥普拉不安的对帝林说:“大人,与原来约定的暗号不符合啊,应该是三盏灯的吧――恐怕是圈套?” 帝林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天底下除了紫川秀,还有谁苯得会把自己定的暗号也记错的?” ※※※ 哥普拉给远东军做动员令: “远东军的弟兄们,帝林长官奉总长密令,讨伐杨明华叛党!大丈夫建功立业,立千秋美名,勤王立功,荣华富贵,在此一搏…” 帝林打断了哥普拉的动员,大声吼叫:“听到了:街上有人的就给我杀!好好的打,帝老子我升你们官!杀光那些叛党,他们的女人、钞票就都是你们的了!” “叫啊,给dìdū的那群窝囊废知道,我们远东军是――狮子!” 给帝林鼓动得杀机已动的士兵们吼出远东军的战号:“万岁!”,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轰鸣着涌进美丽的、毫无防卫的dìdū城… ※※※ 此时是帝国历七七九年三月二十六rì夜,十一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载入史册,成为历史永远的组成部分… ; 第六节 帝都流血夜 第六节dìdū流血夜 在紫川家族的正式史料上,关于dìdū流血夜的记载只有寥寥几行: “帝国历779年3月26rì,夜,原家族总统领杨明华于dìdū发动叛乱。远东军副统领奉总长紫川参星令入城平叛。 午夜,大雪纷飞。杨明华败亡。天明时分,三万个人头落地。若干误伤。” ※※※ 而紫川家族青年史学家唐川对dìdū流血夜的过程描述得更为详细一点: “夜里大概十点半钟,禁卫副统领斯特林发动对杨明华卫队的进攻。 杨明华难以抵挡jīng锐的禁卫军,频繁向zhōngyāng军、宪兵部队要求增援,均无回应。最后,他派出心腹罗明海幕僚长去接管zhōngyāng军。 十分钟后,dìdū城门自动打开。帝林红衣旗本驱五万远东士卒进城,喊杀声震撼全城。 得知帝林进城后,杨明华及其部队大喜过望、士气大震,但只持续了一分钟――远东军开始大马金刀的砍杀杨明华的卫队。 杨明华部队全线崩溃。 在卫队全部被歼、逃走后,杨明华本人死战到最后一刻,大骂:“帝林狗贼不得好死!”,惹脑了本来想活抓他的远东军士兵,将他乱刀分尸,结果给帝林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他无法向总长证明那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就是曾经统治强大的紫川家族六年之久的无冕之王杨明华! 得知杨明华身亡后,斯特林副统领感叹说:“dìdū之乱终于结束了,我们可以开始和平了。”说完出城追赶杨明华的逃兵――事实上,他这句话说得太早了! 后来我们不得不惊叹历史的偶然:如果那晚是由治军严谨的斯特林或者个xìng温和的紫川秀来负责清剿dìdū城内“叛党余孽”的话,很多惨剧就不会发生……甚至于后来动摇了整个家族根基的大灾难“三杰之乱”,也是在这一夜,埋下了根源。 但我们又不得不敬畏历史的必然:斯特林必须指挥禁卫军出城追剿残余的杨明华武装,紫川秀只能“坐镇”zhōngyāng军大本营来威慑亲杨明华的zhōngyāng军不敢异动――所以当晚在dìdū城内清剿“叛党余孽”的任务只能由帝林来执行!” 唐川的记录只写到了这里――当他正要详细写什么是“惨剧”的时候,深夜里他被家族的宪兵从家里“请”到监察厅去“喝咖啡”――回来以后他再也没写任何与dìdū流血夜有关的题材了。 ※※※ dìdū全城马蹄轰鸣,到处响起远东口音的宣告:“杨明华大逆不道,发动叛乱,已被处死!” “所有叛党分子,一律杀!” “任何居民敢于抵抗远东义师的,杀!” “任何居民敢于窝藏叛党分子,杀!” “任何居民敢于不服从命令、拒不开门接受搜查的,与叛逆同罪,杀!” 杨明华的全家上下(包括佣仆)共二百七十一人,被全部处决。无头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摆在dìdū白雪皑皑的长街上,洁白的雪变成了红sè。” 已经表示辞职的不介入争斗的、而且当晚也确实约束部下没有参加杨明华叛乱的监察长官萧龙,被远东军士兵从家里拖出来,在他面前杀了他的父母、妻子、儿子共三十五个亲属(他的女儿是咬舌自杀的,因为远东军士兵企图强jiān她)最后将萧龙用马拖了十里后还没断气,士兵们不耐烦了,用马蹄将他活活踩成了肉泥。 dìdū治部部少长官,副统领李亚及其部下奉统领处命令(现在看就是奉叛党杨明华的命令了)执行宵禁任务,等到帝林的军队一进城他们马上就弃械投降了――然后被集中在治部少的总部集体屠杀了。帝林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是皱皱眉头,然后吩咐部下:“既然已经杀了――把李亚的家属也都杀了算了,省的将来有人找我报仇。” 杨明华的秘书,红衣旗本林路全家五十一人被反锁进自己家里,远东军只是放了把火,把房子烧就了事了――他们已经杀得累了。 ……… 后来有很多人认为“dìdū流血夜”的全部死者都是出于帝林的命令,这实在是冤枉了帝林――他其实只下令杀了不到一百名亲近杨明华一边的官员及其家属,最多不过五千余人,但当晚的死伤人数却达到三万之众――这其实也不难解释,远东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看到哪个家庭有钱的、有漂亮女人的,他们就大吼一声:“这是叛党的秘密基地!”当即就破门而入,接着传出的就是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尖叫…… 在当晚的大屠杀中,最冤枉的莫过于罗明海家中的惨剧:不知真相的帝林派远东军去抓杨明华的“头号亲信”罗明海,士兵们在罗明海家里找不到他(他下令开了城门后又去总长府见紫川参星,当晚始终没有回家),就走了――临走前顺手把罗明海全家二十一口人砍了头,把他房子浇上汽油,扔了个火把过去――酿成了罗明海与帝林间的血海深仇,也就是“三杰之乱”的导火线… 一百多名家族高级官员成了杨明华的野心的随葬品,三万dìdū的平民的血又成了“随葬品”的“陪葬”…难怪紫川秀感叹:“杨明华可真是风光大葬啊――这么多的陪葬!” 整个dìdū城市在帝林的铁蹄下呻吟、流血…从监察厅回来的唐川最后忍不住偷偷的描写一句:“二十六rì深夜的落下的雪花,呈现艳丽的绯红…” ※※※ 凌晨五点,行政处长官哥珊副统领紧急求见紫川参星总长,请求制止帝林的暴行――她在来从家里到总长府的一段短短距离竟然遭遇三起乱兵,第一次抢去了她的钱包,第二次抢去她的马,第三次碰到的士兵竟然想强暴她:幸亏这里离总长府已经很近了,一队禁卫军出来救了她。 (后来紫川秀听说这事后说:“就算远东军太久没见女人了,发生这种事情也是不可原谅的――他们的品味竟然那么差!”) 总长紫川参星在接见了哥珊以后的反应是:凌晨五时三十分,一纸命令发到帝林手上:任命他代理监察长职务,进一步清洗zhōngyāng军中的杨明华叛党的“余孽”! ; 第七节 大清洗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shè进zhōngyāng军的会议大厅。 三百多人聚集的会议厅里鸦雀无声。 军官们脸sè苍白,眼中布满血丝,谁都没有合过眼。 一夜来,他们听到了远东军的入城的喊杀声、马蹄的轰鸣声、激烈的兵器交击声、临死的惨叫声、杨明华已死的宣告、妇女的哭啼声、哀求声、燃烧房屋的倒塌声、平民的呼救声、怒骂声…还有雪花落地上的轻轻“息息”声音。 而他们,dìdū城内最大的武装部队指挥者们,应该说也是此刻dìdū城内最有力量的人,却只能苍白着脸在听着,没有意识到,他们手中的力量完全可以扭转乾坤,主宰dìdū乃至于整个家族的命运…… 外面响起整齐的队列踏步行进声,远东口音的口令声、吆喝声,骑兵部队的马蹄声,铺天盖地的“万岁”声――远东部队已经开进、控zhìzhōngyāng军大本营了。 本来苍白的脸sè变成了惨白,军官们望向紫川秀的眼光让紫川秀联想起见到狼的兔子。 紫川秀很郑重的向他们点头,意思是:请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 大群的士兵涌进来包围了会场 帝林出现在门口――经过一夜的激战,他看起来却异样的的jīng神,极度女xìng化美丽的面孔上沾了几点血啧,看起来竟然十分的――“妖艳”! 紫川秀迎上去,笑说:“大哥,一夜激战,辛苦了!”――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公开叫帝林“大哥”。 帝林对紫川秀一笑:“你也是啊,阿秀。”――紫川秀虽然没有动手,但jīng神上的压力并不见得比帝林轻松。 “阿秀,把你的人叫出去吧。” 等白川等紫川秀部下撤出会场,帝林轻蔑的扫了一眼惶恐不安的zhōngyāng军军官们,下令:“拿下!” 远东军士兵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几个对付一个,把并没有怎么反抗的zhōngyāng军军官们捆得结结实实――在可以反抗的时候没有反抗,现在自卫已经没意义了。 ※※※ 帝林往zhōngyāng一站:“现在我宣读总长手令: “zhōngyāng军诸位,尔等居于高位,干领巨酬,身受高爵,本应尽心思报,效忠家族。现竟yīn附杨明华、雷迅等巨恶逆贼,残害忠良,欺君负国。天下之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者更有甚于于尔等? 为确保家族神圣之鹰旗荣辉,特令代理监察长官帝林,前去整顿zhōngyāng军之纪律,清除叛党余孽,以确保zhōngyāng军自雅里梅殿下以来之光荣美名不受玷污! 紫川参星 帝国历779年3月27rì” 读完手令后,帝林一挥手:“根据总长大人令旨,zhōngyāng军众军官跟随雷迅作乱,罪大恶极。本代理监察长官下令,zhōngyāng军自副旗本以上,全部处决!” 房间里顿时象炸了锅,喊冤声震天:“冤枉啊!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帝林大人,开恩啊!” “我们昨晚好好的就是坐这里而已啊。” 以葛新的吼叫最为惊人:“紫川秀,你这个狗贼!你敢骗我们!老子做鬼也不饶你!你等着好了!” ※※※ 紫川秀站在一边,听得呆了,急忙上去跟帝林说:“大哥,他们真的什么也没有干。” “这是总长的意思。” “但是,他们真的很冤枉的…” “阿秀,你真的是太天真了――政zhì斗争中哪里有冤枉的?差别就在于有人死得值,有人是白死的罢了。你怎么确定他们中间就没有人想为杨明华报仇的?那时侯你我就首先倒霉!” “他们罪不该死啊…” “阿秀,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懂:他们罪就罪在他们什么也没干!――手中握有十几万军队的实力,却在那坐观局势发展,观风望sè――无论哪边赢了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是杨明华赢了,你过去跟他说:“咱们忘掉过节交个朋友吧!”你想他会放过你吗?”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他们死:我发过誓要担保他们的!” 帝林冷笑:“誓言?誓言发了就是为了违背用的――你不要再跟我说了,这是总长的意思。” “总长只是叫你来整顿,并没有叫你来大屠杀啊!” “阿秀!做官有时候得揣摩上意,上官有些话不需要写到明处的――总长要不是为这个理由他干嘛叫我来整顿?你就坐镇这里,他不会直接发个命令给你就行了?” “我不懂!总之总长没有…” “好了,阿秀!现在我是代理监察长,是我在在执行任务!你让开!” “大哥!”紫川秀一声哀号,叫得铁石心肠的帝林也心软了一下。 “你等我一个钟头,让我去见总长问清楚!” “阿秀,这样对你前途没好处,总长不会喜欢有人替叛党说话的!你的上司哥珊处长已经说过了,结果她被解除了职务,说她立场不坚定!” “大哥,这么多年了,我求过你吗?给我一个小时,求你!” 帝林沉思了好一阵:“好!就一个钟头――如果总长不答应的话,你也不必要回来了,这种场面毕竟并不好看。” 话声未落,紫川秀已经开始往外跑,丢下句话:“大家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在营门口他抢过一个骑兵手上牵的战马,往总长府方向急冲。 ※※※ 一夜工夫,dìdū的美丽的长街完全变成了地狱:横七竖八的尸体在美丽纯洁的白雪中显示着狰狞,有的街道甚至紫川秀只有策马踏过厚厚的尸体堆才能前进… 黎明的明朗的天空中无数烟柱在上升,那是被焚烧的房屋… 三五结群的乱兵在任意的砸烂店pù,抢夺物品。有一个看到紫川秀经过,竟然毫不顾忌他的副统领制服,想拦住他打劫――刀光一闪他的脑袋已经掉地。 远近不时传来女子的求救声:“救命啊!”甚至有一个甚至就在紫川秀经过的路边,他不得不下马驱赶了几个正要做禽兽行径的士兵。 “帝林,你带的是什么兵!”紫川秀愤怒的回想时自己在远东军担任将领时候,远东军士兵军纪是何等的严明:五米内有长官经过,马上跳起来行礼;对平民彬彬有礼;严禁*掠夺… 现在的帝林部下,不要说军人,就是连人的称号也当不上! ※※※ 到达总长府,紫川秀着急的跟值勤军官说要见总长。 军官并没有给他通报,不过答应可以替他预约:大概在两个星期后吧。最近是特殊时期,总长的安全jǐng卫要加强!可不是阿猫阿狗说见就能见的… 紫川秀急得直跳脚,他又要求见斯特林。 太不巧了,斯特林大人已经出城追击溃敌去了。 任紫川秀百般哀求劝告收买恐吓威逼――那个值勤军官的仿佛是花岗石制造的,就是不肯替通报――最后,他叫来几个卫兵将纠缠不修的紫川秀赶出了总长府! 紫川秀深呼口气,没法子了,只有这样了。 ※※※ 站在了总长府门前,紫川秀朗朗的开口了:“家族行政处副处长、现役副统领,前代总长赐姓紫川单名秀,求见总长紫川参星大人,有紧急事项禀报!” 并不响亮但蕴满真气的浑厚话语传遍了宽阔的总长府每一个角落,大批禁卫军从大门涌出,将他包围在中间就要动手……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总长宣紫川秀进见!” 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 ; 第八节 灯光 只是一夜工夫,紫川参星看起来减了十年的岁数,添了十分的威严。 “哦,阿秀,是你啊!这么早,我才刚上g呢――有什么急事吗?” 紫川秀低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看到紫川参星眉头越听越皱,他的声量也越说越小――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请求紫川参星赦免那批昨晚并没有参加叛乱的军官们。 紫川参星眉头又舒展开了,和颜悦sè对他说: “阿秀啊,昨晚你的事迹,我都听斯特林说了,表xiàn得十分出sè、勇敢!你的功绩可不在斯特林和帝林二卿之下啊,不愧是先代总长看中的人啊,呵呵!” “下官愧不敢当,但是大人…” “你的功劳我心中有数的――以后我执掌家族朝政,还得要你多多扶持啊!” “大人言过了,那是下官的本分所在,不过…” “当然了,这么大功劳也不是随便一个“谢”字就能酬谢的――禁卫长官皮古已经年岁很大了,过几天我会劝他退休辞职的,那时候,我就向元老会推荐你担任禁卫统领了。” “大人错爱,下官不胜荣幸,但现在……” “我想元老会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哈哈,你不用担心了――二十岁没到就进入统领处,参与家族决策,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是!全赖大人栽培!但现在这件事情……” “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昨晚我可以一夜没睡啊,毕竟老了,jīng力比不上你们年青人了。有什么事情改天你再进来说吧,以后我会给你直接进见权的,现在你就先退下吧。”紫川参星说着就要离开接见厅了…… ※※※ “大人!”紫川秀嘶声裂肺的大叫:“求您开恩啊,三百多条人命啊!” 惨叫甚至惊动了在房间外面的禁卫进来查看 紫川参星的脸sè象冻上了一层霜,一言不发。 房间里一片难堪的寂静。 “秀川副统领,你究竟是谁的家臣――我紫川家的,或者是杨明华家的?” “大人,下官对家族一片忠心耿耿,决无二心!” “忠心耿耿?你的结拜大哥帝林,对待叛党分子是一个不留;你的二哥斯特林,又是这般的坚定忠诚――你怎么就不以他们看齐,却一再口口声声替叛党余孽说话?” “求大人明鉴,下官对总长和家族的忠诚,绝对不在帝林大人和斯特林大人之下。” “是吗?那你回答我,自从你回dìdū后,你一共来见了我几次?斯特林要你效忠于我,为何你竟然要拖延了整整两个月才做回答――作为家族军官,效忠总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你竟然还说要考虑!这叫忠心耿耿?” 紫川秀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心啊,林河,你如此放肆,是否是恃功自傲了?” 紫川秀身体一阵战抖:林河是他被紫川远星收养前的本名,但已经几乎十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了,现在紫川参星在这个时候叫出来,无疑在讽刺他:无论怎么样,你也没有紫川血统的…… “大人,下官决无恃功自傲之念,但恳请大人看在下官昨晚也有份参与勤王卫国,所立一点薄功虽微不足道,但如果以此能换取zhōngyāng军众人的xìng命话…” 紫川秀缓缓双膝下跪,匍匐磕头有声,抬起头来时候,已经是额头血流满面,双眼泪流,定定的望着紫川参星,不语言。 紫川参星呆住了,旁边的侍卫也呆住了…… 有人跪到紫川秀身边:“大人,请允许下官同阿秀一同请愿:今晚死得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斯特林也进了房间,他显然是刚从城外追击回来,一身汗水血水,脸sè惨白:“下官回来时候,看到dìdū城里到处是尸首,乱兵打劫、杀人、强暴…我们当务之急是整顿纪律安定人心啊!” “那zhōngyāng军的那些余孽我们就这样放过他们了?”紫川参星无论如何得给手下这名最忠诚的将领一点面子,口气已经松动 斯特林抢着说:“只要将他们撤职,解除军权,再从禁卫和远东军中抽调忠诚的将领去接替他们职务,他们就是想作恶也无能为力了!” 紫川秀也急忙说:“而大人宽宏大量之仁君美名,必将感化众蛮泯不化之徒,使其归心收服!” “好了,你们先起来了!” 紫川参星思量良久,最后说:“既然秀川副统领请愿以功劳换取他们xìng命,还有斯特林你也一同请愿――那我就准予所请吧!” 紫川秀和斯特林都大喜过望,“恳求大人马上签下手谕,好交帝林长官知晓。” 紫川秀拿了手谕,飞似的跑出总长府,斯特林在后面追着问:“阿秀,你额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哦,你还记得帝林以前用的拍电影的化妆受伤用的血包吧?上次没有用完,还剩下一点……” ※※※ 紫川秀一路奔驰回了zhōngyāng军大本营,直接冲到会场门口,欢喜的大叫:“还有五分钟!刀下留人,帝林!” 他走进会场,呆了:三百多名军官的尸首横七竖八的摊满整个会场,血水汩汩的流出门口… 房间里尸体堆里唯一站着的人是帝林,他回头冲紫川秀灿烂一笑:“你回来了,阿秀!我等你好久。” 紫川秀只觉心头发甜,一片眩晕,眼前一黑… ※※※ 等他张开眼睛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帝林关切的神情 “阿秀,醒醒,醒醒,你不要吓我!你出事了,我可怎么跟小姐交代…” 紫川秀微弱的声音问:“为什么这样做…” 帝林沉默。 “为什么这样做!“ “我比你更了解总长――他是个很计较、猜疑的人。或许他不得不被你逼得签了赦免令――但如果zhōngyāng军的人就此逃过惩罚,他会对你怀恨在心的,我是为你好。” “阿秀,你要明白:这句话如果传到总长的耳朵里面,我必死无疑。” “还记得嘛?我说过世界上只有三个人是我不忍心杀的:你、斯特林还有林秀佳。” “我何苦要参加这么凶险的争斗?我何苦要做那么多年夜夜发噩梦的卧底?紫川参星有什么好,我何苦为他出卖杨明华?我又何苦沾那么多的血腥,惹一大堆仇家?” “阿秀…” ※※※ 紫川秀看着帝林的脸,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两个人 脸上沾有血迹,狞笑着挥手下令屠杀,面对数千计的人头落地无动于衷的,非常“妖艳”的帝林…… 此刻将自己搂在怀中,目光中洋溢着真挚的关切和深刻的痛苦,能够感受他温馨的男儿热血体温的的帝林… 两个形象渐渐合为一体。 紫川秀挣扎的爬起来,向外走。 背后传来帝林声音:“你还刚醒,去哪里?” “回家…”紫川秀喃喃说:“我要回家。” 白川等人出现在紫川秀身边:“大人,我们回家吧。小姐还在等着你呢。” 紫川秀缓缓看部下们:“好,我们回去――不管了,什么也不管了。” 一片欢呼雀跃。 ※※※ 紫川宁的庄园可能这一晚dìdū唯一平静的地方:尽管知道杨明华对紫川宁并没有杀机,但斯特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一个禁卫团来守卫;帝林入城后,也派了一队骑兵过来巡逻,防止出现意外。 天sè已蒙蒙亮,紫川宁居住的小楼房间窗口上还透出灯光。 负责守卫的禁卫军官是认识的,他跟紫川秀报告说:“一qiē平安!” 接着又小声说:“昨晚灯光一夜没熄。” 紫川秀呆呆地看着灯光,心中反复吟唱着一首歌曲: “有位年轻的姑娘, 送战士去打仗。 他们黑夜里告别, 在那台阶前, 透过淡淡的薄雾, 青年看见, 亲爱姑娘的窗前, 一直亮着灯光。” 不知不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 第一节 安定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dìdū流血夜虽然惨烈无比,但确确实实只持续了一夜。到第二天上午,dìdū的大街小路上开始出现帝林的告示: “兔崽子们玩够了没有?中午前给我滚回来! 帝林 三月二十七rì” ※※※ 历史学家往往都是兼职的语法学家,他们都认为,这张告示存zài很大的漏洞。首先是命令的指示对象不明:谁是“兔崽子”啊?人怎么能“滚”呢?其次,“中午”的说法也很模糊:所谓“中午”究竟是从几点开始?是今天“中午”啊,还是明天或者牛年马月的哪个“中午”?还有啊,什么是“玩”啊? 总而言之,他们认为:这是张错漏百出、一无是处的告示,铁证如山,充分暴露了起草者帝林在小学没有认真学习、经常逃课的错误行径,从而进一步推论:如果帝林小时侯认真接受思想道德教育,他就一定不会成为这么冷酷血腥的人――最后得出结论:爱国思想政zhì教育一定要从娃娃抓起…… 但事实是,在那天中午十二点前,远东军士兵绝大部分回到了营区――他们可是明白自己的长官帝林不是讨论语法学问的好对象――到一点钟时候,各部队开始清点人数集合。亲卫队长哥普拉带了帝林的亲卫队上街,看到还有远东军士兵逗留在街上“玩”的――原因各种各样:没看到通知啊、看错了时间啊、对通知理解错误啊、“玩”得太投入忘了回来啊――马上就把他吊死。 两点以后,斯特林的禁卫军开始出来巡逻,又镇压了一批惊魂刚过,就想趁乱混水摸鱼打劫钱财的地痞无赖――结果是在下午,dìdū城市的秩序基本安宁下来。 后世的人都不明白:帝林这样的一个名将为什么会如此纵容部下掠夺、杀戮平民呢?有很多解释,但以青年史学家唐川的解释最让人信服:“帝林也是没办法的。他采取高压严刑的手段统治军队,如果不时常给部下一些发泄、掠夺发财的的机会的话,他的部队早就兵变了――他的部队始终是全紫川家族军队中士气最旺、战斗力最强(后来历史证明:可以与光明王的“秀字营”媲美!)、忠诚度最高(是指对帝林个人的忠诚,并非指对家族的忠诚)的无敌军队!唯一的缺陷是:制造这么一支军队的代价实在太过高昂……高昂到家族所不能承受。” ※※※ 平息叛乱以后,总长紫川参星开始论功行赏,发布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人事命令: 原幕僚长官罗明海就任家族总统领职务――听到这个命令,紫川秀偷偷的跟紫川宁说:“还不如干脆去庙里请一尊佛像过来坐总统领位子算了,反正大家都是一样不开口的――比起来佛像的笑脸还比罗明海的臭脸好看多了。” 原禁卫军副统领斯特林代理zhōngyāng军统领职务,负责整编、重组zhōngyāng军工作。――这是紫川参星人事命令中唯一让大家都赞同的,斯特林可说众望所归,人们都预期他会很快把官衔前面的“代理”二字去掉。 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秩序恢fù后,控诉帝林纵容部下、滥杀无辜的状子雪片般飞进监察厅,害得新任监察长官帝林每天得在几千份控诉书上一一签署批复――累得他犯了几天的指关节炎症。但也有好处的:他从小起就一直见不得人的丑字居然在一个星期内变得可跟书法家媲美了――虽然只局限于有限几个字:“查”“无”“此”“事”“帝”“林”。 综合帝林与罗明海间的恩怨,这个任命让所有人难以揣摩紫川参星真实心意:他是否是故意利用部下间的仇恨,好相互牵制,加与驾御呢,还是……但看他那老糊涂样子,又不象那么有政zhì手腕的人――或者只是单纯的无意呢? 结果在罗明海的就职仪式上,本该出席的将接任的监察长官帝林并没有出席;在帝林的就职仪式上,罗明海倒是来了,只是他眼中的那种如火般燃烧的仇恨之光――让在场的家族高级官员们觉得,他竟然没有扑上去咬帝林一口真是不可思议。 监察厅是负责监督统领处行政的,与统领处之间的传统关系本来就是:周一讨论、周二吵架、周三开骂、周四互扔西瓜皮、周五、周六、周rì停战休息――现在大家预计将升级成全周无间歇作战了,统领处和监察厅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得胃溃疡的准备,还有不少人预先跑去买了人寿保险。 ※※※ 原行政处处长,副统领哥珊,本来已经因为为叛党说话而被撤职了,但由于平叛后大量的民政工作堆积如山,缺乏高效率处理。经过罗明海的请求,紫川参星同意让哥珊“带罪立功”,暂时主持行政rì常事务。 原行政处副处长,副统领紫川秀,立场不清,见识不明,仗着自己在平叛过程中的一点点小功劳就狂妄自大,恃功傲慢,居然同情叛军――你有什么功劳啊,不就是在那陪zhōngyāng军那群死鬼喝酒玩乐看黄碟吗?你还真以为雷迅是你一个人杀的啊?――还惹得总长紫川参星大人发了火,实在罪大恶极!不过由于监察长帝林和代理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的求情,宽宏大量的总长阁下决定不加追究,只是把紫川秀撤离了现职,编入了预备役――谁都知道,预备役的统领比不上现役的一条狗。 于是未来的光明王就只好与装修豪华的办公室、舒适气派的家具还有漂亮的穿超短裙的女秘书挥泪洒别了。他伤心万分:关于女秘书究竟是否是处女这个打赌疑问将成为永远的不解之迷了。 ※※※ 这个命令随着带来的后果是:某天下午: 白川:“有没有搞错!为什么我们也被编入预备役了?” 罗杰:“就是,我们又没有替叛军说话!” 长川:“秀川大人,快帮我们查一下,是不是弄错了――不是听说斯特林大人现在重组dìdū军务吗,您能不能帮我们走一下他的后门啊?” 紫川秀沉思:“现在…走后门搞人情很花钱的,再说我的人格和尊严也不允许我干这种事情……” 白川:“我呸!说得你好象有过“人格和尊严”似的!” 罗杰:“大人,就看在我们跟随您多年的份上,求你了…” 长川:“是啊,大人,大不了我们凑钱给你去“运动”好了!” 紫川秀:“你们可真让我为难了…这不是钱的问题,就算你们拿出厚厚的一叠钞票给我的话…” 部下三人马上把长期以来省吃简用攒下来全部积蓄摆到桌子上。 “…就算白川肯给我亲一下又不打我耳光的话…” 这时候紫川宁出现在门口,紫川秀马上说:“我也不会亲的!怎么能干这种事情,趁人之危欺负女子――我是最痛恨这种人的!” “好了,我就拿你们的钱去帮你们活动一下――不过成不成我可不敢担保哦,最近听说在搞廉政反**斗争…” 三人千感万谢。 “没关系的,只要大人您肯帮忙,成不成我们一样感谢!” “大人,您真是辛苦了!” “大人,您走好!” ※※※ 晚上,紫川秀和斯特林在酒楼吃饭。 “阿秀,关于你编制的事情,过两天我会在总长心情好的时候跟他说声的。” “我是无所谓,预备役也没什么不好,清闲。” “对了,阿秀,你那几个部下,为什么忽然表示太累了,自己要求要编入预备役呢,我发命令的时候觉得好可惜哦。” “哦,罗杰的痔疮犯了,长川正在更年期,白川是要请生理假。”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们都是人才――特别是白川那个小姑娘,很有胆sè,我本来打算让她在新编的zhōngyāng军里面担任红衣旗本的,不过既然他们要求…我也没办法了。” “是啊,他们都是很难得的――跟我打了那么久的麻将,输了那么多,居然还看不出我出老千――这样的凯子那里找啊?他们走了,我会寂寞死掉的――我又不好意思赢阿宁的钱。” ※※※ 事实证明,罗明海、哥珊等行政文官都具有很出sè的才能,他们在大灾难后组织扑灭火灾、抚恤死者、清扫街道,重建房屋,安排救济等一连串的重建工作,进行得相当迅速和有效。还加上斯特林对dìdū治安环境的大力贡献――dìdū终于从伤痛中挣扎出来,秩序井然,人们开始抚平创伤,重新开始正常生活,正当dìdū的人们在庆贺灾难终于过去的时候―― 帝国历779年四月一rì,一个消息听起来很象是愚人节新闻的――犹如青天霹雳还是把所有人震撼了: “远东统领哥应星阵亡。” ; 第二节 乱起 帝国历779年三月28rì,哥应星统领从dìdū返回远东的旅途中,遭到被杨明华收买的原远东军副统领雷洪率三万jīng锐部队埋伏偷袭,经过一番血战,哥应星六千名卫队成员全部战死。重伤的哥应星被几百名卫士的拼死保护杀出重围,回到瓦伦要塞,不久也断了气。 噩耗传来,dìdū震惊。哥应星是紫川远星时代留下的资历最老的臣子。他功勋盖世却能谦逊自律,位高权重却从不妄为。作为远东统领,他一手主持远东军政事务,每天经他过手的钱财数以亿万,却能廉洁奉公,分文不取,衣食简朴;(相比与帝林紫川秀之流,打场战都要刮个几十万),严于纪己却宽于待人、体惜部下;更令人感动的是他一直主持家族正流,以残病之躯与杨明华苦苦周旋六年,在军队和民众中都享有极高的威望! 当哥应星的遗体运回dìdū,等候在长长街道两旁的悼念者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百万追随者的热泪溅湿了dìdū洁白的大理石长街… 人们发出愤怒的声浪:“将叛贼雷洪千刀万剐!” ※※※ 紫川参星为哥应星连续三天举行国葬,在悼念会上宣布哥应星统领遗体将进入“圣灵殿”,那是紫川家族历代总长的墓室:这是相当高的破格荣誉了,在家族历史上,不要说统领,就是总统领也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殊荣。 在读悼词时候,长长一篇稿子他只读了开篇几句,就泣不成声,连续哭说“英灵归来兮,归来兮…”最后哭昏倒在地――这使得dìdū的群众对这个很少公开露面的总长大为好感――会场内外哭声震天。 白川也跟随紫川秀参加了葬礼,虽然她只见过哥应星一面,但念及他的救命之恩,回想起他温柔的眼光、瘦弱的身躯…她已经哭湿了连续几条手帕了。这时候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在她旁边的紫川秀一滴眼泪也没流,铁青着脸sè,目光中透露的如冰般深沉的仇恨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他的森冷的目光投向追悼会的主席台――紫川参星正在作悼词。 白川打了个冷战――她一直以为这种眼神只能是帝林独有的呢。 “大人,不要太伤心了,哭出来会好受点的。” “……” “大人,叛贼雷洪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样恨法――伤自己的身体啊!” “……” “大人,大人,您怎么样了?” 紫川秀慢慢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杀气腾腾:“哥应星大人好冤,死不瞑目啊!” 他站起来,深深对哥应星的画像一个鞠躬,转身,不管会议没开完,自顾竟然走出了会场! 在场人员的一阵议论:“忘恩负义的小子!哥应星大人几次救他,他居然追悼会没开完就走了!” 紫川秀在追悼会上的奇怪举动一直是白川心头上的一个迷团:哥应星为家族尽忠,遭遇叛徒狙击,力战而死,怎么能说是“冤”呢? 这个迷团在心里她困扰好久――直到多年后她遇到紫川家族青年史学家唐川,两人一见钟情,她对他提起…… 唐川不假思索的回答她说:“那是明摆着的事情:杨明华收买雷洪不可能瞒得过罗明海这个头号心腹的,然而却没有人通知哥应星要防范雷洪的伏击――这很明显这是紫川参星的意思。杨明华死后,权利的均衡被打破,威望高得人心又正直的的哥应星就成了紫川参星的心头刺。” “哥应星对家族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等于说是死在自己效忠的对象手上的,这还不怨啊?――你们当时就一点看来不出来?不会吧,这么明显的事情…” 白川哑口无言,深深体会到一个真理:历史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 得知哥应星死讯的当天,统领处发布讨伐令,要求远东军的另外两名副统领林冰和罗波去征讨叛徒雷洪。 事实上,早在讨伐令还没签发,哥应星刚断气的同一天,愤怒的带兵将领林冰副统领没等远东军参谋长罗波同意,已经出兵去追杀雷洪的部队了。 雷洪的打算本来是想把哥应星和他的卫队全部杀干净灭口,他就可以安然的接受“新总长”杨明华阁下的任命担任远东军的统领了――他原猜想杨明华的叛乱一定会成功的。事以愿违,不但哥应星没能灭口,杨明华也在dìdū败亡――这下子天下之大,却没有地方可以容他藏得下一只左手。 面对林冰愤怒的复仇大军,他根本不敢招架,带军队跑回他自己的防区格洛克行省,下令当地驻军叛乱。 帝国历779年四月二rì,原属于雷洪部下的二十五个师团的军队哗变,对紫川家族举起叛旗。 ※※※ 统领处闻迅后并不惊慌:刚刚结束的杨明华dìdū兵变、六年前二十万流风军陈兵dìdū城下、五十年前的边防军全军叛乱事件――相比之下,这不过是边境地区的一次地方xìng叛乱而已,危hài不到家族大局,根本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交给林冰和罗波两位远东副统领来处理就可以了,他们手上的实力比起叛军来具有优势――可能打得慢一点,但最后肯定会赢的。 整个dìdū只有监察长帝林一人敏锐的预见到这场叛乱的可怕后果。他当天就建yì从zhōngyāng军或者边防军中抽调三十万军队进入远东,以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兵力,务必在一个星期内击溃雷洪叛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总统领罗明海拿了帝林建yì书,看都不看,说:“我刚好肚子不舒服。”当着统领处众人的面走进厕所。十五分钟后出来,手中空空如也:建yì书已经被“使用”过,被水流冲进马桶了。 帝林直接向总长紫川参星进言。结果紫川参星的回应是:“监察处任务在于监督家族上下官员是否有违法犯罪、徇私舞弊、渎职不称行为,远东事务属于统领处行政职权范围内,已经超出贵官职权。贵官最好不要多加插手。” ※※※ 就在dìdū在监察厅、统领处、总长府三地之间进行公文交流、旅行时候,远东局势发生了没被任何人注意的变化――因为实在不值一提,连《dìdūrì报》都没有刊登这个消息。 帝国历779年四月十一rì,就在远东正统紫川军与叛军之间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在远东沙罗行省一个小到连地图都没有标出来的村落――主要居民是半兽人,少部分是蛇族――宣布dúlì,脱离紫川家族统治,并成立不到一百人的“种族联合zìyóu军”来武装保卫家园。 ; 第三节 小叛乱 二十年后,(兼职的)家族副监察长官、(专职的)历史学家唐川,发表他的宏篇大作《关于779年远东大叛乱之起因分析――从经济、政zhì、人文、地理等方面角度看历史必然xìng与历史偶然xìng间的辨证联系的几点分析之再思考之我的一点看法》――他发表这个论文的目的其实是想靠它拿个高级职称,好加一级别工资――真正受苦的是那些审阅稿子的编辑:一口气读完他文章题目还能喘得过气没昏过去的――一个也没有。 唐川在文中认为:“779年的大叛乱,看似偶然,其实却有其历史、经济、政zhì、人文、地理方面的的必然xìng: 远东地区的历史由来:在光明帝国统治全大陆时期,远东地区其实本是荒芜之地,该地区与强大魔族王国接壤,却因居民民风彪悍、桀骜不逊,魔族王国轻蔑的把它们称为“蛮仪之地”,根本不加理会――说是完全不加理会也不是的,每次魔族侵扰人类居住的核心菁华区域,魔族大军都要经过远东地区,顺手也烧杀掠夺一番。所以远东地区的居民――主要是半兽人、龙族、蛇族、jīng灵怪、矮人族等异族,还有少数魔族――对魔族王国并无好感。 在紫川家族开创初期,危机四伏。创始人紫川云深知保持实力强大的唯一途径是尽量扩大领土面积,所以他积极而频繁的不断发动对外领土战争。但在向西发展的道路上却遭遇实力强大的流风家族阻拦,双方激战数十年,伤亡战士数十万――紫川家族竟然没能夺得一寸土地! 在紫川云的晚年,他幡然醒悟,不顾所有大将、重臣的极力反对,掉转方向,竟然向历来被视为魔族势力范围的远东地区主动进军。在别人看来,这实在是找死:魔族不过来找你麻烦你就该烧高香庆贺了,居然有人不知死活去主动挑衅它们! 但结果紫川云的计划却进行得极为顺lì:三十万紫川家族大军,打着“魔族残暴,欺凌各族!团结起来,抵御魔族!远东大解放,保护各种族!”的旗号,浩浩荡荡进入远东!各种族欢声雷动,纷纷支持这支人类的“解放大军”,并且组成各种自愿部队、义勇军,与紫川家族军队并肩作战,一同抵御魔族侵略!恰好,那一年魔族的内部出现争权矛盾,没有工夫发动大军来处理“蛮仪地区”的小sāo动,只是象征xìng派了几支讨伐队过来――结果给紫川家族赢得宝贵的喘息时间,得以在远东扎根立足,再经过两百余年历代总长的锐意进取,开疆拓土,远东领土已经占家族全境的三分之一… 远东地区的人口结构:远东地区的原居住民是非人类的各种族:半兽人、蛇族、矮人、jīng灵怪、龙族等,占远东地区生物总数的百分之七十以上,人类占不到百分三十――然而不到百分三十的人类,却是远东的社会阶层中的“贵族”,其余各种族往往只有充当人类的奴仆、佣人、苦力,担任最苦最累的活儿,替人类耕耘、建造、服侍…――不知什么时候,紫川家族的“解放大军”忽然摇身一变,成了镇压大军――各种族当然不会就此罢休的,但在组织有序、武器jīng良、训练有述的紫川军很“耐心”地用血与火给他们“开导”几次以后,它们也就很诚恳的“认了错”,迷途知返,回到了紫川家族这个“慈父”的“温暖怀抱”中。 政zhì方面原因:远东大统领哥应星的死无疑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导火线――不仅因为哥应星是远东军的总指挥,他死后,远东再无实力与威望都可以服众的大将,引起人心动荡――主要原因是因哥应星的死,导zhì远东紫川家族内战,本来驻扎各地的紫川家族守备队纷纷给抽调――要不是参加叛军了,要不就是去平叛了――导zhì各地的统治力量出现空白。 那些桀骜不逊的半兽人、蛇族、魔族之类,一觉醒来,忽然发现长期以来压在自己头上的统治不过一张纸那么厚――它们当然觉得:比起挨管事的鞭子抽、在太阳底下辛苦的耕地之类,还不如举起爪子把人类主人撕碎更合乎它们的心意。 当然,叛乱能够如此迅速的蔓延开来,不能不说,家族统治上层对此不加重视,处理迟缓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 在远东沙罗行省一个无名村庄开始的叛乱,第三天扩大到七个村落,第四天扩大到一百多个村落、六个城镇,第六天扩展到近千个村落,上百个城镇。 鉴于此,行省长官林威红衣旗本紧急派出讨伐军去镇压叛乱,但结果是三千名人类讨伐军面对十倍于他们的各种族联合大军落荒而败… 一个星期后,沙罗行省已经全面叛乱,叛乱民众包围了行省首府珑克市,还蔓延到周边的明斯克行省、雅里梅行省、云省……要求增援的紧急请求同时雪花般飞来…… ※※※ “帝林监察长官,你刚才说的能不能再重复一遍?”紫川参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大人鉴于在远东沙罗行省的叛乱已经成蔓延趋势,需要用雷霆万钧一击手段将其迅速扑灭!因此,下官建yì,将参与叛乱的暴民全部处死,曝尸荒野,震撼让有心不轨者,以此为戒!” 几位参与会议的统领均会意的一笑:“又来了!杀人王帝林,他好象除了“全部处死”外好象就没有过别的主意。” 罗明海总统领更是“哼”的一声,说不出的讽刺在里面,冷笑着:“帝林好象把暴民看成跟dìdū的平民一样好杀了――不过你最拿手不就是杀平民吗?” 方劲统领问帝林:“要全部处死几万暴民,需要动用多少兵力呢?” 帝林不理罗明海的挑衅,回答方劲:“估计要动用军队二十到三十万!” “这么大的兵力从哪里来呢?”明辉问:“是不是要从zhōngyāng军或者黑旗军中抽调?我先声明,边防军是不能动的,最近流风霜活动得好猖獗,频频挑衅我们,不知道这死婆娘打什么主意。” “她的主意就在于牵制边防军,不让你们管远东!”帝林冷冷回答,心里暗骂:“这都看不出来!真是下虫二!” 帝林对紫川参星恭敬说:“一个星期前,抽调边防军或者zhōngyāng军都是个好主意,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部队从这里调到远东沙罗行省少说要三个星期,而叛乱必须尽早扑灭!” “不这里抽调部队,兵力从何而来呢?” 帝林轻轻回答:“格洛克行省!” 一阵沉默,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要我们把讨伐大叛贼雷洪的军队全部抽调回来对付那几个乡吧佬?你要他们在两军对峙时候来个敌前大掉头好给雷洪踢屁股?” 帝林沉声说:“除此外还有别的选择:我们可以跟雷洪议和谈判,答应他条件:只要他肯出兵平定叛乱民众,我们就承诺赦免他的罪!他肯定会答应的。” 几乎所有人都愤怒于帝林的提yì,方劲站起怒声喝:“难道要让杀害哥应星大人的凶手就此逍遥!?” 帝林还是沉稳不动声sè说:“承诺而已,又不一定要执行的。” “这个计划不行。”紫川参星叹口气:“如果我们赦免了杀哥应星的凶手,不到今晚民众就会起来暴动,明天一早元老会议马上就会弹劾罢免我们――可惜了,很好的计划。” 他转向参加会议以来一直没说话的斯特林:“斯特林统领有什么想法呢?” 斯特林有点神不守舍,听到紫川参星问话立即思考了一下:“下官同意从格洛克抽调军队,但不至于全军抽调…大概派个几个师团过去也可以平息叛乱了,叛乱毕竟是乌合之众组成的,战斗力不会太强,也没有统一协调的系统指挥……下官想平定应该不会困难。” 特林折中的提yì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紫川参星宣布:“好,今天的协调会议就此结束了。下次统领处和监察厅之间要多加交流意见,大家不要动不动就互相弹劾什么的,伤了同事间彼此的和气啊……” 大家纷纷出了会议厅,只剩帝林一人在那里呆呆的站着――斯特林叫他几声,他也yīn沉着脸没答应,斯特林也只好自顾走了。 ※※※ “小叛乱?”帝林喃喃自语,对着空荡荡的会议大厅放声狂笑:“哈哈哈,小叛乱!这可是足以覆灭整个家族根基的大风暴啊!你们死到临头了,蠢货!” ; 第四节 房地产投资 “秀川大人,听说您最近都没有怎么看报纸吧?”长川问。 “谁说的!?我一直都关心关心国家大事,每天坚持《pyboy》、《藏阁》、《龙虎豹》,还每天看二十分钟的。happysky。――不过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哦,没事。最近听说“那死大个”科技股票爆跌,通货贬值指数高的比紫川参星的血压还厉害,银行利息低得不如白川的高跟鞋钉――最保值的就是投资房地产了!就是想知道大人有没有兴趣?” “哦,这个……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什么好介绍吗?” “啊,大人,太巧了,这你就问对人了!您看了:下官刚好有一处宅子,13*16平方米,三层楼建筑,位于沙罗行省首府珑克中心市区,交通便利,环境舒适,发展前景,必定会升值的!您看,这是地图和照片,我有屋契。” “恩,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价钱如何?我可没有很多钱啊……” “大人,咱们什么关系?谈钱?太瞧不起人了!――不过您既然提起来了,就将就意思个两万吧!” 紫川秀心头暗喜:这种地段房子平时要卖上二十万的――脸上还是装出很为难的样子:“这样啊,长川…你知道你们大人也是个穷长官的,也没什么积蓄,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来……一万五如何?” 长川犹豫了一下,最后很舍不得的说:“谁叫我最近缺钱用呢?唉,大人,咱们就马上交易吧!房契您请收好,钱……” 长川这么爽快,倒让紫川秀有点怀疑,他拿起房契左看右看…… 长川很受侮辱的样子:“大人,您怎么能怀疑我的人格呢和信用呢?您看,房契是沙罗省珑克市zhèngfǔ颁发的,还盖有大印――您既然信不过我,干脆我就去找罗杰谈――” “唉唉,别走别走啊,好好,我给钱你。”紫川秀从床底下的皮鞋里面掏出一叠发臭的钞票,一一数给长川…… “好,这下我们就钱货两清了,不得反悔!” 两人同时说,一起“嘿嘿”笑起来――笑容,说不出的贱! ※※※ 五分钟后,罗杰和白川进来。 “大人,长川说您最近对房地产有兴趣?下官在远东沙加市有一处祖业,最近打算把它脱手…” “大人,我在明斯克行省的北海有一处房产也打算变现啊……” 紫川秀一一审查了他们的财产证明文jiàn,都无误。他奇怪:“你们怎么都要卖房地产啊,刚才长川也是…” “哦,大人,长川是因为他去逛回楼,给治部少的“扫黄打非”办公室抓到了,要罚款。” “那,罗杰是因为……” “罗杰是因为赌输了钱,被高利贷追砍。” “那白川你又是什么原因啊?” 白川眼睛一红,珠泪yù滴,拿出块手帕搽:“我妈妈的大姨的表哥的未婚妻的弟弟的邻居得了胃癌,做手术要好多钱……我没办法,预备役薪水又不高,只有把祖传的家产给卖了。” 她拿手帕捂住脸哭了。 紫川秀忽然觉得很对不起她:是自己害她进预备役的,还骗了她的辛苦积蓄去“走后门”……他所剩不多的良心居然有点疼了――这可是近年少有的事情啊! 于是他对他们的开出的低价也只砍了一半就成交了,当场付款。 ※※※ 紫川宁进来:“大哥,你对着那堆纸在那里傻笑什么?” “哦,阿宁,你还记得大哥以前说过要送你一个大洋娃娃吧?” “记得,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你一直都没有送!还有你答应送我的电脑啊、游戏机、化妆品、香乃尔套装……还有你借我的好多钱!还有这么久你没付过房租伙食,还有…” “阿宁,我不是常教育你吗,你是要接任总长的人,心胸要宽广!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你记那么清楚,真是的――别的就不说了,后天我就去二手市场地摊上给你买个洋娃娃回来!等我把这笔地产转手……” 紫川宁凑近看房契地产。 “阿宁啊,我忽然发现自己很有生意才华啊――我在想该不该辞职下海呢,反正这个副统领也做得要死不活的――哎,你去哪?我在跟你商量正经事情呢!” ※※※ 紫川宁出去,拿了一叠报纸回来,一一摊开,标题一个比一个刺眼: 〈〈远东叛乱成蔓延趋势,珑克市危在旦夕!〉〉 〈〈特快!暴民攻破珑克市!沙罗行省总督林威红衣旗本殉国!五千家族子弟殉国!〉〉 〈〈珑克市被暴民烧成白地!叛军开始对人类大屠杀!〉〉 〈〈特级危机!云省沙加市被叛乱军包围!〉〉 〈〈紧急请求!明斯克行省出现大股叛军,北海、桑龙等七地已经沦陷!〉〉 〈〈远东军红衣旗本李科出任讨伐平乱军司令!〉〉 〈〈五个师团大军出发平乱,军容威武!〉〉 〈〈“叛军将很快被平灭!”――李科接受本报记者采访录〉〉 〈〈碧血悲歌!远东平叛大军喋血记〉〉 〈〈忠心丹魂!李科阁下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特讯:无耻之尤!在云省驻扎之半兽人师团守备队哗变!〉〉 〈〈沙罗省全境已经陷落,再无一个活着的人类――采访死里逃生的小旗武士胡海〉〉 〈〈我与死神接吻――胡海谈历险过程〉〉 〈〈特迅:明斯克行省蛇族驻军兵变!行省首府明斯克安已经陷落》 〈〈保守估计,参加叛乱人数已经达到三十万――军事学家谈远东事变〉〉 《今接到统领处通知:“为稳dìng军心士气,今后你报将不准再报道远东地区战事新闻!”》 《以后本报的主题将是“男孩爱上女孩”之纯洁话题,欢迎作者踊跃投稿!〉〉 ※※※ 紫川秀脸sè大变,由青而白,由白而黑… “大哥,你不要这么急嘛!这都是我叔叔他们搞出来的大漏子,让他们自己去填好了!” “……” “哥,你的脸sè……好吓人哦!” “……”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大哥你是这么关心大政,忧国忧民…好崇高啊!” “哥,你冲的那么急出去――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去卫生间啊?” ※※※ “罗杰,长川,白川!你们三个混蛋给我出来!敢耍我!今晚让你们yù哭无泪! “去哪里了你们?” “那几个背包袱行李的,给我站住!别跑!” “哎呀,大人您认错人了――我不是罗杰啊,我是罗杰的双胞胎哥哥箩筐!” “是啊,这位大人好面熟啊?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自我介绍,我是白川的表妹白皮!” “哦,那当然我也不是长川喽――我是长川弟弟的哥哥!这位大人找我们有事?――哎呀大家都是斯文人,有话好说啦,不要这样啦…” “就是啊,哎呀――大人你怎么可以踢淑女的屁股啊!” “救命啊!” ; 第五节 从赤水滩到瓦伦 由李科红衣旗本所率领的平叛讨伐队三万大军居然全军覆没,这实在出乎统领处的意料之外。这说明叛乱的民众并非原来所料想的乌合之众,而是有系统组织的可怕武装力量,也说明它们的首领颇具军事才华:利用李科自大的心理设下圈套,先小败引诱讨伐军深入,后伏兵尽出全线包围歼灭。这么纯熟的作战手腕,居然是出自一直被人类认为是徒具蛮力没大脑的半兽人手下,有识之士不由深思:如果半兽人具有跟人类一样狡猾的智慧再加上它们天生的巨力…所谓万物领袖的人类,前途将岌岌可危啊。 讨伐军失败后,叛乱如火上浇油,在短短一个月内由原来的一个村庄扩大七个行省区域,参加叛乱民众多达五十万!来势如此凶猛、蔓延得这般迅速,实在让大家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时候有人想起了监察长帝林的原先的预言,不由发出后悔的感叹:“早知道……” 这时候紫川参星召开第二次统领处与监察厅之间的协调会议,讨论任何应付当前的局势。此时统领们已经明白自己先前的失误和帝林的正确,做好了聆听帝林臭骂和尖锐冷讽的准备――他们使自己坚定得象石头一样。 帝林却偏偏一言不发,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沉默着――让统领处的众人好不难受。 最后紫川参星实在看不下去了,连续问帝林:“监察长阁下有什么意见吗?说一下吧。” 帝林肃容回答:“回禀大人,下官无意见,愿意聆听各位统领大人高见。”――这简直要比杀了统领们还痛苦,罗明海的面涨得通红。 会议没有达成任何成果,最后草草了事。 ※※※ 会后,斯特林找到帝林 “大哥,我觉得你是有话想说的,是吗?” 帝林苦笑:“说出来也没用――雷洪刚叛的时候,我就说要调zhōngyāng军入远东了,没人听我的;叛乱开始的时候我说要赶紧调回讨伐雷洪的部队对付民变,甚至可以跟雷洪暂时议和,也没人听我的,却说要从瓦伦要塞以西抽调部队;下一步我猜统领处就会命令远东军不必理会雷洪叛军,全力对付民变――可惜啊,他们永远慢形shì一个节拍。” “那大哥你的意见是?” “我的意见绝对能把罗明海老家伙吓出脑溢血的。” 斯特林微笑:“我血压不高,可以跟我说啊!” 帝林正视斯特林:“那好,你听好了,我的意见是:” 帝林一字一顿说: “不必理会雷洪叛军和民变,远东军马上全面收缩,把所有边境上的守备队、对付魔族的边防卫戍军全部撤回到瓦伦要塞,放弃所有远东省份――这样说不定还能挽救点东西出来。” 看着脸sè大变、已经震撼得说不出话的斯特林,帝林叹气说:“连你也吓成这样子――我说出来有用吗?” ※※※ 统领处的反应果然一如帝林所料,对正在格洛克行省由副统领林冰和罗波率领的的远东军主力下令:停止与雷洪交战,掉头全力对付民变! 此时远东军与叛军交战正到激烈时候,双方战到难舍难分,这时候忽然下令要撤军,等于说是亮出自己屁股请敌人来踢了! 接到统领处命令后,林冰副统领愤怒的大叫:“罗明海懂不懂军事!这个时候掉头,等于自杀军队!老娘?#¥%#*他一万遍!” 沉稳的罗波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开始部署退军事宜。 但幸运的是,在罗波的老谋深算计划下,这个本来是破绽百出的敌前大转身行动给布置得活象一个圈套十足的埋伏,让雷洪不敢贸然追击,在蒙受了很小的损失后,远东军顺lì撤出格洛克省区,开始以三十万的主力军队讨伐叛乱民众。 ※※※ 开始时候,讨伐进行得很顺lì,几乎每天都有战绩回报统领处,让罗明海大大的吁了口气。 但就进行到779年6月份,大军进入叛乱中心的云省后,就再无一丝消息回报:三十万军队仿佛在一夜之间从空气中消失了!dìdū统领处、总长府陷入一阵歇斯底里中…… 只有监察长官帝林无动于衷的自言自语:“雷洪还没蠢到家啊。” ※※※ 到七月五rì,人们才重新得知远东军主力的动向:三十万人剩不到五万人,丢弃了所有的武器和重甲,狼bèi不堪的逃回瓦伦要塞――在他们背后是如虎似狼追来的种族联合大军,还有雷洪的十五个师团的叛军。 自到这时,人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叛贼雷洪跟异族联合大军联系,主动承诺帮助它们切断远东军的后路和粮草;从种族联合军的角度看,这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他们一拍即合,当即在明斯克省区首府明斯克安签定了后来遗臭万年的“明斯克联盟协议”,商议在打倒紫川家族的统治后,瓦伦要塞以东的远东地区归各种族zìyóudúlì;瓦伦要塞以西的原家族菁华部分归雷洪统制。 后人往往奇怪以雷洪曾经身为家族副统领的身份,居然自大到相信有了几个半兽人、蛇族的支持,就可以彻底灭亡紫川家族――他应该了解家族究竟有多强大的。不过也有人认为,雷洪那时侯的根本做梦都没想到过要推翻家族的大陆上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他唯一的目的是为了保命,提出那个条件也不过是让双方协议看起来公平一点,让对方不至于怀疑他的诚意罢了――怎么有人类会平白无故来帮我们呢? 事实是,雷洪为了xìng命优关,确实很好的履行了他协议的职责:派军队切断了远东大军的后路,断了粮草,绝了信路往来――这也就是远东军凭空失踪的原因了。 当远东军主力在赤水滩好不容易扑捉到一直飘浮不定的种族联合军主力时候,罗波和林冰都终于如释重负,下令开始打一场正规会战。 士兵们虽然已经饥饿疲惫不堪,但想起打完这场仗就可以收兵,还是焕发起了生命和活力,战斗得相当勇猛――一段时间里,远东军是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和主动的,那些半兽人、龙族、魔族、蛇族被铁甲骑兵军的汹涌冲锋打的溃不成军,狼bèi四散――所有人都认为,胜利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直到rì头西落时分,地平线上出现了明晃晃的马刀和长矛反光,如雷般轰隆鸣――同样是铁甲骑兵,只是颜sè不同――雷洪的叛军来了! jīng疲力尽的紫川家族军队无法抵挡这支生力军的冲入。 本来已经溃散的叛乱民众又重聚杀回头――它们散得快,集得也快。 罗波亲自拿刀杀了十几个后逃的士兵,林冰冲到最阵前去鼓舞士兵继续作战――但败局已成,一qiē都无济于事…… 赤水滩大战,远东军损失军队二十三万五千,三个红衣旗本、二十三个旗本、七十六个副旗本阵亡,全军统帅罗波副统领重伤――自远东军建立以来,即使是对付jīng锐的魔族军队,也未有过这般的大败…… ※※※ 叛乱如同滚雪球的似的越滚越大,最后席卷整个远东地区二十三个行省中的二十一个! 超过一百万叛军对瓦伦要塞发动一次又一次猛攻!紧急求救文书如雪花般飞回统领处,口气一次比一次严峻, “叛军攻击瓦伦,势力庞大!” “请求增援,我军难以支持。” “药材奇缺,伤兵无法医治!” “弓箭、滚石已经用完,我们今天靠吐口水打退叛军,明天就要吐血了!” “今天守卫参谋部的宪兵已经调上去了!” “远东军校的学员班也派上去了――我们在靠童子军打仗了。” “罗参谋长掩护,林副司令冲锋。” 最后是一封是由林冰和罗波联合署名血书: “一个星期内援军如果不到,等到的时候,就可以帮我们收尸了。 罗波、林冰” ※※※ 瓦伦要塞是远东与dìdū间的最坚固屏障,瓦伦一旦失守,百万叛军将汹涌进入毫无防备的人类居住的菁华核心地带――这种情况是家族绝对允许出现的! 779年七月三十rì,统领处下令,斯特林统领,马上率领十五万刚刚整编完毕的zhōngyāng军,先行增援瓦伦要塞,方劲统领率黑旗军随后跟上。(因为黑旗军距离比较远。) 另外,家族还下令进入一级紧急状态,所有预备役军官,马上回归现役。 ; 第六节 告白 夏rì的黄昏,夕阳西落。紫川秀舒坦的躺在屋前大树的吊网床上,喝着冰冻可口可乐,看着天边火烧云,慢慢享受这难得的悠闲心态,心情大佳,忽然有了诗兴,做诗:“残阳如血云为纱…” “好象一个大烧饼!”罗杰在下面凉席上接下句。 “大人,你打也好骂也好,我们都能忍――但您能不能发发慈悲不要做诗?”长川说。 “就算你做了诗吧――你能不能不要念给我们听啊?”白川恨恨的说,摸着屁股,前段时间给紫川秀踢得还很痛呢。 “是啊,要知道我们也是爹妈所生父母所养的,既然不幸做了你的部下――没办法,那是我们八字不好,我们认了――但你还要给我们吟你做的诗!太过分了!” “就是,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嘛!” ※※※ “不要吵――我好象听到马蹄声响!” “大人,您少来转移话题――这么热的天有谁会骑着马乱跑啊?” 话音未落,一个便装骑手已经出现在街道的尽头,急弛而前,毫不停留的经过他们身边,一根红sè羽毛箭准确的shè在紫川宁家的门柱上,大声吆喝:“雅里梅!” 四人同时跳起来,眼看着骑士的背影已经慢慢消失。 长川脸sè发白:“这是家族召集预备役的命令!” 紫川秀大声命令:“罗杰旗本,白川旗本、长川旗本!上马,继续传达召集令!” “是,大人!”三人同时手忙脚乱的骑上战马,佣人们把已经准备家家户户都要准备的红羽箭给他们搭在马鞍上! “架、架、架!”三个人向三个不同方向急弛而去,速度飞快! 一番吵闹已经惊动了紫川宁出来,她望着三人已经变得很小的背影,忧心重重问紫川秀:“哥,出什么事情了?”一低头看到了门柱上的红羽箭,脸sè马上变得惨白:“召集令?!” 紫川秀无言的点点头,假装没看见紫川宁目光中所流露出的痛苦神sè! ※※※ 晚上斯特林来访。紫川秀很平静的接待了他。 “明天我就要去远东了。”斯特林开门见山。 紫川秀皱皱眉头:“这么槽糕?” “比你想象的还要槽糕,瓦伦快失陷了,家族的预备队还没召集完毕…” “我是说你的品味这么槽糕――袜子都穿反了!” “……” “算了,不要在我这里换――臭气熏天的。那你今晚来找我是因为…”其实紫川秀就心里有数。 “我想见一下卡丹。” 紫川秀沉默。 “阿秀!” “斯特林,想想:你就要带领十几万大军去远东跟魔族厮杀了,临战前你却跑来见魔族的公主――这合乎你zhōngyāng军统领的身份吗?你就不怕部下知道了会兵变啊!就不怕统领处会告你叛国啊?” “还有啊,你见了卡丹你跟她说什么啊?哦,“卡丹,你好,明天我就去杀你那些叔叔伯伯舅父姨妈了――给我点爱情的鼓励,来一个吻吧!”” “你又让卡丹跟你说什么呢?“我的好情郎斯特林,加油杀,使劲杀,杀得好,杀得妙,回来我就嫁给你。”” “要不她抱住你的大腿使劲哭:“不要啊,不要啊。”于是你就心软了,在远东看到魔族提不劲来,给人家象头猪样痛宰你!” 斯特林出现痛苦神sè,这在他如同花岗石般坚毅的面容上显得特别的“动人”――紫川秀马上就心软了:“好,我就给你十五分钟!” 斯特林感激的双手紧握住紫川秀的手,情不自禁亲了一下 “哎呀,我可没有那种爱好哦!让阿宁看到我们两个臭男人这样,会有误会的……哎呀,阿宁,你来了,卡丹在哪里你知道吗――你眼睛不要争那么大嘛,这是男人间表达友情的很正常方式啦!” ※※※ 宽敞的会客厅里,斯特林与卡丹正坐,紫川秀、紫川宁还有白川三人目不转晶的看看他,又看看她。他们吃着瓜子,小声窃窃私语:“你看,大人脸红耶!” “对啊,卡丹也是啊。嘘,不要吵,看他们说什么!” ※※※ 斯特林:“我说阿秀,你不是说给我十五分钟的吗?” “是啊,我说给你十五分钟见卡丹――现在卡丹不就在你面前吗?” “卡丹是没错了――但我觉得这房间好象窄了点,容不下这么多人啊!” “我觉得还是可以的嘛,除了你和卡丹外,不就我们几个人吗?房间很大的,尽可以容的下的啦,你不要再拖时间了,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问题他们为什么会在的呢?” “哦,白川是因为太闲了无聊,长川想学点泡妞的手法,罗杰是想看看有没有激情镜头,我妹妹呢…阿宁,你干嘛来了?” “哦,今晚的《东京爱情故事》播完了,又没有点言情看,我就将就点,来看看有没有告白的场面…哎呀,斯特林大哥,你怎么能拧我耳朵的啊!疼死我了!好好,我出去还不行吗?” 等紫川宁出去了,斯特林转向罗杰,很关切的问:“罗旗本,听说你最近肚子不舒服是吧?那可要早点休息啊。” 罗杰:“没有啊,我身体一向很好的,肚子从来不痛…哎呀,痛死我了!好好,我休息去了,你不要再打了!” 斯特林收回拳头,目送罗杰的锒锒跄跄出去,微笑:“早点休息对身体有好处啊!” “长川旗本,你……” “大人,您不必说了――下官忽然想起来一件很要紧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办!请允许我先行告退!” “哦,长川旗本有事情请自便――白川旗本,你是不是很希望以后在远东战场上担任敢死队的重任啊?” “大人您误会了,其实下官的头忽然很疼了――请允许我失礼了告退了!” 等他们都走出去了,紫川秀愤愤不平的说:“我最讨厌这些人,就爱妨碍人家好事,可恶!” “好了,斯特林,现在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话就放心说吧!” “砰”的一声门猛的关上,紫川秀被“自己人”一脚踢出了会客厅。 ※※※ 一片沉默。斯特林小声咳嗽一下,清了下嗓子。 “卡丹――哦,不,我应该叫你卡丹殿下的,最近好吗?” “……” “明天我就要去远东了,去打仗。不过不是跟你们国家,是平息我们家族的叛乱。” “……” “这次打仗可能很危险的,我有可能回不来的。” “……” “所以,所以…我想今晚来见见你。所以所以,就是说,事情就是那个,我想就是这个了,所以……这么久了,可能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 “我很…我很…那个你,卡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很那个…你。” “……” “我的出身也不是贵族,是平民…但我想,我的薪水可能能够两个人生活的…” “……” “我知道,你是公主,出身高贵,是不会看得上象我这样的,除了把破剑外就什么也没有的人的。我今晚过来就是想看你最后一眼,跟你说说话就可以了。” “……” “你回国的事情,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现在远东很乱,不安全。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回去的。” “……” “你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很累了――我是不是耽误你太多工夫了?” “……” “好吧,夜已经很深了,你就早点休息了――今后大家还是朋友啦,哈哈,你不用为我担心的,哈哈。我一点不难过,哈哈。” “……” “好了,我就走了,你好好保重,有什么难处跟阿秀说,我跟他说了要好好照顾你的,不要怕。” 斯特林悲伤失望地起身yù行,背后传来樱咛小声:“斯君,沙场凶险,请务必珍重万千。”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狂喜的转过身来:“卡丹,你……!” 卡丹已经起身走了,留下一句几乎微不可闻的话语:“其实我并不是很急着回去的。” 斯特林在空旷无人的大厅里,双膝缓缓下跪,高举双臂:“神啊,祝福我吧!这样的幸福,只怕我不配啊!” 只是狂喜的斯特林和羞涩的卡丹都没有发现,本是完好无损的窗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几个“小洞”…… ※※※ 紫川秀:“喂!长川,看够没有?该轮到我了!” 长川:“我呸!本来还以为斯特林大人这么高明的人,应该手段很不凡的呢,结果――这么差劲,简直侮辱了我们泡妞族的美名!” 罗杰:“哎,白川,你也是女生,你说说卡丹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没答应?” 紫川秀:“上!上!一把按住她肩膀,用力慢慢压倒!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男人的强有力的臂膀征服她、迷醉她!坚定的抓住她手,把她的纽扣一颗颗的…” 长川:“大人,您输了!我早说今天不会有激情镜头的啦,你不信!钱拿来!” 紫川宁:“大哥,你偷窥斯特林大哥和卡丹姐姐――做这种事情很不好哦!不道德的呀!” 紫川秀:“废话!你不一直占住个洞眼看得眼都不眨――跟我谈什么道德!” ※※※ 帝国历779年八月一rì,夜,远东大叛乱正如火如荼。紫川家族阵亡将士数以十万,近三千万远东军民在叛乱中苦苦挣扎,家族最坚定的堡垒瓦伦要塞眼见沦陷,一百万残酷的叛军就要冲进家族中原核心地带肆虐无辜,家族上到从总长、统领处,下到每一个列兵武士、平民无不为此忧虑得夜不能眠时候―― 紫川三杰之一,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度过了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刻… ; 第七节 瓦伦大捷 帝国历779年八月二rì,dìdū城早早就醒了过来:今天是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率领十五万大军出发增援瓦伦要塞的rì子。紫川参星总长为大军饯行,赐酒。由于zhōngyāng军士兵主要是dìdū的子弟,上百万居民们夹道观看大军威武军容,试图在队伍里面找到自己亲人的身影――老母亲牵住儿子的手流出泪水,新婚的妻子紧紧拥抱丈夫泣不成声。一片哭嘘声。 ※※※ 斯特林统领今天是众人焦点注目所在,总长和统领处全体成员郊送至离开城十几公里,最后在斯特林的一再跪请下,总长才依依不舍的牵着他手说:“斯特林,送你就到这里了。要知道,家里rì夜盼望你胜利的消息啊!” 斯特林感动得热泪盈眶,跪下说:“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早rì扫平叛乱,回复和平的!如不成功,斯特林宁愿战死沙场也无颜回见大人!” 紫川参星“嘘”的一声,小声对斯特林说:“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胜负兵家常事,我只就要你平安回来。要知道,我没有儿子,一直是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的啊……”说得老泪纵横。 “李清也来了,你要不要去跟她说上两句?” 斯特林早望到李清的身影也在送别的队伍中,但是他只是跟她点一下头示意而已:“大人,下官肩负国之重任,此时不宜儿女情长,劳烦大人代向李清旗本转达下官问候之意。” “唉,虽然说大丈夫国而忘家,但斯特林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刚强过矣!” 李清苍白着脸sè,紫川参星在感叹――他们谁都没有发现斯特林统领今天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在目光不时投向欢送的人群中,以后又失望的收回视线… ※※※ “我说,卡丹姐姐,你既然跟了这么远来了,为什么不上去跟斯特林大哥说两句呢?”紫川宁不解的问卡丹。 卡丹戴着一个朦胧的面纱,一直凝望着被众人镞拥着的斯特林的身影,轻轻摇头:“以我的身份,这个时候上去,会让斯君为难的…” 一滴滚烫的液体滴到紫川宁的手上,她睁大了眼睛透过面纱看卡丹秀美的面容:“你哭了…” 陪在她们身边的紫川秀无声的叹了口气,感慨:“自古以来,国家征尘的背后往往是妇人的热泪,就算是以斯特林和卡丹这么优异的男女也不能逃脱例外啊…” 紫川秀一边深沉的思考、感慨,一边… “大哥,你的手…怎么放在前面女孩子的…那个地方啊!” “哦,我看她太伤心了,想安慰一下她……” “啪!”的一个响亮的耳光,站紫川秀前面的一个女子怒容满面的转过身来:“流氓!想占我便宜――我丈夫跟随斯特林大人出征远东,为国出生入死――他竟然就在这欺凌我孤身女子――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 女子的话激起了众怒,群众抹拳搽掌的包围过来… “哈,哈,哈,大家听我解释――很明显这是误会!” “我一向是最热爱保卫家族的崇高使者的…哈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听我说,这完全是意外――由于时间、空间、大气环流、地球磁场还有引力等种种因素作用下,刚才我的手无意之中与这位女士的背后下半shen的突出部分,发生了某种程dù上的位置重合――是命运的安排啊,怪不得任何人啊,哈哈…” “哎呀,不要动手啦――阿宁,卡丹,你们两个去哪里?还不快帮我解释一下!” “哦,我们只是路过的,不认识这个流氓――大家想干什么请便!” “忘恩负义的家伙!――哎呀,不要踢那个地方啦,好痛…救命啊!” ※※※ 八月六rì,瓦伦要塞争夺战到了最危急时刻,叛军经过十几天的连续攻击终于在瓦伦坚固的城墙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十几万叛军“哇哇”高呼着从缺口涌入。此时瓦伦城中早已经是全民总动员了,再无预备队可以抵挡缺口。远东军副统领罗波和林冰眼看着城外扑天盖地的叛军,相对苦笑。――到此地步,确实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他们已经做好了自杀殉国的准备… 林冰举剑感慨的说:“唯一的遗恨是没有看到杀害大人的凶手雷洪死在我们面前…天理不公啊!” 罗波一把握住她的手:“等一下!” “到这个地步了,还等什么――该不会是你想告白吧?” “死婆娘,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叛军的动向很奇怪!” 确实,叛军阵中传出急速的锣声,听起来不想快要胜利的喜悦,旗子到处挥舞,传令兵来回奔跑,军官们大声吆喝,声音露出惶急。队列匆匆的进行调整,士兵们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非常慌乱!……西北方向出现轰隆的声音! 两位本以为必死的副统领对视一眼,同时说:“难道援军到了!?这么快?”心情激荡下,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 “西北方向出现军队!” “是人类的军队!大人,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全部是骑兵!数量不详!” “大人,看清楚旗帜了!是zhōngyāng军!zhōngyāng军,到了!” “斯特林…是斯特林大人部队!” “万岁!总长万岁!zhōngyāng军万岁!斯特林大人――万岁!”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骑兵们发出震耳朵yù聋的吼声:“雅里梅!”――确实无疑这是zhōngyāng军冲锋的战号!” 罗波和林冰在惊喜:怎么来得这么快!? ※※※ 等大军出了dìdū,斯特林把大军中机动力强的骑兵集中起来,组成十个骑兵师团,二十个步兵师团。然后他认为救兵如救火,不顾部属们的反对,下令由军团副统领秦路率领步兵继续前进,而他本人带了骑兵马不停蹄的rì夜兼程赶往瓦伦――结果创zào了强行军的新记录:仅用四天就从dìdū到了远东瓦伦。 到达战场,斯特林眼见叛军由于匆忙掉头阵型混乱,马上下令:“全军给我冲!” 参谋发出异议:“大人,敌我数目悬殊,我军远来已成疲惫――不如先进瓦伦休整后等大军到来再做打算如何?” 斯特林:“我军新到,士气正旺!叛军十几天久攻瓦伦不下,已失锐气,又因不知我军虚实而惊恐混乱――此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 叛军阵营匆忙掉头,慌乱之下,只来的及调了六个以半兽人为主力的步兵方阵出来抵挡――只要能阻拦斯特林部队一阵,大军就可以从容集合布阵以优势兵力围攻! 几千个强悍的半兽人挥舞着巨手,发出狂叫。 zhōngyāng军巨吼:“雅里梅!”马蹄如雷动,整齐的队列象一面黑压压的墙般急速压向半兽人! 万箭齐发!前排的半兽人纷纷倒地挣扎,发出惨叫。 叛军和城头观战的远东军都惊奇:“怎么斯特林的部队全部是弓箭兵啊,一边靠近冲击一边shè箭――弓箭部队怎么能冲击呢?” 冲击部队到了离叛军不到一百米内,斯特林清亮的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前派换长矛!” “刷”的一声,正在急速奔驰中的zhōngyāng军骑兵同时卸下弓箭端上了长矛――其干脆利索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示出zhōngyāng军不愧家族第一jīng锐部队,于急速奔跑中能做出这样的完美动作,令叛军心惊胆跳――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矛整齐的超出马身一米半。 后半部的zhōngyāng军骑兵依旧在放箭,增加叛军的伤亡和混乱。 两军越来越接近,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 一声如雷巨吼:“雅里梅!” 另一边同时在吼叫:“哇!哇!” 血战开始了! 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骑兵用长矛毫不困难的刺穿半兽人坚硬的身体――有的甚至把两三个一起刺穿挑起来――第二排的半兽人开始用木棒、铁棍反击将骑兵打落马下――后面的骑兵又换上了适宜近身作战的马刀把半兽人劈成两截……一瞬间,几百名人类士兵滚落倒地――他们在远方苦苦思念的亲人将再也难以见到他们――同时上千的半兽人被刺死、砍死…… 后续的部队丝毫不乱不惧,冲击不断――顷刻间已经全部冲入,混战开始! 斯特林部队在人数上也有绝对优势,武器装备也远远优于叛民的木棒、铁锹。对付为了半兽人的巨力,人类的士兵往往是采取阵型作战,三个一组对付一个半兽人,以有组织杀无组织,配合无间。叛军毕竟是草草成军,面对这种考验协作和勇气的混战更难以抵挡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正规军,只能各自为战――不到五分钟,六个半兽人师团被冲散,四处溃逃。 斯特林一声清啸,散乱的部队阵型梦幻般重新组成威严的方阵 “不必理会溃散的部队,往敌人的大本营冲击!” ※※※ 受到初战胜利激励的士兵又发出一声呼喊:“雅里梅!”,如同饿狼般扑向刚刚从攻城战中撤回根本没来得及组队的敌人主力部队――看到杀气腾腾的骑兵不到一会就把强悍的半兽人杀个寸甲不留,有很多蛇族、龙族、矮人已经开始脚底抹油了。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胜利的时候显得气势汹汹,战局稍有不利就惊慌失措,只想逃跑。 剩下的人呆着有点犹豫:是听从军官们的吩咐去列队挡住冲击,还是学着人家的样子一起跑路…――没等它们想清楚,骑兵已经冲进了它们中间,惨叫连连声响起――于是大家都不再犹豫了! 蛇族:“古来古的米!”(跑啊!) 半兽人:“哇啦哇啦可!哇家!”(你们这些懦夫!我也跑!) 矮人:“里轰特!米里轰特!”(投降!我们投降!) 龙族一声不吭的大步开走。 叛军中唯一的正规部队是雷洪的师团,但他们在前三天就开走了,去对付远东那唯一没有叛乱的两个行省:得亚行省和伊里巴特行省――他怎么样也想不到,几十万的叛民居然给不到五万的骑兵给打成这样狼bèi…… ※※※ 八月十一rì,一个几乎跑断马脖子的信使给dìdū带来了全城欢呼: “瓦伦报捷! 杀敌七万一千,俘虏十一万六千,叛军溃败一百公里,斯特林大人衔尾急追! 瓦伦要塞安然无恙!” ※※※ 总长紫川参星下令,全城为阵难将士祈祷默哀五分钟。 统领处下令:正式任命斯特林为zhōngyāng军统领(取掉了代理二字) 默哀过后,是百万群众狂欢之夜――斯特林的名字每次被提起,都会引起万人欢呼:“万岁!” 酒馆里为祝贺大捷和“愿斯特林大人永寿!”,碰杯三百万次! dìdū啤酒、鲜花、鞭炮、护身符、彩球的销售额巨长,大大促进了有效需求,致使从去年起就一直委靡不振的经济指数大幅度上升。 jīng明的书商当晚就来赶版:《名将斯特林传》、《我与斯特林,不得不说的故事――李清旗本绝对**》、《走下神坛的斯特林》 记者为了显示报纸比出书快的优势,赶紧采访写出《朋友眼中的名将斯特林》、 《我身边的伟人――斯特林邻居访谈》、 《我和斯特林吃饭的经历!》、 《当时我就知道他是名将了――斯特林幼儿院老师称从斯特林撒尿姿势就可以预见伟人》、 《当年他还给我递过纸条呢!――斯特林大人中学同桌女同学刘美丽小姐申明:我没有爱上他!》 ※※※ 也在帝国历779年八月十一rì当晚发布的另外一条消息却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只在《dìdū晚报》的寻物启示栏目下的一句话新闻里面: “鉴于远东战事紧张,统领处拟委派预备役副统领紫川秀阁下前去摩索夫、基新、安幸三行省召集预备役士兵组建应变军队,新军命名“秀字营”。” ; 第八节 秀字营是如何成立的 帝国历779年八月十三rì,在烈rì炎炎下,负有拯救家族于“水深火热危难”使命的一行人离开了dìdū,目标是家族的中心腹地的摩索夫、基新、安幸三行省。 “大人,热死我们了!大热的天叫人家去赶路――让不让人活啊!” “大人,罗明海总统领阁下是不是跟您有仇啊?叫你去这种最辛苦的招集民军的事情――还把我们都给连累了!” “你们不用说了,那白痴根本没在听――你看他又在那对着张《dìdūrì报》傻笑了!――大人,究竟有什么这么高兴的啊?” “哦,白川你看,我上报了,还头版头条耶!好多年我都没上过头条了啊!” “让我看看,‘根据名将斯特林大人的从小到大的某好友称:“斯特林大人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每年都得三好学生拿奖学金,从小就立下了报效家族的伟大理想。这个神圣的理想犹如一盏明灯,指引斯特林大人前程方向,使得他鼓起勇气克服任何艰难险阻终于成为一代名将!斯特林大人的立志道路教导我们“有志者,事竟成,理想是人生的灯塔和方向!“这是我们无数有志青年学习的榜样和楷模…’大人,我没看到你的名字啊?” “哦,那个“某好友”就是我了――不过我的原话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告sù记者斯特林从小就不学好,经常逃课跟帝林一起去打街头霸王,打输了他就耍无赖不付钱就跑!考试也是靠抄帝林――但帝林也不是什么好鸟,结果两个人就一起年年不及格,老师经常骂他们:‘错都错得一样!’――怎么写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 两天后一行人来到基新省区首府。该省的“预备役武装部”(简称预武部)长官金昌副旗本热情的接待了他们。金昌三十岁上下,看起来样貌端正,谈吐不俗――第一次见面罗杰、白川等人就对他有种很面熟而且很痛恨的感觉:他的笑容跟某人太象了! “不知贵省预备役民军集结情况如何呢?金副旗本?” “哦,秀川大人请放心!我省对于国防大务从不耽误,坚持每周集训cāo练,进行军事化管理!大家jīng神饱满,信心十足,时刻等着家族的第一声呼唤就为国奔赴沙场,热血沸腾,不惜此身…” 紫川秀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哦哦,现在我问的是:已经集合了多少人了?” “自从闻知远东乱起、下贱无耻之徒肆虐我家族神圣的领土,下官为此而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恨不能肩生双翅膀飞到万里外远东,亲身与叛军一决死战!但奈何下官是家族守备官员,不奉命不得擅离职守,只能将满腔激情投入到紧张的预备役编制工作中去,以实际行动表达对家族的一片赤诚忠心…” “好好好,我很理解贵官的高尚的爱国情cāo――但是究竟集合了多少预备役部队呢?” “经过我们预武部全体成员不眠不休的辛苦工作,预备役武装集结取的了很大的进展,成绩是显著的!――当然,人非圣贤,我们工作中也会难免存zài种种缺点和不足,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是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关系,成绩和贡献是主要的,是主流,是大局,缺点与不足是次要的,是…” “到底集结了多少部队!?” 金昌犹豫了一下,小声在紫川秀耳边说了句话。 紫川秀跳了起来:“就这么点?” “呵,贤明如大人应该明白我们下面预备武装部工作的艰苦,办公经费严zhòng不足,福利没法发放,奖金不能保证,就连公费吃喝我们也只能规定每人每周报销不得超过三十次…辛苦啊!然而,就在这么艰苦的环境下,广大预备武装部工作人员还是发扬了艰苦作战的作风,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在是不容易啊。” “但是也实在太少了点吧…” “久闻秀川大人通晓军事,贤明如大人,当然会知道“兵贵jīng而不贵多”的道理!我们集结的部队虽然在数量上是…是那个点,但是我们在质量上zhan有绝对优势!jīng兵一百胜于庸兵一千啊!我们的集结的士兵平均年龄是三十一岁!在结构层次上搭配科学:既有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熟练战士,也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猛小伙子――绝对的jīng锐之师啊!” “既然这样,那贵官就叫他们来cāo练一下吧!” ※※※ 金昌正要领命而去,紫川秀又叫住了他:“打听个事情――贵官不会是现役的副旗本吧?” “哦,下官本来是预备役的,后来远东事变后才加入现役的。大人,您…?” “哦,我也是预备役转的…” 两人对视“呵呵”一笑――好象找到了知己,又好象说:“原来你也不是好东西!” 白川对罗杰小声说:“你不觉得这个副旗本,很象某人吗…?” ※※※ 白川看得呆了:“怎么这么多拄着拐杖、牙都掉光了的老头子在排队?你看那个,连走路都要人搀扶――不好,走了几步后怎么就躺地上了?” 金昌解释说:“哦,王老的心脏病犯了,让他躺一会就没事的了――大人请看,这可都是身经百战,富有作战经验的老战士啊!甚至有的人还参加过四代总长对流风家族的大讨伐呢!都是我们紫川家族德高望重的无价至宝啊!” 罗杰也呆了:“那边还有堆小毛头,我看最大不过十五岁,最小――喂,小子,别靠近我,我的裤子不是给你搽鼻涕的!” 金昌:“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年轻勇士了!他们虽然看起来还嫩点,但只要经历过几场战火的洗礼,必将会变的十分骁勇的!年轻人有无限的可能啊!绝对不能小瞧年轻人!” 长川愁眉:“我看他们连一场战火也经不下――贵官所说的三十一岁的平均数字就是这么来的?有没有真正的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 金昌好象受了很大的侮辱:“长川大人怎么能说这种话?你看,那不就有个壮年男子吗?正是三十岁!” 众人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一个独臂汉子正坐在凳子上把他一只假腿卸来… 紫川秀转头对金昌说:“贵官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可不是来开养老院、托儿所还有伤兵收容所的。” ※※※ 回到住处。 “怎么办,大人,统领处给的集结期限是九月啊,我们没时间了!” “大人,我有个提yì,要不要下令给那个该死的金昌叫他一个星期内征集完毕?” “这些该死的官僚!――靠他们是靠不住的,看来得我们自己想办法。” “大人,您在写什么?” 紫川秀:“白川,你过来,你有没有把超短裙带过来?” ※※※ 第二天,基新行省首府大街小巷到处出现了白川身穿超短裙的妩媚照片广告海报: 机会千载难逢!男人万万不要错过! ――秀字营旅行团报名!欢迎青年男士踊跃参加! dìdū三rì游!名胜古迹,辉煌无比!令你大饱眼福! 清纯学生妹白川小姐,将向您倾吐一片真情,愿与你度过一段难忘的激情时光! 车费、食宿全免!不收分文! 你不敢相信?但这却是事实! 心动不如行动,来吧!错过了,你的一生会因此后悔的! 请携带有效证件与我们联系。 地址:凤系宾馆123号房联系人:紫川秀、罗杰、长川 三天没到,紫川秀完美的完成了统领处交付的召集预备役的重任,带着家族未来的最强“军队”浩浩荡荡前往dìdū! ※※※ 这个在历史上称为“基新大骗局”的行动也导zhì了一个很让历史学家不解的的后果: 在有生之年,光明王和他的三位忠心耿耿的重臣从不踏足基新省份半步――甚至以致于碰到有人是来自基新省份的,长川幕僚长会马上有了紧急的事务要处理、白川统领的偏头疼会发作、罗杰军务统领撒腿就跑――而光明王的反应是:“今天天气,哈哈哈……”然后从后门偷偷的溜走出去。 这一天,在历史上的记载是帝国历779年八月十八rì,秀字营第一次完成了补充兵员的行动!这个非常吉利的rì子,预示着这只军队的前途将会无限美好的! ※※※ “大人,统领处批准我们给自己的新军起名了!”白川拿着空白的旗帜回来欢喜的说! “好!我提yì这只部队就叫罗杰敢死队如何?” “我呸!叫罗杰“赶死队”还差不多!――当然是叫帅哥长川组了!” “这娘娘腔有够恶心!白川,两个名字你喜欢哪个?” “都不喜欢!我想叫白川红粉军就很好听了!” “真是低品味――大人,您的意见是…” “哎呀,大人你在干什么?!!” ※※※ 不知何时,紫川秀在一边已经端端正正在旗帜上写下一个大大的“秀”字! “好了,以后我们的军队就叫“秀字营”了!我有种预感,这只部队在将来一定会…哎呀,你们在干什么,玷污军旗是死罪的啊!” 在家族历史博物馆珍藏的秀字营的大旗,是很着珍贵的历史研究史料。具体是这样的: 罗杰赶死队 第一帅哥长川秀罗杰是sè情狂! sāo包长川“紫川秀是白痴!”美女白川说 ; 第一节 之虎 瓦伦会战后,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没等到副统领秦路率领的zhōngyāng军步兵部队前来会集,只等把伤兵安置完毕,马上亲率三万zhōngyāng军骑兵主力,直捣叛乱中心云省――挺进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可以称之为冒失的地步,引起dìdū一片惊慌:“莫要再来一次赤水滩!”――昔rì三十万紫川军也就是在云省的赤水滩一败涂地,几乎全军覆没的! 来自总长府和统领处的加急传令几次追上斯特林,让他“小心谨慎,稳打稳扎!”在他们看来,以三万人的弱势兵力就敢于冲入台风中心的叛乱省区,这简直在找死!家族实在再也经受不起第二个赤水滩了! 但是一向稳重顺从的斯特林这次却一反常态,只是匆匆写了几行字回报统领处:“战机稍纵即逝,将在外,君有令而不受!”――仿佛他忙得连写解释理由的时间也没有了。 此时的dìdū城中唯有紫川秀和帝林明白斯特林的用意: 一:由于远东叛乱发展得极为迅速,以至实力雄厚的百万远东军看起来象在一夜之间完全垮掉的。斯特林判断:在叛乱的省份中必然还存zài着大股的边境守备队和边防军,只是由于被叛乱民众分割、包围而无法动弹。如果能将他们会合,积少成多下,将是一只可观的的武装力量。 二:远东还有得亚和伊里巴特两个省份还掌握在紫川家族的守备队手中。因为在这两个省份居民都是以人类为主,不受其他种族的叛乱所动摇。但从俘虏口中得知,叛军头目雷洪已经率领了十五个师团的强大兵力开去对付他们。无论从军事战略还是人道主义的角度来看,斯特林都有义务去援救这在这两个省份中被叛乱重重包围却对家族始终忠心不改的五百万居民。 三:第三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目的:从瓦伦城下败退下来的几十万叛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无论风声鹤唳都叫他们惊恐万分――用紫川秀的话说是:“看到这种场面不知道趁机赚便宜的必定是近亲婚姻的产物!”――斯特林也深知这种机会难得,如果让几十万叛军得到喘息机会重又杀回头,远东叛乱将旷年月久,等到家族军队与叛军都打得筋疲力尽时候,如果外面一直虎视眈眈的流风家族或者魔族来插上一脚的话――家族就将大势去也!必须抓紧这个难得机会尽kuài扑灭叛乱! 但是根据此时斯特林手上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打包围歼灭战――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几十万败军逼急了反扑回来,三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逢的!这时候他想起了六年前紫川秀与流风西山的作战…… ※※※ 每次等惊魂未定的叛军停下准备休息进食,斯特林的骑兵追击队马上就出现,几千把马刀迅雷不及掩耳地杀进还端着碗的叛军士兵中间,叛军士兵们大败之下,人数虽然多,却根本无心应战,“哗啦”一声几十万军队扔下碗就四散逃跑。 斯特林的骑兵也不加拦截,他们只是全力围杀那些停留原地进行抵抗的(这样的傻子本来就不多,后来一个也没有了!)还有那些跑在最后面的(这给叛军士兵们很大的安慰:跑不过人类骑兵没关系,你只要跑过自己的同伴就行了…) 同样的过程重复多次后,看到斯特林的骑兵就跑,这几乎已经成了叛军士兵的条件反shè――他们已经习惯了,还总结出种种规律: 早餐前杀过来最好,这个时候空气清新jīng力充沛最适宜长跑,还有利于增进食yù胃口大开,有益身心健康… 午饭时间过来嘛,马马虎虎,我们可以忍受――五千名人类骑兵挥舞着马刀喊打喊杀追在后面,几十万奇形怪状的各种族叛军端着饭碗漫山遍野的夺路而逃,有的甚至锻炼到了能边跑边吃…… “我们坚决反对斯特林晚饭后偷袭!”叛军士兵们宣称:“这是最不人道的勾当!”――肚子里面塞得着满满的,还得满山乱跑乱跳,你想想这是多么痛苦啊!――在追击过程中常常会出现这种场面:跑着跑着忽然一个半兽人停下脚步捂着肚子打滚直叫唤――它跑得阑尾炎了,害得追击的骑兵笑得差点从马背上滚下来… 如果仅仅是在吃饭时间也就罢了,但事实证明斯特林对于叛军真是“礼仪周到”而且“关怀倍致”:早上起来他会过来道“早安”,中午他会来“问候”,下午他会请大家“吃下午茶”,晚上睡觉前他还会过来说:“晚安!”,甚至在半夜他还会“关切”地过来的看看大家睡得是否“安稳”,――当然,方式是粗鲁了些:几千把马刀挥舞着,表达着“亲情”和“友好”。 斯特林的出击越来越频繁,往往一只部队刚刚离去,另一只部队已经出现――结果有很多筋疲力尽的叛军士兵宁可做俘虏也不愿意再跑了――其余的人在奇怪:“难道斯特林的部队就从来不累的吗?” 斯特林把三万骑兵分成六队,每队五千人,轮番出击。所以每只部队在出击时候都保持有充沛的体lì,而且他也特意叮嘱:“不必赶尽杀绝,要让叛军有路可逃。”就凭借着骑兵机动力强的优势,无论叛军如何狂奔乱跑,斯特林都保持主力着离他们不到十公里的距离。 以弱势军队追击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居然还自己分散军队,这实在是违背了军事学上的常识:这种安排若不是出自名将斯特林之手而且还取得成功,定会给后世所有的军事学家、战史学家异口同声的痛骂:“蠢材!”――现在他们只好叹口气说这是“奇迹”,然后再七手八脚的忙乱着找理论依据来证明斯特林统领的英明过人――反正任何事情只要发生了,总会有老资格的历史学家出来说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他们肯定会找得出理由的。 斯特林本人却知道场追击看似危险,实际却是安全的:在这样的穷追烂打下,就算叛军想耍什么圈套或者埋伏也是有心无力的――各种族的联合军队一天遭受十几次偷袭、sāo扰,食不能进、睡不能眠,人数和士气都在一天天的衰弱…他们根本没有设圈套的空暇和余力,整天就忙着跑了! 这场被后世称为“远东大赛跑”的追击战役途经远东六个省份,三千多公里,历时二十三天――自八月十二rì叛军在瓦伦城下还号称“百万”(根据远东军副统领罗波和林冰的估计:至少有七十万),到九月五rì只剩不到十万叛军狼bèi不堪的退回叛乱源头云省――斯特林就是这样为家族军队在赤水滩的败绩复了仇,几十万的叛军部队就象是土豆皮般的给他“削”去了。 ※※※ 人们仿佛看到:一颗耀眼的新星正冉冉升起于家族的远东边陲!强烈的光芒照耀下,从大陆最东方的魔族王国的魔神堡皇宫一直到最西方的流风家的首府远京大会场,从dìdū的统领处到远东的叛军阵营、平民…… 大陆上各地的人们用各种语言、各种心情、各种神情却重复着同一个名字:“紫川之虎”――斯特林! ; 第二节 预备队民军 帝国历779年的九月上旬,应统领处的征集令,来自家族五十六个行省的第一批二十万应征预备役后备军部队集结于dìdū,将要奔赴远东沙场。 预备役的军官和士兵们是来自不同省份和地区,cāo着古怪的口音和方言,留着吓人的大胡子,衣着更是千姿百态:城市的贫民士兵衣裳褴褛活象乞丐;公子哥儿穿着华贵的燕尾服风度翩翩,象是来出席晚宴的;乡下的土贵族披着生锈的战甲――历史悠久得让人怀疑是从博物馆珍藏中偷出来的、骑着的战马已经有资格进敬老院安度晚年了;紫川秀甚至有一次还看到有个老头抗着把五十公斤重的大砍刀吃力的一步一喘气――他满怀恶意的猜测:“他拿这把刀干什么呢?就算是用来自杀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他们举着各种恐怖的旗号列队参加检阅仪式:什么“死神敢死队”啊、“骷髅复仇军”啊――甚至从洛克辛威行省过来的队伍就起名叫“斩尽杀绝义勇军”。――单就外型表xiàn而言,他们比前线的将士勇猛十万倍,而他们的信心更是前方将士的一百万倍,整天挥舞着手杖不屑的说:“远东那些贱民,根本不必要劳动我们贵人动刀子――大爷我只要动动手杖就把他们全部钉死了!” ※※※ 罗明海总统领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很有涵养很能忍耐的人。他现在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检阅一批批来自天南地北的征集部队:每个歪歪扭扭的步兵方阵从主席台前正步走经过后,光秃秃的阅兵场上总要留下一大堆鞋子(列队cāo练时候后排的士兵把前排士兵的鞋子给踩了下来)。 统领处的其他成员一个个都神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sè发青、肝胆俱裂――惟有罗明海总统领能不动声sè的给鞋子的前任主人们训话,赞扬他们的“勤于cāo练、不忘国防大业”,感谢他们的“赤胆忠心,在家族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并且激励他们“奋勇杀敌、建功立业”;士兵们回礼,高呼“家族万岁!”、“总长万岁!”――就好象那摆在光秃秃的水泥地被太阳正晒着的上的鞋子根本不存zài――罗明海实在觉得自己修养好得象个圣人! 但是九月十rì这天,当从基新行省过来的民军穿着休闲装,抽着雪茄烟,三三两两逛街似的的吊儿郎当走过检阅台时候,“圣人”终于也忍耐不住了!他们的旗帜被涂抹得象抓鬼符似的,非得拿放大镜子仔细观察,才能隐隐约约看到旗帜上写得好象是个“秀”字…… ※※※ “上面那个脸sè发青的老头是谁啊!怎么觉得好象很面熟啊!” “你真苯啊!难道你就从不看电视新闻的吗――那是罗明海总统领啊,大人物啊!” “哎呀,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秀字营”旅行团还有这样的节目安排哪――早知道我把相机拿来合影了。” “总统领大人,笑一下,好!ok!” “哎呀大家快看,总统领会笑的耶!笑起来鼻子还一动一动的,好希奇哦!” “你看你看,他还会说话的啊!两片嘴唇一开一合的,就象条快渴死的鱼!――喂,你去哪里?” “机会难得,我去找总统领签个名!” ※※※ 罗明海抑制着怒火,尽可能平静的问紫川秀:“贵官能否告sù我,下面的那些是什么?!”他一手指着下面的民军――那手势就象指着人行道上的一坨狗屎。 紫川秀肃然起立,给了总统领一个高度概括而且无比正确的答案:“人!”――然后迅速从后门跑掉了。 深沉的罗明海并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斜眼藐向在旁边参加检阅的监察总长帝林,然后抬头望天开口(仿佛他在跟上帝交谈而不是跟监察长帝林说话):“对于紫川秀副统领在征集民军工作中明显的玩忽职守行为,监察厅将采取何种意见?” 帝林一笑,喝了口浓茶,淡淡说:“有xìng格,我喜欢。”起身走离开了检阅场,故意不看罗明海的脸sè已经涨成了猪肝颜sè。 ※※※ 紫川秀狼bèi不堪的跑回家,长迂一口气:“好险!差点当场给罗明海cāo死!” 紫川宁给他端上一杯热茶:“电视新闻说我们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在阅兵场上忽然高血压发作昏倒了――跟你没关系吧,大哥?“ “天气好热,总统领是高血压,又那么cāo劳――应该注意保养身体啊!”紫川秀一副很痛心的样子,心里在企求所有认识的(无论信或者不信的)神灵:保佑保佑,最好总统领就此一病不起,死翘了算了! ※※※ 白川急急忙忙的进来:“大人,不好了!我们的士兵又兵变了!” “他们有完没完?上个星期一埋怨伙食不好,星期三说没有艳舞看――已经兵变过两次!现在他们吃好的喝辣的还可以每晚去看脱衣舞,还要吵兵变?” “哦,大人,他们说跳舞的小姐身材不好,不够那个…xìng感!这群混蛋,居然说要让我去跳那种舞蹈!该杀!” 白川怒气冲冲,忽然又有些扭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群混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呸,什么眼光!真是的,当兵不到三天,母猪也变仙女了!”紫川秀不理白川的脸sè,自顾说:“不过作为长官来说,应该体惜部下,不然将来谁来为你卖命啊!白川,不如你就作出点小小牺牲――这完全是为了家族大业,为了远东早rì回复和平,为了人民的期望,……。” “大人,拜托你以后在说这么冠冕堂皇的话语时候,口水不要流出来好吗?――一点说服力没有!” “哦,我想到家族和平大业,心情太过激动了――总之我会尽量满足那些将要奔赴沙场为国征战勇士的要求的――他们还要什么啊?” “他们还说要紫川宁小姐也来跳艳舞……” “……。” “大人,您没事吧?” “通知我大哥帝林:叫监察厅的宪兵去镇压这群下流痞子――全部杀光算了!” ※※※ 瓦伦会战后第二个星期,继斯特林之后,家族统领明辉率领来自家族西部边境的强大军团黑旗军也通guò瓦伦要塞,进入远东平叛。本来原定是由方劲指挥的,但是他突发疾病不能领军,只有改由明辉指挥黑旗军了。 自从明辉军团进入远东以来,家族统领处就面临着两个极端不同的烦恼:一边是斯特林指挥的zhōngyāng军在北路狂飙不止,拉都拉不住;另一方面是明辉的南路黑旗军如同老牛拉破车似的――两个星期过去了,十二万黑旗军居然还是停留在瓦伦城外的第一个省区伏名克来回磨蹭,跟小股叛军打打停停,走一步又退两步――紫川秀形容明辉的速度是:“一头健康的蜗牛都跑赢他了!” 总统领罗明海恨不得飞过来在明辉屁股上抽上几鞭。 但是明辉本人却振振有辞:“如果因为贪功冒进而再蹈赤水滩败绩,谁来担负此责任?” 没有人负的起这个责任,于是明辉磨蹭得更加理直气壮。在与可怕的流风霜作战时候,他因为小心谨慎和跑得快而得以“不败”,现在他似乎要把这种谨慎的jīng神发挥到极点:每一个山头都有可能是叛军的巢穴,每一个树林都可能有伏兵隐藏,每一条道路都可能有设下的陷阱――甚至你随便掀开路边的一块石头,都可能会蹦出两三个神出鬼没的叛军士兵冲你诡异的裂嘴一笑。 但绝对不能说明辉在无所事事:碰上十几个从瓦伦城下败退下来的迷路的散兵游勇,他大笔一挥:“遭遇叛军主力二十万!”;一个哨兵被草丛里的蛇咬伤,第二天明辉就敢报告统领处:“蛇族大规模进袭!我军伤亡惨重!需要停止前进,进行休整!” 到后来统领处拿着明辉的战报简直是哭笑不得:“我军第一天杀蛇族一百万,第二天杀半兽人两百万,第三天杀三百万……”相比之下,斯特林的瓦伦大捷简直不值一提,整个远东所有种族数目加起来再乘以二都不够明辉在两个星期内杀的!――可是前面偏偏仍然还有“五百万叛军在顽强阻拦”他的前进! 相形之下,斯特林的战报就显得可信了许多,闻者无不动容、泪下…… ; 第三节 我到、我见、我退 “致以最高敬意之家族统领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 我军已于九月十五rì到达云省赤水滩。 zhōngyāng军代理统领斯特林” 云省赤水滩并非军事要地亦非战略要塞,但军务繁忙的斯特林统领(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正式统领了)却特意破例抽出时间来给统领处写战报,表明此地重新被家族军队所控zhì,具有多么重dà的历史意义。在帝国七七九年的夏天,这个小得在地图上都懒得标示的地方带给紫川家族噩梦般的惨痛的回忆。一个月前,三十万jīng锐的家族远东军就在这个被河丘分割的狭窄平原上与五十万叛乱民众、十五万雷洪叛军展开了百万人空前规模的大会战。 家族战历学者唐川曾如此的评价赤水滩:“就在此地,紫川家族失去了二十三万忠诚而善战的士兵。紫川家族对远东地区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七代人的光荣与梦想、称霸西川大陆的资格就在雷洪军队出现在赤水滩平原的那一瞬间,被马蹄无情地粉碎了。由于在赤水滩败战导zhì紫川家族实力上的衰弱,也是引起家族后来一系列灾难的原因。赤水滩可以称为紫川家族由强而衰的一个命运转折点。” ※※※ 斯特林被眼前的修罗场所震撼。 山脚下的广阔平原,目光所及,到处是的批着残破战甲的尸体。家族最引为骄傲的远东铁甲骑兵下场就是这样曝尸荒野。不知是出于仇恨还是炫耀,赤水滩会战的胜利者们并没有好心到给失败者掩埋残骸,隔着几公里远,空气中传来的浓烈腐尸臭味使人就难以忍受。 密密麻麻的断枪残埂一直蔓延到天边,远方一面残旗帜斜斜地立在夕阳中,晚风“猎猎”卷起旗帜,还隐隐可见“远东第##骑#军”字样,――旗犹在此,持旗的战士却早已化成了白骨。 大群大群的食尸秃鹫扑天盖地,此起彼落,哇哇的怪叫着仿佛在庆贺它们的好运道。 斯特林一阵无名火发,拿出箭飕飕shè掉了只怪叫的秃鹫,怅怅地迂出口气。 身后的高级军官们不安地看着平rì这位稳健冷静的青年指挥官,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暴躁。 “停止前进了,为友军掩埋遗体。他们为国战死,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曝晒荒野。” 军官们一阵sāo动。第三骑兵师团旗本马远提出:“大人,这样会耽搁很多时间的。我们会追不上叛军的。” 斯特林冷冷说:“现在我们就追得上吗?” ※※※ 十天前,斯特林带领两万zhōngyāng军骑兵追击叛军主力进入云省。 自从追击进入云省以后,叛军就象鱼儿得了水般灵动,这里是他们的地头,他们的家乡,他们熟悉这里的地形就如同熟悉自己的房间一样。相反的,,云省陡峭的高山和崎岖的山路却让追击的人类骑兵举步为艰,再加上地形不熟,经常发生整路大军早上在云幕中动身起程,在崎岖盘旋的山路七转八转下辛苦一天直到暮sè降临,于是大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前天晚上睡觉的膏火堆前。 他们前进的唯一向导是一本二十年前的――在标有公路的地方出现了一条大河流,说有桥梁的地方只剩下几个木桩子,还说某地“风景优美,环境宜人,最适合野外露营!”结果当晚要不是跑得快,两万大军就要给泥石流给活埋了!――斯特林恨恨地发现:这本错漏百出的地图册是盗版的! 斯特林也考虑过雇佣当地的土著向导,但是无论他出多高酬劳,村民们也只是冷冷的象白痴似的(或者象看白痴似的)看着他,那种呆滞的眼神叫人心头发麻。好不容易有个半兽人老头“自愿”为大军领路,结果却把一个中队的骑兵领进了沼泽地里吞没了――于是斯特林只得打消了雇佣当地向导的主意,眼看着敌人的溃兵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在视野里消失…… 大军前进缓慢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地民众对家族的敌意。远东大叛乱发起于沙罗省区,却是在云省获得最大的发展:当起事的消息一传到,全云省团结得如同一个人似的迅速响应,青壮年马上抄起简陋的武器的向当地驻军扑上去,随即围攻行省首府,将被围困的十几万人类军民全部屠杀完毕。行省总督红衣旗本杨力城破时候投降,结果被叛军折磨了足足三天才终于开恩把他杀了。可以说,全省上下不是叛军就是叛军家属。 尽管斯特林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云省居民对他们的到来的欢迎是这般的“热烈”――十二小时内前锋斥候队遭遇了上百次攻击、偷袭、陷阱,规模从上千人的大队伍到一两个人的自杀xìng攻击。队列前进时候,时而草丛里shè来只冷箭,时而树林飞出只标枪;大军停下宿营时候,周围更是锣鼓喧阗,没有一刻安宁;当派哨兵去查的时候,要不是什么都找不到,要不就是派出去的人无一回归。斯特林查看战俘的时候,深感震惊:几乎全部是老幼妇孺的平民,没有一个青壮年男子。她们的男子干什么去了?答案很明显。 斯特林才明白,为何以当rì罗波的老谋深算辅与林冰的勇毅,再加上远东军士兵的英勇善战,还是有了赤水滩的败绩――当一个种族已经下定了殊死的决心来反抗的时候,他们所爆发出来的破坏力量是惊人的。 斯特林曾的思考:“什么原因,使得紫川家族在对这片土地施行“恩政”两百年后,土地上每一个活着的生灵都拼尽最后一口气地来反对我们?我们错在哪里?”但他自觉地阻止了自己继续寻找答案:军人不应该干预政zhì,军队有了思想,就是亡国的先兆。 ※※※ 马远马上闭嘴。军官们交换个眼神,明白今天斯特林大人的心情很不好,告戒自己千万不要去触霉头。只是大家都有点摸不清楚斯特林的打算:既不追敌,难道是准备撤退吗? 军官们早想撤退了,这么一只全部是骑兵的孤军弱旅前进得太过深入了,把步兵和补给全都远远的抛在几千公里后面,方圆一千公里以内除了叛军还是叛军,杀不完的叛军,各种各样的叛军:粗鲁的半兽人、yīn险的蛇族、爱放冷箭的矮人族、残忍的魔族、狂啸的龙族… 支持全军继续前进的唯一动力,是斯特林坚定的意志。他以zhōngyāng军统领之尊,与士兵同衣同食,啃着难以下咽的野菜,在泥泞的草泽地里打滚,就象普通一兵似的战斗,夜里不辞劳苦、事必躬亲查岗、轮哨。每晚最后一个入睡的是他,每天最早起来的,也是他。士兵们热爱斯特林,全身心的拥戴他,死心塌地的执行他发出的每一个命令。 中层军官们却感到了危险:无论部队士气多么高昂,军队毕竟不能光凭士气打战。不停地有军官前去劝说斯特林:“大人,是该撤的时候了!”“我们已经立下了很大的战功,打垮了几十万叛军了,功劳够大的了!”“大人,让军队休整一下吧,他们已经连续战斗了将近五十天跑了五千里路了!”――每次来人,斯特林总是很认真的倾听,不时发出赞同的“恩!”“是这样的!”我和你的想法一样。”的语句。但一说到明天的行动安排时候,他总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按原计划不变。” 于是军官们怨声啧啧,有人认为斯特林太刻薄,有人认为斯特林是为了立功升官而拿士兵的xìng命去当筹码,甚至统领处罗明海也三天两头来信jǐng告他:“贵官所为何事!?一意贪功冒进,若有类赤水滩之吾不忍言之事,三尺军法冰胪正为尔设!” 面对部下的误会、统领处的责难,斯特林不发一言为自己辩解。在他心目中,一己荣辱实在微不足挂齿。他苦闷的是为何打了那么多的胜战,打垮了一路又一路叛军,局面却没有一点改善,远东依旧烽火处处,叛乱依旧此起彼落。,正如帝林在来信中所言的:“百胜不足扭乾坤,一败则致祸不复。”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如履薄冰,以微薄的兵力牵制、威慑几十万叛军(还有几百万想成为叛军的远东民众),只能胜,不能败!虽然说已经打垮了几十万叛军,但斯特林却知道这没有任何意义:叛军是条九头龙,砍死一个,又长出来几个!他们垮得容易,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聚集起来也很快。究竟决定xìng的战场在哪里? 于是他坚信认为,平息叛乱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捣叛乱源头,与叛军决一死战,将叛乱的根源一举消灭!现在叛军虽大败显得十分衰弱,但斯特林却深知:叛军实力依旧雄厚,他们只是被斯特林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进攻给打懵懂了!等他们回过神来,以后家族要平息叛乱,将要付出百倍的鲜血代价。 在这个时候,唯一理解斯特林的只有紫川总长紫川参星了。他来信给斯特林,只有一句话:“吾忧卿解,卿心吾知。”――读信时候,斯特林忍不住的热泪盈眶:付出虽然不求回报,但自己为家族这一片鞠躬尽瘁的良苦用心总算被总长所理解。人生在世但贵一知己,沙场鏖战的艰险、鞠躬尽瘁的悲壮,rìrì夜夜的cāo劳、不被了解的痛苦,现在看来全都没有白费。 一阵犹豫后,第一骑兵师团的指挥官文河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大人,那然后我们…” 斯特林没有回答,他转身望向身后黑压压的士兵们:士兵们饥饿、jīng瘦、疲惫,衣裳褴褛,笔挺的镶金边的制服已经给撕成一条条的,行路象是幽灵不象是人,战栗的手只能勉强持矛握枪,瘦得仿佛一队身披铁甲的骑士骷髅骑着骷髅马――与当rì从dìdū气势昂扬盔甲鲜明地出发时候相比,已经变得大不相同了:这只部队变得多么的小啊! 可就算如此,他们仍然算是最jīng锐的部队!每次听到号角声响,这些半死不活的士兵马上活力百倍,奇迹般红光满面,眼中闪亮着电光,喊杀高昂。无论敌势多么强大,他们都敢大步扑杀上前,寸步不退。――尽管已经中断补给十多天了,士兵们仍然没有一丝怨言,只要听到斯特林的第一声召唤,他们肯跟他打到天涯海角直到魔神堡。 看着一张张年轻而憔悴的面孔,一双双坚定的眼神,想到还有更多的同样年轻而坚定的小伙子已经长眠在远离亲人和爱人的土地上,从瓦伦要塞的城下一直到云省的赤水滩的三千多里路上,平均每五十米就有竖立着一个dìdū子弟的十字架。 斯特林突然有一种惶恐: 他有什么权利,让这些孩子为他的固执付出生命的代价? 利用士兵们对自己的爱戴,将他们引向死亡之路,这是否是一种罪恶? 为了家族的强大统一,为了远东的早rì回复和平、化剑为犁,是否zhōngyāng军做出的牺牲已经太大了? 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真的有一场能够转变整个远东战局的决定xìng会战吗? 这样的军队还能经历一场会战吗? 转身面对全军,斯特林沙哑低沉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 “士兵们,在我们面前长眠的是家族的远东军的同袍。他们英勇作战,为国捐躯。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为他们掩埋遗体,然后――”斯特林闭上眼睛,两滴热泪慢慢滚下:“我们撤军。” 士兵们起了阵sāo动,但在良好的纪律约束下,没人喧哗。 “士兵们,一个多月来,你们经历会战七次,野战二十五次,突击战两百一十一次,都打赢了,无一败绩!你们击败了敌人数目,是你们自身二十倍!你们的表xiàn,令整个紫川家族骄傲,在天涯海角为家族鹰旗增添荣耀!” “青不会荒度,热血无谓浪费。请相信家族,不会忘jì各位的忠诚和勇气!也请各位,一如既往的努力,家族需要你们! 我谨代表家族向各位说一声:“辛苦了,弟兄们!紫川家族感谢你们!” 斯特林庄严地向全军一个漂亮的敬礼。 回应他的是海浪般的怒吼:“愿跟随大人!” ※※※ 帝国历七七九年的九月十五rì,斯特林率领zhōngyāng军一部占领云省的赤水滩。 帝国历七七九年的九月十五rì,斯特林主动从赤水滩撤军,离开云省,结束了这次疯狂的大追击行动。 后来事实证明,斯特林的行动结束得恰到好处。九月二十一rì,从叛乱中心重新得到增援的叛军部队就疯狂的反扑过来,企图再次席卷远东全境。但斯特林得到休整和增援后,如同钉子般死守着云省山脉的大公路,掐住了叛乱巨龙的咽喉,锁死它在云省境内。 五万zhōngyāng军与二十万叛乱民众又在云省山脉的丛林中打起了你来我往的拉锯战,一旦叛军突破这个出口,前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 统领处命令明辉部队紧急增援斯特林,决不能让叛军主力冲出云省。同时命令第一批民军部队向远东进发。 ※※※ 九月十六rì,一个风雨交加深夜。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造访了紫川宁的家。 来人很直接的问紫川宁:“阿秀是在这里住吗?” 紫川宁戒备的看着来客:一风韵卓越的成熟女xìng,开口就阿秀长阿秀短的那么亲热――她忍不住问:“请问您找他是因为……” “哦,我是他的前任情妇,现在来找他要抚养费和青赔偿金了。” 紫川宁手中的茶杯“啪”的跌个粉碎。 ; 第四节 第一高手 看到紫川宁煞白的面容,来客豪爽的一笑,轻描淡写说:“开个玩笑――不过你还真没有幽默感啊!” 没等紫川宁的心脏和脸sè恢fù正常,来客已经放下茶杯,端坐肃容开口:“您就是紫川宁小姐吧?深夜打搅,实在冒昧。下官远东军副统领林冰,有急事求见紫川秀阁下,相烦通报。” 紫川宁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但林冰的下句话又让她回到了地狱:“此次前来纯是为了公务,至于抚养费、青补偿金问题改天再说了。” 紫川宁起身吩咐用人前去叫醒紫川秀,喃喃自语说:“现在我算明白了,为什么远东要造反了……” ※※※ 当紫川秀一见到林冰,条件反shè似的马上跳起来敬礼。在远东时期,他对林冰这个豪爽开朗的女上司是一直心存敬意的。 林冰还礼:“不敢当,秀川阁下。大家品序相当,都是副统领,你不必这么客气的。”虽说品序相同,其实副统领之间也是存zài着很大的不同的。象林冰这种大军团的实权副统领,统帅几十万部队,掌管上千万人口,几乎等同于一方诸侯;而象紫川秀这种副统领,连能不能拿到下个月工资都不知道。 紫川秀诚挚的说:“无论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长官。” 林冰一击掌:“你不忘本,那就很好了!” 她开门见山说:“我要你帮忙救罗波,他有麻烦了!” 在远东叛乱中,罗波和林冰以残兵败将抵挡百万叛军,死守瓦伦要塞,苦苦期盼援军到来,山穷水尽到几乎要自刎的地步,终于等到了斯特林的zhōngyāng军――也等来了监察厅的军法调查组:追查赤水滩败仗的罪责。为了不连累大家,远东军参谋长罗波一个人把所以责任都背了。尽管远东军的军官们一再分辨、士兵们大声抗议,喊冤声连天,军法官们还是二话不说的把重伤未愈的罗波从病床上抓了起来,押解dìdū接受军事法庭审判。 林冰马上跟着军法组的脚步也来到了dìdū,试图营救罗波。 但是由于统领哥应星的战死,此时的远东军系统在家族的决策中枢已经失去了最有分量和威望的代言人,林冰忿忿不平的说:“远东军现在就象是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管没人疼了,谁都可以来欺负一把!”尤其得知这件案子是总统领罗明海在背后cāo纵的,更是没有人敢插手帮忙。 多方求救无门之下,林冰忽然想起来:罗波还有个经常偷酒喝的部下紫川秀也在dìdū当副统领――虽然听说他混得也不怎么得意,但现在是所谓的“急病乱投医”了,不妨试试…… 紫川秀的脸sè沉重下来:罗波是他远东时期的直属长官,当年杨明华想害他,是罗波、哥应星等远东军将领庇护了幼年的他;他能从一个带罪的流放犯人在短短六年里升为旗本级别的高级军官,除了他本身的才干外,罗波的加意栽培也是重要的原因。可以说,除了去世的哥应星统领之外,罗波对他有最大的恩情。 他坚定的说:“罗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定当全力以赴!” 林冰定定看着紫川秀坚决的神情,心头一阵温暖:几天来,她遇到了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每次求助,对方回应总是: “啊,啊,这事情啊,你先回去吧,让我慢慢研究下。” “要相信家族统领处和总长大人是英明的,不会冤枉好人的!你回去慢慢等消息好了。” 有人冷言冷语:“三十万人都死了,罗波没罪?那是你有罪喽?先担心你自己吧!” 甚至还有个下流胚子一脸坏笑:“你跟罗波什么关系啊,为那个糟老头子这么卖力……”接着用很暧mei的眼神打量着林冰丰韵的身材,挨近身来:“林副统领,我觉得跟你很有缘啊。只要你答应我,罗波的事情……”(没等说完,林冰两寸长的高根鞋钉已经砸到他脸上了。) ※※※ 几天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坚定的支持表态――虽然只是来自个没权没势的小小副统领,但已经给了她很大的jīng神鼓励了。 紫川秀和紫川宁惊异的看着林冰的眼睛渐渐珠光晶莹。 紫川秀不明所以:“大人,您……”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同为女xìng的紫川宁虽不明白事情原因,却很理解林冰此时心理状态:她阻止了大哥的盘根问底,默默递过去一个手帕。 林冰接过去搽了下眼睛,很快控zhì住了自己:“不好意思,风吹沙迷了眼。” 紫川秀与紫川宁一齐点头,表示接受这个很笨拙的借口。 林冰话题一转:“阿秀,罗波没有看错你,哥应星长官也没有看错你,他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说到那位已经去世的远东统领时候,林冰神情无比的景仰怀念中还带着种说不出的惆怅(于是紫川秀马上就在在他肮脏的脑瓜里面猜想:林冰与哥应星之间的关系可能不单仅是上司、下属关系……) “哥长官去的时候,我一直陪在他身边(紫川秀:“可不是吗?!”)这时候他有提起你,说将来能安定紫川家族百年的,惟有你。” 紫川秀喜滋滋的,口头上却还在谦虚说:“那是哥大人错爱,怎么可能呢?” 脸上却洋洋得意,示意紫川宁,神情分明在说:看看人家是怎么说我的! 林冰点点头:“我也认为不可能,那时侯哥大人神智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紫川宁哑然失笑。 “哥大人还说到:他死后,恐怕杨明华就无人能制,担心你们斗不过他。他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把盒子交给紫川秀,让他找到盒子的主人,杀掉杨明华!’这是哥大人的原话,我也不懂什么意思,不过他说你会懂的。” 林冰递过来一个黑sè的小匣子,面上刻有一个金sè金堇花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历史悠久的古董,两百年前强盛一时的光明帝国林氏王朝正是以金堇花为标志。 紫川秀郑重的双手接过,他被给深深震撼了。 哥应星在生命最后一刻,心中想的仍旧是家族大局,仍旧是如何维系紫川一族的传承,这分赤胆忠诚,该如何评价啊。只是世事之奇,往往出人意料,dìdū之乱中紫川参星的胜利与杨明华的迅速败亡,连智慧如哥应星也难以预料。 林冰走后,紫川宁按奈不下心头的好奇,一把抓住紫川秀问长问短:“哥大人让你去找谁啊?当时杨明华权擎朝野,谁能说杀就能把他杀掉呢?这个盒子,是古物吧?它主人是谁啊?” 紫川秀珍重地把盒子收好,缠不过紫川宁,只说了四个字:“左加明王。” 紫川宁倒吸口冷气,马上停嘴。 ※※※ 江山代有俊杰出,各领风sāo数十年! 在西川大陆的战火芬飞的历史上,每一代都有过无数的武学强者,英雄辈出。武风昌盛的紫川家族,每一代都有个“第一高手”。就象不久前的雷迅。从这个意义上说,联手杀掉雷迅的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每人都可以算“三份之一”的“第一高手”。 同样的,与紫川家族抗衡数百年的流风家族也有自己的“第一高手”。 紫川秀曾经开玩笑说:“几百年累积下来,所有的“第一高手”加起来可以组成一个师团。” 但在这么多的高手中间,唯一能得到整个大陆上所有势力、所有人公认的却只有一个,林家的第一高手:左加明王。 一个寿命超过三百年的第一高手。 左加明出道于光明帝国末年,惊才绝艳,年仅二十一岁立即为当时的帝国皇帝(也就是帝国的末代皇帝)林坚毅破格任命为国师,对之十分倚重,甚至还给他封王,称“左加明王”。左加明亦感激帝国的知遇,宣誓效忠。 只是左加明王与光明王朝的关系很快出现了裂痕,至于真实的原因现在已经永远无人能知了。有人认为是由于当时的帝国元帅鲁单言嫉妒左加明王的受宠,故意设计陷害他;有人则坚信说是左加明王与林坚毅的一个风华绝代的妃子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这种**是最传奇的也是最流行的版本,毕竟大家都愿意听英雄美人、jiān夫情妇的故事)也有人说根本没那会事,大家一直很和和气气的。但是有一件史实是确凿无疑的,当决定整个光明帝国命运的蓝河会战进行得如火如荼时候,帝国最强的高手左加明王正在距离战场一万里外的嘉西海岸钓鱼。 帝国最后一任皇帝林坚毅、帝国元帅鲁单言、帝**团五十万主力于统统葬身于蓝河战场。 ※※※ 会战后一个星期,获胜的魔族军队营门口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年轻人。 他大声呼喊着魔族主帅的名字,要求与他决战。此举引起了魔族军团的哄堂大笑,没有人把他当回事。魔族刚消灭了人类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军团,眼看就要统治整个人间了,还有这样的“白痴”来要求单打独斗! 听到部下含笑着报告时候,魔族主帅云龙正在批阅文稿,头也不抬说:“杀了他。” 顷刻间,三千名魔族士兵尸横遍地。 当左加明王大步踏入主帅帐篷时候,云龙还能保持镇定:“壮士如此身手,请问尊姓大名?人族衰弱气数已尽,何不加盟我神族以共创未来?荣华富贵,随心所yù……”(他用的是魔族语言) 左加明王皱皱眉头,很坦白的承认:“我听不懂。” 拔剑,刺,拭镲,收剑回鞘,转身扬长而去。 旁观的十万名魔族士兵噤若寒蝉,无一人敢阻拦。 一个懂得人族语言的魔族军官把经过都记录了下来,收录在魔族的史册《神典》里面。 ※※※ 自从光明帝国灭亡后,左加明王成为大陆上各个势力争先笼络的人才。他却很客气的一一回绝了紫川云、流风恒、明林等各方霸主的邀请和收买,说:“我无意仕途。” 但是当林坚毅的女儿、七岁的林凤曦在被人追杀时候,历尽艰苦找到他,说:“左加叔叔,我们已经走投无路。帮帮我们。” 左加明王深深凝视了这个稚气的小女孩一会,开口说:“好的。” 此举让大家跌破眼镜,要求被拒绝的明林忿忿不平骂道:“搞不懂!林家又没钱,又没实力!左加明那家伙一定是个变态恋童狂!” 听到这话,左加明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一个星期后,明林在自家jǐng备森严的城堡里不明不白的死了,浑身上下一丝伤痕不见,也验不出什么病症。虎视耽耽的紫川云马上趁机把明林家族给灭了,把他地盘全部接收。 大陆上,军事既不强大、经济空前富有的林氏家族得以屹立不倒。每个人都知道,林家的背后,有绝代高手左加明王在撑腰。 当然了,几百年了,也有人不怕邪的:象流风家族的四代家长流风锐看着林家没有军队却zhan有大陆中心最肥沃的土地,拥有这么多的财富:他经受不住诱惑下令进攻林家。 流风军队毫不费力地杀进几乎没有抵抗的林家首府河丘。 左加明王也毫不费力的杀掉了全力抵抗的流风锐。 接任的是流风锐的弟弟流风利,他的格言是:“吃进肚子的肉绝对不吐出来!”拒绝从林家领地撤军。并且把流风家族的jīng锐“十字军骑士团”全部调进来守卫家族王宫。 结果流风利也死了。代表流风家族魔法、武功实力最高水平的十字军七千多名骑士死一半,伤残一半。 一个星期后流风家又迎接了第三个家长:流风迪。 他的抽签运气不好,被他的同族兄弟们逼着坐上了那个发烫的位置。 他说:“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做这个家长!” 流风家的元老大臣和贵族们异口同声说:“哪怕死你也要先做这个家长!” 他上任的第一句话就是:“马上从河丘撤军!” 生怕说迟了一秒钟,可怕的左加明王又杀了进来。从此再没有人敢于冒犯林家。经过此事,左加明王也奠定了了他牢不可破的“人类第一高手”地位。 这是一百多年前的故事了,但仍旧是大陆最经典、最传奇的故事之一。从哪以后,左加明王也离开河丘,从此浪迹天涯,不知所踪,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但是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活着,一定还在忠诚的守侯着自己的承诺,默默的担任着林家的守护神。无论什么时候,只有有人胆敢对林氏家族有任何侵辱,那他就要准备面对一把绝世无双的名剑…… ※※※ 紫川宁小心翼翼说:“这么多年了,明王…他老人家还健在?” 紫川秀漫不经心说:“应该还活着吧?那老鬼还欠我一屁股赌债没还清楚呢,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紫川宁目瞪口呆。 ※※※ 紫川秀却在苦恼:当时心情激动下夸下海口,现在自己怎么去救罗波呢? 现在dìdū最有势力的人无疑是总长紫川参星,可是…… 紫川秀摇头:他相信紫川参星对他的感觉正如他对紫川参星的感觉一样的“良好”。 总统领罗明海?紫川秀吐吐舌头,想都懒得想他。 看看旁边的紫川宁,紫川秀又摇头:虽说紫川宁是家族的未来家长,可现在还没有谁把这个17岁的“预备役总长”当会事――甚至连紫川秀自己都不把她当会事。 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无疑是很好的人选:他是自己的老朋友,最近又立了大功,得总长信任,对紫川参星很有影响力,唯一可惜的是他在万里外的远东作战,远水救不得近火。 统领处的其他成员中,惟有方劲跟自己有交情:可惜的是他病了在家休养,人不在dìdū。 想来想去之下,紫川秀只能找到一个人。他深得总长信任,权势如rì中天,手掌监察大权,军事法庭事宜正是他的职权范围,更重要的是他还是自己的“好朋友”! 家族监察长官帝林。 只是在dìdū事变后,紫川秀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与帝林这个“好朋友”来往,现在有事了才找上门去帮忙,帝林会答应吗? ; 第五节 机密 在dìdū,若论安全保护的严密程dù,总长府算第一,第二的就论到帝林了――这也难怪,谁叫他仇家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呢? 夜晚,当紫川秀去拜访监察长帝林阁下时候,尽管他已经出示了了副统领的军官证,忠于职守的宪兵们还是把他搜了又搜,严密到――紫川秀愤愤不平地吵着:“你们要不要搜内裤?”对方很有幽默的回答:“不用了,我们没带防毒面具。” ※※※ 是林秀佳开的门,她惊喜的说:“阿秀!是你!” 紫川秀痴痴地看着她的如花容颜,少女时的清丽现在更添上了一份少妇的容光焕发,接着才移下目光发现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有了身孕了。 一时间,心头涌起如真如幻,如梦如醒的感觉。 他干咳一声:“咳!嫂子。”――感觉复杂到难以形容。 ※※※ 对他的来仿,林秀佳显得由衷的高兴,领着他走进屋子,一边说:“你大哥刚刚不知道去哪里了,你就先在书房坐下等他吧。他快回来的了!” 紫川秀客气说:“不用了,我在客厅等就行了。” 林秀佳摇摇头,朝客厅方向努努嘴,做出个俏丽的调皮表情。紫川秀顺着望过去,看到客厅里面都已经坐了好多人,看他们制服肩膀上的星光晃动,都是品序不低的家族官员,却没有一个认识的。 紫川秀苦笑说:“好吧。”向客厅的众人客气地点头示意,跟着林秀佳走进了帝林的书房,却没发现身后的众人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这小子什么来头,我们等了这么久,连杯茶水都没有,他却大摇大摆的进了书房! ※※※ 在书房里,林秀佳一边招呼紫川秀坐下,一边给他亲手泡茶水上糕点――平时这种活都是用人干的。 紫川秀惊讶说:“好多客人啊,平时都这样吗?”在他印象中,这与帝林孤傲清高的为人不相符合。 林秀佳笑着说:“平时还更多!今晚是你大哥已经送走了一批。只是刚才监察厅说有急事,催你大哥赶着回去办,就让他们在这等着吧!” “哦,那他们找大哥都是干什么的呢?” 林秀佳撇撇嘴,做个不屑的表情:“谁知道?还不是来走后门打关系的吧?自从他当了这个劳什子监察长后,就没一天清闲过,来人总是没停过!”林秀佳口气虽是抱怨的,表情却很满足:妇以夫贵,哪个妻子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大权在握、受人尊重呢? 紫川秀却一阵脸红,尽管他明知林秀佳的本意不是说他,但他却正是来“走后门打关系”的! 林秀佳一点没察觉紫川秀的尴尬:“说真的,那些龌龊官儿赶都赶不走,让人烦。你是我们的老朋友了,却总也不来登门看我们!连斯特林都来了几次,你却一次都没来过。现在已经不象从前,又不用担心杨明华知道。” 紫川秀无言以对,林秀佳显然还不知道他与帝林在dìdū流血夜的冲突。他笑笑说:“一直忙――现在不是来了吗?” “好了,不说这个。阿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快二十了吧?听帝林说,你还一直没有女朋友?这可不好,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告sù嫂子我一声啊,我帮你介绍。” 紫川秀很想说:“就想找你这样的!”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我还没这个打算,嫂子你就不用cāo心了!” 林秀佳抓狭的看着他――那种狡猾的神情和少女时代一模一样,让紫川秀看得心里发痛――“我知道,你心里有个模子,标准高,也看不上一般的。”压低声音问他: “是不是前总长的那个小姑娘阿宁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可以出面帮你呀!” 紫川秀喝的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咳嗽连连,慌忙摆手:“千万不要,好意心领!” 这时候用人进来小声在林秀佳耳边说声什么,林秀佳皱起眉头。紫川秀趁机说:“嫂子,你要是有事情就先去处理吧,我在这等就行了。” 林秀佳犹豫下,说:“好吧,那你就自便吧!你可以随便找点东西看,我去去就来――不过估计你大哥也快要回来了。” ※※※ 林秀佳出了书房,顺手的把门给关上了,显得她对紫川秀极其的信任。 紫川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他回头过来打量帝林的书房,在书桌前坐下,书桌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一张照片:帝林、斯特林和他三人在远东军校的合影。三人亲热地揽在一起。紫川秀居左,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帝林在中间,摆了个很酷的pose;斯特林右边,温和地笑着。――冥冥中,这样的顺序仿佛预示了某种历史的残酷。 背景是一片桃树林,正是天时节,漫天绯红缓缓落下。紫川秀记起来了,正是在那个天的rì子,他们一起遇上了林秀佳。 照片背后是斯特林题的诗:“花正当,人亦年少!”字迹苍劲,下面是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的签名。 同样的照片紫川秀和斯特林也每人有一张。紫川秀没想到帝林如此珍惜这张照片,把它放到了书桌的最zhōngyāng。一股温暖的感觉在他心头流淌。 ※※※ 紫川秀并没有翻动桌子上的文jiàn,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算欣赏下帝林的花园。 书房的灯光泻进花园里面,紫川秀远远的看到花园的深处有两个人在谈话。一个就是帝林,另外个人却让紫川秀小小的吃了惊:黑旗军统领方劲。 两个人都是高手,同时产生感应回头望过来。帝林泰然自若的看了下书房的灯光,又转回头继续谈话。 紫川秀轻轻放下窗帘,但那一瞬间,方劲慌乱的表情已经深深印在他脑海里面。为什么他会在这里呢?他不是说病了在家休养吗? ※※※ 过了一阵子,紫川秀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杂声,许多个声音同时在说:“啊,监察长大人回来了!”“加班到这么深夜,大人真是辛苦了!”“大人您好!下官是……” 帝林含笑的一一回应着家中的客人,林秀佳上来帮他脱下军外套,噌怪说:“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回来!没看到这么多人在等你啊!”小声在他耳边说:“赶紧打发他们,阿秀在书房等你。” 帝林微一颌首,朗声对众人说:“有劳各位老兄久等,失礼了!只是今晚还有总长大人交代下来的紧急事务要处理……” 众人马上就知趣的表示:哪里哪里,他们的事一点都不急!当然是总长大人的事情优先了!纷纷告辞而去。 ※※※ 帝林对紫川秀抱歉的笑笑,说:“没办法。” 紫川秀打趣:“那是!监察长大人担负国家重任,rì理万机啊!” 帝林摇头:“以前还好点,这阵子忙得不得了!主要是那群召集来的民军,军纪太差了,整天就酗酒、打群架、甚至还有偷盗、调戏妇女的,搞的一片混乱。dìdū这个月的发案率比上月增加了五倍――你知道,凡是碰到军人犯罪的案子,治部少都是转来让我们监察厅处理的!” 紫川秀正气凛然:“该去追究他们部队长官的责任!怎么带兵的!” 帝林不动声sè说:“说得好!犯案最多的就是某个叫“秀字营”的部队,有一半的酗酒闹事打群架调戏妇女都是他们干的――明天上班我就把他们部队长官抓来问清楚!” 紫川秀马上不敢出声。 林秀佳在一边听得笑弯了腰,帝林搂住她轻轻吻了下,林秀佳不好意思的推开他:“不要啦,阿秀还在这呢!――你这做大哥乱教坏小弟!” “怕什么,阿秀又不是外人!何况他什么场面没见过?” 紫川秀在一边叫:“哎呀,我受不了了!我很纯洁的,经受不了这种场面!” “滚你妈的,跟我在这装纯情!――小时侯的黄sè书籍不都是你借给我吗?” 林秀佳在旁边喜滋滋的听着:“你们慢慢聊,我给你们上点酒菜菜――阿秀吃了吗?” 帝林说:“吃了!” 紫川秀:“没吃!” 帝林叮嘱她:“记得,等下只用上一双筷子就够了!” 紫川秀马上说:“对!我习惯用勺子和刀叉。” 酒菜很快就摆好了,帝林跟林秀佳说:“好了,你就赶紧下去吧,不用在这陪我们了――免得某人只喝了半杯啤酒就硬说自己醉了,趁机占我老婆便宜!” 紫川秀抗议:“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帝林毫不犹豫:“就是这么不相信!” 林秀佳笑颜如花:“好久没看到帝林这么高兴了――你们慢慢聊,有事叫我。” ※※※ 目送着林秀佳出了书房,笑容同时从两人脸上消失。 帝林慢慢说:“你看到了?” 问得没头没脑,紫川秀却马上明白他是指刚才与方劲在花园的谈话。他大摇其头:“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看到了。”句式从疑问变成了肯定句。 紫川秀只得承认:“是的,我看到了。”望望左右:“该不会是已经在“酒席后埋伏三百刀斧手,只等主人抛杯为号”了吧?” 帝林“哈哈”一笑,把手中的杯子一摔,“哐啷”一声,微笑说:“刀斧手的耳朵不大灵光啊――阿秀,你有心事,我看得出来。” 紫川秀老实地承认:“是的。” 帝林凝视着他,轻轻说:“罗波?” 紫川秀为帝林敏锐的判断而惊奇,他反问:“你知道了?” 帝林笑笑:“怎么会不知道!逮捕他的手令就是我签的,林冰那婆娘还来烦过我十几次,不过我没理她就是了。”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有救吗?” 帝林沉思了好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我会尽力而为。” 紫川秀忍不住问:“真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果然帝林已经冷笑着:“做人真的是要诚实啊!我只对你说了一次假话,看来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的了。” 紫川秀沉默,他明白帝林的意思:dìdū流血夜那晚的经历已经给他们本来牢不可破的友谊上划了条裂痕。刚才大家都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这个裂痕,努力修复着友谊,最后还是不得不要**裸地面对那幕惨痛的回忆。 这种事情也无法解释。他只能举起杯子向帝林敬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帝林吐出口酒气:“在这个世界上,少点实力,连从地上拔起根草都不行!更不要说活着了!”他望向紫川秀:“我的实力就是我够狠!” 紫川秀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帝林的这话不光是给他听的,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之所以有今天的高位,是十几万家族士兵和几百万魔族的尸体给我垫出来的!在远东,提起我“修罗王”帝林的名字,连小孩都不敢哭出声!” “我知道,你和斯特林是仁人君子,是正义之士,尽忠家族――但是又有什么好处?眼前的例子就是远东的哥应星,够忠吧?可是你看紫川参星那个老狐狸是怎么回报他的!?进“圣灵殿”,我呸!他自己干嘛不进去?” 帝林一边说,一边猛的喝酒,看来这番话已经憋在他心里很久了:“看到方劲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紫川秀点头:“是的。”却没有问“为什么”。 帝林眼神变得狡猾:“考你个问题:最近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你认为是什么事情呢?提示,是大事!” 紫川秀毫不犹豫回答:“杨明华败亡――他既然敢公开示威,不应该垮得那么容易!” 帝林一拍桌子:“正确!还记得那次在统领处我跟你说的吗?杨明华公开造反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一:从内部分裂远东军。二:收买拉拢明辉或者方劲中的一人。现在回头看,雷洪的叛变满足了第一个条件。” 紫川秀眼皮发跳:“被拉拢的是?”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 帝林平静的说:“在搜杨明华家的时候,我发现了方劲写给杨明华的效忠书。” 紫川秀大叫:“不可能!” “在那夜,方劲还带了一万多黑旗军埋伏在城外,不过我的部队抢先进了城,他见没办法,偷偷的撤走了。” 紫川秀还是摇头,不敢――或者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从小尊敬的、对自己又十分疼爱的前辈师长,勇敢豪爽的猛将方劲竟然是杨明华的走狗。从感情上说,他更愿意相信被收买的是明辉。 “其实在那次会议上我们就应该看出来的:死了两个黑旗军的高级军官,火暴脾气的方劲竟然没有当场跟杨明华翻脸,居然还要靠远东军的哥应星来为他们出头。这事情很反常,只是当时大家都太激动,居然没有察觉。” 回想起那天方劲的表xiàn,紫川秀其实已经相信了帝林的话了:“你为什么不揭发他?” “这件事情极端机密,连罗明海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揭发他?紫川参星对跟杨明华勾结的人是决不留情的,这件事情说出来,肯定有一大批人脑袋掉地的,让这些脑袋留在原处为我做事不是更好?” 紫川秀睁大眼睛望着帝林:“你要挟他?他同意了?” “他没有别的路走。”帝林体谅的说:“我知道,你对方劲很尊敬,但这是他自己站错了队,怪不得任何人。世界不是游戏场,没有“重来”二字――无论谁都一样!” 帝林似乎话中有话,紫川秀追问:“无论谁都一样?” 帝林没有正面回答,他站到窗前说:“有些事情我也是做到了监察总长这个位置后才隐约知道的。一直以来,监察厅都秘密设有第七司,这个秘密部门是专门监督用来那些掌握实权的重臣大将的。几乎在每一个他们觉得有必要重视的人身边,他们都安插有人。以前杨明华就是通guò萧龙的第七司来获取情报、控zhì家族上下的。同样的,紫川参星也有他的一套情报系统,同样的在家族上下大小官员身边安插jiān细。其中也包括你:你亲信的部下中也有他们双方的人。他们的名字是……” 紫川秀马上截断了帝林的说话:“这鸡蛋炒得不错,你试试。” 帝林凝视着紫川秀:“你早已知道了?” “这个汤做得就咸了――自从跟了你后,林秀佳的手艺都退步了!” “你怎么知道的?” 紫川秀只得叹口气:“她既不是功勋大将,也不是贵族出身,怎么可能一下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副旗本而且还恰好派到我身边来任职?还有那小白脸根本没上过战场,屁都不懂又怎么能担任幕僚职务?一看就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安排的。” 帝林笑笑:“我还真是一直小看你了,原来你早心里有数――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下,保证干脆利索不留痕迹。”说到“处理”时候,他露出洁白牙齿,笑容里带出丝杀气。 紫川秀一副天真无暇的样子,问:“处理?处理什么?” 帝林:“差点忘了你不喜欢杀人――还有种办法,就是我去揭破他们说他们是杨明华的残党,你来把他们保下。保证他们从此对你死心塌地。” 紫川秀摇头:“无论他们俩以前是什么,在那晚,他们已经以实际行动与杨明华决裂,赎了罪。如果揭破的话,就算我不介意,他们也不能坦然的在我部下任职了。那我就要失去很优秀的部下了。” “现在的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紫川秀的直属部下。”他停顿了下,直盯着帝林的眼睛说:“最忠诚的部下。”――这无疑是一个jǐng告,jǐng告帝林不得去sāo扰。 帝林也沉默了良久,最后开口说:“我不如你,阿秀。” 紫川秀诚挚的说:“大哥,我一生都是以你为荣的!” 帝林痛快的大笑:“得你叫回我声大哥,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他坐回来: “罗明海一心一意想要我的命,我一定要栽培自己的实力来自保,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我有信心不会输给他,但是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紫川秀的一阵感动,帝林知道他的个xìng不喜政zhì斗争,并没有用多年友情来勉强他加入。尽管他对别人是残忍无情的,但是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却是十分的真挚。 紫川秀一饮而尽杯中酒,许下千金一诺:“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决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帝林长感激的伸出手来,两人用力的一握,目光一同投向桌子上的三人合影照片,只见漫天落花中,三个生死好友紧紧相拥。一时间,两人的思索一齐回到了那个充满朝气和希望的远东军校时代…… ; 第六节 远东旧事 776年5月7rì,远东军校 “各位学员,现在开始上课!大家坐好了。” 五十多名来自各军团参加军官进修班的新任旗本军官学员临襟正座,聆听16岁的副旗本教官紫川秀的讲课。 “今天我给大家讲解兵法:‘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是什么意思呢?很简单,就是说:夹起尾巴逃跑的时候要快得象风一样,看到树林就往里面躲。万一敌人要是放火烧树林呢,那你就‘不动如山’死翘算了。大家明白了吧?好,下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意思说呢,打仗这玩意啊,是各位的命根子啊――没仗打了各位就得下岗,下个月薪水领四成――我们的总长大人是仁君,不忍心看着大家失业,所以才经常跟对面流风家的闹着玩的,以后大家可不要误会他的好意了,谁一不小心错手把流风家给灭了,那大家的饭碗都玩完,我跟他没完!” “另外一篇文章的‘内无法家弼士,外无敌国外患,国恒忘。’――大家明白了吧?要想保持国家不亡呢,就是多惹麻烦,找多点‘敌国外患’回来,国就‘恒存’了!” “打不过怎么办?打不过就跟敌人讲道理!――这位学员,你可真是苯了,是不是走后门当的旗本啊?――讲什么道理不可以啊,讲国际公法,讲国际公约,讲全人类友爱,讲我们热爱和平不跟你一般见识――都可以嘛!――但是流风家的听不听你那又是另外回事了。” ※※※ 下面的旗本军官们窃窃私语: “哪来这么个白痴给我们讲课?” “是哥应星大人特批进远东军校当的教官,听说他们有亲戚关系――明知道是白痴你还选他的‘战术理论课’啊?” “还不是冲着他的学分给得高来的:考试的给九十八分,不考试的给八十九分,交白卷不要紧,名字写错扣三分;上课从不点到,每节课只上半截,不留课堂作业――这么好的教官哪找啊!” ※※※ “教官,请问书上所说的:通形、挂形、支形、隘形、险形、远形六种地形有什么含义?在作战时候又有什么具体要求呢?” “好!这位学员的问题提得好,提得有意义,提得很及时,提得很有水平,提得有见地,提得……” “教官,请回答啊!” “不要急嘛,这么简单的问题教官我怎么会不懂?这个,这个,问题的问题就是这个问题啦,我的意思是,哈,一说你就明白了,很简单的――现在你明白了吧?” “没有!” “哎呀,没想到你理解力那么差劲,没办法了,只好找个苯点的的人给你讲解了――斯特林,快醒醒,别打瞌睡了,帮教官回答下问题啦!”紫川秀赶紧去摇醒斯特林。 “秀川老师,我很苯的,这个问题我不懂。”小声说说:“一个星期晚餐,上金台吃!” “斯特林同学,不要着急,慢慢想一下嘛!”紫川秀小声说:“混蛋,你不如改行抢!今晚请你地摊吃炒面!” “老师,我忽然发现自己还是不会耶!”斯特林小声说:“跳楼价优惠:五顿晚餐,金台酒店吃!” “斯特林同学,我知道你一定行的!”紫川秀小声说:“你敲诈啊!三顿炒面,多一顿都没门!” “老师,我忽然有点头晕,想不起东西了……”斯特林毫不妥协: “我就是敲诈!――谁叫你上次耍赖!四顿晚餐,还得酒水!” “斯特林同学,你是太紧张了,放松下。”紫川秀小声:“三顿,可以考虑上金台酒楼,酒水自备!” “啊,我要昏倒了,老师!”斯特林白眼一翻,就要躺下。紫川秀慌忙扶住,大力摇晃:“醒醒,醒醒,坚持住!斯特林同学!”小声说:“算你狠!金台就金台!” “啊,老师我想起来了!”刚才还奄奄一息的斯特林瞬间变得神采奕奕,朗声回答:“所谓通形就是敌我都可以zìyóu进出的地形,在这种地形呢,要抢先占领高处和向阳面,保护好补给路线;所谓挂形是指易进难出的地形,在这种地形呢,对突击没有准备的敌人是有利的,但是如果敌人严阵以待就很危险了;对敌我都不利出击的地形叫支形,在这种地形,最好是坚守,不要理会敌人的挑衅……” “恩,说得也勉强可以了,要点基本上都答对了――那位同学,你明白了吧?”紫川秀转向斯特林,声sè俱严:“斯特林同学,我对你很失望!答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要考虑这么久,rì后在战场上,你掌握数万家族士兵姓命,生死决于一瞬,难道你也希望敌人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吗考虑吗?” 于是斯特林惭愧地低下了头,对辜负紫川秀老师的期望表示无比的歉意。 紫川秀越说越气:“天才是什么?天才就是九十八分的汗水加两分的灵感!你啊,仗着有点小聪明,不思勤学,玩物丧志――那本《pyboy》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我?――这样是永远成不了大器的!来,你跟我来教导处好好反省下!其他同学,zìyóu自习!” ※※※ 两人出了教室。 “我说阿秀,你也太狠了吧?一节课只上了十分钟就逃了。还有啊,这个逃课理由好象上次已经用过了吧?我都不知道跟你进多少次教导处去反省了。” “哪里啊,你记错了!上次是说你痔疮发作了,我得送你去卫生室――这课再上下去我不得破产啊!――帝林哪里去了,今天他没来上课啊?” “他收保护费去了。” ※※※ 在死巷子里,几个远东军校的低年级学员缩成一堆,畏惧的看着容貌秀美的帝林微笑地逼近:“各位,下午好啊!喝过午茶没有?” 一个壮着胆子说:“帝老大,我们上个星期已经交过钱了……”话没说完,帝林的大头军靴已经一脚揣到了他脸上。 帝林递过去张餐巾纸给他擦鼻血,和蔼悦sè的说:“上个星期拉过屎了你这个星期要不要再拉啊?上次收钱是为了悼念雅里梅殿下忌辰一百二十五周年,这次是为了庆贺伟大的紫川云大人诞辰两百五十三周年,xìng质根本不同麻!――你身为家族士官生,难道就不为这个伟大的rì子感到无比欢欣吗?各位难道就一点爱国激情都没有吗?这样的话,就让我太失望了……” 帝林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充分地表达了帝林旗本是多么的“爱国”,而他对几个“不爱国人士”又是多么的“失望”。 这个时候斯特林与紫川秀出现在巷子拐角。几个军校生如见救星赶紧大叫:“救命啊,秀川教官!帝林要收保护费!” “帝林同学,你又在欺负新同学了!看来我非得对你动真格的的!”紫川秀义愤填膺:“各位同学,不要怕,如果帝林再敢欺负你们的话,去教务处告sù我,我剥他的皮!记得啊,一定要报告啊!”――一边说紫川秀一边拉着斯特林走了,走得还很快! 帝林看着几个失望的士官生,“嘿嘿”作笑:“告sù你们个秘密:我的皮给阿秀老师剥过不下一百次了!――好了,废话少说,现在是拿实际行动表xiàn你们爱国热情的时候了!我是最痛恨那些不爱国的人!” ※※※ 在校园后面的桃林里面,帝林找到紫川秀与斯特林,给他们一人一根冰淇凌。 紫川秀不满的说:“就这些?” 帝林:“没办法,经济不景气,做流氓也不行。保护费收不上来。” 斯特林一边吃得飞快,一边含糊不清说:“我觉得你们这样不是很好啊,欺负学弟是不对的……” 帝林横他一眼:“觉得不好你可以不吃啊――每次吃得最快不就是你!” 斯特林马上闭嘴,飞快的把剩下的吃完。 ※※※ 金台餐馆是远东军校附近最高档的(也是最宰人的餐馆)。斯特林与帝林大模大样地抢先踱进去,吩咐说:“今天我们要铁公鸡拔毛!尽管上好菜!” 紫川秀愁眉苦恼跟在后面,一张脸上清清楚楚写着“苦大仇深”四个字,整个一副被压迫了三千年民族的嘴脸。 三人吃饱喝足。 帝林摸着肚皮满意的笑:“好久没这么爽了!――我觉得吃阿秀的饭特别有成就感觉,吃得特别香!” 紫川秀把手插进口袋里面又伸出来,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问帝林:“请问流氓帝林,吃霸王饭通常有几种方法?” 帝林想了一下回答说:“方法一:蟑螂苍蝇法;方法二:脚上抹油法;方法三:食物中毒法;方法四:凶神恶煞法――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你要跟我说没带钱包吧?” “谁说没带,但口袋里除了钱包以外还有样东西……”紫川秀把裤子口袋翻出来,露出个很大的洞――大小刚刚好可以掉出个钱包。 斯特林惊奇:“上次付钱时候,你的钱包不是已经掉过了吗!你的钱包还真是掉之不绝啊―而且每次都掉得恰是时候!” 紫川秀分辨说:“这怎么一样呢?上次是假装的,这次可是真的掉了!”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方法四!” 帝林长身而去,一把把盘糖醋鱼打翻在地,再狠狠地把酒瓶一摔:“这是给人吃的还是给猪吃的!老子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菜!把厨师给我叫出来!” 紫川秀在一旁捂着肚子叫痛:“啊,我事物中毒发作了!” 斯特林若无其事地闪开,免得给碎玻璃砸到。 跑堂的伙计赶紧上来,一副明白什么回事的样子:“明白了明白了!几位大爷,稍安勿燥,有不满意的地方,厨师马上就来给各位道歉。” 就在这一刻,紫川三杰命运中最大的转折产生了。 ※※※ 779年9月16rì,帝林府宅。 监察长帝林微笑着说:“我还记得林秀佳穿着厨师围裙出来的时候,你都看得呆了,口水流得比吃糖醋鱼时候还多。” 紫川秀抗议:“当时口水流得最多的绝对不是我!你不也是,刚刚才摔了人家碟子,马上就装出副温柔的样子:“小姐,这味菜是你煮的吗?味道真是不同凡响啊!好得没话说!小姐,我想一辈子都吃你煮的菜,你愿意吗?”――刚见面就这样,你还真是把肉麻当有趣啊!” 帝林大笑:“你懂什么!女孩子就是喜欢肉麻,越肉麻她们越喜欢!最可恶是斯特林,当场就做了叛徒:“小姐,我跟你说,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想吃霸王饭!只有我是好人!”――把我俩气得!” 紫川秀也不禁婉尔:“是啊,险些就在当晚产生了紫川家族打架大赛的第一名。” ※※※ 夜sè已经深了,紫川秀告辞而去。临别时候帝林意味深长的跟他说:“阿秀,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出发到远东去了。你带的“秀字营”什么货sè,你应该也心里有数,我就不说了。远东目前局势,你要心里有个地:我们可能会赢一场、两场、三场甚至一百场战役,但是却不可能赢得这场战争,无论我们增加多少军队都一样。因为还缺少种能扭转全局的决定xìng因素,而这种因素却是不可能从战场上获得的。这句话我对斯特林也说过,但看他现在冲动的样子,显然没听进去。他要试图以人力回天意。” 紫川秀:“那你认为,能决定战局的因素是什么呢?” 帝林摇头:“我不知道。要不要听听我给你的忠告?” “说吧。” “绝对不要离开离哥伦要塞三rì马程的距离,随时准备应变不测。”帝林神情郑重。 ※※※ 走在回家的路上,紫川秀一路慢慢回味着帝林最后的说话,越想越觉得深不可测。 回首望去,原来灯火通明的帝林府宅,已经笼罩在一片深深的黑暗当中,令人无法看透…… ※※※ 两天后,发生了件令dìdū众人很不解的事情:监察长帝林阁下突然一反常态,积极推动远东军原副统领罗波的失职案子,摆出副要严加追究的架势,声sè俱严地放出风声:“这次非要砍几个统领处的脑袋让罗明海知道知道我帝林的厉害!”甚至还表示,在军事法*,他要亲自担任控诉官:“我倒要看看谁敢保罗波!” 消息很快传如了罗明海总统领阁下的耳朵里面。他只考虑了几分钟,马上就改变了立场,大力为罗波辩解,还要出席由总长紫川参星主审的军事法庭担任罗波的辩护人。 军事法庭如期开庭,会议上几乎成了总统领罗明海一人的表演专场,他慷慨陈词,字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赤水滩之败,仍人力不可抗拒之原因!败兵如cháo中还能力保哥伦要塞不失,罗波副统领不失名将风度,有功无过!家族对功臣之士不施分毫奖励反以铁索加身,岂不令前方百万将士心寒!?”――赢得大厅里面旁听的林冰等远东军官们一片热烈的掌声,惹得罗明海更是得意,顾盼左右。 相形下帝林的表xiàn就很让包括紫川参星在内的众人失望了:话说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论证自相矛盾,甚至在起诉书里面都没有搞清楚到底罗波是犯了失职罪还是指挥不当罪名,当场就被罗明海驳斥得体无完肤溃不成军。 结果,当紫川参星宣布罗波无罪时候,帝林一副被打败的公鸡样子,垂头丧气似乎站都站不起来了。 罗明海不屑地望了帝林眼,接着就洋洋得意接受部下的祝贺,恭喜他“又挫败了那个可恶的帝林了!”欢喜得他当晚吃多了一碗饭,还破例喝了酒。 ; 第七节 临别 第七节临别 “哎呀,这话你们是哪里听来的?”紫川秀大惊失sè,一副秘密被揭穿的惊惶样子。 “大人您就别装了,我们跟紫川宁小姐打听得很清楚了:您是人类第一高手左加明王阁下的的关门第五弟子,已经得到了他的十足真传,jīng通波纹神功、闪电刀、霹雳脚、铁头功、独孤九剑、如来神掌、葵花宝典、神龟冲击波、超级塞亚人三代――总之厉害的没得说就是了!” “唉,我不是已经叮嘱过阿宁,叫她不要到外面乱说了嘛……”――紫川秀深知道女人跟孩子一样,如果想她帮你广为传播某消息,最好的方法就是多叮嘱几次:“千万不要说啊!”――果然,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不到第二天罗杰三人就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来了。――而且谣言在传播过程中还会自动的繁殖,越来越活灵活现,最后定型成为成为了:“紫川秀是左加明王的亲传弟子!” “唉,事到如今,我只好承认了:没错!我就是左加明王的第五弟子!” “大人,您就放心了,我们会替您守口如瓶的啦!只是,我们有个小小的要求……” “哦,是这样:你们三个想跟我学武功!”紫川秀恍然大悟。 三人点头如鸡吃米。 “你们知道,这事情很难办的…” 白川拿出了一大叠票子,罗杰搬出了大堆的sè情杂志――紫川秀叹口气说:“你们老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呢?” “好,既然你们这样有诚意,我就把我们左加门派最深奥秘的武功传授给你们!” ※※※ 两天后,秀字营驻地里面,三位旗本在进行学习体会交流。 白川先行念诵内功心法,一字一字大声:“埯叭呢咪轰!” 罗杰:“这是什么?俺把你来哄?” 长川:“你笨啊!这是佛家的五字真言!” 白川接着读:“临兵斗者皆阵列于前!” 罗杰:“这是?” 长川:“这是道家的九字真言。”赞叹道:“阿秀长官真是学问渊博啊,把佛道二家之长都结合在一起了!” 白川唱:“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上起来做运动!” 罗杰把头扭向长川:“这又是什么?” 长川:“不要问我!” 白川唱:“阿里,阿里巴巴,阿里巴巴是个快乐的青年!” 罗杰:“………” 长川:“………” “你就象那,一把火!……沉渊卧海,爱是一种信仰,把你带回我的身旁……丹田如炉……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气走八脉,劲发四肢……青龙沉渊,白虎聚顶……无不自在,唯大觉悟……我爱拉芳!……安尔乐,无微不至的体贴…… 似动还静,察微见至,身无所在……真诚到永远,我们一直在努力……因为爱所以爱,谢谢你的爱,爱你一万年……至阳至刚,邪魔消退!哈!” 念到最后,白川一掌击出,“哗”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个大洞。 罗杰看得口瞪目呆:“居然有用耶!真的功力大增了!” 白川愤愤的说:“那个白痴!每出一掌都要把口诀念一遍,麻烦死了!没有比这更作弄人的武功了!” “谁说没有!”罗杰和长川异口同声的反驳,样子快哭出来了似的:“比起我们的来,你这还算好的了!” ※※※ 统领处内务官员李清红衣旗本踏进秀字营的驻地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罗杰旗本:他蹲着象只蛤蟆似的,面对初升的太阳张大了嘴巴,,喃喃细语象是在念什么口诀:“我是蠢驴…我是蠢驴……我是蠢驴……” “罗杰旗本,你在干什么?” “……我是蠢驴,你别干扰我:我正在练功,吸收太阳的元气……我是蠢驴…练成了就可以无敌于天下了!” 李清吐吐舌头:“那请问下,你们秀川长官在哪里呢?” “……我是蠢驴…大门进去右拐,我是蠢驴……门口贴着张**女人照片的就是了!” “谢了。”李清谢过,往里面走,只听到背后罗杰扬声开气,一声暴喝声传九里:“我是蠢驴!” “知道了!不用说那么多遍!”李清头也不回。 ※※※ “长川旗本,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四肢着地趴地上,舌头吐出来老长,大口喘气,一只脚还翘起来搭在电线杠子上,看起来很象一条…一条……那种哺rǔ类动物啊!” 长川斯文的脸上一红,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哦,这是目前最流行的自然疗法!” 这时候白川走过,目不斜视,口中念念有词:“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反吐葡萄皮…一是一,十是十,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不要把一说成十,也不要把十说成一……” 两人傻傻的看着白川的一边说一边走远,长川尴尬的笑笑:“白川最近打算改行说相声去。” ※※※ 紫川秀看到李清进来,热情地起身迎接。因为李清是紫川宁的手帕交,大家的交情一直不错。 一见面李清就说:“阿秀,“秀字营”什么时候改做jīng神病院了?” 紫川秀:“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啊?――起码我就很正常啦!” 李清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大早就拿着本sè情杂志在那看的人敢说自己很正常!?” 紫川秀赶紧把《藏阁》塞屁股下面,干咳一声:“李红衣旗本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李清收起笑容:“紫川秀阁下,我奉统领处命令而来,请集合部下,让我宣读统领处命令……哎,你怎么把我的命令抢过去了,不要拆,不要拆……唉!”她埋怨说:“我是钦差大臣,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啊!” “‘秀字营’马上出发赴哥伦要塞,听候方劲统领指挥。’奇怪了,不是说新征集的民军都有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吗?我们才两个星期啊!而且装备什么的都没有发齐给我们,有几个中队甚至连越冬的帐篷都没有齐备。” “这是总统领阁下的意思,表面上的理由是说远东战事吃紧,要赶紧支持斯特林,实际上的理由是dìdū治部少长官揭副统领的意思,他哭哭啼啼的跑到罗明海那里说: ““秀字营”一rì不除,dìdū一rì不宁。’快把那群畜生赶走!――阿秀,你知道dìdū民众是怎么评价你的部队的吗?” 紫川秀一本正经说:“dìdū民众看着秀字营威武的大军经过,一个个发出衷心的感叹:“威武雄壮,正义之师――真不愧是秀川阁下带的兵,纪律严明,风纪无双!!” 李清微笑:“你还真能瞎掰!你明知道现在大家说的是:‘dìdū三害:苍蝇、老鼠、秀字营!’” 李清起身告辞:“好了,就这件事情了。有什么事情没办妥当的,赶紧处理下。装备没齐的部分,可以来找我――你可知道,为了能把你们尽kuài打发走,后勤处是不惜代价的,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多敲诈他们点油水。” “还有件事情:我有封信要给斯特林的,你要去远东了,帮我带下吧。” 紫川秀心头一震,一直以来他都知道斯特林爱的人是卡丹公主,不提的话,他都忘了在名分上李清才是斯特林的未婚妻。 “记得哦,要亲手交给他哦!” 他默默的接过信:“好的。”心里却在感叹:女人真是没见识,以为去远东就象是去自家的后院似的。却不知道远东战场方圆近百万公里,斯特林部队又漂浮不定,如此广阔的区域如何能一定保证自己可以见到斯特林? 他送她到驻地门口。李清掉过头来,深深凝视着他意味深长说:“为了阿宁,好好保重自己。” 紫川秀心头震撼,却不露声sè:“对,为了家族的下代总长,确实应该保重自己。” 李清秀眉微簇,似是不满意他的说话,却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 “哥,你回来了?”紫川宁对他的突然出现有种特别的欢喜,“你买了花回来……哇,哥,你好棒哦!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人家的十八岁生rì了呢!” 今天是紫川宁的生rì!紫川秀吓了跳:他买花只是纯粹为了准备与紫川宁的谈话做衬托,却没有想到歪打正着,今天正还是紫川宁的生rì。看着紫川宁抱着束花欢喜得不得了的样子,他说不出话来: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跟紫川宁进行那种谈话吗? 卡丹从房间里面出来:“让我看看……怎么还有人拿*花当成生rì礼物送人的?” “啊,真的呀!我哥老是糊里糊涂的,真是的!”紫川宁虽然在抱怨,但表情却很陶醉:只要紫川秀能够记得她的生rì,哪怕在路边摘把草回来她也幸福得不得了。 罗杰、白川、长川都也来参加今天的生rì聚会――他们嘴巴上说:“我们为了友谊和祝福而来!”紫川秀却一眼看穿他们是为了不要钱的美食而来。白川送了一个音乐盒子,罗杰和长川两个“一到月底就穷得叮当响的臭男人”合伙送了一包瓜子。 紫川宁的心情很好,无论收到什么她都真诚的道谢。紫川秀知道,她出身豪门,平时品味很高的,也少有什么东西看得上眼的。 酒菜很丰盛,远东来的几个土包子大开眼界。卡丹微笑说:“都赶得上我们以前的宫廷宴席了。” 吃饭的时候紫川宁给紫川秀敬酒,祝福阿秀哥哥“旗开得胜,平安归来”――紫川秀这才知道,原来李清早把他要出征的事情通知了紫川宁――紫川秀默不作声的把酒一干而尽,众人陪同,就连平时不沾酒的卡丹和白川都喝得两张俏脸红扑扑的。 大家兴致很好。罗杰专门挑那些漂亮的女士敬酒,一回提yì为在远东的斯特林干杯,一回又提yì为家族早rì平息叛乱干杯,隔不到三分钟又提yì为出征人员平安归来干杯,殷勤得让紫川秀怀疑他的动机:他是不是想把女士们都灌倒了好混水摸鱼干些什么勾当……随后又释然:不可能,罗杰太蠢了,还想不到这个办法,如果是长川的话就很可疑了。 议论的话题老是离不开远东战事,紫川宁因为有李清这个朋友,得以知道许多有关远东的新闻。比如说统领处有意向成立远东战区统一司令部啊,只是关于最高指挥的人选一直无法确定。从战绩来看,统领处和总长都很属意斯特林,只是斯特林当统领的资格太浅,他当总指挥的话,恐怕难以驾御那个与他同级别的老油条明辉,如果要找个在斯特林与明辉二人级别之上的人的话,也只有总统领罗明海合适了。 说到这里,几个家族军官都笑了:罗明海不懂军事是出了名的。长川给大家说了个关于罗明海的笑话:一次他去指挥作战,眼看流风家的骑兵就要冲进司令部来了,罗明海依旧端坐不动,一言不发。眼看指挥官如此镇定自若胸有成竹,部下们勇气倍增,一口气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大家欢呼“万岁”时候,罗明海才偷偷扯过一个勤务兵来问:“我们到底赢了还是输了?”笑话并不是很好笑,大家却笑得不行。 ※※※ 卡丹偷偷的扯他下袖子,紫川秀会意的走到外面走廊来。卡丹递给紫川秀封信: “请帮我交给他……”这个“他”就是指斯特林了。 紫川秀木然点头接过,心头叹息,却下定了决心:“帮我把阿宁叫出来好吗?” 卡丹暧mei的看着他,打趣说:“啊,要说悄悄话了!好,我帮你叫。” 不一会紫川宁出来:“哥,什么事情这么神秘啊?”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脸红扑扑的。 紫川秀笑而不答:“等一下。”反手抽出军刀往走廊大门一掷,刀子毫不费力的穿透了门板,门后传来罗杰和长川的惊叫。 紫川宁这才意识到他们在偷听,笑得弯了腰。 ※※※ 紫川秀再用内息查看了下周围,确定真的没有人偷听了。深呼吸了口气,接下来的谈话是需要勇气的。 夜空晴朗,天上繁星点点,仿佛无数好奇的眼光在窥视着人世间。清爽的夜风吹来,让醉意的人感到一阵清醒。 “哥,我觉得你今晚好象不怎么开心似的,都不怎么说话。”紫川宁语气清醒了很多。 紫川秀慢慢开口说:“阿宁,我还记得,你小时侯怕黑,又爱哭,眼泪老是流个不停,你爸爸远星大人临去的时候,吩咐我说要照顾你,可是你哥哥是个没出息的,倒好几次反而要你照顾了。” “哥,咱们自己人,怎么说这种话呢?你一直在暗地里保护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年,dìdū暴乱,我爸爸不在家,凶神恶煞的乱民冲进总长府,侍卫都吓跑了,我吓得床上直哭,你只有八岁,握剑彻夜守在我的床前――我还记得,从被窝里面偷偷看出去,你的身影好威武哦!” 紫川秀摸摸脑袋说:“别提了,看到第一个走进你房间的人,我就“啊”的一剑劈过去,结果给人一脚踢得葫芦似的滚了出去――原来是你爸爸回来了,我足足躺了一个星期。” 紫川宁格格笑说:“可是我觉得你滚的姿势也很帅啊!” 回想起那段往事,两人都一阵感慨。紫川秀微笑说:“一转眼,当年那个挂着鼻涕的小姑娘已经这么大了。我总算也是不负远星大人的重托。――阿宁,就让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妹,好吗?”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我们一直是好兄妹啊!” 紫川宁没理解他的意思,紫川秀只得叹了口气,换个角度说:“阿宁,过两天我就要去远东了,可能要去很久。” 紫川宁平静的说:“不管去多久,我等你。” 紫川秀硬着头皮说:“也有可能回不来了。” 少女的双眸明亮如星,注视着紫川秀英俊的面庞:“不会的,我等你。” 紫川秀绝望得几乎要自杀:她怎么这么迟钝!他支支吾吾说:“恩,我们是好兄妹,你当然等我啦!只是,在等人的时候,还可以做点别的事情,比如,比如……” 紫川宁不明所以地看在着他,印象中这个潇洒自如的大哥从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紫川秀鼓足了勇气:“比如说,多出去走走,认识些同龄的男孩子。我发现,你好象都没有异xìng的朋友的,对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来说,这样不怎么正常。” 紫川宁诧异说:“我有很多异xìng的朋友啊?象斯特林大哥、罗杰、长川他们,都跟我玩得很好的。” 紫川秀哭笑不得:“我不是说凡是异xìng的就算是朋友……哦,不对,我的意思是说不是异xìng的朋友都算是那种“朋友”。” 他绞尽脑汁下终于想到一个很好的例子:“比如,那种“朋友”就象是卡丹和斯特林那对狗男女那样了。” 紫川宁睁圆了眼睛:“那种“朋友”?” 紫川秀肯定:“那种“朋友”!” “你让我去找个那种“朋友”?!!” 紫川秀低下了头,沉默。 卡丹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目光中渐渐波光流动,难以形容的表情,就象快要哭出来似的,纤细的身躯开始发颤。 紫川秀铁石心肠的装做看不见,他忽然对花园里的玫瑰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转身低头细细研究。 僵持的沉默仿佛可以一直延续到宇宙的尽头。就在紫川秀快要忍不住转过身来的时候,身后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 远去的还有他和紫川宁的初恋。 他转过身来,黑暗中,白sè裙子在渐渐远去,他突然想起一个词语可以形容少女临走的表情:凄婉。 他自嘲地一笑:紫川秀,你是个恶棍,该下地狱。 抬头望天,远方的明亮的星光中,仿佛有一双眼神在注视着他。 一双威严的眼神,时光的流逝丝毫没能减弱这双眼神对紫川秀的威力,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雷霆巨吼:“林河,清楚自己的身份!镀金始终不是真金!” 紫川秀的嘴角抽动:是的,我很清楚。这等的高门望族,岂是一个没来历没父亲的孤儿所能般配?我也清楚,紫川这个姓氏,不过是镀在自己身上的一层金子,稍微一碰,就看到里面寒孱的黄铜。再怎么说“视同己出”,对于紫川这个姓氏来说,我始终是外人。 否则,为什么,看到我与紫川宁的感情好,您马上就把才年仅九岁的我远远的发配到远东军校去?如果自己真的具有家族血统的,当年杨明华敢不请命就悍然抓我吗?以自己的才干,家族总长这个位置,又怎么轮得到紫川参星占据? 镀金始终不是真金啊!远星大人,这样的结果,是否就是您乐意看到的呢? 星光忽然又变得象少女泪光的双眸:对不起了,阿宁。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rì,你将开始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青时光,女人一辈子漂亮能有几年?我不想你把这么珍贵的年华浪费在无谓的等待中。 再见了,阿宁,原谅我的铁石心肠。当你的视线不再被我的身影局限,你会发现世间原来有更优秀的男子,值得你去爱;当有那么一天,你真的继任总长,你会明白我的苦心;当有那么一天,你与你心爱的人步入婚礼殿堂,我将在遥远的地方为你们祝福,那时侯,你心里是否还会惦记着曾经喜欢过的人? 并不是为了在远星大人病榻前的承诺,我将在遥远的地方,默默的关注你的身影,只等你的第一声召唤,我将出现,无论千山万水。 我爱的女孩啊,愿你不老不死,幸福美丽。 而我,将永远守护着你,纵九死而无悔。 ※※※ “秀字营”八千官兵于当晚半夜出发,开拔远东战场。紫川秀走的时候没有惊醒紫川宁,只是在客厅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年多来住宿的食宿费用和房间钥匙,悄悄的离开了紫川宁的庄园。 回首望去,紫川宁的房间一片漆黑。他叹口气,掣马奔驰,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却没发现漆黑的房间里,窗帘被偷偷的拉开条缝,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的笔挺的背影,直到他深蓝sè的军官制服渐渐淹没在浅褐sè的士兵队列里面。 紫川宁轻声祈祷:“神啊,我的十八岁生rì愿望是:请保佑紫川秀哥哥平安。” 珠泪如雨。 ; 第八节 丛林 “埋伏!”斥候兵的jǐng告在下一秒变成了惨叫:一支土制的投枪准确地穿透了他温暖的胸膛。投枪如雨点般继续飞来,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在队列里面响起。 遇袭的zhōngyāng军士兵迅速的聚拢起来,围成个原形防御圈,一手拿刀一手举盾的盾牌手们自动的站在最外围,上百面方型盾牌自动的结成一个圆阵,半蹲着的弓箭手从盾牌的上方向密林的深处shè箭还击。投枪仍然不停的shè出,却再难以伤害盾墙后所躲藏的士兵们。 队伍的大队长,小旗武士杜克拉怒吼一声:“第五中队,上!把那些暗箭伤人的兔崽子给我揪出来!” 三十几名手持马刀的士兵大吼一声:“雅里梅!”,猛然向茂密的灌木林后发起了冲锋。他们原来都是骑兵,丛林战中不能骑马,却没改变他们彪悍的作风。三个士兵在冲击过程中中枪倒地,其余的人却勇敢的冲近身去,围住十几个半兽人砍杀起来。 半兽人抵挡得同样坚决,它们毫不理会“哇西里瓦路!(投降不死)”的喊话,勇猛的用简陋的标枪与锋利的马刀对杀,在雨后的丛林泥泞地,双方不断的有人溅血、惨叫、倒地,双方都没有人后退,胳膊被一刀砍掉了就换只手拿枪,肩膀被木棒敲碎了咬咬牙照旧扑上去,还有个zhōngyāng军士兵腿被打断了,他就滚在烂泥地上继续挥舞着马刀砍敌人的腿。 杜克拉看到半兽人已经伤亡过半,回头喊道:“弓箭手,上!解决他们,你们先退开!” 弓箭手们轰然应答开始挽弓拉弦,正要上前。“哇”的一声吼叫,四面密林中又涌出来了数以百计的半兽人,高举着标枪和木棒,凶狠地围杀上来。士兵们马上又结成了圆阵抵御,在阵型的外围又开始了残酷的搏杀。 杜克拉的脑子“轰”的一响:“中埋伏了!”高声叫唤:“第五队的,快向大队靠拢!” 离开大队的第五中队的三十几名士兵拼命的往回突,却被上百名拿着巨棒的半兽人狂吼着包围了,到处是挥舞着的兵器,寸步难进,一个个被打得血肉横飞、脑浆迸裂,惨叫声密集地响起。 大队的士兵也奋力的靠过去想接应他们,却被几百名叛军挡住了去路,双方激烈的交锋,每一秒钟都有人溅血倒下。他们与被围士兵隔不到三十米,双方可以互相看到喊话,却没办法接近一步,看来等不到大队过去接应,那些没法结阵抵御的士兵就要伤亡怠尽了! 一声清越的呼啸,一个人影一晃,不知如何竟穿过了几层的包围圈,冲入被围困的士兵中。这个个子不高的人类身法极其快捷又干脆利落,赤手空拳,但是举手投足间就有敌人就一声不响的仆倒地上,竟然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如何出手的,素以巨力著称的半兽人在他面前似泥捏纸糊般不堪一击,一下子把半兽人的包围撕开个口子,被围的士兵就势一冲,回到了本阵。 眼见埋伏不成,一个高个半兽人指挥官“哇哇”几声,刹那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群半兽人狼奔兔突的四散逃走,纷纷钻林藏草的消失无影,消失得就如他们出现得一样突然。 厮杀声一下消失了,深秋的密林重又变得寂静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小鸟的鸣啾声、雨水从树上滴下来的滴答声、伤者躺地上轻声的呻吟。深秋午后苍白的阳光无力地透过树叶进入密林,斑斑点点的照在绿绿的青苔上,照在汪汪的积水潭上,照在战死者年青而苍白的脸上。 士兵们大口的喘息着,手指还是用力握紧刀子,肌肉绷紧,杀红了的眼睛仍旧四处搜寻着下一个厮杀对象,他们还不敢相信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已经结束了。 杜克拉第一个清醒过来,大声吩咐:“一个个木桩子似的立那里卖什么傻啊!还不帮受伤的弟兄们包扎下!你们几个,砍几棵小树,准备担架。” 士兵们如梦初醒,一个个答应着拿出医药包裹伤口,检查地上的人是否还活着,看看是否可以抓到个俘虏。 杜克拉想起来了:“刚才是谁那么勇敢冲过去救了我们弟兄啊?” 几个弓箭手一起指着个东张西望的年青士兵:“是他!是他救了我们的弟兄,他立大功了!” “是我。”年青士兵不好意思的笑笑,露出口洁白的牙齿――那也是他脸上唯一白的地方了,面上溅满了污泥,个子不高,给人jīng悍感觉,目光锐利又很沉稳,军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楚本来颜sè了,光着脑袋,帽子在厮杀中掉落了,他正在四处张望着找寻。 “好样的,小伙子,好样的!干得漂亮!――你不是我们部队的吧?” “对,我刚经过这里,你是部队长吧……” “对你个头!”杜克拉勃然大怒:“你们长官就一点没教你吗?跟上级说话要加尊称,要干脆利索,要说:‘对,大人!是的,大人!’――重来!” 年青人好脾气的笑笑,立正说:“是的,大人!” “恩,这才象个当兵的样!好了,告sù我你的名字、职务、所属部队番号,我会帮你请功的!” “那可真是麻烦您了,大人。”年青人笑容可掬:“名字全称:斯特林。左那,隶属家族zhōngyāng军,职务:zhōngyāng军司令长官、统领处委员、最高军事参谋委员会委员――您可打算什么时候帮我请功啊,大人?”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帽子,吹吹上面的灰尘,拭搽干净污泥水,露出了明亮的金鹰徽章。 ※※※ “大人,今天您又不听话了!”zhōngyāng军参谋长唐平副统领埋怨说,口气就象是医生埋怨不肯吃药的小孩:“您是下去视察部队防务的,怎么冲到最前面去了?万一有个闪失…” “对!”军团副司令秦路副统领也帮腔说:“下面的师团长们纷纷抗议说:‘我们欢迎斯特林大人来我们防区视察,但是能不能让他不要老冲到最前面去?万一大人在我们防区出什么事情,我们承担不起啊!’大人,您神勇无敌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作为军团的统帅的职责和士兵是不同的,我们负责的是运筹帷幄,制定计划,指挥……” “好了,好了,我知道就是了。”斯特林赶紧岔开话题:“今天我看了下左翼的三个师团,卢宁师团的防务还可以,战壕也挖得很好;文河师团的就差了,从上到下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走了半天居然连个哨兵都没来盘问我下,战壕挖得跟水沟似的,浅得根本藏不住人,甚至还有个二百五大队长带了三百多人就要冲进维斯度森林里去找叛军麻烦――我不是已经下了禁令:“追击不许进入森林!”了吗?”说到这里,斯特林已经是声sè俱严。 秦路忙解释说:“文河师团原来是骑兵师,善攻不善守,他们的军官都是习惯进攻的――我会马上跟文河说这事情。” “不能再进攻了,我们的伤亡太重了。那个该死的鬼林子,死多少人都不够!”斯特林叹气,口气转为严厉:“督导不严,文河是要承担责任的,你告sù他:他被降职了,从红衣旗本降为旗本,依旧担任第三师团的长官,告sù他,要是敢再犯,自己去找军法处报到去吧。” 秦路和唐平都不禁失笑:文河两个星期来已经是第三次被降职处分了,每次斯特林都是声sè俱严,可是隔不了几天又找个理由帮他升回了原职――不但文河如此,几乎所有军官都知道,斯特林作风雷厉风行,在他部下任职,很容易就可以获得提升,但跌也跌得很快,因为斯特林是从不宽容懒惫的。以至于军官们每天早上起来都要打发人来问参谋部:“今天我是旗本还是红衣旗本啊?”“什么,我已经降到小旗武士了!前天我还是副统领呢?!” 唐平说这才找到机会告sù斯特林:黑旗军代理司令长官明辉已经到了,就在司令部等着斯特林。斯特林大喜:明辉的到来即意味着强大的黑旗军团就在附近,一直孤军奋战的zhōngyāng军将士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 在木板和树枝搭建的简陋的司令部里,家族在远东地区最高级别的两位指挥官会晤了。 斯特林举手敬礼:“向您致意,大人。我奉命坚守。 明辉回礼:“向您致意,大人。我奉命增援。” 明辉及其随员一个个深蓝sè制服笔挺,雪白的手套上一尘不染,军靴擦得乌黑发亮,肩膀上金sè的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jīng神饱满神情昂扬;相形之下,zhōngyāng军的军官们制服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神sè委顿,很多人绑着污黑的绷带,光着脚丫搭拉着烂了大半的靴子,有几个军官甚至光着膀子参加会议,就连身为军团长的斯特林也好不到哪去,一身污泥水,连帽子都没戴,光着脑袋很不成体统的会见来客。 黑旗军军官们交换了眼sè,嘴角都露出难以察觉的笑意:这就是家族第一jīng锐部队的风采?比群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两大军团高层会面,本来是很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可是给明辉很煞风景的破坏了,他嚷嚷说:“斯特林,难道zhōngyāng军就从不吃饭的吗?我们走了老远的路,累坏了,来了这么久也没有人给我们点什么吃的。” 斯特林苦笑,连忙道歉:“对不起,下面人不懂事――马上给明大人和各位贵客做饭。” 军团副长官秦路露出为难神sè,他是主管后勤的,口号是:“要命可以,要粮没有!”――这次看到斯特林的命令坚决,他赶紧下去吩咐“做饭!” 热腾腾的米饭很快端了上来,几个zhōngyāng军军官掉过脸去,不让客人看见自己脸上流露出的谗意。米饭香味对他们刺激实在太大了。 明辉奇怪说:“斯特林,你们不吃啊?” 斯特林解释说:“在下面部队我们已经吃过了,明大人请尽管慢用。” 明辉笑笑说:“斯特林也学会去下面打秋风,下面的伙食确实不错――不过没有点菜这饭可是怎么下咽啊!斯特林,你也太小气了,好东西都藏起来。我知道你们前线生活艰苦,也不要求你们新鲜鸡鸭鱼肉了,不过点腊肉总该有吧?” 主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斯特林苦笑说:“抱歉,也没有――改天等我们打到点兔子什么的野味再给明大人您送去吧。” 明辉确实也饿了,埋怨了两句就埋头大口扒饭,还不忘一边教导斯特林:“士兵们吃不好,士气就起不来,所以啊,军队打仗啊,供给问题是关键!斯特林,你还得多学学啊!” 言下之意思是老子我吃盐多过你吃饭,统领处最近打算在挑选远东战区司令人选,你小子rǔ臭未干,还嫩着呢,怎么跟老子我抢! 一旁的zhōngyāng军军官都露出愤慨之sè:当初军情紧急,zhōngyāng军根本没来得及筹集补给就上了战场,又一直深在敌后,供给线常常给切断;而明辉所带的黑旗军不但姗姗来迟,把沿途各省的粮草都搜刮一空,又一直躲躲藏藏的不与敌人正面交战,现在倒站在一边说风凉话! zhōngyāng军参谋长唐平忍不住说:“明辉大人的战报下官也拜读了,贵部于一周之内杀敌七百万,神勇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功勋卓著啊!” 一众zhōngyāng军军官都笑出声来,对于明辉的虚报战绩他们是恨得牙痒痒的:既然叛军都给你杀得光光了,那我们还剩什么功劳啊! 明辉抹抹嘴,漫不在意说:“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功劳,都是为家族效力罢了!”竟似一点听不出来话中的讽刺意味。 斯特林摆摆手,阻止了唐平的进一步讽刺。早在西部与流风霜作战时候,他就领教了这位“明大人”的脸皮的厚得可以顶上斯特林、紫川秀和帝林三人加起来的,讽刺他就象拿跟火柴戳铁甲,根本无关痛痒――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远远的见到流风霜就马上跑得比兔子还快了。 吃完饭,马上开始会议。 斯特林给明辉介绍zhōngyāng军的情况:“zhōngyāng军从dìdū出发时候总兵力一共十五万人,其中五万骑兵,十万步兵。经历了瓦伦战役、远东大追击、云省维斯度森林阻击战等苦战后,损失兵员将近五万,其中骑兵的损耗特别大,五万骑兵已经剩不到两万,军队中也没有了后勤的战马,几乎已经失去了快速的机动力,士兵疲惫、伤病严zhòng。因此,他请求明辉让黑旗军暂时接替zhōngyāng军的防务,让zhōngyāng军部队有个休整的时间。 明辉托着下巴听着,咋咋嘴皮子:“这事情…难!斯特林大人,您知道了,我们的黑旗军本来是防守林家的二线部队,我们的士兵都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恐怕难以承担此重任。还有啊,我们的部队走了很远过来,也需要休整啊!再说了,我们不是远东本地人,水土不服,很多人都拉了肚子,严zhòng影响战斗力;还有啊,最近我们都没有了新鲜水果供应了,大家都很不满意……” 听着明辉一条条的列数着理由,斯特林心头一阵火起:黑旗军部队不水土不服,难道zhōngyāng军就是远东本地的吗――全军半数以上都感染了痢疾了!你们只是没有水果供应,我们却只能吃野菜;说你们没有战斗经验――难道我们zhōngyāng军就是一出娘胎就会打仗的?何况,这也根本不可能,那次上几次对流风家的战争黑旗军不都参加了吗? 斯特林压落了火气,问:“然而统领处命令明大人所部增援我们,大人到底打算如何增援法呢?” “哦,来之前参谋部的给我说了个计划,我觉得,这计划,行!来啊,打开军用地图。” 明辉在地图上比画:“这里是维斯度森林,叛军主力就在其中;这蓝带子是贵军的防线,我军呢,就打算在这条红带子一线布防,与贵军并肩作战,一同消灭叛军!” 斯特林一看几乎气得骂娘:明辉所说的黑旗军布防的红带子几乎全部在zhōngyāng军的蓝sè防线后面,他嘴巴上说得好听:“并肩作战”,实际上是躲在zhōngyāng军后面袖手旁观,保存实力。 然而他马上控zhì了自己的情xù:明辉并不是自己的部下,自己并没有权力向他下命令,只能通guò自己的上级统领处或者紫川参星给他命令,但是此地距离dìdū数千里之遥,公文一来一往起码要上几个星期;还有统领处和紫川参星是否同意自己的建yì还是个问题,就算他们肯发命令,但你有你的理由,如果明辉也提出他自己的理由呢抗命呢――大家都是统领处成员,他有这个权力的。到时候公文来往官司真的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了。 可是眼前急需要休整的zhōngyāng军真是度rì如年了,每天都会因伤病和饥饿等非战斗原因损失几百士兵。坚持还能战斗的也不过是勉强还能站起来罢了,一个个饥肠粼粼,瘦得骷髅似的。 斯特林只有与明辉好声好气商量,可是不管他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哀求许诺保证,明辉还是油滑得象个玻璃弹子,以不变应万变:“这事,难啊!” 斯特林几乎丧失了信心,甚至产生了这样的念头:等你明辉部署好了,我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带着部队一走了之,让叛军直接跟你打交道好了――但是想归想,他知道知道自己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万一明辉那个混蛋也学着他的样子跑掉了,谁来防守维斯度森林?好不容易平定了几个省份,叛军再度冲出来蔓延远东全境,责任谁来负? 不知不觉中,夜sè已经降临了。明辉起身正要告辞说:“好了好了,这些事情改天再说了,我得回去了。” 斯特林拿他没办法,总不能扣押他吧?剩下一群zhōngyāng军军官愁眉苦脸的坐那里发呆。 斯特林强打jīng神,对部下说:“没什么,仗还是一样往下打,饭还是要吃的。”勤务兵把大家的“晚饭”端上来:一大锅稀得见人影的野菜汤。本来菜汤里面应该有点粮食的,可是今天的粮食定额早给明辉几个吃光了,大家就只有光吃菜了。 斯特林舀了碗汤水,里面没几根野菜,他苦笑着,想:吃野菜汤的秘诀就是:使劲喝汤,喝到肚子鼓鼓为止就算是饱了,然后一泡尿又饿了。 大家正愁眉不展地进餐时候,门口传来明辉欢快的声音:“好啊,我来的时候不吃,好东西都等我走了再拿出来。今个儿,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我也要一份。”天黑了,黑旗军官们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只得又返回zhōngyāng军,打算过一晚明天再说。 斯特林还没来得及掩饰,明辉已经探头过来了:“让我看看斯特林开的什么小灶啊?”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sè就变了:“你们就吃这个?” 斯特林羞得都不好意思出声了,唐平小声嘟嘟几句:“不吃这个吃什么?今天的粮食都给你吃完了。” 明辉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说:“拿个碗给我。”他也舀了碗汤水喝起来,刚一进口就露出难以下咽的表情,把碗一搁,直盯着斯特林:“这样多久了?” 斯特林眼看瞒不过去,老实回答:“两个星期了,我们的供给早断了。” 明辉眼中shè出凌厉的神sè,让人难以相信他与刚才那个打“哈哈”的油滑官僚竟然是同一人:“为什么不报告?”旋又改口说:“谁捣的鬼?罗明海?为什么不向总长大人告发他!”他心头明白了,一定是罗明海嫉妒斯特林战功卓越,生怕他会取代自己的位置,故意如此。 斯特林正sè回答:“事无巨细,凡令总长大人烦心的,皆我等臣子的罪过。”他不想在这个国难正危的时候跟罗明海闹官司。 明辉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斯特林,你是好样的!但我明辉也是条汉子!时间长了不敢说,顶上个把两个星期,我们黑旗军还办得到!你们就撤下去休整吧。” 斯特林大喜,深深一鞠躬:“明辉大人高义,斯特林谨代表zhōngyāng军全军将士谢过!” 三天后,黑旗军部队进入阵地,接替zhōngyāng军部队防务,从远东战事开始就一直激战不休的十万zhōngyāng军士兵得以喘了口气,撤向远东的得亚行省休整。 c)2000-2006原创协会版权所有 ; 第一节 征途 “大家看清楚了,”白川战战兢兢在黑板上画了个长条的椭圆,在椭圆的上面添了个小圆代表脑袋,再在椭圆上插上四条粗粗的直线代表四肢,想了下觉得不满意,又在小圆圈里面添上了眼、嘴、鼻,最后如释重负地、很满意地拍拍手,对士兵们说: “这就是半兽人!大家都得认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以后看到长这样的就动手好了!” 士兵们在窃窃私语:“我怎么看起来象棵树?” “谁说象树了?这分明就是个冰糖葫芦啦!” “看着象罗杰长官――难怪他那么凶,原来是半兽人化装的!” “真的耶,越看越象,咱们揍他去!他上次刚好欺负我来着!” ※※※ 此时“半兽人”正以“久经沙场的老战士”身份给新兵们讲述他的战斗经验: “那一次,我只有一个人,在我左边有三千个魔族,在我右边也有三千个,在我前面有一万个,我后面……” “没那么多,罗杰,没那么多,你记错了。”一旁的长川以实事求是的口吻纠正他说:“当时我数了下,记得只有九千八百九十五个――就那么多。” “敌人大声喊杀着扑了上来,张牙舞爪的,嘿嘿,要是你们啊,碰到那种场面啊,非尿裤子不可――” “现在的年青人胆子确实不行了。”长川插嘴说,一副久经风霜举重若轻的口气。 “可象我这种沙场的老兵就什么都不怕了!当时我好整以暇的点了根烟,斜眼都不望那些魔族兵一下――我不记得是什么牌子的烟了,长川,你还记得吗?” “瞧你这记xìng,那天你抽的不是‘555’吗?” “哦,对!――然后我朝他们涂了个烟圈――好圆好圆的烟圈,眼皮都不咋一下,伸出中指比了下,努努下巴,意思是:你们一起上来吧,省得老子我费事。” “唉,”长川叹口气,很惋惜地说:“罗杰老是这样,举止不文明,你们可不要学他。” 一个新兵听得紧张,赶紧问:“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那些兔崽子就一起扑上来,然后老子我就满不在乎的一下……” “然后罗杰满不在乎的一下被魔族搞死了,身子撕成五六截,肠子脑浆流得满地是,躺那里发臭,几个过路的蚂蚁好心帮他收了尸,啃得只剩一副白花花的骨头架子摆草丛里,你现在去还见得着。” 不知什么时候,“秀字营”长官的紫川秀已经过来了,在一边冷冷的说。 “大人!”罗杰和长川赶紧跳了起来行礼。 ※※※ “秀字营”的士兵们尽管在dìdū的大街小巷里打起群架来骁勇无比所向披靡,但他们更爱的却是吃喝享乐,冒着烈rì在太阳底下行军实在让他们难以忍受。 “哎哟哎哟累死了!老子没受过这样的苦!” “太阳太猛了,会损害我洁白无暇的肌肤的。” “真的,骑马太累了,我大腿上的皮都给磨破了!” 于是他们纷纷抗议,威胁说要兵变,以为这样就能吓倒那个软软的紫川秀――以前拿出这招来是百试百灵的,尽管白川一再好心的告诫他们:“阿秀长官这两天脾气很坏的,最好不要惹他。”他们还是执意要如此,贴出抗议书,赖在斯托夫市坚决不走了。 ※※※ 当天深夜,紫川秀低沉着嗓子:“说要兵变的中队就在这里吧?” 白川、罗杰、长川三人鸡叼米似的点头,不敢说错一句话。 “嘿嘿嘿嘿,”紫川秀发出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你们在这等着。” 他一个人拉开营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接连不断的惨叫呼号声划破了整个城市的夜空,孩子在梦中被惊醒吓得号啕大哭,母亲赶紧把他抱起来:“宝贝,乖,乖,再哭的话就送你到‘秀字营’去!”小孩马上闭上了嘴巴。 其他参与兵变的士兵更是听得胆战心惊,拿几张被子都挡不住那声音直往耳朵里钻,想了又想,赶紧爬起床偷偷把抗议书撕了下来。 ※※※ 半个钟头后,惨叫声忽然全部停止了,又静得让人心里发毛。门口又开了,紫川秀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淡淡说:“他们睡着了。”拍拍手上的灰尘,走了。 一个士兵奄奄一息地挣扎着爬了出来:“报……告长官,刚才,一只长得很象阿秀长官的怪兽袭击了我们,弟兄们都…”话没说完,他吐出了口血昏了过去。 白川大声喊:“卫生兵,快过来啊!” 罗杰小声说:“看到了吧?惹了失恋中的阿秀长官就是这个下场。” 长川心有余悸的看着那个士兵的惨状,开始祈祷:“上帝啊,你快帮那个小白痴再找个女朋友吧,不然我们都完蛋了!” “阿门!”三人同声应和。 ※※※ 第二天天没亮,士兵们就自动的集合了,队伍又前进了,只见口号嘹亮,军歌飞扬。紫川秀所到之处,士兵们纷纷大声交谈说: “哎呀,我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是啊,骑马真是太有意思了,我越骑越喜欢了!” “我觉得啊,一天只走一百里路太少了,一天走三百里才合适啊!” 流氓的世界里,拳头大就是老大。既然紫川秀的拳头大到可以顶上一个中队五十多双拳头加起来的,那紫川秀就是无可质疑的老大! 何况紫川秀这个“老大”还是很照顾“小弟”的,也很“罩得住”!在凯格市的酒吧里,士兵们跟当地的流氓打群架输了,紫川秀马上带了一个大队五百多人过去帮他们“讨回场子”,打得那些流氓鬼哭狼嚎,鸡飞狗跳;在达玛行省的首府,当地的后勤部官员拒绝给他们提供粮草,说:“‘秀字营’?没听说过这个新成立的流氓团伙。”紫川秀当即下令动手,用棍子把几个官员包括一个旗本揍的四脚朝天,最后不得不乖乖的给了粮草,还加了一半。 那群流氓围在一边乐不可支,他们最爱听的就是受苦人的叫疼求饶声,说:“嘿,我们长官硬是一只狮子!谁要是亏待了他的羊羔们,他可饶不了他!” ※※※ 行军每经过一个大城市,紫川秀还主动的放士兵的大假,士兵们欢呼:“秀川长官万岁!”纷纷跑去了酒吧间、歌舞厅――他们确实是很真心地欢呼,走遍天下也找不到比紫川秀更“体贴”的上司了。 白川气急败坏:“大人,统领处要我们赶往哥伦要塞听命……” “我们不正是在去哥伦要塞的路上吗?” “可是时间……” “他们只是命令我们去,又没规定我们什么时候到。” “但是军法处……” “监察总长官帝林是我大哥,你还担心什么!” 于是谈话结束。 ※※※ 每次休假夜sè降临,紫川秀吩咐白川三人留守空空如也的军营,大摇大摆的把军官制服一脱,哼着“独自去偷欢”走出军营消失无踪,总是天快亮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白川大骂:“白痴透顶!看你怎么死法!” 罗杰感慨说:“自从阿秀长官被宁小姐甩了以后,他就化悲痛为xìngyù了!” 长川不满说:“阿秀大人真是不够意思,有好门路也不带我去。” 他试着跟踪,第一次被几个流氓打劫缠住了失去紫川秀踪影,第二次跟踪又碰上拉客的jì女扯着他不放,等他好不容易脱身了,紫川秀又不见了;第三次是被治部少的巡夜jǐng察把这“在可疑地方逛来逛去的小白脸”当成男jì抓回去关了一夜;最后一次在黑巷里莫名其妙的被人一棍子打晕了,醒来时候钱包什么的都没有了。 ※※※ 白天的时候总有不少人来找紫川秀,有男有女,一个个神sè诡秘眼光不正,鬼祟得活象要进行毒品交易的黑手党,跟紫川秀在屋子里面把门一关就是老半天,最后躲躲闪闪的从后门走掉了。 每次“秀字营“起程时候,后面就跟上了那么一队神神秘秘的人,赶着长长一列马车,rì夜尾随,军队走他们也走,军队停他们也停,不远不近就隔着那么一百米。而且每经过一个城市都不断的有人加入,最后竟达到了三千多人,近千辆马车,浩浩荡荡俨如一路大军。 白川疑惑大起,跑去问紫川秀,结果紫川秀羞答答的说:“真不好意思,那几次过夜我囊中羞涩,答应等发了薪水就还,他们是跟着来讨债的……”话没说完,白川的马刀已经砍了过去。 ※※※ 长川对紫川秀的说法嗤之以鼻:“白川是无知少女,不懂这些。大家都是男人,难道你还以为这种伎俩能骗倒我经验丰富的长川大爷吗?” 他对罗杰说:“你想想,我们从dìdū出来才几天?这么短时间里,阿秀长官就欠下了一千多人的过夜费――难道他真是超人啊?!” 罗杰豁然大悟:“对啊,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厉害的――那你的意思是?” “很明显,只有一个可能,”长川无比的愤慨:“他一定偷偷的藏有伟哥!太过分了,也不分点给我。” ※※※ 779年十月六rì,“秀字营”八千多名骑兵到达哥伦要塞。 哥伦城下,一个骑马的信使交给紫川秀一封命令书。在信中,统领处派来负责指挥民军预备队的方劲统领命令紫川秀不必进城,直接前去扫荡古迪撒行省残余的叛军部队。 ; 第二节 秀字营剿匪 呼吸着包涵植物气息清新的的空气,眺望着古奇山脉一望无际的青翠,紫川秀与三个旗本都有了感慨,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在心地轻呼一声:“又回远东。” 从瓦伦要塞以东一路过来,到处可见战火给远东这块美丽的土地造成的满目蚕蚁。战线已经前移了,激烈的交战中,恬静的村庄燃起了熊熊烈火,繁华的都市变成了废墟,青翠的山林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焦土,良田变成了荒漠,白骨遍地。 路上到处可见大群大群的难民和乞丐,琅琅跄跄的往西走。中间有人类也有远东的其他种族,大多是妇孺和老人。他们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看到大队的人类的军队经过也不过眼皮搭拉一下,然后蜂拥而上的围着“秀字营”官兵讨吃的,有些时候,甚至只有用马鞭赶军队才能通guò。对他们而言,无论是是种族联合军所高唱的“远东dúlì,建立我们自己的家园!”还是紫川家族所说的:“平息叛乱、恢fù和平!”都不关他们事,他们要求的仅是一块一百克的面包,那今天就可以活下去。如果没有,那就死。 在斯特林部队经过时候,斯特林也为难民的惨状流泪,努力把他们安置到瓦伦要塞以西地区,那里没受战火蹂躏,总还能挣扎的活下去。但是斯特林军务倥偬,也没有很多时间来处理这事情。最后还是有很大部分难民无家可归流离失所。 就是雷洪的野心,给远东带来如此的灾难。 罗杰、白川等远东出身的军官面sè沉重,他们已经从难民那得知,自己的家乡明斯克等地区已经被夷为平地,家人生死未仆。白川看到难民的惨状更是不住的流泪。最后紫川秀决定,从军粮里面拿出部分来,给难民点救济。这是很愚蠢的做法,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但却没有一个人反对,但是看到难民们捧着食品欢喜的样子,大家都觉得心里好受了点。 ※※※ 就在三个星期前,斯特林部队还在古迪撒行省与雷洪叛军发生了激烈的交战,结果是雷洪部队扔下了三万多具尸体败退,还有好大一部分败兵被打散了,纷纷躲在深山老林里面不肯出来。他们大多沦为了占山立寨的盗贼,看到大队紫川家族军队不敢招惹,但是碰到运送补给的车队、邮差队伍,他们就上前打劫。这些山贼多如牛毛,剿不胜剿,又大多躲藏在地势险恶的密林深处,看到大军到来就跑得无影无踪。坐镇哥伦要塞的方劲为此伤透了脑筋,这个时候又没有多余的正规王军,最后想到紫川秀是远东出身,对地形比熟悉,就把“秀字营”派过来。 就在进入行省的当天,马上有信使前来报告:一群半兽人刚刚袭击了运输补给的车队,请“秀字营”马上增援。紫川秀当即率部赶去,只来得及看到半兽人的背影消失,一地狼籍的车队残骸。在骑兵们紧追不舍下,半兽人躲进了密林中,秀字营马上把整个树林包围得水泄不通。 ※※※ “联合军的弟兄们,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赶紧出来投降吧,家族王军优待俘虏,不要再躲了!”罗杰一个人站在密林前面,扯着大嗓门喊。 “对!就这样,喊大声点!” “跟他们说,出来的我们给饭吃!不出来就格杀无论了!” “还有啊,记得换成半兽人的语言喊!你这样喊他们听不懂的。”在他身后远远的,紫川秀躲在盾牌后面,一边修指甲一边给罗杰加油鼓励。 ※※※ 白川和长川在很认真的对话: “听说半兽人的土制投枪很锋利的,一枪能把人扎个对穿。” “对!他们力气那么大――而且听说投枪上面还抹有毒液,见血封吼耶!” “那――让我们开始为罗杰的灵魂祈祷吧!” ※※※ 在他们三人后面,几千秀字营的官兵屏住呼吸远远的看着罗杰旗本的勇姿,也在议论纷纷:“你看你看,罗杰长官的脸sè越来越白了――白得跟死猪肉似的!” “这么凉快的秋天,他居然背后的汗湿透了衣服――还象冷得发抖似的。” “他喊话的声音好小,好象生怕谁听到似的――声音好象哭啊!” “秀川长官,是不是再派两个弟兄过来跟我站一起,显得更有威势点…这样,我觉得有点势单力薄啊……”罗杰的声音有点发颤。 紫川秀回头看看士兵们:“你们有谁愿意上去跟罗杰旗本一起喊话的?” 几千个士兵一起坚决的摇头。 紫川秀勉励罗杰说:“不要怕,我们虽然站得远,但是我们在jīng神上和你站一起!” 罗杰:“长官,我想站回来一点,大家说话不用那么费力……” 紫川秀想都不想:“不用了,我耳朵很好使的。”他转向白川和长川:“你们听得到吗,要不要站上去点?” 两人立即表示:他们听得清晰无比。 罗杰:“秀川长官,喊了这么久还是没回应,敌人肯定跑了!我站回来算了。” “你走近树林点,再喊大声点。” 长川偷偷跟白川说:“那晚吃饭时候,罗杰不知怎么的惹恼了大人,第二天大人就跑去帮他买了二十份人寿保险,受益人都填上了自己名字。” ※※※ 在罗杰喊了将近二十分钟后,树林里面响起了西西秫秫的声音,一群手持标枪大棒的半兽人现身出现,向他们很快的冲过来,嘴里喊话:“哇古里哇古里!(杀啊)” 罗杰连滚带爬的跑回紫川秀身边:“大人,他们来了!” 紫川秀大喊:“冲啊!――罗杰你打前锋!”一脚把罗杰踢到了最前面。 双方很快接近,紫川秀喊话:“投降不杀!你们还不投降,我们有几千人呢!” 后面传来了大片的喧嚣和叫喊声:“跑啊!”“没命了!”――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然后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秀字营的八千士兵一溜烟跑得没影了,只有地平线上还残留一线淡淡的背影和大片扬起的灰尘,风吹过,还隐隐传来声音:“逃啊!快跑啊!” 现场只留下了紫川秀和三个部下,几十个杀气腾腾的半兽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都被那场景惊呆了,好一阵子半兽人里面才有人出声,而且用的是人类语言:“你们要我们投降?” “不不不,”紫川秀赶紧把马刀放下:“我是问,你们接不接受投降啊?” “可是刚才你们喊话的时候不是说什么‘格杀无论’吗?” “是他喊的!”紫川秀、白川、长川三人一齐指着罗杰:“不关我们事!” “呵呵呵,光明秀,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坏。”一个个子魁梧的半兽人越众而出,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 紫川秀惊喜的喊了一声:“老德伦!”话没说完,已经被这个半兽人一把抱在怀里。 紫川秀在担任小旗武士时候,曾驻扎在瓦格行省的布卢村。他给村里面人传授医药、农种知识,教授孩子们学习人类语言和知识,与村里的半兽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被村里人称为“哇格丹伊姆”(带来光明的人)。德伦是村长,当时他得了重病,是紫川秀帮他找来军医才救回来一条xìng命的。两人的交情很好。 两人亲热的你打我一拳我打你一拳:“你这个老家伙,好做不做学人家跑来造反打仗!”“咳!你不知道!你走后,换了个驻军头目。他和领主都不让人活了,明明遭了灾,他们还是让我们交那么高的税,交不出就打,都已经打残好几个小伙子了,我们没办法才这样的。” 紫川秀听得皱眉:“村里人还好吗?” “不怎么好。家里只剩老人和女人、孩子。农活没人干了。男的都出来了,死了很多在外面。象穆迪家的两个孩子都在瓦伦城下死了,山姆家的男人也死了,还有德鲁家的,四个孩子出来,三个都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失去了音讯,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死了还是活着――对了,你看,村里很多人都在这里了。” 紫川秀细细分辨下,果然发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苦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心头苦闷:当初奉命调离驻扎的布卢村的时候,村人是多么难过,哭着一直送他送出几十里。没想现在却是在战场上再见了。 半兽人很友好的回应紫川秀,他们大多当年受过紫川秀恩惠的,有几个辈分小的年青人没见过紫川秀,但也听过他的故事,怯生生的用不熟练的人类语言叫声:“光明秀叔叔。” 大家很久不见,都有很多感慨,故旧重逢的一幕本来是很动人的,却被罗杰打断了――“大人,您们叙旧以后,可不可以把我从树上放下来?”罗杰被半兽人士兵吊在树上,抽了十几棍,奄奄一息问。 ※※※ 当紫川秀和德伦一行人回到军营时候,“秀字营”那群下流痞子正在写唁文:“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沉痛悼念我们最最最敬爱的好上司、忠诚的家族卫士、勇敢的战士、紫川秀副统领大人!在十月八rì与叛军激战中,紫川秀大人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终于不幸英勇战死!他的遗言就是:“弟兄们把我的家产都分了吧!”我们满怀着对大人的怀念,将接过大人的旗帜,继续坚定的战斗下去!紫川秀大人的jīng神将永远鼓励我们前进!他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唁文到这里就断了。因为紫川秀马上就让写文章的家伙“无比悲痛”而且“沉痛”了,然后又把他交给了身上皮肉发疼正一肚子火的罗杰,说:“随你处置了!――给他留口气!”罗杰马上心领神会地提着那个士兵走了。 德伦摇头说:“这样的家伙,你还让他活着?按我们佐伊人的规矩,临阵脱逃的家伙都要被吊死的。”半兽人自称佐伊族。 紫川秀苦笑:“人头不是菲菜,砍了不会再长过来。何况――我总不能命令部队的一半去吊死另外一半吧?” 德伦大笑,宽阔的大嘴裂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紫川军啊!要是紫川军队都象你这样的就好了!象你们这样的,要是碰到斯特林,他一个中队就可以把你们几千人全部打垮了!” 紫川秀饶有兴趣的问:“你们跟斯特林部队交过手?怎么样?” 半兽人们一齐摇头:“太可怕!”脸上现出心有余悸的表情:“他们不是人,是战神转世!” 年青的半兽人争先恐后的说着关于斯特林的传闻:斯特林足足有两棵松树那么高!他的眼睛亮得跟灯塔似的,每到晚上就会喷火!他有分身法,能在相隔几千公里的不同地方同时出现;他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吼一声能把一个师团的人震死!而且他还会黑暗魔法,每到晚上他就拿出根笛子吹啊吹啊,于是白天战死的紫川家士兵的尸体就会自己爬起来,回到队伍里面去,而且打得更厉害! 关于斯特林的故事他们足足说了十几分钟,有个半兽人还当场唱起了个关于斯特林的曲子――但奇怪的是,从这些离奇不经的传说中,紫川秀感觉到了,远东各种族对他们的毁miè者斯特林,居然有一种奇特的“爱”。 “你说,”德伦最后总结似的说:“跟这样一个神打,我们怎么可能赢‘他’呢!?”意思是:我们佐伊族人并非不勇敢,但是对手是“神”的话,那打输也不能怪我们了! “是啊,我们怎么可能赢呢?”一群半兽人可怜巴巴地跟着重复。 白川忍住笑:“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不干脆跟随斯特林大人算了,还要造反呢?” “嘿,要真是能跟上你们斯特林,那倒是一件美差使!” “嘿嘿,咱们敬谢。老人家说了,俺们佐伊族人哪怕敢正眼看斯特林大人一眼,立杀无赦。” “俺倒是听说斯特林大人是个好样的长官,他不糟蹋我们佐伊人的村子。” 紫川秀不理会那群年青人在争论不休,问德伦:“那你们下步打算怎么办呢?还继续造反打仗吗?家族会向远东派来越来越多的军队的。” 德伦想了一下说:“咱们不想打了。打不赢斯特林的。”他说:“我们现在只想回家,出来这么久,不知道老婆孩子怎么样了,村子还在不在。” 他们告sù紫川秀:这群来自瓦格行省布卢村的半兽人早就想回家了,只是沿途的道路都给紫川家族军队给封锁了,在得亚行省、拉凯斯行省还有云省的大通道附近,云集了大队的紫川王军,数目不下几十万,无论是东西向还是南北向的通路都给他们给截短了。而且每天还源源不断地开来新的增援部队。象他们这样几十人的小部队,离开躲藏的森林走不到十公里一被人发现就会给消灭了。 紫川秀拍手道:“这好办!我带你们回去就可以了!” 半兽人们一片欢腾,德伦搂住紫川秀使劲的抱啊抱,白川转过脸去,不忍心看紫川秀被抱得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的样子。 欢喜过后以后,紫川秀才忽然想起个什么事情:“但是我现在也没空啊,我还要负责扫荡这一带……” 德伦一拍胸口:“光明秀,你是俺们佐伊族人的真正好朋友!没说的,俺帮你!天下佐伊族人都是一家!这一带的人俺大多认识,地形也熟!” ※※※ 第二天,秀字营重新开始了清剿盗贼的工作。德伦并没有说谎,附近的半兽人果然都很熟的,而且相互间还带有点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 德伦首先去找他的表哥德昆,他是布卢村附近一个村子的村长。德昆眼看几千大军过来了,又有自己的表弟保证说投降就可以回家,很爽快的就答应带着他的人投降;德昆又找自己的表弟德布,他也答应了投降;于是他们又一起找他们共同的表哥德林――白川被那一大堆德*和他们间的亲戚关系弄得头昏眼涨――第一天就招募了投降叛军近千人。 紫川秀非常温和的对待投降的叛军士兵,来了,什么也不问,先让他吃碗饭。这些叛军士兵自从打败仗后一直提心吊胆的躲深山老林里面,吃树叶草根充饥,现在捧着碗香喷喷的米饭,他们感动得的几乎要流泪了。 叛军是真的饿急了,有些地方,有些死硬的叛军坚持不投降的,紫川秀只下令煮上一大锅肉汤,风把香味一传过去,叛军士兵马上从躲藏的地方爬出来喊:“哇西里!”(我投降!)甚至还有大队大队的叛军士兵闻风rì夜兼程从其他行省赶过来这里向“光明秀”投降的,一个星期下来,紫川秀的“战绩”连他自己也吓一跳:一共接纳叛军七万余人,将近他自身兵力的十倍。 白川对这种情况深为忧虑:数目如此庞大的叛军俘虏,万一要是反抗,一个小时内就能把秀字营连锅端! 她决心要尽自己辅佐的义务对那个“小白痴”进行一番劝诫。 白川:“大人,我跟你说个笑话吧?” 紫川秀惊奇:“哎呀,难得白川你也会说这个啊?笑话内容要刺激点的才好啊呀!” 白川不理他,开始说: “一次战斗中啊,一个远东军军士兵喊道:‘队长,我抓到一个魔族俘虏!’ 队长说:‘好样的!把他带过来。’ 士兵说:‘不行啊,他正要把我带走呢!’” 紫川秀哈哈大笑:“这个笑话有意思!” 白川启发他:“大人,你听了这个笑话后,有没有点感想呢?你不觉得,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很相似吗?” 紫川秀摸着脑袋很认真的想了好一阵子回答说:“不觉得,没感想。”走了。 剩下白川大骂:“白痴!大白痴!超级大白痴!超级超级大白痴!” 但是主管后勤的长川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他向跟紫川秀报告说:由于吃饭的人太多,粮食只能再坚持一个星期了! 紫川秀下命令说:“马上召集大队长以上军官,开始“秀字营”第一次军务会议。” ; 第三节 秀致富 按照家族军队正规编制来说,十人为一小队,五十人为一中队,五百人为一大队。一个骑兵师团有十个大队,一共五千人;而一个步兵师团有二十个大队,有一万人。 “秀字营”有八千余骑兵,本来是只勉强够编两个骑兵师团的,但是罗杰、白川等人吵吵扬扬说他们的身份是旗本,任职应该起码是师团长;紫川秀没奈何,只得将秀字营编成了三个师团:第一师团三千人,由罗杰担任长官;第二师团也是三千人,由长川担任长官;最后是紫川秀的直属师团,由白川担任师团长。于是大家皆大欢喜,紫川秀却忽然发现他自己手下还是只有三个人,基本上没变。 在秀字营的第一次军务会议上,紫川秀语惊四座。 白川嘴都合不上来:“大人,您刚刚说了什么?那个…那个…什么的。” 紫川秀很谅解的回答:“哦,我说我们要成立秀字营股份有限公司。” 罗杰:“大人,什么叫做…那个那个,屁股有限公司?” 长川:“‘屁股有限公司’?罗杰,你这个蠢货!大人明明说的是屁股有限公鸡!――不过大人,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干嘛要一个屁股有限的公鸡回来啊?” “所谓股份有限公司呢,是指现代企业的一种资本组织形式,是指将公司资产分为等额股份,公司以其资产为限对公司债务承担有限责任,股东以其所持有股票为限对公司债务承担有限责任,利润分配在扣除法定公积金、公益金后按照股东所持有的股票进行分配,一份股票获得一份红利――明白了?” 三人异口同声说:“不明白!” 紫川秀叹口气说:“那我只好简单点说了,就是说骗钱的!先起个好听的名字(比如说秀字营国际宇宙无限投资实业公司集团),想个吸引人的名目(我在远东发现了个大宝藏,就是缺点钱挖),找个凯子骗钱(‘你给我一块钱我一年还你十块’),然后就申请破产(钱到手赶紧跑路去吧)――这就叫股份有限公司!” 师团长、大队长们一齐焕然大悟:“你早这样说不就明白了!你一向不就是这样的吗?” 只有长川还有异议:“大人,这荒山野领的哪里找有钱的凯子去啊?这里有的只是难民,把他们剥光了也搜不出一个铜子。” 紫川秀嘿嘿jiān笑:“不要担心,凯子我早找好了!你没看到后面那长长的车队吗?我们还愁什么没有粮食?!” 在秀字营行军过程中,每到一个城市,紫川秀马上去找当地的商会组织,跟他们宣扬一个真理:远东内战是个发家致富的好机会!大家想想,远东内战打了这么久,以往远东的食盐、粮食、医药、rì用生活用品都是依靠家族中心腹地输入的,现在一定奇缺;同时远东又是金矿、钻石、魔法晶体、水晶石的出产地区,现在又由于内战而无法进行交易,囤积了老大老大一堆的晶光闪闪在那里――大家想想,如果你们第一批进入远东进行交易,那利润将是多么的…… 商人们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但他们很快清醒了下来:远东战区很不安宁,且不要说叛军控zhì的省份了,就是在家族军队占领的地区里,也是遍地盗贼多如牛毛,如果没有师团规模的军队保护过境,岂不是送羊入狼口? 紫川秀就很爽朗的大笑:在下就是家族jīng锐部队“秀字营”的长官紫川秀大人啊!部下兵多将广,足有三个师团之多!足以保护各位那笔货物的安全了!(他没说一个师团多少人。)商人说:秀字营?没听过,卖什么的?该不会是刚刚组建的民军吧?那些家伙靠不住的…… 紫川秀生气说:怎么可能呢?秀字营历史悠久,战斗力极强,纪律良好,忠诚度特别高,是家族的皇牌战斗部队之一!各位,你没有听过秀字营不要紧,但你总该听过斯特林大人率领的zhōngyāng军“不死营”和帝林大人率领的“铁血宪兵团”吧? 商人们交头接耳,纷纷同意:斯特林大人与帝林大人都是当代名将,他们的大名我们当然是如雷灌耳的了!但是紫川秀阁下你…… 这个时候紫川秀就拿出那张与斯特林和帝林的合影来:各位,看看!如果你们的狗眼没瞎的话,应该可以看出这两位是谁吧?良骏不与拙骑为伍,理所当然的,与名将合影的人当然也是名将了!将你们那几毛钱身家交给这么一个‘能与斯特林与帝林两位大人合影的当代名将’,他人品端庄,道德高尚,为人诚恳――你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呢? 就靠这套把戏,一路来紫川秀骗了无数的商人心甘情愿的掏钱投资或者亲自带着货物赶着车子过来(当然,要交纳保护费的)。到了这个时候,紫川秀觉得应该给商人们点交代了――或者说,给他们看到点似忽要盈利的希望…… ※※※ 于是在一片鞭炮声中,经过秀字营第一次军务会议的全体同意,秀字营国际宇宙无限股份投资实业公司集团正式成立了! 公司章程规定:凡是秀字营的官兵,皆自动享有一股股份权,小队长享有两股,中队长享有五股,大队长享有十股份。年终凭股份参与利润分配。 紫川秀对商人们说:“为了适应远东如此广大的市场以及市场变化的复杂xìng,满足多种市场细分要求,实现产业化、国际化,适应市场经济的要求,增强我们的抵抗风险能力、盈利能力、科技创新能力,实现产业布局合理化,资产结构科学化,我们要走多元化经营的道路!” 商人们听得赞叹不以,夸奖秀川长官有商业头脑,有见识,有预见,高瞻远瞩,具有开拓市场的意识! 罗杰听得头混脑涨,赶紧问紫川秀:“刚才你说的是什么啊?” 紫川秀:“我的意思是说:一个骗局不够,我们要张多几个骗局!――何况鞭炮好贵的,烧一捆鞭炮只成立一个公司岂不是太亏了!” 于是当天接着成立了罗杰粮油食品有限公司、白川化妆品股份有限公司、长川钻石收购股份有限公司、“罗杰的帽子”股份有限公司、“长川的长裤”发展投资银行、“白川裙子”科技咨询公司、“白川内裤”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后来因为当事人反对改成了“美女白川”进出口贸易有限公司)、“长川是个sè狼”金融实业公司、“罗杰笨蛋”信托投资公司……一共五十六家公司! 公司的牌子多得钉满了秀字营驻地的大门的门板和墙壁,最后没地方摆了,只得把“罗杰远东美食大世界”的牌子钉到了男厕所门口,把“白川芳香香水制造公司”钉到了女厕所门口。 罗杰担任了二十一家公司的总经理、法人代表、董事长、执行董事……长川名下有十九家公司,而在白川名下有十六家公司。于是大家彼此都以总经理、董事长相互称呼,叫得好不快活的。 紫川秀采用密封契约方式,每一家公司的股份他都zhan有份额,从100%到51%不等。 半兽人们看得眼馋,派德伦过来交涉,要求也给他们一两家公司――结果紫川秀马上就满足了他们,当场成立了“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股份有限公司、“佐伊天使”股份有限公司,还允许在他们家乡的瓦格省区他们享有“秀字营股份有限公司”的独家代理权――当然了,老规矩,紫川秀zhan有70%的股份!剩下30%股份是你们的! 就这样半兽人们也觉得很满足了,如获重宝地抱着几块公司的招牌欢喜的走了:这下可有东西带回去炫耀了!整个村子谁见过这样的稀罕物啊,何况我还当了总经理,那更是光宗耀祖的勾当啊!――虽然他们也不怎么懂什么是“股份有限公司,什么是“董事长”――附近村的那些傻帽们还不嫉妒得眼珠子都喷出来了! ※※※ “大人,您刚才说的,能不能再重复一遍?” “哦,事情是很简单的,白川。我们的公司间的基本关系是这样的:罗杰贸易股份有限公司被“罗杰帽子”股份有限公司zhan有47%的股份,又被白川裙子科技咨询公司zhan有38%股份;“罗杰帽子”公司通guò融资方式又吸纳10000股罗杰美食城的股票,但他们二者间都受一家叫做长川裤子投资发展银行进行控股,是通guò股份交换形式的;但是长川裤子银行又有18%股份被“罗杰笨蛋”投资信托公司控zhì,但是“罗杰笨蛋”投资信托公司在财务是个空盒子――这主要是为了对付税务局的――它的主要财务依靠还是罗杰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但是它的纳税却是在长川裤子银行的帐面上体现――是不是,很简单吧?我一说你就明白了吧?” 白川听得发昏,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一万年也不可能明白。 罗杰进来:“大人,我名下的公司怎么只剩19家了?前天还有21家的的!” 紫川秀若无其事说:“前天下午我撤消了5家。” 罗杰:“哦,这就是大人你说的经济萧条了――不过21减5应该还有16家的啊!大人,你不要欺负我苯啊,数数我还是会的。” “那是因为我昨天又成立了三家。” 长川气急败坏进来:“大人,不好了!我的两家公司和一家银行都给‘吞并’了!” “怎么会事?” 长川喘了口气:“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不知道哪里来了条野狗,把我的皮包给叼走了――于是我的公司就被它吞并了!” ※※※ 十月二十rì,秀字营开始向远东腹地移动。沿途的紫川王军大惊失sè,纷纷发出jǐng报:“数目惊人的叛军大队在向得亚行省前进!”、“发现大股叛军在向云省集结!”一座又一座的烽火台被点燃――等到他们战战兢兢前来拦截时候,紫川秀就很神气地出来说:“弟兄们辛苦了!我是秀字营长官紫川秀,他们是我的俘虏!” 其他部队的士兵们眼看着浩浩荡荡的连武器都没有解除的叛军大队,惊讶得目瞪口呆。 于是紫川秀趁机说:“各位,你们出来很久了吧?是不是很怀念故乡的食品?你们多久没有尝过美酒的滋味了?干面包一定很难以下咽吧?是不是感到在这里生活很不便利?生活很苦闷吧?…欢迎你来到秀字营!” 士兵远征,生活本来就艰苦,在这个地方连牙膏都没个地方买。秀字营给他们带来了美食、美酒、新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当然,价格是稍微那个了点,但当兵的饷银还是不少的,就是怕在野地里没处花――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远东的家族王军都知道了:秀字营有全远东最好的伙食,最陈的美酒、最全的货物、最新奇刺激的玩乐…一时间,来客如cháo水。特别是刚发薪水的rì子。 当然,也有秀字营不能满足的需求,象有其他部队的几个军官就偷偷扯住紫川秀问: “有没有…那个…那个花姑娘的干活啊?” 紫川秀很遗憾的回答:“抱歉,鄙公司暂时还不开展这方面业务。”看到军官们失望的样子,他又同情的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他把自己的一本《pyboy》卖了个天价。 但是光赚士兵和军官的钱还是不能让紫川秀满足,他还打发大批的叛军俘虏到各地村落进行宣传:“十月二十五、二十六两天在某某山坡上进行商品大展销!”如他所料的那样,整个行省都惊动了,成千上万的半兽人、蛇族、jīng灵怪、矮人纷纷拿着自家出产的钻石、金沙、晶体石来换取食盐、药品、食品、布匹等生活必需品,盛况空前。在各个矿产地,由于起义军队赶跑原来的主人,开采出来的钻石没人征收了,于是采矿的工人们就拿着一箩筐一箩筐的钻石拿来交换生活用品! 商人高兴得不得了,他们积压的商品很快销售一空,紫川秀打发长川师团保护商人们回去继续进货再来,继续向东挺进,卖个不亦乐乎――秀字营就似一股旋风,从西往东,经过之处所有的财富都给刮得光溜溜的,无分敌我…… ※※※ 最后,远东战区的最高司令明辉知道了此事――部下的军官跟他哭丧着脸说三个月的薪水不到一个晚上就在某个“长川”娱乐大世界输了个jīng光。 他极其愤怒,当即就义正词严的写信去痛骂紫川秀:“时势多艰,家族上下务求团结一心,以度国难!前线战士正在舍生忘死,浴血奋战;而紫川秀你,身受家族两代国恩,竟然在此危难时刻,一心只想到自己的蝇头小利,致家族大局于不顾,对自己同僚下黑手,私下用战略物资通敌!你,你,若不改悔,小心军法无情!”――信的结尾还有几滴颤抖的墨水,显示明辉大人在写信时候是多么的心情激愤! 紫川秀的回信只有一行字:“给你4%股份!” 明辉回信措辞更加愤怒:“紫川秀,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了!枉我对你好生开导,你竟然还是不知改悔,竟然想用区区4%就想收买贿赂我,堂堂统领处委员,远东战区最高司令员明辉统领!这是对我人格的最大侮辱!” 紫川秀回信:“5%!――不干拉倒。” 明辉回信:“成交!” 于是秀字营的生意越加的红火,向远东腹地纵深一步步推进,在各行省开设分公司,设立办事处。在远东进行战斗的各部队当中,惟有秀字营是最让其他部队羡慕的:在别的部队啃干面喝脏水时候,秀字营官兵吃的是牛排西餐喝的是白兰地;别的部队都是衣裳褴褛破旧不堪,惟有秀字营是衣服光鲜笔挺,气sè红润――原因无他,就是因为秀字营的后面总是跟着几千辆补给的车子(受利润的吸引,参加的商人越来越多了),上面满载着新鲜食品美味,还有就是秀字营每个月都会发下大笔大笔的股票红利,士兵们腰包里塞满了钞票。全营上下象神一样崇拜紫川秀。 ※※※ 当然,也有亏损的时候。某天,在伦郎行省,一群蛇族打劫了“罗杰贸易股份有限公司”的运输车队。紫川秀勃然大怒,在帐本上“营业外开支部分”写上重重一笔,然后找来罗杰骂个狗血淋头。 憋了一肚子气的罗杰召集部下,宣布:“这个月大家的红利被扣了!” 罗杰师团的士兵们激怒得象狼一样“嗷嗷”直叫,然后在罗杰的带领下追杀那群蛇近千公里,哪怕直到深入叛军占领区域都不怕,经过一番恶战,用马刀将对方砍得尸横遍野,抢回了货物。 蛇族的叛军总算见识了什么叫“流氓本sè”,但事情还没有完――秀字营的另外一个股东明辉愤怒红利减少,派来大队步兵将他们的老窝给端了,一把火烧掉;好不容易逃生的最后残余几个蛇族不幸又碰上了一群怒气冲冲抗着标枪、狼牙棒的半兽人,自称是什么“阿里巴巴”公司的经理们,将蛇族残兵一个个全部剥了皮。 消息传开了,整个远东的叛军和盗贼团伙都在相互告诫:“千万不要惹秀字营啊!” 眼盯着白花花的银子、黄曾曾的金沙、明晃晃的钻石…cháo水般涌进自己的口袋,紫川秀乐开了心,把它们全部塞床底下,觉得压着这么一堆财富睡觉起来特别的香…… ; 第四节 豪门宴席 十月五rì,斯特林率领zhōngyāng军离开了云省,进入了德亚行省。 德亚行省和伊里亚行省都是以人类居民为主体,当席卷全远东的大叛乱爆发时候,行省总督古蓝颇有名将风度,处险不乱,招募当地居民组织了近十万人的行省守备队,与领近的伊里亚行省的守备部队互为呼应,兵力虽不足以平叛,守备行省却是足够的了。终于使这两个行省成为远东唯一没有遭受战火蹂躏的地区,人们生计得以维持。 自云省的山泽泥沼中跋涉出来,斯特林终于可以喘了口气。回到了烟火人间花花世界,看不到两军相交白刃格斗xìng命相博的惨烈场面,眼见乡村里村姑笑语,牧童逐羊,繁华都市车水马龙,酒红灯绿,沿途商家吆喝叫卖……种种世情俗态,入眼都觉得陌生新奇,满脑的刀枪剑戟的影子才渐渐散去。 他是以统领身份指挥军队的一品大员,所经过之处,家族各地守备官员无不远接近送、极力奉承,万民空巷烟火爆竹香花美酒,前来瞻仰王师军队威武队列,眼见的尽是大小官员阿谀笑容。而且每到一地,当地贵族、士绅、官员纷纷前来宴请这个“zhōngyāng军统领大人、战功卓著的家族第一名将且深受总长宠信的、前途无量的重量级人物”,个个热情似火,口吻亲热得仿佛跟斯特林一出世就是光屁股的好友,口口声声:“大人务必赏光,给个面子!” 斯特林又是个好脾气的,谁也不想得罪,结果是往往给人半请半绑票似的架走。但是,他在前线习惯了清汤淡水,一下子每顿都是山珍海味、杯觥交错的,肠胃实在难以承受,不到三天就开始上吐下泻――不单是他,zhōngyāng军从副司令长官、参谋长官直到下面的师团长们都一个接一个的在宴席上倒了下来。 这群dìdū出身的军官这才晓得远东贵族生活的奢华得厉害。 直到德亚行省的首府德亚市,斯特林的病情稍有起sè,一张帖子就催命鬼似的发了过来:“德亚行省总督古蓝、省长柳子风、伊里亚行省总督伊林宁、省长罗林双及行省官员、贵族为钦命平乱大使、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大人及靡下众位将领接风洗尘!” 斯特林实在不耐烦见那群龌龊官员,问参谋长唐平:“能不能不去?” 唐平摇头:“大人,他们职位虽然说只是红衣旗本,但现在我们的粮草供应还是要靠德亚和伊里亚行省两个省区,而且就说古氏家族本就是远东的名门望族,远东二十三个行省的总督和省长中他们家的人就占了九个,还有那个古蓝和罗林双都是元老会成员,过去的哥应星统领大人在世时候听说也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斯特林苦笑着说:“知道了,这又是个不能得罪的――大家准备下一齐去吧。” ※※※ 当地的官员和贵族确实礼仪周全,在府邸的大门外远远的就列队恭候斯特林一行,斯特林深感不安,还没来得及讲话,好几捆鞭炮同时就霹雳啪啦的轰响起来,一群人就如同苍蝇找到屎似的“轰”的马上围了过来来:一张张笑脸,一句句问候: “大人路途车马辛苦了!”、“大人旗开得胜,名震天下!” “大人为吾等万民cāo劳辛苦,远东民众同感恩惠!”、“斯特林大人少年高志,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鸿程万里!” 斯特林忙着一一回应时候,一个着军服的官员上前行礼:“下官古蓝参加大人。” 斯特林忙回礼:“古蓝总督阁下辛苦了!”细细打量面前的中年人:肥胖而臃肿的身躯,白白胖胖的脸,保养得很好,隐隐透出抹酒sè过度的苍白,红红的酒糟鼻子,双眸无神,眼珠里泛着血丝――第一眼,斯特林就把他归进了酒囊饭桶、纨绔子弟的类别,却在暗暗称奇:传言中古蓝总督在危难关头处经不乱、镇定自若,难道就是这么一个酒sè之徒吗?嘿,世上还真有人不可貌相哩! 古蓝以主人的身份给斯特林一一介绍宴会的其他参与人员: 德亚行省的省长柳子风,一个干巴巴的老头――一见到他斯特林就联想到了军队中储备用的风干肉片――他的年纪比古蓝大上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事事以古蓝为马首是瞻,连问好说几句话他也不时偷偷望古蓝的脸sè几次,让斯特林不解:按理说,行省总督与省长是平阶官员,只不过一个管军务一个管民政罢了。 ※※※ 伊里亚行省的省长罗林双,一个脸sè苍白的青年。 斯特林友好的说:“罗阁下,你好!” 罗林双迫不及待的炫耀的说:“斯特林大人,或许你还不知道:算起辈分来的话,罗明海大人是我的远房二叔父哩!” 斯特林再打量这个浑身上下贵族骄横气息十足的年青人一次,叹气说:“罗明海大人的远房侄子阁下,你好!” ※※※ 这么几个人中唯一让斯特林看得比较顺眼的是伊里亚行省的总督伊林宁。他中年,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举止干脆利落,措辞有礼而有分寸,相对于其他官员们表xiàn出的那种奴颜婢膝的嘴脸,斯特林倒是对他观感不错:“这还象个军人的样子,就是嘴边老挂着丝冷笑看起来很yīn。” 在座的红衣旗本级别的官员除了他们外,还有几个来自沦陷省区的省长和总督,他们自己的辖区已经叛乱糜烂,都是来德亚行省避难的。 ※※※ 一阵鞠躬、作揖、行礼、问好、握手、抱肩、拉手、寒暄后,大家终于都入了席。古蓝畅开了嗓子喊:“今rì为斯特林大人和zhōngyāng军诸位大人接风洗尘,请各位尽请随意!” 在丰盛的宴席上,斯特林滴酒不沾,表xiàn得不矜不持,随和平易,和贵族们一一述话,轮番给士绅们劝酒,口中侃侃而谈,不离远东的风土人情、气候特点,却绝口不提当前战事,当有人恭维他旗开得胜时候也不过一听一笑,随即转换话题。大家无不为这位当今总长座下的第一名将的风采所倾倒。 席间有人提起当前的大叛乱,在座人士无不对叛军的无耻狡诈、背信弃义、残忍无道而扼腕痛恨。 从边境省区逃难来的总督鲁海痛恨的说起自己本来拥有七个半兽人师团、三个蛇族师团的将近八万余人的军队的,后来叛乱一起,他们马上就反叛了,令他损失惨重,否则他也有力量与叛军一搏,不至于狼bèi逃离了。 大家同声安慰他说是:啊是啊,那群贱民叛军就是这样无耻,不讲信义的。 坐斯特林右边的伊林宁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斯特林猜想这其中大有文章,轻声问: “怎么?他说的不对?” 伊林宁吓了跳忙说:“没有什么,下官多事了。” 斯特林含笑,词锋却锐利得如刀:“怎么,伊林宁阁下不肯跟我说?” 伊林宁顶受不住,凑近他耳朵边轻轻说:“鲁海逃难来我们这里时候,光是大小老婆就有一个中队,行李中金条钻石足足有几车子。” 斯特林皱眉,轻轻说:“他一个守备官员怎么这么有钱?” 伊林宁小声说:“他的军队名义是八万,实际上不到三万人――那五万多人的薪水都落他口袋里了!就算那三万士兵也只发他们三分之一的薪水――我要是他部下,不反才怪!” 斯特林一惊:“喝兵血、吃空饷?” 伊林宁点头,斯特林的脸sè沉了下来,两人都不再出声。 ※※※ 有个老贵族哭泣着说他想不通为什么他对其他种族的人如此友好,“照顾他们得无微不至”,他们却如此忘恩负义,竟然要造反造反! 伊林宁冷笑着跟斯特林说:“确实是无微不至了!在他领地区,半兽人连刷个牙都要交税。” ※※※ 还有几个贵族在议论他们家乡那里的非人类种族凶残异常,见人类就杀。大家一起赞同,都说这群贱民不知好歹,家族对他们如此大恩,居然不思回报,还举逆手犯上,侵犯人类――特别是人类贵族――的神圣权威!该全部杀光了事! 还有人说:以前的哥应星统领――他人都死了,本来不应该说他坏话的――可就他不好,对那些贱民心软手软的不够强硬,老是偏袒贱民欺负我们贵族,如果那时侯对他们更狠一点的话,今天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又恭维斯特林大人对叛军真是杀得好杀得妙,坚决果断,“跟那个胆小怕事的哥应星真的不一样!” 说完以后大家都看斯特林的表情,见斯特林脸sè淡淡的不置可否,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个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没有人附和笑。拍马屁的人自己干笑两声,就赶紧埋头吃菜不敢抬头了。 斯特林轻声问:“这是个什么人?” 伊林宁同样轻描淡写回答:“郎格行省的省长唐过。”轻声说:“他平时剥削蛇族敲诈半兽人伸手要钱时候劲头十足,乱子一起,下令全省官员“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自己却脚底抹油溜了;跟着他笑的那个大胡子是加林行省的总督,当初叛乱才起来,叛军势力还不强,眼看明斯克行省首府被包围时候他带着三万多部队近在咫尺不敢去救援,借口说:“我们要保卫加林,绝不离开一步!”――结果明斯克总督林威战死殉国,叛军真的大股大股的扑向加林,这位“绝不离开一步”的好汉半夜里居然丢下城池、部队和百姓半夜里跑了,军队没打就散了,叛军进城去杀了十几万人,尸体摆得满街都……” “不要说了!”斯特林厉声打断了伊林宁的说话,眼看着眼前的这群衣裳华丽,举止优雅、笑容可亲的“家族栋梁”,只觉得一阵说不出的郁闷恶心。 席间的喧嚣、欢笑、谈话声突然一下平息了,大家不知道斯特林大人为什么突然生气大发厉声,惊得都不敢出声。无数愤怒的目光一齐投向斯特林身边的伊林宁:你这个混球,居然敢惹斯特林大人生气了! 眼见席间一下寂静无声,斯特林觉察了自己的失态,挤出个笑容,夹了口菜慢慢品尝,说:“这鸡有点咸了。” 气氛一下又活络起来,大家都表态:坚决拥护支持斯特林大人,一个个说:“不错不错,这鸡确实咸了!”表情认真严sù,仿佛刚领会了斯特林大人的重要指示。有人还做报告似的当场总结个一二三点出来:“关于鸡为什么做得比较咸!” 身为主人的古蓝看得清楚:明明是那个伊林宁跟斯特林窃窃私语,不知道怎么的斯特林发火了。他本来今天还有点嫉妒伊林宁可以坐在斯特林身边跟斯特林套近乎的,现在却很幸灾乐祸了:好啊!伊林宁你这个家伙平时yīn阳怪气,这会马屁拍错地方了吧? 他决心要趁热打铁,凑近前去:“大人,今天的菜味道是重了点――回头我叫人抽那个混蛋厨子去――大人,我们远东有味特sè菜,味道是很鲜美的,也不油腻,我们这就给你上来。” 斯特林哭笑不得,没想到随意一句话他们却闹成这样。只见两个用人端着一锅白花花的豆腐似的东西上来。 伊林宁惊讶道:“是这个!”他望向古蓝冷笑:“你还真是舍得啊!” 古蓝矜持说:“没什么,斯特林大人大地方出来的人,见多认广。咱们远东偏僻地方也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的,这也就是我们下面的人对大人的一点心意罢了。” 斯特林听得惊奇,问:“这东西,很名贵吗?那我可怎么受得起?” 伊林宁和古蓝一齐说:“不名贵。” 伊林宁yīn恻恻说:“这材料现在倒是很好找的。” 古蓝笑容满面:“咱们乡下土包子,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家常便菜而已,就请大人尝下吧。” 斯特林看这局面,自己势必要第一个尝,不然大家都不肯动筷子的,微笑着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伸手拿勺子舀了一勺,细细品味,果然是美味,滑嫩而不腻,鲜美可口。同来的zhōngyāng军军官们也尝了,同声赞好,只是大家都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材料做的,这般美味。 古蓝热情说:“没什么,大人觉得还能入口的话,以后大人在我省区停留期间,下官每天都给大人送一份过去!” 斯特林连忙推辞:“不行不行,那太麻烦的。”不过他也好奇,问:“这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呢?似豆腐,比豆腐更嫩;似鸡蛋,又比鸡蛋更鲜美――我竟然吃不出来?” “也没什么。这么一锅,也不过是十来个半兽人的脑子罢了,古蓝大人,我说得对不对啊?”伊林宁冷冷说――他已经摸透这个斯特林的xìng格,深知古蓝眼看就要倒霉了。 古蓝笑道:“单是半兽人的脑子还做不出这般美味,我这次还加上了蛇族和jīng灵怪的脑浆――大人,您就别推辞了,就让我给你天天送吧?要不,我把做法写给你? 这东西材料不希奇,我们有好多奴隶又抓了大堆的战俘――关键是做法,要新鲜,要生生的把脑壳敲开还得让他们活着,拿个特制的勺子舀,才能取出新鲜的――大人,您的脸sè不对?” 斯特林脸sè苍白的站起来:“洗手间在哪里?”――唐平等zhōngyāng军军官早已经飞快地跑到门后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了。 ※※※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宴席中大多是军人,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大队大队的军队在行进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越来越逼近!大家不禁面面相觑,互相询问:怎么回事?谁的部队进城了?我没有啊!我也没有。那是叛军吗?附近没有叛军大队啊?何况城市里面驻扎有三万守备部队还有斯特林将近十万的jīng锐zhōngyāng军,哪里有这么不上路的叛军敢来找死啊? 古蓝的一个卫队士兵匆忙冲进宴席中,凑近古蓝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古蓝立即脸sè大变,连话也不及说跟着卫兵出去了。 斯特林觉察势头不好,转身吩咐唐平:“拿我的调兵令,把我的直属师团和文河师团叫过来。”唐平立即带上几个军官,快步出去,但不一会他就回来了,向斯特林报告:“大人,总督府被武装士兵包围了,我们出不去!” 斯特林一惊,问:“他们是哪里的部队?” “他们不肯说,不过照衣着来看,应该是德亚城的守备部队。” 斯特林心头惊骇:德亚城的守备队?那不就是古蓝的部下吗?他想干什么?后悔当初来赴宴时候太过放心,竟然连jǐng卫队都没有带来。现在祸起仓促…… 他起身四望:“古蓝总督在哪里?”宾客们都一齐寻找,却不见了古蓝的踪影! 斯特林心头震撼,脸上却若无其事说:“不要紧,副司令员秦路还留守大营,看到事情不对,一会他就会带人来接应我们的。” 听到斯特林这话,宴席间众人都松了口气,安心下来。参谋长唐平却依旧愁眉不展: 秦路就算觉察事情不对马上带人过来,也要半个钟头后;但眼前如果古蓝马上发难的话,就凭席间这十个不到的zhōngyāng军军官绝对撑不到援军到来。 斯特林转头回看大厅众人,包括行省省长柳子风在内一个个脸sè发白惊惶失措,颤抖个不停,那个刚才还很嚣张的“罗明海大人的远房侄子”罗林双现在竟然怕得把坐都坐不稳了――斯特林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却也明白了,事情跟他们没关系。 但还有一个人在若无其事的大口吃菜,喝酒,吃得啧啧有声――伊里亚行省的伊林宁总督 斯特林心念一动,凑近去问他:“你一定知道是什么回事吧?” 伊林宁停下手恭敬的回答:“大人,您就等着看好戏吧――古蓝的守备队兵变了!” ; 第五节 正义 斯特林冷冷看着伊林宁得意的笑容,说:“你跟我来。”转身首先向饭厅外的走廊走去。 伊林宁一愣,连忙起身跟上。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斯特林站定了:“你煽动的兵变?”他头也不回的问跟在背后的伊林宁。 伊林宁大惊,连忙辩解:“大人,这可跟下官没关系啊!下官怎么也算是家族官员,怎么可能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啊?何况,士兵都是古蓝的部下,我怎么指挥得动啊?何况……” 斯特林仿佛根本没听见伊林宁的辩解,转过身来笑吟吟问:“你策划的兵变?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大人!下官只是碰巧知道古蓝的部队不稳,随便乱猜的,当不了准的……” “碰巧?”斯特林微笑:“你“碰巧”就坐我边上,别人说话时候又“碰巧”笑了让我“恰好”看见,又“不小心”说了很多事情给我听――真那么“碰巧”啊,他们的事情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碰巧”的是,古蓝的部队要闹兵变,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却未仆先知了!” 斯特林微笑着:“总督阁下,我的朋友帝林跟我说过句话,我一直都记得很清楚的: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第三次就是――”他凑近伊林宁的耳朵边轻声说:“恶意事件了!” “现在,策划恶意事件的伊林宁总督阁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伊林宁脸sè苍白:“大人,下官真的没有什么恶意的,下官只是想……” “你只是想:第一:远东本来有三个副统领编制的,雷洪叛变了,就有了一个空缺;第二:副统领历来是从红衣旗本提拔的,远东二十三个行省当中,惟有你镇守的伊里亚行省和古蓝镇守的德亚行省没有沦陷,功劳最大,你们两个是最有资格竞选副统领职位的;第三:如果古蓝部下搞兵变,就算平息下去也必然惹得我很不高兴,他也失去了和你竞争的资格,那远东副统领的位子这个肥缺就稳当当落你手中了――你想的是不是这个呢?伊林宁总督阁下?” 斯特林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微笑,说出的话却句句诛心刁钻。伊林宁给他轰得方寸大乱,这才知道,这个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仿佛一心只知道打仗、对政zhì很迷糊的年轻统领竟然有这般洞察入微的判断力。“君子可欺之以方”这句话对他根本不适用。伊林宁一直以jīng明强干自诩,可是在斯特林面前一站,感觉就象个**裸婴儿一样不到一秒钟就给对方看透看穿,可笑自己还沾沾自喜,以为已经将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掌握在了鼓掌之中。 在这样一个对手面前,唯一也就是最好的办法就是说老实话。 “大人,下官承认,确实有过你说这样的想法,妄想升任远东副统领。” 斯特林的口气和缓下来:“水往下流,人往上爬,你已经是红衣旗本了,想百尺竿头再上一层那也是人之常情,你为家族孤军坚守死地,保护了几百万人的安全,是有很大功劳的!但你不应该采用这种手段,诬陷同僚,甚至要煽动部队兵变……” “大人,”伊林宁打断了他的说话:“您认为我刚刚所说的是污蔑?” 斯特林不出声的看着他。 “大人,我承认,我的动机确实龌龊,想升官发财,想故意表xiàn让您注意我记得我,想要您在统领处会议上提上那么一两句:“我看伊林宁那人不错,值得做个副统领!”――我承认,比起过世的远东统领哥应星,他清廉刚正一文不取,我不如;比起在明斯克坚守城池殉国的林威总督,我也不如。我承认,我也吃点空饷,大概虚报十五个士兵的名额,不然红衣旗本的薪水实在也太少,不够应酬开支;我也贪生怕死,打仗时候老躲在士兵后面喊:“弟兄们,向前冲啊!”这些,我都承认!” “但是,”伊林宁露出咬牙切齿痛恨的神情:“比起屋子里面那群人渣,老子就是拉泡屎也比他们干净一百倍!” “大人,你不信?您问我要证据?简单,这群混蛋自己坐那里本身就是证据!就是他们丢弃民众、丢弃军队、丢弃领地逃跑的证据!林威总督死了,讨伐军司令李奇红衣旗本死了,三十万远东军士兵死了,上百万无辜的百姓死了,可他们为什么还能活着在这里逍遥快活?他们可是造成这一qiē的罪魁祸首们啊!” “他们平时横征暴敛,半兽人已经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了,拿着个树皮遮羞――就这样了还是要征税!交不出的就打得嗷嗷直叫,狼哭鬼嚎的!他们简直是――畜生!――对,就是畜生!刚才您已经看到了,活吃人脑对这群人渣来说算不了什么新鲜事情,有些事情光是听着都觉得让人毛骨悚然了,我就不说了,免得脏了我的嘴,也吓着大人您了!” “好了,他们惹得民愤处处,狼烟四起了,惹得每一个半兽人都对我们人类恨得咬牙切齿时候,眼看势头不对了,就赶紧跑――坐着轻便马车,带着卫队、带着百万身家、带着大小老婆跑――剩下了根本没有抵抗能力的老百姓,给叛军杀了泄愤!他们做了孽,却让普通的百姓和士兵承担!远东有几个省区,本来是最繁华的人烟密集区域,现在大人您去看,除了死人骷髅外连个屁人也找不到!” 斯特林安静的听着伊林宁激动的演说,心里却旋起了一阵又一阵波浪。结合一路过来的见闻,他知道伊林宁所说的是真话。其实就看着伊林宁激愤得通红的脸也知道:这个人现在说的不可能是假话。 他平静的说:“还是有不错的官员的。除了林威总督以外,古蓝总督不也是坚守了岗位没有逃离吗?” “哈,哈”伊林宁夸张的笑笑:“古蓝?!他比上面那几位还要无耻!如果他真那么“忠于职守”,他的部下吃饱了撑着闹兵变啊?” 伊林宁接着告sù斯特林:远东叛乱一起,古蓝就慌了手脚,下了个荒谬到绝顶的命令:把德亚行省内全部非人类种族全部杀掉,理由是怕他们成为叛军的内应。守备队中的一个平时很有人望的师团长带领大家抵制不肯执行这个命令,告sù古蓝:如果真这样做了,只怕外面叛军还没有打进来,里面的就先起义了! 斯特林露出笑意:“说得好。这个师团长叫什么名字?” 伊林宁回答:“他叫加西亚,任职是旗本。”继续说下去:“接着就传来王师在赤水滩大败的噩耗了,古蓝吓得手脚都软了,连夜收拾家产准备逃往瓦伦要塞。那个师团长,加西亚知道如果让总督古蓝真的跑了,那整个行省上下就军心涣散,不战自溃了。他当机立断,带人连夜把古蓝抓了回来,软禁他在自己的总督府里,不让他与外人接触。自己以总督代理人的身份,发布命令,征集民军,号召全省上下团结一心。又把古蓝的家产都拿了出来做军费,好不容易组建了支将近十万人左右的军队,将来犯的叛军击退,甚至在危急关头还过来救援过我伊里亚行省。” 斯特林赞叹说:“有胆有识!这个人在哪,今晚他有没有来?你介绍我认识下。”伊林宁摇头:“大人,他已经死了。” 斯特林惊讶:“与叛军战死了?” “不,给古蓝秘密杀了。”伊林宁感叹道:“危机一过,古蓝又摆起了总督老爷的架势,把加西亚召进了总督府,说要给他发勋章晋升。陈隐满心欢喜的带着几个有功的军官过来受勋,却让古蓝埋伏下的卫队给全部抓了杀了――古蓝要报仇泄愤,也害怕加西亚将他的丑事报告你。至于孤军坚守、力挽狂澜的事迹,不好意思,就全部变成了古蓝总督大人的功劳了。” “这个事情很秘密的,外面还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守备队是加特的部下,来找古蓝要他们的旧长官的――我倒是看看古蓝怎么跟他们交代!?” 斯特林沉默了好久,问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人,古蓝动手杀加西亚前,问过我想我派些人过来帮他――他不敢用自己的守备队。我没答应。守备队兵变前,也联络过我的部队,想两个行省的驻军一起干,声势更大点。大概我平rì待部下还不算很坏,我的部下也没有答应,还告sù了我。” “你明知道古蓝的部队要兵变而没有通知他?” “大人,我不是古蓝的爹,他也不是我儿子,我干嘛要通知他啊?大人,您不用担心,这次的兵变完全是冲着古蓝一个人来的,只要您亮出身份,那群大兵是绝对不敢得罪您的,您可以放心的回大营去,没有人敢拦您路的。” 斯特林深深的凝视着伊林宁,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多?你不也和他们一样,是远东的总督吗?” 面对着斯特林的眼神锐利得有如实质,伊林宁毫不回避,坦荡的回答:“大人,除了总督以外,我还有人的良心。” ※※※ 大门开了,兵变士兵们看见一行人走出来,领头一人个子中等,神态微有疲惫,顾盼间自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让人不敢正视,最显眼的是他肩膀上一颗闪亮的金鹰徽章――在整个远东,只有三个人有资格佩带这个标志,而现在在得亚行省区域,只有一个人。 士兵们自动的齐刷刷的敬礼:“斯特林大人,向您致敬!” 斯特林还礼:“辛苦了,各位。” 一个领头的军官站出来说:“大人要去哪里呢?” 斯特林平静的说:“我想,我没有义务要向阁下解释吧?” 军官一时语塞。他想了下说:“大人,我们无意与您为敌。我们只是想要古蓝交出我们的长官加西亚。对您以及您部下的无礼,我们表示歉意。”他回过头挥手:“给斯特林大人让路!” 后面的士兵齐刷刷的让开了一条道路,那军官躬身做个“请”的动作。跟在斯特林后面zhōngyāng军军官一齐松口气:没事了,总算可以走了。 但斯特林却停住了脚步:“我想知道,各位在这里干什么呢?”(一群zhōngyāng军军官急得在后面直跺脚:什么时候了,不走还这么罗嗦!) 那军官微微提高了声量:“大人,这与您无关吧?您还是赶紧离开吧,趁我们现在还能约束部下……” 斯特林截断了他的说话:“我是统领处成员,也是最高军事委员会委员,可以说,家族境内发生的事情我都有权力过问――莫非德亚行省已经不再是紫川家族的领地了吗?莫非各位已经不再是家族军人了?” 军官皱起了眉头,后面的士兵们也起了不安的sāo动:他们只是不满古蓝的行径,但是并没有想造反的念头。 军官无奈的说:“大人,下官已经向您报告过了:我们在等古蓝交出我们的长官加西亚旗本――您还是快走吧,大人,这是因为我们对您非常敬重,不想有人冒犯了大人您的千金之躯……” 斯特林再次截断他的话头:“谢谢阁下的好意,但是我,斯特林,只是家族的一名普通军人,谈不上什么‘千金之躯’的。――我还想请问,如果古蓝不肯交出你们的长官,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那名军官坚决的说:“那我们就继续的等下去!直到他肯为止!” 斯特林心头震撼:那名从没谋面的加西亚旗本竟然有这么大的人格魅力,即使他死后,他的部下仍旧是对他这般的忠心耿耿,甚至不惜发动兵变来解救他!假与时rì,这样的人无疑是家族的无价至宝,将来的将相之才――当然了,假如他还活着的话…… 斯特林叹口气,说:“加西亚旗本已经死了。” 全场震惊,士兵群里嗡的响起了议论。伊林宁在后面直扯自己的头发:这个消息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愤怒的士兵一旦失控,那后果…… 那名军官惊讶得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加西亚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看到斯特林凝重的脸sè,他明白过来:这是真的。五大三粗一个汉子,居然蹲下来抱头痛哭,而士兵们呜咽着说:“加西亚大人不在了?以后我们怎么办?谁带领我们?谁来保卫德亚行省?…可恨的古蓝啊!” 有人高呼:“把古蓝揪出来杀了!” 一呼立即万应:“对!冲进去!把古蓝宰了!”士兵们群情激愤,拔出刀子就要往里面冲。 “住手!”一声暴喝如同雷霆震怒镇住了所有的人! 斯特林身影矗立如山,正挡在大门前:“你们可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在造反啊!士兵们!” “你们失去了可敬可亲的长官,家族失去了优秀的军官――我们同感悲痛!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士兵们,但你们可知道,你们是在干什么?你们这一冲进去,你们的刀上一旦染了血,你们就成为了叛贼!万恶无耻的叛贼!” “我们都是军人,我们并不畏惧死亡!但是世界上还有比死更甚的事情啊!你们战死了,你们在远方的亲人会难过,会为你们流泪,会怀念你们,但他们也会每年在你的坟前献上圣洁的花朵,骄傲的说:“我的好丈夫,我的好儿子,他为国捐躯,面对上帝和祖国,问心无愧!”你的儿子将以你的姓氏为荣,在众人面前挺起胸膛!” “但如果你们是以叛贼身份死去的话,谁来怀念你们?谁会为你们痛心?你的尸体甚至不允许进公墓埋葬,只能抛尸荒野喂野狗!你的名字会让你的整个家庭蒙耻,你的家人面对邻居和亲戚,将羞愧难当,不敢抬头!士兵们,好好想想,克制自己!” 斯特林响亮的话语有如鸣雷轰响,兵变士兵们都停住了脚步,凝神倾听。有一个士兵喊:“那加西亚大人的仇就不能报了吗?那大人不就白死了?” 斯特林神sè庄重:“愿加西亚大人英灵永存!士兵们,我在此谨向各位保证:行不义者必将自灭!这是我,斯特林。左那,zhōngyāng军统领对各位的一个承诺!” “加西亚旗本为国戍边,不幸遇害,我代表统领处追认其二级晋升,任副统领衔!”“士兵们,跟我走,听我的命令!我代表紫川家族!回到你们的军营里面去,相信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士兵们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那个痛哭的军官站了起来,对斯特林说:“大人,你答应过我们的!?” 斯特林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这就是我的承诺!” “好!我们相信斯特林大人,不是无信之人!”那个军官转身喊口号:“全部列队!向左转!起步走!”士兵们一一遵命而行,大队的人马往回走,渐渐消失,只听见传来“嗒嗒嗒”有节奏的步伐声,越来越小…… ※※※ 大家都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当场发生流血事件。唐平等zhōngyāng军军官上前埋怨斯特林太卤莽了,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 斯特林微笑说不会有事情的,他理解士兵们的心态和感情。 ※※※ 伊林宁呆呆看着斯特林,眼睛发直:刚才斯特林孤身一人阻挡大群士兵们,那一刻,斯特林那英气逼人的身影、凛然的气势、不怒而威的气质已经深深烙刻在他脑子中了。 慕然间。伊林宁脑中一个想法冒了出来:“此人必将立于万人之上!” 斯特林的的笑容突然僵硬了:一群远东的官员们从门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领头的就是刚才一直失踪找不到的古蓝! 他带着一脸的谀笑快步走近,大声说:“哎呀!斯特林大人,刚才可是太惊险了,幸亏大人您大义凛然,从气势上就压倒了那些下流丘八,看得我真是热血沸腾啊,恨不得出来与大人您一齐并肩作战!可惜出来晚了点,大人以一人之力就把他们给赶跑了,真是勇猛盖世、豪勇无双啊!下官今天这算开了眼界了!” 后面一群人七嘴八舌说:是啊,是啊,真是当今第一勇士啊!” 一众zhōngyāng军军官交换了个鄙shì的眼神:刚才你们都躲到哪里了?现在一齐出来大吹大擂! 斯特林倒是不在意的笑笑。 伊林宁实在受不了他们的无耻,讽刺说:“各位大人出来的时机刚刚好啊!” 古蓝恬着脸皮说:“下官本来是想早点出来与斯特林大人一齐并肩作战的了――可是这肚子不争气,刚才吃坏了,只有去茅房――等出来时候,幸亏斯特林大人神勇,以一敌千……”话没说完,长街尽头又涌出现了大批的军队。 古蓝脸sè发白:“不好,我的肚子,哎哟哎哟,又出毛病了――大人,您稍等,我这就来……”转身yù逃,被斯特林有力的大手一把钳住肩头,顿时动弹不得。 斯特林微笑说:“古蓝总督不必惊慌,看清楚旗号:那是我的队伍来了!” 古蓝脸皮虽然厚,这下也只有“嘿嘿”讪笑,说不出话来。 zhōngyāng军的副司令长官秦路带着一个师团的步兵过来了,他笑着对斯特林说:“刚才听说有些不稳dìng士兵包围了总督府,我就带人过来看看。现在一qiē都很好嘛,看来我是白来了。” 斯特林也微笑:“谁说你白来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德亚行省的总督古蓝、这位是省长柳子风、这位是罗林双省长、这位是总督鲁海阁下,这位是省长唐过,还有这位是名门贵族……”他微笑着把那些人一一给秦路介绍,对方受宠若惊的满脸堆笑赶紧上前握手。 最后,斯特林还是笑着说:“这几位都是我们远东的名门、高官,是我们远东的jīng华啊!秦路,你可认清楚了?” 秦路不明白斯特林的意思,老实说:“是的,都认清楚了。” “好!”斯特林笑容一抹,眉宇间露出森森杀气:“把他们几位都给我拿下!” ※※※ 一下子抓了将十来个高级官员,斯特林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了。征求部下们的意见,众说纷纭,弄的斯特林自己都有点糊涂了。他写信去问帝林和紫川秀的意见。 紫川秀闻信大吃一惊,他深知道古蓝这些人本身并没有什么才干,但他们所代表的势力却非同小可,惹上他们斯特林会有很大麻烦的。 他连忙回信给斯特林,提出:解决方案只有两个:一:立即把他们全部放了,由斯特林向他们道歉,就算是事情没发生过(斯特林看得直摇头);二:或者把他们全部杀掉,把帐赖在叛军身上,否则的话,留下一个活口都是后患无穷! 斯特林对紫川秀的意见很不以为然:古蓝等人诚然有罪,但有些人罪不至死,再说了,他们也应该有得到公平审判的权利,应该经过合法的司法审判,确立罪名,明证典刑,以让天下人心服。自己就这么偷偷摸摸杀了,怎么能体现正义的伸张?跟古蓝偷偷摸摸杀加西亚有什么区别? 帝林的做法就很让斯特林就欣赏了:帝林很正式的派了一个军法官,带着大队宪兵过来,让斯特林把犯人都移交给了他们。 斯特林很高兴他们的到来,他交给军法官一张诉状――这是他花了好大力气收集证据、证人证词,几个晚上不睡觉才赶出来的――说:“军法官阁下,这是我写的,对他们各人的分别控诉以:临阵脱逃、贪污、谋杀、渎职等罪名,麻烦您在审判时候交给法官大人过目,当庭宣读。” 军法官彬彬有礼说:“请大人放心吧,军法处一定会依法给予他们正式的审判,必定会做到公平、公正,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很有礼貌地告辞,带着人犯离去,在出了得亚行省的第一个拐弯路口的第一个树林里面就把古蓝等人全部吊死了在树上。 看着古蓝的两脚在半空晃悠晃悠的摆来摆去,哥普拉――兼职的军法官,真实身份是帝林的亲卫队长,拿出斯特林的控诉书点着了火,问部下的宪兵们:“谁抽烟要火的?” 然后哥普拉全速赶往瓦伦要塞,以监察长信使的身份求见方劲统领,立即得到接见。两人在密室里商议了一阵,哥普拉告辞,悄悄离去,同行的宪兵们则被留下当作敢死队,被方劲派到了最前线去了。 第二天方劲起草报告:“得亚、伊里亚两行省遭受不明身份的叛军攻击,全体军民同心协力,奋勇作战,终于将叛军击退!得亚行省总督古蓝、省长柳子风、守备队师团长加西亚、伊里亚省长罗林双等一十三名高级官员在作战中身先士卒,奋不顾身,前仆后继,不幸以身殉职,三军将士无不悲痛落泪。建yì统领处对以上有功人员追认晋升嘉奖! 附:作战牺牲的有功人员名单以及牺牲经过。” ※※※ 报告被送了上去,罗明海很快将它送呈紫川参星。 紫川参星由衷感叹道:“谁说我紫川家族官员贪生怕死?谁说我家族当今已经再无豪杰人物?这就是一份明证!虽然时势多艰,但只要我们家族官员还保留有这份豪迈正气,只要我们还有这样的豪杰壮士,就没有跨不过的山,没有趟不过的河!这都是难得的优秀官员,一定要对他们重重嘉奖啊,勉励后来者,以彰现公义!“公义”二字,正是我紫川家族立国之基――帝林,你的意见呢?”他把头扭向帝林,报告送来时候,后者刚好在向他汇报监察厅工作。 帝林谦卑的低下了头:“伟哉圣言,殿下明见!使善行得其彰,恶者得其报,此正为正义之伸张!” ; 第六节 联合会议 当哥普拉回到监察厅时候,帝林正穿戴整齐准备出发,给一群监察厅的军官们训话:“听好了:眼神放凶狠点,表情绷紧点,口气粗野些,手按刀子上――今天哪怕路上有人问个时间,回答时候也给我带点杀气!” 军官们轰然答应,纷纷捋起袖子横眉立目的,来回走动时候腰上蹭亮的军刀铿锵做响,一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样子,仿佛流风军已经打到了dìdū城下。 哥普拉明白:帝林这是准备出发去参加所谓的“联合报告会”了。这个“联合报告会”是由紫川参星提yì并主持的,其目的据说是为了“增进统领处与监察厅部门间的沟通、了解,减少摩擦,团结一心,群策群力,共度难关!” 但是照哥普拉的看法:“紫川参星根本是把油往火上淋,他压根就不想统领处和监察厅之间相安无事。如果单独把罗明海和帝林两人关在一个房间里面,他们不用酱油调料就能把对方生吃了――把这样的两个人聚一起谈什么‘群策群力’?!” 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每次的“联合报告会”总是遵循着以下不变的会议程序: 一.大家就坐 二.紫川参星开场白(“时势多艰,大家务必化开私人恩怨,以大局为重!”) 三.罗明海报告 四.帝林冷嘲(“做得跟猪一样聪明!”) 五.罗明海反击热讽(“不要脸的人妖!”) 六.开始对骂(“……”“…”(此处被删去两百字)总而言之都是表示愿意跟对方的直系女xìng亲属发生某种不正当且不合法的强迫xìng**关系,并且还表示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具有悲天悯人的慈悲胸怀,不嫌弃对方老丑。) 七.说到激烈处,为表示对对方的无比轻蔑,大家隔着宽大的会议桌互相吐口水(大家都是内家高手,肺活量充足,口水吐得既急且劲,就是准头差点,有好多都浪费在了紫川参星身上) 八.拿起茶杯砸过去(为了节省经费开支,每次开会前内务部都要把陶瓷茶杯换成不锈钢的,但还是弄坏了不少。后来哥珊做了幕僚长以后,对内务部说:“苯啊!你们就不会用纸杯吗?”) 九.相互挑衅(“丫挺的你敢动我下试试!”“老子动了你又怎么样?”“丫挺的你敢动我下试试?”“老子动了你又怎么样?”“丫挺的你敢动我下试试?”“老子动你又怎样?”……――类似“鸡生蛋”“蛋生鸡”似的哲学问题,可以循环往复直至无穷。) 十.动手开打(紫川参星提醒大家:“会议时间不多了,大家赶紧回到正题来!”还沉浸在哲学讨论中的双方这才恍然大悟:“是啊,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该干正经事情了!”因为不能带武器进场的缘故,一个个赶紧抄起椅子动手――但有一次大家坐的都是沙发,而且是红楠木的,特别沉重――结果那场架打下来大家可累死了,相当于帮内务部搬了一次家。) 十一.紫川参星拍着桌子怒骂:“你们这样胡闹,成什么体统!”(伴着说话声,大群禁卫军拿着jǐng辊冲进来乱敲――管你位高权重,哪怕总统领、监察长什么的也照打――将群殴双方隔离) 十二.各受一顿训斥,作出深刻检讨。 十三.会议圆满结束。(收工下班,回家吃饭。) ※※※ 帝林对军官们凶狠的样子很满意:“对!就是这样!要从气势上压倒他们!”扭头发现哥普拉,眼中一亮,招呼他过来,问:“回来了?休假玩得还愉快?见到你伯父了?他身体还好?”口气很随意。 哥普拉明白帝林的意思,恭敬回答:“有劳大人费心了。下官的假期过得很愉快,没留下什么遗憾。伯父身体好,他向大人您问好。就是最近因为我堂兄在远东打仗,所以我让伯父对那边――特别是德亚和伊里亚两个行省来的信件和人都多加关注,问清楚看仔细。” (“大人,事情办得很干净,没留下什么手尾。方劲统领对您依旧听命服从,我已经让他最近对从远东德亚和伊里亚两个行省的来信和来人都要仔细盘查,务必不使走漏风声。”)帝林看看哥普拉一身天蓝sè的军法官制服已经给路上的黄沙风尘染成了褐sè的样子,分明是刚回dìdū没有回家休息就马上赶来复命了,赞许的点点头,心里赞许:“我并没有吩咐去检查信件,他却自己想到了。” 可是帝林也知道,哥普拉正是紫川参星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两人一直维持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帝林凡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派哥普拉去做,对他极其的信任;而哥普拉也很清楚该如何完成对紫川参星的任务,每次写秘密报告时候都拿去问帝林:“大人,这个字该怎么写?我不懂,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 “哥普拉,你累了吗?可以回去再休息阵子。”帝林问他。 “不用了,大人。在这种场合的话,下官应该在您身边,不然就太不自然了。”哥普拉的言下之意是:我身为大人您的亲卫队长,在外面被称做“帝林的影子”。这种场合我居然不在您身边,万一紫川参星这个有心人见不到我,见了起疑心来追查我动向的话就麻烦了。 帝林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哥普拉的意思,安慰的拍拍他肩头,意思是:辛苦了! 哥普拉观察下随行人员,发现有几个身体瘦消、面黄肌瘦的人,跟帝林说:“大人,我们应该带点强壮点的人过去吧?这几位……” 帝林笑笑:“哥普拉,你还记得吗?上次开会时候,罗明海故意挑衅,有一个好恶心的家伙口水吐得又多又远,我们吃大亏了!今天我们非报这个仇不可!” 哥普拉惊讶,不明白这几个看上去面黄骨瘦的家伙如何能“报仇”,迟疑着说:“他们很会那个…那个吐口水?” “那倒不是。”帝林凑近哥普拉的耳朵边:“他们都是肺结核传染病患者。” ※※※ 双方都到场坐下。罗明海和帝林自动的在屋子里面相隔最远的两个位置坐下,隔在他们中间的是一排统领处的官员和一排监察厅的官员,双方壁垒分明,好象两排绝缘层似的把罗明海和帝林两个正负极隔开。紫川参星坐会议桌的首席,威严又慈祥的看着大家,好象一个大家长看着他不听话的两个倔强儿子。 帝林皱眉,他在统领处的官员中间看到了紫川秀以前的长官哥珊副统领。哥珊素以能吏著称,以前开会都没有她的,这次罗明海却把她带来了,这可能说明罗明海今天真的打算正正经经的开个会议。 帝林叹气,如果真这样的话,原来准备的战术就派不上用场了。 紫川参星做开场白,内容几十年如一rì般不变,一如既往地废话、空洞无昧。大家已经听过一千零一遍了,每次听还是得做出深受启迪、受益非浅样子,表示总长殿下说话意义深远,令人回味无穷。 ※※※ 接着罗明海开始向紫川参星做统领处的最近的工作,其中的主要内容就是远东战况。罗明海刚说:“现在我读一下远东战区总司令明辉统领的报告。‘回禀总长大人及总统领大人……’” 另外一边的监察厅众军官马上就异口同声接上去:“远东战局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罗明海怒视帝林:“帝林,总长殿下驾前,你也不约束下自己的部下!” 帝林漫不经心回答:“怎么?我监察厅的同事就不能在殿下驾前发表自己对远东战局的看法?碍你什么事情了?” 罗明海气得条条青筋暴起――罗明海素来深沉,自从当了总统领后,更是讲究宰相城府,凡事不动声sè,惟有碰见帝林时候,什么“深沉”“城府”全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帝林特别善于挑逗人生气。只要他用那种很特别的谁也模仿不来的拖长了的、带尾音的贵族腔调,带着副“老子就是这样,你拿老子怎么样?”的神态,漫不经心说上几句,再用眼角末梢轻蔑地扫对方一下――“能把死人气得爬起来再死一次,只要帝林愿意的话!”紫川秀曾经这样说。 ※※※ 紫川参星打圆场:“好了好了,帝林,你就让部下安静点。罗明海,你就继续读吧。” 罗明海狠狠盯了帝林一眼,继续读:“……回禀总长大人及总统领大人:远东战局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监察厅军官那边“嘿嘿”笑个不停,连统领处这边的人也泛起无奈的苦笑:自从明辉在罗明海的极力推荐下当了远东战区的最高司令以后,远东战局逢星期二星期四就会出现一次“最关键的时刻”,每到这种“关键”时刻,当然不用说的吵着要增兵增饷增补给了。 ※※※ 罗明海:“明辉十月七rì的报告是:‘在这关键时刻,如果再不给我们增援――哪怕一个师团也好,我们的战线就要崩溃了!’” 紫川参星不悦:“这个兵痞子,又在威胁我们了――跟他说,没有!” 罗明海点头:“是的。我当场就回复他:“如果战线崩溃了,我第一个送你上军事法庭!’” 紫川参星赞叹道:“说得好!就该这样!不过后来你为什么又派了增援过去?” “因为他后来又来报告说:‘在这关键时刻,只要再给我一个师团,我就能让叛军崩溃!’” 帝林在一边冷笑:“只不过换个说法而已,就被人家骗倒了。” 紫川参星也微带责备的说:“是啊,罗明海,他只要一个师团,你也不用从西部边境一下子抽调了三个整编师团给他啊!” “他一共来了三次同样的报告……” 帝林冷笑,抬头望天花板,一副“你蠢得没话可说”的神态,却不出声――那样子比说了什么更让罗明海气愤。 紫川参星也哑然失笑,摇头感叹说:“远东真是个无底洞啊,前前后后我们都派了六十多个正规师团,近二十万民军过去,花了我们几百个亿的军费,现在还是看不到点结束的迹象。难啊!帝林,你在远东呆过,你的看法呢?” 帝林恭谨回答:“大人,下官认为目前已经不能再从西部边境抽调兵力了。目前西部边境我们与流风家的兵力对比已经达到2:3了,在有些防线地段已经出现了1:2的危险比例。如果再抽调兵力的话,西部防线就显得太空虚了,万一引得流风双那个女魔头起坏心的话,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紫川参星点头:“言之有理。虽说流风家目前在闹争权夺利,但是我们也不能太大意。但是如何回复明辉的增援请求呢?” “这就要从新组建的民军师团中想办法了,殿下。”帝林明知道罗明海是负责民军筹建工作的,故意把难题踢过去。 罗明海硬着头皮回答:“大人,最近由于已经是收获时节,民军大多都留在家中收割庄稼,来应征的越来越少了――这种状况等收获时节过了以后可能会有好转。” 紫川参星皱眉:“这样啊…军情如火,不能等啊!能不能筹建一两个师团的雇佣军呢?这样比较快点,战斗力也比一般的民军强。” 罗明海一时候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具体情况,能不能批准哥珊来谈下。” 紫川参星同意。 哥珊站起,先向紫川参星鞠躬致意,神态自若,语音响亮:“回总长大人、总统领、监察长三位大人的问话:如果要成立雇佣军团的话,估计一个雇佣军师团的成立费用为一亿一千万,每个月的常规维护费用为三千万。而一般常规部队的成立费用不过五千万左右,维护费用仅仅为每月七百万左右。而经过元老会的审核,我们今年的军费开支是一百七十八亿三千二百万,由于远东战事,严zhòng超支,已经花到了三百三十二亿五千一百万。现在还只是十一月初,到来年一月新的财政年度时候,还有将近两个多月时间,我们估计会花到超过四百亿。如果还要成立昂贵的雇佣军的话,只怕到时候我们难以跟元老会交代。” 哥珊说得干脆利索,十几个详细数字脱口而出,无愧统领处第一“能吏”之称。 帝林听着哥珊简练的报告,心思却不在报告上:哥珊与罗明海之间的关系颇有意味,哥珊素来以才干和大胆直言著称,凡是有她看不顺眼的,无论对方地位多高,她照样让他下不了台。有次甚至因为意见不合,她当众就敢把自己的直属上司罗明海骂个狗血淋头,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旁观者看得脸sè发白――但事情过后,罗明海还是照样维护哥珊,甚至在上次dìdū动乱时候哥珊表态失误也是由罗明海保了下来,现在还极力推荐她接任幕僚长的位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是统领处第一位女xìng成员了。 帝林沉思:“除去和自己间的恩怨不谈,不得不承认,罗明海倒是很具有爱惜人才的的宰相胸怀的,而且善于民政、军务后勤工作,而且也不怎么贪婪,不弄权――他当这个总统领倒也不算差劲到哪里去,至少比他的前任强上好多,只可惜,他与自己势同水火…”正在沉思中,却听见紫川参星对哥珊发问:“那照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是不宜成立新的雇佣军队的了?” “是的。”哥珊毫不犹豫回答:“不然赤字太严zhòng,无法跟元老会交代。”口气**的,毫无其他臣子回答时候那种委婉、恭敬和谦卑的神态语气:“总长圣明,容下官发表一点浅薄俗见……” 帝林苦笑,心头猜想:“难怪!即使有了罗明海的大力推荐,这样的脾气,她也是很难坐上幕僚长的位置的了。” 紫川参星果然不悦,没有出声。 罗明海赶紧转换个话题:“总长殿下,明辉还有个大规模作战计划来让我们批准实施。计划代号“蓝月”,估计要动用到将近四十万部队,包括了黑旗军、zhōngyāng军的全部主力还要加上二十万左右的民军。这么大的行动明辉自己一个人不敢自作主张,要请示总长殿下。计划如果顺lì的话,有望在今年结束远东战事!” 如他所料的,紫川参星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来了:“哦?什么计划?说给我听听。” “是,殿下!”罗明海回头招呼个参谋军官:“把作战用地图打开。” 明辉的计划是这样的:远东叛乱军队的中坚和死硬分子大多都已经集中在了云省的广袤的丛林和山地里,正在想冲出云省来。明辉和斯特林的部队都曾经在云省的森林边缘地带布防拦截他们。由于家族王军大多是来自家族腹地,在森林地区由于不适应环境,作战相当困难,伤亡也大。明辉的意见是:干脆放开路,由黑旗军佯败把叛军引诱到蓝河与灰水河交叉的三汊河平原地带。然后黑旗军渡河,然后把桥梁拆掉,再在河的对岸布防,让叛军无法渡河。zhōngyāng军和方劲指挥的民军从叛军后面出现包抄。三汊河平原两面临水无路可走,叛军唯一的出路又给zhōngyāng军和民军围困了,不用一个月,叛军就会被饿得撑不下而自动投降的。把这批叛军的主力除掉的话,远东各地的叛乱就不难平息了。帝林还没听完就明白了,冷笑一声:“真不愧是明辉订的计划啊!” 他接着跟紫川参星解释说:“殿下,下官以为这个计划很不公平。明辉的部队过了河,只要把桥一毁,叛军势必难以渡河追击。而当叛军被在三杈河被围困无路可走时候,为求生路,势必做困兽之击,那时侯承受叛军拼死反扑压力的就是在平地布防、无险可守的zhōngyāng军了!――而明辉只需要在蓝河对面悠闲的“布防”,拍着手喊:“斯特林――加油!”就够了――这样来说对斯特林太不公平了。” 紫川参星还没有说话,罗明海已经抢着说了:“斯特林统领阁下深明大义,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 帝林强辩:“那是斯特林阁下知其难而为之,jīng忠体国一片苦心!总长大人乃当今仁君,最为体恤臣下,必然不会同意让斯特林独力承当如此苛刻任务。” “怎么是独力承当呢?不是还有方劲的民军在协助防守吗?” “哈,罗明海。你搞的那些民军――我一个师团就能把你们十万人打得满地找牙齿――总长殿下,民军虽名为协防,但是主要的重担肯定会落斯特林那边。可怜斯特林部队一直战斗不息,经历诸次战役,伤亡已经很重了!不能光让dìdū子弟流血啊,殿下!斯特林部队负责诱敌好了。就让明辉的部队来担任这个任务如何?” “帝林你胡说八道!zhōngyāng军不是刚刚结束休整从德亚省区回来吗?黑旗军杀敌数目也不少啊!上百万呢,比斯特林还多!” “罗明海你这个猪头懂个屁!全世界都知道明辉在虚报军情,就你还一意维护他,你到底有何居心?!zhōngyāng军伤亡率在35%以上,这么大的损伤岂是一两个星期的休整能补回来的?――你不懂军事就给我乖乖闭上你的鸟嘴!” “帝林你这狗屁凭什么说明辉虚报?就你这厮你也敢说自己懂军事!不就是杀了几个老百姓吗?嚣张个鸟!我……” ※※※ “够了!”紫川参星一拍桌子:“都给我住口!” 帝林和罗明海一齐鞠躬行礼,为御前无礼表示谢罪。 紫川参星出了口粗气:“早晚给你们两个混蛋气死。”,扭头看哥珊:“哥珊,你怎么看?” 大家都很意外:紫川参星刚才神sè间还对哥珊很不满似的,现在竟然放着在座那么多高官将领不问,特意征求她的意见。 帝林却是心下雪亮:在座那么多人中,不是罗明海派别的就是自己派别的,也惟有哥珊不依附任何人,立场最为客观公正。 哥珊站起来回答:“大人,下官不懂军事。不过大人既然垂询了,下官只能说:此地距离远东前线万里,文书来往得半个月,我们无法及时知道前线实情,实在不宜妄下命令,以免有贻误战机之失。” 此番话说得有理而且不偏袒任何一方,争吵双方都不由得心中赞同。 “那你的意思是……” “大人,远东前线明辉、斯特林还有方劲三位统领大人都是久经沙场熟知兵事的老行家,并非无能之辈。我们只需要做好后勤补给工作,指挥作战的事情就交给专家来做好了。跟他们说:“以尽kuài结束战事为目的,一qiē相机行事。”我想三位统领大人身临其境,应该知道如何应付处置,不必我们多加饶舌。” “这话说得在理!帝林,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眼见紫川参星主意是已经打定了,实在不适宜再反驳了,帝林躬身道:“哥珊阁下言之有理,下官敬服。”心中遗憾:“罗明海这个庸才竟然有这么出sè一个部下!明明是帮他说话了,还不露半点痕迹,理由还很光明正大――我部下怎么就找不到这样一人呢?” ※※※ “好,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我批准实施“蓝月”计划,马上起草文书加急送过去。还有,哥珊,军粮补给的事情你得一手抓起来,这真的是关键时刻了,不能出漏子,否则就真的全功尽弃了!――难得今天大家的会议开得这么和睦成功啊!这就对了,要顾全大局,要……” 这时候内务部的李清旗本匆匆闯进会议厅来――会议进行中且总长正在说话,这是很失礼的举动。大家正惊讶,她走过去在紫川参星耳朵边说了句话。 “什么?”紫川参星失声叫了出来,当即站了起来,立即又坐了下去,脸部肌肉不受控zhì的抽搐着:很明显是来了个很坏的消息。 面对部下们询问的眼光,紫川参星一字一句说:“元老会萧议长通知我:三年一次的元老评议会在今年提前召开,就在下个星期二开始。” 罗明海、帝林一起同声痛骂:“他妈的!”――这还是家族总统领和监察长首次达成了一致意见。 紫川参星脸sè沉重:“真是不幸,屋漏逢下雨,米少又沾锅――事不宜迟,马上把命令传下去!加急通知明辉:一定要在元老会议开始干预前把蓝月计划给执行了!” 远东瓦伦要塞,方劲接到八百里加急文书,拆开看,马上就骂开了:“狗娘养的!元老会又要开了!” 云省前线,联合指挥部。一个勤务兵快步走过来:“回禀两位统领大人,八百里加急!” 明辉接过来先看,只说了一个字:“cāo!”转而把信递给斯特林,“你看看,那群混蛋在dìdū瞎搞!” 斯特林默默的看完了信件,却不出声,抬头昂望苍天,只见乌云密布,眼看着就有一场暴雨将致,心头忽然起了一个念头:“难道真的是天灭我紫川族吗?” ; 第七节 元老会议 第七节元老会议 元老会议的历史由来是这样的:一代枭雄紫川云铁血戎马半生,开创紫川一族的根基。在晚年时候,他的jīng神、体lì都逐渐衰弱,渐渐难以再承当家族首脑的重担。 可是他对权利实在太执着了,坚持着不肯退位,明明神智已经不怎么清醒了,还喜欢事必躬亲,整天指手画脚的乱指挥,而且喜怒无常,稍有不爽就大喊大叫:“杀了他!杀了他!拖出去砍了!”死在这种命令下的近身侍从多达百人,有时候还祸及到家族的文武官员。 战功卓越的大将明兰前一天刚刚凯旋,就因为在觐见时候鞋子弄脏了总长府漂亮的地毯,紫川云立即象个玩具被人搞坏了的小孩子般又哭又闹,连声吼叫:“杀了他!杀了他!”结果一代名将明兰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处决了,给儿子留下的遗言是:“千万把鞋子擦干净点!” 更冤枉的是:第二天一觉睡醒,紫川云问左右:“明兰怎么还不来见我?我等他好久了!”侍卫们面面相觑:他完全不记得了昨天的命令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紫川云的健忘症越发的严zhòng了。功臣贵族们最怕的就是接到紫川云的传话:“老朋友,好久不见你了,进来陪我聊聊天吧!”――听命进去的话,万一他已经忘jì了自己的命令,就会大喊大叫:“刺客啊!你不宣而入,是想举逆行刺我吗!”不进去的话,万一他还没忘jì自己的命令,就会很生气:“你竟然无视我的意旨,对我如此轻蔑!赐你自尽好了!” 在他的积威下,无人敢反抗,家族上下无论官员还是贵族,无不战战兢兢,度rì如年,心中都存有一个不能出口的愿望:紫川云早点死就好了!偏偏事与愿违,紫川云晚年虽然身体很差――夏天会感冒冬天会中暑――却就是不死,苟延残喘的活到了九十八岁!很多盼他死的人都等不及了,只好自己先死了。 结果旧王去世新王继承交接的时候,贵族们联合发动了政变,说:“权力不能单集中在你紫川一姓那里!不然我们的生命、地位和财产都毫无保障!” 事情眼见要演变成流血内战了,幸好接任的新王紫川星英明,他深知道如果在此时爆发内战的话,成立未久根基不稳的紫川家族会就此覆灭的。何况贵族们的要求也不过分,权力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无法节制将会形成**和专横,也不利于紫川家族将来的发展。 他通情达理与贵族们商量,同意改变家族政zhì制度,成立元老会。元老会议由来自个行省的民意代表组成(绝大部分是大贵族和地主豪门)。同意元老会议具有监督家族行政运作的权利,对总长的命令觉得不妥当可以修改,甚至在必要时候可以弹劾、撤换总长。 为了保证家族血脉传承,紫川星加了一条:“无论如何弹劾撤换也好,坐总长位置的人必须具有紫川一族的血统的!”贵族们也同意了。 后世的历史学家大多认为:元老会议等于悬挂在当权者(历代总长、总统领)头顶上的一把锐利的魔剑,让他们明白自己头上还有更高的权威,时刻jǐng惕自省不敢太过胡作非为。在制衡总长权利、防止官僚系统**、主持正流、反应民众心声、提高mínzhǔ化程dù、维护家族统治等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危急关头,还起到了维护家族历史传承的重dà作用。例如在紫川远星战死后,元老会议破除父子继承的陈规,确立紫川远星的弟弟紫川参星为总长,确立紫川宁为第一顺位继承人。 唐辉写道:“如果不是这样,而是墨守成规让年纪轻轻且不通事务的紫川宁继任的话,上台不到两年就肯定就会被心狠手辣的杨明华纂位害死。而元老会慧眼选定的继任总长紫川参星不但坚忍深沉,在手段的狠辣方面也与杨明华不相上下,惟有他才能对抗狼子野心的杨明华――也因此,光明王得以脱颖而出,推动家族百年气运――元老会议在此过程中功不可抹。” 尽管后世给予给予元老会议如此崇高的评价,但是处于当时的人们,可没有一个对元老会感恩戴德的,他们对于元老会议的普遍评价是:“这是一群妨碍我们做事的苍蝇――绿sè的大头苍蝇。”甚至名将斯特林在听说元老会议已经召开时候竟然有“在这个时候开元老会,真是天灭我紫川家族啊”的感想。 元老会议的召开是举国轰动的大事。当年的睿智的紫川星为了防止元老会议为野心分子所cāo纵把持,对后世子孙的统治构成威胁。他苦思:“如何能使元老会议既发挥对权利的制约和监督,又不能架空总长、成为第二个权利中枢?” 幕僚的一句话提醒他:“大人,自古以来,会议的效率与参加会议的人数成反比的。要想有效率的决定任何一件事情,参加决策的人绝对不能超过五十人。” 紫川星恍然大悟,他当即就决定:“每界元老会元老人数是五千人,每次会议必须有全体元老的五分之四出席才能召开,每个会议决议的通guò必须有参加会议人数过半赞同才能通guò。如果有关弹劾总长提yì,必须由参加会议人数的五分之三同意才能通guò。”如此松散、决策缓慢的权利机构,势必再难以对集中、决策迅速的总长权利系统产生威胁,但是谨慎的紫川星还是决定了再加一条:总长自身亦为元老会成员,他一人拥有十票的投票权。 ※※※ 帝国历779年的十二月初,紫川家族第七十八次全体元老评议大会提前召开。 本来应该是在明年八月份才召开的会议,据元老会的萧平议长这样子说:“因为今年发生了杨明华叛乱、远东事变这么多的事情,在这个风云变幻、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代表紫川家族广大民众利益的、被被广大人民寄托以厚望的元老会以及各位元老们怎么能坐观袖手?!” 各位参加会议的元老都表示:“对,我们说,是这样子的!”――五千个人每人表态说一句话,第一、二天的的会议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而帝林的说法是:“cāo!他们只是太闲了无聊,在家里呆不下而已!”――一向胆大包天的他这次也只敢跟哥普拉偷偷摸摸的说。 不止他,就连当年跋扈一时的杨明华在风头最劲的鼎盛时期也不敢得罪违背元老会,因为元老会议不但在制度上是家族的最高机构,具有最高决策权,在现实中,如今的元老会议也是汇集了来自家族七十九个行省的贵族、豪门的实力代表,无论是在政zhì、经济各方面他们都拥有强大的实力,足以左右家族命脉。就连当代总长紫川参星当年也是由元老会大力扶持而上台的,对他们也不得不毕恭毕敬。 会议的第三天终于可以进入了正题。来自洛克辛威行省的元老发言,提出一个大家都很关注的问题:今年家族的经费开支严zhòng超过预算了!虽然说远东叛乱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超支了一倍多!前几年与流风家大战,动员的兵力比这次还多,但也没见超支这么厉害的?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会不会统领处的某些人、在某些时间、某些环节上借机中饱私囊,大发国难财? 元老们都同意: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有人提yì:“彻底清查军务处、后勤部等花钱大户的今年的来往支出帐目,弄个水落石出!”经过连续两天的举手投票,通guò此决议。 萧议长宣布:“从现在起,后勤部、军务处的所有物资、金钱都被查封冻结,等候元老会派人检查!成立“检查军务处、后勤处财产委员会”,委派十名元老担任委员,负责此事。直到检查完毕,两部门才能重新开始运作!” 元老会一片欢欣雀舞。他们倒也不是对军务处和后勤处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元老会议三年才开一次,平时也没什么人理会他们,现在终于“一朝把权掌,便把令来行!”,找个机会想试一下手上的权力到底好不好使――就象小孩子有了双漂亮的新雨鞋就天天盼着下雨好穿出去,如果实在不下雨的话,晴天他也穿了。――元老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第一次行使权力的结果。 结果很让他们失望:第二天,前去查封的元老们就鼻青脸肿的回来了,向同事们诉说自己作为尊贵的元老会使者所遭遇的不幸:他们来到后勤部,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个看起来很冷的女人上下那样把他们打量一下(象看马路上的xìng病专医广告那样看他们),然后下巴一努,几个膀宽腰粗的卫兵就走了过来,提着他们的脚――跟提着菜市买来的小鸡似的――把他们“请”了出去(丢垃圾袋似的一扔,“砰”的把门关上。) 元老会因为愤怒而沸腾了!竟然有人敢于公然挑衅元老会的尊严和权威!要知道,连总长紫川参星都要对他们恭恭敬敬啊!这个行为比把十万人腰斩还要可恶,比流风霜、杨明华和全体远东叛军加起来还要可恨!经过迅速调查,终于确认这个罪大恶极的女魔头叫作哥珊,目前是行政处处长,战时兼理后勤部。 元老们立即开始投票表决,通guò临时决议:撤掉哥珊的一qiē职务,把她开除!行动十分迅速,八个小时不到就作出了决定!――随带着还成立了“调查哥珊罪行委员会”、“惩治哥珊罪行委员会――并且命令总统领罗明海必须马上到元老会接受质讯,给个交代:”你到底是怎么样管教部下的!“如果交代得不够满意的话,他们就连罗明海也一块撤了! ※※※ 罗明海来得飞快,他可知道这群大爷是得罪不起的。 罗明海由衷的赞成元老会撤去哥珊的职务(那有什么关系,只等会议一结束,他就可以把她官复原职)痛心疾首的表示:自己居然一直没有发现哥珊是条隐藏很深的美女蛇,让她卧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幸亏各位元老阁下神目如电,一眼识破她的伪装,纯洁了家族的公务员队伍。他代表统领处感谢大家!! 掌声如雷,元老们交口称赞:“这位罗明海总统领还是很识大体的嘛!” “但是,”罗明海话风一转:“哥珊诚然罪无可赦,但在她背后还存zài着更大的元jiān巨恶!此人心狠手辣、杀戮无辜、野心勃勃、满手血腥――这些都算了,我们可以不计较!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他经常捏造事实、恶意中伤、污蔑诽谤我们最最最神圣的各位元老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可以肯定,哥珊的行动就是他在背后指使的!!――我罗明海吝为家族总统领,闻听到此种狂徒恶言,激愤痛心到寝夜难眠,却因为此人权势熏人、一手遮天,我官轻职微,无力对他进行惩制,十分内疚啊!” 元老会议大厅内,五千条嗓门雷鸣般狂吼:“他是谁?!说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罗明海很为难:“这样不好吧?他毕竟也是我的同事,外面人不明真相,还当我喜欢在背后乱说别人坏话呢……” “说出来!说出来!!不许你包庇他!!!” 罗明海被逼得没办法了:“既然你们非要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 那个狂徒的名字叫帝林。 元老们当即成立了“dìdū流血夜罪行调查委员会”、“远东大屠杀罪行调查委员会”、“帝林贪污受贿罪行调查委员会”、“帝林目无法纪罪行调查委员会”等二十一个委员会,四百多名元老欢天喜地的担任了委员:“终于有事情可干了!” 元老们发出质讯文,要求帝林马上来到元老会进行听证。 ※※※ 帝林按时出席了听证会。并非想象中那种满脸横肉、粗俗不堪的狂徒,帝林衣裳朴素整洁,举止娴熟,元老们一见就大为好感:“此人相貌秀美,语调温柔,细声慢语,还很容易害羞,面对面跟人说话时甚至会面红低头――这么个比女孩子还要女孩子的人,真的是罗明海嘴里的满手血腥的暴徒吗?” 帝林的话也很让人相信,他诚恳的说:“真的不关我事的。大家想想,哥珊是统领处的官员,我是监察厅的首脑。而统领处历来和监察厅势同水火,怎么可能是我指使哥珊干下这种万恶不赦的罪行呢?” 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总统领罗明海一口指证是你干的呢? 帝林比女孩子还要光洁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这个…大家能不能不要问了?这事情有关罗明海与我的私人**啊!” 元老们的好奇心被煽动了起来:“不行不行,你非要说!” 帝林犹豫着,迟疑着,口张了几下,最后开口说的还是:“我怕啊…说出来罗明海会杀了我的。” 元老们一齐保证:“我们全体元老会为你做主!” 劝说了好久,帝林最后才吞吞吐吐的给元老们提示:大家有没有注意过,罗明海的眼神呢?有没有在里面看到点很…很那个的东西?有没有发现,当罗明海提到我的名字时候,他的整个表情、神态、说话语气都变了? 经他这么一说,元老们才回忆起来:“是啊,那个平时很深沉很冷静的罗明海,一说到帝林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变样了,好象公牛看到块红布似的,眼睛里都要喷火了,难道说……” 帝林郑重的点头:“你们猜得没错!是这样的!” “真的是那样的?” “就是那样的!!罗明海是个变态被虐待狂!他是同xìng恋!”帝林坚决的说: “他对我怀有种很不正常的感情,对我多次进行xingsāo扰!甚至对我提出我种种无耻的要求,要挟我说,如果不答应的话,他就要打击报复我,让我好看!” 元老们张大了嘴:“所谓‘无耻的要求’是……” 帝林鼓足勇气红着脸说:“他要我跟他骑木马!” “哦!” “还有滴蜡烛!!” “哦,哦!!” “甚至把他捆起来用皮鞭抽,跪下来求我说‘女王殿下,惩罚我吧’!还说要玩喝尿游戏!” “哦,哦,哦!!!”元老们听得如痴如醉,一个个露出悠然神往、很羡慕的样子。 帝林语气一变:“当然了!我帝林身为堂堂好男儿,家中还有贤惠的妻子,当然不可能答应干这种无耻下流的勾当!从此他就对我怀恨在心,处处找机会打击报复我!甚至还派手下哥珊来侮辱各位元老大人,却诬陷是我指使的!” 元老们恍然大悟:“对啊!哥珊明明是罗明海的部下嘛!刚才怎么我们就没想到呢?” 再看看帝林的“娇艳容颜”,已经气愤伤心到“花容失sè”了…… 他们当场就相信了! 大家破口大骂:“罗明海这个衣冠禽兽!”(前一天跟罗明海握过手的元老赶紧去找消毒水洗手,生怕已经被传染上那种以“a”开头“s”结尾的不治之症了。)语气虽然愤怒,心情却很激动:堂堂家族总统领竟然是个变态的同xìng恋!?这下子回到家乡可有大新闻跟左邻右社说了!!! 大家鼓励帝林:“不要怕,都说出来!元老会为你做主!罗明海敢动你一根寒毛,我们阉了他!” 在大家的鼓励支持下,经常被罗明海xingsāo扰yín威压迫已久的帝林,壮着胆子告sù主持正义的元老们: 罗明海不但道德败坏私生活糜烂――他常常找些未成年的女生一起玩“皇帝”游戏;晚上还喜欢穿上水手裙抹上胭脂口红在公园逛来逛去问人家:“朋友,你寂寞吗?”――而且他在公务上也是极端不称职的!在远东叛乱初期,他拒绝了帝林提出的合理措施建yì,故意旁观坐视叛乱势力坐大,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 “大家好好想一想,罗明海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帝林意味深长的说,用恫恫有神的目光启发元老们。 “是啊,到底是什么呢?”元老们议论纷纷,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讨论,终于得出结论:“很明显,罗明海是大叛贼杨明华的余孽!他继承了杨明华的罪恶野心,与远东的叛贼勾结,借叛乱之机抽调家族主力军队前往远东,严zhòng削弱家族的实力,只待时机一到,他就要象雷洪一样,对家族公开举起叛旗了!同时他又利用总统领身份,网罗党羽,大肆侵吞贪污家族的经费,为将来的反叛做准备!这次的哥珊事件就是一个信号!” 帝林却有些不敢相信:“你们说罗明海贪污、受贿、调戏女生、玩**游戏、在女更衣间偷窥什么的我都相信,但是说他想造反…我看他还没那么坏吧?” 元老们很生气:“帝林啊,归根到底,你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在统领处潜伏着那么一条野心狼,你身为监察厅首脑,对此居然丝毫不觉察!失职啊!!!” 面对元老们语重心长的批评,帝林惭愧的低下了头,表示:“没办法,自己就是太善良了,把别人设想得跟自己一样好,所以常常受骗。各位元老大人明察秋毫,看出罗明海大jiān大恶的本质来,揭发了这么一条野心狼。国家之幸啊!!!” 会议一直开到晚上上,元老们迅速通guò决议,成立了“罗明海xingsāo扰案件调查委员会”、“罗明海造反谋逆调查委员会”、“罗明海贪污腐化调查委员会”、”罗明海道德败坏调查委员会”…一直到“罗明海随地吐痰事件调查委员会”、“罗明海大便完毕不搽屁股调查委员会”等六十一个委员会,一千三百多名元老喜气扬扬的当选了委员。 落选的元老有点垂头丧气,但萧平议长安慰大家:“大家不要急,慢慢来!面包会有的,nǎi油会有的,新的委员会也会有的!” ※※※ 等帝林疲惫的走出元老会会议厅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等候在门外面的哥普拉上前迎接,目光躲闪着不敢与帝林对视。 “干什么那种眼神?”帝林马上发觉了。 “没什么,大人。不过您刚才说的,罗明海对您那个,还想和您骑木马滴蜡烛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啊?” 帝林一拳把他打飞到街的对面去,揪着他领子厉声说:“下次你敢再提起这件事情的一个字,我杀了你!!”他秀美的面上布满杀气。 哥普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点点头,和着血吞下了两颗牙齿。 ※※※ 眼看家族的最高层的两位官员总统领和监察长在元老会纠缠不休,大打官司。下面的官员也有样学样,纷纷跑到元老会去,把自己的仇家给给告了。每天来到元老会告状的人络绎不绝,元老们忙得不亦乐乎,成立了多如牛毛的委员会,很快元老的数目就不够了,只得辛劳一些元老,一人兼任几个委员会的委员。 一时间,dìdū官司成风。熟人相见,相互招呼:“今天你告了吗?” 人人都是原告,同时人人也都是被告。以总统领罗明海为例,他要在七十一个委员会担任原告出庭指控,同时他又要在八十三个委员会里面作为被告受审,每天要接到厚厚一叠的传票,内容五花八门――他不满地大吼:“为什么“保护未成年女童身心健康委员会”和“大力提倡母rǔ喂养宣传委员会”都要把我当作被告叫去?!”――整天就在这样一个又一个委员会之间疲于奔走,再无余力处理统领处的事务。 唯一可以让他得到安慰的是:帝林比他还要惨,控告他的委员会多达一百五十六个!忙得帝林连进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家族上下大小官员整天忙着就是出庭、听证、辩论、控诉,无人再专心公务,各部门运行陷于瘫痪。唯一还能勉强坚持运行的只有哥珊领导的后勤部,她知道自己部门工作关系前方几十万将士衣食饱暖,是致关重要的生命线,绝对不能有一rì停顿。虽然她已经被免职了,但在部下们的支持和罗明海睁一眼闭一眼的包庇下,她还是勉力支撑大局。最后被元老会发现:“哥珊这个死婆娘还赖在那不肯走!”一纸公文下去,她就被投入了治部少的拘留所里面,“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 两个星期后,官司风发展到了颠峰。连一向颇有清誉民间口碑很好的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也被告了,原告是从远东千里迢迢赶来的一群半兽人、蛇族、矮人、jīng灵怪等各种族的长老代表,他们哭哭啼啼的向元老会诉说着: “俺们是对家族最最最忠实的臣民了!虽然和家族王军之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可那完全是误会!――那真是不幸的误会啊!俺们所针对只是当地的贵族,可是对俺们的仁君总长殿下,可是全心全意的爱戴啊!――哦,刚才俺忘jì说了:俺们伟大的仁君总长殿下光芒普照大地,温暖了俺们的身心!太阳有一天会失去它的光辉,可是俺们远东各种族,是永远不会忘jì仁君殿下的恩德的!俺祝愿最最敬爱的总长殿下永寿! 刚才俺又说到哪里了?等下,让俺看下稿子,哦,是这样的:俺们和家族王军之间发生了些小小的误会,俺们已经认识了自己错误,幡然悔改了,不信看俺们忏悔的泪水!(代表们使劲的憋眼泪,憋啊憋啊憋啊憋,憋出了鼻涕和一个很响亮的屁)总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俺们一再提出,大家不要再计较过去的那点小恩怨,和好算了,俺们不过一时走上了歧路,明明已经很真诚的在悔改了――请再看俺真诚的眼泪――可是,就有某个斯特林,就是不依不饶、死追烂打的,整天跟在屁股后面撵啊撵啊撵,凶残得很啊,把俺们杀得血流成河的,俺们明明已经说:“俺不来了!不想打了!”――不要误会,俺们远东人是最勇敢的,不是说俺们怕了那个斯特林,那是因为俺们尊敬总长大人,不与他计较――可是他为了立功,还是穷追不舍、死缠烂打的!! 总之,都是那个斯特林不好,要是他不抵抗的话――哦,不对,俺说的是要是他不故意挑衅的话――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天下马上就太平了!俺们实在受不了了,请各位高贵的元老大人为俺们这些老实巴结的家族忠实的臣民做主啊!狠狠惩治那个斯特林,然后大家和好,齐心合力,把远东变成一个美丽的乐土!” ※※※ 远东的叛军想和谈!正在为居高不下的军费伤透脑筋的元老们大喜过望。经过一天一夜的和谈,元老会与叛军的代表达成了临时停战协议。 元老会往远东发布军令:家族王军在远东的所有部队,一律保持原有战线不得移动;不得主动向叛军攻击;一qiē等候元老会与叛军代表们会谈结果后的进一步指示! 同时元老会还召回了在远东的zhōngyāng军军团长斯特林,要他回dìdū接受质询:为何对远东民众如此凶残,是否为立功心切缘故,有意挑起战衅? ; 第八节 重逢 七七九年十二月,斯特林接到元老会的质讯令,从远东前线赶回dìdū。途中经过“秀字营”的驻地,他特意去探望下自己的好友紫川秀。许久不见的两位挚友在战火纷飞的远东战场上终于会面了,出现了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 ※※※ “恭喜发财啊,秀老板!听说最近财源广进啊!” “呵呵,同喜同喜!――白川,快给斯特林老板上茶!――最近生意如何?有没有发财啊?” 紫川秀一个响指,于是一排身穿深sè西服、脚登白漆皮鞋、戴着名牌墨镜的秀字营士兵向斯特林一齐弯腰鞠躬:“老大好!” 长川向斯特林递过来张名片,鞠躬:“请多关照鄙公司的生意!”斯特林粗粗看一下长川的名片,密密麻麻写上了几十个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头衔。斯特林看得惊叹不已,难以想象这么一张皮竟然包得下那么多的头衔。 “这个秀字营电子商务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呵呵,斯特林,在前线呆太久你真是落伍了!现在是什么时代?e时代!――e时代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大家都这么说的――出来混走江湖后面没有个怎么见人啊?――虽然我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要误会,这不是我说的,是张家辉说的。” “什么,连张家辉谁你都不知道,呵呵,斯特林,你真是落伍了――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 部下们都出去了,只剩紫川秀和斯特林两个。 紫川秀问:“斯特林,你怎么有空到我们这来?zhōngyāng军不是还在前线吗?你不在,谁指挥部队啊?” 斯特林苦笑着把事情跟他说了,掏出张质讯令:“我得马上回去,这下有得好受了。 那群家伙烦死人了!但是又没办法,毕竟制度上他们是……啊?!”他惊讶地看着紫川秀从垃圾桶里找出满满一桶的废纸,张张都是跟他一样的元老会质讯令! “你,你,这可是……” “哎呀,时间就是金钱!我现在生意这么忙,谁有空回去陪那群苍蝇聊天啊!不过不要紧,我已经请了一个中队的律师帮我出席听证了! 斯特林笑:“这么有钱了?听说你现在生意做得很大了,帮我个忙如何?” “没问题!!咱们什么交情?”紫川秀一副慷慨大方的样子:“想借钱的话,三毛五毛尽管开口跟我说好了!” 斯特林摇头:“不是借钱。最近dìdū那群混蛋瞎搞,最近我们都快断粮了!我想向你买一百万公斤大米――明辉介绍我来的,他说你们办得又快又好,还送货上门。” “没问题!”紫川秀一听顿时眼睛发亮:“价格按军需粮食的基础上加10%,定金20%,十五天内送到你指定地点,超期一天违约金按合同金额千分之三算。你们要在交货后十天之内把货款全部结清,超期一天也要加收千分之三。至于交货条款你喜欢适用fob条款还是cif条款呢?” 斯特林听得头脑发昏,老实地承认:“这些我都不懂。” “呵呵,你不懂就更好!――哦,我说的是你不懂,我懂就可以了!来来,你身上带了支票没有?先把定金交了。还有在这个合同条款下面签个字,就在“对于本合同条款我已经全部理解并同意。”的下面签上你的名字,对对对,就写上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对了,还有rì期!ok!” 斯特林胡里糊涂给紫川秀摆布着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紫川秀满意的吹吹墨迹:“我说,斯特林,你早该把供应的事情交给我们办了!你看明辉的不早就让我们全权负责他的补给供应?比后勤部办得好多了,黑旗军的伙食就比你们zhōngyāng军要强上好多了!再说了,后勤部他们也乐于这样啊!最近他们在忙着跟元老会瞎搞,根本没空工作――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啊?好象很怀疑我骗你似的?咱们是老交情了,怎么可能呢?” 紫川秀赶紧把合同藏了起来,不让斯特林再看。他转移话题:“前线最近什么情况呢?” 斯特林长叹一口气:“停战了!我们失去了迅速结束远东内战的最后机会了!” “本来我们实施蓝月计划,一qiē都很顺lì,叛军已经给我们引诱离开了丛林地带到了平原上。平地上打yezhan,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眼看包围圈就要合上口子了,几十万叛军前有大河后有我和方劲的军队,根本无路可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忽然元老会来命令说:停战!不许攻击!于是我们就只有一动不动眼巴巴看着叛军的大队人马就这样从容跑掉!太可惜了!这都是叛乱的中坚和骨干啊!如果把他们消灭了,那叛乱就完结了!就差那么一点啊!” 紫川秀听出斯特林口气中隐藏着深深的痛苦和惋惜,想起他rìrì夜夜的cāo劳的,无数次沙场血战的胜利,那份不求回报的忠诚和热血……现在就因为元老会的一纸命令下来,全都就被断送了!一时候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两人都沉默了。 还是斯特林先开口:“dìdū最近有什么新闻啊?我那里连报纸都看不上,真的跟你说的那样,落伍了。” “老样子,总长说:“大家加油干、好好干!”,帝林和罗明海在那相互吵闹。现在吵闹的主题变成了:战还是和?你看看帝林在元老会的演说。”紫川秀递过去张报纸:“罗明海提yì说就当作家族给远东的叛军施恩,宽恕他们好了。帝林马上起来反驳:“战胜者施恩,可以得到尊敬;战败者也来谈什么施恩的话,得到的只是轻蔑!”” 斯特林粗粗看了下报纸,奇怪说:“我们并没有战败啊?” “帝林的意思是我们在经受了赤水滩等几次失败后,家族的体面和威严已经丢光了,如果眼看着打不过就招安,那会招惹天下人耻笑的。远东派系的贵族大力的支持他的意见,主张对叛军严加镇压惩治,杀一儆百,维护贵族的尊严!而来自家族内地的贵族们就只想早rì结束战争,好减少军费开支的压力。罗明海是主和派意见的代理人。 现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帝林大骂罗明海是叛军派来的jiān细和卖国贼!两个人在元老会差点打了起来。” 斯特林皱眉:“帝林不应该这样子。无论是主战还是主和,都是出自公心,都是为了拯救家族的目的,只是大家走了不同的道路而已。” 紫川秀暗暗偷笑斯特林的天真:哪里有什么公心了?罗明海赞成和谈的唯一原因就是要和帝林作对。如果帝林明天说:“大家和谈吧!”,罗明海准会说:“不!为了维护家族尊严,我们一定要死战到底!” “好了,斯特林,看了这么多,你有什么看法?” 斯特林一笑:“我只是一介军人,这不应该是我考虑的问题。那些事情应该是政zhì家的工作。我现在只有在等待,等待元老会或者总长作出命令发布给我们,如果是“战”,我们就继续打;如果是“和”我就撤军。――服从,这才是军人的工作。” 想了下,斯特林再加了一句说:“军队是国家手中的剑,如果这把剑有了自己的思想就会凌驾于整个社会之上,那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紫川秀细细的品味斯特林的话,笑笑说:“你又来了!我并不是问zhōngyāng军军长斯特林的意见,我是问我的老朋友斯特林对局势有什么看法。” 斯特林考虑了好久才慢慢说:“我不怎么懂政zhì,也对什么“贵族的尊严”不感兴趣。不过象现在这样,两个政zhì集团有如此巨大的利益分歧,又各自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我不怎么相信能靠谈判就能换来和平。就算是,那也是非常虚假的和平,难以维持长久。最终还是要通guò战场上的实力较量来见分晓。说来是很矛盾,但是我认为的,真正的和平,只能通guò战争获得。” “也许你不愿意看见流血和相残,但我只能说,家族要统一远东,要走向强大,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紫川秀肃然起敬,他没想到斯特林在前线军务倥偬rì理万机时候还保持有这么深刻的思想。 “阿秀,你的看法如何?” 紫川秀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和你们不同,我出身dìdū,却是在这里长大的,远东可以说是我的故乡。当年,我是亲眼看到了人类贵族是如何毫无怜悯的压迫和欺凌各种族的居民,现在,我又看到了当年的被压迫者又是如何残忍的回报主人。无论谁输谁赢,这都是一场同室cāo戈兄弟相残的悲剧。这场战争打下去的话,不会产生什么胜利者的,只有两败俱伤。如果元老会可以通guò不流血的方式解决问题的话,我是赞成的。――这话我也只敢在你面前说,不然别人会骂我是卖国贼了!” 斯特林听得很认真,笑笑:“我说过了,无论战还是和,都是为了挽救我们家族的目的,只是走了不同的道路而已。我不会因为这个跟你吵架的。不过在帝林面前你可要收敛点啊,我们大哥可是个火暴脾气的。” “我知道啊!对了,差点忘jì个事情:李清和卡丹都让我带信给你。你等下,我找给你……”紫川秀找了好久,才在一堆上厕所用的草纸堆里面找到了那两封信:“喏,拿好了!” 斯特林颤抖的接过了卡丹的信,崇敬的吻了一下封皮。拆开,还没来得及看,又吻了下信纸,忽然疑惑大起:信纸上有水浸泡过的痕迹!他可是太清楚紫川秀的习惯了,揪住他问:“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偷看过?这水是怎么会事?” 斯特林知道现在一个回答不好自己马上就会血溅五步,慌忙回答:“这是泪水!是卡丹公主由于思念你而流下的泪水啊!你可知道,你走的那天,卡丹是多么的伤心啊! 写信的那天,更是哭得死去活来的,晶莹的泪珠一颗颗的湿透了洁白的信纸……” “哦!”斯特林释然,开始读信: “斯特林君上: 这是我第一次用人类的语言写信,如有不妥之处,望君见谅。 君安否?远东地势高寒,请君上务必留意身体。 自君别后,我一qiē都还好,请不必为我挂念。宁小姐对我很照顾。前天,我去了个神庙,人家都说,那里的神灵是专门保佑出征的战士的。阿宁小姐告sù我,以前她就常常去那里祈祷,为秀川阁下平安祈祷,结果很灵验的,秀川阁下真的平安的归来了! 现在,是我在那里为你祈祷,就如同宁小姐为秀川阁下祈祷一样,希望你能早rì平安归来,希望我的祷告也能象宁小姐的祷告一样被神灵所听见,希望神灵也能象庇护秀川阁下那样也庇护你。我的看法是,既然秀川阁下那么坏的家伙也能得到神灵的保佑,那斯君你那么好的人就更有资格请求神的怜悯了……” 紫川秀趁斯特林看信入迷的时候,蹑手蹑脚往外边走,只走了两步,忽然间斯特林锐利的军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紫川秀干笑两声,赶紧又坐回了位置上,不明白斯特林明明根本没有抬头的,怎么能发现自己呢? 斯特林长嘘一口气,看完了卡丹的来信。他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紫川秀,仿佛要看透他的五脏六腑:“真的没有偷看过?” “真的没有偷看过!” “那信封口上为什么有个口子?” “那是老鼠咬的!” “为什么咬得这么整齐?” “这是只镶了假牙的老鼠!” “那信纸上为什么有好多黑黑的手印?还有点什么东西?黄黄的带点褐sè?” 紫川秀无言回答时候,外面传来罗杰和长川的对话: 罗杰(捏尖了喉咙):“君安!远东地势高寒,请务必留意身体!” 长川(粗着声音):“罗杰君,我为你祈祷!既然秀川阁下那个坏家伙都能灵魂得救了,那你罗杰你这么好的人就更有资格下地狱了!” 罗杰大声地:“斯特林大人,我向您揭发!那信纸上那黄黄的水迹是这样的:一次大人上厕所时候没有新的报纸,他就拿了那封信进去边看边笑,结果笑得太厉害了信掉进去了粪坑里,好不容易才捞了上来……” 他已经不必再说了,屋子里面已经传出了惊天动地的打斗声和紫川秀凄厉的呼救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罗杰,你这个混蛋!――救命啊!” ※※※ 告别了紫川秀,斯特林rì夜兼程赶回dìdū,速度之快,大大超过了接受元老会听证期限的必要速度。越接近dìdū,道路就越拥挤,由于是元老会开会的rì子,几乎全国的贵族和豪门都赶来dìdū看热闹。道路上拥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斯特林心急如焚,不得不请求他们让路。那些傲慢的贵族公子哥们和少爷们派出仆从打听:“后面的是谁啊?” 斯特林的近卫们自豪的回答:“zhōngyāng军统领!” 仆从立即鞠躬如也,赶紧回报他的主人。无论是高官还是望族,无不马上乖乖把马车靠边让斯特林先行。有的还出来向斯特林的旗帜行礼表示敬意。并非为了畏惧统领的权势,他们只是出于对斯特林敬重。斯特林已经成为民众心目中的第一名将了! 尽管他不希望引人注目,但是,他回dìdū的消息还是马上飞速传开了。 ※※※ “阿宁!”卡丹一阵风的冲进客厅,激动得脸通红:“我去祈祷的路上听到个消息! 听说了吗?斯特林回头了!他回来了!满城都在说这个消息,到处都在说,他要回来了,他要回来了!怎么办啊!他要回来了!”她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忽然间,她呆住了:正坐在客厅里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却不正是斯特林!两人四目相对,都傻住了,巨大的欢喜中呆呆的都说不出声来。 斯特林的变化多大啊!不过几个月工夫,他老了许多。远东灼热的太阳把他的脸晒得又黑又粗糙,年轻英俊的脸牢刻上风霜的痕迹,双鬓已经出现了丝丝白发――苍老而憔悴,他才二十五岁啊!卡丹心头涌出股温柔的怜悯,泪水盈眶。当时惜惜依别的心上人已经成为了紫川家族最坚定的捍卫者,万众瞩目的英雄,但自己对他的期望只有一个,就是平安归来,神明啊,你终于听见了我的祈祷了。 她控zhì住了自己,对斯特林深深一鞠躬:“好久不见。君安!君之风采更胜往昔!” 斯特林同样郑重地鞠躬:“卿安。卿却能保持青之光彩永不凋零,永如束鲜花般美丽!”双手奉上一束怒放的红玫瑰,目光中流露出无限温柔和爱恋。 卡丹再也忍受不住了,接过鲜花。眼泪夺眶而出,却还能把话说完:“鲜花会凋零,容貌会衰老,世间万物,惟有勇气最美。君拥有无限的勇气,君最美!” ※※※ 紫川宁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眼看着有情人终于能见面,她也很为他们高兴,却也感觉好笑:双方明明都已经爱对方爱得要死,却还是要装做一本正经的对答,真是不坦白啊。饶有兴趣的正想继续地看下去,却发现斯特林锐利的眼睛和卡丹的美丽的双眸一齐望过来,目光柔和而坚定透露出这样的意思:紫川宁小姐你无疑是美丽的、可爱的,但是如果现在你能帮我们个忙出去的话,那你就称得上伟大了! “嘿嘿。”紫川宁干笑声,向门口移动了一步。 斯特林和卡丹无声的望着她,什么也没有说,目光中蕴涵了多么丰富的思想。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紫川宁刚刚踏出门口一步,就惊讶的发现门已经在她后面无声的自动关上了,她看到的屋子里最后的景象是:卡丹一下扑到斯特林的怀中,两个人已经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卡丹是幸福的。”紫川宁在心中下了结论:“斯特林具有男xìng的一qiē优点:他正直、勇敢、温柔、对爱情忠诚,前途远大。这样的人值得卡丹付出一qiē去爱。” 她感到一阵失落惆怅:为什么有人会爱上一个不正直、不勇敢、不温柔、对爱情不忠诚、又毫无前程的男人? 天空一片碧蓝,一直延伸到遥远的东方,到远东,到所爱的人战斗的土地上。我想你啊,阿秀,在远方的你可曾知晓? ; 第一节 幸福 帝国历七七九年十二月十rì,当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在家族总长紫川参星的陪同下步入元老会殿堂大厅时候,元老会沸腾了!元老们全体起立欢迎,cháo水般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一阵又一阵欢呼:“向我们的不败名将致意!”“万岁!万岁!!”千万人景仰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斯特林身上,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元老都纷纷上来跟斯特林握手致意: “在下是来自基新行省的伍祈,担任本届元老。很荣幸今天能亲眼目睹我们当今第一名将的风采!” “在下是来自远东的元老,感谢斯特林大人为我们惩治了那些无耻叛逆,维护了家族尊严!” “斯特林大人,您的辉煌战绩为家族鹰旗增了光,元老会代表整个紫川家族感谢您!” 担任大会主持的萧议长大声的说:“到高台这来,斯特林大人,到这来!让大家都能看到!给大家讲几句话吧!” 受到如此隆重的欢迎,斯特林深觉不安。何况,自己是和总长一齐进来的,单是自己受到如此欢迎,总长却没人理睬,致总长紫川参星于何地啊?还有,现场还有比自己阶级更高的官员罗明海总统领和帝林监察长在场,自己却先上去说话,那也是很不礼貌的。 紫川参星觉察到了斯特林的困窘,微笑着说:“上去吧,斯特林。这不单只是对你,也是代表了大家对远东前线几十万将士的敬意。你代表他们,当之无愧的。” 眼见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喊声:“上来啊,上来啊,斯特林!给我们讲几句话吧!”,斯特林无奈只好对紫川参星一躬身,不好意思说:“殿下,下官失礼了。” 紫川参星含笑着拍拍他肩膀,表示鼓励。 斯特林走上了高台,四面立即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掌声。斯特林谦逊的低了下头,等掌声稍有回落,他做个手势,示意他有话要说,会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斯特林清朗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 “今天很荣幸的,我被邀请出席神圣的家族元老会,得以亲眼目睹的各位高贵的元老大人的风采,倾听你们充满的智慧的谈吐,领略你们是如何明智的制定家族政策,决定我们伟大家族的命运,并且还能参与其中过程,贡献一点浅见,为此,我感到无上的光荣,感谢各位元老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掌声如cháo) 在刚才,我受到了元老大人们热情的欢迎,我十分荣幸并且感谢大家!但是,各位大人给了我过高的荣誉,我斯特林只是一介军人,不配如此殊荣。如果说我们有功劳的话,那也应该归功于总长紫川参星殿下的无上威德,归功于总统领罗明海大人运筹帷幄,归功于前线将士的英勇奋战和无私奉献。至于我个人,只是没有犯下很大的错误而已,实在不值得大家如此看重。 战争的乌云笼罩在整个紫川家族的天空。我们将何去何从?紫川家族将走向何方?战还是和?生存,或是死亡?这些,都将有赖于在座的各位元老大人的明断,在你们的手中,握有我们家族的未来!请各位大人务必为此团结合力,同心同德,为我们家族,为跟随我们、信任我们的千万民众做出明智的选择! 至于我,只能说:家族军队始终是忠于家族,忠于总长,忠于元老会议的!我们已经做好了执行命令的准备!无论是“战”或者是“和”,我们都将听命,都将一丝不苟的执行!请相信,军队,始终是家族手中最忠诚的利剑,这把利剑将随时为了捍卫家族利益而出鞘,让敌寇血染沙场!” 斯特林简短的演讲结束,会议大厅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好样的!”。 斯特林想下去,但是大家用掌声挽留他,逼得他不得不停留在高台原地向众人致意。 他虽然谦逊,却也感到非常的自豪:军人的一生还有比这更为荣耀的时刻吗? 在一张张热情的脸孔中他看到罗明海冷漠的表情,斯特林点头致意,罗明海生硬的点头回礼,只是那么僵硬好象脖子抽了筋。斯特林心中暗笑:他知道罗明海此刻心里一定很不爽。转移了目光,他又发现了帝林。 ※※※ 帝林笑着对斯特林赞许地翘起大拇指。他对斯特林的受拥戴是由衷的高兴,不单是因为斯特林是他的好兄弟,也因为斯特林的成功会让罗明海难受。他心下盘算着:军方现在有三位掌握兵权的重将,其中方劲已经偷偷地站在自己一边了,现在再加上斯特林的得势崛起,现在罗明海那边的就只有明辉了,而明辉那个逃跑大王又是个很靠不住的墙头草―――当然,依斯特林的xìng格他是不会公然参与他与罗明海之间的政zhì斗争的,但无论如何,目前他至少会保持种善意的中立,在将来斗争激烈化非要他做出选择的时候,那他肯定会倾向自己一边。呵呵,谁能料到,我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军方建立了的优势的势力了呢?他泛起个念头:为什么不帮助斯特林从罗明海那里把总统领的位置给夺过来呢?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斯特林有名望,有战功,既受军方系统的拥护,又深受民众和元老会的爱戴,紫川参星对他也很宠信……如果成功了,那真是给罗明海一个最致命的打击了。 他忽然想到个事情,不由笑出声来,心里想:“斯特林也学会了玩政zhì演说了!刚才洋洋洒洒的似乎很慷慨激昂的说了一大堆,其实等于什么都没说。究竟是赞成“战”还是“和”的这个关键问题上,始终没有表露自己的观点。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明了?谁教他的?” ※※※ 帝林以及参加会议的全体元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斯特林演说词的起草人其实是来自魔族的卡丹公主。昨晚卡丹一再的叮嘱斯特林:“斯君切记:所谓政zhì,就是一门如何说废话的艺术。高明的政zhì家,可以滔滔不绝连续不断说上五个钟头,但没有一点内容。为避免树敌,明天无论人家问你什么,你都千万不要给出明确答案!” 斯特林笑笑,问:“如果人家问我些很浅显的问题,比如说问我一加一等于几呢?” 卡丹毫不犹豫:“那你就这样回答:‘我认为一加一等于二以外的任何数,但我也不排除它等于二的可能!” ※※※ 夜幕降临,一天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斯特林和帝林联袂走出会场,一齐长嘘一口气。 挥走了跟随的侍从,两人漫步在dìdū深秋的街道上。 斯特林感叹:“终于结束了! 帝林微笑:“只是今天结束了,明天还得再来。多点耐xìng啊,兄弟,你今天好象有点控zhì不住自己的样子,我隔着好远都听见你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斯特林失笑:“是吗?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吓人了,那几个什么洛克辛威行省的元老吓得面sè都发白了。不过他们确实也在无理取闹,居然从后勤部搬来半米高的帐本一叶一叶一项一项的盘问我,从武器装备直到粮食补给。问我:‘你看,这不明明白白说了:后勤部九月初已经供应了zhōngyāng军五万捆箭。你们怎么现在又说没有了?’“我说,全部拿去shè叛军了。他居然板着脸说:“在哪里?什么地方?shè了哪些叛军?他们叫什么名字?shè在什么部位?有没有医生证明?他们有没有给你开收条?没有?这些必要的证明都没有,究竟你是不是拿这批装备给贪污私吞了?”” 斯特林愤然说:“我怎么可能去找那些被shè死、shè伤的叛军开收条啊?我贪污五万捆箭又干什么,拿回家也当不了柴火烧啊。” 帝林还是笑:“忍耐点。没听说过吗?“当天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有一个特征可以帮我们辨认出他来:所有的傻瓜都联合起来向他进攻。”” “不过他们倒也不是成心跟你过不去的,他们都是主和派的元老,而你是主战派心目中的英雄,他们不过是想通guò打击你来打击主战派势力罢了。你如果大发雷霆,倒正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斯特林平静下来:“我明白的。现在究竟元老会是个什么态度?战还是和,无论那样,都得赶紧拿出个主意来啊!现在几十万军队就在远东那等着,一天的军费就是十几亿啊!” 帝林摇头:“你知道,元老会势力一向分成了两派:远东嫡系和家族内地的。本来元老会中远东贵族的势力一向是占优势的,但是因为在叛乱中很多远东贵族都丧命了,远东贵族那巨大的领地和财富也灰飞湮灭了,远东派系实力大挫,内地的贵族趁机抢夺那些名额席位,力争取得元老会控zhì权,而远东派系则极力反击,现在双方正相持不下呢!此次的“战”“和”之争就是他们两派角力的一个关键战场了!”帝林没说:其实这也是他与罗明海争斗的一个关键战场。 斯特林有点明白了,又问:“为什么那他们不来一场投票表决呢?输赢最多一个下午就可以得出结果了!” 帝林微笑:“政zhì斗争其实跟战场是差不多的。一样要讲究战术谋略。投票表决,那就相当于是一战决生死了!――就比如说斯特林你,在这种情况不明、实力相持的情况下,会不会投下全部兵力来打一场生死会战?” 斯特林摇头:“不会。我会耐心的等,等到敌人露出破绽,等待我们的后续部队赶来,同时我派出部队sāo扰,引诱敌人分散兵力,然后打击对方的侧翼和后方,直到我们确立了优势――那时候我才肯投下主力军队与其决战,一战将其击溃。” 帝林赞许的说:“道理是一样的。元老会里面现在双方也都在避免正面决战,也是在等候援军――比如拉拢中立势力的元老、分化收买对方的人,也是在寻找对方侧翼打击――比如说打击你斯特林就等于打击主战派势力的侧翼了,直到有一方确信自己已经占到优势票数了,那他才会要求立即表决。” 斯特林明白了,感叹:“几十万大军的伤亡,几百亿军费的耗费,想不到是为了这个原因啊!”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难怪我们空空拥有大陆上最强大的军队,历代总长又勇猛如狮,又是名将辈出,偏偏却是向西不能克流风、向东难以抵御魔族。家族的疆土自从第三代总长以后就几乎没有增加过。 他望向帝林:“大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不知道……”他停下了不说。 帝林停住脚步回望,两人目光相交。帝林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极力主战,其中是否也象那些的元老一样,带有肮脏的私人动机?是吧?” 斯特林老实的承认:“是的。”抗议说:“不过“肮脏”什么的这个词语我可没有想过啊,是你自己说的啊!” 帝林失笑:“自家兄弟还这么不坦白,你真是不可爱。” 他语调转为严sù:“我反对议和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察觉叛军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和平,说要既往不咎,但对于一些关键问题却含糊其词。比如,我们要他们交出那个大叛贼雷洪来,他们却说,雷洪已经失踪不知去向;我们要他们停止sāo扰我军的补给线路,他们却说那不关他们事情,是盗贼干的,而他们的种族联合军对盗贼没有命令权――这很明显是说谎,盗贼绝大部分都是被打散的了的联合军败兵;我们要求既然家族王军已经停止下来了,那种族联合军是否也应该表示诚意停留在原来战线上呢?他们却借口说秋天到了,种族联合军的士兵必须回家收割庄稼,然后把部队分解,派遣到了整个远东每个村落去――在我们还在那里傻呼呼等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招募、动员来年再战的新兵了;还有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建立所有人和平的“远东乐园”,但是这个“乐园”究竟是什么样子?谁掌权的?还承认紫川家族的主权吗?还算不算家族的领土?这些问题他们都只字不谈,看不出一点诚意来。” “综合起来,其实叛军要求停战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眼看冬季就要来临,远东的土地就要被冻住了,无法再挖壕沟――而没有了壕沟到了平原开阔地带上,叛军就成了废物,兵力再多也根本不是我们骑兵的对手。他们在拖延时机,等明年季雨水绵绵泥土泥泞,那时侯我们重甲骑兵难以机动,死猪肉似的陷在一堆烂泥里面等着他们砍。” “对一个全民皆兵、如此好战的民族来说,我们杀他个几十万根本无关痛痒,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补充几百万军队。而经过议和以后,家族将会更加衰弱,当他们重新带领更加强大的军团来与我们再战,再次围困瓦伦要塞兵临城下――那时候,我们拿什么去与他们对抗?” 斯特林听得悚然惊心,问:“刚才那是原因之一了。那原因之二呢?” 帝林傲然道:“叛逆是最大罪行,绝对不可饶恕的!也许远东贵族暴虐、也许远东官员贪婪,但是我们必须让所有民众知道: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和原因,反叛家族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我们今天可以宽恕远东叛逆,那明天我们就要面对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远东叛乱,整个紫川家族就会象当年的光明帝国一样分崩离析!” 斯特林摇头:“要把几千万远东民众全部杀光是不可能的。” “是不可能。最终我们必须还是要宽恕的,但那必须是在胜利以后。惟战胜方能施恩。战胜以后宽恕他们,可以显出家族的仁德和宽容,于家族威信无损;但是眼看象现在那样打不下来就赶紧和谈也说是“施恩”的话,那就让天下人都看到紫川家族的软弱了。这样只会招来更大的祸害的!” “斯特林,你很有威望。元老们都很敬重你,你说出话来是很有分量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来――这是为了家族百年前程着想!象罗明海那样的妥靖政策是行不通的。” 斯特林本来是打定了主意保持中立的,现在听帝林说得诚恳,心里也不禁动摇了,又想起了卡丹的话:“千万不要给任何人明确的答复。” 他犹豫再三,最后说:“好的,如果我非要选择的话,我一定站你这边来。” 这个承诺还是带点模糊不定,但是已经让帝林很满意了。他明白斯特林的个xìng,一诺千金决不改悔,承诺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了。这对帝林已经很有利了。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了分岔路上。 帝林心里由衷地轻松高兴,停住了脚步:“怎么样?一起去看看你嫂子秀佳吧?她一直念叨着你和阿秀不知道在远东怎么样了呢,去尝下她的手艺吧?” 如果是往rì斯特林会对这个邀请是求之不得的,但是今天他只有婉言谢绝了:“呵呵,改天吧。今天约了人了。” 对邀请被婉绝,帝林也觉得意外,仔细打量下斯特林,突然笑出声来:“是啊,月落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说呢,今天看你一脸的笑容,原来是:――意――盎――然啊那!大哥我还真是不识趣了!人家那是:小――别――胜――新――婚啊那,难怪人家是:见――sè――忘――义啊哪!” 每句话的后面帝林都用咏叹调拖长了唱出来,最后不伦不类加个“啊哪”。斯特林脸红,还在嘴硬:“哪里的事情啊,大哥你不要乱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这个了。”帝林凑近来,很严sù的说:“要不要大哥我给你个忠告?” “啊?什么?” “‘干体lì活’可千万不要太辛苦了,不然将来回远东时候连马都爬不上去了,那可怎么办啊?”帝林眉头紧皱,一副很是忧虑担心的样子。 好一阵斯特林才明白过来,举拳yù追打他,帝林早已经一溜烟的跑了,远远的留下句话:“找个时间把李清带过来跟你嫂子一块吃个饭吧,大家都快是一家人了还怕什么羞啊!” 笑着望着帝林远去的身影,斯特林眼睛里却出现了一抹淡淡的愁云,李清,是啊,差点忘jì了,自己还有一位很贤惠的未婚妻,怎么办啊!? ※※※ 当斯特林快步来到约定的公园亭子看到卡丹俏立的身影时候,所有的不快和忧愁马上被抛到了九霄外。为掩人耳目,卡丹围上了围巾戴上了墨镜。现在已经是初冬了,这个装束并不惹人注意。斯特林从她背后接近,忽然冲上去一把搂住她肩头。 卡丹“啊”的惊叫一声,回头看见是斯特林,手抚胸口露出个“你吓死我了”的表情,甜甜的笑了下。斯特林看得心头荡漾,对着卡丹娇艳的红唇正要吻下去…… “jǐng告:以下内容含有不健康成分,未满十八岁人士请在家长陪同下观看。”斯特林身后传来紫川宁悠悠的声音,她坐在亭子的长栏上饶有兴趣的观看:“不过我已经满十八岁了,两位请继续,就当我不在好了。”先前斯特林太过专注于卡丹竟然没有发现她的存zài。 斯特林大失所望,松开了卡丹,投过去个噌怪的目光:你怎么把这个坏蛋带来了? 卡丹满脸通红,小声说:“我不认识路。” 斯特林无奈的叹口气,昨晚与卡丹约定在外面见面目的就是为了避开这个紫川宁――她的调皮捣蛋是与紫川秀一脉相传的――结果还是没办法。 “对不起,我迟到了。等了很久了吧?”斯特林握着卡丹的手含情脉脉的说。 卡丹轻轻摇头:“才一会儿。” “撒谎!”紫川宁很生气的说:“他迟到了一个小时二十分!我算过了,平均每十分钟有个蚊子在我胳膊上叮个包,现在斯特林你看,一个两个…一共九个!” 斯特林不看紫川宁的包,对着卡丹问:“饿了吗?” 卡丹还是摇头:“不饿。” “我饿了!”紫川宁赶紧说,然而没人理会她斯特林:“你渴吗?” 卡丹习惯的摇头,然后又点头:“有一点点渴。” 紫川宁不甘落后地说:“我也渴了。” 斯特林领卡丹进入路边的一家饮料店,紫川宁恬着脸皮跟进去。 斯特林问卡丹:“你喜欢什么饮料?咖啡?茶?果汁?” 紫川宁抢着说:“我爱喝咖啡,加糖加nǎi的!” 卡丹考虑一下:“果汁就很好了。” 斯特林招呼服务生:“一份果汁,一份茶。” 紫川宁嫣然笑着说:“斯特林真体贴,知道女孩子不宜含太多热量的东西。茶也很好嘛,清淡。”――斯特林发现她还真是不愧称为紫川秀的妹妹啊,起码脸皮的厚度绝对不输于紫川秀。 不过他还是不理她,等饮料一上来,他大模大样的端起茶杯就喝,故意不看紫川宁的脸sè。 卡丹看不下去了,偷笑着把果汁推到了紫川宁面前,她正要喝,斯特林手疾眼快的把杯子又放回卡丹面前。 紫川宁很委屈的叫道:“斯~特~林~大~哥~哥~~!你~好~过~分~哦!这样对待淑女很~不~礼~貌~的~~丫~~”声音甜得要让人去自杀。 斯特林假笑得象个竞选中的元老:“这样吧,紫川宁小妹妹。你口渴了吧?来,斯特林哥哥给你钱,你到对面去买冰淇淋吃哦,乖!” 斯特林数出张一千的钞票:“快去吧,不用找了!” 紫川宁:“可是人~家~想~吃~的~冰~淇~淋~好~贵~的~丫~!” 斯特林加了一千:“好,斯特林哥哥给你钱。快去吧!” 紫川宁:“听说那种冰淇淋里面有很~神~秘~的~配~方~丫!” 斯特林再加一千。 紫川宁:“听说那种冰淇淋原料是从外国进口的,好~贵~哦!” 斯特林再掏钱。 “可是人家吃完以后还得买手巾擦手呢!” 斯特林再次摸腰包。 “然后人家一个人怎么回家啊?还得坐~公~吧~丫!” 斯特林想掏,可是发现钱包已经空了。他叹口气说:“阿宁,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敲竹竿也得有个限度啊!” 紫川宁笑得又甜又可爱:“说得好~过~分~哦!人家是怕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犯错误――青青的果子摘不得啊,后果是很严zhòng的啊!” 斯特林小声嘟嘟说:“我都已经摘了你还想怎样啊?!” 卡丹满脸通红的在桌子下面猛踢他一脚。 紫川宁失声:“什么!?” 斯特林马上jǐng醒:“我是说,摘不得就不摘。劳您费心了!”“恩,你们知道就好!总之,我是为你们好啊!多谢就不用了,请我吃点东西吧。” 斯特林眼看没办法摆脱她的纠缠了,只有使出最后一招:“阿宁啊,在远东的某人托我给你带个话,啊,你不要激动,话的内容是什么来着,好象挺重要的?糟糕,我最近心情不好,记不起来了,你看这怎么办好呢?” 至于怎么样才能让斯特林大爷心情舒畅呢? 那也是非常简单的…… ※※※ 卡丹笑得弯腰:“斯君你真坏,亏你想得出那种点子!宁小姐本来还很神气的,一听你提到秀川阁下,马上就蔫了!――不过秀川阁下真的有话带给宁小姐吗?” 斯特林回忆起在远东与紫川秀见面时候,自己确实也问过他:“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给宁小姐吗?”紫川秀沉默了好久,最后回答说:“她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没见过我。”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呢?斯特林摇头:“没有,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阿秀。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跟阿宁说,不然这招就不灵了。――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卡丹瞄他一眼,神情很复杂。斯特林奇道:“怎么了?” “斯君,你刚才说谎了!如果你在远东没见过秀川阁下,那你就不会察觉他们之间的异样,那你也就不会问出那句话来。事实是不是你见过了秀川阁下,而他要求你回来说没见过他呢?” 斯特林大吃一惊。没想到卡丹只从自己一句话的漏洞中,便能看出自己说谎,而且把事情的真相推测得有如目睹。生平所见人物中,若论反应的灵敏、思维的缜密,当以帝林为第一。但是现在看来,就连帝林恐怕也不及卡丹这个来自魔族的少女了! 他心头忽然泛起这么个念头:幸好她被俘在我们这边。如果她是在魔族那边能委以重任的话,那必定也跟流风霜一样是个不世出的女名将了!将来我们的远东军就有大麻烦了!绝对不能把她还给魔族! 随即又觉得自己过敏得可笑:卡丹是自己的情人,怎么会跟自己为敌呢? 卡丹看见斯特林的脸sè变幻不定,赶紧说:“对不起了,斯君,我不该乱说的。你生气了吗?” 斯特林深呼吸口气,把种种念头排出脑外,笑着说:“没有,我确实没说实话,是我的错。”把事情跟卡丹说了,最后还是叮嘱她:“千万不要跟阿宁说!” “好了,我们不要老是说他们的事情了。谈谈我们的事情吧。卡丹,过来我们这边这么久了,你想家吗?” 卡丹点头:“想,我好想家,好想我的爸爸和哥哥们。想得好难受。” 斯特林一阵心疼,安慰她说:“不要紧,等我们平定了远东,就可以送你回去看望他们。” “可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再见到你了――那我会更难受的。” 斯特林无言,忽然下定了重dà的决心说:“怎么会呢?我们不是发过誓吗?天下地下,永不分离。我会陪你一起回去的。” 卡丹睁大了眼睛:“不可能的,我爸爸和哥哥们会杀了你的!他们常常说了,神族与人类不两立!” 斯特林一惊,卡丹反而安慰他说:“何况,我被俘那么久了,家里人都当我已经死了吧?就让他们这么想吧,最多难过一阵子就没事了。我也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了,比家里的更舒适点。” 斯特林一阵感动,眼前的女孩为了自己放弃了亲人,放弃了锦衣华食的公主身份,这是何等难得的真情。他柔声对卡丹说:“你放心好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发誓,一生一世,都会对我老婆卡丹公主好!如背誓言,叫我万箭穿心而死!” 卡丹一手捂住了他的口不让他再说,眼睛里满是喜悦,脸上却有愁意。 斯特林马上问:“怎么?你不高兴?” “不是。我想到,我的身份是神族的人。而斯君你却是紫川族的高级军官,娶我为妻的话,恐怕会对你的前程有碍……” 斯特林微笑:“我想问题不会很大。总长殿下对我很好,我去恳求他的话,想必他会答应的。” “如果万一他不答应呢?” “那我就辞职好了。”斯特林的语气斩钉截铁毫不含糊。 “这么些年下来,我也略有积蓄,咱们可以开个面包店。我呢,就在里面做面包――你不知道,我做面包也很拿手的;你呢,就在外面招呼店面,你这么漂亮一定会引来很多客人的。”斯特林望向卡丹,目光中充满歉意:“就是太委屈你了。” 卡丹轻轻在斯特林脸上一吻,红着脸小声说:“怎么可能呢?我一点不好看,又苯手苯脚的,一定会把客人全部吓跑的了。” 斯特林继续说:“我最担心的就是阿秀那个小sè狼,一定会天天来想要吃白食,我们一定要把他赶走,坚决地!”斯特林做出个猛踢一脚的姿势,逗得卡丹笑个不停。 “然后呢,等我们生意红火以后,我们就可以请两个工人回来,你就可以专心的做你的老板娘了,再然后呢,我们会开一家、两家、三家…好多好多家分店――跟我们生的孩子一样多,那时侯我们两个都不用做事了,整天就是旅游啊,逛街啊,再然后都老了,等着孩子们长大,那时侯我们就跟他说:“大毛,二毛啊,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当年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哦!你爸爸是家族统领,你妈妈可是个公主哦!”你说他们会不会相信呢?” 卡丹心头甜蜜,笑着说:“那时侯他们肯定会说:‘两个老不死的在那胡说些什么!’” “这样的生活,不用再打仗,不用再勾心斗角,不用再担惊受怕,你喜欢吗?” 卡丹装着很严sù的样子:“你让我考虑下――恩,将来店里面请来了年轻漂亮的女侍应生,你会不会调戏她们呢,面包店老板斯特林?” 斯特林也很严sù的托着下巴思考:“你也让我考虑下――有多漂亮呢?面包店老板娘卡丹?” “你坏死了,看我收拾你!” “哈哈哈哈……” 花丛中,相爱的一对沉浸在甜蜜中,却没有发现,远远的有几双yīn沉的目光地冷冷地盯着他们…… ※※※ 罗明海了手下密探的报告,拍案而起,吩咐:“不惜代价,无论手段,务必把那个女孩子的身份给我搞清楚!” 第二天,一份关于卡丹身份、来历以及与斯特林相识经过的调查报告就放到了罗明海办公桌上。罗明海冷冷问:“情报准确吗?” “回禀大人,我们是拿了二十万收买了紫川宁的佣人得来的情报。他不敢说假话的。” 罗明海yīn沉的脸上露出微笑:“这二十万花得值――我要马上去见总长。” ※※※ rì常汇报完毕以后,罗明海漫不经心的跟紫川参星提起:“殿下,昨天晚上我去公园散步。真巧,在那碰见了斯特林统领。他跟一个姑娘在那很亲热的样子。” 紫川参星微笑:“斯特林跟李清也很久没见面了吧?他们也该好好聚聚了!呵呵,年青可真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嫉妒啊!” “可是,”罗明海说:“下官看那个姑娘不象是清旗本啊!” “哦?”紫川参星的神情有点重视了:“那是谁呢?” “下官不知。殿下可否批准让下官去打听下?” 紫川参星想了好一阵子,慢慢说:“行,你去打听下。” 紫川参星的口气很随意,但双方都知道,这决非象表面那样随口说出的话。 ※※※ 不到两个小时,罗明海就“打听”回来了。 不出声的听完报告,紫川参星不动声sè:“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嘛!罗明海你就先下去吧,记得不要在外面乱说。” 罗明海有点失望,没想到紫川参星对这个重dà的情况是这么淡然――他没有看到等他刚刚退出,紫川参星马上就吩咐近侍:“马上请李清旗本过来。” 经过与李清一个多小时的谈话,紫川参星的脸sè冷得象是被霜冰过了,说出话来却还是那么和蔼可亲:“你过去,问问斯特林统领今晚有没有空,愿不愿意抽出点时间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吃顿便饭呢?” ; 第二节 摊牌 斯特林按时的到了总长府,紫川参星热情的迎接他,领他到饭厅来。斯特林发现,这确实是如同紫川参星所言,是一顿家常便饭,因为除了他以外再无其他客人。而菜肴却是很丰盛的,斯特林心中奇怪,这不符合紫川参星习xìng。担任内务官员的李清曾经笑着跟他提过:“我们的总长是历代总长中最不奢侈浪费的。”暗示着紫川参星在某些方面是很吝啬的,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花三十个亿武装一个军团,却舍不得给自己晚餐上多加一条鱼。“殿下,太丰盛了,殿下,您太破费了,我们吃不完的。” 紫川参星毫不在意的说:“没事,吃不完我下顿继续吃。”呵呵笑道:“来来来,既然来作客,就不要那么拘束了。放松点,把胃口敞开使劲吃!唉,这阵子在远东真是苦了你了,斯特林你看看自己,几个月工夫下来,就又黑又老了。” “愿为家族服务!那是臣下应尽的本分职责,实在不敢当如此……” “哎呀,我不是跟你说不要拘束吗?斯特林你就这点不好,老是放不开。今晚不许你说什么“大人”、“殿下”什么的。你就把我当作你的长辈,叫我参星叔叔如何?” 斯特林本来心里一直有点忐忑不安,见到紫川参星如此和蔼的样子,心头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笑着说:“那下官就暨越了。” 两人开始就坐,紫川参星不停的给斯特林介绍各种菜肴:“这是来自西部的花纹鲫鱼,一年只有几个星期能捕捉得到,还要把它活生生的送到dìdū来,很难得的。”一个劲的给斯特林夹菜,斯特林应接不暇,也感到很不自在,只是总长一番好意,实在难以拒绝,一顿饭吃得满头大汗。 饭后两人在客厅喝着咖啡闲聊。紫川参星关切的询问了在远东的战况。他尤其关心的是各路征集来的民军的士气和战斗力,这些民军占了在远东紫川王军的一半多。 斯特林考虑了下,坦诚的跟紫川参星说:“民军队伍大多是各地的贵族武装和农民,他们虽然草草成军,但凭着那股血气之勇和悍不畏死,一旦他们杀起了劲头,一时间可以跟正规师团打个不相上下。但在落于下风进行防守时候容易惊惶失措,我听到个事情:一路民军去剿匪,半兽人只出来那么几十人应战,就把我们几千民军吓得夺路而逃;还有一次是在半夜里,是在方劲的大营里,一个民军士兵晚上发噩梦喊了句:“魔鬼啊!”结果马上就炸营了,士兵们哭着喊着:“不好了,魔族来了!人哪,快逃命吧!”黑夜里大家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搞不清楚方向只是在哭嚎:“逃啊!逃啊!”方劲想把他们弹压下来,举着火把喊:“镇定镇定!大家向我靠拢,向我靠拢!”却根本止不住cháo水般的人流,要不是他的卫队拼命抢救,当晚方劲就会被人群踩死了。天亮以后,发现昨晚被自己人踩死的、被淹死的足足有几百人。方劲足足花了一个星期才把溃散的士兵再集,可是已经少了几千人,要不是当了逃兵,要不是是落单时候碰上叛军被杀了。” 现在家族王军在远东有四路人马:我的zhōngyāng军,十万人左右;明辉的黑旗军,也是十万人左右;方劲统帅的各路民军,二十五万人左右;还有就原来远东军的余部,经过整理后还有个十一万人左右,不过比较分散,包括了在瓦伦要塞的守军和德亚、伊里亚两个行省的守备队了。我们几个带兵的统领都认为,方劲的部下人数最多,但论起作战能力来,方劲却是最弱的,因为他部下连一个正规师团都没有。叛军如果要打开我们的缺口,肯定会从方劲那边下手的。我和明辉都打算调派一到两个师团去充实方劲部队作为支撑。” 紫川参星听得专心,不住的点头:“是啊!兵得练过才行啊!我已经安排了五万民军在瓦伦要塞接受正规训练了!” 斯特林点头附和:“殿下英明。” 紫川参星随即转换了话题:“对了,斯特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跟李清的事情也该抓紧办了吧?” 斯特林一惊,马上回答:“下官感谢殿下垂怀,但是目前山河破碎,远东国土未靖,叛乱未息,几十万叛军喧嚣尘上,我斯特林身受总长及家族重恩,在此国难时刻正当尽力回报,实在不宜分心考虑个人事情。” “这你就不对了,斯特林。”紫川参星很郑重的说:“平息内乱,外御敌寇,那是家族上下全体都有责任的事情。你不能把它说成你一个人的事情啊!难道没有你,我们就平不了远东的叛乱了?” 斯特林惶恐,起身行礼:“是,下官狂妄,望殿下恕罪。” 紫川参星挥手让他坐下:“所以说啊,你也不要自觉负重太多。千斤的担子大家一起分担就是了!从你的角度说,固然尽忠家族是本分,但是家族又尝忍心让忠臣受苦受累还要耽搁了青年华呢?你说要等叛乱平定以后,我看如果议和不成,这场仗我们可是有的打。难道还真的迂腐到非要等它个十年八年后再来结婚吗?那就是笑话了。 斯特林勉强说:“可是下官军务紧急,马上就要赶回远东部队中去……” “艾,不急。现在反正是在议和谈判,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就在dìdū多留上几天,把婚事办了才走。当然,时间上是仓促了点,可是你就交给我好了,我来主持,保证办得风光体面!” 总长赐婚并主持婚礼,那是很大的荣耀了,如果一般情况下,斯特林就该跪谢应允了。可是斯特林此刻脑子乱糟糟的,竟然找不出话说,呆住了。 紫川参星也不责怪他无礼,自顾自说:“那时候啊,大家名分定下来,才可以安心厮守等候啊!不然的话,人家李清可是女孩子啊,你就忍心让她在等待中度过青年华吗?” “斯特林啊,战场杀敌诚然重要,但是为家族培育下一代,那也是很要紧的。你和李清都是很优秀而且都对家族忠心耿耿的,我相信你们的后代也一定是非常优秀且忠诚的!” “好,斯特林啊,我看你也没什么意见。那就这样定了吧。恩,我刚翻过rì历,后天的rì子是很吉利的,斯特林,你没什么意见吧?那,就定在后天吧。然后你度一个星期的蜜月,然后再回去远东。” “你手上有多少积蓄啊?够不够办婚事呢?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的,李清是名门出身,我们可不能办得太寒酸,委屈了她。” 斯特林脑子乱哄哄的,却始终有一条是清醒的:“现在绝对不能松口答应。”他嘶哑着嗓子开口说:“殿下,下官恳望能推迟婚约。” 紫川参星的脸sè沉了下来,这可是斯特林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旨。 “斯特林,你怎么这个态度?难道是认为自己身份不凡,李清配不上你吗?” 话既然说出口了,斯特林觉得胆子大了很多:“下官不敢。李清小姐出身高贵,容貌秀丽,为人贤惠大方,又相当的能干……” 紫川参星不住的点头:“是啊是啊,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啊?” “不。下官只是认为,以李清小姐如此容貌人品,应该可以选择更好的归宿。下官只是一介武夫,又出身贫寒,身份、家底无一足道,不配如此贤妻。” 紫川参星站了起来,一字一句说:“斯特林,你是不是想悔婚呢?” 斯特林咬紧牙关,轻轻说:“是的。” 话出口以后全身一阵虚脱,他硬着头皮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雷霆震怒。 然而却是一片平静,紫川参星的语气出奇的和蔼:“斯特林,你不喜欢李清,是不是因为看中了别的女孩子呢?告sù我,我帮你做主。无论谁,你只管说好了。” “大人?”斯特林有点弄不清楚紫川参星想法了。 “无论是谁,你只管说好了。” “确实,下官已经心有所属了。”斯特林眼见紫川参星态度和蔼,壮着胆子说了出来:“我喜欢的人是卡丹。” 紫川参星扬扬眉毛:“魔族的那个公主?”其实对于卡丹的身世来历他早就一清二楚,但是现在还是不得不做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来。 斯特林鼓起勇气把事情说了一遍。紫川参星听得很仔细,却不发一言,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最后他在窗台立定,缓缓开口说:“我已经老了。” 斯特林不明其意,只得接口说:“大人您才六十不到,还算年富力壮、jīng力充沛的。 怎么谈得上个“老”字呢!” 紫川参星不理他,继续说下去:“照理说,活了那么大把年纪,还当过了总长,算是赚到了,应该是什么都看淡了。但是惟有一件事情我是放心不下的。” 斯特林不出声的望着紫川参星。今晚这个老谋深算的总长好象放下了一直戴着的面具,显出少有的坦诚。 “从我们的始祖紫川云披荆斩棘开创紫川一姓,一直到当年从我兄长血战而忘临终托危,我紫川家族血统历经风雨沧桑,传承达七代之久!“紫川”这个光荣的姓氏绝对不能从我手而灭!否则的话,七代人的血战成果亡于我手,那我死后实在无颜见我兄长,无颜见我家族列祖列宗!所以我不惜一qiē,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维持家族长久百年。所犯下罪孽,我甘愿一人承受,即使死后因此坠入万丈地狱,我敢言无悔!” 斯特林出声安慰:“殿下言重了,远东叛乱虽然严zhòng,不过手足之患,不足以威胁到我家族的生死存亡。” “我所言并非指远东。”紫川参星的目光恫恫:“在我死之后的十年间,我们家族的传承将处于最危险的时期。紫川宁年纪既轻,见识又浅,兼身为女流,并无半点威望,如何能够压制众多反对势力,威慑群臣呢?野心勃勃的重将文臣,眼看主少国疑,肯定会有人起不轨之心;各地诸侯,眼看zhōngyāng王权衰弱,也会有人铤而走险,试图取而代之!就如我紫川家族当年之于光明帝国境内崛起一般,谁能预料,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紫川,从我家族境内分疆裂土,自立为王呢?那时侯的紫川宁,既无军队支持,又不得文臣拥戴,单凭她一介弱质女子,将如何应付这从内到外的遍布朝野的乱臣贼子呢?” 斯特林听得悚然,随即又安慰紫川参星说:“我认为殿下还是过于忧虑了。家族上下臣子、文武官员对家族都是还是忠良的,愿殿下永享天年,但若有rì山崩陵,我相信家族的臣子们必定还是会象爱戴殿下这般爱戴宁小姐的,对她忠心耿耿的。” 紫川参星摇头:“斯特林啊,你把人想得太好了!现在我在世,他们当然一个个很乖啦。你只要等我一死,哼哼!我还记得,大叛贼杨明华在我兄长在世时候,不也是显得非常的忠良吗?” “那殿下的意思是……” “紫川宁是女流,需要个强悍的男子掌握摄政大权,守护在她身边!他就象一把锋利的剑,震慑乱臣贼子们,让他们望而怯胆,不敢妄动。如此才能保护紫川宁安然度过执政之初的那最初十年的危险时间!这个人既需要才干魄力,才能威慑群臣;又需要忠诚赤胆,否则就会起适得其反的作用。斯特林,你看谁担任这个任务比较合适呢?” 斯特林考虑一下回答:“这是家国大事,本不应由下官多嘴。但是既然总长垂询,下官只能说,照目前的情形看:总统领罗明海对家族对您都是忠心耿耿,又勤劳王政,善于民政,深得众人拥戴。我认为他比较合适。” 紫川参星微笑道:“我相信罗明海是不会有什么二心的。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不懂军事,缺乏军方的拥戴。他现在看起来很不错,那只是因为有我在背后撑他的腰,到那时候我不在了,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紫川参星心头暗暗说:首先他根本就不是帝林的对手!罗明海啊罗明海,你始终对你家人的死耿耿于怀,仇恨蒙蔽了你的双眼和理智,这不应该是担当大事的政zhì家的器宇啊!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难过,会伤心,但我会把它当成一场天灾,就如同海啸、地震会死人一样,战争中的误伤也是常有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能平淡的对待呢?以至跟帝林弄得不共戴天?政zhì争斗中,只要有必要的话,一个冷静的政zhì家可以毫不犹豫的同意和杀父仇人合作。你居然看不出这一点,看不出作为总统领的你如果要图谋任何大事,都必须要有监察厅长官帝林的支持。当年的杨明华,不也是在取得萧龙的支持后才敢公开造逆的吗?如果你们两人联手的话,足可以为所yù为,横行无阻,甚至可以将我架空、罢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我也不会选你和帝林分别担任总统领和监察长了…… ※※※ 斯特林沉思说:“大人,那监察长帝林又如何?他能干且强悍,通晓军事,坚决果断……” 没等他说完紫川参星就挥手打断了他:“帝林有才干我是知道的,但是他杀戮过重,仇家太多了,实在也难以服众。不宜考虑他。” ※※※ 他有一句话忍住没说出来:斯特林,你有没有注意看过帝林的眼神?里面燃烧着野心勃勃的火焰啊!我从没有看过谁对权力有这般**裸的热切渴望!我怎么敢把我侄女的生命、我家族的命运,交托给这么一个野心家和杀人狂魔呢?之所以还让他活着,是因为我需要他来制衡罗明海。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把他除掉!不然他将成为我紫川家族最大的威胁,比杨明华还要危险一百倍! 但安排谁去执行好呢?恩,罗明海一定会很乐意地去办的,然后斯特林和紫川秀一定会哭哭啼啼地为他们的大哥报仇,又和罗明海斗个不亦乐乎……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让他们在下面纠缠着牵制着吧,那样我侄女紫川宁的位置才能稳当,我紫川家族的气运才能长久。 过去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我们紫川不是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再过两百年,我们也将如此…… ※※※ 接着斯特林又提yì方劲和明辉,紫川参星笑着说:“我怎么可以放心把家族的命运交给那个逃跑大王呢?” 斯特林也笑了,接着说:“有一个人:他对宁小姐忠心耿耿,又智勇双全,能征善战――我觉得如果是他来掌握摄政大权的话,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哦?是谁呢?” “紫川秀。难得的是他与宁小姐相亲相爱,将来他们成亲以后,紫川秀就以总长夫婿身份担任摄政亲王,掌握统领处。他们既然是一家人了,当然不会有什么争权夺利的的事情,将来他们的后代儿女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下一任总长,权力可以顺lì的交接,也保证了家族血统的繁衍。而且如果是紫川秀掌权的话,我和帝林一定会全力支持,再不会出现目前这种统领处与监察厅这样勾心斗角的局面,上下团结和睦,一心对外,离我家族称霸大陆之rì就不远了!――殿下觉得如何呢?” 先前斯特林所提yì人选,紫川参星都在心中嗤之以鼻,但在这个时候,他确实有点怦然心动了!特别是保持家族血统繁衍和称霸大陆这两条,确实诱人。成为天下霸主,那是七代人的梦想和辉煌! 但是他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紫川秀太狡猾,太难以琢磨了!所有人都有目标:帝林的目标是权力,罗明海的目标是帝林的人头,斯特林的目标是尽忠家族还有卡丹公主……有目的的人,他们的行动和意图也比较容易揣摩。我却不知道紫川秀的目标是什么!他为了帮叛贼求情居然放弃了进统领处的机会;他也不近女sè,虽然与紫川宁相处得好但却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帝林危险,但是帝林毕竟还是可以看透的,但我却看不透紫川秀!说他胆小怕事吗?当年他敢以八百骑兵直揣流风西山的大营!敢孤身潜入魔族的中军刺杀对方的统军大将!敢在zhōngyāng军大营里把家族的第一高手当场格杀!敢冒被乱刀砍死的危险去说服叛乱的zhōngyāng军军官! 但又不能说他勇敢:当年我和罗明海联手把刚立功的他放逐到远东一去六年,他回来居然一点怨言也没有!我故意激怒他把他闲置到预备役去,他居然也乖乖听命,不出一声。这样深沉的城府太可怕了!这样的人干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希奇,今天他可以效忠你,明天他可能把整个紫川家族都卖给了流风! ※※※ 紫川参星收回了自己的思想,和颜悦sè的说:“阿秀是不错,但是他年纪太轻,恐怕难以服众。我觉得有个人比他还更合适的。” 斯特林没能帮紫川秀求情成功,觉得有点失望:“下官聆听总长明示。” “恩,我觉得斯特林你就很合适了!” 所有的血一时都涌上大脑,斯特林摇摇晃晃的起身:“大人,不,殿…殿下。如此重任荣誉,我斯特林如何敢当?” “斯特林,你坐下听我讲。”紫川参星更加的慈祥:“你的人品和忠心,我是放心得过的。你战功显赫,出身行伍,军方肯定会极力支持你的!在民间你的口碑也很好,清廉刚正,民众也爱戴你,甚至元老会那帮挑剔的老家伙们提起你来也是交口称赞! 你又是帝林和紫川秀好兄弟,你来掌权,他们也是一样支持的!你看看,满足这么多的条件的人,非你莫属了!” 斯特林的脑子嗡嗡作响。他虽然正直,但是也并未清高到无yù,眼看前面为他展开了一派无比光耀夺目的前程景象,他也不觉呼吸加快心脏怦怦直跳,一阵眩晕。 “到时候,你任总统领兼zhōngyāng军统领,手中掌握家族第一jīng锐部队,坐镇守卫京畿! 只要有你在,内部叛党乱贼绝对不敢妄动!对外,你又是我家族名扬天下的头号名将,威名之下,流风小贼安敢犯我?!” “如何,斯特林,为了家族,为了我,你就答应了吧?” 斯特林心情激荡下,颤抖着声音说:“斯特林出身卑微,如此高位,本不该是我所敢于企望的。但既然总长如此重托,身受家族如此隆恩,斯特林也难惜此身,惟有鞠躬尽瘁,死而后以,以图报家族万一!” 紫川参星拍案叫好:“这样我就放下心来了!有你担当大任,即使死我也瞑目了!你有这般忠心,相信将来我侄女紫川宁也不会亏待你的,将来你斯特林家族必定将与我紫川族同进同退,荣衰与共!你和李清的后代也将绵延百代,富贵荣华……” 斯特林象突然给人扑了一盆冷水,苍白着脸sè说:“殿下,您所言的,我与李清成亲之事,臣实在难以应允。臣已经与卡丹有了白首之约。” 紫川参星温和的看着他:“我并不是对卡丹公主有何偏见,我相信她必然也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才会让你如此动心。我也不是一定要你娶李清,家族境内,无论你看上了哪家的闺秀,我都可以应允你一定帮你玉成――但你绝对不能娶卡丹!” “为什么?殿下?” 紫川参星叹口气:“斯特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清醒一点!魔族又是我们的大敌世仇,你将来又要成为统领处首领,统帅整个家族军队的人物,你娶他们的公主为妻的话,那就将威信荡尽了!你将如何服众?那时侯远东方面的军队就第一个不答应了!” “再想一想,你和卡丹生活经历差异很大,彼此的生活习xìng都有很大的不同,你们现在还不觉得,但是在一起生活,肯定会不自在的。爱情与婚姻是很不同的!” “何况,以你的人品地位,哪里找不到般配的女孩子呢?甚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阿宁都许配给你!那时你就是总长的夫婿,堂堂的摄政亲王了,你将屹立于万人之上!” “好好想一下,斯特林,男儿当以事业为重,以国家为重!儿女私情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眼而逝的!那样更重要:一个魔族的女子;还是你将来千秋不朽的伟名和功业?你是聪明人,斯特林,应该可以为自己做出明智的抉择!” 斯特林的脸sè惨白,红一阵白一阵的,两种想法正在心里进行着殊死的搏斗,耳朵边里紫川参星充满诱惑的话语轰隆作响:“千秋伟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眼前又出现了卡丹含泪的双眸……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头疼yù裂! “殿下,我已经拿定了主意了。”斯特林站起来深深一鞠躬,沙哑着嗓子说:“我将娶卡丹为妻。”声音中透出义无返顾的坚决。 紫川参星软软的依在椅子的靠背上,不出声的望着他,目光中不见愤怒只有悲哀“对于殿下的的盛情恩宠,斯特林实在十分感激。实在抱歉,让殿下您失望了。我也希望能殿下原谅我的任xìng,但是请殿下您相信,无论如何,我对家族的忠诚始终不会更改,将一如既往的……” 紫川参星挥手打断了斯特林的说话,疲惫的闭上眼睛。 两人一时出现了沉默。 好久,紫川参星才睁开了眼睛,轻轻的问:“你主意已经打定了吗?真的要辞职?” “是的,十分抱歉,殿下。但是我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的,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等平息了这次远东叛乱以后再辞职,然后才结婚。我不会让殿下您为难的。” 紫川参星神情迷茫,仿佛在专心的听,又仿佛一句话没听进去,最后他怅怅的叹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啊――你走吧,斯特林。” 就在这一刻,斯特林第一次发现总长其实已经是个力不从心的老人了。在这一刻,他一下老了很多,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表情很疲惫,脸上一路路皱纹都松懈了下来,脸上的老人斑越加的明显。 斯特林的心中起了怜悯之心:这个老人的身上压着副多么沉重的担子啊!他本来是期待自己能帮他分担一下的,却被自己无情的拒绝了。 斯特林有了种很内疚的感觉:“殿下,您……” “你走吧,斯特林。”紫川参星第二次说。 斯特林泛起个念头:眼前的老人好虚弱,好孤独啊! 他深深鞠了躬,诚恳的说:“斯特林告退了!请殿下务必保重身体,那是万民之福啊!天下大事自有其气运,请殿下也不必太过劳累伤神了。” 紫川参星没有回答。 走到门口斯特林再次回头恳切的说:“请殿下千万保重。斯特林告退了。”转身yù出去,身后传来声音:“等一下。” 斯特林回头:“殿下?” 紫川参星巍巍峨峨的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黑sè皮小盒子:“拿着。” 斯特林不明其意的接过来,打开看,是一个镶钻石的蓝玉手镯子。手工jīng美华丽。斯特林虽然不是行家,却也知道这么一个东西是很珍贵的。 “拿去送给卡丹吧。我知道,你手头也不阔绰,人家的身份是公主,你拿不出什么象样的定情礼物的话,就太委屈她了。” “殿下,我不能收的,这太珍贵了……” “没什么的。这手镯子我本来就打算是在你结婚时候送给李清的,现在送给卡丹也是一样的。就当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你们的祝福吧!祝你们白头到老,幸福美满。” 斯特林想推辞,但喉头象是给什么噎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你不用难过。我也明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不能勉强的。就按你说的办吧,等远东打完了仗,你就辞职成亲。我就不参加你们的婚礼了。结婚以后记得要赶紧远离dìdū,你太善良了,这里不适合你。” “等孩子出世以后,你和卡丹就可以带孩子回来看我了,来帮我扫墓地,烧烛香,除草,擦一下墓碑。你和卡丹都是很优秀的人,孩子一定也很漂亮可爱吧?记得跟孩子说,下面躺的人是参星爷爷。我想,那时候也只有你还会记得我,还来看我了。记得到时一定要来哦,……” 斯特林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放声痛哭:“殿下……”扑到紫川参星怀里,泣不成声。 紫川参星紧紧拥着斯特林的头,低声说:“我一直想,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如果我有个儿子象你一样的,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啊……”同样的老泪纵横,一滴滴的溅落在斯特林乌黑浓密的头发上。 ; 第三节 岁末 帝国历779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晚,直到十二月,第一股寒流才滚滚的越过瓦伦要塞,由东而西,席卷整个大地。气温在十小时之内降到了零下,第一场雪却迟迟不见踪影,反而却雷声轰隆起,一个霹雳将总长府门前值勤的两个卫兵劈倒,旗杆被劈断。以后下了倾盆大雨。三天三夜的暴雨之后,终于雨过天晴,在东方出现了了一抹靓丽的彩虹,同时却在西方天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人们记忆中还没见过如此反常的气象。见多识广的老人们回忆起五十年前那个冬天,也是同样的冬雷轰隆暴雨不断,而在那年的开就发生了三十万边防军集体叛变的事件,就在离dìdū不到三十里的古度平原上,紫川军与得到流风军助阵的叛军展开惨烈的大战,死人多得一层层的叠满了上百公里的战场,野狗吃得眼都红了。老人们信誓旦旦的说:这必定昭示着来年家族王军与远东叛军将会有一场空前规模的大战,死人多得恐怕还要超过五十年前的那次。人们听得纷纷点头,尽管元老会已经通guò了与叛军和谈的决议,议和谈判正在进行中,但是从家族官员、贵族到普通民众,几乎所有人都有这么种预感:与叛军一场惨烈大战不可避免,空前的灾难就要来临。 dìdū市民人心惶惶,流言四起,都认为这必然是因为有人罪孽深重,导zhì愤怒天谴的缘故。(关于究竟是谁罪孽深重的问题就众说纷纭了,比如说总统领罗明海和监察长帝林就有不同的说法。)一时间,dìdū的大小寺庙教堂,各种宗教团体得以红火了一把。所有的和尚、神甫、托钽僧、尼姑、牧师、修女、毛拉、道士、先知、教主都宣称: 是因为dìdū市民你们贪婪、无知,不信奉神灵,作恶多端,现在我的上帝、佛主、真主、神灵、圣徒(或者管他什么东西)生气了,他的怒火将降临大地,洗清一qiē罪恶。忏悔吧,你们这群罪人,你们的罪孽深重啊!(重得跟你们的钱包似的!)只有诚心相信我们的才能得救!至于如何表达你们的虔诚的心意呢?(这个时候一个穿白衣服的圣洁的少女捧着功德箱出现)来来,大家,拿出你们的诚意来!记住,吝啬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上帝早就说过了:富人想进天堂跟骆驼想通guò针眼一样的困难。(呵呵,我们的神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钱财是罪恶的象征!是魔鬼用来诱惑世人的!想得救的唯一途径就是把这些“罪恶”让我们来替你承受……不要误会了,我们一心侍奉神灵,世间的荣华享乐早已不放在我们心中,我们这是用我们多年的清修功力要替你赎罪啊!怀疑我们这些神的使者,那就等于怀疑神啊!你要下地狱的! 帝林每经过一个街口就看到有个奇装异服的人在路边指手划脚或者哭天抢地的高呼: “神救世人!”“信我者得救!”在一条街道上,两个“神的使者”还因为要抢地盘演说当街气喘吁吁的对骂:“你是魔鬼!”“上帝要消灭你的!”“神的怒火要要降罚你!”――这样骂了半天,结果他们的神和上帝不知道是没听见他们的召唤呢还是没空,好久都没有过来。 结果他们两个就只有代替自己的上帝来惩罚对方了,当街扭打起来。旁边围了一大群人在那观看这场“诸神之战”。 帝林开始以为那些人都是疯子,后来明白了,冷笑着:“这真是各种盛行宗教的极大收益,我们民族心智的极大损失啊。” 一个长着大胡子的托钽僧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窜出拦住帝林:“朋友,你愿意听听来自上帝的意旨吗?”帝林的卫兵们敬畏的对托钽僧敬礼。 帝林头也不回着:“不用了,上帝住我隔壁,有什么话他自己跟我说好了。”大步地走过。 托钽僧愤怒的追上来:“你这个不信神的家伙!你这个魔鬼!你要下地狱受烈火煎的!你会被诅咒的!”他大声的叱骂,口沫飞溅,卫兵一个个惊恐的在胸前划着十字,不敢靠近。 帝林猛然回身将那个托钽僧一下压到了墙上,压低声说:“其实我真的是魔鬼,上帝是我的对头!现在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只好来个杀人灭口了……” 帝林薄薄的嘴唇浅笑着扭曲,眼中闪着诡异的光芒,如同剃刀般锋利的杀气直压过去,剑不出鞘的压在在托钽僧的喉咙上。 托钽僧脸sè发白,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真的会杀了自己的!他当场就失禁了,裤裆**的。 托钽僧连滚带爬的逃走,哭喊着:“魔鬼啊!魔鬼啊!上帝救救我们吧!” 帝林放声的狂笑:“哈哈哈哈哈!”转向卫兵们说:“开个玩笑,哈哈,魔鬼,哈哈哈!!” 卫兵们一个个脸sè发白,心中一齐泛起个念头:搞不好,这可并非玩笑。 ※※※ 仿佛是为了验证不详之兆,年末的十二月二十一rì,dìdū发生了流血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很简单的,在dìdū的双龙酒吧间里面,几个喝醉了酒的统领处军官闹事,和巡逻的宪兵打起了群架――究竟打群架的原因如何,那已经是无从调查了,因为最初的当事人都已经不能再开口了。 dìdū宪兵们大多是帝林从远东一手带回来的远东军士兵,他们饱经战火,经验丰富,一会儿就把那些个本来就喝醉了的统领处军官揍得鬼哭狼嚎的。其中一个军官跑到街道上大喊:“统领处的快过来啊!!监察厅的在欺负我们的人哪!”这天正是周六晚,dìdū所有的酒吧里面都坐满了喝得脑子发热、拳头发痒的统领处军官们,那一声呼喊就如导火线般引爆了统领处与监察厅之间多年的积怨,他们从四面八方的酒吧里面出来冲向双龙酒吧,那副劲头就象双龙酒吧已经被魔族军占领了,他们要马上去解救一般,呼喊“打倒帝林的走狗!”,把宪兵给反包围在了双龙酒吧里面,用酒瓶和砖头雨点般投掷进去。 宪兵们眼见形shì逆转,敌众我寡,一面死守着酒吧的门口,一面吹响了jǐng哨。 附近的几支宪兵巡逻队赶来时候,眼见的是大群的“暴徒”(帝林是这么说的)正在围攻他们的同事,立即怒火燃烧,掏出jǐng棍上前参战解围。战团进一步的扩大,从一个酒吧扩展到整个街道,空中是横飞的啤酒瓶、火把、砖头,暴怒的男人们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咒骂声不断,一方高呼:“打倒罗明海的走狗!”另一方马上回敬: “打倒帝林的走狗!”双方都在不断的在呼叫,招来自己的援军。 二十分钟后,dìdū治部少的jǐng察赶来想制止混乱――在后来的调查会上他们说自己是:“很公正的对待混战双方,试图使他们冷静下来”――却专挑那些宪兵的后脑用jǐng棍“轻轻”的打:不奇怪,因为治部少是听命于幕僚长命令的,也算是统领处方面的人――不过帝林的部下们可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和平主义者,宪兵们马上连治部少的jǐng察也一齐打,混战扩大了。 这个时候统领处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帝林的部下却因为骁勇而取占了上风,越战越勇,眼看就要取得帝林对罗明海的大胜利了。在这个时候大批惟恐天下不乱的民军士兵们闻风赶来。他们一向最爱的就是斗殴、群架,眼看面前有这么大场面的一场群架,马上激动全身颤抖,根本不问原因、不管理由,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的加入了战团,仿佛身家xìng命、前途命运全部在此一战。民军士兵时而高喊:“总统领万岁!” 帮着统领处一块打监察厅的宪兵;时而又高呼:“打倒罗明海!”掉头和统领处的军官们和jǐng察混战;时而忽然什么也不喊自己人跟自己人又打了起来。本来壁垒分明的双方因为他们的加入变成了乱成一团。 dìdū本地的地痞流氓们眼看着机不可失,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喊着:“我们爱戴总统领!”一边砸开了路边商店、民居的大门,蜂拥而进掠夺一空,一边又喊着:“帝林万岁!”威迫经过的行人把钱包交出来,趁机非礼女xìng;善良的市民和业主们不甘受损,街区的居民委员会叫着:“罗明海万岁!帝林万岁! 女人和孩子不要出来,男人们拿起武器,保卫我们的街区!”――对于这两个巨头他们是谁也不敢得罪的――男人们响应着号召,用菜刀和铁锅把自己全副武装了起来,战战栗栗的抵抗着入侵者。 战火从商业街扩展到了民居,又到了公园:在那里两个对立的宗教主正号召他们的信徒投入一场圣战,惩罚对方那些不信神的异教徒;dìdū最大的两个黑帮团体也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来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几百名穿黑西服戴墨镜的黑手党在杀得血肉横飞…… 几十家的商店被点燃,火光冲天,映得dìdū的夜空一片红亮。暴徒们在燃烧的废墟旁边肆无忌惮的欢呼、纵情喝酒。从这里到哪里,到处是混战,军官打宪兵,宪兵打军官,然后他们又一齐合力痛打jǐng察和流氓。楼上的居民往下面扔花盆把下面人砸得脑袋开花,下面的人拿着火把烧掉整座大楼作为报复…… 到处是横飞的棍棒、伤者在呻吟、女人和小孩在尖叫、男人们杀气腾腾的在寻找下一个目标。回忆起七七九年年末的那一个夜晚,人们只有一句话形容:“那一夜,dìdū疯了。” 事件发生不到半个钟头,罗明海得到了报告:“dìdū发生大sāo乱!” 他马上出发赶去总长府,一路盘算着该在紫川参星面前如何告状:“我的部下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这完全是因为帝林纵容部下,向我们这边恶意挑衅,引发事端!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先动的手!帝林及其部下应该对今晚所发生的一qiē不幸负全责!请总长殿下对他们藐视法纪的行为严加惩治!”他在心里准备好了一段完美的说辞,自觉很满意。 他刚进会见室,就听到帝林对紫川参星严sù的说:“总长殿下,下官的部下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这次sāo乱完全是因为罗明海纵容部下,向我们这边恶意挑衅,引发事端!我们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他们先动的手!罗明海及其部下应该对今晚所发生的一qiē不幸负全责!请殿下对他们藐视法纪的行为严加惩治!” 罗明海一时间几乎晕了过去。 象往常一样,他们在总长面前又展开了各种争辩、挖苦、谩骂。直到紫川参星一拍桌子:“够了!现在不是来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现在我们要做的是马上把这次sāo乱平息下去!” 两人一齐闭嘴。帝林开口:“总长殿下,这次事件请交给下官负责吧!维护dìdū秩序正是下官宪兵部队的职责。下官保证:在天亮以前,让dìdū回复秩序!” 罗明海听得不寒而栗:只要紫川参星一点头,帝林会马上带着他的四万宪兵部队冲进城来,重演一次dìdū流血夜的翻版,天亮以前,站在罗明海一方的所有官员都会被屠戮殆尽。 抢在紫川参星开口前,罗明海抢先说:“殿下,我觉得此次参加sāo乱的人员不但有军方的还有民间的,不宜出动宪兵部队。建yì让治部少的jǐng察部队来执行平乱任务如何?” “现在很明显你治部少的那群饭桶们已经控zhì不住局面了!”帝林马上回口:“殿下,无论如何,jǐng察是难以和正规部队对抗的。不要延误时机让sāo乱进一步扩大了! 我的部下已经作好了马上出发的准备!” “混蛋!这次的事件就是你的那群部下搞出来的!你还让他们来平什么乱……” “放屁!明明是你拉的屎现在我好心帮你擦屁股你居然还说三说四!” “够了!”紫川参星再怒喝一次。他转向罗明海: “罗明海,现在在dìdū附近有没有可以马上抽调的驻军?” 罗明海略微思考回答说:“从西部战线抽调往远东的五十一步兵师团正经过dìdū,有四个大队就在城外宿营。还有远东军校的三个学员大队也在城外,不过学员他们都没有武器的。还有水军有三艘军舰也停留瓦涅河上。恩,大概就这些兵力了。” “通知五十一师团马上进城,发武器给那些学员兵,把水兵从船上调下来,恩,再从禁卫军中抽调五千人,把兵力集和起来,应该也可以了!帝林,你的宪兵部队也集合起来,兵力不足时候作为预备队。” “是!遵命!”两人一齐行礼。 ※※※ 二十一rì晚上深夜十一点,在燃烧的火光映照下,来自瓦涅河的水兵静悄悄的从西城门涌入dìdū,他们冒着密集如雨的砖头和火把,默不作声的对暴乱的人群发起了冲击,刚毅而勇敢的水手们以寡敌众,与暴徒展开了激烈却是无声无息的搏斗,黑sè的水兵枪刺在夜晚中闪亮着光芒。经过十几分钟的激烈的搏斗,水兵们将人数是他们几倍的大群暴徒驱散。 在城东区,远东军校的学员们握着刚发下来的刺刀和长枪武器,呐喊着冲入了居民区,受到居民们热烈的欢迎,他们与居民们一齐并肩作战,将掠夺的暴徒驱赶了出去。居民区上空回响着一片欢呼:“军队万岁!” 在城北区,这里正是暴乱的中心地带,在这里混战的不仅有普通市民、业主、流氓、黑帮分子……还有不少是职业军人,人数多达近十几万人,挤得大街水泄不通!五十一师团的步兵们只有四千余人,加进去的话,只不过使混战再增添多点混乱,根本无济于事。师团长很异想天开的从城外找来几十头公牛,在它们屁股后面烧上把火,发狂了的公牛群直冲人群,大街上顿时鸡飞狗走的,顷刻间就清开了一条道路,大批禁卫军跟着冲入,用皮鞭见人就猛抽,打得人群鬼哭狼嚎叫的。 天亮时分,经过各路平乱部队的一夜的努力,dìdū终于回复了秩序。尽管sāo乱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死了不少人。但是活下来的dìdū市民们都感到:太刺激太过瘾太爽了! 为了记念那个尽情狂欢、为所yù为的激情夜晚,从此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一rì大家都举行一个游行来庆祝,为了求得效果逼真,每次都找上几十头公牛屁股后面绑上火把追在人屁股后面乱跑,然后大家就象当年举火把烧房子一样每个人拿着根蜡烛满街走。 这成为了dìdū每年最大的节rì了。据说后来这个风俗还流传到另外些个大陆去,他们那边的国家有样学样也跟着发疯…… ※※※ 事情过去了,但是统领处和监察厅之间的关系变得空前的紧张,发展到双方首脑连上下班都要全副披甲大队jǐng卫保护,他们的部下针锋相对,在街道上设起了街垒对立,冲突随时一触即发。大家都感到:不能再把帝林与罗明海两个冤家放一起了,否则同样的sāo乱随时还会发生的。罗明海上书,请求将帝林派到远东前线去――其实在此之前,早就有元老提yì认为将帝林这样的名将闲置在dìdū是一种很大的浪费。 本来紫川参星一直存有顾忌:帝林是头兀鹰,放飞他是很容易的,但是想收回来就很难了!他这把剑杀敌人是很锋利,但也会让自己人流血的。但是现在眼看帝林与罗明海已经势同水火,已经是不得不将他们隔离了。 他征求帝林的意见。帝林两眼发红很伤心的说:“殿下,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远远的被发配走呢?”很无辜的表情。 紫川参星安慰他说:“这怎么是发配呢?这是家族对你的信任,远东战局复杂,需要有一个高级的监察军官去督战啊!这完全是工作需要啊!” “可是殿下,我舍不得离开您啊!” “唉,帝林!你在远东能更好的发挥你特长,服务家族,就算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一样高兴的。” 紫川参星好说歹说劝了好久,一再解释:这并非流放,而是家族对他的重用,帝林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抹抹眼泪点头,心里乐开了花:罗明海你这个蠢货!到了远东后,天高海阔,就数我的阶级最高,几十万家族军队就自然的落在我掌握中!只等紫川参星一断气,那时候我统帅五十万紫川军回dìdū,左有紫川秀,右有斯特林,你拿什么与我对抗!那时候要你狗命轻而易举! “殿下,既然您都这么说了,下官同意去远东。不过有个事情下官放心不下……” “哦,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说吧。” “下官的妻子林秀佳已经怀孕即将临盆,殿下您知道的,罗明海那个人渣对我恨之入骨,什么勾当都干得出来的!万一他趁我不在dìdū时候对我妻子有什么不利的话……”帝林的意思其实是想紫川参星批准让林秀佳也随军离开dìdū,免去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哦,”紫川参星很爽快的说:“原来帝林你是担心这个啊!不要紧,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就让林秀佳搬进总长府跟我一起住吧。罗明海再大胆他也不敢进总长府sāo扰吧?保证你妻子不会掉一根毫毛!” 帝林一惊,立即回答:“殿下真是太体贴了,但是这样实在太麻烦殿下了,臣不敢当。臣本意是想让林秀佳随我一起走就可以了,怎么好意思去叨扰殿下呢……” “唉,帝林,这你想得就不对了。林秀佳已经有了身孕,怎么可以长途跋涉呢?何况,让佳丽冒刀兵之险,又岂是智者所为?莫非你不放心我这老头子?呵呵,我的年纪都做得你和林秀佳的爸爸了!” 帝林的额头掺出了汗水:“殿下开玩笑了。”心里不断的叫“糟了,糟了,偷鸡不成丢把米!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好了,那事情就这样办了。帝林,你如果再推三阻四不肯答应的话,我可是当你在怀疑我的哦!”紫川参星的口气转为严厉。 帝林浑身一震,低下头来:“臣,遵旨!”背后的汗水湿透了厚厚的衣服。 帝国历779年十二月二十八rì,监察长官帝林率领四万宪兵部队开始离开dìdū,前往远东前线督战。 ※※※ 七八零年新年的一月一rì,远东瓦格行省山区,一个半兽人骑兵映着拂晓的阳光沿着山路狂奔,冲进秀字营的驻地,人和马都是汗水淋淋的。他跳下马,用字正腔圆的人类语言跟醉眼朦胧的哨兵说:“八百里加急!我要当面交给光明秀!” 秀字营昨晚彻夜狂欢庆祝新年,刚刚才睡着的紫川秀又被白川叫起来:“阿里巴巴股份公司的总经理德伦有紧急消息。”他马上就清醒过来,文书里面德伦向他报告:在沙加行省地区新出现了大股身份不明的叛军在出没,已经捣毁了“秀字营”的三家分公司,损失十分严zhòng。 紫川秀马上派人去通知了斯特林。 斯特林高度重视这个情报。他写了一封长信给驻扎在杜莎行省的远东战区最高司令长官明辉。在信中,他认为近期叛军的动向相当反常,应该马上加强戒备,把部队收缩集中,以防任何突变。 本来是应该让传令兵把信带过去的,但是zhōngyāng军的参谋长唐平正好有事情要找明辉,斯特林就把信交给了他,托他带过去。 但是唐平最终并没有能够到达明辉的司令部,在距离杜莎行省不到七十公里的野外,他遭遇了魔族先遣队的埋伏。锋利强劲的箭一下子shè穿了他的肺部,把他从马背上shè了下来。躺在冰冷的雪堆里,唐平口里不断的咳着血,面对着步步逼近的魔族龙骑兵,他颤抖着把斯特林的信撕成碎片,随风撒向白雪皑皑的远东平原…… ※※※ 就在这天晚上,烽火染红了五更的夜空。魔族的大军越过了魔族王国与紫川家族的国境线的界碑,无敌的大魔神皇御驾亲征,兵力共计四百一十七个团队,一百三十二万人。七十多万远东各种族联合的叛军在他们前面开路,作为先导。 ; 第四节 天崩 灰蒙蒙的天空,雨雪不断。 远东叛军破坏了停战协议重新挑起了战火,他们突然袭击了家族王军的巡逻队,然后逃窜。急于立功的方劲统领率领十多万大军前去追击,大军行进到了月亮湾平原,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前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yīn影。 气喘吁吁的士兵们犹豫地停下了脚步,张望着:“那是什么?枝枝桠桠的一大片,是树丛吧?” “看起来很象,只是怎么越来越大了似的?” 老兵张起眼帘来张望,忽然高声嚷道:“都还在在动着哪!这那里是树啊!那是一路大军朝我们过来了!” 队伍起了sāo动,民军士兵们纷纷嚷嚷:“好大一路兵马啊!是叛军吧!”“怎么办啊!”指挥官方劲骑在马上巡视着吆喝:“怕什么!叛军不过乌合之众,人数再多也不是我们对手!摆好阵势等着他们过来!”他的镇定和威严压制了全场的sāo动,军官们劈头给了慌张的士兵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你!慌什么?站回队列里面去!”拳打脚踢的把他们赶回了原地。队伍安静了下来。 一路路师团开出来,在平原上展开阵型。一个个巨大整齐的钢铁方阵顷刻间形成,布满了整个月亮湾平原。传令兵骑着马奔驰在于各个方阵之间,高呼:“准备!”步兵们整齐划一的竖起长矛,方阵的上方一片钢铁冰冷的闪光。骑兵纷纷上马,在两翼作为反冲击的预备队,一排排高举的马刀明亮如雪,仿佛一条耀眼的光带,雪花安静的落在战士的头盔上,肩膀上,积了浅浅的的一片。 闷雷般的蹄声传来,大地在轻微的震动。黑压压的敌群在迅速的切近着,犹如浪涛,犹如海啸,那如云头样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那黑压压的阵头,拥着长长的刀枪,还有那成千上万的马蹄溅起的雪粉,漫天飞舞,那威势,仿佛整路大军是踏着一朵云,在地上飞!就如同传说的黑暗深渊中出现的恶魔,驾起云朵,要把所有敢于阻拦它去路的人和物一口吞下!“扎稳阵脚!”传令兵奔来喝嚷:“第一排,蹲下!”士兵们把长矛的杆托搁在地上,矛尖前指,弯腰迎敌。军官们在他们的耳朵边上大叫大吼:“为了保卫紫川家族,为了你们的荣誉,勇敢的去战斗吧!” “扎稳阵脚!”传令兵再次号令。听命的士卒们,更加把脚牢牢的钉在地面上,紧握着长矛,所有人的心都在砰砰狂跳。前排士兵的牙齿不由自主的发出“咯咯”的碰击声,脸sè发白。在方阵的后面,督战的军法官指挥宪兵们排成了散兵线,亮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前面的士兵的背后。 敌军在以难以置信的高速度压近!每一眨眼,就贴近一点!可以看见了,那如云的旌旗,那密密麻麻的刀枪,骑兵那狰狞的面孔,马鼻孔喷出的的白气,兵马奔腾向前,势如风暴,厉若狂飙,以密集的阵型卷杀而来,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致! 风吹开一片雪幕,人们的眼界清楚了些。突然,一个恐怖的嗓音在方阵中嚷起:“天哪!那不是叛军!那是魔族!”所有的方阵一下出现了混乱,士兵们不顾军纪的叫唤着:“是魔族!魔族杀来了!”“天啊,快跑吧,我们会没命的!”一个接一个的士兵丢下武器,从队列中跑了出来,军官们大喊大喝的拦住他们:“不许跑!谁跑就杀了谁!”“站住!我命令你站住!” “放!”面无表情的军法官一挥手,宪兵们开始shè箭,逃跑的士兵一个个中箭惨叫着倒下,但是逃跑的士兵却越来越多! 方劲骑在马上大声呼唤:“不要怕!这是叛军伪装的!不要怕,回到队列中去!为了保卫我们的……” 一声巨大的呼喝,忽然裂天而起,将他的话淹没:“塞姆嘿林!”(吾皇万岁!)魔族兵狂啸着:“呜拉格!”(杀!)再无疑问了,这正是魔族王**队冲锋的战号! 大地在崩裂,天在塌!对于魔族那些绿sè皮肤长着狰狞面孔的怪物,人类有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人类不会忘jì,两百年前,就是它们的先辈毁miè了强大一时的光明帝国文明。不到二十万的魔族军团横扫整个西川大陆,让光明帝国最后的皇帝战死,皇家军团陈尸五十万于蓝河战场。魔族,传说中会吃人会喷火的怪物,代表了人世间最凶残、最强大的邪恶! ※※※ 所有的方阵立即土崩瓦解了,士兵们不再理会命令,争先恐后的丢下了武器,转身逃跑。那溃散的兵勇象开了闸的水,象江河浪头,人cháo汹涌,一下子把后面的督战队伍冲垮。到处是一片喧嚣声:“逃啊!逃啊!”“没命了!”人们四散逃走,互相踩啊、挤啊,轧啊,冲撞着,白花花的武器丢了一地,到处是丢弃的旗帜。顷刻间,整路大军烟消云散,不复存zài。魔族骑兵冲进了溃逃的人群中,欢呼着开始了一场大屠杀。成千上万魔族的欢呼声与成千上万人类临死的惨叫同样高入云霄。 方劲停止了无用的呼喊,这时候也再无任何力量可以挽救大军的溃败了。他静静的看着面前自己的十几万大军在整个平原上狼奔兔突,看着一群又一群的溃兵从自己面前跑过,看着魔族在他们后面放声的狂笑,开始屠杀,看到满地的旗帜被践踏。 耻辱啊,尚未交锋,十几万大军就不战自溃!相比之下,赤水滩算得了什么? 他的亲卫队长明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人,魔族已经杀过来了,我们也赶紧撤吧!”方劲扭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目光脱离杀戮的战场,投向茫茫的天际。 明柯以为他没听见,重复:“大人,我们撤吧!留得青山在……” “你走吧!明柯。”方劲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望向明柯:“回去以后,告sù我那两个女儿,她们的爸爸是个胆小鬼,但是,幸好他还没有做出玷污自己名字的事情。”长叹一声,轻轻说:“生死,不过就这么回事了!我以前真是太傻了!” 明柯扑上去拉住缰绳:“大人,您要去哪里?” 方劲笑而不答,拔剑噌的割断了缰绳,掣马奔驰。方向与所有人相反,他直直对着魔族军队的阵头冲了过去。明柯呆呆的立在原地,目送着一个伟岸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逆向的人流中,方劲最后的那个笑容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中。这就是后世人称“忠烈”统领的方劲留在人世的最后一面。没有人明白他那句遗言的意思――除了帝林以外,后者明白,方劲正是以这种方式,避免了受自己要挟而身败名裂的结局。 帝林小声骂句“笨蛋”,然后脱下帽子,面对远东方向久久伫立。 方劲是在卫圣战争中阵亡的第一个统领级的军官。他死得完全象个英雄。在五十米外连人带马就给魔族shè成了一个刺猬,他却依然活着,挂着满身的箭依靠着一棵大树只身抗击许多塞内亚骑兵。魔族兵看出他是一个高级军官,原来想把他活抓的,但是每个靠近他五步以内的魔族兵都被他一剑砍倒,尸体围着他环成了一个圈。最后看实在没办法近身,指挥官一声令下,十几把长矛同时刺入他的身体,鲜血喷涌溅出。方劲倒下了。一个浑身上下长着绿毛的步兵和一个皮肤漆黑、满口烂牙的骑兵抢着要割方劲的人头,方劲忽然站了起来一剑把那个绿毛步兵砍成了两截,然后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倒下。于是那个失去了竞争对手的骑兵非常高兴。他小心翼翼的把方劲的脑袋割下,和自己的马鞍下的那串人头挂在了一起。 当天的月亮湾平原上空,yīn沉沉的,雨雪不断,仿佛是上苍也不忍心眼着这一场大屠戮展开,用彤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十几万人类逃,二十几万魔族追。空中回荡着魔族的兴奋的欢呼和人类士兵的哀求、惨叫。尽管人类士兵已经举手跪下了,哀求着企求活命,魔族骑兵仍然毫不留情的把他们从头到肩膀猛劈下去。它们心里有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付得起高昂的赎金,带着俘虏只会妨碍自己杀敌的利索,不如直接割脑袋去领功的好。为了逃魔族鲁帝军团的追杀,大群大群的士兵争先恐后的跳进了结着薄冰的河流,拼命的向对岸游过去。但是远东叛军早已经在对岸严阵以待了,箭如雨下,人们在水中挣扎着发出阵阵惨叫和哭号,河水马上被染成了浅红,湍急的河流把上下浮沉的人体不断的冲走…… 参加月亮湾会战的十一万五千名紫川军,能逃过当天屠杀不到五千余人,由于遭受魔族和叛军的一路追击,最后能活着回到瓦伦要塞的只有八十七人。雪仍旧下个不停,掩盖了十几万具无头的尸体。月亮湾平原依旧那么宁静,那么洁白无暇。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紫川家族受到了血淋淋的重创。各路紫川军由于处在和谈时期,松于戒备,接连不断的遭受了毁mièxìng的打击。 二更时分,几乎在哨兵jǐng报的同时,魔族龙骑兵迅雷不及掩耳的揣进了黑旗军的西部大营,对睡梦中惊醒的紫川军展开屠杀。赤手空拳、惊惶失措的士兵们被马刀砍死、被长矛戳死、被箭shè死、被自己人踩死、被大火烧死、被水淹死……第一缕阳光照过来时候,西部大营已经遍地尸骸,两万多人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一路民军被魔族给包围了。他们毫无战意,发现突围无望后便马上举手投降了。缴械后,卡顿亲王一声令下,魔族立即把他们全部砍了脑袋。在堆积如山的尸骸边上,魔族塞内亚士兵在兴高采烈的欢呼嬉戏,饮酒作乐,把死人脑袋当球似的抛来接去玩乐,把血淋淋的肠子扒出来套在同伴的脖子上取笑…… 在开战的三天内,紫川就被杀了二十四万士兵,另外有十一万投降(其中的大部分也是被屠杀了,只有很幸运的向云浅雪将军投降的士兵才能取得活命。等待他们的是作为奴隶被贩卖的命运……)紫川家族费尽心机才集合起来的这六十万大军,统领处rìrì夜夜不眠不休工作的成果,转眼间,灰飞湮灭。 ※※※ 此时,在家族主力军中唯一没有遭到毁mièxìng打击的惟有斯特林的zhōngyāng军。因为zhōngyāng军所处位置比较纵深,很幸运的逃过了魔族第一轮的打击波。虽然不断遭到魔族先遣队的sāo扰偷袭,但是由于斯特林早已经把部队集中jǐng戒防卫了,并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只是损折了几路斥候兵马。 ; 第五节 狂澜 有人打开了窗子,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伴随着雪后清冷的空气一同进入房间。 从瞌睡中惊醒的斯特林马上从桌子前抬起头来,问刚进来的zhōngyāng军的副统领: “有消息了吗?”由于连续几夜的熬夜和焦心,他憔悴极了,眼睛满是血丝。 秦路摇头。斯特林不死心,追问:“我是说明辉和方劲两位大人的下落,还有两军的主力所在――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路还是摇头:“对不起,大人。到处是魔族的先遣队在活动,他们专门挑军官和传令兵下手,派出探听的传令兵都一去不回了!我们的消息已经被隔绝了,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斯特林站起来反复的走来走去,脑子里在急速的思考着:魔族究竟来了多少人?他们的目的何在?是想夺取远东?还是想牵制我们对远东叛军的军事行动?或者不过是大魔神王午觉后的一时心血来cháo?他们的主力何在?他们的主攻方向指向哪边?开战三天了,我们对此仍旧是一无所知道,蒙着眼睛挨打!更糟糕的是,连自己友军的去向所在都不清楚。 ※※※ 斯特林不由得说出声来:“我要魔族的活口!哪怕一个也好!” 秦路不出声的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两天前,zhōngyāng军的斥候队长卢真副旗本前去侦察魔族动向,出发前向斯特林应口说保证十小时内给抓个活口回来。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回来,怕是已经给魔族抓了“活口”。 ※※※ 糟透了,斯特林心想,一qiē都乱了套! 他强打jīng神,问:“有没有秀字营的消息?” “大人,秀字营整路人马都已经不知去向,驻地已经给烧成了一片白地。恐怕紫川秀阁下已经……” “不要乱说话。阿秀jīng明又能干,一定不会有事情的!” 秦路自知失言,忙说:“是的,希望一qiē正如大人所言。” 斯特林深呼吸一口气,把对紫川秀的担忧排出脑外:“好了。秦路,我认为不能再这样干等着了!我们马上去杜莎行省与战区司令部会合,你认为如何呢?” ※※※ “大人,若依下官所见,最稳妥的方法还是马上向瓦伦要塞后撤,这才是最安全的。” 斯特林摇头:“我们没有接到后撤的命令,放着友军不管就这样跑的话,小心将来要上军事法庭。马上出发吧,去杜莎行省。” 晨光中,战马在迎风长啸,伴和着武器的铿鸣,车声辚辚,zhōngyāng军开始向东方前进。大军行进在远东大公路上,斯特林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流犹如一条长龙,从东边滚滚不断的涌来,一直向西。人们都知道:凶残的魔族就要过来了,只有向西走,进了瓦伦要塞才有活路。 有人赶着马车满载大箱小箱,有人气喘吁吁的抗着全副家当,有人空着身子什么也不带,穷苦的老人赶着两头羊脚步蹒跚;一只手抱小孩的妇女一手提着沉重的行李在冰冷的雪地上艰难的跋涉,跌倒,孩子在怀里嚎啕大哭,母亲在抽泣着,不断的有人经过,却没有人伸出手去帮掺扶一把,战争深沉的苦难使得人们的心灵都变得自私和麻木了,一个个目光中透出茫然和呆滞:失去了生活的家园,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亲人,我们的未来将会怎样呢? 平民以外,也有很多是军人。重伤员在路边的担架上昏迷着哭着叫唤:“妈妈,妈妈!”,伤了条腿的士兵拄着拐杖一边瘸着走一边骂,他的同伴已经把他抛下不管了;一个满身泥污血污的士兵坐在雪地里不断大声的哀求:“我是七十一师团的!有谁知道我们部队在哪里?!求求你,把我带走!我的腿断了!求求你!”人们大步的从他身边走过,没有人停下脚步。直到声带撕破喊不出声来,他无声的哭泣着,手抓住露出雪地上的草,象虫子般一点点的挣扎着挪动着爬行。 有很多是身体健康的士兵,他们已经很识羞耻的把制服和帽子脱下,装成平民的样子的耷拉着脑袋走,见到这些溃兵,着实令人心痛。不久前,他们还是顶盔贯甲、制服笔挺,嘴边唱着战歌,眼里闪烁着傲气,满心要报效疆场,保家卫国的,而今,他们衣裳褴褛,满身泥污,以其说是军人,不如说是一群乞丐。这些丢脸的家伙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自慰的,那就是说丢脸的不只是他们几个,同伴还有成千上万。但也有毫无廉耻的,一个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吆喝着:“快让路!我是某某旗本大人!”士兵们毫无反应,军官大怒,挥鞭子胡乱抽打,结果给几个愤怒士兵转身合力将旗本大人连人带马推下了山崖,惨叫声久久回荡。 在一个路口,一个浑身血污的军法官宣布他奉有远东最高司令部的命令,要拦住从这里经过的每一个士兵,将他们重新组织起来投入战斗!“士兵们,不要害怕!站住!回来!”他声音沙哑着:“人类遭受侵略!紫川家族面临强敌!保卫家族,保卫人类!士兵们,这是一场圣战!绝对不再后退!勇敢点!回来!”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溃兵群从他身边毫不停留的走过,他拉住一个士兵的手,后者头都不回的把他甩开,他愤怒的抽出武器,大喊大叫的威胁、咒骂,又去拦另外一个士兵,那个士兵一把把他推了个大马趴…… ※※※ zhōngyāng军队伍穿过人马密集的公路,穿过乱起八糟的车队,穿过逃难的溃兵和平民,以战斗队型穿插向前,这只部队秩序井然,军容焕发,与逃难人们的方向刚好相反,他们直直向东!所到之处,麻木的人们都给涣起了点活力,有人喝起彩来:“好样的,zhōngyāng军!” 但是也有人恶意的喊:“咳!弟兄们,不要给当官的骗了!他们要派你们去送死!” ※※※ 斯特林到处询问败兵们,所得却很纷杂: “恩,我的部队是在沙加被打垮的。” “我们是在明斯克省区被打垮的,我们旗本死了。” “方劲统领?我们不知道,听说是死了,要不是被俘了,反正我们没见过他。” “明辉?听说也死了吧?我们不清楚啊!我们的部队被魔族包围了,几千人就我们几个跑了出来。哪里有空管那么多闲事。” 至于魔族到底有多少兵马的问题,那更是说法不一了。有人说,多得很,他亲眼看到了几十公里长长的一队魔族;有人嗤之以鼻,说最多有那么几个团队,那些逃兵被吓破胆了乱吹;甚至还有人说,他亲眼看到了大魔神王在那杀人哪,好不吓人啊,足足有我们平常人四个人加起来了那么高,头有石磨那么大,眼睛里直往外喷火,血盆大口的,一口吞下一个活人! 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纷纷流传,有人说在前线的家族王军已经全部覆灭了,方劲和明辉都已经被杀了;有人说明辉已经开始了大反击,沿着灰水河一线开始进攻,魔族已经仓皇败撤了。 ※※※ 最后还是一个伤兵告sù斯特林:明辉的远东司令部已经从杜刹行省撤退往了伊里亚行省的首府伊本市。斯特林经过反复盘问与证实,再与幕僚们商讨,觉得这个情报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当即下令大军转变方向,转向伊里亚省区。 ※※※ 两天后,斯特林部队进入伊本市。这里同样充斥着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从杜莎前线溃败下来的大批的逃兵纷纷涌入伊本,人流车马,昼夜喧嚣不断,乱成一锅粥似的感觉。各个部队的建制已经给打垮,广场上到处是溃兵和仓皇的市民,都在说: “魔族就在后面!”,却没有人担起指挥城市防卫的任务。人们恰似一群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仿佛在城市里面做着无目的的布朗运动。 zhōngyāng军的进城,引起了全城的轰动,伊里亚行省的总督伊林宁一闻知斯特林到来,马上过来见面。 “情况如何了?”斯特林刚下马还没寒暄就马上问,又追问:“明辉和方劲两位大人是否在这里?魔族到哪里了?” 伊林宁样子很疲惫,身心交瘁的样子:“斯特林大人,情况很糟糕,真的很糟糕!您来了真是太好了,明辉大人在市政厅,您要不要见他?” “好!你带路!”斯特林干脆的丢下马,穿过广场上人群和伤兵,进入了市政大厅。在里面的一个房间里,他见到了远东战区的总司令明辉统领。 第一眼他就看明白了:明辉已经完全的垮掉了!他浑身缩成一团,肩膀颤抖着,缩在墙角里把脸埋在手里,不出声的抽泣着,浑身上下衣服邋遢不堪,发出难闻的臭味――往rì那个文质彬彬、神采飞扬的明辉统领,已经完全的崩溃了。 在他旁边的黑旗军副统领给斯特林解释说:“明大人三天前自杀过一次,但给我们拦住了。从那起他就这样了,缩在这里米水不进,谁都不理。” 斯特林走过去轻声说:“明辉大人,是我,斯特林。”叫了三次,明辉才有反应。 他慢慢抬起头来,面sè惨白得可怕,鼻涕口水淌了一脸,目光空洞又充满了恐惧,看着斯特林就象看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不出声。 斯特林看得心头难受,问:“大人,贵部的状况现在如何呢?” “知道方劲大人在何处吗?” “正面一共有多少魔族部队?” 明辉呆滞地看着斯特林,却一直不出声,最后还是那个副统领回答:“斯特林大人,三天前,司令部遭受了魔族的突然袭击,我们是死里逃生出来的。” 斯特林转向他:“西部大营还在?各路兵马都还在?” “西部大营给魔族拿下了!四个师团都给砍成了碎片。我们已经失去了和所有部队的联系,已经知道的十几路部队都被打垮了。” “方劲和他部队的下落呢?” “民军队伍全都垮掉了,没垮的也都跑了。我们昨天问了一个逃兵,已经证实方劲的民军在月亮湾确实已经全军覆没了,死了十几万人。至于方劲……有传言说他在月亮湾已经被杀了,也有人说他被俘了,我们都还不清楚。” 斯特林觉得脚一点点的发软。他已经预感到前线的情形不妙了,没想到竟然败得如此的凄惨。整整一路大军被全灭,一路被击溃,一个统领战死,另一个被吓成了白痴。他强行镇定下来,问:“魔族到底出动了多少兵力?他们已经到了哪里?” 那个军官慢慢的回答:“全部兵力我们还不清楚,不过目前确定的,不会低于三十万。”斯特林倒吸一口冷气:这已经是zhōngyāng军目前数目的三倍了。 “至于他们到了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斯特林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终于爆发了,责问:“这都不知道?你们一直在干什么?魔族杀到窝里了才发现?连现在也不知道人家到底多少人?” 军官畏惧了吞了下口水:“大人,您知道,在叛乱以前,远东军本来在边境上设有数目庞大的半兽人师团、蛇族师团,专门是预jǐng侦察魔族的入侵的。现在他们都叛变了站到了魔族的一边,我们倒成了瞎子,直到魔族扑到鼻子底下才发现……而我们的部队都是叛乱后从家族腹地抽调来的,不象原来的远东军,他们没有对魔族的作战经验,突然遭遇上了,大家都慌乱了手脚,损失很大,现在连明大人都这个样子,司令部已经乱成了一团,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伊林宁这时候插嘴说:“大人,我想这不是检讨的时候。现在我想请示:该怎么办?象我们行省,守卫还是撤退?我们都在等候一个指示呢,但是象明辉大人这副样子……” 斯特林想了下,压抑下怒火,吩咐同来的秦路:“你们拿出纸笔来记录。” 等秦路准备好了,斯特林一字一句慢慢说:“鉴于原远东战区总司令明辉阁下的jīng神和身体状况极差,我,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认为,他已经不继续适宜担任此项职务。根据作战条例第三十二条第二款的规定,作为在场职位最高的家族军官,我将接替明辉阁下的职责,指挥远东境内的全部家族军队。斯特林。左那帝国历780年1月8rì” 斯特林接着说:“此命令一式三份,zhōngyāng军保留一份,一份交由原远东司令部保存,一份送交统领处。――对此命令,你们有没有人有异议?” 在场所有人,包括黑旗军军官和伊林宁,一起摇头:“没有!我们愿意服从斯特林大人命令。”在这个时候斯特林肯出来指挥和承当责任,他们不知多高兴,心头都觉得安心了很多。 “好。你们听好了。”斯特林转向那个黑旗军的副统领:“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叫蓝齐,官职是黑旗军的……” “听好了,蓝副统领,我现在任命你为黑旗军的代理统领。” 蓝齐一楞,随即面露喜sè:“下官感谢大人栽培!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努力……” “蓝齐,黑旗军现在还有多少人?” “大人,我们与下面的各个师团都失去了联系,现在只有司令部的jǐng卫中队…… “你现在马上带上jǐng卫队到街道上去,宣布我的命令,把所有散兵集中起来,不管他原来是哪个部队什么职位的,统统编进了新的部队里面。各个新部队的长官由你任命。编好以后,去找伊林宁要武器!天黑以前,我要街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游手好闲的人!不听命令的,就地正法!我的军法队也交给你使用!” ※※※ 被斯特林语气中斩钉截铁的坚决所慑服,蓝齐一个有力的敬礼:“是,大人!”转身出去。 斯特林转头吩咐秦路:“从我的jǐng卫队里派一个中队,护送明辉大人回瓦伦要塞!” 秦路明白了斯特林的意思:名为“护送”,实际为“押送”!他出去招呼一声,几个膀大腰粗的jǐng卫进来,斯特林好声对明辉说:“明大人,请上路吧!” 明辉眼睛睁得圆圆的,充满了恐惧,小声说:“不要,不要……”身子使劲的贴在那个肮脏不堪的墙边上,仿佛在那里他感觉到最安全。 斯特林不忍心看下去了,使个眼sè,jǐng卫们七手八脚的把明辉给架了起来往外抬。明辉凄惨的大叫:“不要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不要送我去军法处啊!不要啊!” 斯特林面无表情的说:“吩咐他们,不许对明大人无礼!”把头拧过一边,不忍看明辉的惨状。 看着明辉挣扎着被强行架走,在场的军人们都不禁流露兔死狐悲的黯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位红极一时的统领,将再也看不到了。在瓦伦要塞,等待着他的将有军法处的行刑队了。 ※※※ 斯特林坐了下来,问伊林宁:“你手上还有多少部队?” 明辉临走的惨叫太吓人了,伊林宁还处在心有余惧中,一愣,赶紧回答:“大人,我伊里亚行省本来有守备部队七万余人的,现在只剩不到三万人了,其余的部队我们都联系不上了……” “那也够了!”斯特林一口打断:“你现在马上向南北两个方向派出斥候队伍侦察,主要任务是看看魔族的先头部队到了哪里,主力又在哪里。可能的话,尽量抓个活口回来。还有,把你手上的部队都集结起来,派几个大队到城市里面维持秩序!把城市里所有的民间的车马都征用了!” “是!”伊林宁听得分明,马上转头出去执行。 在危急的惊惶的时刻,人们都需要一个坚强和又自信,可以听命和依靠的人。军官们都返回了自己的岗位开始工作,司令部的慌乱逐渐停息了,街道上出现了安民告示和巡逻队,浪荡街头的大批的散兵溃勇开始重新组队,一队又一队的斥候部队被派出去左右地区侦察敌情。临战准备开始走上正规了。 傍晚时分,司令部的外面响起一阵兴奋的叫嚷:“斥候队抓到俘虏啦!魔族的俘虏!”士兵们都跑过来兴奋的观看,议论着:“啧啧,看他这个毛茸茸的脑袋!够吓人的了!”“天哪!看他那眼睛多凶狠哪!那爪子,那粗粗的胳膊!”“这还是被我们抓到的呢,那边的说不定还更可怕!” 斯特林十分高兴,夸奖了伊林宁几句。守备队的军官中有几个懂魔族语言的,由他们审问和翻译,斯特林亲自到场旁听。 事实上要这个魔族兵开口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已经吓坏了,稍微放在火上一烤就受不了,马上就同意招供。 问:“你叫什么名字?” 魔族兵小声回答了几个字音,翻译们马上同步翻译:“穆左西。” “在魔族军队中是什么职位?” 魔族兵又回答:“卡拉米。”。翻译解释说:“大人,这个职位相当于我们的列兵。”斯特林有点失望,从这样的人身上是挖不到什么重要情报的。 “你什么时候参军的?为什么参军?” “今年秋天。是为了响应至高无上的神皇陛xià的命令。” “魔族军队为什么要进犯我们紫川家族?” “神皇说,人类中有个叫帝林的大魔头,屠杀我们神族的儿女,让我们血流成河。紫川家族还把我们美丽的鲜花,公主殿下也给人类害死了,我们必须要报仇!” ※※※ “你是哪里人?参军前是从事什么的?” “我是忽求林山区的一个农夫。” 这时候,斯特林等得不耐烦了,插嘴问:“这次魔族一共来了多少军队?” 军官翻译过去,俘虏展开双手做个鸟飞翔的样子,咕噜咕噜说了几句。翻译回头跟斯特林说:“大人,他说他不知道一共是多少。反正多得就象是天上的鸟群飞过一般。” “问跟他一同参军的有多少人?” “他说他也不清楚,他说,从去年的天就开始征兵了。他们村子里,每五个男的就有一个参军了,城市里的更多。” 斯特林问:“问他,魔神王随军出动吗?他在不在军中?” 回答来得很快:“皇在。” 斯特林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没事了,你们继续问。” 他走出房间,脑袋里翁翁直响: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魔族王国为了这次行动,是蓄谋已久的了!他们在冷眼旁观紫川家族跟远东叛军在消耗兵力,等到紫川家族的国力、军力都已经严zhòng衰弱了,他们才挑选了最适合魔族作战的寒冷的冬天,由号称当世无敌的魔神王带领,举倾国之力来犯,以雷霆万钧之势,闪电般一举将紫川家族的主力军团击溃!无论时机的选择,战略、战术的运用,均是那么完美无缺,不出半点差cuò。印象中的魔族是些头脑简单,就会一个劲的喊着“乌拉格”前冲,输了就抱头向后跑的家伙,这次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伊林宁走近:“大人,往南北两路的侦察部队都回头了,距离不到三百里,他们在公路上都发现了大批的魔族军队向西前进,没法子再前进了。” 斯特林冷静的问:“估计有多少部队?” 伊林宁脸sè发白,回答:“无法估计,太多了,铺天盖地。” “把各个斥候队长都找来,我要当面问他们!” 询问只花了半个钟头。情况已经相当危急了,云省、明斯克省、沙加、杜莎甚至到已经很纵深了的瓦格行省,都已经出现了魔族的大部队。作战地图,两个狰狞的黑sè箭头已经深深的插入远东的纵深腹地,代表得亚和伊里亚两个行省的一块红sè被两个箭头夹在中间,就象铁钳中的一个鸡蛋,随时可能被压得粉碎!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攻击已经很接近了的驻扎在伊里亚行省的zhōngyāng军呢?稍微思考下,斯特林就得出了答案:“魔族企图要来个钳形夹击,要把在包围圈中的几百万人类军民一口气吞掉!” 斯特林猛然说:“这城市不能再守了!伊林宁,你带领你的人,连夜组织伊里亚和德亚两个行省的居民撤退!” 伊林宁抗议:“大人,我只有三万人不到,这么几百万人撤退起码也要两三个星期,魔族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动作尽量快,能救出多少就救多少!zhōngyāng军为你们断后。” 伊林宁心里想:那也不够啊!zhōngyāng军只有那么十万人,魔族军那么宽阔的进击面,怎么挡得住?但听出斯特林沙哑的声音中透出深切的焦虑和紧迫,他没有再问,马上出去准备。 ※※※ “铛铛”连续不断的钟声敲响,响彻整个城市的夜空。伊里亚行省的官员们连夜开始组织民众撤退。 秦路出来跟斯特林说:“大人,已经问出来大魔神王的驻地了。王驾就停留在杜莎的枫叶丹林。” “好!现在你马上把师团长们都集合起来,我有命令!” 秦路二话不说的马上出去召集部下,二十分钟不到,zhōngyāng军的三十个师团长全部集合了起来。斯特林往中间一站,扬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马上回去自己部队去!两个小时内做好出击准备!” 师团长们面面相觑,部队才刚刚行军歇下,士兵们还没休息够,马上又要出发?最后还是文河师团的长官问出了大家心里的疑问:“大人,下官能否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 斯特林一字一句的说:“去杀大魔神王!” 哐啷一声,有人在椅子上摔了下来。 ; 第六节 魔族 在明斯克行省蜿蜒的远东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的大军正在向西前进。这就是刚刚在月亮湾会战中赢得大胜的魔族鲁帝军团。目光所及,一片旌旗飘扬如海,刀光似雪,长矛如云,远东大地的新的征服者气势如虹,军容鼎盛。 靠近公路的山坡上,鲁帝公爵正在观望着他自己意气风发的大军。一瞬间,权利无边的感觉充满了他的头脑:无比强大的力量握在我的手,用这只军队,我要摧毁号称永世不落的瓦伦要塞,我要将强大的帝国踏在脚下,我要将征服整个大陆,将人类的尸体垒成高山,在上面建立我不世的伟业! 仿佛洞察了他的想法,羽林将军云浅雪浅笑道:“好一支威武的大军啊!公爵阁下可真是了不起!” 虽然是赞扬的话语,但云浅雪这么似笑非笑的说出来,脸上挂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鲁帝很是不爽,弄不清楚那个yīn洋怪气的小白脸到底是在赞扬还是讽刺。 鲁帝出身低阶魔族,面对云浅雪这种很有教养的皇族子弟,他有种很深的自卑感;也因为这样,他就格外的卖弄着自己的傲慢和粗鲁,时刻在人前显露他那一身的粗壮的肌肉和伤疤,摆出一副:老子是大老粗,瞧不起你们这些吃软饭的小白脸!试图以其粗鲁来压倒那种自己羡慕不已却又无法模仿的优雅风度。 鲁帝鼻孔向天“哼”了一声,仿佛没听见云浅雪的说话,也不搭理。 作为钦使的云浅雪相貌斯文,书生的儒雅气息中又带着几分军人的英气勃勃。他出身云氏家族,云家历代名将辈出,被认为是魔神王国中“名门中的名门”。而云浅雪的表xiàn也是不辱家门,一向被认为是这一代皇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其气质、风度就连当代魔神皇帝见之也为之赞赏不已,并亲口将爱女卡丹许配。若不是去年卡丹公主殿下在与紫川军的交战中不幸遇害,云浅雪就是被人称为“驸马亲王”的人物了。尽管如此,但是神皇陛xià对云浅雪仍然恩宠不减,封其为统帅近卫部队的羽林将军。 看到鲁帝的无礼,云浅雪不怒反笑。来之前,二皇子卡兰曾对他说过:“鲁帝以三个特点名闻于世的:粗鲁无礼、在战争中残暴,还有一个…”卡兰故意停顿了下: “他长得实在实在实在――很丑!” 现在从侧面近看,鲁帝象猴子一样毛茸茸的面孔,象牛一样的耳朵,象狗一样的鼻子,象金鱼一样的眼睛,象山羊一样的角,象马一样的脖子,象熊一样笨重的身躯――“再加上象猪一样聪明的脑子”,云浅雪赶紧把脸转开,不让鲁帝发现自己脸上开心的笑容。 ※※※ 整理了一下表情,云浅雪肃然开口:“公爵阁下,您这次在月亮湾首战告捷,大长我神族威风,神皇陛xià十分欢喜!” 既然提到了至高无上的神皇陛xià,就连鲁帝的傲慢无礼也不能装做没听见,想起眼前这人的身份,既是深得神皇亲信的近臣羽林将军,又是那只“疯狗”的心腹,更是不能得罪的。鲁帝勉强的谦虚:“全部是有赖陛xià洪福所……” “但是你既然歼灭了紫川的整路大军,却惟独放跑了敌酋方劲,使得我军不能完胜,神皇陛xià对此很是不满,言:‘鲁帝素称能干,想不到竟然如此疏忽无能!’” 够了,就是这样!云浅雪满意的看着鲁帝的脸迅速地赤红得象猴子的屁股,连脸上那一层厚毛也遮掩不住他的愤怒!其实这话全是我编出来逗你的,其实神皇只是淡淡的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根本没有什么“十分欢喜”,也没有什么“很是不满”。不过我谅你这头熊也不敢真的跑去跟神皇对质吧? 鲁帝愤怒的咆哮着:“羽林阁下,我已经说过一万遍了!方劲确确实实是给我们杀了,我可以拿出他的军服和金星统领肩章给你看!” “我看过了,一具无头的尸首。”云浅雪淡淡的说。 “那就是…” “可是我们怎么能拿这个向神皇陛xià证明这就是方劲呢?” “有肩章和军服可以…” “也有可能是方劲狡猾的把制服脱下让部下穿,他自己趁机跑了。人类都是很怯弱又卑鄙的,您不是常常这么说吗?” “可那确实是…” “我知道,也相信。可是您怎么能让神皇陛xià也相信呢?” 无论鲁帝如何暴跳如雷,云浅雪始终淡淡的浅笑着,轻轻的捻着手上的野花把玩。这更让鲁帝怒不可遏:当时砍下的人头上十万,堆积如山,怎么可能在其中找出一个根本没见过不认识的人来!如果眼前这带着可恶笑容的小白脸不是神皇钦使而是自己部下的话,早一刀砍掉他的脑袋了! 眼看已经戏弄得他差不多了,云浅雪悠悠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哦?”鲁帝停止暴跳,等着云浅雪说下一句。可是云浅雪忽然眼望天,望地,看路边的小树,看草地上的野花,就是不开口,脸上神情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来求我吧!” 鲁帝勉强的说:“羽林阁下,您怎么不说话了?” “哦!”云浅雪仿佛刚刚醒悟起来身边还有人,眼望蓝天悠然说:“天气多好啊!”鲁帝干笑着附和:“嘿嘿嘿,是的,是的。” “风景也真是不错!” “嘿嘿嘿,不错不错,是不错。” 云浅雪自顾自说:“其实远东这块美丽地方其实早该属于我们神族的了,可恶的紫川狗贼竟然胆敢霸占了这么久!而且还一直抗拒我神族天军,实在是罪无可赦!幸好我皇陛xià神武雄才,以其不世英姿,将横扫天下!紫川跳榄小贼,将全体死无葬身之地!我神族荣光,将永远照耀整个大陆,光垂千古!距离这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我族全体臣民,无不欢欣雀跃,感谢天赐我以伟才,庆贺吾皇万岁……” 云浅雪忽然开始东拉西扯,称颂一会神皇万岁,又骂两句紫川狗贼,说得又长又臭又累赘,足足扯了半个钟头,鲁帝在一边干笑不敢打断,一边急得跺脚。最后好容易逮住云浅雪喘口气的空子,他赶紧问:“敢问羽林将军刚才所言之事…” “我刚才说了什么了?”云浅雪一点不明白:“是说我神族将一统大陆吗?” “啊,不,前面一点,前面一点。” “哦!那就是说紫川小贼卑鄙无耻,末rì已近了,是吗?” “还要更前面一点,更前面一点。” “那一定是称颂吾皇万寿无疆了――难道公爵阁下对此有意见?” 鲁帝吓了一跳,忙说:“哪里哪里,我是陛xià最最忠诚的部下…” “恩,神皇陛xià一定很高兴得知公爵阁下您如此忠心耿耿,小使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就此告辞了。祝贺公爵阁下旗开得胜,再立新功!”云浅雪说完转身yù走。 鲁帝不得已只得出声挽留:“羽林阁下请留步。刚才所言的,似乎方劲一事还有可能挽回的余地,不知……” 鲁帝故意停顿了下来,想等云浅雪接口,谁知道他仿佛忽然得了白痴症,傻呆着就是不出声。鲁帝没办法,只好自己说下去:“希望钦使指点一二,鲁帝我感激不尽。” “哦!是这事啊!公爵您早说嘛,您不说我差点就忘了!”云浅雪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一阵得意:终教你开口求我!“公爵阁下您想啊,现在的问题就是难以辨认方劲的首级是吧?” “正是。” “那就干脆不要辨认了!您随便拿上一个脑袋,和肩章、军衔和制服什么的一起交上去,说这就是方劲的首级和衣物就可以了!” “但是,但是,万一被戳穿,这可是欺君大罪啊!” “呵呵,公爵您糊涂了!你想,在宫里面,有谁是真的见过那个方劲的?唯一能辨认方劲面目的,也只有平靖侯而已。只要平靖侯说:‘是的,这就是方劲本人!”那谁还更有资格出来反驳呢?” “平靖侯?那条狗?”提起这个名字,鲁帝的话语中充满了轻蔑:“可是他怎么会帮我说谎呢?” “呵呵,公爵您又糊涂了!您不是说,方劲已经确实死了吗。这怎么能叫作说谎呢?为人臣子,努力取悦陛xià,使陛xià安心,这难道有错吗?” “钦使所言极是,但是我与平靖侯素无往来,他又怎么会帮我…” “恩,公爵所言甚是。但平靖侯对二殿下一向极为尊敬,只要二殿下出面说一句话的话,想来平靖侯必然会答应的!” 二殿下就是卡兰,魔神皇的第二子。因为整天沉迷酒sè,疯疯癫癫,行事荒诞不羁,魔族当面称他为“疯少”,背后则称他为“疯狗兰”。不知为何原因,具有皇族血统的前程一向被人所看好的青年名将云浅雪却婉言谢绝了魔族的太子卡顿的邀请招揽,却与这个人称“疯狗”的卡兰玩得的亲密无间。 听到卡兰的名字,鲁帝脱口而出:“疯狗兰!” 云浅雪的面sè一寒,目光突然变得yīn森冰冷。接触到对方冷若冰霜的目光,鲁帝一阵没由来的心寒,身上的竟然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战! 云浅雪迅速压抑了自己的杀气:鲁帝,你竟敢在我面前这样侮辱殿下!一年前,就凭这句话,我就要你血溅五步!鲁帝,你尽管嚣张跋扈好了,真的打起来,我二十招以内绝对取你脑袋!但是,殿下吩咐了,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 云浅雪露出一个笑容说:“公爵阁下所言正是。尽管公爵阁下与二殿下交往不深,但是殿下却是久仰阁下的武勇了,十分希望能结交象公爵阁下这样的豪杰之士!他愿意首先表达自己的友谊,让平靖侯作证,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鲁帝心头还在惊惧不已: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是怎么一回事?凌厉的杀气?怎么可能,我鲁帝身经百战,杀人无数,怎么会被这个文弱的小白面给吓倒!错觉吗?对,一定是的。恩,最近天冷了,得多穿点衣服才行。 ※※※ 对于云浅雪的提yì,他还是在考虑中。鲁帝虽然卤莽,却也知道:欺君瞒上是大罪,特别当代神皇聪明睿智,万一被看出破绽来…… 云浅雪倒也不勉强他,朗朗笑道:“想不到豪勇的鲁帝公爵竟是个方正的君子,在下十分的佩服!这个大功既然将军不感兴趣也罢了,当我没有说过好了。我另外去找南路的凌步虚将军去谈了,听说他也击杀了不少紫川军,想必也会很感兴趣的” 效果是十分的立竿见影的。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打了一个大仗,结果击杀敌大将的首功却要让给凌步虚那个可恶的死哑巴不声不响地拿到手了…鲁帝肺都要气炸了!嚷嚷:“这怎么可以呢!羽林阁下,就照你说的办好了!至于二殿下那边,就拜托您多加美言了!” “不同的鱼要用不同的诱饵,对于那头狗熊,呵呵,最好就是在他面前挥舞着一块蜂蜜了!”嘿嘿,殿下,您可真是神机妙算啊!鲁帝,只要你吞下这块蜂蜜,你这头狗熊就一辈子随着殿下的手势翩翩起舞吧! “呵呵,好说好说,爵爷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殿下一向是最敬重豪杰之士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这个小忙,我现在就敢包票,殿下是非帮不可的!” “嘿嘿,嘿嘿。”鲁帝干笑了两声,隐隐然觉得有哪里不妥。 云浅雪不给他时间思考,催促说:“既然如此,爵爷就请马上起草奏章,把人头和物件交由在下转呈交陛xià,以免有人先一步抢功了,那就夜长梦多!” 鲁帝无暇细想,赶紧起草奏章,信誓旦旦说在月亮湾一役中,是自己亲手把敌酋方劲击杀,使得紫川军闻之丧胆,当即全军崩溃,“其中详情,托由羽林云君转呈述陛xià”,并且把所有的证物都交了云浅雪。 云浅雪匆匆浏览了下奏章,嘴角露出冷笑:这个亲笔奏章,只要rì后翻出来,随时可以证明的鲁帝欺君死罪!――当然了,如果他肯识趣乖乖听殿下话的话,那这面底牌倒也不用那么急忙的打出来的。 他也有点悲哀:欺负这头没什么大脑的狗熊,自己不落得了跟驯兽员同等的水准了?实在找不到什么乐趣。其实,统帅大军,跟具有更高水准的人物在战场上斗智斗勇、一决高下那才是自己的愿望。云浅雪望向遥远的西方,暗暗祈祷:帝林啊,在我一洗前耻之前,你可千万不要败在别人手里了!那样的话,集合二人之力才能与你战个平手的殿下与我,就太没有立场了!但在击败你之前,我先要拿下与你齐名的斯特林,用他的人头,为我你宿命的一战,增添行sè!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帝林! 一名的骑兵传令兵匆匆出现在视野里的山坡下,笔直奔来。鲁帝的卫队上正yù前拦截,云浅雪看出这名传令兵的汗水淋淋的样子十分着急,心念一动,跟鲁帝说:“爵爷,让他过来吧!” 鲁帝一挥手,卫队放开了拦截。骑兵跳下马,连汗水都来不擦就匆匆跑近,单膝下跪:“紧急军情禀告爵爷!” 鲁帝哼了一声:“讲!” “人族的zhōngyāng军部队大举进攻,已经强渡了灰水河,打垮了我族的三路兵马,七个团队!穆伊男爵战死!目前斯特林已经逼近了陛xià御驾所在的枫叶丹露!” 鲁帝和云浅雪同时大惊,云浅雪抢先问:“斯特林兵力如何?” “斯特林兵锋极强,俘虏传言说他已经继任了远东战区的总司令,统帅全部远东军,兵力多达五十万之众!” 鲁帝和云浅雪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恐惧:魔族兵和叛军在总兵力上虽然超过两百万,为了消灭人类的有生力量,魔族最高的御前军事会议上,总军师无月先生布置了一个横跨七省区的空前巨大的包围圈,目的在于全歼集结在德亚和伊里亚两省的人类败兵,魔族的兵马早按计划分散各处。 本来以为人类兵力不过五六十万,经过头一轮的打击波后已经支离瓦解,不足为惧了,却没想到斯特林的手上还掌握有那么强大的实力!这样魔族分散的各路大军就有被处内线作战拥有机动优势的斯特林就以局部优势兵力逐一击破的危险了! 更为可怕的是,斯特林的目的似乎就是御驾!此时在御驾跟前,随行兵马不过二十万而已。万一那个紫川之虎真的如传言中那么可怕的话…… 鲁帝咆哮如雷,破口大骂:“平靖侯这条死狗!给的我们什么烂情报!说什么紫川家只有那么六十万不到的兵力!回去看我剥你的皮!湘无月,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你拟的什么烂计划!” 云浅雪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火一般炽热的战斗激情在他体内熊熊燃烧:紫川之虎啊,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来吧,你是我的! 鲁帝看着云浅雪急着要走,赶紧问:“羽林将军,我军团怎么办?按计划继续前进,或者还是……” “爵爷,指挥军团是您的职责,请您自断好了!军务紧急,我告辞了!”云浅雪毫不停留的领着一队羽林骑兵掣马奔驰而去,只留下满天灰土飞扬,呛了鲁帝一鼻子,惹得他又是破口大骂了一阵。 等到云浅雪的身影已经绝尘消失,鲁帝停止了骂骂咧咧,开始思考:该怎么办?不象云浅雪等高等皇族,鲁帝之所以能从最低阶的魔族一直爬到公爵和军团长之尊的高位,凭着是他的强悍和残暴以及对魔神皇死心塌地的忠心。用脑子思考并非他的长处,他习惯的是听命和执行。 但是现在情形突变,神皇不在身边,二位殿下不在身边,总军师湘无月也不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听命的对象,鲁帝就不得不求助于他本来就少得可怜的脑子认真的思考:怎么办?进或是退? 也许是奇迹出现而福至心灵,鲁帝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立功的大好机会啊!如果能击败那个号称紫川第一名将的紫川虎的话,那这次的首功就非我莫属了!杀再多的溃兵和老百姓也比不上这个功劳啊!更何况,如果再幸运点的话… 鲁帝已经在头脑中幻想中这么一副情形:斯特林狂涛般大军涌杀而来,那个可恶的小白脸云浅雪已经被被吓得逃之夭夭了,神皇身边无人护驾,神皇陛xià着急的大喊: “来人啊!来人啊!哪位卿家快来护驾啊!朕重重有赏!救命啊!”这时候,自己率领一彪大军忽然杀到如同神兵天降,一下将斯特林击退。自己单膝下跪:“臣鲁帝护驾来迟!请陛xià不必惊惶,一qiē交给臣好了!” 于是神皇安心的抚胸:“果然还是鲁帝卿家最为赤胆忠心啊!朕就封你为鲁帝亲王!什么云浅雪啊、凌步虚啊、湘无月啊、其他人都是靠不住的!你看他们哪个不顺眼就只管杀好了!”于是自己第一个要杀谁呢?凌步虚还是云浅雪呢?这可真是伤脑筋啊!干脆两个一起杀好了…… 鲁帝脸上神情变换,忽然眉开眼笑,忽然咬牙切齿,忽然又眉头紧簇,不时发出“嘿嘿”的傻笑声。卫兵们不安的交换着眼sè:他该不是疯了吧?这次不知道又是谁倒霉了! “好了!”鲁帝已经下定了决心:反正瓦伦要塞又不会长腿跑掉,以后再攻打它也不迟。这种擎天护驾的机会可是百世难逢的,放过了就太可惜了! 鲁帝发布命令:“传令下去:全体掉头,我们原路返回!”长长的大军听命的掉头,后队变前队,重又回头。 鲁帝暗暗佩服自己:我真是太太太聪明了!竟然能想得出这么好的主意!这下等我立了大功,看谁敢说我鲁帝没有脑子!只是这事可得保密,不然让其他部队的人知道了也来抢功,那就麻烦了!――他不知道的是,这时几乎所有的魔族统军将领,都与他得出了几乎同样的结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 或者为了抢夺危难关头紧急护驾的功劳,或者为了击败人族的第一名将斯特林的荣誉,或者为了向魔神皇显示出自己的忠心耿耿,已经深入远东纵深的魔族的统军将领们纷纷撤军掉头,争先恐后的杀向杜莎行省,要赶在其他人之前把zhōngyāng军击溃,拿下斯特林的人头。魔族的总军师湘无月在面罩后面气得喷火:本来是完美无缺的包围圈,结果将领们的一个个吐着舌头大呼小叫的跑回来:“陛xià没事吧?臣救驾来迟!都交给臣好了!”然后就摆出一副忠心耿耿要以身体当盾牌的架势――他们都受宠而惊地挨到了伟大的魔神皇陛xià的玉趾痛踢和一句天音怒叱:“饭桶!” 湘无月跺脚喊着:“回去!快回去!”可是将领们怎么舍得这个立功的好机会?一个个磨蹭着死赖着,赶也赶不走。白天他们装着要出发,晚上就偷偷摸摸的又跑了回来,埋伏在了魔神皇御驾的周围――为了强占靠近点的一个好位置甚至相互间还大打出手。大家躲藏在雪堆里、水沟里、粪坑里、高树上,忍冻挨饿,蚊叮虫咬,不眠不休,就为了一个伟大的梦想:勤王保驾的一定是我! 枫叶丹林的每棵树上都挤满了立功心切的魔族兵。他们望穿秋水地盯着地平线,就为等待着斯特林的身影出现。魔族的骄兵猛将们长吁短叹着:“斯特林,你怎么还不来呢?”,哀怨得象个老公死了十年的寡妇。 ※※※ 也因为这样,德亚和伊里亚两行省的总数为四百万的人类军民得以勉强的逃脱包围圈,纷纷通guò瓦伦要塞逃往家族腹地。七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一rì,三十万平民,也就是最后一批逃难的居民进入瓦伦要塞。在他们身后不到十公里,负责断后的两万多远东守备部队与魔族凌步虚军团――凌步虚是第一个醒悟过来的魔族将领――且战且退。在此战中,远东伊里亚行省的总督伊林宁战死殉国,被统领处追认晋升副统领,他的余部也大多撤退进了瓦伦要塞。 而这个时候,斯特林军团还是停留在距离瓦伦要塞上千公里的杜莎行省那里吸引魔族的注意力。以他为中心的五十公里半径内内,上百万的魔族和叛军的联军已经聚集,而且新的部队还在rì夜兼程的不断赶到… ; 第七节 反攻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一月九rì,深夜,一轮发红的大月亮从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后面托上来,月亮闪烁着战争和火灾的血红的折光,烟雾朦胧地照耀在灰水河的两岸白雪覆盖的山脊。 半夜里,驻扎在灰水河西岸瓦加渡口魔族驻军感觉到身下的大地在不停的震动着下沉着,在睡梦中惊醒的魔族兵仓皇的赤脚跳出帐篷,不由自主的一起发出恐怖的尖叫:“格路西!”(救命啊!”) 犹如黑夜中突然出现的鬼魂,一万名重甲骑兵组成的方阵正向他们冲来!整齐密集的黑甲骑兵仿佛一面钢铁的墙壁,又仿佛一座迎面扑来的刀山剑海,yīn沉、漆黑的两翼无声的伸展开去,yīn森可怕。干裂刺耳的马蹄声如同霹雷滚滚而来,他们就如同一阵旋风袭来,横扫、摧毁一qiē。在这股可怕的毁miè洪流面前,魔族的围栏、帐篷、房屋、人马如同纸糊似的摧溃瓦朽,四散逃命的魔族兵发出一片死亡的绝叫,被这股钢铁的洪流压成齑粉…… 斯特林军团开始向魔族发起了反攻!凌晨时分,一万重甲骑兵首先抢夺了瓦加渡口了,把惊慌失措的几千魔族砍成了碎片。随即,在魔族的遗尸旁,五座浮桥架起在灰水河水面上,强大的步兵集团迅速的渡过了宽阔的远东第一大河。拂晓时分,斯特林部队出人意料的出现在灰河东岸的帕伊城下。 节节胜利冲昏了魔族指挥官穆伊男爵的头脑,整个部队前一天晚上刚刚纵酒狂欢,大意到连岗哨都没有安排。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时候,大群大群的人类步兵静悄悄地涌入了熟睡中空荡荡的城市,无数的刺枪尖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就如同草原上的点点火星。他们迅速占领了城市中的主要交通要道,封锁了两个城门,五千把强弓劲弩瞄准了敞开的营门。 一qiē都准备好了,斯特林统领一声令下:“动手!”士兵们开始倾倒燃油和投掷火把,魔族大营突然间陷入了一片冲天烈火。只有很少数保持点清醒的魔族士兵能火海逃生,一个个从营门口里面跳出了来大喊:“度莎拉?”(怎么回事?)回答他们的是一根正中眼睛的利箭。两万多魔族被封在了大营里面被活活烧死呛死,有一些好不容易赤手空拳的逃了出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成千上万手持利刃、满腔仇恨的人类士兵――斯特林本想制止这场狂热的屠杀行动,但是没有效果,就连表面上接受命令的各个师团长本人也是阳奉yīn违,暗地里偷偷鼓励士兵们:“给我杀!”最后斯特林只能派出自己的卫队出去,从自己部下疯狂的屠刀下抢下了十几个魔族的活口:这也是魔族穆伊军团最后的幸存者了。 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三个团队一万多人的魔族新部队正在赶来,他们是前来帕伊城市与穆伊男爵集结会合的,估计也是在今天到达。得知这个珍贵的情报的斯特林当场亲了那个脏兮兮的魔族长毛兵一口,然后又觉得恶心,吩咐:“把他推出去砍了!”他赶紧下令:马上扑灭大营的烈火,特别是想办法抢救出军需仓库里的魔族制服和盔甲…… 其实那个俘虏还是没有说实话:到来的不是三个团队,而是魔族欧乐军团的全部十个团队!等他们来到帕伊城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城门打开着,下面懒洋洋立着几个卫兵,城头上还有一些在晒太阳,一qiē都很正常,除了城市上空一道粗黑的烟柱扶摇直上,空气中弥漫着焦肉的味道――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特别是在魔族大军刚刚占领的地区。 军团长欧乐皱眉头:穆伊那个家伙,玩了那么久还不腻啊!真是有够血腥的,把人类的俘虏都杀完了,我们来这里拿什么消遣啊?他闷闷不乐,竟然没有发现那几个看守城门的魔族士兵一个劲的给他又眨眼睛又做鬼脸。因为这里是魔族的大后方自己人的地盘,也因为开战以来,所向无敌的魔族大军根本没有遇到过什么象样的抵抗,欧乐犯了跟穆伊男爵同样的毛病,连派个先头部队进城查看的行军程序都省去了,三万多大军就这样毫无戒备地进城,队列松松垮垮的,士兵们说说笑笑,连武器都放在马袋里没有拿出来。 眼看着欧乐的部队已经进城了一小半,连欧乐本人都快要进去了,关门打狗的惨剧又要再重演一次,一个十分爱国的魔族俘虏实在受不了了,大呼:“欧乐大人,有埋伏……”一支不知从哪里shè出来的利箭迅速穿透了他的喉咙,他喉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倒下。 部队乱成一团,搜寻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就在这时候,“嘎吱嘎吱”的可怕声音响起:沉重的城门闸突然落下,将正在下面的几名魔族骑兵压成肉酱!此时,欧乐本人也在城道里,差一点也成了肉制品。他愤怒的退出来,戈指大骂:“上面的怎么回事!压死人了,快开门!不然老子就一箭shè死你!”一箭应声飞来把他shè死了。 城头上出现了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箭如雨下的倾泻到毫无防备的欧乐部队头上,一时间,人翻马仰,突然关闭的城门把欧乐部队截成了首尾不能相应的两段,部队失去了长官无法决定进退,乱成一团。在城内也在上演着同样的场面,人类士兵埋伏在屋顶上、水道里,突然出现对毫无掩护的行进在街道上的魔族兵用箭shè矛戳刀劈,魔族军惊慌的四散逃跑,却更是一个个落入了各个陷阱中。 城头上有人用魔族语言大喊:“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想冒充我们神族!让你们瞧瞧厉害!” 欧乐部队的副长官是个反应迟钝的二百五,到现在了他还以为这是个误会,高呼:“不要放箭,我们是友军!”结果却是引来了更密集的箭雨和一阵哄堂大笑。等他终于明白过来:“上当了!是人类!”被人类愚弄的怒火顿时烧昏了他的头脑,他高呼:“为大人报仇!杀光他们!”强行命令自己已经是伤亡惨重了的部下们攀爬城墙强攻zhōngyāng军。唯一的结果是在城墙下又留下了几千具摔死的尸体,并且错过了逃跑撤退的时机。等他终于觉察到似乎不妙的时候,身后风云雷动,黑压压的人类重甲骑兵又从后面的密林中出现,排山倒海卷杀而来……在这次战斗中,欧乐军团能逃得掉的不多,特别是已经已经进城了的那批先头部队,连一个都没跑掉。 一天之内连续消灭了魔族的两路军团超过五万人的兵力,斯特林还是没有满足,为了收到震撼魔族的最大效果,他把部队一路路派遣出去“示威”,吩咐他们“尽量打多点旗子!” 军需官抗议:“大人,我们没那么多军旗啊!” 斯特林不耐烦说:“谁说一定要军旗的?只要是一根竹竿上面顶着块布的就可以!”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当天傍晚,杜莎行省的几条公路上同时出现了人类的大部队。 晚霞中,浩浩荡荡的大军队伍,气势如虹,马如龙,人如虎,士兵们披坚持锐,杀气腾腾,在他们头顶,一片旗海迎风招展: “伊本市第一百货公司开业一周年大优惠!” “吐血价!跳楼清仓大拍卖!” “靓诗洗发水,乌黑又光亮,没头屑!” “小痘痘不见了!――洁白化妆品系列!” ※※※ 一路上,魔族的小部队给这远处飘扬的这一片旗海吓得魂飞魄散:按照人类军队的惯例,一个大队一面军旗计算,那这起码有……他们落荒而逃之前把自己的手指加脚趾数了又数,还是数不出来,最后只得找同伴“把你的手指也借过来我一起数!”――他们跑得太早了,竟然没有发现这些气势汹汹很吓人的空壳大军只等太阳一落了山,就赶紧卷起旗子抄小路跑回了帕伊城。 第二天太阳出来,斯特林的部队又跑到原来的地方上逛来逛去,头顶飘扬着好多面广告旗,让魔族心惊胆跳:又一路增援开来了! ※※※ (后世的唐川认为:“让斯特林yīn谋得逞的主要原因是:魔族的探子都不识字,竟然分辨不出军旗与广告旗的区别!可见魔族王国没有普及全民教育实在是他们失败的根源,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我们伟大的光明王的全民教育政策又是多么的英明和高瞻远瞩,起码我们不会再让广告给骗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的光明王本人就是个最大的历史骗子!”) ※※※ 探子们回去跟魔族统帅部描绘了这么一幕可怕的情形:数目惊人的人类大军猛扑而来,铺天盖地。欧乐部队的残兵为了逃避临阵脱逃的惩罚,也过来帮腔:“是啊是啊,我们实在是英勇地战斗了,可是敌人实在太多了,多得整个灰河平原都挤得站不下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斯特林军团的十万余人在层层逐级汇报中不断的自动繁殖,变成了二十万,三十万、四十万……而且数字还在不断的上升中! 而且,根据情报,源源不断的大军正向魔神皇的驻地所在枫林丹叶开近!令魔神皇的护驾军官们发狂的是:这些大军只要接近到某一个距离,马上就销声匿迹了,不知去向!这更证明了这些狡猾的人类居心叵测:他们一定已经潜伏在了某个隐蔽的密林里面,只等陛xià的皇驾经过,他们就将突然杀出,与盘踞在帕伊城的斯特林部队里应外合,来个前后夹击!人类的兵书上不是常说吗?擒贼先擒王!首先打击对方的指挥中枢,使得全军动摇溃乱,最后逐一击破对方的外围部队!这是兵法上的abc了! 紫川之虎啊,你真是狡猾大大的!幸好我们已经识破了你的诡计,你的yīn谋绝对不会得逞的! 负责统帅全部护驾兵马的禁卫总帅雷欧公爵战战兢兢向魔神皇恳求:“目前敌将斯特林嚣狂,兵锋极强,陛xià一身以系天下,实在不宜亲冒矢镞之险,微臣斗胆恳请陛xià先行回避……” 神皇淡淡一笑,言:“朕无须回避任何人。” 文武官员齐声赞叹,异口同声:吾皇神武,天下无敌!斯特林跳梁小丑,不自量力,竟胆敢来犯,必将自取灭亡! 一片歌功颂德之声中,侍立在神皇身后的黑衣黑纱的神秘军师在面具后轻轻的吁叹:“陛xià,来的如果是左加明,那又如何呢?” 魔神皇转过头来,声音轻得只能让湘无月听见:“即使明王亲致,我同样将他斩于马下。”神皇浅浅一笑,瑰丽的双眸一片碧蓝,深邃不可捉摸有如浩瀚的大海,迷离又如冬rì清晨的浓雾,美得让人沉醉。 ; 第八节 夜袭 其实魔族完全是多虑了:斯特林再疯狂,也不可能以zhōngyāng军一支孤军去进攻魔族最jīng锐的二十万宫廷近卫旅,并且这支jīng锐部队的后面还有号称大陆无敌的魔神皇在压阵。 他的原本的计划是在杜莎行省招摇三到四天,吸引魔族的注意力,然后在魔族的外围部队赶回之前撤退。他赌的是魔神皇不可能干冒风险和自堕身份,主动向他进攻。四天过去了,魔神皇强悍的护驾兵马并没有出现。似乎当初的一宝已经押对了,斯特林松了口气,吩咐部下:“放弃帕伊城,准备撤离。”――就在这个时候,云浅雪率领的羽林军出现了。 侦察部队向斯特林汇报:一路魔族兵马在在五十里外接近,五万上下的兵力。起初时候,斯特林并没有把这路兵马放在心上:既然不是魔神皇全力来攻,那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了。一月十三rì上午,大军秩序井然的撤出帕伊城,向西行进。这时敌军兵马突然逼近,距离已经不足十公里了,摆出一副要全力攻击的架势。 zhōngyāng军停止撤退,在灰水平原上布开阵势防御,静静的等候着敌人的到来。可是太阳一直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地平线上敌军已经隐约可见了,却就是不接近,竟然就停在了那不动了! 斯特林一声令下,主动发起了攻势,中间的步兵组成庞大的钢铁方阵,整齐的逼近,骑兵在两翼保持着跟步兵同样速度,缓缓推进――斯特林并不想在这里耗费宝贵的兵力和时间与对方对决,他只是想让对手看到zhōngyāng军可怕的气势,知难而退。 果然的,对方看到zhōngyāng军阵势森严,马上撤退了。zhōngyāng军转而继续西撤,可是走不到十公里,那支敌军又出现逼近,zhōngyāng军大军掉头准备攻击,敌军又开始后撤了。 同样的过程重复了好几次,云浅雪的兵象条打不退的癞皮狗似的死跟着斯特林,呐喊作势虚张声势,斯特林走,他就追上去,斯特林停下,魔族兵也停下;斯特林回头赶,他们就赶紧后退几步――就如同一帖膏药似的死死贴在zhōngyāng军的后背,尾随不舍,厮搅瞒缠的一直追到了灰水河边。斯特林心下凛然:自己是碰上了那种最难缠的对手了。对方指挥官已经完全看破了自己急于西归的的想法,目的并不在击败自己,而是却是把自己拖住,等候他们的外围兵马赶回合围。 斯特林心下也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敌将等候的就是斯特林军团后撤横渡灰水河的那个时机。用兵家都知道,一支军队在渡河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刻:此时不但军队分处河岸两端首尾不能相顾,而且士兵的心理这时候也最为脆弱,如果这时候被敌军冲击,那非全军溃乱不可。zhōngyāng军想安全的渡河后撤,必须要先解除掉后面的这个威胁。 斯特林让大军主力继续前进,自己亲率铁骑埋伏在树林里:如果敌军敢继续追来,就给他来个前后夹击!结果云浅雪发现了铁甲军留下的大批的蹄印,竟然就把部队围在密林的外面不走了,并且还打算放把火烧树林,让藏身在密林中的斯特林进退不得,十分狼bèi,幸好统帅主力的zhōngyāng军副统领秦路发觉不妙,马上带领大批步兵回来增援,云浅雪马上就撤退。斯特林得以解脱。 连续设了几个圈套来埋伏,都给敌将识破了,斯特林真是非常的恼怒:并非自己在谋略、战术上不如对方,只是对方抓住了自己急于抽身时间不多的弱点,无论斯特林如何千变万化浑身招数使出,对方只用一个“拖”字,就足以不变应万变了! 现在对于zhōngyāng军十万将士而言,时间就是生命线!想到这一点,斯特林心急如焚。 就在今天,对面人嚷马啸,已经有一路兵马赶来与对方会合了,从旗帜上看,好象是属于叛军的――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说明更多的增援兵马也随时可能到来…… ※※※ 云浅雪猛然惊醒,从行军毯子上一下坐了起来!那一阵喧嚷是怎么回事? “劫营!”卫兵冲进来:“大人,敌人来偷袭了!” “谁!是谁!”云浅雪厉声喝道:“斯特林部队吗?”心下难以置信: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安排人马严密监视了zhōngyāng军的部队了!对方即使调动一个中队也瞒不得过我的眼睛,怎么可能会给他来袭营呢! “不知道,大人,是后面打过来的!快起来吧!敌人快过来了!” 云浅雪“噗”的跳起,冲出帐篷,只见后军营寨那里火光冲天,到处是一片惊恐的呼叫和报jǐng的吆喝:“敌人袭营了!后军完蛋了!” 云浅雪着急的嚷嚷道:“给我备马!快!”但在这慌乱之中,各人要找到自己的坐骑也并非易事,营地帐篷之间,一片黑里咕咚里,到处是人碰人,慌乱的士兵从胡乱的跑着,散布着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消息:“人类全部杀过来了!”“他们来了!我们被包围了!”全营变得人心恐慌, 军官们呼号:“集结!集结!向我集结!”,却没法整军,没法布阵,甚至没法分辨敌我。成群的赤步士兵,跟骑马的士兵黑夜里瞎碰瞎撞,在这黝黑之夜响彻着一片嚷叫。云浅雪身边只带了十几个卫兵,催马狂奔赶去喧嚷声最大的地方,他要马上制止慌乱的扩大。他们屏息疾走,黑暗中,有人被暗中的篱笆所拌倒滚落马下。 喧嚣声首先响起在大营的后方,这里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军需仓库和物资车队都已经笼罩在一团烈火中了。云浅雪一赶到,马上抓住了一个慌张的军官:“怎么回事?值班军官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大人,特柯威已经被杀了!” 云浅雪怒喝:“谁干的?斯特林部队吗?” “大人,不是zhōngyāng军!袭击来自我们背后!好象是平靖侯的部下干的!” 云浅雪不可思议说:“平靖侯!他竟敢……”今天一路远东种族联合军的兵马前来与羽林军会合,云浅雪当时是很高兴的,安排他们驻扎在自己羽林军大营的后方,没想到……云浅雪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念头:平靖侯又叛变了?那会连累到一力保举他的二殿下,连同自己的立场都会变得岌岌可危了…… 此时,马廊已经燃着了,火亮通明,趁着这火光,云浅雪隐约看到了好多的人类骑兵在追着砍杀着自己的部下。从睡梦中惊醒的的羽林军勇敢的抵挡着人类猛烈的进攻。但是阻击时间并不长:全副武装对赤手空拳,这简直就象一场屠杀。云浅雪愤怒的带领了几百个集合到的士兵,呐喊着开始反冲击,但是不一会就被打退了,他两次奋力整理兵马,两次都给打散了。敌军象那不可阻碍的怒涛,猛扑中军,中军行帐已经给一把火烧掉了。根本挡不住!他开始后撤,而且越撤越快。地面上遗尸狼籍。魔族只得依靠弓箭来掩护撤退,眼看就要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幸好这个时候,羽林军的负责监视斯特林部队的前军赶回来。这支部队因时刻在jǐng戒中,所有能保持着比较好的秩序的投入作战。在他们步兵的弓箭掩护下,他们猛扑向来敌。黑暗中,双方骑兵鏖杀在一团,马刀的光芒在漆黑中不时一闪而逝,随即响起凄厉的惨叫和骑兵的落马滚地声。双方就象两个大力士似的厮搏,你卡我的喉咙,我踢你的小腹。双方杀得难分难解。 云浅雪已经恢fù了冷静:现在还不到考虑自己和殿下立场的时候,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这路袭营兵马击退。他的嘴唇咬得出了血,心头充满了羞辱的愤怒:平靖侯,你这条溅狗!竟敢yīn我!把我搞得如此狼bèi! 他大声的吆喝着,叱骂着脱逃的士兵,驱赶他们重又投入作战。经过努力,在他身边聚拢了许多惊惶的士兵,他指挥他们,各就各位,纷纷杀向自己的攻击点。羽林军证明了自己不愧为魔族jīng锐的禁卫部队,他们刚刚挨了打,一回过神来,马上又悍不畏死的扑杀上前!战局逐渐向魔族一边一点点的倾斜了! 黑暗中一个传令兵出声问:“哪位是羽林阁下?有紧急军情通报!” “我就是!快说!” 满身盔甲的传令兵一边跑近云浅雪跟前,一边扬声说:“有消息说平靖侯已经背叛了……”这个声音引起了魔族士兵一阵不安的sāo动。 云浅雪冷“哼”一声,这个消息并不出乎他的预料,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迟早会死在我的手下!他忽然觉得有点疑惑:“‘羽林阁下’?一般由低级魔族担任的传令兵怎么会用这样文雅的用语…… 云浅雪猛然把身边的一个士兵推了过去,借势后跃。几乎是同时,漆黑中雷光电闪,雪白的刀光犹如一道耀眼的闪电突然裂过空间,那个士兵一下凭空象个火柴棒被折断似的拦腰被斩成了两截!云浅雪人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庆幸,身子一晃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想站起来,才发现右边肩膀处凉晃晃的,接着,被撕裂的剧烈疼感cháo水般淹没了他的脑神经,难以抑制的发出惨叫:“啊!”――他还是没有躲过那可怕的一刀,整个右手连胳膊已经被砍去了,伤口处鲜血喷涌如泉,整个人疼得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传令兵”全身披甲的可怕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没有料到云浅雪可以躲得过这必杀的一刀,追近来要再补上一刀。一个卫兵奋不顾身的扑上去阻拦,刀光再闪,那个卫兵的脑袋已经落地了。他踢开无头的尸体再次冲近,又一个魔族卫兵已经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另外两个手持长矛同时刺过来。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中凭空划了一个几乎完美的圆弧,无形无影的刀气离刃shè出,矛折人亡,接着“传令兵”一侧身,左手一个刚猛的肘锤,抱腰的魔族兵被击得脑浆迸裂,干脆利落的一个后踢脚把他的尸身踢飞。 但就这下的耽搁,卫兵们已经在受伤的云浅雪面前排成了密集的人墙保护他,对着“传令兵”树起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盾牌和长矛,黑暗中到处响起尖锐的呼号:“刺客!” “保护大人!”,急速的脚步从四面八方赶来。“传令兵”有点不甘心,他犹豫地向为卫兵们所密集保护着的云浅雪望了一眼,最后转身一跃,没入了黑暗中。 卫兵们一起吁口气,心有余惧:这个刺客太可怕了!有人虚张声势的的朝黑暗中吆喝几声,装着要追赶,却被军官制止了:“不许离开,保护大人要紧!”一qiē发生得那么突然,结束得也突然。那个被腰斩的魔族到现在也没有断气,半截身子在泥里翻来覆去的挣扎着,惨绝人寰的叫声让人听得牙根发软。直到他自己的同伴实在受不了了,发慈悲一刀了结了他。 此时侯有人来报:袭营的兵马已经给打退,请示大人是否追击。云浅雪强忍着剧疼包扎伤口,尽可能镇静的说:“不必了,我们也马上撤退。”这场袭击让他以及部队都是伤亡惨重,他已经无力再跟踪斯特林了。 此时,咬着牙忍受着剧疼,云浅雪努力保持清醒指挥部队撤退,但是没法冷静: 那刀光,灿烂到近乎辉煌的一刀,已经灼伤了他的眼睛,不时在他眼前出现。脑海中盘绕不去的一个念头:是谁?那个可怕的刺客是谁?对方面目隐藏在盔甲下,但在那回头一望的瞬间的,重伤后的恍惚中,云浅雪已经看清了对方眼神:充满了无比炽热的疯狂火焰,犹如地狱最深渊浮现的绝望!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多可怕的刀!多么可怕的人!断臂处又一阵剧疼袭来,他呻吟一声,不可抗拒的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 (七八零年的一月十四rì的深夜,魔族羽林军青年将军云浅雪在杜莎行省遭受身份不明的军队袭击,损兵折将,并且后来人称“安国将军”的云浅雪本人也在此役中身负重伤,终身残疾……因为云浅雪是魔神皇的亲信将领,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根据云浅雪本人的证词:该支兵马所打番号是远东种族联合军的571军团,出面接洽的人员确实是远东的半兽人,旗帜、口令也均验证无误。怒火中烧的神皇第二子“疯狗”卡兰甚至手持利剑到处寻觅平靖侯。后者眼见不妙,马上改投入魔族太子卡顿亲王麾下求得庇护。 双方争执不下,只得在魔神皇面前求得裁决。平靖侯向神皇发誓说当云浅雪遇袭时候,自己的所有部队都还在灰水河以西并没赶回(卡顿亲王也为其证明其时远东种族联合军的主力确实与他同行)并且拿出所有部队花名册佐证,并无所谓的571军团。考虑到远东叛军在此时对于魔族而言还是不可缺少的战力,魔神皇陛xià接受了平靖侯的解释,恕其无罪。但是因为此事,魔族军队与远东联合军队之间本来融洽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不小裂痕。魔族历史上将此次事件称为:杜莎夜袭事件,而那只神秘出现突然又消失的部队成为了魔族历史上一个不解之迷…… 一直到若干年后,白川统领的回忆录《南征北战――在大人身边的rì子》出版问世,魔族这才恍然大悟:“可恶啊!”) ※※※ 黑暗中,一路兵马在灰河平原上行进,他们的前方就是灯火灿烂的zhōngyāng军大营。 长川:“大人,刚才是你叫得最大声:冲啊!冲啊!……” 罗杰:“结果一开打就不见你了!幸好老子我机灵,不然跑都跑不掉……” 白川:“紫川秀,你这次非得给我们个交代!每次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候你就不见了!我们实在是忍无可忍……你在我的衣服上擦什么?你手上黑黑的,那是什么?” “哎呀,不好意思各位,刚才事情是这样的:我忽然肚子疼,哎哟哎哟受不了了,只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来解决……” “混蛋!你居然拉了两个小时的――那个?” “啊,我也想快点解决的,但,没办法:这实在是个很荡气回肠的――那个。”紫川秀神情肃穆:“但各位请相信,和你们一样,我同样的做出了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为我们的胜利,尽了自己的一分努力!” “你干了什么?” “哦,刚才我一边那个,一边远远的,默默的,为你们英勇的身姿加油喝彩,祈祷你们平安归来――我一边使劲的拉啊拉啊拉,一边大声祈祷啊祈祷啊,终于,神灵听见了我的声音……” “混蛋!去死!” “吃屎去吧!卑鄙胆小的家伙!” 白川皱眉头:“你们不要骂得那么肮脏,好恶心!――喂,大人,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一直在我的衣服上擦什么?” “这个说来又话长了,不过白川你得先保证不生气哦!” “快说,别罗嗦!” 紫川秀清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刚才那个的时候居然忘jì带纸了,又没有水洗手,所以不得不……你明白了?哎呀,刚才你不是保证说不生气的嘛?你竟然说话不算数!你!太卑鄙了!我从没见过象你这样无耻的人!……啊,救命!!” ※※※ 一月十五rì的深夜,灰水河浜,“秀字营”的骑兵与zhōngyāng军的大军会合。 两位好友再次聚首,斯特林的面sè沉重,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说:“阿秀,你不应该来的。这下我没办法向宁小姐交代了!” “呵呵,大哥,不用担心!后面那个跟屁虫我们已经甩掉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连夜渡河了!” “你不该来的,阿秀。”斯特林还是重复着那句话,他拉着紫川秀走上了一个高坡,指点着河的对岸:“你看吧!” 漫山遍野的火把,布满了视野所及的河岸、山峦,无数飘扬的旗帜迎着夜风猎猎飞舞。而且还可以看见,在更远处,几条不见首尾的火把长龙正连夜赶来汇集,数量之多,令天上的繁星也黯然失sè。 卡顿亲王的部队第一批赶回,封锁了灰水河的西岸,截断了zhōngyāng军和秀字营的后撤道路。 ; 第一节 前奏 帕伊城原是属于杜莎行省的一处驻军要塞,――当然,此帕伊要塞当然不可以与号称大陆第一的瓦伦要塞相比,在防务的工事的程dù上都要简陋很多,但作为一个要塞起码的城墙和护城河也是有的,虽然城墙也不是很高很厚,护城河连个孩子都淹不死。 在远东内战中原来驻扎此地的远东军眼看叛乱狼烟四起,主动放弃了它,连同城里的居民一起跑掉了。由此,这座城就被曾多次更换主人了:远东叛军的各路部队曾经进驻这里,把它当作攻打伊里亚行省的司令部基地,不久明辉统领的黑旗军部队把它夺回,当作讨伐叛军的一个后勤基地,在这里贮存了大量的军用物资;接着数目庞大的魔族军队也大摇大摆的过来了,他们把这里当作一个“驿站”,是魔族王国的各路军团从王国本土开往瓦伦要塞前线途中的一个行军休息点。而现在,要塞最新的主人是斯特林统领率领的zhōngyāng军――如果要塞它有知觉的话,或许会感到非常的荣幸,因为这个坐落在边陲省份上一直不起眼的小城,在将来是要以伟大的“帕伊保卫战”的名义载入史册,吸引全大陆的目光聚集的。 因为魔族的卡顿亲王的军团在最后一刻及时赶来,封锁了灰水河的西岸,在这种情况下,zhōngyāng军军团再想渡河继续西撤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为了避免停留平原地带无险可守四面受敌的危险,斯特林不得不把军队又撤回了帕伊城,疯狂的进行备战,忙着在敌军来到之前赶紧加固城墙,深挖护城河,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这天黄昏,从西边的灰水河方向,开始发现了一些倬约的黑sè影子。全城敲起jǐng钟,吹响军号,骑兵备好战马,步兵登上城堡,一qiē开始各就各位。前沿鸦雀无声,只有风吹卷大旗,忽忽作响。 敌军兵马渐渐接近,甚至可以用肉眼把他们看见了。 这是出现的第一路魔族军马,他们装备着长弓、长矛、刀剑,渡过了灰水河以后,他们蜂拥而致,展开长长的新月阵形,从西面包围琶伊城堡。那如云的魔族兵,刀山剑林,有如一座黑沉沉的森林。无数面招展的大旗,遮盖了西边的天空与大地――这还并非魔族和远东叛军联合的主力兵马,不过是由十万名魔族塞内亚士兵组成的先遣队,由魔族卡顿亲王率领。 敌军在距离城池三公里处停下了脚步,开始扎营,可以看得很清楚,魔族兵那裂嘴哧牙的狰狞面孔,十几个魔族骑兵驱马到临近城下指手画脚的叫嚷了一阵,扮鬼脸做手势,挥舞着手上的鬼头矛恫吓着,一个骑兵还下马对着城池方向拉尿,至于他们说什么――紫川秀听得很清楚,只是他不想复述就是了。骑兵们很谨慎的没有进入城头弓箭的shè程。 夜幕降临了,但是天并没有漆黑,因为帕伊城周边的所有、村舍、庄园凡是肉眼看得见的,都给一把火烧掉了。烟雾腾腾,火光冲天,入晚映红云霄。受惊的鸟群从森林、池泽飞起,盘绕回旋,悲鸣不已。 所有靠近城池的树林都给砍掉了,这是为了方便将来的进攻,也是为了建筑魔族的营寨。卡顿亲王的部队连夜工作,点起了无数的膏火堆,大营一片光明,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一直响亮到天明,城下的树林变成了一片毫无遮掩光秃秃的平地,而在五里外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构造,一座木做的小小的城池初见规模――虽然还赶不上帕伊城的规模,但是魔族工程部队的迅速和效率还是让人不得不惊叹。 斯特林禁止部队的出击,让魔族先头部队不受打扰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在这一夜,魔族的后续部队不断的赶到。第二支、第三支、第十支、第一百支军队开始接连不断的出现,黝黑的地平线上出现无数的火把,组成了一条又一条光带,光带越来越长,越来越近,却还是无法看到它的尽头,一直曼延到遥远天边,地面上的无数光点与星光混同,最后犹如江河流入大海,这无数的运动的光点统统汇集到到了帕伊城下,融合成了一片浩瀚的汪洋。 黎明到来了,让人可以将敌军看清楚,触目惊心:已经没有什么阵型了。清晨的薄雾中,无数的团队兵马,拥挤的排列在一起,难以分清谁是谁。云集的队列,沿绵不断的人群马队,黑压压一片用肉眼无法看到边际。这密密麻麻的兵马,仿佛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巍峨的沉重的自己长脚移到了帕伊城外,整个城堡、营塞,都在承受着无穷的重压,索索颤抖着。 王军士兵屏息静气的观看着魔族强盛的军容,心头砰砰狂跳。因为敌军的面目是那么的狰狞可怕,人数是如此的众多,简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而在这海洋上空的遮天云朵,就是那无数飘扬的旗帜,人们目光所及,都是一片人头簇拥。 这是人类与魔族的最大对决。开战以来,一直战无不胜的紫川第一名将,将遭遇如云的魔族最强军团,远东叛军的全部兵马。双方全部是高手,谁对谁都是可怕的强敌,在即将发生的正面会战中,究竟是谁压倒谁呢? 魔族的阵头上,卡顿亲王、鲁帝公爵、云浅雪爵士、布拉伯爵等一路路的军团长们冷眼观看,观看着雾气漫绕中若隐若现的高高矗立的帕伊城堡,心里在计量着:“我最厉害的对手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战了!只要收拾掉他,我军面前就是一马平川了!” 可以预料,两军这一殊死决战,将会是非常残酷的、持久的。但结果却不难预料:斯特林军团加上秀字营兵力,不到十万,而另一方,则统带了远东地区几乎全部的叛军集团,从最边远的沙加一直到瓦伦城下的广大地带的全部民军部队,跟着而来的,还有魔族王国来自魔神堡、塞内亚、古拉、亚速达的骄兵悍将,来自各个草原、山谷、林区、村舍、城镇、田庄无计无数的如烟似海的士兵。 这简直可以称做一次最大的种族展示会,仿佛所有噩梦中的怪物都化为实体出现于人们面前: 浑身黝黑的低阶塞内亚魔族兵跳出来咬牙切齿的叫骂,一片喧嚣,他们个子不高,但却很凶猛,浑身充满着jīng力,攻击xìng十足,一个个盘算着破城以后要搞一次终生难忘的大屠杀,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以残暴、强悍和愚蠢三个特点闻名于世,并且坚信无知就是力量――反正动脑子的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来做,那是高阶魔族该cāo心的事情; 身材高大有着浓浓毛发的高大的半兽人无动于衷的观看着魔族兵的表演,一边忙着啃他们的玉米梆子早饭,一边不忘祈祷――他们是最迷信的,害怕神、闪电和一qiē不可理解的东西,比起魔族来,xìng格也比较温善只要不是有别的人故意招惹他们,他们也非常重视战士和种族的荣誉感,打起仗来一鼓作气往往冲得非常勇猛,但只要战斗超过一个钟头他们就会非常的厌倦,逃跑起来也非常的果断; 蛇族兵长着跟蛇一样的脑袋,上半身跟人很相似有两只手,下半shen却是蛇的身躯,尾巴在泥地里扭来扭去的,眯着的红sè眼睛显示出狡诈和多疑,说起话起来发出“叽叽”的刺耳声,吐出尖尖的舌头,装作很庄重的样子走来走去却遭到了其他人的一片鄙shì的:在瓦伦会战中,蛇族军队是第一批逃跑的,而且在后来与斯特林的几次战斗中,他们的所做所为也充分的证明了一个真理:蛇族逃跑的本领实在比他们战斗的才能要好上很多。现在他们正力图向其他种族证明:我们勇敢的布塞战士一点也不害怕某个叫斯特林的家伙!你看我们不是来了吗?甚至我们还敢在距离他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大声的咒骂斯特林,甚至还敢于在他名字上吐上口水再踩上一脚!这是多了不起啊! 龙人团队的士兵在不出声的打量着城头,仿佛在掂量自己未来的对手到底有多强大。据说他们的臂力比高大的半兽人还要可怕。他们身体四肢跟人很相象,但是脑袋却跟――如果强要比如的话,跟鳄鱼倒是很象的――但根据龙人他们的说话:是象龙,某种远古传说中的腾云驾雾的神物。他们自称是自己的祖先是龙与人类的繁衍产生的,所以自称龙人――没人知道这种说法究竟有何依据,因为没有人真的见过龙,但是当一个龙人不出声的yīn沉的盯着你,巨大的下颚一开一合的露出尖利的牙齿――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你最好还是相信的为好。龙人沉默寡言,不喜欢与外种族的人交流,坚韧善战,十分的团结,打起仗来无论进攻还是厮杀都默不作声,可以算是远东种族中最可怕的部族,但幸好数目并不多。 而魔族军中最可怕的主力jīng锐种族则是被称为“装甲兽”的中阶魔族,他们身材高大,一般是超过两米的身高,浑身长满坚硬的鳞片和硬壳,这些鳞片的防御力甚至可以跟人类的盔甲相媲美,力大无穷,但是脑子并不比低阶魔族好,他们优越的是战斗力。但他们的缺点是速度不快,行动缓慢。历次战争中,人类已经意识到这种对手的可怕:他们最善于正面冲击,无论多么坚固的方阵他们都能轻yì突破,是最适宜打先锋的部队,只有人类的重甲骑兵才能与之正面对抗。 但在魔族的阶级中,居于最上层的统治地位的却是高阶的魔族(也称为皇族)。从外表上看,魔族的皇族跟人类没什么区别,但是他们所拥有的可怕力量却不是普通人类所能企及的。他们是力量与智慧的完美结合。几乎每个男xìng皇族子弟天生不用锻炼的都是武学的高手,而且领悟能力极强――在魔族的皇族中特别容易出现那种超级的高手――反应非常的敏捷,拥有极高的智慧,而且残酷无情,寿命多达一百五十年:这是一个可怕的几乎是完美无缺的种族,但是这个种族的繁衍不易所以人数总是非常的稀少,即使是魔族王国人丁最旺盛的时候皇族中的男xìng也没超过一百人,而且他们相互之间喜欢争斗,很难有团结一致的时候――这真是魔族的不幸人类的大幸。 除了他们以外,在军队还有矮人族的团队:看到这些的不到人类腰部高的长着大胡子的小个子摇摇晃晃走近实在是件很滑稽的事情,但是他们的手上的斧头和重剑可千万不要以为是好笑的事情:即使拿jīng钢的盾牌去挡,一般人类的手腕也会骨折的;还有数不记数的jīng灵怪,他们xìng格和善,各个种族的军中都有jīng灵怪的的仆役,他们善于护理兵器和侍侯主人…… 这是全大陆上几乎全部种族合力对付人类的战争,在他们的包围中,帕伊城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摇晃着仿佛随时可能倾覆。此时,不但魔族如此认为,就连dìdū也不幸的预感:为魔族和叛军骄兵悍将所包围的帕伊城,将成为紫川家族十万英雄豪杰和名将统帅的最后葬身坟穴! ※※※ 城头上,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眼看着这规模空前的大军,那如海的汪洋起伏的人头,那如密集森林般树起的刀山剑林,那如云头般飘扬的旗帜,统统面sè发白,眼中流露出惊骇之sè,头脑中想着同一个问题:“我究竟还能活多久?”这是一场可怕的风暴,无论是对于整个伟大的紫川家族还是对于他们个人,这都是一场生与死、存与亡的考验。 此时,zhōngyāng军的指挥官斯特林正在城头上巡视防务,很细心的看出西边城墙的城垛太单薄了要加固,并且亲自在场指挥士兵们工作,跟士兵开着很粗俗的玩笑,跟一个士兵说:“苯手苯脚的,不如回家玩老婆去!”众人一起放声大笑。他的镇定感染了士兵和军官们,人们都相信,这位一直战无不胜的指挥官,一定会把大家都好好的带回家去的。他所到之处,人们都鼓起了勇气,燃起了希望,却没人看到斯特林那开朗笑容后面眼神里的焦虑。 走到秀字营防卫的地段,斯特林的笑容收敛了,他看见紫川秀趴在城剁那不知在写什么。他走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紫川秀头也不抬:“写遗嘱呢!”自言自语道:“滋将我全部动产、不动产、债卷、股票、现金等全部财产统统留给紫川宁小姐,总财产折合总计一共…”紫川秀抬头思索一下,神态跟那些已经得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身家的富豪们一模一样:“…八元五毛钱。” 斯特林啼笑皆非:“你…真是的。”语调转为严sù:“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大家:我们不可能会有援军来的。家族已经元气大伤,现在能勉强守住瓦伦要塞已经不错的了,绝对不可能有余力派出上百万的大军前来解救我们的。” 紫川秀继续写:“哦,我知道了――那明天有没有早餐供应呢?” 斯特林正容:“不要开玩笑。答应我:一有机会,你千万不要顾忌我们,自行脱身――你为我而来,如果你有个什么闪失,叫我如何向宁小姐交代?” 紫川秀头也不抬:“有能力杀得出去不止我一个吧?” 斯特林摇头说:“我不能如此。zhōngyāng军的十万将士是为了信任我才到这个死地的,就算我不能把他们活着带回dìdū去,但我至少还能做到与他们共死。” “而你认为我就能弃你不顾了?”紫川秀抬起头来,顺手把写好的遗书塞入口袋:“恩,我主意已经打定了,要把内裤捐献给国库,这样说不定他们会追认我为统领的。” 斯特林苦笑:“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我们在谈很严sù的事啊。” “我是很认真的,大哥!”紫川秀神情庄严,慷慨激昂:“我们是是兄弟,当然就要同生死共患难。我就不信区区几个魔族能把我们兄弟怎么样!何况,我紫川秀既然身为家族军人,就要堂堂正正,显示我家族威严!敌人蹂躏我国土,屠杀我民众,我对其恨之入骨!主动求战还来不及呢,他们既然送上门来了,我岂有临阵脱离的道理!大哥,就让我们团结一心,挺起胸膛投入血战,让这些魔族崽子知道下我们紫川三杰的厉害!” 斯特林面无表情:“说得很好!――但你的后面是怎么回事呢?” 后面,秀字营的士兵们载歌载舞,手上举着彩旗和标语上面用魔族语言写着: “我们投降了!请神族军队优待俘虏!” “神族人族亲善!共建大远东共荣圈!” “神皇万岁!神族军队万岁!” 三位旗本在一起大合唱:“神族神族我爱你,就象那老鼠爱大米!神族神族我爱你,就象那piáo客爱jì女!” ※※※ “哎呀,罗杰你这个笨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等城破了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这么早就亮出来…” “大人,我们是在排练啊!动作不熟练点,万一到时候来不及了可怎么办啊!” “这个,说得也是――不过你们的唱得真是太难听了!“我们爱神族”唱得跟“我们干神族”似的,不如改成诗歌朗诵吧?名字就叫做《rì出东方,神族不败》如何?” “啊,斯特林,你不要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哦,这个这个我们要奋战到底,坚贞不屈…” ※※※ 魔族大营的中军指挥阵里,一个衣饰华丽,面目yīn森的高瘦魔族中的皇族坐着在沉思着什么。帐篷外响起脚步声,又犹豫的停下,有个怯生生的声音问:“殿下安好,微臣平靖前来…” “进来!”皇族不耐烦的打断了问候。 平靖侯战战兢兢的进来了,刚一进门就马上扑倒在地匍匐着向皇族行礼,抓住对方的鞋子不停的亲吻,嘴里不住的说:“臣恭祝殿下安好…” 皇族厌恶的把脚抽开了,却没有叫他站起来,厉声说:“平靖侯!” “是是,是,微臣在!听候殿下吩咐…” “你伤了云浅雪的胳膊,害得他损兵折将,现在我弟弟正拿着把刀子到处找你呢!” 匍匐地下的平靖侯发出绝望的哀号:“殿下明见,那不是臣干的啊,臣是被冤枉的啊…殿下救命!” “你不是说过全远东的半兽人、蛇族、矮人、jīng灵怪都是听你指挥的吗?云浅雪已经说了,那支部队先前出面交涉的正是半兽人,而且他们也说是受你派遣而来的,还有你部队的口令和旗帜――你倒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恩?!” “殿下,这是无耻的紫川军嫁祸给我的啊!这是紫川军伪装我的部队干的啊…” “我已经查过了,紫川家族现在在远东的唯一部队只剩斯特林部队了,而斯特林部队是没有半兽人士兵服役的,他们纯一sè都是人类――我告sù你,平靖侯,陛xià非常的震怒,因为云浅雪是他很宠爱的将领,而你又把他害成了残废。”卡顿亲王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你如果真的把云浅雪做掉了那倒好了!” “求殿下为我向吾皇解释,臣对神族绝对的忠心耿耿,那完全是敌人的挑拨…” “我已经解释过了,不然你以为你的人头还会好好的安在这里吗?”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臣愿意为殿下做牛做马,效犬马之劳…”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事情没完!我是解释过了,但我弟弟也有他的说法――我父皇现在还很犹豫――平靖,你得显示出你的忠心来!” “是的,是的,求殿下指点一条明路!” 卡顿亲王猛的揭开门帘,指着远处高高矗立烟幕笼罩下的帕伊城堡:“把斯特林的人头给我拿来!――给你一天,够了吧?” 平靖候小声吞咽了一声口水,枯涩的说:“微臣一定办到!” ; 第二节 帕伊会战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三rì,在帕伊城,魔族与远东叛军联军完成了围城的集结工作,上百万兵马从四面八方把帕伊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各路军团一路接一路的扎下了营。对付孤城的大攻击即将展开。 此次围城的前线最高总指挥是魔族的皇太子卡顿亲王,他负责指挥的兵马不但包括了魔族本土军队,还包括了平靖侯部下的大批远东叛军。起初,出于保存自家实力的考虑,卡顿亲王原来打算是此次攻城行动完全由远东叛军dúlì完成,魔族的本土正规军队不参与。 但是在rì前,神皇语谈间对于帕伊城的攻击竟然花费如此多的时间而表露出不耐之意,卡顿亲王不得不考虑到:如果远东叛军如果不能在一两天之内将城池夺下,那自己在神皇面前就显得非常的无能,而且倾百万之师竟然不能干脆利落的拿下小小一座城池,未免也有堕神族军队的威风了。所以,他还是命令各路魔族正规军团也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尽管他自己也认为,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光是那几十万叛军的一个浪头就足以把小小的帕伊城池冲垮了。 ※※※ 一月二十四rì,从黎明开始,在魔族与叛军的阵头喇叭齐鸣,军号铿锵,锣鼓咚东,轰如雷震。无数的兵马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跟着就向城池下猛扑而来。攻击开始了,守卫的紫川王军士兵一下感觉到,整个城壁连同大地都在颤抖,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曾见过这样凶猛的攻击。 清晨的密雾散开了一点,王军士兵可以清楚的看到了敌人的第一波攻击,惊得目瞪口呆:奔涌于敌方阵头第一线的,不是耐战的叛军步兵,也不是骁勇的魔族骑兵,竟然而是无数的人类俘虏。这些俘虏大部分是先前来不及躲避魔族兵马被抓的人类的平民,大多是老人、孩子还有妇女,还有很多的是青壮年,是在先前的作战中被俘的人类官兵。他们的肩上背着沙袋,是奉命填充护城河的,叛军和魔族的兵马跟在他们后面赶押,用皮鞭抽,用枪刺戳、用马刀砍,逼着他们前进。他们一边跑一边哭着哀号着:“不要放箭,我们是自己人。”一片哭声和哀号声高入云霄,让人闻之落泪。敌人期望用这种办法强渡护城河,更瓦解帕伊城守卫者的斗志。 督战的军法官们狂吼:“放箭!放箭!不能让他们靠近!”但是士兵们却犹豫了,手中的箭矢垂下,怎么忍心能把箭石shè向自己的同胞呢?不忍心看这残酷的一幕,有几个士兵哭着想离开城头,被误认为是想逃跑遭到督战队无情的shè杀。很多条嗓子向着城下大叫:“不要过来了!快跑吧!不要过来!”有些俘虏们稍稍停住了脚步,但是马上遭到魔族骑兵毫不犹豫的砍杀,几百人瞬间尸横遍地。剩下的俘虏们大骇,又开始前进。 斯特林清厉的声音传遍整个城头:“我命令,立即放箭!”所有人都看见了,他脸上的静静流淌着的两行泪水的。 有人shè出了第一箭,第二箭,士兵们犹豫着,箭如雨下,看着自己的同胞在自己的手中惨叫着扑倒,连铁石心肠的督战军法官都黯然泪下。但是敌人并不罢休,驱赶来一批又一批的俘虏,逼着他们前进,护城河变得鲜红,渐渐被沙石和血肉所填平。 踩着血肉搭建的桥梁,魔族与叛军的联军跟着呐喊着冲上,密集得个挨着个杀来,冲在最前面的是强悍的半兽人步兵,这五万人是叛军中的jīng锐之师,是专门挑选出来打头阵的,平靖侯知道,在这里,他将遭受最顽强的抵抗。半兽人喘着粗气,身上批着简陋的狼皮,巨大的狼牙棒在他们手中挥舞得来虎虎做响。 二线配置的是十万生命力强韧的蛇族军团,蛇族军队不善于打yezhan,但是却特别适合攻城作战,因为他们具有天赋的攀爬本领;他们装备着刺枪和长矛,将开始近身搏击战,接着,又是二十万叛军的联合部队,这是一支包括了半兽人、蛇族、矮人族、龙人甚至里面还有人类叛军的混合队伍,他们都被许诺:如果今天可以破城,人人都可以拿到老大一笔奖赏,第一个进城的士兵,无论士兵还是军官,都可以奖赏十万金币而且任命为远东任意一个行省的总督;而拿下斯特林人头的,魔神皇陛xià将封其为侯!听到这么诱惑的条件,叛军的眼睛都发红了,临战前都喝足了烈酒壮胆,嚷嚷着:“爹妈生我只一次!”,卯足了劲头向前冲。 接着来的是是鲁帝公爵指挥的强大的鲁帝军团。相比下叛军部队的杂乱无章的队型,魔族正规军就显得秩序井然,队列整齐。队列成散兵线前进,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刀斧手、刺枪队、盾牌手组合得井然不乱,整齐中显出肃杀。由于攻城战中骑兵无法派上用场,他们就统统下马高举着马刀前进。该部队声名显赫,战斗力极强,是开战以来的功勋部队,单在月亮湾一地,他们就一举消灭了十一万紫川军,使得紫川统领方劲战死,而自身损折不到两千人;跟在他们后面的是魔族的布西军团,这支军团开战以后因为运气不好的缘故,竟然一直没立下什么象样的战功,军团长布西伯爵下定决心,要在今天第一个破城拿下斯特林人头,一举成名,对于今天的次序安排,他也很不满:“为什么不把我们的队伍排去打头阵?”他们的队列显得有些急噪,前队几次冲撞了前面鲁帝军团的后队;在他的后面,还跟着无数的魔族生力团队。他们由古刺、塞木儿、尤加、铁伦等魔族将领所统帅,由于太过拥挤,再也难以分清谁是谁了,密集的人流如海水流淌般滚涌向前,缓慢但是却不可阻挡。 在远方,卡顿亲王本阵的皇家军团按兵不动,方阵坚如磐石。皇家军团其中包括有五万战斗力极强的宫廷近卫旅(也就是俗称的装甲兽),他们天生的鳞片坚硬如盔甲,刀枪难入,是魔神皇的亲卫部队,神皇此次特意派遣部分前来给卡顿亲王助阵,期望他能一举破敌。 几百部高高的登城云梯逼近城下,一路摆开的攻城车夹在人流中辚辚的慢慢的驶近――这些装备本来是魔族为了攻下瓦伦要塞而准备的,卡顿亲王认为,这下提前使用牛刀小试,准能一下子把这个小城帕伊荡平! 如此之多的兵马,拥挤满了帕伊城下的大片平原,他们比肩接踵,前排后排紧挨着,挤得难以呼吸――远东叛军领袖,也是此次攻击的指挥官平靖侯不在乎什么兵法阵型、什么谋韬,他只期望凭借这数量上的优势,用漫山片野的兵力将斯特林一下子淹没。尽管城头下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他还在一个劲的调兵谴将,将生力团队一个接一个的派上去,命令后面部队推逐前面部队,这样一个劲头的拥上前,谁不想前进都不行。 城下的兵马如此密集,以至城头上人类的弓箭手甚至都不用瞄准了,只管漫天shè、shè、shè,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轮番不断的密集shè击,几千把强弓不停的“吱”拉成满月,“擞”的一下shè出,箭象那连续的暴雨一样倾泻到叛军和魔族兵马头上。在那条被填平的护城河上面,无数的远东子弟中箭倒地,同样的无数塞内亚士兵丧命在弓箭之下,尸体垒成了一座环着帕伊城的小山坡,可是他们照旧在前进,扑过护城河,直抢城墙下,但是在那里,更可怕的灾难在等着他们。照旧不断的箭雨倾泻,城头下不断的下落滚石把他们砸成肉泥,倾倒滚烫的热油淋在他们头上,城墙上油滑陡峭,难以攀爬,有时候才爬上去,一阵刀劈矛刺,人就给从高高处打落地面。因为人太过于拥挤了,象本来是用来攻城的云梯和登城车等器械陷在人流中动弹不得似的根本靠不到城下。在城池下面狂热的攻城者们等得不耐烦,竟然一个个徒手攀爬城墙,遭到守军弓箭滚石的猛烈攻击,伤亡无数。 远东叛军的jīng锐部队如明斯克团队、云团队、加沙团队等部队,还没有等冲到城墙下就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伤亡过半了。一部分团队给打垮了,想撤回,但不行,后续的部队已经冲了上来,他们就在道上被踩死。一路又一路兵马就这样践踏着自己兄弟的鲜血,大步向前,城墙下面,敌遗骸多得垒成了第二道城墙了,可是敌军攻势仍在继续,在平靖侯的督战下,后续的瓦格拉团队、杜莎团队、还有龙人团队冒死的突进,象是平靖侯非要把自家兵马全部杀尽才高兴。 踩着垒着的尸山血海,第一批蛇族兵马终于登上了城头,守城的zhōngyāng军文河师团寸步不让,顽抗死战。双方展开白刃战,激烈的厮杀开始,从这里到那里,无数的锐兵利器在对砍对杀,鏖战双方咬牙切齿,流血殷然,到处是刀光剑影,城头上人体很快也垒了起来,双方就踩在伤者、死者的人体上继续厮杀,惨叫声接连不断。鲁帝军团的一支分队也登上来支援了,敌军一下子取得了数量上的优势,士气大旺,有个魔族兵甚至抢夺了文河师团的旗帜,他兴奋的高举着向城头下的同胞展示着,魔族人群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瓦格拉!”(杀),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破城就在眼前,兴奋万分! 可是就在这时候,zhōngyāng军的副军团长官秦路迅速带领了三个大队赶来支援文河师团,秦路一马当先手起刀落砍倒了那个魔族兵,夺回了军旗。人类开始反攻,势不可遏,由盾牌马刀长矛组成的方阵,一下子将叛军和魔族压往外线,弓箭手在后面的空隙里不停的放箭给予敌人重dà杀伤。几分钟不到,登上城头的兵马损失惨重,丢下了上千具尸首,被赶下了城头。 这个时候,磨蹭着慢吞吞的攻城云梯和登城车子终于靠近了城墙。站在跟城墙平高的登城车上,魔族的弓箭手开始放箭还击城头的守军,牵制了守军的动作,与此同时,几百架云梯“咯咯咯”的靠在了城头上,面目狰狞的魔族兵、半兽人嘴里咬着匕首,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着,不管上面箭如雨下,不管滚烫的热油淋沉重的石头砸,一个个勇悍得象有九条命似的,一时间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攀爬的士兵,就象蚂蚁爬满了一块方糖。 城头上的人类守军以牙还牙,把勾在城头的梯子用力撬开往外一推,那在梯子上的一串的敌军士兵统统都高高的摔了下去,跌成了肉饼。但是敌军凭着这种不要命的攻击,加上他们弓箭手的掩护,在付出了重dà的伤亡以后,竟然第二次登上了西面的城头,与守军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这次他们碰到的是“秀字营”的罗杰师团防守的地段。 罗杰旗本大吼一声:“弟兄们上啊!”,带领众人冲上前去拦截了登城的魔族兵,双方混战作一团,魔族兵凶猛的左冲右突,但罗杰部队的士兵这次也十分的英勇――罗杰部队的士兵平时并不是很勇敢的,比起打仗来,他们更喜欢的是赚钱做生意,就算不得不打仗他们也更乐意干些偷袭啊陷阱啊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不喜欢跟对方明刀明枪的来干。但是这次大家都清楚:如果真的让魔族破城了,那谁都不想活了!生死关头,这次他们也少有的勇敢了一次,他们白刀利刃的与魔族兵展开对攻,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两千多人一涌而上(罗杰被推在最前面的当盾牌)群起而攻,瞬间登城的一百多个魔族士兵给统统给乱刀砍掉了,重又夺回了城头。 不单只在秀字营的防区内,整个帕伊防线此时都经受着暴风骤雨严峻的考验,攻击的浪cháo一波又一波,叛军和魔族联军曾多次突破了防线,突进城头,但是他们碰到的是人类死的抵抗,为同胞惨死而胸中怀着怒火熊熊,帕伊的守卫者显示出无比的坚韧和顽强,殊死反击,勇不可挡,又多次将敌人赶了下去,在人类挺起的胸膛的面前,魔族一次又一次气势汹汹的攻击浪cháo被击得粉碎,就象那海cháo冲击礁石,只留下遗尸累累。 在东面城头,是今天激战的焦点,敌人往这里投下了总共三十个团队的庞大兵力,企图在此一举突破防线。但是斯特林对此也早有预料,在这里配置了zhōngyāng军四个最jīng锐的师团,其中包括了整个紫川家族的骄傲,皇牌师团“不死营”――“不死营”本是属于禁卫军的核心部队,dìdū叛乱后,为控zhìzhōngyāng军,特意将这支jīng锐部队改编到zhōngyāng军去。这支部队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千里挑一的jīng锐好手,在这里他们与魔族的军团展开最惨烈的血肉厮杀! 城头上风云变幻,一会儿被魔族军夺得,一会被人类抢回,双方在此激战无数次,城头多次易手!尸体渐渐的垒积了起来,一层、两层、三层……耳朵在嗡嗡直响,到处是一片惨叫、咒骂,魔族兵喊着:“瓦格拉!”人类回应:“叫你死!”接着就是武器猛烈的抨击声,火花飞溅,伤者在呻吟,士兵们已经杀红了眼,嫌累赘连披甲都脱了,擎着蹭亮的马刀赤膊上场,一刀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脚上滑腻腻的的,那是踩着的人体,不知是自己人还是对方的,浓浓的血腥味道呛鼻。长枪给打折了,刀刃给杀得钝了,匕首给折断了,不死营的士兵赤手空拳的就敢扑上去抢夺敌人的兵器!明明已经给刀子砍去了半个脑袋、胳膊断了腿折了、给枪在胸膛刺了对穿、浑身给shè得跟刺猬似的,不死营的士兵还能扑上去咬敌人的喉咙,手指抠敌人的眼睛,脚踢对方的下yīn,气势简直只能用癫狂来形容!无论叛军还是魔族,尽管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又是生力军,但是面对这种疯狂的反击,看到那群浑身浴血狞笑着的人类,他们统统寒了心破了胆:那不是人!是凶刹恶魔!一天之内,敌人曾十几次抢上城头,但是碰上了“不死营”的铜墙铁壁,每次都被碰得头破血流,落荒而逃。 rì头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又从正中下落到了西边,攻城战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双方大军的搏杀,就如同两个巨人,在拼尽最后一分力气做生死搏斗,气喘吁吁,伤痕累累。 ※※※ 远处魔族金黄的大旗下,看着激战着的城头,卡顿亲王面sè发白。 传令兵一个又一个急速奔驰来往于他身边报告:“半兽人第五团队上去了!” “铁伦军团上去了!” “平靖侯要求增援!他说蛇族第十七团队顶不住了!” “报告!古刺大人战死了!” “尤加军团上去了!” “塞内儿团队伤亡太大,已经无力再战!” 亲王的手在轻微的颤抖:激战已经十个小时了!帕伊城象个无底的黑洞,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的团队,无数jīng兵强将就此消失,帕伊城却依旧巍然耸立。他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神族战无不胜的百万大军苦战一天了,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居然连在城头上夺一个据点都没办法做到!激战了一天了,对方士兵难道不累吗?怎么能一直保持着这么高昂的斗志和旺盛的jīng力?难道,守卫着这座城市的真的是一群超人或者神怪吗?为了攻下这个小小的帕伊城,我们还要死多少人呢? 他轻声的咒骂着:“斯特林,你这个魔鬼!”扬声发令:“命令,远东第五十一龙人团队,第六十三半兽人团队,塞内加第三十六、三十七团队立即前进!阿部罗迪军团,做好出击准备!” ※※※ 黄昏,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激战,魔族的攻势仍然在继续,他们在城下丢下了厚厚叠叠一层又一层的尸首,尽管指挥官仍旧在不停的调兵谴将派遣生力部队上来,魔族和叛军的士兵的身心已经开始疲惫了,眼前这个耸立的帕伊城就象个绞肉机似的,一个又一个生龙活虎的团队活生生的送上去变成了尸首,空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道,脚下一片烂烂软软的血肉模糊,血流得堆积成了汪汪小河,无论是魔族兵还是叛军士兵都已经开始心惊胆跳,只是军令在耳边响鸣,不得不前进,于是大家开始磨磨蹭蹭起来,慢吞吞的一点点向前挪,只盼太阳早点下山好结束攻势,或者别的部队快点进城,不要让轮到自己去攀爬那座“绞肉机”,早上那股争先恐后、一马当先的势头再也没有了。 敌军攻势已经开始衰弱了,首先敏锐的觉察这一点的是斯特林,他对紫川秀说:“是时候了,拜托了!” 紫川秀神情凝重,简短的回答:“请放心吧!” 斯特林昂首望天,苍天碧蓝,落霞如血。眺望远近山陵壮丽,万里江河水清,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往事同时涌入脑海,繁杂纷扰,难以形容,奇妙的是很多已经记不得的童年回忆忽然很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第一次见到紫川秀是在后街的花园被他偷了五毛钱、第一次见到帝林是跟他打了一架、三个人被街上的流氓团伙打得满街逃窜的回忆……最后定格在他头脑中的却是卡丹公主带泪的如花容颜。他轻声吟道:“对不起啊,卡丹…” 他的心境充满了平和,进入了一个很宁静的境界,微笑着想:生命,是如此的美丽啊! ; 第三节 铁甲骑兵 整整一个白天过去了,血战到了黄昏。无论是魔族还是叛军都已经疲惫不堪,对今天之内能结束战役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大家做好了收兵回营的准备。正在这时候,联军攻势较弱的南城门突然自动的打开了! 魔族布西伯爵的部队正在此地做最后的强攻,眼看城门忽然开了,魔族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一个步兵分队大呼小叫的要冲进去做第一批进城的“光荣部队”――结果他们统统被滚滚涌出的钢铁洪流压成肉泥。zhōngyāng军的铁甲骑兵出击了! 在紫川云时期,紫川家族的铁甲骑兵就以其可怕的冲击力和破坏力震惊世界,令人心寒。铁甲骑士的每次冲击,常常可以把十倍于自己的对手打得一败涂地。不到一百多年前,当年的远东统领卡谬只用了三千铁甲兵,就在沙加将两万多魔族兵马辗成了灰尘;而在西部战线上,一个师团的铁甲骑兵的突击,也曾把把流风家的几万大军打得四分五裂。 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敌人逐渐也明白了对付铁甲骑兵的方法:设下地刺、拌马绳等防守工具就可以轻yì把刀枪不入的铁甲骑兵打得人仰马翻。尤其是在远东赤水滩的一战中,拥有五万铁甲骑兵的三十万远东军仍然被装备简陋的叛军打得落花流水,魔族逐渐就对紫川家的铁甲兵有了轻视之心。但是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么一个细节:叛军头目雷洪用来击败远东铁甲军的,同样是铁甲骑兵部队! 一万五千骑兵全部人马批着黑甲,头上饰有飘带,平端着如云的枪刺,在城下迅速的完成了出击布阵准备,排成了一个五十路的方阵。天空已慢慢地暗淡下来,天边血红的晚霞,映照着帕伊城下来zhōngyāng军的骑兵们,反shè出一片妖艳的亮光,一片微风轻轻地带起了战士们头上系的饰带。斯特林排在方阵的前排,他平静地望着前方如cháo水般涌来的魔族和叛军联军,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身后的队列一片肃穆。猛然间,高举的手用力的向下一压,骑兵们发出震耳yù聋的吼声:“光荣属于我们!”这是zhōngyāng军新的战号! 全军一万五千铁甲兵伏鞍跃马,铁骑的洪流猛地冲向迎面而来的魔族和叛军联军,马蹄声如雷般轰隆鸣响。尽管对方敌军是如此的人多势众,队列黑压压的如同雪崩似的漫溢整个灰水河平原,连看都看都不到尽头,但铁甲骑兵们珉然不惧! 位于铁甲军冲击方向的是布西伯爵的三个团队,由于距离最近,他们是最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队伍的可怕气势的:zhōngyāng军的铁甲骑兵军本身就是一支身经百战的jīng锐部队,每一个成员都是久经战火的老手,现在他们都抱着有了必死的觉悟来冲锋!强悍的军队是可怕的,一支强悍又泯不畏死的军队,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敌!铁甲军的队列之间,呼啸之中,时刻可以让人感受到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斗志,令迎面的叛军颤栗不已! ※※※ 大地在脚下剧烈的颤动,站立不稳,马蹄在耳朵边轰隆,整齐的铁甲兵队列沉重得象座巍峨的大山般,却急速地压向敌军阵列,前排的魔族兵的连第一声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巨大的冲击力掀飞,再落在后排的铁蹄下,第二排、第三排…排列整齐的魔族军团一排接一排的被一股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所冲倒,仿佛纸糊泥捏的一般不堪一击!“杀!”人类骑兵的振天的吼声淹没了一片人马落地的惨叫、兵器碰撞的铿锵,在他们排山倒海的骇人攻势中,布西伯爵的三个团队连抵挡片刻都做不到,顷刻间就被这股黑sè的铁甲洪流所淹没,而且覆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布西伯爵眼看不妙,呐喊着带领自家亲卫兵马冲杀上前,他要马上遏止重甲骑兵的冲势,三万魔族兵马勇扑上前,双方兵力正面冲撞,就如同两个浪头正面冲撞,激起无数的飞溅的浪花,那就是双方骑兵的厮杀的刀枪溅出的火花!魔族兵十分的勇敢,但是他们手上的武器叮叮当当的敲在人类战士的铁甲上根本无济于事,而相反的,人类士兵的每一挥手,就有一个魔族兵发出惨叫倒地!一会儿不到,魔族兵马就大片大片的被击倒,人马倒地就象那台风袭过的稻浪,后续部队奋不顾身的跟随扑上,同样给那片坚甲铁壁打回,被铁蹄踩成肉泥!无论是人,无论是马,在铁甲洪流的重压之下,纷纷给揣倒在地,那势头,仿佛是一头巨大的龙,而漫天的敌军队伍不过是巨龙旁边随风飘荡的云朵,被巨龙只伸出了它巨爪轻轻一排便烟飞云散散! 终于,理智战胜了勇气,魔族兵终于明白了:这批全身披甲的怪物根本是击不倒的怪物!一声恐怖的号叫,布西伯爵的兵马当即溃不成军,四散逃窜,只求躲开那后面那道死亡的铁流。 此时时候无论是平靖侯还是鲁帝公爵,都发现自己的处境很不妙了:自己的侧翼已经被击溃,敌人要从侧翼给那些正面攻城的部队捅一刀了! 魔族阵型里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叫声:“小心!骑兵来了!骑兵来了!” 后面观战的卡顿亲王马上掉头下命:“近卫旅准备出战!”――惟有装甲兽步兵的坚韧可以抵挡铁甲兵的冲击威势!平靖侯想把军队掉头对付斯特林的骑兵,但多个部队混杂在一起,兵马拥挤,你防碍我,我防碍你,根本难以移动,平靖侯的一连串命令下去不过增添了部队的混乱罢了!两翼爆发出一阵呐喊,令人惊惶:铁甲军的洪流飞泻直下,已经逼近了! 铁甲军再次开始冲击,军旗迎风呼啦哗啦的响着,刀枪锵锵铿鸣,他们专门挑敌人最多的地方冲击,倬着长矛,顷着马刀,扑向敌人壁立的人墙!这股势头犹如狂飙,披靡一qiē,毁miè一qiē,雷霆般的声势,没有任何人,任何命令,任何统帅所能遏止得住!魔族和叛军的jīng兵良将全部给这股毁miè天地的声威吓破了胆!位于铁甲兵冲击方向的部队,无论魔族还是叛军士兵都给吓得死命的向后逃,但军令匆匆,后面的部队一个劲的向前拥挤,推着他们向前,相反方向的两股人cháo碰撞,队列乱成一团,前面的队列是一片惊恐的叫喊:“让我们走啊!”后面却在喊:“上啊,上啊!杀了斯特林!”混乱象那石子投入水中激荡起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的扩大。 ※※※ 风在头顶呼啸,马在耳朵边嘶鸣,如山的刀枪在身边挥舞!铁甲骑兵已经冲击进来了!他们全身披黑甲,犹如那复仇之神从黑暗中浮现,神威凛凛,勇悍无比,他们杀得兴起,不畏刀砍入肉,不惧矛刺入体,即使殷血从战甲的裂口中汩汩流出也不当一回事,眼睛被箭矢shè入他们毫不在意随手就拔出,他们仿佛生来就不知道死亡是何事!那疯狂的气势,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单身一人的铁甲骑兵就敢去单挑敌人的整整的一个队列,而且一个个凭空生出了无穷的力气,钢矛一挥之下就能把几个骑兵一起扫了下马,一个人就能把对方整个队列杀散,还追着满地乱逃的士兵打,口中发出疯子般的吼叫:“兔崽子,来啊!狗娘养的!上来啊!!”被这种疯狂的气势所慑,凡是靠近他们的叛军和魔族都吓得不得了,手颤心惊,一个个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围攻,犹豫着向后一步步的后退,握着武器的手都哆嗦得不行…… 斯特林位于那冲击阵列的最前端,他一马当先,首先跃进了叛军团队的刀山剑林之间,一手持重钢矛,一手擎剑,沉重的重剑和钢矛在他手中就犹如死神手中的镰刀,凡是接近他这个勇猛的旋风的三米半径内,再无一个活着的敌军!在他面前,强悍的魔族兵马忽然变成了一群小母鸡,惊惶着呼喊着逃命,他个头虽然不高,但在此时的魔族兵马看来,他简直就不是人,是一尊发怒的死神! 铁甲军的洪流,追随着他的背影,向纵深突击,扩大战果。敌人碰刀刀下死,碰矛矛下亡,成片成片的叛军兵马殒命倒地的,密集得就象狂风吹麦浪!密集的队列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深深的切进了庞大而笨重的敌人身躯内,每一动弹就让敌人不断的流血!面对这无坚不摧的攻势,敌人的坚甲利兵统统给打得稀巴烂,一个又一个看似固若金汤的团队方阵被打得溃不成军,打散的士兵们惊惶的四散躲避逃命。 无论是在后面观战的卡顿亲王还是在前沿指挥的平靖侯,都发现事情很是不妙,企图马上阻止这把尖刀的运动。一个个生力部队被派遣进来拦截,但却因为太多了拥挤不堪,部队不是陷在混乱的人流里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挤了上去,刚一接近就给呼啸而来的铁甲军打得落花流水。措手不及下,魔族和叛军的联军庞大的队列乱成了一团。 ※※※ 铁甲军顺lì切入了敌军的中路,引起了魔族和叛军联军的极大恐慌。不擅野战的蛇族军队头一批丢下了武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失魂落魄的转身想逃。但是后面已经给后续的魔族部队堵死了,魔族军队“刷”的对这群逃兵亮起了刀枪,用一阵箭雨迎接他们,蛇族无路可跑,只得向两翼溃散,又冲击了鲁帝军队的阵型,那如山的刀枪剑阵顿时乱成一团,趁着混乱,铁甲军的铁流瞬间跟着杀入! 鲁帝军团顽强的阻击这支狂飙风暴,企图为宫廷近卫旅的出动争得时间,塞内亚骑兵挥舞着无数的长矛刀剑,叮叮当当的敲打在铁甲兵的锁子甲上,敲在钢盔上,砍在胸甲上,他们拼死奋战,可是在钢铁人马的雷霆万钧的重压下,他们顶不住,立不住脚步,节节后退。一个接一个的被重矛戳个对穿,被马刀劈落尘埃,被马蹄踩成肉泥,人马落地的越来越多,先是几个,后是几百,然后是几千,再是几万…………战场上布满了塞内亚士兵的尸骸,铁甲骑兵的凌厉攻势如同那大雪崩似的狂涛迅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鲁帝军团的阵脚在一点点的松动,一点点的松动,最后“哗啦”一下,这个威名显赫的军团第一次给打得土崩瓦解,,发了疯似的仓皇逃窜,铁甲兵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又冲入了尤加军团的兵马。 ※※※ 皇族的尤加将军素来以勇力著称,一直被认为仅次于号称神族第一猛将的云沈将军。自从云沈死于第三次恒川会战后,他就常常以“神族第一猛将”的身份自居了。这次眼见自己的部下在铁甲军的猛烈攻势下,一个个不是被杀得滚落马下就是掉头逃跑,尤加简直气得发疯了!身边的人眼看越来越少,他礞然不顾,一步也不肯后退,正因为愤怒,他加倍的勇悍,七十斤重的钢矛在他手中就如同牙签般轻便,即使是铁甲骑兵的盔甲也不能抵挡他那猛烈无比的一击,几个围攻他的骑兵不一会统统给他钢矛敲在头上脑浆迸裂而死,他更加的嚣张,就主动出击,挥舞着钢矛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不停的有人类骑兵惨叫落马! 尤加狂笑,用很蹩脚的人族语言高呼:“我乃神皇座下第一猛将,谁敢与我交手?!” 斯特林不出声的拍马迎上去,尤加再次狂笑:“你这个小不点,也敢来送死?!”确实,相比于尤加超过两米的巨大身躯,不过中等身材的斯特林确实显得有些可怜。 两人马头相向,对驰而近,尤加双手持钢矛,借着马的冲力,从上而下猛击对方的脑袋,他要一击杀了这个小不点的人类军官! 钢矛带着凄厉的风声在空中划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弧线击下,尤加的嘴角边露出狰狞的笑容:“伟大的神族岂能被渺小的人类所击败?”他期待着对方脑浆崩裂的那一声闷响… 但是那一声并没有出现。斯特林使了一个灵巧的错身动作,就象是一阵飘过的风,在马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尤加十拿九稳的一击落空了,两骑对驰而过。尤加还没来得及惊讶,忽然看到了一幕很奇怪的景象:自己离地面越来越高,还可以看到自己的无头的身躯沉重地滚落马下,颈口处一腔红血喷得老高老高,连那个小个子人类军官的手上的重剑都染得通红…… 眼看自己勇猛的主帅殒命,尤加军团的士兵发出一声悲鸣,失去了最后的斗志。眼看着斯特林一手提重剑一手提着尤加血淋淋的人头狰狞着扑杀过来,无论哪路兵马都吓得魂飞魄散:“这是魔鬼!这是恶刹!!不是人了!“无论是魔族的功勋部队还是身经百战的叛军团队,他们全都丧了胆子,挡都不挡,回身就溜。各路的jīng锐团队:蛇族团队、半兽人团队、龙人团队,塞内亚步兵团……一个又一个给打得溃不成军,浪奔兔突。大群大群被打散的士兵惊惶的拔腿逃走,不辨东西南北,铁甲兵砍杀着,驱赶着他们,他们根本不敢回头交手,温顺得犹如被牧人所驱赶的羊群一样,大片大片的从后面被砍杀。其他的看如此,更是不敢停留,跑得更快了,为了求得安全庇护,他们专挑那些自家人特别多的地方跑,人同此心,逃兵们顿时汇成了一条洪流冲向后面的自家队伍! 后面的几个魔族新力部队,尚没有交兵,眼看铁甲军的震天声威把前面的团队给打得如此狼bèi,再被如同cháo水般败兵从自己身边涌过,不名所以的慌乱和恐惧一下子传染开来,士兵们毫无斗志,只要有人一声喊叫:“快逃啊!”哗啦一下子,人同此心,整个部队一下子散掉了,士兵们纷纷趁着混乱加入了逃兵的洪流中,不管军官们的斥骂威胁。魔族军官开始拿起武器砍杀自己部下想阻止崩溃,但根本无济于事,成千上万人的洪流将他们一下子淹没,连他们自己也身不由自的陷入了逃跑的人流中,一个又一个的整编团队没上得战场就先给自家人给冲垮了。 这个人流越来越壮大,将越来越多的部队卷入参与,最后演变成不可遏止的大溃逃。无数人嚷嚷着:“完蛋了,完蛋了!”、“快跑啊!他们杀来了!”士兵和军官都丧失了理智,一片歇斯底里的恐慌。在拥挤混乱无数人马中被自家人所践踏而死,逃难的魔族和叛军士兵,犹如那瀑布奔流,一泻千里,统统往大营方向逃窜,因为只有凭借那里的工事,才可以抵挡铁甲兵的无敌攻击。 为跑得快捷点,魔族兵们丢下长矛、丢下刀剑、丢下弓箭,那各个团队那各种花花绿绿的旗帜丢弃了一地,在他们后面,是一条可怕的黑龙在追赶着,肆虐着,威风凛凛!绝望的卡顿亲王原想出动装甲兽方阵来力挽狂澜,但是没办法,几十万败兵如cháo般涌来,准备用来抵抗铁甲军的装甲兽的方阵给冲得落花流水,不见踪影,最后连皇家军团的本阵也给冲垮了,威严的皇旗在混乱中不知所踪。 ※※※ 几十万魔族大军在灰水平原一败如水,现在正仓皇往大营方向退却。往rì神气活现的魔族兵们狼bèi不堪,丢盔弃甲,倒拖着旗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会落入这么个景况,一片呼天抢地的喧嚣。 从大营的嘹望的高台上下来,云浅雪右边膀子上缠满了绷带,不知是因为重伤后的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刚刚眼见紫川家族的铁甲骑兵可怕的攻势,脸sè苍白得吓人。 他走到一个帐篷前,里面传出女人娇喘吁吁的呻吟:“啊,啊,啊!”和男人粗重的喘气声。云浅雪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敲敲帐篷的栏杆,恭谨的出声问:“殿下,打扰您一下:亲王阁下这个时候好象很不妥的样子,您不出去帮忙吗?” 靡靡之音停止了,不一会听见里面传出摩挲的声音:“宝贝,等我会,很快就回来的。” 一把娇滴滴的声音甜得象掺了蜜糖似的:“恩,不要嘛……” 帐篷门的帘子被揭开,“疯狗”卡兰jīng神抖擞的走了出来。 从身材上,这位魔神皇的第二子与他哥哥卡顿亲王非常的相象,都是宽肩窄腰长腿的矫健体形,相貌也有几分相象,碧蓝的眼睛都是遗传自他们的父亲,但是他们的气质却截然的不同:卡顿亲王是平头的短发,眼神冰冷无情,透出残酷和自信,薄薄的嘴唇紧抿着,刀刻般的脸部线条彪悍和冷峻,举止干脆利落,一看就知道这是位种久经风霜的好手,可以依靠和信赖,让敌人望而生畏;而卡兰则是披肩的长发,脸上总是充满了笑意,碧蓝的眼睛显得那么的纯真,深邃的眼神仿佛包含了无限的深情,鼻子小巧尖挺,嘴角上弯显得很温柔,时刻准备着对女孩子说出深情告白,那些甜言蜜语淹没女孩子的芳心就象厨师用酸醋腌萝卜干那么的容易,皮肤白皙,举止文雅到有点矫揉造作的地步,说出话来nǎi声nǎi气的。总而言之:一个花花公子。但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在让女人喜欢他的同时也并不让男人讨厌他。 两个人的表xiàn也是截然的不同。卡顿亲王是个骁勇的猛将,身经百战的高手,同时也是个老练、具有敏锐洞察力的政zhì家。魔族王国国内对他有很高的评价,希望是他来接任魔神皇的皇位,神皇陛xià也已经正式将他立为亲王和皇位的继承人了。 而卡兰则自称是个后现代主义的艺术家,隔三隔五总拿出几块涂满了一团红或是一团蓝的画布回来进贡给他的父皇,称这个伟大的作品表达了某种焦虑某种期盼,包含了天地间的最高奥秘,或者找了几个破桶破盘铁丝拿胶水粘在一起,说这是立体美学作品,名字就叫做《宇宙、未来、天地、历史、宗教、生命、武学与神族的思考》――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就是宫廷仆役们得辛苦多倒几次垃圾就是了。 他的另外一个毛病才要命的:他非常的好sè。本来真英雄唯好sè,魔族国内的礼教也并不的很严厉,再加上去他的皇子身份,多搞两个魔族女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是这位皇子的好sè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只要对方漂亮,他从不顾忌对方的身份与地位,甚至连他父亲的妃子他也敢调戏,险些弄出杀身之祸。身为皇族,他武功稀松平常,却以另外一项才能自豪:他敢说自己把马子的功夫举世无双!――伟大的魔神皇最后放弃了把他培养成为一名出sè的武将的想法,由得他自生自灭去了。 一出来他就唉声叹气地埋怨云浅雪:“你知道吗,刚才你哪怕如果迟一分钟叫我,那我就上极乐的天堂了!太可惜了,那个女人可是尤加的老婆!他老公那么凶又爱吃醋,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时机趁他老公不在…恩,这个就不说了!你叫我出来什么事啊?” 云浅雪微笑,他太熟悉这位皇子的脾xìng了:“殿下,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您想先听哪个?” “恩,先听好的吧!” “好消息是:殿下以后可以放心的去找尤加的老婆了!尤加先您一步上了天堂。” “哦?”卡兰一点不吃惊,笑说:“那男人也太蠢了,就那三脚猫功夫,也敢冲得那么前面,她成寡妇那简直是必然的!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跟有夫之妇偷情,那样更刺激点…你还是快说坏消息吧!” “恩,坏消息是:跟尤加一起上天堂的还有好多几万神族的子弟。卡顿殿下的攻城战役已经失败了,我军伤亡惨重。” 卡兰一楞,呆住了。他张大了嘴巴,露出象狼一样的洁白锋利的牙齿。一点一点的,邪恶的笑容在他无邪的脸上渐渐的绽开:“哦?云浅雪,你还真是幽默啊!这正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哈哈,哈哈哈!” ; 第四节 苦战 卡顿亲王在帕伊城下的败战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帕伊城下激战第一天的结果会是这样,尤其是信誓旦旦在卡顿亲王面前夸下海口要“一天之内拿下帕伊和斯特林”的平靖侯。在自家的营帐内,他痛苦得揪自己的头发,惶恐不安。为了在亲王面前挽回面子,他咆哮着命令败退下来的叛军队伍连夜出动,继续强攻城堡。但没一个人听从他的命令。失败使得他威信丧尽。远东种族军的团队长们吵翻了天,就连平时最听话的军官也在那嘟嘟囔囔。大家抢着说:“你在自杀咱们的远东自家兵马!”“你那样的攻击法子简直是发疯!” “你斗不过斯特林的。”有个半兽人头领说。 大家一条声的附和:“是的,你斗不过斯特林的。” 平靖侯咆哮:“谁说我斗不过斯特林!想想看,弟兄们,咱们打了那么多的胜仗,赤水滩,月亮湾,哪次不是大获全胜?现在咱们兵多将广,手下人马是他的七八倍,还有神族的大军助阵。斯特林算什么,他现在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只能缩那等死了!弟兄们,只要大家再加加油,加把劲,我们准能一下把他收拾掉!” “赤水滩也罢,月亮湾也罢,斯特林都没在那里。”一个蛇族头领抱怨说:“咱们啥时候赢过斯特林哪怕豆丁点大的一场仗了?” “咱早看出来了,斯特林他是战神转世,”一个半兽人头目说:“咱们凡人如何能跟他较量呢?” 大家嗡嗡议论说:“没错没错,不然凡人哪里有这么凶的…” “是耶!斯特林有煞神护身咧,今天不有人看见了?说好不吓人的一个煞神咧,足足有咱们的七八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咱们的人上去一个捏死一个,跟捏死个臭虫似的。咱们的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有人赞同:“是的耶!今天我也看见了,好大一片金光咧!听老人家说,天上星宿下凡,身边有五鬼六煞保佑的耶!” “准是这样的咧!要不然他们只有那么丁点人,怎么杀得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死得跟那秋天割麦子似的,一倒一大片。” 平靖侯绝望的嘶叫道:“那怎么办好!我已经答应了卡顿亲王,今天是一定要拿下帕伊的!” 大家一条声的说:“就算你把命答应给了亲王,那也是你的事!只是别把咱们的命也搭上。再吵我们不如把你捆起来送给斯特林,或许这样他能饶咱们条活命!” 不管平靖如何暴跳如雷的威胁恐吓叱骂劝诱,叛军的团队长们就是不肯出动,象那坏掉的留声机似的反复重复着:“反正我们不去斯特林那送死…要去你自个去…你斗不过斯特林的。”这些桀骜不逊的各种族的头子,无论跟家族的哪路兵马遇上了,他们都可以杀得挺凶猛的,惟独就是碰上这个斯特林,他们马上就蔫了,手也软了脚也哆嗦了,只想往回跑。 门口声音响动,一个魔族传令兵进来了:“平靖侯,有命令叫你马上到中军指挥阵去!” 平靖侯浑身哆嗦了一下。 ※※※ 天空黑沉沉的一片,云层压得很低,云雾中月sè朦胧,星星几乎看不到。在指挥阵的空地前和帐篷的空隙间,魔族士兵们苯手苯脚的推推搡搡,一个个都很惶恐,战马焦虑不安的踢着前蹄,发出阵阵让人心烦的嘶鸣,军官们脾气都很暴躁,严厉得完全失常了,大声的发布着命令,吓得胆战心惊的士兵们慌慌张张的跑进跑出。 火把发出微弱的霹雳扒拉声似乎异常的响亮,空气十分的沉闷,充满一种恐怖而压抑的气氛。处罚命令已经下来了:五个指挥不力的军团长已经被神皇下令立即剖腹自杀,其中包括了今天从铁甲军铁蹄底下死里逃生的布西伯爵;六十八个白披风(魔族的团队长)被砍了脑袋,现在他们的脑袋已经高高悬挂在魔族中军的营门横梁上,挂了长长的一串;最先退却的几千个魔族士兵被捆绑起来塞进麻袋里,两个骑兵团队不折不扣的执行了神皇的命令,纵马在上面反复踩过,直到每个麻袋都变成了一包稀烂的肉浆。几十万魔族士兵围得密密麻麻观看了这一壮观的场面,个个面sè煞白。 平靖侯战战兢兢的走进了中军的指挥阵内,停住了脚步。他也是心惊胆跳:横梁上那一串脑袋,其中包括了今天上午还一起谈过话的布西、铁伦等熟人。现在却都被挂在了上面,那眦嘴裂牙的表情,好象在嘲笑着什么。平靖侯吓得魂飞魄散:他们都是正规的魔族将领,平时圣眷尤在自己之上,却也落得这么个下场,那自己将面临的命运也是可想而知了…他想拔腿就跑,马上离开这个yīn森恐怖的地方,但却腿脚发软,挪不开一步,而且左右都是魔族的正规士兵对着他虎视耽耽,身边连一个自己的部下都没有。他汗下如雨,眼前一片眩晕,恍惚中,他已经想象出自己的脑袋挂在上面会是什么样了… “平靖吗?”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他猛然的转身。一个黑衣人影如同幽灵般出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平靖侯的心脏狂跳,他已经认出了眼前黑衣人的身份:魔族的总军师湘无月。 黑纱军师湘无月可以说是魔族宫廷中最富有神秘气息的人物了。他似乎从天而降临,某天忽然就出现在了魔族的宫廷里,并且得到神皇无条件的绝对信任。除了魔神皇本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没有人见过他的面目,无论夏秋冬,他整个身子都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里面,面上罩着厚厚的黑纱。魔族们甚至连他的种族、xìng别都难以判断:从体形看,应该是属于魔族中的皇族,但也有可能是人类;魔族的高官们对这个神秘人物的来历充满了好奇,提出了诸多揣测,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得到魔神皇最高度的信任和宠爱:曾有过一个醉酒后的将军在酒宴上喝过了头,提出要看湘无月面纱后的面貌。遭到冷冷的拒绝后,他装着转身,却忽然出剑挑开了面纱。事后,为防止机密外泄,神皇不得不亲自出手,第一时间内亲手将参加酒宴的七十一名见过或者是有可能见过湘无月面目的军官全部杀了。 “军…军师大…大人安好!”平靖侯没想到在卡顿亲王的大营里会遇上这个魔族的头号权势人物,吃惊得结结巴巴,头脑里闪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由他执行对我的死刑命令?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跟随在对方身后的一队宫廷禁军,他们个个身强力壮,yīn沉着面目全无表情。 “你跟我来。”湘无月简短的说。声音很低沉却悦耳,给人很冷的感觉。 平靖侯心下惊骇,急忙说:“军师大人,但我还在等候卡顿亲王的会见呢,他叫我来的…” “叫你来的是我。亲王已经被解除了部队的指挥权,现在已经被看管禁闭起来了。” 平靖侯脑子轰的一下子乱了:自己最大的保护者已经失势,再没有人会来救自己的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腿脚哆嗦得支撑不住身子。几个宫廷近卫旅的士兵不由分说的将他架起来,跟在着湘无月的后面进了一个帐篷。湘无月转身,说:“陛xià有命令给你。” 平靖侯立即跪下,脸sè惨白:来了,来了!不知是饬令自己自杀呢还是拖出去斩首?千万不要是腰斩或者凌迟,那样的话他宁愿马上就咬舌头自杀… “陛xià有令:平靖勋侯自从归顺吾族以来,一直对吾族忠心耿耿,作战勇猛。陛xià十分的欢喜,现特予奖赏,晋升你为平靖公爵!?!” 平靖侯――不,现在应该是平靖公爵了――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实在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眼睛盯得老大老大。 湘无月的声音转为严厉:“平靖公,还不谢旨?” “是,是,是!”平靖磕头如葱:“臣跪谢陛xià洪恩,粉身碎骨难以报答陛xià,今后一定尽心孥力,对吾神族忠心耿耿…”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心里却仍旧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自己不但没死,还升了职! 湘无月发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冷哼,声音和蔼了很多:“平靖公请起吧。今后你有权直接觐见陛xià了,有什么感谢的话,可以当面向陛xià说。” “平靖公”还难以习惯自己的新称呼,怯生生的起来,小声问:“这个……这个…军师,可以的话,我能不能知道,为什么升了我的职务呢?要知道,我们毕竟是打了场败仗,这个这个…好象…” 湘无月打断了他的说话:“平靖公,你这就搞错了!陛xià奖励的是你的忠诚,一场小小败仗不算什么,陛xià怎么会责罚你呢?当然,”湘无月意味深长的说:“也是有人在陛xià面前为你说了好话的。” 平靖公赔着笑脸:“啊,是,是,神皇陛xià英明,英明!臣一定赤胆忠心报答,也多谢军师大人您的提拔,有机会请您代我向亲王问候…”他心里猜想,一定是卡顿亲王为我说了好话,恩,一定是这样,当初投靠亲王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啊! “军师,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微臣这就告退了!” 湘无月点点头。 新任的平靖公点头哈腰讪笑着倒退着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魔族的总军师发出意义不明的哼声。他慢慢的斟起杯茶,却没喝,出声说:“该出来了。” 帐篷后面的帘子掀动,云浅雪走了出来,他恭谨地向湘无月行了一礼,总军师回礼,出声问:“刚才都听见了?如何,云君,你还认为是此人袭击了你了吗?” 云浅雪苦笑:“开始以为是,但现在…他不象有那个胆子的人。” 湘无月点头:“而且他也没有动机,云君。他比我们更害怕紫川家,那边如果抓到他会活剥他皮的。袭击你的应该真的另有其人,一个更狡猾更yīn险的敌人。” 云浅雪有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更狡猾更yīn险?是在说你自己吗?”他当然不会真的说出来,附和着说:“军师明见。小将有一事不明,想求教军师。” “请说。” “今天的御前会议上,诸将都众口一词的指责说平靖是今天的罪魁祸首――布西说是他的部队第一批逃跑的,导zhì全军崩溃;古刺说他惊慌失措,指挥不当,导zhì我军败亡;那个鲁帝干脆就说他是吃里爬外,企图自杀我神族的兵马,就连平靖的保护人卡顿亲王赞同他们的说法――我想知道,为什么这样军师还是极力保住了他的xìng命?” “他们这样说一点也不奇怪,”湘无月轻笑:“布西他们想保住自己的脑袋,就必须要把战败的责任推卸掉,本来最好的借口就是推说“指挥不善”,但可惜是今天的指挥官是卡顿亲王,未来的魔神皇,他们不敢得罪他,就只好找平靖做替死鬼了。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候,亲王阁下也顾不上讲义气了。”说到“讲义气”三字时候,湘无月的口吻说不出的讽刺。云浅雪明白他没说出来的话了:亲王身为上位者,却没一点担当的胆量和气魄,只会对部下推委卸责,如此器宇,怎能担得皇者重任呢? “你不用多想了,平靖他现在对我军还有很大的用处的,所以我保了他,没别的意思。只是可惜了布西他们,好话说尽、费尽心机,还是未能逃脱一死。鲁帝只是因为身有战功才可以免死,却被剥夺了公爵的爵位。我们的陛xià真是雷厉风行啊,就连亲王亲王也被剥夺了兵权,禁闭反醒去了。” 云浅雪不禁问:“军师大人,不知部队新的总指挥是谁呢?”心底下,他希望是二皇子卡兰。 湘无月笑而不答,云浅雪俊脸一红,自嘲说:“这是机密大事,下官冒昧了,请军师当没听见好了。” 湘无月喝了一口茶,说:“云君,无妨。你是羽林军统帅,高级军官,有权力知道的――对了,陛xià很关切你的身体,不知康复得如何了?” 湘无月突然转换话题,云浅雪不明其意,忙说:“有劳陛xià牵挂了,身子已经大好了,没什么妨碍了。” “武功可也恢fù了?可以上阵了?” “啊?这个,武艺有些退步,但并没有大损。如果陛xià有所差遣,请军师尽管吩咐,误不了陛xià的事的。” “恩,”湘无月很满意点头:“云君,刚才你不是问新的总指挥人选吗?现在我可以告sù你了。”仿佛为了取得最大的震撼效果,他语气故意停顿了一下。 “就是你。” 最初十秒钟的震撼过去了,云浅雪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谦虚自己才疏学浅,不配如此重任,恐怕有负陛xià知人之明,并且声明军中才能威望在他之上之人多得是,请军师三思另外考虑人选…等等等等。 湘无月笑笑说:“这是陛xià的意思,云君你就别再推辞了。”他的语调转为严sù: “陛xià任命你为总指挥,是赏识你的才华。斯特林小贼所带部队实为百战jīng锐,本就强悍过人,现在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必然作困兽之死斗,反扑之力强大异常,这一仗并不好打的。卡顿亲王为了在陛xià面前邀宠,轻敌躁进,现在已经吃了大亏了。希望你不要让陛xià失望了才好。”最后一句话他故意讲得又轻又慢,让云浅雪慢慢体会话中的含义。 想到了大营门口挂着的那一串脑袋,云浅雪的背后出汗了:“是!小将一定牢记军师教诲。” “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要提醒你:其实在今天指挥重甲骑兵击败亲王的人并非斯特林,敌人还隐藏着一个极其高明的指挥官。你要留意他。” 云浅雪惊讶:“啊?军师,我亲眼看见斯特林本人在出击的队列中,尤加将军也是他杀害的…” “云君,用点脑子!”湘无月声音带上了少许不耐烦:““你要想想:当时斯特林本人一马当先的杀进了我们阵内,当时是那种刀来枪往、人仰马翻、尘土飞扬的局面,人马拥挤得看不清楚五步开外。这样子斯特林还能厮杀自保一边将自家近两万多兵马指挥得如臂使指,丝毫不乱,他是怎么做到的?就算他能做到,那两万多人马在那么喧嚷混乱的环境里,又是怎么样接收他的指令呢?” 云浅雪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这个…” “云君,敌军的指挥官极为高明。你留意下对方的攻击线路就发现了:铁甲军击溃了侧翼的布西军团以后,并没有直接的攻击最为靠近的半兽人军团,而是绕了一个弧线反去攻击中路的蛇族军团,从战斗力比较弱的蛇族部队那里打开缺口――你看这个弧线绕得非常的有学问,既避免了把自己右侧翼暴露在尤加军团攻击正面威胁之下,又使得攻击的角度、方面非常的巧妙,击溃的蛇族士兵都被驱赶、压逼往鲁帝军团,等于免费替他们打了头阵冲乱了我军的阵型――这并非偶然的,后面这种手法还多次出现,都是用我们的人来冲乱我们的后续部队。 对全局准确的把握,敏锐地察觉我军的破绽并能迅速调集兵力制造局部优势,善于制造我军的混乱然后趁机扩大,有意分割我军部队与指挥系统之间的联系――对方指挥官的用兵手法巧妙到了艺术的境界!我们虽有近百万大军,却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只能象块笨重的死猪肉似的被人家一点点的宰割,在混乱中渐渐的崩溃――你想想,斯特林身处混战最激烈的旋涡中心,自保尚且不及,这样几近完美的指挥,他有可能做到吗?” 顺着他的思路,云浅雪的脑海中回忆起当时的场面:天sè黄昏,人山人海,刀山剑林,尘烟弥漫,落rì底下几十万人马在混乱的厮杀、逃跑、死亡、流血,杀声、惨叫声、呻吟、马蹄、脚步声混杂,喧嚣一片,骑兵杀得xìng起,汗水淋淋一个顶二十个,城头上旗帜飘扬,自家兵马则气势上完全被压倒了,丢盔弃甲,兵器、旗子丢了一地… 他猛的睁大了眼睛:“军师!我明白了!是旗帜!他是在城头通guò旗帜来遥控指挥全军行动的!也只有在高高的城头上,他才能看得清楚全局形shì!” “非常对,但是,”湘无月的语调安详:“这个未知的指挥官是谁呢?” “军师请放心,”云浅雪语气十分的自信:“无论他也好,斯特林也好,在我军百万之师面前,只有死路一条!” ※※※ 此时的帕伊城,是一片欢腾的海洋。从这里到那里,一群群血染征衣的勇士们在欢呼:“万岁!万岁!光荣!紫川万岁!”人们激动得泪流满面,抱头痛哭。从东到西,到处是挥舞的旗帜,到处都是人类骄傲的欢呼声:“万岁!乌拉!万岁!”不管军官还是士兵,无论什么阶级,在这一时刻,人们的心情是相通的,无论认识或者不认识,人们挽手高歌、拥抱、欢呼,“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欢呼的浪cháo此起彼落,只要有一个人起头,就有几千个人自发的跟着和唱:“战士们告别了家乡,再见了亲爱的姑娘,战斗中步步前进…”雄壮嘹亮的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响彻云霄。 这是人类最为光耀的一天了!区区不到十万人的孤军弱旅,亲手打败了魔族的百万大军,为无数死难的人类同胞、战友复仇雪耻!就连大陆最jīng锐的魔神皇近卫旅也在他们面前落荒而逃!在他们挺起的胸膛面前,汹涌的魔族和叛军浪cháo被击个粉碎。开战以来人类的羞辱和无奈终于得以发泄:自从帕伊一战以后,谁还敢说我人类怯弱?紫川家族的zhōngyāng军团,从此名扬天下! 那些亲眼看见铁甲军团的进攻场面的人更是激动不已:那真是气壮山河惊天动地的威势啊!自己一生之中能亲眼看到这一幕,再无遗憾了!就连秀字营的那群流氓兵,看到铁甲军那一往无前的威势,也不由自主的热血沸腾,羡慕感叹说:“英雄好汉啊!如果有一天我们也能这么威风,真是死也甘心了!”缴获的魔族叛军军旗,一面面的被摔在地上,大家在上面兴奋的踩啊踩啊(有人还在上面尿尿)然后把它们挂在城头当展览,让魔族和叛军“免费参观”。 望着人们欢腾的身影,白川旗本泪水漫溢。你们有权利骄傲,毕竟,是你们,为了这一刻的到来,付出了太多太多…… 许多熟悉的面孔已经离我们而去,不再出现。年轻而朝气的小伙子们,长眠在了异乡的土地上,静静的,永远的。在未来的rì子里,落叶、枯草还有远东的漫天大雪将陪伴着孤独的你。秋天的风啊,请将英魂带回故乡,带回母亲和爱人的梦里… 白川双手合十,轻声的为今天战死的亡灵祷告,祈祷英灵安息。 ※※※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长川旗本欢呼着一路跑到了医务队,专门跟那些年轻漂亮的女护士说:“朋友,我们赢了!我的心情好激动啊!”然后就“激动不能自制”的抱住人家,而且死死不肯放手,嘴里喊着:“斯特林大人万岁!”手已经开始兮兮索索的…一会儿不到,他脸上已经挂上了两个巴掌印。他毫不气馁,接着直奔的参谋部情报组去了――据说那里有美女军官多多。不料在门口遇上了… “秀川大人,您…您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是…” “这就是废话了!”紫川秀压低了声音,牙缝里崩出冷气:“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滚,别在这里碍着地球转!” “大人,罗杰已经霸占了秘书科,您又…大人,反正这里美女多多,您一个人又用不完…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当然是独乐乐了!这还用问?”紫川秀拳打脚踢的把长川给赶跑了。看到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军官,他心里乐开了花!先整理一下面部表情,紫川秀朝美女们开口了(神情肃穆,语调庄严): “朋友们!在这个伟大的rì子里,我们经受住了考验。正义战胜了邪恶,光明打败了黑暗!让我们紧紧的拥抱,一起庆贺神赐予我们的最光荣的rì子吧!” 他张开了双臂,微微的朝天宇方向昂起了头,显得非常的虔诚,他的面庞笼罩着圣洁的光芒,不带丁点私心和邪气,谁看了他的样子都得感动:“好一位大慈大悲的圣人啊!” 忽然一个男军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了“圣人”的去路,该军官赤着膀子,鲜血、汗水和污泥什么的沾了一身,一看就知道这是位勇敢的帕伊保卫者。他热情地迎上了紫川秀张开了膀子:“兄弟!你说的真是太好!让我们拥抱吧!” 紫川秀撒腿就跑。 ※※※ 骑兵师团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黑得有点看不清景物了。人们蜂拥来到城门,迎接今天立下最大功劳的勇士们,看到骑兵们握着的武器、长矛或是重剑都已经破损不堪,身上铁甲支离破碎,一个个发出惊叹:“天哪,他们干得多凶啊!” 勇士们真是太累了。背着几十公斤的铁甲,在马背上颠簸冲杀近三个小时,当时心情激荡下没觉察什么,现在松闲下来才觉得实在是脱力了,骑兵们累得抬不起了胳膊,累得都下不了马,累得连身上的盔甲都卸不动了…马匹喘着粗气,摇摇晃晃,队伍中不时出现有马走着走着就支持不住了撅了前蹄一下子跪倒,穿着重甲的骑兵整个人就沉重的给摔在了地上,无力再爬起来了。人们赶紧过来七手八脚的帮忙,帮他卸下盔甲,人却已经昏睡过去了,人们才发现解下来的盔甲内面湿辘辘的,都是汗水,渐渐的凝结成了冰块… 连身为领队的斯特林也没比别人好了多少,他虽然比普通的士兵强壮得多,不过今天他始终冲杀在队伍最前面,运动消耗量也比一般的士兵大上许多。在侍卫们的掺扶下,他卸下了沉重的铁甲,脱下头盔,现出英俊的面容,面sè白得吓人。 紫川秀吓了一跳:“你受伤了?” 斯特林一笑:“没什么,只是一时候太累了。”左肋处疼得好厉害,可能是断了根肋骨,但他用笑容掩盖了痛楚:“情况怎么样了?” “有些变化了,你上来看就明白了。不过我看你还是先去睡上一会儿?” 斯特林没有去睡,他跟紫川秀一起上了城头,后面跟着zhōngyāng军的一众将领们。一路上碰到许多士兵和军官,他们都恭恭谨谨的给他敬礼,他平静地苍白着脸sè,一一还礼,态度十分温和,气度安详。多少年后,许多当事人还能清清楚楚地记起那个年轻将军的身影: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步伐沉稳,神情恬静,平和。他既没有说什么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也没有佩带华丽的金带勋章,身上仅仅披着一身普通的士兵服,天边的最后一抹红霞映衬在他的身后。 普通的人,平常的画面,却因绝代名将的风采和气度,让一qiē变得那么的感人、这么的绚丽。人们让开一条道路,夹道安静地看着斯特林走过,却没有人出声欢呼,仿佛害怕破坏了空气中某种玄妙的东西。在万千追随者的眼里,斯特林并不高大的身形却如同高山般的巍峨坚定,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他击倒,他们为之陶醉不已,从心底里甘愿为他赴死。 ※※※ 广阔的灰水河平原上,白天在此厮杀的几十万双方大军已经cháo水般退去,残留下血淋淋的一层尸骸,铺满了整个大地,密密麻麻的断枪残埂一直蔓延到天边,展示着战争的残酷。 远方出现了一线黑压压的影子和金属的反光,轮廓越来越大,可以看清楚,那是无数的魔族部队在朝这边前进。就象那蝗虫吞噬大地一般,各种各样的杂sè的帐篷就象那无数绽开的花朵,覆盖了白雪皑皑的平原。 斯特林与紫川秀相视骇然:白天刚刚给了敌人那么大的重创,不到几个钟头,敌人的生力团队就上来了。和这么一个回复力惊人的敌人作战,真是可怕,他们拥有几乎无尽的后援。而今天白天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激战就几乎消耗尽了zhōngyāng军所有的资源,现在弓箭、滚石和热油等防御工具几乎已经全部告罄,全军上下都已疲惫不堪。 一路又一路魔族步兵举着火把前进,那势头象是敌人不甘心白天的失败要连夜再战。帕伊城头重又吹响了告jǐng的喇叭,士兵们再次进入了岗位。但魔族兵们却没有再前进了,到了离开城头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停留下来开始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什么。不一会,他们都明白了:敌人是在布置专门对付骑兵的栅栏和拌马绳,还有人在地上埋着什么,紫川秀猜他们是在装地刺,那是种有尖锐突起的小东西,也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在魔族兵的后面又出现了大群大群的远东叛军士兵,他们肩膀上抗的不是武器却是工兵铲,围着帕伊城开始敲击冻土挖壕沟。在这种严酷的冬季,这实在是件很费气力的事情,可以看出叛军士兵干得并不怎么起劲,不过有很多的魔族军官握着鞭子在监视着,很粗暴的抽那些干得不埋力的家伙,所以叛军士兵们也不怎么敢偷懒。 斯特林沉重的叹口气。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敌人已经改变了策略,不再强攻,而是改为正式的围困。以百万对他们这么一小撮,这是几乎没有突围的可能。对于生死,他自己是早已经不在乎了,但是对于跟随自己到此地的部下们,他始终有一种无法解脱的负罪感。 猜出他的心思,zhōngyāng军的军团副长官秦路安慰他说:“大人,没什么好难过的,拼一个够本,拼两个有赚,我们现在已经赚够了。” “就是,”秀字营的长官紫川秀也笑着说:“用我们秀字营的话说,就是成本已经收回,现在开始收进来的每个钱都是纯利润了,而且是税后的。” 大家都笑起来了。以前,对于秀字营这种既无纪律又无勇敢的的杂牌军,zhōngyāng军的一众军官们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但是紫川秀不惧生死前来救援斯特林,他们倒也佩服他的胆sè和义气,再加上紫川秀也是个随和开朗的人,大家处得很好,同生共死几场仗打了下来,早不分彼此了。 斯特林笑笑,继续观察。相比起白天的狂燥杂乱,现在敌军显得沉稳又秩序,一批又一批分工合作井然有序又有效率。斯特林喃喃道:“奇怪了,他们是否是更换了指挥官呢?” ※※※ 斯特林的感觉是对的。魔族新任的总指挥官云浅雪个xìng沉稳。他深知zhōngyāng军的强悍,这种部队一旦做困兽死斗,那爆发出的战斗力将是非常可怕的,白天的战斗已经充分的证明了这个。自己虽然掌握有压倒xìng的兵力,但就算强攻下了这座城堡,那也只能是个惨胜。 他决心改用稳打稳扎的打法,下令魔族与叛军部队开始挖掘壕沟,建造工事,防止城里的敌人脱逃,先确保己方立于不败之地。 “殿下,您等着瞧就是了,”云浅雪指着灯火通明的帕伊城头,对着卡兰微笑:“目前固若金汤的城堡,最多一个月,我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把他拿下!” 后者满意的点着头,深感欣慰。因为云浅雪的成功对比于卡顿的无能,必定会强化他在魔族宫廷内的地位。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一月二十三rì的深夜开始,对帕伊城的围困开始了。帕伊保卫战开始进入最艰难的时刻。魔族新统帅云浅雪,决心用“饥饿”这个武器来迫使迄今为止一直长胜不败的无敌军团屈服。为了防止zhōngyāng军殊死一战突围的可能,遵照云浅雪的指令,魔族和叛军的各路部队开始在这儿、那儿构筑起壕堑来。大群大群的魔族、叛军士兵埋头苦干,辛勤劳累。尽管这是冬季严寒土地结冻,但是由于大家都期待着早rì结束战事,干劲都很高。两天之内,壕堑就构筑成绕城的环形,接着以很快的速度,工事阵地分几路向着城下切近。这样做的目的非常的明确:把壕沟修到帕伊的城下,让兵力随时可以安全的调到城下展开强攻。到那时候,如果可能的话,云浅雪还打算派工兵挖空帕伊的墙角,制造点崩塌在城墙上搞个缺口什么的。 斯特林军团为了阻挠工事的进行,不得不每天派部队出来劫营。只要人类的军队在城门口一露面,在工事里面早就等待着的魔族伏兵马上就猛扑上前,双方激烈厮杀,每每损失惨重,遗尸累累。那城河,那平原,那壕堑,到处都成了坟岗。还有许多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就在地上搁着,堆成了一座小山。好在现在是冬季,也不用害怕尸体发臭。 除了挖掘工事以外,对帕伊城的攻击仍没有停息。五万一组的魔族或者叛军队伍轮番上阵,rì夜不断的偷袭、突击、鼓噪不停,目的是消磨城内守军的体lì和斗志。 这种攻击有时候差点还奏效了。一月二十六rì的夜晚,魔族统帅部调集了两万生力军,准备了攻城梯,为了不让哨兵发现兵器的反光,他们手上的利刀都用黑布给包了起来。他们由最靠近城头的壕堑出来,借着夜sè的掩护,赤脚蹑行。由于太过疲倦了,值勤的哨兵瞌睡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突然出现在东面城下,几十架攻城梯同时支上在城头,塞内亚步兵猛不可挡的缘梯而上。等得哨兵发现他们并发出jǐng告时候,第一批近百名魔族兵已经上来了!他们骁勇异常,将人数不多的哨兵迅速砍死,黑暗之中一片魔族兵鼓噪之声! 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增援的兵马从营地赶来赶到起码要十分钟。但十分钟的时间里,魔族兵马足可以上来了并在城头上取得据点了,只要他们站稳了脚跟,后援兵马就可以从这个缺口源源不断的开来,将整个城池淹没! 但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只能说,上苍还是没有舍弃勇敢的帕伊保卫者们。尽责的斯特林统领带领卫士中队巡夜刚好经过这个地段,发现魔族兵正如cháo水般涌上城头。大家的面sè“刷”的变白,根本不用命令的,卫士们猛的冲杀上前,与魔族兵展开了对杀。一方是势在必得,一方却是拼死力保,刀锋对白刃,双方杀得难分难解。魔族一边人数占了优势,但人类这边却有另外一个优势:他们有斯特林这个超级高手在!在斯特林雄厚的内力面前,没有一个魔族兵挡得下他猛烈的一刀!就算是勉强的格住了兵器,那刀气却同样可以侵入心脉,致人死命。眨眼工夫,依靠白刃对杀斯特林一口气就拼掉了二十几个魔族兵!剩下的魔族兵惊叫:“故煞!古煞!(死神)”不敢靠近,四散躲闪。人类攻到了城亘边,卫士们赶紧把敌人搭在城头的攻城梯给撬开,一边还得应付身后的厮杀,敌人则不断的重新又装上,重又蚂蚁般密集地攀爬上来,情势仍旧十分的危急。 ※※※ 这时候第三十一师团一个大队刚交接下岗,在回去的路上经过此地,听到喊杀声。大队长知道不妙马上上来增援。两处人马一会合,人类终于守稳了阵脚。五分钟后,增援的师团也赶来了。他们以密集的箭雨,劈头劈脸向城下蚁集的人群shè去,更把预先准备好的滚木、石块,没头没脑的砸下。在这样的重压之下,魔族的攻城梯纷纷给压成了碎片断裂,许多魔族兵惨叫着从半空跌落。更后来赶来的部队搠起了长矛,而魔族兵用的是短刀,没法子应付这种长兵器,更是死伤惨重。两千多名最jīng良的塞内亚步兵陈尸城脚。剩下的人马,在弓箭的追击下,慌忙的又撤进了壕堑中。至于登上城头的一百二十三名魔族步兵,除了有几个无路可逃跳下城头被摔死了,其余的全部给砍成了碎片。 得知夜袭失利,云浅雪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可惜了。”他本来就没把希望寄托在这种小规模鏖战中,成了那就相当于意外赚到了。不成,那也没什么关系。对于最后的胜利,他有着坚定的自信。 尽管一线上的兵力已经相当的充足了,将帕伊城包围得水泄不通。但是云浅雪个xìng谨慎,为了尽量稳妥,还是下令近一百个团队的三十多万魔族预备队进入第二道防线,参与包围,务必“让一只耗子也跑不掉”。帕伊的四畿,满坑满谷都是五颜六sè的帐篷,仿佛在平地上新盖建了一座新城市,其占地之广,喧嚣繁忙,还胜过遭受围攻的帕伊城。 准备完毕以后,云浅雪请求卡兰帮他下参谋意见。在巡视了云浅雪亲自设计和规划的阵地布置以后,就连一向追求完美的卡兰也找不出任何缺陷和破绽,微笑着说: “阿云,你就放心吧!斯特林想要跑掉,除非是人类的神仙下凡来救他!”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斯特林的人头被托在了金盘子上进贡给魔神皇的情形… ※※※ 云浅雪自认为已经有十足的把握,足以应付一qiē突发事件的挑战。但是一月二十八rì,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令得叛军阵形惊慌不安,魔族全军sāo动。 传令兵口水飞溅地报告:“卑鄙的魔头、冷血的杀人狂、杀害我们的婴儿与母亲的凶手、整个魔神王国的死仇大敌――来了!”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口吐白沫的昏了过去。 一月二十八rì,魔族的前锋斥候发现帝林军团主力突然出现在得亚行省区域,正朝帕伊此地而来,速度相当的快,现在前锋已经逼近了灰水河的西岸饮马了! ; 第五节 瓦伦 帝林部队由于一路招募新兵,赶路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在中途的达玛行省,帝林得知魔族开始大规模进犯人界,马上就下令部队加快速度,于一月九rì赶到了瓦伦要塞。瓦伦城的镇守司令林冰副统领闻风马上就出城来迎接他的到来。 “监察长大人一路远来,辛苦了!”在瓦伦城的门口外,林冰副统领微笑着欢迎着帝林。她的身后还站着几个远东军的高级将领,都在列队恭候监察长帝林到来。欢迎的场面虽然不很热烈,却礼仪周全,规格也很高,几乎所有在城中的远东军高级将领都出席了。就算再小心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哪里。有劳林副统领远迎了。”帝林也在说着客套的场面话,一边打量着对方。远东军原来的三位副统领,当中雷洪已经叛变,罗波由于承担了赤水滩败战的责任被免职,昔rì伟大的哥应星麾下显赫一时的远东三重将中,此时只剩下了林冰一人了。若是不知道的人,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个丰姿卓约、浑身充满魅力的成熟女xìng,会是远东军的最高将领。 林冰也在不出声的打量着监察长帝林。帝林依旧是那么白皙的皮肤,相貌斯文,长得有点…相貌几乎可以用秀丽来形容,举止优雅,谈吐温文,但很奇怪的,并不给人娘娘腔的感觉。这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又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优雅有礼的人,在dìdū流血夜一晚就屠杀平民数以万计,以“冷血修罗王”之名,令整个紫川家族甚至魔族都为之闻名寒栗? 两人本来是认识的,往rì帝林在远东军担任红衣旗本时候,上司就是林冰,但可能是个xìng方面的原因,两人之间的交情并没有建立超出公务范围以外。现在大家地位逆转,昔rì的部下已经是整个紫川家族举足轻重的巨头了,还前来督导自己…林冰抿紧了嘴唇,感觉十分的复杂。 两人见面时候只做了短暂的寒暄――礼仪周全而又冷漠。由林冰在前面指引,帝林以及其随行兵马从西边城门进入瓦伦。帝林一路走着,一边不出声的打量着雄伟的瓦伦要塞。 他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头城,城墙足足有十五米之高,上面布满了联锁、箭孔、棱堡和外堡。门大开着,是由铁板装成的,又高又大。铁铸的吊闸门已拉起,外面是一座木桥,近两百步长,横跨在护城河上,一头连着一座巨大的吊桥。护城河的的河面距离地面有五六米深,河里到底多深,那就难以测量了。进了外城门,又是第二道城墙。帝林这才发现,无论外城墙还是内城墙,都是用巨石建造的,砌得均匀整齐,天衣无缝。 帝林并非第一次见到瓦伦,但每次都被为其无比的雄伟和庞大所震慑,这次他看得特别仔细,因为他知道,这座人类所建造的最伟大的城堡,即将面临最严峻的风雨考验。对一路所看的情形,他很是满意,心里想:这里是不可能被攻下的,城外是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制高点可以供敌人利用。即使敌人抢下了外围工事,防守者仍然可以轻yì将敌人拒之于堞墙之外,护城河也是无法渡过的,太宽了,用通常的法子肯定不行的…哪怕给我一百万兵,我也不愿意对这个地方发起攻击。守卫者只需要将外围防御工事毁掉,一把火烧掉吊桥,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里面安然无事――当然了,这是假设城堡的守卫者们人手充足又有足够箭石粮草的情况下。但是守卫一个这么大的要塞需要多少兵马呢?五万?肯定不够的,考虑到要rì夜换班的因素…如果给我十五万训练有素的人马,足够的粮草武器,我可以把整个魔族王国再加上流风家统统都消灭在城墙下面! ※※※ 安顿好帝林的随行兵马,林冰邀请帝林进了要塞的司令部详谈,司令部设在可以俯瞰整个要塞的城堡之中。为上次帝林暗中帮助罗波脱困的事情,林冰郑重地向帝林道谢。帝林只是礼节xìng的谦虚几下,马上进入了正题。 他直截了当的问林冰:“魔族已经到了哪里?有多少兵马?我军实力是否大损?如果再被围攻,瓦伦能不能顶住?” 对第一个问题,林冰回答是:“抱歉,我们还不知道。” 对第二个问题,林冰回答是:“抱歉,我们也是不知道。” 对第三个问题,林冰回答是:“抱歉,我们还是不知道。” 帝林剑眉一轩,迅速压抑了怒气,沉静的说:“贵官身为瓦伦的要塞司令,远东军的负责人,给出这样的回答,不觉得有点失职吗?”由于监察厅和统领处属于不同系统的,所以帝林虽然官职比林冰高上很多,却也不能用上司的态度来高压她。 林冰起身恭谨的躬身道歉,然后解释理由:“魔族的这次进攻来的非常的突然,我们的指挥系统和联络系统已经给打乱了,与在前线的各个军团已经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们已经派出了大队的斥候出去,希望能得到比较准确点的情报。” 帝林点点头,表示谅解。 “至于关于我们能否顶住的问题――大人,我们现在正在全力备战,修复在上次大战时候破损的城墙,准备备战物资,但这需要时间。请原谅我直言:如果魔族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到达并全力攻城的话,我们是很难守住的。” 帝林惊讶,问道:“为什么?难道瓦伦不正是大陆上最坚固的堡垒吗?”结合刚才他所看到的情况,他实在难以相信林冰的话。 “大人,刚才您看到的是西面的城墙。那里几乎从没受过攻击,一直是完好无损的。但是东面的防务就很差了,上百年间,那里屡次遭受魔族的大规模攻击,破损情况已经很严zhòng了。特别是上次叛军聚众百万前来围攻,已经给造成了很大的损害。东面有几处长达百米以上的城墙几乎已经全部给摧毁,出现了很大的缺口。就是剩下的部分也是非常的脆弱,摇摇yù坠。” 帝林震惊异常:“有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说?” “大人,我们早就说了。就在哥统领在世时候,他就一直向dìdū提出申请要重修瓦伦的城墙,希望能调派民工和物资过来,但是杨明华故意跟他作对,压着一直没给办。后来杨明华垮台了,我们直接向罗明海阁下申请,他却说:现在统领处资源预算紧张,只能优先供应在前线作战的部队,至于瓦伦,一时间也不会成为前线,搁一阵子再说。这样一搁就搁到了今年,罗明海阁下总算也同意给我们点预算了,但是这时候元老会又开了,元老会又没通guò这笔开支。元老们说,谁不知道瓦伦是千年不可摧毁的要塞,哪里用什么重修,分明是你们远东的这群家伙是虚报危险、想趁机卡油水。” 帝林恨恨的骂声:“瞎搞!”问:“现在呢?” “恩,自从得知魔族开始进犯的消息,dìdū就突然就对我们慷慨起来了,要人有人,要料有料。但是物资人员的调运、修建工程的进行,这些都需要时间,要做到起码的程dù,我们起码需要两个星期。而且,要守卫这么大一座城堡,我们手上的兵力只有三万余人,还略嫌不足。” 帝林听得很认真,说:“根据作战条例,在特殊的危急时候,军法官可以越权指挥部队。在来之前,总长就跟我说过了,在寇司行省有五万民军正在进行集训。我已经给该行省的总督发去手令,命令他们紧急赶来,估计也就是这两天他们就会到的了。另外,跟随我前来的还有四万余名宪兵,如果确实必要的话,他们也会投入作战的。――林副统领,我来这里名义上是督战,其实就是帮助你做好后勤保障的工作,具体作战指挥的事情我不干涉,全拜托你了。如果还有别的难处的话,请尽管说,我会尽力而为的。” 林冰喜道:“帝林大人您真深明大义,我代表远东军全体将士感谢您了!”帝林来之前,林冰就一直在担心。按理说,督战的军法官只应该处理军纪事宜,但是帝林的职衔高出自己太多,如果他提出向自己要部队的指挥权,那可怎么办?给还是不给?一军二帅的问题可历来是兵家大忌。 她接着说:“大人请放心!我们的困难是暂时的,只要熬过这个星期,城墙修好时候,估计从dìdū的援军也会到了!” 帝林点头,心里却在想:“我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该担心的人是你自己。你熬得过这个星期再说吧!如果瓦伦出了什么纰漏,我第一个拿你脑袋!兵贵神速,帝林假设自己是魔族指挥官的话,也是不可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其实在来之前,帝林确实是有夺兵权和要塞指挥权的念头的,但是现在形shì如此险恶,这么危险的担子还是留给林冰阁下您自个挑吧,恕帝林爷爷我就不奉陪了。再说了,现在外面魔族虎视眈眈,如果要塞内部再起什么纠葛纷乱的话,那很傻了。帝林虽然想夺取权力,但倒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从前线逃难下来的人流不住的涌入瓦伦,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坏消息:魔族倾师百万来战,远东全体叛军都投靠了魔族,方劲战死,十几万民军被全部歼,黑旗军瓦解了,指挥官明辉失踪,… 帝林尤其关切的是zhōngyāng军军团与秀字营这两只部队的消息,却没有人能告sù他两军的确切去向。有人在远东大公路上见过zhōngyāng军的大部队在向东行进,目的地“要不是杜莎行省就是得亚行省,不过谁管得了那么多!”至于秀字营,根本就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行踪。有个士兵言之凿凿的宣称他在远东叛军的队列里看见了秀字营的兵马,说秀字营已经全部投靠魔族了。帝林当即赏了他一个巴掌,叫他滚蛋。 一个星期过去了,魔族的大部队并没有象料想中那样迅速的出现在瓦伦城下。帝林和林冰都为此迷惑不解,但却实在为此高兴:有了两个星期的时间准备,瓦伦要塞会强大到敌人连碰一碰都是十分危险的。 瓦伦要塞是紫川家族――也是人类――抵御魔族最重要的堡垒,是绝对不容有失的。dìdū方面也明白这个道理,王师征集令频频发出,诸侯武装、地方守备队从最辽远的边城被调集前来,特别是在瓦伦周边的几个行省――他们明白如果瓦伦被破的话,他们会是最首当其冲的遭受残暴的魔族军团蹂躏的――更是不遗余力得连童子军和老人合唱团都给派了过来。 一个星期以内,瓦伦城中蚁集了近二十万人类部队,这里面包括了来增援的各地武装守备队和贵族私人武装,还有从前线败退下来的士兵,而且新的部队还在不断的赶来。帝林以总军法官(监察军官在战时就是军法官)的身份下令:从远东前线败退下来的官兵,无论原来是属于哪个部队,全部在瓦伦接受重新编组。敢继续向西后退一步的,格杀毋论! 尽管两人相处得并不是很好,但是林冰实在很感谢帝林的到来:当时几乎所有的军法督战官都有种喜欢干涉部队指挥权的倾向。他们常常滥用自己的权限,在具体的作战指挥上对着指挥官们指手画脚的。而帝林这个最大的军法官头目却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从不逾越权限一步。有他在,远东军中的军法官们安静了很多,乖乖的不做声了。 不但这样,在林冰需要的时候,帝林确实也是说到做到,非常的合作。象现在的瓦伦要塞中虽然集中了数目高达二十万的大军,但这些部队却大多是各地贵族和诸侯的亲兵武装。对这些部队的协调,实在是个很烦人的事情。那些贵族指挥官一个个眼高于顶,部队军纪涣散,闲得发慌的士兵们在城市里游手好闲,常常干些偷鸡摸狗、酗酒闹事、打群架的勾当。林冰去劝那些指挥官们严加管教部下,他们却根本不把林冰这个副统领放在眼里:“怎么着?老子是来增援你的,给你帮忙的,难道你还想命令我不成?” 更麻烦的是,这些初出茅庐的贵族指挥官们个个傲气十足,以为自己是紫川云或者卡缪再世,纷纷向林冰提出各种足以“一夜之间杀光百万魔族的好提yì”。林冰听得哭笑不得,跟他们说:“魔族出动百万之师,必不能持久作战。我们只要守稳了要塞就算是赢了。” 但年少气盛又立功心切的贵族指挥官们根本听不进去,一个个各行其道,纷纷要去实行他们的“绝妙好计”去了。好端端的大军给他们弄得军心涣散,四分五裂。 林冰没办法,只得把情况告sù帝林,请他帮忙。 帝林什么也没说,当天就把那群贵族军官们召集,说总监察长要跟他们训话。大家在校场上呼啸的寒风中苦苦等候五、六个小时,帝林却迟迟不出现。直到太阳快下山了,他才施施然批着毛皮大衣踱出来说:“解散!” 第二天,贵族军官们在寒冷的校场上吃西北风,帝林在装有暖炉的屋子里吃西北烤鸭。 第三天下起了大雪,一打血统高贵的人裹着狐皮大衣在风雪中哆嗦得象片叶子。由于天气太冷,帝林根本就懒得出去了,天黑以后马虎的派了个传令兵过去跟那群“冰棍”说:“帝林大人让你们解散。” 贵族军官们叫苦不迭,有人抗议,说这是故意刁难体罚,是对他们贵族尊严的侮辱。 帝林冷笑着:“有谁对命令有意见的?站出来让老子看看。”他一边说,一边慢丝条理的剔着牙齿,鸡汤实在太腻了。 没人敢站出来给“老子”看。那些骄傲的贵族指挥官可以不买林冰这个副统领的帐,但是却不能无视整个紫川家族监察系统的最高首脑的分量。他不但是此地军衔最高的官员,还是拥有战事决断权的最高军法官,可以先斩后奏甚至斩而不奏。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修罗王的外号可不是白得的。这个好杀嗜血的家伙单在dìdū流血夜的那一晚就杀人数以万计――在dìdū,直到现在大人们还拿帝林的名字吓唬那些爱哭的小孩――死在他手上的高级官员不计其数,现在添你几颗脑袋还不是是小菜一碟。 几天不到,贵族军官们就受不了了,纷纷找出各种理由来请假: “我病了!” “我爸爸病了!” “我老婆生了!” “我家的小猫生了!”… 监察长阁下笑眯眯的批准了他们请假,但是,“你们可以走,你们的部队可得留下来!”林冰重新委派军官指挥他们的部队,统一了部队的指挥权。几天后,从dìdū派来的增援的兵马也赶到了,粮草和武器也运送来了,大批的民军和溃兵在帝林铁碗的统治下重又变成了一个个坚强的部队…一qiē都进行得很顺lì,眼看着在自己的努力之下,瓦伦要塞一点点变得强大起来,帝林却依然感觉不到丁点轻松:眼看魔族的前锋都已经快出现在瓦伦城下了,在撤退回来的部队中却一直没有斯特林和紫川秀二人的身影。他为此心急如焚,夜里不得安眠。 ; 第六节 恶魔帝林 从一月十四rì开始,有从得亚、伊里亚两行省过来的大批难民进入瓦伦。他们告sù林冰:这是有组织的撤退,奉的是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林冰知道帝林对斯特林的消息很关切,立即通知了他。 帝林询问了许多难民,但大多都只是知道斯特林大人已经到了得亚行省一带。至于以后到了哪里,那就没人知道了。帝林很是焦虑不安,这时远东军法处的一个军法官来报告:“斯特林派来一个中队的卫士,将明辉大人移交给了我们。大人要不要亲自去审讯他?” 帝林只是去看了明辉一眼,看到他那副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几乎吓得成了白痴了。连帝林都懒得跟这个倒霉的家伙为难了,说:“将他好好照顾,不许虐待了他。”比起明辉来,他更感兴趣的是押送明辉的队长,吩咐说要见他。 不一会部下回报:队长已经给林冰大人请去了,问要不要等他回来就把他叫来? 帝林想了下,说不必了。他自己去了林冰的办公室,敲下门,轻轻的走了进去。除了林冰外,办公桌的后面还有好几个远东军的高级军官,面对着一个身着zhōngyāng军制服的青年军官正在说着什么。有人见到帝林要起立行礼,但帝林轻轻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了问话。他自己也找了张椅子在墙边坐下旁听。 问话好象正进行到关键处。那个身着zhōngyāng军制服的青年军官说得面红耳赤的在争辩着什么:“…林大人,您误解了。我们送明辉大人回来是执行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有斯特林大人的手令为证的。zhōngyāng军没有孬种的!我们是执行任务,不是逃兵!您不应该这样对待我们!” 林冰叹口气:“你误会了,小伙子,我们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刚才不过是想确认一下罢了。好了,现在――”她发现帝林坐在墙边了,眼睛一亮,停顿了下。后者对她使个手势,她微微点头下,继续说:“――我们进入正题:你走的时候,斯特林打算要干什么,你知道吗?他要去哪里?他打算撤退吗?” 那个青年军官笑了:“林冰大人,您这就问得奇怪了:斯特林大人要干什么,我们下面的人怎么知道?” 林冰一时气结。幸好,在她著名的火暴脾气发作之前,那个军官已经赶紧往下说了:“不过当我们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很奇怪的事情:大人在审讯魔族的俘虏。然后,部队刚刚歇下,马上就又有命令下来,说集中准备出发。师团长们都已经集中了开秘密会议。” 林冰:“出发?去哪里?干什么?” “听有人说是在杜莎行省,不过具体我们也不清楚。秘密会议以后,军官们都怪怪的,有好几个高级军官托我带信给他们家里的人,其中有秦路和文河几位大人…” “信都在哪里了?”帝林第一次出声发问。 青年军官回头看了一下帝林,看到他黑sè的军法官制服有点诧异,却因为不知他的身份没有出声回答。 林冰出声说:“这位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你也应该知道,他是你们斯特林大人的好朋友了。回答他的问题吧。” 那个军官不情愿的回答:“都在我身上了。” 帝林冷冷说:“都交给我。” 青年军官出声抗议:“我答应了秦路将军。我是要亲手交给他们的家里人的,就算你是军法官,也无权检查高级军官的家信…” 帝林“霍”的起立,走到门口拍拍手:“来人!”附近值勤的几个宪兵应声进来。 林冰也急忙站了起来:“帝林大人,不必这样,我们好好劝说他就是了,大人…” “搜他的身!”帝林指着那个zhōngyāng军军官说。 宪兵们立即如虎似狼的扑上去,那个军官被几个人合力按倒在办公桌上,拼命挣扎咒骂:“你这个混帐!我是家族军官,你无权这样对我!我要告你的…”一个训练有素的宪兵顺手抽了他几个耳光,他不出声了。宪兵们不一会就从上衣的口袋里找出了几封密封的藏得很好的信件,交给帝林。 帝林把信放在手里掂掂,翻看下封面:“至吾妻秦路”“拜托请亲手交给我的女儿梨沙文河旗本”、“请交dìdū公园路四十八号收”等等台款。帝林示意宪兵们将那个军官带了出去,然后哼了一声,一点不客气的动手撕封口。 林冰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大人,您这样做,犯法的!” “犯法?我就是法律,犯什么法?”。他把信件统统的抽了出来,一张一张地仔细的看,看完一张就递给林冰一张:“看不看?” 林冰犹豫了下,还是接过了信件,也看了起来。 信件内容并不是很长,里面充满了抒情的感伤和悲壮的忧郁,可是帝林和林冰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们专门挑那些有实质内容的语句看。在秦路副统领的家信中有一句话让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斯特林大人说,我们要出发去杀大魔神皇。所以,亲爱的,如果…” 两人对视一眼,一qiē都明白了:为什么魔族这么多天竟然没动静?为什么远东的难民竟然可以安然不受阻挠的进入瓦伦?为什么魔族竟然放过了这么大好的机会没有攻打过来?…发生了的这一qiē的怪事,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魔族的主力已经都给斯特林军团拖住了。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瓦伦要塞换得了最宝贵的时间,换来了千万平民的得救… 林冰肃然起敬:“斯特林大人真是伟大。” 帝林恨恨的骂道:“笨蛋!” “他拯救了几百万平民,拯救了瓦伦要塞,也等于拯救了整个人类世界…” “所以我说他是笨蛋!”帝林破口大骂:“几百万贱民的命算什么?拯救国家靠的是军队!他把自己和家族最jīng锐的部队都送进了死路,愚蠢之极!他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啊?我呸!笨蛋一个罢了!” 帝林越说越气,连手指都气得发抖:“还有紫川秀那个蠢货,我敢打赌,他一定是和斯特林泡在一起了!大蠢带小苯,猪屎教大粪,两个蠢得半斤八两!活腻了不会拉泡尿把自己淹死了算了?还连累那么多人!去杀大魔神皇?猪!你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左加明啊!” 林冰骇异的看着这位监察总长阁下。她印象中这位镇定而冷漠的人从没有过如此的失态,甚至已经不顾自己的风度和监察长的身份,骂得就象个赶大车的马夫似的,尖酸又刻薄。 帝林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一边吆喝:“哥普拉,备马!把我们的人集合!带足六个星期的粮草,还有过冬的帐篷!他妈的,哥普拉,你这狗rì的死哪里去了?还不快去办!三个钟头后出发!” 林冰一下子追到门口:“大人,您要去哪里?” “废话!我找那两个笨蛋去了!要塞就拜托你了!” 林冰大骇:“大人,你疯啦!城外到处是魔族,你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帝林没有回头搭理她,大步开走。 林冰一下子追上去拉住他:“帝林,你这是自杀!你刚才不还说:他们的行为非常愚蠢吗?” 帝林脚步不停,恨恨的骂道:“没错!他们是两个蠢得无可救药的笨蛋!” “啊,是啊!那你还…”林冰一把扯住了他:“你给我站住!” 帝林惨淡一笑,秀美的脸容上出现了一丝凄婉:“我是第三个笨蛋。” ※※※ 一月十五rì的下午,帝林从瓦伦出发,目标是远东的杜莎行省。所带三万多兵马,全部是一式迅捷的轻骑兵。他们以前在远东军服役时候就曾跟随帝林一直打到了魔族王国的纵深,可以说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特别关于和魔族作战,他们经验十分的丰富。又大多是出身远东本土,熟悉当地的地形和风土。在他们的向导下,帝林军团专门走那些不为人知的山路小道,避开了远东大公路上滚滚而来的魔族大队。大军前面广派斥候,小心翼翼的前进。一路隐秘行踪,队伍里用布包裹了马蹄,对士兵们下达了噤口令,还则采取了昼夜颠倒的行军方式,白天士兵们躲在密林中宿营休息了,晚上天黑下来以后大队人马才偷偷摸摸起程。 帝林尽量谨慎,采取了这样的行军方式,这样可以躲过了大公路上魔族和叛军的大部队,但对于那些星散各地山野的叛军的游勇、散兵、斥候,要想完全的避开,那是做不到的。遵照帝林的命令,大军一路开来,在队伍前三十里就广派了斥候和前哨。碰上了过百上千的大队,帝林军立即隐蔽或者避开;至于那种无计无数的几十的小部队,帝林部队的前锋都是经验丰富的打丛林战的老手,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往往都能先于敌人而发现目标。而那些毫无jǐng戒松松垮垮的魔族、叛军小队,往往只有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已经给上千的人类骑兵包围了。眼看突围无望了,他们很少有殊死抵抗的,只要人类骑兵吆喝两声“投降不杀。”大多都是兵不血刃的给解除了武装。这时候帝林往往要亲自问上几句口供才把下令把他们杀了,尸体往路边的密林里一扔,估计十年以内都不会有人会发现的。 帝林大军是取道伏名克行省的小路,经古迪撒行省一路过去。尽管帝林已经是尽量挑选那些人迹罕见又难以行走的道路前进了,但是还是要经过不少偏僻的村落还有那些山林中劳作的村民。大军过境,想要完全的做到不惊动、不留痕,完全瞒过他们的耳目,那是几乎不可能的,而且这一带的居民都是同情叛军的,也难保里面没有叛军的探子。帝林下令:“见人杀人,过村屠村!决不放走一个活口!” 就因为这个命令,无数的惨剧开始了。在冬季寒冷的夜晚,沉睡的村舍一片安宁的寂静。突然,黑暗之中响起了一片鼓噪之声,马蹄轰隆,大群的人类骑兵闯进村舍。村子里的青壮年早已经奔赴前线,只剩下毫无抵抗能力的各种族妇孺老人,睡梦中突然惊醒的村庄啼哭、哀求,人类指挥官高声喝令:“不要放走一个活口!”到处是惨叫、哀号,血流汩汩,尸首遍地…。 在那个罪恶的五更之天,帝林的军队经过哪里,哪里便立即被鲜血给淹没。无数安静祥和的家园,刹那时变成一个个火海,那些曾经生气盎然的村舍,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天亮时分,只剩下一股黑烟缈缈,还有那婴孩断断续续的啼哭声,有气无力。洁白的大雪无声的飘落,悄悄的,悄悄的,把这一qiē掩盖。战争的铁蹄,就是如此蹂躏着无辜的人们。 ※※※ 昼伏夜出专门抄难走的小路前进,还得顾及着一路灭口。采取这样的行进方式,现在帝林足足用了十二天才到了得亚行省,这里距离杜莎还有两天的路程。而平时走远东大公路的话,从瓦伦到杜莎也不过需要七天时间而已。但这样做也有好处的:帝林军团一路过来,居然没有被敌军的大队发现,这几乎算是个奇迹了。 但是在以平原地形为主的得亚行省,帝林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完了,部队刚从山地出来,马上就措手不及地遭遇了魔族一只庞大的运粮队,足足有三千多人。 这次遭遇对于双方都是很不幸的。运粮队并非正规的军队,是从魔神王国征集过来的民夫,任务是往瓦伦前线的魔族军队运送粮草,里面只有不到两百人的正规兵押解,见到突如其来的人类的大军,民夫们吓得魂飞魄散,丢下粮车四散逃跑,钻密林藏草丛,帝林的骑兵追都追不上。那批押解的士兵们倒还有点硬气――因为他们知道丢了粮队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的――拼死抵抗到最后一刻,没有一个投降的。 帝林十分的恼火。这场仗打下来,他的唯一收获就是抓到了几百个吓得哆哆嗦嗦的民夫,还有缴获了堆积得山那么老高的一车队粮草。粮草当场他就下令一把火就烧掉了;从民夫的嘴里倒也问出些消息来:在杜莎行省的帕伊城,还存zài着大规模的战事,据说是某个叫斯特林的很凶的家伙还在那里跟我们神族的大军在顽抗着――不过这么丁点的收获跟泄露了行踪的的损失比起来,那真是微不足道的了。 既然踪迹已经暴露,犹如人在绝望之时会自暴自弃一样,他就索xìng大干起来:几百个魔族民夫全部给砍了脑袋。高高的尸堆和燃烧的粮草车队旁边,帝林留下血淋淋的亲笔题字: “给神皇陛xià的一点薄礼,请笑纳。 微臣帝林敬上” 他不再隐蔽自己,再不在深山老林里躲藏。他堂堂正正的挂起了自己的旗帜。大军疾进,毫不停留,士兵们在鞍鞒上打睹,在马背上吃喝,手捧马料喂马。河溪,森林、村舍,一一留在身后。得亚的首府附近,他们遭遇了魔族步兵的守备队,帝林前锋连一口气都不歇,直截了当的扑上去开战,随后杀来的部队紧跟其上。来不及结阵抵御的魔族步兵只得仓皇的打起野战来,这样一个钟头不到,两个团队的魔族步兵全军覆没,没留得一个活口可以回去报信。 帝林大军紧接着前进,迅如风,急如火,快得令得魔族统帅部根本反应不过来:刚刚才得知人类大军的到来,接着就传来了得亚步兵团被全歼灭的消息,又来了粮草队被消灭的噩耗。无数没来得及得到通知的毫无防备的魔族小队一个接一个的被击破,威势就如那狂风清扫落叶,迅雷不及掩耳。 也有不少魔族兵从帝林的大军手里死里逃生,但被及关于人类军队的兵力、人数等细节时候,他们根本就说不出来,嘴里只是念叨着:“黑sè骷髅旗!黑sè骷髅旗!”――光是这面旗帜就足以让这些勇敢的魔族战士jīng神崩溃、不战而逃了!帝林的黑sè骷髅旗,代表死神和毁miè的旗帜! 没有一个魔族士兵会忘jì,就在这面旗帜下,帝林给整个魔神王国带来的灾难。在他疯狂的屠杀中,超过百万的神族居民丧生。他所到之处,繁华的城市化为废墟,美丽的乡村变成焦土,昔rì人烟密集的地区现在只剩乌鸦在盘旋。魔族对于帝林怀有刻骨的仇恨,但也伴随着深深的恐惧。 在魔族王国的民间传说中,最令人恐惧的恶魔就是帝林了。关于他的故事流传着有各种各样的加工版本:帝林是专门吃神族小孩子的肉;帝林专门喝神族美女的血;帝林每天饭前要杀一万个神族,便后也要杀一万个;帝林睡觉被子是拿神族的皮做的;帝林睡觉的床可是拿神族的骨头堆起来的;帝林浑身刀枪不入;帝林有九条命,七个脑袋,砍下一个再长出十个八个来…等等等等。 当然了,根据魔神王国文化部的规定,每个故事的最后一定要附加一个光辉而美好的结局,以显示正义是一定要战胜邪恶的。于是故事的结尾通常是:我们伟大的神皇陛xià受命于天,最终手持勇士之剑出来拯救世界。他与人类的邪恶魔头帝林大战三天三夜,陛xià高喊:“伊木拉撒!”,使出了拿手绝艺,红光(或者白光)一闪,“轰隆”巨响声中,邪恶无比的魔头帝林终于给消灭了!于是善良的神族人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走村窜户的说书卖唱的艺人都把邪恶魔头帝林的故事作为最后的压轴戏表演,这是最受欢迎的节目了。文化程dù不高的魔族居民们听得津津有味,蹉吁不已,并且深信不疑。 但是不幸的是,这样正统的民间故事也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后遗症。在头脑简单的魔族士兵脑子里,逐渐形成了这么一个定见:能打败邪恶帝林的,也惟有我们举世无双的神皇陛xià!也就是:在授命于天的陛xià出手之前,没有是那个恶魔的对手,其他什么的勇士、强者、名将、伟人…最多只配做恶魔的牺牲品,更不要说我们了。 灰水河的西岸响彻一片恐怖的喧嚣:“九条命的怪物、吃小孩和女人的魔头、刀枪不入的鬼怪、冷酷无情的恶魔,世界上最恐怖最可怕的怪物…帝林,他来了!”魔族士兵是勇敢的,为了他们尊敬的陛xià,他们可以悍不畏死,一往无前。但是对于恶魔帝林的恐惧,在他们内心深处实在已经根深蒂固,几乎到了迷信的地步――就象对鬼神、天地的恐惧一样,这是种实在无法用勇气所压抑的恐慌。想起就要和那个传说中的恶魔对阵,几乎没有人不感觉到绝望的。 小股部队慌成一团,慌慌忙忙跑去跟大队会合;大队的部队又惊惶失措,赶紧化整为零藏进了深山老林里不敢冒头。有些勇气可嘉的魔族指挥官说要跟帝林决一死战,命令刚下来,一半的士兵就当了逃兵,另一半就闹哄哄的要搞兵变;大家你跑到我这里,我又跑到你那里,慌成了一团,不知道到底哪里是安全的。 那些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叛军部队眼见如此,更是有样学样。一夜之间,驻扎在灰水河西岸的十多万蛇族、半兽人的混合部队竟然一哄而散。叛军士兵们赶紧跑回了自己的村庄里,丢下武器拿起生锈的锄头,一副老实巴结的样子,声称:“我们是最最忠于紫川家族的良民了!”道路两旁的半兽人、蛇族、矮人族村庄都跪拜迎接人类军团的过境,不用说就自动上缴了粮草和村里的宝贝:一块很漂亮的骨头、三只脚的蛤蟆啊、还有在他们看来是美若天仙的半兽人“美女”(黑得跟块煤似的,身高接近两米,脸上还长着很长的毛) ※※※ 除了第一天的战斗,帝林军团竟然再没有遇上象样点的抵抗,马蹄一路不受阻拦的踏过空荡荡的叛军营帐,毫不费力的将它接收。前锋一直挺进到了灰水河的西岸,与云浅雪统帅的围城大军隔河相望。在这里,隐约可以看见帕伊城的一点影子。 但是在援军和帕伊城的中间,却隔着数目超过百万的强大的魔族叛军联军。目光所及,都是魔族军yīn森的阵型,五颜六sè的帐篷,延绵几十里的戒备森严的工事防御… ; 第七节 尽管云浅雪已经极力封锁消息了,但是帝林的到来还是给东岸的围城大军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各种小道消息在军中不胫而走:“帝林来了!” “他带来了人类的一百万大军!” “我们去攻打瓦伦的四十万前锋已经全部完蛋了!” “天哪!听说那个帝林抓到我们的人都要一口一口的生吃呢?” “谁说不是哪!我都亲眼看见了:帝林早上起来就吃我们十几个神族清蒸的,中午要吃咱们十来个神族小炒的,晚饭又吃咱们十来个神族煮汤,据说他晚上还要吃夜宵!你说这吓人不?” 在第一次征讨战争中,云浅雪就曾与帝林遭遇过,他自己是当然不相信什么“帝林是恶魔、帝林是怪物”之类的无稽之谈,但是指挥官的想法却不等于千万部下的想法。尽管他一再向部下灌输这样的正确观点:“帝林是很优秀的人类将领,但并不是怪物,并非不可战胜,刀砍枪刺,他也一样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亡的。”但是功效却并不大,部下们表面上点头如许,背后又窃窃私语传诵帝林大魔头法力无边、神通广大的故事了。 魔族与叛军大营军心浮动,一rì三惊。常常莫名其妙的有人大喊了一声:“他来了!”整队整团的士兵们立即被吓得四散逃窜。在叛军那里,每天晚上都有大批士兵企图逃跑被抓到的。云浅雪不得不狠狠的杀了一批逃兵,但是部队的军心仍然极不稳dìng,叛军部队的惊惶情xù甚至也传染给了魔族的正规军队,士兵的逃亡势头不但没能遏制,反而在正规的魔族军中也出现了逃兵――对于开战以来一直战无不胜的魔族军队来说,这简直是不能想像的。最绝望的时候,云浅雪甚至考虑过是不是要撤军来避开帝林强势的兵锋。 得知云浅雪的苦恼,作为监军的魔族二皇子卡兰一笑,拍着胸口说:“都交给我吧!” 他神秘兮兮地召集部下们,宣称神皇陛xià料事如神,掐指一算就预料了恶魔帝林的到来,并特意交给他“皇家法宝”――一大叠看起来很像草纸的东西,其实也是草纸――专门用来克制帝林魔力的。现在,“是该法宝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卡兰祭起了香坛,一片香烟渺渺中,只见卡半仙手持桃木剑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阿爸爸是你老母、你老母是爸爸他爹啊、姨母拉杀拉肚子要吃泄立停啊、胃疼要来四大叔啊!”)――神族的几十万官兵屏息围观卡兰王子作法,心中充满了敬畏。 最后,卡兰殿下作法完毕,一身汗水淋淋的。他把“法宝”烧了,纸灰分别倒进了很多坛酒里面,每个士兵都分了一碗。冬天里烧酒下肚,大家都觉得肚子里面有一股热气正“腾腾”的升了上来。 卡半仙很严sù地说:“这就对了,法宝起作用了!大家不用再害怕魔头帝林了!” 神族的战士们有了正气护身,于是立即勇气倍增,对战胜邪恶的帝林有了必胜的信心!士兵们吵嚷着要立即过河去与帝林军团决战,决心要为家乡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尽管军队有着这样高昂的士气,但是统帅部却迟迟没有下达开战的命令,主要是因为作为全军统帅的云浅雪还在迟疑不定。自从上次与帝林的一战后,云浅雪就已经在为与帝林再次相遇做准备了,对于帝林指挥的历次战役,他倾注了极大的jīng力来研究,得出一些结论来。 说起帝林,世人往往都提起他的好杀与残酷,彷佛他除了残忍以外就没别的能耐了。云浅雪认为,其实好杀、残酷只是帝林一个特点,只是这个特点太过于显著了,以至掩盖了帝林在用兵方面的光芒。其实,帝林是个十分全能的将领,无论是全军统帅所必须的运筹帷幄,还是实战的指挥和战术运用,他统统jīng通,而且也不缺乏克服战场上种种危险的勇气。无论在哪个位置上,他都可以非常胜任。 他jīng通所有的作战方式和手段,但尤其擅长主动进攻,其动作迅猛如雷如电,用兵之犀利有如刀锋,而且不择手段、不按常规,敢冒巨险,大胆得叫人匪夷所思。 仅仅从这些来看的话,似乎可以得出结论了:这是个十分大胆的赌徒,常常喜欢孤掷一注,只是由于运气好,才没有把家当一下子输光罢了。而云浅雪则从中发现了其中更为深层的东西:帝林十六岁出道,亲自指挥的大小战役不下几十起,竟然没打过一次败仗。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同样凶险的政坛上,他都同样的无往而不胜。如果说他仅仅是个赌徒的话,那他的赌运真是好得没法解释了。 经过进一步的研究帝林的历次战役,云浅雪发现了对手的真正可怕之处:他具有惊人的洞察力,善于看穿事物的内涵而从不为其繁杂的外表所迷惑,一下子就能抓住那些最本质的东西,无论如何凶险迷离、错综复杂的战局,他都能轻轻松松的掌握,局面越为混乱,越为凶险他就越高兴。 这个看似冒险的赌徒,却是个出奇谨慎的家伙。他的每一个步骤和决定,看似冒险,其实往往都是jīng确的计算和慎重的考虑后的结果。对于可能发生的一qiē危险,他自信可以安全地解决,从不做超出实力范围以外的冒险,也从不打无把握的仗。 斯特林号称紫川家的第一名将,他勇猛、善战,他所指挥的铁骑军团,在平原上横冲直撞,无人能挡。但斯特林有原则,有感情,会冲动、也会犯错――很明显的,这次斯特林和zhōngyāng军留下来掩护平民的撤退就是犯了个非常大的战略错误。而帝林却绝不会犯这样的毛病。 在战场上,他冷静得有如棋局中一流的棋手,只相信冰冷的逻辑和事实,思考就如同数学一样的jīng确,不掺加个人感情。为求得胜利,他可以像毒蛇一样冰冷、残酷,毫无感情,又像狼一样的凶残、卑鄙,不择手段。云浅雪想,这是个毫无破绽、也绝不会犯错的对手,从这点上,他比斯特林更为可怕。 帝林军团在灰水河的西岸扎了营,与云浅雪的围城大军隔着结着薄冰的河面相望,视力好的士兵可以透过冬rì的薄雾看到对方的旗帜飞舞。彼此敌对的两军相距如此之近却相安无事,这实在是非常罕见的事情。 虽然灰水河是远东第一大河,而且河上还结有一些薄冰,但这些并不足以阻挡强悍的魔族军队步履。在帕伊一带,魔族具有压倒xìng的兵力,他们不但足够围城,还足以打援。如果对手是别的指挥官,云浅雪早就毫不犹豫的挥师渡河迎击过去了:三十万大军将分三路出击,一路正面强攻吸引对手注意,另有两路从下游和上游区域悄悄渡河,断绝敌人后路,从敌人侧翼出现,分进合击,然后三路大军合围,以强势兵马压过去,对方必然崩溃! 然而云浅雪不敢。对手不是别人,是恐怖的帝林,冷酷的帝林,同时也是算无遗策、从不犯错的帝林。如此高明的对手,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只带了那么点兵马,就敢于与自己隔江相望,他到底凭的是什么呢?又有些什么样的yīn谋呢? 清晨,云浅雪登上了高台,呆呆的观望河对岸,看着河对岸的帝林大营忙忙碌碌,士兵们匆忙的进进出出,喂马、凿冰打水、煮汤、吃早饭,集合,cāo练、休息、士兵玩耍嬉戏,有人在河里打水烧开洗澡,有人放风筝,有人饮马……一直看到太阳落山。 云浅雪揉着疲倦的眼睛: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夜幕降临,他坐在高台上冥思苦想:对方就如同任何一个普通军营rì常的生活一样,一qiē都非常的正常而且自然。这正是最大的不正常。一百万的神族大军正在对他们虎视耽耽,他们怎么能这样从容不迫,这样的不慌不忙? 云浅雪苦苦的思考。他试图分析帝林的行动,就象他平常所习惯的思考方法一样,他先把所有的已知资料都摆了出来:1、帝林的目的很可能是前来为斯特林军团解围。 2、帝林的兵力并不多。 3、我军实力雄厚,一次野战就能叫帝林全军覆没。 4、帝林明明知道以上2、3两点,还是不远千里,故意跑来向自己挑衅。 云浅雪苦笑。无论怎么分析,从上面的那些资料上来看,他就只能得出三个可能:1、帝林活腻了。 2、帝林疯了。 3、帝林有恃无恐,他另有诡计。 前两个可能是不可能的,立即给排除了。但所谓诡计到底是什么呢?看不出来。云浅雪绞尽脑子,思考得痛苦不堪。自负聪明过人的他,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智慧的贫乏和不足…… 就在云浅雪苦苦思索的同时,他的部下(一群勇气过剩而智慧不足的魔族将领)纷纷前来提yì:“大军立即渡河,一战将对方葬送!” 面对这群思虑浅薄、鼠目寸光的家伙,云浅雪真是头疼。他不得不引导将领们进行深层次的思索:“对手不是别人,是帝林,是我们王国的头号大敌,紫川家族名将中的名将!大家想想,他会那么蠢,送上门来让我们一口吃掉吗?他的行动包含了什么诡计呢?会不会设下了什么圈套呢?” 大家都觉得云浅雪说得很有道理,都在认真的思考起来,只有头脑简单的鲁帝――他一直不甘心自己竟然成了那个可恶的小白脸的部下――还在不服气地吵嚷着:“管他什么诡计,他既然送上门来了,我们就一口把他吃掉不就得了!”结果云浅雪不得不生气地把他赶了出去,然后拍着桌子给会议定下了方向:“我们不是要讨论对方有没有诡计的问题――诡计一定有,必定有!只是我们现在还看不出来。我们要讨论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诡计?” 只要会议的主持人有了决心,往下的进行就会很顺lì了。魔族的将领们纷纷提出各种骇人听闻的想法来:1、帝林军团带来了毁mièxìng的可怕新武器。 (“听说人类有所谓的魔法师,魔法大炮一炮可以轰死几万人……” 云浅雪怒吼:“那他还在等什么?”) 2、帝林军团的士兵个个全部是左加明王的师弟、或者剑圣拉欧的师傅。 (“想想看,三、四万个左加明王、拉欧加在一起,可以轻yì毁miè整个魔族王国再加上魔界本土……” 云浅雪:“我情愿他先毁掉你这个猪脑袋!”) 3、整个灰水河的河水都给帝林变成了易燃的黑油,只等我们一渡河他就点火。 (云浅雪:“你每天喝的都是黑油,怎么到现在还没死?”) 4、对岸看似平坦的平地,其实帝林军团已经埋伏了无数的机关和陷阱,有几十个万人坑在等着神族的大军踩上去。 (云浅雪:“这种天气,土地都给冻结了,我给你一万人,你倒试试给我挖一个万人坑出来?挖不出我先把你坑了!”) 神族将领们充分发挥了想像力,编造出一个又一个吓人的假设来,最后连他们自己都听得毛骨悚然。还算好,总算没有人敢旧事重提,扯出帝林大魔头法力无边的故事来。 唯一比较有可能的想法是:“目前我们所看到的部队只是一支强大部队的斥候,他们只是个诱饵,有强大的后援埋伏在附近,只等我们的大军一渡河,他们就突然杀出来,中途将我们拦腰截断,前后歼灭!” 云浅雪和绝大多数将领都赞同了这个观点,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那支“强大的后援部队”到底埋伏在哪里呢?大家面面相觑:冬季严寒,树叶已经大多脱落了,能藏人的地方实在不多,更不要说能藏得下几十万大军的了。 将领们纷纷表态:“不能轻举妄动,给敌人可趁之机!” 云浅雪很是欣慰,经过他的一番教导,魔族的将领们终于成熟了不少。他给会议做总结:“对!我们要谋定而后动,先把敌人的底细摸清,不动则以,一动手就让他万劫不复,死无葬身!” 遵照统帅部的指示,大批的斥候队伍被派出,魔族和叛军的探子们沿着灰水河的两岸来回奔走,到处搜索。rì落以后,他们大多无功而返。统帅部认为,这是搜索得不够细心的缘故。第二天,统帅部又加派了人手充实斥候队伍,搜索的半径也更加扩大了,但还是一无所获。最后,侦察兵们得到了死命令:“找不到敌人的伏兵就不用回来了!” 一连三天的时间,魔族的侦察兵们顶着寒风,冒着大雪,忍饥挨饿。遵照命令,他们要在平地上找出一只不存zài的部队来,实在辛苦。冰天雪地里,他们来回穿梭于风雪中,没吃一口热食,也喝不到一口水,渴了就只有从地上捏一团雪进嘴里慢慢融化解渴。他们不眠不休的工作,兢兢业业。地上的每一块石头都给他们翻过了三遍,查看了树下的每一只蚂蚁的身份证(如果有的话),还给天上飞过的鸟都编了号。发现了一行浅显模糊的脚印能叫他们欣喜若狂,然而最后都沮丧的发觉这个脚印是自己或者同伴一刻钟之前留下的。 三天以后,最严密的搜查也宣告失败了。斥候队长拿人头向云浅雪保证:“方圆两百平方公里以内,找不到第二只人类部队。如果有的话,那这支部队必然是会隐身术的!” 这三天的时间里,云浅雪憔悴了不少。这几天,帝林大营的动向非常的诡秘,安静得反常,而反常的安静往往是惊人风暴之前的预兆,很明显的,帝林想要动手了!云浅雪为此担心得每晚夜不能眠:帝林有备而来,潜伏良久,已经把我军的情形摸清了,不动则以,一动必然石破天惊! 云浅雪十分的担忧,他昼夜苦思帝林到底有什么诡计yīn谋,却百思不得其解。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可怕打击,他严禁部队的出击,紧密的收缩部队,防止给帝林逐个击破。但他更担心的却是给那支行踪不明的诡秘部队袭击,重蹈上次被袭营的惨剧,他担心得夜不能眠,半夜里常常爬起来去查岗,辛苦得白头发都出来了不少。最后,他破釜沉舟地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出了两百公里这个范围,就算帝林有伏兵也来不及救他了! 七八o年的二月三rì,结束了五、六天的僵持,三十万魔族和叛军联军分三路渡河,气势汹汹的向河对岸的帝林军营扑杀过去,顺lì的完成了合围,把帝林的大营包围得水泄不通,却没遭遇任何抵抗。 大营里静悄悄的,不见有人放箭,也不见有人出来抵抗。 云浅雪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等他命令,卤莽的鲁帝已经带了五千敢死队先冲了进去,只听见里面魔族兵一阵惊人的喧嚣,云浅雪大叫:“不好!快撤出来!” 半晌,出乎他预料的,鲁帝居然带着安然的带着人马出来了。他破口大骂:“兔崽子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云浅雪呆住了,不信。他亲自带了兵马入内,只见空荡荡的大营,一片狼籍。倒塌的帐篷,遗弃的物品、木片、碎纸,满地都是。 就在昨天半夜,帝林已经偷偷摸摸的带了兵马,悄然离去了。 云浅雪不可思议张大了嘴巴,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一甜,一口殷红的血吐了出来。 他痛心不已:自己竟然被帝林的空城计给摆了一道,又输给他一次!但是,有个问题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帝林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到这里,却打个晃就走了。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帕伊城,黄昏。望着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敌人营帐,斯特林统领轻轻叹了口气,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疲惫感。他本来是寄希望于魔族军队的不耐久战自己撤离的,但现在看来,这个希望是要落空了,被包围已经是第九天了,魔族兵马毫无撤退的迹象。 他正要离去,视野中忽然一件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灰暗的天空下,布满了高高飞舞的风筝。奇怪的是,放风筝的不但有人类方面的士兵,连魔族的阵地上都飞舞着好些风筝。 “怎么回事?”斯特林指点着城头上己方阵地上几个正在放风筝的士兵问。 随行的文河师长不经意地解释说:“可能是这几天太无聊,士兵们找点事情玩耍吧?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加强纪律控zhì的。” “不是这个。”斯特林低头沉吟说:“现在并不是放风筝的时节,我也没听说过魔族那边有放风筝的风俗。为什么两边的人突然玩起了同样的游戏呢?很反常啊。你给我叫个人过来问问。” 文河心中很不以为然:有什么反常的?两边的大兵无聊透了,放放风筝有什么稀奇的?想归想,他还是对一个正在闲逛的士兵喊:“你,过来!斯特林大人问你话呢!” 士兵吓了一跳,赶紧跑近来立正:“报告大人,我是zhōngyāng军第七师团第三大队第五中队第……” “好了好了,”文河不耐烦地打断他:“没人对你是第几小队的感兴趣。” 士兵的脸涨得通红。 “让他说完。”斯特林温和地说。 士兵感激地看了斯特林一眼,再次大声报告:“禀报大人,zhōngyāng军第七师团第三大队第五中队第一小队中士掌旗官李季向您报告!” “李季士官,”斯特林不动声sè地向文河旗本瞟了一眼,接着说:“现在,我有件事情想问下你,士官。” “愿为大人您效劳!” “我看到这里有很多人在放风筝,不但我们的人放,对面……”斯特林指了一下魔族的阵地:“……也在放。你能告sù我这是怎么回事吗,李季士官?” 李季咧开嘴巴笑了:“大人,这再简单不过了:前两天,不知哪里飘过来好多断了线的风筝,有的落到那边,有的落到我们这边,大伙闲着也是没事,就拿起来放着玩玩。那边的魔族兵也有样学样,跟着我们放――就这么回事了,大人。” 斯特林点头:“谢谢了,中士。”当李季敬礼想离开时候,斯特林忽然又叫住了他:“中士,能不能帮我个忙,找一个风筝过来让我看看?” “当然可以……哦,不,愿为您效劳,大人!”他离开,很快地跑步回来了,递过来一只风筝:“大人,您看!” 斯特林和几个高级军官凑近去看。这是一个用木片和薄纸扎得非常简陋的风筝,军团副长官秦路在旁边笑着评价:“这手艺可不怎么样啊!” 斯特林把风筝翻过来,看到这面的纸面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到来身军令今援如密rì无可七三五十之一二惟有持去了坚。”他眼睛一亮,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低声说:“快给我一只笔,一张纸!”声音有点沙哑。 随行军官赶紧按吩咐办到。斯特林又低着头考虑了一下,在纸上急速地写着。写着写着,他又抬起头问李季:“中士,还记得风筝是从哪个方向飘过来的吗?” 李季想了一下,指了一下:“那边吧!” “西边?你肯定?”斯特林语调中有难以抑制的兴奋,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众位高级军官面面相觑:大人这是什么了?为一个破风筝这么激动? 秦路疑惑地出声问:“大人,您……?” “没什么。”斯特林指点着纸面上那行莫名其妙的字句:“从右到左,跳两个字读一个字,你试试。” 秦路犹豫着,结结巴巴地开始读:“坚――持――二――十――七――天……” “坚持二十七天,援军到。”斯特林一口气读了出来。他抬起头环视各位军官: “诸位,援军已经到了。是监察总长帝林阁下来了!”他尽量想平淡,但声音却不受控zhì地颤抖着。 ; 第八节 鸦雀无声,一片寂静。等军官们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这个好消息一个钟头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帕伊城,饥寒交迫的士兵们一个个激动得泪流满面,不但是为了可以生还的希望,更重要的是他们感觉到:“为了保卫国家,我们忘我牺牲,我们浴血奋战,身陷重围,我们并没有被抛弃!家族还在尽力的营救我们!远方的亲人还在极力的营救我们!” “大人,”勤务兵轻轻叫醒了睡得很轻的瓦伦要塞司令林冰副统领:“今晚的值班军官要见你,他说情况很紧急。” 林冰一下子就清醒了,坐了起来:“让他等等,我就到。”从一月十rì起,当得知魔族开始对人类大规模进攻之后,她睡觉就没脱过戎装,总是穿着军装和衣就寝。她只是匆匆梳理了头发就出门了。 在门口肃立等候的不但有今晚的值班军官,还有林冰的副手阿特兰红衣旗本。看到林冰从容不迫的身影,他眼中流露仰慕的神情。林冰给部下们的感觉永远的是那么从容,即使在现在这样半夜里突然被人叫醒,她也不显一点狼bèi,衣着和举止照旧是邵么的优雅而无可挑剔。 阿特兰敬礼,很简洁地说:“大人,打扰您休息了。值班军官报告,魔族那边有情况。” 林冰扬扬眉:“他们要偷袭吗?”她望向今晚的值班军官。 “不像是。”阿特兰犹豫了下,yù言又止。林冰有点惊讶,印象中阿特兰是个很爽快的人。最后他还是说了:“大人,很难描述。最好您还是亲自上城看下?” 现在正是午夜两点,正处于冬季最寒冷的季节,白雪飘飘,北风呼啸。林冰诧异的看了看阿特兰,发现后者的脸sè非常认真。 她点点头:“好的。”心底下暗暗发誓:如果没有任何情况的话,她会把这个胆敢打扰她美梦的家伙亲手打下十八层地狱。 寒风凛冽,尽管已经穿了厚厚的冬季军装,但是在衣服遮蔽不到的面庞和手指处,风刮过就象针剌般的疼痛。一路过来几乎没碰上什么人。踏着台阶上的薄冰,两人一路走上了城头,林冰的护卫们跟在后面,举着摇晃的火把照路。昏黄的城头火把下,值勤的守夜哨兵冻得缩成一团,一见到他们的到来就立即跳起来敬礼,身子不受控zhì地哆嗦着。在有些哨岗,他们还碰上了些哨兵已经睡着了的。这时候林冰就会很不客气的朝那个倒楣家伙的屁股上猛踢一脚。看着值班军官目瞪口呆的样子,阿特兰解释说:“这样是为他好,睡着了就危险了。” 远远看去,东面城头上什么人也没有,一片漆黑之中,薄冰和堆雪在反shè着荧荧的雪光。林冰还没有走近,黑暗中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站住,午夜星光。” 林冰和阿特兰都一愣,跟在他们后面的值班军官已经抢先回答了:“卡妙。”林冰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暗哨在盘问口令。 几个全副武装的弓箭手从城墙避风的黑暗中出现,见到是林冰,赶紧敬礼:“大人!” 林冰回礼,很真诚地说:“各位辛苦了。”她望向阿特兰,他赶紧给她指点:“大人,看那个方向,一片光亮的那里。” 林冰转身,举目远眺。在无边的一片白茫茫雪地,漆黑之中,显眼的一片火光通明。那正是魔族大营的方位。红红的火光之中,可以看见好多黑黑的影子在晃动着。虽然距离很远,但还是能听见顺风传来的那一片喧嚣,依稀能辨认出里面混杂着魔族兵的呐喊、军官的喝令、马蹄声、兵器的铿锵声等杂音。 生怕她不明白,阿特兰还在一边给她解释:“大人,那不是篝火的光亮,篝火不会有那样的亮度。”林冰点点头,她已经看出来了,原来误以为是篝火的那一片光亮,原来是熊熊燃烧的冲天大火。 林冰转过头来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阿特兰解释:“大概二十分钟前。我观察了大概五分钟,马上就去报告您了。” 林冰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半夜里魔族大营突然失火了,你们怎么看?” 值勤军官和阿特兰还有那几个哨兵对视一下,都没有出声。林冰皱皱眉头,催促他们:“说啊!” 阿特兰鼓足了勇气:“大人,我认为是那是我们的友军正在突围。他们对魔族发起了夜袭,现在正在冲击魔族的封锁线,而且人数还相当的多。” 在魔族对瓦伦要塞刚形成封锁时候,断断续续的有许多没有及时撤退的人类军民试图冲过魔族的封锁线进瓦伦来,但成功的很少。第二天的清晨,围城的魔族兵总是得意扬扬地把失败者残缺的尸体丢弃在瓦伦城外的空地上,以此向守城的人类军队示威。到后来,突围的人类军队已经越来越少了,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了。 沉默之中,一个弓箭手提出反对意见:“也有可能是魔族想引诱我们上当?”他的声音很小,彷佛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 值班的军官责备他说:“为了引诱我们上当,他们烧掉了他们的半个营地?” 阿特兰喊道:“大人……”他不知如何说好,只能焦急地看着林冰。 林冰疲惫的抹了一把脸,没有出声。在这个时候,她是多么希望身后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存zài,在眼睛主人嬴弱的身躯里,却拥有当代最伟大的灵魂。在他注视下,无论做什么她都充满了信心,只要有他在,无论什么样的困难都可以克服…… 哥应星大人啊,如果你还在的话,您将会做怎样的决定呢? 林冰抬起了头,说:“下命令给部队,立即出城接应友军!” 最寒冷而漆黑的凌晨,瓦伦守军对城外的魔族阵地发起了猛烈而突然的进攻。踩着松软的积雪,人类步兵排成十几列散兵线向魔族阵地跑步着推进,他们手上的火把在黑夜的雪地上整齐地排成了一行又一行,十分壮观。 因为天气严寒,魔族在前沿并没有安排有多少部队,夜间巡逻队出来稀稀落落象征xìng地shè了一阵箭,远远地看到人类骑兵马刀上的反光,弓箭手马上就逃走了。他们不傻,在这种漆黑的夜里,弓箭几乎毫无用处,弓箭手碰上了快速冲锋的骑兵那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顺着撕破的口子,人类军队快速的突进。林冰亲自领队,向着火光最明亮的地方杀去。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到魔族的任何抵抗,那些零星的魔族小部队一见到是人类的大军马上就吓得落荒而逃。进展得太过顺lì反而让林冰怀疑这是不是魔族的圈套。特别是在一些应该驻扎重兵的营地都是空空如也的。他们的军队到哪里去了?林冰开始狐疑了。 幸好她的疑问马上得到了解答:在魔族军的中军大营里,一大片成百上千的营帐都在燃烧,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漆黑的三更天际,明亮得如同白昼。在燃烧的营帐之间,两军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藉着火光,林冰看到了令她震撼的一幕:几千手持长矛盾牌的魔族步兵组成了散兵线和方阵防御。队列的前方密密麻麻地树起了无数锋利的刀枪和盾牌,远远看去,一片金属反光让人毛骨悚然:这座活动的刀山剑林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死亡陷阱! 在营帐之外的yīn影中,大群的人类骑兵从黑暗猛然跳跃而出,高举着马刀对魔族的队列发起了冲击,却一个接一个在几步之外被魔族的长矛刺穿、挑倒在地,惨叫连连。后续的部队奋不顾身地冲上,前赴后继,有许多骑兵甚至就像存心要自杀一样以极高的速度撞入了那一片刀山剑林之中,以身体为后续的部队当盾牌,以血肉之躯在魔族可怕的队列中砍开一条道路,殊死而猛烈的攻击就像那汹涌的波涛浪cháo般的一波接着一波连续不断! 一片混乱嘈杂,震耳yù聋的杀喊叫声、临死的惨叫声、断了腿的战马躺在地上在悲惨地嘶叫,马刀砍在盾牌上冒出了点点火星和震耳的嗡嗡声,受惊的战马长声嘶鸣着拖着受伤的骑兵到处乱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魔族伤兵被马蹄践踏发出惊人的惨叫,当林冰所部到达时候,地面上已经满是尸骸,情形就如同地狱修罗场般的惨烈。 林冰面sè发白:印象中不知有哪支人类部队是这般的勇猛和悍不畏死,以至于连善战的魔族军队也被他们压制得步步后退?她马上命令自己部下从后面对魔族发动攻击,接应突围的友军。 腹背受敌的魔族方阵顿时大乱,整个队列一点一点的被压向两边后退,最后干脆就散开了向两边逃跑,防线中间的薄弱部分一下子给冲垮了,大群的突围骑兵就从那个被冲垮的口子里冲杀了过来。 林冰跃马上前,高声问道:“请问突围的友军是哪路兵马?” 应声迎面上来一彪人马。在几十名黑衣骑兵的簇拥下,一个骑兵平静地回应道: “是我。”在他的头顶上,一面黑sè的大旗迎风习习作响,犹如和夜sè混为了一体,以至林冰先前竟然没发现。 林冰倒吸一口冷气:“监察长大人!” 第十三章孤身犯险 七八o年的二月七rì深夜,当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重又看到安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家族监察总长时候,她吃惊得像是看到了一条史前恐龙。 上个月的十五rì,帝林不听她劝阻,率部强行出发救援斯特林,打那以后就没了音讯。在魔族和叛军遍布的沦陷地区失踪超过二十天,林冰以为帝林和他的三万多人马早完蛋了。从心底,林冰确实为帝林这位年轻又有才干的高级军官丧命感到些惋惜,但更令她发愁的是如何向统领处报告帝林的死讯。前来督战的家族监察总长竟然死在自己防区,尽管自己确实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阻止,但是要解释给dìdū听并且让他们相信自己对此完全没有责任,耶是很难的。所以,当她看到帝林军团安然地返回时,她真的感到非常的高兴。 “大人,您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林冰由衷地说。 帝林点头致意:“多谢了,林副统领,多谢你接应。” 他望望四周,周围已经再没有抵抗的魔族兵了,但是远处的交战声还不断地在传来,林冰的部下还在追击溃逃的魔族军队。他跟林冰说:“冰阁下,我们刚才遭遇的只是敌人的部分兵马,魔族统帅凌步虚的主力兵马正在朝这里过来了,我们还是先撤吧。” 林冰点点头,胜利的喜悦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她自己也清楚,现在的胜利只是因为突然袭击打了魔族个措手不及,如果真要在平原上与魔族主力正面开战的话,光靠自己带出来的突击兵马和帝林的残兵,那是远远不够的,而且现在也没必要冒险与魔族决战。 赶在凌步虚的部队赶到之前,林冰下令打开了瓦伦城门,迎接帝林的兵马进城。她与帝林并肩巡视在瓦伦城头,看着下面的兵马鱼贯而入。林冰转过头来问帝林:“监察长大人,我发现一件事情很奇怪的:贵部怎么没有运送伤员的后军医护队的?” 帝林摇摇头:“我的部队没有伤员。” 林冰睁大了眼睛,道:“贵部在魔族沦陷区作战长达二十多天,竟然一个伤员都没有?” 帝林淡淡说:“在伏名克行省,为了加快部队速度,我把伤员和失去战马的士兵都给丢掉了。” 林冰一震,停住了脚步。 帝林走出了两步才发现,转过身来:“怎么啦?” 在帝林的眼神和表情里,她看不到丝毫开玩笑的痕迹。凝视着帝林冰冷的瞳孔,她只觉一阵不可抑制的寒意从心底升上来。 林冰并非迂腐呆板的绝对人道主义者,她也相信有时候,是必须要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拯救全体的。但是做到像帝林这样的……林冰摇摇头。想到在伏名克行省的公路边,被丢在雪地里等死的那几千伤员那惨绝人寰的哭号和哀求声……她的手指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帝林转过身去,他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但他并不在意。对这件事情,他也不觉得有任何愧疚、忏悔之类的感情。因为当时必须这样,所以他就这样做,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件很自然而平常的事情。当时只有赶在魔族指挥部有组织地调集兵马前来拦截之前,逃回瓦伦那才是他们的唯一生路。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跑、冲、跑、冲、跑…… 这简直是一个噩梦。远东大公路上,帝林的轻骑兵疯狂的奔驰,把伤员和落马的同伴统统丢在了后面,就犹如那凌空的饥饿秃鹫在逃避猎人的追杀,他们一路冲关夺卡,凶猛的砍杀将各处的魔族jǐng备部队打得纷纷慌了手脚逃散。等得魔族终于纠集了足够数目的大军回头过来时候,帝林大军只留下一阵尘烟黄雾,转瞬已消失在远方。 纵使这样,虽没有遭到大规模有组织的拦截,但与星罗密布的敌军队伍却还是不断地遭遇开战,而且在越接近瓦伦的地区,敌军兵马就越为密集。特别是最后瓦伦城外突破魔族封锁的那一仗,知道只有击垮敌人才是自己唯一的生路,骑兵们对魔族密集的队列发起了疯狂而绝望的冲击,却因为凌步虚部队善战骁勇,他们的步兵尤其顽强,以弱势兵力死命的抵抗,帝林军苦苦不得突破。幸得林冰的及时接应,不然等凌步虚亲自调集主力包抄过来的话,帝林恐怕就得全军覆没了。就算这样,帝林军团出发时候的三万多人马,现在能够安然回到瓦伦要塞的只剩下了两万,其中大部分的伤亡都是因为这一仗。 帝林简单扼要地把一路的所见闻情况给林冰介绍了一番。 林冰面sè凝重。魔族军势的强盛超过了她的想像。她明白了,现在压在她肩头的责任是多么的沉重。一旦瓦伦失守,百万魔族长驱而入,人类将再无可抗。她沉默的点头,询问:“大人,您的意思是?” “目前来说,依靠军事力量来拯救斯特林和zhōngyāng军,那是不可能的。”帝林说: “拯救他们的唯一希望,并不在帕伊战场,而在dìdū。而且要快,他们撑不了多久的。――林副统领,有件事情我想麻烦你,你能否帮我准备一辆去dìdū的马车,最快的?” “啊,马车?”帝林的话题转换得太快了,林冰一时反应不过来。 帝林皱了皱眉头,把话再说了一遍:“我要一辆最快的马车,几个最好的车夫rì夜替换,还有,派前哨通知沿途驿站准备替换的马匹。要快,马上。” 林冰吃惊之下,却没有再问,马上就去办了。持有她手令的前哨刚刚扬尘出发,帝林连衣裳都没有来得及更换就坐进了马车。林冰小小地吃了一惊,她没想到是帝林亲自回去,劝阻说:“大人,您一路过来已经很辛苦了。路途劳累,不如先歇息下,或者派个部下回去处理算了?” 帝林摇头:“事情很复杂,非我走一趟不可。而且,时间就是生死线,我也不放心交给别人。”他点头向林冰致意:“谢谢了,林副统领。”扬声喊:“出发!” 车夫一扬鞭子,在辘辘响动声中,马车开始出发了,后面跟着一队骑兵在周围护卫着,一行人从西门出了瓦伦。 此时,天sè还没有发亮,东方隐隐发红。伫立在原地,望着车队扬起的风尘,林冰细细咀嚼着帝林的话语,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对帝林离去她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从瓦伦要塞到dìdū,一路所经过的乡乡镇镇,村舍城市,到处都已经响起了jǐng钟,活着的人都拿起刀剑,准备抗击入境的魔族毁miè者,连最偏远的乡村都自发的组织了自卫团前来集结。道路上尘土飞扬,不时可见大队新募集的民军士兵在行进。他们大多是乡下贫苦的农民,身着破旧的褴褛衣裳,手中还是拿着简陋的铁叉锄头当武器。从外表上,比起几个月前那批制服笔挺、武器闪亮的正规贵族兵马,他们显得非常的简陋而寒孱。民军的队列寂静无声,沉稳而肃杀,只有赤脚的步子踏在泥路上沙沙做响的声音,士兵们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嘴唇紧抿着,流露出坚毅和决心。 帝林仔细观察他们,以一个沙场老手的眼光,他对士兵们的气质很是满意:这正是帝林一直在寻觅的、那种沙场决胜所需要的气慨。但是这种气慨,在几个月前的紫川王军中,却是没能见到的。在如今的生死存亡之际,帝林才终于将它寻觅到了,这使得他感到了一点欣慰,感觉到人类并非已经完全地绝望,似乎还存zài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一行人rì夜兼程,毫不停留。当帝林以及随行人员进入dìdū城门时候,已经是二月十一rì的的深夜了。 往rì宁静和祥的dìdū,现在已经处处充满了战争即将到来的紧张痕迹,jǐng戒森严。城外到处是军队的营帐,白茫茫一片。连城畿的大路两旁都随处可见熟睡中的士兵躺着。从旗帜和服装上看出,那些部队大多是从西部边疆抽调回来的边防军,他数了数,单是他所看到的兵马和番号就不下五、六个师团的兵力。整个dìdū早已军事化戒备,城门卫兵严厉的盘查过往行人,帝林让护卫们出示了远东副统领林冰的手令,证明他们是来自瓦伦的信使队伍。他不敢公开自己的真正身份。dìdū城现在已经处于罗明海的控zhì之下,自己身边只带了这么百来个护卫就公然进城的话,未免太过冒险。 一行人路过市中心的大广场时候,游行的队伍堵住了街道。从车厢的窗子里观察,可以看到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举着火把和各种各样的横幅正从面前走过,标语上写着:“打倒魔族,抵御侵略!”、“远东是我们的圣战!”队伍里大多是老幼妇孺的平民,也有不少是身着制服的军人,一个个神情悲愤。 队伍前面的高台上,有个老头子在声嘶力竭的好像是在进行着什么演说:“……夺回我们的土地!士兵们,挺起胸膛投入血战!魔族兵已经近在眼前!勇敢的进攻,将敌人粉碎,就像我们的祖先曾经做过的那样,你们将会证明……” 这时候街道出现了一个空隙,马车开始行驶,下面的话听不清楚了,只听见游行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万岁!”、“打倒魔族!”、“进攻,进攻,夺回远东!” 车声辘辘中,帝林压抑了内心的愤怒,安静的闭上了眼睛,心里想:“蠢货!你们难道就看不出来吗?离开了瓦伦要塞的庇护,对于魔族的任何主动攻击,都将是极其愚蠢的自杀行为!如果我们的军队在远东平原上被消灭掉了,那我们就失去了最后的抵抗力量。整个人类种族将被灭绝,我们的文明将被毁miè,我们的子子孙孙,也将世世代代沦为魔族的奴隶!” 马车停住了,有人掀开车帘探头进来说:“大人,到了。”帝林睁开了眼睛,下了马车,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他眼前的,正是前任总长遗留给他独生女儿紫川宁的庄园。 当紫川宁在熟睡中被佣人惶恐的叫醒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小姐,外面来了很多兵。”迷糊中,紫川宁过了半天才明白了佣人的意思,匆忙穿好衣服抄起把剑赶到了客厅时候。 前门的走道上一片明亮,影影绰绰,到处是神情肃杀、手持火把照明的士兵,他们的军靴气势汹汹在名贵的地毯上留下了鸟黑的脚印。一队身穿黑sè制服的宪兵正把卡丹挟在中间往外走,宪兵们的动作很是粗鲁,推推攘攘的。 ; 第一节 紫川宁看到,这个寒冷的冬晚,卡丹身上还只是穿着睡衣,可以想象到她是刚从睡梦中被士兵们从被窝里抓起来的。自己的佣人们手足无措的在一边围观,神情惊惶,没有人敢上去阻拦干涉。 看到这种情况,紫川宁只觉得一股怒气陡然从胸口升起。她几步抢到门口,堵住大门,向士兵们喝到:“站住!” 领头的一个小队长很粗鲁的喊到:“小妞,让开!再吵我们连你也――”他突然说不下去了,一把冰冷的剑已经逼在他面前,紫川宁秀发略微蓬乱,眉峰蹩紧,眼睛中却shè出逼人的寒光,低沉着声音说:“听着,我是紫川远星的女儿,紫川参星的侄女,家族的下任总长――紫川宁!你打算连我也怎么样,恩?” 她的话语冷森,其中充满了腾腾的杀气,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吓得那群平rì刀口舔血的汉子们都不由自主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小队长惊惶地后退几步,赶紧下跪行礼:“下官不知紫川小姐身份,多有冒犯!请小姐恕罪。”跟着他,齐刷刷一客厅的兵都跪了下去,齐声说:“请小姐饶恕。” “起来!”紫川宁沉声发令,看到那些士兵如此的害怕自己,她心里隐隐倒也有几分得意。她问那个诚惶诚恐的爬起来的小队长:“是谁下的命令让你们过来抓人的?” 小队长支吾着:“这个――这个――”在紫川宁逼人的目光审视下,他低下了头,却没有出声。紫川宁目光扫shè四周,士兵们纷纷低头,躲开她的目光。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在几个举着火把的士兵簇拥下,帝林微笑着出现在门口。他刚才一直在门外,不出声的看到了整个过程,心里暗暗骂自己的部下:“全是废物!这么多人居然给一个小姑娘吓倒了!”本来他是不想出面的,这下也没有办法了。“ 紫川宁有点愕然:“监察长大人?” 跟着士兵们一样,帝林也下跪得了个单膝礼:“下官监察厅帝林参观宁小姐。 好久不见。小姐一qiē还好?“ 紫川宁压抑了怒气:“还好。监察长大人请起。”看在他是紫川秀大哥的份上,紫川宁的口气已经和缓了很多,词锋却仍旧咄咄逼人:“大人不是已经出发去了远东了吗?今晚怎么突然带了这么多兵到我家来抄家抓人?莫不成了找紫川宁犯了什么罪,要劳动大人亲自出马?” 帝林鞠躬表示歉意:“下官万万不敢冒犯小姐万金之躯。我们要找的人只是魔族的公主卡丹。只因为事态紧急,刚才已经是深夜了,下官不敢叨扰了宁小姐,所以才没有通知小姐。下官已经吩咐部下务必不可惊动小姐,谁知他们笨手笨脚的还是冒犯了小姐。实在非常抱歉,就请小姐看在他们卖命厮杀的可怜份上,饶过他们一条小命,下官回去一定好好将他们军棍责罚!” 紫川宁微微出了一点气,问:“你们为什么要找卡丹?” 帝林飞快的瞟了一眼被士兵夹在中间的魔族公主,后者一直安静的听着,脸sè有点苍白,神情却很恬静,仿佛面前两方争论的事情根本与她无关。 禀报宁小姐,不久前魔族大规模进犯人界,现在我们与魔族王国已经处于全面战争状态,这样的话,卡丹殿下的身份也从宾客变成了我们交战国的人质了,是我们整个紫川家族的敌人了。“ 紫川宁最怕的就是帝林说这句话。她柳眉一挑,反问:“那又怎么样?” “小姐,在目前的紧急状态下,我们需要对卡丹殿下来加看管。防止其逃逸。 另外。下官也觉得,把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安置在小姐家中,也对小姐的安全极为不利。从这几点考虑,下官认为有必要给卡丹殿下换一个居住的地方。“ 紫川宁大声说:“卡丹xìng格十分温顺,不会给任何人构成危险,她也不会逃走。” 帝林微笑:“宁小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魔族生xìng狡诈凶残,您可不要给她的友善伪装给蒙骗了。”他脸上笑着,心里去非常的不安,自己在dìdū城内不能停留太久,否则难以逃避罗明海的耳目。现在已经给这个横里插来搅事的紫川宁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他鞠身说:“小姐,这些事情请交给臣下处理就好了。下过一个魔族女子,小姐不必为此劳神费心,夜已经很深了,请小姐还是回去歇息吧。”使个眼sè,宪兵们又开始粗鲁的推着卡丹往外走。 急切之间,紫川宁忽然想到了个理由,喜出望外说:“帝林大人,卡丹是统领处交于我看管的重要人质,你要带走她可以,但请先拿出统领处的书面命令来。” 紫川宁知道现在的总统领罗明海与帝林势同水火,是绝对不会给帝林签发什么“书面命令”的。她满心欢喜,以为这下就可以难倒这个可恶的帝林。 却不料帝林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敏捷,连想都不想就说:“那就麻烦小姐先出示统领令您看管卡丹的书面命令,如何?” 紫川宁瞠目结舌,当时总统领杨明华一时心血来cháo,再加上几个统领起哄,大家故意作弄紫川秀而把卡丹交给了他看管,是当面吩咐的,根本没有签发什么命令。 看到紫川宁发呆的样子,帝林心头暗笑,说:“既然统领处没有正式命令说要您看管卡丹,那她现在还是无人临护。既然这样,就让监察厅来看管此女子吧。 麻烦小姐,请您让路。“ 作为家族的未来继承人,紫川宁地位高贵,受人尊崇。尽管她为人随各可亲,但骨子里已经养成了一股子傲气,不容忤逆。从没有人敢这样公然违背她的意旨! 因为愤怒,她的脸已经变得嫣红,横剑当胸,坚决的挡住了门口,低沉的说:“帝林,你无权带走卡丹!” 帝林也动了微怒,也有点担心:这样纠缠下去何时完结?他整理一下衣裳,正sè说:“下官是监察总总长,手掌整个紫川家族刑律和司法权,战时兼信总军法官,有临时决断权!” “我是紫川家族的总长继承人,难道你想以下犯上?” 突然间,马长嘶一声,车子一下停了下来。卡丹坐立不稳,险些给摔倒,幸亏帝林手疾眼快,一把扶稳住了她。帝林怒道:“外面的,怎麽回事?” 车夫喊说:“大人,有人挡住我们的去路了!” 帝林愤怒的探出头去,却看到自己的前面的长街上大概二十步开外,火把传动,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把道路堵得严严实实。帝林知道情况有变,一个呼哨,身後的护卫立即围了上来,将车厢保护得密密麻麻。帝林回头吩咐卡丹说:“待在里面,不要出来!”卡丹镇定的点了点头。 帝林这才放心了点。队伍前面的哥普拉匆忙的跑近身来,说:“大人!” “怎麽回事?是哪部分的人马?冲我们来的?” “不知道,大人。他们有的穿军服,有的是便装,看不出身份来。” “你把咱们的旗号亮出来,叫他们让路!” “是!”哥普拉回到队伍前面,扬声喊道:“监察总长帝林在此!误会的话,请借过!”他把身份挑明,希望对方有所顾忌。 对面的人群毫无反应,手中火把的火焰摇晃著,霹雳啪啦的燃烧。 帝林马上就明白:这次绝对不是什麽误会了。哥普拉又回到了帝林的身边,喘著粗气说:“大人,他们不肯让路!”压低了声音说:“大人,我们马上派人去向治部少求援吧!” 帝林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骂道:“笨蛋!”如今的dìdū,戒备森严。自己的仇家虽多,但敢於并且能够在这种情况下纠集大批人马前来拦截自己的,除了罗明海以外以外还有谁!哥普拉竟然提yì向罗明海部下的治部少求援,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帝林跳下车来,好整以暇地斜睥著拦截的人群,一副漫不在意的样子,脑子里却在急速的思考:自己被出卖了!究竟是谁通知罗明海的?林冰?不会,她坐拥重兵,如果想害自己,在瓦伦城里多的是杀自己的机会,而且时机抓得这麽准,她办不到。紫川宁? 也不会,这样做等於害死了紫川秀,她不会那麽傻的。对了,紫川宁家里的仆人中肯定藏有罗明海的jiān细!自己怎麽就这麽蠢,当时竟然没有想到:像紫川宁这样身为未来总长的重要人物,罗明海怎麽会不在她身边安几个耳目?太愚蠢了,还在那耽搁了那麽久,足够他调遣人马来拦截了! 若是往常,帝林倒也不怎麽害怕。对方那边的人虽然多点,自己的部下也不是易与,若实在不行,靠自己的身手,若只想脱身的话,量他们也拦不住。但现在问题是自己这边有个不会武功的卡丹,她是关系紫川秀与斯特林xìng命的重要人物,是绝对不能落入罗明海手里的!怎麽办,怎麽办? 一瞬间工夫,他脑子里转过了千条万条计谋,却没多少行得通的。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他小声的吩咐哥普拉:“通知弟兄们,抄家伙准备上!我打头阵,你专门负责保护卡丹的车子,她掉了一根毫毛,我要你脑袋!” 哥普拉咬著牙说:“大人,您就只管放心吧!” 两边人马慢慢的接近,直到靠近到相隔十步,大家一起停下了脚步,狠狠的逼视著,毫不示弱,企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帝林发现,拦截的人马比他预料的多出许多,长长的火把布满了整个长街,怕不有三两千人。帝林的眼皮一点点的跳动著:这麽多的人马,自己可不一定有把握杀得过去,而且前面也不知道有没有更多的埋伏人马。 他试探著向前稍微迈进了一步,他对面的人的手马上闪电般伸向剑柄,帝林的宪兵们立即统统以手按剑。刹那间,几百个人的手一起按到了剑柄上。现在他们就等著一个约定的暗号、一声号令,马上就会攻了过来了!气氛剑拔弩张,十分的紧张,激战一触即发。 帝林方的背後传来急速的马蹄,帝林心神一震:“不好!在我们的後面,罗明海也安排了埋伏!”却发现对方的睑sè也是同时大变。 蹄声激扬,从长街的黑暗中飞快的奔驰出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骑手,帝林认出她是内务处的红衣旗本李清。她越过马车,冲到对峙两方的中间空地大声喝令:“总长有令,不得动手!傅令:著监察总长帝林立即入总长府见总长!”这时侯跟在她後面的一队禁卫军骑兵这才赶到,排grén墙挡在了两方人马的中间。 对面的人群起了阵sāo动,看到气势汹汹的李清红衣旗本和禁卫军的骑兵,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却没有散去,依旧停留在原地。 街道旁一楝房子的二楼,罗明海正站在窗户的边上眺望著。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把街面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面sè变幻,正在犹豫:这是个杀帝林的难得机会。 但现在的情形,要杀帝林就必须先攻击总长的亲信李清和禁卫军的队伍,这样会引来总长什麽样的反应,他实在无法预料。 “总长有令:不得动手!”李清红衣旗本大声的把命令再宣读了一遍。她清叱一声,禁卫军骑兵们齐齐掉转了马头,对著拦截的人群亮起了锋利的马刀。人群不由自主的向後再退了几步。其实从人数上说,李清的人马和帝林的人加起来,也是远远少於拦截的人。但是李清的禁卫军代表的却是总长的权威,代表著整个紫川家族最高首领的意志。 攻击他们的话,就等同於造反作乱了,这样从心理上给了人群很大的压力。 罗明海闷哼一声,下命令说:“叫他们撤。”既然李清敢於摆出这种不惜一战的气慨,说明总长的意志是非常的坚决的。再不走的话,酿成流血冲突就难以收场了。 人群中,不知哪里响起一个声音:“撤!”大群气势汹汹的拦截者面朝著帝林,一步步的向後退,彷佛是生怕给帝林的人马偷袭似的,直到走到好远,他们才转过身去。 大群人退cháo般渐渐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帝林轻轻的吐一口气。他欣赏的看著李清。平时那麽文弱贤淑的一个弱质女子,关键时刻敢於单身冲入即将混战的人群中,高呼:“总长有令!”帝林赞赏的是她那种为执行命令而万死不辞的气魄和胆sè,这就是在男子中也是少有的。 李清已经下马走近了。帝林很郑重的向她道谢:“清阁下,救命大恩,实在无以为谢!” “不敢当。”李清汗水漉漉,脸sè苍白,看来她刚才也是紧张得可以的了。 她露出一丝笑容:“下官不过是执行命令职责罢了。何况,以大人的武功高强,他们也未必能伤得了您的。大人不必多礼的。” “不,清阁下太客气了。我还是欠你一条命的,他rì必当回报。”帝林还是坚持这麽说。 李清不好意思的笑笑,红晕上脸。帝林不觉想:“斯特林的这个未婚妻还真是漂亮呢!有才有貌,这样的人才配得起斯特林啊!” 两人并肩而骑,马车和部队跟在後头十几步开外。 帝林问李清:“听说总长要召见我?我刚回来,总长就知道了?” 李清一笑,委婉的回答:“大人,您刚回来,罗明海不也知道了吗?” 帝林一笑,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总长的耳目绝对不比罗明海的要差。又问:“不知总长召见下官有何事,清阁下可知道吗?” 李清笑而不答,帝林马上就明白,她是知道,但不肯说。她绝对忠心於紫川参星,是不会透露任何与他有关的情报。帝林转换了话题,“我去远东已经有好多天了,不知dìdū情形有什麽变动没有了?元老会最近在干些什麽?” 果然李清马上就回答了:“元老们?听说他们正在研究一个议案,名字就叫《会议发言程式的修改和增补的若干细节的讨论的安排的意见》,已经讨论了四天了,现在正在进行第五次表决。” 帝林吃惊:“魔族军已经大规模进攻了,难道元老会还不赶快研究如何应付魔族的方法?情况如此紧急,应该马上下达全民备战令了,立即强制召集义务军了。” “那有什麽办法?我们的元老们忙啊!谁叫魔族军进攻没有预先预约,让元老们好在rì程上安排呢?”李清的语气温和,词锋却十分的辛辣:“何况我们还有瓦伦防线呢,保卫紫川家族千年不倒的要塞,我们的元老急什麽?” 帝林不觉多看了李清两眼。以前他一直觉得她只是个能干的文职官员而已,没想到她还有这麽丰富的思想和锐利的词锋。他想想也好笑:怎麽我这些兄弟的未来老婆,个个都是这麽厉害的?幸好林秀佳跟她们不一样,不然我只好上吊了。 “那西边的――我是说流风家的那边,有什麽动向吗?” “开始我们也很担心这个问题,但是魔族进攻後不久,流风霜就在习冰城发表声明,宣布魔族是全人类的大敌,她将支持紫川家抗击魔族军队,流风家军队绝对不会趁人之危的,请我们放心。还说若紫川家有需要的话,流风家还可以派军队参战支援的。流风霜是很可怕,但是听说她还是一向说话算数的。至於她说派军队过来助战……”李清笑笑:“我们总长说:”霜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您还是不用客气了吧,那怎麽好意思呢?‘“帝林也笑。他细细的思索刚才的话,流风霜作出这种表态一点不奇怪。这样不但站在人类的角度从道义上站住了脚,也符合流风家的利益。尽管大家是世仇,但如果这个时候流风家敢抽紫川家的後腿牵制紫川家兵力,搞不好魔族就会破瓦伦关而出,那样不光紫川家完蛋,流风家也完蛋。――不过流风霜嘴巴上说得好听,”全力支持“,又不用她出一毛钱,只需站在那里冷眼看著紫川家与魔族拚个你死我活。可悲的是己方,明知道是被人利用当盾牌了,却一点办法没有,只能乖乖的接受流风霜的”好意“。 引发帝林深思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按照常例来说,发布这种代表整个国家的声明,应该是由流风西山或者别的zhōngyāng官员发布的,而且应该是从流风家的首都远京发出的。 但现在却由流风霜这个前线指挥官,在前线习冰城来发布。她这个越权的行为,中间可有什麽奥妙呢?这是否意味著:流风家族首屈一指的重兵大将流风霜,现在已经dúlì成系统了?或者说,这表明著流风家的远京zhōngyāng王权已经严zhòng衰弱,再也无力节制她了呢? 帝林一路推敲著,一行人已经到了总长府门前。 他吩咐哥普拉:“一定要严加看管卡丹!她有什麽闪失,我要你脑袋!”哥普拉一口答应下来。帝林还是不放心,担心哥普拉手上的兵力太弱,若有人来抢卡丹,他挡不住,於是又向李清请求帮忙,李清也应允了,抽调一队禁卫军过来听从哥普拉的指挥。 办妥了这些,帝林这才放心地进去见总长紫川参星。 帝林在会见室外轻轻的敲下门,里面传来紫川参星低沉的声音:“进来。” 帝林推门进去,小小的吃了一惊:一个月不见的工夫,紫川参星原来斑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皱纹加深了很多,苍老得他几乎不敢认了。他马上明白了,肯定是魔族的入侵,还有家族军队在远东的惨败,使得他身心憔悴。 一见面,紫川参星连寒暄的话都省了,直截了当地问帝林:“远东如今怎麽样了? 瓦伦能不能守住呢?听林冰说你出了瓦伦关,找到zhōngyāng军和斯特林没有?“ 帝林简单扼要地把情况说了一下。当得知魔族军势非常雄厚,斯特林被重重包围住了,紫川参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脸上肌肉抽搐著,皱纹变得更加的深。 接著帝林又说到关於原边防军的统领明辉的败战失职行为,请示紫川参星如何处理。 紫川参星无力的挥挥手:“算了。这不是他的错,那种情况,谁去指挥都会输的。 统领处现在已经死得没几个人了,我们正缺人手。明辉他是有过功劳的,就放他一马吧。“帝林明白,所谓明辉的功劳是指当年紫川参星与杨明华的斗争中,作为边防军统领的明辉当时站到了紫川参星这边。现在轮到紫川参星来报答他了。 帝林低头应声:“是。那监察厅就不对明辉提起起诉了。” 紫川参星沉重的点点头,问:“帝林,你是打仗的老行家了。你说,我们有没有办法打破帕伊外的围城,把斯特林他们救回来呢?如果是你指挥,你需要多少兵马?你说,我想办法给你筹集!” 帝林摇头说:“殿下,我亲眼看过魔族的主力军列。”帝林脑海中浮想起灰水河对岸,那雾霭中浮现的魔族阵列,庞大又森严,绵延百里,巍峨恐惧,几十里开外就可以让人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压迫力。帝林只在那强撑了不到三天,承受著这股沉重的压迫,即使以他过人的意志力也感觉到几乎要jīng神崩溃了。他实在想像不出斯特林究竟是如何顶过那麽多天的。 “非常的可怕!一旦在平原上与魔族主力正面交战,无论我们投入多少兵力下去――就算我们的远东军、禁卫军、zhōngyāng军、边防军、预备队、民军全都完好无损,再加上流风家的全部军队――都必然以我们人类的一败涂地收场。三百年前毁miè了整个光明帝国的那次灾难xìng入侵,比起现在来,不过是一次小小的sāo扰。 而且远东叛军也站在了魔族一边,使得魔族实力大增,再无後顾之忧!“ “殿下,何况现在,我们实力大损。就是把全部家当都拚上,也不过五十来万兵马。 而且这里面大部分是草草成军的民军,他们是经不住与魔族的野战。到那时侯,流风霜就是派一个大队过来,也可以轻yì把dìdū拿下了。“紫川参星的脸部肌肉松弛了下来。刹那间帝林感到,在这个以老jiān巨滑出名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闪光,但一闪而逝。这位紫川家现任的总长重新掌握了自己,淡淡地问:”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他们死?“平静的声音中,蕴涵著深深的悲痛和无奈。 帝林摇头说:“殿下,其实下官有个办法――起码有个五六成把握!但就怕您不肯同意!” “你说!”紫川参星jīng神一振:“什麽办法?” 帝林飞快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听完,紫川参星一言不发,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踱著步。走了足足五六分钟,他在窗口停住了脚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跟帝林说:“这样做,元老会肯定会弹劾我,我将会成为家族历史的罪人啊,死後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殿下!您不必愧疚!”帝林跪了下来:“请容许下官陈诉几点理由!” “你说。” “第一,在如今的战乱局势,武力与军队是一qiē的关键,只要我们还拥有军队,失去的一qiē将来我们都可以再夺回来的。而zhōngyāng军是我们的最後一只jīng锐部队了,我们无论如何要把他们保住!” “嗯!第二呢?” “殿下,第二,这几年我们经历了太多的灾难。杨明华叛乱、雷洪叛乱、远东叛乱、魔族的入侵、赤水滩、月亮湾……接踵而来。我们已经丧失了上百万的军队了,那都是家族最纯净的血液啊!我们家族现在已经是浑身创伤、鲜血淋淋了,您还要让她与魔族王国如此可怕的敌人搏斗,背後又有一个凶狠的流风霜在虎视耽耽?殿下,我们的形shì实在非常的危险!这样下去,臣斗胆敢言,三年以内,我们必定亡国!那时候殿下您又如何面对家族列祖列宗?”帝林一口气说完,反而被自己的言辞吓住了:“说得太大胆了吧?” 却见紫川参星毫不在乎的挥手说:“说下去!” “是!第三,家族需要休养生息,我们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让我们的母亲重新养育孩子,等候我们的新一代成长。殿下,只要十年的时间,我们将重又拥有两百万军队! 那时候,在斯特林这样的名将指挥下,我们的军队将重返战场,现在我们所失去的一qiē,到时我们将给您一一讨回!“”十年?“紫川参星喃喃自语:”那时候我是否还活著那还说不定呢!“ “殿下,”帝林语重心长地说:“时间与忍耐,是我们唯一的武器。在这十年里,我们内强国政,外息战事,卧薪尝胆,家族必将可以很快的重新强大起来! 您今年未到六十,即使十年以後也不过六十多,正是秋鼎盛之时!愿神保佑您永寿,但即使说,发生了令吾等微臣最悲痛之事,还有宁小姐继承您的位置,她是必然能亲眼看到紫川家族鼎盛光耀之时的!“ “时间与忍耐?”紫川参星慢慢咀嚼著这句话,慢慢转过身来面对帝林。帝林惊疑的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总长。”紫川参星喃喃地说,泪水顺著脸上的皱纹滚下,一滴滴的溅落衣裳:“不管怎样,紫川家绝对不能亡於我手。在我走的时候,我总得留下点东西给阿宁的,不能让她两手空空的做这个总长。” 帝林喜道:“殿下?” “你说的对,就算千秋骂名,那又算什麽?,比起紫川一族的存亡,我个人的荣辱,根本不足道。”一瞬间,紫川参星的眼神变得清澈而锐利:“帝林,就照你刚才说的,放手去办!一qiē责任,由我来背!” 帝林肃容鞠躬:“是,殿下!” ; 第二节 七八o年的二月中旬,远东地区已经出现了一丝天的气息,冰雪已经在消融,冰封的河流一点点的崩裂,大地露出了斑斑点点的褐sè。可以预见,天的到来,已经不是什麽很遥远的事情了。 但在这里,杜莎行省的帕伊地区,对於勇敢的孤城守卫者来说,天还是遥遥无期的,似乎还离得很远很远,这里正处於最严酷的季节之中。二月十七rì,zhōngyāng军迎来了坚守帕伊的第三十个早晨。 像往常一样,斯特林统领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西面城头眺望,看看帝林许诺下的援军,是否已经神奇出现了。也像往常一样,他失望了。目光所及,冬天的灰水河平原,一片白雪皑皑,还有那黑压压的一片,全部都是魔族的阵地和帐篷。 然後他又转而巡视各处的哨岗和防御部队。这个时候各处防区正在进行著交接班,一列列交了班的士兵,拖著疲倦的身躯往营地走去,脚步蹒跚。队列里大家的服装真是五花八门,因为冬季寒冻,士兵们原来的破烂的军服早不堪御寒了,大家把找得到的东西都往身上挂,好多一层御寒保暖。有的士兵连帐篷布、装粮食的麻袋啊、包裹布什麽的都给披上了,看起来十分的狼bèi。 看著部下们走过,斯特林心里真的非常的难过。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都给饿得面露菜sè,走起路来像是幽灵似的。他们辛勤劳累,缺睡少眠,没有吃的,只有饥饿;没有安眠,只有苦战。步兵们举步艰难,他们颤抖的双手只能勉强的持矛握枪。就连在战场上威风显赫的铁甲骑兵们,现在也不过是一群身批铁甲的骷髅罢了。 许多人得了伤寒,却没有了医治的药物,同伴们只能眼睁睁看著病人在痛苦中死去。严寒、饥饿、疾病……这些战场以外的敌人,比起魔族的刀剑更加让人无法抵御,它们无情地摧残著这只疲惫的兵马,使得他们rì益哀弱。 怛是纵使如此,这支兵马仍旧算是整个紫川家族中最jīng锐的部队。每次魔族一上来,军号一吹响,彷如奇迹般的,这支半死不活的部队马上就焕发起了新的活力。那些又病、又弱、骨瘦如柴的汉子们,顿时变得jīng神焕发,眼里闪烁著光芒,迅速的列队成阵,大步挺进,朝著人数比他们多上几倍的魔族兵们凶狠的扑杀上去。那抄刀持矛的狠劲头,那高昂的喊杀声,哪里像出自那些病弱者之口。尽管魔族和叛军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每次交锋,他们都给帕伊守卫者的这股狠劲吓得魂飞魄散,杀得落花流水,气势汹汹的上来,又狼bèi不堪的败退下去。 勇敢的zhōngyāng军将士们,究竟和仇敌鏖战苦杀过多少回合,大家是谁也记不清楚了。单是云浅雪继任指挥官後,二十万人规模以上的大型进攻就发动了二次,更别提那无数次的突袭、夜战。究竟在帕伊城下的每平方米土地里,埋葬了多少入侵者的尸体,又掺入了多少人类勇士的鲜血,那更是谁也无法说清楚的。 七天以前,魔族对帕伊发动了最後一次大规模攻击。魔族统帅云浅雪满以为寒冷、饥饿、伤病这几个有力的盟军,已经帮自己把zhōngyāng军给打垮了,对於这次进攻他是势在必得,单是魔族的正规军他就出动了二十万人马,更别提那无计无数的叛军民团了。他信心十足等著向神皇陛xià报喜了。 但rì落时分,所有进攻团队都给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团队长们哭丧著脸,他们损失惨重,他们最jīng锐的士卒已经丧命沙场。 小小的帕伊城,却依旧巍然耸立。 魔族指挥官云浅雪和卡兰不由相顾骇然。迄今为止,号称大陆最强悍军队的魔族大军所面对的,只是人类的一只孤军弱旅,他们缺衣少粮,他们後继无援。若论其兵马,在一场举国大战中,这点人马不过是一只先锋斥候的实力而已。就是这麽点人马,这麽座并不险竣的城,却足足阻挡了魔族举国大军的主力一个月,使得他们付出伤亡无数,损了六、七员将军,更使得魔族大军主力迟迟不能与早已经在瓦伦城外封锁的凌步虚前军会合,完成夺取瓦伦的任务。 虽然包围住了斯特林,但是魔族军队本身rì子同样也很不好过了。因为在这种等於是双方“拚吃饭”的僵持消耗战中,魔族军队兵力强大的这个优势反而成了累赘,人多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多吃饭。要供应这近百万规模的大军作战,所需全部粮草都是从国内运来,经过上千公里漫长的运输线,平均每运送一斤粮食运到前线就要在路途上耗费一斤。这个损耗比例实在是可怕。有部下提yì就地掠夺,解决粮草的供应,但是遭到了指挥官云浅雪的反对:此次不同以往,神族与远东军队结成了联盟,远东地区也并非粮食的出产地,平时此地的粮食都是依靠家族内地输入的,如果在几乎同样贫瘠的远东地区进行掠夺,即使硬要掠夺恐怕也掠夺不到什麽东西,只会白白得罪了远东的盟军。 魔族王国地域宽广,但土地贫瘠,资源也并不丰富。rì前,魔族军师黑沙已经与云浅雪谈了话,表示因为战线漫长,又要供应大军旷月持久的作战,後勤补给越来越困难。他叮嘱云浅雪,最好在季之前结束帕伊战事。因为那时候雨水连绵道路泥泞,会使得供应更加的困难,而且那时候,不论魔族军也好,远东叛军也好,士兵们都会牵挂家中的播种而无心作战,希望云浅雪最好能尽kuài结束帕伊战事,等候来年冬季再战。 感觉他话语中有意无意中透露的不耐,云浅雪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详:自己已经拖得太久了,陛xià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可以想见,一旦陛xià有限的忍耐耗尽,自己的下场绝对要比前任指挥官卡顿亲王要凄惨得多……他开始不安了,脑子冒出了一个罪大恶极、不可思议的念头:单是一个被包围的zhōngyāng军、一座小小的帕伊城,就如此的难以对付,有朝一rì要与紫川家族举国之兵鏖战,要攻下号称大陆第一要塞的瓦伦城堡,神族即将面临的抵抗,又将是如何的强大呢?何况人类之中也是英杰辈出,名将如云。除了斯特林以外,紫川家中还有另外一个棘手的家伙帝林。听说大陆更西边还有个更了不起的女名将叫流风霜…… 云浅雪感觉到有种要没顶的恐惧,对於神族天下无敌的坚定信仰,他第一次产生了不小的动摇――但无论怎麽想,这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是绝对不会宣诸於口的。特别是今天这个rì子,神皇陛xià将亲临帕伊前线,亲自检阅军队,查看敌情。对於担任全军指挥的云浅雪来说,陛xià亲临,这无疑是个难得的荣耀,但这也是个不祥的预兆信号:陛xià已经失去耐xìng了…… 二月十七rì,大雪。 天空灰蒙蒙的,灰sè的云压得很低,遮住了太阳。严寒透骨,密集的雪花悄无声息的落下,落在塞内亚士兵排列整齐的方阵上,落在他们坚硬的肩膀上,也落在他们冻得通红的面上。士兵们以立正姿势一动不动,身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掩盖了他们原来参差不齐的装甲和外衣,白茫茫一片,彷佛排列在那里的不是活生生的士兵,而是一群用雪堆成的僵硬雕塑群,这群雕塑排成了十个万人方阵,整齐而肃杀。 “这是个独特而能忍耐的民族……”站在帕伊城的城头,斯特林统领不出声地想:“也是个可怕的民族。” 从早上六点钟天还没亮开始,魔族阵地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在距离帕伊城不到几里的空地上,一个又一个部队调了过来,排成了多个庞大而壮观的方阵,上十万魔族兵一个个站得钉子般笔直,一动不动。 开始时,人类守军以为魔族又要发动大规模攻击了。紧急的军号响起,鸣彻帕伊营区。睡梦中惊醒的战士们匆匆穿起衣裳,抓起武器跑步进入自己部队所在防区,各就各位。一片纷乱的脚步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中,却不闻丝毫人声喧哗,显示出zhōngyāng军并非一般乌合成军的杂牌部队,不愧是整个紫川家族乃至人类世界第一流的jīng锐部队。 但是三个小时过去了,魔族庞大的方阵并没有向帕伊城下接近,而是原地不动地肃立在雪中。人类开始惊讶了。 “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夜班值勤指挥官秦路副统领对斯特林说:“他们都在那列队,排得整整齐齐,怕不有个十万人吧?不像要杀过来的样子,倒像是在接受检阅似的?” 斯特林点头,刚要说话,忽然间,魔族阵营中锣鼓喧天,在整齐的万人方阵中,一声巨大的呼号齐天裂起:“塞姆黑林!”――与魔族交战多次,zhōngyāng军的战士们早已经熟悉,这是魔族军队冲锋时候的战号。通常情况下,只要这个声音一响起,跟著就是几十万魔族如同cháo水般的涌杀过来。城头上立即高度紧张,全神贯注地注视著城外魔族军队的动向。却发现,喊完口号以後,魔族阵列却还是没有移动。 士兵们开始窃窃私语:“今天魔族是怎麽回事了?”你问我,我问你,却谁也不知道。 後面传来的声音:“怎麽回事?魔族一大早就吵得人睡不好觉。”紫川秀睡眼惺忪地上来,呵欠连连。 斯特林问他:“阿秀,你看这是怎麽一回事?魔族喊了战号,却没有冲上来?”他知道紫川秀在远东多年,会讲一口很漂亮的魔族语,对他们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紫川秀走近城墙边:“让我看看――嗯,排得那麽整齐,倒像是参加检阅似的。斯特林,你可知道,‘塞姆黑林’一句话在魔族语里的原意吗?” “啊?不是他们冲锋喊的口号吗?” “口号是引申出来的用途,它的原来意思是‘吾皇万岁’,是专门用来称颂他们的皇帝的。” 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周围旁听的军官们脸sè刷的一下子全白了。 紫川秀轻松的说:“今天我们有福了。大家可以免费瞻仰魔神皇陛xià尊贵玉容了。大家要不要跟著我一齐喊‘吾皇万岁’啊?” 雄壮的军乐声响起,在平原上排列整齐的十个万人方阵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吾皇万岁!”军官大声地号令:“拔刀!”笔挺的近卫旅士兵“噌”的整齐地拔出了长刀,一片蓝sè的刀光,反shè明亮的光带。 一行人甲盔鲜明,衣裳华丽,跟随著魔神皇到此的还有大群的显贵、将军。神族几乎所有的高级将领都随著陛xià驾临此地了。 魔神皇陛xià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著黑sè披风,里著白sè绒大衣,带著任谁也无法模彷的雍容高贵气质,他行走在队伍的前面,检阅他雄壮的军队,举手投足之间,一豪气鹰扬。 当代魔神皇才华盖世又风华绝伦,士兵们狂热地崇拜他,因为他不但是他们的君主,他们的偶像,甚至还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就为了他的一声召唤,魔族的千万士兵们毫不犹豫地抛妻弃子,背井离乡,甚至奔赴死亡!今天,大家终於能亲眼看到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时候,三军将士无不为陛xià的绝世风采所倾倒,狂热的情xù就如同奔泻的河流,再也不受控zhì,士兵们自发的欢呼之声此起彼落:“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但这边的呼声刚落,却听见帕伊城头那边的人类守军那里也响起了一阵呼声:“塞姆黑林!”――同样的声音高昂,气壮山河,就是发音有点不太准,听起来怪怪的。 云浅雪与诸位随行的重将大臣们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反应,人类的第二次呼声又来了:“塞――姆――黑――林――”调子拉得长长的,怪腔怪调,有气无力,好像快断气似的。 接著来得是第三次呼声。一个破锣似的嗓子在给大家起音:“塞姆啊那个――” 几万人类守军一齐和应唱著:“黑林!” “塞姆啊,那个――” 几万人又合应高唱:“――黑林!” 破嗓子:“塞姆啊那个黑林啊,塞姆黑林那个,呀霍!”曲子在一个高调末尾结束。城头上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夹著拍掌的、吹口哨的、叫好的声音,混杂成一片。 场面非常的尴尬。诸位王公大臣们一个个板著脸,不敢露出丝毫表情,生怕让陛xià误会自己在偷笑。下面的土兵群早忍不住窃窃小声笑起来,军官们在呼喝:“不许笑!不许说话!安静!!”只是连他们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抑制不住的抽搐著。队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但是刚才那种热烈又感人的气氛,那种让人陶醉的感觉是再也不复存zài。 云浅雪非常的恼火。 本来今天的检阅安排进行得非常得妥善。陛xià检阅三军部队、三军将士高呼万岁、陛xià登上高台给三军将士训话,激励将士们奋力作战、将士们高呼回应:“陛xià万寿无疆!”,然後陛xià进帐歇息、进餐、接见高级将领和作战有功的士兵、与各重将、大臣们一起进行军务会议――一qiē都计划得非常完美,时间的衔接、接见人员的安排、陛xià的歇息住处、饮食准备……他苦心安排,准备得妥妥当当,好不容易才有了刚才邵麽完美的一幕。 但是现在,一qiē都给弄得乱糟糟的。 他恨不得天上立即打下一个霹雳,好将自己和整个帕伊城一起毁掉,赶紧诚惶诚恐的上前请罪:“臣下该死!臣下无能让陛xià受此侮辱……” 魔神皇哑然失笑,转而凝望冬季雾蔼环绕下若隐若现的帕伊城堡,摇头说:“想不到,人类之中,还有斯特林你这麽一头不容小视的狮子啊!” 神皇的话说得很轻,却不可思议的传遍了几十公里内的每一个角落,敌我两军的每一个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声音就好像在他们的耳朵边上发出的一样。 斯特林和紫川秀对视一眼,相顾失sè:当代魔神皇不愧大陆第一强者的称号,单是这句话中显示的功力,就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自己将面临著平生未遇的可怕高手! 远处那个看不清楚面目的黑sè身影,只是随随便便地往那一站,一手跟旁边的人指点著,非常放松而自然的姿态――不知怎的,就是这麽个身影,却给了城头上人无比沉重的压迫感。他一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然压过了身边几十万大军的斗气。 人类军队从上到下,一齐感觉到了阵莫名的压抑,就像是空气忽然变得凝滞,产生了无形的重量,压得他们心神不定,恐惧莫名。身具武艺的军官,因为感觉比一般士兵敏锐得多,他们感受就更为强烈了:一股强大到几乎不可抵御的可怕气息扑面而来,心头产生了无名的恐惧,不可抑制,让人全无斗志。 斯特林提功运气,镇定了下来,环顾左右,发现许多军官都已经面sè发青,身体颤抖,额头上却汗水淋淋。许多人已经发出了惨叫,抱著头软在了地下。他们已经被这可怕的气势逼得jīng神崩溃了! 斯特林惊骇:“这是什麽样的武功,竟然如此可怕!一个人的气势,几千米外就可以将整个大军压制!” 他望向紫川秀,却发现他面sè铁青,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恨意,牙齿紧咬得“格格”作响,可以见到嘴唇边流出的血丝。 斯特林大骇,出声问:“阿秀,你没事吧?”伸手搭他脉门,想查看他的经脉,是否已经走火入魔了。 紫川秀反手按住他的手,嘘了一口气,说:“我没事。”斯特林这才发现:他的指甲已经深深的掐入了肉中。 斯特林追问:“你怎麽了?” 紫川秀抬手抹去了嘴角的鲜血,说:“没什麽。”他指点给斯特林看:“你看,站在魔神皇左边第四个,以前我认识的。”他很随意的笑笑:“老熟人啊!”笑容中,流露一股森寒的杀气。 斯特林觉得奇怪,魔神皇身边必定是魔族的高级将领,这样的人物,紫川秀怎麽会认识?他也张目极力的眺望,发现那是个瘦高的中年人,正点头哈腰的对魔神皇说著什麽,却因为太远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他是谁?我看不清楚。” “他现在叫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以前他是雷洪,远东军的副统领――化成灰我也认得他的!”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中蕴涵的仇恨,倾三江水难清。 斯特林一震:“是他!” 两年前的远东,还是一片宁和,如今却处处烽火,叛乱四起,国土破碎。归结其原因,虽然有著其政zhì和经济方面的因素,但在短短的两年间,竟然有了这麽巨大而激烈的灾难巨变,紫川家族的头号叛贼雷洪,无疑是其中的罪魁祸首! 是他,忘恩负义,为谋求权势荣华,对一直器重、栽培、提拔他的远东统领哥应星突下毒手,动摇了整个远东的中流砥柱;是他,眼见事情败露,悍然举兵反叛,在赤水滩与远东种族叛军合谋,导zhì了远东军将士骨肉相残的悲剧;眼下,又是他,眼见家族王军平定叛乱,叛军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又马上见风使舵,再次将远东出卖给了魔族。其为人的无耻,真是天下少有!如果诅咒可以致人死亡的话,雷洪早该死上几万次了。整个家族境内,千万臣民,无论山夫野老或者贵族华显,没人不想把他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 紫川秀缓缓说:“这次到远东来,我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找他,却一直找他不到。没想到,他居然跑到魔族的阵营里面去了。真是预料不到啊!”语气十分的平静,眼中却泪水长流。斯特林黯然,他知道在紫川秀心目中,那位英年早逝的远东统领哥应星,一直占据著一份神圣而不容替代的位置。 他很理解紫川秀此时的心情:为报仇,他千辛万苦的寻觅,历尽艰难,终於亲眼见到了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已经穷途末路,眼看连xìng命都难保!而雷洪此时却意气风发,得到了魔族皇帝的宠信,在魔族大军的保护之下得意扬扬回来了!自己竟然一点都奈何不了他,世间还有什麽天理和公道,这是最大的悲哀和无奈啊! 斯特林没把想法说出来,他握著紫川秀的手,紧捏了一下,表示支持。紫川秀用力的反握,却没出声,眼中泪水却一点、一点的溅落。 ; 第三节 中午时分,难得的出来了个大好的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让人心情大好。魔神皇陛xià也没有因为刚才突发的时间扰了兴致,他饶有兴趣的观看了魔族军队所布置的庞大而设计巧妙的防御工事,脸上浮现意义不明的微笑。忽然出声说“云浅雪。” 跟在后面的云浅雪赶紧出列回应神皇的呼叫:“臣在。” “现在你可否跟我说说,这二十几天里面,我们神族的大军,可取得什么样的进展呢?” 这正是云浅雪最为害怕的问题,就像没做作业的小学生害怕老师的提问一般。尽管作为联络官和监军的卡兰已经尽量在他父皇面前说了云浅雪许多好汉,还编造了许多不少虚报的战绩来安抚陛xià的面专。但云浅雪却深知魔神皇的厉害,那些编造的战绩恐怕他也心里有数,只是一直没揭穿罢了。 云浅雪强自镇定,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挖掘壕沟若干公里、构筑的防线是多么多么的庞大而坚固,而且这些措施也取得了显著的成绩:zhōngyāng军已经被围困在城中,他们缺衣少粮,饥寒交迫,一天一天的衰弱,正一步步走向灭亡。而我们神族的将士又是多么多么的勇敢,消灭重要军的士兵若干若干…… 神皇挥手打短他的说话,威胁着说:“已经消灭了终于军三十万六七千多人――这个数字恐怕是当不得准吧?”尽管神皇是带着笑容说的,但当着这么多的高官贵族的面,云浅雪还是窘得满面通红,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让他钻进去。他偷偷看看自己的同谋卡兰,这家伙的脸皮却厚的很,根本不当回事。这才让云浅雪镇定了些,含糊着说:“陛xià英明,神威万里,机智过人……” “你的工作朕也看了,确实很辛苦,工事确实也构建得非常完美,防线组织得井井有条,可见你是花了很读心血的。”魔神皇抚慰说。 云浅雪稍微好过了一点,谢恩:“陛xià褒奖,微臣实在是愧不敢当。” “恩,当云浅雪,你可知道:我神族此次出兵,举国之力西向,目的是要与人类争夺大陆霸权,我族百年气运,将在此一战!朕派百万大军过来,不是专门为了在帕伊这地方挖几个沟,盖几个工事就了事的了――那样的话还不如派一队泥水匠过来,他们说不定挖的还更快点。” 难得陛xià也幽默了一会,左右臣子都想凑趣,只是顾忌云浅雪深得陛xià宠信,却大都没有笑出声,惟有卡顿亲王的声音笑得最刺耳:“哈哈哈哈!”他刚刚结实了禁闭反省的生活,再次出现在神皇的身边。云浅雪面红耳赤,他是很明白新王的心态的:原先卡顿亲王殿下以为帕伊是块肥肉,抢着想一口吞掉,却不料一口咬到了块铁板,蹦了几颗牙齿,结果反倒便宜了云浅雪与卡兰二人。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继任者也跟着同样出丑,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阿云,朕知道你是员好将领,你爱惜自己的部下,用兵谨慎,这也是朕方向把军队托付给你的缘故。”神皇的语气渐渐变的严厉:“但你应该知道,戴着白手套,是没法子赢对手的,不付出点代价就想夺取胜利,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知道保护自己部下,让他们不至于伤亡太重,但你可知道,为了供应你围城的军队,我们一天要消耗多少粮食?每颗粮食从我们王国本土运过来,又要耗费多少人工、车船马力?今年冬季眼看就要过去了,季雨水延绵,土地松软,不利于大军运动作战。我们的士兵,还有远东友军的士兵,到时也会想赶着回家播种,到时候士气必须会低落。” 魔神皇用力的一挥手:“是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大军持年旷久的拖延作战,国家不堪负荷。阿云,你作为国之上将,应该学会从国家全局来考虑!” 举座寂静,倾听神皇的训导。神皇停下训话,问云浅雪:“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拿下帕伊?” 云浅雪更是大气不敢喘,鞠身鞠得低低的,额头上汗水淋淋:“回禀陛xià,就在近期,很快的了!” 寂静中,卡顿亲王“不小心”的“哈”的一笑,面上流露嘲笑的笑容,说:“近期?有多近?”口气十分轻蔑。 卡兰笑咪咪的问他:“大哥如有意接任重披战甲上阵??大哥可是有把握立即破城建功?如果是,阿云,你立即让贤。” 卡顿亲王脸sè大边,犹豫几下,却没有出声的,于是大家知道:他已经给死特林打怕了,根本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神皇皱眉:“近期?阿云,你能不能给朕比较确切战的rì期?” 云浅雪偷偷望向卡兰,后者对他轻轻点头,暗中竖起了三根手指。云浅雪咬咬牙:“回陛xià的话,三天之内,我定当拿下帕伊!还有死特林本人,无论死活,我都将带过去给陛xià过目。” 魔神皇击掌而起:“好!这才是朕想看到的将军气概!就此一言为定!从今天起,朕就再等三天,静候你的好消息!”魔神皇的语调转为低沉:“今天是十七rì,阿云你可记住了:如果二十rì的rì落时分,帕伊还是没能拿下,朕可就要亲自带队上阵了!” 云浅雪浑身一阵战栗,他很明白魔神皇没有说出来的话:竟然要劳烦陛xià亲自上阵动手,那些无能的败军之将真是罪大恶极,要拿脑袋的话,自己将是首当其冲跑不掉了!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请陛xià放心!云浅雪要不拿下帕伊,要不死在城下,没有第三条路好走!臣的头颅,绝对不用劳烦陛xià来取!”他说的激动,却没有看到卡兰在比旁对他大打手势拼命做鬼脸。 等陛xià一行出去,卡兰一把拉住他:“阿云,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还要三个星期,这下糟糕了!”这位历来玩世不恭的皇子脸sè发白。 “殿下,我知道的。”云浅雪面上充满了决断的颜然,他慢慢地说:“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二月十七rì,云浅雪承受了魔神皇巨大的重压,不得不许诺在三天之内拿下帕伊城池。像巨大的弹簧一样,他把这股压力更加重十倍的转移给下面的军团长们。 神皇刚刚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召集糜下他所统帅的十六个军团长官,直截了当地跟他们说:“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已经在陛xià跟前下了军令状,三天内拿不下帕伊的话,陛xià就拿我脑袋!我可是把话先跟大家都说明白了:我云某可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怕黑怕死更怕路上一个人寂寞!在我自个脑袋送给陛xià之前,我可先得拿你们几个脑袋垫垫底,不然我云某心里不平衡!” 没有一个军团长敢怀疑他话的真实xìng。云浅雪脸sè铁青,脸上肌肉紧绷着,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目光中流露骇人的凶狠光芒,仿佛一头正要择人而噬的野兽,人们终于才发现: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斯文将军,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军团长们纷纷应诺:“绝对拼死作战!”他们承受了着股可怕的压力,回去他们又各自召集自己的部下的“白披风”(团队长)们,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话跟他们把话再重复了一边:大家都知道了,我已经在羽林云将军面前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拿不下帕伊的话,云将军就拿我脑袋,到那时候别怪我不说在前头,我可是要你们脑袋垫底的!“ 团队长们回去又把这番话跟各自部下的大队长们说――把话中的主语和人称变换了一下,通常是以“大家可听清楚了”开头,又以“拿你们的脑袋垫底!”结尾――然后大队长们又以同样的方式和中队长们做了威胁,接着中队长们有跑去跟小队长们恐吓一番……这样的有趣的传话游戏一直进行到最后一个环节:一个胖头胖脑的猪头小队长尖声尖气跟几个步兵说:“弟兄们,你们可要清楚了:三天以内再拿不下帕伊,我们几个可要被砍脑袋了!” 士兵们面面想赐,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拿不下帕伊城就要砍自己的脑袋。莫非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脑袋已经到了这么重要的地步,如果砍了它,帕伊城就拿下了。 一夜之间,整个魔族大营已经互相威胁了一遍。从上到下冲军官到士兵计划所以的人都被告知:“如果再攻不下帕伊,阁下的小命就不报了!”――如果所以这些威胁真的统统实现的话,百万魔族大军只怕剩不下几个了。 在二月十七,十八两天,魔族的统帅部进行着最后决战的准备,调兵谴将,积攒着每一份力量。卡兰明白,现在自己的命运已经和云浅雪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了。这一仗赢,他就有可能取卡顿亲王而代之,成为皇储人选;若输了,那就永世不得翻身了!他不但把手头所能调用的所有部队都给云浅雪派过来了,还苦苦哀求神皇从枫叶丹林抽调了二十个团队的皇帝近卫旅过来,又越权调集了魔族王国最后的预备队,五十个团队的近卫军,外加近一百二十远东叛军团队。总人数近一百一十万人!这样可怕的兵力,已经超过魔族王国全部兵力的半数了,甚至足以横扫整个大陆称霸天下了! 云浅雪给全军做动员:“这是最后一战了!不打埋伏,不留预备队!拿下帕伊,统统有奖;拿不下,大家就一齐完蛋吧!”连那些文职的非武装人员都给分到了一把钢刀,到时连他们也得准备上阵,好酒好肉好不吝啬的发给士兵,让大家好好休息,补充体lì。 不可质疑的,这些法子确实是非常的有效,由于围城拖延,魔族的士气已经低落了好久,现在一下抖擞起来了。魔族阵营高度紧张,部队调动频繁,整个阵营散发出可怕的杀气,连帕伊城的人类守军都可以轻yì感觉得到。 进攻时间定在二十rì的凌晨四点,那正是人类一天之中最困倦的时候,云浅雪的打算是先偷袭,猛烈的突击,无论如何要在城头上夺取一个据点,然后从这里,大军源源不断的开上去,与人类打肉搏消耗战。担任突击任务的三千勇士,每个都是从全军中千里挑一的猛士。他们已经被告知:“突击成功的话,每个人赏金子一袋!敢后退的,格杀勿论!”勇士们听得杀机萌动,牙关咬得格格作响,脸上肌肉紧绷。 看着部队的士气,云浅雪非常满意,他相信这批虎狼之兵绝对不是帕伊城上面那些又病又残的衰弱部队所能抵挡的,何况又是半夜措手不及的偷袭。但他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偷袭失败的话,那就正面强攻!不怕跟人类打消耗战,哪怕十个拼他一个都可以!zhōngyāng军剩的人不多了,他就不信他们还有力量像第一天那样以骑兵出城反击。这场战斗,只要自己不怕伤亡,舍得付出代价,那几乎是十拿九稳赢定的了! 但是这个作战计划却没有来得及时实施。二月十九rì深夜,大家已经厉兵秣马,士兵们在进行最后三个钟头的休息。突击队已经磨快了刀子,绑紧了衣裳,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凌晨两点一刻,一员飞驰的信使突然奔入了云浅雪的中军大营,他背后的金sè小旗表面他是来自神皇陛xià的看家信使。全军统帅云浅雪接到了来自枫夜丹林的神皇陛xià的命令。 陛xià命令他立即停止对帕伊的攻击,本人则马上赶到枫夜丹林,有要紧事务交代。 寒夜静悄悄地藏在了山岗后面,新月高高的挂在了头顶方向,积雪反shè出月亮冷冷的荧光。山岗下面的一片雾sè中朦胧发白的树林,那就是全远东最美丽的胜景――枫夜丹林。它以其美丽的山水风景和冬暖夏凉的温泉闻名整个大陆。现在,君临天下的魔神皇陛xià进军远东,陛xià对此地的风景也十分迷恋,将御架驻地设在此地。陛xià随行扩驾军队是近六十个团队的jīng锐近卫旅(俗称装甲兽),大军营帐连绵,将整个枫夜丹林山岖包围得滴水不漏。 帝林眺望那一片爱明的灯火,看到了营帐上空飘荡的那一面代表魔神皇的金黄大旗,他轻松地吐了口气:终于到了。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掩饰自己了。帝林跳下比他还要更加疲惫的战马,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一起酸痛,为了赶路,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眠了。这次出瓦伦来,他一兵一卒也没有带,单骑偷偷混过瓦伦城外的封锁线,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他对着大营的那一片光亮走,顺着山坡的积雪的小路下去。刚走下山坡,忽然心头一jǐng,迅速出剑,“噌叮!”两声,黑暗中,长剑准确地攻落了两枚shè向头部和胸口的箭头,另外有一只从身边擦过。 几乎是同一时刻,面前的黑暗中,三把长矛毫无预兆地同时对着他胸和小腹部位刺了过来,大惊之下,帝林刚一个翻身滚地躲过,还没等他爬起来,只觉得面前蓝光闪烁,一把锋利的马刀正恶狠狠地照他面目砍来,那势头,如果给砍中了,脑袋非开瓢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叮”的一声响,火星四溅,帝林的长剑再次挡住那把马刀。借着马刀的那股冲力,他平躺在雪地上的身体迅速地后滑出了几米,脱离了敌人的攻击范围,随即一挺腰弹跳了起来,起身时候已经摆好了自然防御面对敌人。 一qiē全部发生在一瞬间,几个动作使的兔起鹫落,迅疾又一气呵成。这时帝林才觉得心头狂跳: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只有他反应稍微有一点缓慢,此刻早已一命呜呼。 “蓬蓬”。连续不断轻响声,面前的黑暗中隐约隆起的雪堆猛然地一个接一个炸开,从里面蹦出了十几个手持各式武器的魔族哨兵,如狼似虎地围杀上来。 帝林暗暗骇异,魔族近卫旅士兵的坚韧超出了他的预料,放哨时候他们竟然可以把自己埋在雪地长时间潜伏,而且凶残异常,连问都不问,见面就杀。他连忙高声喝叫:“不要动手!我是来谈判的信使!” 魔族士兵仿佛没听见似的,动作丝毫不停,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矮个子全身硬甲的魔族兵已经恶狠狠的一刀又砍了过来,帝林认出他就是刚才偷袭的几人之一。 帝林急忙后退几步躲开了那一刀,他奇怪魔族兵为什么没反应,难道装甲兽就这么蠢,不知道使者是不杀的么?四面八方都有急速的脚步声传来,帝林知道那肯定是附近的潜伏哨兵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面前的魔族兵再次凶狠扑杀上来,马刀,长枪,鬼头刀等多种武器发出尖锐的风声同时攻来,一片耀眼的金属闪光,帝林不得不再次后跃躲避,他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了:自己来的目的是想和谈,不能动手杀伤对方;但现在他们这样越围越多,自己迟早招架不住的?怎么办好呢?难道只有撤退了么?那这一趟不是白辛苦了,斯特林与紫川秀怎么办?“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住手!“(魔族语)魔族兵们立即应声停住了动作。 帝林恍然大悟,大骂自己愚蠢:情急之下,刚才自己用的是人类语言,魔族当然是听不懂了!他望向刚才那个发声的人,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在魔族士兵群中之中多了一个全身黑衣蒙面,幽灵般的身影,相比与旁边高大彪悍的魔族士兵门,他那纤瘦矮小的身躯显得特别的显眼。帝林看出,这个黑衣人的地位好象很高,一喝之下,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士兵们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而且他们总是很敬畏的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不敢接近。 帝林赶紧用魔族语言把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黑衣人一言不发,帝林感觉到他仿佛正冷冷地在面纱后面暗暗的审视自己。良久,他对士兵们说了几句什么,说得很快,帝林听不清楚。然后几个士兵上来,帝林很配合的举起双手。 士兵们对帝林搜了身,他们拿走了帝林用的长剑。搜身完毕,帝林想说明自己想见魔神皇,却惊讶地发现:刚才那个黑衣身影说站立的位置,现在已经空无一人了。帝林吃惊得顾盼左右,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再次神秘地消失了,以帝林的耳目之灵动竟然也没有察觉,雪地上无痕,连一个脚印也没有留下,就像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帝林产生了种很奇异的玄妙感觉,他想起了童年时候所听说的幽灵故事。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刚才自己第一次说话是用人类语言说的,那个神秘人物好象听的懂?不然他为什么让魔族士兵停手?他到底是谁,是不是人类呢? 二月十九rì深夜,云浅雪突然接到了陛xià的旨意,要他马上赶到枫夜丹林,魔神皇和随行的宫廷近卫旅人马正驻扎在此地。云浅雪心中忐忑不安,不明白魔神皇为什么突然召见自己。莫非是因为军事上的毫无进展而要惩罚自己?可是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天啊! 赶到时,天sè刚刚发亮,陛xià还没有起床,为稳妥起见,在觐见陛xià之前,他先去见了魔族的总军师黑沙,想从他那探探口风。 军师黑沙告sù他:“紫川家那边派来了一个谈判的使者,因为你的人类语言说的最好,陛xià召你回来做翻译。在帕伊那边的作战暂停,一qiē都等陛xià见了人类的使者后再做定夺。观察下看看他是什么货sè,对陛xià有没危险。” 云浅雪长嘘口气,顿时轻松下来。他低头应声:“遵命!”从黑沙那里问清楚了使者的所在,他径直便过去了。 人类的使者被安排在一个帐篷中。外面守卫的魔族兵来回穿梭,jǐng备森严。云浅雪向负责看守的军官说清楚了自己身份和使命,马上就被允许进帐篷去了。他却没有立即进去,站在门为从帐篷的缝隙中观察里面情形。 首先他看到是三个魔族的将军,其中一个是鲁帝,另外两个不认识,他们三位共同特征是相貌丑恶,举止粗鲁。尽管现在大家语言不通,他们还是挥舞着双手,作出种种吓人的姿势,正咆哮着跟那个人类的使者说着什么。 云浅雪略一思索就明白:这准是狡猾军师黑沙的注意。派鲁帝他们几个过来吓唬下这个人类使者,给他个下马威,打心理战术。他觉得好笑:我们的军师真是人尽其才!鲁帝这个蠢材派这个用场,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他那副丑样,不用动手说话就可以把人吓死。“ 他不再理会鲁帝他们,把目光转向那个人类使者,立即大为赞赏:好俊的人! 人类使者身材修长,长得跟女孩子似的斯文又秀气,偏又气质卓尔不凡,一见之下就让人大起好感,而且更让云浅雪感到赞叹的是,深入魔族大营,外有魔族重兵看守,面前又有三个凶神恶煞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威胁着,生死不知,一般的人类早吓得软成一团了。而这个使者却十分的平静,寂静地微笑着,还在好整以暇地品着茶! 这才是真正的置生死于度外英雄气概!云浅雪不禁感慨,少点胆sè少点气度的人,是装也装不出来的,尽管彼此彼此敌人,他还是对这个人类使者的勇气与镇定十分的钦佩,暗想:“如果是我出使紫川家,还能保持这样的气度?” 自从昨晚开始,帝林就被囚禁在了魔族的营帐之中,轮番不断的有几个魔族过来跟他大吵大嚷,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说得又凶又快。以帝林的魔族语水平,只能勉强的听出几个字眼:“杀了你!”、“把你乱刀砍死!”、“挖你的肠子!”、“挖你的眼睛!”――反正就是差不多这么些话。身为检察长,帝林自己也常常审讯犯人,知道对方目的无非就是想用疲劳攻势想逼迫自己jīng神崩溃罢了。 帝林暗暗冷笑:“要论审讯逼供,你们可是碰上了大行家了!这么简单就想压垮老子,没门!”表面看来,他好象在很专心的听着这些个魔族不知所云的咆哮、恐吓,其实他早已经进入了梦乡,养jīng蓄锐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帝林猛的一凛,突然地醒来了,就像在冬天里突然被浇了一头冷水,让他全身上下一寒。他明白:有魔族的高手到了,正在营帐外窥视着自己。 ; 第四节 营帐的门帘被牵开,门口处出现了个新的魔族――其实帝林一开始也不敢肯定他是魔族,他看起来就跟人类没有什么两样的,除了那代表魔族特征的碧蓝眼睛。帝林明白自己是碰上了传说中的魔族皇族了。 此人年纪应该还很年轻,书生的儒雅气息之中带点军人的英气,十分的英俊。美中不足的他右手的袖子空荡荡的,手臂已经没了。他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起来非常的友好而亲切。 帝林站起来迎接他,笑容同样的亲切又和善,瞳孔却在一点点缩小:此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散发着种很危险的气质,却含而不露,是个非常棘手的家伙。他注意到那个皇族很快的说了几句话,那几个青面獠牙的低阶魔族,就乖乖的退了出去,看的出他的地位很不低的。 对方转向帝林,微笑的又说了句话,帝林细细分辨,才听出他是问自己能不能听懂魔族语言,帝林点点头,用魔族语言结巴的回答:“我会一点贵方的语言,但请阁下说得慢一点,句子简单一点,这样我才听的懂。实在抱歉。” 那个皇族皱皱眉,马上有舒展开了来,用流利的人类语言,微笑着说:“那我们还是用人类的语言交谈吧!这样无论对阁下,对我都省事得多。我叫云浅雪,在神皇陛xià的糜下任职羽林将军。不知阁下在紫川家族中任何官职,姓名又是什么,可否告知?” 帝林心头震撼: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云浅雪,与自己交手过多次的劲敌!他惊讶对方的年青,而且竟然能说这么漂亮的人类语言,虽然语调带点口音,但吐字却是非常的清晰。 帝林鞠身行礼:“云将军乃神族名将,在下久仰。在下哥普拉,担任紫川家族禁卫军的红衣旗本。”他不敢公开自己的真正身份,因为魔族对自己可是恨之入骨,所以只得杜撰了一个子虚乌有的身份出来。为了防备对方验证,他来之前还借了哥普拉的军官证和身份牌过来。 但云浅雪并没有要检验他身份的意思,问:“哥普拉将军,你这次前来求见吾皇,有何要事?” 帝林正容回答:“我为神族与人族之间的和平而来。” 云浅雪笑了,说:“难道哥将军认为,神族与人类难道如今还有和平的可能么?” “为什么没呢?无论对神族或者对我紫川家,和平都是非常的有益的。” 云浅雪微笑着:“目前的情形看,我相信和平对紫川家是非常的有益的,但是对我们神族,实在没有必要。我们大军意气风发,胜利指rì可待!” 帝林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并不正面回答云浅雪的话:“目前真实情况究竟如何,云将军,您是军事上的行家,应该清楚的。” 云浅雪也笑,他发现这个哥普拉准是个交涉的老手,油滑的很。 正在此时,一个魔族的近卫军官走了进来,跟云浅雪小声说:“陛xià已经起来了,吩咐您带人类的使者过去见他。” 他点点头,转向帝林:“哥将军,既然您这么说了,可愿意随同我一qiē觐见神皇陛xià?” 帝林一鞠躬:“在下十分的荣幸,有劳将军指引了。” 通guò三步一岗守卫严密的jǐng卫,云浅雪带着帝林来到了一个巨大而气派的帐篷前面,上面飘扬着一面金sè的狮子旗帜,显示这正是魔族的至尊,高贵的神皇陛xià住处所在。 两排高大的近卫旅的士兵守卫在帐篷的门前,他们个个身高超过两米,身型彪悍,常务披甲,黑的头盔上面有两只牛角,手中长矛噌亮,散发出丝丝寒光。看到云浅雪这个高级军官过来,他们也不行礼,站立得钉子般笔直,一动不动。云浅雪明白,近卫旅属于神皇的亲卫部队,对魔神皇的忠诚就如传说般的神奇。除了近卫司令雷欧公爵和魔神皇本人这两个人,他们是谁的帐也不卖。 当帝林走过时候,两把锐利的长矛突然交叉挡住了他的去路,手持长矛的近卫旅军官对他虎视耽耽,却一言不发。 云浅雪解释说:“哥将军,对不起,他们想看您身上有没有武器。”他故意隐去了“搜身”的字眼。 帝林点头,很配合的举起手来让他们搜查。搜身的两个军官动作非常的老练,什么也逃不过他们的搜查。然后他们转而对近卫旅士兵们做个手势,守卫们让开了一条路。 云浅雪领着帝林来到宽阔的会客厅。这里虽然是神皇临时的住处,却布置得同样的金碧辉煌,气派不凡。猩红的大地毯上,壁立着两派持立着的大臣和重将,其中卡顿亲王、卡兰殿下等核心级别的人物外,还有宫廷近卫军指挥官雷欧、加纳总督罗斯、布鲁总督古萨等一大批的重将,几乎整个魔神王国的jīng英都在这里了,气氛森严而肃穆。 云浅雪立即意识到了,一定是由于目前战局的僵持,使得神皇非常重视这次会面。他对着神皇下跪,深深的磕下了头去,等到陛xià低沉的声音传来:“进来。”他才站起来,示意帝林也跟着他这样行礼。 帝林却呆呆的站在原地,盯着魔神皇的面目,一动不动。 在人类的传说中,魔神皇是世间最丑陋最恐怖的生物。在帝林的想象中,自己将看到这样的一个可怕、的怪物:面目狰狞,浑身上下长满黑毛,血盆大口,眼神凶狠,厚厚的嘴唇里冒出可怕的獠牙,说起话来嗡声嗡气的……尽管他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好一瞬间,他还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几乎要脱口喊出:“哥应星!” 几十根明晃晃的蜡烛将屋子照得通亮通亮。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做在案前看书,他身型高挺纤瘦,相貌清秀而忧郁,眼睛如同蓝宝石般明亮却又那么的清澈,目光中透露出深远的机智。他更象个洞察世事人情的哲人或者怀才不遇的诗人,而非统合六军的魔族至尊。不时间,他轻轻摇头,手指拨弄下颌边缘遮住眼睛的散发,动作灵巧而悦目,让帝林看的呆了。 那一瞬间,帝林真的以为面前的是那位已经去世的远东统领哥应星复活了!后来他才奇怪:细看之下,其实魔神皇与哥应星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自己开始为何竟然会将他误识?随即恍然:他与哥应星相似的并非容貌,而是神韵。就如同当年的哥应星一般,他有种很深的气质,让人感觉如水般的恰静平和,却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悟过来,对着魔神皇深深的一鞠躬。 大家愤怒的目光一齐盯着帝林。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已经把手按在了剑把上。云浅雪低声而急速给帝林再次提醒了一次:“跪下行礼!” 帝林感到众人注视的目光如同钉子般刺在自己身上,但他一动不动,外表泰然自若。 魔神皇慢慢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眸一片碧蓝,如天空,如大海,又如最纯净的蓝宝石水晶,深远不可琢磨,仿佛在其中有无限博大的宇宙,却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表xiàn。 寒冬时节,帝林的背上却渗出了汗。他知道,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邪恶化身,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权力者。他统御的疆土,比当年的光明皇帝还要辽阔;在他糜下,有着整个大陆人数最多、最强悍的军队,他有几百万狂热的追随者,只要他手指一指,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为他赴汤蹈火。近百万魔族“轰”的向西杀了过来,整个远东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几百万人丧命,无数的城市和乡村被摧毁――这一qiē的一qiē,就因为他愿意!以他的能力,他的权力,这是个几乎接近身的存zài了! 帝林眼睛中露出坚定的目光,脸上表情十分的镇定。 神皇的目光同样的镇定。 一股几乎不可抗拒的逼人气势扑面而来:将整个大地践踏的捍扬,吞并天下的霸气,让人不寒而栗的刺骨杀气,让人如同面临地狱的最深渊的绝望、窒息、黑暗、杀戮、死亡、毁miè、血腥…… 这,就是毁天灭地的皇者霸气!在如此可怕的气势面前,帝林感觉自己的一身武功就象个婴儿般无力,根本无法与之对抗。他在苦苦支撑,强迫自己慢慢的数,数到第七的时候,他身子前倾,再次深深鞠了一躬,外表还是镇定如昔。 神皇微带惊讶的打量他一下,仍旧不露声sè,又低头去看书了。那种强大得让人窒息的气息忽然消失了,帐篷中的紧张气氛这才缓和了下来。 云浅雪轻松了口气,他不禁对这并不出名的人类使者哥普拉刮目相看,却暗暗奇怪:“在神皇举世无双的霸气面前却能不露半点狼bèi,傲然而立。以他的定力和武功,应该是很有名的高手才对。为什么我却没听过他的名字呢?” 他怀疑“哥普拉”是个假名,在自己脑海中搜索: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功力,紫川家中有哪些著名的高手呢?紫川家的第一高手雷迅?不会,他已经死了;明辉?也不会,明辉比他年纪要大得多;斯特林?斯特林已经给困在帕伊了,不可能来……那还有谁呢??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心头大震:是他?传说中那个人的相貌也是十分俊美……云浅雪赶紧端详使者的容貌;秀美而柔弱。他只觉得一科心在不住的“砰砰”狂跳:若真是那个人的话,那他就真是胆大包天了,竟敢到这来! 他端正的行了个礼,开口说:“陛xià,微臣带来了紫川家的和谈使者哥普拉。请问陛xià可愿意接见他?”语气恭敬而平静,丝毫没有显示内心激烈的思想。 神皇心不在焉的点头,“恩”了一声,招招手,一个宫廷侍卫过来,小心翼翼地收拾好神皇案子上的书本。 帝林上前一不鞠躬行礼:“紫川家族使者哥普拉,前来参见神族皇帝陛xià!” “哥普拉,一路辛苦了。”神皇扣头,深深凝望着他,目光锐利:“昨天休息得还好么?”不知为何,平时魔族那鼓噪刺耳的语言从他的口中出来就变的非常的悦耳,仿佛如同流水般的流畅。 云浅雪飞快的同步翻译。 帝林躬身行礼:“有劳陛xià挂怀,在下休息得很好,感谢神族的友善款待。”肚子里面骂道:“好个屁!” 云浅雪又翻译,魔神皇点头:“那就好,不知你此次来见朕,有何贵干呢?” “陛xià,我带来了紫川家总长对您的问候,还有双方和平的愿望。” “和平?”魔神皇慢慢的说出这两个字,语调里带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嘲讽意味:“哥普拉,如果朕没有理解错误的话,你是代表紫川家来和我们神族和谈的吧?和平,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我们神族身为强者,不需要这个。” 帝林威胁道:“陛xià,可否听我一言?” “你说。” “陛xià,当今的西川大陆上,魔甚王国与紫川家族相临,本应该做友好相临的兄弟之邦。不幸的是,这几百年以来,两国相互征战不断,目前战役更是惨烈无比,伤亡人马无数,各自损失惨重。为了一些无谓的分争,我们大动干戈,遭殃的是两国的无辜子民,还有那无数的孤儿寡母。陛xià身为一国之君,应以臣民为念,天下苍生为念,早rì停止两国之间的战事。”帝林神情悲沧,言谈之中满含着悯天忧人的慈悲。谁看得出来,他竟就是魔族王国境内那数以百万计的“孤儿寡母”的最大制造者? 神皇淡淡一笑,说:“你的口才很好。” 于是帝林明白,刚才的那番话,魔神皇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不过这也在他意料之中,如果说就这样几句“仁义道德”的话就把这个号称当今最强者的魔神皇感动。那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他转换了种述求方式,说:“陛xià明见,应知道紫川家族与贵国同为大陆强国,各自拥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说和则两兴,战则共亡。目前双雄并立,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样打下去只有徒然增加双方国力的消耗而已……” 魔神皇一直平静的听着,突然出声打断了帝林滔滔不绝的陈述:“哥普拉,你一路来,可见到朕的军队了?” “啊?在下有幸见到了。” “怎么看呢?” “陛xià的大军军容鼎盛,气势雄壮,真乃威武之师。” 神皇莞然一笑,问:“比起你们紫川家的军队来,那又如何呢?” 帝林默然。他明白魔神皇的意思:这样的军队,岂是你们紫川家所能抵挡的?确实,如果单从军事层面上来说,魔族军队确实比一般人类的军队要强悍上很多。 眼看帝林无言以对,两旁的臣子们赶紧大声称颂:“吾皇神威,天下无敌!”说的整齐又洪亮,显得训练有素,熟练无比。 帝林不禁莞然,问:“陛xià对历史很熟吧?” “朕略知一二。” “贵国历史上有名的黄金汗、卡拉十三世,当时他们的兵力之雄厚,可并不亚与陛xià眼前啊!” 黄金汗与卡拉十三世都是魔族历史上的君主,他们分别于帝国历六o二年、六九八年向人类发动大规模进攻,也是倾举国之力,兴师百万,结果都在瓦伦城下一败涂地,脎羽而归。卡拉十三世甚至还在瓦伦城下战死了。 云浅雪听得脸sè发白:对于这两次的战败,魔族一直讳莫如深,视为最大耻辱。这个人类使者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这里提这个禁忌的话题,甚至还把当今魔神皇与他们并列!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直接把话翻译过去,神皇如电般的目光扫过,他马上惊醒过来,一字不漏翻译。 ; 第五节 果然,在群臣中起了阵愤怒的sāo动。血气方刚的将军们紧紧握住了刀柄,无数充满杀意的目光齐齐集中在了帝林身上。若不是在陛xià面前,他们早冲过去把这个狂妄的人类使者乱刀砍死了。卡顿亲王出列说:“父皇,使者无知而狂妄,竟然胆敢侮辱您的无上神威,我等身为陛xià忠实臣子,实在是忍无可忍,请求陛xià允许,让儿臣立即杀了他!” 神皇皱眉道:“你的礼仪哪里去了,卡顿?你打算要杀一个使者,让整个王国为你的行为蒙羞么?” 卡顿亲王讪讪的退下。 神皇转向云浅雪说:“你跟他说说,说话要小心点。” “是。”云浅雪转而跟帝林说:“哥普拉阁下,请明白,我们并非不讲道义、不遵礼仪的野蛮人,我们保护使者的人身安全。但是您作为使者,也请注意您的言辞。不然我们是很难控zhì住众位将军的愤怒的。” 帝林微一鞠躬,为刚才的发言道歉,却说:“在下无意侮辱任何人,在下只是阐述了曾经发生过的事实而已。” 神皇冷冷说:“朕是不是跟卡拉十三一样的,多说无益,你们――你和你们所以的军队――很快应该看到的,哥普拉。”语调平静而低沉。帝林心头一禀:面对这样的挑衅竟然一点都不动怒,当代魔神皇的冷静和城府实在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样看来,自己的那张底牌究竟能不能奏效,还是个未知数。 帝林慢慢的说:“在下斗胆猜测,以陛xià雄才伟略,出动如此大军,目的应该是想建不世之伟业,开疆拓土吧?” 神皇点点头:“正是。” “陛xià,瓦伦要塞是大陆最坚固的堡垒之一,驻扎有我紫川家jīng锐部队数十万。诚然,陛xià的军队非常的强大,但要强攻瓦伦的坚墙厚壁,恐怕也难言必胜吧?” 魔神皇微笑着说:“就算喝茶也有人被呛死,打仗哪里有必胜的事情?” “陛xià,你劳师动众,举倾国之兵过来,冒如此风险,在下实为您觉的值。在下有一个浅薄见解,既能实现两国的停战与和平,又有实现陛xià开疆拓土的愿望。不知陛xià可感兴趣呢?” “有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么?你说。” “很简单,只要陛xià同意停战和平,我们紫川家愿意将远东作为停战的礼物,双手奉送给陛xià――这样不胜与陛xià出动大军,冒着这么巨大的风险更好么?” 紫川家竟然要自动放弃他们两百多年的远东基业!魔族的重将显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发出了轻声的感叹:“哦”一时间,寂静的帐篷中响起了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魔神皇惊讶的说:“你在开玩笑吧,哥普拉?” 帝林从身上抽出几份文jiàn,说名:“这是我家族现任总长紫川参星殿下亲笔签署的文jiàn,承认从此以后远东二十三个行省不再是紫川家族领土,移交给神族王国统治,这是委派我签署这些文jiàn的授权书――陛xià,只要您一点头,不用再动一兵一卒,整个远东都将合法的成为您的xīnjiāng土,另外,为了表示我们的善意,我们将赠送给神族大军白银一百万两。? 魔神皇微笑问:“不是这么简单的吧?紫川家如此的慷慨有些什么条件呢? “那对陛xià来说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目前我zhōngyāng军所部,依旧停留在杜莎的帕伊省一带,被神族的大军所困。我们恳请陛xià宽宠,能怜悯将士远征,家妻儿盼望之苦,希望陛xià能下令两军停战,放开一条道路让zhōngyāng军西归,还望陛xià恩准成全,紫川家族上下将永感陛xià宽宏大恩,两国永为兄弟友好邦国!? 听到帝林的条件,云浅雪的心“砰砰”直跳,很希望魔神皇答应这个停战协议。他作为前线指挥官,清楚部队现在的状态: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由于久攻孤城不下,部队的军心和士气都已经受到很大的挫折,就算自己死战苦战的拿下帕伊,也必须要付出可怕的代价,还要继续西向攻击人类的话,那横在神族大军面前的,将是比帕伊更为坚固百倍的瓦伦要塞了。一想起要让士兵踏着泥泞的泥土攀爬强攻高耸入云的瓦伦城墙,云浅雪就感觉到心急如焚,寒颤不已。 此刻,不只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魔神皇身上,等候他的答复。 “恩,你们想拿远东换回zhōngyāng军斯特林,”魔神皇神情淡淡的,看不出表情来:“不过朕有个问题搞不懂,想请教。” “啊?陛xià有何疑惑?在下将竭尽所能的解答。” “你们怎么能拿朕的东西再送给朕呢?” “啊?” “远东全境朕是已经拿下了的!”魔神皇剑眉一轩,勃然变sè,说得又快又急,词锋锐利如剑:“并非靠你们的赠送,靠的是朕的利剑,朕的东西你们却又拿来送给朕,真的当我们神族是白痴么?朕不如把dìdū送你们好了!”你们紫川家害死了我女儿卡丹,还派遣帝林来我国境内大肆烧杀劫掠,是你们首先破坏了和平,现在还来谈什么和平?想放zhōngyāng军回去?可以,把瓦伦交出来吧!“ 群臣轰然叫好,为魔神皇的豪言喝彩,由卡顿亲王领头,一群好战派大臣们纷纷出声来嘲笑这个愚蠢的人类使者居然不自量力,敢在“最窘智、最聪明的陛xià面前耍手段!” 云浅雪十分的失望,暗骂道:“蠢货!你们懂什么!” 他望向帝林,却发现被神皇拒绝后,他依旧还是那么的镇定自若。云浅雪疑惑: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为什么还能这么有自信?难道他还有什么底牌没亮么? 恰好这个时候,帝林也转过头来看他。俩人目光交错,都觉的对方的眼神亮的刺眼,都不自觉避开。帝林递过去一个小木盒,说“除了远东以外,紫川家还给神皇陛xià准备了些小小礼物,劳烦将军转呈陛xià。” 云浅雪没有马上接过,他向魔神皇请示道:“陛xià,使者说有东西送给您,请您过目。” 魔神皇点点头,一扬手,就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似的,帝林手中的木盒子竟然自动的缓缓飞到了他手中!帝林后退一步,脸上骇然变sè:双方相隔五、六米,魔神皇凭空一抓就把自己手中紧握的盒子给吸过去,自己竟然拿捏不住!难怪传说魔神皇是当今的第一高手,世上还有没有能够克制他的人? 眼看神皇露了这手神奇的绝技,帐下群臣无不大声叫好,一时间颂声如cháo,其中还夹杂着对帝林的恐吓。魔族的将军们叫骂道:“吾皇神威,宇内无敌!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我们神族,这是你们紫川家唯一的出路!”、|不投降的话,滚回去擦干净你的脖子挨宰吧!“帝林一言不发,冷笑着听着魔族将军们的辱骂吹捧。他在心底暗暗祈祷,希望魔神皇的反映能如他所望。 魔神皇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的那个耳环,他目光一亮,抬起头来看看帝林。帝林庄重的点点头。 盒子里面还有封信。魔神皇轻轻拿了起来,拆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父皇:敬好?女儿十分想念父皇,rì夜盼望归来。他们说,若父皇不在二月底之前,将zhōngyāng军全部放回,他们就要杀了女儿女儿卡丹帝林紧张的看着魔神皇读信。这封信是用魔族文字写的,当时来不及找懂魔族文字行家去检查了,无法知道她写了什么。现在,zhōngyāng军的命运、斯特林和紫川秀的xìng命、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甚至还有整个紫川家族的命运、统统都寄托在这封信上了! 魔神皇不动声sè的把信合上,从容的起身,从会客室的边门走出去,丢下一层愕然的臣子,身后抛下一句话:“你跟朕来。” 跟随在魔神皇的身后,帝林进入了一个小小的阁间。他环顾左右,发现这是个比刚才房间小了很多的阁间,布置得非常雅致。屋子里没第二个人,连刚才的翻译云浅雪也不在了。他看到魔神皇却已经做在墙边一张茶几的旁边,心中叫苦:自己那蹩脚的魔族语,怎么跟他对话呢? 神皇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说:“请坐。”说得竟然是非常纯正的人类语言,语调流利而纯正,竟然说得比刚才那个翻译云浅雪还好! 帝林吃惊:魔族皇帝竟然会说人类语言,而且说得那么好!那刚才在众人面前,他为什么又要找个云浅雪来做翻译呢?他要隐瞒什么?他又有什么目的? 一瞬间,帝林已经转了好多的念头,却一声不出的走过,先向魔神皇鞠躬,然后在他茶几的对面坐下,一言不发。 魔神皇端起茶杯,微笑着说:“这茶不错,你不妨试试。” 帝林安静地端起了桌前的jīng致的茶杯,轻轻茗了一口,赞叹道:“确实是好茶,很难得。” 魔神皇静静的凝视着帝林:“相比你们人类的茶,又如何呢,帝林阁下?”魔族皇帝蓝sè的双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深穷不可琢磨。 ; 第六节 帝林惊讶地扬了扬眉毛:「这茶确实不错,不过还不如我们人类的--顺便说一声,陛xià,您认错人了。我并非帝林。」 魔神皇不出声地凝视著他,气势凌厉,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在他脸上烧出两个洞来。帝林抬头坦然地面对神皇的注视,眼神诚恳。两人都没有出声,房间里一片寂静,可以听见营帐门口宫廷侍卫来回走动的「哒哒」脚步声。空气中弥漫著无声的杀机。 「帝林,你是这十年中我所见过的最出sè的人类高手,」魔神皇淡然一笑说:「也是在我面前说谎说得最镇定的人。只是不管你如何高明,有一样东西你是怎麽样也装不了的:刚才你的瞳孔突然缩小了。」 帝林微笑著说:「突然面对尊贵的陛xià和当世第一高手,谁都会紧张的。」 「以你的武功,应该是很出名的高手,然而为什麽朕却完全没听过你的名字?」 「在下一点浅薄功力,如何敢称高手?紫川家中历代名将辈出、高手如云,军中又多有藏龙卧虎之士,胜於在下之人甚多。在下浅名不扬,不为陛xià所知,那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情。」 「你自称是禁卫军的军官,穿的却是监察厅的军法官制服;你自称是红衣旗本,但你的肩章却表明你是旗本--这又怎麽解释呢,帝林?」 帝林暗暗吃惊。当时时间匆忙,他来不及准备禁卫军的服装,只借了哥普拉的衣裳就穿上了。他没想到这个原来以为久居深宫的魔族皇帝竟然对紫川家的情况如此的了解,连各个军团的制服、肩章,这麽细微的情报他都了解得那麽清楚。 「我原隶属监察厅任旗本职务,因受总长之命前来贵国出使,临时调入禁卫军,临行前总长特意奖励越级晋升我为红衣旗本。只是战时太过匆忙简陋,未能更换制服肩章,让陛xià见笑了。」 魔神皇摇头叹气:「帝林,你这个家伙实在机灵!云浅雪如果有你一半聪明,也不至於在帕伊下碰得焦头烂额了。」 帝林还是很平静地说:「陛xià,很抱歉,但是您真的弄错了。」 魔神皇拍拍掌,门外有人应声说:「是!」门帘掀动,进来一个人。 来人身著魔族将领的盔甲,个子瘦高,面目倒也端正,神情得意,只是掩饰不住骨子里的一种猥琐之感。看到他,帝林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他已经认出来人的身份了:紫川家族最大的国贼,原远东军三重将之一的雷洪。当年在远东时候,担任红衣旗本的帝林与担任远东副统领的雷洪有过数面之缘。帝林也明白了,难怪魔族这次一路过来势如破竹,原来有雷洪这个大叛贼在一边给他们出谋划策。雷洪担任家族的高级将领多年,对家族的兵力分布还有作战方式等机密都了如指掌。他的叛变,让家族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雷洪十分的得意。他先对魔神皇恭敬地施了一礼,起身笑著对帝林说:「帝林阁下,您如今出任家族监察长,大富大贵了,可还记得当年远东的故人?」 帝林一言不发,沉静地睥睨著雷洪,目光中充满了轻蔑,显示他不屑与之答话。雷洪一直在笑著,只是在帝林锐利的目光逼视下,笑容变得越来越僵硬,竟然有点手足无措了。 魔神皇微笑问:「帝林,你为何不回答?」 帝林转而面向神皇,微笑道:「陛xià,您叫我怎麽跟一条狗答话?」 魔神皇纵声大笑。雷洪的脸sè变得青一下白一下的,破口大骂:「帝林,你死到临头了还这麽嚣张!吾皇英明,迟早将一统大陆!你若知道好歹,马上跪地求饶归顺我陛xià,说不定可以拣回一条小命!不然的话,我将你千刀万……」 「陛xià!」帝林打断了雷洪的话。 他起身直接面对魔神皇:「我敢出使贵国,本做好一死的准备。既然身份被认出了,xìng命就全在陛xià掌握中,要杀要剐,陛xià一句话就够了!但如果陛xià想跟我谈判,就请派个纯种的神族过来!至於他--」帝林蔑视地望了雷洪一眼:「--最多只配跟我的狗谈判!」 雷洪大怒,张口yù回骂,魔神皇不出声地摆摆手,雷洪吞回了一肚子的脏话,却仍忍不住出声说:「陛xià,帝林这厮不光蔑视我,他连您也不放在眼里啊!陛xià,我们万万不能让他活著回去的……」 「朕知道的,自有分寸。」魔神皇淡淡地说,平淡的语气中却含有一种凛然的魄力:「平靖公,你可以退下了。」 雷洪知趣地闭嘴,乖乖地从边们离开,出门时候回头一望,目光中满含著对帝林的刻骨恨意。 帝林深深一鞠躬:「感谢陛xià成全。如果陛xià已经再无别的吩咐,请允许让我自尽。」自己实在与魔族结下了太深的仇恨,魔族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与其让他们杀,不如自己动手落得个痛快。 魔神皇没有回答,却说:「好久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人类高手了,我很欣赏你,你比雷洪强上百倍。如果我建yì你到我们这边来,你会不会以为这是一种侮辱?」 帝林沉吟道:「如果是任何别人提出的这种建yì,我确实会认为这是种侮辱。但既然是陛xià您亲口提出的,在下实在感到是种莫大的荣幸。」 魔神皇微笑:「嗯,那你的答覆是?」 帝林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才说:「不。承蒙陛xià看得起,但是我还有点廉耻,让我与雷洪那种人并列,实在难以办到。」拒绝了神皇的要求,帝林心头一阵怅然,长叹口气。他知道这实际上是断绝了自己生存的最後希望。 魔神皇慢慢把玩著手上的茶杯,深邃的目光投向帝林:「像你这样的人类高手,我都有几十年没有看到了。你应该是剑圣拉欧的传人吧?」 帝林生出种什麽都给看透了的可怕感觉:自己并没有动手,只是凭很少的举止动作,他就看出了自己的武艺和流派。不过有一点他可是万万想不到的…… 「回禀陛xià,在下没有任何师承,是靠著一本剑谱自学的。」 「哦!你的剑谱是哪来的?」 「回禀陛xià,那是在下买来的。」 魔神皇再次惊讶了:「这朕倒不知道了:拉欧的剑谱,这样的东西居然也买得到?一定很珍贵吧?」 帝林正颜说:「正是。」肚子里偷笑:也不是那麽珍贵。紫川秀赌输了没钱还债,丢下两本脏兮兮的册子就跑了。斯特林与帝林两个大赢家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的每人一本把册子收下顶债了--这还真是有史以来最便宜的武功秘笈了,总共价值七个铜板。 几天後紫川秀哭丧著脸想把书赎回去,结果给两人七手八脚地打跑了--帝林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次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话,非要抓住紫川秀好好审审,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还藏有什麽好宝贝? 「剑圣拉欧,人类世界继左加明之後的最强高手……」魔神皇喃喃自语,忽然低沉了语气:「现在,帝林,朕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麽敢到这里来?莫非是你自恃武艺高强?像你这种程dù的人类高手,早在三十年前朕就杀过无数!」 帝林沉静地回答:「陛xià,我是以使者的身份前来的。」 魔神皇讽刺地微笑:「你不是那种死守道义的人,我也不是。就算使臣是受保护的,但你却是特例。」 帝林打个冷战,魔神皇意思分明是,你帝林滥杀平民和战俘,早已经恶名昭彰。我们神族把你杀了,谁能说我们不对? 他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卡丹公主。」 魔神皇神sè不为所动:「就算没有斯特林和zhōngyāng军在我手中,单就现在的局势,我神族强而紫川弱,卡丹对於你们而言不知有多珍贵!我谅紫川参星也没这个胆子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 帝林冷笑:「忘jì告sù陛xià了,卡丹并不是控zhì在紫川参星手上的,她由我的人看管。如果我没能按时回去,十二小时内,卡丹的脑袋就要落地了。」 魔神皇冷冷说:「你在吓唬朕吗,帝林?」语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恐吓味道。 帝林毫不退缩:「陛xià,您该知道,像我这么卑鄙的人,敢深入贵国大营,当然不会一点准备没有。您要杀我,容易,但您若想要回卡丹的活命,没门!」 两人针锋相对,怒目以视。帝林毫不退缩,目光死死的盯著魔神皇。在魔神皇注视下,他感到巨大的压力,却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示弱,稍给魔神皇看出破绽,自己就完蛋了。 片刻,还是魔神皇先开口了。他压抑了自己怒气,缓缓说:「很好,开出你的条件来吧,帝林。记得,不要太过分了!」 「陛xià,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放卡丹回来,你们给帕伊撤围,放zhōngyāng军回来。」 「你不觉得这样的条件太过分了吗?用卡丹一个人想换zhōngyāng军的几万人?」 「陛xià,你们得到不止卡丹,还有远东全境的领土!何况,神族的公主可只有一个。她的身份尊贵,比一百万大军还要值价。如果换得太便宜,那也有失卡丹殿下的身份啊!」 魔神皇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帝林明明是占了老大的便宜,还做出一副「我是为你著想」的架势。 他考虑良久,慢慢开口问:「卡丹还好?」 帝林肃容回答:「公主殿下非常的安好,并未受过任何虐待。我紫川家待公主殿下如上宾,将她安置在我前任总长紫川远星女儿紫川宁府邸中,礼尊异常。根据在下所知,公主殿下还与宁小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呢!」 魔神皇缓缓地点头,说:「当初派卡丹这孩子到葛沙那里去,原是想让她学点军事好充当大任的,却不知反倒便宜了你们。--这真是天意,看来紫川家还是气数未尽啊!」 他沉吟道:「这样,你们先把卡丹放回来,朕立即给帕伊撤围,放你们的zhōngyāng军回去。」 「在下斗胆,请求陛xià先行撤围,只等zhōngyāng军一进了瓦伦,我们便立即奉还公主殿下。」 魔神皇扬扬眉毛:「你不相信朕的承诺?」 帝林站起深深一躬身:「在下不敢。只是陛xià知道,我们交还卡丹比较容易,只要在瓦伦城外双方做个交接就可以了。但zhōngyāng军的撤围却是个大问题,需要双方协调,信使来往,加上大军行进,路途遥远,途中非常容易发生不测之变--这是个很烦琐的过程,所以希望能将这个事务先行办理了,以後的交接就非常的容易了。」 帝林扬扬洒洒说了一大堆的理由,看到魔神皇的脸sè越来越坏,他叹了口气说:「陛xià,我就直说了吧:我相信陛xià是言出如山的,但正如陛xià所说的,现在的局势是神族强而我紫川弱,如果我们放了卡丹,而神族不肯放zhōngyāng军回来的话,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们不敢。这点还请陛xià谅解。」 魔神皇哑然失笑:「那朕又怎麽知道,你们的zhōngyāng军回去以後,你们还会放人吗?你们拿什么担保呢?」 「我认为,陛xià您的实力就是最好的担保。以陛xià本身盖世武功,神族的强悍军力,如果可以选择,谁也不会愿意与陛xià为敌的。如果我紫川家敢於反悔,区区瓦伦城,安能阻挡神族的大军和陛xià这种举世无双的高手?」 魔神皇沉默不语,忽然纵声大笑。帝林吃惊地望著他。 「这个马屁拍得好!帝林,朕就上你一次当好了!朕可以答应你,让斯特林部队西撒。你现在就下去,跟云浅雪谈谈协议签定的具体问题。」 帝林没想到魔神皇竟然会这麽爽快,惊喜之下深深鞠躬:「陛xià宏德,紫川家族上下感激不尽!请陛xià放心,只等部队进了瓦伦,公主便立即交还给神族!在下就先告退了。」魔神皇点头,在帝林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帝林!」 帝林转过身来:「陛xià有何吩咐?」 魔神皇一笑:「记住,紫川家那边如果呆不下的话,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 帝林一愣,随即笑说:「如果真到那时候,我一定前来投靠陛xià。」 魔神皇「哈哈」」笑,挥手让帝林退出。 帝林出得帐篷来,重又看见青天和白云,阳光耀眼。帝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活著出来。冷汗已经湿透他的衣服,他忽然发现,生命实在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心头隐隐担忧:当代魔神皇惊才绝艳又志图远大,果然有过人之能。他能慑服群臣,将历来乱如散沙又桀骛不逊的魔族居民统合成如此纪律严明的强大军队,并非光靠皇帝的头衔和盖世武功。纵然此次和谈成功,他也仍旧是紫川家族乃至於整个人类世界的最大威胁。 一个小时後,军师黑沙紧急求见魔神皇,当即得到了批准。 黑沙快步进来:「陛xià!我有紧急情况向您报告!那个人类使者已经走了吗?刚才云浅雪向我报告……」 「朕知道的,军师。」魔神皇很安详的抚mo著怀中猎鹰柔顺的羽毛:「你是打算向朕报告帝林的事情吧?」 「啊?陛xià已经知道了?」黑沙惊讶:「他现在人在哪里?我们马上派人去追!」 「呵呵,刚签完协议,他已经回去了。」 魔族的总军师简直不敢相信相信自己的耳朵:「陛xià,您明知道他是帝林还是放走了他?」 「总军师,」魔神皇悠然说:「刚才,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眼睛?」 「陛xià!」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野心勃勃。」魔神皇彷佛在喃喃自语:「这个人有一颗魔鬼般的心。让他活著,对我们更为有利。」 黑沙伫立良久,忽然深深的一鞠躬,由衷的说:「陛xià,有了您英明的指挥,我们怎麽可能会失败呢?」 魔神皇微笑,喃喃说:「如果天意要我失败的话,那也容易得很……就让紫川家再多挣扎几年吧,打了那么久,我们也该歇歇了。」 帝国历七八0年的二月二十rì,紫川家族禁卫军「红衣旗本哥普拉」,在枫叶丹林与魔族皇帝签定了那份臭名昭彰的「哥普拉--云浅雪枫叶丹林协议。」协议规定: 一:立即实现两国停战。 二:魔族王国放回紫川家族被围困的zhōngyāng军将士。 三:由紫川家族用钱赎回此次战争中被俘的所有人类官兵。 四:远东全境二十三行省全部割让给魔族王国,作为战败赔偿。 五:除去俘虏的赎金外,紫川家族另得支付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战败赔偿。 六:紫川家族交还在上次战争中被俘的魔族公主卡丹。 在枫叶丹林协议上签字的魔族方面代表是羽林将军云浅雪,而在人类的代表则是「紫川家族禁卫军红衣旗本哥普拉」--後世为这个实际上并不存zài的神秘人物究竟是何身份做了无数次的研究,为此出版的长篇累椟研究和论文养活了无数滥竽充数的历史学家。他们争论不休,伤透了脑筋。 由这天起,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死伤军民数以百万计的惨烈大战,终於宣告结束了。後世的历史上将这次战争和远东叛乱战争合并称为:「第一次远东战争」。 ; 第七节 第一次远东战争是紫川家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在这场战争中,紫川家族失去了七十多万的勇敢的士兵,失去了二十三个富裕的远东行省,家族历代先人两百多年辛苦创立的远东基业全部毁於一旦,还不得不割地赔款,承受了难忍的屈辱…… 二十一rì,停战命令传达到帕伊前线,百万魔族士卒欢呼万岁。他们早就腻烦帕伊这个该死的绞肉机。在这里,他们死了无计无数的同伴,连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腻人的鲜血,每一块泥都散发著熏人的尸臭。 魔族统帅云浅雪亲自举著白旗,进得帕伊城,告sù了zhōngyāng军停战的消息。为了证明他的话的真实xìng,他带来了停战协议的副本,还有那个人类使者「哥普拉」给帕伊守卫者的证明信--云浅雪本人是非常欢迎这个协议的,不但因为这样可以免除他的攻城军令状之苦,还因为和谈成功,卡丹公主也即将归来,荣升成为驸马亲王的美好前程在等著他。 当他进入帕伊城时候,立即给深深的震撼了:就是这麽群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衰弱到连走路都快支持不住的人,居然挡住了神族的主力大军! 虽然彼此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作为一个军人,云浅雪懂得尊重勇士,他深深的佩服人类守军的坚韧和顽强,他们创zào了战争的奇迹。对他们的统帅斯特林,云浅雪也怀有极高的敬意,他并不把他当做战败的将领看待,而是主动的向他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斯特林礼仪周全地回了礼,不卑不亢。 令云浅雪感到有些惊奇的是:当停战协议时,斯特林统领的脸sè「唰」的一下白了,立即像已经支撑不住的样子,摇摇yù坠。旁边有个很年轻的俊俏人类军官上前一把扶住他,回过头来,望向云浅雪的眼光很古怪。 云浅雪自己对他也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但是斯特林立即就恢fù了过来,云浅雪释然了:他是太激动了,可以理解的。 双方高级将领通报了彼此的身份,云浅雪得知,那个很俊俏的年轻军官名叫紫川秀。不知为何,云浅雪对他很注意。在与他握手时候,云浅雪一愣,随即恢fù正常。接著就是进行协商以後的交接问题。为了避免人类部队在归途中与没接到命令的魔族军队发生误会冲突,云浅雪提出由自己率领部队「护送」zhōngyāng军一路回瓦伦,斯特林深深的表示感谢。 在当众宣读签定的停战协议时候,本以为必死的人类军官、士兵全都陷入了巨大的狂喜之中。几万衰弱、饥寒交迫的士兵在高声欢呼:「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得救了!」到处是飞舞著的帽子,摇摆的手臂,人群欢呼雀跃。 在升腾的欢呼之中,却夹杂著一个很不协调的杂音:在墙角,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在轻轻的哭泣,泪水一滴滴的溅落在她怀中年轻的面庞上。那是一个重伤的年轻军官,就在停战消息公布的那一刻,他停止了呼吸,嘴角还带著恬静的笑容,仿佛他只是睡著了。欢呼声中,女xìng断断续续的、抽搐著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刺耳、清晰…… 望著人类士兵忽然欢呼万岁,忽而痛哭流涕,云浅雪说不出心里是什麽一种味道。在魔族王国境内,战士以勇敢为光荣,他们尊崇的是男儿应该如同铁石般刚强。难过、伤心、惆怅……等一qiē流露个人感情的表xiàn,在他们看来都是软弱的表xiàn了,至於当众哭泣,那更加是被瞧不起了。 与云浅雪同行的魔族护卫兵轻蔑地说:「人类真是懦夫。他们竟如此的怕死,真是丢脸!」 「不。」云浅雪轻轻的说:「正是对生命的热爱,使得他们如此的强大。」他心里默默加上一句:「这是一个我们永不能征服的民族。」轻轻的,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二十三rì,zhōngyāng军开始撤出瓦伦,向西行进。虽然云浅雪已经吩咐了部队让开了一条道路,但是魔族士兵的好奇心大发,他们纷纷蜂拥过来围观人类的部队。 先行撤出的是铁甲骑兵部队。由於饥饿、伤病、死亡等等原因,曾经在战场上让魔族闻风而丧胆的jīng锐铁甲骑兵部队,如今只剩下了那么一点点,稀稀落落的一行人,再也看不出当时的威风。有很多战马都给宰杀了充饥,失去了坐骑的骑兵只得把盔甲放在马车上,自己像大头步兵似的徒步前进。 接著开出来的是大队的步兵。他们不再衣甲光鲜,不再有什么整齐的方阵队列出来。队伍踉踉跄跄,士兵jīng瘦、饥饿、虚弱,伤口处包著肮脏的纱布,身上的衣裳也破烂不堪、五花八门,有人连什麽麻袋、帐篷布什麽的也套在身上。 魔族兵十分惊讶:自己与之苦战一个多月而不能征服的敌人,就是这麽一副样子?!他们放肆地嘲笑人类军队的寒酸衰弱:「哎呀,笑死我了!看他们穿的什麽衣服啊!连麻袋都穿上了!」「跟群叫花子差不多!我们这边就是做仆役的jīng灵怪都比他们体面点!」 面对魔族士兵放肆的嘲笑讥讽,人类士兵回应以沉默与坚毅,一声不发。渐渐的,渐渐的,魔族兵的笑声低落下来了。空气开始变得肃穆。zhōngyāng军士兵虽衰弱,但他们仍旧十分的傲气,毫不畏惧的把目光直盯著魔族兵们,仿佛在无声地宣称:「我们并没有被征服!」在如此惨痛的伤亡之下,仍旧百折不挠,保持这样的傲气,在场的魔族军官士兵无不骇异,他们越围越密集,想把自己的对手看个清楚,云浅雪的亲卫团队不得不用马鞭乱抽,把他们驱赶开来,才给zhōngyāng军部队让开了路继续前进。 七个魔族团队在前面导行,zhōngyāng军的残兵跟随其後,後面又跟上了十四个魔族团队。队伍渡过了薄冰漂浮的灰水河,马开始小跑起来,蹄铁清脆、刺耳,令人心碎。大路向西伸延开去,两旁是一片消融雪水结成的薄冰,如白sè的流火在闪烁。光秃秃的橡树林,无声的向身後旋转、消退。回头东望,落rì馀辉之中,像宝石般闪烁的帕伊城堡,巍然耸立,孤独又寂寞。 zhōngyāng军团是在七八0年的三月二rì进入瓦伦要塞的。同rì,紫川家族释放魔族公主卡丹,在瓦伦城外将她交给了魔族前锋军的凌步虚部队。由於时间上的不巧,卡丹与斯特林刚好错过了,他们并没有见到彼此的最後一面。 路途漫长而遥远,乡乡镇镇都响起了祈祷的钟声,迎接历经沧桑的dìdū子弟归来。zhōngyāng军终於回到dìdū时候,已经是三月的十五rì,天上下著蒙蒙细雨。 斯特林自觉羞愧,不想惊动太多人。他特意把进城的时间安排在子夜。 部队刚刚踏进dìdū的长街,斯特林惊呆了:深夜的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人群长的看不见尽头,延绵数十里。这麽多的人,却听不见一丝人声,气氛压抑而沉重。人群绝大多数是平民,也有很多是著军服的军人。 当zhōngyāng军的部队开始列队进城时候,宁静的人群开始sāo动起来。人们争著抢到前面去看自己的子弟兵们。当初离家时候稚气未脱的少年,现在变了何等模样。一张张严酷的脸,一张张给风吹rì晒变得黝黑粗糙的脸,因为苦战饥饿而瘦削的脸,年纪轻轻的,不少人就已经皱纹满面,白发上头,躯体上满布了刀削剑啄的伤痕。当初出发时候浩浩荡荡的十五万大军,现在能回来的不到四万人,几乎五个人中才有一个能回来,而且几乎个个带伤。许多妇女含著泪水在寻觅自己丈夫,白发苍苍的母亲们寻找自己的爱子,呼唤著他的名字,却无人回应,只得听得徒劳的凄婉叫声:「我的儿,我的儿,你在哪里啊?」 是啊!在哪里呢?她们魂牵梦萦、rì夜不忘的儿子们,已经消逝在遥远的他方。他们陈尸在瓦伦开阔的高地上,在云省的莽莽密林中,在帕伊的城墙下……那些年轻而充满朝气的年轻人,鲜血洒遍了远东的每一寸土地,被掩埋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现在,这些阵亡将士的坟墓已经艾蒿丛生,被雨水冲刷,大雪覆盖,或者曝尸荒野,白骨皑皑。 风静静的悲鸣著,仿佛要把这许多哀号,带到白雪皑皑的远东,带到已经塌陷的阵亡将士的墓碑边…… 整条长街一时给哭声所充盈了。人们除了悲痛自己亲人的离去,还有更深的痛苦。他们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麽?我们的战士英勇善战,不可征服;我们的亲人洒血疆场,为国捐躯!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依旧是要割地、要赔款、要承受这样的屈辱! 斯特林羞愧难当。他感觉中,彷佛人群的每一声哭泣都是对他的一声痛骂:我们相信你,将自己最宝贵的孩儿托付给你,你带走了他,现在你却没能把他带回来!你枉称紫川家族第一名将,现在却只有依靠我们割地赔款才能把你给赎了回来! 军队是应该保卫国家的,现在却是牺牲了国家来保存军队! 斯特林感觉巨大的内疚,尤其为自己曾与敌寇的公主卡丹相爱,他无颜面对那些哭泣的母亲和妻子,愧疚自己罪恶深重。面对这种国仇家恨的巨大灾难,山盟海誓的爱情一下子变得这般的苍白、无力。 解散队伍以後,斯特林拖著疲惫的步子迈向总长府。他准备承受紫川参星总长最严厉的惩罚。但没想到,总长并没有责罚他,而是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来,泪水纵横。而在场的统领处的另外两位成员,总统领罗明海和新任的幕僚长哥珊也没有对他冷言冷语,大家都只是好言抚慰他,劝他好好养伤--大家这样的对待,反倒让斯特林更加感觉愧疚不安。 出了总长府,他正要回自己家中。却看到一身素白sè裙子的紫川宁就站在总长府门边的小道边,手中捧著一束鲜花。 斯特林无言的走过去。两人相对,心情感慨不已,却不知该说什麽。 还是紫川宁先开了口:「她走了。」 斯特林明白,那个「她」指的是谁。他点头,却没有出声。 「她给你留的花,还有信。」紫川宁把花递了过来,斯特林呆呆的看著这花,蓝蓝的带点红sè,因为时隔多rì,已经有点枯萎了。他没有伸手去接,出声问:「这是什么花?」声音枯涩。 「这花叫毋忘我。」紫川宁柔声回答说。 斯特林喃喃说:「毋忘我?毋忘我……」他细细咀嚼著这个名字,突然出声说:「你帮我把它扔了吧。」 紫川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彷佛她已经看透了斯特林的全部心事:「我不扔。要扔你自己来扔。」她一把拉过斯特林的手,强行把花和信都塞到了他手里:「好好拿著!」 斯特林面无表情的顺手把它们塞进了右手边的垃圾桶。 紫川宁的面sè立即变得惨白:「你真的……」 斯特林点头:「是的。」 紫川宁深深凝视著斯特林:这是个遭受过巨大苦难的人,那麽的苍老、憔悴,白发沾鬓。他才年仅二十六岁啊!紫川宁默默地原谅了他的无礼,低下了头。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她却依旧没有告辞的意思,死站著不出声,yù言又止。 这回轮到斯特林洞察入微了。他开口说:「阿秀这次没跟我们一起回来。他说他还点事情要办。秀字营的人马也都还没回来。放心,他很好,没受什麽伤。」 少女的脸上一片绯红,紫川宁小声的嘀咕说:「我又没问他,我是想问……」 「哦?他本来有句话叫我带回来给你的,既然你不关心,那就……」斯特林故意抬头看天,不出声了。紫川宁马上就憋不住了,跳起来扑打著地:「斯特林大哥,你坏!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不说我扯你耳朵!」 斯特林笑著躲避紫川宁的追打,心里却一阵阵刀割似的痛楚。什么时候,一个娇嫩的声音也曾这样的拍打过自己,说过同样的话:「面包店的老板,斯君,你好坏哦!」当初告别时的珍重之声犹在眼前,却不知道一别已是永诀,如今已是天涯海角,今生将永不再见…… 紫川宁忽然停止了拍打,她惊异地发现,斯特林的眼中已经涌出了泪花。 「他让我告sù你这句话,」斯特林喉头哽咽,却依旧一字一句说的那麽清晰:「我爱你。」 短短三个字,已经倾注了斯特林全身的感情和力量,说得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动人,那麽的痛苦。斯特林泪水流淌,他彷佛不是在转达一个消息,而是在倾吐内心深处最澎湃的感觉,对一个已经不在此地的爱人,做绝望的告白,凄婉又悲壮。他是多麽的羡慕紫川秀,因为他可以的对自己所爱的人光明正大的说出这句话来:「我爱你!」万里之外的卡丹啊,你可听得到我的声音呢? 在傻傻的。无法抒发自己的喜悦,她忽然一把搂住斯特林,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个:「这是代替卡丹姐姐给你的!」没等斯特林反应过来,她已经羞涩的跑掉了,那背影,是那麽的欢乐,那麽的喜悦。 斯特林定定的看著她走远,苦笑了一下,拿出手帕来轻轻擦掉了脸上的吻痕。忽然,他想到一件事情…… 三月十五rì的深夜,总长府门前值勤的卫兵,还有几个过路的行人,看到了一幕让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场面:家族的高级军官,zhōngyāng军的统领长官斯特林大人,在三更半夜,不顾身上著的高级军官所专用的名贵深蓝呢子制服,在路边的垃圾桶里面卖力的翻找著什么,那狼bèi的样子,就像个挖洞的老鼠一般…… 两个月後,在总长紫川参星的催促和推动下,斯特林统领与李清小姐成婚。斯特林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军方的头号人物,而李清则是dìdū名门之後,端庄贤淑,本身也是才干不凡,在内务部担任红衣旗本。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对朗才女貌的完美组合。 婚礼由紫川参星总长主持,场面相当大。紫川家族的台面人物,除了总统领罗明海称病不到场外,其他几乎全都出席了婚礼。其中,担任男方伴郎的是监察总长帝林,他是斯特林大人的好朋友。当迎亲的队伍经过dìdū的长街时候,围观路人都为斯特林大人的婚礼欢呼祝福。 作为新郎的斯特林,时时都挂著笑容,回应著人们的祝福。只是看在熟悉他的帝林眼里,觉得这笑容实在很呆板。他忍不住跟斯特林说:「你怎麽了?笑得跟头快被送进屠宰场的猪似的?这是大好的事情啊,你应该笑得开心点才是!」 斯特林收敛了笑容,望了他一眼,忽然说:「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想的是什么吗?」 帝林暧mei的笑著:「想洞房花烛夜吧?大哥我可是过来人,理解你的!」 斯特林却没笑,指著路边一家面包店,认真的说:「我这辈子最想的,就是做这样一个面包店老板。」 帝林望过去,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面包店老板正端著一托盘热气腾腾的新出炉面包出来了;柜台前面,同样胖乎乎的老板娘在旁边热情的招呼著客人。 帝林莫名其妙,想:莫不成现在卖面包的收入比家族的统领还高了? ; 第八节 七八0年的三月十五rì深夜,远东平原。天地一片苍茫,刮著很强的风,鹅毛大雪没等落下就给吹得漫天飞舞。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中,一辆装饰得很豪华的马车正在向东行进著,後面跟著大队的骑兵人马护卫著,风雪太大,路又黑,他们行进得十分艰难。 从马车里传出一个娇嫩的女声来:「凌将军,我们这是到了哪里了?」声音在风雪中非常的微弱,几乎不可听闻。 一员彪悍的魔族将领拍马靠近车厢,大声的回应说:「禀报殿下,我们已经进入了杜莎行省的地界了,这里是帕伊城的周边,距离枫叶丹林最多只有一百多里了。殿下很快就可以与您父皇见面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凌步虚赶紧凑近车帘问:「殿下有何吩咐?现在外面风雪太大,请殿下不要出来,以免著凉了。」 「凌将军,现在风雪太大,天又黑,弟兄们赶夜路太辛苦了。吩咐大家就地宿营吧!明rì我们再继续起程赶路。」 「是!殿下体惜咱们弟兄,大夥十分的感激!」 一众魔族兵如同被大赦似的同声谢恩。在风雪中赶了一天的路,他们早累坏了,赶紧寻觅背风的山坡,七手八脚的燃烧篝火,搭建帐篷。 车帘掀动,卡丹公主灵巧的跳了下车来。她身上披著一件雪白的貂皮大衣,衬托她苍白的肤sè,令她美艳的容貌显得十分的雍容华贵,气度高雅,如同仙子般的美丽端庄。一众魔族兵看得呆了。 凌步虚赶紧跑近来:「殿下有何吩咐?外面太冷,陛xià还是先回车里里去吧,等我们准备好了帐篷、篝火之後……」 「凌将军,帕伊城在哪里呢?我想看看。」刚才在马车之中,卡丹忽然感觉心无名的悸动起来,好像什麽事情正在发生,她却不知道。她烦躁、她不安。尽管外面风大雪急,她在马车里再也坐不住了。 「殿下请看。」 纷扬的雪花中,远处的地平线上,一片片淡淡的浅蓝sè树林之间,夜幕中若隐若现的耸立箸一座城池,黑暗中,它巍峨高大的身影是那麽的高不可攀,那麽的庄重严sù,彷佛在不出声的沉思著、凝视著。呼吸著草原特有的苦艾、马汗和冬天大雪的冰冷的气味,顿时间,所有不安的感觉全部消失了。卡丹的眼眶一点点的湿润了:这就是我的心上人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他在这里生活、呼吸、睡觉、战斗…… 卡丹喃喃说:「这是天地下最雄伟的城池!」 凌步虚觉得不以为然,尽量委婉的纠正她说:「公主殿下,这是在夜里,景物看起来比白天大一点的。比起咱们的神堡,还有瓦伦那种大城来,帕伊不过是个小要塞,说不上什么最……」 「不!」魔族的三公主执拗的坚持:「这是天下最伟大的城了!」她在心底默默的说:「就像他的人一样。」眼泪渐渐的掉落,一滴滴的溅落到雪地上,溅出一个个小洞。她不愿被人发现,昂首向天,一片雪花刚好落进了嘴里,冰冰凉凉的。细细品味,她忽然发现:雪的味道,是苦 紫川第十五章叛国降将(全) 历史就像一条蜿蜒的河流。绝大多数时候,这条河流是和缓的、平稳的。它缓缓流淌,经过草原、平原、森林,波澜不兴。这时候的它给人错觉,以为这条河流是一成不变的,将永远都是那麽缓慢,那么平静,节拍从容。 但是当这条河流在经过悬崖峭壁时候,在一瞬间,它的流速会突然加快,一泻千里,激昂澎湃,势不可挡。这时候人们往往会惊讶:「我所习惯的生活,那是怎麽了?」这急速转变的一瞬间,就被後来的人们称为:「黄金时代」。 帝国历七八0年二月,远东战争结束,人类战败,割让远东二十三行省。 帝国历七八0年三月十五rì,魔族公主卡丹回国。魔神王国举国欢庆,庆贺远东胜利。魔族与人类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七八0年的三月,距离远东战争的结束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看著dìdū子弟陆陆续续、成群结队地从前线返回家园,其中却不见秀字营部队归来的身影,紫川宁又开始担忧起来了,她的心头充满了焦虑。於是她开始三天两头地往斯特林的家里跑,追问紫川秀的下落。对於斯特林与紫川秀分手时候的每一个细节、紫川秀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反反复复地盘问了十几遍,那劲头,就像是怀疑斯特林有心谋财害命,害死了紫川秀似的。 斯特林也开始觉得事有蹊跷:战争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远东已经全部是魔族的领地了,为什麽紫川秀还是迟迟不见踪影呢?他与帝林商量後,由同样关切紫川秀下落的帝林派了个信使,以他们俩的名义联合派信使前去瓦伦要塞,向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长官查询有关秀字营的消息。 过了两个星期,林冰的回信才迟迟到来。信上,林冰说:在瓦伦要塞的正面,魔族驻扎了数目相当庞大的军队,设立了西南大营,封锁得十分严密。关於紫川秀以及其部队的下落,流言很多,但由於魔族的封锁消息被隔绝,目前她还无法立即确认其下落。 林冰的来信有点含糊其辞,她并没有详细说究竟都有了些什麽流言,也没有说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确认秀字营的下落。从她纤细的笔迹间,帝林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祥。 四月十五rì,由於紫川参星的授意和监察长帝林的安排,边防军的统领明辉结束了被军法处审查的禁闭rì子,从瓦伦回到了dìdū。跟随他回来的还有一大批根据停战协议被家族用巨款从魔族那里赎回来的被俘人类军官和士兵。刚回到dìdū,明辉就立即求见总统领罗明海和总长紫川参星进行秘密汇报。 四月十八rì,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紫川宁早上还没起来,忽然就听到门口处门铃响动。惊喜之下,抢在了佣人之前,她跳下了床,几乎是飞也似的跑过去开门。 门口处站的并非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而是内务处的红衣旗本李清。紫川宁乾巴巴的笑了下,来掩饰心头的失望,有点惊讶的说:「清姐?这麽早?」 李清微笑著不出声地望著自己的手帕交,目光却落在了紫川宁的衣裳上。紫川宁「哎呀」惊呼一声,赶紧把李清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还没说话,两个女孩子突然一起「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得弯腰又搭背的,彷佛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阿宁,你还真是不害臊,穿著睡衣就敢出来给人开门。」 「哼!」紫川宁很想摆出一副「本姑娘怕什麽来著」的架势,却怎麽也严sù不起来,最後还是扑上去打李清:「看你说!都是你害的!哪里有人这麽早来敲门的呀!」 李清笑咪咪的看著她,却不出声。紫川宁使劲的乾咳两声,脸上飞起了一抹绯红。两人你来我往地闲聊了一阵,李清收敛起了笑容,说:「有件事情我要问你:最近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说起这个话题紫川宁就伤心。 她惆怅的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语调哀怨。 李清不出声的看著紫川宁,好像想探究她话中的真假。紫川宁奇怪地说:「你想知道阿秀的消息,找斯特林不就可以了--你们不是快结婚了吗?」 李清笑笑,却避而不答,说:「阿宁,今天我过来,是奉你叔叔总长大人的旨意。他希望你现在去参加个统领处会议。」 紫川宁奇怪说:「统领处会议?关我什麽事情?我又不是统领处成员。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李清只是简短的说了两个字:「知道。」,然後就不出声了。紫川宁知道她的脾气:尽管她们俩的交情非常的深厚,但若是与紫川参星命令有关的情报,她是一个字也不会透露的。 「很要紧的吗?」 李清点点头:「十分要紧。」 紫川宁歪著脑袋想了下,说:「你等我换身衣服。」起身向卧室走了去。 看著紫川宁窈窕的背影,李清明澈的眼睛流露出了同情。她突然出声叫定了紫川宁:「阿宁!」 「怎麽?」紫川宁转回头,看到李清犹豫的神情,她笑了:「清姐,你知道吗?你今天的样子很古怪啊!一副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就像是来发阵亡通知书似的……」紫川宁忽然停住了话头,脸sè「刷」的变白:「清姐,不会是真的……」 「不是。但我倒宁愿他是这样了,这样对你更好点。」 紫川宁的心头泛起不祥的预感,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盯著对方。 看著紫川宁苍白的脸,李清红衣旗本慢慢地、彷佛字斟句酌,一字一句说:「这是会议机密,本来我是不应该说的,但我想你等下该有个心理准备。」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口气的说了出来:「秀川阁下已经叛国了,他投靠了魔族。」 紫川宁想笑,看著李清严sù的表情,却笑不出声。等她终於明白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时候,只觉得脚底下像是踩在棉花堆里似的软软的,仿佛十万个锣鼓同时在耳朵边敲打,轰隆一片。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幕,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笼罩…… 《监察厅文jiàn紫川秀叛变事件之审讯记录》 保密等级:机密 监察厅军法处调查员 受调查人:原黑棋军第七步兵师团第三大队大队长杨林副旗本 旁听:监察厅帝林总监察长、幕僚总长哥珊统领 调查员:「杨林阁下,现在我们--代表家族监察厅请您来谈一下您在远东战争中的经历。」 杨林副旗本:「你们还要我重复多少次?我前天说了三次,昨天又说了两次,你们监察厅有完没完……」 调查员(打断):「杨林阁下,现在我们代表家族监察厅--「请」您来谈一下您在远东战争中的经历!请务必配合!」 杨林:「……好吧。」 调查员林德:「谢谢您的配合。现在,我们从头开始--杨林阁下,您的姓名?」 杨林:「杨林!--你都知道的还问什麽!年龄三十七岁、帝国历七六三年加入家族军队、现任职务是原第七步兵师团第三大队队长、官衔是副旗本、嘉奖记录两次。受罚记录:无。在一月十一rì於远东杜莎行省受伤後被魔族云浅雪部队俘虏、被押送到魔族的西南大营、关押六十七天、没有变节……」 调查员林德:「年龄?」 杨林大吼:「三十七岁!」 (帝林:「进度快一点!下面还有十几个证人,我们没时间慢慢磨!」) 调查员:「是!杨林阁下,请您说说你被俘的经过,请详细点--不要隐瞒任何细节!」 杨林:「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从一月五rì开始,我们的部队就在沙加市给魔族的先头队打散了。我们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怎麽办才好。眼看到处都是魔族,我就带著我身边的人--那时候我们整个大队就剩下不到七十来人--边打边跑地往西逃。一月十一rì,在杜莎行省的灰水河东岸,我们碰上了一个魔族巡逻队,後面就是灰水河,实在是无路逃了。我跟弟兄们说:这个天气,大家跳进河里也是个冻死,不如回头跟他们拚了!」 调查员:「接下来呢?」 杨林:「大概有个四十来号人肯跟著我回头杀过去,剩下的人都自己跳河逃生了--其实他们也没能逃过去,对面魔族的弓箭手沿河排成一行rì夜巡逻的,河面上有个什么响动的他们看都不看就马上放箭,那河里死尸浮得都盖住河面了,惨啊!我老是在想,与其这样死,倒不如像我那样跟他们拚了!唉,世上的事情也真奇怪,像我这样想死的倒没死成,他们反倒死了,真是……」 调查员:「回正题!接下来发生了什麽事情?」 杨林:「发生了什麽事情?拚命呗!四十几个又饥又饿又困又累的汉子,去跟人家几百个全副武装的魔族骑兵打,不到两分钟就全给人家马刀砍成了碎片。几个骑兵围著我用马刀乱砍,我给砍掉了一个胳膊,有个骑兵一刀砍向我後脑,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到了战俘营了--後来才知道当时他们没仔细检查,以为我就这样完蛋了,直到打扫战场时候才发现我还有口气,又看到我是个军官,他们就没割我的脑袋,把我送到了战俘营去了。战俘营里大家都说是我运气好,碰到的是云浅雪的部队。要是其他的部队,管你死的活的,统统先割了脑袋再说。」 调查员:「後来发生了什麽?」 杨林:「接著,我就做了战俘。战俘营里大概有个七、八万战俘吧?跟我差不多,都是在远东战争中被俘的家族官兵,统统做了奴隶。我们被分成几百个组,安排各有不同。有的到兵器制造厂去,有的到营房里面给人家打杂做仆役,有的被派到了矿井去,有的到工地上给他们盖营房和魔神皇的行宫--听说他们的皇也在附近,不过我们没见过就是了--干活时候都有魔族兵拿著鞭子在後面监视,动作稍稍慢那么一点,一顿鞭子是逃不掉的了。干得辛苦,吃得又差,那rì子,苦得没法说。每天都有战俘受不了,活生生的被折磨死,看守就很乾脆的把尸体拖去喂狗。那时候,谁也没指望能活著回来,都在想著早死早超生算了……」 (帝林:「叫这个白痴直接说重点,我们没时间听他那麽多废话。」) 调查员:「把你三月十八rì的经历说一下。」 杨林:「其实在二月底战俘营里就有小道消息传开了,说家族跟魔族已经议和了,还说家族要把我们赎回去--这消息太好了,我们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在以後的rì子里,魔族对我们是比以前好了很多。直到三月十八rì的那天,我们被集中起来了,就在这时候,魔族的羽林将军云浅雪带著一个人进来了,那个人,我们都是认得的……」 纷纷飘落的雨像一层迷离、温柔的薄雾笼罩在半空,洒得让人心头惆怅。军营的上空笼罩著一片朦胧的迷离。凝视著那条被踏平的远东大公路,延伸著消失在苦艾般白茫茫的地平线後面,顺著这条公路,通guò巍峨的古奇山脉,就是人类紫川家族的中心腹地,他的家园。耀眼的夕阳染红了烟雾朦胧的西半天。 面对著西方,紫川秀在静静的出神。 在他身後几步开外,魔族的羽林将军云浅雪也在不出声地注视著叛逃者落寞而孤独的身影。他在想些什麽呢?他在後悔自己的抉择吗?他是否想念著他的故土?山脉的那边,是否有他思念的人呢?他对自己是否有怨恨呢?身为一个叛逃者,他是否也有良心的愧疚呢? 云浅雪托起了军师黑沙给自己的命令:「用一qiē手段、尽可能地搞清楚他的来意--真正的来意!」十几天过去了,云浅雪仍然感觉对方就像刚认识的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表面看来,这是个很随和的年轻人,热爱生活、意志软弱、没有很坚定的信仰和忠诚,言谈举止有礼显示他受过很好的教育,兴趣却不高雅,追求金钱、美女、权势以及一qiē可以带来快乐的享乐--这是云浅雪对紫川秀的第一印象。然而,他总感觉,在紫川秀黝黑的眸子深处,闪烁著某种与他所表xiàn出来的不一样的东西。 紫川秀是个难以猜透的谜,他想,他不同於平靖侯。但到底哪里不同,云浅雪却又说不出来。 紫川秀回过身来,温和地望了过来。云浅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坦然地笑笑说:「刚才……对不起了。」云浅雪暗暗地怪罪想出这个缺德主意的总军师黑沙: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用这种令人难堪的方式来考验投诚者的忠诚吗? 紫川秀也笑笑:「没什麽。」低下头来看著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经污迹斑斑,满是污秽了。他皱皱眉头。云浅雪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这身衣服你先交给我,你我身材差不多,你先换我的衣服。」 紫川秀也不推辞,笑说:「就麻烦你了,羽林阁下。」两个人都不想再深入提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故意回避著,因为这实在是个尴尬的话题。 不到一刻钟前,身著魔族将领服饰的紫川秀出现在几万紫川家的战俘面前,向战俘们发表演说。他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劝战俘们跟自己一样顺应cháo流投降神族,不要再回去了。 战俘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紫川三杰之一、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副统领紫川秀居然首先投靠了魔族,还厚颜无耻的以自己为榜样号召大家来跟著学!悲愤之下,伤痕累累的被俘士兵伤心得痛哭出声:「我们为国征战,不幸落入敌手,经受严刑拷打,但我们始终宁死不屈,没有变节。深受两代国恩还担任副统领职务的高级军官,却第一个出卖了国家!」 战俘们愤怒至极。「畜生!」、「买国贼!」、「叛徒!」几万人异口同声的唾骂,口水、鞋子、杂物雨点般的落到高台上,砸到紫川秀身上。若不是外围的魔族卫兵及时上去把紫川秀给拖了出去,一拥而上的愤怒人群会当即把他撕成碎片的。 云浅雪注意到了,在震耳yù聋的唾骂中,口水、脏物如同雨点般砸来时候,紫川秀显得冷漠而镇定,站得笔直,身影落寞,温和的目光中流露出深切的悲哀。 云浅雪深深的被震撼了:这是个怎麽样的人?一个贪图权势富贵,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出卖了自己灵魂的人无耻叛徒,怎麽会有这样高洁的眼神? 两人默不作声的回头走。云浅雪的卫兵--个子不高的黑sè低阶魔族--赶紧上前迎接,很恭敬地向云浅雪行礼,但望向紫川秀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份好奇和猜疑:他的外形跟魔族的皇族很像,但眼珠却是黑sè的,很显然是人类。 这是一个可以眺望整个军营的高坡上,魔族jīng锐的近卫部队,羽林军大营就屯扎在此,杜莎行省哥吉查森林边上的丘陵地带,距离神皇陛xià御驾所在的枫叶丹林约两百里。往下望去,整个魔族大营由五颜六sè、团团簇簇的无数帐篷组成,晚霞下,大营上空升起了袅袅的炊烟,是晚饭的时候,可以看到大群大群的魔族兵蚂蚁般的挪动著聚集著,三五结伙地围坐在篝火前兴高采烈地准备晚餐。西边,鲜红的太阳正在落下。 云浅雪停住了脚步,忽然出声说:「可以问你点事情吗,秀川阁下?」 紫川秀点点头,知道关键的考验时刻到了。「您请说。」 「您为什麽要过来我们神族这边呢?据我所知,紫川家那边待您还是不错的,像您这样二十来岁刚出头就做了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军官,并没有几个。」 紫川秀淡淡说:「紫川家待我是不错,但我要的还更多,那是他们给不了的。何况,与我同级的雷洪副统领不也是投靠了你们,并得到热烈的欢迎了哟?听说他还封了侯。」 「您说的是平靖阁下吧?他现在已经是公爵了,还很得陛xià的赏识呢!」云浅雪笑笑,暗想:是的,叛徒我们总是欢迎的,但永远不会受重用和信任。聪明如你紫川秀,怎麽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但我觉得,秀川阁下您……跟平靖公不是一样的人。」云浅雪目光如鹰般的锐利:「您不像是那种为了权势富贵荣华而抛弃自己曾坚持原则的人。如果您真的有心要过来--恕我冒昧--在帕伊时,时机不是更好吗?那时候,您只要和我们神族里应外合,攻下孤城帕伊应该是易如反掌。」他死死盯住了紫川秀的眼睛,观察他的反应。 紫川秀坦然地面对著云浅雪的目光,眼中满是真诚:「羽林将军,我与紫川家的zhōngyāng统领斯特林交情不错,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我那样做就等於害死了他。」 「但是,我豁出命来陪斯特林坚守孤城帕伊一个多月,算得上是仁至义尽,对得起他了,我再不欠他什麽了。现在我一心忠於神族,rì後如果战场上见面,斯特林他就是我的敌人,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浅雪点点头,这个答覆还算合情合理。他继续问:「秀川阁下,您来投靠我们神族,为什么没把您的部下们也带过来呢?您的部队哪里去了呢?」 紫川秀两手一摊,厚著脸皮笑著:「没办法,他们不肯跟我走,造起反来了,离开我走了。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样有远见的。」 云浅雪奇道:「远见?」 「羽林阁下,」紫川秀的语调相当的真诚:「我长期在与贵国接壤的远东地区生活,又一直在第一线作战。比起其他人来说,我对贵国有更深刻的了解。在历次作战中,贵**队的强悍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战斗力、智慧、知识、纪律、团结……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神族的整体素zhì都远远的高於人类。此次神皇陛xià挥师百万而西向,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个月内歼灭紫川家族军队六十万。 「羽林阁下,我曾经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我清楚紫川家的实力:那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主力军队了,紫川家的气数已经尽了。相比之下,本就处於劣势的人类不但不思jǐng醒,还闹得四分五裂,自家征战不休,我可以预见,不出三年,紫川家必亡,将来的天下必定是属於神族的。 「良禽择木而栖,既然紫川家的那棵大树已经中空腐朽,我当然要另选一条出路。羽林阁下,您不妨等著看了:只要神族大军一出现在瓦伦关以西,那前来投诚的人类将会是成千上万的,我不过比他们提前一点罢了--不过等那时候再过来的话,就不值钱了。」 云浅雪静静的听著,他赞许地说:「秀川阁下,您是个人才,也很有眼光。如果您真心归顺我们神族的话,那我们是非常欢迎的。吾皇陛xià知人善任,懂得赏识俊杰之才。只要您忠於我族,那您所得到的,将比您所期望的还要多得多,权势、富贵、荣华,那是不在话下。」 紫川秀谀笑著:「还得劳烦羽林阁下多多提拔,阁下深得陛xià宠信,到时候还得为我多多美言几句,请务必代我向陛xià转达在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在下对神族绝对是忠心不贰的,只要陛xià有所差遣,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云浅雪只觉一阵厌恶,肚子里面骂:又一个雷洪。人类还真是他m的厚颜无耻,这样的家伙也能做副统领,难怪紫川家要完蛋了。望著紫川秀那灿烂的笑容上,不知怎麽的,他脑中想起的却是那些在灰水河河面上漂浮著的一片又一片的人类官兵的尸体。那些重伤的人类官兵以一种疯狂的、绝望的英雄气概,拚死地反击,一个接一个地在马刀的劈刺中倒下了,而在垂死之际,却还不顾一qiē地冲向死亡和毁miè,宁可跳进结冰的河里去也不愿被俘。成千上万围观的魔族士兵为之震撼。 现在,云浅雪真替他们觉得有点不值。他掉过头吐了一口痰。 将紫川秀在军营里安顿好了,云浅雪偷偷的吩咐自己的卫兵队长:「二十四小时轮班,严密地监视他,哪怕他撒泡尿你都得马上跟我报告。」队长领命而去。 云浅雪这才放心地回自己的营帐,一路盘算著:紫川秀的话听起来是很合情合理,但他的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十几天的考验期过去了,不宜再拖了,关於如何处置紫川秀,今天是该下个决定了。只是云浅雪还不知道该如何向等候的魔族总军师黑沙报告。 走近自己的营帐边上,他发现自己的整个营帐的周边已经给个子高大的宫廷近卫旅士兵密密麻麻所包围起来,自己原来的守卫却被赶得远远的,缩在墙角可怜巴巴地望著自己。 云浅雪皱了皱眉头,明白这一定是黑沙军师的手笔,心中不以为然:这里毕竟是羽林军大营中心,将近七万jīng锐部队护卫在周边,用得著防卫得那麽森严吗?何况,再怎么说这也是羽林军的中军营,是自己的地盘,不跟自己说一声,就把卫兵全部换了,那也太过分了。 尽管心里不舒服,他却依旧不露声sè地走了过去。身高超过两米的装甲兽卫兵大手一栏,霸道地喝问:「通行证!」 云浅雪一愣,问:「什麽?」 装甲兽卫兵板著脸毫无表情地重复:「通行证!没有通行证,不能进去!」 身为一军主帅,回自己的营帐居然要向外人出示通行证!云浅雪只觉得胸中一股怒气上升,呼吸急速起来。正在这时,帐篷的里间传来魔族总军师低沉而悦耳的声音:「云君吗?快进来吧。」 装甲兽卫兵一声不吭地让开了一条路。云浅雪迅速地深呼吸几次,压抑了胸中的怒火,大步的走进了帐篷去,一见到那个全身遮盖的神秘身影,他尽可能礼仪周全的行了一礼,说:「军师大人安好?」 蒙面的头巾下传来黑沙爽朗的笑声:「云君请起,为何呼吸如此急速,语音颤抖?」 云浅雪掩饰说:「没什麽,刚才走了一阵,还回不了气。有劳军师牵挂了。」 面巾下面传来低沉的轻轻叹息声:「云君,您神sè中带有忿忿之意,我岂能不知?是我失礼了,未能及时通知你,陛xià已经到了,就在里间。」 云浅雪失声喊道:「什麽?」 「嘘!噤声!」黑沙小声地叮嘱他:「陛xià行踪乃是机密,切勿声张。」 「是……是!」云浅雪小声应承,只觉得额头一时汗如雨下,暗暗庆幸:好在刚才没有说什么失礼的话,不然这个麻烦就大了。 当云浅雪进去时,魔神皇陛xià正在沉思,凝视著窗外的晚霞出神,眉头微皱,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丝丝惆怅不知为何,云浅雪总是觉得,陛xià有著满怀的忧思,很少见他开怀欢愉的时候。他不能理解,以陛xià的权势和武功,可以说世上几乎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得不到的珍宝,为什么总是郁郁不乐呢? 在这个手握重兵、睥睨天下的魔族第一人身上,云浅雪感觉不到一点威严的王者霸气和压迫力。然而不知为何,魔族那些战场上破阵杀敌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桀骛猛将们,一来到陛xià面前,立即就浑身哆嗦、寒栗颤抖,很多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全。在陛xià温和的外表所蕴藏著的,是他凛然的气质和不怒而威的皇者尊贵。 听到云浅雪和黑沙进来的声音,魔神皇抬起头笑笑:「阿云,回来了?」 云浅雪急忙跪下行礼:「微臣不知陛xià御驾光临,竟然劳烦陛xià久候,实在是罪该万死。」 「起来吧,朕也没事先通知你。我们也是刚来的。」听陛xià的口气,似乎并没有生气。云浅雪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侍立在魔神皇身後的还有几个人:皇储卡顿亲王、二皇子卡兰、加纳总督罗斯。在门边,还站著身为禁卫总帅的雷欧公爵。再加上跟自己一起进来的总军师黑沙,魔神王国的菁华几乎都在这里了。云浅雪突然意识到:这实际是一次最高级别的核心机密会议了。想到自己竟然有资格出席这种会议,实在让云浅雪一阵激动。 他又有点惊讶:神皇陛xià竟然屈尊地亲自跑到了自己的大营里?当年雷洪带著十五个师团的兵力自愿来投诚时候,陛xià也不过是派二皇子卡兰出面接待罢了,为什麽陛xià对於紫川秀这个来投诚的人类败类这麽重视呢?论实力,他手上一兵一卒没有,雷洪来的时候可是带来了十多万的紫川家的叛军啊,还帮忙结成了魔族军与远东叛军之间的联盟。 陛xià的心意可真让人琢磨不透啊,云浅雪暗暗想。 魔神皇点点头示意开始。由魔族的总军师黑沙开始发问:「云君,您与那个紫川家的来投诚的人类相处了三天,感觉如何呢?」 「和十几天前一模一样,感觉就像不认识他似的。」云浅雪心里暗暗说。 「三月二十一rì,奉陛xià之命,我进入帕伊城与人类谈判。第一次见到紫川秀时,他在斯特林身边,在场还有几名zhōngyāng军的高级将领。我们进行了自我介绍。当时我还没怎麽留意他,但在握手时候,他塞给我一个纸条。谈判休息时,我拆开了,上面只有一句话:「我yù投诚。」是用神族语言写的。 当时,我吓了一跳,以为这是个什麽陷阱。但是又想想,发现如果要陷害我的话,他得不到任何好处。我决定冒险试试,在谈判结束时候,我与他再次握手,我向他用眼神示意,微微点头。他的领会能力很强,当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两天後,在斯特林部队撤退时候,紫川秀及其部队留了下来--後来其部队哗变,离开了他--二月二十五rì,他独自一人向我们投诚……」 他把十几天来与紫川秀交谈、来往的详细情节给一一讲述,特别是对於刚才与他在山坡上的对话,更是一字不漏的复述,其中没有附加任何个人观点和评论。他实在摸不透这个紫川秀,不敢给他下什麽断言。 ; 第一节 第一节 听完云浅雪的讲述,屋子里魔族的几个重量级人物交换了眼sè,一时也没什麽人出声。最後还是总军师黑沙发问:「如何,云君,您是怎么看这个人的?你认为他是不是真心地来投诚的?感觉他的话可信吗?」 云浅雪迷茫地摇摇头:「陛xià、军师,微臣实在不知道。他的话很真诚,微臣认为是可信的。但是,微臣又感觉,他这个人绝对不可信--对不起,陛xià,微臣很矛盾。微臣智慧低浅,实在无法判断,只有留待陛xià圣断。」 魔神皇不动声sè地「恩」了」声,点点头说:「大家都说说看吧。」这也是魔神皇的一贯风格,他从不在会议开始时候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意见,总是先让部下畅所yù言。 加纳总督罗斯,一员身经百战的魔族老将,素来以武艺高强和残暴而闻名,在魔族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沉声说:「杀了他!」 二皇子卡兰慢条斯理地说:「这个紫川秀什麽来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黑沙的身影。黑沙发出浅浅的笑声:「我的情报未必是准确的,可能还有遗漏--不要这样看著我,我会害羞的。」 帐中一阵哄堂大笑。笑声中,魔族的总军师一字一句的慢慢说:「紫川秀,原名林河,帝国历--我说的是原来光明帝国的历法,人类一直延用这个--七六0年出世,出生地:不详。父:不详。母:不详。六岁时候即为紫川家当时总长紫川远星所收养,赐姓紫川……」 这时候魔神皇出声问:「紫川远星为什麽要收养他?」 「……收养原因:不详。七岁时候,其母去世,原因:不详。」 卡顿亲王撇撇嘴角说:「这还真是详尽的情报啊!」 黑沙彷佛没听见亲王的讽刺,平板的声音不见丝毫颤动:「七六九年,紫川秀入远东军校。七七一年,流风军围dìdū,紫川秀自行增援,率八百学员兵大破流风西山军於dìdū城下,随即与流风家赶来的增援军团大战,七战而七捷,将流风西山逐出紫川家领土。」 「哦!」一屋的魔族巨头们都给震动了,发出了轻声的感叹。流风家当代家主流风西山的名声,他们也略有所闻,知道是人类世界中以足智多谋而闻名的一员将领,却不知他有过如此惨败的经历,曾给十一岁的紫川秀玩弄於股掌之上。 黑沙继续讲述:「当时紫川远星已死,新的总长尚没确立。当时掌握大权的是总统领杨明华--」 「不久前dìdū的动乱中死的那个杨明华?」魔神皇温和地问。 「对,陛xià英明,正是此人。紫川远星死後,此人一直野心勃勃了,有意独揽大权。此时新锐人物紫川秀的迅速崛起引起了他的jǐng觉。一个月後,一场宫廷政变闪电般发动了,紫川秀被解除了兵权,发配远东。」 「十一岁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孩对一个拥有超过二十年政zhì斗争经验的老手,那根本是不成比例的对手。无论那个紫川秀在战场上如何的天才了得,但在政zhì方面,阅历和经验的缺乏那是难以弥补的致命伤,从这个事情我们可以看得很清楚。」卡顿亲王一本正经地说。 云浅雪赶紧把头低了下来,好掩饰脸上的笑意。他没想到卡顿亲王会这麽的愚蠢和急不可耐。谁都听出了,亲王表面上说的是紫川秀与杨明华的斗争,其实却是暗示:本亲王殿下自然是那个「拥有丰富阅历和经验的老手」了,至於那个「毫无经验的毛头小孩」是谁呢?大家不妨随便猜猜就是了。 「亲王殿下所言甚是。」黑沙平静地说,彷佛一点听不出卡顿的言外之意:「正如您所料想的那样,在这场宫廷政变中,紫川秀败下阵来了。但他并没有放弃,七年以後,也就是帝国历七七八年,他又卷土重来,以副统领身份出现在了家族争斗的中心舞台dìdū。」 魔神皇问:「那时候紫川家掌权的是杨明华吧?他怎麽会这麽的愚蠢,肯放他的大对头回去?」 「其中的奥秘,我们恐怕是难以明晓的了。但我的推测是:杨明华也没有办法。当时他最大的敌人并非紫川秀,而是表面上深藏不露,暗地里咄咄逼人、步步进逼的家族七代总长,老狐狸紫川参星。他已经顾不上理会紫川秀这麽一个无兵无权,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副统领了。」 「但是,这次他又错了:正是这个紫川秀,在dìdū的事变起了关键的决定作用:他杀了当时号称紫川第一高手的zhōngyāng军军团长雷迅,并把他的部下威慑并收编,使得杨明华一方失去了在军方最大,也是最强的支持--诸位都该知道,杨明华也好,紫川参星也好,无论哪个势力,如果没了军方的支持,那他的末rì就到了。这应该是dìdū事变中杨明华败亡的最主要的原因了。否则的话,就算是帝林带著他的远东人马倒戈,拥有绝对强势兵力的zhōngyāng军也可以一夜之内将帝林和为数不多的斯特林禁卫军部队统统消灭。--顺便说一句,现在我们神族的两个最大敌人:斯特林和帝林,都是因为在dìdū事变中立下的功勋而迅速飞黄腾达起来的。他们一个当了拱卫首都的重兵统领,一个担任了紫川家族的总监察长。相比之下,若论那个晚上的功劳和表xiàn,紫川秀绝对不比他们来得小。」 卡顿亲王出声问:「紫川秀的功劳这么大,紫川参星给了他什麽样的奖赏?」 「什么也没有。」黑沙淡淡的说。 「什么?」 「事变後的第二天,紫川秀就给解除了兵权,剥夺了现役军军人的身份,被安排到预备役去了。据说是因为他与紫川参星政见不合的原因。」 云浅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明白为什麽紫川秀身上总是若隐若现地散发出那么种不得志的忧郁。 魔神皇出声道:「这样看来,紫川秀确实有理由对紫川家不满的。--有没有他xìng格方面的资料?」 黑沙笑出声来了:「各位,有没有人听过秀字营的?」 怎么可能没听过呢!在座的魔族巨头们都笑了。卡兰说:「我刚进远东就听说了,听说是个很有名的饭店吧?」 「错了!」卡顿亲王毫不客气地纠正他的弟弟:「秀字营是个大商会,专门买卖远东物资的。」 罗斯总督也出声说:「我倒是听说秀字营是人类开办的一个大赌场是我部下跟我说的。」 「各位说的都对。」黑沙语气安详:「但都只是一部分。其实,但各位可知道,秀字营的创建者和首领是谁呢?」 魔神皇扬扬眉头:「莫非正是紫川秀?」 黑沙起身恭敬地对神皇躬身行礼:「陛xià睿智无比,明见万里!」 魔神皇淡淡一笑,耸耸肩膀说:「朕随便乱猜的,谁知道真的是。」 魔族的巨头们再次哄堂大笑,魔神皇也笑,说:「朕有点明白军师的意思了:紫川秀身为家族的带兵将领,在紫川家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期,心思不放在打仗上面却一心刮敛钱财,是不是说明他很贪婪呢--或者至少可以说,他对於财富的热爱要远远高於他对紫川家族的忠诚呢?」 黑沙肃然回答:「陛xià英明,说的一针见血!除了贪婪以外,据说紫川秀还是个好sè之徒。在他的纵容下,秀字营军队,可以说是全紫川家族中军纪最差、最为恶劣、最为放荡不羁的部队了。」 魔神皇轻轻地说:「就是这样恶劣、差劲的部队,在帕伊城足足支撑了一个月,使得我神族无敌的大军竟然不得寸进?」 神皇语气虽然轻,但其中的份量可一点不轻。有份参与帕伊作战的云浅雪、卡兰、卡顿等人一个个额头出汗,立即跪下请罪。卡顿亲王颤声说:「臣等无能,作战不力,有辱陛xià神武声威,还请陛xià严加责罚。」 「起来吧。」魔神皇轻轻一挥手:「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他沉吟一下:「关於紫川秀的事件,你们都是怎麽看的呢?」 「吾皇陛xià,」加纳总督罗斯口音中带有浓厚的边陲口音:「微臣还是那句话:杀了他!人类都是不可信的,人类的叛徒更加是不可信任。他今天既然可以为了钱财背叛紫川家族,明rì他也将可以同样的为钱财背叛我族!紫川秀越有才能,那他就越危险。让这麽一个危险人物留在我族,甚至还委以重任,那是极大的威胁!」 大家微笑:心直口快的加纳总督这样说法一点不奇怪。历来他都是最顽固的魔族至上论者,坚信除了魔族以外,其馀的种族根本不配生存,只配给他们杀戮用。 「我的看法与阁下相同,」卡兰冲罗斯总督笑笑:「杀了他算了。」 云浅雪奇怪地望著卡兰。前天晚上,卡兰还在他面前说过:紫川秀对於神族而言,是个无价的瑰宝,因为他身居zhōngyāng的要职,熟悉紫川远星、紫川参星还有即将继任总长的紫川宁等家族领袖,和斯特林、帝林等家族名将有著千丝万缕的关系,深知紫川家决策中枢的内情。与他相比,雷洪不过是个地方级别的将领而已,重要xìng是远远不如的。 「他是可以帮助神族打开紫川家大门的钥匙。」卡兰最後是这样形容紫川秀的重要xìng。 殿下的态度怎么转变得这麽快,而且没跟我打个招呼?云浅雪相当疑惑。 忽然,他发现在这位看似一本正经的皇子眼中,狡黠的光芒一闪而逝。云浅雪恍然大悟,明白了卡兰的用意。 果然,卡顿亲王立即急切地开口了:「父皇陛xià,儿臣的看法有所不同。紫川秀比雷洪jīng明强干百倍,如果他能为我族所用,对我族一统天下的大业必然大有益处。他现在已经背叛了紫川家和人类,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要我们肯收留他,给他荣华富贵,他肯定会死心塌地效忠我们。」 卡顿亲王话音刚落,卡兰立即接口说:「大哥所言很有道理,比我所见似乎又高出了一层。大哥深谋远虑,见识过人,佩服佩服。既然大哥肯为紫川秀担保,那我还有什麽可担心的呢?我收回自己的看法。」 卡顿亲王一阵得意,脸上浮起谦逊的笑容:「哪里、哪里。」他隐隐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妥,却说不出来,勉强地强装出个笑容。 云浅雪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微笑著说:「既然亲王殿下愿意为紫川秀担保,那微臣当然没有意见了。」他望向卡兰,两人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这下卡顿亲王这个担保人是板上钉钉的跑不掉了! 「我有意见。」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总军师黑沙平静地说:「微臣认为,这个紫川秀很可疑。」 魔神皇惊讶地问:「为什么呢?军师阁下,听您刚才的介绍,朕还以为您是赞同收留紫川秀的呢。」 「陛xià,微臣认为,紫川秀叛逃的理由不充分。他投奔我族很有可能别有所图。」 卡顿亲王皱皱眉头:「军师,刚才也是您说的,紫川秀贪财好sè、贪生怕死,再加上紫川参星对他也很不公平,他对紫川家肯定有不满之心--这样不就是很充分的叛变理由了吗?」 黑沙沉默。好半天他才出声:「对不起,陛xià,二位殿下。这纯粹只是微臣的一种感觉,并没有任何依据:微臣怎麽都觉得紫川秀不应该是会叛变的人,他与雷洪不是一路人。」 云浅雪一震。他与黑沙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没法用具体的语言表达出来。纯粹只是一种感觉,紫川秀给他的印象并不是一个会背叛自己国家和民众的无耻之徒,他的眼神相当的清澈。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魔神皇,再没有人出声了,大家清楚总军师对魔神皇的影响力,他既然这样说,那就等於判了紫川秀的死刑。大家都在等待著一个清脆的「杀」字从陛xià口中吐出,房间中的沉寂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魔神皇轻轻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头向後靠在椅子靠背,神情平静,手指轻轻地敲击著面前的桌面。这是他在沉思时候的习惯动作。帐篷中只听见桌几被敲打的「咯、咯、咯」的清脆响声。 片刻,魔神皇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jīng光四shè:「你们说,我神族作为大陆最强的种族,与人类交战数千年,为什麽就是不能征服远远比我们神族弱小的人类呢?」 云浅雪等人面面相觎,他们不明白,魔神皇为什麽这时候问了这麽一个与当前议题似乎根本不相及的问题。 大家都皱起了眉头:魔族为什么不能战胜人类?明明数千年以来,魔族与人类交战的历史都是赢多败少,然而有史记载以来,魔族王国的疆土却从没能越过古奇山脉以西。 这个看似单纯的军事问题,仔细分析,却涉及到了极其复杂的政zhì、经济、历史、人文和地理方面的诸多因素。一时之间又怎麽能说得清楚呢? 看到大家为难的样子,魔神皇笑笑:「看来朕这个问题出得不好,朕换一个说法:大家认为,当前我族要征服人类,最大的障碍是什麽?」 卡顿亲王抢先回答:「父皇陛xià,儿臣认为,我们的最大障碍就是瓦伦天险。历史上我族多次对人类发动攻击,都是因为攻不下瓦伦而失败。在平原上野战,人类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突破了瓦伦要塞,我族大军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征服大陆,易如反掌!」 卡顿亲王说得激扬,以为这次一定会得到神皇的赞赏。魔神皇却轻轻地摇头:「瓦伦要塞的建立不过是一、两百年的事情,而我们与人类的战争却是从有史以来就开始了,持续了上千年。三百年前,我族军队也曾进入了人类的中心腹地,只是……」魔神皇叹息著不再说下去了,大家都在心里帮神皇补足了那句话:「只是不幸碰上了绝代高手左加明王,一败涂地。」 「陛xià,」罗斯总督说:「臣认为,我族此次的受挫全是因为那个紫川家的头号名将斯特林。他坚守帕伊,以微弱的兵力牵制了我族的主力大军,延误了我们攻击瓦伦要塞的时机,让我们错过了大好的机会,导zhì功败垂成。此人兵法高明,用兵如神,麾下士卒jīng锐且忠诚,有他在,将来必定是我族进军大陆的最大阻碍!」 魔神皇点点头,却没说什麽,转向卡兰:「你怎麽看呢?」 「父皇,」即使在威震天下的魔神皇面前,卡兰依旧是那麽一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样子:「比起斯特林来,我更担心的是帝林。他凶残极端,名声显赫。碰上他,我们的士兵吓得不得了,根本没法作战。」 「听说,在斯特林和帝林两人之上,西边还有个名声更响亮的流风霜,号称人类的第一名将。虽然目前我们还没与流风家的军队遭遇过,不清楚她是否浪得虚名,但是流风家能与紫川家抗衡数百年,实力绝不在紫川家之下。若我们西进,流风家肯定不会坐视的,那时我们可要小心这个流风霜了。」云浅雪也出声发言。 一时间,魔族的高级统帅们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却见魔神皇神情淡淡的不置可否。黑沙恭敬地问:「不知陛xià意下如何?」 「诸位说得都很有道理。」魔神皇若有所思:「但朕想,我们最大的敌人并不是这个,不是坚固的瓦伦要塞,不是左加明王,更不是斯特林、帝林、流风霜等名将,而是人类的抵抗意志!」魔神皇加重了语气:「人类作为一个民族的整体殊死抵抗意志,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一直以来,人类都以大陆文明传承的正统自居,把其他种族--包括我们--全部视为异族,视为不开化的野蛮人,视为妖魔鬼怪、吃人的怪物。他们排斥我们,却又害怕我们。每次我们神族大军进击,人类不分老孺,统统全民皆兵奋起抵抗。我们神族虽然能够在战场上击败人类的正规军队,却每每给人类的这种全民战争搞得元气大伤,无力再进。」 「我们无法征服一个万众一心的民族。yù征服人类,我们就必须要先瓦解他们的斗志,摧毁他们的抵抗意志。在这件事情上,紫川秀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神皇结束了讲话,望著他的部下们,目光中带著期待。 还是黑沙首先领会了他的意图:「我明白了。陛xià深谋远虑,微臣赞同收留紫川秀。」 云浅雪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魔神皇的意思:不管紫川秀是不是怀有目的前来,他是紫川家族前任总长紫川远星的养子,继任总长紫川宁的大哥,七年前的dìdū还击战令他名声大噪,被认为是紫川家最优秀的将领之一,闻名於人类世界。虽然同是副统领,但是他的政zhì影响力是远远大於雷洪这个地方将领。只要神族肯接纳、重用紫川秀,并把这件事情广为宣扬,那将给人类带来极大的思想冲击。下级的人类士兵和军官会想:连紫川秀这样的高级军官也贪生怕死投降了,那我们又何必这麽拚死卖命呢?人类中的那些见利忘义的败类,眼看紫川秀受到如此丰厚的奖赏,更是会趋之若骛,他们会成群结队地跑过来投诚的。 领会了神皇的意图後,众位臣子无不大表赞叹,纷纷表示我皇英明睿智,高瞻远瞩,人所不及。面对部下的一片赞叹之声,魔神皇谦逊地低下了头:「因此,朕决定依照雷洪过来时候的惯例,给紫川秀封侯。诸位有没有意见呢?」 怎麽可能有意见?云浅雪等人把头点得飞快。乖巧的卡兰皇子出声问:「父皇,不知您打算给紫川秀封个什麽名号呢?」 魔神皇微微沉吟,眉头舒展开来:「阿云,朕记得你们明天晚上有个宴会是吧?」 「正是,陛xià。为了庆祝我们刚刚在远东打败了人类,我们今晚打算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所有在远东的高级将领都会参加的。」 魔神皇微笑道:「很好。也为了纪念在远东的这次胜利,我打算给紫川秀封号:远东侯--如何?」 云浅雪等人大加赞叹,深深佩服神皇陛xià起名起得才思敏捷,寓意深远。 三月十九rì晚,夜幕渐渐的降临了。天空却没有暗下来,魔族正在为远东战争的胜利举行盛大的欢庆仪式。羽林军大营之中,无数燃烧的火堆照亮了天际,令天上的繁星黯然失sè。大营正中最大的营帐门口插满了像徵胜利的红sè杜鹃,人cháo簇拥,洋溢著一片热闹欢乐的喜庆气氛。 巨大的营帐之中,灯火通明,人声喧哗,中间不时著夹杂著「陛xià万岁」的祝酒之声。 燃烧的火光照亮了魔族将领们肩膀上的彩羽和胸前的纹章,塔尔希军官学校的军乐团正在高奏悠扬的进行曲,几个粗嗓子的低音正在跟著调子合唱,赢得了军官们的阵阵喝彩。充满了尽情享乐的氛围。 「乾杯,为胜利!」一个情xù激动、浑身绿毛的塞内亚将领举起了酒杯,大声地嚷嚷。 「为胜利!」魔族将领们异口同声地回应,同样高举了酒杯一饮而尽。大家一同哈哈大笑。 衣香发影,几乎和出席的将军们同样数目的魔族女xìng正周旋於男人们之间,到处都是打情骂俏,你来我往的调侃之声,这是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归来的勇士们最中意的节目了。在营帐墙壁边上宽大的桌子上,摆满了美味的食品和美酒,任由他们zìyóu享用,尽管各种美味已经堆得像座小山似的了,矮小的jīng灵怪佣人还在不断地端著盘子往上面加,完全不管有多浪费。 虽然按规定是只有团队长级别以上的高级军官和将领才能出席这次庆贺会的,但不少低级的军官,甚至士兵却也偷偷摸摸地混进了会场,他们在摆满美味的餐桌前大饱口福--他们知道,在今天这个大喜的rì子里,不会有人这麽扫兴来干涉他们的--然後没等抹乾净嘴边的残渣,他们马上就装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跟女士们搭讪,企图找到今晚的临时伴侣。 然而他们很少成功的。女士们对这些殷勤的小军官们不屑一顾,她们目光都投注在那些更为耀眼的高级将领身上。当云浅雪和卡兰联袂步入会场时候,引起了一场小小的sāo动。他们是目前到达的身份最高的将领,皇族,而且都是独身,又都英俊不凡。交际花们簇拥而上,一个比一个妩媚:「二殿下,您还记得我吗?那晚过後,您就没来找过我……」 「云将军,您真的好英俊哦!」 「羽林阁下,给我们讲讲您打仗的故事吧?」 等到云浅雪坚决又不失礼貌地从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中脱身时,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觉这并不比面对人类的大军容易。回头四顾,人群纷杂,已经不见卡兰的影子。云浅雪苦笑,他知道这位皇子肯定是带著美女进阁间讲故事去了,而且肯定是那种非常恐怖的鬼故事。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紫川秀。 一个孤独的身影伫立在墙角,端著酒杯,无声的注视著欢庆的人群,目光中流露出寂寞。没有人和他交谈。魔族的将领们惊讶地注视著他漆黑的眼睛,jǐng惕地和他保持距离,目光中流露戒备。偶尔有些爱吵闹的交际花接近想跟这个陌生的将领攀谈,一看到他黑sè的眼睛,马上停住了脚步,仿佛看不到他肩膀上代表高级军官的彩羽,匆匆而过。 喧闹的人群、美食、音乐、美酒、美女……这一qiē的一qiē,都与他无关。这是个不属於他的世界。这是胜利者们的欢庆,而你,则是属於失败的种族。无论怎样表白你的忠诚,你都不属於他们。 云浅雪也不明白,为什麽在千百人的会场之中,他却偏偏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他。 紫川秀,这个人类即使在悲伤和落寞的时候,也总是那麽的耀眼。不知为何,云浅雪这时忽然有了一种接近他的冲动。 「很热闹吧,是吗?」云浅雪走了过去,他扬扬手上的酒杯:「乾杯!」 紫川秀目光中流露感激之sè,举起了杯子:「乾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远东侯,现在你也是我们神族的贵族了。来,我来为你介绍些朋友!」神皇今天刚刚下旨,封前来投诚的紫川秀以「远东侯」的称号。 紫川秀犹豫一下,却敌不过云浅雪的热情,被他硬拉著到了一群正在谈话的魔族将领旁边。将领们打住了话头,jǐng惕地望著这个新的加入者,态度远说不上友好。 云浅雪笑容满面地给紫川秀介绍: 「这位是加纳总督罗斯阁下,兼任加纳军团的军团长。」 「这位是鲁帝公爵,王国第十一军团长官。」 「雷欧将军,近卫军团的统帅。」 「凌步虚将军,陛xià的爱将,此次立下大功的前锋集团统帅。」 「这位是叶尔马将军,塞内亚本族军团长官。」 紫川秀忙著跟魔族的大老们行礼问好,一边暗暗感叹:这些魔族的将领都是人类的宿敌,自己早就听闻过他们的名声。没想到还真的有这么一天,自己竟然是在这麽一种情况下见到他们本人。他也暗自好笑,盛名之下,没想到他们真人是这麽一副样子。 罗斯总督是个威严的乾瘦老头,衣饰华丽,皱巴巴的脸就像那被风乾的牛肉,表情严sù,满脸的傲sè,银发覆盖前额,目光炯炯,望向自己时候皱起了眉头,一副不屑的样子。 鲁帝则是个五大三粗的低阶魔族,jīng力十足,一道很深的刀疤从他眉骨处一直贯穿到下巴,使得他本来就丑恶的面容变成了狰狞,显示此人可怕的骁勇和曾经出生入死的经历。 近卫统帅雷欧,一个身高超过两米多的高大装甲兽魔族,面目黝黑,一身皮肤乌黑坚硬,表面覆盖著天生的鳞甲,因为个子太大了,给人笨重的感觉,魁梧的躯干之中彷佛蕴含著无穷的力量。紫川秀暗暗心惊,在战场上,这样力大无穷又刀枪不进的敌人是最可怕的,一千个这样的战士组成的突击队列,可以轻yì突破人类的任何阵列。 塞内亚本族军团的长官叶尔马,一个浑身长满了庄重的白毛、看起来很有威仪的肥胖老魔族。他和他部队都是最近停战以後才从王国本土赶来的,并没有参加过战斗。 而且这些魔族之中,最引紫川秀注意的却是魔族前锋集团的长官凌步虚。他已经得知,在瓦伦要塞的正面,魔族将囤积重兵设立西南大营,这是与人类最为接近的第一道防线,其地位的重要xìng不言而喻。而即将被任命为西南大营统帅的凌步虚,可见魔神皇对他的信任。 紫川秀细细观察:凌步虚是皇族与低阶魔族的混血儿,身上兼有皇族的细腻特徵和魔族的粗旷,骨格高大,却很瘦没什麽肉,皮肤白皙,长著很粗的毛发,气质粗旷。他一直眯著细长的眼睛,很认真地倾听其他人的说话,自己几乎没有说过话,双眼偶尔开合之间,两眸jīng光四shè。 紫川秀暗暗jǐng惕:魔族军中强将如云,难怪魔族王国能与人类抗衡数千年而不败。仅仅自己目前所见的有限几个将领,鲁帝的骁勇、凌步虚的深沉jīng明、雷欧的强悍、云浅雪的聪慧,无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心头泛起了不安的忧虑:我们将要面对的是这样可怕而团结的一个种族,人类会有胜算吗? 当云浅雪领著紫川秀走过来问好时候,魔族的几位将领神sè间都表xiàn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态度,只是点了点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有叶尔马很勉强地转身向紫川秀打了个招呼:「你好。」紫川秀估计他也多半是看在自己的介绍人云浅雪面子上才搭理自己的。 云浅雪彷佛没看到紫川秀的尴尬,微笑著问:「各位在聊些什么呢?」 没有人回答,大家目光却都集中在了紫川秀身上,露出嘲弄的笑容。於是云浅雪马上就知道了,刚才他们肯定是在议论紫川秀这个新来的投诚者,而且说的绝对不是什麽好话。 罗斯总督问云浅雪:「二殿下到了吗?」 云浅雪:「殿下已经到了,可是……」他望望四周走动的那一群花枝招展的交际花,无奈地摊开手掌。大家都笑了,罗斯总督笑著说:「二殿下还是老毛病啊!那今晚,亲王殿下会来吗?我们还没看到他?」 叶尔马代替云浅雪回答:「这么隆重的场合,亲王大人肯定会来的。」 「为什么?」 一直不出声的凌步虚忽然出声说:「因为二殿下来了。」 魔族的重臣们纷纷莞尔。他们都是王国的重臣,关於卡顿与卡兰之间的种种明争暗斗,他们都有所了解的。现在魔神皇陛xià还身体健康,年轻力壮,还没到担忧继承人的时候,所以也没有人把这件事情看得太严zhòng,只是这个话题比较忌讳,大家一般不公开谈论就是了,特别是现在眼前还站著一个云浅雪,明摆著是卡兰的亲信。 「忘jì恭喜你了,羽林阁下。公主殿下平安归来,您一定很高兴吧?您的前程一片光明啊!」罗斯总督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话语中暗示云浅雪是靠著与卡丹的公主的婚约才能够得到陛xià的赏识的,并非靠自己的实力。 云浅雪很明白他的话语中的挑衅味道,平静地回答:「公主殿下是我们神族美丽的花朵,她能够平安归来,靠的是吾族军队的强大和陛xià的神威,可以视为是我们对人类的一次大胜利,是我们整个王国的骄傲,我们全体上下都应该为此而高兴。」 云浅雪的回答不软不硬,让罗斯总督吃了个软钉子,总督一时语塞。老将军叶尔马出来打圆场:「吾神在上,确实,公主殿下是我们神族最美丽的花朵。我们都为她的平安归来感到庆贺啊!不知现在她身体还好?我很想去向她请安啊!」 「公主殿下昨天晚上刚刚从枫叶丹林来到哥吉查,因为路途跋涉辛劳,还在休息之中,暂时还不接见人。老将军,您的问候,我会转达给殿下的。」 一直在旁边倾听他们说话的几个高级魔族将领起哄:「呵呵,虽说卡丹殿下现在还不能接见一般人,但是羽林阁下,您肯定是例外的!」 「就是啊!什麽时候举行婚礼啊?可要通知我们一声啊!」 凌步虚与云浅雪握手,很简洁地说:「恭喜了!」云浅雪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说:「谢谢。」 紫川秀在一边静静地听著。卡丹的名字令他回忆起了在紫川宁家中的那一段时光,想起了罗杰、白川、明羽三个部下,想起了与卡丹苦恋的斯特林,想起了紫川宁……一股酸涩的感觉涌上心头: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人事已经全非了。曾经与斯特林相爱、发誓永不分离的卡丹还是回来了,回到了她的故国,即将成亲。远方的斯特林,你是否还深深地爱著她呢? 阿宁,将来,你也会有这麽一天,像卡丹一样嫁为人妇吗?那时候,你心里牵挂的,究竟是谁呢?别了,我爱的姑娘。我们来生再见了。 「既然亲王殿下会来,那平靖也该会来吧?他最近跟亲王跟得很紧呢,那个人类的马屁jīng。」鲁帝说,神sè间有掩饰不住的嫉妒。 最近因为取得了对人类的整体xìng胜利,陛xià龙心大悦,重又恢fù了他的公爵爵位。 「那可不一定,」罗斯总督很不客气地说:「今天是庆贺我们神族对人类的胜利,他这个人类的叛徒也有脸来?就算无耻也该有点限度吧?」 「总督阁下!」云浅雪责怪地打断了罗斯的说话,提示他该注意:还有另外一个人类的叛徒紫川秀在场呢! 罗斯不理,挑衅地转向紫川秀:「我该怎麽称呼你呢?紫川秀?还是什麽远东侯?请问,看到今天我们神族对紫川秀家的胜利,你的感受如何呢?曾作为紫川家的高级将领的你,杀害过我们神族多少战士呢?」 「总督阁下!」赶在紫川秀回答之前,云浅雪挺身拦在了他面前:「阁下,请您注意:决定册封紫川秀阁下爵位,并亲自赐予他称号远东侯的不是别人,正是吾皇陛xià。既然陛xià对此已经有了决断,身为臣子的吾等如果还再持有什麽异议,那就是对陛xià的不敬了。」 罗斯总督「哼」了一声:「我不知道陛xià是受了什麽蛊惑。反正我只知道:人类都是些厚颜无耻、贪生怕死的废物,不管你们怎麽说的,我是绝对不相信人类的。」 云浅雪还想再说什麽了,紫川秀在後面拉著他离开了。身後只听见罗斯说了句什麽,魔族的将领们哄堂大笑,隐约可听见「窝囊废!」、「胆小鬼」等声音。 云浅雪忿忿不平:「他们太过分了!」随即又安慰紫川秀:「不要往心里去,有陛xià给你做主呢!」一边很留意观察紫川秀的表情,却看到紫川秀神sè自若,只淡淡说了句:「没什麽。」就又谈笑风生了。 云浅雪很佩服他的气度,面对这麽重dà的侮辱居然一点不动声sè,却也不得不同意罗斯的意见:他确实是个没胆子的家伙。 他没有注意到,在紫川秀眼中一掠而过的寒光。 ; 第二节 第二节 「那边的矮个子,是布鲁总督古萨。」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云浅雪不敢再贸然地把紫川秀带入魔族将领们的社交圈中。他只是远远地帮紫川秀指点,帮助他认识魔族的大人物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向厌恶平靖侯的自己,为什麽对同样是人类叛徒的紫川秀却这般的关照。 紫川秀十分感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云浅雪都是个很优秀的人。他聪慧、温和、文雅,而且又不缺乏才干,待人接物,堪称得上是个好表率。这样优秀的人物,不要说在向来被视为野蛮的魔族之中,就是在人类之中也是少见的。与他相处多rì,实在蒙受了他不少关照。对此,他只能在心里对云浅雪说一声对不起了。 「那边的那个皇族,那个穿戴得很花俏的年轻人是谁呢?」紫川秀问。 云浅雪笑了:「那是卡兰殿下,陛xià的二皇子。」想了下,他又补充:「我的朋友。」 紫川秀有点惊讶,来魔族这麽几天,他早听闻了魔族二皇子的很多事迹。却没想到本人竟然是这麽一副德行:长发披肩,叼著根香烟、戴著副淡sè墨镜,敞开了花格子衬衣的纽扣,脖子上很显眼的挂著一条俗不可耐,拇指般粗的金链子,右手抱著一个笑得花枝乱颤的美女--这麽一个dìdū街头随处可见的小流氓打扮的角sè,竟然是魔族的皇子,而且有可能是下任的魔神皇。 紫川秀难以置信地看著云浅雪,後者只有苦笑地点头:「二殿下很有xìng格,不是吗?」 紫川秀也笑了:「确实,让我大开眼界。」抑制不住的狂喜之下,他差点要放声大笑了。根据他的观察,这位魔族的卡兰殿下脚步虚浮,武功实在差得不成体统,与他重要的身份根本不成比例。这麽一个抵抗力极弱又是地位极高的人物,这正是他一直要找的安全保证。他默默的估算了一下自己和卡兰之间的距离:一步、两步……大概八步,而且中间没有任何阻碍,非常理想的出手距离。 紫川秀心头狂跳,事情到此地步,几乎已经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就要看天意了。他压抑紧张的心情,尽量平静地问云浅雪:「羽林阁下,请问,平靖公今晚有没有来呢?」 云浅雪皱皱眉头,反问:「你找他有事?」虽然军师黑沙已经证实了偷袭事件与平靖侯无关,但是他还是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紫川秀有点不好意思:「羽林阁下,不怕您笑话了。我毕竟是来自紫川家的,初来神族,我想,向与我有著同样经历的平靖阁下交谈,可能会对我尽kuài适应神族的生活有所帮助。」 云浅雪点点头:「我明白了。」他向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平靖侯的踪影。最後他扯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军官:「哎,阿穆,有没有看到平靖那家伙?」 「那条狗?」叫「阿穆」的军官说到平靖候时候,一脸的不屑:「刚才还看到他的……羽林大人,您要见他吗?我去把他叫来。」 云浅雪点点头,军官快步走开了。看著那个军官的身影逐渐淹没在拥攘的人堆里,紫川秀的呼吸一点点的急速起来。他知道,当那个军官回来的时候,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他再次往卡兰的方向确认一下,彷佛感应到了他的视线,卡兰恰好也抬起了头望过来。俩人的目光交接,卡兰错愕、惊讶的表情在他脸上持续了两、三秒。慢慢地,魔族的二皇子笑了,笑容中带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彷佛预感了危险了似的,他拉开了身後的门,悄然地离去。 计划一下子给打乱,紫川秀睁大了眼睛,脑子嗡地乱了。 素雅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充满了檀香的芳香,还有沙漏的轻微沙沙声。远远的,可以听见庆祝晚会上人群的喧嚷和乐队的喇叭声,一片混杂而毫无意义的杂沓噪音。在外面的喧哗相衬下,屋内的无声显得更加的寂寥。 「殿下,外面的晚会很热闹的样子,您不去参加吗?」老佣人小心翼翼地问正在写东西的卡丹。 卡丹安静地翻过了一页纸,没有回答。茶几上的烛光映照在她面庞上,娇艳的肌肤有如白玉般的无瑕,玉容平静如水,不见一点波动。 老佣人暗暗叹了口气。从小一直看著长大的卡丹公主,打从人类的那边回来以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她再也没有了往rì的那种灵气和活泼,变得沉默寡言。回来那么多天了,自己就没见她笑过,也不像往rì那样喜欢四处走动了,老是待在屋子里发呆,脸上总是带著一种郁郁寡欢的落寞神情。自己每次问她,她却总是苦涩地笑笑,什麽也没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卡丹殿下贵为公主,回到了自己人这里,未来的夫婿云浅雪大人年轻有为,无论人品才貌都是十分的优秀,她不应该不开心的啊! 老佣人继续努力:「殿下,今天晚上的宴会,陛xià很希望您能出席的。王国的高级将领们都参加了,肯定有很多有趣的节目的。还有亲王殿下和二殿下都参加了,还有羽林阁下今晚也会来--您不想见见他吗?他可是您未来的夫君啊,这样都不去,未免有点太失礼了。」 「我没有兴趣。」卡丹低著头平静地说,也不知道是说对晚会没有兴趣,还是说对云浅雪没有兴趣,手一直写个不停。 老佣人放弃了努力,低著头说:「是。那我告退了,公主殿下请好好歇息了,有事请尽管吩咐。」 「嗯,你下去吧……」 门口外两个女佣的窃窃私语声传进来:「今晚,羽林阁下身边那位年轻的大人可真是俊得很啊!我怎麽从来没见过他呢?」 「嘿!你看上人家了吧?告sù你,那个人是从紫川家那边过来的,名字好像是叫紫川什麽的……对,紫川秀!他是最近才来投奔我们神族的,听说他在那边可是个大人物呢!」 老佣人大声叱喝:「外面的死丫头,唧唧喳喳说什麽呢!公主殿下正在休息呢!」 外面的窃窃议论声立即停止了。老佣人低头请罪:「公主殿下,都怪我管教无方,我下去一定将她们重重责罚……」 卡丹打断了他的说话:「刚才她们说什麽?紫川秀?这是怎麽回事?」她放下了书本,一反刚才的冷漠神情,突然变得十分的关注。 「啊?公主殿下,您不知道吗?她们说的是紫川家那个新投奔我们的副统领,叫紫川秀。哦,殿下,您最近才回来的,难怪您不知道了。帕伊停战以後,他独自一人主动地向我们的军队投诚了。陛xià很赏识他,封他为侯--这都是很轰动的新闻呢!」 「阿秀?」卡丹蹙起了秀眉,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喃喃自语:「不会的,他不可能的……」 「公主殿下,您说什麽?」 「今晚都有谁参加宴会?」 老佣人一愣,随即回答:「很多。王国在远东的所有高级将领几乎都会到场的。包括有亲王殿下、二殿下、罗斯大人、凌步虚大人、羽林大人、叶尔马大人、鲁帝大人……陛xià和总军师黑沙大人说不定也会来的……」 没等她说完,卡丹已经扔下笔霍然起立:「马上带我去会场,快!」看著老佣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卡丹不耐烦了,自己动手换衣服,一边想:「阿秀,你是个疯子!……没有人这麽大胆的……难道你以为自己可以活著回去吗……该死的家伙,你就一点不顾及阿宁对你的一片苦心吗?」 云浅雪觉察了紫川秀的异样:「你怎麽了?」 紫川秀微笑著摇摇头:「没什麽。我看到卡兰殿下出去了。」 云浅雪也往那个方向望了下,摇头笑说:「殿下……」他露出一个是「男人就该明白的」的暧mei笑容,紫川秀哈哈大笑,心理却仍旧难以释然:临走时候,卡兰那个诡异的笑容究竟有怎麽意义?他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自己目的? 两人仍旧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著。言谈之间,云浅雪一直把话题往武学方面引导,他特别关心的是:紫川家有哪些著名的用刀高手?特别是第一次远东战争期间,他们都有谁在远东地区活动过的? 紫川秀苦笑,对於云浅雪的目的他是很清楚的。不过…… 不过这个人啊,呵呵,阿秀大人睁大了无邪的大眼睛想了好一阵子,终於记出来了:哦哦哦哦,用刀的高手是吧?多著呢!据我所知,比如说什麽「一刀镇九州」张三啊、「龙凤鸳鸯刀」李四啊、「大刀」王五啊、「刀神」赵六啊、「神刀」钱七啊、「无敌金刀」陈八啊……等等等等。 至於他们的武功啊?啊啊啊,那可真是厉害著呢,(紫川秀说得口沫飞溅,连比带划)有的人能一刀杀死一头猪!(有人甚至能杀死两头!)你说厉害不? 云浅雪听得忍不住要打呵欠。他非常的失望。从紫川秀的描叙上来看,那些所谓的「高手」不过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杀猪屠羊水平而已,不可能是那个晚上的神秘刺客。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现在自己是身处安全的宴会中,周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但这并没有给云浅雪任何安全感。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云浅雪就忍不住的发抖:太可怕了!那个恶魔般的身影,那双充满了杀气和绝望、彷佛来自地狱最深渊的赤红眼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接著就是断臂处的剧痛,鲜血飞溅,整个世界变得一片绯红……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可怕的刺客! 云浅雪不自觉地摸著断臂处,眼中流露恐惧。一瞬间,紫川秀的眼神变得很奇怪:怜悯、嘲笑、无奈、愧疚……或者,什么都没有。当他转过头时候,眼神已经变得正常了。 东门传来巨大的喧闹杂音,有个声音在喊:「亲王殿下已经到了!」人群大哗,为了亲眼目睹未来魔神皇的风采,许多人哗啦地往门口方面涌了过去,拥挤的人流堵住了门口,引起了阵激动的混乱。 紫川秀与云浅雪应声望去。云浅雪介绍说:「看到了吗?高个子的那个,就是亲王殿下。」 即使在拥挤的人群中,卡顿亲王的独特也很容易让人辨认出他来。他身型矫健,平头的短发,脸部线条如刀刻般的冷峻,眼神冰冷无情,显得冷酷而自信。紫川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魔族的第二号人物。他看出来了,这位魔族王国的未来继承者必定是个十分冷酷的权力主义者。 云浅雪继续介绍:「在殿下旁边的那个人族,」他若有所思地望了紫川秀一眼:「是平靖公爵。你们认识吗?」 看到那个瘦高的身影,紫川秀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脑,眼前的世界有点眩晕。往事的碎片令人措手不及地出现脑海…… 「我们会再见的,一定的!」哥应星统领爽朗地一笑。他望向了一边的白川:「这个小姑娘很有胆sè,你们今晚好好照顾她。」 他们互道珍重彼此离别,却不知今生再不能相逢。 紫川秀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让眼泪夺眶而出。他听见自己在回答:「不认识。」 云浅雪点点头,问:「等一下我介绍你认识他们?」 「嗯,」紫川秀淡淡地点头:「就麻烦羽林阁下您了。」他说得很无所谓的样子,却抑制不住的心头狂跳。正在这个时候,他感应有人在背後注视著自己,马上转头。 透过纷攘嘈杂、人来人往的人群间隙,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曾经是自己阶下囚的卡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正在远远地注视着他,眼神冷静而凌厉。 卡顿亲王的到来引起了会场的一场sāo动。魔族的将军们争先恐後地挤上去跟亲王打招呼、攀谈,交际花们也纷纷不甘落後地上前,希望能得到他的青睐。一时间,大门口处的人群挤成一团,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里。 也就在这个时候,卡丹到达了会场,她悄然地从另一个门口进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几乎在她发现紫川秀的同时,紫川秀猛地转身,两人眼神交会。 一瞬间,紫川秀绝望得全身冰凉。他知道卡丹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杀机。这个时候,她只要振臂一呼:「紫川秀是jiān细!」自己会立即给周围的魔族将军们乱刀分尸。死亡,自己并不害怕。但是,在目标达到之前,自己实在不甘心啊!紫川秀紧紧闭上了眼睛,等待著那一声尖锐的女声叫喊和随之而来的灾难。 「……恭喜阁下了,加沙新总督……」 「……三河地区并没有参战,盖儿公爵很没有面子……」 「哟,大人,您可真会开人家玩笑啊……」 毫无意义的闲聊混杂如同流水般的灌进紫川秀的耳朵里,五秒钟的等待时间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但却没有期待中的女声尖叫。紫川秀睁开了眼睛,依旧是卡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不出声地凝视著他,奇怪的,其中却看不到恶意。 紫川秀生出了一线希望:卡丹不打算告发自己?为什么呢? 卡丹望向正在忙著与众人招呼应酬的卡顿亲王,用目光无声地询问:「是他吗?」 紫川秀明白她的用意,微微摇头。 卡丹又望向站在紫川秀身边的云浅雪,紫川秀再次摇头。 卡丹微微昂头,目光投向营帐的顶棚。紫川秀有点不解,随即明白她指的是魔神皇。他含笑摇头,用目光告sù她:「我又不是疯子。」除非是疯了,没有人会想到行刺当世的第一高手。 卡丹扬扬眉头,檀口轻启,却没有声音发出。分辨她的嘴型,是一个「谁?」字。 紫川秀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平靖侯的身上。卡丹顺著紫川秀的视线望过去,恍然大悟。她冲著紫川秀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嫣然一笑,转身融入喧嚷的人群中,渐渐地消失了。 紫川秀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他不明白,卡丹到底是什么意思? 「远东侯,远东侯!」云浅雪连续拍了几下紫川秀,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云浅雪小声说:「亲王他们往我们这边走过来了,他一定是来找你的。你要作好准备,要与殿下谈话了。」 紫川秀奇怪:「也有可能,亲王是来找你的啊!」 云浅雪神秘地一笑:「绝对不可能。」自己是属於卡兰一边的死党,亲王对自己恨之入骨,怎么可能来找自己呢。亲王准是希望像当初收容雷洪一样,把紫川秀也收纳进他的私党里去,好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不过这些现在他还不打算跟紫川秀说,只是拍拍他肩膀:「我走开一下,你自己好好把握。」没等紫川秀反应过来,他已经悄然的走开了,丢下孤零零的紫川秀在原地。 紫川秀微笑,就算再迟钝也可以看出,云浅雪是故意躲开不与卡顿亲王见面的,这说明了,这位手握重兵的羽林将军与下任的魔神皇之间的关系,很有问题。 紫川秀暗自窃笑:原来看似一块铁板的魔族上层,也存zài著派系争斗,敌人内部也存zài著分歧。只是不知道他们派系间的力量对比的情况如何?在将来与魔族的作战中,怎么样才可以最大程dù的利用这个珍贵的情报呢? 没等紫川秀想出个究竟,卡顿亲王已经走近了,身後跟著罗靳、平靖、凌步虚等高级将领。卡顿亲王停住了脚步,上下审视了紫川秀一番,开口说:「远东侯吗?我是皇族太子,卡顿。」亲王的自我介绍十分的简洁,透出强烈的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凛然,显出这位皇族太子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并非一般的富贵子弟。 紫川秀鞠身微笑行礼说:「殿下大名,在下早已久仰大名。」是的,紫川秀暗暗想,远东战争中,卡顿亲王下令屠杀四万名放下武器的人类战俘和三十万平民,臭名已经昭彰了。但是,幸好,我今晚的目标不是你。 「欢迎加入我们神族,你做了个明智的选择,远东侯。我们是不会亏待那些忠於我们的人的。」卡顿亲王吊著嗓门说,语调中有一种生硬的装腔作势的味道,就像是朗诵一般。 「感谢神族给我的这个机会。」紫川秀一脸卑屈的笑容:「我一定会对神族绝对的忠诚,愿为殿下您效犬马之劳!」 旁听的几个魔族军官纷纷露出鄙夷之sè。罗斯总督不屑地说:「你对紫川家效忠时,也是这么说的吗?这就是你们人类的忠诚?」 众位魔族将领哄堂大笑。笑声中,雷洪局促不安,目光中流露痛苦之sè。他来到魔族已经多rì,曾为魔族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封了爵,却始终得不到众人的认同。他的地位虽高,却得不到任何尊重,连那些最低级的魔族军官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呼来喝去的,更是常常沦落为同伴讥讽嘲笑的对象。 紫川秀显得很坦然。他微笑地回答罗斯总督:「大人,究竟什么是人类的忠诚,我会以实际行动向您证明的。」 「哦,」总督的嘴角扭曲了:「怎么证明法?」 「就是这样。」紫川秀转身向雷洪走近,伸出右手:「这位想必是平靖大人了?请多指教了。」紫川秀的微笑是那么的甜蜜可亲,就连老虎看了都想跟他交朋友。 雷洪也伸手出来,强打笑容:「你好。」 刚一握手,雷洪的脸sè就变了:紫川秀的手坚硬得简直像铁钳一样,紧紧地夹住了自己。他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紫川秀的眼神冰冷,其中蕴涵森森的杀机,与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也不相衬。 雷洪惊惶地想退後,但右手被抓住抽不出来。他想出声叫喊,忽然感觉腹下一凉,紫川秀快步抢上一步,贴近他耳朵小声地说:「哥应星大人向你问候!」 雷洪呆呆地下移目光:一把雪亮的刀子已经深深地捅进了他下腹部。紫川秀亲切地笑了下,接著用力把刀子使劲的一搅,同时侧著身子遮挡住旁人的视线。雷洪剧痛,却喊不出来,浑身剧烈地一阵痉挛,整个身子软成一团烂泥似的,整个脸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是笑似的。 ; 第三节 第三节 眼见两人这么亲热,紫川秀又笑得这般的甜蜜,周围的魔族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卡顿亲王对左右说:「想不到他们两个这么好交情啊!」 罗斯总督不屑地撇撇嘴:「那是当然。他们都是人类的叛徒,有共同语言啊!」 周围的几个魔族将领们都笑了起来,但他们只笑到了一半:雷洪凄厉的、已经不像人声的惨叫声撕裂了整个会场:「救命啊!」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忽然被一把无形的刀忽然砍断了似的,连正在演唱的歌手也停止了表演,上一秒钟还是上千人聚集喧哗噪杂的大厅,突然变得安静无声起来。各处受惊的人们循声望去,给眼前的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紫川16-18(全) 《光明王本纪》第一卷第五节开篇: 七八零年,岁中三月。魔族猖狂,长驱直下,王师败北,远东沦陷。王坚忍守辱,伪降而深入。於魔酋聚集之时,王忽暴起,诛杀大逆贼雷洪,呼:「叛紫川者,虽远必诛!」 群魔震骇,继而大哗,群起而攻。王无惧,白刃迎之,以寡击众。此战,碧血横飞,rì月变sè。王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群魔丧胆,竟无敢迎者。当场格杀魔酋二十有二,重创三十有一,魔酋群惧,相叹:「血肉山河,非我族特有。」 於狼虎之穴,雪山河之耻,扬家国之威。英雄豪气,直冲霄汉。 大厅的西边角落,传出了非人的惨叫。在此次远东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平靖公爵全身是血,正在声嘶力竭地狂喊:「救命!」他一边捂著腹部的淌血的伤口,一边拚命地推开面前的人众,踉踉跄跄地往外跑。但没跑出一步,只见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雷洪的一条腿已经从大腿处被砍断了。他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身子「扑」的倒下,在地上滚来滚去,伤口处血喷如泉,在绣锦的名贵地毯上洒出一片狰狞的鲜红。 越过人众,紫川秀挥刀狂砍躺在地下的雷洪,高呼:「紫川家诛杀叛贼,无论天涯海角!敢叛紫川者,杀无赦!」杀气腾腾的嘶哑叫声,混杂著雷洪凄惨的哀求和惨叫、刀砍入肉的声音,可怕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让人从骨头底下都在发抖。 眼看白刃如雪,眼看鲜血横飞,在场上千的魔族军官们像身处噩梦中一般目瞪口呆。前一秒钟还是充满了欢乐和喜庆的会场,下一秒钟却变成了地狱。发生的这一幕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想像,超出了他们的反应能力。他们就像被拖了什么魔法似的,僵立地眼睁睁的看著这可怕的一幕,眼看著雷洪给活生生地砍成了一堆肉泥,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出来阻拦这场惨剧。 哀求和惨叫声渐渐地低下去了,紫川秀停下了手,杀气腾腾地睥睨四周。他的眼睛赤红,在他手上,雪亮的快刀还在一滴-滴地淌著血。魔族勇敢的将领们恐惧地望著他--包括了雷欧、鲁帝等魔族出名的勇士--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正视他的眼睛,脚步不自觉地一点点後挪。在紫川秀的身上,萦绕著一股疯狂的杀气。 曾经浴血沙场无所畏惧的魔族猛将豪杰杰们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著,恐惧捆住了他们的手脚,动也不能动。他们都曾身经百战,不是没见过杀人的场面,令他们恐惧的是紫川秀杀人时所表xiàn出的那种残酷和癫狂,那种遇神灭神、遇佛诛佛的可怕气势,猩红而模糊的血肉溅了他一脸,他微笑的面孔简直就如同鬼怪一样的狰狞。 大家想著同一个念头:他不是人,是恶魔! 云浅雪僵立原地,一动不动。 当紫川秀迎上去与雷洪握手时,他已经隐然觉得有点不妥了:紫川秀的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yīn森的气息,给云浅雪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印象中,好像在哪里感受过同样的气息? 没等他想出个究竟,惊变陡生:紫川秀整个人变了!就像著了魔鬼似的,一瞬间,那个温文有礼、举止文雅的紫川秀突然变得疯狂又血腥,杀气逼人。云浅雪失声叫出来了:「是他!」 雪亮的刀光,可怕的杀气,来自地狱般疯狂的眼神,燃烧的营帐,乱奔的战马、飞溅的鲜血,凄厉的惨叫,断臂处身子撕裂般的剧痛,杂乱的脚步声,「保护大人!」的呼喝,眼前一qiē全部给镀上了一层绋红……令他无数次梦中惊醒的恶魔突然重现眼前,云浅雪受到的震撼比在场其他任何人都要强烈。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当紫川秀初来神族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紫川秀曾参加过帕伊会战,他是否有可能是那晚袭击他的凶手?但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怀疑:虽然那晚的刺客全身罩在盔甲之中,无法判断体型,但是这个拥有著温和的眼睛、暖暖的微笑,还有散漫气质的好脾气的年轻小伙子,怎么可能是那晚的可怕刺客呢?他很快的放弃了自己的怀疑。 看著眼前这个野兽般狂暴又绝望的疯狂怪物,他想像不出:不到一秒钟时间里,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巨大的变化,转眼间,他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不,变成一个魔!他已经认出来了:那逼人的凌厉杀气,那双可怕的眼睛、赤红的眼睛,燃烧著癫狂的火焰和地狱般的绝望杀气的眼睛。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双这样的眼睛。紫川秀就是那晚的可怕刺客! 但也因为有过一次的经历,云浅雪比其他人更快地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紫川秀又「叛变」了!不,自始至终,他根本就没叛变紫川家!他是专门来杀雷洪的!他第一个行动了起来,就手抄起了身边的一张椅子远远地朝紫川秀砸了过去,大声喊道:「远东侯反了!」 「啊!」女子尖锐的嘶叫打破了会场的沉默。一瞬间,会场乱成一团,人群丢下了手上的碗碟和食物,女子慌忙走避,四处都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男人们纷乱的脚步声。大厅里的桌椅、食物、照明的蜡烛一只接一只地给惊恐的人群冲翻在地。 「抓住他!」混乱中,可以听见卡顿亲王的大声命令:「关门,不要让远东侯跑了!」,站在门口附近的军官慌忙遵照卡顿亲王的指示关门。军官们吼叫连连,从四面八方朝紫川秀扑了过去,一个个神勇无比。他们都明白:这是表xiàn自己勇敢的最好机会,这么多大人物在场,谁能当众拿下紫川秀,那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但是他们後退得更快:一道华丽的刀光裂过空间,冲在最前面的三个魔族团队长同时被拦腰砍断,还有一个被砍去了一条腿,血花横飞,惨叫声撕裂了黑暗的夜空,远远的传开去。军团长官克松男爵想从後面偷袭,紫川秀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克松军团长顿时定住了。半晌,他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红线,接著红线处鲜血崩出,脑袋从脖子上滚落下去,创口处鲜血喷涌,身子却还站立原地不动。 「啊!」妇女们歇斯底里地尖叫,震耳yù聋。 魔族的军官悚然,同时停下了脚步。来参加宴会时候,他们身上并没有携带武器,现在大家只有几个人拿著随手拿的椅子和餐刀,几乎等於是手无寸铁的。紫川秀的刀竟然如此可怕,这样赤手空拳地扑上去不等於找死吗?虽然前程和奖赏是很让人动心,但是毕竟还是自己的xìng命更加要紧点的。 但幸好,表xiàn勇敢还有别的方式。魔族军官包围著紫川秀成了一个圈子,大家躲在远远的安全地方七嘴八舌地吆喝:「咳!远东侯,你跑不掉的了!」 「远东侯,马上就擒听候殿下发落,说不定可以饶你一死!」 紫川秀慢慢抬起头来,伸出舌头慢慢舔了下刀刃上的淌着的鲜血,脸上浮起了满足的笑容,仿佛正在享受难得的美味。那漫不经心的不羁态度和yīn森的目光,透出了一种可怕的残酷。这时的他,简直就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魔族们不由自主的心头发寒:我们究竟要死多少人,才拿得下这个可怕的恶魔?他们更担心的是,牺牲者的名单上千万不要有自己的名字。 「上!」卡顿亲王再次命令。几乎是命令下达的同时,紫川秀不退反进,纵身一跃冲进了一群魔族军官当中。霎时间,一大堆人一涌而上,无数的手脚从四面八方朝他伸过来,有人兴奋的大叫:「我抓住他了!」、「是我抓住他的,亲王殿下!」 魔族的军官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紫川秀冷冷的一笑,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手中的银刀光芒大作,一个耀眼的光球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谁也数不清,在那一瞬间,他究竟发出了多少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连续不断。几乎是一瞬间,最靠近的四名魔族军官首其冲当地给光球绞成了碎片。稍远一点的也难以全身而退,他们被砍断了手和脚。耀眼的刀光中,无数破碎的人体肢体、肉片、鲜血等残骸向四面八方激shè,大量的鲜血被溅到了十几米开外的墙壁上,可怕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以紫川秀为中心的三米半径内,再无第二个站立的魔族了,只剩下散落一地的肢体残骸和鲜红的血泊。几个重伤的魔族军官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光是这副场景就足以让最勇敢的魔族战士勇气全消了。 一阵可怕的沉默笼罩整个大厅。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牙齿打颤的咯咯声,魔族的权贵们恐惧地望著zhōngyāng的那个人类。有人颤抖著说:「魔鬼,他一定是魔鬼!」 眼见没有人敢上来动手,紫川秀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轻蔑和骄傲,又仿佛在嘲笑对手的胆怯。孤身一个人类面对著几百上千的魔族高手,居然可以发出这样的笑容,这对於高傲的魔族来说,这是比死更难堪的耻辱。 卡顿亲王勃然大怒,吼道:「谁杀了他,晋升两级,赏金一万!我们神族的勇士难道就死光了吗?」 魔族的军官们这才如梦初醒:「是啊,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是神族啊,是天地间最强大的种族啊!没有理由我们会被一个人类吓倒!」他们的血气给激怒了,魔族的男子们吼叫连连:「瓦格拉!」抄起了身边的桌椅当武器,呼啦一声就全部冲了过去,一场一人对几百的混战开始了。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在这场混战中,占优势的却是少数的一方。 在这天晚上,一向以勇敢自傲的魔族军官们终於见识了什么叫做「恐惧」。低声咆哮的紫川秀就如同一股可怕的旋风,直冲进了魔族密集的人群中,瞬时间,一阵血肉的风暴被掀起了,魔族人群发出了惨叫连连,面对紫川秀发疯似的狂飙,周围的魔族就像那被狂风吹倒的稻草般的一个接一个倒下。这时候,人数上的优势反而成了魔族的劣势,因为怕误伤自己人,大家碍手碍脚的不敢发挥。而反之,紫川秀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在他而言,只要是会动的就给他一刀,根本不必思考。 没人挡得过紫川秀的快刀雷霆一击。他的出招看似简单,只有那么简单的几式:砍、劈、剌,没有任何的章法和招数,却快得不可思议,迅如电、猛如雷。魔族们往往都是只看到人影一晃,白光一闪,电闪雷鸣之间,自己的身体的某一部位--手、脚、脑袋--就已经失去了,竟然完全看不到紫川秀是如何出刀的。有很多魔族竟然是的死也没看清楚杀自己的人的模样。 云浅雪脸sè苍白,他发现更可怕的是,紫川秀可以在身体的任何角度出刀!正面、背面、侧身、反手、甚至胯下,他都可以出手,而且速度丝毫不减。对他来说,没有防卫上的死角,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的攻击,他都可以抵挡。 这怎么可能?云浅雪暗自想,这简直违背了武学的所有规律!神族也好,人类也好,无论是任何种族的高手,一般都会有一个习惯的最佳身体姿势和角度,在这个姿势和角度之下,他们才可以发挥最大的力量和速度。为了达到这个姿势,在出手之前他们一般都要做一些预备的动作:比如敌人在後面的话,他们就需要转身後才能出手;习惯右手用刀的人出手前会习惯将身子向右边移,使得敌人处在相对比较好用力的左边的位置;而习惯左手的人则相反。这样,高手往往可以从对手的预备动作中预测出手的动作和方向。 而对於紫川秀,这个规则完全的失灵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左右手都同样的灵活,而且出手前没有任何的徵兆。一次,云浅雪甚至看到他身子不动,右手随手的反手一刀砍断了他身後魔族的腿,角度刁钻之极,几乎在同时,没看到任何的动作和停顿,那把刀不知怎么竟然又出现在了他的左手,向前轻轻一推,恰好切开了他面前一个魔族将领的喉咙,顺手又用刀柄砸碎了另外一个魔族将领的脑袋。整个动作流畅得一气呵成,云浅雪不得不佩服:这简直比魔术大师玩魔术还要神奇。 他时而正面冲击,彷佛不要命地猛打猛冲,杀得勇敢的魔族军官们又哭又喊的,却在大群的敌人围截上来之前,人影一晃,他却已经消失,冲到了大厅的另一处去截杀那些落单的了。他那进退如电的可怕速度对魔族构成了可怕的威胁。他从不停留在一个地方,左冲右突,飘忽不定。上一秒钟他还在平地上挥刀追赶受伤的魔族军官,下一秒钟他已经跳上了餐桌杀人,身法之快,形如鬼魅,不可捉摸。魔族一边完全失去了发挥人数优势进行围攻的可能。 血肉横飞,惨呼不断。整个晚会成了一个鲜红的修罗地狱场,乱七八糟的肢体和鲜血满地。谁也不知道混乱之中,究竟有多少魔族的华族显贵莫名其妙地做了紫川秀刀下之鬼了。他攻击的对象全部是魔族的那些武功并不是很强的中、上级的将领和贵族--除了少数高手外,魔族将领们的强项在於指挥部队,白刃近身作战并不是他们的长处--却远远地避开了鲁帝、雷欧等高手。虽然他们一个劲地追著他不放,却怎么也赶不上紫川秀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在他神出鬼没的杀伤下,魔族军官接连不断地倒下。到後来,再也没有人敢於阻挡他的去路了。一看到他可怕的身影接近,魔族军官纷纷惨叫:「救命!」狼bèi逃避。 这天晚上,「人多力量大」的常识给彻底的推翻了。一大群的魔族高级军官,被一个紫川秀杀得「哇哇」直叫,上蹦下跳。因为大门按照卡顿亲王的命令关闭了,大家连逃都没地方逃,一群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窜,紫川秀杀往东,他们就往西躲,紫川秀杀往西,他们赶紧又往东边涌,像是大家在屋子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有些jīng明点的,乾脆就躺在,地上抹点血在自己面上扮死尸(於是一大群人就在他脸上踩过。) 魔族军官们纷纷躲闪,求他们的神保佑紫川秀不要冲往自己这边来。断手断脚的受伤魔族躲在翻倒的桌椅後面小声的呻吟著,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看看那个可怕的恶魔是不是杀来了,顺便舔食著身边翻倒的葡萄酒,发现味道还很不错。 罗斯总督慌慌慌张张地绕著墙壁走,那速度,像是他忽然年轻了二十岁。紫川秀似乎已经认准了他作为目标了,一直追著他不放。他部下的几个军官想要上前阻拦的,却给紫川秀一刀一个地砍倒在地。骄横不可一世的老贵族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了凄惨的求救声:「救命啊,快来人啊!」--不到一刻钟前,他还在骄傲地发表议论:「人类都是卑劣的的胆小鬼!」 可惜啊,紫川秀暗暗偷笑,如果有空闲的话,他真的想去问问罗斯:被「卑劣的胆小鬼」所追赶的,那又算是什么呢? 卡顿亲王简直要发狂了,这么多的人,却拿不下一个人类!看看倒了一地的尸首,他怒不可遏:死的可都是魔族王国的菁华,那些能征善战的高级军官,他们可是魔族王国最宝贵的财富啊,现在却在这里一个个手无寸铁的给紫川秀这条疯狗所追杀。 他低声的怒吼:「卫兵呢!都死光了了吗?怎么没人进来?」 围在他身边的侍卫们如临大敌的注视著紫川秀的举动,其中一个军官小声的提醒他:「殿下,是您命令关门的啊!外面的卫兵进不来……」 卡顿亲王恍然大悟,高声叫道:「快打开门,把外面的士兵叫进来!」 他的声音吸引了紫川秀的注意。他停住了追赶罗斯的脚步,转身走了过来,踩著一地的鲜血和尸首,森冷的目光投向被jǐng卫们所重重包围著的卡顿亲王。 卡顿亲王停住了叫声,小声的吞了口口水。他暗暗责怪自己的愚蠢,竟然在这个时候出声,引起这个可怕魔王的注意。他听到了jǐng卫们牙关打颤的声音,他们的身子发冷似的在颤抖。 雷欧公爵沉稳地说:「殿下请不必惊慌,臣等在。」雷欧、鲁帝、凌步虚等人纷纷聚集,他们在卡顿亲王的面前排成一排,炯炯的目光注视著紫川秀。雷欧是魔神皇的护驾统帅,同时也是王国出名的高手。鲁帝和凌步虚等人也是王国一流的勇将,有他们在,卡顿亲王安心了不少。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紫川秀一步一步的逼近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刀子悠闲地提在右手,没有丝毫的紧迫感,仿佛他只是来参加一个宴会的宾客,步子中带有一种奇妙的节拍韵律感。在快要接近时候,他拔地飞身跃起,带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刀直取卡顿亲王。 雷欧低喝一声,众位高手纷纷跃起,半空拦截。不同於刚才乌台之众的围攻,现在聚集在卡顿亲王周围都是魔族王国的jīng英高手,他们各施绝学,无数的拳劲、掌风交集,发出了「呜呜」的低鸣,汇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攻向半空之中的紫川秀。虽然是仓促组合,但是他们联手出击的威力却不是任何**之躯所能抵挡的! 「砰」的一声闷响,紫川秀在空中与拦截他的雷欧对掌一击,借力改变了飞跃的方向,正投向洞开的大门方向。大家都击了个空。有人惊呼:「不好!他要逃走了!」话音刚落,魔族名将凌步虚与叶尔马斜斜地又飞出拦截,他们都知道,雷欧掌力雄厚号称魔族第一,任紫川秀如何的了得,与雷欧对了一掌後,此时必然还没能回过气来,正是击杀他的大好机会! 却不料紫川秀在半空用举刀点了下屋顶,借力再次反弹突然落地,再次改变了方向。半空中的魔族高手们再次扑了个空,大家正懊丧,突然又有一条人影飞快抢上,形如鬼魅地贴在紫川秀背後:羽林将军云浅雪无声无息地在紫川秀背上印了一掌,立即借力退开。顺著掌力,紫川秀飞跃的身影一下子顿住了,踉踉跄跄向前走了几步,仿佛受伤不浅。 「好!」魔族高手们齐声叫好,终於有人伤了这个可怕的家伙了。大家都知道,云家绝学暗黑掌是魔族的七大绝技之一,中者必死。紫川秀完蛋了! 卡顿亲王眼看机不可失,揉身上前再「砰」地补了一掌将紫川秀打得往前飞去,正待打第二掌,凌步虚惊呼:「小心!」 亲王急退,只觉得眼前刀光耀眼。慌忙之下,他退得撞翻了两张桌子才停住後退的势头,狼bèi不堪地坐倒地下。站起来,他正要庆贺自己得以全身而退,忽然发觉胸口处凉飕飕的,低头看时,才发现那里的乌蚕金丝护身甲已经给砍了一道裂缝,不由大骇:刀枪不入的护身金丝甲竟然顶不住紫川秀重伤後的随意一刀! 这是紫川秀在今晚的第一次失手。魔族高手们jīng神大振,知道筋疲力尽之下连受两击重创,他已经快不行了。大家正要上前抢攻,忽然同时停下了脚步发出惊呼:「哦!」顺著卡顿亲王的掌势,紫川秀向前一扑,恰好落在了卡丹公主的身边。卡丹惊呼一声,正要躲避,却被紫川秀一把抓住,拉在身前当盾牌,顺手把刀架在了卡丹的脖子上。 一时间,魔族的高手纷纷硬生生的收回了劲头住手,退开。他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杀人狂魔紫川秀居然劫持了魔神皇最宠爱的公主!怎么办? 云浅雪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妈的!」众人都以为他是在骂紫川秀,却不知道他是骂卡顿亲王的愚蠢。从一开始,他就猜到了:如果紫川秀想要脱身,他必须劫持在场的一位重要人物,而眼前最合适的人选正是卡丹。因为她地位重要,自身却没什么抵抗能力。当其他人都为紫川秀的两次假动作所迷惑时候,只有他了解紫川秀的真正意图,抓住时机从侧面重创了他。眼看紫川秀已经无法再动了,却不料卡顿亲王画蛇添足,又上来从後面打了一掌。这等於助紫川秀一臂之力,把他往卡丹方向推了过去! 紫川秀冷冷睥睨著众人,一言不发。锋利的刀刃上,猩红的血珠一滴滴溅落在卡丹雪白的脖子上。被杀人魔紫川秀所「劫持」的卡丹公主还很镇定,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古怪,似笑非笑,众人都不禁佩服她的勇气。 「砰」的一声巨响,会场的门口被从外面撞开了。脚步声纷乱,大群身著灰sè盔甲、手持刀剑强弓的魔族羽林军士兵冲了进来--不知道怎么的,对著这群威风凛凛、全副武装的救援士兵,大家都有种「该来时候你们不来」的奇怪怨恨,特别是那些被砍断了手脚,奄奄一息地躺在凌乱桌椅堆里的伤员。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没力气骂了。 第十六章勇者无惧 「哗啦哗啦」连续不断的巨响声,装饰华丽的墙壁给凿出了一个个大洞,按著被大片大片地推dao,可以看到,会场的外面也是一片的武器和盔甲的金属反光,火把通明。羽林军士兵们齐刷刷地列队扎阵,训练有素而且配合默契。队列的前面整齐地竖起了一列盾牌的墙壁。盾牌墙的後面,无数的弓箭手、长矛手和适合短兵相接的刀手正严阵以待。包围圈一层又一层,足有好几千的羽林军的jīng锐部队包围了会场。士兵们高度紧张,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 躲在了盾牌阵的後面,被数以千计的魔族jīng锐部队保护著,卡顿亲王顿时安心了下来,就算紫川秀再厉害,也伤害不到自己了。 他喊话:「紫川秀!你听著,这里已经全部给包围了!马上放下卡丹公主投降,否则的话,我们就……」卡顿亲王喊不下去了,他本来是想说:「不放公主我们就杀了你!」,话到嘴边了才想起:紫川秀本来就是死得不能再死的罪了,自己说的简直是废话。 紫川秀讽刺地笑笑:「就怎么样呢?亲王殿下,难道你还能杀我两次不成?」身陷重围,他没有一点畏惧,语调轻松地调侃亲王。 云浅雪远远地望著他,暗暗感慨:这个家伙有著魔鬼般的胆子。难怪他可以与帝林、靳特林二人齐名了。他注意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紫川秀的眼睛又由红sè恢fù了往常的黑sè,那种令人恐惧的疯狂味道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他看来,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他更奇怪的是,对方明明已经中了自己必杀的绝技,为什么却一点事都没有?凡是中了暗黑掌力的,都是在十秒钟之内七窍流血而死,从没有过例外。何况还有卡顿亲王上去再补了一击--亲王的「魔神功」可是由神皇陛xià亲自传授的啊,就算有十个紫川秀也应该当场了帐的。 云浅雪偷偷地递个眼神给亲王,暗示拖延时间。亲王会意,再次喊话:「紫川秀,陛xià仁义为怀,你只要放下公主,重新投归我族,必定能得到宽恕。」 旁听的几个魔族高级将领露出了冷笑:亲王明摆著是在说假话了。今天晚上,魔族伤亡惨重,死的将领比打一场远东战争死的还要多!如果紫川秀那么蠢,真的重新投降的话,他们会把他活生生的剁成肉酱的。 「你来我族这么多天,我们神族对你可不薄啊……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可以说出来大家商量啊……何必搞成这样呢?……放下武器吧……」卡顿亲王东拉西扯,意图拖延时间,最好拖到紫川秀伤势发作。 在亲王喊话的同时,雷欧、云浅雪、鲁帝、凌步虚等十多名魔族王国的顶尖高手散布在各处侍机,他们从各个方向紧紧地盯著紫川秀的一举一动,只要他稍有疏忽,他们马上就扑上去救人。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紫川秀身形如岳沉渊,面无表情,持刀的手腕镇定得不见丝毫颤动,不露一点破绽,他们根本无机可乘。 安静地听著亲王喊话,紫川秀冷笑一声,也不答话,推著卡丹就往门口处走,刀子始终架在了卡丹的脖子上。雷欧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沉声喝道:「要走,把公主放下!」 紫川秀微微一笑,手上稍微用力,卡丹「哎呀」一声娇呼,显然正在忍受著极大的痛苦。雷欧慌忙让开了路,不知所措的回过头来望著亲王。在场这么多人中,以亲王的地位最高,究竟该怎么样,得他下决定。 卡顿亲王正左右为难:神族死了那么多人,如果放走了紫川秀,自己肯定难以回去跟魔神皇交代的;如果不放……那更麻烦。现在的紫川秀就像条亡命的疯狗,没有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的。万一把他逼急了,他随时会对卡丹下毒手……。卡顿不寒而栗:自己这边的高手虽多,但紫川秀的刀如此之快,虽然王国顶尖高手几乎尽集中於此,却没人敢说有把握把卡丹给救回来。如果卡丹死了……卡顿亲王不敢往下想了。倒不是说他与卡丹有著很深厚的兄妹情谊,只是卡顿深知卡丹在魔神皇陛xià心中的份量。为了她,陛xià甚至肯放走了神族的大敌斯特林和zhōngyāng军。 他求助的眼光投向了云浅雪--说来也奇怪,尽管平时云浅雪是他的死敌,但卡顿发觉,在这种危急的时候,最能保持冷静的人还是云浅雪。既然有著共同的敌人和利益,即使是敌人也不妨暂时合作一下。 云浅雪明白亲王的为难。他扬声说:「远东侯,不妨说出你的条件来。不要太过分!」 紫川秀冷冷说:「放开大门让我出去。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之内,不准有人对我出手,不准跟踪盯啃。如果你们做到了,时间一到,我就放人。如果你们违反了哪一条……」 「……就是这样!」刀光一闪,雷欧低声闷吼一声退回了原地,胳膊上血如泉喷。刚才紫川秀说话时候jīng力稍有分散,他想从後面偷袭,却不科刚一按近,紫川秀的刀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来得更快,只是一闪,他的手筋已经给挑断了。看著他捂住伤口痛苦的样子,魔族相顾骇然:雷欧天生厚厚的一身鳞甲,又擅长一身外练硬工夫,外皮坚韧得可以说是刀枪不入了,却不料还是挡不住紫川秀的随手一刀! 紫川秀也微微惊讶:刚才的那一刀他是有把握把雷欧的一只胳膊给卸下来的,不料却只破掉了对方的一层表皮,对方的护身功夫十分的高强,出乎他的意料。此地高手众多,不宜久留。他冷笑地接著说:「……再发生这样的蠢事,你们公主的脑袋可就不保了!」语气中杀气yīn森,没有人敢怀疑他是不是会说到做到。 卡顿亲王低声地传令:「通知大家,先不要动手。」竟然连魔神皇陛xià驾前的第一高手也失败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上千军队一拥而上的话,纵然可以把紫川秀砍成肉酱,却救不回卡丹xìng命。 云浅雪大声问紫川秀:「那我们又怎么知道,二十四小时後你会守诺放卡丹呢?」 「你们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或者你们更喜欢让我现在就杀卡丹,然後再跟你们拚个你死我活?杀了那么多,反正我已经够本了,死了也没关系……」一边狞笑著,紫川秀一边拿刀子在卡丹的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血痕。 云浅雪失声喊道:「不要!」 「很好!从现在起,我喊十声,如果还有人挡我的路,那你们就准备为卡丹收尸吧!一、二、……」 魔族王国的重臣将领们慌成一团。卡顿亲王失声说:「怎么办?」语调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这时候他是多么希望自己不在现场,可以不必担负这个责任。没有人敢出声,只有罗斯总督在一边暴躁的叫道:「殿下,下命令吧!让这个家伙活著出去的话,我们王国的脸都要丢尽了!」 「……三、四……」 「可是,卡丹还在他手上。万一……」 「卡丹殿下视死如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已经有了与叛贼紫川秀同归於尽的觉悟了!」罗斯粗暴地怒吼著。 卡丹立即喊:「救命啊!」 大家面面相觑。 「……五……」紫川秀平板的数数声中带有了一丝决然。 云浅雪暗暗骂了一句:「cāo!你他妈怎么就没有视死如归的觉悟呢?」他想起了刚才罗斯东躲xīzàng、狼bèi逃窜的样子,忽然後悔刚才怎么没有帮紫川秀忙,绊这个老家伙一脚呢?他没死,真是一大损失。 他凑过来,小声地跟亲王说:「放走了紫川秀,明天我们还可以杀。但公主殿下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遗憾可就无法弥补了。」 ; 第四节 第四节 亲王恍然:是啊!活著的人随时都可以让他死,逃跑了可以再抓回来,但死了的却是活不过来了。眼前的紫川秀重伤在身,只剩半条命了,说不定走不到大营门口他就会伤势发作死掉了,何必冒著让卡丹被杀的危险来阻拦他呢?如果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导zhì卡丹一死的话,那自己肯定前途无「亮」,不要说下任的魔神皇与自己无缘了,盛怒之下的父亲把自己亲手处死都有可能。 「……六、七……」 想通了这一点,卡顿亲王却还是没下命令。他盯著云浅雪:「这可是你的主意哦!」 云浅雪一愣,明白了卡顿亲王的心态。云浅雪咬咬牙,喊:「停!」 「……八……羽林阁下,您说停就停,我不是很没面子?……九!」紫川秀狞笑著,作势要动手。 「外面的弟兄立即收队,不得阻拦远东侯以及公主殿下,违者斩!」云浅雪一口气喊了出来,只觉得浑身无力,几乎要软倒在地。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 「收队!」听到直属长官的命令,羽林军士兵齐齐应声:「是!」,收起了盾牌的阵列,擎起刀剑,让出往门口的道路。 罗斯总督暴跳如雷:「云浅雪,谁给你权力这样做的!放走了这条疯狗,你这是叛国,你这是犯罪!我要到陛xià面前告发你的!」他挡身拦在了门口,戳指狂叫:「紫川秀,有我在,你休想出去!」 紫川秀冷眼看著罗斯总督疯狂的表演,一言不发,只是在拿刀子在卡丹脖子上轻轻的划了一下,立即,殷红的血流了下来。卡丹眉头紧皱,露出痛苦的表情…… 「把他拖下去!」云浅雪勃然大怒,指著罗斯总督。 总督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敢!云浅雪,你好大胆子!我是陛xià的重臣,加纳军区的统帅,王国七大部族之一的鞑塔族的首领,地位远在你之上!--谁敢动我一下,明天我就让他掉脑袋!」他回头呵斥四周的羽林军士兵,士兵们犹豫地望向云浅雪,不敢上前动手。 云浅雪二话不说,上前一脚将罗斯踹翻在地,喝道:「捆起来!」士兵们再无畏惧,跟著如虎似狼地扑上,将罗斯捆得严严实实。罗斯嘴角出血,犹自叫骂声不停:「云浅雪,你等著!我们鞑塔族不是好欺负的,明天我就看你怎么死法!」 云浅雪凑近去,压低了声量:「再不住口,我现在就可以要你死!不要忘了,这里是羽林军大营,我的地盘,这里的士兵部都我的人!」冷冷的话语中杀机隐藏,罗斯总督打了个寒战,乖乖地不出声了。 眼看大门的出路已经敞开,紫川秀冷冷说:「记住我的条件,二十四小时内不准出手、不准派人跟踪。违反了任何一条,你们就准备为公主收尸吧。」他将卡丹推在面前当掩护,大步地走出了门,魔族高手们纷纷在他面前避让开,在两边虎视眈眈的望著他。 「远东侯--哦,不,紫川秀,请留步。」身後传来云浅雪的声音,紫川秀停住了脚步,却不转身,冷冷地说:「怎么了?反悔了吗?现在杀我还来得及的。」 「不是的。」云浅雪慢慢的走近,平静地说:「紫川阁下,我们会遵守你的条件,二十四小时之内,不会有任何敌对行动。也请你遵守你的诺言,务必保证卡丹殿下的安全。多rì相处,我自问待你不错,请看在这个份上,拜托了。」对著紫川秀的背影,云浅雪深深的一鞠躬,当他抬起头时候,表情已经毅然: 「但,如果你敢不遵守诺言对殿下有任何伤害的话,我云浅雪在此发誓: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杀掉你,杀掉你的家人、朋友、亲戚,杀掉任何爱你和你爱的人,杀掉与你有关系的任何人,用世界上从没有过的最残忍、最可怕的手段!」 「紫川秀,你武艺高强,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类高手。也许你认为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毁诺,我发誓,纵然落败身死,我也将化为厉鬼,从十八重地狱深渊中爬出,索你xìng命!」 「公主殿下,请多保重。臣,云浅雪在此恭候您平安归来!」 听著云浅雪情真意切的话语,卡丹公主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迷离,朦胧一片,眼中的神情十分古怪,难以形容。 紫川秀冷哼一声,继续大步前进,出了羽林军的中军营门,没入营外的一片丛林的黑暗之中,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魔族众高手呆呆地看著他两人离去,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追赶。 卡顿亲王冷冷对云浅雪说:「放走他是你的主意,现在怎么办?」 云浅雪心头一阵鄙shì,回答说:「殿下请放心,在陛xià面前,一qiē责任由我来负。但现在还请殿下多点耐xìng,先不要派敢死队出去,一qiē等公主安全回来再说。现在我们先尽kuài把事情报告陛xià。」 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林,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照了进来,照亮了黝黑的树林,cháo湿的泥泞地,在枝头唧唧喳喳的不知名的受惊小鸟,还有筋疲力竭的逃亡者。 「哇!」喉头一甜,紫川秀吐出了大口的鲜血,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一阵无力的虚脱,几乎要软倒在地。胸腹之间,疼得简直像有一股火在烧,五脏六腑被撕裂般的巨痛。两脚沉重得像灌了水银一样,每向前挪动一步都要付出全身的力量和意志。阳光没有给紫川秀带来任何的希望,紫川秀一阵绝望:五个小时过去了,自己拚尽全力,却走不到十里路。这样的速度,怎么能逃得掉魔族的追捕? 「你受内伤了,」卡丹在一边关切地望著他:「歇一下再走?」 紫川秀摇头:「没有时间了,在天亮之前,我必须通guò开阔地,进入前面的山林中。」说话之间,又是一口血涌上来。他轻声的咳嗽连连。 卡丹不出声了,她把紫川秀的胳膊搭在肩上,搀扶起了他。後者一阵苦笑:自己真是个差劲的劫持者,竟然需要人质的帮忙才能走路。 「你中了两掌。第一掌是云浅雪的暗黑掌力,第二掌是我哥哥卡顿的神魔功。」 紫川秀听得很仔细,喘著粗气问:「怎么医治法?」 卡丹犹豫了一下:「没有医治的方法。暗黑掌是魔族皇族最可怕的七种密传武功之一,掌力yīn毒霸道,表面的症状并不明显,潜伏的暗劲却快速地腐蚀人的五脏六腑。而神魔功却是天地间的最凶猛的外门功夫,是我父亲传授给卡顿的,刚猛强霸,中者即刻全身骨骼粉碎,软成一团。」 「两种掌力都是必杀的绝技,没有医治的方法。其实无论中了哪一种,你都早该死了。当时你好像一点事没有,我哥哥他们一个个都惊呆了。」 紫川秀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著咳嗽连连。卡丹望著他,表情严sù:「这并不好笑。我们神族的绝学,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卡丹早就感觉到了,当时,紫川秀抓她的手臂根本一点力气没有,站都站不稳了,只是因为倚著自己才没有跌到。在亲王等人看来,是紫川秀推著自己走,其实根本是自己拖著紫川秀走的,刚脱离了卡顿等人的视线,紫川秀马上就倒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呕吐不止,连胆汁、胃液和鲜血都呕了出来。可就是这样,他还能拖著自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树林中跋涉了整整一夜,没有休息。 这个男人有著超人的意志。卡丹暗想:高明的身手、过人的头脑、冷酷的心肠、魔鬼的胆量、不惧死亡的勇气、坚定的忠诚和信仰、还有最可怕的坚韧和忍耐……成功所需要的一qiē品质,他都有。假以时rì,他将会成为我族最可怕的敌人,比起斯特林和帝林更可怕。--当然,这是假设他能逃过追捕活下去的话,现在的他,虚弱得就连自己也能轻yì地至他於死。 到底还要不要救他呢?或许就这样让他听天由命,让天意来作出安排?……卡丹叹了口气,在整个种族的利益和自己个人的感情之间,她实在无法取舍。 「为什么要救我呢,卡丹?」紫川秀问。这个问题实在困扰他很久了,他本来不想问的,终於还是忍不住问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自己都是魔族的敌人,身为魔族公主的卡丹,实在没有理由拯救自己的。 卡丹白了他一眼:「谁说我救你了?我是没办法,被你劫持的--小心,你踩到洞里去了!」 紫川秀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幸好卡丹一把将他扶稳,恢fù了平衡。两人都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卡丹是公主出身,娇生惯养;紫川秀则是重伤在身,走了一夜的路,两人都已疲惫不堪。 喘著粗气,紫川秀断断续续地说:「……你明明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却不告发也没有离开会场……当我动手以後,在场所有的女宾都吓得东躲xīzàng到处乱跑,只有你还一直待在原地不动,甚至主动地向我靠近……还有你当时不断地向我使眼sè……我刚过去你就非常配台地被我抓住了--当时我连中两掌,都快昏过去了,是你使劲地捏了我一下让我保持清醒……我根本没怎么样,你救命叫得天响,吓得云浅雪他们动都不敢动--这不是帮我是什么?」 卡丹笑笑:「这都是你的想像,事实只有一个:我是被你这个万恶的杀人狂劫持的。你这么厉害,杀了这么多的人,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抵挡能力呢?被劫持也是没办法的事--哎,把你的刀拿过来,很吃力吧?我帮你背,你要尽量保持体lì。」一边说,卡丹一边拿过了紫川秀细长的刀子,背在身後。紫川秀不禁苦笑: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人质? 「阿秀,我也问你件事。」卡丹问:「你特意假装投诚我们神族,就是为了杀雷洪?冒这么大的风险,这样值得吗?为什么?」 紫川秀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雷洪该死,因为他背叛了紫川家族。」 「他该死,但不一定要你出手。就为了一个叛徒,你豁出命来?」卡丹追问:「阿秀,这不像你的为人。对於紫川家,你并不像那么刻板的人……」她停住了话头,言下之意却很明显了:对於紫川家,你并没有很高的忠诚。你并不是那种没脑子的愚忠者和死士。 紫川秀望了她一眼,他没想到魔族的这个公主对他的xìng格这么的了解。 「雷洪是出卖并杀害哥应星大人的凶手。」紫川秀淡淡说:「哥大人生前对我恩重如山。」 卡丹恍然大悟。千金一诺,恩怨分明,重意气而轻生死。她没想到,平常那个看似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紫川秀也有这样男儿热血的一面。不知为何的,卡丹也感到胸中一阵豪气激荡,但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真是愚蠢,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你当你自己有几条命啊……你就不为阿宁著想一下吗?男人啊!真是的……」 「好了好了,」紫川秀举手做投降状:「放我一马吧,卡丹大姐,下次再不敢了。」 「呸!你还想有下次啊!」卡丹很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刚才是你运气好。刚才如果我父皇在场,你根本没有机会的。--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紫川秀苦笑。他知道自己能成功脱身,除了卡丹的暗中助力以外,确实有很多偶然的幸运因素在里面:魔族的第一高手魔神皇不在场、云浅雪对卡丹的一往情深不敢下辣手…… 「阿秀,如果刚才我哥哥他们真的不放人,你怎么办?」 紫川秀微笑:「怎么可能呢?你是魔神皇的心肝宝贝,他们怎么敢不放人?」 「我是说如果!如果不放人,你会不会真的……?」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笑笑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必说了。」 看著紫川秀的笑容,卡丹心里隐隐发寒:这个魔鬼!他是真干得出来的! 天灰蒙蒙的,在林间雨後泥泞的cháo湿的小路里,逃亡者与人质相互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不知名的野鸟在他们头顶喳喳的发出刺耳的吵闹声。 「云浅雪很喜欢你呢。」沉默中,紫川秀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卡丹一震,却没有出声。她想起了云浅雪的话:「若你敢伤害公主,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杀掉你!……纵然化身为厉鬼,我也将从地狱爬出,索你xìng命!」心头一阵酸楚,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却不知是苦是甜。对於云浅雪这份真情,她心中涌起了愧疚之情。 「当我在你脖子上划了一下时,他整个眼神都变了,那是装不出来的。他真的是很喜欢你。」紫川秀说。 卡丹注意到,他用的是「喜欢」而不是「爱」字。卡丹苦笑,心中暗道:或许男人都一样,不习惯说「爱」字?什么时候,也有人曾结结巴巴地跟自己说:「我很……我很……那个你,卡丹,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很那个……你。」 本来已经是一流的名将,帕伊一战後,以单薄兵力狙击魔族王国倾国之军而不败,他的形像更加增添光彩。现在的他,已经隐然成为了整个人类世界景仰的英雄偶像了。但是为何,留在自己心中的形像,却仍旧是那个慌张的、手足无措的羞涩小伙子,连一个「爱」都说不出口,目光流露出对爱情的惶恐? 风吹雨打,凋谢了多少了花朵。现在他身在何处呢,我的爱人?或许真的是天意弄人,世间沧桑,相爱的人注定没有结果? 「云浅雪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忘jì斯特林吧,这样对你比较幸福一点。」紫川秀淡淡地说,转过头目光盯著路边茂密的树丛,仿佛他是在和某棵树说话。 「傻瓜。」卡丹轻声地说,眼波朦胧,也不知是骂紫川秀还是骂云浅雪--或许都不是,而是距离此地万里,远在dìdū的某人? 在森林外围的一个路口处,紫川秀停住了脚步:「卡丹,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回不去,云浅雪会抓狂发疯的……咳咳……我可不想他真的变成鬼来缠我……咳咳……」紫川秀想开个玩笑,却咳嗽连连,殷红的血丝渗出了嘴角。 卡丹默不作声地把刀递还给了他,看著他微笑的脸,心头一阵怜悯:远东全境已经全部是魔族的势力范围了。此地距离瓦伦要塞近千里,重伤在身的他如何能经历这艰难的长途跋涉,逃脱魔族的可怕追捕? 犹豫了一下,她拿下了胸前的项链,揭开上面的密盖:「这里有两颗药丸,是我们皇族世代密传的,用很珍贵的材料所制造,对疗伤养气有很好的功效,我父皇送给我带在身边以备不测的。对於暗黑掌力和魔神功造成的伤害,说不定也有点用处的……记住了,这可不是我给你的,是你自己抢去的。我被你劫持了,没办法!」 「知道啦,知道啦!」紫川秀苦笑著接过,感觉自己这个劫持者真的是好没面子。他毫不犹豫吞了一颗下去,胸腹之间顿时感觉一阵清凉,那种像是被热火炙烧的**辣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他把另外一颗很小心地藏好。 「那么,我们就此再见了--不,最好是不要见了,就让我们就此告别吧。」两人相对苦笑,都明白:大家身份敌对,若是再见的话,肯定有一方是已经沦为了俘虏或是阶下囚了。 「恩,卡丹,你多保重。」紫川秀真诚地一鞠躬,抬起头时,卡丹纤细的背影已经没入了来路的树丛中。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大声喊道:「卡丹,你还没回答,为什么要救我?」 叫声回荡在清晨的树林,沉睡中的鸟鹊被惊起,发出哇哇的怪叫声,噗嗤噗嗤地从头顶飞过。隐约地,传来卡丹清脆的声音:「紫川宁。」 听到回答,紫川秀茫然若失,呆立原地。抬头望天,透过林间的空隙,灰蒙蒙的天空,初升的太阳苍白无光。一连十几天的雨连绵後,这是个很难得的晴朗天气。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三月十rì,光明王诛杀紫川家叛徒雷洪後,在魔族公主卡丹的帮助下,他幸运地逃离了魔族的羽林大营。在哥吉查茂密的森林中,光明王告别卡丹公主,彼此都相信,这是永别了。 他们不知道,在未来的rì子里,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命运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多次重合。当他们再次见面时候,已经是在四年後的第六次桓川会战了…… 此时的魔族大营中,一场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著。 第二天的凌晨时分,接到快马紧急禀告的魔神皇连夜从枫叶丹林赶来。看著一屋子盖著白sè床单的尸首、血泊,还有大群呻吟的伤员,魔神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好一阵子他才出声:「这,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我们一共死了多少人?」 卡顿亲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二十二个。其中,有四个军团长,十一个团队长,七个贵族。」 「伤了多少?」 「重伤三十一个。就算能治好,他们也残废了。伤员中,地位最高的是平靖。至於轻伤员,」卡顿亲王摇摇头:「还没统计出来。」 与魔神皇一同到来的黑沙进来向魔神皇报告:「陛xià,宫廷近卫旅已经封锁了会场,昨晚所有的目击者已经被软禁起来了。」魔神皇点点头,表示同意。 黑沙又转过头惊讶地问亲王:「平靖居然没死?」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紫川秀是专门为哥应星报仇而来。但是现在死了这么多不相干的魔族将领,本主雷洪却没死,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卡顿不知如何措辞是好,卡兰在一边帮他解释:「虽然没死,但也不能说他活著了。」他压低了声音:「军医刚才报告:雷洪的手和脚全部给剁掉了,胸腹之间给戳了十几刀,肋骨、脊椎全部给砍断了,却偏偏没一刀是致命的。这真是奇迹了,看来紫川秀是故意留他口气的。平靖现在痛得昏过去又醒过来,他哭著求我给他一刀痛快。」 魔族的将领们齐齐打了个寒战。如此冷血残忍的手段,纵然是在以残暴出名的魔族之中也不多见。想起刚才那一幕惊心动魄的杀戮,他们思之犹寒。 魔神皇的脸sè越来越yīn沉,压抑著声音说:「紫川秀一个人来到我们大营,当著我们上千人的面,杀了投奔我们的雷洪,杀了我们二十几个高级将领,伤了三十几人,然後他拍拍屁股不说声多谢就走了,顺便还带走了朕的女儿!」 魔神皇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神族的军队都死光了吗?这么多的将军、勇士、高手……平时一个个在朕面前自吹如何英雄了得,竟然拿不下一个人类,救不回朕的女儿?」 一向平静淡薄的魔神皇这次大发雷霆,众人吓得面sè惨白,心惊胆战。以卡顿亲王为首,所有昨晚有份参与宴会的将领齐齐跪下,匍匐在地。魔族勇敢的将领们此时恨不得自己能学会鸵鸟的本领,可以把头埋进土里等神皇的怒火风暴过了以後才重新露头。 「卡顿,你说,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被点到名的亲王心里大呼倒楣。他战战兢兢地汇报了昨晚的经过:到会场以後见到紫川秀,跟他聊了几句,罗斯总督嘲笑了他,他回答说要让大家看看「人类的忠诚」,大家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他突然捅了雷洪一刀,负伤的雷洪想逃跑却被追上,砍得血肉横飞,自己下令大家群起而攻,却遭到紫川秀暴起伤人,因为事出突然,仓促之间大家没有武器,被紫川秀杀得伤亡惨重…… 屋子里一片沉寂,只剩下亲王平板的叙述声。亲王的描述基本上还是符合当晚实情的,只是他隐去了在事发当时自己惊慌之下命令关门的失误,把著重点放在形容紫川秀是如何的凶悍残忍,气焰嚣张。但是,「没有什么可以吓倒我们英勇的卡顿殿下!」 面对突发的事件,亲王殿下是那么的镇定从容,指挥若定,号召众人团结抵挡,甚至还亲身上前,英勇应战,「与紫川秀大战三百个回合,最後使出拿手绝技打了他一掌,压倒了他的嚣张气焰」--当然了,其他的诸位将领,如雷欧、云浅雪、凌步虚等人,他们也是有一定功劳的,只是没我们卡顿殿下大就是了。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昨晚在场的诸位将领都可以为我证实的。」 卡顿亲王语音刚落,地下匍匐的将领们纷纷抬起头来证明:「句句属实、句句属实!」 为了证明卡顿亲王的话,他们纷纷自称昨晚又是如何的奋不顾身。雷欧举起了那只被紫川秀砍伤的胳膊,以此为证据骄傲地向魔神皇陛xià证明自己的勇敢。其他人纷纷仿效,找出些十年前的旧伤疤、五年前的烧伤痕甚至脚指头上的鸡眼,也说是在昨晚的战斗中英勇负伤的,就连昨晚被追得满屋乱逃的罗斯总督也说自己是「诱敌深入,巧妙地用计谋消耗紫川秀的体lì。」说到後来,大家越来越得意,越说越起劲,仿佛昨晚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大家正在魔神皇陛xià面前请功呢。 「噗嗤!」卡兰皇子的一声轻笑打断了众人的自吹自擂:「大哥,死了这么多人,抓不住紫川秀,连妹妹也给劫走了,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输了。听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过来:敢情还是我们赢了!」 卡顿勉强地回答:「卡兰,你不明白当时情形。紫川秀凶悍得很,手持锐利的刀子左砍右杀,我们这边将领们都是来参加宴会的,仓促之下都没有武器,所以伤亡就很大了……」 「恩,为什么不通知卫兵进来处理?我记得值勤的jǐng卫队都是带武器在身的。」 「因为门被关了,jǐng卫进不来……」说到一半,卡顿亲王自知失言,急忙闭嘴,却见卡兰笑吟吟地追问:「那又是谁关的门?紫川秀吗?他还真有空啊,一边一人对你们上千人还顺手有空关门打狗。」 没有人回答。卡顿对卡兰怒目以视:杀得天昏地暗的那一阵,这个可恶的家伙不知躲哪里去了。危机刚过去了他就悠悠出现,大发感叹:「哎呀呀,这么好的菜肴给浪费了,真是可惜!啧啧!」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刚才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後看热闹,现在就跑出来大加讽刺,故意揭自己短。 卡兰继续说:「有件事情我也不怎么明白:增援的羽林军士兵赶来时候,整个营区应该已经被封锁,怎么还能让紫川秀给逃了呢?」 「这个不关我的事!」像是被谁在屁股上狠狠剌了一针,卡顿亲王急忙回答:「是云浅雪下令放走了他的!」 罗斯总督声泪俱下:「陛xià,你可要为老臣做主啊!云浅雪叛国了!他与紫川秀勾结,故意放走了他!当老臣出来阻止的时候,他竟然下令把老臣捆了起来,在我脸上踹了一脚,甚至还威胁说要杀掉老臣呢!这是对我们整个鞑塔族的侮辱啊,陛xià……」 魔神皇不耐烦地说:「这件事情等等再说--云浅雪,是你下令放走紫川秀的吗?」 云浅雪匍匐不敢抬头,轻声回答:「是的。」 「为什么?」 从魔神皇压抑的问话中,云浅雪预感到风暴就在眼前。他小心翼翼的回答:「陛xià,因为他当时劫持了卡丹殿下,如果我们不让步,他就要杀了公主。在那个时候,我只能以公主殿下的安全为重。」 「哼!」罗斯总督冷哼一声说:「他只是吓唬人的!害死了公主殿下,他自己也得没命。云浅雪,只有你这个蠢货会上他的当!」 云浅雪没有出声,现在争辩这个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其实就是现在,他也没有把握: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对了。那双黝黑的眼睛,是个永远猜不透的谜。云浅雪不能想像:勇敢无畏和坚韧忍耐这两种可贵的品质,竟然可以几近完美地共存於一个人身上。 紫川秀是不是真的在吓唬人的呢?每个人都在想像著当时的情形,却没法得出结论。魔神皇摇摇头,问黑沙:「你怎么看,军师?」 「我认为,」黑沙依旧是那么不疾不徐的声调:「当时的情形,紫川秀已经是条亡命的疯狗,逼急了,反正都是一死,他什么事做不出来?罗斯阁下,您当时那样做,等於是逼著紫川秀下毒手啊!这个後果,不是您所能承担的。云君以公主安全为重,是很明智的。」 罗斯总督额头出汗,不敢出声。 ; 第五节 第五节 云浅雪轻轻地吐了口气,心头充满了感激:幸好在陛xià身边,还有个明白事理的总军师在。他对陛xià有著莫大的影响力,有他说一句话,自己小命算是保住了。 「陛xià,我奇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根据刚才大家的说法,云浅雪和亲王殿下每人打了紫川秀一掌。你们当时都是用的什么掌力攻击他的呢?」 云浅雪低头回答:「暗黑掌力。」 卡顿亲王也回答说:「我用的是神魔功。」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了。」魔族总军师若有所思:「暗黑掌潜伏在内,神魔功爆发在外,两种掌力都是十分霸道的可怕武功,应该是中者立毙的。为什么紫川秀还能好好地地劫持卡丹殿下出去,甚至还能出刀伤人呢?」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罗斯总督嘲讽地说:「该不会是云浅雪被砍了一只胳膊後,以前的武功全部给废了吧?」 魔神皇拍拍手:「拿两块木头进来。」侍卫立即出去,找了两块五寸见方,一寸来厚的楠木板呈上。魔神皇吩咐:「把这个交给卡顿和云浅雪--你们两个,按照当时出掌的力道,击一掌看看。」 两人明白过来,同时出掌。「砰」一声闷响,卡顿亲王打中的那块木板当即粉碎。一瞬间,坚固可比钢铁的楠木全部碎成了米粒大小的木屑,碎片四溅,威势惊人。 而云浅雪击出的一掌则轻柔无比,看起来就像手掌轻轻的在木板上拂过一般,没发出任何声音。一击之下,木板完好无损。 「哈!」罗斯总督幸灾乐祸说:「还说不是!云浅雪,你的武功真的给废了,难怪打上去像是给紫川秀挠痒似的……哈……」 罗斯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云浅雪轻轻一吹,看似完好的木板突然软了下来,散开了,变成了一条条柳絮般的丝状物,轻飘飘的飞舞起来。 屋子中都是武学好手,同时喝彩:「好!」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刚猛易练,yīn力难成,尤其是魔族的体质比较适合那些刚猛的武功。云浅雪能将极其难练的yīn力练到这个地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魔神皇也点头嘉许:「很好!云浅雪,受伤以後,你的武功不退反进,掌力更加jīng纯,这很不容易。」 云浅雪低头应承:「陛xià过奖了,微臣实在不敢当。」 黑沙点头说:「我们都看到了,卡顿殿下和羽林阁下二位的掌力都是如此的犀利。这就无法解释了:为什么紫川秀可以没事的呢?」 一直没有出声的凌步虚突然说:「也许是他武功高强,护身气功厉害?」 「不可能的。」魔神皇摇头说:「我们的皇族绝学,本来就是在数千年来与人类的战争中,专门针对人类体质发展起来的武功。诸位也看到了,刚才云浅雪的暗黑掌力,就是以前战场上专门为克制人类的铁甲骑兵而设计的。就算紫川秀穿著厚厚一层的铁甲,我们皇族绝学也轻yì穿透他的防御,直接破坏他的五脏六腑。管他再厉害的人类,只要中了,就一定死!」 既然魔神皇这位举世无双的武学大师这样肯定地发话了,再没有人怀疑。卡兰出声说:「父皇,照您这么说法,我看,就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你说说看。」 「第一,紫川秀不是人类。他来自不属於人类的另外一种高等种族,拥有极高的武力和智慧,外表上却和人类是一样的。所以,我们的皇族绝学对他无效。」 卡兰说得认真,却引起了屋子里一阵哄堂大笑。他的父亲笑得喘气,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种族?」 「有的。」卡兰轻轻说:「我们不就是吗?」 笑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为卡兰的想法所震撼:紫川秀竟然是魔族的皇族出身!这个骇人听闻的念头,光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人发疯了。有些人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外表斯文的卡兰竟然有著「疯狗兰」的绰号,他的大胆真是没有边际的。 好半天,才听到卡顿亲王出声反驳:「怎么可能……紫川秀的眼睛我们都看过了,明明是黑sè的啊!」 「谁规定我们皇族就一定要蓝sè眼睛的?」卡兰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何况,你们确定:紫川秀的眼睛真的是黑sè的吗?」 「怎么不……」刚说了一半,卡顿停住了。他想起来了,在挥刀杀人时候,有一段时间里,紫川秀眼睛变得赤红,好像血一样的红,望之让人恐惧。人类的眼睛可以变sè吗?他打了个寒战,不做声了。 黑沙问卡兰:「那你认为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总军师,父皇说,我们的皇族绝学是与人类数千年的作战中来发展出来的。那我想,有没有可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人类那边也同样发展出了克制我们皇族绝学的武艺呢?」 这个想法还比较有道理。人家都把目光投向了魔神皇。关於武学上的问题,他是最有发言权的。魔神皇沉吟了下说:「可以克制暗黑掌的武功?……人类是曾经有过这样的武功,不过……」他望向了总军师黑沙:「你来解释一下吧,军师。这事你比较清楚。」 黑沙点头:「陛xià,您是不是想说,三百年前林氏家族的镇国武功,光明波纹? 「正是。我记得,林氏家族正是以光明波纹起家的,依靠这套武功,他们屡败我族高手,建立光明帝国。」 「但是这套武功早已经失传了,陛xià。」黑沙轻轻说:「早在三百年前就失传了。」 「为什么?」几条嗓子同时发问。 黑沙叹了口气:「这套武功虽然威力强大,但是练习的条件却非常苛刻,必须是具有光明林氏家族血统的,而且要人亲口传授--至於为什么这样,因为年代久远,其中奥妙,我们也难以知晓了。我只知道的,林氏家族一直人丁不旺,所以这武功也一直流传不广。自最後一任光明皇帝林坚毅战死於蓝河之後,光明帝国覆没崩溃,这套武功就此失传了。」 「军师大人,但是林家血统还有人在啊?」 「林坚毅战死时候,他的女儿林凤曦--也就是现在河丘林家的始祖--年纪还小,并没习得这项武功,所以武功就此失传了。至於後来的紫川家拣了光明帝国的一点招式皮毛拼凑起来,也说是「波纹气功」,把它视若珍宝--但骨子里,那已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了,二者威力根本不可同rì而语。」 卡兰若有所思:「我记得紫川秀原名是林河……有没有可能,他是光明帝国林氏的嫡系呢?」 总军师笑了:「二殿下,您刚才没有听清楚:学习光明波纹,除了林氏血统外,还得有人亲口传授。就算紫川秀确是光明帝国的後裔,但是光明波纹最後一任传人林坚毅已经死了三百多年了,与林坚毅同时代的人也早已死光了,他哪里找人来亲口传授给他呢?」 「真的全部死光了吗?」卡兰反问一句。 「怎么可能有假?三百多年过去了,谁能不死?除非那个老怪物左加明了……」总军师突然停住了,好半天,他才慢慢地说:「二殿下,您的意思是?」 「嗯,就跟你想的一样。」卡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嬉皮笑脸的表情与他所谈论话题的严sùxìng根本不相衬:「我是想说,与林坚毅同时代的,起码还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个人,传说中与林坚毅有很深的渊源,又被称为人类空前绝後的第一高手。」 明白了卡兰的意思,在场的魔族高手无不心头震撼:对魔族而言,有一个不能出口的忌讳名字,一个最深的可怕噩梦。让光明帝国最後,也是最强的五十万皇家军团葬身沙场的强大魔族军队,却被一个人类所粉碎;就因为那一人一剑的存zài,强大的魔族王国空有强盛的军队和如云的名将,却三百年不敢西进! 云浅雪低下了头,掩饰面上的激愤。他抑制不住的心头激荡:当时被杀的魔族军统帅云龙,正是云家的先辈。每一个云家子弟刚开始懂事就被告知了那段历史。杀掉左加明,为先祖报仇雪耻!对云家子弟而言,这个目标甚至超过了神族一统大陆的整体野心--不过二者其实也就是一回事,若不是那可怕的一人一剑,早在三百年前神族就完成了征服人类,一统大陆的伟业。 魔神皇问:「最近的这些年,有没有明王活动的消息和传闻?」 卡顿亲王回答:「最近的这一百年来,已经很少有……有那个人出现的传闻了。甚至有传言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不然以那个人的xìng格,怎么会一百年没什么动静?」卡顿亲王说得吞吞吐吐的,他甚至不敢直言「左加明王」的名字。 众位魔族高手连忙纷纷赞同:「对对对,那是不可能的!三百多年都过去了,那个人不可能还活著的。卡兰殿下,您太敏感了,老爱胡思乱想吓唬我们,哈哈哈哈哈……笑声很响亮,有点像怕鬼的夜行人吹口哨给自己打气。 卡兰撇撇嘴,喃喃评论说:「缺乏直视事实的基本勇气。」 「倒是有那么一个传闻,不过还没得到确认……」云浅雪若有所思:「两年前,第三次桓川会战时,担任全军统帅的葛沙和他的副将云沈被来历不明的人类高手刺杀身亡。--当时葛沙号称我族的第一猛将,能力敌千军,对上了那个人类的高手却毫无抗拒之力,听说连一招也接不下就被砍下了脑袋。 葛沙身死後,副将云沈立即命令部下上前围攻,但重重的防御层竟然挡不住对方的一冲,几乎是刚下完命令的同时,云沈也死了,同样的一击即毙。然後刺客远遁,几千卫队组成的包围圈竟然拦他不住。 消息传开了,军心立即动荡,士兵纷纷丢下了武器逃跑,军官拦也拦不住--好像他们也没怎么拦,因为听说连军官自己都在害怕。结果远东军趁机杀过来,我军大败。也就是在那一仗中,卡丹殿下失陷。那个神秘的人类刺客,身份至今没有查明。目击者们都说:那种雷霆般一击即杀的可怕武功,与传闻中左加明王的手段非常相像,大家都认为是明王本人来了,所以他们才吓得不战而溃的。」 将领们听得入神。神族第一猛将战死,全军大败,公主失陷,可怕的左加明王重现人间……这些当时都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关於那一仗的传闻,他们也略有所闻,只是没有专门调查过的云浅雪来得详尽。 黑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问:「云浅雪,那一仗中,人类方面的统军将领是谁?」 「啊?」云浅雪愣住了。调查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个决定胜负的神秘高手上面,至於对方将领的身份,在他看来,根本无关紧要。他支吾了一下,还是老实说:「我没有留意过。很重要吗,军师大人?」 「我不知道,」黑沙淡淡说:「我随便问问的。」 云浅雪点头:「我出去向资料官查一下。」徵得魔神皇的同意後,他匆匆离开。回来时,他的脸sè灰白:「陛xià,军师,那一仗中人类方面的统帅我已经查清楚了。他就是--」他吞了口口水: 「紫川秀。」 一阵突如其来的可怕沉默笼罩著整个候见大厅。 魔神皇站起了身子,脸sè冷峻:「传令下去:动员王国在远东地区的所有部队,从现在开始,在整个远东范围内搜捕紫川秀!此次行动,由朕亲自指挥。一qiē以杀死紫川秀为最高目的,他已经负伤,这是难得的机会,绝对不能让他成为第二个左加明王!必要时,可以不必顾忌卡丹的xìng命。传喻官兵:有提紫川秀来见朕者,无论死活,朕立即封其为侯!」 「是!」魔族高手们肃立,轰然应答。 「陛xià,我建yì下达噤口令:禁止所有与会人员泄露关於三月十九rì夜所发生的一qiē。」黑衣面具的魔族总军师说,没人能够透过面具看清他的表情。他自言自语:「难道,紫川秀就是……」 即使最靠近他的人也听不见他的喃喃细语。 天还没有完全透亮,位於哥吉查森林边上的羽林大营中,清晨的寂静给一遍又一遍的高声宣读声打破:「紧急命令:陛xià有旨:立即出动,捉拿人类jiān细紫川秀者!」 没等从梦中被惊醒的魔族兵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什么了事情,军官已经冲了进来对著他们耳朵狂吼:「集合!快,穿衣服集合!」懵懂的魔族兵抓起武器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空地上,没集合完毕,军官们就急不可耐地踢著他们屁股:「没来的不必等他们了!快,快!快!走!走!」--他们倒不是害怕紫川秀逃跑了,只是怕抓紫川秀的大功给别的部队抢去了。 整个羽林大营像刚被捅了的蜂窝似的狂乱地行动起来,大队大队的步兵不断地从营地开出,争先恐後地冲入了茂密的哥吉查森林中。脸sè冷峻的步兵们手持锐利的长矛,在浓密的树荫下排成了一列又一列的散兵线,逐行逐行地清查树木、灌木丛、草丛、小路。稠密的树梢、茂密的草丛、长满野草的浅浅的沟堑、黝黑的山洞……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魔族兵们都没有放过,他们用长矛使劲地往里面乱戳乱扫,没有一处遗漏。 士兵们已经被告知,他们要搜寻的家伙是个高度危险的人物,特别擅长近身搏斗,为了防止第一线的长矛手不是对手,布置在第二道防线的魔族弓箭手全神贯注,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立即放箭,结果是无数的野兔、山鸡、狐狸、松鼠遭了无妄之灾,成为魔族士兵的意外收获。 在森林的外围,大群的骑兵部队rì夜来回巡逻,严密监视,连一只苍蝇也别想瞒过他们的耳目。在这里,为了防止对手太强,一般的魔族士兵不是对手,由jīng选出来的好手组成的jīng英队在外线随时待命,只要一接到有jǐng的讯号,他们会立即赶到。 於此同时,红亮的霞光中,背後挂著金sè小旗的信使骑兵亡命地奔驰,他们的马匹已经跑到口吐白沫了。他们将把魔神皇的密令传达到遍布远东各地的王**队。从东到西,从森林茂密的杜莎、得亚、伊里亚、古迪撒、伏伦……一直到最西边的瓦伦城下的伏名克等一十三个行省的广袤土地上,遍布远东的一百二十万魔族军队、六十万远东叛军接到了同一个命令:「找到一个重伤的年轻人类。」附在信中的还有紫川秀的通缉画像--不知出於何种因素的考虑,魔族的总军师在命令中隐去了紫川秀的名字。 一个无比庞大的巨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 第六节 第六节 在丛林密布的杜莎行省,由雷欧统帅的宫廷近卫旅压阵,近三十万魔族jīng锐部队开始对整个行省范围内进行了搜查。紫川秀就是从杜莎行省开始逃跑,而且王国的上层认为:他受了伤,应该跑不了多远的,该还没有脱离该行省的区域。再加上该行省也是魔神皇的驻驾所在,为了皇驾的安全,搜查得特别严密。魔族兵嚣张的蹄子几乎把整个行省给翻了。 加纳军团负责对得亚、伊里亚两行省的搜捕。这两个行省原来是人类在远东最後的据点,不少偏僻的地方还藏有不少没来得及撤退的人类居民。大本营认为:紫川秀有可能藏迹於此。为了彻底铲除紫川秀的藏身可能,再加上对魔族来说,人类长得都差不多,要辨认究竟哪一个是紫川秀比较困难。加纳总督罗斯下令,见人类就杀,杀到光为止。 帕伊军区是王国兵力最为强大的集团军群,所以他们负责的范围也最广:瓦格、古迪撒、伏伦、辛加……等十行省都是他们的搜捕范围。为了解决搜索范围过大兵力不足的问题,将近五十万的远东种族联合军也将与魔族正规军一起协同行动,参与搜捕。 凌步虚军团,也就是魔族王国的前锋集团,负责把守王国的最後一道防线。他们将严密封锁瓦伦要塞的东侧以及伏名克行省的区域。他们的任务是绝对不要让紫川秀进入瓦伦。 在纵横远东的主干道远东大公路上,由塞内亚第十一步骑旅负责封锁。骑兵们rì夜巡逻。从杜莎到伏名克一千来里的路程上,步骑旅设立了近三百多个卡啃检查来往行人,而且在哨岗之间,一队又一队的骑兵来回梭巡。入夜,巡逻骑兵手上的火把组成了一条闪亮的长龙,这条婉蜒巨龙从头到尾贯穿了整个远东大公路…… 这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搜捕,庞大的魔族军队彻底动员。遵照魔神皇的指示,他们封锁了每一条道路、路口、渡口,搜查每一个村落、树林、山头,盘查每一个行人。照理说,在这样的严密的搜寻下,是没有理由找不到一个重伤的人类的。魔族的将军们信心十足:「即使是一根绣花针,我们也可以把它找出来!」 当天的下午,搜索行动就取得了巨大的进展。在哥吉查森林的外围,魔族搜索兵发现了被劫持的卡丹公主--当被发现时,公主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很无聊地数著手指,她不满地对救援的魔族队伍埋怨:「怎么来得这么迟?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根据军医现场初步诊断,公主身体状况很好,安然无恙。消息传回,魔族大本营欢声雷动,指挥该搜索中队的魔族军官当即被越级提拔为团队长。 卡丹公主提供了宝贵的情报:「我亲眼看见紫川秀往那跑了!」 大本营高度重视。根据卡丹的情报,他们重新调整了搜索的重点地区。大批的魔族士兵被调遣到了距离哥吉查约一千公里外的一个渺无人烟的荒漠地带,他们被告知:「紫川秀就在这里面,找到他!」望著一望无际的沙漠,烈rì炎炎,魔族兵绝望得要自杀。 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们没能找到紫川秀的下落。 两个星期过去了,紫川秀,这个神秘的人类就像凭空消失在空气中。由开始的信心十足变得心下忐忑,再由忐忑不安变得彻底绝望,各路将军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紫川秀过去不,现在不,将来也不大可能被他们找到了。 根据搜寻的常规来说,如果在第一周之内抓不到人,那以後成功的可能就很小了。有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搜捕对象可能已经逃得很远了,搜查的范围会变得难以确定,难度会成倍数增长。而且即使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紫川秀都能逃脱这么严密的追捕了,那伤好以後,他更加不可能给找到了。 三个星期过去了,各路部队纷纷将结果传到枫叶丹林:「很抱歉,陛xià,没能发现紫川秀踪影。可以肯定,他肯定不在我部队的区域内……」 魔神皇不怒反笑,喃喃说:「紫川秀啊,朕现在真的有点佩服你了,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左右臣子不敢出声,生怕惹了心情不好的神皇。魔神皇环顾左右:「说吧,你们都怎么看的呢?紫川秀究竟去了哪里?」 大家面面相觑。最後还是黑沙出声:「陛xià,搜寻没有找到他,只有三个可能。第一,他已经伤势发作死了,但是目前尸体还没有被我们发现。」 魔神皇点点头,问:「其余两种可能呢?」 「第二种可能:他还活著,躲藏在远东的某处,正试图通guò瓦伦要塞返回紫川家。第三种可能就是:他已经返回了紫川家。三种可能必居其一。」 大家都不出声地听著,有点不明白:这些分析看上去近似废话,好像一点用处没有。卡顿亲王有点不明白:「军师,您的意思到底是……?」 「殿下,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我们就不必cāo心了。我们所要准备的是,如何应对第二和第三种可能--特别是第三种可能,因为那是可能出现的最坏可能。」 「我明白军师的意思了!」卡顿亲王立即出声:「我们立即派使者前去紫川家,要求他们把紫川秀给交出来!跟他们说,如果敢包庇紫川秀的话,我们就开战!」 黑沙摇摇头:「不行。」他缓缓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紫川秀为什么要那样杀雷洪?」 「啊?雷洪杀了哥应星,紫川秀为哥应星报仇,就杀了他……」 黑沙点头:「是的。但是你们不觉得,紫川秀选择那样的动手方式,不是太奇怪了吗?」他环顾左右,声音透过厚厚的面纱低沉地传出来:「当时紫川秀已经取得了我们的信任,他已经可以zìyóu出入我们各处军营了。他要杀雷洪,私下有的是机会,何必要挑选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危险的方式呢?而且还挑选在我们高手云集的庆祝会议上?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众人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住了。 「想想看,孤身的一个人类,就在我们庆贺远东战争胜利的时候,单枪匹马地闯入我们神族的大本营里面,杀了他们的叛徒,还杀伤我们近百名的高级军官,而且最後他安然无恙地走了,我们竟然拿他没办法?」黑沙的语调越来越高:「杀雷洪,不过是顺带的。打击我魔神王国的威信为人类扬威,那才是他的主要目的!陛xià,对於三月十九rì晚上所发生的一qiē,我们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我们神族--作为大陆最强种族--的威信和尊严,就会荡然无存,而由此带来的後果,将是灾难xìng的!」 「你说得对,军师。」魔神皇插口道:「这样的消息泄露到外面去--特别是泄露到人类那边去所会造成的灾难,是怎么估计也不过高的。而另外一个方面,在我们国内,有人也将散布流言蜚语--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得不仅仅是流言蜚语而已。至於造成的影响,我让你们自己去想像。」 在场的所有高级官员和皇族一笔趣阁.biquge.头,难得他们有这么意见统一的时候。他们都知道,维持国内秩序和统治,与相信魔族王**队的强大和不可战胜的信念,是多么紧密地相联系著。一旦这个荣耀的神话出现了裂痕,那对魔族王国的统治--尤其是对远东新领土的统治,将会陷入非常困难的境地。回忆起可怕的毁家灭国的王权战争,八十年前那个恐怖的黑暗灭绝时代,谁都不认为魔神皇的估计有丝毫夸大。 黑沙接口说:「所以,刚才亲王所言向紫川家要人,那是不可能的。如果那样做的话,我们就无法保守那个晚上的秘密了,人类那边会把紫川秀当成英雄偶像一样崇拜的,这件事只会让我们白白成为他们的笑柄。」 大家默默点头。黑沙说的完全是真理。神族现在面临著两难处境:如果要向紫川秀报复,就难以保持秘密,从而也就难以维护自身的尊严。 罗靳总督不满地嚷嚷说:「难道我们就这样便宜了那条疯狗不成?」 没有人出声。想到眼看大敌紫川秀逍遥自在没法报仇,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像虫子一样啃咬著大家的心头,心高气傲的魔族贵族们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沉默中,卡兰yīnyīn地笑了下:「当初考验紫川秀忠诚的时候,我们不是派他去跟紫川家的战俘演讲吗?这批战俘圣今还在我们手上。紫川家一直要求用钱财来赎他们回去。如果我们把他们放回去的话,大家猜猜,会出现什么样的後果?」 罗靳总督第一个拍案叫绝:「妙计,殿下!那样紫川家一定容不下这个叛徒,紫川秀会死在自己人手上的!」众人也纷纷赞成:好计谋!甚至就连卡顿亲王也不得不点点头,表示赞同。 黑沙长叹一声:「好计谋,只是……」他摇摇头,不往下说了,淡淡说:「留待陛xià圣裁吧。」 魔神皇沉吟道:「计谋倒是很好……卡兰,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就让你自己去实施吧!」说话时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卡兰肃然:「是,父皇!」 犹如一阵冰寒突然从心头经过,云浅雪一阵颤抖:殿下,您的权谋真是太可怕了!最忠诚的战士却被污蔑成叛徒而死在自己人手上,那种痛苦和折磨,想必超出了人间的想像。 云浅雪明白军师黑沙没说出口的评价:如此yīn毒,非皇者堂堂气魄。不知为何,在望向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同伴时,他第一次有了种陌生而畏惧的感觉。 七八零年四月五rì,魔族王国对外发布正式人事公告: 「原远东地区总督长官平靖侯阁下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回到魔族王国本土休养了。新任总督长官人选已经确定,由远东侯担任。他将接替原来的平靖侯,管辖二十三个远东行省,统帅六十万远东本土军队。鲁帝公爵任其副手。因远东侯负有紧急任务,在他到任之前,暂时由鲁帝公爵负责全权事务。」 人事公告的下面有一行小字注释:「远东侯,原名紫川秀。原为紫川家族副统领,後弃暗投明,加入我神族。吾皇陛xià宽宏爱才,赐姓:远东。」 第二天,魔族宣布同意紫川家赎回远东战争中被俘的人类官兵。令负责交涉的人类官员喜出望外的是,魔族方面开出的赎金价格,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低得多…… 在接下来的几天了,整个远东都传开了一个「秘密」。半兽人、蛇族、龙人、jīng灵怪、矮人……纷纷交头接耳:「我跟你说一件事情,你可不要跟人家说啊……这几天,一个叫紫川秀的人类叛徒为魔族潜伏做内应,准备里应外合拿下瓦伦要塞!……魔族答应给他当远东王呢!千真万确!这是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亲口跟我说的……什么?他干什么的?呵呵,说出来吓死你!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在羽林军中当厨师的!怎么样?怕了吧?……呵呵,他见多识广,什么事情不知道?」 四月十八rì,dìdū。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气氛沉默而压抑,空气中荡漾著不安的波动,所有的高级官员们,全部紧紧地抿紧了嘴唇,保持著死一般的沉默。就连历来是死对头的罗明海与帝林两人,也失去了开口吵架的兴致。一个是木无表情地板著脸,另外一个却灵巧地转动著手上的铅笔,目光死死地盯著屋顶的天花板,仿佛在上面有一个仙女在跳舞。 家族刚刚失去了四分之一的领土,丢失了超过一百万的军队,蒙受了血淋淋的重创,正处於强敌的环绕之中,前有百万魔军兵临瓦伦城下,後有绝世名将流风霜虎视眈眈。曾经有过辉煌历史称霸大陆多达一百多年的紫川家族,正面临空前的危机。她正由全盛之时,一步步的走向衰亡。 现在,继远东副统领雷洪之後,连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核心人物之一的紫川秀都公然地背叛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将家族的衰弱明明白白的昭示於天下人眼前,预示著分崩离析就在眼前。这个由盛而衰的全过程,每一步都是那么清晰地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又那么让人绝望地无能为力,仿佛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恶意地作弄著无辜的人们。 当紫川宁在李清陪同下进入会议室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少女苍白的面sè,流露同情的眼光。帝林不出声的与斯特林交换了个眼sè,斯特林起身迎接紫川宁的到来。在满屋子陌生和猜疑的目光中,惟有斯特林熟悉而坚定的身影让紫川宁感觉到了一份慰籍。她向她叔叔总长紫川参星行礼问了个好後,快步的来到斯特林跟前,还没出声,眼眶里已经满溢了泪水。斯特林不由得暗暗祈祷她不要当众的哭出声来或是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不论别的,光是罗明海的冷笑声就够自己好受的了。 但幸好没有。紫川宁平静地问斯特林:「zhōngyāng统领,听说秀川阁下叛变了,有这样的事吗?」 斯特林很欣赏紫川宁的冷静和坚强,他也很正式地回答说:「宁小姐,有一此这方面的流言,但还没能确认。」低声说:「我不信!」坐他旁边的帝林也赞同地点著头。 紫川宁定定的看著斯特林坚毅而削瘦的面庞,目光中流露出感激。她不出声地在他俩的旁边坐了下来,心头突然一阵澎湃:世界上,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是相信阿秀的了。我们是战友,为了维护阿秀的清白而并肩作战的战友。 看到家族的未来总长这么清晰的表明了立场,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不安地交换了个眼神。罗明海冷冷的哼了下,却没有出声。边防军统领明辉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身子,也不看谁,看著面前的纸面无表情地说:「人都来齐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从魔族那边赎回来的战俘向我们告发,说在魔族大营里面看见了紫川秀。瓦伦军法处托我带点资料过来,就放在大家的面前。」那神态,仿佛说的话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辉是个很谨慎的人,紫川秀叛变事情明摆著牵涉到两大势力争斗倾轧。对於以总统领罗明海为首的文官体系和以军方重将帝林、斯特林为首的军政体系,他哪方面都不敢得罪,只是把那些证词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却不敢加以任何评论。 大家也是面无表情地看著桌面上厚厚一叠的资料副本,除了紫川宁以外,没有人去翻动,也没有人出声。她手指发颤地只翻看了两页,马上就抬起了头,逼视著明辉:「这不可能!这个证人在撒谎!」 明辉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出声。这时罗明海出声说:「小姐,下官也以为这确实很难置信。但是,他们--那些被俘的我们紫川家族官兵--亲眼目睹了紫川秀穿著魔族的服饰,出现在魔族的杜莎魔族战俘营里面,宣布说自己已经投靠了魔神王国,并号召战俘们也跟著他走,不要再回紫川家了。」罗明海平板的语调里面含著几分幸灾乐祸的喜悦。 「紫川秀没有理由也没有动机那么做!在一个多月帕伊围城战斗中,他与我并肩作战,奋勇杀敌。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都没有动摇,证明了他对家族的忠诚是无可怀疑的。在解围以後他反而自己跑去投靠了魔族?这可能吗?」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平静地说。 罗明海反问:「证人--也就是在场的被俘官兵--共有三万二千七百五十三人,他们都在撒谎?」 帝林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对,他们都在撒谎。」 这次轮到罗明海被气得面目通红,说不出话来了,指著帝林叫:「你--」他实在後悔,不应该在那个晚上放过帝林的,就算拚著连李清一起杀,也应该把帝林做掉。 紫川参星责备说:「帝林,你身为执掌刑律的家族监察长官,在这种大事上不应该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你说我们的几万战俘都在撒谎,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总长殿下,在下说的是很认真的。」帝林一本正经,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在下现在就可以列举出几个可能xìng来。」 「你说。」 「第一个可能,是魔族在使反间计。他们找了一个很像阿秀的人装成阿秀的样子,藉我们战俘的口迷惑我们,让我们自毁长城。」 会议室中的众人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点头。帝林的话不无道理。这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和紫川秀打过交道,无论是敌是友,对他的为人都有不同程dù的了解。比起相信紫川秀投诚叛变,魔族假扮陷害紫川秀,这个倒是更能让他们接受点。 却听幕僚长哥珊发言说:「这个我觉得不怎么可能。且不说魔族怎么就恰好找到一个和紫川秀这么像的人出来,我只是想说,如果魔族的目的是想使我们自毁名将的话,那他们陷害的对象不应该选择紫川秀。这里很有矛盾。」 斯特林责问:「为什么?」 哥珊向斯特林微微稽首表示歉意,说出话来却还是那么直截:「在当前,魔族最忌讳、最想除之而後快的人,应该是斯特林统领您,还有监察长阁下二位。因为你们二位大人是我们家族最出名的一流名将,对魔族的威胁最大。如果魔族想应该设计陷害,那目标应该选择你们二人。至於紫川秀阁下,虽然他也是不错的将领,但--恕我直言,还轮不到他。」 紫川宁对哥珊怒目以视,旁边的帝林递过来一张纸条:「不要急,到时候罚她去洗马桶。」尽管满腹愁思,紫川宁还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她知道,帝林所谓「到时候」是指到她接任总长亲政时候。 她微笑著向帝林点了头,目光中表示:「好主意!」後者微笑示意,接著发言:「还有第二个可能:就是这几万战俘全部给魔族给收买了!他们故意陷害紫川秀!」 帝林目光坚定:「大家想想,我们该相信谁?是那位不管生死、自投绝地前去营救斯特林,并且与之并肩作战坚守帕伊的英勇家族战士,还是那群意志不坚、做了魔族俘虏的投诚分子?不错,一方是有几万张嘴巴,另一方只有一人。但是从法律的角度上说,比起证人的数量,我们是不是更应该重视证人的质量呢?那是一群什么证人?全部是战败的俘虏和投降者,全部是给魔族洗过脑的家伙!这种人的话,我们能相信吗,诸位?」 帝林竟然可以一本正经地把这么荒谬的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大家都泛起啼笑皆非的感觉。斯特林强忍住笑,低声跟帝林说:「你还真能掰啊,大哥。」 罗明海冷冷道:「那你又如何解释:紫川秀一直停留在远东敌占区不肯归来呢?」 「恩,这个有可能是魔族封锁了道路,紫川秀回不来;有可能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扭了脚趾;有可能是他迷路了,忘jì了回家该走哪条路;更有可能是他迷上了哪个妞,舍不得回来了。」说到最後一句时,帝林冲紫川宁歉意地笑笑,後者毫不介意地哈哈大笑。她已经明白了帝林的用意了,他就是故意捣乱,把一个严sù的会议搞得乱七八糟,得不出任何有效结论。 「还有第三个可能,」帝林一脸的严sù:「出於某种我们不知道的野心和目的,紫川秀阁下已经被这里的某个人暗中偷偷杀害了。为了掩盖他的罪行,此人夥同、收买归来的战俘,做出了假口供。至於那个人是谁呢?大家就不妨看看,这几天谁跑战俘营跑得最勤,又是慰问金又是许诺休假什么的,还说什么只要我当总统领一天,我是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放屁!」没等帝林讲完,罗明海已经勃然大怒地站了起来:「我身为家族总统领,难道去看望受伤的战士们也有罪吗?」 帝林「哼哼」冷笑了两声,却说:「我并没说那个yīn谋家是谁,有人就这么激动了,可见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罗明海更加怒不可遏,正要开骂,哥珊轻声说道:「紫川秀究竟有没有罪,我提yì付诸表决。」 帝林心头一凛,知道哥珊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打算。会议的主题本来是「如何应付紫川秀的叛变」,但在经过自己的努力,主题已经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紫川秀有没有可能叛变?」自己已经成功地在与会人员心头种下了怀疑的yīn影,却不料给哥珊快刀斩乱麻地破坏了。她要求直截了当的表决,省得自己和罗明海纠缠不休越扯越远,然後大家都忘jì原来想说什么,最後得不出任何结论。 果然紫川参星也出声同意说:「就表决吧,我们也没有很多时间磨赠了。罗明海,你先说。」 罗明海点点头:「有罪。」 「皮古?」 「有罪。」 「斯特林?」 「无罪!」 「阿宁,你怎么看?」 「无罪。」 哥珊沉默了一会,说:「紫川秀曾做过我部下,我觉得,他不像是会投降魔族的无耻小人。」 紫川宁等人喜出望外,但哥珊接下来的话已经打破了他们的希望:「但是,比起自己的感觉来,我更相信确凿的事实和证据。他有罪。」 「帝林,你怎么看?」 「无罪。」 「明辉,你呢?」 明辉犹豫不决。现在,这已经很明显是两个宗派之间的斗争,现在还看不出来究竟哪边的势力更大点。站在哪一边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呢? 他慢慢说:「有罪。」 紫川参星若有所思:「四票对三票。」他轻声说:「我自己一票赞成他有罪。」 「现在,可以确认:原副统领紫川秀已经背叛了我紫川家族,背叛了整个人类。他比雷洪更可恨,雷洪毕竟是走投无路才投奔魔族的,而紫川秀却是自动叛逃的!他是我们整个家族、整个人类世界的耻辱!我,紫川参星,谨以紫川家第七代总长的名义宣布:解除紫川秀在我家族的一qiē职务,剥夺他的紫川姓氏。传谕我家族上下军民,林河及其部队秀字营是我紫川家族的叛徒。悬赏十万,要他的人头!」 随著紫川参星铿锵的话语,少女的脸sè惨白如纸。 ; 第七节 第七节 七八o年四月末的一个下午,天气晴朗,闷热。远东大公路上伏名克行省的路段上,一支魔族的巡逻队正在进行rì常巡查。 前方的道路上尘土飞扬,蹄声清响,远远的,一大支队伍正从东往西迎面而来,已经可以看清楚了,这是一支人类的军队。魔族兵们睁大了眼睛,一个个发出惊呼:“这是哪里来的人类部队?” “我们的军队呢?” 二月远东战争结束以后,已经很长时间见不到曾经统治整个远东多达两百多年的紫川家族军队了,取而代之的是矮小而jīng悍的魔族队伍,突然见到大队的人类兵马,魔族们十分震惊。魔族队长一声命下:“拿起武器,准备投入战斗!” 魔族士兵们轰然应诺,瞬间排列成了战斗队型,盾牌刀斧手在前面,弓箭兵压阵。脚步忙而不乱,显示凌步虚部队不愧为魔神王国的jīng锐部队。魔族刚刚取得了远东战争的胜利,全军从上到下正意气昂扬。虽然眼前对方人数众多,但他们却丝毫不放在眼里。魔族兵常常骄傲地说:“一个魔神王国的战士,足可以消灭十个同等的人类士兵了!” 双方一点点接近了,人类部队远远的就举起了白旗,示意自己毫无敌意。魔族队长开始时还怀疑是否这其中是否有诈,等到双方接近到可以互相看清楚队列的距离了,他的眼中露出鄙夷:这也叫军队?简直就比那群没经过训练的平头老百姓还不如。士兵衣裳不整,歪歪扭扭的队列,马蹄、脚步拖沓纷杂,队伍的旗帜无jīng打采地耷拉着,也看不到他们手上持有武器,感觉不到一丝军队应该有的剽悍和杀气。 队长释然,隐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了:听说神皇陛xià已经与人类和谈了,同意放人类的战俘回家。这群家伙应该就是被放回去的战俘吧?真是一群可怜的倒楣蛋。 由於双方的语言不通,大家并没有进行过长的交流。魔族的巡逻队比画几个手势,询问人类军队的去向。人类方面也出来了一个个子很壮的军官出来交涉。他指手画脚,“啊啊啊”地嚷嚷几下--白川奇怪道:“罗杰什么时候学会魔族语了?他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魔族军官同样也听不懂。不过幸好他明白一件事:对方手指着西边,遥遥指着远方那座似小山般高高耸立的瓦伦要塞,又指指自己和身后的队伍。 “哦,成程!”(原来如此!)魔族军官明白了,这确实是一支人类的战俘队伍,正在返回瓦伦要塞。神族在远东战争中俘获了近十万的人类战俘。这几天来,这种返乡的队伍他们见得多了。 魔族队长回去跟部下们说了句什么,士兵们一下子全部轰然大笑起来,笑声放肆又轻蔑,很显然正在嘲笑眼前这群人类的可怜样。听到魔族兵那狂妄的大笑,白川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却不作声。即使语言不通,她也可以猜出对方笑的是什么了,心头却泛起了一阵难忍的屈辱感:他们是战胜者,所以他们有权力去嘲笑。 队长转身,很潇洒地大手一挥,示意放行。人类军官点头哈腰地表示感谢,继续前行。 到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时候,队伍到达了瓦伦要塞周边的城畿。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在夜幕中高高矗立的瓦伦城头,以及上面值勤哨岗的昏黄灯火。看到这座人类所建立的最强大的堡垒,让秀字营的官兵们感到一阵温暖:“我们就要回家了。” 在通guò前沿的壕沟时候,黑暗中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是哪支部队?马上报告番号和来意!” 不知怎的,这个严厉的喝问听在秀字营官兵们的耳朵里,简直有如天籁之音:一路上听的都是魔族刺耳语言粗鲁的盘问,现在第一次听到了人类的声音。自己已经来到了人类控zhì区,终於安全了。 随着喝问,一个举着火把的高个人类军官从黑暗的壕沟里出来,他身着浅蓝sè的军官制服,肩章上的银剑图案,显示他的身份是隶属於林冰将军统帅之下的瓦伦守备队。在他身后,影影绰绰地立着无数的弓箭手,已经全部弓箭上弦,锐利的箭头在黑暗中反shè金属特有的冰冷光芒。 “啊!终於到了!”罗杰疲惫不堪地跳下马,不理会那无数近在咫尺的利箭,大剌刺地上前拍着远东军军官的肩头说:“咳!伙计,那么紧张干什么?快叫你的人把弓箭收起来,不然误伤谁了可不好玩了。” 军官jǐng戒地向后跳了一步离开罗杰,一手按在刀柄上,声音由於紧张变得有点变调:“我重复一遍:说出你的部队番号和部队名称!还有,把你们的所有武器都交出来。” “嘿!小伙子,你开什么玩笑,要我们交武器?老子现在很累了,没空跟你磨蹭。快让开路!老子可是旗本!还有啊,告sù你,我部下的脾气都是很坏的,他们最近心情又很不好,你最好还是不要惹我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罗杰的话,身后秀字营的士兵一阵不满的鼓噪。有人喊:“揍他!看他老实不!” “再不让路,给他死!” 有人摩拳擦掌地上来想动手。他们已经走了整整八天,又累又饿,眼看目的地就在前方,却不能进去洗个澡吃顿热饭,实在叫他们难以忍受。 军官向后一跃,一声呼哨,后面的士兵一涌而上,锐利的刀枪箭矢前指,守备军的士兵们脸sè冷峻。一片武器和脚步的铿锵声中,一个低沉的嗓子在一字一句的宣读着:“奉瓦伦司令部的命令,为防止魔族jiān细,即rì起,严查所有从远东回归进入瓦伦的部队。命令,所有的部队在进城之前必须先交出武器接受审查!违令者,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守备军士兵吼叫一声,持着武器前进一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严和杀气,秀字营的士兵们给吓得连连后退。白川和明羽眼见事情不妙,赶紧上去拉开罗杰:“你怎么说话的?给我下去!” 明羽在一边给守备队的军官赔着笑脸:“误会,这都是误会!我们部队里怎么可能有魔族的jiān细呢?我们部队可是家族的功勋部队呢,曾经陪着斯特林大人坚守帕伊一个多月……” 军官的脸sè缓和了一点:“是吗?请问贵部的番号是……?” 白川出声说:“哦,我们是新成立的部队,您可能还没听过……” (明羽赶紧顺手给军官发业务名片:“请多关照敝公司的生意,在下是明羽银行的总经理……”) “我们是秀字营的。我叫白川,在紫川秀大人麾下任职,官旗本。” 一瞬间,军官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凝住了,他那冷硬的表情,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显得十分的怪异。仿佛所有的空气突然全部凝结,气氛十分的压抑,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盯住白川,目光炯炯,仿佛她长了两个脑袋。 白川不明所以,她偷偷地捅捅明羽:“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明羽:“好像没有……” “那他们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美女吗?”白川感觉难以理解,却又暗自窃喜。 足足过了五秒钟,军官才反应了过来。就像被蛇突然咬了一口似的,他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你!你在这里等着!”指着白川,他匆匆忙忙地说,转身踉踉跄跄地走。走不到几步他又折回头:“你们几个,都不许离开,等着我回来!” 军官跌跌碰碰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远远近近同时响起了刺耳的jǐng哨声,白川只觉得实在不明白。她向守备队的士兵们询问:“你们的长官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不许过来!不许走近!再过来我们就放箭了!”士兵们大声地命令着,一个个战战兢兢藏在壕沟的里面作好了备战准备。他们不断的挥舞着火把:“增援,增援,我们要求增援!”远远地,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的围拢了过来,黑暗中到处是影绰的人影,锐利的兵器在黑暗中闪着光,一片忙乱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的铿锵声音中,不知哪里传来了嘶哑的叫声:“jǐng戒!jǐng戒!快调强弓团过和宪兵队过来!快!是秀字营来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瓦伦守军如临大敌的表xiàn,秀字营一行人惊得呆了。明羽掉头结结巴巴地跟部下们说:“该不会是你们哪个,偷窃了林冰大人的内衣吧?--罗杰,是不是你干的?这种事情你最拿手了!” “笨蛋:那个女人跟白川差不多凶,我哪里敢!长川,该不会是你这采花大盗……” “我的品味会那么差吗?” 长川很受侮辱的样子:“就她那货sè,也就跟白川一个档次,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会……哎呀,救命!” “白川,干得好!砍了这小白脸,不用给我面子,我支持你!……哇呀呀,救命!” 秀字营的士兵在一边无动於衷地观看他们的打斗,有人趁机吆喝起来:“快来买哦!一赔三,白川长官单挑罗杰长官……一赔五,明羽长官今晚究竟会不会挂?快来买哦,最后一分钟,大家快看,明羽长官只剩一口气了,要买抓紧!死了就没得买了!” 士兵们蜂拥而上,“我买一千,明羽长官今晚一定会挂!” 一边戒备的瓦伦守备士兵惊讶得目瞪口呆:哪里有这样的部队的?兵不像乒,官不像官。当着部下的面,几个带兵师团长大打出手,与他们印象中长官威严的形像大相径庭。 事实上,白川等人也是心下忐忑:闻风赶来的jǐng备部队越来越多,与自己部下们保持着十几米jǐng戒距离,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目光中敌意十足,这可完全不像是迎接友军的架势啊!他们不明白,却又暗暗安慰自己: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要紧,瓦伦守备军的司令是林冰长官,她是认识自己的,只要见到她,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等待中的时间过得特别慢,半个钟头的时间在此时的秀字营士兵看来,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远处黑暗中出现了几个摇晃着的火把,正在一点点接近,慢慢的,可以看到火把下面模糊的身影了。刚才去报讯的那个军官回来了,又带回来了几个更高级别的军官。白川等人有点失望,因为在其中他们没看到期待的林冰身影。 不过他们很快就得到想要的回应,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军官,用温和的声音问:“你们就是秀字营吧?” 白川等人用力地点头。 “请问贵部的负责人是谁?” “是我!”三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回答,彼此看了一眼,又一起异口同声地说:“是我!他们两个不算!” “好了好了!”那个军官没想到有这样的局面,打断了他们的吵闹:“这样吧,你们都跟我来吧--部队留在这里不要动。” “去哪里?”三人又异口同声地问。 “林冰大人要见你们。”军官淡淡地说。 不到两年之前,远东军还是家族的第一大军系,实力雄厚,名将如云。但是随着杨明华叛变以后的一连串灾难中,远东军实力大损,统领哥应星殉亡,一个副统雷洪叛变,还有另外一个副统罗波被免职。曾经耀眼一时的远东群星之中,只剩下了林冰一人。硕果仅存的她,对於出身远东军系统的白川、罗杰、明羽三人来说,有一种难以描叙的亲切感和归属感。见到她,就不由想起哥应星大人,想起远东军如rì中天的那个时代,心头一阵温暖,就如在外漂泊的游子见到亲人一般。 白川还记得,上一次见到林冰,是在被调派往dìdū以前,她也曾经出席了罗波为紫川秀举行的饯行酒会。同为女xìng的自己,当时就为这名闻遐迩的远东重将几乎完美的优雅气质和风度倾倒,暗暗把她作为自己模仿的榜样。上次从dìdū开拔前往远东前线之时,只是匆匆经过瓦伦,并没有与她见面,不知不觉,一别已经是两年了。 “请坐吧。”支开左右的护卫,林冰招呼几位“秀字营的负责人”,依旧是那么优雅的风度和气质,流逝的岁月几乎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增添了一种成熟的美感。令同为女xìng的白川自惭形秽,恨不得向她请教有何美容秘方。再看看旁边…… 她狠狠地踩了罗杰一脚,让他把嘴巴合上,不然流下的口水都快把地毯给淹没了。三人呆头呆脑地坐下,一边担心自己风尘仆仆的衣服弄脏了会客厅名贵的真皮沙发,活像几个刚进城的乡巴佬。 “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打听点事情……”林冰问。 三人鸡叼米似的点头。 林冰嫣然一笑,挑起了酒杯:“贵部长官紫川秀在哪里呢?他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三人摇头。白川解释说:“回禀大人的话,秀川大人不在我们军中。他没跟我们一起回来。” 明羽补充说:“其实在二月底,他就已经离开了。临走时候交代我们前往杜拉密林中潜伏,说他很快就会回来和我们会合。” “那他回来没有?” 三人一起摇头:“没有!” “从二月底一直到四月中旬,我们等了一个多月,粮食都快吃光了,也还是等不到他回来。我们没办法,只得先撤退了。” 林冰的样子有点吃惊:“你是说,你们这两个多月一直都躲藏在杜拉森林里?就没和外界接触?一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三人点头。看见林冰的神sè如此郑重,他们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白川问:“大人,刚才在城下,守备兵对我们的态度很奇怪……” “这个等等再说,我们时间不多了。”林冰打断了白川的说话。三人不解:什么叫做时间不多了? 没等他们提问,林冰的问话已经连珠炮似的轰了过来:“紫川秀去了哪里?分手是哪一天?在哪里?他走的时候跟你们说了什么?当时他的态度有没有异样?有没有鼓动你们跟他一起走?他有没有……” 白川等人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轰得昏头转向:当帕伊战事结束以后,秀字营与斯特林的zhōngyāng军部队分道扬镳,斯特林部队返回瓦伦要塞,秀字营则停留在了原地。此举让白川等人很是不解,紫川秀却不做解释,只是说:“过几天你们就会明白了!”想到自己的长官做事一向习惯出人意料,大家倒也没什么异议。 第三天,紫川秀召集军官们,声称自己有紧急事情要处理,要部队先行撤退往杜拉森林,他随后就到。几个熟悉的半兽人给大家引路,帮助他们在杜拉茂密的丛林中安营扎寨。出乎意料的,等待的时间长得超出了原来的估计。一个多月过去了,紫川秀还是没有出现,士兵们在树林里憋得慌,强烈要求返回家乡,白川等军官经过商议,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再等下去了,直接返回瓦伦要塞。恰好这时候正碰上魔族王国释放紫川家战俘,结果一路的魔族守备部队都把他们当成了归国的紫川家战俘,都没怎么为难他们。当他们正庆幸一路顺lì的时候,反而在自己人这边遇到了麻烦…… 顺着林冰的问题,他们慢慢回忆:紫川秀当时说了什么话?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大家苦苦思索,一边说:没有啊,当时大人的笑还是那么贼兮兮的,说话还是一样的没头没脑,分别以后大家才发现自己钱包不见了……基本上都是正常的。 林冰哭笑不得:“我不是问你们这个!我是问你们,他有没有透露他要去那里?做什么?有没有鼓动你们跟他一起走?” “没有!”三人一起回答:“大人去了哪里,他根本就没跟我们说。我们也没问,反正他以前也常常这样神神秘秘的失踪,我们都习惯了。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失踪的时间那么长。” 白川奇怪:“林大人,您的说法有点奇怪:大人想要我们跟他一起走的话,根本不要‘鼓动’啊!他是我们上司,下个命令给我们就行了嘛!” 她有点担心:“林大人,是不是我们不遵守命令犯了军法呢?可是我们实在也是没办法的啊,因为粮食都快吃完了,士兵们的情xù也很坏,一个个都想着回家……” 林冰仔细地听着,一边观察面前三人的言谈举止。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面前三张年轻而朴实的面孔上找不到一丝撒谎的影子。尤其她是知道罗杰的直xìng子xìng格的,如果他撒谎的话,不可能骗得过自己的眼睛。那个年轻的女军官有些担忧的话语中,更是透出了一股质朴的真诚。他们更像三个大孩子,直觉告sù自己:他们不可能是在说谎的--但直觉里,紫川秀不也是个好人吗?结果他却投靠了魔族。平生第一次,林冰对自己灵敏的直觉产生了怀疑。 装扮成佣人的女军官端着茶水进来,对林冰使了个眼神,暗示着屏风后面埋伏的敢死队已经准备就绪。林冰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摔手上的杯子。三人停止了说话,一起望着林冰,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与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冰轻轻咳嗽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对三人真诚、毫无准备的清澈目光,就连老练的她也实在觉得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 “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就长话短说好了。现在,监察厅驻瓦伦要塞的军法官正在往这里赶来,他是来逮捕你们的。” 开场白的效果是震撼xìng的。白川三人一下子呆住了,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罗杰蠕动着嘴唇:“为……为什么?” 林冰同情地看了他一下,这个高大壮实的男子正控zhì不住地颤抖着。她问:“你们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大人?” 林冰沉吟了一下:他们的反应是假装不来的,特别是那种措手不及的震惊表情。现在,她真的可以肯定他们是无辜的了。但是,命令毕竟是命令,来的非常明确:“紫川秀及其部队秀字营都是我家族的叛徒,要他们xìng命。” 林冰的神sè冷峻:“有很可靠的消息,你们的长官紫川秀已经投靠了魔族。总长紫川参星殿下非常愤怒,已经对他,也对你们整个秀字营部队发出了格杀悬赏令。” 犹如天上突然打下一个霹雳,三人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了起来。 罗杰嘶哑地说:“林长官,您刚才说的……说的是什么?秀川大人叛变了?怎么回事?” “是的,紫川秀已经叛国投敌了。这是确切无误的消息。” 三人呆若木鸡。他们还没从得知紫川秀叛变的震惊中恢fù过来,更大的打击接踵而来。林冰环视一下瞬间变得惨白的几张脸,很乾脆地接下去说:“你们已经不是我们紫川家的人了。我不能把一支有可能是魔族内应的部队放进瓦伦城来。这个风险太大了,虽然我觉得你们不像是叛徒,但我身为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我必须对我的职责负责。” 明羽结结巴巴地开口了:“可是,林大人,可是我们没有叛变啊,我们一点都不知道紫川秀叛变的事情……” 林冰叹了口气:“即使我放你们进来也是没用的,格杀令已经通告全国,从这里到dìdū,任何一路家族军队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们去领赏的,整个人类世界都与你们为敌。我放你们走,已经算是违反了总长殿下的命令。三分钟后,瓦伦的军法官会带着军法处的宪兵行刑队过来的。你们最好在他到来之前离开。” “对不起,但我无能为力。” 林冰轻盈地站起身,示意谈话结束。她走到门边推开了门,却停住了脚步:“有件事情忘jì跟你们说:出了这个大门走廊往左拐第二个楼梯口,有一条快捷的通道。军法官和行刑队是从走廊的右边过来的。”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覆,她已经出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门“砰”的一下轻轻关上,秀字营的三名军官呆住了,一个个你望我,我望你,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巨变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前一分钟他们还认为自己是立功载誉归来的家族军官,下一分钟他们却已经变成了被追杀的叛徒。这个巨大的变化,他们实在反应不过来。 远远的走廊处响亮的急速脚步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有一个很粗的嗓子在吆喝:“快,不要让秀字营的jiān细跑了!” 白川第一个省悟了过来,她跳起身来,朝发愣的罗杰和明羽屁股上每人一脚:“我们快走!”两人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跟着白川冲出了门口。走廊里没有人,但不知哪里传来了混杂的急速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白川低叱一声:“快!走左边!” 在第二个楼梯口,他们下去。果然一路上并没有碰到拦截的宪兵。一路经过的军官和士兵看见三个身着旗本军服的军官正在没命地夺路而冲,无不投来诧异的目光。幸好,没有人拦住他们。下了主楼,顺着来路他们一口气跑到了瓦伦的东城门,发现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东城门却还是敞开着的。白川惊奇地发现,吊桥上负责守卫城门的军官和jǐng卫哨兵对他们三个连夜出城、神sè慌张的可疑人物居然一句话也没有问就放行--当他们经过时,他们统统转过了身子,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仿佛他们一个个学会了透明隐身术。 出得城门,同样顺lì地通guò了外围工事防线,他们又回到了刚才离开的地方。这时候,空地上只剩下了秀字营的士兵,刚才严阵以待的大群军队不知何时已经撤走了,空地上多了很多马车,没有任何标记。白川探头进去一看,里面装的都是粮食。一个士兵跟她说:“刚才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也没留下名字。”白川点点头,心乱如麻。她知道这是林冰的一番好意。 明羽刚集合了部队,没等他把事情跟士兵们说清楚,瓦伦城门处响了一阵巨大的喧嚣,大批手持火把的军队从城门处涌出,气势汹汹地扑杀而来,一片高呼之声:“不要放走了秀字营的jiān细!”呼声此起彼落。瓦伦军法处的宪兵部队出来追击了。 白川当机立断地跳上马:“秀字营,上马!各部队立即跟我向东撤退!” 明羽拦住了她:“你疯啦!东边是魔族的地盘!” 白川一脚踹倒了他:“我们没得选择!如果我们不走,军法处会把我们杀得一个不剩的!如果我们反抗,一旦开战,他们就更加有理由说我们是叛徒了。现在我们只要保全得xìng命,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白川高声向士兵们大声呼喊:“快,想活命的跟我走!”转身掉头往东边的黑暗中奔去。 士兵们不明所以,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大群人马杀来,一个个吓得赶紧上马,跟在白川的身后而去。 明羽呆立在原地,眼睛发直。当罗杰骑马经过他身边,喝问:“你还不走,想找死吗!” “如果我们走了,他们不更当我们是投靠魔族的叛徒?我要跟他们解释清楚,我没有叛变啊!我明明是无辜的啊!”明羽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罗杰呆了一下,回答:“就算是当叛徒也比当死人好啊!活下去,才有可能弄个水落石出,死了就什么也不用说了。”说完他也策马走了。 眼看着大片马蹄践踏碎泥轰隆从自己身边经过,明羽口中喃喃念叨几个字:“活下去?”掉头望去,黑暗中逼近的队伍中闪烁着一片刀刃的闪光,寒气逼人。明羽打了寒战,大叫:“等等我啊!”他急忙跳上了自己的战马跟上队伍。 风在耳朵边吹,两旁的树木在飞快的后退。回首望去,黑暗中的瓦伦要塞巍然耸立,默不作声地看着这悲惨的一幕。回望着身后黑暗中巍峨的要塞,不知不觉的,白川的泪水已经盈眶:瓦伦啊瓦伦,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次堂堂正正地踏入这大门呢?这辈子,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呢? 站在城头看着着秀字营的队伍迅速地撤退,没入东边的那一片黑暗之中,林冰轻轻舒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秀字营的负责人还算冷静,没有当场与军法处发生冲突。 城道口处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朝她走了过来。林冰转身,微笑:“怎么了?卢真大人,什么事这么生气啊!” “林副统,你干的好事!”瓦伦军法官大吼道:“你刚才放走了秀字营的jiān细!” 林冰吃惊:“秀字营的jiān细?在哪里?” 她作势环顾左右:“没有啊!”扬声问左右随从军官们:“有谁看见了秀字营的jiān细啦?” 军官们纷纷回答:“没有!”、“我没有看见。”一个个嘴角含笑。 卢真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哆嗦着:“你!你敢,我一定会上报的!” 林冰冷冷一笑:“请便。” 看着军法官怒气冲冲地离开,林冰的副手,阿特兰红衣旗本眼中流露忧虑之sè。他趋前一步靠近林冰:“大人,您这样干,军法处是绝不会罢休的。” 林冰轻笑:“不必担心这个蠢货。想动我这个级别的将,必须得dìdū监察厅同意。帝林应该明白:现在情况下如果想守稳瓦伦要塞,就不能轻yì动我。卢真这个笨蛋,急着想立功,却不动动脑子:自己的顶头上司帝林跟紫川秀是什么交情?你们就放心好了,dìdū监察厅绝对不会追究这件事情的。” ; 第八节 第八节 深夜,一支流亡的人类军队在远东大公路上从西往东前进。骑兵们神情沮丧,一个个无jīng打采的,连马蹄声也显得那么有气无力的。在一个路口,队伍前面的女军官挥手示意大家停步。队伍慢慢的停止了下来。 “后面还有没有人追来?”白川问罗杰。 罗杰停住了马步,跳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侧头倾听。过了一阵子他抬起头来:“没有。他们已经回去了。” 白川环顾左右,看到那夜幕中黑黝黝的一片丘陵和林木,喃喃说:“对,这里已经进入魔族的地盘了。军法处的人不敢追过来的。” 明羽从队伍的后面赶上来,哭丧着脸:“这下怎么办好!这下怎么办好!我们被当成叛徒了,有家也回不了!” 危险已经过去了,大家又想起了现在的处境,顿时觉得人心惶惶。队列sāo动起来,士兵们也跟着吵吵嚷嚷:“就是,我们怎么办好?” “都是那个该死的紫川秀害我们的!” “闭上你的鸟嘴!”白川一声大喝,明羽吓了一跳,赶紧收声。白川沉重地喘了口气,吩咐传令兵说:“各部队到路边的树林里休息,做早饭。保持jǐng戒,安排双倍哨岗,预jǐng范围扩大一倍。通知,大队长以上级别的军官到我这里来集中。” 看到白川镇定自若地发布命令,周围六神无主的一群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也镇定下来。士兵服从地纷纷下马,炊事兵在林子里架起了锅炉准备做饭,其他的士兵忙着开始选地盘扎帐篷、找柴火、铺睡袋,给马匹喂粮草和水,准备吃早饭和休息。 白川也跳下了马,只觉得一身酸痛。漆黑的天边已经泛起了红晕,她才发现,不知不觉的,原来已经黎明了。她随便找了个树墩子坐下盘算着,从距离来看,这里应该离瓦伦要塞超过了五十多里路,已经超出了紫川军的守备范围,却还没进入魔族西南大营的防区。这个地区正是两军势力范围之间的一个空白地带。白川苦笑:这就像自己和秀字营如今的处境一样,既不属於紫川家,也不属於魔族王国,却被两方同时视为敌人。 究竟该怎么办好?白川迷茫。刚才她虽然在众人面前表xiàn得很有主见的样子,事实上,她心里也很彷徨的。只是她知道,草草成军的秀字营部队本就是乌合之众,士兵们根本没什么纪律和忠诚观念的,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出来主持,秀字营将冰消瓦解。只是可恨队伍里其他的两个将领明羽和罗杰实在不争气,一到关键时刻就六神无主,不得已,自己只能以女流之身挑起了这副担子。 然而自己何必挑这副重担呢?“秀字营”散了不是更好嘛?毕竟这支部队已经被家族总长视为叛军,现在已经以背叛的恶名而臭名昭著了。何不让这个番号就此从世间消失,大家散伙自谋出路不更好吗? 白川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这样做。她只能解释为有点舍不得,舍不得抛弃这些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们,罗杰、明羽,还有秀字营那些年轻的士兵和军官,那些家伙虽然有点坏、有点下流、有点无耻、有点卑鄙、有点小气、有点sè眯眯的,但还是…… 还是…… 白川的思维堵住了,她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出他们的任何优点。 不,白川轻轻地对自己说,应该说是舍不得自己的这一番心血。秀字营虽然说名义上是由紫川秀创建的,但实际上成立的所有过程,从招兵买马到筹备、制订纪律、购买马匹武器防具、管理、行军、作战……有哪一件事情不是自己的心血?眼看着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眼看自己亲手组建的这第一支军队已经初见规模,这其中的过程,不知倾注了自己多少的心血和期待。 在这面旗帜下,身为弱质女子的自己毫不退缩,和同伴们一起浴血奋战,奋力抵挡着cháo水般汹涌而来的魔族大军;为了捍卫这面旗帜下,无数战士的鲜血染红了旗帜上飘带;就是这面光荣的旗帜,曾经光荣地与zhōngyāng军的黑鹰旗帜一起同样飘扬在帕伊城头,在铺天盖地的魔族军队猛攻滥打下,旗帜屹立不倒。草草成军的“秀字营”曾与伟大的zhōngyāng军团并列,同样地被整个世界所瞩目。在那一刻,为自己是秀字营的一员,白川感到无上的光荣与骄傲。 现在,这个光荣的名字已经被玷污了,而且是被它的命名者所亵du的,自己的梦想和心血也都被毁掉了。想到这里,白川忽然真的很恨、很恨,她始终难以接受紫川秀已经叛变的事实。无论怎么想,那个有着坏坏笑容、无忧无虑的爽朗上司都没有理由投诚魔族的。 达达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向她走过来。她抬起头,是罗杰和明羽,后面还有秀字营的其他中层军官。大家一个个神情忧郁。白川站起来拍拍手掌,问:“都来齐了吗?” 明羽代替大家回答:“十六个大队长,再加上我和罗杰,都在这了。” “好,大家坐下吧。让我们讨论一下,究竟该怎么办吧。” 军官们围着一个篝火堆团坐下来,一群人坐得密密麻麻。白川首先开口说:“情况大家可能还不怎么清楚,我详细说说吧。” 她从头开始叙述,将从进入瓦伦要塞和林冰副统领的谈话的过程,一一讲述给部下的军官们,最后以一句话结尾:“各位,我们已经被抛弃了。” 军官们大哗。他们异口同声地痛骂:“紫川秀那个混蛋!这下害死我们了!” 许多士兵围拢在周围旁听的,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叫嚷:“找到他,大家痛扁他一顿!” 等到乱七八糟的叫骂声告一段落,明羽拍拍巴掌:“好了好了,骂也没有用,现在要紧的是想想我们的去向和出路。大家有什么想法的,可以zìyóu提出来。” 没有人出声。明羽又把话说了一遍:“随便讲,不要紧的。” 气氛凝重,军官们少有的神情肃然,一个个脸sè苍白,但还是没有人出声回答明羽的话。明羽皱皱眉,指着他部下的一个大队长:“尤格,你来说说吧。都有些什么想法呢?” 尤格大队长站起来,挠挠脑袋,有点困窘:“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当然了,我最想的是回家,可是,这个,这个,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该怎么办,由大人你们下命令吧,我尤格是做小弟的,一定听老大的话。” 白川记起来了,在参军以前,这个人是地方上的流氓,专门收保护费的。 众位军官纷纷赞同:“对对,该怎么办,由白老大、罗老大、明老大你们三位拿主意就是了。现在阿秀龙头不在了,我们就跟你们了。” 看到这情形,白川不禁回想起了秀字营的第一次军务会议--参加会议的几乎是同样的人,当时也是陷入了困境,队伍快没粮草了,但队伍里却充满了欢乐和笑声,绝不像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呢?就因为少了一个人。那个sè咪咪的、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没有一点尊严的紫川秀,他在的时候,没有人把他看眼里,他可以被称为“史上最不被部下所尊重的上司”了,大家都说:“哪怕路上随便拣一条狗来当指挥都比他强得多。” 直到现在,白川才明白过来:其实那个看似无能的紫川秀,才是秀字营的真正灵魂和支柱。这时她才真正体会到领导这么一支流氓军团的为难。执行命令是一回事,但作为领袖,为部下八千多人的命运负责,那种jīng神上的重负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她轻轻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引得大家的目光都向她看来。她若无其事地说:“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我们有三条出路。第一,大家回瓦伦要塞去,放下武器向军法处投降,接受审查;第二,前方就是魔族的西南大营,大家向魔族那边投降;第三,我们就地解散,大家各谋出路,愿意去哪里的,我们都不勉强。你们喜欢哪一条?” 没有人出声,三条出路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美好的选择。白川点点头:“那我们就来表决吧:愿意回瓦伦向军法处投降的,请举手。” 军官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举手,大家都在犹豫着。有一个军官问:“我们回去,军法处会怎么样对待我们吗?会不会杀了我们呢?”对於秀字营的官兵来说,“军事法庭”、“军法审判”这些字眼--虽然他们并不怎么明白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却是挺吓人的。 白川沉默。她思量:如果是向林冰投降的话,自己这群人起码会得到正式的军事法庭审判,有机会当庭陈述辩解,自己也可以向总长进行书面报告,而且在正式法庭开始之前,也不会有xìng命之忧。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军法审查不在林冰的权限以内,而瓦伦城的军法官卢真简直就是所有军法官最恶劣品质的典型化身,他心胸狭隘、自大狂妄又残酷无情,为了向dìdū方面邀功,他很有可能根本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直接割了脑袋就去领赏的--对,林冰肯定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不然,她应该会留自己下来接受军法审判的。 好半天她才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但总长确实是已经对我们下了格杀令。这是林副统领当面跟我们说的,她劝我们快走。” 军官们哗然。大家纷纷摇头:“我们不回去。” 明羽环视一下四周,没有人举手赞同。他犹豫地说:“那我们表决第二条出路:愿意向魔族方面投降的,请举手。”说到“投降”几个字时,他的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声音含含糊糊的。 “不用表决了!”白川一声低喝:“如果选择这样,我更宁愿回瓦伦去受死。” “白川,你不要意气用事,这关系到大家的xìng命……” 白川霍地站起:“谁想叛国的,说!我现在就杀了他!” 不知是被白川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压倒,还是大家都对祖国怀有最坚定的忠诚(白川暗想,根据自己对这群家伙的了解来说,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人出声。白川喘了口气,慢慢地坐下: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事情。这支被祖国和希望所抛弃的军队走投无路之下,真的很有可能走上那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明羽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只剩最后一个选择了:秀字营就此解散,大家各谋出路去吧。你们回去跟士兵们说一声,我们散伙了,想去哪的就去哪吧。--散会了,大家自己好好保重吧。” 虽然已经说了散会了,但好半天了,没有人起身离开。有人问:“不表决吗?我反对这个提yì。” 明羽苦笑:“这已经是最后的出路了,不用表决了。” 军官们一个个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上司指挥下过团体生活,不用自己担心明天,无论死活,起码身边还有许多同样命运的伙伴,不会感到孤独。现在他们被祖国抛弃,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漂浮,将要一个人孤立无助地面对那前途难测的未来,他们实在感到十分的恐惧。 还是刚才的那个大队长怯生生地问:“白川长官,那你以后都不管我们了吗?那以后,谁来给我们下命令呢?” 军官们一窝蜂地吵起来了:“是啊!没人下命令,那我们怎么活啊?” “白川长官,让我们跟你走吧!你叫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我们一定会听话的!” “你们不能这样就丢下我们不管啊!” 白川低下头捂住了脸,她不敢面对那一张张熟悉而热诚的面孔,是自己把他们从故乡骗到万里之外的远东来的。以个人而言,他们有许多的缺点和恶习,但为了捍卫祖国,这些人确实是为国家流过汗、流过血的。他们曾经冒死跟随自己直捣魔族腹地,与强大的魔族军团殊死鏖战。 现在在这种最困难的情况下,自己却想把他们抛下不管? 白川抬起头来,跟罗杰和明羽说:“不能把他们抛下。如今的环境下,如果我们抛下他们,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投敌了。” 罗杰也点头:“我看也是,确实不能这样做。” 明羽却反对说:“远东已经是魔族占领区了。如果我们还保持着这么大一支部队,魔族是绝对容不下我们的。倒不如化整为零,目标小了,大家更好找出路活下去。不然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白川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但法子我们可以慢慢想,但无论如何,队伍不能垮!” 听得白川的话,军官们轰然喝起彩来:“白川老大,不愧是老大,豪气干云!” “等下就开香堂饮血酒,白老大,我们跟定你了!” “老大您一声吩咐,我王老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个敢不听白老大的话,我赵小七将他三刀六洞!” 听着部下们纷纷表忠,颂声如cháo,三个旗本面面相觑,罗杰苦笑,小声说:“天,我们带的都是一群什么兵?” 大家商议了半天,却没得出什么有建设xìng的方法。有人不禁叹息说:“如果阿秀长官在就好了,如果他在,随时都能想出十七、八个点子出来的。”话没说完,他已经被人捂住了嘴巴。 大家都沉默下来了,想到那位已经失踪多时的前长官,大家都怀有一种奇怪的感情。这个玩世不恭的长官有一种奇特的魅力,尽管明知道他已经背叛了人类,还害得自己落到了这么凄惨的境地,但是说真的,大家都感觉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去恨他。没有一个人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杀了他。”,大家只是恨恨地骂:“再见到他时候,一定要痛扁他一顿!” 秀字营军官们以前是地痞流氓出身,干的就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那是常事,现在虽然出来当了军官,但是见识和学问都有限。如果要他们打架砍人的话,比吃饭还容易不过,但若要他们正正经经想个主意,比杀了他们还难了。 有人大声感慨:“这样下去,还不如回去当强盗算了!” 白川眼睛一亮:“当强盗?这倒是个好主意……” 看到白川在很认真地思考的样子,明羽害怕起来,连连摇头:“白川,你该不会是真的想改行去做强盗吧?我们可是紫川家的正规军啊!” “我呸!”罗杰骂道:“紫川家早把我们给甩了,现在谁还承认我们是正规军啊?” 出身黑道的部下们纷纷赞同:“对对对,占山为王,大盘称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工作轻松,节假rì长,喊一声‘留下买路钱’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差花差,比当兵快意多了。” “对啊!”白川仿佛一下拿定了主意,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专门打劫魔族的复仇游击队,是正义的!” (先哲早就告sù我们了:其实人人心里都怀有种种的恶念,只是苦於师出无名。一旦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名义,就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了。) 大队长们积极献策:“我们先要挑一个地势险要的山头做基地--比如我看杜拉森林就很好,丛林茂密,我们又熟悉地形。” “再起一个吓人的名字,比如说黑风寨、狼牙沟什么的……” “……推举寨主首领,找面骷髅旗子当标志……” “……定下帮规,立下刑堂,喝血酒歃血为盟……” “接着就出去干活了,找几头肥羊……” “还可以兼营副业:绑票、走私、收保护费……” 部下们说得头头是道,显得非常熟悉又有经验的样子,三个出身正规军的军官听得简直毛骨悚然。明羽战战兢兢地问:“可不可以打扰一下,请问……你们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部下们非常憨厚地“嘿嘿”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大人,这个您就甭问了。” ; 第一节 四月二十七rì,午夜魔族士兵小心翼翼地前进,火把在他们手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但火光能照明的地方却有限,整个树林里全部是茂密的桦树、荆林、山毛榉和橡树,簌簌响动的树枝就像墙壁一样的包围着他们。平坦的地面上长满了绿苔和厚厚的杂草,人走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响声。看不到什么小径,即使有,也早已经被茂密的荒草湮没。 到处是乱蓬蓬的叶冬青、野李树、蕨草,密密麻麻而高大的荆棘,十步以外就看不到人。 士兵们轻轻拨开灌木林,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前搜索,鸟儿在刺枪的上空啁啾。他们心中惴惴不安,害怕碰到自己要搜索的的人。不到三天前,友军的一个中队发现了他。 当增援的部队看到信号赶到时,五十多人的中队仅剩下十一个活人,个个身上带伤,要追赶的目标已经远逸。这件事情在搜索的部队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这说明了大家要追捕的对象绝非温顺的兔子。士兵们高度的jǐng惕,灌木丛里不时有飞起的鹭鸶和雉鸠,每次都引起了他们的一阵惊恐。 忽然间,队列前面的纯种契卡猎狗狂烈地吠鸣起来,对着前面一个黑黝黝的树丛。 顿时间,所有的人紧张起来,他们似乎看见树丛里面动了下。士兵们相互打着手势,不用军官指挥,他们已经开始布置包围圈子。队长害怕自己的力量太过单薄,向天shè了两颗带火的箭矢,这是请示增援的信号。 夜空中,火箭在黑暗的夜幕中画了一个耀眼的弧线轨迹,轻飘飘地陨落在茂密的树林中。弓箭兵偷偷地退到队伍的后面去,防止对手突然袭击。握着利于近身作战的砍刀和刺枪的步兵不出声地站到了前列。大家都没有出声,寂静中,只听见风吹过树梢发出轻轻的“哗哗”声,还有不知名的鸟在树丛中刺耳的叫声。 援军来得很快,窸窸窣窣枝叶响动声中,一大群个子高大的半兽人扛着巨大的狼牙棒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出现了。队长皱皱眉头,他没想到来的是远东联合军的支援,对于这些围着兽皮“呼哧呼哧”喷着粗气的乡巴佬,他没有什么好感,对他们的战斗力,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这其实也是魔族上下对他们盟军的普遍看法。 不过战力毕竟是战力,队长压抑了心中的不快,开始给半兽人们分配任务:一百人从左边过去,一百人从右边包抄,剩下的人从中间过去,为了稳妥起见,队长在每一个方向都布置了一些魔族的正规军。他不相信那些半兽人的作战能力。 “进去吧!”一声低喝,队伍前列的侦察兵放松了契卡猎狗的绳,猎狗低沉地“呜呜”咆哮着,第一个冲进了灌木丛林中。大批武装的士兵紧跟其后,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在丛林中间的一块草地上,契卡狗狂暴地吠鸣起来,用力地前扑,挖着草地上的浮土。士兵们追了过来:踩倒的草丛,淡淡的脚印,还有血迹斑斑的树枝和衣裳碎片。很显然,就在不久以前,目标曾经在这里停留过,他在这里包扎过伤口。 “他就在附近,而且受了伤,走不了多远的!”侦察兵断言道。队长不出声地点点头,想到了神皇陛xià许诺下的大笔悬赏,他呼吸都急促起来了。这时他反倒暗暗庆幸了:好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是远东的种族联合军而不是其他的魔族正规部队,如果有什么功劳和奖赏,那就都归自己了。 “快,放狗继续追!”队长回头望着后面慢吞吞地跟上来的半兽人部队,出声催促:“快,动作快点!” 又对自己的部下们说:“大家加油,拿下了钦犯,每人赏五十个银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当然是活着的人了。) 契卡狼狗奔跑得越来越快,前面的侦察兵几乎都是被它拖着走的。大家开始跑动起来,只是林子里实在太暗了,很多人边跑边被那些坑洼、蔓藤绊倒,“哎哟、哎哟”的叫声连续不断。由于那大笔奖赏的动力,魔族兵跑得很快,冲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而高大的半兽人则被拉到后面,本来密集的队列被拉得很长很长,稀稀拉拉的一长串火把在黑暗的密林中跃动着。 狼狗的鸣吠声音越来越响,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口令,魔族的搜索兵在大声报告:“我听到里面有人声了!他就在里面!”火把的光亮也越来越明亮:他们正朝这个地方搜过来了。 这已经是逃亡的第三十一天了。魔族的搜捕行动仍旧在持续,紫川秀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一样,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身后yīn魂不断的搜捕者。 开始时,因为魔族反应的延误和卡丹的掩护,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将身后的追击者甩开了一段很大的距离;但是魔族方面迅速地发现了自己的失误,重新调整了搜索范围。他们采用快马和狼狗——经受过特别训练的纯种契卡狼狗,它们的嗅觉灵敏到可怕的地步,可以在五十步以内觉察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个嗅觉分子。 紫川秀曾尝试过藏进沙地里、躲进隐蔽的山洞里、爬到树上,甚至在小溪里涉水前进——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甩掉背后的追踪时,最多半天,背后又传来了大片的人声和喧哗,而且追得越来越紧了,越来越近。在一次实在无路可逃的窘况中,紫川秀不得不与追捕者正面冲突,杀掉了十一个追兵后夺路冲出,代价是自己身上多了四道深深的伤痕外加内伤发作吐血不止,魔族弓箭手的箭矢深深地shè进了他的后背,拔下那带着倒钩和血肉的箭头时,紫川秀疼得几乎昏了过去。 rìrì夜夜不间断的逃亡与追击,这对双方都是一种意志和体lì的残酷考验。但问题是一方拥有几乎无限的体lì和援兵,随时可以把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换下而派上活蹦乱跳的生力军;而另一方却只有孤立无援的一人,没有食物,没有休息,没有睡眠,没有饮水……更重要的是,没有希望: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天罗地网中,不可能有挣脱的机会。 连续不断的逃亡,长达六十个小时无法睡眠,即使以他超人坚强的意志也实在经受不住这种折磨。他原来打算是前去瓦格行省与白川等部下会合的,但在几天前慌不择路之下,他早已经迷失了方向,昏天暗地的跑了几天,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已经三天三夜没能合眼了,刚刚躺下不到五分钟,敌人马上找上来。他细心地听那一片人声和喧嚷,得出结论:敌人尚没有把包围圈合拢——也许是故意,也许是没来得及,自己还有唯一的逃生之路,穿过那密集的灌木林冲入林子的另外一边。 ; 第二节 他艰辛地爬起起来,活动着自己麻木的双脚,使得它们变得活络起来。可以感觉得到,伤口又在流血了,但没有人给他包扎,也没有东西可用来包扎。他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头载进了装满雨水的树坑里,又赶紧挣扎地爬了出来,浑身湿漉漉的。靴子早已经烂掉了,受伤的赤脚踩在遍布荆棘的地面上,那密密匝匝的枝条仿佛有意识地直往身上腐烂、发炎的伤口里钻,每一步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他不得不咬住自己的衣裳,免得喊出声来,面上肌肉抽搐着:即使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也难以忍受这样可怕的酷刑,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尖锐的荆棘从中留下淡淡的血迹。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脚步拖杳,沉重得抬不起来,他只能扶着树一点点地往前挪,踉踉跄跄,跌跌爬爬。浑身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痛。内伤又要发作了:胸腹之间连续不断的撕裂般的疼痛,口渴得要命,嘴唇已经乾裂了。 面前的世界开始扭曲了、变形,意识一点点模糊……他恐惧地发现,自己慢慢的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正是意志开始崩溃的前兆。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他只知道一件事情:“跑,跑,跑,尽量往树林茂密的地方躲,不必考虑方向,只是想躲开背后yīn魂不散的那一片人声和火光!”心底却有一个声音跟自己说:“没用的,算了吧,躺下吧,不要再躲了,你逃不过的。”头脑开始昏昏yù睡,脚步软了下来。 “不,我绝不放弃!”紫川秀猛地咬破舌头,尖锐的疼痛刺激下,他清醒了很多。 听到后面契卡狼犬凶狠的叫声,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追到了一处空地上,前头的魔族兵停下了脚步。带路的契卡犬转来转去地兜圈子,不知所措地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可怜巴巴地看着它的主人。 “怎么回事?”队长气喘吁吁地赶上来,问。 “长官,”侦察兵一脸的不解:“我们好像追丢了。在这里,契卡犬已经找不到目标的气味了……” “怎么可能?”队长睁大了眼睛:“不是说契卡犬是最灵敏的狼狗吗?没有任何东西能逃得掉它的追捕?” “是的,长官,是的。”侦察兵非常困窘:“抱歉,长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我们从没遇见过的,它们从没失手过。” 队长正要发怒,后面的队列中传来一声拖得长长的凄惨叫声:“啊――”大家脸上变sè:这是他们同伴的声音。因为跑得不快,他被拉在了队伍的后面。后面传来弓箭手们惊恐的叫声:“他在这里!他藏在树上了!快来人哪!” 大家立即掉头。 紫川秀苦笑,对那只坏了他计画的鸟儿苦笑。 危急之下,刚才他灵机一动:他向前跑了将近一百米后,立即顺着原路返回,用尽全身力气爬上了一棵大树,藏进了树上茂密的枝叶中。他赌的是契卡狗会顺着他原来的痕迹追过去,等到一定距离后,智慧不高的狼犬会忽然发现气味的踪迹突然消失,那他们就会失去他的踪迹。 屏住呼吸藏在茂密的树叶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大群的狼狗和魔族兵狼奔兔突地从自己藏身的树下跑过,看到了无数燃烧的火把光亮,甚至看到了魔族兵高举的刺枪尖顶上红褐的血迹和刀刃的反光。跟随在狂吠的狼犬后面,魔族兵急速地经过,没有发现自己的痕迹。 等到大队经过以后,紫川秀轻轻松了口气,稍稍伸展放松自己疲倦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脚。几天来毫无停息的逃跑,双脚没得到任何休息的机会,疲惫到麻木无知觉的地步了。这时他才发现耳朵边有点异样: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身边来了一只花斑雉鸠,它死命地在他身边扑打着,用厚厚的爪子撕打着自己,发出刺耳的嘶叫:“哇哇!” 紫川秀这才发现,刚才慌张之下,自己竟然趴在了一个鸟巢上,想来这就是那只雉鸠的窝了。他慌忙移开身子,却发现自己胸口一片模糊的cháo湿:巢里的几个鸟蛋已经被压得烂了,蛋黄蛋清什么的模糊一片,正一滴滴地往地上滴。失去爱子的雉鸠发出了愤怒的嘶鸣,拚命地用爪子抓他的脸部和手臂,翅膀劈哩趴啦地扑打着,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尖叫声忽然嘎然而止,这引起了队伍最后面一个落伍的魔族弓箭手的注意。他抬起头来望着茂密的大树,却险些给掉下来的死雉鸠砸个正着。他后退一步,蹲下翻看地上的死雉鸠,脖子上的锐利伤口,很明显是人为的。 魔族兵猛然站起,正要喊叫,猛然间,一道可怕的刀光忽然从天而降。 “啊――”长长的一声惨叫,血花飞溅,魔族兵根本连躲避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刀光就从头到脚地将他劈成了两半,他临死的惨叫撼动了整个树林。 那一刀透支了身体里最后的潜能,紫川秀连站都站不住了,一下子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他苦笑,看来天意真的是让自己死在这里了。四面八方传来了魔族急促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他躺在地上乾脆闭上了眼睛,他疲倦得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恍惚中如同无边的黑幕,慢慢地却是不可抗拒地,将他吞噬…… ; 第三节 魔族队长喘着粗气赶到,看到一个衣裳褴搂、虚弱不堪的人类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面前,好像已经昏迷过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好运,拿出通缉令上的画像对照,对,就是他!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副无比美丽的图画:封侯、晋升、重赏……队长欣喜若狂。但是他还是保持了最大的jǐng惕:这个家伙一动不动的躺那里,是不是有什么诡计? 毕竟,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旁边地上自己部下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已经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自己可不要这么倒楣,奖赏没拿到,却先把xìng命给丢了。想到这里,他回头给半兽人们下命令:“你们几个,上去把他捆起来!” 队列肃然无声,个子高大的半兽人们一个个毫无表情的板着面,没有人行动。队长把命令再重复了一遍:“你们快把他捆起来!快,事情办好了,我给你们奖金!” 一个老半兽人出来很恭敬地向他鞠了个躬:“请问大人,捆谁啊?” 队长诧异地看着他,破口大骂:“你瞎了眼吗?上去抓住他,快!”心里,他还是对被称为大人感到喜滋滋的…… 老半兽人恭敬地再鞠了一个躬:“遵命,大人。” 他抄起背后的狼牙棍,不慌不忙地把棍子举了起来,一棒就把魔族队长的脑袋砸得粉碎,白sè的脑浆和红sè血花溅了一地。魔族的军官站立原地,带着一脸错愕、不敢相信的表情,好一阵子,他才慢慢的、慢慢地向前倾,整个身子沉重地砸进了草丛里,发出扑通一声闷响。 空地上死一般的沉默,只听见鸟儿婉转的鸣叫声。盯着半兽人手上滴着血的棍子,魔族士兵黝黑的面写满了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个个呆若木鸡。一声恐怖的喊叫撕裂了林中的寂静:“他们杀了队长!”--像是非得喊一声来确认他们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 他们的反应太慢了。没等他们明白过来,身后的半兽人们已经纷纷抄起了狼牙棒、刺枪从后面朝他们杀去。他们几乎是同时毫无防备地被从背后过来狼牙棒砸死、被标枪刺穿,一时间,魔族士兵们死伤惨重,惨叫接二连三地响起,划破了密林深夜的寂静,猩红的鲜血溅上了青翠的草丛。 一个魔族长矛手灵活地一跳,躲开了背后狼牙棒凌厉的一击。他愤怒地骂道:“你们在干什么?”挥舞起了长矛自卫,挑伤了一个半兽人的胳膊,但几十个半兽人立即从四面八方围攻了上来,漫天挥舞的“忽忽”狼牙棒中,魔族兵迅速地被砍成了肉浆。 最后一个站在外围的魔族兵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跑,那个老半兽人头领一声令下,凄厉的风声响起,十几根锐利的标枪带着可怕的劲头同时刺穿了他的身体,魔族士兵发出一声撕裂的惨叫,扑倒地上。 不到一分钟时间,魔族王国帕伊军区第六十一团队第十五大队第三中队军官连士兵一共五十三人,连一个活口都没跑掉。见证这一事件的,除了凶手以外,就只有林中啁啾的鸟儿了,林子里又恢fù了刚才的宁静。 那个老半兽人带着严sù的神sè吩咐:“四周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不能留下一个活口。”半兽人士兵们哄然应答,纷纷查看,在那些受伤的魔族兵身上加了一刀,打死了那些失去主人的契卡狼狗。十几个人挑选了一块土质比较松软的地方开始挖坑,准备掩埋尸体。大家都做得非常的认真,因为他们都知道,杀魔族士兵是非常严zhòng的罪行,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但他们个人,连他们的家人、村落、甚至连他们的整个种族都会遭到魔族最残忍的报复,招致灭族之祸。 一个半兽人土医生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紫川秀的身体,过了一阵子,他抬起头来说:“德伦叔,光明秀有几处外伤很严zhòng,但不是致命的。现在关键是他太虚弱了,需要休息。” 德伦上前轻轻摇晃着紫川秀的肩头说:“光明秀、光明秀,醒醒,快醒醒!” 紫川秀昏迷不醒。德伦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吩咐那些年轻的半兽人们:“砍树和藤蔓,做一顶担架,我们把大人抬回去。” 一个带着稚气的半兽人少年不解地问:“回去?回大营里?” 德伦瞪了他一眼:“笨蛋,我们这样子能回军营吗?”他放柔了语气:“我是说回家,回我们自己的家乡。” 半兽人们发出了小声的欢呼。出来已经很久了,连续不断的残酷战争中,他们早就厌倦了接连不断的流血和杀戮,连梦里都在怀念着家园的故土和宁静的生活,期盼着可以回家的那一天。 他们七手八脚地搭造了一个担架。医生给紫川秀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后,他们轻轻地把紫川秀放了上去。老德伦亲自挑选了十几个jīng干的小伙子专门负责抬担架。 出了林子后,他们找了几辆马车,外表伪装成运粮草的车子,却暗暗地把紫川秀藏在了里面的暗格里,上面堆上了一堆稻草。一行人开始沿着远东大公路,向瓦格行省前进。一路过来得非常顺lì,路上碰到的魔族巡逻队眼看这是半兽人的队伍,根本连查都不查就放行了。但德伦并没有因此而放心,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口还在前方…… 黎明,在灰水河的瓦加渡口,一支半兽人的队伍出现在灰水河的东河岸。 河对岸黑暗中的魔族巡逻队喊叫发问:“瓦度沙亚里?(什么人)?” 在队伍前前导的半兽人老德伦回应道:“远东联合军五七一团队,奉命公干。” 对岸没了声音。吊桥的木板发出“唧唧”的怪声,几个魔族巡逻兵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浑身绿毛的塞内亚魔族军官对着老德伦“兀哩哇啦”地一顿盘问。老德伦很沉着的回答出了当rì的口令和部队番号等内容后,那个塞内亚军官这才释然,却把怀疑的眼神投向了马车:“那是什么东西?” “粮草。”德伦很镇定地回答。他注意到了魔族军官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想起一个可怕的可能,不由得恐慌起来。 “我得检查看看。”果然,那个魔族军官嘟嚷着,仿佛有点不好意思,他又补充说:“这是神皇陛xià的命令,我们正在搜捕一个逃犯。”--他没有注意到,这时候队伍前排的半兽人那恐惧的神sè。 他一声令下,魔族兵开始跳上了前面的几辆马车,开始查翻起来。他们用刺枪穿透马车的车壁和粮草的袋子,把粮草都给粗鲁地倒了出来,细细检查有没有夹层,动作十分粗鲁,简直就像是存心破坏似的,不到一分钟时间,他们就把第一辆车给翻过了,接着走向第二辆,又是第三辆…… 德伦额头上渗出了汗--幸好天还没有亮,不然魔族军官看到了非怀疑不可--按照这么彻底的搜查方法,连一只青蛙也躲不过去。当他们发现一个受伤的人类正躺在马车里的时候……德伦不敢想像下去了。他暗暗做个手势,示意大家做好准备。 他身后的半兽人们对视一眼,手已经握上了武器,只是心里十分担心:这里并非那种荒无人烟的丛林地带,在瓦加渡口的桥头,魔族就设有哨卡,附近更是驻扎有强大的兵力,自己并没有把握将他们一点痕迹不留的全部杀死--如果在这里开战,即使可打赢,但暴露后,魔族可怕的追击也将随即而来,天涯海角将再无自己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魔族兵已经搜到了最后一辆马车--也就是紫川秀所躲藏的那部,德伦满面堆笑地上前跟军官说:“长官辛苦了,一点小意思。”他偷偷地塞过去一小袋银币。 魔族军官的眼神一亮,慢悠悠地掂量钱袋的分量--德伦急得直剁脚,魔族兵已经举起了刺枪开始作势要刺进车厢里去了。 “哧!”的一声清响,刺枪已经刺进去了一点,军官喊道:“不用检查了,放他们走吧!” 魔族兵们纷纷应诺,将刺进去了一小半的刺枪纷纷抽出。盯着他们手上的武器,德伦几乎屏住了呼吸:如果在刺枪上面哪怕只沾了一滴血,魔族都会发现事情不对劲。只要有一个人叫一声:“里面有人!”那整个哨卡都会被惊动,接着就是附近驻扎的大军也会赶来…… 他长吁了一口气:没有血迹,也没有魔族兵的叫声。前面阻拦的士兵已经让开了一条路,远东联合军“五七一团队”,又开始继续前进了。天刚刚微亮的黎明时分,队伍安然地渡过了灰水河。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松了口气:终於过了灰水河! ; 第四节 紫川秀呻吟一声,从深深的噩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时,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身下是硬硬的木板,铺着一层柔软的东西,从那带有泥土芬芳的气味来判断,应该是新鲜的稻草。可以感觉到周围的世界在一阵阵有节奏的轻轻摇晃着,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上,时而下,让人恶心。他只觉得头痛如裂,嘴唇乾裂,渴得要命,不自觉地呻吟一声,说:“水。” 摇晃忽然停止了。轻轻咯吱一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光亮。紫川秀眯眯起了眼睛,他在黑暗中太久了,还不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光亮处有个声音在关切地问:“大人您好点了吗?”看不清是谁,递过来一杯水。 紫川秀抢过水来一口饮尽,清凉的液体进入乾涸的喉咙里,他感觉一阵难以形容的舒畅。刚喝完,没等他开口问,那人又递过来一杯水,他咕噜咕噜地再次饮尽,感觉全身一下轻松了许多。 这时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记得自己昏迷过去以前,看到的最后事物是一群魔族兵,他们张大的嘴巴和狰狞的面孔……他猛然jǐng醒:那就是说,现在自己已经是被俘了?他下意识地反手一摸自己的身后,自己的随身配刀“洗月”还在,暗暗舒展下手脚,也没有发现捆绑的铁链和绳索。紫川秀不自觉地冷笑,魔族兵真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昏迷了就不加提防。只等自己体lì再恢fù多点,他可以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 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直在旁边很耐心地等候。等紫川秀喝完了水,他才再次出声问:“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声音很耳熟,却听不出来是谁的。紫川秀猛然发现,对方用的是半兽人的语言,自己先前竟然一直没有反应过来!他一下子记得这声音了:“德伦!是你吗?” “呵呵,是我。”声音中带了一份喜悦:“光明秀,你终於清醒了!”这时紫川秀的眼睛已经慢慢可以适应光亮了,看到的是那老半兽人那喜悦的笑脸--此时在紫川秀的眼里,老半兽人那丑陋的笑脸简直有如天仙一样的可爱。明白自己并不是落在敌人手中的时候,他心头一阵狂喜,他不敢相信地问:“我这是在哪里?” “光明秀,你这是在我们的马车上,你足足睡了两天两夜了!你放心,你现在很安全。” 紫川秀一阵放松,呻吟一声,这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的,好像全身骨头都要碎了。老半兽人又递过来一杯水:“光明秀,医生说了,你伤得很重。你继续休息,我给你拿点吃的。” 等了阵子他才回来,怀里抱着几个玉米棒子、烤熟的红薯、还有几片风乾的肉片,老半兽人很不好意思地说:“呵呵,大人,正在赶路,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将就着点吧。” 紫川秀颤抖的手接过了食物,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但奇怪的,饿的感觉倒并不是十分强烈,连续不断的紧张逃亡已经使得他失去了食yù。但当烤红薯诱人的香味一传进他的鼻孔,似乎早已麻木、死亡了的胃口忽然一下子活了过来,他听到了自己喉咙里吞咽口水的味道。连皮都来不及剥,他两三口就把一个已经冷下来的烤红薯吞进了肚子里,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德伦带着怜悯的神情在一边看着紫川秀进食,心里想着:“光明秀,你真是受苦了。”本来他还存zài心里的一点怀疑,这下已经全部消失了。眼前这个饿得瘦骨嶙峋、伤痕累累、被魔族追赶不休的年轻人,不可能是魔族所宣传的什么“新任远东大总督”,这种惨状和一身血肉模糊的伤痕,是伪装不来的。 “大人,慢点吃。不要急。”生怕紫川秀吃得太急把肚子撑坏了,德伦赶紧把食物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玉米棒子:“您慢慢吃,不要急。” 紫川秀点点头,轻轻打了个饱隔。刚才吃得真是太急了,他也知道这对身体不好。久饿突然暴食过度,有时候甚至有生命危险的。他压住了继续狼吞虎咽的强烈yu望,抬起头来问德伦:“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睡了多久?” “大人,这里还是得亚行省的地域。你昏迷过去以前,是在辛加行省的森林里--你逃跑的时候,把方向搞错了,应该向西边跑的,但你却越跑越东。你已经休息了两天了。我们正要带你回去布卢村养伤。” “我们过灰水河没有?” 德伦明白紫川秀的意思:灰水河是远东第一大河,不可逾越的天堑,河上几个可以通行的渡口都有魔族的重兵把守,想过去必须得受到严密的盘查。他点头说:“你放心,光明秀,我们已经过河了。” 紫川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原先是他最担心的一关,却在昏迷中不知不觉的度过了,又问:“我记得那个时候,周围有很多魔族兵包围了我,他们怎么肯让我走?” 德伦点点头,目光里透出yīn冷,他做了个手势,右手在空气中虚切一下。 紫川秀什么都明白了。他点点头,明白自己欠下了老半兽人一辈子也报答不了的恩情。如今的情形下,干这种事情要冒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稍有风声走漏,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为了拯救自己,德伦实际上已把他自己的xìng命、他的家庭、甚至整个村庄和部族的命运都给押了上去了。 他低声说:“太冒险了,你们不该这样,太冒险了。” “大人,你不要担心。”德伦也压低了声量:“他们连一个活口都没跑掉,尸体我们也埋好了。” 紫川秀点点头,心里仍在忧虑:与人类的战争已经结束了,如今已经是和平的年代了。在这种没有战事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地有一个中队的魔族兵失踪了,他们上司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要追查的。德伦所带领的半兽人队伍也同样的失踪了,到时候肯定要怀疑到他们头上的。想到这里,他再次轻声叹了口气:“太危险了,你们真的不应该这样。” 德伦真诚地说:“光明秀,你是俺们佐伊族的真正朋友。为了朋友,我们不惜一qiē。” 紫川秀轻轻叹息一声,回避了德伦的视线。朋友吗?他在心里苦笑一下,其实对这群布鲁村的半兽人,自己并没有什么友谊的感觉。当年对他们的恩惠不过一时的善心发作怜悯而已,出身dìdū的自己,心底里根本不曾把这群野蛮又粗鲁的乡下土包子当作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朋友。当初招降叛军的时候把他们当作可以利用的对象,而组建股份公司时候简直就是以愚弄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为乐。 但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却是他们屡次帮助了自己:帮忙招降叛军部队、在魔族进攻之前给了自己最宝贵的情报、掩护秀字营混进了远东种族军里去、袭击了云浅雪部队,现在,为了掩护重伤的自己,在现在这种魔族势力强盛一时的情形下,他们竟然豁出了身家xìng命来袭击魔族的正规军。 这是一个重情谊的种族。他们不擅长表白,也不会把什么友情、忠诚等词句经常挂在嘴上,只会憨厚地微笑着。长久以来他们饱受轻蔑,只要别人对他们有一点好,他们会默不作声地长久记在心上,不声不响地奉献,甚至比你期待的还要多。 紫川秀暗暗发誓:将来自己若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必定要好好地报答他们。 德伦误会了紫川秀的沉默:“光明秀,你一定累了吧?这里有一壶水,一包乾粮,我放在这里,你继续休息吧,到了地头我叫醒你。” 紫川秀点点头,正要休息,外面传来两声尖锐的呼哨,一长一短,接着又是一声短的,声音十分刺耳。德伦和紫川秀都听出来了,这是布卢村半兽人传递jǐng报的讯号。德伦更是明白,自己先前曾派了十几个人在队伍前面充当jǐng戒斥候,他们肯定发现了什么紧急的异常情况了。 难道魔族这么快就发现追杀过来了?两人心里惊骇,却都不敢出口。外面有急速的脚步声接近,马车外面有个半兽人大声报告:“村长,德伦叔,有……” “知道啦!我就出来!”德伦大声打断了报告,他勉强装出个笑容:“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小毛孩老是喜欢大惊小怪的,真让人烦。光明秀,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紫川秀抬手轻轻拍拍他肩膀,微笑说:“让他进来吧。让我也听听什么回事,说不定可以出出主意呢。” 德伦犹豫了一下,自己和外面的族人虽然说身体强壮、力大无穷,在战场上杀来杀去那是家常便饭,但都比较迟钝,并不擅长机变应对突发事件。而眼前的这个光明秀是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哦,不,应该说是足智多谋。他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清醒了,由他来想主意一定比自己好很多的。 他出声喊道:“德昆,你进来说吧!” 一个高大的年轻半兽人跳上了马车,紫川秀认得他是和自己也很熟的德昆,是德伦的侄子--其实整个布鲁村全村上下,无论谁或远或近的都有点亲戚关系。小小的马车里居然容得下他那粗壮巨大的身躯,实在不能不让紫川秀啧啧称奇。他呼赫呼赫地喘着粗气,那硕大的鼻孔简直就跟个鼓风机出风口一般。他看到紫川秀已经醒来了,喜道:“光明秀,你已经好了吗?” 紫川秀微笑地点头,问:“外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发jǐng报?”他知道跟这些半兽人说话不用什么客套感激打招呼什么的,他们没这个习惯,一说话就是直切主题。 “光明秀,德伦叔,刚才德明家的小子--就是前哨的那个领队--他报告说,前面有人拦路打劫。他们挡住了我们的队伍不让过!”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魔族军队就好,一般的那些小毛贼和强盗还比较好应付点。 德伦训斥道:“你们是怎么搞的嘛!有人打劫,赶他们走就行了嘛。还用发jǐng报报告?” 德昆苦着脸:“德伦叔,你不知道,强盗足足有好几千呢!” 哦?紫川秀和德伦都吃了一惊。不久以前的远东虽说遍地草寇多如牛毛,但那多是被人类军队所击溃的远东种族军的残兵。自从魔族入主远东以后,为了确保他们后方粮道的通畅和安全,魔族已经进行了多次大规模的清剿和收编,盗寇基本上已经被清肃一空了。现在竟然出现了数目多达几千的大匪帮,那确实是非常少见的。 紫川秀问:“他们是哪个种族的?魔族?佐伊族?蛇族?龙族?还是混合的?” “都不是,光明秀。都不是。”德昆摇头晃脑地说:“他们是人类。” ; 第五节 “咕咕咕咕!”前面传来四声规律的维鸠的叫声,山头上的一棵小树无风自动,左右摇晃着。白川和罗杰都是jīng神一振,从树上吊着的网床上探出个脑袋看看究竟。 一个士兵快步跑过来:“白长官,罗长官,山上的了望岗报告,有肥羊到了!好大的一群半兽人,还有几辆马车,看来上面装的是粮草。” 白川吩咐:“叫前哨把数目看清楚点,到底有多少人。还有,他们有没有武器?有没有打旗号?是不是军队?这些都要查清楚。” “是!!”士兵领命而去。 罗杰嘿嘿笑道:“今天一直没有开张,谁知道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白川瞪了他一眼:“别高兴的太早。来得多没有用,关键是看你吃不吃得下!” “咳!怎么可能吃不下呢!我们有几千人呢,而且都是埋伏好的,zhan有地利优势。” “哼哼,万一来的是远东联合军的jīng锐团队,比如说像云省龙人团队,明斯克团队那种队伍,那时侯你哭也来不及了!” 两人都不再出声了。清凉的风静静的从茂密的森林顶上吹过,夏rì的阳光透过树梢斑斑点点的在地上投下光点。夏rì的午后,最容易让人瞌睡的时刻。森林外不远的远东大公路上,三五成群的秀字营士兵正倚靠在树下大打瞌睡一个个睡的正甜,因为天气炎热,披甲都没穿身上,和武器放在一边。 不一会,传令兵又跑了回来:“报告大人!对方足有五,六百人,没打旗帜,但有武器。队列整齐,很有秩序。” 两名旗本长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犹豫。真的是说中了,来得是远东叛军的正规军。这块骨头不好啃。 白川低声说:“怎么办?”她有点犹豫。相比于以前打劫的落单路人,正规军无论实力还是抵抗意志上都要强上很多。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一旦与他们正面冲突起来,无论输赢,自己方面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她实在不想损伤部下们的生命――为了有意义的事情还好说,但是如果为了打劫而送命,那死的实在太没价值了。 罗杰一咬牙:“咱们今天还没开张呢!连一头肥羊也没抓到,今晚的晚饭还没着落呢!” 白川无言了。罗杰说得也是实话,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今天连一点生意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今晚整个秀字营八千多人真的要吃西北风了。 她点头:“那我们就试试!先礼后兵,最好能不动手,叫他们让几车粮草过来。” 罗杰走过去,一个个踢着士兵们的屁股:“起来了,起来了,要干活了!”士兵们擦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赶紧穿好披甲拿起身边的武器,快步进入自己的埋伏岗位。大家们摘了很多青翠的枝叶盖在自己的身上,特别是在兵器的上面,以防止刀剑的金属反光给敌人所察觉。弓箭手藏身与路边的沟渠里,那里杂草丛生,人一进去就看不见了。 眼看大家都已经进入了位置,白川回头望去,山上那棵消息树急速的摇晃了两下,意味着目标即将到来了。罗杰轻轻吹个口哨:“呼!” 刹那间,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声统统听了下来,一片寂静。森林里只听见风吹过树梢,树林有节奏地发出的“哗哗”的轻响。 目标已经出现在林子外面的的公路上了,远远的,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的身影了。走在前头的是十几个侦察兵,他们距离队伍大概两百米,jǐng惕xìng相当的高,样子有点躲闪一边走一边探头探脑地向前方的大路张望,却不怎么留意两边的树林。这让白川很不解:战争已经结束了,紫川家已经不再统治远东了。远东叛军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行走了,何必那么鬼祟呢? 接着过来的是大部队,五百多名半兽人士兵排成四纵队前进。士兵们围着兽皮,身材高大,肩膀上扛着半兽人习惯使用的传统武器:沉重的狼牙棒和标枪,队列寂静无声,只有整齐的“嗒哒”脚步声响,士兵的气质沉稳而冷峻,步履整齐,人数虽然不多,但整个队列却透出一种萧瑟和肃然。可以看出。他们并非那种草草成军的杂牌民团,而是一支经受战火考验的jīng锐之师。她想找到他们的旗帜辨认一下是哪支部队的,却找不到他们的旗帜。 她注意到,在他们的队列中夹着几辆粮草的车子,士兵们一边两列地将粮草车队保护在中间。这并不符合远东叛军的行军序列,一般来说他们都是把粮草辎重队放在后军,跟在大队伍的后面。而这次他们好象非常重视这几车粮草似的,用主力兵力来重重保护,特别是最后一辆车子,除了外层的保护以外,里层还围着几十个剽悍的士兵,密密麻麻围着车子的四周,很显然就是专门护卫这辆车子的――白川暗想,这完全没有理由的啊!粮草车子再值钱也不至于这么珍贵吧? 她本来还想先礼后兵向对方讨几车粮草的,现在看来对方对这几车粮草非常重视,大概是不可能妥协的。那,就只有动手一条路了?白川的心直往下面沉:对方虽说人数少点,但却十分的jīng锐和强悍,恐怕不是秀字营这样散漫的杂牌部队吃得下的。 她轻轻的向罗杰靠过去,轻声跟他说:“还是把这次行动取消掉算了,对方不是好惹的,太冒险了。” 罗杰点头应是,他虽然勇敢,但并不愚蠢。像他们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兵,对手实力如何,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他也轻声说:“那我们通知前面不要放拦木……” “古离答木?(什么人?)”走在前面的半兽人侦察兵一声喝问,猛然转身,一甩手,一根标枪已经闪电般向罗杰和白川藏身的草丛中shè来。白川暗暗叫苦,她居然忘jì了半兽人的耳听觉是出了名的灵敏,而罗杰又是出了名的大嗓门。这下,想不动手都不行了。 幸好罗杰的反应也算飞快,猛然拔刀,只听“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击响声,刀枪碰撞溅出几点火花。标枪的势头给打偏了。斜斜插入松软的泥土中。 ※※※ 眼看四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敌人,自己已经陷入了埋伏之中,半兽人的队列中起了阵不安的sāo动。白川满意地点了下头:这次出来的秀字营士兵全是罗杰的部下,只有三千人不到,但这样突然现身的效果给了对方很大的震撼。隐藏在树林、草丛中的士兵若隐若现,给了对方一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错觉,仿佛有好几万的大军藏身于森林之中,而且对方在明处,自己在暗处,这给对方心理上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半兽人一方处于劣势不敢动手,而秀字营一方却是因为指挥官不愿意进攻,双方一致僵持着。罗杰做个手势,事先安排好的一个人类弓箭手快步上前,躲在盾牌的后面用半兽人的语言喊话:“你们听着,把粮草全部留下来,再交纳一万个银币的保护费,我们就放你们走。” 半兽人阵列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回应。弓箭手又喊了第二次,白川冷笑着,做个手势示意他不用再喊了。她知道谈判的惯例向来是谁先出声要求交涉谁就落了下风。现在己方已经开出了价码,就看对方如何回应了。现在五百公里的范围之内没有第二支魔族或者叛军的队伍了,而自己方面除了罗杰的部队以外,还有明辉和自己的部队随时可以上来增援,自己这边正占着全面的优势,不必急着交涉谈判。时间拖得越久,对方的心理压力就越大,对自己有利。 她下令:“放一阵箭,吓唬他们一下。” 弓箭手们依令放箭,箭雨稀稀疏疏地落在对方面前的空地上,半兽人阵型又不安的sāo动起来:箭全部刻意地shè在半兽人防御圈面前的空地上,这很明显是恫吓,说明人类方面绝对有实力将毫无遮掩的半兽人队列全部消灭,现在只是给个最后jǐng告而已。在这么严峻的威胁下,她相信对方的指挥官一定会有所反应。 果然,半兽人阵列中有人用生硬的人类语言回答:“请问你们是哪方的?为什么要拦截我们?” 哪方的?想到这个问题白川就一阵心酸,自己这群人究竟算是什么呢?曾经是一名家族军官的自己,现在已经被祖国所抛弃,被人们所不齿、唾弃,又不愿意投靠魔族,无依无靠,先在的秀字营,不过是一群四处飘荡,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罢了。想到这里,她怒上心头,跟喊话手说:“让他们少废话,乖乖交钱,不然就让他们死。” 罗杰却说:“报上我们的大名,让他们害怕一下也是好的。” 没等白川阻止,他已经扬起了公鸭般的嗓门叫起来了:“你们听着,我们就是鼎鼎有名的秀字营军团!老子我就是军团指挥官罗杰大人!怎么样,怕了吧!哈哈哈哈哈……”为了显示自己自信心十足,胜券在握,罗杰放声大笑,昨晚吃下的野草汤在饥肠辘辘的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地摇来晃去。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听完罗杰的介绍,半兽人阵营里顿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半兽人士兵笑得前俯后仰,有很多人笑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连武器都拿不稳掉落地上,而且笑声是那么的放肆,那么的毫无顾忌。防御圈队列一下子就放松开来了,半兽人士兵们纷纷从当掩护的马车后面走了出来,笑容满面。 他们给这个转变搞得莫名其妙,罗杰更是被笑得面红耳赤,他大吼道:“你们在笑什么!” 一个半兽人从队列里出来,他径自向罗杰走了过来。前排手持标枪和盾牌的士兵拦住了他:“你想干什么?”几十把明晃晃的强弓和长矛立即瞄准了他。 半兽人高举双手,示意身上没有带武器,白川点点头,扬声吩咐说:“让他过来。” 她猜他是来谈判的使者。半兽人走近,冲罗杰恭敬地行礼说:“罗杰大人,好久不见了!哦,原来漂亮的白川小姐也在这里。” 罗杰和白川面面相觑,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个半兽人熟人了?白川试探地问:“阁下是……” “我叫德布,是瓦格行省马兰村的村长,我们村就在布卢村的旁边,布卢村村长德伦是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表哥。当年,我们曾一起投靠过你们秀字营的――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白川和罗杰恍然大悟。他们依稀记起了,当年确实有个叫德伦的老半兽人和紫川秀交情不错,至于他的那一堆亲戚……当时来投诚的人成千上万,自己那里一个个记得这许多!何况,在人类的眼里,每个半兽人长得几乎都一样:高大的个头、粗壮的躯体,浑身粗粗的黑sè毛发。谁会仔细去看一个半兽人长得什么样,反正跟大猩猩差不多就是了。 虽说记不得,但大家这么一说,怎么也算是攀上了点交情,罗杰干咳一声:“嗯,我说,德布,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嗯,这个……”他的面红成一片,旁边白川更是羞得不敢抬头:堂堂正正的家族军官,现在居然沦落到出来做强盗的地步。而且大家既然是认识的,再说什么“留下买路钱”之类的话就有点难为情了。 德布却很豪爽:“罗杰大人,当初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秀字营帮助过我们,我们是绝对不会忘jì朋友的。现在如果您有什么为难的,尽管跟我说就是了。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罗杰松了口气,神sè这才坦然起来:“哦,好的好的。不瞒你说,我们最近还真的有点为难了,我们的粮草有些不够了……” 没等罗杰说完,德布已经回头大声吆喝一声:“把粮车赶过来。”半兽人轰然应答,把前面几辆装满粮草的车子赶过来,然后他们跳下车,把车子移交给了秀字营的士兵。白川注意到了,他们上交的只是外围的几辆粮车,而中间的那辆车子,他们依旧围得密密麻麻,死死地保护着。表面看上来,车子跟一般的运粮马车没什么两样,却封得严严实实,外面一点也看不到里面。白川相当疑惑:“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呢?” 没等她想个明白,德布又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给罗杰:“这里面是银币,可能不够一万,但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不要嫌弃。” 哪里有嫌弃钱的道理!罗杰偷偷打开袋子看了一下,银光闪烁,分量沉甸甸的。他眉开眼笑:当时喊一万个银币,那完全是漫天开价,等着对方讨价还价的。现在有这么多,已经令他们喜出望外了。他连声道谢。 白川却感到越来越疑惑:对方豪爽的实在太过分了。粮草被打劫了不说,还主动地送上钱财进贡,自己虽说对他们有一点小恩,但并不值得对方如此殷勤。那么,他们主动送上钱财的目的是…… 白川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他们是想隐瞒并保全更大的财富。 这并非没有可能。在刚刚结束不久的远东战争中,无数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但同样的也有无数人在这场可怕的毁miè战争中一举致富。常常流传着这样的传说:某某叛军部队攻下了一座大城市,该部队在富裕无比的大城市中大肆掠夺三天三夜,连部队里最低级的列兵都成了百万富翁了。他们最后一把火烧掉了这个城市,而掠夺的黄金、白银、珠宝、名贵宝物等财宝多得不计其数,足足装了一千辆马车才运走,这笔巨大的财富如今下落不明,谁能发现它就立即富可敌国了…… 她突然出声问德布:“那辆车上装的是什么?”她指着远远的被半兽人留下来的那架马车问。就是这辆车子最为可疑了,对方保护得最为严密。 德布的眼中掠过一丝慌张,旋又恢fù镇定,若无其事地:“哪辆马车?哦,是这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喂马的干草和燕麦罢了。” “真的吗?”白川的目光咄咄逼人。德布有点忍受不了了,避开了视线,这更加坚定了白川的怀疑:这辆车子上一定有鬼! 罗杰过来打圆场:“哎呀,白川,你干什么呢!”他小声地跟白川说:“人家已经交了钱财和粮草了,我们就不要再为难他了,放他们走吧!” “笨蛋!”白川低声骂道:“你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罗杰讪讪地退下。 她转向德布,努力地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逼问:“车上是什么,嗯?” 德不很无可奈何的样子:“白川大人啊,我都跟您说了,是一些不值钱的粮草……” “打开来看看”白川的口气不容分说。 德布很不情愿,但是白川一声令下,秀字营士兵又再次将他们包围,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剑,弓箭手再次弓箭上弦,那边的半兽人士兵眼看如此,也马上拿出武器戒备,与人类士兵对峙。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过了好一阵子,德布慢慢地、无奈地高举了双手:“好好,我就打开。”看来他是权衡了局势,知道这种情况下与白川顶撞并没有什么好处。 “白川大人,这里是树林,车子进不来,您跟我过去看好吗?” 白川一时间有点犹豫:到对方阵营中是否太危险了?罗杰已经出声了:“德布,我跟你过去。” 他低声跟白川说:“我过去就行了。部队得有个人指挥,你留下来。”看来他也觉察到这件事的危险xìng:离开森林的掩蔽到开阔的公路上,如果对方突然翻脸的话,几百根锐利的标枪同时shè来,即使有左加明王的身手也难以全身而退。 白川心头一阵感动,她知道是罗杰体贴自己身为女xìng,故意把危险的工作抢了下来。 大家虽然常常打打闹闹,但是不知不觉的,在患难之中朝夕相处多rì,几个同伴之间已经建立了极深厚的感情。 她也不推辞,只是低声说:“多加小心,有什么不对,赶紧叫一声。”同时叫过来一队盾牌刀手,低声地吩咐队长:“你们跟罗杰旗本过去。――记住了,要保护好罗杰旗本的安全,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队长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咬着点头:“白川大人,哪怕死,我也要保护罗杰旗本安全回来。” 又有点担心地说:“大人,如果有什么情况,您得赶紧派人过来增援。” 白川点头。由德布在前面带路,罗杰和几十个刀盾手跟着出了森林,上了远东大公路,朝半兽人的队列走过去。罗杰面无表情,走路的时候一顿一顿的,姿势僵硬,显出他内心的紧张。这种情xù也感染了与他同去的人类士兵,大家统统绷紧了脸,手用力地握在刀把上,将罗杰簇拥在中间,在外层以盾牌树起一面墙壁,把半兽人隔离开来。在后面的密林中,三千多名人类士兵们已经磨亮了兵器,弓箭上弦,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前面的一举一动,白川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如果这群半兽人敢耍什么花样害了罗杰,哪怕损失和牺牲再大,自己也要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 相比于人类的紧张兮兮如临大敌,半兽人方面就显得非常轻松了。他们的士兵有的根本连兵器都没拿出来,笑呵呵地站着在毫无遮掩的地方傻笑着,好像不知道等一下如果冲突一起来,人类弓箭手会立即把他们shè成鱼网。看到罗杰和一群卫兵过来,他们都非常友好的让开一条路到马车前,面上笑眯眯的,看不到一丝敌意。 白川心念一动:他们那副样子,倒象是幸灾乐祸地等着看什么好戏似的。他们为什么这样自信呢?难道他们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吗?她猛然明白过来了:他们的杀手一定就在那辆神秘的马车上面。上面说不定有什么可怕的毁mièxìng武器。 罗杰一行人在马车前站定。那个德布说了句什么话,有个半兽人士兵上去把马车门打开,一下子,白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图穷匕见,敌人如果要发动,就是现在了!她猛地站起来,想大叫:“罗杰,快回头!” 但是在她行动之前,罗杰已经探头进马车里面了。 “啊!”罗杰一声大叫,居然整个人都惊的在原地跳了起来,远远的,白川虽然不知道罗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深知罗杰个xìng勇敢,多次经历出生入死,并不是那种很容易大惊小怪的人。一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 第六节 白川猛地站起来一挥手:“所有人,跟我上!”没等部下们跟上来,她已经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进入了半兽人的圈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看到罗杰脸sè发白,瞠目结舌的样子,不禁问。 实在是太惊讶了,罗杰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指了指洞开的马车门…… 拉着马车上的把手,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车门里探出个脑袋来,接着是整个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他形销骨立,脸sè呈现失血过多的苍白,没有戴帽子,头发长长的披散在肩头,下巴和嘴角边长着很长的黑胡子,肩膀处包着多处沾着血污的布条,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发出难闻的味道。身上的衣服肮脏又破烂,被刮成一条一条的,就像几块破烂的布随便地披在他身上。透过裤子的破洞,裸露出满是淤结血斑、伤痕累累的膝盖,血肉模糊的脚掌从破烂的皮靴裂口露出来,伤口还在流着血,在公路的泥地上留下了一丝殷红。 旁边有几个半兽人一把扶住了身子摇晃的他,将他轻轻地接了下来。他在泥地上踉跄一下,扶着马车的架梁站稳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人现在非常的虚弱。 从黑暗的车厢里忽然来到正午的阳光底下,他一下还适应不来,身子晃了一下,一手打起了眼帘,环视四周,看到围拢在四周的人群,他笑了。 白川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一步,吃惊地说道:“紫川秀!”先前她怎么样都无法把眼前这人与自己那洒脱不羁的俊俏上司联系到一起,直到他笑的时候,她才认出了他――紫川秀的笑容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困窘,又有点自嘲,但又带有那种新鲜阳光般的乐观,非常的特别。 秀字营的士兵从各处走近来,认出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旧上司,他们震惊不已,惊愕地看着他,小声议论纷纷:“那个就是秀大人吗?” “是他,真的是他!” “他好像受了伤了。” 白川有点犹豫,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她迟疑地说:“大人……”马上又觉得后悔了:他已经不是自己的长官了,他已经被剥夺了所有军职,从紫川家开除了出去,自己应该直呼其名紫川秀才对。――不,就连紫川秀也不应该叫的,就叫他林河就好了,但不知为什么,滑到了嘴边,出来的一就是那个称呼:“大人,你,你受伤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关怀。 紫川秀笑笑,说:“不怎么严zhòng。”他那明晰的笑容,仿佛已经洞穿了白川的所有心理活动。她立即后悔了: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傻里傻气的,居然去关心一个叛徒? 在一边的老半兽人德伦打圆场说:“我们都有很多要谈的,咱们先到那个林子里面坐着说吧,光明秀的身子还很弱,老这么站着不行。” 大家都同意了。罗杰小声召集了部队里面大队长以上的军官过来。白川挥手把传令兵叫来:“你马上跑步回大本营,把今天休息的明羽长官叫过来。叫他快点过来,我们这边有很重要的事情。”传令兵领命而去。 在半兽人的搀扶下,紫川秀来到了林子中间的一块空地上。他看看头顶,微笑着说:“就这里吧,倒也凉快。”首先盘膝坐下,背靠着一棵大树。 罗杰、白川和秀字营的军官也默不做声地坐下了,围着他成了一个半圆的圈子。白喘不出声地看着紫川秀:轻轻感慨:不过两个月没见面,他的变化是多么的大啊!不但是外形上的变化,他的气质也变了很多,相比于往rì的玩世不恭,现在的他。外表虚弱、肮脏,动作却很沉稳,气质恬淡、目光明澈。整个人就如同一潭不见底的水,平静却深不可测,这给了白川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她回忆起来了,在昔rì的远东统领哥应星身上,自己也曾感受过同样的气质。 究竟什么样苦难的经历,会使人有这样的改变呢? 她觉得有点不对,猛然醒悟过来:这种做法不跟以前开会时候一样吗?紫川秀在中间说,众人则恭敬地围绕着他。看来潜意识里,大家对他的那份尊敬,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变化。不一会,明羽带着部下几个军官匆忙地赶来,看到紫川秀,他同样吃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有很多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其实细细一想,大家分别的时间不过两个多月,但是际遇之奇特,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最后,还是罗杰先开口说话:“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说,你投靠了魔族。” 紫川秀奇道:“谁说的?”逃亡路程中,多rì不与外界接触,他一点不知道魔族的yīn谋。 “是瓦伦城的林冰长官说的,还说,总长阁下已经对你下了格杀令,下令各路紫川军见你就格杀勿论。” 紫川秀微笑着说:“这是个误会,我并没有叛国。――不过不要紧,只要我回去,总有办法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想,这一定是dìdū方面听到了什么传言。但不要紧,只要自己本人回到了dìdū,流言将不攻自破。另外,监察厅首脑帝林是自己兄弟,有他帮忙,这事情不难解决。 一直在一边旁听的德伦干咳一声:“光明秀,有件事情我们一直没敢跟你说,大概三个星期前,魔族大本营发出了正式公告,宣布说你将担任远东的大总督。” 明羽也说:“还有人说,你就要回去家族那里潜伏,准备帮魔族作内应,准备里应外合拿下瓦伦……”看着紫川秀苍白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他不敢往下说了。 紫川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没想到,魔族的报复是如此的狠毒,他们不但要消灭自己的**,还要彻底的毁miè掉自己的灵魂和名誉。自己的后路已经给彻底地截断,这下变成了魔族一边要追杀自己,紫川家也要追杀自己。天下虽大,自己却再无容身之地。 这条计谋好不狠毒,是谁想出来的?皇太子卡顿?云浅雪?或者是那个神秘的军师黑沙?要不然就是魔神皇本人了。通guò多rì的接触,紫川秀了解,魔族虽然能征惯战,但他们的将领都是习惯之来直去的,并不善于权谋。能想出这么狠毒的计谋,想来不出高层那区区几人。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紫川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到的是白川关切的眼神。 他心念一动:即使在这种众口铄金的情况下,他们还是肯称呼自己为“大人”,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他也明白了,罗杰他们之所以不能回家而沦落到要做强盗的地步,想必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 他叹了口气,问:“你们是怎么想的?也相信我投降了魔族吗?” 几个军官对视一下,有点难为情的样子,最后还是白川回答:“我们是不相信的,可是大家都这么说……” 她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又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大人,您能跟我们说说吗?” 紫川秀点头:“我杀了叛军首领平靖侯――也就是人类的叛徒雷洪。” “什么?”几条嗓子同时惊呼出声。 紫川秀肯定地点头,把这几个月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但当说到晚宴上浴血的那一幕时,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杀了雷洪后,我与他们的高手交手几下,受了点伤。我劫持了魔族的公主卡丹,他们不敢拦我,就让我出来了。” 众人听得入神,紧张莫名,都知道紫川秀只是说得轻松,实际过程一定惊险无比。想当时魔族高手云集,数万jīng锐大军就在侧边,能在那种场合下杀了雷洪还劫持魔族公主,这其中的凶险和艰难,自然是非同小可。 这故事就是连半兽人也是第一次听说的。德伦有点明白过来了:“难怪魔神皇陛xià要亲自发布通缉令抓你了……” 他翻翻自己的兽皮,从里面找出一张还很新的羊皮纸来,上面用魔族文字写着:“抓住此人,无论死活,立即封侯。”下面附有紫川秀的画像。羊皮纸边上镶嵌的金边和鲜红的御印证实这确实是魔族皇帝亲自颁发的命令。 “当初还在军中时,这种通缉令和画像发了很多给我们。” 德伦苦笑:“大家都说,竟然要惊动魔族皇帝亲自下御批捉拿,不知这人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时我们也奇怪,为什么要抓人,却不告sù我们名字?原来他们还有这个考虑啊,如果对外公布了名字,就无法诬陷光明秀了。” 德伦把通缉命令交给了罗杰,秀字营的军官传阅着那张羊皮纸,一个个发出了啧啧的感叹,议论纷纷:“原来是这样的啊” “看来他们是故意冤枉我们大人的。” “魔族真够狠毒的啊。” 明羽轻轻扯了下白川和罗杰两人的衣角,两人会意地跟着离开。三个带兵旗本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商议对策。 罗杰问:“怎么了?” 明羽急速地说:“你们相信他的话吗?一个人进魔族大营去,杀了雷洪,然后拍拍屁股就出来了?” “啊,为什么不信?” “我是说,他说的话什么证明也没有!他说杀了雷洪,这根本是无法证明的事情,难道我们还能跑去跟魔神皇询问?” 罗杰:“可是德伦说魔神皇通缉他啊,这证明了他是无辜的了……” “第一德伦是叛军的人,他的话不能当证据;第二,他拿出来那个命令,说是魔神皇的御令,我们谁知道是真是假?第三,除了紫川秀之外,我们谁也看不懂魔族的文字,想说什么还不是光凭他们自己一伙人说的?还有第四:如果他真是魔族的jiān细想混入我们紫川家的话,那准备这么点小道具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白川不耐烦地说:“明羽,你想说什么就直接点吧。” 明羽有点难以出口:“我是说,他什么证明也没有,可能是在骗我们的。” 一阵难堪的沉默。 好半天,白川出声道:“我觉得,这不像是假的。他受那么重的伤,那么虚弱,那时伪装不出来的。何况他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今天会碰到我们,怎么可能事先准备好道具来骗我们?” 明羽皱皱眉头:“白川,你不要太轻yì相信人了。” 白川柔声说:“我不是轻yì随便相信人,只是,我相信大人。” 白川像是在说服明羽,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并非出于理xìng的分析,她纯粹是基于女xìng的感xìng和直觉,她相信紫川秀是无辜的,相信那双清澈又明亮的眼神,相信那阳光般爽朗的笑容。 罗杰也开口说:“我也觉得,大人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 眼见两个同伴都这么说,明羽沉默了,良久,他突然哑然失笑:“作为军团幕僚参谋,想到一qiē最坏可能,帮助长官决策时参考,为你们提醒,那是我的职责和任务。 现在,我的职责已经尽到了。――其实,从我个人来说,我也是相信他的。” “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对待他好呢?”明羽yù言又止,大家明白他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他毕竟是家族下了悬赏捉拿的叛徒。 罗杰想说什么,却停住了,最后说:“白川,你拿主意好了,我听你的。” 白川暗暗感叹,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却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想让别人说出口。 她摇头:“我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是有几个想法:第一我始终相信大人是清白无辜的。” 罗杰和明羽一笔趣阁.biquge.头。 白川忍住笑:“第二,大家都推举我来当头,但是我觉得,我的才干和魄力都有限,实在是当不好这个家,前面该怎么走,我心里一点底没有……” 明羽试探地问:“你的意思是想把位置还给他?” “其实这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只不过是他不在时,我暂时代理而已。既然他现在已经回来了,那我就该理所当然的退位了――何况我是什么料,你们也是知道的。” 白川说的是真心话,她明白个人有各方面的才能,自己虽然被称为“能干白川”,而实际长处在接受和执行命令,如果有人给自己一个命令,自己往往就能够迅速而明快的完成。但如果说要独当一面全盘统筹――特别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环境下――无论是经验、实力、威望等各个方面上,自己都不足以统御全军。 罗杰点头赞同:“就是啊!我也是觉得,还是以前在大人带领下的时候过得踏实一点。哪里像现在,一天三顿都吃不饱,明天该干什么也不知道,心里凄凄惶惶的,没底。” 白川问明羽:“你看呢?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们不勉强的。” 明羽很勉为其难地说:“本来我是不怎么愿意的,但是你们两个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先这样吧。” 白川暗暗骂一句:“可恶的滑头,这家伙明明心里想得跟自己一样,却怕将来紫川家追究他为什么让一个叛徒当首领,故意装出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好推卸责任:我有什么办法啊,都是罗杰和白川这两个家伙同意的,我一个人反对也没用……” “那么我们说,就这么定了?” “对,就这么定了” ※※※ 根据正史的记载,帝国历七八零年的四月末,在魔族公主卡丹和瓦格行省布卢村半兽人的帮助下,未来的光明王结束了被魔族所追杀的惨痛逃亡rì子。在杜拉森林外,他又遇到了昔rì的旧部,关于这些未来的开国元勋重将们,当时在杜拉森林中干些什么勾当,历史学家们往往含糊其词。但根据帝国重臣白川统领阁下的回忆录《在大人身边的rì子》说的是: “罗杰统领在森林外围的远东大公路上搞法制宣传,主要宣讲《国家道路法》和《全民义务植树法》,他的宣讲通常是这样开头的: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大家又拼凑了几块木板作了条小船在附近的蓝河渡口经营水上运输业务,招牌上写:“免费渡河。”等船到了河zhōngyāng,明羽统领――对,就是现在当幕僚统领的人模狗样的那个家伙,他现在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自称:“是我第一个旗帜鲜明地拥戴光明王殿下的!” ――他呢,就向乘客提供免费套餐服务,问:“你是想吃板刀面呢还是馄饨面?” …… 至于以公正严明而被民众所爱戴,被人们称为“无冕宰相”的白川统领,本人在当时究竟干些什么?回忆录里并没有提到,但有一件事情很耐人寻味:每次光明王找白川统领借钱,一旦遭到拒绝,他就会喃喃自语,像是在念什么咒语:“七八零年,四月……杜拉森林十字坡……一枝花黑店……人肉包子……” “你要借多少?”白川统领已经拿出了钱包。 ; 第七节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五月二rì,经过十几天的跋涉一行人到达瓦格行省的布卢村,也就是德伦等半兽人的家乡。一路上曾多次遭遇过魔族守备部队和巡逻士兵盘问,但都同样地由德伦出面应对,自称是“执行命令的远东军联合分队”。当时的远东联合军中确实有很多跟随着雷洪一块叛变的人类士兵,这种半兽人与人类的混合部队是很正常的。 他们之所以可以顺lì过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因为那场空前规模的搜捕行动现在已经接近了尾声,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各路的搜索部队已经松懈了下来。现在的远东刚刚平定,秩序还没有建立,诸事烦乱,要干的事情多着呢!魔族的巡逻队没空来细细检查一支外表看起来毫无破绽的盟军队伍。 布卢村位于瓦格行省东南的偏僻地区,背靠天堑古奇山脉,地处山林地区,远离行省的首府,道路崎岖难行。 由于地理位置的偏僻,此地土地并不肥沃,物产也不丰富,再加上偏离远东大公路的主干道,不具有任何战略上的军事价值,常常被历代的统治者们所忽略,他们往往只派驻很少或者干脆就不派驻任何驻军。就像以前的远东军,干脆就把紫川秀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派了过去当驻军首领,可见历代统治者对于此地的重视程dù。 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在这场持续了将近一年的远东战争中,无数曾经繁华一时的都市和肥沃的乡村在连绵不断的交战、争夺和反复易手的过程中成了焦土和废墟,而瓦格村,连同周边的地区却奇迹般的幸存下来了。就在三个月以前,为了解救帕伊之围,紫川家可怕的毁miè将军帝林曾经过瓦格行省,他行军路线范围以内的几十个村落和乡镇,统统被夷为平地,大军过后,身后之声一片血海和废墟。唯一幸免的,只有躲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瓦格村。 取得胜利以后,为了巩固新占领的领土,大批魔族军队进驻远东各地,几乎在所有的大城市和比较重要的乡镇中都派驻了守备部队,但却没有往布卢村派驻,偏远的布卢村不但北帝林的屠杀行动遗忘,也同样地被魔族的远东指挥部所忽略了。 山路太过崎岖,不能骑马,大家只得牵着马在崎岖的山路上步行,足足走了一天一夜,即使连那些身体强健的半兽人都感觉有些疲惫,秀字营的那群老爷兵更是快撑不下去了。 罗杰喘着粗气去问德伦:“老大,究竟还有多远才到啊?我的脚都出了水泡了!” 德伦呵呵地笑着:“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就是了。” “不会吧,好像我昨天问你时也是这样说的吧?到底还有多少个山头啊?” “真的很快了……过了这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再过一个山头,然后就……” “就到了”罗杰满怀希望地问。 “就只剩一百里路了” 罗杰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紫川秀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教导部下们:“你们这群家伙啊,平常不注意锻炼身体啊,走了那么点路就叫个不停,你看我,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白川暗暗骂道:“废话,要是像你这样还叫累,天下就没有轻松的事情了!” 这时候她不知多羡慕受伤的紫川秀了,因为山路崎岖马车上不来,一队半兽人做了担架轮流地扛着他走。在别人走得汗流浃背时,这家伙喝着冰凉的饮料,舒服地躺在担架里悠然地打着扇,一边欣赏着路边群山苍翠的美景,一边还不忘大放厥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在前面带队的半兽人德昆挥手示意休息。人类官兵如遇大赦,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不起来了,反之那些半兽人还有余力活蹦乱跳地到处去找水源摘鲜果吃。 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天sè渐渐暗了下来,罗杰已经累得没力气问德伦到底还有多远距离了。德伦却自动地跑过来跟他说:“看到了吗?前面就是布卢村了。” 大家jīng神一振,抬起头来,前面的黑暗中远远地出现了许多亮点,半兽人向他们介绍:“那就是村子里人家的灯光啦!” 午夜,当先头部队进村时,家家户户的看门狗一个劲地吠个不停,汇成一片大合唱。村里的人家给惊动了,开门出来查看,却高兴地发现是自己的子弟兵回来了。一下子,整个村庄都醒过来了,他们纷纷出来迎接自己的亲人。 布卢村的半兽人们当初为了反抗紫川家的暴政,离家征战,大多数人已经快一年没回来了,又消息不通,村子里的人都十分挂念。有些家庭中企盼的亲人终于平安归来了,整个家*下都洋溢着一片欢笑和快乐,而有些家庭,亲人们苦苦等待,等来的只是一句:“他已经在瓦伦城那里死掉了……” 悲伤和绝望立即笼罩了整个家庭,老人老泪纵横,妇女则开始嚎啕大哭,而年幼的小半兽人则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失声痛哭呢?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爸爸了。 ; 第八节 秀字营的士兵远远地看着这团聚和离别的一幕,心里给深深地震撼。征尘与热泪,原来无论哪个种族都一样的啊!并非只有人类才懂得悲伤与欢笑。 当村长的德伦匆匆与家人见上一面,又跑回秀字营的队伍里跟紫川秀说:“光明秀啊,你们怎么不进村呢?也过来一块吃点东西吧,弟兄们都挺累的了。” 几个带兵将领交换了目光,紫川秀干笑着说:“我看,我们还是不用进去了。我们就在村子外面的那片林子里面宿营就是了。” “对对对,我们就不进去了。”白川、罗杰等人纷纷赞同。他们肚子里虽然也是挺饿的,但是听到那些惨遭丧夫之痛的妇女们的哭声,及对紫川家的咒骂声,他们恨不得撒腿就跑,赶紧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这样啊……”德伦有点不明白:怎么大老远过来了,光明秀居然连村门都不进呢? “好吧,我送你们过去吧。” 在村外的林子里,秀字营一行人开始安营扎寨,士兵们开始把马腿拴起来,由于太累了,大家连jǐng卫和岗哨都没有派,找了点枯枝和干柴点起了篝火,取水的行军壶串在一起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各中队值rì的士兵们提着他们跟着半兽人的向导去水源那里打水。可以感觉到,大多数人的情xù都不佳,没有人象平时那样说笑了。 看到了那个偏僻、简陋的村庄,军官们都感觉有点失望。他们集中到了紫川秀那里。罗杰问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大人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在这里暂时扎根,找一块立足之地住下来了” 白川问:“大人,可是,我刚才观察了一下,这个村子的人口总数应该不超过一千来人。以这样的经济规模要供养我们这一支八千多人的大部队,恐怕是不怎么可能的吧?其实说如果要立足的话,在杜拉森林不是更好吗?在那里,起码我们还可以靠打劫魔族的粮草来维持生活。” “杜拉森林并非长久之地。那里的位置太重要,就在远东大公路的周边,而且还倚靠蓝河渡口。现在魔族只是因为刚刚打完仗,事情太多而顾不上理会你们。一旦他们腾出手来,他们是绝不会允许有一股不服统管的人类势力在那里出没,威胁着他们的远东大动脉。如果你们再这样张扬的打劫,过不了一个月,魔族的镇压讨伐军就要开过来了。一旦他们封锁了公路,并在河面上布防,到时候,你们就是想跑都没路走――当初是谁那么笨,决定把营地安在那里?” 三个旗本都面红耳赤不敢出声。白川听得悚然,暗暗自责,也感到奇怪:“紫川秀这么一解释,事情就好像变得非常简单似的。可是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罗杰和明羽两人更是一个劲地在说:赞同、赞同!对,是个好主意!……” 紫川秀和缓了语气:“当然,杜拉森林的位置确实不错,非常适合打游击战。要是我们的力量再大点,或者魔族的力量再小点,在那里扎根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现在,魔族势力正如rì中天,我们还不能与他们正面对抗。我考虑过了,在布卢村建立基地有这么几个好处:第一,此地比较隐蔽,容易被魔族所忽略,如果我们注意隐蔽,在几年之内不让魔族发现是完全有可能的,这段时间足够让我们在此发展、壮大了。 第二,从军事的角度上说,此地背靠古奇山脉,前面就是科加丛林,地形有利于防守。距离这里不到五里有个无人居住的山谷,我们可以在哪里扎根。魔族如果要进攻这里,他们必须冒险经过外面的科加丛林,要跋涉几天几夜的山路――这种辛苦你们也刚刚体会到了。这种地形,无论敌人有多么庞大的兵力也难以展开纵然他们兵力多我十倍,我们只要战术运用恰当,完全可以以逸待劳的将他们击溃。即使有什么不利,我们也可以轻yì地逃进古奇大山里,不用担心被魔族断后路;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的民众与我们关系良好――当然,刚才的一幕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对紫川家是没什么好感,但是我与他们关系不错,在远东平叛时,秀字营也帮助过他们,半兽人是很懂得知恩图报的。所以,我们可以与他们放心合作。有他们这批耳目灵动的地头蛇在,魔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们。 第四,早在魔族开始进攻时,德伦已经提前向我报告了危险。那时候我就已经把秀字营的财产交给德伦他们帮我们保管了,他们把那批财富藏在村后面古奇山上的几个大洞穴里,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粮草,足够我们吃上半年了。 弟兄们,这半年时间就是我们养jīng蓄锐、发展壮大的时候了。现在,我们要隐藏自己,在魔族势力的眼皮底下潜伏下来,一边训练军队扩充实力,积攒我们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等到时机转变的那一天,我们就趁势崛起,让魔族看看我们的厉害!” 眼看自己的长官如此深谋远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一众军官听得jīng神振奋、热血沸腾,一扫前些时候落难的颓气。大家纷纷发言,表示坚决支持秀川长官的英明决策,誓死跟随大人。 只有白川沉默不语,等到众军官纷纷离开时,她拖到了最后一个走,想说什么又有点犹豫。 紫川秀抬起头来,惊讶:“白川,你还没走?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得干活呢。” 白川嫣然一笑,问:“大人,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 “嗯,差不多吧――白川,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啊,没什么啊,我只是关心大人您的伤势……” 紫川秀微笑道:“有些人撒谎时候就像头上刻有字似的,非常好认。” 白川也微笑:“大人,您今天所说的,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你说好了。” “大人您刚才说的那些……我只是有点不明白:窝在这么个小山村里面,纵然可以站住脚,那也只是苟活而已,难以有什么发展。我想知道,大人您这样做,目的到底是什么?” 紫川秀没有出声。 “大人,今天晚上您的话中,只字不提如何返回家族的事情――其实以大人您跟家族监察总长帝林大人的交情,还有您与宁小姐的关系,我想,只要你回去了,洗清冤情,还你清白,这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紫川秀深深的凝视着白川,与刚才的那群人不同,眼前的无疑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自己的计划是瞒不过她的。他沉吟一下,低沉地说:“时光若能倒流,让我再选择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去杀雷洪。有些事情,是男子汉不能逃避的责任,虽然魔族的yīn谋使得我身败名裂,但我并不后悔。” “去杀雷洪之前,我没敢跟我大哥斯特林说,不然他一定会阻止我的,同样的,我也没敢跟你们说,是害怕机密泄露。没想到,因此而连累了大家,连累了你,这个我真的没想到……”紫川秀慢慢地说,语调低沉,,透出一股少见的真挚味道,显得非常的内疚。 白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想了一下,她轻轻地说:“哥大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杀雷洪为他报仇,并不是大人您一个人的责任,我也有份的。大人您一个人出生入死,承担那么重的责任,我们却不能为你分担丝毫,已经让我们几个当部下的很自责了。所以,连累什么的,这种话您就不要再说了――至于下面的弟兄们,他们也很佩服大人您的勇气,都赞扬大人您是条汉子。大人,您不过做了件该做的事,没有人怪你的。” 紫川秀感激地望了白川一眼:这个平时看起来很凶的女孩子,没想到还有这么体贴和善解人意的一面,他点点头,继续说:“被家族冤枉和误解,在我而言,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们现在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的话,那就只有以待罪之身接受审查的份了。靠着我大哥和阿宁的庇护,你我也许可以保得xìng命在,但叛国者的屈辱和嫌疑,会让我们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的。” 真正的原因紫川秀忍住了没说出来:“没混出什么名堂来,就这样灰溜溜、屈辱地回去,我怎么有脸去见阿宁?”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个规律:古往今来,无数的英雄好汉犯了与他同样的错误,他们血染疆场,建功立业,都只是为了那浅浅一笑。男人往往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奋发图强的。 ――但他却真的很想,有朝一rì能以配得起紫川宁身份的地位,满载功勋与荣耀,骄傲地出现在她面前。而现在这副屈辱的落魄样,他是宁愿死也不愿意回去见紫川宁。 “想洗清嫌疑,方法有很多,语言辩解只是其中的一种,但也是最无力的一种。实力,也是一种辩解的方法。” 紫川秀慢慢地说,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十分的锐利:“我的命运,不想再让别人左右。” “我想要的,并不只是苟活而已。用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把秀字营训练成一支强悍的jīng锐部队,推翻魔族对远东的统治,光复远东全境,建立一个dúlì的远东自治政权,这就是我的计划。那时候,所有诬陷我们的流言蜚语,都将不攻自破。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昂首返回故乡!” 白川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紫川秀的计划竟然是如此的“远大”――或者说,是如此的荒谬。现今,魔族正雄踞远东,他们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四百多个团队的庞大兵力正驻扎在远东,又有如云的名将,还有号称当世第一高手的魔神皇。这样可怕的实力,就是当今最大的两个人类势力:紫川家族与流风家族也不敢与之正面交锋。以秀字营八千多人的乌合之众就想击败强大的魔族王国/那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白川即使在睡得最香甜的晚上都没有做过这样的美梦。 她很想放声大笑,却笑不出来:眼前的紫川秀,纤瘦、疲惫、虚弱,脸sè呈现失血过多的苍白,但却散发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凛然气质。白川心念一动,却无法把那种感觉具体地用语言描述出来。一瞬间,他想到了一个最恰当不过的词语:英气逼人。 她努力使自己跟上紫川秀的思路:“大人,想建立一支军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打家劫舍的盗贼团伙是一回事,但是一支纪律严明、装备jīng炼的正规军队,需要大量武器、装备、粮草等物资的补给,需要一个稳dìng的后勤系统。我们缺乏一个可依靠的后勤基地。单靠布卢村这些半兽人,那是不成的。” 她跟自己说:他是个疯子,我更是,居然跟他讨论起具体实施的可能xìng来。 紫川秀神秘地一笑:“刚才我没说:选择在这里搭寨,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在这个偏僻的村落后面,有一条秘密的山路可以通guò古奇山脉。也就是说,不必经过瓦伦要塞,从这里可以与紫川家的内地交通。” “什么?”白川霍地站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 自古以来,人们就知道,古奇山脉号称不可逾越的天堑,它分隔了家族内地和远东地区,瓦伦走廊是山脉唯一的缺口,而瓦伦要塞就坐落于通道中。只有通guò它,人们才可以进出家族内地和远东。――这几乎已经成为人们思想中的一种定型了,这种单一的险峻地形在战略上的意义是极其重要的,就因为古奇山脉只有一条通道,紫川家才能够数次依靠瓦伦可怕的坚厚墙壁,,阻挡住魔族的大军。 现在,亘古不变的格局即将改变了。一旦魔族知道了这个秘密…… 白川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么一幅可怕的情形:通guò秘密的小路,魔族的主力大军在瓦伦防线的背后突然出现,他们蜂拥而进毫无防备的家族腹地,从瓦伦到dìdū之间的每一个人类城市,都将淹没在血泊与火海中……看到白川的脸sè一下变得煞白,紫川秀不出声地望着她,那无声的目光仿佛在问:“现在你知道问题有多严zhòng了吧?” 白川坐下,又急切地问:“有多少人知道这条通道?村里的半兽人们知道吗?” 紫川秀带着欣赏的神sè看着她:白川确实是个非常难得的优秀人才,非常的无私。得知有第二条通道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而是为整个家族和人类的命运担心。 紫川秀轻轻地摇头:“村里的人不知道。你不必担心,事实上,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通道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另外一个是……” 他犹豫了一下,说:“是一个绝对不会泄密的人。” “没有那种人!”白川尖锐地说:“只有死人才是绝对不会泄密的。魔族的酷刑会让再坚贞不屈的好汉变成一条软虫!” “问题是!”紫川秀悠然地说:“这是一个连魔族都拿他没有办法的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白川猛然停住话头,神情变得惶恐:“难道是‘他?’” 紫川秀肯定地点点头。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他就在这附近的山林中隐居着,一直守护着那个秘密通道。” 白川长吁一口气,喃喃说:“我明白了。” 这时她才真正了解了紫川秀的用意:将秀字营的藏身之处设在这里,那是绝对安全的。有“他”在这里,即使魔族的整路大军统统杀过来,也不必有任何担心。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紫川秀一路上非常jǐng惕而紧张,一到了布卢村却立即轻松起来了,竟然连斥候也没有派,就敢安心吩咐大家安营睡觉了,原来是因为强援就在周围。 震撼刚过去,白川的好奇心又起来了。想到传说中的“他”,她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 她不禁轻声问:“大人,你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布卢村了吧?你怎么知道他还在这里?他长得什么样?帅吗?一定很厉害吧?” 震惊之下,白川不顾淑女的形象,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吃惊道:“在哪里?在哪里?”惊慌的左看右看,却不见任何人影。 紫川秀微笑道:“你冷静下来,仔细用耳朵听。” 周围静得出奇,空气中荡漾着奇异的波动,仿佛空气已经不再流动了,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刚才一个劲地嘈杂不安的夏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远远的村中听不到任何的犬吠声,河谭里的青蛙不做声了,甚至就连凉爽的夜风吹过针叶林所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呜呜声也停止了。 五月酷暑的晚上,一股压抑的yīn寒使得白川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偷偷地向紫川秀挪近了点。这时的她,虽然身处数千大军环绕下的中军帐篷中,却依旧感觉自己是无遮无掩的,心头泛起的那阵莫名的无力感,怎么也无法消除。 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似的,帐篷的帘子无风自动,一点一点地向里面敞开了,外面却看不到人影。若不是紫川秀温暖的手及时地搭在她的肩头,下一秒钟白川就要大叫:“有鬼!”了。她转身“啪”地打了紫川秀一个巴掌,骂道:“下流!” “噗”的一声轻响,四支照明的火把同时熄灭了。一瞬间,帐篷里变得一片漆黑。 白川猛地抽出了马刀,“叮”的一声轻响,雪亮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白川,不要乱来!”紫川秀喝道。 忍住了一刀劈下去的冲动,白川持刀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努力想看清楚眼前的那一片黑暗。从光明到黑暗的整个过程太快了,她的眼睛还无法适应,眼前一片赤红。她使劲地揉着眼睛,想把眼前的黑暗看个清楚,却无法办到。只是隐约感觉在原来紫川秀所坐的位置,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的沉寂。 黑暗中,白川也不知过了多久,五秒钟,十秒钟……当她的眼睛慢慢地开始适应那黑暗的时候,眼前又是突然一亮,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躲避那阵刺眼的光亮。 她马上又睁开了眼睛:四支照明的火把不知怎么的,竟然又恢fù了燃烧,在墙角里啪啦地燃烧着,散发出松木特有的清香。屋子里仍旧只有紫川秀和她二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下子,白川猛地掀开帐篷帘子冲了出去,张望四处,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那连绵的帐篷。营地边上的林子里,知了在永不厌倦的嘶鸣着,远远的,村中的狗在发出呜呜的怪鸣,可以听到远近军营中,士兵们走路的脚步声、帐篷里聊天的窃窃私语声、巡逻士兵武器的铿锵声,那股奇异的压力已经消失了,一qiē恢fù了正常。头顶,满天星光灿烂。 几个士兵举着火把围着营地正在巡逻,经过主帅帐篷时,举手给她行了个军礼。白川怅然而失,心里知道“他”已经走了。她轻轻地还礼,又走了进来。 “他……走了?” 紫川秀依然是半躺在卧铺上的姿势,微笑地看着白川。白川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提着马刀,脸上一红:当时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自卫反应,一下子拔出了刀子。自己到底想干什么?自己难道想跟人类历史上最杰出的超级高手交手?那岂不是荒谬?她赶紧把刀子入鞘,这才发现,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薄薄的纸册子。白川拿了起来,看到册子的封面上写着:《玄天刀》。 紫川秀微笑道:“他说,几百年来敢对他拔刀相向的,你还是第一个,这个小姑娘很有趣,所以特意送给你这个,让你好好练――你不要小看这个,这是他亲手抄写的。” 白川一阵狂喜:有“他”手里拿出来的武功,定然是非同小可的秘籍,这真是意外的巨大收获啊!她轻轻翻开了册子,略一浏览,一行行俊秀又挺拔的字迹映入眼帘。从字迹之中,她感受到了一种含而不发的英气,就如想象中他的人一样,孤高又狂傲:“刀者,百兵之王。下者以力运刀,中者以气而御,上者以意运之。以天为刀,则为最高之境界……” 她觉得一阵晕眩,赶紧合上了封面:这本书的字里行间,仿佛蕴含着一种神秘的魔力,没看几行字,丹田中的真气就开始隐隐萌动,就像江河澎湃失去控zhì,竟然有点不听使唤的感觉了。她知道这种高深武功得静下心来,慢慢地修炼,一点都急躁不得的,心头充满了欢喜:“只要耐心的修炼,假以时rì,自己的高手梦有望实现了!” 她又有点黯然,因为传说中的绝代高手刚才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不能一睹“他”的风采,实在是终身的遗憾。 她轻轻地说:“太可惜了,我竟然没能见他一面。”心里暗暗有点怪罪:他架子也太大了吧,看一眼也不会少一块肉。 洞察了她的心思,紫川秀摇头:“你不明白的,只是……”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只是长长的叹息一声,想:“其实他是个很不幸的人。” “刚才的事情,你不要说出去。――现在,你还觉得我的想法是做梦吗?刚才他答应了,他不参加我们的对外作战,但在这段时间里,他会尽力帮助我训练军队的。” 白川连连点头,事情既然有“他”参与,那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就是不用紫川秀吩咐,她也知道刚才所听到的是关系整个大陆命运的最大秘密,绝对会守口如瓶的。她非常的高兴,又有点惶恐,小声地说:“大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sù我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秘密?” 紫川秀安静地看了她一下:“我相信你。” “这是条非常危险的道路,在你走上去之前,你有权利知道,在前方等着你的是什么。” 听到“相信”二字,不知怎么的,白川竟然有了点流泪的冲动。她轻声说:“大人,我跟你走!” 紫川秀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白川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争取到了她的支持,就等于争取到了秀字营的真正指挥权。 “现在,我们队伍中最大的问题不是粮食不足,也不是魔族的威胁。而是士兵们的军心。大家都感到对未来没什么信心,提不起jīng神来――这样的部队,是没有战斗力可言的。” 白川听得称是,紫川秀说的确实是一言中的,她也感觉到了,目前部队的jīng神状态确实很令人担忧。 “大人,您有什么办法?” 紫川秀淡淡地说:“给他们希望。” ; 第一节 第二天清晨,紫川秀召集秀字营全体集合讲话,清晨的雾中,八千多名士兵在林子边上排成了个方阵。士兵们安静肃立,队列整齐――这是秀字营有史以来秩序最好的一次集会了。一身戎装的紫川秀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虽然脸sè苍白,但一身天蓝sè的军官制服,肩膀上代表副统领军衔的银星灼灼闪亮,衬托他挺拔的身躯,显得英气勃勃。 看到长官少有的穿上了正式的军服,神情肃然,部下们无不jīng神一振,预感到具有重dà历史意义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弟兄们!”紫川秀脸sè苍白,语调严sù而低沉,他并没有特意提高声量,但队列中的每一个人无论远近,都听得清清楚楚,低沉的话音回荡在空旷的平地上,远处群山响起阵阵轰隆的回声。 “这些天所发生的一qiē,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总之,是我太过任意妄为,连累了你们。对此,我感到非常的抱歉,在这里,请允许我谨向各位说一声:对不起!” 面对着士兵们,紫川秀深深的一鞠躬。士兵队列中一阵sāo动,有人不安地挪动身子:按照紫川家军队的传统,长官就和神一样,是绝对不会犯错误的。现在,副统领级别的高级军官居然向自己的部下们――那些最低等的列兵们道歉?家族历史上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纵使在这种最困窘的环境中,我看到了,大家对我的忠诚依旧没有更改,这使得我非常的欣慰。在这里,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你们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下面鸦雀无声,士兵们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的长官是什么意思。白川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也同样不明白紫川秀的意图。印象中,没有哪一个将领会对部下这样演讲的。 紫川秀随手指着前排一个高个子的穿黑sè骑兵披风的士兵:“你,出列!告sù我,你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说实话!” 被叫出来的士兵手足无措,他第一次被这近万人的目光注视着,结巴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大人……我……我我……” 看着紫川秀那严厉的目光,他吓得浑身哆嗦。突然,他仿佛福至心灵,他大声地开口了:“大人,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早rì消灭万恶的魔族侵略者,家族早rì光复远东,我们伟大的总长殿下万寿无疆……” 紫川秀一脚把他踢得没影了。 第二个被叫到的士兵结结巴巴地说:“我祈祷世界充满和平,让人类充满爱,今年风调雨顺……” 紫川秀一拳把他打翻,叫罗杰过来:“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被叫到的第三个士兵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看到自己两个前任的可怕下场,他几乎站也站不稳了。 紫川秀恐吓的跟他说:“要讲实话:你的愿望是什么?” 士兵战战兢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忽然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我最希望的就是娶隔壁的阿花为妻!” “哈哈哈哈哈!”“呵呵呵!” 几千人“哄”的一下暴笑起来,大家笑得前俯后仰,就连站在前排的军官也不禁莞尔。士兵的脸红得像那初升的太阳,不敢抬头。 紫川秀没有笑,他很严sù地看着那个小伙子,忽然问:“那你为什么不娶?”几千人的嘈杂笑声中,紫川秀声量并不高的问话声远远地传开来,就像在耳朵边上说话似的,每个人都听得非常清晰。 士兵依旧不敢抬头,低头说:“他家里人看不上我,嫌我穷,又没地位。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当官的。但她喜欢的人是我。” 笑声和嘈杂声渐渐地低落下来了。听到了年轻士兵的话,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秀字营的士兵绝大部分人都是地方上的小混混、地痞、流氓之类,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钱、没地位、没有一份正当的职业、也没有可以正当谋生的技能,很多人都曾有过同样惨痛的经历。 紫川秀同情地拍了拍那个年轻士兵的肩膀,示意他退下。又问下一个士兵。这个家伙咧开了大嘴傻笑着:“大人,我最希望的是有钱!好多好多的钱,多到堆满我的房间!” 他张开两手比划着:“这么一大堆……” “大人,我想要一座很大很漂亮的房子!” “我的愿望是娶一个美女当老婆。不,是娶一大群美女当老婆!” “我要当大官:当个旗本最好,看谁不顺眼,就拿鞭子教训他!” 士兵们兴奋起来了,一个刚说完另外一个又抢着说,越说越荒谬。有个傻乎乎的大兵说他最大的愿望是每天可以吃上二十个肥得流油的包子,大家笑得简直要发疯;还有个家伙只是吞吞吐吐说了半句:“我的愿望是……”任凭大家怎么威胁他也不肯再往下说了,只是一个劲地用sè迷迷的眼神望着白川,结果白川大人少见的脸红了一下,当场就把他砍成了二十段。 大家乱七八糟地嚷嚷了一阵,紫川秀扬起了手示意安静,所有嘈杂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弟兄们,你们的愿望和梦想我都听见了。你们想发财,想当官,想美女……不客气地说,以你们的条件,按照正常的努力,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士兵们发出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个他们自己何尝不知呢? “但是,现在正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在你们面前:魔族已经侵占了远东,魔族与紫川家族之间,一场大战势不可免,这样的乱世中,正是有志男儿建立功勋的时候!王侯将相本无种,回想三百年前,紫川云不正是从光明帝国的废墟中崛起的吗?谁能料定,在你们中间,就不会出现明rì的高官重将呢?” 士兵们听得入神,一个个身子前倾,眼睛中shè出渴望的光芒。几千人聚集的会场一片寂静,紫川秀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 “在一个庞大的帝国的建立和它的崩溃中,同样是可以获得大量财富的,而且后者来得更快!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所需要你们付出的,只是勇气和胆略。只要你们够胆子跟我干,我紫川秀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当然,这中间有危险,魔族势力现在还很强大,战争会流血、会死人。但你们本来就一无所有,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没人看得起你们,连条狗都活得比你们威风――” 紫川秀提高了音量:“――这样的生活,活着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我不能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回到家乡去,但是我可以保证,只要能回去的,每个人都将成为将军、军官,成为富豪、贵族,成为那些――” 他停住了话头,突然大吼一声:“你们想不想有大把大把的钞票?” 士兵异口同声地巨吼:“想!”巨大的声浪吓得林中的鸟儿振翅飞起。 “你们想不想当将军、当统领、当旗本、当总督、当市长?” “想!” 紫川秀高声一呼:“受人尊重、有权有势、荣华富贵、身边美女如云――用你们原来那平庸、烦琐、贫穷的rì子,来博取这样的生活,你们愿不愿意?” 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他们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亡命之徒,从不害怕失去,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可失去的。现在看到命运转变的一线契机,他们一起雷鸣般的怒吼回答:“我们愿意!” 紫川秀响亮地清叱一声:“听我的命令,服从我,跟我走!愿意的,请举起右手!” 一瞬间,八千多人全部举起了右手,一片密密麻麻的手臂竖立了起来,一眼望不到边际。士兵们激动得像狼崽子一样嗷嗷直叫:“跟着大人走,宁死不回头!” “杀人放火,赴汤蹈火,只要大人您一句话!” “大人,我们跟你,豁出这条命了!” 旗本们面面相觑,他们原先谁也不曾预料到今天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紫川秀居然只用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就把八千多人全部变成了他死心塌地的拥护者?他的煽动能力真是太可怕了。有人甚至在脑子里想起了这样的问题:“优秀的部队指挥官、卓越的演说才能、可怕的煽动力、对人xìng的深刻了解……这些才能聚在同一个人身上的话,那真是太危险了。”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嬉皮笑脸的sè狼加财迷吗? 紫川秀转过头来望着几个旗本:“罗杰,你们几个呢?”话音并不高,却带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白川的反应最为平静,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点也不惊讶。什么时候起,自己所熟悉的那条鼻涕虫,已经长成到这一步了?也许在潜意识里,她早已预感到了这一刻的到来,脑子里在静静地翻转着一个念头:“龙之潜,乃龙之必腾……” 她向前走出一步,听到自己的声音不高但清晰的说:“我,白川。加纳明,在此发下血誓:终我一生一世,誓死效忠秀川大人。就像鲜血成灰、水不能收回,我的誓言,也永不能更改。对大人的忠诚,至死不渝!”她抽出马刀来在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割,平举手腕,任凭殷红的鲜血顺着白皙的玉手安静地滴落地面。 罗杰站出来与白川平行,大喝一声:“我,罗杰。罗严格,谨在此发誓:誓死效忠于秀川大人,为了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同样的以血宣誓。 明羽第三个站出来,一割手腕,很简练地说:“我,明羽。德里安发誓:忠于大人,永不背叛!” 帝国历七八零年的五月六rì清晨,就在这一刻,后世历史上的最强军团秀字营,终于诞生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远东瓦格行省莽莽丛林中,一群乌合之众的热血效忠之声,居然有如此的威力。在以后的rì子里,这股震撼的呼声,穿越了茫茫的时空,传到了遥远的dìdū,传到了冰天雪地的魔神堡,传到了炎热的远京,浩浩荡荡,一直传到了大陆的最尽头。整个大陆的历史,也就在这一刻开始了改变。 也在这一时刻开始,被后世的诗人所讴歌崇拜、被史学家记诸历史的伟大人物,开始了他生命中最辉煌的传奇。 ; 第二节 斯特林统领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万家灯火了,他惊讶地自言自语:“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把手头处理好的文jiàn整理完毕,交给秘书,叮嘱他:“明天发统领处。” 秘书领命而去今天的事情特别多,一早起来,先是视察了dìdū郊外的zhōngyāng军新营地,接着又为装备和粮草的事情与后勤处的负责人交涉,后来又来了几个zhōngyāng军的中层指挥官向他报告部队的整编情况。 斯特林一一做了具体的指示。回到办公室后,就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文jiàn。等到搞完时,没想到天已经黑了。 斯特林从办公室出来,站立在门口的卫兵立即立正向他敬礼,喊:“大人!” 不像别的那些高级军官――他们往往是理都不理就昂着头径直走了――斯特林很礼貌地还礼,说:“辛苦了!”――他看到了,一瞬间卫兵那感动的神情。 马车已经等候在军务处的门口了,车夫跳下来快步走近,笑着说:“大人真是辛苦了,工作到这么晚现在要回家吗?” 斯特林犹豫了一下,他还不想回家。他想起好久没见过帝林了,吩咐车夫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去逛逛。” “可是,大人,夫人吩咐我的,一定要接送您……” 想起这个斯特林就感到厌烦,李清关怀得实在太无微不至了,以至斯特林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觉。他挥手说:“你回家告sù夫人,我去监察总长家逛逛,告sù她不用等我吃饭了。” 听出斯特林的话语中已经带有了一丝愠意,车夫不敢多说什么了,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我回去跟夫人说。大人,您不用我送您过去吗?” “嗯,你去吧。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车夫看着他一身戎装,yù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说了:“大人,依我看,如果您要走路去监察长大人家的话,最好穿便装或者乾脆就由我用马车送您过去好了。” 斯特林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平整洁净的深蓝sè呢子制服,奇怪道:“军装怎么啦?” 佣人犹豫着,吞吞吐吐却不敢说话。斯特林不耐烦了:“好好好,你回去就是了。”挥手遣走了他。 晚上八点钟左右,正是大城市夜生活刚开始,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经过,装饰华丽、琳琅满目的两边陈列商品,五光十sè的装饰和街灯,那种大城市特有华丽、鲜活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刚从一天繁重的办公室工作中解脱出来,漫步在dìdū最繁华的大街上,斯特林不由jīng神一振,感觉一种久未有过的轻松和喜悦。他微笑着看着周围的热闹场面,享受这难得的轻松。 忽然,他感觉点异样的情况:空气中好像散发一阵对他的恶意波动。当自己走过时,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身为家族的高级将领,被别人注意和瞩目,对斯特林来说,那是常事了。但这次略有不同,在路人投来的目光中,不见往rì常见的那种尊重和崇拜的感觉,倒显得非常厌恶,好像还带有点不屑和轻蔑。 斯特林很不自在,心里纳闷:“这是怎么了?”却不好扯住别人询问。 在路过一家水果店时,他记得帝林是最爱吃香蕉的,进去买了一袋。在交钱的时候,他随口问了老板。 老板表情似笑非笑:“年轻人,你还是赶紧把这身衣服给脱了吧。” “啊!”斯特林想起了车夫之前也说过同样w的话,赶紧问:“为什么呢?”老板笑而不答。不管斯特林再怎么问,他再也不肯说了。 斯特林闷闷不乐地出来,刚走不到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咳,当兵的!” 斯特林闻声转身,迎面什么东西飞来,他一下躲闪不及,那东西正砸在他胸口,“啪”的一声,胸口湿糊糊的一片。 接着又是第二个飞来,斯特林一闪,那东西没砸中,撞到了墙上,“啪”的一下又碎了,液体飞溅。斯特林这时看出来了,刚才用来砸自己的是个鸡蛋。 他抬起头来,看到滋事者,一个留长发、很年轻的小混混,就在前面不到十米地,正得意洋洋地望着自己。看到斯特林愤怒的样子,他掉头跟身边的几个同伴说:“看那当兵的,一副傻样!”几个小流氓一起放声“哈哈”大笑。 斯特林怒气冲冲,正想过去教训他们一顿。小流氓喊道:“当兵的,在dìdū的大街上,可是保卫不了祖国的啊!有空逛街,不如去把远东抢回来啊!” 仿佛突然被天上的雷电击中一样,斯特林一下子僵住了。流氓的话语,就像一把尖刀似的狠狠地刺中了他的心脏。他失去了动弹的能力。刚才满腔的怒火,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羞愧难当。 过路的行人停下来,议论说:“正是!这叫什么军队啊!” “被魔族打得落花流水,一个劲地跑,连武器和旗帜都丢光了!” “丢了远东二十三行省不算,还得赔款!” “靠我们老百姓出钱才把他们赎回来的,真是丢脸!” “你就不害臊,还好意思穿军服上街!” 斯特林脸sè苍白,浑身发冷似的哆嗦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敢,也无法与眼前的人争辩什么,推开了眼前的人群就走,耳边传来了人群的喊声:“看,那个当兵的想跑了!”、“他不敢跟我们顶嘴。”、“胆小鬼!”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迎面扑来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在冲自己大吼:“胆小鬼!” 脑子里,一个巨大的声音在反覆轰隆作响:“军队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军队辜负了人民。军队辜负了国家。这样的军队和军人,已经成为了耻辱!” 他踉踉跄跄地跑进一个小巷,看看周围没有人,赶紧把制服给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衣,找了个口袋把外套装了进去。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了下来,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就像小偷刚刚逃离了作案现场,原来想买给帝林的香蕉不知什么时候也丢了。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有穿制服的军人上街了。仔细想了一下,他改变了方向。 门口的侍卫官恭敬地过来:“斯特林大人,您请进。总长在里间等您。” 斯特林点点头,整理一下衣裳,大步走进了总长的办公室,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军礼。紫川参星从宽大的办公桌的后面站起身来迎接,微笑着说:“斯特林,你来了!快坐下吧。” 斯特林道谢以后坐下。紫川参星笑咪咪地说:“往常你想见我,不是直接地就进来了,今天怎么这么隆重,还要让他们通报呢?” 斯特林微微欠身:“下官往rì疏忽了礼节了,现在想起,实在不安。何况,现在下官的身份已经变化了,自然不能再像往rì那么随便了。” 紫川参星微一思索,已经明白了斯特林的意思:那时候斯特林担任的是禁卫副统领职务,以那个近臣的身份自然可以随便点。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军方重臣了,以这个身份,如果再像往rì那样随随便便地不宣而入,恐怕会引起诸多猜忌和怀疑。 紫川参星叹息:“斯特林,你还是一样的谨慎啊!你也不必太在意那群小人的言论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是绝对相信你的。” 斯特林深深一低头,表示感谢总长殿下的垂爱。紫川参星在心头叹息不止,斯特林本来就端正谨慎,自从在远东归来后,他变得越加的深沉冷峻,不苟言笑。那段痛苦的经历使得他改变了很多,那份沉稳和严sù简直就跟久经世事的老人差不了多少。 紫川参星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远东战争的失败以外,恐怕还有与魔族公主卡丹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纠葛。紫川参星希望他能早rì解开这个心结,但也知道这种东西是谁也无法劝解的,只能等待时间的流水慢慢地冲淡伤痕。毕竟,他还年轻啊! “嗯,斯特林,那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斯特林点头道:“是的,下官有一不情之请想请总长大人批准。” “哦,什么事情,你说吧。” “下官知道,自从哥应星大人逝世以后,远东统领一职务还一直空缺着,并没有任命新人。本来说臣属是不应该提出非分的要求,但是,下官这次冒昧请总长大人恩准,将此职务授予下官。” 紫川参星有点惊讶。他沉思一下,问:“斯特林,你可知道远东统领职务的分量和意义?” “是的。因为长期以来,为了要抵御魔族的侵扰,以单一军团承担家族东面防线的全部防务,远东军是家族诸路军团中责任最为重dà的一军。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历来远东军都是家族最重视的第一大军团,管辖地域最广泛,统帅兵力也最为强大,所以,历任远东统领都是由总长亲自指派最亲信的将领担任。在下冒昧,恳望总长能将此重任交托於我,我定会尽心努力,不负殿下重托。” 紫川参星叹息说:“斯特林,若是一年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当即任命你。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大大不同了,远东二十三行省已经全部沦陷,现在的远东军,顶多只能管瓦伦要塞了。无论从权限还是掌握的实力来说,这都远远比不上拱卫dìdū的zhōngyāng统领来得重要。何况,若说等级和重要程dù,即使以前的远东统领位置都比不上你,你又何必舍重而拣轻呢?” “殿下,这些情况我都很清楚。只是现在的瓦伦要塞已经成为我紫川家与魔族争战的最前线了,关系我家族存亡的最关键堡垒,却只有林冰副统领在坐镇。殿下,一介弱质女流,却要承受如此重任,在下担心,这是否对林冰阁下过於沉重了?如果有个什么疏忽闪失的话,魔族大军就将长驱直人了……”斯特林故意停住了话头。 紫川参星一时悚然:斯特林说有道理,将举国命运交托给一个女xìng,是否过於冒险了?但他马上清醒过来:很显然,斯特林是在故意危言耸听。他的目的不难猜到:在帕伊城被魔族围困,最后只能靠家族割地赔款才能把他救回来,他将其视为最大耻辱,急着与魔族重新开战一洗前耻。如果让他过去,恐怕上任不到三天他就会下令倾城而出与魔族决一死战了,这才叫真正的危险呢!相比之下,还是富有经验、善於忍耐的林冰来负责安全得多。 紫川参星打个哈哈:“哈哈,斯特林啊,你可是太小瞧林冰了!她可是哥应星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啊,又一生戎马,经验丰富。你就放心好了,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出现的――或者说,你认为自己比她要强很多,瞧不起她?” 斯特林下意识地谦逊道:“下官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 “嗯,那就行了嘛!”紫川参星飞快地打断了斯特林的话头:“瓦伦城的守军都是远东军的旧部,一直是由林冰来带的,她最熟悉情况了。换一个新手过去,可能不是很好吧?再说了,我们这里也不能没有你!新军的组建和zhōngyāng军的整编,事情多着呢,你怎么走得开?” “这个……” “斯特林,我记起来了:你现在应该还是在新婚期间吧?怎么不好好陪陪李清? 你这样做可不好啊!结婚不到几天你就过来了,李清那丫头会在背后骂我老头子刻薄的……哈哈哈,记得啊,一个月蜜月过完了再过来工作,不许提前,这是命令……哈哈哈……” 在紫川参星哈哈哈的爽朗笑声中,斯特林狼bèi不堪地退出了办公室。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看时间,也还早。 ; 第三节 帝林和林秀佳夫妇的惊喜地欢迎斯特林。自从从远东回来后,斯特林还是第一次到帝林家中拜访。帝林三两下就打发走了其他的客人,林秀佳刚生产完不到一个月,还是下床很快地做了几样jīng致的小菜送上来。斯特林不安地说:“太客气了,嫂子,你不应该起来的。” 帝林骂道:“你这么晚过来,还不就是为了我老婆炒的菜,现在又在这假惺惺说:‘太客气了!’――斯特林,你这个家伙就是不好,喜欢假撇清!” 林秀佳语笑嫣然:“没什么,你大哥帝林晚上睡得很晚,每晚都要吃点夜宵的。 有你来陪陪他喝酒,他会很高兴的。改天你也该把李清带过来,让大家一块聚聚啊?” 斯特林笑笑,没有说什么。林秀佳知道这两兄弟见面一定有其他话要说,很快地告辞:“我去隔壁做点家务,有事你们叫我。” 看着林秀佳的身影离开书房,房门轻轻在她背后合上,斯特林打量着帝林朴素的书房,他不打算跟帝林说刚才的遭遇。这件事情,连复述一次都是种难以忍受的耻辱,他不想把这种难堪也带给帝林,强打jīng神笑了笑:“嫂子真是贤惠,月子刚过就又cāo持家务了。” 帝林轻笑:“其实有时候我觉得她是自找的,家里明明有佣人的,她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动手下厨。” “话是这么说,但嫂子的手艺,一般的佣人怎么比得上?你吃惯了嫂子做的菜,再叫你去吃平常的,你准是意见一大堆。”斯特林斟了一杯酒,微笑道:“做爸爸了,感觉如何?”一个月前,林秀佳刚刚分娩,顺lì生下一个儿子。当时斯特林正与李清在外地渡婚假,一时赶不回来,只是遣人送了一份贺礼。 帝林苦笑道:“百感交集啊!”他也斟了一杯酒与斯特林一碰:“一眨眼突然就成了人家的爸爸了,一时间,还真是适应不过来。小家伙一天到晚闹个不停,真让人揪心。”他微笑地望着斯特林:“你呢?做人丈夫了,感觉又是怎样?” 斯特林神sè淡淡的:“也就那样吧,就当是一份任务,完成了也就是了。”低头闷闷地喝酒。 帝林立即明白了,斯特林的家庭生活过的并不是很愉快。他用劝慰的口吻说:“你跟李清吵架了?刚结婚,两口子一下子难以适应,那也是常有的。李清这个女孩子我见过,她不像林秀佳,她是名门之后,个xìng是强了一点,也可能有点xìng子,你要多让着她点。” “李清没什么不好。”斯特林沉沉地说:“学识、xìng格、相貌、才干……她样样都优秀,而且还是内务处的红衣旗本,在家里也没什么脾气,家务又勤快――嗯,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配不起她罢了。” 帝林吃了一惊,正要细问,斯特林已经变换了话题了:“刚才我去见总长了,我想换个职位。” “啊?”帝林更加吃惊了:“换个职位?换什么职位?” “恩,我想调任远东统领。” 帝林更加吃惊了。他伸出一只手在斯特林面前晃来晃去的,问:“这是几根手指?” “两根。大哥,你别闹,我很清醒的。” “我看你就不怎么清醒!你应该也知道,远东统领这个职务现在等於是只剩了一个空壳子,实质上就等於瓦伦总督罢了。你居然好好的zhōngyāng军统领不干,想跑去守边疆――你知道吗?现在瓦伦军法处的头头卢真现在天天给我打申请报告,他拚命的想调回dìdū监察厅,哪怕是调回来扫地擦桌子他也愿意!那里有什么好?又远、又偏僻、又危险,哪天魔族一旦攻过来,首当其冲瓦伦就是!这个地方就像个火山口,危险得烫屁股,多少人跑都来不及呢,你还主动地想过去?” 斯特林沉默不语,其实他就是希望和魔族开仗来一雪前耻,但说不出口,那样的话,帝林就更把他当疯子来看了。帝林停止了训斥,忽然说:“我猜,总长一定没有答应你吧?” 斯特林惊讶:“你又怎么知道呢?” 帝林神秘地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状。他暗想:理由其实也非常的简单,现在的dìdū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形shì紧张。自从上次遭罗明海伏击以后,自己与罗明海之间的矛盾已经相当尖锐,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两人各自掌握一定的武装实力,都有忠於自己的军队。在这种大规模的冲突一触即发的情形下,紫川参星怎么可能同意让自己在军方最有力,也是最忠诚的大将离开dìdū呢?一旦权力的平衡被打破,他也害怕局势失去控zhì的啊! 帝林转换了话题,问:“你那边新军的整编,进行得如何了?” 斯特林皱皱眉头:“进度还算可以吧。民众倒是很热情,一个星期不到,报名参加自愿兵的就有几十万人因为大家对魔族都很愤怒但是资金却不怎么充足。我屡次向罗明海要钱,他都说现在财政困难,我们没那么多钱来扩充军队,等一两个月再说吧。大哥,你也知道的,这几十万人等着训练、吃饭、装备,我们哪能等啊!新任幕僚长哥珊倒是很配合,我一说她就拨了七千万过来,让我们暂时缓了口气――不过她说,再多的话,她也没权调拨了,得总统领签字才行的。” 帝林恨恨地骂道:“罗明海这个蠢货,他是故意为难你的,一点大局不顾!他都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局势有多紧张!我们刚刚战败,主力军队在远东全部丢得乾乾净净,家族正处於最虚弱的时候。东边那边的防御还好说,有古奇山脉帮我们阻拦魔族的大军,瓦伦要塞又易守难攻。形shì还不怎么要紧。但那边的……” 帝林指指西方:“除了薄弱的边防军以外,原先布置在第二道防线的黑旗军已经在远东伤亡殆尽了,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预备兵力了!而且从西部边境一直到dìdū,地形全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我们根本无险可守!快马全速的话,流风霜的轻骑兵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杀到dìdū城下。到时候,我看罗明海这个老混蛋拿什么去挡!” “斯特林,我给你看点东西。” 帝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低声地读:“西部边境多伦湖一带,流风家军队侵入我地盘,我边防军第七十一师团巡逻队与之发生冲突。双方各有伤亡,我方阵亡七人,伤一十一人,其中的一个伤者是小骑武士――恩,事件发生在今天早上六点二十分,明辉统领向dìdū紧急请示可否主动还击。一个星期后,你可以到军务处收发室去查证。那时候明辉的正式报告也应该到了――斯特林,现在统领处的军务基本上由你主持,你怎么看?” 斯特林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是在故意挑衅,想试探我们的底细:妈的,如果是我做主的话,我就让明辉狠狠的打,把他们的气焰压下去!他nn的,欺负我紫川家无人了吗?” “正是!”帝林一拍桌子,恨恨地骂道:“现在他们没过来,只是因为还不知道我们在远东战争中损失到底有多大,还不清楚我们底细。其实挡在他们面前的就只有一张纸,如果我们稍微示弱,他们马上就明白过来了:紫川家确实是伤亡惨重。那我们就全他m的完蛋了!狗娘养的罗明海,这个时候还跟我们过不去!” 两人都是紫川家的高层负责人,现在时局艰辛,外有强敌窥视,内有政敌牵制,肩头压力都十分重dà。现在两个知己好兄弟聚在一起痛饮畅谈,痛快地骂了一阵娘,心情都大为爽快,感觉压力也像轻松了很多。 斯特林忽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不对,从这里到西部边境,即使快马奔驰不休息,起码也要五天以上!今天早上前发生在那里的事情你怎么今天就知道了?” 帝林高深地一笑,面有得sè:“这就是我们监察厅的皇牌秘密武器了!只要是在我家族境内发生的事情,只要那里有监察厅或者军法处的分支机构,一天之内我就立即能得到消息,比总长紫川参星还快得多!” 斯特林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感叹道:“太神奇了!这完全是奇迹,西部边境的消息,不到一天你就收到了,难道你的信使是在天上飞的……” 他眼睛一亮,说:“我想到了!你是用信鸽来传递消息的!” (鸽子有一种独特的本领,即使被带到千里之外也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家。这已经被人类所了解,当时有不少商人就把鸽子当做传递商务信息的工具。就人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利用信鸽为传递工具,营建一个遍布全国的通讯网络。但这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实施起来却相当的困难,存zài资金、设备、资源、人力和权限上的种种条件制约。大规模地把这种先进通讯方式引进到军事和政zhì领域,构造了一个遍布全国的快速通讯网络的,帝林还是第一人。后世的历史上,他因此而闻名。) ; 第四节 帝林哈哈大笑:“你终於才想到啊!如果是三弟在,恐怕我一说他就明白了!其实这件事情我从开始构思到实施总共也没多长时间:就是在上次远东战争期间,魔族势如破竹地过来,大家都给打懵了,乱成一团。那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问题:靠骑兵信使通讯太慢了又不安全,很容易被敌人拦截破坏。如果我们有一个更快的通讯网络的话,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就拿上次远东战争来说吧,假如我们在边境上安置几个信鸽通讯员,只要魔族大军一越境,他们就马上发报,那远东司令部起码就有了三天到五天的预jǐng时间了,何至於打得那么狼bèi呢?” 斯特林听得连连点头。当时的情形他也清楚,虽说失败的主要原因是魔族军队兵力过於强大了,但是己方的指挥失误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各部队各自为战,乱成一团,不但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就是连自己的友军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样打法,如何不败? 他假想道:假如当时有这个通讯网的话,就完全是另外一个局面了――当然了,力量对比是敌强我弱,魔族方面是蓄谋已久,来势汹汹,要说取胜呢,那是很难的。 但如果有准备的话,起码可以勉强守住几条重要防线,可以沿着灰水河、蓝河一线做内线防御,也可以更退缩一点……更稳妥点就乾脆就保全主力,全部退回瓦伦。最低程dù,怎么样也不至於非得靠自己冒死突进,吸引魔族注意力来拯救几百万民众啊! 斯特林由衷地赞叹说:“真的,你这个创举,比二十个整编师团更有价值!大哥,你是个天才!”赞叹之馀,他也在暗中心惊:建设这么巨大的一个工程,势必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资金,牵涉到无数个部门的运转,而自己身为军务处的负责人,居然对此一点都不知情……不知怎么的,他竟然隐隐有了种恐惧的感觉。 他犹豫了下,问:“你是怎么做到的?真的,这么大的工程,我们事先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帝林避而不答,轻描淡写说:“咳,我们监察厅本身就是干情报和保密的,如果让你都知道了,那我们也不用混了。”他马上转换了话题,问:“你有没有三弟的消息。” 一说起这个来,斯特林就烦心:“没有。奇怪了,我已经拜托瓦伦的林冰阁下帮我留意了,她也答应了我,最近却没有什么消息过来。” 帝林:“这个我倒是比你有更多的情报了。情报处的消息,魔族大本营统帅部发布了人事通告,说三弟即将代替雷洪就任远东大总督。” 斯特林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上个月的事情吧?” “哦,那还有一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三天以前,白川等几个三弟的部下带着秀字营部队到瓦伦要塞请求进入――他们想回家,却被瓦伦的指挥官林冰拒绝了。” 斯特林jīng神一振:“他们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我也想见他们,但没办法。被林冰拒绝以后,瓦伦的军法官卢真要杀他们,他们被吓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帝林狠狠地骂道:“卢真那个蠢货,净干蠢事,居然把这么重要的证人给吓跑了,还洋洋得意地向我来报告!我迟早把他派去当敢死队。” “哦,”斯特林神sè有点黯然,又问:“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关於三弟的去向?他是不是真的……”他有点说不下去,“叛国”两字被咽在喉咙里。 帝林摇头:“在离开以前,他们与林冰曾有过几分钟的接触交谈――这是卢真报告的,但是林冰本人却坚决不承认,说根本就没见过这几个人。我猜,她可能对我监察长官的身份有所顾忌,不敢说实话。这件事情,最好由你出面跟她私下谈谈更好,你当初解瓦伦之围救了她和罗波,她欠你人情,可能会跟你说实话的。” 斯特林点头:“我明天就派信使去瓦伦。” 帝林端起杯子:“根据我的分析,阿秀很有可能是被魔族陷害的。” 斯特林平静地说:“其实从头到尾,我始终都不相信阿秀会叛变,他不是那种人。你找到什么新的证据了?” “嗯,就是魔族的那个人事公告,太让人怀疑了。你想想,即使是阿秀真的投诚了魔族,那也不过是一、两个月的事情。魔族怎么可能把远东大总督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新来乍到的投诚者,而不任命曾为他们立下汗马功劳的雷洪?阿秀有什么被魔族看中的呢?他既没钱又没有兵,根本无法跟雷洪那种手握重兵的老资历竞争的。” “顺便跟你说,上次我去谈判时候见到了雷洪,这个家伙现在很嚣张,居然有资格到魔神皇面前晃来晃去――这解释不通,很有可能是魔族方面为迷惑我们放出来的烟幕。” 斯特林听得仔细,却感叹说:“你讲得很有道理,但这个只能算是一种间接的分析而已。” “对,我知道,如果说要说服总长和统领处的话,单靠上面那点理由是不够的。 我们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如果能绑架几个魔族的高级军官过来就好了。” 斯特林摇头:“且不说这种事情危险极大,但是如果魔族是故意陷害阿秀的话,那必定是极度的机密,一般的军队将领恐怕不知内情……” 帝林冷冷一笑:“知不知道内情不要紧,只要他们落到监察厅手里,要他说什么还不是全由我们?到时候证词随便编就是了。” 斯特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明白过来,觉得帝林的做法有点歪门邪道的味道。但是细细一想,发现舍此之外,又没有什么别的好法子:你总不可能抓魔神皇来证明紫川秀的无辜吧? 他摇头叹息道:“不管怎样,事情的真相总要阿秀出现才能明了。现在这么久没有阿秀的消息,我真的担心他已经……”他硬生生地吞下了那句不吉利的话。 帝林站起身来,在窗边仰望东边的天际,喃喃说:“老天保佑,希望他平安无事。” 东边的天际,一颗大星正耀眼。 ; 第五节 在安定了军心以后,秀字营的第一件任务就是确认名册。在基新行省招募时,秀字营的总兵力是八千四百多人。在经历了诸场战斗清剿叛军残馀、杜莎偷袭战、帕伊保卫战以后,秀字营兵力的损失居然不到二百来人――相较於zhōngyāng军的十五万大军只有不到五万可以回家的可怕伤亡率,秀字营的伤亡比率之低居於远东的诸路家族军队之首,几乎可以称得上奇迹了。 大家说:“哪怕是做饭的厨子都没这么安全。” 其实仔细一追究,原因也并不怎么奇怪:自秀字营成立以来,根本就没打过一场实打实的硬仗。清剿叛军残馀靠的是利诱和招降;与云浅雪部队的那一仗靠的是出其不意和放火偷袭;至於帕伊保卫战,每次魔族一上来,秀字营的痞子们就赶紧躲到了zhōngyāng军防线的后面,一边卖力地大叫:“加油!加油!” 也因为这个原因,紫川秀看出了秀字营最大的弱点就是单兵作战能力的薄弱。这样的乌合之众,吓唬盗贼还可以,如果真的实打实遭遇了魔族的jīng锐团队,恐怕顶不到五分钟,八千人会一下子就灰飞湮灭了。 为此,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跑到军营里宣布:“等下我们来娱乐一下,举行比武大赛,谁都可以参加,大家快来报名!” 士兵们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没有人理会他。大热天的,有这闲功夫,不如抓紧时间睡个午觉。 “冠军奖赏一百个银币,外加白川的贴身内衣一件!”他把声量压得低低的:“刚换下的!” 这还得了!深山老林里,士兵们早就憋得发慌了,一听到这个,鼻血都流出来了。“哗啦”一下子,几百士兵激动地一涌而上,大家齐齐嚷着:“我参加!” “给我报名!” 紫川秀悠然地扛着桌子过来登记名字,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又把罗杰和明羽都给叫了过来帮忙――等这两个家伙明白是什么回事后,马上就举起了手:“我也要参加!” 这么热闹的喧嚣吸引了附近几座军营的人,一看到这么热闹的情形,一大堆人拥挤在那里不知干什么,他们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冲进人群里:“给我报个名!管他做什么呢,反正这么多人参加的,准是好事!” 消息越传越开,整个秀字营的士兵都知道了,而且不知不觉的,消息在传递的过程中变成了:“比武大赛的冠军奖赏一千个金币,而且还可以与白旗本共度良宵!” (事后白川追着紫川秀砍了四十公里。)几乎全体秀字营都报了名了。 那天真是盛况空前,人山人海。因为参赛人数太多了,紫川秀不得不分了几十个赛场进行小组赛和选拔赛,秀字营的各路豪杰各自施展拳脚,大打出手,只见一片拳风脚影,刀光剑影,端的是jīng彩无比,赛场外的观众席响起了如雷喝彩。 裁判紫川秀困得打起了瞌睡,吩咐说:“打完以后,活着的那个来叫醒我就是了。” 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明羽旗本艰难地闯过了五关,却因为体lì不支在第六回合就给累得趴在了地上,他最后的遗言是一声大喝:“究竟是谁编排的赛程表?怎么我的对手全部是那种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大汉?” 树yīn下,紫川秀裁判在大打呼噜,睡得正香,忽然打了个喷嚏。 罗杰旗本的运气也没比他好多少。他碰上的第一个对手善於使大力金刚指,敲断了他的两根肋骨,第二个据说是鹰爪门的高手,在他屁股上抓了个洞;第三个使无敌鸳鸯腿,踢断了他一根腿骨,第四个一看就知道是铁砂掌的高手了,手上的茧子厚得足足有半寸,只轻轻摸了下,罗杰当场就呕血不止。 罗杰明白过来了,怒气冲冲地跑下去质问紫川秀。 紫川秀安慰他说:“你的下个对手是女的,手上功夫软得很,不用怕。” 等罗杰兴奋地回到擂台上时,紫川秀才懒洋洋地说:“她练的是撩yīn腿。” “你怎么不早说!啊……”一声长长的惨叫之后,罗杰也被人抬了下来了。 激烈的比赛一直进行到深夜。最后,一个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小个子士兵惨胜决赛对手,奇迹般的获得了胜利。紫川秀如约把银币和奖品发给了奄奄一息的他,顺便将他提升为中队长,并向大家宣布:“以后会常有这种比赛!谁都会机会的!” 这次比武大赛给秀字营的安定留下了无数后患。秀字营的士兵原来大多是那些桀骛不驯的地痞流氓,他们最讲究的就是“面子”。 而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给人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是终生的耻辱,他们想方设法地想讨还这个场子――他们可不讲什么江湖道义的,偷袭、暗器、围攻、在饭菜里下蒙汗药、陷阱……什么卑鄙下流的招数全部给使了出来。连续几天的晚上,各个营地不断地传出惨叫,那些老兵就叹息说:“又一位好汉归了天。” 因为比武大赛是层层选拔的,张三输给了李四,李四又给王五打败了,最后王五给陈六一脚揣下了擂台。几乎每个人都打赢过一、两个对手,又每个人都是别人的手下败将。――要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关系得一个师团的会计过来才行。人人都想报复别人,却忘jì了自己也是别人报复的对象。失败者努力复仇,胜利者也不敢松懈,步步为营,时时提防,生怕什么时候让人给黑了。一时间,整个大营里人人自危。为了自保,军中练武之风大盛。 恰在这个时候,大量的藏宝图莫名其妙地出现散落在军中各处:营地cāo场上、厨房空隙里、睡觉的枕头底下、餐台下、兵器库里,甚至上厕所用的草纸堆里都发现了――谁都不知道这些图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藏宝图往往只有那么几句话:“绝世武功藏於山上某某山洞里的大石头下!”(后面简略地画有地图) “绝世武功藏在某某林子里第五棵松树的顶端!” “绝世武功埋在村子里大路的距离门口二十米处下面!” 开始谁也没把这些藏宝图当回事,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直到有一个闲得无聊的士兵抱着反正也没有损失,姑且一试的心理,按照地图的指引,他爬上了后山找到山洞,真的在里面找到了一本《飞龙枪谱》,里面记载的武功厉害无比,练习不到三天,他就把比赛时赢了他的对手――某身高超过两百公尺(别怀疑,原书中就是公尺^_^)的彪形大汉,全秀字营出名的勇士――打得七孔流血满地找牙,得意洋洋地走了。 消息传开了,整个大营沸腾了。前天还被人们当厕纸用的藏宝图,现在一张张变得价值连城。按照藏宝图的指引,在那些高山之颠、深渊之底、密林深处、半兽人藏白菜腌酸菜的地窖、猪圈的食槽下面、水潭里千年乌龟的背上……大家挖地三尺,找到了一大堆什么:《九yīn真经初级教材》、《九阳神功普及版》、《小学义务教学二年级丛书:九yīn白骨爪的七种炼法》、《降龙十八掌入门讲座》、《中学生健身指南:螳螂拳》、《如来神掌九八版》、《婚前卫生知识教育读本:玉女神功yīn阳双xiu》……这些藏宝图和武功秘笈层出不穷,取之不竭,不但满足了人手一册的需要,有的人甚至有了几册,同时修炼几种武功。 大家简直乐不可支,想到在第二次比武大赛上自己扬眉吐气的情景,一个个疯了似的没rì没夜地苦苦练习各种秘笈,进步rì新月异,一rì千里。整个秀字营简直成了古往今来各种奇门绝技的集合大演示了:被派去开荒种田的农垦兵不用牛不用犁,立桩站马一声大喝:“降龙十八掌!”“砰!”的一声巨响,只见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半亩地一下就开出来了;派去传递消息的通讯兵施展“凌波微步”和“八步追蝉”的轻功,一个个飞墙走壁、踏雪无痕地从房顶、树梢等半空飞过,吓得附近几个村的半兽人大叫:“老婆,快出来看上帝!” 厨子炒菜时候运铲如飞,手法中暗含独孤九剑之jīng髓,奥妙又神奇,炒出的菜没一根能吃的,不是焦了就是生的;某天晚上,几个下流坯子前去偷窥白川大人出浴,结果全部给抓获。白川怒气冲冲地提着他们过来找紫川秀,说:“秀川大人,把那本《葵花宝典》给他们练练!”刚才还宁死不屈的几条好汉当即就变成了软虫,连连磕头求饶…… 大家武功越练越熟练,越练越上瘾,报复滋事的事件却少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人人都有武艺,如果自己本领没到家就过去滋事的话,说不定对手比自己的武艺还要高强,那自己过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在布卢村的牛栏,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埋着什么。 “大人,您何必做得这么麻烦呢?您乾脆把那武功秘笈发他们每人一册好了,何必这么麻烦,每天晚上都要出来鬼鬼祟祟做贼似的埋东西呢?” “把位置记下了,等下回去画藏宝图――白川,如果我直接发给他们,那他们得来得就太容易了,他们是不会珍惜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用心修炼的。一定要让他们费一点力气,他们才懂得珍惜!――我这里还算好的了,你不看那些武侠,为了争夺一份武功秘笈,足足死了四、五万人了,结果发现是假的!” “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怎么懂……” “没事,我又把时空给混淆了――走吧,去下一个藏宝点。嗯,其他的地方都藏过了,不如把这本《碧天神功》藏在村里的茅房里怎么样?” ; 第六节 在强化军队作战能力的同时,紫川秀也不忘他赚钱的老本行。他派出德伦等半兽人带着粮食和食物到各地去换取那些珍贵的矿产:黄金、白银、金刚石、魔水晶…… 恰好这一年远东庄稼收成不好,再加上天灾**等各种因素,远东各地普遍饥荒,粮价大幅飙升,德伦等收购人员乘机提高粮价,一颗高纯度的二十克拉蓝宝石居然只换到了不到一百公斤大米!各地的民众一边大骂德伦(他们不知道德伦的后面有个紫川秀)是吸血鬼,一边乖乖地来交易:没办法,宝石再漂亮也当不了饭吃。 等到各种珍贵的矿产送回了布卢村,紫川秀亲自挑选了一批绝对忠诚的士兵,由白川带领他们把矿产通guò后山的秘密通道偷偷运回家族内地。 一个月后,当他们回来时,带来了大批的粮草和秀字营军队训练所急需的武器装备:一万多jīng良的披甲、坚固的盾牌、五千把能shè到三百步以外的强弓、近万捆上等的弓箭,还有五千多匹活蹦乱跳的优良战马。 对於那些帮助过他们的布卢村以及周边几个村落的半兽人,紫川秀十分地慷慨,他分文不要就将足够一年用的粮食赠送给了他们。七八o年的这年,在远东的大饥荒中,几乎每一个村落都有人大批穷苦的民众饿死,惟有布卢村以及周边村落因为紫川秀的周济得以度过难关。村民对紫川秀感恩戴德,一时间,“光明秀”之名傅遍了周围几十个村镇。 整个瓦格行省都知道了,在布卢村有个救苦救难的“光明”大人。各村镇的村长和长老们匆匆忙忙地跑来布卢村求见“光明大人”,带来了他们村落里最珍贵的宝贝,求求大人行行好救救他们快被饿死了的村民,哀哭之声rì夜闻於军营。 好心肠的光明大人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他们进贡的各种珍宝,将一车车的粮食送给了他们。那些长老和村长们感激不尽地离去,发誓说会一辈子记得光明大人的恩惠,只要大人有所差遣,全村上下水里来火里去,绝对不皱眉头! 罗杰吃得饱饱的,练习了上层武功,浑身jīng力过剩却没什么事情可干,闲得无聊,他吵吵嚷嚷地要求找一份工作。於是紫川秀派他带着几个中队出去找点“外快”。 从这天起,魔族占领军的瓦格行省守备队有福气了,从此接二连三,不断的有怪异事情发生:补给的粮车连续被劫;运送的道路桥梁被毁坏;派出去侦察的斥候部队竟然像藏进了地里,只有出去,没有回头的;晚上就听见大营边上的密林传出可怕的号吼喊杀,士兵们不敢睡觉;三个团队长级别的高级军官竟然在同一个晚上离奇地死去,找不到一点原因;甚至就连在大营门口值勤的哨兵也会不可思议地失踪,仿佛地上长了嘴,将他们一口吞了进去。 魔族士兵们纷纷猜测:有鬼怪作祟!为了安定军心,占领军的司令请教了几个当地的巫师,他们都说这是因为风水不好,有妖孽在作怪――不奇怪,哪怕你上厕所忘了带纸他们都说这是有妖孽作怪――司令好酒好肉地招待了巫师们一顿,於是巫师们也很卖力地唱啊跳啊,在太阳底下舞了半天,搞得浑身大汗。 巫师们说:“行了,妖孽已经被驱赶走了!” 魔族大营加强了戒备,增派巡游。一连几天无事,大家都以为平安全无事了,刚刚有点松懈,怪事又来了:半夜里军中莫名其妙的失火,烧掉了几百个帐篷和半个储粮仓库!一时候,人心慌乱,魔族士兵白天不敢歇息,夜里不敢睡,不敢出营门口,小股部队不敢离开大营超过五公里。士兵们没吃没睡,士气沮丧到了极点。无论士兵还是军官,大家一个个睁着红红的眼睛,走路时候不断回头打量着自己的身后,人人自危。 明羽则负有另外一个使命。紫川秀指出,在刚刚结束的远东战争中,由於魔族军队进展得太过快速了,在远东各行省的偏远地区,很可能还存zài着来不及撤退的人类军队。为了躲避魔族军队的搜捕,他们躲在深山老林,沦落为了占山为王的强盗,依靠打劫为生说到这里,三个旗本一齐红了脸低下了头。 紫川秀认为,那些人类士兵虽然战败,但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坚持这么久,与魔族兵交战多次,战斗力一定非同小可,而且对於和魔族作战以及丛林游击战,他们肯定也积累下了丰富的经验。这些分散的、不起眼的武装力量一旦被集结起来,那就将是一支很可观的力量了,足可以攻城略地。 这些人,对魔族的仇恨最深,最为强韧,将来可以充当秀字营的战斗核心。交托给明羽的任务就是尽量与他们联系上,把他们组织起来,周济他们武器、食物和药品,定下联系的方法,恩威并施,想办法让他们服从我们的指挥。 明羽领命而去。果然,在紫川秀特别指出的地方,像在原来黑旗军的西南大营驻地周围、杜莎行省、维斯度森林、得亚行省、伊里亚行省等各地的偏僻地方,他发现了很多紫川家的战败士兵。在魔族刚开始进攻时候,他们就与上级失去了联系,没接到撤退的命令不敢后退,眼看不敌大股的魔族军队,他们往往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一起躲进了山林里继续作战,一直没与外界接触,甚至连紫川家已经与魔族议和的消息也不知道。眼看一天天过去了,魔族势力越来越强大,统治越来越稳固,自己人却迟迟不见来,他们已经几乎绝望了。 这时候,明羽来了,他宣布说是奉副统领“光明大人”之命来收编你们的,奉命将你们整编,重新投入与魔族的战斗。虽然那些士兵们谁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光明大人”,但是他们久已经不与外界联系了,看到明羽一身深蓝sè的紫川家军官制服,又说要与魔族重新开战,他们激动得眼泪直流,说:“我们终於等到了这一天了!家族终於要反攻了!”问都不问就毫不犹豫跟明羽走了。 明羽出发时候只有一个中队的人马,回来时候足足有好几千――这还是因为他顾忌人数太多,一路上难以躲避魔族的巡逻,只带回了一小部分的人马。其他的给他留下了食品、药品和武器,吩咐他们潜伏在原地,等候命令。各地的游击队都说了,只等“光明大人”的命令一到,我们马上出山跟魔族拚个你死我活! 紫川秀知道,在目前这种魔族强盛一时的形shì下,自己这个脆弱的小政权无论如何发展,都无法与强大的魔族军队正面抗衡。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最要紧的保证就是情报的封锁。为了隐蔽踪迹,他严厉禁止部队擅自出击。凡是负有特殊任务不得不离开布卢村的丛林地带的,都必须得到紫川秀的批准――经过紫川秀同意派出去的人员都具有高级忍者的水准,一个个行踪神秘,昼伏夜出,潜行如飞,魔族的巡逻队连他们的影子都摸不着。 而相反的,紫川秀却投下大量jīng力和物资来收集魔族的军事和政冶情报。借助德伦等半兽人的力量,他建立了一个覆盖整个瓦格行省以及周边地区的高效率情报网络。在整个行省区域内,森林与森林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田庄与田庄之间,全部设有秀字营的情报传递网点。 秀字营的情报员无处不在,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路过的半兽人老农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手中中空的棍子却藏着密码快信;路边嬉戏的孩子,一看魔族的士兵经过,会不出声地把山上的消息树放倒,房顶的炊烟,原来是用来传递jǐng报的信号。 这些地下战士的消息非常的灵通,他们收集的范围无所不包,能一直刺探到魔族守备队司令的书房,从整个行省魔族驻军的兵力情报到行省总督的衣服号码,他们统统了如指掌。而且,他们消息的传递也无比的迅速:从这里到那里,仿佛整个地区是一个共神经的有机体,只要一个地方有情况,一眨眼功夫,消息会马上传到几百里之外的瓦格村。没到中午,瓦格村的地下战士就可以知道魔族军驻军早餐的菜谱。 看着部队人数一天天的扩充,领地一天天的扩大,呈现一副幅欣欣向荣的趋势,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特别是白川等高级军官,看到部队如今是如此的昌盛,人心团结,比起不到几个月前躲在杜拉森林里饥一顿饱一顿、人心惶惶的情形,大家都感觉到当初选择跟随紫川秀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想起紫川秀保证大家衣锦还乡的承诺,从上到下,秀字营的官兵们都像崇拜神一样地崇拜他。大家卯足了干劲,准备着跟魔族大干一场。 帝国历七八o年的夏天,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除了魔族与紫川家之外,远东的一个第三势力开始了它悄悄的发展。以布卢村为中心,辐shè三百多公里以内,东以科加丛林为界,背靠天堑的古奇山脉,这就是他们的领地。 把一部分人类在魔族的奴役下保存下来,紫川秀这一伟大的计画成功了。魔族的占领军司令部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zài,就在这里,未来的光明王静静地、对魔族时刻保持jǐng惕地扩展了自己的势力。一个即将震惊世界的强者,就将诞生了…… ; 第一节 七八0年季,远东全境一片祥和。 战争已经结束了,早在三月,远东种族军的战士开始从军队里回到温暖的家园。他们扔下了杀人的武器,拿起生了锈的犁地工具,在田地里满头大汗地干起农活来。 在那些被战火摧毁的村镇和城市,重新冒出了袅袅炊烟,出现人迹。人们开始重建家园,rì子过得相当的平静,从前方归来的半兽人躺在妻子身边享福,一个个吃得胖胖的。 五月份,魔族远东占领司令部(後来改名为远东总督府)派遣大批魔族部队进驻远东各行省的省会城市,在各行省设立zhèngfǔ,展开了对远东的统治,所有人的噩梦开始了。 司令部发布的第一个命令是:远东各种族――无论哪个种族――在一个月之内,每户须按人头数每人缴纳一百公斤谷子。魔族的地方官员解释说:“这是军粮,是用来犒赏劳苦功高的远东解放者,伟大的神族大军。” 其实早在帕伊围城时候魔族就有过从远东当地徵收粮食的念头,只是当时的魔族军统帅云浅雪担心这样会激怒远东联合军的士兵,当时还需要他们的助力。而到了现在,形shì丕变,新任的远东总督鲁帝公爵不怕天,不怕地,尤其不怕人民,他全无顾忌。 这个命令使远东各种族一片怨声载道。 远东本来就不是粮食产地,往常这里的粮食都是依靠家族内地输入的,再加上连续两年摧残极大的毁miè战争,青壮年都被抽调去当兵,土地荒芜,导zhì粮食生产大幅度减缩,很多家庭里都已经没米下锅了,这个时候要拿出这麽大一笔粮食,实在很困难。 远东各种族纷纷抱怨,都说:“就连紫川家执政时,也不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收粮。我们浴血奋战,赶走了紫川家的统治者,却换来了更坏的! 我们牺牲了那麽多的年轻人究竟是为了什麽?” 民众的反应是如此激烈,以至於魔族的徵粮队不得不用棍子乱敲,将半兽人、蛇族的老幼妇孺打得嗷嗷直叫,交出了他们最後一条裤子。到了六月初,好不容易才勉强地完成了一半的徵粮任务。对於这个成绩,鲁帝大人很不满意,他对部下们(也就是远东各行省的长官)说:“你们就是不够干练。” 鲁帝亲自在杜莎行省为大家做了一个示范:魔族军在每个家庭都抓一个人当人质,如果在两个星期之内,这个家庭还无法缴出规定的粮草,就把人质给杀了。 两个星期过去了,杜莎行省基本上完成了徵粮任务。 远东各地的总督们纷纷仿效上司的作法,但不知什么原因,效果却不是那么的理想。 砍了几万人质的脑袋,任务才不过完成了七八成。 七八0年的夏之交,整个远东地区千里饥荒,饿死四十七万人。 挣扎於生死一线的饥民不甘心全家妻儿老小跟著自己一起饿死,纷纷起来打劫魔族的运粮车队。整个远东盗贼遍地,秩序大乱。魔族守备部队则回报以最残酷的镇压手段,一旦抓到抢粮的,全部活活剥皮。一时间,从最东边的沙加行省到最西边的伏名克行省,道路边的每一棵树下,几乎都吊著剥了皮或者烧焦的尸体,魔族驻军每天来回奔走,忙得不亦乐乎。 紧张的形shì到了八月底逐渐缓和了下来:又到了每年的粮食收割时节。 恰好今年远东的粮食收成不错,随着一批批新粮的收割,抢粮的强盗渐渐少了,最後几乎全部销声匿迹。 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苦难的rì子终於熬过去了,将来的rì子会越来越好的。 但他们还是高兴得太早了,完全没有感觉到,比起战争和刚过去的饥荒中的经历更加沉重的灾难和痛苦正在家门口等著他们。 九月初,远东大总督府又发布了今年的第二次徵粮任务,每人徵收粮食四百公斤,同时下令每户出一名青壮年服劳役。 後世往往认为,是魔族的远东大总督鲁帝过度急功近利,导zhì了魔族远东政权的夭折。他们都说,如果魔族委任的远东总督不是鲁帝的话――比如说,换成仁厚点的叶尔马,或者手段更温和点的云浅雪――那麽魔族在远东的统治应该能维持更长久的时间。 毕竟,当魔族刚进远东时,远东民众甚至是欢声雷动,夹道欢迎魔族的大军进入,那热烈的情形,让人想起了两百多年前,紫川家首任总长紫川云进军远东的一幕。 但青年史学家唐川独持己见,他认为:历史不会因为偶然而改变。无论是谁担任远东的总督,结局都是必然的。 虽然远东地区已经画入了魔族地区的版图,但是魔族王国却未把远东的民众当成自己的臣民。 贫瘠的远东地区被魔族当成他们与人类战争的後勤补给地和殖民地,在魔族看来,不过是为了实现他们征服紫川家与人类世界的目标所需要的一块垫脚石罢了――谁会对一块“垫脚石”有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呢?有很可靠的证据显示,七八0年夏秋时节的第二次徵粮任务,完全是出於魔族上层对鲁帝的授意和命令。由於战争,当年魔族国内耽误了耕时机,粮食欠收,有出现饥荒的可能。 根据我们手头的御前会议记录可以证实,当谈到如何应对这个问题时候,魔族的二皇子卡兰提yì:“我们可以从远东的那群乡巴佬身上捞一些。”他甚至没有费心劳神把他们称为“远东友军”。 御前会议以全数赞成票通guò了这个提yì。由此就可见魔族王国对於远东究竟是抱著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了,鲁帝的横征暴敛,不过是执行上层的命令罢了,只不过他选择了一种他认为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同时就是最残酷、最野蛮的方式。 乡乡镇镇,到处响起了魔族守备军的马蹄声响,他们大声的吆喝著,宣布最新的徵粮命令:“每人四百公斤粮食,马上交出来!”(虽然来自国内的命令只要求每人徵收两百公斤,但是鲁帝也长了点私心,他想为自己的部队积攒点军粮,将徵粮额度提高到了三百,而他麾下的总督和驻军头目则有样学样,层层加码,最後达到了这麽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四百公斤,足够一个成年半兽人吃一年的口粮。) 一片鸡飞狗跳中,魔族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将那些交不出粮食的人家搜了个底朝天,砸碎了所有的米缸、锅炉,茅草房屋被一把火点著了,熊熊烈焰中,冉冉上升的黑烟熏黑了黄昏的天际。半兽人、蛇族、jīng灵怪和龙人的老幼妇孺被吊了起来用棍棒乱打,村子的上空回荡著一片鬼哭狼嚎的凄厉叫声。 整个远东大地都在占领军的铁蹄下流血,呻吟…… 为了粮草的徵集已经搞得怨声四起了,但魔族的需索并不局限於粮草。 在上次战争中他们已经发现:虽然骁勇的魔族军在平地上打起野战来称得上所向无敌,但在对帕伊城的攻击中,近百万的魔族大军居然拿不下坚守孤城的少数人类守军,这暴露了魔族军队作战能力上的薄弱环节――不善於攻城。 而魔族如果打算继续西进,所要遭遇的第一仗就是坚不可摧的瓦伦要塞,这可是比帕伊要强上数百倍的坚城。 魔族最高统帅部认为:攻城能力的薄弱,主要是因为缺乏武器装备。 在魔族军中,云梯、冲车、登城车、攻城车、铁甲盾等攻城武器数量远远少於人类,技术上也远比人类来得落後,这是魔族军队作战能力无法突破的瓶颈。 另外,上次的战争中,斯特林在帕伊城下横冲直撞的铁甲骑兵也让魔族的参谋总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魔族迫切地想拥有同样的战略xìng特种兵种,以图在即将与人类展开的大规模野战中取得优势。 所有这些新式工具和武器的制造,都需要大量的金属和煤。 大批大批的远东种族青壮年平民在魔族兵皮鞭的驱赶下,进入了新开辟的矿里进行高难度、高危险的开采作业。 在魔族开挖的矿井中――这些矿井比迄今为止所挖的任何矿井更深――人们挣扎著,成群地病倒、死去。在不见天rì的黑暗地底,成千上万的矿工因为坍方、倒塌的灾难事故而送命,他们的躯体被上亿吨的石头压成齑粉,深埋地下。 由於把一qiē的生产能力都集中到了魔族国内的军事建设上,造成了远东地区的经济几乎彻底崩溃。为了躲避劳役和徵粮队,村民们离乡背井,丢下了刚播种的粮田。於是种了一半的土地开始荒芜,长满了野草。 人们回忆起刚过去不久的饥荒,开始了极大的恐慌。 七八0年的十月,远东五大种族――也就是半兽人、蛇族、jīng灵怪、矮人、龙人――各自推举自己的代表,联合向远东大总督请愿。代表们来到总督府,流著泪哀求鲁帝大人给久经苦难的远东人民一点点喘息的时间,请求 能够减少徵粮的任务数额(起码把能活命的最低限度粮食和来年的稻种给留下来),能够把一部分抓走的青壮年壮丁放回家,哪怕就让他们回家几个月,到了冬季的农闲时节再过去也是好的。 鲁帝非常诧异,说道:“你们这群远东的贱民,居然不想著如何回报远东各民族的解放者――我们伟大的神皇陛xià和他忠实的臣子鲁帝大人,不想想有多少勇敢的神族战士为了解放你们献出了生命和热血,反而斤斤计较,说什么任务太重承受不了!这完全是胡说八道!目前的任务已经是神皇陛xià的优惠恩典了,是陛xià对远东民众的最大关怀! 你们明明是企图蛊惑人心、扰乱秩序!幸好,我鲁帝大人的火眼金睛一眼就识破了你们的企图,你们的yīn谋是绝对不会得逞的,远东民众对神族的忠诚和热爱,你们是绝对动摇不了的!” “至於你们,你们这些忘恩贝义、罪大恶极的家伙,哼,杀了你们还真是便宜了你们呢!”鲁帝将军边说边动手把他们给杀了。 同rì,总督府发布命令,宣布过几天就是伟大神皇陛xià的诞辰,每人再徵收一百公斤粮食,以表示远东民众对伟大的神皇陛xià的热爱和忠诚。 一般来说,远东的民众是淳朴的,刻苦的,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忍受饥饿,忍受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他们忍受了上千年的苦难,像骆驼一样的温驯,又如老黄牛一样的忍耐。但是,这所有的一qiē忍耐都得有个最起码的底线:只要可以活下去。一旦这个底线也不能保障时,他们就会变得非常的狂暴和桀骛不驯。也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可以忍受紫川家长达两百年的统治,但如今面对魔族的暴政,他们却连一年也受不了。 远东的沙罗行省素以民风剽悍和热爱zìyóu而闻名,当年,就是他们第一个起来反抗紫川家的暴政,如今,又是他们再一次给整个远东做出了光辉的榜样:为了抗议魔族的横征暴敛,行省的首府珑克市爆发了大规模的暴动。 几万衣裳褴褛、大叫大喊著的半兽人和蛇族占领了这个城市长达两天之久,他们大声地讥讽和嘲笑当地的魔族总督,喊叫声淹没了魔族一位正规军团队长的威胁喊话。愤怒的暴动群众向全副武装的魔族兵队投掷泥块发起攻击。 被激怒的当地总督要求驻军出兵镇压,冷静的驻军首领不得不指出:“眼前这一片愤怒的人山人海足足有十几万人,而罄尽魔族在当地的全部武装力量也不到六千馀人,一旦激怒了他们――胜负姑且不论――他们随时可以地冲垮总督府门口那道薄弱的卫兵人墙,後果,大人您可以自己想像。” 明白这点之後,魔族总督浑身哆嗦著躲进了总督府总部的地下室里,自作囚徒。 远东总督府的反应是非常强烈的。紫川家因为疏忽和反应迟钝而导zhì小小的叛乱蔓延、发展,成为席卷整个远东的大灾难,最终失去了整个远东。 鲁帝决心不犯与紫川家族同样的错误。 二十个团队的魔族正规军迅速地被派往叛乱地区。通往那里的每一条道路、每一条小径都被封锁,整个叛乱地区成为一个与外界隔绝的真空地带,那里所发生的一qiē将永远不被世人所知。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位於沙罗行省下游的明斯克行省的村民发现,蓝河的河水无法再饮用了:往rì清澈见底的整条河流都变成了淡淡的粉红sè,还散发著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凡是见到这一情形的远东民众,无不吓得脸sè发白,噤若寒蝉。 魔族官员对此的解释是上游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水利修建工程,那种红sè是由於一种特别的红泥溶解於水中造成的。但在民间――特别是在一些与沙罗行省相邻的地区,那里的半兽人村民耳朵听力相当的好,视力也不怎麽差――却流行著另外一种说法:“魔族在沙罗行省实施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这种说法迅速地传遍了整个远东。 对於先前鲁帝的横征暴敛,远东民众还发出了诸多抗议和不满,但对於这次的沙罗行省事件,他们却回报以压抑的、死一般的沉默。因为他们已经觉悟到,自己所面临的对手,不是可以用语言和道理来说服的。 一片沉默之中,仇恨的种子一天天的生根、萌芽…… ; 第二节 帝国历七八0年的十一月,酷热难当的炎热天气渐渐消退,虽然第一场雪的踪迹还迟迟不见,但浓浓的秋意却已经清楚地表xiàn在凋零的落叶和光秃秃的枝头上。 落rì在西边的天际发出最后的无力光芒,映照在马蹄踏过的枯黄野草。 骑兵侦察队迎著落rì方向疾驰而过,落rì的余辉在骑兵们跳跃的身影上镀了金亮的一层。 队列的前头指挥的军官突然一举手:“停下!”勒紧了战马,马匹长长的一声嘶鸣。 后面的骑兵也跟著一个接一个地停下,不羁的马蹄踢打著枯草,胡乱地原地兜著圈。后面的另一个骑手赶上来问:“白川,干嘛停下?” 白川没有回答,偏著脑袋侧过头去,彷佛在倾听著什么,鼻子使劲地吸著气:“明羽,你闻闻,这里的味道有点不对!” 明羽使劲地吸了一下,空气中弥漫著草原特有的土地和乾草的芳香,晚风吹过,他却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协调的味道。他很快反应过来,迟疑地说:“血腥味?” 白川点头,指著位于他们南方的一个小树林子:“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我们过去看看。” 明羽还有点犹豫,白川已经掉转了马头直奔而去,骑兵们也跟在她的身后,他无奈地叹口气,暗暗祈祷那不要是魔族的大部队才好。 越接近林子,血腥味就越浓烈。在林子的旁边,白川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一道天然形成的浅沟里横著被砍死的魔族兵尸体,横七竖八的,足足有十几具。可以看到嘴唇上血迹斑斑的黝黑脸孔,以及蓝棉裤外面的赤脚。 尸首的旁边并没有武器,连身上的制式铁甲也给剥掉了,伤口的血还没乾,正不断地往外滴淌,显然离死亡的时间并不长,凶手――无论他是谁――一定还没有走远,很有可能是听到了马蹄声才匆忙走开的。 明羽皱著眉头,吩咐部下们:“挖个坑,把他们埋了。”骑兵们一片叫苦连天的埋怨:要收拾这么恶心的死尸,长官实在太多事了。 明羽倒也不是具有菩萨慈悲心肠才替魔族兵收尸,他只是担心若是让魔族发现尸体,肯定会对这一带的居民进行报复,说不定也会波及到秀字营的藏身之处。 侦察兵来向白川报告:“从血迹判断,对方有几个可能负了伤,血迹一路地滴进了林子里,还是湿的,脚印也很杂乱,他们一定尚未走远。”白川点点头:里面很有可能是自己人,她挥手招呼一队骑兵:“跟我进去。” 这是一片桦木林,树木稀疏,在这深秋时节叶子都快掉光了,很适合追踪。骑兵们沿著林间的小路跟著血迹而去,秋天深深的一层落叶在马蹄底下咯吱咯吱地发著声响。 “他们就在那儿!”前面的骑兵叫喊道。 白川也看到了,浅白sè的桦树林间有一堆活动著的异样颜sè,非常的显眼。她jīng神一振,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加快速度赶上去。马蹄响彻林间的小路,栖息的斑鸠给惊得飞起。 知道自己绝对跑不过战马的速度,对方不再躲藏,反倒朝著白川等人迎了上来。白川生怕有埋伏,下令骑兵们减慢速度,小踏步地前进。相隔不到二十步,已经可以互相看清楚了,双方jǐng惕地相互接近,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对方。 这是一群衣裳褴楼的人类士兵,装束各异。有的人穿著军大衣,有的人穿著紫川家的士兵制服,胸腹之间处绑著一块残缺不全的护身甲,还有的人甚至就穿著魔族兵的战甲,上面沾著血。士兵们面目黝黑、jīng瘦、肮脏、饥饿,有几个身上还带著伤,连站都站不直了。他们手上都有武器:刀、剑、弓箭、魔族兵特制的勾式刺枪、钉了钉子的木棒、磨尖的铁片……… 白川目光炯炯,她已经隐约猜到了面前这群人的身份。她跳下马,把腰上挂的马刀放在地上,然后举起手,拍拍自己的腰间,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然后缓缓向他们走近,脸上带著微笑。 “站住!” 一个长著落腮胡的高大汉子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我们? 再走近我们就放箭了!”这个汉子显然是这一伙人的首领,他话音甫落,“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响起了,几个弓箭手已经将箭上了弦。 白川身后的骑兵一阵sāo动,血气方刚的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马刀,一片蓝sè的刀光闪烁。队长凶狠地叫骂道:“你们敢动我们大人一下,我把你们全部砍成肉酱!” “别闹!”白川回过头,严厉地压制骑兵们。她又转过头,停住了脚步,把手摊开,轻声道:“我没有武器的,只是想跟你们谈谈。能让我再走近点吗?” 或许是给白川温柔的语气给打动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后面闪亮马刀的效果,落腮胡大汉语气柔和了些:“你过来,慢慢的。”弓箭手也把装上了箭失的弓垂下,指著地面。 白川走了过去站到他们面前,双方已经可以随意地交谈了。 白川乾咳一声,问:“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是你们杀的吧?” 落腮胡子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们干的。”否认是没有用处的,身后很多人的兵器上还沾著血迹,还有人身上穿的就是魔族兵的盔甲。 白川点点头,带著赞许的神sè问:“有没有人受伤?” “有几个兄弟挂彩了……” 白川立即说:“稍等一下。”掉头往自己队伍方向走去,吩咐骑兵队长两句。队长从塞得鼓鼓的马鞍袋里面找出点东西交给白川,她又走了回来,将一瓶伤药和几卷乾净的绷带交给队长:“赶紧给弟兄们处理伤口,不然等下就发炎了。” 落腮胡子连忙接过,这正是他们最缺少的东西。他转头把药交给一个披著魔族盔甲的小伙子低声吩咐他去包扎伤口。 转过头,他对白川由衷地说:“十分感激。” 几个伤兵被扶到一边倚在树下进行包扎,他们也呻吟著七嘴八舌地表达了谢意。双方之间那种紧张得绷到极点的气氛已经松懈下来了,大家都长舒了口气,松开了捏在武器上的手。 白川微笑著说:“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请问您的身份?” “我叫杜克,是紫川家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小骑武士……”落腮胡子苦笑一下,才讪讪地道:“曾经是。” 周围的军官和士兵都沉默著,神sè颇为尴尬。 白川不解,但随即恍然:“三十一师团?那不是原来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 在两年前的远东动乱中,驻扎在格洛克行省的二十五个家族师团奉雷洪之命叛变,三十一师团也是其中之一。 这批叛乱队伍后来加入了远东种族军,成为远东叛军中的中坚力量。后来在魔族入侵时,他们成为了魔族侵略人类的帮凶和爪牙,同胞手足相残,这是紫川家历史上最为惨痛的一页。 白川沉默了,好半天了才轻声说:“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眼前站的人也是叛军的一员了。 彷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杜克轻声说:“是的,你想的没错,我们最叛徒。”他挥一下手,指著后面沉默不语的人众:“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都是叛徒――雷洪起兵时,凡是忠于家族不肯叛变的官兵,全部给他杀了。现在活下来的,全部都是叛徒――紫川家的叛徒,也是人类的叛徒。”他面无表情,语调中却有难以掩饰的苍凉和无奈。 白川看著眼前这群人,憔悴而消瘦,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被人污蔑为叛徒时的悲哀,自己也曾深深体会过。其实就是现在,自己和秀字营的一行人也依旧背负著背叛者的污名,只是自己一行人是无辜的,而眼前的这些人则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背叛者,他们的感受又是怎样的呢?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问:“那些魔族兵――外面的那些魔族兵死尸,又是怎么回事呢?” “雷洪死了,魔族派鲁帝来做了远东种族军的首领,鲁帝对待部下太残暴了,我们不想再干,开了小差。外面的那些人,是魔族派来追杀我们的执法队。结果……” 杜克自嘲地一笑:“你都看到了,我们把他们给做掉了。” 白川有点惊讶,魔族执法队是魔族军中的督战队,往往都是由魔族军中的jīng锐部队担任。眼前这一伙疲惫不堪的逃兵居然能反过来把对方给消灭棹,那么,这群人的战斗力比他们表面上要强得很多。久经沙场富有经验的战士,再加上优秀的作战指挥官,这此都是秀字营目前很需要的人才。 她问:“你们下一步打算去哪里呢?有没有想过乾脆就返回紫川家呢?” 杜克摇头:“我们手上染过自己人的血,家族不会宽恕我们的。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好了,哪天被魔族追上,我们拚了也就算了。小姑娘,谢谢你的药,你们还有没有多余的药品和食物?我们用金币跟你买。” 出于自惭形秽的心理,他不想与眼前的人类有太多的纠葛。虽然大家同为人类,却不是同路人。 白川叫住了他,“我们这里没有,但是我们基地有,食物和药品都很充足。既然你们没什么地方可去,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杜克十分惊讶:眼前的人类明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肯接纳自己?他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事实上,他们早就有这个疑惑了。魔族胜利后已经开始进驻远东各地,许久以来已经见不到曾经统治远东的紫川家军队了。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军官身著紫川家特有的呢子蓝sè军大衣和高统皮靴的军官制服,她身后的部下也统统身穿黑sè的骑兵制服和披风,肩膀上缝有部队番号的红sè肩章,一言一行流露出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举止,身手矫健、气质沉稳,很显然这是某支正规部队的一部分。 白川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说:“你放心,咱们是同路人:我们也是叛军。 我们是秀字营的。” “啊!” “哦!”叛军士兵齐齐发出了惊讶的呼声。 杜克颤抖著问:“你们是秀字营的……那紫川秀是你们什么人?” “紫川秀是我们上司。”白川奇怪对方的反应,问:“怎么了?” 杜克激动地说:“他是个大英雄!他的事情,我们军营里都传遍了――魔族最初想封锁消息,但是死了那么多的高级军官,他们实在无法解释,消息最终还是泄露了出来。 听到他的名字,魔族连从睡梦里都会吓得哭起来呢! 因为他,连我们都沾光,跟著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我们都把他当偶像来崇拜呢! 他是我们紫川家族的光荣!”激动之下,他甚至忘jì了自己的叛逆身份,脱口而出“我们紫川家族”。 另外一个叛军士兵补充说:“整个人类世界的光荣!” 白川和秀字营的骑兵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自己的上司在家族内地臭名昭著,在远东却是这么的名声显赫。 有人小声说:“英雄……有赌输了就赖帐的英雄吗?”话没说完,有人已经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我跟你们走!”杜克毫不犹豫地说:“跟著秀大人,哪怕死我们也干了!” 他回过头去,急速而响亮的一个口令:“敬礼!” 衣裳褴褛的汉子们齐齐行向白川军礼。杜克嘶哑而响亮地对白川喊话:“原远东军第三十一师团第五大队,全员请求归队!请长官指示!” 白川缓缓回礼,说:“杜克小骑武士,欢迎你和你的部下归队。我是秀字营旗本白川。你说这是第五大队全员?其它的人在哪里?” “报告长官,我们整个大队全部都在这里了!” 白川倒吸口冷气,按照紫川家的正规军队编制来说,一个大队应该有五百多人,而眼前的人最多不过五十来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可见这队人经历的战斗是多么的残酷。 她也不多说什么了,带著他们与明羽等人会合,一起撤退。 队伍一直往西走,由于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等队伍离开草原进入山区时,已经是深夜了。这种森林是一般人难以想像的,那密匝匝的荆棘和枝条,交错纠结,钻在里面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那望不到边的灌木丛,就像一个城市,没有比这更僻静、更幽深、更yīn森的地方。 在黑暗的丛林里经过二夫的跋涉,新加入的士兵被不见天rì的黝黑树林弄得昏天暗地、不辨方向。他们不能理解,秀字营士兵怎么能在黑暗中这么准确地辨认方向和道路呢? 到第二天的上午时分,队伍脱离了丛林,进入一个险要的山谷,那谷口狭隘到只能容纳两骑并行。谷口处修建有一个简单的石头堡垒,一个了望的弓箭手在堡垒顶上看见了过来的队伍,远远就中气十足地大喊:“站住,什么人?” 白川停下了马,她知道这时候的应对只要稍有不慎,谷口两边的伏兵会立即对他们放箭。她扬声回答道:“口令:三河旗本。我是直属师团长官白川,奉大人命令,刚刚执行完侦察任务归来,请放行。” 弓箭手的身影消失了,骑兵们耐心地在原地等待。过了一阵他又出现了,大声说:“欢迎归来,白旗本,您辛苦了!” 队伍接著前进,通guò了谷口,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杜克等新加入的官兵被眼前的景物惊得目瞪口呆: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和军营。 他们如同梦游般,慢慢走进了小镇子里面。道路的两旁是新搭建的木房子,街上非常热闹,道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商人在路边卖力地叫卖著,两旁的店pù琳琅满目,商品十分丰富。在其中,杜克等人看到了产自家族内地dìdū地区的红花薯、狼果等水果特产,这些产品甚至还保持著新鲜著呢! 人群中有军人,更多的是不穿军服的平民。其中有不少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有人类的,也有半兽人的,这令杜克等人十分惊讶,人类和半兽人竟然在同一个城镇中和睦地居住、交流和买卖?在目前的远东,这种景象是让人难以想像的。半兽人历来是魔族军团中的主力,在先前的远东叛乱战争中,他们对紫川家、对人类怀有最深切的仇恨,历来是见人类就杀,怎么可能这么和睦的相处呢?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让杜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的人,无论是半兽人也好,人类也好,统统面sè红润,神态中流露出一种富足平和的味道。相比于外面的千里饥荒、饿殍遍野,杜克不禁感叹:“这里真是个天堂了!” 白川轻描淡写地跟杜克解释说:“这地方本来没有这么多人的,自从我们在这里定居以后,收留了很多在远东战争中流离失所的人类难民,渐渐地就聚集成了这么多人。 后来,大人又大力发展商业,用我们的粮食与远东各种族贸易矿产,又用矿产与人类交换粮食和武器,渐渐的,跟我们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起来,这里就繁华了起来――当然了,我们发展的时间还不长,连半年多不到。所以这里的设施都还很简陋。” 队伍从城镇繁荣的街道上通guò,引起了路边小贩们一片卖力的叫卖。队伍没有在城镇中停留,直接地进入了军营。军营就建在城镇的边上,几百间外墙粉刷成浅绿sè的木房子排列整齐,一行接著一行。房子盖得跟城镇中的建筑一样的规格,只是比起城镇建筑的杂乱无章,军营的设计就显得比较整齐,一批批身穿浅褐sè制服的士兵在列队出cāo,有的在进行空手格斗训练,喊“杀”之声轰鸣天际;有的在跑步;有的在空地上进行马术训练。校场上,整齐的队列一行接著一行,看也看不到尽头。 杜克等人看得jīng神一振:许久已经不见紫川家的军队了,今rì能重见如此军容鼎盛的兵马,他们实在感到非常兴奋。 周围的人看到白川回来了,态度也非常友善,不时有人过来跟白川打招呼:“白川长官,这次出去有什么好收获回来?”白川微笑地一一回应。 杜克身边的一个士兵小声地跟他说:“长官,不知怎么的,一站到这里的人身边,我就像矮了一个个头似的,怎样都不自在,连话都说不俐落了。” 杜克小声的“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本身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眼光却很不错。他早发现,他在这里所见到的无论军官或者士兵,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有些人步履沉稳,行走路来片尘不起,眼中神光含而不露,这分明是已经到了宗师等级的高手境界了,但看他身上的标志,却不过是小队长的军衔。 杜克暗暗心惊:这里的一个普通士兵,放到紫川家任何一支部队里,起码都可以担任军官了。 刚见到白川等人时,他已经发现对方骑兵无一是庸手,远远强于其它的部队,这固然很难得,但想到一般来说,斥候部队都会挑选军队中最jīng锐的好手担任,所以尚不足为奇。但是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一看,更是高手如云。 路上,他看到了一个洗马的士兵举起水缸就往马身上淋水,马匹受凉水一浇,惊得要跳起来,另外一个士兵马上一手按住马身,硬是把一匹高大的军马压得动弹不得,一个劲的长嘶不已,蹄子胡乱地踢打著地面,浮土飞扬。 大家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看那装得满满的缸子,怕不有个百十来斤吧?还有另外一个能力强压惊马,这是多可怕的力量?可是看他们那举重若轻的轻松样子,就像是捻著根稻草似的,一边干活还一边哼著小调。 杜克一个劲地拉著白川的袖子!“白长官,白长官,快看,快看哪!” 白川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望了下,又转过头来:“洗马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每天都洗的。” “啊,洗马?啊,长官,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白川已经走得远了。 杜克等人站在那里发呆。他暗暗心惊:如果一支部队每个人都有如此的武学水准,再加上训练有素的默契配合,这么几千人的战阵组合起来的威力,将会以几何级数增长的。印象中,这样可怕的部队,在人类军队中是没有第二支的。即使在魔族中,恐怕也只有他们最强悍的jīng锐部队:宫廷近卫旅(装甲兽军团)可以与之抗衡了。 在营地前,白川跳下了马,叫上军需官:“今天有五十几个新加入的人,为他们每人准备衣服和武器,有伤的先去医务室,其他人可以进营地,先洗个澡,然后休息。杜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大人。” 杜克连忙应是。统御如此强悍军队的将领、单枪匹马杀入魔族大营、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英雄人物,应该是怎么样一种相貌的呢?他已经在头脑里勾画出他的样貌了: 魁梧高大的中年人,不苟言笑,严sù的眉头总是蹙得很紧,不怒而威,目光锐利得连墙壁的背后都能看穿,说起话来声音洪亮浑厚,震得整个屋子嗡嗡回响,口口声声:“小鬼,不错嘛!”并用力拍打部下肩膀表示鼓励(过后部下们要去看骨科医生涂跌打药水,身体弱一点还有可能当场内伤吐血而亡),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信心十足,能给全人类指示前进方向的领袖人物。 想到就要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偶像,不知怎的,杜克的紧张得心脏怦怦直跳。他挺直了腰板,整理一下已经破旧不堪的旧军装,努力想在第一眼就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快来人啊,又有流氓在偷窥女更衣室了!” 远远的传来惊呼声音,中间夹杂著女子的尖叫,杜克还没反应过来时,“呼啦啦” 一大群镇民就拿著菜刀拐棍,杀气腾腾地从面前冲了过去。 望著镇民冲去的方向,白川旗本的脸sè立即变得十分古怪,咬牙切齿地小声骂道:“这个混蛋,趁我不在……” 杜克没听清楚,问她:“长官,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跟我来就是了。” 白川在前面带路,方向跟著镇民的方向相同。走不到一百米,前面人声鼎沸,一大群镇民围聚在一起,中间是一个样子很清秀带一脸贼笑的小伙子,正很镇定地跟大家说:“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在偷窥。” “那你趴在女更衣室的通风窗台上干什么?” “哦,这个是因为更衣室的玻璃坏了,我正在修理,顺便考察我们隆rǔ技术的最新成就罢了……。” 群众一拥而上,将偷窥的yín贼打翻在地,一群人将他围住使劲地拳打脚踢。 “该死的yín贼,这次我们总算抓住你了!” “这个月我女儿丢了三件内衣,一定是他干的!” “好好的教训他!” “打!我打!我踢!我踢!” 连经过的杜克也顺便走过去踢了这个流氓几脚。 流氓发出了惨叫:“各位父老乡亲,不要误会……救命啊……哎哟,白川,是你啊,快来救我,白川!――你这个死婆娘,居然见死不救……” 杜克有点惊奇:“长官,他好像在叫你啊!” 白川头也不回:“那是错觉。不过你不应该那样子打他的。” “啊!对不起,长官,我是一时忍不住……” 白川猛地拔出马刀递给杜克:“用这个砍了他!”语调中杀气腾腾。 白川把杜克带进军营中间的一间很普通的房屋:“这是大人的会客室,你在这里先等著,我去看看大人回来了没有――那种程dù的打击应该还搞不死他的。” 杜克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是,长官。” 白川点点头,从房间的后门走了出去。杜克在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房间并不是很大,墙壁刷得很白,带有新房子特有的木头味道,房间中的家具却不多,只有简单的一张茶几和十几张椅子,还有一张大桌子,样子都很简陋,连油漆都没有刷,露出了木材本身的淡白sè。屋子里唯一的摆设是墙壁正中一幅龙飞凤舞的大字,杜克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这是:“制霸天下” 四个大字,但挂反了。 等了一阵,听到外面“答答”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杜克立即站起肃立恭候。白川领著一个人进了屋,介绍说:“这就是我们部队指挥官,紫川秀大人――杜克,杜克,你怎么了?” 她过去探探鼻息,抬起头来:“他昏过去了。” “奇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昏就昏呢?”紫川秀滋滋地吸著冷气,面上青一块肿一块的,满是伤痕。 清醒过来的杜克眼神直勾勾的,白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安慰他说:“偶像破灭的感觉很难受吧?慢慢你就习惯了。” 白川吩咐他说:“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向大人说一下吧,我们现在很缺乏魔族方面的情报。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奇怪,你们部队的伤亡率怎么那么高,一个大队就剩你们几个人了?” “是!大人,白长官,一向以来,魔族的军队都分成几个等级,其中,塞内亚部族的军队是最受优待的,他们待遇最好,武器装备最jīng良,供给也最充足,饷银最优惠。 而魔族其他种族的军队就被分为第二等级,待遇次了一等,但也远远比远东种族军的好;在远东种族军里面,魔族最看重的是半兽人和龙人军队,前者的人数最多,后者的战斗力最强,其次是蛇族的军队。” 杜克语带悲愤,接著说:“而最受歧视的军队,就是我们人类了,哪里危险哪里伤亡大,他们就派我们去哪里。像上次攻击帕伊时,我们被派在第一轮攻击波,后面跟著魔族的督战队,很多弟兄连受伤了都不许后退,只能活生生地被后续部队踩死了,他们成心是想用我们的尸体帮他们铺路!我们的待遇,说起来连军中做仆役的jīng灵怪都不如,不但饷银经常被扣,发给我们的也都是发霉的粮食,我们连吃都吃不饱…… 长官,魔族军成心不把我们当人看。其实不光是我们,种族军里的所有人类官兵没有一个不希望能反正的,就是没有机会。雷洪死了以后,我们大批大批地逃亡,魔族派出执法队来追杀,他们抓到逃兵后吊在树上活生生烧死!在杜莎行省一带,到处都是烧焦的死尸味道。我们以牙还牙:你想我们的命,我就先杀你!那天我们设下了埋伏,把追来的执法队杀得一个不剩,出了一口气。” 紫川秀点点头,赞许地说:“干得好!问你件事情,杜克:现在在魔族军中,像你们一样的人类士兵还有多少呢?” 杜克非常健谈,问一答十:“大人,当初雷洪起兵叛变时候,一共是二十五个师团的兵力,其中十个是骑兵师团,大概有二十万人的兵力。但是打了这么久的仗,各部队伤亡都很大,特别是雷洪死后,又有很多士兵自己偷偷开了小差――现在魔族军中大概也只有个十万左右的人类傀儡军了,但编制上依旧保留著二十五个师团的编制,实质上一个师团连以前的一半兵力都不到了。各部队军心极其不稳,管理混乱,纪律极差,经常有士兵逃亡,军官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做没看到,甚至有的军官乾脆就带了自己的部下一起离开,比如说像我这样。” 紫川秀满意地点著头,与白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躲藏于瓦格的深山密林之中虽然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也有不足之处,就是缺乏外界的信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关于魔族军队的情报了。 正如紫川秀开始所预料,高峰过后是低谷,在征服了远东的狂喜过后,魔族这部庞大的战争机qì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士气的低落。 “现在魔族在远东各地的兵力分布情况,你可清楚吗?” 杜克有些为难,皱著眉头想了一下,犹豫地回答:“这个,大人,在魔族军中我们人类的地位是很低的,很多重要的情报我们都接触不到。只是我倒是听到了许多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说就是了,我们不会怪你的。” “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魔族现在的兵力现在已经不比刚开战时了。 在远东战争中,他们虽然赢了人类,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别是斯特林大人在帕伊城的那一仗,大家都说,魔族军的伤亡一定很大,不然魔神皇是不会那么轻yì地答应谈和的。据说损失了好几万的jīng锐军队,还逼得不得不阵前换将,将皇太子也撤了。 “战争结束以后,他们国内的农业生产需要人力,魔族又将大批的军队抽调回去复员。魔神皇的行宫撤消了,战斗力最强的宫廷近卫旅回国了,王国各主力军团也都已经跟著离开,比如说像卡顿、卡兰、云浅雪、叶尔马、罗斯等重将,听说都已不在远东了。 “现在魔族在远东留下的主要力量只剩下鲁帝军团和凌步虚军团。鲁帝是新任命的远东大总督,他的部队大多已经分散进驻远东各地;而凌步虚军团则部署在西部的瓦伦要塞周边,专门负责监视和防御瓦伦要塞里的人类守军。除了他们以外,魔族手头上的兵力就只剩下远东的种族联合军了。” 紫川秀吃惊地说:“鲁帝已经任了远东大总督?不是云浅雪?” “这是有原因的:当初开战以前,魔神皇就与部下诸将约定:谁杀敌最多,谁就是新任的远东大总督。结果到战争结束以后,大家一比较,发现虽然在瓦伦城下有战败的经历,杀敌最多的还最鲁帝军团,光是在月亮湾一战他就全歼了十几万家族民军,光凭这个,他就远远超过了别的将军。所以,魔神皇也遵守诺言,让他当了总督。” 紫川秀沉吟,当初在魔族军中时,他就听过许多关于鲁帝的传闻,明白他的作风。 白川先领著杜克下去休息了。 等候在外面的明羽进来报告,紫川秀问他:“这次出去,外面的情况如何“。” “大人,我们这次出去探查了几个行省,情况都差不多,乾旱、饥荒、灾难。我们一路过去,田庄都给抛空了,没人耕种,路边到处都有饿死的尸体。老百姓都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不敢出来,既怕魔族军拉壮丁徵粮款,又怕盗贼洗劫村庄――到处都是盗贼,我们一路过去,少说也碰上了百来起打劫的。在我们瓦格行省还算好一点,可能是因为这一带的人有我们周济,总算可以过得下去吧。” “有没有碰到魔族的巡逻队?” 明羽不自然地笑出声来:“巡逻队?您要说是整团整队的魔族正规军,那还差不多。 在远东大公路沿线的几个行省,那里挤满了魔族的军队。我们至少碰到了他们五十次! 有十几次都是靠快马加鞭又杀又砍我们才闯了出来。 至于他们是否在后面跟踪我们,我没有把握。” 紫川秀吃了一惊:“不是说魔族军主力都集中在西南大营和杜莎吗?” 明羽回答得很肯定:“是的,大人。看来魔族确实是在策画著什么行动,他们在沙罗、明斯克一带集结了重兵,兵力至少在三十个团队以上。我怀疑有可能是针对我们。” 紫川秀摇头:“不可能的。他们并不清楚我们的实力,如果是要对付我们,他们不会如此大费周章,最多派几个讨伐团队过来就是了。你有没有进入云省?” “是的,大人。我进入了云省,但我未能见到长老。真是十分抱歉,我未能完成任务。” 紫川秀皱起眉头:“为什么?你没跟他们联系上?你没出示德伦等十几个村落的半兽人给长老的联名推荐信吗?” “大人,刚到那里我就向当地的人表明了身份和来意,但他们长老拒绝见我。弟兄们恼火了,都喊说:‘屠了这个村子!’但那里的半兽人还真有种,刀子已经在眼前了,他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千万不要在那里见血,那里是圣地。如果在圣地杀人,全远东都会站起来反对我们。” 明羽显得有点窘迫:“是的,大人,您说得完全正确。当时我马上制止了弟兄们,跟他们说声抱歉就走了。真的很失礼,我未能完成任务。” “你有没有把德伦的信给他们看?” “大人,我给了。他们完全知道我们的身份,可就是故意不理睬我们。 真让人生气。他们还说:‘要见我们村的长老,让你们的光明秀自己过来。’” 明羽忿忿不平地骂了句脏话,又说:“什么狗屁长老,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破村子里的乡巴佬吗?” 紫川秀轻笑,却不出声。这不奇怪,因为明羽不清楚云省圣庙在远东民众心目中的地位,他也没有听说过圣庙长老布丹的名字――他是远东的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也是半兽人的jīng神领袖。 当年,就是他,率领还处于劣势的叛乱民众,设下埋伏将李科红衣旗本率领的三万紫川讨伐军全歼,从而使得叛乱得以在远东全面蔓延。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当种族军发展壮大起来以后,他却突然离开了远东种族军的领导核心,退隐回到了圣庙。据说,这是因为当时远东种族军的大多数首领都赞成与魔族军结盟,而布丹一个人独持异议,认为与魔族结盟无疑是与狼为伴,但无人支持他,他愤而辞职。后来,形shì的发展也确实证明了他的先见之明。现在,他在远东民众心目中的地位高得无以复加,半兽人的十三部落都尊他为长老,他掌管著远东的圣庙。 与自己熟悉的德伦、德昆、德布等半兽人都说,如果在远东yù图谋大事,就必须要取得布丹长老的支持。自己听从了他们的说法,才派白川和明羽两人带了礼物前去与他结识――他不敢派罗杰过去,是害怕罗杰的火暴脾气会坏了事。不料他派出底下最高级的两名部下过去,还带著附近十几个村庄村长的联名引荐信件,却依旧吃了一个闭门羹。 果然就如传闻中的一样,布丹长老孤傲得很。但幸好在回来的路途中,他们遇到了杜克等逃亡的叛军,才不至于空手而归。 紫川秀想想,说:“好吧。明天我过去一趟吧。” “啊,大人,去哪里?” 紫川秀淡淡说:“他们不是说要我自己过去吗?那我就过去好了。” 明羽十分震惊:“大人,那不过几个乡下土包子,不值得您亲自前往。 不如这样,我再跑一趟,带著弟兄们过去请他过来,他要是不肯,我屠了那个村子!” 明羽说得咬牙切齿的,显然对上次受到的冷漠待遇还怀恨在心。 紫川秀摇头说:“不行的。我需要他的合作,不能用强。再说,长久不走动了,我也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这时候白川推门进来,听到紫川秀的话惊讶地说:“大人您要亲自过去吗?可是您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fù……” 说到这里,几个人都沉默了。紫川秀因为身受严zhòng的内伤、又夹杂著外伤、以及逃亡路途中恶劣的环境对身体的伤害,他的病情一直没能痊愈。经过村子里半兽人的土医用秘方救治,外伤倒是很快就收口了,只是那两种内伤掌力缠mian不去,对经脉和丹田的伤害很大。现在,紫川秀根本就没法运气提力,等于是完全不会武功的一个废人。 紫川秀嘿嘿一笑:“不要紧的。不是还有你们吗?”笑容中带了几分无奈的惨淡。 白川看得心头发酸:曾经敢单枪匹马独闯魔族大营的好汉,如今变成了这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竟然得依靠部下的保护才敢出门,英雄气短,看得著实让人心酸。几个部下私下里都为他难过,亏得他自己却一点不在乎,整天乐呵呵就忙著偷窥女更衣间。 她赶紧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怜悯之意:“是的。那我们就下去准备护卫队了。”两人出来低声商议了一阵,再去找罗杰把事情说了。 白川对他二人说:“我们一定要保证大人在路途上的安全。你们把手头上最好的高手都给我调过来。罗杰,你亲自跟我走一趟吧!” 两人都是二话不说就满口答应了,明羽说:“我的部队里,你看中哪个随便挑就是了。大人安全要紧。要不我也跟你走一趟?” 白川犹豫一下,还是说:“算了,我们几个都出去了,家里得留个坐镇的,好应付突发的状况。” 接下来的半天,白川都在忙著为紫川秀挑选护卫队的事情。她的要求很高,既要身手好,要近身格斗、白刃对杀、轻功、骑shè……样样技术都要jīng通;又要头脑好,反应敏捷;还得绝对的忠心耿耿,要有那种在关键时刻以身体为长官挡箭的勇气――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确实不多,但幸好如今的秀字营人才济济,经过一番挑选,她最终还是把人找齐了,一共五十名护卫,他们不但都是技术全面的高手,而且都有自己的特长。比如有的人特别擅长马刀格斗,有的人是空手搏击的好手,还有十几个百步穿扬的神箭手。 这样就构成了一张攻守兼备的防御网。 特别有几个是擅长外家功夫的高手,一身硬功夫刀枪不入。白川的计划中,他们将作为紫川秀最贴身的护卫,专门防备那些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在坐骑方面,白川想办法挑选了一群辛加行省的战马,给紫川秀以及护卫们装备。 辛加行省素来以出产骏马而闻名,他们的马,能负重、善于冲刺耐力坚韧,比起魔族的战马,无论在速度还是耐力上都要强上很多。紫川家的铁甲军团历来都是到辛加地区去选购战马的。这样如果遭遇上了魔族的大部队,大家起码还可以逃走。 ; 第三节 第二天,队伍终于启程了。队伍将近百人,除了带队的紫川秀和罗杰、白川三人以外,队伍里还有将近五十名护卫,三十来个半兽人,他们有的是跟随紫川秀一起到云省去的,有的则是出去做生意,用粮食来交换矿产。在这种秩序丧失、盗贼遍行的年代,如果没有充足的武力,没有人敢出门。而紫川秀这么一行人,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战斗力却很强,除了紫川秀以外,队伍里无一是庸手。紫川秀曾戏称:“他们组合起来,战斗力顶得上半个魔族团队了。” 队伍一路过来得相当顺lì。由那些熟悉道路的半兽人们指引,他们避开了大路,专门走那些偏僻的小路。这样的好处是可以避开了魔族的巡逻队,坏处却是要不时和另外一批好汉不期而遇了。常常路上走着走着,“噌”的一声响,林子里杀出一群半兽人或蛇族的好汉来——远东的半兽人种族是很有自尊的,就算是打劫,他们也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在抢劫。有的羞答答地捧出一个箱子,自称是为了募捐,目的是救助那些贫困的孩子上小学接受教育,同时他又声明自己是绝对不贪污;有的声称这条路是他家的风水宝地,里面埋有他最尊贵的祖先。现在你们这群外乡人在这里踩过,侮辱了他神圣的祖先,还坏了本地的风水,断了他们的财路,实在是罪大恶极;有的捧着地上的一只蟑螂嚎啕大哭:“小强,小强!是谁这么狠心踩死了你!” 相比之下,蛇族就坦率得多了,通常是一声大喝:“想活命的,交出钱来!” 而龙人族更直接,他们只是在路中间一站,手中握着刀枪,yīn沉着脸看着你们,什么都不必说,你马上就明白了。 每次碰到这种事情,紫川秀总是笑着打趣白川和明羽:“瞧,你们的老同行又来了!” 两位旗本脸红得像苹果一样,下令驱赶。 秀字营士兵稍微显示实力:比如说罗杰一声大喝,赤手空拳打断了一棵大树;白川刀光一闪,盗贼们手中的武器全部给削断了;几个弓箭手哧哧几下,shè掉了半兽人们耳朵边上的耳环,把他们吓得面无人sè,等明白眼前这一行人并非好惹的了,他们会跑得飞快。 德伦在队伍里唉声叹气:“他们丢光了我们佐伊族的脸。佐伊族战士的传统是宁可死,不后退的。” “得啦,”紫川秀微笑着安慰他:“难道你们佐伊族战士的传统里有喜欢打劫的吗? 怪不得他们的,只能怪这个坏世道,好人都给逼得去做贼了。” 这个安慰使得德伦好受了一点。 刚出瓦格行省地界,派在队伍前面的侦察兵就报告说:前面几公路处,来了魔族的徵粮队,队伍在三百人上下,六十多辆粮车。这等于是送上门的肥羊了。附近的盗贼出于对魔族军的忌惮不敢打这队伍的主意,而紫川秀一行人却是百无忌惮的。他和几个带兵旗本一商议,很快就决定下手劫了这粮车。他的目的倒不是为那几车粮草,主要是想看一下经过那么久的训练,自己部下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dù了。反正这里离家已经很远了,也不用担心魔族会追查到自己的基地。 战斗打得非常顺lì。先是突如其来的一阵箭雨,使得魔族徵粮队的队列大乱。那些箭矢的准头高得惊人,例无虚发,每一箭shè出都带来一个魔族兵的惨叫倒地。光是这一轮攻击就要了三十来个魔族兵的xìng命了。惊魂未定的魔族押解兵纷纷跳下马车,企图隐蔽起来,但是那些弓箭手埋伏的角度实在刁钻,居高临下,无论魔族兵躲哪里也逃不过他们的shè击线路。 林子中响起了劝降的喊话声:“投降不杀!”是紫川秀用魔族语喊的。 眼看对方弓箭实在太犀利了,魔族兵们失去了冲锋的勇气,一个接一个纷纷丢下了武器举起了手嚷嚷道:“特模!古村丹穆!”(不要放箭!我们投降!) 几个首领面面相觑,他们早就预想到会胜利,却不料胜利来得这般容易。 甚至连白刃格斗也没有发生,光是弓箭攻击就迫使了人数是自己三、四倍的魔族军队投降了。 罗杰兴奋地嚷嚷说:“原来我们真的很强:这么看来,魔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在队伍接收俘虏和投降的时候,紫川秀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都没把魔族给搞懂过。今天的情形,与其说是自己很强,倒不如说是遇到的这一批魔族太弱了,居然没经过白刃格斗就投降了,这在以前来说,那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帕伊保卫战时,他曾遭遇过另外一种的魔族士兵:那种蛮勇、狂妄、年轻的亡命之徒,在冲锋时候很勇猛,睬着同伴的尸体向前冲,肉搏时候很顽强,赤手空拳也要用牙齿去咬人;而追击时,他们就像狼狗一样咬住不放——不,如果他们是那种之前交过手的那种魔族,早在第一根箭shè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像闪电一样隐蔽起了自己,会马上判断出箭是从哪里shè来的,直接对着箭shè来的方面猛扑过去,不管付出多大的伤亡,他们都会猛扑向前直到投入近身格斗,在厮杀中,他们要嘛胜利,要嘛被全数消灭但绝不会后退。 是的,就连斯特林统领当初也对他们的这种气概十分佩服。要是今天碰到的是那种魔族兵,自己应该还是会赢的,只是不可能赢得这么乾脆俐落,竟然连丁点伤亡都没有。 白川过来报告:“大人,他们一共是二百一十三人,全部已经捆绑起来了。请示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紫川秀站起了身子,吩咐说:“询问他们的口供,问问他们是哪里来的,什么部队的。” 白川犹豫了一下,说:“大人,这个恐怕还是得您自己来。我们都不懂魔族语。” 紫川秀哑然失笑。刚才思考得太投入了,他居然忘jì了这一点。 俘虏们被聚集成一群蹲了下来,全部被反手捆绑起来,眼睛里透露出恐惧和不解,可怜巴巴地望着周围全副武装的人类土兵。他们实在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一群人类究竟是哪里来的。 紫川秀看了看俘虏的队伍,用魔族语大声问话:“谁是队长和军官的,站起来。” 俘虏的队伍里一片寂静,没人出声,也没人站起来。 紫川秀把话再重复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人回应。他冷笑着点点头:“很好。”指点着队伍前排几个肩头上有彩羽的魔族——那是军官的标志,用很纯正的魔族语说:“你! 你!还有你们几个,给我出来。” 几个军官明白他的意思,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却没有出来。一边的人类土兵如狼似虎地冲进去,像抓小鸡似的把紫川秀指点到的几个给提了出来,一把摔在地上。紫川秀做个手势,人类士兵手起刀落,当即在众人面前将那几个魔族军官乱刀砍死,鲜血飞溅,惨叫连连。俘虏群中响起了一片鼓噪之声,有人叫道:“你们不守信用!明明说好了投降不杀的!”很多魔族兵开始sāo动起来。 看守的秀字营士兵恐吓道:“谁在乱叫?”动手用马鞭乱抽,将旁边几个不安分的魔族俘虏打得哭爹喊娘的。 等sāo乱给镇压下来了,紫川秀才重新冷冷地开口了:“信用?你们守过信用吗?单在得亚行省,你们的卡顿亲王就屠杀了四万放下武器的紫川军! 何况,我已经jǐng告过他们了,是他们企图隐瞒身份才自己找死的!现在,我再说一次:谁是队长和军官的,给我自己站出来!” 魔族兵们给唬住了,不敢出声。紫川秀清楚魔族的特xìng,他们对弱者残酷无情,但却敬畏强者。 从本质上说,他们一个欺软怕硬的民族,光是跟他们讲道理是不行的,想让他们畏惧,自己就必须得更狠,得显示出自己不怕杀人而且也有杀人的能力——从这点来说,帝林做得非常成功。他的手段残忍得叫人发指,但是无庸置疑的非常有效,魔族军怕帝林怕得像鬼一样。虽然同为紫川家的一流名将,无论战绩和功勋都不比帝林差,但是魔族对斯特林就并不怎么害怕,原因无他,就因为他不够残忍。 稀稀落落的,俘虏队伍里站起来了十几个魔族,都是身上有彩羽的。他们早发现了,那个会说魔族语言的人类,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自己如果再不主动站出来,恐怕下一个挨刀子的就轮到自己了。 白川吩咐将这些人与普通的魔族士兵隔离起来。 紫川秀向他们问话:“谁是队长和副队长?快说,不然我又要杀人了。” 一个绿皮的魔族举起了手,嘶哑着声音回答说:“我是队长。我有两个副手,但他们已经死了。一个是被箭shè死了,一个是刚才被您杀了。” 紫川秀走近,二话不说就把他的腿给砍断了。 在魔族滚在地上撕裂般的惨叫声音中,紫川秀冷冷地对其余的人说:“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想对我撒谎的只有死路一条。他自称队长,可是身上的羽毛却是黑sè的,而这里就有好几个羽毛是青sè的,他的等级比你们还不如,怎么可能是负责人?——不要欺负我不清楚你们的底细:我再问一次,谁是队长?” 魔族军衔以肩头上的彩羽颜sè鉴别。其实哪个是队长,看看彩羽和盔甲的样式紫川秀就心里有数了。只是他故意给眼前这群俘虏来个下马威,让他们回答问题时不敢耍花样。 果然,那个级别最高的,戴着白sè羽毛的老魔族举起了手:“我是队长。”他悲哀地叹了口气,又说:“人类的将军大人,请不要再屠杀我的部下了,您要什么,我都会跟您合作的。如果您发现我说谎了,您也可以杀了我——但请您不要为难我的部下了。” 这个老军官的气度倒是让紫川秀很惊讶。他不觉多看了他两眼,开始滚瓜豆子般地问口供了:“姓名?官衔?” “刚瓦,百人中队长。” “部队番号?” “加来军区第三团队第六中队。” “你们部队长官是谁?” “苏地爵士,他是刚刚新任的团队长。” “加来军区一共有多少兵力?多少个团队?马上回答!” “一万三千多人,四个团队。” “你们部队的任务是什么?” “大人,我们是徵粮兵。我们刚刚从附近的几个村庄徵收粮草回来,命令要我们把粮食从加来地区送到明斯克省份的驻军的。” “为什么明斯克军区不在当地自己解决粮食供给?你们魔族的各军区不是一向自己解决的吗?” “最近在明斯克行省采集了很多不同番号的部队,他们的粮食供应开始不足了,要从别的地方抽调。” “你们的军队聚集在明斯克省份到底打算做什么?” “大人,我不知道。” 紫川秀问得很快,对方刚回答完,新的问题毫不停顿地又来了。那个老魔族回答得不敢有丝毫犹豫,因为害怕紫川秀会怀疑他在说谎。何况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也根本没时间思考来撒谎。 说着说着,魔族老军官开始哆嗦起来。他隐约明白自己以及部下们的下场了。眼前的这支人类部队行踪诡秘,显然是要隐蔽踪迹,他们是不会留下活口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回答的话语声中带了哭腔,如哭如诉,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把两只颤抖不已的手伸了出来,合在胸口做企求状,眼中泪水汪汪的。 他对紫川秀说,他们的身份并非士兵,其实只是王国徵调来的民夫——这给了罗杰和白川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还以为自己刚刚击溃的是魔族王国某支赫赫有名的jīng锐部队呢——从来没有参加过实际作战,所以,他们手上也从来没有沾染过人类的血。 他向紫川秀解释说,半年前攻打帕伊要塞的是第二、第七、第十二、第十三等塞内亚军团,他们是魔神皇的同族人,另外还有羽林军团和皇家近卫旅,他们塞内亚种族才是王国的真正作战力量。而自己一伙人并非塞内亚族的,长来自一个叫叶塞的小部族,自己原来是部族里一个盟的长老,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和自己的族人都是被强行征调来的。因为魔神皇已经下了命令,敢不参战的话,整个叶塞族将会面临灭族之灾。但是自己和族人们并不好战,也没有杀过人类。 老魔族忽然嘤嘤啜泣起来,身子缩成一团哆嗦得厉害,又哇啦哇啦说得很快,连紫川秀都不怎么听得懂他的话意了,只知道他在反覆强调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愿意来参战的,而且自己手上也没有沾过血。从他们临战时候那笨拙的反应上来看,紫川秀相信那个老魔族军官说得完全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没有参加过实战的。 虽然不懂魔族语,旁听的白川也看出来了:这个老魔族吓坏了,他正在求饶。 紫川秀简略地把魔族军官的话翻译给大家听。 该怎么处置他们呢?紫川秀心头沉重:诚然,这个魔族军官和他的部下们并不想打仗,更不是自己乐意离开三个孩子从大老远的家乡来到远东,来到这个可怕的、充满了呻吟、血腥味的战场上,他的族人们也不是自己乐意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自己完全明白这一点,但依旧要无情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眼睛抬也没抬地说:“劳驾你们了。我们不能带着他们上路,但是放走他们是很危险的,他们已经见过我们了,让魔族司令部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支部队存zài是非常危险的。罗杰,白川,你们两个谁去?” 没有人出声,大家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与战场上跃马扬鞭、快意杀人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如果刚才他们不肯投降死战到底结果被全部消灭,大家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刚才消灭的只是一个符号抽象的“敌人”,一群罪恶的侵略者,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而现在,要杀的就是一个非常具体、非常形象的人物:三个孩子的父亲,一群不愿意打仗却来到了战场的可怜平民。 过了好久,罗杰不安地挪动下身子,站了出来:“我去吧。白川,你和大人在这里等着。我等下就回来。” “不,”白川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白川,你是女孩子,这是……” “我知道。” 白川固执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罗杰望了她一眼,心头充满了感激。白川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跟着来,是为了分担自己完成任务后的内疚和痛苦。 他向紫川秀报告说:“大人,那我们过去了。” 紫川秀点点头。 罗杰开始指挥秀字营的士兵们,把魔族的俘虏们驱赶进路边的一个树林里。双手被反绑的魔族兵们脸sè煞白,拖着沉重的两腿走着,东歪西扭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那个老军官明白了,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他站着,摇摇晃晃地,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前方。一个秀字营士兵过来在他背后抽了一鞭,吆喝道:“走!” 他的背被汗水湿透了,出现逐渐扩大的汗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一直没入了那一片茂密的丛林中。 秋风轻轻地吹拂着树林,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紫川秀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等着那马上会响起的密集惨呼声和哭天抢地的哀号声。然而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树林处传来沙沙的枝叶响声,紫川秀抬起头,看到罗杰和白川带着秀字营的士兵又出来了。罗杰低着头走近来,说:“大人,您处分我吧。我没完成任务。因为实在下不了手。” 看着他们的神态,紫川秀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问道:“他们已经走了吗?” 白川抢着回答:“大人,是我下令放的他们。你处分我吧,大人,不关罗杰的事。” 紫川秀没有出声。他只是转头看了看那什么也看不见的丛林,又看看那公路上一片狼籍的粮车队列和丧身于弓箭下的魔族兵尸体——还在泊泊地流着血。他沉默了许久,才说:“大家继续赶路吧。” 他们把失去主人的粮车留在原地,附近村落的灾民会过来收拾它的,其余的人上马,队伍无声地继续前进了。有人听到了,紫川秀轻轻叹了口气,彷佛如释重负。 经过加来行省向东南方向,就是远东中部的大省明斯克行省。在这里,大家都感觉到,魔族的戒备明显地严格了很多。道路上出现了盘查行人的岗哨,手持刺枪的魔族骑兵在大路上来回巡逻着,rì夜不停。紫川秀一行人不得不采用昼伏夜出的方式,一路走小道前进。经过七天的跋涉,他们终于进入了云省的地界。 云省地面多为山林地带,其中有远东最大的森林:维斯杜森林。 这种地形与紫川秀藏身的瓦格行省布卢村一带很相像,只是这里的山脉更加绵延广阔,几乎整个行省都处于山地地形,道路崎岖难行。亲眼看到了这么险峻的山势和茂密的丛林,紫川秀才明白,为什么平叛时,斯特林所向无敌的铁军几乎踏平了整个远东,却惟独不能征服云省。 在云省,魔族的统治比别的省区薄弱得多了,紫川秀一行人走了几天,竟然还没有遇见过一个魔族的巡逻队,至于本地村落的武装自卫队倒是碰见了不少,他们对这支过境的人类小分队颇有敌意。幸好德伦他们在队伍里帮忙交涉,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地过来了。 紫川秀观察了一阵,发现当地居民的生活比起远东其它省份的居民来,好了不知多少。他非常惊讶,一路过来,他看到了贫穷这个恶魔在远东即使以最富裕闻名的省份都留下了罪恶的痕迹,贫苦的人们被逼得铤而走险,打家劫舍,而在云省这个以土地贫濯而出了名的省份内,人们却还能吃饱安居。 德伦向紫川秀解释说:“魔族的徵粮队不怎么来云省。一来这里的民风剽悍,为了五公斤麦子,这里的半兽人可以拚命;二来这里的土地贫瘠,确实也没什么捞头,与其在这里费那么大的力气,不如去别的富裕省份搜刮。” 一路上,众人经过了着名的战场赤水滩。那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役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战场已经被掩埋,但是在那个被无数河丘所分割的平原上,落rì下荒草萧瑟,迎风卷动,众人依旧能感觉当时的肃杀气氛,感觉到那悲壮的一幕。 秋风中,他们彷佛亲眼看到了,紫川家的忠诚军队是如何的前仆后继地倒下,勇猛的铁甲骑兵如何视死如归地冲向叛军的队列,冲向死亡;旗手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宣布着最后的进攻命令;当看到雷洪叛军明亮的刺枪尖反光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那些筋疲力尽的人类士兵们爆发出的绝望和恐怖…… 苍凉的秋风吹过,彷佛正是那些示屈的亡魂们的不甘和无奈。那些祖国的健儿,他们的名字,不会见诸于史册。他们长眠在远离家乡的异乡他国,尽管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没能阻止祖国的衰落。 赤水滩,一个强大帝国梦想终止的地方。 曾参加过赤水滩会战的半兽人德伦也由衷地赞扬他当时的对手:“他们非常有种。” 众人默默肃立了三分钟,摘下了头顶的帽子。为了那些曾英勇战斗过,但最终却失败的勇士们默哀,也在心里暗暗祈祷,自己不要落得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第二天下午,队伍到达了哥达村,这个村就是圣庙的所在地。在村前半里处,紫川秀就吩咐众人下马,大家步行前进,以显示对圣庙的尊重。一行人的到来惊动了村中耕种的农民,村口处已经有人在守侯他们的到来。一见到白川就认出了她来了,上次就是这个半兽人来接待他们的。 白川小声跟紫川秀说:“他就是哥达村的村长布森——就是他最可恶了! 上次没少给我们坏脸sè看,怎么说他们都不肯让我见布丹长老。上次我们恨不得揍他一顿!” 紫川秀轻笑。看那个布森村长体型粗壮,四肢孔武有力,两眼炯炯有神,显然一身本领不凡。他料想明羽和白川定是在他手上吃了点亏,不然怎么这么好说话就自己乖乖离开了,所谓“恨不得揍他一顿”,想来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这里是人家的地头,看看人家身后那几十个威武的壮年半兽人,如果明羽他们当时再出言不逊的话,不被人家揍一顿就算是幸运的了。 布森村长脸sè不善,远远地就叫了:“怎么你们又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要见我们长老,让你们光明秀自己过来!” 紫川秀大感尴尬,幸好队伍里还有个同为半兽人的德伦赶紧出来介绍:“布森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光明秀。”他指着紫川秀介绍说。 白川小声问紫川秀:“德伦怎么叫他大人?” 紫川秀小声回答:“不奇怪。在远东联合军时期,布森曾做过德伦所在团队的团队长。后来他跟着布丹长老一超脱离了远东联合军,但是德伦他们依旧称呼他为大人。” 布森低头把紫川秀浑身打量了一番——彷佛要在他身上找到一处能叫他特别蔑视的地方似的——然后说:“德伦,别开玩笑了,这个病恹恹的小子就是传说中那个了不起的好汉光明秀?这样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抓起三个!” 紫川秀身后的部下们纷纷叫骂:“混蛋,说话小心点!” “再敢胡说八道,我们把你这个狗屁村子给一把火烧光,” 有人摩拳擦掌地就要上前去动手,特别是罗杰,想到为了见一个长老竟要他走了这么上千里的路,更是一肚气,在人群中不住地煽风点火:“这群乡巴佬竟然敢看不起我们!”有人一边骂一边拔出了刀剑,半兽人一方眼看如此也连忙戒备。 紫川秀轻轻举起右手,所有人立即闭嘴,骂声嘎然而止。他走前一步,按照半兽人的礼节拱手行礼说:“在下确实是光明秀。在下有要事相商要见布丹长老,麻烦村长您通报一下。” 布森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以他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这个青年人类脸sè苍白,脚步虚浮,身子孱弱,身上确实是不带武功的。 但他的部下们——布森已经看出来了,跟在这个年轻人后面的那些随从,全部是难得一见的好手,特别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年轻女孩子,目光明澈,眼神锐利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她已经到了罕见的练实还虚的宗师境界了。 就连这样的高手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类的随从和部下而已?他只是轻轻做个手势,所有人就立即不再言语,显得对他绝对的听命和服从。这个人类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呢! 他不由得多看了紫川秀两眼:均匀的身材略显瘦高,脊梁挺拔,肤sè白得有点病态,随和的笑容,清秀的面容,淡淡的眉毛——不知怎么的,看着地,布森竟然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迫感觉,在这个年轻人类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凛然气质。曾上过战场的布森认出来了:这是那种多次经历过出生人死的险境才能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 难道他真是传说中那个孤身杀入魔族大营,无人能敌的魔族克星? 他不动声sè地说:“请稍等。”转身吩咐自己身后的村民,几个半兽人小伙子听话后飞跑起来了,朝村子中的方向跑去。 布森又转过来跟紫川秀一行人说:“各位请跟我进村去喝杯茶吧。” 紫川秀很有礼貌地点头说:“麻烦村长了。”他吩咐白川等人将随身带的礼品奉上。 一行人来到村中的一间屋子中,布森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家。外间的待客室的布置倒也简陋,只有三张席子,一张小几子。由于人太多了,待客室坐不下这么多的人,跟紫川秀一起来的秀字营士兵都待在路口下的树yīn下乘凉。 只有紫川秀和白川、罗杰和德伦几个头待在会客室里。 德伦向布森介绍了紫川秀一行人以后,大家就不知道谈什么的好了。 屋子里只听见德伦和布森两个老半兽人在高谈阔论,谈论在当年的叛乱战争中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将“可恶的紫川家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出身家族军官的罗杰和白川略通半兽人语言,两人听得好不难堪,不时偷看紫川秀表情,却看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端着手上的茶杯在出神。 但幸好难堪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紫川秀第二杯茶还没喝完,那几个半兽人小伙子已经“咚咚咚”地跑了进来,跟布森说:“村长,长老他老人家说想见见远道而来的光明秀。他在圣庙等候。” “那太好了!” 罗杰兴奋地站了起来:“那我们走吧:” 一个小伙子摇头:“对不起,长老要见的只是光明秀一人。其它人不用跟来。” “什么?”罗杰和白川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不行!”白川毫不妥协地说:“我要对大人的安全负责,我不能让大人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地过去。” “对!”罗杰也说:“这不但是安全问题,也是面子问题。德伦,你帮忙解释一下,秀大人在我们这里是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身边居然没有一个护卫,那太失体统了。” 德伦把话翻译过去,几个半兽人在叽里咕噜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布森说:“对不起,但是长老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只见光明秀一人。如果你们担心安全的话——其实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们允许他携带武器。如果你们不肯遵守这个条件的话,那就请回吧。” 白川和罗杰都脸上变sè。紫川秀现在的身体状况他们都很清楚,严zhòng的内伤已经腐蚀了他的体lì,现在的地,连个普通的士兵都不如,即使携带了武器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如果对方有敌意的话,他丝毫没有抗拒的力量。 他们正要出声拒绝,却见到紫川秀已经站了起来,轻松地拍拍手,笑说:“很好的茶,谢了。圣庙在哪里?谁给我带个路?” 白川着急说:“大人:” “放心,”紫川秀微笑地说,语调说不出的安详,他望向白川:“放心,不会有事的。” 与其说是被他的话语,不如说是被他眼中的自信给折服,白川低下了头:“明白了,大人。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直等到你回来!”说到最后一句时候,她对着布森示威似的握了下马刀的把柄,暗示他:“如果紫川秀不能安全回来,那各位的未rì也就到了!” 布森对白川的威胁视而不见,站起来对紫川秀说:“光明阁下,我为您带路。” 沿着村中的主干道,布森在前面带路,紫川秀跟在后面,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正是黄昏时候,一路经过的村庄茅屋中已经燃起了炊烟,在路边玩耍的半兽人小孩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却不敢过来说话。紫川秀注意到了,除了在村口处看到的那些年轻人,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老人、小孩还有妇女,很少见到壮年的男子。 两旁的房屋逐渐稀落,最后完全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未经过整理的灌木丛和挺立的白桦树,夕阳下,白桦树拖着长长的影子,道路荒芜又漫长,长满了野草,越来越显得荒凉,荒草在风中不住的摇摆着。 在紫川秀的想像中,全远东景仰的圣庙应该是一个金碧辉煌,布置得庄严sù穆的地方,与眼前这个荒无人烟的野地根本没一点重合的地方。 他不禁问布森:“圣庙不在村中吗?”话一出口他才发现,原来这么长长的一路过来,两人竟没有交谈过一句话。 布森头也不回,简单地回答说:“就在前面。” 紫川秀不出声了,跟着他默不作声地前进。转过一个树林,他看到在道路的两边有许多高大的石碑,这些石碑隐藏在荒草中,若隐若现,远远的一路过去,密密麻麻,彷佛一排排忠实的哨兵在尽忠职守地看守着这条荒芜的道路。 紫川秀有点好奇,问布森:“这些是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布森没有出声,紫川秀把这当做是同意的表示。他走近一块石碑,轻轻拂开上面的杂草。发现这块不起眼的一人高的白sè石碑竟然是用很名贵的玉质大理石做的。他暗暗吐舌:如果这里的石碑全部都是由同样的材料制造,那这就是一桩很浩大的工程了。 石碑的上面刻着半兽人的文字,藉着夕阳的余辉,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读出了上面的句子: 一三一二年,为了抵御人类对圣庙的侵略,佐伊第二十一自卫团全数战死于此。 紫川秀轻轻吸口冷气。他知道与人类喜欢采用光明帝国的历法不一样,远东种族习惯采用的是他们自己历法——传说中,历史上曾有过一个强大的远东帝国存zài,但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一三一二年,折换成光明帝国历法就应该是帝国历二0七年。 虽然紫川秀历史学得并不是很好,但他至少也知道:帝国历二0七年,那时候的光明帝国国势正处在颠峰的极盛时期,历任的帝国皇帝勇猛如狮。 鼎盛时期的光明帝国为了显示其强大,曾多次对远东发动了战争。紫川秀记得,帝国的每任新皇帝上台时,照例都要对远东发动一次战争——这种战争通常是没有的任何意义,即便抢来了领土,但因为有魔族王国这个可怕的大敌在侧,也是绝对守不住的,发动战争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新皇帝的武功成就上添上漂亮的一笔罢了,史官大笔一挥: 帝国历二0七年,吾皇神武,遣师征伐远东蛮夷之地,四方蛮夷惧。王师斩首八万,凯旋而归。圣朝威名,响彻四方! 紫川秀看了看布森,发现这个半兽人已经回过了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紫川秀轻轻地对这块石碑鞠了个躬,然后又去看下一块: 一六八二年,魔族龙骑兵进犯圣庙,哥达村自卫队将其击退,一千八百九十一人牺牲于此。 一七仈jiǔ年,英勇的佐伊族英雄德宁在抵抗紫川家对圣庙的侵略中不幸身亡。他的子民永远怀念他。 一六三六年,为保卫圣庙,远东佐伊第一团全部战死于此。魔族未能进入圣庙。 石碑一块接着一块,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上面记载的都是为了保卫这座远东圣庙而牺牲的佐伊族战士和平民。 紫川秀的脸sè越来越凝重,他明白了,他所看到的,不单是人名和事迹,这里记载的是一个民族千年的沉重和抗争。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民族,一千多年来,东、西两方——魔族也好,人类也好——对他们进行了太多的欺凌和侵犯。同时,他们也是个xìng格倔强、意志坚定的民族,面对强敌决不弯腰,不屈不挠。在那碑林之间,草丛之中,他依旧能感觉到当年那些战士眼看着自己家园被侵略者所蹂躏的悲愤和无奈,他们惟一的选择就是拿起武器,以死还死。 不知怎么的,站在这一片碑林之中,紫川秀想到的却是来路上看到,飘扬在赤水滩战场上的那一面残缺的紫川家战旗,想起的是那些同样顽强、同样英勇地战斗过的紫川家骑兵,他们已经化成了荒原上的白骨。 一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和zìyóu权而用全部力量去捍卫、殊死战斗的民族;另一个是决心维护和延续自己的统治而不惜一qiē的民族,在未来历史公正的审判面前,究竟谁是正义的一方?他实在无法评价,一时间,他有了许多的感触,却无法具体地说出来。 秋风无语,夕阳西下,他萧瑟的背影被拖得长长的,映照在如同波浪般摇缀的荒草之间。 经过那一片碑林,再过一座小山坡,紫川秀远远地看到了座落在半山腰的圣庙。虽然并没有像他想像中那么金碧辉煌,但是这座全部由两米长、半米宽高的巨石叠砌而成的方形巨大建筑还是深深地震撼了他。 他难以想像,以半兽人那样落后的技术,是如何将那些上吨重的巨石从深山开采出来,通guò狭窄的小路运上山腰,再将它们一块块地堆叠起来的? ; 第四节 在圣庙前大概半里路,山路铺上了青石的台阶。两人踏着台阶上去,眼前已经看到了圣庙巨大的红sè大门和石头围柱了,布森对紫川秀说:“长老就在庙中的大殿里。你等一下进去就看到了。这一千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进入圣庙的非佐伊族人。”声音很郑重。 如果没经过山下的那一片碑林,此刻紫川秀可能就要对布森的话嗤之以鼻了:“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乡下的一间破庙吗?比起我们dìdū紫川家的议事大厅差远了。”但现在,他明白,圣庙对于远东半兽人的意义确实是十分重dà,为了捍卫它,千百年来佐伊族的战士死伤无数。 他严sù地点头说:“谢谢。” 想了一下觉得不够恳切,又补充说:“我感到十分荣幸。” 布森满意地点头,他在前面领先带路,两人进入了大门。紫川秀看到了,圣庙的结构与人类所经常供奉的庙宇差不多,正中是大殿,估计是供奉半兽人景仰的神灵。两边各有侧房,里面是什么情形却无法得知。 他们进入大殿,布森先恭敬地对大殿正中供奉的神像行跪拜礼。一见之下,紫川秀几乎笑出声来了:在人类通常摆放佛像、观音像的大殿正中位置,现在摆了一个三米多高的半兽人雕象,雕像做得相当惟妙惟肖,连那个半兽人祥和的表情都表xiàn出来了,想来这就是半兽人们所信奉的神灵了――这本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每个民族都有自己崇拜的偶像。只是紫川秀在平时习惯了摆人类神像的位置,却看到了一头浑身是毛的大神,这让他一时很有点难以接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着布森跪下去,只是对着神像恭敬地施了一礼。 “你为什么不跪呢?” 忽然背后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紫川秀吓了一跳。他现在虽然武功暂失,但是以前那敏锐的感觉本领还是保留下来了,竟然有人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到他身后极近的地方而不被自己发现! 他猛然转身,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半兽人正站在他面前,望着紫川秀。回过神来,紫川秀打量了对方一番、这个半兽人的个头不高、瘦削、眉目开朗、肤sè白皙,一身的毛发梳理得乾净平整,身上的衣服整洁得过了分,一尘不染,年纪似乎也不大,像个少年,但气质举止却予人很沉稳的感觉。 紫川秀觉得,这个半兽人与他以前所见的半兽人似乎有点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又说不出来。比起那些披着兽皮,扛着血淋淋的狼牙棒,浑身脏兮兮的同族兄弟们来说,他太整洁、太斯文了,与一般半兽人那种晦暗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睛相当的明亮。另外,他的皮肤白得彷佛是透明的,彷佛隐隐可以看见血脉在流动似的。这给了紫川秀一种异样的感觉。 看到紫川秀发愣,布森走上来介绍说:“光明阁下,这就是我们的布丹长老。长老,这就是德伦他们联名推荐介绍给我们的光明秀。” 虽然先前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等布森证实时,紫川秀还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轻得几乎带了稚气的半兽人,真的是全远东名闻遐迩的天才战术指挥家,同时又是几百万半兽人的jīng神领袖吗?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镇定说:“布丹长老,久仰大名了。您年轻得超出了我的想像。” 布丹淡淡一笑:“请放心,年轻不会传染。光明阁下,您不也是很年轻吗?请跟我来吧。”布丹用的是人类的语言说话,而且说得非常的流利。但不知怎的,看在紫川秀眼里,他的笑容中带有种少年不该有的感伤。跟在他的后面,紫川秀往大殿的侧房走去,他注意到,布森村长留在了大殿,并没有跟着过来。 两人进了大殿旁边的一间小屋,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有一张几子和半兽人习惯会客时用的坐席。 紫川秀轻松地松了口气。刚才的那个大殿实在太宽阔高大了,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现在换成这种比较随和的小客厅,他感觉好了很多。 两人分宾主席坐下,布丹微笑说:“光明秀,刚才您还没回答我呢:您为什么不对我们佐伊族的守护神――奥迪大神的雕象行礼?难道您怀疑他的神力和存zài?” 紫川秀沉吟了一下,选择了个不至于触怒对方的温和回答:“我尊重贵族所信奉的奥迪大神,但是很抱歉,一直以来,我都有自己信奉的宗教,而且目前我还不打算改变信仰。”说到这里,紫川秀才想起,其实一直以来,自己并没有一个信奉的宗教。 布丹轻轻点头,说:“我们都坚信,是奥迪大神开辟了天与地,创zào了世界上万物,也创zào了世间的诸种族,对于我们佐伊族来说,奥迪大神是致高无上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倒像是在为自己解释。 紫川秀微笑,他知道了对方是个很文明的人,因为他懂得尊重别人的信仰。 “那么光明阁下,前阵子您的部下来过,现在您又亲自大驾光临,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布丹语气温和,问得却很直接。紫川秀觉得非常的难以回答,他总不能直接就说:“我是来找你合伙一起造反的!” 他沉吟了下,说:“长老,您居于深山之中,对于外界如今的局势,您了解吗?” “我不敢说全部知道,但您说的是哪件事情呢?” “魔族在远东开始大肆横征暴敛,远东民众如今千里饥荒,饿殍遍野,苦不堪言。” “我知道。”布丹平静地说。 “在明斯克、沙加、杜莎等七个省区,魔族征召了大批的远东民工从事高度危险的矿业开采工作,每天因为意外事故死亡的不下千人。” “我知道。” “在杜莎的远东总督府门前,魔族总督鲁帝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前来请愿的佐伊族代表,将他们曝尸闹市。” “我知道。” “在沙罗行省,魔族军队进行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滥杀平民,鲜血将蓝河都给染红了。行省的首府几乎成了一个无人区。” “我知道。” 从头到尾,布丹的语调都是那么的平静,仿佛他们谈论的不过是rì常的琐碎小事罢了。紫川秀诧异地看着他,不禁问:“长老,这些您都知道吗? 您认为这些事是正常的吗?作为佐伊族人的领袖,有人对佐伊族进行这样的侵害,您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呢?” 布丹轻轻叹息:“我并非无动于衷。但是,您想让我怎么办呢?”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跟他摊牌讲重点:“长老,作为远东佐伊族的领袖人物,您在民众中有极大的威望。在这个时候,当佐伊族的子民受到这么残忍的对待、当你们种族的尊严被这么粗暴地践踏时,您是不是应该履行您的义务,带领您的子民起来反抗魔族的暴政――就如同不久以前,您带领他们反抗紫川家的统治一样?”说完,他定定地看着他,观察他的反应。 布丹平静地说:“光明阁下,如果我没弄错您的意思的话,您是想劝我谋反?” “并不是谋反。因为魔族并非远东的合法政权,zìyóu而光荣的佐伊族也并没有主人――这怎么叫谋反?你们只是推翻一个强加于你们头上的、用野蛮和暴力来维系自己统治的残暴政权而已。” 布丹浮起一丝讽刺的笑容:“鼓舞他们手无寸铁地起来,然后大批大批地被屠杀? 你想让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孱弱的老人、小孩、妇女们,让他们跟魔族的装甲兽进行巷战肉搏,战斗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紫川秀笑笑:“布丹长老,据我所知,您手中的力量并非仅仅是那些孱弱的老人和妇女。远东联合军中,起码有五、六十个团队的军队是直接听命于您,而且您在几百万佐伊族平民中也拥有崇高的威望,只要您一声召唤,他们随时可以加入,成为您源源不断的预备军。再加上我手中的力量,我们并非没有战胜的希望。” 布丹摇头:“光明阁下,对您和您和所掌握的力量,我已经略有所闻了。 但是光凭这些――小部分残余的人类部队和一群没经过训练的老百姓想要战胜强大的魔族王国,那是不现实的。他们还很强大――” 布丹眼中流露恐惧的神sè!“光明阁下,您见过魔族的皇帝没有?” “没有。” “我见过。在他们刚进入远东的时候,魔神皇召见了我和种族军的其它领导人物,我亲眼见到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怕的人。 他拥有神鬼一般的力量,我们是无法反抗他的。还有魔族的军队,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强悍无比,足可以毁miè天空与大地!” 紫川秀正容说:“紫川家的zhōngyāng统领斯特林以微薄兵力,在小小的帕伊城重创了魔族的大军,坚守不降,魔族举国之兵围攻两个多月不能下!紫川家的帝林曾单枪匹马进入魔族大营,面对面与魔神皇谈判,逼得他答应给zhōngyāng军解围――世界上从没有不可反抗的力量,魔族也并非不可战胜,关键是看我们的决心!” 紫川秀的话语铿锵有力,其中流露强大的自信,他看到了,布丹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动容变sè。 没等他回答,紫川秀接着说:“在来的路上,我看到了一排排的碑林,上面记载着佐伊族千年来为了保卫圣庙而付出的牺牲和代价。这令我非常的敬佩,敬佩你们祖先的勇敢和顽强,他们无所畏惧。但是,在长老您身上,请原谅,我感觉不到那种无畏的勇气,如果说,这就是你们远东佐伊族的气概,那我就要说,你们已经丧失了那种骄傲的勇气和尊严。你们的祖先在九泉之下也会因你们的胆怯而蒙羞!” 布森脸带愠sè:“光明阁下,你是我们的客人,但你无权来羞辱我们! 这情况根本不同,现在骑在我们头上的统治者,比起以前的来,强大得太多太多! 而且现在也并没有人进犯圣庙,如果一旦魔族敢对圣庙下手,那我们也会像我们的祖先曾做过的那样,殊死抵抗!” “那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紫川秀立即说:“长老,恕我直言,看来您并不很懂圣庙的意义。” 布丹一瞬间激动起来:“你说什么?光明阁下,我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在圣庙修行十多年,我清楚它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敢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对这圣庙更了解!” “抱歉,但我还是要说,您不怎么懂圣庙。” 没等布丹开始反驳,紫川秀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为什么圣庙在远东民众的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高?为什么,你们的祖先,曾经那么舍生忘死地保卫它?为什么呢?” 布丹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他马上回答:“圣庙是我们供奉奥迪大神的圣地。我们当然要崇拜它,保卫它了!” “您错了,长老。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圣庙在远东民族心目的地位是如此神圣,因为他们所捍卫的,并不是仅仅是一座庙宇,更是他们民族的自尊和光荣,是他们的zìyóu和传统的象徵,是所有值得他们所珍惜、所不能割舍的一qiē美好事物的象徵。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葬着你们祖先的遗骨,浸透了他们的鲜血!正是因为他们的勇气和辉煌,使得圣庙之所以神圣! “您身为圣庙的守护者,如果因为无知、懦弱、胆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对外面千百万佐伊族人民正在遭受的苦难和摧残不闻不问,视若不见。 那么,等到整个远东都已经变成了魔族的奴役场和奴隶工厂时,所有佐伊族都变成了魔族的奴隶――或者死人――之后,即使您还守护着圣庙,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信奉圣庙的人民已经不复存zài了。” 布丹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当初那种平静自若的风度已经荡然无存了。紫川秀词锋犀利得超出了他的想像,让他完全无法反驳。 想了好一阵子,他才说:“我承认,光明阁下,您是一流的演说家。但现实的情形是:魔族还很强大,即使我们把整个远东全部动员起来,我们也还是无法与魔族王国进行整体抗衡的,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摧毁了紫川家的所有军队。如果我们起来反抗,那是自取灭亡。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佐伊族战士,我当然可以说‘不zìyóu,毋宁死’,但问题是,我的一举一动牵涉到上百万人的xìng命,我不能光凭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果因为我的莽撞而导zhì整个佐伊族遭受灭族之灾,那我就将成为整个种族的罪人了。” “魔族并非你想像的那么强大,正是因为你们的恐惧和退缩,使得魔族更加的嚣张和跋扈。你们再退让和忍耐下去,他们会把你们逼得无路可退,直到跌进深渊的。那时候再进行反抗就为时已晚了。再说,我并没有说我们一定要击败整个魔族王国,争取一定限度的dúlì和自治权利还是有可能的。” 布丹奇怪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光明阁下?” “长老,您见过水中的蝌蚪吗?这是种很弱小的动物,身上既没有坚硬的外壳,又没什么尖锐的刺,任何一条大鱼都可以把他们轻yì吃下――但实际上,大鱼却是从来不吃蝌蚪的,就因为蝌蚪身体里含有一种毒素,大鱼如果吃了它,会被毒死的。现在的情形,我们远东就好比一只蝌蚪,而魔族就是那条大鱼了。蝌蚪想要击败大鱼,确实是很难,但如果只是想从大鱼的嘴边保全自己,并非没有可能。 “我在魔族军中待过,我知道,魔族并不是很在乎远东的土地,他们垂涎的是古奇山脉以西,那片辽阔而肥沃的人类领土。向西、向西、不断向西,那就是魔族亘古不变的渴望。为了从人类手中夺取土地,他们势必要与人类有一场大决战,而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愿意消耗他们的军事力量,特别是为远东这块不毛之地。 “只要我们表xiàn出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和强硬的实力,让魔族意识到,远东并非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如果他们做得过分了――比如说,像现在的这种情形――我们也会狗急跳墙的,即使他们最后能消灭我们,他们自身一定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我想,在权衡利弊以后,魔族上层也有不少的明智之士,他们会懂得如何取舍的。” 布丹沉吟:“光明阁下,您所谓的‘足够强烈的反抗意志’,是不是指战争呢?” “对!发动一场全远东规模的大起义,在正面战场上消灭三十到五十个魔族团队,那时候魔神皇就会考虑我们的实力,他很有可能会同意与我们谈判,妥协答应给我们远东有限自主权,毕竟他的主要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人类。” “但是没有了远东这个跳板,他是无法攻击瓦伦和人类的。”布丹心平气和地说。 “我们可以答应让魔族的军队借道经过我们的土地,我们甚至可以向魔族答应保证他们后方粮草线的线路安全,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地进行与人类的战争。而我们,看着他们双方的实力在战场上一天天的消耗、一天天的衰弱,而我们则赢得了时间,一天一天的积累起来我们的实力。然后,等我们的实力足够强大以后――” 紫川秀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个强大的远东政权将建立。所有的种族,不论是佐伊族、人类、蛇族、龙人、jīng灵怪、矮人甚至还有魔族,一律平等。 远东,将成为远东人的远东。” 布丹听得眼睛一亮,却不出声,静静地沉思了好一阵子,他才重新开口:“光明阁下,您说得很动听。但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被夹在魔族与紫川家两个巨人之间,他们无论那一个都可以轻yì将我们压成齑粉。要对两条防线进行防守,我们手上的实力不够,但如果我们只防卫一边的话,另外一个会马上从背后捅我们一刀。再说了,而且,若没有了外来输入,我们是很难以dúlì生存的。远东缺乏工业,我们的土地也很贫瘠,粮食刚刚能勉强自足。” “但我们有矿产,无比丰富的矿产!长老,我并不是主张说远东闭关自守地与外界隔绝,为了弥补我们那规模不大的粮食缺口,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向紫川家购买,用我们铁矿和煤,用我们宝贵的钻石和晶体。在家族内地,商人们对这些东西渴望得很呢!而在那些粮食产地行省里,他们富余的粮食堆积如山,完全可以解决我们不多的需要。 “而为了解除东西两面的威胁,我们要善于利用魔族与人类之间势均力敌的平衡,新生的远东政权可以宣布不参与魔族与紫川家的战争,保持中立的地位――这是表面上,但实质上,我们是偏向紫川家一边的。因为在目前的情形下,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魔族而并非紫川家。 “当然,也有可能魔族不能容忍我们的存zài而前来攻打我们。一旦这种情形出现,我们将会得到紫川家从瓦伦源源不断输送过来的的粮食和jīng良的武器装备,有了这个,再加上佐伊族战士的勇猛,我们便可以组建自己的国防军体系了,完全可以抵御魔族的进攻!” “可是,”紫川秀话说得太快了,布丹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您所说的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紫川家为什么要援助我们呢?对他们而言,我们是叛军,是死敌。” “在政zhì利益中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长老。紫川家是一定会乐意看到在他们东边出现一个强大的远东政权的,这对他们而言,比起一个附庸于魔族的远东来要好得太多了,不但对他们构不成威胁,还会成为他们与魔族势力之间的一个缓冲和战略掩护区。 紫川家的上层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好处,他们是看得到的,为了这个,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扶持我们――甚至还有可能以自愿兵方式前来援助我们。” 布丹无话可说了,紫川秀说的完全是实情。他再想了一阵,问:“可是这样做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们挣脱了魔族的控zhì,又重新成了紫川家的附庸?这样先前我们的一qiē努力和牺牲不是成为荒谬了吗?” “长老,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可以摆脱政zhì上外来势力对我们的一qiē控zhì,紫川家和魔族都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待我们了,或者表面上,为了满足他们的自尊心,我们可以同意将他们称为宗主国,但实质上,我们将恢fù远东地区被奴役以前实行的zìyóu传统,建立一个完全自主的地方自治zhèngfǔ。” “但是我们被夹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中间,这种平衡能维持多久?五年,或者十年以后,谁来保证我们的政权不被紫川家或者魔族轻yì地把持呢?” “长老,远东今天的贫穷和衰弱,多数是由于历代统治者――紫川家或者是魔族――对你们的残酷剥削造成的。我们拥有无比丰富的资源,我们有贯穿东西的大陆交通线,我们的粮食生产可以自足――我们缺什么呢?我们什么也不缺!只要我们的政zhì获得dúlì,只要我们能熬过dúlì之初那最困难的几年,在五年以内,通guò从外界输入工业的方法,我们就可以大幅提振我们的经济,我们会比今天富饶十倍;我们将拥有由佐伊族战士和龙人军团组成的、最强大的、能征善战的陆军,那时候不要说紫川家,就是魔族也不敢侵犯我们的领土。我们将成为大陆的第四大势力,与魔族、紫川、流风三家鼎足而立!” 布丹不出声了。 他眨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紫川秀的背后,那里除了素白的墙壁外,什么也没有,他却盯得入神,脸上表情十分丰富,眉头一会紧皱,一会又开朗起来,彷佛那面素白的墙壁上正在上演着十分jīng彩的故事。 紫川秀也不出声了,他自顾端起了茶杯喝茶。现在,需要陈述的一qiē理由都说完了,就看对方如何决定了。庙宇中一片寂静,外面已经入夜,一片漆黑,可以听到,黑暗中晚蝉在树梢上的轻声鸣唱。 过了好久,布丹长长舒了口气,他对紫川秀说:“对不起,光明阁下,对您的建yì,我只能拒绝了。” 紫川秀感到意外,在刚才的那一番劝说过程中,他看得出对方是很感兴趣的。他不失礼节地问:“如果不冒昧的话,我能不能问,为什么?这是解放佐伊族的战争啊,对你们来说,这是挣脱压制于你们身上锁链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光明阁下,两百年前,紫川云与您说过同样的话,他也说要从魔族的爪子下面解放我们。就为了这个承诺,我们的士兵与人类士兵并肩作战,为了反抗魔族,我们毫无怨言地奉献了我们士兵的血肉和灵魂,奉献了我们种族最纯正最宝贵的血液,但结果呢? 我们的奉献,换来了紫川家两百年的统治。 “两百年后,又有一个人类跑来跟我们说:‘相信我,我给你们远东的dúlì!’那个人也是你们紫川家的高级将领,他的名字叫雷洪。我们相信了他,我们再次群起反抗,殊死奋战。一年前,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三百公里的赤水滩,为了阻止紫川家军队向圣庙的推进,手持禾叉、锄头的各族农民与装备jīng良的紫川家军队激战十八个小时,三十一万人战死。我们的士兵被斯特林的铁甲骑兵踩成肉泥,我们的老幼妇孺被你们崇拜的偶像帝林烧成焦炭,整条村子、整个城市地被屠杀。 “我们付出了这么巨大而惨重的代价,但我们没有并放弃:一个民族为了赢得解放所能做的一qiē,我们都做到了,谁都不能指责我们不够勇敢、不够坚强、牺牲得不够彻底。但历史惊人的相似,我们再次被自己的人类盟友所出卖:雷洪把整个远东双手奉献给了魔族,做为魔族为了他加官晋爵的回报。数十万将士的生命与鲜血,几百万人的努力,一千年来对zìyóu的渴望和期待,一qiē的一qiē,我们浴血奋战的成果又被魔族轻而易举地接收。我们敲锣打鼓地迎来了自己的毁miè者。” 叙述那段惨痛的历史时,布丹的声量不见丝毫提高和激动,依旧是那么平淡和从容。 但他端坐的姿势、他平静的神情、他颤抖的话语、他黝黑的眼神,无不笼罩着沉重的痛苦和悔恨,千言万语无声地汇成一句话:“我们被你们人类出卖得太多次了!” 对方彬彬有礼,对紫川秀并没有任河的恶语相加,紫川秀还是感到十分难堪,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身为人类感到了羞耻。他想不出什么能为自己辩护,在这种血淋淋的历史事实面前,无论用任河言辞来表白自己的真诚都是苍白无力的。 布丹继续说下去,面带微笑:“现在,光明阁下您又再次来劝说我们继续奋战,用我们土兵的**和鲜血,去充当人类与魔族战争的前锋,来为紫川家的强大开疆拓土吗? 光明阁下,您刚才曾把我们远东比做一只蝌蚪,我倒更愿意把它比做一块骨头,而你们紫川家和魔族――” 布丹停顿沉吟一下,忽然问紫川秀:“光明阁下,您看过两条狗为了抢一块骨头打架吗?” 紫川秀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老实地回答:“是的,我见过。” “那么,”布丹悠然说:“那块骨头,它参战了吗?” 紫川秀哑口无言。 布丹叹气说:“光明阁下,我们也累了,需要休息。”这句话一语双关,既表示他不愿意介入人类与魔族的战争之中,也巧妙地下了逐客令。 紫川秀站起了身子,施了一礼,说:“今天很高兴能见到长老,实在非常荣幸,在下深受教益。长老,如果您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我随时欢迎您。” 布丹也站了起来,微笑说:“彼此彼此,今天我也是获益匪浅。很抱歉没能答应您的要求。光明阁下,您是个很有思想的人,rì后如果有空,还请多来,我也很想与您多交流。”他起身拿起油灯送紫川秀到庙宇门口。 在门口,布森村长带着几个半兽人正在等候紫川秀出来。紫川秀向布丹说:“您不必再客气了,到这里就行了。长老,我有一句话想说。” 布丹微笑说:“请赐教。” 紫川秀低沉了声量:“一个民族要走向zìyóu,总要付出代价的。”说完,他向着布丹深深的一鞠躬,转身跟着那几个带路的半兽人离开。布丹整个人一震,随即镇定下来。 他呆立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紫川秀消瘦的身影消逝在夜幕中的小路上。 在回去的路上,紫川秀的心情很坏,他满怀希望,不远千里跋涉而来,结果却被对方拒绝了。一路闷闷不乐。那些带路的当地半兽人小伙子却用一种很崇拜的眼神看着紫川秀,让他很惊讶:“你们怎么了?” “大人,您不知道,我们接送过很多人去见长老,长老从没有送谁送到大门口的,就连上次我们佐伊族的十三部族首领会议的首领们去参拜圣庙,长老也只是把他们送到殿门而已。大人,您是第一个被长老送到大门口的,您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紫川秀笑而不答,虽然提yì被拒绝了,但在那位眼高于顶的布丹长老心目中,自己还是有一定份量的。这让他那受创的自尊心得到了一点安慰。 在村头,白川等人早就举着火把在等着他了。 看到他回来,不但他的部下们大大安心了,就连村子里的村民也安心了不少:他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他的部下们早就急得冒火,一个个凶神恶煞地对村民发出各种各样的威胁――这些威胁如果通通实现的话,就是整整一个军团的魔族也应付不来,这给村里的半兽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纷纷祈祷这个素不相识的光明秀千万不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掉下一根毛”来,不然,整个村子就麻烦了。 白川迎上来问:“大人,谈判进行得怎样了“。” 紫川秀摇摇头,说:“布丹长老没能答应我们的请求。” 白川很乐观地说:“没关系,以前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们不是一直干得很好吗?我们总归会一直干下去的,直到把魔族打倒为止!” 紫川秀含笑说:“对,我们一样会干下去的。”他嘴上说得响亮,心里却明白,如果没有那位布丹长老的协助,没有大规模的远东全民起义,没有那些迄今为止还停留在魔族阵营中的远东种族联合军的反戈一击,如果单靠自己所统帅的少数人类部队想击败魔族王国,那将是不可能的。 罗杰上来询问说:“大人,天已经很黑了,我们是今晚走还是明早走?” 紫川秀想了一下说:“我们就在村外宿营好了,明天早上再启程。” 夜晚,人类士兵纷纷在村外的林子边上的空地上搭建起了帐篷,准备露宿。深夜,当众人都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时,紫川秀却难以入睡。在厚厚的行军毯上,他辗转难眠。第一次,他为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业是否能取得成功产生了怀疑。 自己是不是高估了魔族的残暴,也低估了远东种族对暴政的忍耐力?他们能忍受人类贵族长达两百多年的压迫,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受魔族一、两百年呢?魔族的统治才刚刚开始,远东民族已经习惯了忍耐,比起揭竿而起,他们更愿意的是等待和观望,他们抱有希望,期待着统治者明天会不会比今天更仁慈点,为了这个希望,他们可以忍受着目前的一qiē痛苦和灾难――如果远东民族普遍抱有这种心态,紫川秀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 在他的战略考量中,半兽人、蛇族、龙人等善战的远东种族zhan有很重要的地位,一旦和魔族正面交锋,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后方支持和战略兵员补给,同时也对魔族的后方造成极大的威胁――但他们如果站在魔族那边的话,自己必败无疑,跟随自己的所有战士都将会以战死告终,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把这场闹剧结束了呢? 一时间,紫川秀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再也难以入睡。他披起了衣服走出去。惨白的月亮悬挂在黑黝黝的林子树梢上,夜静如水。部队的营地宿营在林子边上,一边是沉睡中的村子,一边是静悄悄的树林,一边是旷野荒凉,还有一边,月sè下的小路通往今天去过的圣庙。 看着那一轮皎洁的圆月,紫川秀想到的却是紫川宁,想起了她秀丽的容貌,心里一阵阵的郁闷,一阵阵的惆怅。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多愁善感的翩翩少年了,苦难的阅历和崎岖的命运,已经把自己年轻的心灵锻炼得如同岁暮老人一样的平静无波。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可以把紫川宁忘jì,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毕竟无法抵御情感的诱惑,只是在戎马倥偬的白rì,那份思念一直被深深地埋藏着在内心的最深处。在这个人静月圆的夜晚,感情却突然强烈到无法压抑,让他回忆起那些遥远的初和仲夏来…… 阿宁啊,这个时候,千里之外,你是否也对着这一轮明月出神呢? 这个时候,所有的宏图大业全被他扔出脑外。他唯一想的是抛开一qiē,赶回dìdū去见自己心爱的姑娘最后一面。 他暗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启程,回到布卢村以后,发给大家遣散费,将部队解散,带领大家从小路返回紫川家内地。自己呢,潜回dìdū见上紫川宁最后一面,与斯特林和帝林告别,然后离开dìdū,在家族境内找个偏僻的省份隐姓埋名地平淡过一生。 反正自己武功已失,已经不再适合战场厮杀,积累下来的财富也足够自己一辈子生活无忧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后,他顿时轻松了下来,像放下了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是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既然远东民族自己愿意被魔族压迫,那就让他们去吧!自己不是救世主,没必要为他们cāo这个心。 他放心地回帐篷中呼呼大睡,鼾声大作。 ; 第五节 第二天早上,队伍开始启程返回。由于放下了心头的大事,紫川秀一路非常的轻松,骑在马上指点着一路的景sè,显得兴致勃勃。部下们看到长官如此好心情,自然也有所猜测,都认为定是与圣庙的谈判中,紫川秀取得了很大的收获。 队伍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由于这一带不必担心魔族的巡逻队,不必掩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大家走得很安心,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忽然,队伍后面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担任后卫的骑兵上来报告:“一个半兽人骑马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紫川秀心念一动,吩咐队伍停了下来。清晨的晨光中,一个半兽人骑兵出现在小路的尽头。远远的,他就在叫:“光明阁下,请留步。”士兵们让开了一条路,让他纵马直冲到了紫川秀面前几步。紫川秀认出来了,这就是昨天那个给自己带路的小伙子。他翻身下马,朝紫川秀快步走过去,行了一礼说:“光明大人,我们的布丹长老请您回去,有要紧的事情商量。” 紫川秀奇怪道:“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半兽人骑兵不知道,他只是十分执拗又可怜巴巴地请求紫川秀跟着他回去,说长老吩咐了,有很要紧的事情,求求光明大人您了。紫川秀正犹豫着,队伍里面的半兽人德伦也上来说:“既然长老这样说了,光明秀我们还是回去一下吧,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德伦是紫川秀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给他面子。他点头说:“好吧。” 吩咐大家掉头回去。 一行人回到村口,也不进村了,只在村口停留了一下就直接就往圣庙方向去了,吓得村里的半兽人纷纷出来阻拦,说是不能让这么多的武装士兵进入圣庙。 这时候白川告sù他们:“是你们布丹长老请我们光明大人过去的,我们是大人的随从。如果不让我们跟着去,那我们大人也不去了――你们看着办吧!”说完看着对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十分的得意:这是前一天村里的村长布森所说的话,现在她几乎原封不动地回敬给了这群乡巴佬,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意真是无法形容。 结果再没有人阻挡,紫川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圣庙。但是为了表示对圣庙的尊重,在经过那片碑林时,紫川秀吩咐所有人统统下马步行过去。 在进庙时候,他也只带了白川、罗杰还有德伦三人,其他人都在山下等候。 布丹长老、布森村长都在庙门口迎接他们。紫川秀注意到了,那位年青的远东半兽人领袖脸sè十分凝重,至于那位急xìng子的布森村长,更是一副急得彷佛身上满身皮毛已经着火了。于是紫川秀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故意装着没看出来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向他介绍了罗杰和白川二人的身份,至于德伦,早在远东联合军时期,大家就是认识的了,自然也有一番寒暄,大家一阵:“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纷纷谦让座位(“您先请,请上座”、“不不,还是您先请!”)分宾主席入坐、上茶………… 在紫川秀刻意的客气下,这套程序进行得分外悠长。他看到布森村长急得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一张黑黝黝的大脸涨得通红,额头上汗珠不断地滴落。他几次急着想说什么,但都给旁边的布丹用眼神给制止了。 等到大家的客气话讲得差不多了,(其实是紫川秀觉得将他们戏弄得也差不多了),他才慢悠悠地问:“长老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指教呢?” 没等布丹回答,急xìng子的布森已经脱口而出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魔族崽子要对我们圣庙下手了!” 布丹责备地看了他一眼,说:“布森,贵客面前,你太失礼了。”人高马大的布森竟然像十分畏惧这个小个子的年轻半兽人似的,喏喏地不敢出声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刚刚接到附近村子的佐伊族人通知,魔族驻明斯克行省的七十三团队已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根据一路上他们的表xiàn和行动的方向来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冲着我们圣庙过来的。” 紫川秀皱眉说:“这没有理由。魔族不是傻子,应该知道他们如果对圣庙下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算魔族利yù熏心吧,想对远东的圣地下手,但是根据我所看到的――恕我冒昧了――虽说圣庙是远东的圣地,但庙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他们长途跋涉来下手的珍贵东西啊!” 布丹和布森对视一下,最后还是布丹开口了:“光明阁下,您有所不知。 圣庙中不但供奉着奥迪大神的佛像和我们历代英烈祖先的骨灰,它还收藏着一些远古时候众神留给我们佐伊族的圣物,自我们的先祖一直流传下来给我们的――它们具有不可思议的神秘魔力,价值不可估量。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佐伊族的最高机密,但不知怎的,魔族显然已经知道了。” 紫川秀惊讶道:“远古时代?您是不是说,一直到……” “对,就是众神时代!”布丹一字一句地说,语言中带有无比的骄傲:“奥迪大神将宝物赐予我们佐伊族,我们一直妥善地保管着,这是大神赐予我们佐伊族全体的无上光荣!” 大陆上,分处各地的各种族都有一个共同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远古时代,曾经存zài过一个神话般的年代。在那个时代,大地上存zài着众神,他们在大地上修建了高耸入云的建筑,他们可以飞上蔚蓝的天空,可以下到漆黑的海底,甚至可以瞬间千里,到达天上闪烁的群星。他们神通广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拥有极其可怕的武器,那种炽热的光芒和火焰可以瞬间毁miè大地和天空。 在如今的人们看来,这当然是极其荒诞不绝的神话。但是,让当今的历史学家们完全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每个种族――不单是半兽人族、人类、龙人族、蛇族、矮人,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魔族也拥有几乎相同的传说,只 是在细节上有稍微的差异(比如说每个种族都坚持说自己才是众神的正统子民,而魔族乾脆就毫不惭愧地自称“神族”。)而传说中那个神奇的时代,就被称为众神时代或者神话时代了。 几个人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他们不但吃惊在圣庙中有来自众神时代的宝物,他们更加惊讶的是布森肯将这个惊人的秘密告知自己。紫川秀隐隐然已经猜到了原因: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或者套句紫川秀的话:“没事笑咪咪,非jiān即盗。”) 他问道:“那么,长老,您叫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 布丹叹口气:“这实在很难出口的。魔族部队来得太突然了,他们现在距离圣庙已经不到五天的路程。而最近的远东本土部队:明斯克第一、第三和第七团队都在五百多公里以外。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但他们肯定来不及在魔族到来之前赶回来。为了坚持到我们的军队回来,我已经向周边的村庄下达了集结动员令。但情况您也看到了,可怕的毁miè战争使得我们男丁稀少,我们壮年男子大多数已经参加了远东联合军了,村子只剩下了老人、妇女和孩子,还有一些是没有军事经验的小伙子。凭他们,是无法阻止魔族对圣庙的入侵。现在,方圆数百里以内,唯一有战斗力的正规军队就是光明阁下您所统带的卫队了。” “光明阁下,值此圣庙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恳求您和您的部下,助我等一臂之力,共同保卫圣庙。整个远东都会感谢您的行为的!”说完,布丹起身对紫川秀深深地一鞠躬。在他身后,布森跟着起身,同样九十度隆重鞠躬。 紫川秀急忙起身还礼,却不作声。眼前是收服人心的极好机会,但是,紫川秀却不敢马上答应: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险。根据一般的估计,魔族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要比人类强得多,一个魔族团队的战斗力就几乎等于一个五千人的人类师团的战斗力了。单靠自己那五十人的卫队,再加上一群只懂得敲锣打鼓、虚张声势的老幼妇孺,自己真的一点把握没有。 彷佛看出了他的顾虑,布丹出声说:“光明阁下,我们并不是要跟魔族正面强拚。 我们所需要做的,只是拖延、阻挠他们的行动,为我们的军队争取时间――我们不会强人所难要求您去跟魔族拚到最后一兵一卒。您只要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就行了,如果您觉得有危险,也可以先行撤退,我们也不会怪您的,毕竟您不是我们佐伊族的人,没有义务为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紫川秀问:“长老,您既然知道魔族的目标是圣庙中的宝物,何不马上带着宝物转移呢?” 布森立即拒绝了:“圣庙周围的每一寸土地,都埋藏了我们祖先的遗骨,他们为了保卫这里,宁死不屈。我决不允许魔族兵的蹄子亵du他们神圣的陵墓!何况,作为当代圣庙的守护者,如果我就这样走了,我将无颜面对我的先辈们,如果保卫行动最后失败,那我将与圣庙共存亡。”他的语气中显出不容置疑的固执。 紫川秀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布丹长老,这个看似理智、开明的远东佐伊族领导人思维中也存zài着这么固执、古板的一面。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来说,每一个决策都应该是出自深思熟虑的理智选择,而不应该被盲目的狂热感情所左右。 “我与圣庙共存亡”之类的豪言壮语,出自一个普通士兵口中那诚然可以说是勇气可敬,但如果是出自一名身负重任的高级将领的话,那就不值得称赞了。他的思维应该更灵活、也更积极一点。实力上本来就已经处于劣势的佐伊族,如果在今后的作战中,还是死抱着这种死板僵化的思维模式,那他们会吃大亏的。 紫川秀收回了自己的思想,比起将来的事情,目前有更迫切的问题要解决。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等待着他做出决定。 他看到白川和罗杰两人目光中的茫然,很明显,无论自己怎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他也感觉到了,布森和布丹两人焦切的眼神,他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老朋友德伦:他一直没有出声,眼神无声地流露出企求。 紫川秀明白了,身为佐伊族的一员,德伦对于圣庙的命运同样非常的关心,但他却一言不发:他不愿意利用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干预自己的决策,让自己完全zìyóu地做出选择。这份体贴使得紫川秀非常的感动。 “长老,我们愿意与您并肩作战,为保卫圣庙贡献自己一点菲薄的力量。” 布森长老喜形于sè,开颜道:“太好了!感谢您,光明阁下。有了您和您勇敢的部下加入,我们就有信心击退魔族的进犯了!” (紫川秀心想:“我可没什么信心……”) “那么,长老,关于如何打好这么一仗,您可有什么计划了吗?” “是的,请稍等。”布丹起身出去,一阵子回来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幅白布,待他将白布摊开时候,紫川秀才看见白布上面用颜料画有些粗粗细细的线条,这原来是一幅土制的地图。布丹在地图上面指点着:“光明阁下您请看,这个粗黑的圆点就是圣庙位置。今天来的情报已经报告了,现在的魔族军前锋已经出现在了多马村周围,您看,多马村就是这里,红点的这里。” 紫川秀眯起了眼睛,他习惯了专门的军事地图,一时还不能习惯这种半兽人手绘的、没有标记出比例和地名,只有一堆线条和各种标记点子的土地图。看了好一阵子,几个人类军官这才反应了过来,罗杰惊呼说:“那他们不是距离圣庙很近了?恐怕不用两天就到了!” 布森解释说:“这只是平面上的距离,实际上,因为我们这里的道路比较曲折又崎岖,多是山路,得经过维斯杜的丛林地带,很多地方根本是不能通行的,他们要绕过龙牙山的后腰,得再多绕一个大圈才能找到可以过河的渡口――所以,我们尚有三、四天的准备时间。” 紫川秀在地图上审视良久,抬起头来:“那么,长老,您的计划是怎样的呢?” “光明秀,还是用我们佐伊族的老办法,分进合击。”布丹开始向紫川秀等人介绍了他的计划: 第一阶段:将手头所有能够集结到的几百名半兽人战士,分成几队分头zìyóu出击,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魔族开展游击sāo扰袭击,尽量削弱魔族的士气,拖延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二阶段:若第一阶段的sāo扰行动没能阻止魔族军队的前进,等待魔族进入了千尺崖一带的险要地形,将所有出击的游击力量集中起来在那里坚守,正面狙击魔族的前进,直到己万的增援部队赶到。 最后,布丹补充说:“当然,在第一阶段,若魔族受到我们打击以后就自动离去,那是最好了。”大家点点头,却都知道这个可能实在不大。 “我明白了。”布丹没说完紫川秀就明白了。 他想起了斯特林在进入云省时候受到的rì夜不断的sāo扰袭击,想来也是出自眼前这个布丹长老的手笔了。这种作战的重点不在于歼灭敌人的力量,而在于通guò不断的袭击来使得对方疲于奔命,摧毁对方的士气和作战意志。 好处是既可以发挥分散作战的灵活,在必要的时候又能形成坚强的合力,是适合目前敌强我弱的实际的。紫川秀心想,布丹虽然在战略的思想上僵化了一点,但在具体的战术安排上还是很灵活主动的。 大家又讨论了一下人员的安排、武器和指挥、联系的方法等作战中的具体细节,紫川秀凝视着布丹,问了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长老,就如您刚才所言,我们的武装村民,或者是应命前来增援的远东军队,他们一旦与魔族正式开始交战,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布丹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语调却很平静:“光明阁下,昨晚你走了后,我一直没能睡,想了很多。今天就算是没有发生魔族入侵圣庙这件事情,我也会请您回来。 您说得没错:一个民族要走向解放和zìyóu,必须要付出代价。我们不能等待神仙和救世主前来拯救我们,要zìyóu,就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就必须要有牺牲。如果今天我们吝于牺牲,那明天,我们的子孙就要为我们的懦弱付出百倍的代价。 所以,不单为了保卫我们的圣庙,也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为了我们的土地和zìyóu,更为了我们佐伊族从今天起直到一千年后的命运……”他沉默了下来,开始找一个恰当的词语来表达心中那股已经沸腾的热血和激情。 “我们不惜一战!”半兽人布森很洪亮地说。 大家都沉默了,在这沉默中蕴藏着一种不为苟且偷生而低下头颅的人们的最大骄傲。 在一阵令人肃然起敬的寂静中,只听到紫川秀不高却很清晰的声音说:“那就战斗吧!” 中午时分,来自周边村庄的助战民兵一群群地来到了哥达村。村中的主要干道上到处可见那些扛着大棒和禾叉的半兽人农民。为了躲避正午的烈rì,他们零散地分散在村中的屋檐和树林下面拿着大叶子煽风乘凉,哥达村的妇女给他们送上了清凉的茶水。当看到人类骑兵从村子中的街道上经过时,半兽人们怒吼一声,纷纷抄起放在手边的武器霍然站起,就要扑上来动手。这时候跟随在紫川秀身边的布森村长一声呵斥:“不得无礼,这些是布丹长老请回来的贵客!” 听到布丹长老的名字,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半兽人汉子们顿时软了下来,一个个讪讪地吐着舌头退下。 布森向紫川秀道歉并解释说:“这里很少出现骑兵,他们以为你们是魔族的先遣队。” 紫川秀微笑,算是接受了布森的解释。 他知道这根本不是原因,一路上他们已经感觉到了,这一带的半兽人本来就对紫川家和人类怀有极深的敌意,正如布丹长老所言,单在云省赤水滩一战,战死的远东联合军士兵就有三十一万人之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死于与人类的战争中。紫川秀注意到了,集结前来的半兽人很多都是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还有的是年迈的老人,壮年男子的比例并不高,其中还要除去不少身上残疾的。 紫川秀深感忧虑,这样的老弱残疾,如何跟魔族的狼虎之兵拚杀?心头隐隐的,他感到了自己的卑鄙,竟然想利用这么一个已经饱经苦难的民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随即又安慰自己说:魔族欺压各族,前来侵扰圣庙,远东种族早已经忍无可忍。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半兽人与魔族之间的战争仍旧是迟早不可避免的,自己不过是在其中推了一把罢了,但良知并没有得到多少安慰。 在路过村口的大树时候,他看到人们围聚在树yīn下,一个老半兽人正在给那些已经集结好的队伍交代任务。那个披着粗布衣裳的老半兽人说话既果断又凶狠:“……到时候跟着我冲,千万不要停顿,什么也别想,冲近去,消灭他们!任务清楚了吗?” “清楚啦!”初出茅庐的年轻半兽人战士们jīng神抖擞地回答。 “可是用什么去消灭呢?”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士兵皱紧了眉头问,他不像别人那样身上随便裹一块兽皮就算了,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手工很jīng致的兽皮外衣,紫川秀猜测很有可能是某个慈爱的母亲给初上阵的儿子缝制的:“我手上只有这条木棍,连根尖铁条都没有――不然我就可以做把刺枪了! 可是村长不肯发铁条给我……”他不无遗憾地摇着头。 “用牙齿去咬!”老战士大声地说:“那不是吗?抓起那块石头!为什么要提这么愚蠢的问题?手里没有武器的,就用木棍、石头、尖瓦片――随便什么武装起来,用力朝着他们头上砸,同样能砸烂魔族崽子的脑袋!打了第一仗,我们就什么武器都有了… …” 紫川秀等人已经走远了,听不到那个老半兽人战士后面的说话。他想了一下,拔出了自己的匕首递给布森:“村长,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刚才的小伙子,跟他说,我祝他首战胜利。” 布森惊奇地看了紫川秀一眼:这把匕首做工jīng良,刀刃锋利,隐隐露出蓝光,显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武器。他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赏,不多说什么,跑步过去那个队伍中。 半晌,在半兽人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讶的欢呼,布森又回来了,后面跟着那个捧着匕首的年轻士兵。布森对紫川秀说:“光明大人,那个孩子非常高兴,他十分地感谢。他说,他一定会勇敢地战斗,决不辜负光明大人您的期望!大人,他很想您亲口跟他说点什么。” 望着那个激动得涨红了脸的年轻士兵,看着他那稚气的眼睛,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地、低沉地说:“活下去。” 战斗在二十一rì的凌晨开始了。 在此之前,当地半兽人的代表曾前往魔族宿营地,请求魔族军队停止向圣庙的前进。 但这个请求被魔族第七十三团队的指挥官马克团队长傲慢地拒绝了。(其实魔族这次对圣庙的进犯并非出于远东总督府的命令,完全只是马克团队长的个人行为。透过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圣庙中藏有无数的奇珍异宝。) 半个小时后,三个在宿营地外散步的魔族士兵被草丛中突然戳来的刺枪给shè穿了。 当他的同伴们赶到时,凶手已经消失在茂密的丛林中了。 在这之后的半个小时,又有一名值勤的哨兵被人用匕首杀死了,凶手留下了一滩血迹通往密林的深处。一个中队的塞内亚步兵跟踪血迹而去。但超过了集合的时间,他们没有回来,黝黑纵深的丛林彷佛一张不见口的大嘴,将他们一下吞噬了。 当时已经深夜了,魔族不敢冒着遭受狙击的风险进入密林,直到第二天的清晨,由五个武装中队组成的一支搜索队伍才开始进去寻找他们的同伴。 在距离宿营地大概五里处,他们找到了他们的全部同伴。在树林间一片开阔的空地上,五十一名塞内亚官兵横尸处处。有经验的魔族军官当场就确认了, 从现场那凌乱的脚印和绝大部分尸体上那种狼牙棒和刺枪留下的可怕伤痕都可以看出,凶手绝对是附近的半兽人居民。 直到这个时候,魔族方面才开始确认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并非那种出于一时之愤的意外冲突,而是一场有组织、处心积虑的冷血谋杀,或者说是,这已经是一场已经准备就绪的叛变。团队长马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当天中午,魔族军队冲进了半兽人和蛇族聚居的多马村。村子里早已经空无一人,村民不知所踪,这更加坚定了魔族的怀疑:这确实是一场有组织的叛乱。魔族军队反复搜索后,找不到一个活人。无奈之下,他们把整个村庄都给一把火烧掉了。 但就当滚滚浓烟升腾冒起在多马村的上空之时,一个浑身血污的魔族辎重兵跑来跟马克团队长报告:“大人!我们的粮草车队让人给烧了!” 大惊之下,马克团队长马上率领部队赶去。 现场混乱而血腥,只看到熊熊的冲天大火,一百多辆满载着军中急需粮食的车辆在火中化为了灰烬。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魔族押解兵的尸体,血流汨汨,充满了强烈的呛鼻血腥味。 马克狂暴地咆哮:“把古博林(魔族辎重队的押解队长)给我找来!他在哪里?我要亲手宰了他!” 没有人敢接近盛怒下的马克团队长,最后还是那个混身是血的魔族押解兵战战兢兢地领着他过去,用脚尖指点着已经熄灭的火堆边的一具尸体:“大人,您要见的古博林……就在这里了。” 尸体的后脑被人用重兵器砸了个大裂口,看到伤口那里猩红的血中混杂着白sè脑浆的惨状,马克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竟开始呕吐不已。他不能相信,自己那一百多名勇敢的部下――虽然他们只是押解兵,但他们毕竟也是魔族王国的正规战士,居然被一群半兽人的乡巴佬给打败了,几乎全歼。 经过询问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魔族大概了解了事情发生时候的情形:中午时分,落后在大队后面大概五里的辎重队为了躲避炽热的正午太阳,在树yīn下面乘凉瞌睡时,敌人突如其来地出现了。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漫天都是shè来的箭矢和半兽人那锋利的投枪!一队骑兵猛烈地突击,冲破了车队外围的哨兵仓促结成的防线,顺着缺口,大批的半兽人突了进来。有很多魔族士兵甚至还没从午睡中醒来就受了重重的一击殒命。剩下的士兵拚命抵抗,他们想结阵抵抗。但是已经太迟了,半兽人战士已经冲进了车队里将他们分割包围,魔族的士兵一个个只能各自为战了,结果更是寡不敌众。有几个机灵的魔族兵眼见不妙,偷偷地从树林里逃跑了,不然就连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破绽百出的报告。马克认为,这很有可能是那些残余士兵为了逃避惩罚而编造的。却不说半兽人方面如何能集结到这么多的战士,也不说他们怎么能情报如此准确,能如此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魔族军队的后方,作战后又能丝毫不露踪迹地逃脱,单只是“一队骑兵猛然突破了哨兵们仓促间组成的人墙防线。”这句话便有很大的问题,根据一般的常识,半兽人最擅长和喜欢的兵种是步兵,他们的军队中一般很少骑兵(因为供养一个骑兵的耗费要远远的大于供养一个步兵,而半兽人一般又是比较穷的)。 这些穷乡僻野的穷苦山村居然有能力拥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军队? 但是魔族残兵们的解释就更加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了:“这些骑兵并非是半兽人骑兵,他们都是人类!” 他们甚至指天誓rì地发誓:他们亲眼看到了人类骑兵统统身着黑sè骑兵披风,肩膀佩带着紫川家族的红sè肩章,使用的武器都是锋利的制式马刀,还看到了一个女骑兵军官冲杀在队伍的最前面:有一个参加过与人类战争的魔族老兵甚至很有把握地断定,从他们那种骑马的姿势和控马技术就看出来了,这些人类骑兵肯定受过紫川家的正统训练。 这些报告统统被马克团队长一律斥为荒诞不经:人类已经在远东战败了,紫川家军队正龟缩在瓦伦不敢出来。即使他们真的有胆子过来,驻扎在瓦伦前方的西南大营和凌步虚大人也不是易与的,他们不可能通guò。 最后没办法之下,魔族只能以集体幻觉来解释这件事情了。为避免在士兵中产生不必要的恐慌,马克在军队中严密封锁消息,严禁大家谈论。至于那支不幸的辎重队,马克以“车队在经过山崖时候碰上了泥石流,全体人员不幸遇难”来向大家公布。 但是不幸的,这样的“不幸意外”却越来越多了:十二个塞内亚侦察兵在林子里也遇上了“泥石流”,“泥石流”非常“碰巧”地将他们的脑袋给冲不见了,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身子和一滩鲜血;一个行军中的魔族列兵不识趣,非要跟一根过路的箭矢过不去,硬要拿脑袋去挡,结果一命呜呼,一个小分队在状况很好、也没有岔道的山路上行车时,忽然莫名其妙地“迷路失踪”了,同伴们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五花八门的“意外”层出不穷,三天之内,有七十一人死于“泥石流”,有四十三人死于“公路坍方”,有五十三人死于“山路失足”,有二十五人被“沼泽地”吞噬了……团队里的文书参谋痛苦得像拘一样呻吟:他已经绞尽脑汁,可以用的理由都用光了。 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宣布十几名浑身箭孔的魔族士兵是死于“流行感冒”。 事情的真相越来越难以掩饰了,魔族军队开始惊慌不安,各种流言蜚语开始在军中流传。无论是军官还是土兵,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在维斯杜那黑暗的丛林中,隐藏着可怕的敌人。这些敌人并不与魔族军正面交手,也没有出来拦截,但却越跟越近,人数也越来越多,打击越来越频繁,不分昼夜,不管天气yīn晴。在魔族军队的前面,桥梁被破坏,粮草被劫得空空如洗,一qiē村庄都被坚壁清野――半兽人的态度非常坚决,不用魔族军队动手,他们自己就把自己的家园给烧掉了,让魔族想找一处可以遮风挡雨、舒坦睡觉的地方都没办法;几百公路的山路,魔族军连个活影都看不到。士兵们犹如行进于荒漠之中,无处休息,无物充饥,没法休整,没法恢fù体lì。 但也正是因为绝望,魔族越加的残暴,每找到一处有人烟的村庄,他们烧杀、他们掠夺、穷凶极恶,让无辜的各族平民血流成河。 一旦抓到俘虏,他们总要施尽酷刑,将长长的一串俘虏用绳子吊在树上火烤,谁都别想活命。他们战斗起来也越加的凶悍,因为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宽恕自己。 尽管受到了一连串的打击,魔族军队的士气受到了重创,但是他们军队的主力依旧保持完好,这给了他们信心,他们相信:敌人的实力有限,不敢跟自己正面交手。为了对付神出鬼没的游击队,他们开始紧密地收缩队伍,取消了小部队的单独出击,行动都以五百人的整个大队为基本单位,认为这样就可以让那些游击队束手无策了。 虽然受到了重dà的打击,但在贪婪心的支撑下,魔族军队仍旧不顾一qiē地顽强前进。 深夜,队伍已经进入了阵地了。在密林的上面,风在盘旋,树林中冷雾弥漫。马匹已经放置在了林子的深处,士兵们都徒步沿着覆盖着厚厚一层树叶的山林坡地前进,风卷起阵阵的秋叶。尽管只是深秋时节,在这片不见天rì的树林里却已经有了阵阵寒意,沁入骨髓。 ; 第六节 布森带领的半兽人战士陆续地在对面的丛林间出现,当紫川秀部队到达时,他们正散开来,或躺或坐地歇息。看到人类的士兵加入他们的行列,半兽人眼睛里露出了厌恶和蔑视,却没有人出声。想来事先他们已经得到了布森的jǐng告。 漆黑中,一个肮脏的半兽人拦住了他们,费了一番劲头紫川秀才认出了,原来眼前的这个肮脏的家伙正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布森。他的头上包扎着一块血污斑斑的土布绷带,身上散发出一股血腥和汗酸混杂,难以形容的味道,有洁癖的白川退后了一步,屏住了呼吸。 “是光明秀吗?”布森原先洪亮的嗓子现在已经变得沙哑而疲惫。 紫川秀走上来:“我在这里。您受伤了吗?” “我看不见了!”布森严厉而委屈地喊道:“我为什么会看不见的?为什么?魔族兵不过只是朝我脑上敲了一下,又没打着我的眼睛――结果我就看不见了。为什么?” 就着树林间渗下来的星光,紫川秀呆呆地看着对方那圆睁的双眼,看上去毫无异状,只是瞳孔呆滞。虽然紫川秀不是医学方面的专家,却也明白了,很有可能是因为对脑袋的强烈的一击导zhì视膜受损失明。 他轻声地安慰他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只是暂时的,你会好的。” 布森漠然地点点头:“光明秀,我们尽力了,但没能阻止魔族,他们仍旧在前进,我们伤亡惨重。” 就是不用布森说,紫川秀也可以看出了,他们确实伤亡惨重。在林子中间的草堆里,躺着奄奄一息的重伤员们――肚皮被魔族兵刺枪挑破流出了肠子的、断胳膊少腿的、脑袋开花的――传入耳朵中的嘶哑呻吟声连绵不绝。 几个瘦骨嶙峋的半兽人妇女正在伤员附近忙碌着,用烧酒给伤员们清洗伤口――这引起了伤员一阵可怕的吼叫――用土布做成的绷带和半兽人惯用的草药给他们包扎伤口。 更远的,躺着的是那些已经不会动也不会叫的人,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片,一片白茫茫的草席盖住了那些战死士兵的脸。 “魔族仍在前进……”布森喃喃地说,他伸出手在面前舞动着,彷佛想抓着什么并不存zài的东西,紫川秀连忙抓住这双颤抖而慌乱的手,感受出对方的焦虑。布森用力地反握住紫川秀的手,突然平静了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到达圣庙!绝对不能!” “是的,他们不可能到达圣庙的。”紫川秀安慰布森说:“这几天,我们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我们烧了他们粮草车队,我们杀了他们的一百七十三个士兵,他们现在前进得越来越慢了、越来越小心了――他们已经在害怕了!只要我们坚持住,援军会很快赶来的。” 布森侧着脑袋倾听着,他长舒缓了一口气:“你们干得很漂亮,光明秀,比我们这组干得好多了。我们只杀了不到一百个魔族兵,却死了六十多个弟兄,伤了七十多个――光明秀,现在我看不见了,你领着我的人继续干吧。” 紫川秀习惯地点点头,马上想起来对方现在已经看不到了,他用力地握紧了对方的手,表示同意。布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旁边的半兽人士兵搀扶着他下去了。 “准备听候您的指示,光明大人。” 紫川秀回头看了看,一个年轻的半兽人士兵站在后面。紫川秀认出来了,他就是前几天当紫川秀从圣庙回来时候给紫川秀领路的。紫川秀点点头,问:“你们队伍还有多少人?” “报告大人,我们队伍里保持有作战能力的还有二百一十七人。” “叫他们跟我走。三里外的龙牙山下有魔族的一个大队,我们把他干掉。你们的人,编入我的队伍中。” “是的,大人。”那个半兽人小伙子毫不犹豫地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从树下把那些睡着的士兵一一叫醒,半兽人士兵们沉默地加入了紫川秀的行列。 相比于紫川秀这边清一sè地佩带马刀,他们的武器就显得五花八门了。 有刀刃上锈迹斑斑的马刀,有的是手工打磨的标枪,有的是狼牙棒,有的只是一根铁棍,但无论谁都不敢小看他们,半兽人那魁梧的身躯和满溢的战意弥补了他们兵器上的不足。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指挥官突然变成了人类有点不情愿,但还好,并没有人出声抗议。 白川在小声地清点人数,过了一阵子,她小声地凑过来跟紫川秀说:“大人,我们一共是两百七十人,其中有五十三人是人类,其余的都是半兽人。” 紫川秀点点头。可以说,保卫圣庙的武装力量中最强大的一支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上了,因此责任也落在自己身上了。他盘算着用这么一支不大不小的部队可以干些什么。 魔族已经加强了jǐng戒,现在他们行动都是以整个大队为单位的,再想像前几天那样找到那些落单的中队下手已不可能了。可是,自己啃得下整整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魔族军吗? 紫川秀没有把握。 但是,现在魔族距离最后防线千尺崖已经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今天晚上还不能给魔族军以重创,那按照布丹原先的安排,全部的游击队将收回去严密防守千尺崖一带,再也没有出击的机会了。 他走到队伍的前面,扬声问:“有熟悉这一带地形的吗?” 参差不齐的几只手举了起来,几个当地的半兽人士兵出列,面无表情地看着紫川秀。 紫川秀把他们叫过来,打开地图指点他们看:“三里外,魔族军的一个大队正背靠着龙牙山歇息,他们正面防范得很严密,但是背面靠悬崖的那边,却是根本毫无防备的。你们谁知道上龙牙山的路吗?” 半兽人们都不出声,面面相觑。 最后只有一个穿着狼皮背心的半兽人举起了手:“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采药人,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上去,但是这条路非常危险的。” “再危险我们也不怕!”那个先前为紫川秀带路的半兽人小伙子抢着说:“大人,你让我们去吧!” 其它的士兵也纷纷表态:“为了保卫圣庙,我们不怕危险!” 紫川秀默默地看着土兵们激动地表态,一个个群情激愤。他忽然觉得布丹实在很可恶,为什么要这么愚蠢,牺牲活的生命去守护一座死的庙宇呢? 在他原来的设想中,宝贵的兵力不应该这样浪费的,应该在一个更大、更广阔的范围内与魔族厮杀作战,伺机消灭魔族的力量,而不应该这样毫无迥旋余地地跟魔族死拚烂打。战略上的错误定位局限了自己战术上的选择空间,现在,只有依靠破釜沉舟的一战来阻止魔族的前进了。 “那好吧,我们出发。” 星星在头顶上闪烁着光芒,长长的一行人攀爬在陡峭的山壁上。这是条非常险窄的小路,一边紧靠山壁,只有不到几寸的地方可以落脚,如果踏空了,另外一边就是万丈深渊。害怕引起魔族的注意,队伍里没有点火把,只有依靠头上那片依稀的星光照明。 士兵们扶着山壁,战战兢兢的前进,生怕重心不稳失足――先前已经有一个半兽人士兵因为一脚踩在松动的浮士上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身子突然向外倾斜,他的手无力地在空中舞动了一阵,却抓不到什么可以稳住的。他后面的士兵也不敢伸手去救他,因为害怕会被他一起拉下去。整个队伍都看到了,当这个士兵倾斜着身子掉下去时,面上那绝望的表情。 但令紫川秀佩服的是,在整个过程中,自始到终,他一声都没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掉了下去,就像一块石头似的沉默。 望着他掉下去的深渊,紫川秀默默致敬:这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士兵,表xiàn了他所理解的英雄气概。 在危险的山路上攀爬了大概两个小时,当部队到达山顶那块比较平坦而安全的区域时,已是凌晨三点钟了。 紫川秀担忧地看了下东边的天空,害怕清晨的到来会让他们一夜的辛苦成为白费。 不知为何,到了山顶上才发觉,天上的星星反而显得比平地时候更高了。 那个领路的半兽人走近来说:“从这里去,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到魔族背后的悬崖去。” 他首先在前面领路,带着大家从另外一个方向下山。在黑暗中,下山比上山更为困难,幸好今天的运气都还不错,下山的一路上没有人摔倒。 到了龙牙山悬崖的顶端,在前面引路的半兽人举起一只手,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举起手来,把噤声的信号传递下去。其实就是不用信号,大家也可以看到前方悬崖下面密林尽头跳跃的那一丛光亮,那是魔族部队休息营地的篝火。 紫川秀看了下天sè,一片黑黑的乌云,压得很低,黑暗更加浓重了,估计是凌晨四点多了,正是夜袭的好时机。他喃喃:“正是时候。”挥一下手,秀字营士兵开始解开缠在腰间的长绳,一头牢牢地绑在悬崖顶的大石上。十几条绳子紧贴着山崖,同时悄无声息地放了下去,绳子的落点正在魔族营地的后部,悬崖下面的那片黑暗密林中。 几个当地的半兽人上来向紫川秀请战:“大人,让我们先下去吧!” 紫川秀摇摇头,这种特种作战正是秀字营的特长,正好让秀字营展示下特训的成果。 他小声地问:“罗杰,白川,你们两个谁先上?” “我来!”两人几乎同时回答。 紫川秀点头:“是白川先说的,白川,带你的小队上。” “明白了,大人!”白川非常兴奋,她轻声招呼十几个秀字营士兵,带着他们顺着绳子爬了下去,那种轻盈的动作和快捷的速度让半兽人士兵看得呆了:他们的动作比猴子还要灵活敏捷,十多米悬崖,不到几秒钟就下了,而且没发出一点声响。 落地的秀字营士兵立即擎出了随身的弓箭,半蹲着身子。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包围圈散布在落地点周围jǐng戒保护,一双双jǐng惕的眼神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第二组!”随着紫川秀的一声轻声命令,罗杰迅速带着第二批人类战士同样迅速地攀爬而下,这组和第一组会合后,土兵一下子向四面散开,伏倒在厚厚的树叶层中,遥遥围住了那一片闪烁的、跳跃着的火光和影绰的营帐。 接着又是第三组秀字营土兵,紫川秀就在这一组中。他刚下来,白川对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第一组侦察完毕,没有发现敌人有潜伏哨。” 紫川秀点点头,虚切一下,意思是:“动手吧!” 白川有点惊讶,用手指比出个问号来,意思是:“不等半兽人部队下来吗?” 紫川秀坚决地摇头。等半兽人部队下来虽然可以人多点,但是他们没受过这种专门的训练,肯定会弄出声音来的。如果让魔族有了jǐng戒,那就失去了战术上的突然xìng了。 他再重复了一下先前的动作:“杀!” 白川用目光示意:“收到!”起身一挥手,队伍分散成一字的散兵线,秀字营的士兵们弯着腰地快步前进,不时拨开挡在他们面前的树梢和枝叶。 出了林子以后,队伍步子变成了小跑,只听见靴子踩在地上密集的刷刷轻响声。由罗杰带领着,第一道散兵线如同幽灵般闪入了帐篷之间,他们行动非常的轻,一点也没有惊动熟睡中的魔族士兵。 虽然只是临时的宿营地,但是魔族军的军营布置得非常有规模,帐篷摆得整整齐齐,行与行之间,列与列之间都有一米的距离。这给紫川秀计划中的火攻造成了一定的困难:距离太远了,火势难以蔓延,而且没等火焰蔓延起来,魔族士兵就会被惊醒了。罗杰一时间有点难以抉择,他从帐篷之间探出个脑袋打手势向紫川秀请示。 紫川秀一挥手,示意按照原来计划干。 他心里有数,虽然不能靠火攻来大量的杀伤敌人,但是熊熊的烈火会给刚从睡梦中惊醒的魔族兵心理上巨大的恐慌。他计划的就是在魔族军从被惊醒到恢fù秩序之前的那一段短暂的时间内,给予魔族最大的打击和杀伤,尽可能地削弱他们的实力和抵抗意志以后,再将半兽人的军队投入作战,期待一举能将敌人击溃。这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敌人数目是自己的两倍,魔族正规军的战斗力也不是仓促组合的乡民所能比拟的,如果自己不能在第一个回合打垮敌人,如果敌人能稳住阵脚转为相持战的话,那就要轮到自己这边挨揍了,更不要说附近的魔族部队得知消息后会马上赶来增援,那自己真的想逃都没地方逃了。 所以,第一轮打击必须要罄尽全力,要狠、要重、要将敌人打得回不过神来。紫川秀想了一下,最后把跟在自己身边的弓箭队也给派了过去。二十几名弓箭手们抢占了营中的制高点和要害的有利位置,箭头瞄准了一个个帐篷的出口,里面隐隐传出了魔族兵呼呼的鼾声。 罗杰的部下开始点火,把篝火堆中燃烧的木炭一块块地挑到帆布的帐篷上去,帐篷的外布上冒出了袅袅青烟,赤红的火苗一点点地大了起来。 “度莎拉(怎么回事?)?”营地的另外一边传来叫声,一个在外围值勤的魔族哨兵看到了冒起的轻烟,大步地走了过来。弓箭兵马上闪入帐篷背后隐蔽起来,来不及找帐篷的士兵则闪电般就地卧倒在帐篷中间的yīn影里。 魔族哨兵单手提着刺枪,一边接近一边不满地埋怨着:“度诺西!” (该死!),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同伴不小心烧了帐篷。 走着走着,他突然一下子jǐng惕地停住了脚步,双手端起了刺枪,朝埋伏的地方大声地喝道:“瓦度沙亚里?(什么人?)”营帐后一个人类弓箭手的影子被他身后的火堆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地上。响亮的喊话在夜sè中远远地传了开来。 埋伏在营帐之间的人类战士大叫不妙:虽然他们不懂魔族语,但也可以看出这个魔族哨兵喊话声中敌意十足,握枪的姿势紧绷,全身充满了戒备的味道。没等紫川秀发令,白川已经低声下令了:“杀了他!” “喽!”的一声弓弦脆响,魔族哨兵痛苦地呻吟一声,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身子痛楚地缩成一团。他的喉咙上中了一箭了,再也喊不出声来了。 但是损失已经造成了。远处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其余的哨兵已经听到了动静,成群结队地朝这边过来了。 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了,紫川秀顾不得隐蔽了,大叫一声:“快动手!” 弓箭手们纷纷从躲藏的地方放箭,“飕飕飕飕!”第一轮弓箭准得非常惊人,几名赶来的哨兵一个接一个栽倒尘土,惨叫和呼号撕破了夜空的寂静。 沉睡中的魔族士兵听到声响,一个个睡眼惺忪地从帐篷里探头出来:“度莎拉(怎么回事)?”看到的却是一片弥漫的烟幕和熊熊的火光,刺鼻的浓烟熏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也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一片跳跃的火光,魔族士兵大叫:“失火了! 失火了!”连盔甲和武器也来不及拿,他们连滚带爬就从帐篷里滚了出来。早就虎视耽耽地埋伏在一边的秀字营士兵马上就凶狠地扑了上去,一阵凶狠的钢刀劈砍,还没清醒的魔族士兵被杀得惨呼连连。有人惊呼:“敌人袭营了!” “是人类的军队!紫川家来了:” “救命啊!着火啦:” 魔族大营一片喧哗,人群中,大队长举着火把高声呼喊着:“弟兄们,弟兄们,不要怕,镇定,向我靠拢!向我靠拢!” 结果慌乱的人群纷纷向他涌过去,活生生地把他踩死了。 还有一个责任心很强的魔族百人队长举着火杷,在人流中跑来跑去地安慰大家:“这里是很安全的,弟兄们,不要惊慌!”话音未落,他的眉头就中了一箭,现身说法地教育了大家这里有多“安全”。 等到几个举着火把的魔族――其中有军官也有士兵――接连不断地中箭倒地后,魔族兵也明白了对方的目标选择,他们哇哇怪叫着像被烫着了似的,一下子丢下了手中的火把。火把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更加增加了人群的恐慌。 秀字营的士兵抓住了魔族慌乱的机会,对着魔族人众大声呐喊着发起了冲锋。他们埋伏在一边蓄势待发,锐气正旺,猛扑上前,又砍又劈的。碰到了他们,睡眼惺忪的魔族兵马人数虽多,却如同一群肥羊碰到了恶狠,根本无从抵挡,一个个遇刀刀下死,碰剑剑下亡。 最可怕的是领头的罗杰,他提着一把足足有两米长的斩马刀,无jīng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彷佛在漫无目的地闲逛,但一有哪个惊惶失措的倒楣鬼进入他身周的三米范围内,那把斩马刀马上就像有生命似的动了起来,彷佛就似天上的雷打下来一样不可躲闪,将敌人连人带武器地斩成了两截,非死即伤。 看着他手中摘着血的刀刃,没有人敢阻挡他的去路,一见到他走近,魔族兵立即自动地分开一条路来。 混乱中,惊惶的情xù是可以传染的。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哇,逃命啊!”魔族的人群立即溃散,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魔族士兵昏头昏脑的,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跑到人多的地方去,那里最安全!”于是他们从东头涌到西头,又从西头涌到东头,方向相反的人cháo互相冲撞着,到处是人碰人,士兵们拥挤成一团,挤得哭爹喊娘的。在sāo乱的中心地带,几十个帐篷被大群大群逃难的士兵踩平了,有一些没能及时爬出来的士兵被帐篷压在底下,又被大群人从他身上踩过,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聚成一群的魔族兵马被这么小小的一撮人类兵马杀得四分五裂,四散逃走。溃散的人群中,魔族军官尽力地整队,他想反攻,但他实在没法办到。人群刚刚停脚聚拢,那群如狼似虎的人类马上就扑了上来,毫无斗志的魔族败兵一击即溃,狼bèi到了极点,步兵们乱成一团,惊惶、恐惧,拚命地躲开后面追杀的人类,直往两边黑暗的林子里钻。 趁这时候的混乱,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类弓箭手乘机大肆放箭偷袭,那些奔跑中的魔族士兵常常忽然惨叫一声就一头栽倒地上,慌乱中,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面的魔族兵就毫不犹豫地将他踩在脚下。 营帐的中间部分,魔族兵人数虽然多,却因为措手不及和惊惶失措,给只有几十人的秀字营杀得落花流水。但魔族兵营的左翼并没有受到袭击,他们的军官和士兵被中间传来的巨大的喧嚣吵醒后,只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袭营的敌人并不是很多。 他们迅速地武装起来,在魔族军官的指挥下,这批魔族兵避开了逃跑的人群势头,从左边包抄了上来,正好遭遇上了正在追杀溃兵的秀字营部队。 混乱的冲突中,双方都没能形成有组织的阵形。此时,中军营帐的火势已经蔓延了,火亮通明。燃烧的一片营帐之间,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叫骂声、清脆的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连续不断,大家在捉对搏杀,进行着一对一的单桃和白刃战。这正是魔族所期待的:人类兵的单兵作战能力一般弱于魔族,特别是在短兵相接的肉搏时候,一般是人类吃亏的。有些想拣便宜的魔族兵更是猛扑向弓箭手:近在咫尺的弓箭手却没有步兵保护,真是再好不过的目标了。 但魔族很快发现,眼前的这批人类比起他们以前遭遇的,强得太多了。 那些近身战的刀手,一个个身法灵活,刀技娴熟,而且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双方兵器刚一相格,魔族兵的手立即出奇地打了个抖,整个手臂连同胳膊都麻了。就连那些通常被认为是害怕近身战的弓箭手们,同样也不好对付,乾脆俐落地把弓箭往背上一挂,赤手空拳就能迎战。 激战中,秀字营士兵便出了自己的奇门绝技:一掌十二层功力的降龙十八掌打过去,十个八个魔族兵齐齐倒下,内伤呕血不止,有的士兵使化骨棉掌的,把敌人打得全身骨骼尽碎,连身上的披甲和厚厚的盾牌都挡不住那可怕的掌力;有士兵修炼的是九yīn白骨爪加大力金刚指,直勾勾的一爪摧枯拉朽似的击穿了敌人的盾牌和披甲,直接挖出了魔族兵的心脏;还有几个修练的是金刚罩、铁布衫一类外家功夫的,任凭几个魔族围着他刀削剑劈,他只当是挠痒…………一对一的交手下,魔族兵完全不是对手,不到三、两个回合,几十魔族兵有的七窍流血死,有的全身骨骼尽断而亡,有的吐血不止死,有的被挖去了心脏,有的脑壳上被人用手指活生生地抓出几个洞来……死得千奇百怪,惨不堪言。 第一次见识人类高深武学的魔族兵们吓得直叫:“有鬼!” 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并不是没见过战斗和死人,但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越了他们的认识范围:一向被认为弱小的人类竟然有这么可怕的本领,血肉之躯可以刀砍不进枪刺不入,随便一拳一爪可以碎钢破铁,一掌能将人打得全身骨骼粉碎,软得像条布口袋似的瘫在地上却又偏偏不死,叫声凄惨得哪怕老虎听了也掉眼泪;有一个魔族兵心脏被挖去了,他整个人痛楚地卷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却一声也喊不出来;还有一个的后脑头骨被九yīn白骨爪抓了五个洞,他整个身子缩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抱住后脑,彷佛是想把流出来的白sè脑浆塞回去似的………… 这一幕场景实在太可怕太诡异了。在魔族兵的眼里,这群黑夜中突然出现的人类仿佛是传说中的恶灵降世,不可以人力对抗。剩下的魔族兵不敢恋战,赶紧退入那一片黑暗中。 魔族军官大声地呵斥着败退下来的魔族士兵:“怕什么,他们只有那么一点人,我们再上!!” 士兵们一个个语带颤抖地哭诉:“长官,他们不是人类啊!人类不可能有这么可怕的!” “他们是魔!他们是妖!我们怎么能跟妖魔打啊?” 魔族军官勃然大怒,挥手一刀把那个倒楣的家伙砍了:“混蛋!他们明明是人类,哪里是什么妖魔?即使他们真的是妖魔,我们有无比英明睿智的神皇陛xià庇佑,正气护身,不畏惧任何恶灵!再有胡言乱语动摇军心、临阵逃脱的,就是这个下场!” 想起了最尊敬的神皇陛xià,魔族士兵们的勇气大增。恰好在这个时候,宿营地右翼没受到损伤的四个魔族中队完成了集结,他们大声呐喊着,朝占据着大营中间的人类部队冲来,杀声震天。看到这幕情形,受到鼓舞的左翼魔族兵顿时忘jì了刚才的惨败经历,军官趁机高呼一声:“瓦格拉!杀光人类!” “瓦格拉!杀光人类!”魔族兵们异口同声地应和。 有人第一个冲了出去,接着,所有的魔族兵跟随在后,全部又杀了上去。 这次他们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不再急躁和冒进。 黑暗中,魔族军官熟练地发布着各种口令: “刺枪手,第一排!” “盾牌手,第二排!” 随着急促的口令声,刚才还乱成一团的魔族士兵立即肃然无声,只听到军靴在奔跑的声音。顷刻间,一个又一个队列排列完毕,各种武器很快地完成了组合,显示出训练有素的魔族正规军与草创民军的极大不同。 大群的刺枪手在前面开路――魔族已经发现了,与眼前这群人拚近身白刃战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他们改用长刺枪,目的是用刺枪的长度来克制人类的武功――而近身战刀手跟随身后,一排又一排,行与行之间丝毫不乱,相互接应,各种兵器配合有素。 眼见刚才失败的魔族重又卷土重来,秀字营的士兵一个个大笑:“那群废物又回来了!”刚才的胜利冲昏了他们的头脑,为了显示自己的勇敢,他们一个个比赛似的冲了过去,口中大呼小叫:“看老子的!”、“来吧,哈哈!” 尽管白川在一个劲地高声命令:“回来!我命令你回来!”但士兵们犹如不闻。 他们很快就后悔了――等到秀字营的士兵冲到面前,魔族的队列突又一变,正面的魔族兵且战且退,吸引人类的土兵深深的突进。这时候魔族军官一声呼喝:“包抄!” 立即的,魔族的两翼快速地分出几个小队穿插了上来,将冲进来的人类分割包围在中间。 一时间,秀字营的情形十分不妙,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尽管在一对一的厮杀中,魔族并非秀字营的对手,但现在他们占了人数上的优势,往往是几个甚至十个以上的魔族兵来围攻一个人类,一时间,无数的枪林箭雨一齐朝中间被包围的人类土兵倾泻而来。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过来,拥有绝世武功并不是就等于战场无敌。 战场拚杀与江湖争斗完全不同,前者讲究的是效率,招数要乾脆、直截、凶狠,要一击致命,不能有一丝的拖杳和花招。相比之下,他们所修炼的武功里有太多不必要的虚招,招式也太过繁琐太过复杂了。 一个秀字营士兵刚使了个“白鹤亮翅”的虚招,火候十足,立即成功地达到了诱敌的目的:十几把刀同时“呼呼”地斩了下来,将这位未来的武学大师劈得血肉模糊。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不是我武艺没学好,只是敌人不按照秘籍上说的来打,我有什么办法?” 而且,战场厮杀更重要的一点的是同伴之间的配合默契,你进我退,互相之间要相为呼应。不然,纵然是一流的好手,如果单身在乱军之中,最后也只有落得力竭身死的下场。 这些,缺乏实战经验的秀字营官兵都不懂。紫川秀、罗杰等有沙场经验的军官事先也忘jì跟他们说了,为此,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武器。 被围在中间的人类士兵凭着过人的身手可以躲开一把砍刀,挡住一支刺来的长矛,躲开几根shè过来的箭天――但他却躲不过从不同方向同时戳过来的十几支刺枪再加无数的刀削剑劈。而且在这种被围攻的情况下,只要受一点伤,那就等于死亡。 一个被包围了的人类士兵惨叫:“罗杰大人,救我!” 可是罗杰正被魔族的刺枪手们纠缠着,数次冲击都被对方远远的挺刺逼了回来,面对着由配合得默契十足的几把剌枪,罗杰空有一身好武功却无从发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受伤的士兵被魔族刺枪手活生生地刺穿,然后魔族刀手猛扑上来,将他砍成肉酱。 罗杰看得血脉贲张,怒不可遏,却又绝望地无能为力。不到几分钟时间里,人类士兵伤亡惨重。队伍被一点点的压缩、分割,人数在渐渐地减少。 得手后的魔族越战越勇,已经占据了全面上风。白川见势不妙,一边周旋一边呼叫:“向我集合!杀过来,向我集合!” 罗杰猛烈地向前一冲,“飕飕”风声响动,四把刺枪同时凶狠地直戳过来。 罗杰闷哼一声,忽然一侧身一移,刺向面目、胸口的那两枪统统落空,刺向下腹的那枪斜斜擦着他的腰过去了,“哧”的一声,左肩头中抢,鲜血喷涌――但拚着受伤,罗杰已经逼近了对手,大吼一声:“去死!”斩马刀奋力一挥,面前的两个魔族刺枪手被一起拦腰砍断,惨叫声中,猩红的鲜血喷了罗杰一身一面。其他几个魔族怪叫一声:被罗杰那不要命的气势所摄,也为了重新拉开距离好发挥长兵器的威力,他们齐齐后退了几大步。 得到zìyóu的罗杰立即脱身,转而向白川冲去。看到他那满身鲜血杀气腾腾的狰狞模样,一路上的魔族竟不敢阻拦,让他毫无阻碍地冲了过去。两人背靠背地并肩作战,有了罗杰护住后方,白川jīng神大振,刀光一闪,魔族兵只感手上一轻,四把刺枪同时被削掉了枪头。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白川已经揉身而上,逼近了魔族的刺枪手做近身搏斗。 她的动作并不大,就如水银泻地般,手上的刀光时而翻舞如浪,无孔不入地透入魔族的枪阵内,时而忽然大开大阖,势若雷霆,十几个魔族刺枪手竟然抵挡不住这么一个看似柔弱的女xìng!不一阵,就有五人被一个接一个地被砍翻在地,啃了个满嘴泥土。其他人竟然看不出他们是如何被杀的!虽然是多人围攻,但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受攻击的主要目标,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是对着自己而发的,自己万分危险。他们被这细腻而犀利的刀法逼得立不住脚,步步后退。 两人一步步地艰难前进,将分散在四处战斗的人类士兵一点点地聚拢起来,众人背靠背地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将伤兵保护在中间。但因为人类的集结,魔族方面的攻击也随之集中了起来。他们将人类包围在了中间。白川一眼望去,到处都是锋利的刺枪、砍刀和魔族兵狰狞的脸,一阵呐喊声响彻在魔族人群密集的人头上方:“不要让他们跑了!” 大群大群的魔族刺枪手、刀手猛扑而来,一时间,那刺过来的长枪密密麻麻,简直就如林子里的树木一样密集。大群魔族兵不断地呐喊,冲锋,拚杀,鲜血飞溅,倒地,新的又冲上去,厮杀…………可怕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就像那大海涨cháo时候的汹涌浪头一样连续不断,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来越凶狠。魔族军巨大的压力将人类的圈子压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收缩。 但秀字营仍旧在坚持抵抗,没有一人投降(因为知道魔族绝对不会宽恕自己的)。 在人类拚死抵抗的圈子周围,双方遗尸无算,一层又一层,双方伤亡如此之重,尸体竟如同在平地上叠起了一堵墙,甚至可以让人类士兵以这尸体堆来做遮挡的胸墙了,而猛冲而上的魔族便跳上了尸堆上居高临下地攻击,直到他自己被砍倒,成为了这尸堆新的一部分。 魔族猛攻不止,人类死战不歇,双方杀得血流成渠。在这次的战斗中,初出茅庐的秀字营士兵非常勇猛,他们的双手累得麻木了,马刀卷了刀,可是依旧鼓起余勇,亡命地向进攻者猛砍猛劈;有的人已经到了死前的弥留状态了,眼前已经变得一片黝黑,有人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屈膝于地,即使这样,他们仍旧做拚死搏斗,没有后撤,因为也无处可撤了,身后就是同伴的背脊。 白川奋力地抵抗,这时候什么见招拆招、后发制人统统派不上用场了,面对着那一片扑面而来的刺枪、砍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舞动着手中的马刀,与敌人的武器相格,发出了连续不断的“叮叮当当”响动声。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究竟有多少致人死地的攻击结挡了回去,但新的马上又来了,一波又一波…………白川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淋漓。繁忙之中,她抽空看了下身后,看到了罗杰脸上那绝望的表情,能战斗的士兵已经不多了。 于是她明白了,自己的死期就在眼前。 忽然,从魔族兵的后方,传来了可怕的吼叫,这吼声越来越响亮。魔族兵人群里出现了sāo动,士兵们停止了攻击,脸上现出奇怪的狐疑表情,互相询问:“那是怎么回事?” 一个赤手空拳的魔族兵面无人sè地跑了过来,嚷嚷道:“不好啦,半兽人杀过来了!” 在他身后,可以看见大群大群的魔族兵狼奔兔突地涌过来,他们昏头昏脑不辨方向地撞了过来,将围攻白川等人的魔族圈子给冲散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半兽人! 足有好几千哪!他们杀来了!” 彷佛是为了证实他们的说法似的,营帐边缘外的那一片黑暗中传来了半兽人低沉有力的战号声:“呼――卓――拉――”战号越来越响,第一批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战士已经出现在营地的边缘了,正大步地冲近。 顿时,魔族人群乱成一团,没有人再去理会那群还能勉强站立的人类士兵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应付那批新来的、更可怕的敌人。军官大声地号令:“不要慌,不要慌!” 疲惫的魔族兵掉转了枪头,勉强地列阵,准备迎击新的入侵者,但机灵的却已经偷偷地脚底抹油了,他们看出来了:今晚魔族军连续被挫,锐气已丧,士卒疲惫。而眼前的这群半兽人养jīng蓄锐,以逸待劳,看他们那种如狮如虎般的可怕气势,今晚的战斗魔族肯定凶多吉少。 紫川秀苏醒起来以后,已经摸不到自己的刀了。他扶着一棵树艰难地爬起来,站也站不稳,马上又坐下。他吐出了嘴边的血,阵阵恶心泛上喉头,头像是要炸开似的疼痛如裂,胸口很闷。他慢慢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活着。 一点一点的,他努力地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刚才的混乱中,一个魔族兵跑进了悬崖边的那片黑暗的树林中,正好碰到了在那观察战场的紫川秀。这次遭遇把双方都吓了一跳,紫川秀猛的向后跳跃了一步,魔族兵停住了急速奔跑的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浮出了困惑的表情:究竟该怎么办? 两人相隔几步,jǐng惕地对峙着,恐惧又敌视。紫川秀心头叫苦:他身边最后的护卫兵已经给派了上去,现在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奋战了。他表面不露半点恐惧,双手握空拳,低伏了腰,逼视着对方湛蓝的眼睛。为了避免刺激对方,他的手并没有向腰间的马刀伸去,一动也不动。 这个魔族兵上身歪歪扭扭地挂着件军服,身体壮实,手上没有武器,显示他醒来得非常惊慌。盯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紫川秀,他咧咧嘴,伸出舌头来舔舔厚厚的嘴唇,神情漠然。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汗水不断地从紫川秀的额头上往下流,迷糊了他的眼睛。 他不敢眨眼,眼睛睁得大大地逼视着对方。 突然地,眼前的魔族嘴唇扯动狞笑了一下,呆滞的蓝眼露出凶光,肩头不安地动了动。依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紫川秀马上就知道:要糟!他立即摸袖中的匕首,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了,匕首已经赠送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少年了。 就在这稍稍的耽搁时间,那个浑身长着绿毛的魔族兵怪叫一声“呀!”,“蹬蹬蹬” 几步冲上来,侧身用肩膀死命地往紫川秀胸口一顶,巨大的冲力将紫川秀一下子撞翻在地。没等他爬起来,魔族兵已经紧扑了上来,狠狠的一脚揣向紫川秀的脸面,紫川秀急忙在地上身子一滚,躲过了。他立即还以颜sè,在地上使个拌脚一扫,失去平衡的魔族兵立足不稳,一下子摔了下来。 但他也是十分凶悍,倒地后立即就伸手去掐紫川秀的脖子。 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用尽全力,气喘吁吁。滚动中,紫川秀的马刀被压在了身下,拔不出来,他冲这个魔族兵的面上打了几拳,还用膝盖使劲地顶他的肚子,那个魔族兵的嘴角被打得鲜血直流,但他的反应只是咧咧嘴,满不在乎地就承受了这几下打击,那神情,彷佛他不过挨蚊子叮了几下。仗着力气大,魔族兵很快占了上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膝盖顶着紫川秀的胸口、半蹲着压在紫川秀的身上,双手掐着紫川秀的喉咙,不时用力地摇着紫川秀的头去撞身后的树干,发出了“蓬蓬蓬”的响声。 紫川秀拧直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他能感觉到,对方喘气时候那热乎乎的cháo湿气息一阵阵地喷到自己脸上,他两手使劲地扳着对方的手指,却无力撼动那强壮得犹如铜浇铁柱似的毛茸茸大手。 渐渐地,渐渐的,紫川秀越来越喘不过气了,胸口憋得发痛,头脑晕乎乎的,眼睛的全部视线都被面前魔族兵那硕大的鼻孔所占据,越来越逼近,耳朵里充满了“咿呀、咿呀”的怪叫声……眩晕中,他起了个奇怪的想法:自己曾一人尽挫魔族王国顶尖高手,却死在个不知名的普通魔族兵手上。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吗…… ; 第七节 紫川秀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费力而默然地回忆着,力图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记忆里的最后的一幕是自己被一个强壮的魔族兵掐得几乎窒息了,现在自己怎么还活着呢?他再次努力地想站起来,脚边却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他俯身探头,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大脸,本来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两个血糊糊的黑洞,还在往外淌着血水。被砸裂的下巴骨上晃悠着几根残缺的牙齿、血红的口水和吐出的肿胀舌头。 紫川秀打了个寒颤,他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与自己打斗的、企图掐死自己的魔族兵。想起了刚才生死搏斗的一幕,他仍旧心有余悸。昏迷中,是谁救了自己? 紫川秀张望四周,黑沉沉的树林中空无一人。 然而紫川秀没时间多想这个问题,现在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考虑:自己一方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隐隐地,他有个不敢去想的恐惧:自己的战士是不是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不过这个看起来还不怎么可能,因为远远近近的还在不断地传来交战声。 他小心地观察四周,挣扎地走了几步,站在树林的边缘上。在黑暗中,紫川秀远远地往宿营地方向――也就是刚才激战的中心看过去。火焰冲天,在那片飞扬的火焰边上,一场残酷的肉搏战正在进行着,在一片黑暗与赤红的火光交织下的空间里,无数活动的身影在你进我退地对击。士兵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暴怒地对骂着,一边扭打厮杀。刚才黑暗树林中发生在紫川秀所经历的搏斗成百倍地大规模重演了,扭打中的双方士兵掐喉咙、挖眼睛、撕嘴巴、用枪桶、用刀砍、用石头砸,用牙齿咬……一片可怕的叫骂哭号声,有人在呼喊什么,但没有人听得到;奄奄一息的伤兵躺在地上无力动弹,他发出了野兽般的哭号和吼叫:火焰已经烧到他身上了。 紫川秀揉揉自己的眼睛,把战场看得再清楚一点。透过那纷扰的零星拚杀和满眼的血腥,他已经确认了,是自己的人占了上风了,半兽人正在节节推进,魔族正在一步步后退,坚持战斗和抵抗的人已经不多了,只要稍微加重一点打击――紫川秀看得跺脚痛惜,只要他手上再有二十个士兵,从侧翼方向突入魔族的薄弱处,马上就能让魔族已经岌岌可危的战线崩溃。但问题是,他手上一兵一卒也没有,而这样拖延下去,对自己是不利的。这么大的火光,附近的魔族部队肯定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定正在赶来中。 紫川秀想了一下,又藏到了大树后面,将手盘在嘴边,模仿起半兽人冲锋时候的低沉而有力的喊声:“呼――卓――拉!呼――卓――拉!” 同时他马上又改变了腔调,用惟妙惟肖的魔族语喊道:“不好啦!他们又来了!” “呼――卓――拉!呼――卓――拉――!” “救命啊!啊惨叫)”(魔族语) 这阵jīng彩的口技表演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那些筋疲力尽的魔族士兵听到声音,以为侧面出现了一支新的半战人军队。就像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魔族士兵们所剩不多的战斗意志终于坚持不住了。由第一个人领头,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士兵们丢下了受伤的伙伴,撒开了腿就跑,钻进了黑黝黝的林子里。犹如风卷残云一般,整路魔族部队顷刻间崩溃,队伍里的军官连续杀了几个人都不管用。他只好也跟着跑了。 筋疲力尽的半兽人战士并没有去追击,他们惊疑地停下了手,望着树林的方向。他们不明白,哪里来的第二支半兽人军队在最关键的时候来帮忙了他们? 几个半兽人快步上前走进树林里,探头探脑地想迎接友军,林子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排排树木静悄悄地矗立在黑暗中。 “你们在找什么呢?” 从树后突然出现的紫川秀吓了半兽人士兵们一跳,等他们认出了这个就是他们失踪已久的长官时,大家纷纷激动地报告:“大人,我们赢了!” “我们打得魔族兔崽子们落花流水!” 一向沉默寡言的半兽人士兵忍耐不住胜利的喜悦,开始喋喋不休。大家拥着紫川秀说啊说啊说个不停,最后他们才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一个个奇怪地向四周张望:“嘿嘿,奇怪了,刚才我还听到的,这里有俺们的弟兄的,怎么一个都看不见了?” “就是,我都听到了,起码有上千人的大队伍的!” 紫川秀微微一笑,将手盘在嘴边再次模仿:“呼――卓――拉!呼――卓――拉!” 半兽人们张大了嘴巴,一个个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过来,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几个激动的半兽人小伙子上前将无力抗拒的紫川秀一下子扛上肩头,抬出了树林。外面的人看着从树林里出来的这又唱又跳,欢呼雀跃的一大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半兽人抢着向大伙把事情说了,骄傲地宣告说:“是他,光明秀大人,拯救了我们大伙,也拯救了圣庙!他是我们的英雄!” 许多条嗓门在嚷嚷着:“今天,他的功劳最大!” 半兽人们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光明大人,万岁!” 顿时,喝彩声响应做一片,那股热烈的劲头,仿佛又要开始一场新的战斗似的。 大家把紫川秀使劲地往天上抛得高高的,然后又一下子把他接住,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紫川秀被抛得晕头转向,他知道,对那些淳朴而粗鲁的汉子来说,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他苦笑,曾经听德伦说过的,以前有一位很出名的半兽人好汉,他平生有过无数的英雄事迹,上山就打虎下海能擒龙,破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一根毫毛没损。可就在他回来时候接受族人的欢呼祝贺时,被大家抛得高高的,结果一下子没接住――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这么位英雄好汉就这样挂了。紫川秀不由暗暗祈祷,只希望那群热情冲动的家伙把自己抛上去以后,不要忘jì接住。 欢呼过后,接着是清理战场。汗水淋淋的老半兽人德伦骄傲地把缴获的魔族旗帜抛到紫川秀脚下,就那么仰着脸站着,一手叉着腰,鼻孔朝天,一声不吭,那气概,彷佛对他老人家来说,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罢了,但他面上那期待的表情和眨巴眨巴着的眼睛,分明就在说:“表扬我吧!快表扬我吧!” 紫川秀没有让他失望,他忍住笑,用力的拍着德伦肩膀,着实夸了他一通。老半兽人竖起了耳朵,把那那赞扬的话语听得一字不漏,一边还装出很不在意的样子说:“啥啊!这算啥啊!看咱年轻那头,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哪还值得一说!俺年轻那时候,这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不过看他那快活的样子,这事情还是很值得一提的。至于他年轻时究竟如何的呼风唤雨、英雄了得,他老人家就有点语焉不详了,所以紫川秀也就不得而知。 其他的半兽人士兵们也不甘落后,拖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魔族军官尸体来到紫川秀面前,展示着他们缴获的军官彩羽和缎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光明大人,我是多马村的德列!我杀了一个魔族军官!” “大人,我杀了他们一个,打伤两个,活抓一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乔!” “大人,我杀了三个魔族兵!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我是哥达村的布殴! 我一个人就杀了他们三个!大人,记得我的名字啊,我是哥达村的布欧!” 士兵们围拢在紫川秀的周围,说啊说啊说个不停,一个个有点兴奋得忘乎所以。紫川秀开始时还在奇怪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后来才恍然大悟:“是了!他们之所以这样,说明他们真正承认了自己是他们的长官。”打完胜仗后,理所当然地要到长官面前请功表xiàn一番的了。 一种难以形容的狂热在那些汗水淋淋的胜利者们之间蔓延。两百多名仓促组合的半兽人民众,击垮了一个五百多人的魔族大队,夺得了旗帜,将对方杀伤无数,杀了对方的十七名军官。开战以来,这是最大的一场胜仗了! 激战后的战场,呈现着的是一副残酷、凄惨的景象。魔族军、半兽人还有人类的遗尸多达三百多,散布各处。 他们就像铺石似的,个挨个躺在地上。那些同归于尽的敌我士兵尸体,常常是一个伏在另一个的身上,互相用牙齿咬着,用指甲抓掐着,抓得是那么紧,以至收尸的半兽人竟然没办法把他们分开。 那些没办法逃跑的魔族伤员纷纷举起了手表示投降,也有的负隅顽抗的,很快被收拾战场的半兽人一刀一个地收拾了。那一片燃烧的营帐中间,现在来回的只剩下半兽人士兵的身影,他们在地上的尸体堆中寻找还活着的同伴,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则忙着收集那丢弃满地的兵器。 紫川秀在战场上来回梭巡,心急如焚,在那些欢呼的半兽人中间,他一直没能看到罗杰和白川等人的身影。他特别注意在刚才激战最激烈的地方寻找,那里尸体堆得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在尸体堆里他找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人类士兵的尸体,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心里责怪了自己多少遍了,当初不应该那么莽撞,让兵力单薄的秀字营孤军深入,以至给魔族包围了。 他不住地询问附近的半兽人士兵:“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们?” 回答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大人。”几个半兽人士兵也跟着紫川秀一块寻找,他们不时在尸体堆中发现几具人类,便让紫川秀来一一辨认。这时候紫川秀的心就一下紧紧的绷了起来,等到后来又发现并非罗杰和白川二人时,又一下放了下来。 “大人,我们在这里。” 听到罗杰那熟悉的声音,紫川秀猛地转身:在一座烧了一半的帐篷旁边,几个人类官兵正在互相扶持着。 紫川秀猛地冲了过去,一下子冲到了罗杰的身前,紧紧抓住地壮实而宽厚的肩膀,“太好了!你在这里!白川呢?”紫川秀的声音中竟然已经带了哭腔。 白川的声音疲惫又憔悴:“大人,我在这里。” 紫川秀惊讶地看着罗杰身边那浑身血污的人,费了好大工夫,他才总算认出来了:“你是白川?天,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白川无力地苦笑一下,指着周围那一层又一层的魔族兵尸体,什么也不用说了,一侧身就瘫坐了下来。紫川秀这才发现,除了这几个站着的人类土兵,地上还有几个或坐或蹲的人类士兵,个个身上负伤。他望向罗杰,罗杰明白他的意思,回答说:“都在这儿了,大人。活着的人都在这儿了。” 紫川秀yīn沉了下来,当初跟自己一起出发的五十多名秀字营的jīng锐好手,现在死得不剩十人。在维斯杜丛林中击垮魔族的一个大队,就为了丛林中这场既无战略意义又无战术价值的交战,为了这个微不足道的胜利,跟随自己一起出战的部下们几乎伤亡怠尽。 望着欢欣雀跃的半兽人士兵,一时间,紫川秀只觉得一阵无力的空虚疲惫感。在一次偷袭战中杀伤了几百名魔族士兵这么个小小的打击,对拥有百万之师的魔族大军来说,这不过是在它那庞大的身躯上挠挠痒,对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我们费尽全力地做了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有没有人受伤?”紫川秀环视众人问道,问了又觉得不妥:眼前几个人哪个不是身上大伤小伤处处的,赶紧更正说:“我是说受重伤的?” 大家一个个地检视自身,都说没有,都只是皮肉伤,还有太累了,并不严zhòng。白川眼尖,惊呼一声:“大人,你的手!”大家这才发现紫川秀的手上血淋淋的,两只手从手腕到手指都是猩红而粘稠的鲜血,在火光映照下,血一滴滴地流下,看上去竟然是黑sè的。 紫川秀也吓了一跳,赶紧也检查起自己来,却没发现身上哪里有伤口和疼痛的。 大家放心下来,白川问:“大人,您是不是与敌人交过手了?” 紫川秀记起来林子里碰到的那个魔族兵,点点头,心头却仍旧难以释然:记得当时与他搏斗时,两人都没有见血啊。他闭上眼睛,突然又清晰地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大脸,露出的几颗牙齿和那碎裂的下巴上滴着的血红口水。 他身子摇晃一下,心头却突然有了种很恐惧的感觉,却难以具体说清楚那是什么。 他也没有时间来细想,几个半兽人头领跑来请示:战场收拾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撤退了?还有,抓到的魔族俘虏怎么处置? 紫川秀一一做了指示,命令他们把战场再细心地搜索一遍,特别注意那些受伤的己方战士,他们有的只是昏过去了还没死,要把他们带走。而战死同胞的尸首,就放一把大火将他们就地火化了。至于那些魔族俘虏,还能走路的将他们带走,重伤不能行走的……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脑中浮现出那些死去的同伴,咬咬牙说:“杀了。” 黎明时分,完成了战场打扫后,半兽人的队伍开始撤退进了山林中。整个袭击过程不到两个钟头,远远的,可以看见山下的公路上长长的一串火把连绵,那是魔族的增援部队闻讯正在彻夜赶来。紫川秀冷笑一下:留给他们的,只有那一片大火肆虐后的焦黑营房和满地的魔族士兵尸首,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帮他们的同伴挖坟立碑。 虽然打败了敌人,但是半兽人的队伍也同样的损失惨重。六十多人战死,受伤的有近百人。这还不包括一同行动的人类部队的伤亡:五十多名jīng锐的人类好手,能活着回来的只剩九人了。这是秀字营出战以来的第一次惨重挫折,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的同伴,队伍里的人类非常的郁闷,情xù低落。 参加这一次战斗的战士身体都十分的疲惫。考虑到这一点,紫川秀直接把队伍带回了圣庙附近的哥达村,给了大家两天的休整时间。刚一解散部队,他自己就先跑到村长半兽人布森家中,把刚刚经历的那场血腥、杀戮还有保卫圣庙的伟大责任……统统往脑后一抛,鞋也不脱地爬上g去把被子一盖,马上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身心疲惫。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中,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可是眼皮沉重得像有几千公斤重,睁都睁不开,他翻身过去把被子捂住脑袋,身子缩成一团。可是声音依旧固执地直往他耳朵里钻,断断续续的,却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半兽人小伙子的笑脸,他嘴巴一张一合的,紫川秀却没听清楚地说了什么,脑子里一片昏沉,迷迷糊糊的。有人端过来盆水和毛巾给他擦了下睑,又有人递给他一杯漱口的水。他机械地做了下简单的洗漱,清醒了一些,问那个始终笑容满面的半兽人小伙子:“你刚才说什么了?” 那个小伙子恭敬地回答:“光明大人,布丹长老和布森村长都来了,就在外面客厅等您。” 紫川秀“哦”了一下,看看窗外的天sè,已经是黄昏了。依稀,他还记得自己是快晌午的时候入睡的,喃喃说:“原来我才睡了四、五个钟头罢了。” 可是那个半兽人的一句话吓坏了他:“大人,您是前天上午开始入睡的。 昨天晚上,长老已经来过一次了,可是我们叫不醒您,没办法,他又回去了。” 紫川秀大吃一惊。自己竟然一口气睡了三天两夜,五十多个小时?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想这是什么缘由,那个半兽人已经在催促了:“光明大人,我们长老一直在等您,已经等了很久了……” “知道了,我就出去。”紫川秀整理一下衣裳,衣服都还是睡觉前穿的,几天没换了,发出股难闻的馊味来。照照镜子,面庞已经长出了黑黑的胡子渣,头发乱得像鸟巢。 他也懒得理会了,随便梳理了一下就出去。 客厅里,布丹与布森正襟危坐,紫川秀走出来,施了一礼抱歉地说:“不知怎么的,竟睡得这么死,有劳长老您多次枉驾,真是失礼了。”他暗暗揣测面前这两人的来意,莫非是不满自己把部队带离开了前线,要求自己再次去作战?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可真的要跟他们说“他妈的”了。自己带来的部队已经几乎伤亡怠尽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为了保卫这座该死的“圣庙”,他们莫非是想把整个远东都拉来陪葬吗? 出乎他预料的,对着紫川秀,布丹端坐着深深地一鞠躬,两手踞地,额头都几乎碰到地板上了。布森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紫川秀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吓得跳了起来:“长老,村长,你们这是干什么? 这般大礼,我怎么受得起?”他赶紧上前去搀扶起两人。 布丹长老却不肯起来,沉声说:“光明阁下,在最危急的时刻,您拯救了我们的圣庙,我代表全体佐伊族人向您致谢。今后,但凡光明阁下您有所差遣,远东佐伊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他才慢慢地挺起身,端坐起来。 紫川秀赶紧说:“长老您言重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但付出的代价是否太过昂贵了呢?又问:“魔族前进到哪里了?到千尺崖了吗?”他猜这恐怕就是对方前来的目的了,肯定是魔族已经逼近了,需要有人去指挥作战,不然这两个骄傲的老小子怎么会跑过来对自己又跪又拜的。 布森的回答很让他吃惊:“光明大人,魔族已经撤退了。” ; 第八节 紫川秀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撤退了?” “是的,那天晚上您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打垮了他们的两个大队……” 紫川秀打断布森:“我们只打垮了一个大队――七十三团的第五大队,不是吗?” 布丹乾咳一声:“光明阁下,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很抱歉。魔族七十三团队的第五大队后面还跟着第六大队,但是行军时,第六大队并没有把旗帜打出来,所以我们的探子弄错了,以为那支队伍只有一个大队的兵力。因为时间比较紧迫,他也没去仔细验证细数,报上来的消息就说只有一个大队五百多人的兵力。但实质上,足足有上千人――这个是后来我们拷问俘虏得到的情报。” 紫川秀明白过来。按照魔族军的编制,一个团队一般有七个大队的兵力。 现在一下子给自己击垮了两个大队,而且粮草辎重队也给烧毁了,魔族搞不清楚半兽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自然是非撤退不可的了。也难怪那天晚上的战斗会如此的激烈和残酷,魔族的抵抗比自己预想中要强得多,自己一方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还有五十多名秀字营的特种兵助阵,却依旧只是个惨胜的局面,原来是对方的兵力比预料中多了一倍。 这是个小小的误会,但是我们却差点死于这个误会。他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同伴,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布森彷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声说:“光明大人,在那晚的战斗中,一共有四十三位人类弟兄战死。今天,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骨。他们是为了捍卫我们的圣庙而牺牲的,我们想把他们下葬在圣庙的陵园里供后人怀念,希望您能同意。” 紫川秀点头:“谢谢了。”他知道对于半兽人来说,能下葬在圣庙是一种崇高的荣誉,这次他们破例让非佐伊族的人类土兵进入,确实是非常有诚意的,也算是种变相的道歉了吧。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村长,你的眼睛……能看见了吗?” “前天就能看见了。村里的医生说了,这是因为脑子被震了一下引起的失明,慢慢的就自然恢fù了。只是现在看东西还有点模糊。” 紫川秀“哦”了一声,说:“那太好了。”接着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sè已近黄昏,黑云在西边的天际涌起,这些黑云边上镶了一带紫sè的霞光。透过竹排的纱窗,西斜的阳光照进了客厅来,在地上映出一块模糊的光斑,变幻不停。一瞬间,紫川秀一阵莫名的轻松,彷佛一直背负着的重担突然地被卸了下来,身体竟一时间难以适应这种轻松。 “魔族已经撤退了,”紫川秀彷佛是在自言自语:“那么说,一qiē都结束了?” “不,”布丹轻轻摇头:“这只是个开始,一qiē才刚刚开始。” 他开始解释:就在紫川秀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的形shì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魔族对远东圣庙的侵犯引起了远东各地民众的极大愤怒,消息传出,得亚、伊里亚、古迪撒、伏伦、伏名克……等十一个远东行省,甚至包括了远东总督府所在地杜莎行省,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民众暴动,魔族驻军正在罄尽全力地残酷镇压。而接到圣庙增援请求的明斯克远东第一团队、第三团队和第七团队――还有别的远东部队,他们已经发动了兵变摆脱了魔族军官的控zhì,正从四面八方全速赶来拯救圣庙。但是魔族在接到七十三团的报告后,也派遣了增援兵力向云省赶来。双方的军队在路上遭遇,已经纠缠起来,从小的碰撞和斗殴,现在发展成为大规模的混战。 从云省边缘的维斯杜森林到明斯克行省、瓦格行省、伊里亚等几个行省的区域内,叛变的各路远东军队正分散几处与魔族在进行着犬牙交错的混战。 但现在的情形并不容乐观,远东的军队是在行进中匆忙投入了作战的,他们缺乏统一的指挥和组织,各个部队分散四处,各自为战。一旦魔族反应过来,他们可以很快地从这种混战状态中抽身出来,轻yì将他们击垮、消灭。 紫川秀不敢相信:“已经开战了?” 布丹肯定地点头:“是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紫川秀拍拍自己的脑袋,他非常吃惊,没想到自己只睡了一觉,外面的世界就发生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光明大人,情形非常危急,魔族正从四面八方调集军队,企图将我们的起义扼杀在萌芽阶段。陷入混战中的那批远东军队,不但是圣庙最坚定、最忠诚的子弟兵,也是远东民族的中坚和jīng锐。这些部队,也是我们能掌握的jīng锐全部力量。一旦这批嫡系部队被消灭,损失将会是巨大的,”布丹停顿了一下,神sè中透出焦虑:“――是我们难以承受的。” 紫川秀默默地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他的意思。他当然明白,无论在战场上或者政zhì斗争中,拥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哪怕是最小不过的一支武装力量,与手无寸铁那是大不相同的。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形,如果能将那批组织完好、训练有素的子弟兵保存下来,那就等于为了即将到来的远东大起义准备了燎原的火种。没有了他们,要在魔族严密的统治和监视下重新组建一支民族军队的话,困难度会大到几乎不可能。不过,他还是不怎么明白,布丹长老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那么长老,您的意思是……” “我们什么都不缺,我们有军队,我们有充足的粮食,我们有支持我们的人民,我们唯一缺少的,是一位果敢的统帅。昨天,各个团队联合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团队长们要求我们为他们派去一位统帅全军的领袖。” 紫川秀扬扬眉头:“难道在起义的各团队中,竟然找不到一位合适的军官来担任首领吗?” 布丹轻笑起来:“光明阁下,您也应该知道的,我们军队前身就是为反抗紫川家而仓促组建起来的,成员几乎全部是各个乡村的农民,而军官往往是各个村的村长和长老。 在他们中间,并不缺少斩将夺旗的英雄好汉,也不缺冲锋陷阵的猛将――是的,这样的人,我们不缺。 “我们缺的是那种统帅人物。他该受过专业、正规化的军事教育,懂得韬略,懂得如何张罗后勤和补给,能从全局着眼,冷静地审时度势,而且要意志坚定,冷酷无情――总的来说,要一个全才!这种人,在我们队伍里恐怕是很难找到的。 “跟你说吧,光明阁下,起义的那几个团队长,我全部认识。贝特罗是废物一涸。 他当原来的村长,跟乡亲们在村口晒晒太阳,聊聊天,那是挺好的,但当职业军人,他不适合; “维拉是一个优秀的下级军官,但不适合担任全军统帅,他没有什么头脑,整天就等着别人给他下命令,如果要他自己思考的话,他压根就弄不清楚太阳是从哪里升起来的; “布兰――顺便说一下,他是我的侄子――英雄气概十足,就是心慈手软。愚蠢之极,他还没搞清楚现在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没有道义可言,越残酷越好,必须大开杀戒,绝不宽恕,绝不怜悯――他不懂这个,脑子里塞满了那种决斗之前先扔敌人一个白手套的骑士礼仪,如果让他来当指挥,我们会死得很惨的; “而且,还有另外一点是很重要的,三位团队长之间也是互不服气,谁也不会甘心本来是平起平坐的同僚忽然成为了自己的上司。要成为他们首领的人,必须是一位更有威望的、见识更广博的、比他们都要优秀得很多的人,这样他们才会服气。” 紫川秀微笑,他又一次领略了布量言辞的犀利,他品评各人特点时候话语不多,但却一针见血,毫不容情。 “我明白了。如果要满足这些条件的话,我看,也只有长老您亲自去才行。您以前就是种族联合军的首脑,是他们的旧上级,您去,他们应该是都会服气的。” 布丹长叹一声,没有出声。布森在一边解释说:“光明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长老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很好。而且在以前与紫川家的战争中,他受过很多伤。再让他过那种戎马劳顿的生活的话,他的身体和jīng力都无法支撑的。正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然,他以前也不会离开种族联合军了。” 紫川秀吃惊地望着布丹白皙的肤sè。对方的脸sè毫无血sè,苍白得吓人。 他这才发现,比起几天前第一次见面时候,对方的肤sè好像更加苍白了,皮肤下似乎隐隐可以看见血液在血管里流动,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吓人的名词:“白血病”。 紫川秀隐约明白过来了,作为曾领军击败紫川讨伐军的名将,原来是身有痼疾。难怪在魔族进犯的危急关头,他也没有亲自领兵,只能拜托布森和自己出战。 紫川秀茫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长老,那您来找我的意思是……?” 隐隐的,他已经猜到了,可是不敢相信。 布丹与布森对视一眼,布丹开口了:“我们希望光明阁下您能帮助我们,担任西北战区和中部战区――包括明斯克、瓦格、得亚、伊里亚等九个行省――的统帅,全权指挥那里的佐伊族军队,抗击魔族的暴政!” “可我并非佐伊族的族人啊!” “光明阁下,您的为人,我们也略有所闻,德伦等十几个村的村长和长老也向我们推荐过您,担保说您是我们佐伊族人的好朋友。在这次的圣庙保卫战中,您与您的部下,不为任何利益,浴血奋战,勇敢地捍卫了我们的圣庙,这证明了您是我们佐伊族的真正朋友。我们信任你。 “而且,在这次作战中,您表xiàn了出sè的军事才能,以极少的兵力击败魔族大队。 我们知道您的过去,您曾担任过紫川家的军团统帅,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而且战绩非常显赫;您刺杀平靖侯,证明您与魔族势不两立;同时您又是被紫川家通缉的悬赏犯人,那您与紫川家也没有任何纠葛了。像您这样的出sè的人才,正是我们所需要的统帅。”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把所有的想法都排出脑袋外。他平静地说:“长老,我很感谢您的器重。可有几个问题,不知您是否考虑过了?第一,我并非佐伊族的族人,担任主要由佐伊族士兵组成的军队的统帅,这合适吗?第二,正如您刚才所说的,我是魔族的深仇大敌,魔族恨我入骨,一心一意想要我的命。一旦知道我是统帅的话,他们会不惜一qiē地全力剿杀我们,绝对不会同意与我谈判和妥协;第三,同样的,因为我也是紫川家的叛徒,家族这边也会敌视我们的。这样两面受敌,对我们的壮大和发展是很不利的。” 布丹轻轻咳嗽一声:“光明秀,老实说,您所说的这些,我们都考虑过了。远东佐伊族十三部族的首领联合会议曾授权给我,在紧急状态下,我可以代表整个联合会议,有便宜行事的权力。现在正是这种紧急状况,我任命您担任军队的统帅,您就是军队的合法统帅,程序上完全合法。而且让外族人来担任军队统帅,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先例的,就如……”说到这里时,布丹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没什么不合适的。” 紫川秀和布森都明白了,他所说的“先例”,实际上就是指雷洪曾以人类之身曾担任远东种族军的领袖,只是这个“先例”也太让人难堪,他故意省略了不说。 “如果军官或者是士兵中有不服从您命令的,您不妨就按照军法处置他好了,不必客气的。忘jì跟你说了,布森也会跟您一起上任,他将担任您的副手,他会支持你,全力维护您的威信的。这个您不必担心。” 布森向紫川秀点头致意,紫川秀微笑回礼,心下明白:布丹虽然口口声声说“绝对信任”,但还是特意把亲信布森安排过来制衡和监视自己――不过让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异族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多多少少有点不放心,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这么一想,紫川秀马上就心平气和了。 “另外,您所说的另外一个问题,光明秀,您的名声确实是太响亮了,魔族把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紫川家也通缉您,这样确实不大好。我们想了一个解决的办法,把您的名字改动一下,对您的来历,我们将作为最高机密保存,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谁也不知道。这样怎样?” 紫川秀一愣:“改名?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知改成什么名字好呢?” “改动得不多。德伦他们称您为‘光明秀’,我只改动一个字,今后,我们就称呼您为“光明王”,对外,我们则称呼您为‘光明殿下’,这样也符合您作为全军统帅的身份,好处是可以迷惑魔族,也利于号召民众,您看如何呢?” “光明王,光明王……”紫川秀暗暗把这名字在心中念了几遍。他想起了三百年前,那面以金堇花为标志的旗帜曾经覆盖了大陆上所有的蓝天与大地,广亵无边的领土,四海一统,脑海中出现了蓝河平原的尘嚣,皇家骑士那破碎的战甲,凋零的战旗,血汗战马的悲鸣,传说中风华绝代的美人香消玉殒,雄伟宫殿上空的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吞噬了华丽的长街。西边天空,一轮鲜红的壮丽落rì,缓缓落下。 一个已消逝的强盛国度,五百年的光荣和梦想……一瞬间,历史上最辉煌的那些瞬间,如同流星般掠过紫川秀的脑海。 紫川秀微笑:“光明王?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 第一节 “jǐng报!”后面的哨兵哒哒地迈开步子,从大路上追上队伍,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肺部吸着空气的响亮呼吸声,他张开了大嘴喊道:“魔骑兵来了!” 半兽人的行军队列顿时混乱。 天空雨雪朦胧,笼罩着一层柳絮似的薄雾。大路后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模糊的、迅速扩大的黑线。 耳边隐隐的传来了马蹄敲打地面发出的声音。 这是一支落伍的半兽人分队。看着逐渐逼近的魔族骑兵群,他们慌乱起来。士兵们声音发颤地互相询问:“该怎么办?”、“我们会没命的!” 队伍的指挥官,一名年老的半兽人军官也在犹豫不决。他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该立即抵抗,还是赶紧把队伍分散,各自逃生?自己怎样跟长官交代呢?一个一百多人的分队就这样硬生生地不见了?他咳嗽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小伙子们,拿起武器,保卫我们的圣庙!” “保卫我们的圣庙!”士兵们给鼓舞起了勇气,回音似的响应着。 他们占据了道路的两边,弓箭兵张弓挽箭,列阵准备迎击魔族的追击骑兵。 敌人骑兵越来越接近了。 朦胧的雨雪中,兵马成千成千地席卷而来,他们仿佛是从地狱中出现地面的魔灵,扑杀而来,毁miè一qiē。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众人仿佛已经可以看见魔族兵那狰狞的嘴脸、听到他们恐怖的呐喊了! 这时候队长改变了主意:敌人太多了,不要让小伙子们无谓的牺牲!他发一声大喊:“撤!我们快撤!快,我们走!” 队伍“哗”的一下散开了。 恐惧控zhì了士兵们的心灵,众人迈开步子,向大路的前方狂奔,企图躲开背后那群可怕的死神。魔族骑兵的阵头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有人狂吼:“瓦格拉!” (杀!) “瓦格拉!”骑兵们的叫声惊天动地。他们毫不费力地追上了溃逃的半兽人队伍,狂笑着用马刀将逃跑的半兽人士兵一个个从背后砍倒,惨叫声接连不断,殷红的鲜血飞溅在皑皑的积雪上。 队长眼看逃跑已经无望了,带着几个最忠心的士兵挡在大路zhōngyāng,企图狙击魔族骑兵,掩护其他人的撤退。但只一个冲击,几个半兽人便被那黑sè的狂cháo所吞噬,铺天盖地的马蹄将他们践踏,他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骑兵继续追击,互相炫耀似的使出各种各样漂亮的刀式,将逃跑的半兽人溃兵们一个个砍得血流殷然。 有时候他们故意压低马速,看着半兽人出于恐惧感的驱使,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狂奔、在泥泞的大路上踉踉跄跄地跌倒、一身泥水狼bèi不堪、回头张望时候那种由于恐惧而扭曲了的面部表情――这些都让嗜杀如命的魔骑兵们感到快活无比,一直到半兽人实在再也跑不动了,只能在趴在地上一点点地爬行,或者魔族兵对这个“玩具”感到了厌倦,他们就很乾脆地上去砍断了对方的四肢,然后纵马在上面反覆践踏,将他踩成一团肉泥。 往大路两边的原野逃跑的半兽人也没能逃脱厄运。 在草木凋零的初冬时节,原野中根本藏不住人。魔族的各路小分队追蹑而去,将他们一个个抓了回来,用绳子绑住,毫无怜悯地用马拖着他们在布满尖利石头和荆棘的道路上飞奔,经过了一座座城市和乡镇。 魔族骑兵走村窜户地宣告:“这些叛徒辜负了神皇陛xià的重恩,背叛了伟大的神族。 这就是他们的下场!”他指点着马后面那一团团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起义军俘虏宣称。 各族平民侧目观看,妇女们眼中含着泪水,却不敢流下来,男人们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喷出了怒火。在七八o年的年未,热血志士的殷红热血,汨汨地流遍了整个远东。由圣庙发动的起义,在魔族的残酷镇压下,遭受了惨重的打击。 早在七八0年的五、六月间,魔族在远东的统治已经出现了不稳的趋势。因为他们的横征暴敛,各族民众一片怨声载道。由于饥荒,各地相继爆发了规模不等的民变和sāo动,但很快被强大的魔族军队迅速平定了,但魔族的刀剑却没能平定人们心中的愤怒,特别在十月的沙罗行省屠杀事件以后,各地民众放弃了对魔族统治者的最后一丝幻想。 人们开始怀念当年紫川家的统治来,发现那时候的rì子倒也没想像中那么坏。 走村窜户的卖唱老人唱起了歌颂斯特林大将军的歌曲,歌颂他在帕伊与魔族大战的丰功伟绩。人们记起来,那位年轻的紫川名将,不但战绩如神,而且风纪严明,虽然当年就是他把各路远东军队打得嗷嗷直叫,但他统御下的军队,对各族平民却是秋毫无犯。 一句神秘的预言在各地暗暗传诵: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我们的王即将降临大地……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来自云省的圣庙,但这就足够了,人们窃窃私语,一个传一个地把这句话传了下去,很快流传整个远东。茶馆里、饭馆中、道路的树yīn下,互不认识的人们聚在一起畅谈,悲叹当前魔族残酷、时事艰难。 当谈话即将告一段落时候,总会有人出来压低声量说出那句著名的预言:“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这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的耐人寻味。 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地点头:“当我们的王降临!”大家交换个眼神,纷纷散开。 没有任何根据,但大家都确信,这样的rì子绝对不会长久,很快会有一个变化来临。 各个村庄、田舍、城镇出现了各种神秘的组织,乡乡镇镇刚解散的自卫队重新又自发地组织了起来,大家把埋藏好的武器又挖了出来磨光上油。 城市、乡镇、村舍中充满了一种异乎寻常的气氛。在那些平常的清晨和黄昏,人们外表平静,就如往rì一般外出工作,回家歇息,内心却是波涛汹涌,sāo动不安。在那些平常的rìrì夜夜,人们焦急地等待着,却不知道自己期待的是什么――他们只是在等待着任何可以打破平常的事件。 在等待中,紧张的乌云笼罩在整个远东的上空,越来越浓,越来越黑。从中部行省吹来的秋风中,已经带有了战争的味道。 尽管人们一直专心的在等待,但是当他们的等待的事物真的来到了他们面前时,却往往被等待的人们所忽视:十一月,由圣庙发动并指挥的明斯克各省远东团队的兵变,起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魔族还很强大,它拥有百万大军,谁也不敢奢望远东能从压迫的魔爪下那么快地解放出来。 在民众的眼里,魔族是不可能以人力打败的,只有依靠超现实的神力或者身披金甲手持利剑的救世主从天而降,就如歌谣里传诵似的:“当我们的王降临……” 七八o年十一月十七rì,驻扎在明斯克行省重镇下罗的远东第一团和第三团,知道魔族对圣庙侵扰的消息后,愤怒的半兽人士兵当晚就发动了兵变,将魔族委派来的团队长和队伍里为数不多的魔族军官全部杀掉了,推举出了新的军官:远东第一团的新团队长维拉,他历来在士兵中享有一定的声望;第三团的团队长是贝特罗,他原来是云省一个大村的村长兼酒铺老板,他之所以被选举为团队长,是因为团队里百分之八十的士兵都是不可救药的酒鬼。 起义的团队当晚就开拔,直奔云省的圣庙方面而去。 第二天,驻扎在得亚行省巴格拉的加凌沙团队兵变。兵变队伍斩杀了守城的一个魔族步兵分队,冲出了巴格拉城,直接奔往云省方向去了。 同rì下午,在明斯克的瓦林城城郊,远东佐伊第七团发动兵变。在半兽人军官布兰的指挥下,兵变队伍在光天化rì之下对守城的瓦林城魔族驻军发动进攻,将一个魔族步兵大队击溃,占领了瓦林城。在魔族的增援部队闻讯赶来之前,兵变部队已经秩序井然地撤出了城区,开始向云省转移。民间的情xù同样十分激昂,在每个城镇和乡村,墙壁上到处可见以粉笔书写的愤怒语句:“绿毛贼,滚出圣庙!”、“还我圣庙,还我远东!”、“打倒绿毛贼!” 明斯克的首府明斯克安的城墙门口,在青sè的城墙砖上,有人用白sè石灰写了一行字:“绿毛贼,敲落你们门牙、砍断你们右手的时候到了!”每个字都有斗大,写得高高的,离地足有七、八米,正在城门口的正上方。白天里,就是瞎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斯克安的地方官员吓得连忙组织人手把标语洗刷掉,但这句话很快传遍了全城。 十一月二十rì,在明斯克行省的各个大城市,相继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和示威活动。 游行的半兽人当众焚烧了魔族王国的国旗:黄金狮子旗帜。这引发了魔族jǐng察与示威群众的激烈冲突,双方发生斗殴,一千多名武装jǐng察被四万多愤怒的游行群众打得落花流水,五十多人死亡。 随后,示威群众冲破了由魔族jǐng察组成的人墙,冲进了明斯克行省的魔族总督府,将官府里所有设备捣毁一空。魔族总督因为躲进了衣柜里才幸免一死。在持续五个小时的冲突中,距离城市不到三里的魔族驻军却没有出动。 尽管求救的信使一批又一批地来回于军营与城市之间,军队却冷冷的、默默的在一边旁观了sāo动的整个过程,始终按兵不动。比起民间的群情激涌,魔族驻军中的气氛表面显得平静,暗地里却更加的波涛汹涌,就像个装满了zha药的火yao桶似的,一触即发。 在魔族正规军中,魔族兵对于半兽人士兵的态度历来是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而半兽人的士兵也只有默默忍受的份。自从圣庙事件爆发以来,忽然之间,一向驯服、坦诚的半兽人士兵开始变得难以琢磨,眼神闪烁。他们不再惟命是从,脾气变得很坏,为了鸡毛蒜皮大的事情,半兽人士兵敢于向魔族的军官很吓人地吹胡子瞪眼,甚至破口大骂,这令得魔族官兵大为震惊。 双方不断发生摩擦、打架、斗殴。双方之间紧张的对立情xù不断地加温、升级,越演越烈。十一月的十五rì,为了用餐排队先后顺序的争吵,几个魔族与半兽人士兵在食堂中大打出手,混乱中,一个半兽人兵被人用餐刀捅死了,剩余的半兽人士兵们大叫:“同伴们,过来啊!”午睡中的半兽人士兵们听到争吵,从四面八方赶来。 他们大批大批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战团。开始时不过三、五人的干架,最后竟然演变成几千上万人的规模,双方都动用了兵器。 斗殴中,军用食堂被夷为一片碎砖烂瓦。就在这片废墟的上面,几千半兽人士兵和几乎同样数目的魔族士兵相隔着几米面对面地对峙,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冒着怒火,那副情形,像是如果一言不合,立即就要开始一场真正的兵变火拚似的。 幸好魔族司令卡拉军团长还有几分理智,他赶到后,命令所有在场的魔族士兵立即退回兵营去。于是自尊心得到满足的半兽人士兵也答应了收队。尽管卡拉司令在最后关头阻止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兵变当场爆发,但是军中的形shì却没有任何转圜的迹象。魔族跟半兽人之间,那是真正的视若寇*了。双方开始相互隔离,互相之间,不搭话,不理睬。 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不在一个食堂进食;哪怕是在路上见到了,双方的唯一的反应就是那恶狠狠的目光,再加上挑衅的吹胡子瞪眼。除此以外,凡魔族士兵单独离开大营的,都会莫名其妙地失踪,尸体几天后漂浮在营地旁边的河流里,嫌疑只能落在各个半兽人团队上。 现在,哪怕是胆子再大的魔族士兵都不敢在rì落以后靠近半兽人的驻地。而魔族军也发出了禁令,严禁半兽人士兵进入魔族的军营。两军兵马靠边扎营,俨如不共戴天的仇敌,互相都在等待时机以放手一战。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各个半兽人团队虽然还停留在魔族军的军营里,但是他们已经不再受魔族的控zhì。对于他们,卡拉现在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他下令增加半兽人士兵和军官的军饷,下令改善他们的伙食,发给他们新的衣裳和装备…………他们说什么,卡拉就办什么。为了避免激怒他们,他甚至不敢下令魔族驻军出去镇压明斯克安城中的sāo动――安抚他们还来不及,怎么敢下令他们出动去镇压他们的同族兄弟?那些本来就不稳的军队,要是受到示威群众的宣传蛊惑,说不定会当场倒戈相向。 军区司令卡拉一边进行着安抚工作,一边紧急向设立在杜莎行省的远东大总督府报告了目前的紧张形shì,希望能派来增援。他十分担心,他自己的队伍里,纯粹的魔族军队并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军队都是由远东当地的土著和投降魔族的人类组成的。在远东民族反抗情xù逐渐高涨的这个时候,连续不断地出现的兵变和叛乱证明,远东本土军队已经明显地不可信任了,而人类士兵所组成的军队――虽然他们一向是最被瞧不起的这时候倒显得比较可靠了。 他们是不会因为“圣庙、佐伊族的伟大传统、zìyóu”,或者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鬼东西而感动的,更不可能卷入那场远东本土化的暴动,因为那根本与他们无关。卡拉正在考虑,把那些靠不住的远东本土部队加以改编,或者用比较坚强的、可靠的部队加以包围,使他们与外界隔离。但是这个命令还没等执行下去就遭到了幕僚们的坚决反对。 他们说:“在这个危急的时刻,一旦事发突然,我们手头需要有一支坚定的军队,应该把为数不多的魔族部队集结起来,紧紧地捏成一个拳头。将军大人您却把他们分散到那些不稳dìng的部队中去,这简直是自取灭亡。”面对着言之成理的反对意见,卡拉司令迟迟下不了决心。他在犹豫不决。但在另一方面,他却是相当坚决的:已经参与叛乱的各路兵变部队,必须立即消灭,恰好在这个时候,从沙罗行省执行完镇压任务,准备返回杜莎行省的十三个团队的正规魔族军正好途经明斯克行省,他们集结在明斯克行省的帕罗平原一带。 远东大总督府明白告sù卡拉,新的增援是不会来的,因为远东总督府本身已经被杜莎行省境内皮索军团的叛乱闹得焦头烂额了,但卡拉可以动员这批过路的生力军队,用于“扑灭已经迫在眉睫的可耻叛乱”。 得到授权后,卡拉迅速地行动了起来。在明斯克行省的蓝河河段岸边,魔族轻骑兵追上了叛乱的远东半兽人第三团,用马刀将叛乱的半兽人士兵砍得落花流水,尸体布满了整个沙滩,被cháo水冲刷,一具具地漂浮在水面上。半兽人的队伍完全溃不成军,士兵们争先恐后地逃跑,但却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匹,身后那片蓝sè的马刀在rì光下面闪闪发光。 就在远东第三团即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急关头,前面的半兽人第一团回头增援,他们以密集的队形对魔族的骑兵进行了有效的狙击,击退了魔族的第一轮攻势。魔族骑兵大吃一惊,为了追赶叛乱的半兽人团队,他们已经连续赶路一天一夜了,人马疲惫,而且主力尚未到来。眼看敌人摆出这么一副拚死作战的架势,他们也不敢恋战,骑兵们掉头收队,退后三里等待增援的到来。 激烈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发现,在战场旁边的山坡上,几个不速之客已经悄然而至。 “太可惜了。”紫川秀轻轻松开了手掌,掌心里全是汗。刚才他们远远地看了激战的整个过程,半兽人一方面错失了大好的机会。当魔族击溃第三团以后,他们自己的队列也已经分散混乱,骑兵战马的体lì已经不能支撑了,追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如果回来增援的第一团在正面狙击的同时,能分出部分兵力从河岸的右侧来个迂回包抄,那就能形成非常完美的伏击包围圈。因为另外一边就是蓝河,人马疲惫的魔族骑兵根本无处可逃。 但是第一团并没有这样,他们摆开了一字阵势,以密集的坚强人墙阻挡魔族骑兵的前进,挽救了即将覆没的第一团。仿佛他们的指挥官仅仅满足于将魔族的骑兵驱赶走,这就足够了。 紫川秀想起了离别时候圣庙布丹长老对第一团指挥官维拉的评价:“他是个优秀的下级军官,但却缺乏自己的脑子。” 紫川秀想,他更缺乏的是一种主动进取的积极xìng。 跟在紫川秀后面的半兽人布森轻轻咳嗽一声:“光明殿下,情况不妙,我们要抓紧时间。” 紫川秀回答说:“好的。” 他从行李囊中取出了一张青铜打造的鬼怪面具,戴在头上,青面撩牙的模样相当狰狞。这张面具是临行前布丹长老的赠礼,手工非常的jīng巧,戴上去感觉很舒服,呼吸和视野都不会受阻。 据说这是出自历史上某个很有名的矮人族大师的手艺,只是紫川秀一直没能想明白,矮人族的大师要做这个面具干什么?莫非他也同样的仇家遍布天下,被魔族追杀、被紫川家通缉吗? 戴上了面具,紫川秀再披上了一条很宽大的黑袍子,于是他整个人的感觉就变了,狰狞的面目,黑袍飘飘,诡异又狰狞,充满了神秘气息。白川和罗杰差点笑破了肚子。 山脚下的战场上,双方的军队都已经退兵。收拾完战场后,半兽人开始继续向东――也就是云省方面――继续前进。追着他们队伍的方向,紫川秀一行人策马前进。入夜,他们追上了第一团的后卫部队。后卫部队的官兵被突然响起的蹄声弄得紧张兮兮的,他们以为是魔族的骑兵又回来了,一个个弓箭上弦刀剑出鞘,如临大敌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半兽人布森向后卫的官兵出示了圣庙标记的权杖后,半兽人士兵们发出一片惊讶的欢呼:“圣庙来人啦!” 士兵们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询问圣庙的安危,询问魔族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圣庙。 布森做了坚决的否定回答:“圣庙安然无恙,魔族已经被击退!” 霎时间,响亮的欢呼声在夜晚里远远地传了出去。布森向后卫部队询问团队指挥部所在地,几个士兵抢着给他们带了路,顺着道路走了大概不到五百米,在稀疏的树林中出现了星罗棋布,用树枝盖成的窝棚和平地上张起的帆布帐篷。 一个穿着军服,个子不高、光着脑袋的中年半兽人军官站在中间一个帐篷门口冲黑暗中迎面过来的来人喊:“是谁?” 带路的士兵抢着回答:“圣庙的使者到了!” 布森走前一步,把权杖往面前一亮:“我是布丹长老派来的,我叫布森。” 军官的声音很疲惫,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黑圈:“是的,我认识你,布森团队长。” “我想找你们的团队长维拉。” “我就是。”军官低沉地回答,掀起了帐篷的门帘,“请进来吧,各位。” 就像所有的行军帐篷一样,空气中里面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那是种帆布、汗酸还有泥土混杂成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大家围坐在昏黄的腊烛周围坐下。维拉团队长jǐng惕地看了一下戴着面具穿着黑袍的紫川秀,目光中流露出惊讶,却没有出声问。 他也是首先向布森询问了圣庙的情况:“圣庙是否安然无恙?” 布森肯定地点点头:“依靠奥迪大神的庇护,我们将魔族给打退了。” 维拉长舒一口气,低声说:“感谢奥迪大神,绝不能让魔族蹂躏我们的圣地!”他口中低声喃喃有词,像是在念叨什么祷告文。 紫川秀看得很不舒服,心想你有空去感谢奥迪大神,不如来感谢老子我。毕竟打退魔族的是我和我的部下,而不是什么奥迪大神。拚杀的时候,我可没看到一个叫奥迪的家伙出来跟魔族拚马刀对砍的。 仿佛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布森马上就向维拉介绍:“团队长,这就是我们的光明王殿下,他在捍卫圣庙的战斗中立下了最大的功劳!” 维拉望望紫川秀,望着他那发光的青铜面具和诡秘的黑袍,迟疑地打了个招呼:“光明王殿下?” 他平静地对紫川秀说:“愿奥迪大神的荣光庇佑着你,勇敢的人类战士。” 紫川秀庄重地点头示意,却没有出声。看在罗杰和白川眼里,紫川秀这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实在很可笑,他像是恨不得在自己的胸口写上:“我是一个神秘的蒙面男人。” “部队目前的情况如何?” “不是很好。今天我们与魔族交战了一次――” 罗杰插口说:“我们看到了。” 维拉冷漠地瞟了罗杰一眼,自顾说下去:“第三团几乎被打垮了,他们的团队长贝特罗已经失踪,很可能――不是战死,就是被俘了。他们团剩下的已经加入我们团了,部队现在在清点人数。” 布森严sù地点着头:“我们看到了交战的过程,贝特罗――和他的部队,真的很不走运,几乎给砍个jīng光。” 维拉低着头,呆呆地重复着:“是的,他们真的不走运。但幸好,第一团的主力还保持着完好。” 紫川秀观察着这个初识的团队长,他显得疲倦、悲观,整个人仿佛都蒙在一层蒙蒙的yīn影里似的,心事重重。布森乾咳一声:“团队长,我带来了布丹长老的命令。圣庙方面已经确定了起义军司令的人选。” 维拉眼中一亮,谦逊地低下头说:“我服从来自圣庙的命令。请问,新的司令长官是谁?”他的语调平淡,但脸上忽然出现的红晕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长老已经指定了光明王殿下担任中部战区的军事统帅。今后,你和布兰、贝特罗――哦,不,他已经死了――今后,你和布兰的部队,以及明斯克地区的所有佐伊族军队,全部归光明王殿下统管。他是你们的新上司。” 他慢慢地说:“布丹长老认定,他就是预言中驱除黑暗的王者,光明王。” 紫川秀诧异地望着他:光明王的名字是布丹根据自己的外号“光明秀”改变而来的,跟什么“预言中的王者”有什么关系?他隐隐觉得,那个半兽人长老布丹好像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的,自己有种落入圈套一脚睬到了牛屎的感觉。 维拉有黑眼圈的疲惫眼睛睁得大大的,望向紫川秀,又望向布森,嘴巴张合两下,却没能说出声来。帐篷中紧张的肃静好像是某种不详之兆,昏黄的灯光不安地跳跃了一下。维拉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布森团队长,我有话想跟你说。”希望的火焰早已经消失了,现在他的脸sè一片死灰,布森明白他的意思:“请说吧,维拉团队长。” 维拉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紫川秀和神情冷漠的两个人类,犹豫了一下:“我想单独跟你说,团队长。” 布森立即拒绝了:“不行。” 维拉深呼吸一口气,转向紫川秀:“请问光明殿下,您的真实身份是?” 紫川秀还没出声,布森已经抢着回答了:“殿下的身份是机密,你不能知道。” 维拉涨红了脸:“可是我怎么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类来担任军队的统帅?就算我答应了,我们佐伊族的勇敢战士们能答应吗?布森,你忘了吗?长老说过的,所有的人类都是骗子和叛徒!他们会再次出卖我们的!” 布森皱着眉:“维拉,你太无礼了!当初也是你们说需要一个长官来统帅全局的,现在长老给你们指定了一个,你却――你打算违背长老的命令吗?” “可是布森团队长,他,明明是人类啊!人类怎么能当我们佐伊族军队的首领呢? 而且他还这么鬼鬼祟祟――” “放肆!”布森低沉地咆哮道。 “――鬼鬼祟祟,不敢公布身份,甚至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谁知道他是从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布森,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军队交给他?” “维拉,你要明白,光明殿下是长老任命的军事统帅,而长老的命令是代表着十三部族的首领联合会的……” “……我并没有恶意,我也不是想违抗长老,只是……” “……以下犯上,那是叛逆行径!” “……我的一qiē想法都是为了佐伊族的大局着想……” “两位,安静一下好吗?”紫川秀磁xìng的安详声音在两条越嚷越高的激动嗓门中间显得特别的突兀。两人一下子住了嘴,惊讶地看着那个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铜面人。 “罗杰,从包裹里拿出行军地图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紫川秀在桌子上缓缓摊开了行军地图,抬起头来,面具里露出的两只眼睛,如同鬼火一样发着光,他缓缓的说道:“今晚魔族会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 他的声量并不高,但所有人都给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维拉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回答,冷漠的青铜面具全无表情,有一半处于烛光下,另一半则处于yīn影中,那种半明半暗的狰狞面孔透出了一种奇异的诡异气氛。于是大家都明白了,这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不屑于回答这么浅显的问题,那种了不起的成竹在胸,从气势上就压倒了维拉。维拉立即自觉惭愧,仿佛他刚才问了个很幼稚的问题。他不敢再问了,自顾喃喃地说:“夜间偷袭,那正是魔族军爱用的一贯伎俩。今天白天他们没能打垮我们,晚上他们确实很有可能过来。” “我们必须马上做好准备,阻止魔族的yīn谋得逞!”布森坚决地对维拉说。(三个人类在肚子里面齐声嘀咕:“废话。”)他仿佛已经忘jì了刚刚的争吵了。这么多人当中,他是对紫川秀最有信心的人了,在圣庙保卫战期间,他已经领教了紫川秀这个人类的厉害了。他带领二百多民众击败了一千魔族正规军,正如布丹长老对他的赞许那样:“这是一个能够创zào奇迹的男人。”因此,无论紫川秀做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感到惊奇的。 “我出去准备。”维拉起身正要出去,身后又响起紫川秀平板的声音:“第一攻击点是在营地的西侧。” 维拉猛地转身,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你……” 紫川秀沉默。 维拉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深深望了紫川秀一眼,掀开门帘出去了。 外面响起了维拉沙哑的喊话:“传令兵,通知各部队立即集合,jǐng戒!”接着是一阵可以刺破耳膜的尖锐哨声,远处有人大叫:“传令兵!传令兵!快过来!”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被吵醒的半兽人士兵的小声抱怨,就像蚊子在鸣叫似的,逐渐汇成嗡嗡一片、不知哪里传来的铁桶碰撞的“哐啷哐啷”响声、有人在“哎哟哎哟”地大声呻吟着……帐篷中一片寂静。摇晃的烛光将紫川秀脸上的青铜面具映得半明半暗,高深莫测。夜风吹动门帘“哗哗”作响。 忍受不住这种沉默的压力,布森也站了起来:“光明殿下,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紫川秀点头,他也出去了。罗杰和白川两人对视一眼,罗杰急切地问:“大人,您怎么这么肯定魔族今晚会来偷袭?怎么连他们兵力和进攻的方向都知道了?” 面具下面传来紫川秀懒洋洋的声音:“我猜的。” 两人差点从椅子上跌倒。 ; 第二节 两人差点从椅子上跌倒。白川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大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你断言说魔族今晚一定会偷袭我们,将从营地的西边杀进来――这些,难道全部是你自己猜想的?” 紫川秀老实地承认:“全部是我想象的。” “大人!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你这么谎报军情,如果让维拉他们白忙活一夜,等天一亮,那些半兽人空等一夜,以为我们是在故意作弄他们――” 罗杰:“他根本就是故意在作弄他们!” 白川:“――又累又气,他们会一脚把我们踢得飞过古奇山的!” 紫川秀很爽朗地“呵呵”笑着:“不会的。我是他们的统帅啊!部下怎么能打上司呢?” “你这个白痴!”罗杰和白川异口同声地痛骂道:“现在谁承认你是上司啊?你都看到了,那个半兽人维拉本来就不信任你,你再这么乱搞的话……” 两人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行李:“快点,再慢就跑不掉了。谎报军情,这可是大罪!” “真的,迟早给这个小白痴害死。” “哎,我们能不能去跟维拉说,刚才大人是开玩笑的,叫他不要当真?” “对啊!现在还来得及,部队还没集结完毕,让士兵回去睡觉就行了。罗杰,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去跟他们道歉,说这个小白痴三岁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脑子有点不灵光……” “为什么非得要我去道歉?那些半兽人脾气都很暴躁的,去道歉的人不是很危险?” “正是这样才要你去啊!”白川很干脆地回答。 没等两人讨论出个究竟,忽然觉得周围安静得出奇:不知什么时候,刚才集合时候外面那大片的嘈杂已经停息下来了。门帘响动,维拉那粗壮的身躯已经出现在帐篷的门口:“光明殿下,队伍已经集结完毕了,做好了战斗准备!” “哐啷”一下子,罗杰手中的杯子一下子跌在地上,摔个粉碎。 按照紫川秀的意见,半兽人的队伍全部从宿营地里撤了出来,里面只留下少数的兵力来迷惑敌人。而团队的主力将埋伏在营地四周的林子里,特别是在营地西侧的道路――那里是紫川秀预计的敌人进攻方向,半兽人将保存最完好的四个大队埋伏在那里,准备一举将魔族的主力击溃。至于攻击的时机,维拉主张等敌人的主力一到,趁他们立足未稳马上发起冲击;而布森则主张说,敌人刚到时候锐气正盛,不如等敌人进入营地后发现上当了,那时他们肯定会慌张的,这才是进攻的好时机。两人起了点小小的争议,最后还是布森说服了维拉,将攻击的时间押后了。 “光明王殿下”一言不发,眼睛在面具下面骨碌骨碌打着转。没有人知道这位神秘莫测的客人在想着什么,大家望向他的目光里全是敬畏。 埋伏的队伍伏在林子中的草丛中,不知为什么的,除了罗杰和白川外,几乎所有人都对紫川秀的预言深信不疑。半兽人士兵懒洋洋地四散各处,或坐或卧,有的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鼾声。有人用沉重的低音哼起了小调:“……我出生的故乡,我再也见不到……玛丽啊玛丽,美丽又善良的姑娘……” 罗杰和白川缩在一个角落里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了这群血气方刚的半兽人大兵守了一夜发现上当之后的愤怒,两人发冷似的打着颤。 紫川秀轻笑一声,他忽然发现,从背后看去,半兽人那粗壮的、毛茸茸的身躯,看起来跟一头站起来的熊非常的相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兮兮梭梭的草丛声响起,一个大步跑来的半兽人斥候兵出现在草丛外面,他径直地跑到团队长维拉的身边报告:“他们来了!”――声量并不高,却象一道掠过天际的闪电似的,瞬间传遍所有人的耳朵。士兵们都紧张起来,一个个赶紧伏低身子趴下,睡着的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两只碧绿的发亮的眼睛在草丛中眨巴眨巴着。 “他们来了!”罗杰和白川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下子站了起来。后面一个很高的半兽人兵压低了声量但却很凶地地对他们嚷道:“干什么?干什么!蹲下隐蔽,快!快,该死的,你岜┞段颐堑模? 两人又伏了下来,趴在软绵绵的草丛中,尖利而柔软的草尖隔着衣服刺了进来,浑身发痒。罗杰晃如在梦游似的,傻傻地对白川说:“他们来了?” “他们来了……”白川不明所以地把话重复了一遍,忽然问:“谁来了?” “嗤!”伏在旁边的一个半兽人士兵笑出声来了:“当然是魔族来了!”他俏皮地说:“难不成,你以为是――老妈妈来了吗?” “魔族真的来了!”两人心中震撼:这怎么可能?紫川秀竟然有了未仆先知的本领?或者只是完全的凑巧罢了?他怎么能这么有把握,简直就是指挥着魔族行动似的? 大概四百米外,道路的转弯处,出现了第一个魔族轻骑兵。黑暗中,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完全听不到马蹄声响,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在越来越接近,可以看清楚了,他并不高大,戴着尖顶的头盔,披一块深sè的不知什么质地的大披风,裹住了身上的盔甲,应该是害怕盔甲的金属反光会让人察觉吧,腰间挂着一把没有出鞘的马刀,身子在伏低在马背上,一摇一晃的。 从他后面,影影绰绰地出现了好些模糊的身影。三三两两的魔族轻骑兵从黑暗中现身,汇成一队。这显然只是一个侦察的前哨队伍。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面林子中亮着膏火的半兽人营地,对路边黑黝黝的林子没有任何兴趣,就这样从埋伏的半兽人身边奔了过去。 侦察的前哨过去以后,大概过了六、七来分钟,从前哨部队出现的那个方位,大队的骑兵人马跟着出现了。魔族轻骑兵偷偷摸摸地接近,刀子叼在嘴上,挎着长长的刺枪,一队过完又来了一队,长长地看不到头,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完。这就是魔族骑兵的主力了。令维拉吃惊的是,面前这队骑兵前进时候,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马蹄已经用软布包了起来。整个队伍简直就象没有实体的幽灵在前进,只有战马在摇颠马嚼,发出轻微的铁质的声响。 半兽人团队长维拉在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蒙面人提醒,在熟睡中遭到敌人优势兵力突袭,今晚自己的队伍非全军覆没不可。 魔族骑兵的前锋在距离营地大概三百米的一块开阔地上停止了前进,后面的部队跟着最前面的骑兵看齐,面对着半兽人营地的方向扎下了阵。这时候,半兽人大营处留守的部队也发现了魔族军的到来,有人惊恐地嚷着什么,声音在寂静的深夜远远地传开了。营地处的光亮处,影影绰绰的无数人影在来回奔跑着,叫嚷着,象是惊慌失措地在准备防御。于是魔族更加相信半兽人一方对自己的到来是完全没有准备的。 指挥官尖锐的嗓门刺破夜空:“塞穆黑林!”(吾皇万岁!) 魔族骑兵高呼:“塞穆黑林!”巨大的声浪将黝黑的林子震得梭梭作响,无数被惊醒的夜鸟从林中“呀呀”怪叫着扑哧扑哧飞上天去。 魔族骑兵催刺战马,跃马扬鞭。大批人马排成了密集的散兵线开始冲击,千千万万的裹了布的马蹄敲打着地面,汇成一片沉闷巨响,就如同地震前从地下发出的轰鸣。马匹速度之快,象在地面上飞行一样,他们要以这可怕的冲击力量,将半兽人的大营一下子揣平。三百米的短暂冲刺距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一闪而过,骑兵的前锋一下子杀进了树林中,有人在空中晃动着马刀,兴奋地叫嚷:“瓦格拉!”、“瓦格拉!”(杀!) 突然,冲在前面的十几个骑兵同时“哎哟”一声怪叫,连人带马跌倒重重地栽到地面上。有人在惨叫:“小心!有拌马绳!”在说的同时,“扑通”、“扑通”又有十几骑倒地,折断了前腿的战马在悲哀地长嘶;骑手被跌得头破血流,昏头昏脑地站不起来,更糟糕的是,后续的骑兵已经刹不住自己的势头了,他们大群大群、势若雷霆地冲杀进林子中,结果一个个被拌马绳拌倒、被地上自己的同伴给拌倒、被草丛中的沟沟坎坎拌倒、长长的枪杆“砰”的一下拌在树林的树干上,将人给从马上拉下来、被树木的横枝所打倒……林子中的一qiē自然条件都在和他们作对,魔族方面一片人仰马翻。 大片受伤的魔族士兵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呻吟着,一边痛苦爬行着,结果他们后续的同伴就毫不容情地――事实上也无法留情,速度太快了,林子中又很暗――纵马从他们身上踩过。被同伴马蹄践踏的士兵们发出了一片凄惨的痛苦叫声,听着让人心寒。接二连三的,还是有不少骑兵倒地,半兽人的拌马绳防御布置得十分纵深而密集,从林子的边上一直到宿营地这整整的五百米距离都布置满了,让魔族是防不胜防,骑兵们叫苦不迭。 魔族的指挥官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惊人的错误:在黑暗的密林中使用骑兵密集冲锋,那简直是叫自杀军队。军官们呼叫:“下马!快,下马!步行前进!”骑兵们将缰绳勒得死紧,战马一个劲地嘶鸣,蹄子猛烈地踢打着地面,扬起了一片尘土。他们纷纷下马,拔出了马刀,端着长枪向林子zhōngyāng光亮的半兽人宿营地冲杀而去。营中留守的半兽人军队已经和他们交上手了,接着左右两边的伏兵也和魔族遭遇上了,战斗全线在黑黝黝的林子中展开了。 看着刚才惊心动魄的那一幕,维拉紧张得呼吸都喘不过来了。这时候旁边有人捅捅他的胳膊。他猛的转头,看到了那张发光的青铜面具。他吞了口口水:“光明殿下……”声音压得很低。 “该出击了。”面具下面传来模糊不清的几个词。 维拉立即醒悟:现在出击,可以断掉魔族主力的退路,将他们逼进树林里面打缠斗战。如果让他们好整以暇地退了出来,在开阔地上交手,以半兽人的步兵对魔族的骑兵是很吃亏的。他立即向身边的军官下令:“叫大家做好准备!”士兵们一人传一个低声地将命令传了下去。没等命令传递下去,那个铜面人几次不耐烦地用手乱捅维拉,催促他快一点。 维拉猛的从草丛中站起了身子:“弟兄们,为了圣庙,为了远东!冲啊!” “为了远东!”半兽人士兵雷霆般的怒吼:“呼――卓――拉――”一下子,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草丛中冒出了无数的半兽人士兵,他们平端着刺枪,大跨步地跑步前进,涌到了魔族兵们发起攻击的开阔地上,那里放置着骑兵们的战马。守卫战马的一小群魔族兵看到后路出现了大队的半兽人,一下子拔腿就跑。半兽人士兵没有理会那群无主的战马,直扑进了树林中,猛攻魔族军的后路。措手不及的魔族后卫部队被杀得步步后退,魔族军在惊呼:“我们上当了!” 同时,四面埋伏的其他部队也纷纷开始发动,从四面八方朝中间的魔族军队开始了猛攻。魔族军恐惧地叫嚷起来了:“我们被包围了!”魔族被打懵了:敌人一股又一股地从四面八方不断出现,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 半兽人布森领着一支jīng锐的队伍,不顾一qiē地死命直往魔族队列的中间切入,魔族队伍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一片乱哄哄的,人声鼎沸,厮杀刺耳,黑黝黝的森林中,目不见人。在这样的混乱状态中,魔族方面的指挥官没办法掌握情况,没能及时对那支切入自己队伍中的敢死队展开反冲锋。那支jīng锐的敢死队在魔族军的队列里横冲直撞,把魔族本来就混乱的队伍搞得一团糟,士兵看不到自己的长官,长官也找不到自己的部下。在漆黑的密林中,双方混战成一团。魔族兵看不到同伴,也看不到长官,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有多少,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杀声,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影,他们人多得仿佛把整个林子都给塞得密密实实。惨叫声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地响起,又有一个同伴完蛋了,半兽人已经杀到了身边!偷袭者反而被偷袭,从充满信心的颠峰一下子跌到谷底,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反差,魔族兵心胆俱寒,战意全失。 比起魔族方面的混乱惊恐,半兽人方面却是养jīng蓄锐、早有准备。两军的气势截然不同。维拉集中了兵力,对着混乱的魔族左翼猛打猛杀,将他们彻底包抄,然后扑上前去,用钢刀砍杀,用长矛捅戳,将他们一一驱散。面对气势如虹冲杀而来的半兽人军队,这部分魔族首先动摇了,他们眼见落入了伏击,今晚取胜已经无望了,死亡的恐惧压迫着他们,吓得发疯的魔族兵丢下了武器,撞断了灌木,连滚带爬地往林子外的开阔地跑。跑不掉的就只有往地上一躺,往同伴的尸体上抹了点血涂自己脸上,一动不动地扮死尸。还有的眼看已经被包围了,只得举起了手,把武器举过头顶,嘴巴里嚷嚷着:“我投降!我投降!”大咧咧的半兽人步兵拿起了他的武器,一脚就把他揣倒,魔族兵毫不反抗地顺势跪倒地上…… 从很近的方向,在树木丛生的陡坡方向,传来一阵又一阵震耳yù聋的杀声还有大片大片的惨叫声、连续不断的金属的铿锵碰撞声。空地上无人理会的战马被战场上传来的巨大声响惊得惊躁不安,不断地发出一声声长嘶,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气,却因为被马绳栓住了不能逃走。距离战场大概五百米的草丛中,当起义的半兽人与魔族的军队正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时候,几个人类趴在那看得目不转睛,小声议论着: “好象是半兽人占了上风?” “他们正在进攻呢!开始肉搏战了!” “维拉是个笨蛋,他不应该包得那么紧,该给魔族一条逃生的路――你看你看,左边的那里故意放开了个缺口了!魔族开始钻树林逃跑了!” “恩,他们开始完蛋了,要崩溃了……” 这时候一群逃跑的魔族兵光着脑袋浑身血污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从草丛前面的道路上跑过,连战马也来不及取,就这样赤着脚跑过去。草丛中的议论声音一下子停止了下来,等这伙溃败的魔族兵兵跑得远了,又重新响了起来: “这是一场大胜仗啊!” “大人,你是怎么知道魔族今晚一定会来的?” “我猜的……哎哎,白川,你不要那么粗鲁嘛,我说我说――我真的只是猜的,不骗你们……哎呀,救命!” 紫川秀无奈地苦笑。他有件事情一直没跟白川和罗杰他们说:经历过云省的那次生死搏斗和莫名其妙的长时间昏睡以后,紫川秀发现自己的武功开始恢fù了。损伤的丹田和经脉里,又开始出现真气流转了,受损的经脉正在一点点的复原,而且恢fù的速度相当的惊人。自己的武艺正在一点点的恢fù,他惊讶:按照这样的速度,要不了两年,自己的武功不但能完全完全恢fù旧观,或者还有很大的长进呢!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而且,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不只武功的恢fù那么简单。自己的感觉越发的灵敏了,刚才一路过来,他感觉到后背上象是有根针刺着似的,鼻子里仿佛闻到了低阶魔族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和马汗的味道,不用回头他就知道了,是魔族骑兵在暗中跟踪着自己。灵光一闪,他忽然也知道了,魔族将会在今晚发动夜袭。 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的……紫川秀痛苦地挠挠头,或许是某种直觉或者灵机一动吧?夜间偷袭作战是魔族的特长,今天白天他们没能将半兽人的队伍打垮,如果自己是魔族的指挥官的话,晚上肯定会过来的。如果要过来,半兽人营地的三面都是密林,只有西面有一块开阔地,利于骑兵运动,那他们肯定会从这里杀进来――不过这些都是事后才想到的理由,就象小学生抄来了正确的答案再去编造几步运算过程一样。当时那个念头来得那么突然,就象闪电划过长空,毫无来由:“今晚魔族会来,而且他们会从树林西面过来。”虽然没有任何根据支持的,自己却对它确信无疑,就象确信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事到如今,看着众人吃惊得目瞪口呆的表情,紫川秀也无法改口了。他只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自信十足的架势,反正没有人看得到他面具下的惊惶表情。如果到时候预测失误的话,自己这个“光明王殿下”可真没脸见人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夹着尾巴连夜逃走了,剩下的这副烂摊子交给布森去收拾好了。 战场方向的巨大喧嚣已经停息,半兽人锁定了胜局。魔族军队吹响了撤军的号子,但是他们已经失去了有组织地撤退的时机。急于逃生的魔族队伍在军官的带领下突破了一处包围圈,从那里灰溜溜地逃了出来,队伍溃不成军。来时候军容整齐威风凛凛的魔族骑兵团队,转眼之间化成了乌合之众,他们丢弃了战马,乱七八糟地在溜在逃,慌不择路地钻林子躲草堆。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宣告结束,还有些逃不掉的魔族兵,三三五五的分散在各处做困兽之斗,但更多的却是举起了武器投降,毕竟,并不是所有的魔族士兵都具有宁死不屈的jīng神。既然长官可以丢下自己逃命,那为了活命,投降也并非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半兽人们欣喜若狂,他们缴获了大批完好的战马,对起义军而言,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 紫川秀正倚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维拉大步地走过来,血迹斑斑,神采奕奕,胜利使得他的疲倦一扫而去。布森跟在他的后面,两个半兽人军官径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布森嗓门很响亮地嚷嚷道:“光明殿下,我们赢了!” “恩,我看到了。”紫川秀头也不抬,心里想这个布森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说废话,明明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他非要出来绉有介事地再说一遍不可。 布森“嘿嘿”一笑,盘腿坐下。维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坐下。 “大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 紫川秀也“嘿嘿”一笑,却不出声。他并不是气量狭窄的人,只是维拉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伤他的自尊心了。 半兽人虽然耿直,却并不蠢。两个军官都明白了紫川秀的意思了。布森望向维拉,目光带着催促。维拉扭动下身子,犹豫地开口了:“光明殿下,这次实在多亏了您的提醒,不然,我们的部队会吃大亏的,我十分感谢。” 紫川秀“恩”了一声,声音象是鼻孔里面发出来的。 维拉更加局促不安:“光明大人,我为先前的态度,感到十分抱歉。我太无礼了……”他边说边习惯地探望着对方的脸sè,但是看到的只有那张发光的面具,完全无法知道紫川秀的心理,结果他越说越慌,脑袋低得几乎磕在了胸口上。 布森在旁边打圆场:“好啦好啦,维拉,光明殿下不会跟你一般计较的。” “布森团队长,我道歉是为我的态度,但并不是为我的看法,”维拉抬起了头,小声但是说得很坚决:“光明殿下,我不知道其他的兵变部队现在状况如何了,但照我们这边的情形看,贝特罗的团队已经垮了,布兰的团队已经与我们失去了联系,凶多吉少了。这样,我手中的这支部队很可能就是圣庙所剩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我不能不慎重行事。 布森团队长,我并不是贪恋权位。我们需要一个统帅,是为了统筹全局,率领全军,如果长老打算任命布兰或者死鬼贝特罗――愿奥迪大神保佑他的灵魂――或者别的佐伊族人担任我们的统帅的话,诚然说,作为将才,我不认为自己比他们差到哪里去,但我会服从长老的命令,毫无怨言。但是说,长老让我把军队交给一个――”他犹豫了一下:“――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类,我实在无法受命。” “光明殿下,我不是在侮辱您,对您的军事才华,我非常的敬佩。您预计了魔族的袭击,指定了作战计划,今晚的胜利,您是最大的功臣。但是,在我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以前,或者说,确认您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以前……请原谅,我是不能承认您的指挥官职务的。否则的话,我无法向我的战士们交代,也无法向家乡的父老交代。” 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有些恼怒,但越听越是悚然,最后竟然对眼前的这个半兽人有点肃然起敬了。他开始理解了:维拉并不是眷恋权位,他的抗命,完全是出于公心,出于一种对自己种族高度负责的可敬态度。 紫川秀想了一下,缓缓地摘下了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容。维拉“啊”的一声惊呼:他没想到紫川秀竟然如此年轻。旁边的白川善解人意,递过去一块湿毛巾。紫川秀擦了擦脸,满意地吐口气:面具下闷了这么久,滋味真是难受。 “维拉团队长,你是对的。我的真实身份,确实是应该让你知道的。” 旁边的布森插口说:“光明殿下,您――” “不要担心,我相信维拉团队长是不会泄露的。我叫林河,原来是紫川家族的军官,后来为了些事情与家族闹翻了,流亡远东。在圣庙保卫战中,我与你们的布丹长老结识,他对我很信任,请我代他领兵作战。布森可以为我作证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维拉一面孔的茫然。现在他虽然知道了紫川秀的“姓名”和真实面目,可是自己对“林河”这个名字照旧是一无所知。紫川秀看出了他的为难,笑笑:“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但是现在紫川家族禁止我使用了,所以我刚才没说:我叫紫川秀。” “呀!”的一声惊呼,维拉整个人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震惊:“紫川秀!杀了平靖侯的那个紫川秀?和斯特林大将军一同坚守帕伊的那个紫川秀?被紫川家通缉的那个紫川秀?” 白川小声地嘀咕:“多么多姿多彩的人生啊……” 罗杰酸溜溜的:“欠我们赌债半年不还的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地摸摸自己鼻子:“好象都是我吧?不过你可以坐下来吗?” 维拉慢慢地坐下,脸上带着不敢相信的表情,敬畏地看着紫川秀,忽然说:“我明白你为什么不能以真面目见人了,知道你还活着的话,魔族会疯狂的,他们恨你恨得入骨,怕你又怕得要死。” “你的许多事,我们都听说了。内战期间,你待我们的俘虏很好,周济我们的难民,大家都说你是我们佐伊族的朋友,难怪长老会信任一个人类。”维拉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神情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是你,紫川阁下,没说的,你与魔族势不两立,我是白担心了。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曾经是紫川家的将军,现在带领我们佐伊族的军队。但是若有一天,我们佐伊族与紫川家开战,你会站在哪一边?” 众人面sè大变:这个问题实在太尖锐了,布森想阻止,犹豫一下却没出声: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紫川秀若无其事笑笑:“这是不可能的。紫川家与佐伊族都有共同的敌人魔族,是盟友,不可能开战的。” 维拉追问不休:“我只是说“如果”!假如开战了,你怎么办?” 紫川秀沉吟下,回答:“我会尽一qiē努力,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但若真有那么一天……紫川家是我的出身地,佐伊族于我有救命恩情,我最多只能两不相帮。” 维拉很干脆地拍一下巴掌,满意地说:“这话实在。”紫川秀很理解半兽人的xìng格,他们豪爽、耿直、热情,最厌恶的是叛徒与欺诈。若刚才自己回答说帮助佐伊族一方打人类,且不说对方会不会相信,单是说自己身为人类一员却掉头打人类,背叛了自己的种族,半兽人是绝对不会欣赏这样的行径的。当然,若是说站在人类一边打半兽人那更是会激怒众人的。 “紫川阁下,你能保证,除非是碰上与人类的战争,你都能忠于我们佐伊族,不会背叛吗?” “不能!”紫川秀很干脆利落地回答。所有人一愣,紫川秀微笑:“我发誓忠于远东的解放事业,直到将魔族的军队驱出远东,建立一个所有种族平等的远东国度!” 半兽人们对视一眼,目光中出现欣喜。维拉站了起身,庄重地以右手按在胸前:“紫川大人――哦,不,光明王殿下!我将听从您的指挥!在解放远东的战争中,请允许我们,远东第一团的全体官兵跟随于您!在您的领导下,我们一定会奋勇作战,绝不后退!” 紫川秀也站了起来,同样的以手抚胸:“谢谢!我发誓,绝不会辜负各位的信任。” ; 第三节 在帝国历七八o年的十一月二十五rì之前,形shì的发展对魔族相当有利。 往圣庙方向移动的远东各路叛变部队,在各条道路上拉成很长的距离。支离破碎的叛变团队彼此间已经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友军在哪里,甚至就连下属的各个队伍也不知道在哪里。 士兵们沿着远东大公路成群结队地前进,像蝗虫似的把公路沿线的城市掠夺一空,吃光了所有找得到的食物,悄悄地偷平民的东西,抢劫粮食仓库,招致了沿途居民的厌恶。 起义军的军官们习惯了惟命是从,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形,他们茫然不知所措,频繁地发出一些互不妥协、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命令,使得本来已经相当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惶惶不可终rì。部队只是按照惯xìng的作用,持续地向云省方向行动,但是这种行动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魔族对圣庙的威胁已经结束了,而且,他们的行动已经被魔族完全看破了。 在通往云省的所有道路和关卡,各地的魔族守备队在严阵以待,准备阻止他们。 在他们的后面,魔族的野战团队正在rì夜兼程地猛扑而来,已经有两支起义的队伍在途中被打得全军覆没。在魔族看来,他们已经完全控zhì了局势,鲁帝将军已经开始向魔神堡起草奏章,宣称:“接连三个星期来在远东地区内发生反抗神族的可耻叛乱,已经被我神勇的神族大军扑灭。” 声势浩大的叛乱已经近了尾声,就像腾起的烟火似的zìyóu火花,已经熄灭了。 但在魔族完全无法觉察到的情况下,在十一月二十五rì的深夜,一个转变发生了,形shì开始悄悄变了,因为一个人的缘故,时代开始变化了…… 傍晚,飘起了初雪,寒凝的大地上,雪花飞舞。 漫天的风雪中,一支半兽人的步兵队伍正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跋涉,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足迹。入夜时分,队伍进入了位于远东大公路侧边的一个叫切尔诺的小村子。村民们站得远远的,敬畏地看着士兵们粗壮的胳膊和大腿,锋利的刀枪,嘴里啧啧称赞。 紫川秀裹在厚实的军大衣里,原来削瘦的身材变得异常臃肿。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套神秘的青铜面具和黑袍早被他压到了行李的最下面。 天天这么装模做样地扮酷,他实在无法忍受,乾脆就直接以真面目见人了。但是对外,他的真实身份还是十分保密。 维拉向士兵这样介绍他:“这位是光明王大人,是圣庙派来指挥我们的,以后大家要听从他的命令。” 士兵们抓着身上毛发里的虱子,乱七八糟地嚷嚷道:“光明王好!”――紫川秀失望地发现,对他们而言,这个伟大的名字根本毫无意义,就跟人类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差不多。他走在队伍的后面,望着疲惫又饥饿的士兵们,心情忧虑。 维拉前来请示队伍是否在这里休息一夜,紫川秀细细计算了一下自己部队和魔族追兵之间的距离,同意了。队伍开始散开,士兵们一家一家地拍响了村民的房门要求借宿――当然,看到了他们肩上的刀枪,聪明的村民们立即知道,最好还是同意的好。值勤军官在村口处安排值rì的哨岗。村长是个矮个子的蛇族老头,喜欢用斜斜的眼睛望人,军官们就住在他的家中。他殷勤地招呼军官们,无论紫川秀说什么,他都一口一个:“老爷,是,开水马上就来!老爷,遵命,饭马上就好!”――但等了很久,饭也不见来,开水也没有,连那个蛇族村长也不见了。大家饿得饥肠辘辘,只能就着炉火把冰冻的行军水壶烤开,开水拌着**的乾粮。维拉走到紫川秀的身边坐下。 “光明大人,您的那位部下回去了吗?” 这个时候,紫川秀正用尽全身力气撕咬着一块老得坚韧无比的牛肉,含含糊糊地回答:“恩罗杰昨天上午就走了,家里得有个人主持大局,白川留下来陪我。” 一向以来,紫川秀都是非常器重白川的,这次为什么派罗杰回去指挥军队行动而不派白川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深意呢?后世的战史研究家对此有长篇累牍的论述:光明王殿下不但在战场是个无敌的统帅,而且在统御部下方面也非常的有心计。 历史早已证明了,当一个指挥官长期离开军队时候,就会有失去对军队控zhì的潜在危险,这个危险的程dù大小往往与他离开的时间成正比。 在七八o年末与七八一年初的这段时间里,由于承担起了统帅半兽人军队的任务,光明王殿下不得不推迟了自己的返程,这样,他离开的时间就比预先估计的要多得多。 而这个时候,帝国的三重臣中只有明羽阁下一人在军中――虽然事实已经证明了,明羽阁下对殿下的忠诚是无可挑剔的――但这种副手独自长期掌握的军队的局面中蕴含着一定程dù的危险,光明王殿下也非常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个危险,为此,他采取了措施:派遣军务统领罗杰大人立即返回军中,而不是派遣一向更器重的白川统领回去。由于这个决定,我们不得不敬佩光明王大人的用心巧妙之极:假如他派遣的是帝国三重臣中的另一位:白川统领大人的话,如果白川阁下有不臣之心――请白统领原谅我的不敬之处:由于她在军中的威望和对另外两位重臣的感召力,一旦她回到军中,她能很容易地说服明羽,两人联手控zhì军队而排斥光明王殿下。而光明王殿下对这个威胁也非常的清楚,他派回来的是罗杰统领,而他和明羽统领一向不和睦,两人绝对没有勾结的危险,只会互相起牵制和监督作用,使得光明王可以很放心地在外面领着他那支新组建的半兽人军队征城伐地,不用担心后院起火。这么轻描淡写就预防了如此重dà的危机,由此可见,光明王的权术手腕、高明之处,比他同时代玩弄权术出名的紫川参星和杨明华二人高明得不知到哪里,而且表面上显得那么的自然,不露丝毫斧凿痕迹。 但当有人就这件事情问白川统领的意见时候,她对此说法嗤之以鼻:“你们太高估那个小白痴了!我保证,当时他绝对想不到那去!啊,你问我为什么他派罗杰回去吗? 这就是废话了,你想想,根据你对紫川秀的了解,你想他会愿意身边带着一个美女还是一个具男人?“ 自称美女的白川统领是这么解释的。 维拉茫然地点点头,问:“大人,这两天,我们好像走错了路?云省是往东北方向去的,而我们却去往西偏南的方向去了。” 紫川秀丢下了手中的牛肉乾,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惊讶:“走错了路?不会吧,我们不是正要往西南方向去吗?” “啊,大人,我们不是去救援圣庙的吗?” “问题是,圣庙根本用不着我们救援。”紫川秀的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汁一边说:“侵犯圣庙的魔族军队已经被击退了,现在圣庙自个好好的。如果我们再往那里过去,只会把新的魔族给引过去,给圣庙造成威胁明白了吗?” 维拉耷拉着脑袋,目光里满是失望。 紫川秀理解他的心情:兵变的半兽人官兵怀着激情和理想,想去拯救佐伊族的伟大圣地,却被告知“如果你们不来,圣地会更安全。”这对他们的豪情壮志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 白川在走道里“铛铛铛”地敲打着一个破桶,示意学习班又要开讲了。听到这个声音,那些刚才还是jīng神抖擞的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吓得鸡飞狗跳钻桌子爬床底,来不及跑的就赶紧躺地上装出一副累得快奄奄一息的样子:“大人,我不行了……这是我的遗书,这是我的全部遗产(一双破了两个洞的臭袜子),我把它捐献给反抗魔族、拯救我们种族的伟大事业…………同志们,努力啊…………”――结果这些装神弄鬼全无用处,铁石心肠的白川一个个揪着他们的耳朵把他们抓到一个房间里。紫川秀正贼笑兮兮地在那里等着。 “人都来齐了吗?” “报告大人,都来齐了!” “很好!”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紫川秀分给半兽人们纸和笔:“现在,各位把上节课讲授的内容:步兵运动之十二要点及其六细则默写一次,限时十五分钟。没完成任务的,今晚守夜!” 一片哀鸿遍野,半兽人军官们那yù哭无泪的悲哀表情,像是在怀念他们过世了的母亲。自从紫川秀接管以来,他发布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在军队中强制开展学习班。 紫川秀认为,时代已经变了,半兽人真的要自立自强,不但需要骁勇的战士,也必须要在自己种族中有一批懂得思考的楝梁之才,如果不能在本族中产生这样一批有头脑的人才的话,所谓dúlì只是一句空话。徒具体lì的半兽人迟早会为那些更狡猾的种族所利用、吞并,成为他们的雇佣军团。 而人才的储备要从现在开始准备,他专门在军官和士兵中挑选了一部分比较机灵的进行培训。在行军途中的休息时间,他与白川两人分别教授他们一些军事和科学上的知识,对他们进行文化培训。这就是后世被称为:“光明王军校”的来由了。 从第一期培训班中出去的二十四名半兽人军官,有七人在那场残酷的远东zìyóu战争中阵亡,活下来的,全部成为了后来远东军团的骨干将领,是紫川秀在远东民族中培养的第一批亲信大将。但是在目前来说,他们对紫川秀可有点……… 紫川秀老师说:“一个人知道得越多,他的力量就越大!” 半兽人们说:“俺们疙瘩村,有个不识字的村妇生了五个儿子,个个人高马大,傻憨憨不懂法律不识事理,霸道又横蛮,结果全村人都怕他们,他们做什么都占便宜!” 紫川秀老师说:“我们的将领应该博览兵书,懂得文韬,懂得武略,懂得布阵,懂得审时度势,文武双全!” 半兽人们说:“这些跟咱们都不相干!咱们只知道猛冲向前,扑向敌阵,举起大棒,猛砍猛杀――不一样将魔族崽子们打得屁滚尿流吗?” 每节课光是应付半兽人那些似是而非的谬论就让紫川秀大伤脑筋。最后,他不得不大喝一声:“上课不准说话!不准搞小动作!不准跟老师顶嘴!”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济济一堂的汉子们,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膝盖上,小眼睛眨巴眨巴着,听着紫川秀老师在那满嘴胡绉什么“骑兵运动战术的jīng要”和“番茄的十二种作法”。 他们不敢不专心,因为等下如果提问和作业答不出来的话,会被罚去守夜站岗。 但是今晚的课程只进行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呼啸,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尖锐,以至众人都吓了一跳,过了好几秒,军官们才反应过来:“jǐng报!是哨兵在发jǐng报!”值班军官也是学习班的学员之一,他第一个面sè惨白地站地扑了出去。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跟着一涌而出,赶往自己的中队。 jǐng报就像雷响电闪,动荡了整个村庄。士兵们从各自歇息的房间里扑出来,面带惧sè。他们简直不能按照序列列队、扎阵。军官们忙着大声吆喝着、踢打着,整肃军纪。 紫川秀冲出去,迎面就见到了匆匆跑回来的值班军官,大声问他:“怎么回事?” “敌人袭营了!”军官大口喘息着,一脸的张皇失措,大声地说:“敌人袭营了!” 他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一阵恐慌,很多人的目光都往这里望过来。紫川秀恨不得将他痛打一顿,一把就揪住他的棉衣领子,把他拉扯到偏僻的一个角落:“有多少敌人?从哪个方向过来?他们属于哪个部队的?” 但这些,值班军官都说不上来。他所知道的只是刚才一个哨兵惊惶地向他报告:“敌人袭营了!”他马上回来原封不动地把话报告给紫川秀。紫川秀朝军官的屁股上狠狠揣了一脚,叫道:“把那个哨兵给我找出来!” 给踢了一脚后,这个军官反而镇定了许多,连连地敬礼:“是,大人!是,大人!” 转身边滚带爬地冲了出去。过了一阵,他带来了那个哨兵,但那个哨兵向紫川秀报告说,他是听另外一个哨兵说的,而那另一个哨兵说,他是听另另另外一个哨兵说的…… 就在这里折腾得一塌糊涂时候,白川已经跑过来报告:“大人,后卫的侦察骑兵报告,一路兵马正在接近我们!” 紫川秀转头:“人数?距离?方位?” “西北方位,大概还有三里路,步兵,数目不明!”白川极其乾脆俐落地回答。 紫川秀发现,毕竟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部下干练好使。他松了口气:还有三里路,无论是打是跑,自己都还来得及。他开始发号施令,让维拉团队长前去指挥士兵们集队,白川带了侦察队前去jǐng戒,问布森:“先前不是说,这一带没有魔族的守备队驻扎吗?” 布森也很纳闷:“是啊!我们问了十几个佐伊族的族人,他们都说这带是安全的,没有魔族军队驻扎……他们没有理由欺骗我们的。” 紫川秀抬头望天,没出声。过了一阵子,又一个侦察兵回来报告:“已经可以看见过来的兵马了。” “做好作战准备!”紫川秀锐着嗓子喊。 士兵们借助着村头的各种村舍和房屋,弓箭手们爬上了村头的屋顶,居高临下地瞄准。步兵们隐藏在茅舍的后面,做好了投入战斗的准备。远方飘雪的地平线上,一道蠕动着变化的黑线正在接近,正是一路好大的兵马。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对方的数目超过了自己。如果怀有敌意,恐怕是很麻烦的。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响动,二十名新训练的半兽人骑兵上马,朝对方迎了过去。 他们的任务是尽量地接近对方,看清楚一qiē,然后立即回来报告。旁边的几个半兽人军官显得心神不定,布森一个劲的啃咬着自己的指甲,维拉使劲地握着拳头,眼睛不安地左右张望。 过了一阵,他们听到了一阵喧嚣,有人在叫嚷着什么,但是声音中没有惊惶,倒似乎是很惊喜的样子。接着,派出去的几路侦察兵纷纷回头报告着同一个消息:来的是佐伊族的兵马,并非魔族的军队。密集的蹄声响起,侦察的骑兵们已经回头了,他们扑进村头来,呼嚷着:“远东第七团到了!是友军到了!” 村口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半兽人士兵们举起了刀剑,迎天挥舞,嘴里吓人地嚷嚷着:“万岁!万岁!”几个半兽人军官齐齐松了口气,维拉抢着说:“布兰的人马到了!大人,我们马上组成仪仗队,列队欢迎他们吧!” 紫川秀瞟了他一眼,不动声sè地说:“等一下。” 对着那些欢呼雀跃的士兵们,白川厉声喝令了:“回自己岗位去,在jǐng报没解除以前,不得擅离!” 半兽人军官们面面相觑。布森问:“大人,您莫非认为有诈?” 紫川秀笑笑:“不,我也相信来的确实是第七团的兵马。但是还没能得到确认以前,小心点总没有错的。”他没有把自己真实的忧虑说出来:如果说是一个团队的话,那眼前的兵马未免多了一点。 一会功夫,第七团的前锋兵马已经在村口停住了脚步,他们以嘹亮的小号向主人致敬。第一团的官兵则回以巨大的欢呼声:“万岁!万岁!”接着,中军的队列也到了。 团队里带头的军官们出现在村口。紫川秀第一眼就看见了布兰。他的个头很高,即使在普遍身高超过一百八的半兽人中间也算是鹤立鸡群的,肤sè很白,面部轮廓酷似自己曾见过的布丹长老。但与孱弱而忧郁的长老不同,他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青的热烈活力,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神情爽朗,身上充满了阳光的气息,让人一见就觉得充满了信心。 紫川秀不禁赞叹:这正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人物,一看到他,他就想起了斯特林。没想到在蒙昧的半兽人中间,也有这样的人才。 布兰和跟随而来的军官们远远地就行礼,神情非常恭谨:“光明王殿下吗?我是第七团的布兰。”他说话简洁而有力,让紫川秀顿生好感。 紫川秀还礼,微笑:“你好!”转身向他介绍了自己身边的高级军官们,布兰与布森、维拉等军官原本就是熟识,一见面就亲热地拥抱。 在一个点着暖炉的小屋子里面,起义军的首领们济济一堂。 布兰向紫川秀通报了自己一路的战况:“我部自从十一月十八rì从瓦林起兵,一路朝云省方向杀去,十天之内与魔族军队交战十六次,击溃魔族军三个大队,外加无数的小队零星兵马。另外,我团队还收编了加凌沙团队的余部,他们的主力已经被魔族军队所击溃。” 布兰的神情中不无骄傲,毕竟,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能将起义军队的主力保持完整,这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证明这个叫布兰的青年将领自有其过人的才能。紫川秀微微一笑,他发现第一团的遭遇与第七团的遭遇惊人地相似,第一团本身也是收编了第三团的残部。他点头示意,维拉领会,也出声介绍了自己一路来的战况。 布兰倾听得十分用心,得知紫川秀所统帅部队曾击败了整整一个魔族野战骑兵团队时,他毫不掩饰地表示了艳羡之意:“光明殿下,幸运女神是跟着您走的,她向您露出了笑脸。向您恭喜,这是一场大胜仗啊,殿下!”神情间十分的爽朗。 紫川秀摇头,微笑着说:“这是全体佐伊族战士的光荣。”不知怎么的,这个光明磊落的青年半兽人将领言谈之中有点什么很对自己的味道,虽然是初见面,自己对他却有一股亲切的感觉。 两人各自通报了自己方面的敌情:追在紫川秀后面的是魔族的第五十一野战团队、第五十三野战团队,兵力强大,足是紫川秀部队的两倍。但幸好,他们都是步兵团队,而紫川秀本身就是追击战的老行家了,数次设下埋伏,几次将对方贸然追近的先锋打得落花流水。现在,他们已经不敢追得那么靠近了,总是全军拧成一团似的前进,给紫川秀几次急行军,将他们远远地甩在后面。 而追在布兰团队后面的是魔族的第六十五团队和第七十一团队,数目不详,他们贴得就比较近了,前队几次冲击了布兰的后队。 布兰说得很无奈:“光明殿下,我们被魔族崽子们追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来投靠您了。有他们这群勾魂的家伙贴在身后,rì夜sāo扰不停,我们哪怕停下来喝一口水都得提心吊胆的,什么都没法子做啊!” 紫川秀问:“你如何能知道我军的行踪?像我军,对贵军的行踪就一无所知。” “这是圣庙告知我们的。”看到了众人惊讶的神情,布兰解释说:“大概一个星期前,圣庙的使者来到我们军中,告知我们光明王殿下已经被长老任命为首领,统帅全军,通知我们马上转向西南方向前进,以图与贵军会合。我们得知以后rì夜兼程赶路,终于碰到了你们。” “哦!”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有人再追问了。 只有紫川秀听得手心出汗:改变行军方向的事情,是自己在接手军队以后临时决定的,事先并没有向圣庙报告。而这个布兰却说是一个星期前就已经知道了,那说明在自己改变行军路线之前,圣庙已经预先知道了自己的行动?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推测出来的?他们有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领?紫川秀想起了布丹长老那双漆黑的眸子,心头泛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 尽管自己对长老并无任何成见,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万里之外的人竟如此了若指掌,让他感觉到相当的不舒服。 布兰对开始众人讲述自己一路过来的见闻:当部队经过沙罗行省时,上百里的地方,看不到一个活人,呈现在战士们眼前的只有焦土、白骨、荒野、废墟。而这个行省,三年前还可以算是远东最富裕、最繁华的行省之一呢!路上碰到了几个衣裳褴褛的各族民众,都是大屠杀的幸存者,他们说起魔族的残暴杀戮时的情形,连那些最久经沙场的老战士都听得心胆发寒,不敢相信人世间竟然有如此惨事:七八0年的十月二十一rì,魔族的骑兵包围了行省的首府咙克市,从东门冲进去,见人就杀………… “见人就杀?”团队长维拉惊呼一声,急切地问:“难道他们连妇女、小孩都没放过?” 布兰做了肯定的回答:“正是!他们见人就杀,没留得一个活命。” 他继续讲述:屠杀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根据幸存者的叙述:尸体在广场上堆成了一座山,鲜血浸得淹没了脚脖子。最后为了掩盖罪状,魔族军放火将整座城市一焚而空。 曾经拥有有三十万人口的这座远东名城,最后只剩下了一堆焦土废墟。 “这群畜生!” “禽兽不如的东西!” 佐伊族的军官们听得屏息室气,一起愤怒地破口大骂。 团队长维拉yīn沉着不出声,脸上肌肉一动一动地抽搐着。有人告sù布兰:维拉的祖籍就是沙罗行省的,他的妻子、两个孩子还有老母亲都在珑克市居住。沙罗事件过后,他已经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布兰团队长猛然醒悟,大声说:“家仇国恨,我们与魔族不共戴天!”说到这里,他已经声带哽咽,挥刀猛然砍在桌子上:“不灭魔族,我们誓不罢休!” 维拉团队长抽刀猛砍,一刀就将桌子劈成了两半,眼中泪水长流,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逢里蹦出来的:“不灭魔族,我们誓不罢休!” 布兰收起了刀子,站到紫川秀的面前,以那种军人特有的嘹亮嗓门出声道:“光明王殿下,奉圣庙指示,远东第七团,现在听候您的命令!殿下,追在我们的后面的魔族第六十五和第七十一团队,他们都是刚从沙罗行省调回来的野战部队,参与了那次的大屠杀,他们手上沾满了我们同胞的鲜血!让我们立即杀回头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为我们的兄弟同胞报仇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第七团甘愿当前锋!” “第一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维拉yīn沉地说:“光明王殿下,我们不要再躲了,跟魔族拚个痛快吧!只要能杀魔族,哪怕您就是把我塞路上给大军当垫脚的石头,我也心甘情愿!” 众军官纷纷表态:“是啊!我们不要再躲藏了,我们已经厌倦不断地逃跑、躲避了。 现在两军会合,我们兵强马壮了,让我们一次跟魔族追兵干个痛快吧!“ 紫川秀手托着下巴,“嗯嗯”出声,耸拉着眼皮,神情很是庄重。 看在其他人眼里,仿佛了不起的光明王殿下正在思考着如何解救远东的“家国大事”,只有看在熟悉他的白川眼里,立即就知道这家伙又走神了,她在后面捅了紫川秀一下,紫川秀才回过神来,恰好听到了布兰最后半句话。听到众人的请战,他只是眼皮耸拉了一下,很乾脆地说:“不行。” 起身出了屋子,身后丢下一句话:“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要赶路。” 屋子中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紫川秀出了屋子。沉默了一秒钟,半兽人愤怒地嚷嚷起来,低沉的咆哮像风暴似的,几乎把屋顶给掀翻了。白川苦笑,她知道这个时候,安抚这些愤怒的军官们的任务,只有留给她了。 ; 第四节 半个小时后,紫川秀的房间。 “进来吧,白川。”正要入睡的紫川秀听到敲门声,扬声说:“门没锁。” 白川推门进来,惊讶:“大人您怎么知道是我?” 紫川秀沉吟:“像我这种程dù的高手,三十步内飞花落叶,没有什么瞒得过我的耳目。” 白川张大了嘴巴:“真的?” 紫川秀:“假的。”他叹气:“维拉他们见我,哪次不是用脚来开的门?特别是今晚,他们怒气冲冲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礼貌?” 想起刚才的那一幕,白川仍旧心有余悸:十几个怒气冲冲的半兽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喷着火,一起吓人地大吵大嚷,手臂用力地在空中挥来挥去的,那副凶神恶刹的神情,白川觉得自己没有当场被他们撕了下菜还真是奇迹。 “他们已经回去睡觉了,还有几个人不服气的。明天估计还得有一顿吵。” 紫川秀边铺被子边说:“不要跟他们吵。明天,不按命令出发的,通知布森用军法处置他们。” 白川立正:“是。”yù言又止。 紫川秀停下了手,扬扬眉头:“你有话要说?” “是的,大人。我也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直要逃呢?先前我们还可以说是因为兵力不足,躲避他们,现在我们两路军队会合,兵力已经与哪一路追兵都不相上下了。 我们完全可以利用时间差,对他们来个逐个击破……” “兵力几乎相同――那我们能赢吗?”紫川秀问。白川沉吟着回答:“如果是别人指挥,我不敢说。但是大人您来,我想是可以的!您不止一次以少胜多地打败敌人,我对您有信心。” 紫川秀安详地说:“如果要开战的话,凭着手上的兵力,我可以应付五个、甚至十个魔族团队――如果再给我一点运气的话。纵然敌人兵力是我的两倍、三倍、四倍,凭着我军的这股悲愤之气,我都有信心将他们一举击溃、歼灭!” “啊,啊,”白川发出感叹声:“那为什么……” “你没搞清楚吗?白川。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一场战斗、一场大战的胜负问题,不是关于某个城市、某个行省的得失问题,这是一场种族战争,佐伊族与魔族,两个种族之间的生死存亡问题。这是一场死战,没有谈判、没有缓和,直到一方无情地把另一方消灭。 “而现在,形shì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这里地处偏僻,人丁稀少。纵然我可以在这里打败两个、四个、五个甚至十个魔族团队,那也只是局部的胜利,对全局毫无影响,魔族可以不断地派遣新的生力团队过来围剿我们,直到将我们这一支孤军弱旅彻底粉碎。 在这里赢得再多,也只是战术上的胜利,于全局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最急迫的任务,不是如何与魔族交战,而是如何尽kuài到达人口稠密的明斯克平原地带。那里位于远东的中部,辐shè整个远东。哪怕我们兵力损折过半,哪怕只有一个中队的起义军在那里出现,只要他们亮出旗号,形shì立即会发生转变:整个明斯克行省会马上暴动起来,整个远东都会飞奔过来与我们会合!在那里,只要我们愿意,一个小时内我们就可以招募上万的新兵,一个礼拜之内,我可以让明斯克全境之内再无一个活着的魔族兵。” “现在的远东,就如一个晒得乾乾的柴堆似的,而我们这支孤军弱旅,就是燃烧的火种。如何才能让宝贵的火种不被狂风吹灭,让整个柴堆燃烧起来,点燃光明?”凝视着白川的双眼,紫川秀一字一句的说:“我们身负重任啊,白川!” 白川沉默地听完了紫川秀的话,一言不发。 当她抬起头时,目光中满是敬意。她不出声地后退一步,拉开了房门。紫川秀顿时愣住了:门口挤满了个子高大的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扭捏不安的。紫川秀张大了嘴巴:“你们……” 军官们推推攘攘的,布森以葬礼上致悼词似的调子高声说:“多么明智的真知灼见啊!光明王殿下,您的睿智洞澈未来,简直就如奥迪大神亲自降临一般,天降我族以伟才,有了您的领导,我们定能将魔族一扫而空,回复我远东山河!”布森一边说一边偷偷翻着手上的小本子,这些文绉绉的恭维话是刚刚从奥迪大神的祈祷文里剽窃出来的。 “正是,正是!”军官们异口同声地应和着,仿佛他们全然忘jì了刚才是谁在那里喊打喊杀地嚷嚷:“把那个蠢蛋司令干掉!” 布兰走出一步,站到紫川秀面前,声音很响亮:“光明殿下,我们都只是粗鲁的军人,只知道战场杀敌,什么政zhì、策谋、战略,怎样才能打败魔族,怎样才能拯救我们的祖国,这些家国大事,我们是不懂的。我们只知道,既然光明殿下您是长老信任的人,我们就信任您:下一步怎么走,我们第七团全体官兵,惟光明大人您马首是瞻!只要您一声令下,哪怕天涯海角,哪怕就是打到魔神堡,我们也跟您一条心!” “跟大人您生死同心!”维拉急匆匆地应和着,他依旧是yīn沉着脸,眼皮耷拉着,想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只有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瞅着紫川秀,目光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在老师面前一般。那副狼bèi的样子,让紫川秀觉得好笑。显然,这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感情的人。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用安慰的语调说:“兄弟,节哀顺变!我向你保证,参加了沙罗屠杀事件的凶手们,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我们现在暂时回避他们,只是为了将来能够收拾他们!” 他抬起了头望向众人:“我宣布,我们不接受魔族第六十五团队和七十一团队的投降。对这两个团队的魔族士兵,我们不必留俘虏!对他们,哪怕就是追到魔神堡,我们也要来个聚而歼之,报仇雪耻!” 维拉点点头,伸出肮脏的袖子擦擦泛红的双眼,眼泪已经大滴大滴地流下了。 “光明王殿下,万岁!远东万岁!”军官们欢呼雀跃,那股热烈的劲头,放在白川眼里实在有点好笑:现在给人追得东躲xīzàng,如同丧家之犬般的一小股叛乱军队,现在居然开始大言不惭地谈论起“不留俘虏”的问题,那副了不起的气概,仿佛他们已经拿下了魔神堡、已经将整个魔族王国踏在脚下了。 第二天,起义军队伍继续前进。 清晨,他们取道远东大公路,从切尔诺出发,目标是远东中部的明斯克平原地带。 然而,没等队伍走上一百里,前方已经传来了紧急的jǐng报:前方出现了相当强大的魔族军队。 原来,当rì明斯克军区的魔族司令卡拉曾经传令诸路魔族野战团队追击向圣庙方向前进的叛乱半兽人军团,可是紫川秀接手军队以后,半兽人军团数次莫名其妙的转向,让魔族的团队长们措手不及,通通追错了方向。 从紫川秀那看似杂乱无章的行进路线中,卡拉推测出,叛乱军团的目的很可能是远东中部人口稠密的地区。他认为,与其让部队被紫川秀牵着鼻子四处乱跑,倒不如按兵不动,先行占据了各处战略要道,以逸待劳地等待对方送上门来。 在切尔诺的西南方向,侧靠灰水河与蓝河,背依奥伦山脉的三角洲地带,正是明斯克平原的门户。明斯克军区司令卡拉亲自统帅该路魔族兵马。他是鲁帝麾下一员很受宠信的将领,也是能征善战的猛士,其气概武艺,在远东的诸路魔族将领中无人匹敌。 为了严密防止叛乱军团进入明斯克平原,他将明斯克军区的主力全部布置在此,拥有三万魔族步兵,一万魔族骑兵,在远东大公路的沿途广撒兵马,编织罗网,自信这样严密的防御能吓退任何来犯之敌――至于敌人退了以后往哪里跑?那是其他行省的魔族将军们该cāo心的事情,只要自己镇守的明斯克行省没事,卡拉大人就不管那么多了。 但紫川秀却偏偏挥师疾行,一头就插入了这个罗网中。 因为后面追击而来的魔族已经越来越近,时间紧迫,他不得不兵行险着,抄这条最近的路线走。即使自己落入了罗网中,但紫川秀对于这种游击的战术却是最拿手不过的。 敌人虽然看似气势汹汹,号称四万之众,但是要严密地防守如此广阔的区域,他们还是力有未逮。敌人的撒网过广了,网眼间的间距自然就很大。由于当地人都支持起义军,热诚地为他们领路,通guò各种小道的迂回穿插,他不但可以轻松而过,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可以反过来围捕敌人!他突然强渡了蓝河,切入了三角洲地带,沿河岸进军,于十二月六rì的黄昏抵达了小镇尤道尔,半兽人步兵不声不响地包围了镇子,先声夺人地把驻扎在镇里的三百名魔族骑兵全部聚而歼之,全部砍成碎片,没放走一个活口。 这下好了,就像马蜂窝被人捅了似的,魔族军抓狂了,守备队立即从四面八方向小镇尤道尔涌过来,卡拉甚至亲自统带着一万jīng锐步骑前来,目的是想寻觅半兽人主力,来一场正面决战。 可是当大军过来以后,却没能发现半兽人的军队。 村民们信誓旦旦地向魔族军报告:半兽人军队袭击了魔族以后,已经连夜渡河逃窜了。由留下的痕迹和足迹推测,卡拉推测他们很有可能又到了蓝河的那一边。他立即下令徵集渡船过河追击。没料到,就在大军已经过去大半时,半兽人步兵又突然从尤道尔方向出现,猛袭依旧停留在河东岸的魔族后卫,魔族全军惊恐万状,乱成一团。 殿后的五百多魔族后卫被打得落花流水,半兽人顺手还把魔族的辎重队和粮草车队掠夺一空。从地平线那里、河的对岸,魔族军即使凭肉眼都能看清半兽人的军队,但若是想接近求战,却没有那么多的渡船。若分批过去,只会被敌人个个击破。 勇猛的魔族兵将一筹莫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将自己的后卫们砍杀得乾乾净净,把自己的辎重dà把大把地掠夺。卡拉将军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出了血。就在卡拉还呆呆地在河边候船时,半兽人军团已经悄然消失在黄昏的河岸边,向三角洲的纵深推进,一路将那些落单的守备队、斥候兵马揍得落花流水。 卡拉过河后猛然急追,却不料半兽人军队像是会了魔法似的,时隐时现。 明明自己一路不停地追赶着他们,他们却能神秘地消失,仿佛溶化在空气中,时而又能同时在几个地方出现。清早传来消息,半兽人军队在某处猛攻魔族的守备队,魔族大军立即出发增援。中午时分到达,却哪怕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一个半兽人士兵。魔族兵忙活了半天,正要休息,却又传来消息:半兽人大军已经到了某某地,于是又得马上出发…… 魔族的骄兵悍将都给磨蹭得快累死了,却硬是连个影子也摸不着,而半兽人却偏能时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叫苦连天。对于紫川秀来说,跟魔族在眼皮底下捉迷藏,看似惊险万分,实质上安全得很。 因为这里的百姓,对于起义军的到来热情得要命。他们自愿为自家的子弟兵通风报信,掩盖消息,甚至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帮起义军传达假军情去唬弄魔族。因此,魔族军即使最小的斥候分队,甚至每个步兵分队的去向,紫川秀都了如指掌。 由于双方资讯的高度不对称,这简直不是打仗,简直就是他在耍弄着魔族的大军似的。有一次,半兽人甚至就是趴在草丛里睡觉,而魔族的上万大军从草丛前面不到二十米远的公路上从东到西跑,正急如星火地赶去增援某某“被围攻的城市”;一觉醒来,又看到魔族大军从西到东地跑回头去剿灭某地“神秘出现的叛乱军团”,汗水淋淋;一个小时后,还是同一支魔族部队又出现了,这次他们往南跑,接着又跑回头,又跑过去……那样子,像是整路魔族军队都发了疯,彻夜不眠地练习长跑。 半兽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地议论道:“光明王殿下把他们耍弄得真是够狠,他们连舌头都跑得吐出来了……” 就这样且战且躲的,紫川秀越来越深入敌境,一路将敌人玩耍得疲惫不堪。这时,他突然又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下令部队转向,离开了平坦的远东大公路,进人了奥伦山脉地带。 这一着,再次令追击而来的魔族军队措手不及。卡拉只有望着奥伦连绵的群山兴叹了:虽然说魔族已经征服了整个远东,但是那只限于平原地带。山地高原对于魔族来说,还是十分陌生的地域。离开平原地区,冒险进入山地地带,他是不敢的。自从沙罗行省事件和圣地事件之后,山地百姓恨透了魔族的兵马。那些半野半蛮的山民,秉xìng剽悍粗旷,一见到魔族军经过,也不管人数悬殊,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们也敢抡起柴斧朝整个中队人马杀过去,然后藉着茂密的丛林、崎岖的山势,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在这些地段,魔族一旦进入了,便很容易遇害。某些小规模的分遣队,一旦进入人迹罕至的深山迷宫,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他真的统帅大军追着紫川秀进去,那不要一个星期,自己的军队马上就如冰消雪融,问题就会从“怎样才能追得上叛军”变成“怎样才不被叛军追上”。 何况,奥伦山脉连接明斯克、得亚、加来、云省等六行省,既然敌人进去了,他们的目标未必就是自己的辖地,卡拉大人自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暗暗盼望这群该死的流寇最好是往别的行省去,不要再在自己的地盘捣乱了。 ; 第五节 起义军进山去了。紫川秀所统帅的队伍,曾经不止一次遇见过山地的民众们,他们穿着麻布衣裳,或者披着狼皮,狐皮或者熊皮的衣着。起义军曾不止一次在狭窄的山路上被这些人拦住,被他们盘问:“你们是些什么人?你们是不是魔族派来的?” “不是!我们是杀魔族的!”队伍里的军官总是这样回答说。 “愿奥迪大神庇佑着你们!” 山民们立即欣然欢迎他们,要粮食给粮食,要向导给向导。 有了他们的带领,哪怕是雪封大山,哪怕悬崖峭壁,哪怕是号称连“鸟都飞不过” 的禁区,起义军照旧进出无阻。一见到这些长期在森林中居住的人们,队伍里的人类不免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他们的脸因为很少接触太阳,白得跟dìdū的贵族一般,表面上看去,衣裳褴褛,然而你若是用心看的话,会发现裹住他们的衣裳都是极其名贵的兽皮。 那些半兽人,个个都个子高大,活像某种食肉的猛兽,胆大无比。以一个沙场老手的眼光,紫川秀极其欣赏这样的兵员,他一路上极力招募他们加入,劝说他们直接下山揍魔族去。但可惜,成果并不是很大,山地人秉着他们多疑的xìng格,对一qiē外来的人和事抱有天然的戒心,他们并不十分信任外乡人的军队。即使在同为佐伊族人的布兰、维拉等军官的极力劝说之下,也只有一百多名血气方刚的山地小伙子加入了起义军的行列。 在他们的带领下,起义军忽而攀山入云,甚至云雾环绕于他们脚下,在那里,他们极目远眺,所见的只是无边无际的雪野,广表阔远,仿佛那就是蓝天的尽头,而在某些密林遮天的山路上,即使是白天,也一片漆黑漆黑的,不见天rì,只有雪光。 这些地段,从来恐怕都只有野兽出没。而在山间的那些小屋,居住着各式各样的山民。虽然在外界看来,他们是些粗莽野蛮的化外之民,但他们却非常热情地款待了过路的远东子弟兵。 队伍在山地里跋涉,白天行军的休息时候,紫川秀总爱跟各个中队的士兵走在一起,跟士兵们一起闲聊、玩笑,一边留意听取士兵们意见,把队伍里的每一个细节牢记在心。 在维拉的团队里,就因为闲聊时士兵们的检举,他把两个贪污的司务长给降职了,让士兵们另外选举了值得信任的司务长。在布兰的团队里,他又撤换喜欢对士兵们滥施暴力的四个大队长――虽然他自己倒是常常喜欢对军官们拳打脚踢的。他设立了申诉和控告的制度,让士兵们可以向他揭发那些粗暴的、不称职的下级军官们。对于军队中发生的各种纠纷、摩擦事件,他总能及时地公正调解,让纠纷双方和旁观的众人都无话可说。 士兵们都感慨地说:“有事情请找光明殿下!” 不到两个星期,他对这支军队已经熟悉到了这个程dù,不但对军队中半兽人士兵的生活习惯、工作能力和特长了如指掌,可以一见面就随口叫出队伍中士兵的名字,甚至可以说出出他父母或者妻儿的小名。 对于这份超人的记忆力,队伍里的军官们无不骇然。这一点,即使是在军中多年的老军官也未必能做到呢!士兵们从没见过这样的长官,能这样平等地这样对待他们,而且治军公正,办事公道,他们都从心底里欢迎他,爱戴他呢。 说来也奇怪,尽管紫川秀和蔼可亲,并无任何架子,但却没有一个士兵敢在他面前放肆胡为的。队伍里那些最顽皮捣蛋的兵痞子,他们曾出生入死多次,生死早看得淡了,一般军官,他们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可是他们一到了紫川秀面前,只需紫川秀用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一扫,不用说话,他立刻就吃不消那分量了,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乖得像小绵羊见了狮子一般。 这个时候,白川总要围住紫川秀左看右看,硬是看不出这小白痴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士兵们这么的敬畏。 士兵们跟她说:“光明王殿下不是一般人哪!他身上有股虎气,不用说话都能让人害怕!” 就连那些近身的高级军官们也常常感到:“光明王殿下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潭水。他平易近人,谁都可接触他,却谁都不能接近他。他和蔼可亲,哪怕跟最低级的食堂伙夫他都能坐下攀谈半天,聊天气、聊庄稼,赤着膀子跟大家一起用火炉烤红薯,亲热得跟自家人似的,却没人敢对他有半点的轻视。”在他身上,有一股凛然的气质,士兵们爱他有多少,对他敬也就有多少了。 维拉说:“长老给我们选了一个再好不过的领导人。” 布兰也心服口服地承认:“天降我族以伟才,这正是那种天生的统帅人物!我们佐伊族中兴有望了!” 行军路上,每到晚上,紫川秀总是召集军官们开展各式各样的会议。由于目前的紧迫形shì,第一团和第七团的军官们都认为,两支部队的合并势在必行。合并后的新军被命名为:“远东zìyóu军团”。 众位军官都一致推举紫川秀担任军团长官,但他很谦虚,不肯担任军队的任何实职,却主管着军事作战的指挥、后勤、财务、人事任免等重要实务――他不想太抛头露面引起魔族的注意。所以军团长职务就留给了布森担任,他主管清洁卫生工作。 军团下设两个团队,分别为远东zìyóu军的第一团和第二团。第一团团长为维拉,第二团的团长为布兰。而队伍里的基层军官,都是由士兵们推选的。紫川秀所下的第一个命令是所有半兽人士兵都必须尽kuài学会骑马。 在蓝河的那一役中,半兽人军队缴获了大量的战马。深知骑兵的强机动xìng在游击战争中的重要xìng,紫川秀用这批战马装备第一团,成立了远东本士的第一支骑兵部队。这支部队的训练场地就在那崎岖山地的小路上,高大魁梧的半兽人士兵看着面前分配到手的战马,一个个兴奋得要命,没听白川教官的指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爬了上去。结果不到三分钟,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哎哟哎哟”地捂着屁股直叫唤了,引起旁边围观的步兵们一阵哄堂大笑,寂寥的山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 历来半兽人士兵并不擅长骑兵,他们的传统兵种是步兵,而军人往往又是最怀旧的一群,就像世界上任何事情一样,凡是有改革,总会有人出来拦阻的。这次改变引起了队伍里一些顽固分子们的怨言:“这有背于我们佐伊族光荣的传统战法。” 紫川秀听到以后,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他就吩咐已经学会骑马的士兵骑上战马全速前进,让那些不肯学的顽固分子们在后面步行追赶。不到十几分钟,那群“甩开蹄子大步前进”的步兵已经从骑兵身后的视野中消失了。 骑兵队伍一口气奔跑了五个钟头,黄昏时分,紫川秀吩咐骑兵们停止前进,在树yīn下歇马扎营,悠哉游哉地休息等候――这一等等到了月上柳梢头。直到第二天的黎明,那群家伙才抗着沉重的行李和武器赶到,脚步蹒跚,气喘吁吁,汗湿重甲,面无人sè。 紫川秀很和蔼地对他们说:“你们来得太巧了,我们正要出发呢,走吧!”从那天起,再也没有人敢提什么“我们佐伊族光荣的传统战法了”。 紫川秀所做的第二件事情,是扩大了自己的军官培训班的参加人数,招募了大批有志于此的佐伊族官兵参加。在交谈和rì常的作战中,紫川秀发现,虽然说组成了军队,但是半兽人的战术意识和水准仍旧停留在原始的氏族社会里。他们作战时向来没有什么阵型和队列,更不要说什么战术和韬略。进攻时,他们就只会一群人“轰”地扑上去,披烟带火地和敌人砍杀,如果砍杀不下,就被敌人砍杀。 紫川秀不得不改变半兽人们的观念,教育他们,并不是一看到敌人就得马上杀上去作战的,在情形对己方不利时,暂时回避敌人的强大军队也并不是可耻的事情。他教授给半兽人军官和士兵们各种先进的阵型和战术,该如何列阵才能做到相互照应配合有序,如何隐藏部队,如何用疑兵去引诱敌人分散兵力,而自身又能集结最大的兵力投入会战,进攻时候如何集结兵力进攻敌人的一处,在部分地段实现自身的兵力优势,如何先把敌人的侧翼击溃,在防守时候又该如何的挖掘壕沟布置陷阱,如何将骑兵、刺枪兵、弓箭兵、盾牌手、近身战刀手等各兵种最有效地配置,教授他们如何去有效地打击敌人侧翼,在作战时候准备一支生力预备部队的重要xìng,而且投入预备队的最恰当的时机是什么时候紫川秀高度重视预备队的作用,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在一场百万人规模的大会战中,在最恰当的时候将最后一个中队投入作战的,就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半兽人军官们一个个听得眼睛发亮。他们接触到了当今最先进的战术思想,打开了一个以前完全想像不到的世界:“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他们的眼界顿时开阔起来,开始对紫川秀崇拜得五体投地,就连以前那些对人类抱有偏见的军官们也发现了紫川秀的可贵之处,开始对紫川秀言听计从。自愿报名参加紫川秀学习培训班的军官也越来越多,最后场地容纳不下了,很多人就站在窗口那里旁听着,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蒙昧了上千年的人们,一旦接受到知识的海洋,就像渴得快死的人嘴唇上沾了一点水滴,马上如饥似渴地吮吸起来。 那焦虑的眼神对知识的渴望是无穷无尽的。无论紫川秀说什么,他们都聚jīng会神地用手中的小本子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当讲课结束后,大家又把各自记得的汇总起来,把遗漏的补全,交头接耳地讨论,直到深夜,他们依旧谈论不休。 白川对此心有顾虑:一个如此强悍、勇敢,又人数众多的民族,如果让他们与先进的军事思想结合起来,他们会很快变得地强大,对人类的安全会不会造成威胁呢?私下,她向紫川秀说了这个顾虑。 紫川秀想了一下:“我们是别无选择,在目前来说,如果不提高半兽人的战力,他们就无法与魔族相对抗。即使半兽人种族很快地强大起来的话,由于他们不喜侵略的特xìng,他们也只会成为人类防御魔族的最坚强的壁垒。” 在往rì的平叛战争中,紫川秀早就发现了,半兽人士兵有一个显著的特sè,他们很容易热血沸腾地冲动起来,但也很容易沮丧泄气。他们在进攻时候杀得相当的凶狠,一鼓作气,往往能与那些最jīng锐的部队杀得平分秋sè,但是战斗时间一长,那他们就会泄气了,这时候只要有人大喊一声:“走啊!”整个军团就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团散沙,溜得无影无踪。 他们强大的爆发力的确超过了其他种族,但是他们在持久力和坚韧xìng方面却大为不如。由于了解了半兽人的这个特sè,紫川家名将斯特林往rì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他们的:列阵坚守,等到半兽人军队的锐气已挫,再派遣铁甲骑兵从侧翼猛烈出击,很轻yì地就能将他们击溃。如果不改变他们的这个特xìng,那无论如何传授给他们什么样的先进战术,最后也只能沦为他们逃跑的遮羞布。 为了摆脱半兽人这种民军习气,紫川秀参谋长下的第三个命令是整顿军纪,对士兵们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制订下了严厉的军规,召集士兵们宣读,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而作战?不是为了你们的长官,不是为了你们的薪水,而是为了保卫你们的祖国! ――不要说你们没有祖国,你们的祖国就是远东,就是圣庙,就是你的家乡、你的庄稼、你的父母妻儿!你们之所以作战,是为了保卫你家中财产不受魔族横行剥夺,是为了你家中的父母不被魔族杀戮,是为了你的妻儿不受异族欺凌!记住,今天的你与昨天的你,已经截然不同了!你们不再是充当魔族爪牙的辅助军士兵,更非那种散兵游勇的乌合之众,今天的你们,是远东的第一批正规军队,是远东民族的希望!祖国的劫难,从没有过像今大这样深重。除掉云省以外,远东的二十二个行省,无处不在受魔族所虐害。整个远东都在睁大了眼睛,对我们翘首以待。祖国的期望,就在你们身上!” 一席简短的演说,让半兽人士兵们沉默良久,继而欢呼雀跃,掌声如雷。 有人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祖国!我们也是有祖国的!”长期受异族统治和压迫的远东人,已经一千年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感受到了那种崇高的民族自豪感,感觉自己确实身负重任。有了这种觉悟的士兵,那无论什么样的苦难都能承受。 对于紫川秀几乎是严厉到冷酷的训练命令,他们毫无怨言地执行了,一丝不苟。他们忍受着紫川秀有意的高强度训练,一天之内在崎岖山路上强行军四十公里;也可以忍饥挨饿,披着单薄的毯子在没膝的雪地中行军,连续数天不见人烟,只能睡露天吃野草野果,这些,他们都毫无怨言,甘愿承受。 这种英雄的男儿气概,令身为人类的白川也深深的感动:“有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士兵,半兽人种族必然能崛起!”经过一个多月的特训,队伍整个变了个样子,他们所呈现出来的jīng神面貌截然不同于入山之前了,士兵们变得剽悍而整齐,坚忍如铁。在奥伦的群山峻岭间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跋涉,队伍前面的向导带着庄重的味道向紫川秀报告说:“这是最后一个山头了,大人!过了这里,前面就是平原地带了!” 队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万岁!”在寂寞的奥伦山脉里跌跌爬爬了那么久,马上就可以回到山下平原地带的花花世界中,士兵们无不兴奋万分。在山头的顶峰,紫川秀极目远眺,看到了反光的雪原广袤无涯,仿佛见到了整个天际的尽头。在雪原上面的星罗棋布、芝麻般的小黑点,那是无数的城市、乡镇、村舍。这就是远东最大的平原,也是最繁华的地区:明斯克平原。此时,落rì西下,眼睛所望到的一qiē景sè,都被深沉的暮sè所笼罩。大地的尽头,一轮红rì正在慢慢落下,落rì最后的余辉将整个雪原洒遍红光。 六千多起义军官兵站在山峰上,满怀希望地望着这壮丽的一幕,鸦雀无声。 “我们终于来到了。”紫川秀努力使得自己的话听起来不动声sè:“我军面前,已是一马平川。” 身后的将领们一笔趣阁.biquge.头,有的已经落下了泪水。 在帝国历七八一年一月二十七rì的下午,紫川秀率领半兽人军团通guò了明斯克东南部的奥伦山脉,摆脱了魔族的追兵,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明斯克平原上。 ※※※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万里雪原一片皑皑。在奥伦山的山脚下,起义军在一处林子里宿营。 巡视完营地,回到点着火炉的指挥帐篷中,几个半兽人军官已经在那里守侯着了。 布兰向紫川秀报告:队伍中有十几个士兵已经被冻伤了。维拉则报告说,尽管已经采取措施限制伙食了,但是这么久没有补充,队伍里储备的粮食快完了。他还补充说,连取暖的柴火和焦碳都开始短缺了。 紫川秀安静地听着,火苗的闪光映在他睑上,映得他的俊脸红扑扑的。他心情忧虑:战士们疲惫又憔悴,这样冰天雪地的寒冷天气还要露宿野外,士兵们一个个缩在营帐里裹着行军毯子靠着篝火嗦嗦发抖,他们实在是经受不起。远东的严寒是出了名的,滴水成冰。再这样下去,没等到与魔族交战,队伍就要先垮掉了。 “必须要抢夺一个过冬的御寒基地。”他在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几个半兽人军官对视一眼,心有疑虑:依照起义军现在的薄弱的兵力,不要说强攻那些大城重镇,即使是想吃掉那些乡镇村公所里面的魔族守备队都有难。但现在,起义军确实是迫在眉睫地需要一个地方熬过寒冬。 维拉介绍说:“我知道这附近有几个村子,比较偏远,里面魔族的守备队也不是很多。” 紫川秀连连摇头,否决了维拉的提yì。起义军唯一的优势是魔族目前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如果自己跑去袭击那些路边的乡村魔族守备队,等于是向魔族报告:“我们来了!快做防备啊!” 布兰开玩笑地笑说:“是啊,维拉,你那些穷乡僻野,光明殿下当然看不上眼了。 殿下,我知道这附近有几个小城,听说防御力并不是很强,城墙也不高,我们可以试试?” 紫川秀还是摇头。他很清楚,战术上的突然xìng和出其不意是自己唯一的优势了。如果以这优势去换取那些贫瘠的小城小镇,那实在是划不来。他问:“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城市?那种城墙坚固、储粮丰富,可以跟帕伊那样当堡垒坚守的?” 几个半兽人军官面面相觑。他们都搞不清楚紫川秀想干什么了。依靠起义军区区两个团队的单薄兵力却想动那些大规模城池的主意,岂不是痴人说梦? 维拉介绍说:“明斯克东南部最大的城池就是科尔尼城。该城城墙高八米,有护城河,城内驻守有魔族的三个步兵守备团队。” 看到众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赶紧补充了一句:“科尔尼城还是魔族在远东中部最大的粮食储存仓库!” 他绘声绘影地向众人描述:科尔尼城内,一个又一个的高大的粮仓耸立,每个粮仓里新鲜的粮食堆积如山,那都是魔族从各个行省掠夺而来的,足以供应整个明斯克行省的魔族驻军半年的用粮!众人悚然动容:粮食!这正是起义军当前最需要的东西。 布兰也介绍说:“瓦林,也是远东大城。里面驻扎有一个魔族团队,城墙并不是很高,哪怕正面强攻,我们也有机会夺取他。还有亚加诺城,里面驻有两个魔族团队,如果偷袭的话,我们有机会的……都兰城也不错,是魔族的后勤军需仓库,防御也很松懈,但问题是它距离明斯克安太近了,只有五十公里,魔族一个反扑我们就顶不住了……” “我觉得达鲁城也不错,只是里面驻守的魔族兵多了点……”维拉也很认真地和他讨论着,他与布兰以前都曾经在魔族军中待过,对魔族在明斯克行省的驻军情况比较熟悉。紫川秀静静地听着两位团队长的讨论,苦笑:现在情形,众人就像一群穷光蛋,却垂涎着橱窗里那些五光闪烁的珠宝,正在煞费苦心地盘算着自己那微薄的荷包究竟能买得起什么。他出声打断了讨论,问:“距离我们最近的是哪座城?” “禀告殿下,是科尔尼城。” “那我们就要科尔尼城。”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维拉结结巴巴地说:“但……但是,殿下,科尔尼的驻军很多,多得超过了我们的军队!要强攻倚靠坚墙防卫的三个魔族团队,我们的兵力起码得要多一倍……不,哪怕五倍也不行啊!” “我有个想法。”紫川秀微笑着把计划说了一遍。众人几乎绝倒,齐声狂吼:“这简直是儿戏!打仗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试试看,如果不成,那也没什么损失嘛!”光明王漫不经心地说。 帝国历七八一年的一月三十rì,破晓时分,天光方明,天际已经被浓云所布,稠密的雪花纷飞而落。明斯克东南重镇科尔尼的城头上,正懒洋洋值班的魔族哨兵忽然站直了身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在那辽远的天地相接处,升起了一片蓝青难辨的雾霭,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闪动、在接近,人影影绰,由朦胧到可见,这分明是一路军队过来了!哨兵脑袋一阵发晕:莫非自己昨晚喝多了,宿醉未醒? 但他很快清醒起来了,跑着步向值班的小队长报告了情况。 “铛铛铛”的jǐng钟响遍了城头。魔族在科尔尼的驻军司令一头雾水:最近并没有什么大规模流寇在附近出没,看来这路兵马是敌人的可能并不大。而且兵马是从西北方向过来的,那里正是明斯克行省的首府明斯克安的方向。但若是从首府派来的增援部队,为何自己并没有得到预先的通知?他迷惑不解,亲自爬上了城头观望。队伍滚滚前来,变成了一条奇长无比的长蛇阵,蜿蜒宛转,越来越接近。逐渐的逐渐的,魔族可以在城头上把这兵马看得清楚了:前锋逼近的是近千名骑兵,接着前进的,是大队的步兵。在队伍的上空,如云般耸簇的矛刺,在冬rì的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反光。 驻军司令长长地松了口气:很明显的,来的是一路正规军。流寇行军时绝没有这般凝重的气势。等队伍再接近点了,他发现,队伍里全部是半兽人的士兵,统统身着魔族的军服。这是一路半兽人的魔族辅助军。但是他仍旧有点不能释怀:从行省首府派增援到此,为什么没有事先通知他呢?想了一下,他吩咐身边的部下:“不用关城门。” 在友军面前关闭城门,这是相当粗鲁的行为,他不想激怒这些半兽人援军,但也留了个心眼,下令守备队的弓箭兵上城墙jǐng戒,并且派了三个魔族军官到城门处去吊闸处监督jǐng戒,只要看看形shì稍有不对,jǐng报一响,马上砍绳关门。队伍保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在城门前五十米自动停下了脚步。一个小号手站出队列来,向着洞开的城门吹响了致敬的号子。 司令微笑,对左右说:“看来那群野蛮人还是很懂礼貌的,至少他们在我们面前装出懂的样子。”左右大笑。城头的号手回敬。一队魔族骑兵从城门处奔出,迎着队列前头的旗帜而来。魔族骑兵远远地就朝队列里喊话:“古昔遮卡!” 几个半兽人军官面露惊惶,紫川秀小声地安慰他们:“不要怕!他们在问你们的部队番号和来意。” 懂得魔族语言的老半兽人德伦迎着骑兵们上去,对着那几个魔族骑兵唧唧咕咕地说个不停。不用听紫川秀也知道,他一定又在贩卖“远东联合军五七一团队”的老把戏了。 ――在前几次的假冒行动中,德伦似乎从这种危险的行径中找到了什么乐趣,一有机会,他马上就自告奋勇,乐此不疲。这个老家伙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一个神sè傲慢的魔族骑兵军官在检查了德伦的各种证明以后,感觉很奇怪:这支半兽人军队虽然各种身份证明都无懈可击,但他们既然自称是受行省军区派遣而来的,却缺少一道由卡拉将军签署的书面派遣命令,使得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他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德伦,想从这个老半兽人的从容不迫的神情中看出什么东西来。 德伦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表示派遣命令在自己的副官身上,而他在后面的辎重队伍里,过一阵子才能赶到。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让部队进城歇息。急行军走了一个通宵,士兵们都累坏了,又冷又饿。 魔族军官犹豫了一下,表示自己不能同意放一支身份不明的部队进科尔尼城。 他说道:“请你们在原地宿营歇息,等你们的副官带着命令赶到后,经我们检查过才能进城。” 参与交涉的半兽人们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合理的命令,全部在原地跳了起来,大吵大闹,吵得凶狠得模样啊,哪怕二十天没吃饭的饿汉都没这么厉害。团队长德伦大人冷哼一声,一副懒得跟你说似的样子,大步就往城门走去。几十名半兽人吵吵嚷嚷地跟在他的身后,吓人地抖擞着身上的长毛,叮叮当当地在摆弄着刀剑,像是如果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阻拦他们进城的话,那些刀剑马上就要落到他的头上。 那个魔族军官吓坏了:魔族与半兽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已经够紧张了,如果在这里引起一场火拚的话,谁也承受不起这个责任。他赶紧跑到德伦身边,好言相劝,向他保证:让劳累了一晚的士兵们又累又饿地在冰天雪地里扎营,确实不太合理。他本人是充分地理解五七一团队的处境,但是要让他的上司――也就是该城的魔族驻守司令――明白这一点,得花点时间。 德伦老大不耐烦地摸着手上的刀柄,斜睨着眼前的魔族军官。洞开的城门离自己不到十米,他完全可以一刀把这个罗唆的家伙砍了,再领着身边的四十多人立即冲进去,很可能来得及抢在敌人关门之前把城门给控zhì住,然后大军源源涌入――这确实是个很大的诱惑。 但这时,他看到在队伍里的紫川秀拚命地对他摇头。于是德伦很不耐烦地说:“去去去,快去!给你两分钟,不然我们哪怕攻城也要进去了!”(半兽人士兵们都明白,这句话真是再真不过了。)魔族军官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微笑地赶紧掉转马头回去请示了。 紫川秀顺手把钢盔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用半兽人士兵魁梧的身躯隐蔽自己削瘦的身影。飞扬的雪花轻轻地落在战士们的身上,战马在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蹄子踢打着地面。 他打量着眼前高达五米坚固的青灰sè城墙,心有忧虑: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如果事情演变到不得不发起强攻的话,那将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旁边的半兽人维拉忧虑地问:“殿下,如果他拒绝让我们进入的话,那可怎么办啊?” ――紫川秀发现维拉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一有问题,他马上会想到最坏的可能。哪怕得了个感冒,他都会预先把遗嘱写好。 “那我们就甩开蹄子开步走,去别的城池碰碰运气,直到找到一座肯上当的城池为止。” 维拉惊疑地望着紫川秀,不知道他是说真话还是开玩笑的。这样的作战计划,几乎近似于儿戏。 足足过了五分钟,那个魔族军官才重新姗姗出现,远远就喊开了:“德伦团队长,欢迎你进城歇息。” 德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么容易就成功了?紫川秀那个家伙,这么简单的点子,却真的管用啊!他还有点怀疑,闷哼一声:“那我的部队呢?” 魔族军官板着脸,很不情愿地回答道:“可以一同进去。” 队伍开始进城。看到旁边的半兽人一个个喜形于sè,紫川秀也在微笑,心却一下紧紧地揪紧了。他没想到魔族竟然这么轻yì地就让一支来历不明的半兽人部队进城。是他们太过麻痹了?是他们有恃无恐?或者是他们有着什么诡计?望着那黝黑深长的城门道,望着那沉重的闸门,紫川秀想起了斯特林的亲身经历:在远东战争时期,zhōngyāng军曾假扮为魔族的帕伊守备队,诱骗一支远道而来的魔族部队进城。等魔族的军队进了一半时候,那道沉重的城闸门突然地落下,将下面魔族队列截成两段,首尾不能相应,然后人类的伏兵突然杀出…… 紫川秀望望城头上森严的魔族军队列,看看城垛后面那些密密麻麻、面sè冷峻的魔族弓箭手,手心不禁出汗了。在这种无遮无掩的开阔地,如果对方突然翻脸,光是弓箭就足以将半兽人给全部消灭掉。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冒险孤掷一注。 ; 第六节 部队安全地进入城中,走在白雪皑皑的长街上,紫川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城市西边的粮仓,那高大的圆形储粮仓每个足有五、六米高,一个接一个地耸立着,密密麻麻,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这些粮仓远远地高出城中的民房建筑,非常的显眼。 城市的街道边上,人烟稀少,三三两两地散布着围观的魔族士兵,也有些是本地的半兽人。回头望去,高高的城墙上面,军官正在响亮地喊着口令,魔族的弓箭队正在解除jǐng戒,收队从城墙的走道上下来。他们的队伍从半兽人的队伍身边经过,两队人马同方向前进,都是去城中的魔族军驻地。半兽人的士兵们饿叨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像是一群狼在打量着羊群似的。几个高级军官不断地向紫川秀使眼sè,示意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机会。:紫川秀也感觉现在确实机会不错,但他忍住了:在队伍的未尾,自己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没有进城,如果魔族突然关闭了城门,那自己就变得首尾不能呼应。 他观察了一阵子,城墙周围的魔族弓箭手大概也就是三、四个大队的样子,并非魔族军队的主力。他们的主力很可能还在驻地里没出来呢。 他低声咳嗽一声,小声说:“留意周围地形。”众军官们立即会意:巷战将起,熟悉地形和环境的一方往往可以大占便宜的。 忽然,几个半兽人士兵开始吵架,”大群人在劝架,但那些愤怒的士兵怎么劝也劝不听,越骂越激烈,最后居然动手打了起来,又有一大群士兵在旁边围观、评论,连那些路上的半兽人平民都过来看热闹了。整个街道都给堵住了,连正要回营地的魔族弓箭队都不能通guò,本来整齐的队列变得凌乱起来。弓箭队领头的魔族军官跑向德伦:“咳! 你!你的部下挡了我们的路!快整理你的部下,乱糟糟的成什么样?” 德伦装模做样的吆喝几声,根本没起到什么效果。他走近去指手画脚地下着命令,大声地嚷嚷着,骂得口沫横飞,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注意:魔族的弓箭手们瞪大了湛蓝sè的眼睛,用一种傻呼呼的、几乎称得上是可爱的表情看着他,却没注意到,就在眼前这个老半兽人军官指手画脚、口沫横飞地进行这番表演的时候,其他的半兽人早就不声不响地散布了各处,占据了路口和各处要害的地点,隐隐对魔族的弓箭队形成了包围之势。 而紫川秀则带着一队人,有意无意地晃到了城墙的阶梯口处,一个小队的魔族步兵正在那守卫着,为首的一个魔族士兵冲他们喊:“你们在这干什么?” “看太阳。”紫川秀随口回答。头脑简单的魔族士兵不由抬头望天,天空彤云密布,yīn沉沉的。 他不由自主地问:“哪里有太阳了?” “所以我们在找嘛!”紫川秀很不耐烦地说,仿佛那个魔族兵问了个老大愚蠢的问题,干扰了他专心致志的工作。迟钝的魔族兵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眼睛眨巴眨巴的,硬是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会看太阳,而且看太阳非要在jǐng戒区内看?可是看眼前这个“半兽人”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想来是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吧? 既然他们不是想上城楼的话,那让他们在这里“看看太阳”,似乎也没什么防碍吧?他不出声了。 紫川秀望望城门方向,自己的队伍已经全部进城了。再看看街上,吵闹越来越大声,一大团人堵住了街道,这里,几个半兽人在打架,几百个城中的闲人在围观着,挤得水泄不通;一辆城中的马车轻轻擦了一个半兽人士兵的衣服,那个士兵立即一声不吭地“晕倒了”,他的伙伴们立即感到不满,扯着车主吵吵嚷嚷地声称:“俺朋友的身体很脆弱的,给你撞了一下,起码也要四十万两银子的赔偿!”结果马车停在街道的最中心,又堵住了后面的马车,堵了长长的一串。混乱的程dù比刚才还要严zhòng。 几个半兽人军官在人群中大声地吆喝着,指手画脚地发出各种前后矛盾的命令:“一半人到左边,一半人到右边,还有一半人留在中间!”他们手忙脚乱地想整队,却像是一个能力不足的新手军官一样,老是把事情弄砸,那种笨拙的程dù让旁边的魔族军官看得恨不得过来杀了他。结果队伍越整越混乱,越来越散,局面被搞得一塌糊涂。魔族的带队军官小声地咒骂着,命令弓箭队往街道的一边压缩,好腾出地方给那个“笨蛋军官”整队用。 “是时候了。”紫川秀向周围的半兽人们使个眼神,士兵们一声不吭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睛瞟着那几个浑然不知大祸将至的魔族守卫士兵。一声尖锐的呼哨压倒了街上所有的混乱,正是紫川秀发出的动手暗号。一瞬间,长街沸腾了,半兽人的队列中,“噌——”的一声长长的清响,四千把砍刀同时出鞘,密密麻麻的刺枪林在空中反shè着阳光。 “杀!”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正是布兰在大吼:“为我们的骨肉同胞报仇,不要手软!”一瞬间,血肉的风暴被掀起了。半兽人士兵怒吼一声,猛然扑向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们。魔族弓箭手们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出来,恐惧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扑来的敌人,面sè煞白。 有人在惊叫:“这是怎么回事?”没等得到回答,一把刺枪已经从胸口捅入,将他刺个对穿。有人徒劳地举起了手上的木弓想格挡,半兽人那仿佛无穷的巨力挥舞着砍刀连人带弓地将他砍成了两截。有的人颤抖着开始挽弓搭箭,可是双手直发抖,只shè出了一、两箭,已经被扑近身来的半兽人一刀了结;有的人吓得两脚发软得瘫坐地上,面sè发白,眼睛发直,反应不过来;少数配备有近身战武器的魔族兵试图自卫,但下一秒钟他们就被上千半兽人的海洋所吞没了,就像风暴之下的一朵小浪花消失在巨涛中,他们连个泡泡都没发出来。因为双方的距离本来就距离不到数米,混战一起,不利近战的弓箭手大大地吃亏。在半兽人势如狂飘的砍杀下,弓箭手们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惨叫倒地,受伤的跌倒在冰雪泥泞的街道上,于是进攻的半兽人毫不怜悯地将粗重的大脚从他身上踩过,继续砍杀下一个。 半兽人那惊心动魄的喊杀声中,夹杂着魔族弓箭手的呼嚷声,响亮的呼救声。他们长长的队列已经被压缩到了长街的一角,突然受到攻击,连躲避和布阵的地方都没有,一群人挤在一起施展不开,半兽人那沉重的狼牙棒一棍敲下去,总能打死四五个的。 在发出呼哨的同时,紫川秀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一个魔族士兵的脑袋,接着猛扑向城墙的阶梯方向。刚才的那个魔族兵头脑有点不大灵光,看着面前血花飞溅的一幕,他发出了惊恐的呼叫:“你们在干什么?” “看太阳!”紫川秀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腔调,身法却迅猛如虎,一瞬间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刀就刺进了魔族兵的胸口。那个魔族兵不敢相信似的看看胸口的伤口,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慢慢地软倒了下去,口角喷着血沫,喃喃地发出了最后的疑问:“哪里有太阳啦?” “所以我们在找嘛!”紫川秀抽出了刀子,看着魔族兵那睁得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起了种愧疚的感觉,似乎欺骗这个老实人实在是件很不应该的事情。抬起头来时,周围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自己所带领的分队正向城墙上的魔族守卫猛攻。台阶上方,十几个魔族弓箭手还在不断地放箭,刺枪手正在做最后的殊死抵抗,企图等到自己的援军赶到。但很显然的,他们快顶不住了,几百上千的半兽人沿着台阶猛攻而上,不顾伤亡,不顾头顶箭如雨下,一个中箭倒下另一个立即替上,只是一个劲地往上冲,这股剽悍的杀劲,看得着实让人心寒。城头的攻克,就在瞬间。 “大人。”紫川秀转过头,这才发现,白川一直在自己的身后,以手按刀,在刚才混战的人群中默默地护卫着自己。这时候,她的眼神里满是疑惑:“您的身体……已经恢fù了吗?” “啊?”紫川秀这才想到这个问题。其实早在与那场伏击战时,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武功已经有恢fù的迹象了,内力已经恢fù了一部分,却一直没有告sù白川他们。在刚才的激动之下,他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自己惯用的招式,难怪白川他们有疑惑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白川一声惊呼:“小心,”一根流矢正从上面斜斜地往这个方向飞来。 紫川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拔刀。“叮”的一下,流矢却已经被白川抢先一刀击飞了。但就这一下出手,白川已经看出了,紫川秀武功确实已经在恢fù了,但是却还没达到往rì的水平,甚至与现在的白川也有一定的距离。但他毕竟是在恢fù了,只要假以时rì,总有一天可以回复往rì的水准。 “这真是太好了,大人!”白川凝视着紫川秀,眼睛中充满了喜悦。 紫川秀心念一动,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响起了一声巨大的呐喊:“万岁!”半兽人战士已经攻下了城头,魔族的黄金狮子旗帜已经被从城头上被抛了下来,成千的半兽人在城头上面欢呼雀跃,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叫啊,喊啊!紫川秀大叫不好:这群头脑简单的家伙,以为占据了城头就等于是万事大吉了,魔族的主力尚没有出动,他们已经在大庆胜利了。胜利之心往往使人骄堕,士兵们肯定没有了刚才拚杀时候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气了。 紫川秀立即把布兰给叫来:“在城头上留下一百个弓箭手,其余的,下来准备巷战! 别再叫了,我们还没赢呢!” 布兰立即地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 他还没把部队从城头拉下来,街道的对面已经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魔族在城中的主力已经到来了。大路的尽头一片喧嚣,在那的雪屑与尘土的灰蒙蒙中,出现了成千的魔族骑兵,出现了漫天的刀光,他们正在呼啸着接近了,铿锵的马蹄、铁器碰撞声震耳yù聋。两千名魔族骑兵在前面为先导,其后是三千多名魔族步兵跟随其后。这样的军队气势本来也是极其盛大的,只是因为被拘柬于狭窄的街道上,兵力没办法展开。 这时的长街,已经是一片空荡荡的,刚才激烈的厮杀刚一开始,所有围观的平民和街上的行人、小贩都在一秒钟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刚刚获得胜利的半兽人士兵们呆呆地站在长街上,听到那轰隆的马蹄声,看到那扑杀而来的魔族狂cháo,他们心脏怦枰直跳,手用力捏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透出茫然。站在城楼上,紫川秀的面sè凝重。长街上狭路相逢,双方实力相当,这是无可避免的一场恶战。 赢了,就能一举拿下整个城市,输了,起义军那点微薄的家当就得全部赔光出去了。 白川在旁边小声地出着主意:“大人,命令部队密集收缩,在城门地段与魔族决战。这里我们占据了城楼,弓箭手可以掩护下面的弟兄。” “不能退!”紫川秀摇头说:“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一退,士气就堕了,魔族的骑兵得了气势会一口气冲过来,弓箭手挡不住他们。” 他走下城楼,跃上战马,来到长街的半兽人队列中,大喝一声,声音如雷鸣般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七兵们,祖国的命运,你我手中!今rì的一战,将决定远东从现在乃至一千年后的远东的命运!是身为zìyóu人而死,还是作为魔族的奴隶而生?” 说到这里,他把钢盔制帽抡落地面,接着拔刀在手,刀锋前指着那一片滚滚而来的魔族骑兵:“谁忠于远东,忠于圣庙,忠于祖国的,统统跟我杀过去!” 说罢,他猛刺战马,高举马刀,挺身而前。白川立即尖叫:“保卫殿下!”带着七名人类高手护卫,纵马跟随紫川秀。这小小的一撮人冲杀向魔族汹涌的阵列,就如同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向巨人挑战一样。周围的半兽人士兵无不给他们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一声尖锐的喊叫打破了全军的寂静,半兽人布兰躁急得像是鼻孔都在喷火了:“保卫我们的远东,却让人类的女人冲在前面!佐伊族的战士们,你们都是一群没种的懦夫!” 接着,他跟着冲了上去。 “走运的儿郎,跟我上啊!”半兽人布森狂吼:“奥迪大神会保佑最勇敢的人!” 一瞬间,人群沸腾了。半兽人骑兵义无返顾,冲杀向前。步兵紧跟其后,人cháo汹涌,气势比起魔族的骑兵来,毫不逊sè。就在这个时候,紫川秀已经与敌人的骑兵先锋遭遇上了。魔族骑兵的领队军官眼看几个人类的骑兵向自己冲来,他没想到这是敌人:哪怕再狂妄的疯子也不敢做这样疯狂举动,敢以不到十人的数目冲击多达两千的魔族骑兵。 “你们是什么人?”他盯着这接近而来的青年人类,以魔族语问话。 紫川秀不回话,只是一个劲地策马前奔,自己与魔族的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已经近得马头相碰了,他直截了当地手起刀落,“唰”地一刀砍下了这个骑兵的脑袋。魔族骑兵立即爆发出一阵鼓噪,冲在最前面的十多名魔族骑兵齐齐向他围来,五、六把马刀从半空劈下,直砍他的脑袋,却只见人影一晃,紫川秀身子一拧,已经消失在了马鞍底下,藏身于马腹之中,所有的攻击统统落空了。 就在这稍微耽搁的时间,白川已经杀进来了,七名人类骑兵也跟着杀进,跃入与魔族的骑兵们相斗。这些骑兵都是秀字营的jīng锐好手,是千中挑一,专门出来护卫紫川秀的,个个身手不凡。 小小的人类骑兵如同一阵可怕的旋风,转眼中杀入了魔族的阵列,护住了紫川秀。 这阵旋风所到之处,只听见一阵叮叮铛铛的激烈金属敲击响声,那是马刀砍在魔族的铁甲、盔帽上面,溅出了点点火花。场面混乱之极,前面的魔族毫无准备之下,给杀得寒了心,失魂落魄地仓皇后退,后面的魔族却在一条声地喊:“瓦格拉!瓦格拉!”(杀! 杀!)由于长街狭窄,他们的兵力施展不开,没办法增援他们的前军。人马拥挤互相推拥,战马跟战马撕咬,互相踹踢。后面响起雷霆般的巨大响声:半兽人的骑兵已经杀来了!紫川秀立即面sè发白。他知道骑兵的高速冲击时的破坏力极其可怕,自己与部下们身处魔族之间,地方狭窄无可回避,自己这几个人类必然会首当其冲地受到冲击。一瞬间,他已经拿定了主意,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弃马,上房顶!” 部下陡然听到这个命令,都是一愣,没等他们明白过来,紫川秀已经身先士卒地为他们做了示范:他从马鞍上一个翻身下来,轻轻一跃,人已经上了路边平房的屋顶,回头朝下面喊:“快上来啊!” 白川等部下们恍然大悟,纷纷跟着做。他们都是jīng选出来的好手,跃上这么一间低矮的平房顶,那是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当最后一个护卫跳上去时,魔族已经反应了过来,几个弓箭手连连放箭,把身在空中无从遮挡的他shè成了箭靶子,他惨叫一声,真气一泄,立即坠了下去,摔到在雪地上。 正在这时候,雷霆般的马蹄轰然响起,上千半兽人骑兵狂冲而来,向魔族军发起了攻击。那气势,犹如山供海啸,无可抵挡。被紫川秀他们所丢弃的战马,被这种可怕的声势所吓倒,发出绝望的嘶鸣,却是无处可躲藏。那个坠落下去的护卫顷刻间被一片赭sè的狂cháo和巨大的马蹄轰鸣声音所淹没。 趴在屋顶上,所有的人类都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面前发生的惨祸,心里却已经想像出那人被几千只马蹄践踏时候血肉横飞的惨剧。下方传来了巨大的喧嚣与叮叮铛铛的兵器交战声,震耳yù聋,两军已经交手了。 半兽人凭一开始的猛攻占据了上风,他们的前锋深深地杀入了敌阵,只听见一片哀号和呻吟声,半兽人舞动着狼牙棒,以可怕的力量,迎头劈下,砸得魔族兵脑浆迸裂。 魔族骑兵一排接一排地仆倒在地,被马蹄践踏。这番声势犹如雷霆摧毁小树,所向披靡。 但魔族军的抵抗仍旧相当激烈,他们慢慢地立住阵脚了,开始反攻。双方军队都有强烈的求战意志,但是客观的环境却限制了他们投入更大的兵力。上万人规模的大战,却因为两边街道的房屋的限制,只能挤在一条狭窄得只能让十人并行的街道进行,交战面非常的狭窄。在那条交战线上,几乎每一个空隙都插进了无数的武器:尖锐的长矛、锋利的砍刀、漆黑的标枪,武器密集到这般的程dù,竟然遮蔽了双方士兵的视线,人们都看不到对面的敌人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断地向前刺出手中的长矛,挥下手中的砍刀,用力,接着就感觉到枪刺入**的触感,利刃砍削骨头“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音。同一时候,自己也被对面的武器一个接一个地砍倒、捅穿、劈裂……杀人者亦被杀。惨叫声接连不断,一片密集的金属反光,密密麻麻犹如树林一般的长矛群,人们难以想像,有任何的血肉之躯体能在这样的可怕的金属风暴中幸存。 每一秒钟,都有一个魔族士兵惨叫着仆倒,同时也有一个半兽人呻吟一声,无力地躺下。 由于地形的限制,双方谁都没有办法进行更大的攻势,只能把全部力量都倾注在狭窄的接触面上,双方阵形同样的厚实,谁都不可能对对方进行突破。 白雪皑皑的长街像一个可怕的搅肉机,无情地吸纳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半兽人团队长维拉首先发现事情不妙!如果照这样的速度拚下去,等消灭了魔族,自己的部队就也要完蛋了,根本没有力量去应付魔族的增援力量,但是现在的局面,已经不可能撤退了:哪一方如果首先后退,另外一方肯定会乘胜追杀的,慌乱之下,肯定会全军崩溃的。 正在这时,紫川秀在屋顶上探出脑袋,朝他叫嚷:“上来!我们的步兵,快上来!” 维拉立即如梦初醒,高声嚷道:“弓箭手大队,刺枪大队,爬上屋顶去!快,占领制高点!”没能挤上去参战的半兽人士兵们纷纷响应命令,有的找梯子,有的找行李包垫脚,有的搭人梯,踩在战友的肩膀上,匆匆忙忙地爬了上去。在半兽人那笨重的身子重压下,那些简陋的平房屋顶“咯吱咯吱”做响,躲在里面的居民听到外面那巨大的喧嚣,不禁簌簌发抖,祈祷自己的房子千万不要在下一刻钟塌了下来。但现在,长街上的战斗者们谁也顾不上这个了。 “快!到魔族的头顶上去,狠狠地打!”对着那些将近三百多名爬上来的半兽人士兵们,紫川秀明快地下着命令。士兵们轰然响应,他们刚才一直被挤在队伍的后面,没能参加战斗,早就憋着一股杀气了,现在得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一个个咬牙切齿地摩拳擦掌。由于城市规划方面的原因,科尔尼街道边上的房屋是同样规格,同样大小的,而且一间间房屋之间是相连着的。那就是说,如果爬上了一个屋顶,那所有的屋顶都可以畅通无阻。在紫川秀的带领下,这支特遣队在魔族完全亳无知觉的情形下来到了魔族的那一边的屋顶上。当队列中段的魔族军队正在等候着上阵杀敌的时候,猝然间,他们的头顶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好奇的魔族步兵抬起头张望,一声大叫:“啊!看上面!” 魔族的步、骑兵们纷纷抬头张望,面前出现了一幕令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正对着正午的太阳,阳光耀眼,头顶的屋檐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半兽人弓箭手、刺枪手,在屋檐上密密麻麻地排成了几行,几百张拉得满满的强弓正对着他们!在错愕的沉默之后,魔族士兵发出轻轻的惊叹:“杜那极(天哪)!” 双方距离不到十米,而且对方是居高临下的角度,而且己方的兵马完全拥挤在狭窄的毫无隐蔽的街道上动弹不得,那将是最好的弓箭杀伤靶子了!蓦然间,一声恐怖的呼号撕破了寂静:“塞特那拉!(救命啊。)” 魔族兵群顿时乱成一团,大家拚了命你推我拥,都想躲藏在别人的身后,引起了整个队伍的极大sāo乱,那种狼bèi样,是从没有过的。与此同时,只听到一声清叱:“放!” 漫天的利箭犹如一阵暴雨倾泻到了毫无掩盖的魔族士兵头顶。由于双方距离如此之近,目标又如此的拥挤密集,这阵暴雨的几乎每一个“雨点”都没有落空,每次落下都会引起着不停的惨叫和鲜血。半兽人弓箭手不间断地轮番shè击,不到几分钟时间,这几十米地段内的魔族军队已经溃不成军,地上遗留下了一大片的尸体和呻吟的伤员。剩下的一些魔族兵只是拚命地往后挤,想藉着别人的身体来掩护自己,但是其他魔族也不是傻子,人同此心的结果是这个地段的所有魔族兵都拚命向后退,冲撞了后面部队的秩序。但是半兽人的攻击仍旧没有停止,大批的刺枪手从屋顶居高临下地投掷标枪,那凶狠的标枪带着可怕的力道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魔族兵的身体。魔族兵马于是颤栗着、呻吟着、失魂落魄地乱做一团,溃不成军。 突然袭击的杀伤并不是很重,百来个魔族丧生,但造成影响和后果却是可怕的。整个队伍开始sāo动起来了,其他部份的魔族眼看这里的混乱也不明所以,有人第一个嚷嚷着:“不好啦!半兽人断我们后路了!” 不到十分钟,所有的魔族都在嚷嚷着:“我们被包围了!快跑啊!” 魔族的后方出现混乱,波动立即影响到前线,听到说半兽人已经包抄了后路,在前线拚杀的魔族兵们士气不禁一衰,开始微微向后一退。在第一线督战的布兰立即发现了魔族兵的哀弱,他立即乘机发动猛攻,鼓劲大叫:“我军已胜!魔族正在败退!弟兄们,上啊!” 此消彼长之下,半兽人士气大旺,狂攻不已,步步前进,魔族则是节节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在半兽人凌厉的攻势下,他们站不住脚了,阵脚已经开始松动,开始时候后退还是有意识的,后来却是身不由己了:当所有人都在向后退时候,退得最慢一个自然就成为了对方所有的武器的攻击目标,于是他们越退越快,从且战且退后变成了背对着敌人落荒而逃,有组织的后退终于变成了彻底的溃败。 成千的魔族士卒发一声大喊:“走啊!”溃败犹如风卷残云,从长街上一泻而空。 半兽人的骑兵们紧追不舍,骑兵们呼啸着追赶上前,激扬的马蹄将路面上的薄冰踏得粉碎,冰沫飞溅,犹如长街上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闪亮的马刀在正午的太阳地下一片耀眼。他们凶狠地从后面砍杀那些逃跑的魔族士卒,弓箭手则在街道上的屋顶上不断地发箭杀伤魔族的溃兵。 魔族兵马的溃败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太阳从彤云里面探出头来,阳光淡淡的。紫川秀骑着马,在白川、布森等高级军官的陪同下,纵马奔驰长街。迎面一路路传令兵纷纷飞驰而来报告:“殿下,维拉团队长报告:第一团已经拿下了魔族军的大营!” “殿下,第一团已经拿下了粮仓!所有粮食完好无损!” “殿下,第二团追击魔族溃败军队,已经将他们包围在了西城门方向!我军已经控zhì了西门,他们无处可逃了!布兰团队长要求增援!” “殿下,魔族在本地的最高军官已经被发现,他已经自尽了!” 捷报频传,望着马蹄边一路狼籍的魔族兵尸首,那成堆的人马尸骸,他心头充满了一种征服者的昂扬感觉:庞大的都市在我脚下,这是属于我的第一座城市!所到之处,浴血获胜的半兽人士兵纷纷对他举起了武器欢呼:“光明王殿下,万岁!”士兵们都清楚,今天的战斗,是谁的功劳最为显著。尽管紫川秀是圣庙任命的司令,但是通guò这一场大胜仗,他在半兽人军中的地位才得到了真正的确认。 一行人意气飞扬,快马捷蹄,践踏冰雪,溅得雪团四飞,纷纷如雹霆骤落。 “白川!” “是!”堕他身后一步的白川应声而出。 “持我令箭,通知布兰:打开西门,放魔族残军一条生路。” “困兽死斗,魔族兵无路可逃,必然做拚死反扑,那时我军伤亡必重。我军目的本就是占领本城,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无谓牺牲我们战士的xìng命。” 白川面上现出为难的神sè,紫川秀的声音略显严厉:“还不马上执行命令?”白川叹了口气,凑近紫川秀轻声说:“大人,我们哪来的令箭啊?” 紫川秀:“…………” 两人忙活找了半天,最后白川不由分说地把紫川秀的外套给剥了下来:“我用这个当信物!” (紫川秀愤怒:“这么多魔族兵死尸,怎么不剥他们的?” 白川:“我呸!让女孩子拿死尸的衣裳,亏你说得出口!” 紫川秀:“那还有这么多的佐伊族战士……” 白川:“我跟他们又没仇。”) 有人找来墨水,紫川秀歪歪扭扭地在外套上面写了个“秀”字,签上rì期。白川挟着外套,一阵风地奔去传令了,剩下紫川秀在马背上直哆嗦。这时又有军官前来报告,有进城的半兽人士兵对当地的居民正入屋抢劫当地居民。 紫川秀一听,勃然大怒:“我们是起义军,不是土匪!” “布森,你去整顿军纪!把那些下流痞子好好地杀上一批!” “没问题!”半兽人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殿下,我也需要一个‘令箭’!” 他把紫川秀的靴子给扒走了,喃喃说:“这靴子料子还真是不错,上好的狼皮,捎回去给家里婆娘那是最合适了!就是有股臭咸鱼的味道,晒几天就好……”看着紫川秀对他怒目以视,他立即改口正容道:“殿下,您忘jì在上面写个‘秀’字了!” 接下来,德伦拿走了紫川秀的钱包。他自称是为了去封存粮仓,但紫川秀看到他刚走出两步就打开了钱包使劲地瞅里面——当然,紫川秀恶意地冷笑着,里面当然是空的。 布兰听得消息,立即闻风而回,过来抢走了紫川秀的手表。维拉来迟了一步。他到的时候,紫川秀几乎已经给扒了个jīng光。他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在冰天雪地中哆嗦着的光明王,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紫川秀哆嗦着:“你,你……你想干什么?” 维拉狞笑着:“我要这个!”他把紫川秀的熊皮帽子拿走了。 尸骸狼籍的长街上,胜利者发出了沉痛的嚎叫:“这真是一次惨胜啊!” 这后来成为了远东军团的一大传统,每次打了胜仗以后,那些立了大功的半兽人将士总是兴高采烈地跑来向他们的光明王要求各种各样的随身物品奖赏,并逼着他在上面签名留念。后世的历史学家往往说这是光明王大人又一英明举措,目的是增进远东军团的团结力凝聚力,上下同心,所以远东军团才能保持这么旺盛的士气和斗志云云,长胜不败…… “胡说八道!”紫川秀含着泪水说:“都是白川那个臭婆娘害的!我损失惨重啊!” 午后时分,魔族在城内有组织的抵抗基本已经肃清了。但中间仍有不少勇敢的士兵尚没放弃抵抗,从城市的东门一直战到城西门,长街上一团一团的,到处是混战的人群。 落单的魔族士兵,尽管被过十上百的敌人包围,仍旧奋战不息,背靠着墙壁挥着武器对半兽人做最后的抗击。更有几十魔族士兵负隅顽抗,占据了居民的房间,凭藉狭窄的出口,做最后的抗击,在门口处,进攻的半兽人死尸狼籍。魔族士兵的顽强和耐战令半兽人十分惊讶,他们纷纷感叹魔族军队之所以能纵横大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无愧大陆最强军队之美称。 但他们的首领紫川秀可并没有多少的武者尊严,不懂得去尊重这种令人肃然起敬的玉碎jīng神。他下令放了一把火,把那伙宁死不屈的魔族兵统统烧死在里面。下午,城市中战斗已经平息了下来了。但是街道上仍旧空荡荡的,居民们以为是哪路来历不明的流寇占领了本市,不敢出门。但是看到起义军秩序良好地入住魔族的驻地,清扫街道上的尸骸,并没有sāo扰平民的举动,居民们稍微放下了心。有胆大的,扯住了起义军的士兵问身份。士兵们回答:“我们是光明王统帅的圣庙军队!” 回答闪电般传遍了整个城市。居民们从躲藏的家中涌了出来,早街道两边夹道欢迎起义军的队伍。一时间,“圣庙万岁!”、“光明王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落。此地居民们大多是远东本土的半兽人、蛇族,还有少量的矮人、jīng灵怪等弱小种族。他们受魔族的压迫久已,早就等待着一个解脱的良机。特别是半兽人,自从魔族对圣庙的进犯以后,他们早就在心中对魔族压着一股火了,现在,压在他们身上的锁链终于被粉碎了,各族民众无不欢呼“万岁”! 入夜后,上十万民众齐聚广场,庆祝自己的城市的解放。篝火点点,仿佛漫天星光都已经移到了地面上。各族民众载歌载舞,庆贺自己的解放rì。晚会会场上,半兽人们、蛇族、龙人族、矮人、jīng灵怪等各族居民忘jì了往rì的隔阂,亲和得简直如同一家人似的。为了款待自己子弟兵,他们从自己不多的口粮里面挤出了部分,煮熟的鸡蛋、猪肉、面条如同流水般的上来,慰劳起义军的官兵。更有的民众为了慰劳劳苦功高的起义军首领们,给他们送来了美女。 那群半兽人军官们快乐得简直要忘jì自己姓什么了:比起一天前在冰天雪地里流浪的凄凉,现在的世界简直是天堂了!但是他们还记得把最漂亮的一个姑娘留给了紫川秀,跟紫川秀说:“殿下,今天辛苦了,进帐篷去歇息吧!” 紫川秀很义正严词地推辞着:“我身为义军的首领,远东尚未光复,魔族尚肆虐于我们国土之上,千万同胞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岂能沉溺于美sè之中,玩物丧志!万万不能!诸位不必再说了……德伦,你不要拉着我,你怎么拉我也不会进这个帐篷的! 我坚决不进!” 德伦:“我没拉你,是你抓住我的手不放的。” 德伦把手一甩,今天早上还能上阵杀敌、活蹦乱跳的紫川秀现在虚弱得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摔”了下来——刚好“摔”进了帐篷里面,嘴里还在嚷嚷着:“你们不要这样啦……真是受不了你们,你们这么坚决的话,再拒绝就伤害民众对我们起义军的一片殷切之心了,我就只好就勉为其难地……” 白川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紫川秀的表演。 “……勉为其难地……”紫川秀的笑容僵住了。 帐篷中,红烛燃烧,充满了温馨的浪漫气氛。一个大红衣裳打扮的姑娘正坐在床边面对里面。听到紫川秀进来,她转过身子,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体重压得床板“咯吱咯吱”直响,面上毛茸茸的,分不清是毛发还是胡子。她冲紫川秀“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大板牙,牙缝中夹着几条肉丝和青菜叶。 “大人,夜已经很深了,我们还是趁早歇息吧!”美丽的半兽人姑娘很温柔地对紫川秀说,她是远近闻名的半兽人“第一美女”。她开口说话的时候,紫川秀屏住呼吸,大滴大滴的汗滚了下来。 白川轻轻地敲敲帐篷的帆布:“大人,xiao一夜值千刻,今晚您就好好地‘勉为其难’吧!”她冷笑着走了。 “不要啊!”紫川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白川,救我啊!” 半兽人军官们望着紧闭的帐篷门口,一个个羡慕得啧啧有声:“要我是光明王殿下的话,这时候不晓得多快活呢!听,他又在叫了!准是快活过度了!我宁愿少活十年去换这个晚上!” 当晚,城中不少平民纷纷找到起义军的军官们,报名要求参军。 军官说,想参加起义军必须得经过考核,我们只需要那些健壮的男子,年龄也有限制。那些小伙子们当场就急了,为了表示自己身强力壮,他们当场就扛来了斗大的一个石磨,每个人轮流把它举了起来。经过那里的白川当场就拍板:“要了!” 后来,这个石磨就一直摆在那里,想参加起义军的,只要把它举起来就算体检合格了。来应试的人络绎不绝,甚至一些头发、胡子都已经银白的老头也来了,军官赶紧把他请出了队列,老头子们愤懑不平,一个劲地分辨着:“其实俺也举得起那个石磨的… …不信让俺试试……真的,俺年轻时候,这样的石磨,一只手俺能举起三个!”他们一个劲地磨蹭,白川没办法,只得说:“那等你年轻了再来参军吧!” 到第二天的rì落时分,已经有五千多平民新加入了军队,其中大部分是佐伊族的,也有少量的蛇族和龙人族。在攻克城市的战斗中,起义军亦是伤亡惨重。各部队缺员都是非常严zhòng。新加入的士兵们被紫川秀安插、补充到各个战斗部队里,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时间和空隙来慢慢训练新兵,只能通guò实战让他们慢慢成熟。但是,报名参军的平民仍旧是络绎不绝。 占据了科尔尼城,这在于起义军而言是一次巨大的转折和胜利。这标志着起义军摆脱了那种东躲xīzàng的游击战阶段,不但拥有了一个牢固的城池作为基地,而且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粮食危机。 就在攻克城市的第二天,紫川秀迅速成立了“远东自治zhèngfǔ”。 (后世往往笑话说:“七八一年时,远东自治zhèngfǔ简陋到什么程dù?举一个例子就明白了:zhèngfǔ的印章是拿红薯做的。”)zhèngfǔ的行政首脑由布森担任,照旧主管全民爱国卫生工作,另外也管理妇女和儿童的保健工作。下面设立各个部、司的机构。军队改名为远东zìyóu军,国防部长由布兰担任,兼任第一军团的司令,军队的总参谋长由维拉担任,兼任第二军团的司令。 老半兽人德伦闲得发慌。紫川秀认为,依照他的年纪,冲锋陷阵已经不再适合他了,于是请了一群街道上同样闲得无聊的半兽人老头子回来一起喝茶聊天,结果紫川秀乾脆就成立了一个议会,德伦为议长(兼任科尔尼市的市长),其他的老头子统统封他们做议员,每个月领工资,主要任务就是在紫川秀讲话时候鼓掌和举手投赞成票,也可以欢呼,叫:“说得好啊!”、“好样的!”——但不能投反对票,否则工资没了。于是光明王每次提案都得到了议会的迅速“全数通guò”。一直到后来,紫川秀都非常得意自己的举措:“有了这个议会,我们就是mínzhǔzhèngfǔ啦!顺便也把建养老院的经费给省了下来,划得来!” 新成立的远东政权当天就对外发动了战争:在魔族尚未从科尔尼城市失陷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以前,紫川秀迅速地向城市的周边乡镇派遣各路分遣队,攻打驻守那里的魔族守备队,同时把起义军已经到达的消息广为公布。直到这个时候,紫川秀才真正地感觉到圣庙的布丹长老的高瞻远瞩。 魔族的残暴已经失去了民心,而圣庙事件,正是压垮他们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紫川秀发现,自己先前的估计完全错误了。圣庙事件不能以军事的角度来衡量,这完全是一个政zhì事件。这并非关系区区一座庙宇的得失,也不是一场小规模丛林战争的胜负问题。魔族对圣庙的进犯,激怒了远东民众最敏感的宗教信仰。 紫川秀到现在才算真正理解到布丹长老的用心良苦了。他懂得自己的使命,拚死抗战,崛然傲立,给远东的上千万民众做出了光辉的榜样,在黑暗中为沉沦的大地点燃复国的火焰,目的在于唤醒了沉睡中的民众。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圣庙或者他本人的存与亡,那场阻击战的胜利与否,生也罢,死也罢,哪怕圣庙的守卫者全部阵亡,圣庙最后失陷于敌手,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圣庙的抗战终于唤醒了民众的jīng神,长久以来蕴藏于远东民族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圣庙抗战的喊杀之声,荡在远东的每一个乡村、城市、乡镇、田野、森林,在每个活着的人心中激起了回响。于是,从最西边的古奇山脉之巅到碧波荡漾的蓝河之滨,到处都听见了恐怖的杀声。巨人在沉睡中崛起了! 那些沉默不语、耐心十足的半兽人居民,仿佛是一夜之间被唤醒了,一个变成两人,两人变成一群,群体又与群体会合变成了队伍,抡起了镰刀和大棒,横刀立马,奋不顾身地扑向就近的魔族守备队。如果他们胜利,他们就将整个守备队砍成肉浆;如果他们失败,他们就马上躲藏上山,直到齐集了更多了兵马,他们重又下山。 “他们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人了!”驻守各地的魔族将领们被吓坏了。他们已经习惯了面对那些驯从的、温良的、逆来顺受的民众了,而现在,他们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崩溃。人民突然间变得如此的骁勇,泯不畏死。魔族的小分队被他们打得心胆俱寒,不敢露面。于是忙不迭地收兵,会合到那些大的城市中,于是更多的地区开始得以zìyóu,更多的民军兵马开始聚集。 既然民军队伍散布四野,那紫川秀要集结义勇军团,那绝对不是难事。风声传开,听说有一支反叛魔族的远东军队正驻扎在科尔尼,甚至还成立了一个“zhèngfǔ”,人们立即增添了信心,有志之士闻风而动,纷纷从四面八方星夜兼程的赶来科尔尼投靠远东zhèngfǔ。 在行省西南部的几个村庄里,三个小时内有八百人要求参加起义军。在科尔尼城市周边的一个城镇里,当紫川秀和白川率领的先遣队到达时候,当地的半兽人村长敲起了村头的大钟振臂一呼:“我们的小伙子们快过来啊!”仿佛是从地里面突然冒出来似的,无数手持镰刀、刺枪的半兽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当场就拉起了两千多人的民兵队伍。民众的热情竟然到达了如此的地步,当闻知起义军先遣队到达时,整个乡村的民众都从数百里外跨郡跨县地赶来,当他们到达时候,先遣队早已经开拔了,于是他们就顺着先遣队前进的方向追赶而去,一路懊悔自己消息知道得太迟了。由于来者不拒地吸收他们,紫川秀的队伍rì益庞大。原来的两个团队的编制已经不能容纳如此多的新兵了,紫川秀不得不扩充部队的编制,团队从两个变成了四个、八个、十个…… 不到一个月时间,紫川秀部下的数目已经超过了七万,足足二十个团队。——紫川秀当然知道,虽然一个团队人数是三千五百名士兵,但是三千五百士兵却绝不等于是一个团队。作为一个战斗单位来说,要求的不单只是人数。虽然这么多的部队都是仓促成军新组建的团队,但是远东民族素来骁勇善战,新加入的大多参加过对紫川家那场战争,有过从军和作战的经验,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些有经验的老兵往往被提拔为士官,充当部队的战斗核心。而本来最难以解决的问题:缺少有经验的团队级别指挥官现在也很容易地得到了解决:“光明王军校”的学员中已经储备了大量的后备高级军官。 紫川秀非常果断地从学员中大量提拔年轻指挥官,甚至在一天之内,他就任命了五个团队长。起义军一路打打走走,一路攻城掠地。紫川秀有意地让那些新组建的部队迅速地投入战场,藉着和沿途魔族的小股守备部队的作战,训练部队对各种阵型和队列的熟悉程dù,让各个部队轮流上阵练兵,“磨合”各个部队的凝聚力和协调能力,用实战来提高他们的战斗力。原本是平民的新加入士兵,本来并不是很熟悉战斗的,可现在,面对着无穷无尽的魔族正规军、守备队、城防军、辅助队,经历了数也数不清的埋伏战、遭遇战、野战、攻城战,在不间断的鏖战中,他们锻炼了厮杀的本领,很快地去掉了那种原来的民军习气,士兵们一个个变得剽悍整齐起来。 ; 第七节 起义军出现在了要害的明斯克平原上了!这个消息令整个远东的魔族将军们都在震惊发抖。他们不会忘jì,当年正是明斯克平原上,反叛紫川家的几支小分队如何迅速地成长成为可怕的强师劲旅。此地物产丰富,拥有广袤的粮田,有远东粮仓之美称,同时也是整个远东人口密度最大的地区。想到当前魔族与远东种族之间的紧张对立形shì,将军们不禁心寒:起义军若占领了明斯克行省的话,他们可以在此轻而易举地招募三十万强悍的生力军! 将军们的担忧很快被事实所证实。一名可怕的敌人,一个自称“光明王”的疯子(或者英雄,二者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差别)率领下,反叛军队自二月一号从科尔尼城市出发,挥师北上,迅疾如虎,直扑行省首府明斯克安。 起义军一路西来,旌旗所至,万民景从,响应如云。 在达鲁城,突然出现的半兽人军队犹如山洪海啸一般冲入,与魔族的达鲁守备队展开巷战。半个小时过去了,所有的魔族兵马都给砍成了碎片。在亚加诺城外,两个团队的魔族骑兵被杀得溃不成军,残部慌慌张张地弃城而逃,被一支半兽人骑兵追杀三百余里,沿途又被各地的游击队袭击,遗尸累累。半兽人的军队强大如斯,不但足以攻城,还足以打援。前来增援亚加诺的魔族步兵团队在距离城池四十里外的森林边被杀得片甲不留,整整一个团队只得十三人逃生。 而在距离明斯克安不到五十里的都兰城,就在明斯克安整整二万的魔族军队的眼皮底下,佩带着光明王红sè火焰标志的半兽人骑兵洗劫了魔族的后营仓库,将一个团队的魔族守备军队全歼,扬长而去。那激烈的攻城交战喧嚣声音甚至连明斯克安城内都可以隐约听闻。拥有两万多步、骑兵的魔族驻守司令卡拉竟然不敢出城救援。他害怕会落入起义军的埋伏圈。 他的担忧是对的。那一晚,环窥包围在明斯克安城池周边的半兽人军队足足有五万,还不包括跟随其后的民军、游击队兵马。他们隐藏在茂密的森林中,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了次rì太阳升起。眼见魔族始终紧闭着城门不肯出战,紫川秀叹了口气,下令撤军。 从科尔尼到达鲁,从达鲁到亚加诺,又从亚加诺进兵都兰……一路又一路的魔族守备队在起义军强势军力之下崩溃,一个又一个城池在起义军强攻之下陷落。起义军一路过去,势如破竹,大军锋芒所指,各路小股魔族守备队被杀得如风卷残云。大军所经过郡县,无不响起了jǐng钟,求援信雪花般飞往行省首府。魔族守备队龟缩于城墙之内,不敢出战――但这也没有用,只要起义军在城门口喊话:“起来吧,同胞们!”声音刚落,城中早已经躁动的各族百姓立即蜂起而涌,群起而攻,用砖瓦、石块将魔族的守卫兵打得头破血流、狼bèi逃窜,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欢天喜地地迎接起义军队入城。 而在那些起义军尚未到达的城镇,民众则在翘首以待,期待着他们的到来。只需要一声号令、一声呼叫,他们立即揭竿而起。在曼诺城,一个在做菜的jīng灵怪厨师隐约听到有人叫了一声:“他们来了!”厨师当即抄起了菜刀冲到街上,大叫一声:“他们来了!””他们来了?!”蛇族裁缝听到叫声,赶紧也拿着剪刀出来了。 “他们来了!”半兽人屠夫挥舞着杀猪刀,满身油汗地过来了。 “他们真的来了!”矮人铁匠拿着铁锤和钳子,气喘吁吁地摆动着小短腿过来了。 龙人瞅瞅这个,瞅瞅那个,眨巴眨巴着扁平的眼睛,拿着砍柴用的斧头跟着出来了,一声不吭。 “他们来了!”声音汇成了一片声浪。城镇的人都涌到了街上,乡下的农民听到消息,脱手丢下了手中的犁耙抄起了禾叉直往城里奔,道路上人流川流不息,大街上人山人海。居民们激动得满头大汗,大家翘首张望,望东又望西,互相打探:“在哪里?在哪里?我们的人在哪里了?” 魔族的守备队眼见大群人集会,列队前来驱赶。骑兵们扬起马鞭,亮出了马刀,马队朝着示威的人群直冲过去,马蹄将他们一排排地揣倒。――往rì这招是百试百灵的,只要一看到军队的影子,那些示威的人群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但今天,他们可大大打错了主意了:起义军即将到来了,民众已经不再害怕魔族。 愤怒的人群发一声喊,一阵可怕的风暴爆发了,半个城市的居民怒吼着,“轰”的一涌而上,一下子扑到魔族兵的身上。几百人魔族守备队在这片人海中就象那风暴中的一片树叶一样,队列顷刻间给打得粉碎。傲慢的军官被从马上拉下来,士兵们狼bèi逃窜,几十个人甚至上百人围住一个魔族兵打,往rì骄横跋扈的魔族兵被打得嗷嗷直叫,打得不敢还手,哭泣着喊饶命,但没有谁被饶恕的,愤怒的人群当即将他们撕得粉碎,踩成肉浆。 激动过后,双手鲜血淋淋的刽子手们气喘吁吁地喷着粗气,相互询问:“他们来了!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几个送外卖的餐店工人怯生生地举起了手中的盒饭:“在这呢。叉烧饭,五个铜币一份,谁要的?” 光明王大军以风卷残云之势,迅速席卷整个明斯克行省的全境。面对rì胜一rì的普遍起义浪cháo,魔族势力rì弱。他们现在能控zhì的区域只剩下首府明斯克安等少数几个重镇。一出城外,那就是各种星罗密布的游击队和土匪的天下。除非有整团整团的大军出去,否则那就是送死。如果说由紫川秀所率领的起义军还有点人道可言的话――他们允许投降,不杀战俘。那些游击队的手段则是极端的残酷和野蛮了。因为游击队的队员都是有家人丧生于魔族手中的,他们对魔族的仇恨最为深刻。一旦落到他们手里,魔族兵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早一分钟断气。 至于行省的西南区域,以科尔尼城为中心的广大平原地带,那更是起义军的兵威鼎盛之地,尽管来自杜莎行省远东大总督府的军令匆匆,命令卡拉迅速“收复失地,扑灭叛乱!”魔族却是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了。在那里,起义军军队rì夜筹划,已经组建起了相当强大的军队,足以与魔族的正规兵马一决高低了,或者还更有强之。魔族驻扎明斯克行省的兵马惶惶不可终rì。他们的驻军司令卡拉已经绝望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去“扑灭叛乱,收复失地”了,而是如何才能不被叛乱所“扑灭”了。一旦起义大军扑杀而来的话,即使借助明斯克安的坚墙厚壁,恐怕也是难以守住的。弃城而逃吗?卡拉将军想起了魔族残酷无情的军法,不寒而栗。绝望之下,他甚至想到了率领自己的部下投降起义军算了。 但是,十二月二十三rì,以骑兵装备的半兽人团队出其不意地强袭并占领了加来行省的重镇喀斯特,这一着大大出乎了魔族的意料。喀斯特是联结明斯克行省与加来行省的要地,起义军打下此地,说明他们有心向西南方向的加来行省发展,那对明斯克行省首府的压力就大大地减弱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里,大股的起义军部队不断地扑向加来省区。不象明斯克那样的大省,加来行省的驻军兵力相当薄弱,在行省首府总共也只有三两个团队的驻军,如果没有外来增援的话,起义军要拿下整个行省,不费吹灰之力。起义军一路过来,沿途各郡县少有抵抗的,魔族守备队纷纷弃城而逃,各地各族居民纷纷加入了起义军队,大军兵力rì盛,兵锋直逼行省首府。加来行省的首府发出了一片哭泣般的哀号。 杜莎的远东总督府严厉地谴责明斯克行省这种不负责任地放任祸水东流的态度,命令明斯克驻军立即出击,痛击叛军后路,牵制叛军向加来行省的攻击。和命令一同到来的还有总督府给明斯克行省派来的增援部队:四个不满编的人类师团。这证明了,杜莎行省的鲁帝爵爷本身也是兵力rì蹙,为了应付如此大规模的叛乱,他竟然派不出一个纯粹的魔族部队。 卡拉坚决抗命,回复鲁帝公爵说如果就这点兵力去主动出击,等于是给那些反叛的半兽人送货上门,而且还是免费的。 鲁帝没奈何之下,只得从明斯克周边的几个“相对安定一点”的行省抽调增援。从得亚行省军区抽调两个步兵团队(其中一个是半兽人的),一个骑兵团队,从塔杰行省抽调两个步兵团队(一个是蛇族的团队),从伊里亚行省抽调三个魔族团队――这个命令让行省总督们拔牙似地惨叫,他们行省内也是逢星期二就叛乱,逢星期五就暴动,自身也是兵力奇缺,他们向鲁帝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哭诉,说抽调了那么多的兵力,行省军区已经再无防御能力了,明天早上一觉醒来,那些暴民准已经杀到自己床前了,那可怎么办好啊!? 鲁帝爵爷的回答是:“今晚临睡前在枕头底下放把刀子。” 带着这批浩浩荡荡的增援部队,鲁帝亲自来到了明斯克行省的首府。听了行省军区长官卡拉的汇报。鲁帝勃然大怒,既而破口大骂:卡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敌人吓破胆了!堂堂魔神王国的将军,居然给一群抗土制标枪披兽皮的半兽人吓得闭门不敢出战! “可是他们的人数确实太多了,而且周围的百姓都盲目地支持他们……”卡拉鼓足了勇气,小声地分辨着。 “我呸!”鲁帝很响亮地吐了一口浓痰。他大声地嚷嚷着:“想当年,在月亮湾的紫川军多不多?足足有五十万!而我们只有十万人,结果怎么样?还不是给我们不到一仗把他们打得全军覆没!那天……” 部下们无奈地互打眼sè:月亮湾一战是鲁帝生平最为得意的战绩,一有机会,鲁帝总爱把话题往这上面引,而且一说起来就没完。月亮湾一战,紫川家参战人数才十来万,到了鲁帝大人口中,立马就变成了五十万了。 “那天,我亲身上阵,一个人就杀了七十六个紫川家士兵!――杀得刀都卷刃了,老子换把刀继续杀!后来嘛,我一直盯着紫川家的那个骑兵军官,一直追出了六七里,跟他拼杀三百余招式才砍了他脑袋,打得真是爽快――你们猜,他是谁?” “紫川家统领方劲。”卡拉在心里说,表面却是十分急切地问:“爵爷,那军官是谁呢?” “紫川家统领方劲!”鲁帝一拍大腿,呵呵大笑:“你们都没想到吧?是我亲手杀的!” “才怪!”所有人都在心里嘀咕着:方劲根本不是你杀的,你编的这个故事都已经说过一百遍了,每一个情节大家都已经熟记于心,现在还要我们装出一副十分惊讶、赞叹、羡慕、佩服、感动、景仰、崇拜、激动……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有点为难了。 但幸好,所有人都做到了。 “没想到啊!”一员魔族将领夸张地大叫:“方劲居然是爵爷杀的?那厮可是人类世界的第一高手啊!”(左加明王在千里外黯然哭泣。) 鲁帝爵爷谦逊地低着头:“我这个人比较谦虚,一直都不怎么想宣扬这件事情……” “鲁帝爵爷神勇无匹,宇内少有敌手,杀个小小方劲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我神族高手虽然多,但若论沙场厮杀的真本领,恐怕还得数我们鲁爵爷!” 鲁帝爵爷连连摆手:“话不能这么说……人家听了会不高兴的。我这人,不怎么习惯跟人家争这类虚名,没什么意思。” “鲁帝爵爷是我们神族的第二高手!”有人高声嚷嚷着,大家骇异地望着他,心里转着同一个念头:“你疯了吗?” 鲁帝笑容可掬的脸立即yīn沉了下来。那人不慌不忙地添上一句:“第一高手当然就是吾皇陛xià了!除了陛xià,谁配排在我们爵爷面前的?什么云浅雪、凌步虚,全部是浪得虚名之辈!有本事,叫他们来跟我们爵爷一对一,单挑!” 大家立即附和:“对对对,没错!陛xià第一,爵爷第二!”颂声如cháo。 鲁帝呵呵大笑,乐得昏了头。他不敢相信,凭自己的百战百胜的显赫军威,竟然有任何的**凡胎敢于揭竿反抗这样的半神人物?他当即就下令:“明天出发,我亲自统军,一个星期内平定叛乱!” 卡拉长叹一声,只得着手准备征讨叛军的队伍。他手上的兵力计有:七个团队的魔族守备队、七个团队的魔族野战部队(他们原来是去追击叛乱的半兽人军队的,由于半兽人的突然掉头向西南,结果他们统统追错了方向,只得无功而返)、十个团队的远东军队(其中六个是半兽人团队,三个蛇族团队,一个龙人团队),另外还有四个不整编的人类师团。这么一合计起来,卡拉忽然发现,自己手上的兵力还是相当的可观的,即使在扣除了必要的应付游击队的留守部队以外,自己还能以超过十万的大军去征讨叛军。 他对前程感到稍微光明了一点。 征讨行动进行得相当的顺lì,浩浩荡荡的魔族平叛军队从明斯克行省首府的明斯克安出发,直扑行省的西南部起义军的根据地。那些零零散散的小游击队不敢与魔族军的主力交手,一见到魔族军的旗帜就跑得飞快。没经过什么战斗,魔族军迅速收复了达鲁、瓦林、考萨、亚加诺、戈利等十五座城市(这些城市大多只剩下一座空城了,得知魔族要来反扑,居民们跑得jīng光),几乎将起义军从整个明斯克行省的西南部全部驱除了,掌握在起义军手中的城市只剩下最后一座:科尔尼城。意气昂扬的魔族大军迅速向科尔尼挺进,魔族军队从上到下喜气洋洋,无不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军队已经宿营下来了,但喧嚣却仍旧那么巨大,脚步声、说话声、车声辘辘……根本没法睡觉。紫川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在科尔尼城的郊外,已经集中了起义军的全部主力,另外还附加无数的民军队伍。此刻,在理论上来说,自己统帅下的军队,单凭人数上是靠远远地超过了魔族的讨伐军,但是质量上……紫川秀苦笑。 他今天下午接见了一支来投靠的民军队伍,他们的武器是绑在竹竿上的菜刀,成员从八岁一直到八十岁,而且完全没有军事经验的。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大串的马车,上面有他们的全部家产:脸盘、床板、大锅、一头哼哼直叫唤的母猪,五串腊肉,还有红着眼睛的半兽人女人和哇哇大哭的小孩…… 那些半兽人民军跟紫川秀解释说:“把他们丢在家里俺实在不放心。” “可是把他们放在这里我更不放心。”紫川秀忍住了这句话没说,他怀疑,当战局稍有不利的时候,这些英雄好汉们是先顾着自己的衣服、床头柜、马车、母猪、老婆、孩子……还是先顾着胜利呢? “殿下,”一个半兽人传令兵走了近来:“会议时间已经到了。” “恩。”紫川秀爬起身来,整理一下衣裳,跟着传令兵走了过去。 根据一个星期前的统计,自己的麾下的正规军马一共是四十个团队,将近十五万人。跟随正规军后面的民军数量估计也在二十万上下。而每天都有大量的民军投靠自己的部队,自己的兵力与rì俱增。山坡下,那五颜六sè的土布帐篷,漫天的膏火,一直蔓延到大地的尽头,这就是远东军队的主力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两点了,但是营间的悉悉嚷嚷的嘈杂仍旧是那么响亮。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士兵们在营帐间的小道上川流不息,道上有兜售食品、武器生意的小贩在吃力地叫卖。远处又响起了车声辘辘、马匹的嘶鸣声和大片的喧哗,又有新加入的队伍到来了。 紫川秀苦笑:这以其说是军营,倒不如说是集市更合适点。 穿过密集的帐篷群落,紫川秀进了中军的大帐篷。随着远东军团实力的扩充,参加到自己军中的各种族居民越来越多,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却rì见低落。除了半兽人外,还有成千上万的蛇族、矮人族、jīng灵怪、龙人族也加入了自己军队。比起半兽人来,他们算是少数种族,但是他们却迫切地寻求在军中的发言权,认为远东联军这种由半兽人一家(其实是紫川秀)独享指挥大权的局面不正常,也不符合mínzhǔ的原则。 紫川秀冷笑着,他想起了斯特林的名言:“军队一旦有了思想,那就是亡国的预兆。”军队本来就不是适用mínzhǔ原则的地方。但为了谋求全军的团结,紫川秀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说服半兽人们成立了“远东联军军事委员会”,作为全军的最高领导机构,由各种族按人数比例选派代表参加。 现在,这个新成立的委员会为了显示其存zài,要开工干活了。 空气中散发着皮甲的cháo湿味道,与会人员围坐在一个红红的火炉前面:自己的助手白川,半兽人头领布森、布兰、维拉,另外还有新加入的蛇族的代表索斯,龙人族的代表门罗,矮人族的代表鲁佐,jīng灵怪的代表――紫川秀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反正那个矮个子一直都缩在角落里没有出声,紫川秀也懒得记他的名字了。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都把注意集中到正在发生的争吵中。他意识到气氛并不是很友善。 “懦夫!”蛇族头子索斯正在咆哮着,他的声音又尖又刺:“军队居然不战而逃,连续丢弃了一十六座重要的城市!是谁下的命令?我们要追究他的责任!” 索斯的声音刚落,白川清亮的声音立即响起:“我们并非逃跑!这是主动的战略撤退!” “见到敌人不战而退,这就是逃跑!”索斯愤怒地咆哮:“我们哈特族(蛇族的自称)里面绝对没有没有这样的懦夫!现在,民众都管我们叫胆小鬼了!” (“他们叫得一点没错。”紫川秀小声嘟噜着。) “这是为了消耗敌人实力!”白川的声音很镇定,可是紫川秀看到她的额头上已经涔出了汗。孤独一个人应付这么多人的指责,她的压力非常的沉重:“大家可以算算,魔族每占领一个城市,他都要留下必要的军队来驻守。假如魔族在每一个城市都留下最低限度的驻守兵力――比如说,一个大队五百人,那要守卫十六座城市,他们要从主力军队里面去掉整整八千人!这样就大大减轻了我们跟他们决战时候的压力……” “可是这样做有必要吗?我们的军队要比敌人强大得多呢。”矮人族的代表鲁佐也出声来质问白川,他的声音又沉又闷,象是从地窖里传来的地震的前兆,语气比索斯温和了些,但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味道并没有减少多少。 白川抬手拭擦了下额头上汗水,略带疲惫地说:“就现阶段实力来说,我们并不比魔族强……”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加入了辩论,是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jīng灵怪的的代表:“根据统计结果,到昨天为止,我们的总兵力大概在四十万左右。而魔族的兵力只得十万。” “谁强谁弱,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那个蛇族的头子索斯由于得到了那么多人的支持,他显得得意扬扬:“那个人类的光明王,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为了打败魔族,还是别有什么目的?” 矮人族的头子用力地一捶桌子,发出沉闷的回响:“我们远东人,为什么要听一个人类的使唤?恩,佐伊族的各位,你们要好好地想一下!指挥远东军队的,只应该是我们光荣的远东人!” 紫川秀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场针对自己指挥权的争斗。龙人族一直一言不发,但瞧他们的神情,恐怕不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那些新加入的种族和士兵,并不是圣庙的信徒,也没有经过起义军创建之初的那些艰难岁月,并不知道紫川秀的功劳。自己以外来人身份指挥远东人的军队,队伍里始终有一股反对自己的声音。只是自己一直连战连捷,这些声音都给压制了下去。但现在,由于自己连续放弃了一十六座城池,队伍里很多人不能理解,就连那些曾跟随自己一起征战的老部下们,现在也开始在窃窃私语了。 紫川秀只觉得一阵悲凉:听得这么明显的挑衅,只有布森出来宁事息人地出来劝说几句:“大家不要吵啦,都是战友,这样成什么话……”但没人听他的。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半兽人战友们,维拉、布兰等人垂下了眼帘,一言不吭,任凭白川一个人在那孤军奋战。 紫川秀感觉一阵痛心:虽然自己为他们尽心尽力,出生入死,但对方并不把自己当成自己人。老德伦如果在这里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早就卷起袖子痛揍那几个可恶的索斯了。但可惜,老德伦并不是军事委员会的成员,这种级别的会议他还没资格参与…… 心神恍惚之下,接下来的争吵他没有听得很仔细,只是感觉到白川与那几个种族的头领争吵得越来越激烈,双方语气越来越尖锐。他定一定神,听到那个蛇族头领在尖锐的叫嚷:“我们光是吐口水也把魔族军给淹死了!” “如果我们处于猿猴袭击人类的地位,数字上的优势有什么意义?”紫川秀冷冷地出声,大步地走进门来。 几个半兽人军官首先跳了起来行礼:“殿下!”神情间有点狼bèi。 紫川秀点点头,目光又扫向蛇族和矮人族的头子。他们虽然桀骜不逊,但在紫川秀那锐利的目光逼视,他们吃不消了,就连沉默的龙族在紫川秀仿佛也感到了巨大的不安,一个接一个慢慢地站起来,勉强地问好:“光明王殿下。” 紫川秀轻蔑地笑笑,淡淡地回答:“各位好。刚才在讨论什么呢?继续说吧。” 没有人出声。几个半兽人军官坐立不安,刚才还在大吵大嚷的蛇族与矮人代表,现在已经乖乖地不出声了,目光中透露出惶恐,龙人的代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紫川秀,不做声。 白川轻轻松了口气,紫川秀终于来了。即使他一言不发,刚才大吵大嚷的那些委员们,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毕竟是他一手创建的军队,任何人都无法忽略他的存zài。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她想起了一句古老的谚语:“猫上了屋顶也是猫,老虎饿得再瘦也是虎。” 最后,军队的司令,半兽人布森微微欠身:“殿下,我们在讨论明天的决战。他们――”他把下巴往蛇族头子索斯的方向微微一点,这个动作充分地显示了他对其的蔑视:“他们认为,您的作战提案难以接受。” 紫川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在魔族开始进攻之初,紫川秀已经制出了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放弃沿线防守薄弱的城市,引诱魔族分散兵力。在科尔尼城中由布森和白川两人组织防御坚守,自己亲率主力大军在外窥候。他估计,一旦发现科尔尼城中有起义军的部队,急噪的鲁帝肯定会全力攻击的,但科尔尼城墙坚固,粮食充足,留守部队应该不难坚守上十天半月。同时自己亲率jīng锐的主力军队在外截断魔族粮草和后路,等待魔族在城墙下碰得头破血流又无粮草和增援,时间一长,魔族必然支持不下去。而自己就打算在魔族后撤时候士气低落的机会来与之决战――这个计划,紫川秀认为起码有个七八分把握。但现在,将近十万的魔族讨伐军距离此地不到一百公里,明天就要开始遭遇并决战,这群混蛋竟然在这个临战前要求变换方案? 他压抑了自己怒气,尽量平静地问索斯:“恩,怎么说呢?” 索斯吞了口口水。不知怎么的,一看到紫川秀那黑黑的眸子,他就感到莫名的恐惧,特别是现在跟他作对的时候,他怕得要死。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情报已经过来了,敌人最终能够投入决战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其中还包括了四万多远东的军队,真正的魔族军不到六万。而我们这里,光是正规军就有十五万了。我们完全不必那么躲躲闪闪的与魔族打游击战,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上前去迎击他们。这将是一场压倒xìng的胜利!” “压倒xìng的胜利吗?”紫川秀嘴角浮着一丝冷笑:“谁对谁的压倒xìng胜利呢?” “毫无疑问,胜利是属于我们伟大的远东联军的!”索斯出声再次强调说:“我军四十万,敌人只有不到六万的魔族军,谁比较强,一眼就看出来了!” “敌人有十万军队,就算除去四万远东本土军队,他们起码还有六万是坚定的魔族士兵。这支军队的前身是魔族王国的jīng锐军团鲁帝军团,他们曾在月亮湾一地以少胜多,一举击溃了十几万的人类军队,士兵们全部是老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骠悍善战,一式的jīng良的装备,尤其是他们拥有若干骑兵团队,战力之强,甚至超过人类的骑兵。 而我们呢?我们的军队少训练,少装备,少武器,缺有训练的弓箭兵、缺战马……凡是说得出来的,我们什么都缺。各单位匆忙组建的,士兵们仓促组合,绝大部分没有作战经验,彼此间也缺乏默契与信赖。军官匆匆上任,连自己部队里的人数都不清楚,部队秩序与纪律奇差,和土匪没有没什么两样。我们甚至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骑兵团队,而在平原上作战,骑兵的冲击力是至关重要的。 至于那些民军――那些自行其事的乌合之众,他们是带着老婆孩子和外祖母一块上阵打仗的,随便从地上拣块石头就是他们的武器了。” 紫川秀静静地瞟了索斯一眼,平和地说:“你说得对,谁比较强,一眼就看出来了。明天,大家准备靠吐口水来淹死魔族吧。” 索斯满脸通红。一片沉默,一会儿,矮人族的鲁佐出声说:“人类的军队怎么能跟我们光荣的远东联军比呢?何况我们有四十万!四、五个打一个,难道还会输吗?” 紫川秀一阵厌倦。战争绝非数学,这正是那种军事门外汉最爱犯的低级错误。在战争中,双方的力量对比并不是简单的人数对比。四十万比十万绝对不能简单地除公约数看成四个打一个。随着人数的增加,数字上的优势却是越来越不明显。人多的一方只能说是zhan有一定的优势,但胜利却是取决于多种的因素的共同作用:双方战士的士气对比、武器的对比、训练水平、情报的完整、信息传递的速度、将领的统御能力、后勤补给的完备。 “究竟该采取哪个方案,让我们来投票表决。”蛇族头子索斯提yì说,脸上一副自以为得计的样子。 紫川秀理都不理他,他这样说,肯定是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拿到多数的选票了。 “有组织的百分之五,可以轻yì压制无组织的百分之九十五。”紫川秀尽量耐心地给他们讲解说:“即使统合魔族在远东的全部兵马,总共也不过三十五万左右,而超过一千万的远东人却被他们压制了整整一年不敢反抗。当年斯特林带领的骑兵军不到三万人,照样把六十万的远东军队打得鸡飞狗跳,一败如水。人数不是问题,关键是看整个组织的威力。我们的军队人数虽然多,但大多是民军和游击队匆匆组合而来的,但并不适合打正规的会战。与魔族正面决战,那正是鲁帝所一直期望我们做的。” 维拉团队长干咳了一声:“光明殿下,我们也知道明天的一仗绝不轻松,我们要面临巨大的挑战。可是我们保卫我们的家园,反抗魔族的欺压,乃正义之师。奥迪大神会庇佑我们的战士的,义军必胜!” “正义必胜!”众人异口同声地赞颂道:“我们定能取胜!” 紫川秀非常诧异,深深地凝视着维拉。他没想到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忠厚的维拉也站在了他们那边。维拉避开了他的目光,低下了头。紫川秀一阵失望,随即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他懒洋洋地起身,径直大步出了营帐,身后丢下一句:“随便你们了。”。 背后有几个声音同时在叫:“大人!”、“殿下!”但他没有回头,心里冷笑:正义必胜?这句话一般是这么理解的:胜利的就是正义。 ; 第八节 星夜满天。躺在山坡的草坪上,仰望着深黑sè的星空,紫川秀在出神。那深邃的宇宙,总能让他忘却一qiē的烦恼。三百年前,当光明帝国的军队纵横天下之时,覆盖在他们头顶的,是同样的一个星空。人世间的沧桑变幻,不过星光的一眨眼。紫川秀产出种感觉,仿佛自己一直所从事的,都是虚幻。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名君英主,圣贤英豪,元jiān大恶,百年以后,莫不有死。唯一能保持永恒的,只有此刻头顶上的星光而已。 人类一直期待永恒,这是人类的潜在yu望。或许,正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暂,人类才企望能造出身后能流传下去的事业吧!名君英主缔造了传承数百年的辉煌王朝,英雄好汉们做下了留名丹青的宏图伟业,而那些没有能力和幸运成为名君和英雄的人(通常管他们叫恶棍和败类)也下定了不能流芳千古便要遗臭万年的坚定决心。最不济的是那些芸芸众生,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劲多生几个孩子,让子孙后代绵延不绝了。 紫川秀正在胡思乱想,白川已经近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布森和布兰两个半兽人 “殿下。” 紫川秀没有起身,淡淡问:“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白川轻声地回答:“是的。五票对两票,决定明天正面迎击鲁帝军团。我不是委员会成员,没能参加投票。” 布森则小声地说:“我投了反对票,我侄子布兰也投了反对票。但是维拉…”他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同族人干出了这种几乎等于背信弃义的事情,他也感到面上无光。 紫川秀没有出声。蛇族、jīng灵怪、龙人、矮人四个种族的代表都反对他,这本来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没想到的是在半兽人中间也有人反对自己,而且是一直对自己言听计从的重臣维拉。他是起义军资格最高的元老,在军队中的威望和分量,可不是那些新来咋到的代表能比拟的。 布兰出声说:“殿下,维拉跟其他那些人不同。”他慢慢地说:“参与沙罗大屠杀的魔族六十五和七十一团队都在鲁帝的军中。他托我来向你解释,他并不是反对你,他只是急着要复仇,希望你能原谅他…” 紫川秀心下恍然,却撇撇嘴角:“他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我原谅?”语气很是平和,但放在熟悉他的半兽人眼里,却知道紫川秀说话越是平静,他的愤怒就越大。 布森和布兰对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紫川秀忽然问:“布森,我还记得第一次见维拉时候,你曾介绍说我是圣庙预言中的王者――那个预言是怎么回事?” 布森诧异:“殿下,长老没跟您说吗?” 紫川秀缓缓摇头:“没有。” “那…”布森犹豫了一下,看到紫川秀的脸sè越来越坏,他知道现在的紫川秀是绝对没有工夫考验耐xìng的,慌忙说:“我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在圣庙中相传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预言诗中,预告在这个时代将有一位“我们的王”出现,他将给我们佐伊族带来光明,领导我们挣得zìyóu脱离黑暗。在你去见长老的那个晚上,你回去以后,长老一整夜都在研究着那本预言书,彻夜不眠。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传来了魔族进犯圣庙的消息。长老大吃一惊跟我说:‘天意,难道那个人类就是我们的王?’当时我也不敢相信,但长老也没跟我多说。一直到你带兵击退魔族的进攻,长老才叹气说:‘天意,当真是他!’虽然他没跟我明说,但是长老给您起名‘光明王殿下’,我想他肯定就是这个意思,认定您是传说中的王者了吧?” 白川大感兴趣:“哦,那句预言诗是怎样呢?” 布森低声念道:“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当我们的王降临,一千年的强壮奴隶,挣脱了身上的枷锁,见到撕破黑暗的曙光。” 白川呆了呆:“这不是那些小孩子们唱的民谣吗?我早听过了。” 布森“嘿嘿”笑说:“圣庙故意泄露了一点出去,好让大家知道光明王即将降临。这只是预言诗的一部分,长老曾给我看过那小节的全部内容呢!预言诗嘛,不可能说得那么清楚的。――其实也已经够明显了嘛,殿下号称光明王,正好吻合了‘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这句话。” 紫川秀还是不说话,眼睛眨巴眨巴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白川好奇地问:“那一小节的全部内容,你还记得吗?” 布森想了下,低声吟唱着: “东方的绿sè乌云,遮住了蓝sè的天空。 年轻的猛虎,在灰河岸边发出不屈的咆哮。 崇拜狮子的将军们,在蓝河两岸的废墟寻找传说中的财富, 当我们的王降临,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 一千年的强壮奴隶,挣脱了身上的枷锁,见到撕破黑暗的曙光。” 他的声音低沉而低沉,曲调苍凉,听起来有一股特殊的韵味。几个人都听得入神了。 “还有呢?” “没有了!”布森丧气地说:“长老只唱了这么多给我听。其他的内容,只有长老知道,那本预言书也是长老一个人保管的。” 那些歌词白川听得似懂非懂,正要向布森仔细询问意思,紫川秀静静地出声了:“我很困了,需要休息。你们去吧!” 两个半兽人一愣,不知道说得好好的,紫川秀为什么突然下逐客令。最后还是白川对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下去,由她来劝说。两个半兽人点点头,用眼神向白川致谢,小心翼翼地告辞:“那殿下,我们先下去了?” “恩,好好休息,明天加油干吧!” 半兽人面面相觑,紫川秀平板的声音不带一丝喜怒,搞不清楚他是否在说反话。他们赶紧走了。草坪上只剩下了白川和紫川秀。白川嫣然一笑,在躺着的紫川秀身边坐下,问:“大人,你怎么不让他说下去呢?我很想听听呢!” 紫川秀淡淡地笑笑:“你相信这些东西吗?” “恩…我有些搞不懂,想让布森帮我解释下。” “‘东方的绿sè乌云,遮住了蓝sè的天空。’这预言了魔族对远东的进攻,紫川家战败。因为魔族的皮肤是绿sè的,而我们紫川家的军官制服和旗帜都是蓝sè的。 “年轻的猛虎,在灰河岸边发出不屈的咆哮。”很明显了,这说的是斯特林在帕伊对魔族的顽强抗击。 第三句:‘崇拜狮子的将军们,在蓝河两岸的废墟寻找传说中的财富。’这就是说魔族军队在远东的横征暴敛了。魔族军旗上有一只金sè的狮子。 最后一句:‘当我们的王降临,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一千年的强壮奴隶,将挣脱了身上的枷锁,见到撕破黑暗的曙光。’其实前面三句都是铺垫,都是为了这句来的,就象卖假药之前先在柜台上摆点真货一样。这根本是个骗局。” 白川很诧异:“骗局?” “你想想,‘预言书珍藏在圣庙中,只有长老一个人看过全文。’那预言是真是假,灵验以否,也只有长老一个人知道了,说什么全由他,这很明显就带有骗局的味道。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真有什么预知道未来的蠢事,如果布丹真有那么了不起能未仆先知,那他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与魔族合作,以至引狼入室。” 白川呆了呆:“大人,我记得先前布丹好象就是反对与魔族结盟的啊!” 紫川秀一愣,才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把手一挥:“那不是重点。关键是,这预言书根本就是心理战武器!我记得当年我在远东时候,还根本没有这样的预言诗流传。既然是一千五百年前的预言诗,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宣布出来,非得等事情发生以后才能公布?还记得五十年前的边防军的集体叛乱事件吗?当时那些叛乱头目不也是用什么‘rì落东方,天命归西’之类的歌谣来煽动边防军叛乱的吗?说什么天意注定他们一定成功的!结果呢,还不是照样给当时的远东统领云山河杀得血流成河。那布丹长老太狡猾了,他懂得人的心理了,故意说得含含糊糊、似通非通,让人得费劲思考一番才能理解他的意思,于是大家就对此深信不疑。正好糊弄那群头脑简单的蠢蛋!” 紫川秀的语气尖酸又刻薄,白川笑了:“大人,你今天的火气好大啊!好久没见你这么生气了!” “哼!我哪里有生气!为这群傻瓜生气,不值得!他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吧,照他们那样打法,如果说天意注定他们胜利的,除非天下掉下块石头把魔族军全部砸死了!” 白川“噗嗤”一笑,不出声了。等了一阵子,紫川秀看白川没有出声,自己倒先忍不住出声问:“谁担任明天会战的总指挥?” 白川忍住笑:“他们都希望最好您能担任指挥官…” 紫川秀摇头:“我没兴趣。” 白川微微一顿:“如果大人您不肯的话,很有可能是维拉阁下。他一意主战,积极xìng最高。而且,他在士兵中间有威望,人们都把他当成一名jīng通韬略、战术jīng良的猛士。” “维拉,jīng通韬略,战术jīng良…”紫川秀苦笑着,维拉那两下子还不是从自己那里偷师来的。他苦笑着:“他不是坏人,只是…”他停住了没说,想:“历史上,那些“好心人”无意造成的祸害往往比恶棍们有意的破坏还要惨重。” “明天,远东军团如果正面强撼鲁帝军团的话,必遭惨败。” 白川安慰紫川秀说:“管他呢,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是吗?” 紫川秀闷哼一声:“谁说不是呢!” “rì后您的朋友和救命恩人德伦他们问起来:‘为什么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佐伊族的军队覆没?’我们也完全可以理直气壮,问心无愧,不是吗?”她的嘴角含笑,表情很是古怪。 紫川秀不看她,闷头闷脑说:“太正确了!” “我们完全对得起布丹长老对我们的重托和信任,还有那成千上万把xìng命托付于我们的各族将士,还有他们家中的妻子、母亲、孩子了,我们问心无愧了,不是吗?”白川的语气温柔,双眸明亮如星,深深地凝视着紫川秀。 “受不了你啊!”紫川秀抱着脑袋在草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地呻吟。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白川,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是!”白川一阵欣喜。 七八一年的三月五rì,远东军团与魔族军队的第一次大对决,科尔尼会战开始拉开了序幕。 中午,两军的主力开始遭遇。天空下着小雪,千军万马在雪雾中,飘荡似的若隐若现,战线如同长蛇般蜿蜒动荡。 下午四点,起义军的主力阵容出战。起义军的队伍如同乌云般缓缓逼近,他们的队伍覆盖了整个大地,黑压压的两翼长长地伸展开来,一眼望不到尽头,扬起的尘嚣遮天盖rì,“沙沙沙”的脚步声就如同行走在魔族士兵的心头上似的。魔族官兵开始脸sè发白了。 鲁帝冷笑着:“跳梁小丑,也敢出来嚣张!”虽然叛军数目众多,但他毫不畏惧:叛军如果躲躲藏藏跟自己打游击的话还真的难以对付,但是如果要打起野战来,他们不配。叛军里面的正规军并不多,绝大部分是仓促成军的老百姓和民军。而自己的部下的魔族都是纪律严明久经战火的战士,骁勇无比,全都是最有经验的老兵,他们曾参加过与人类的战争,经历过无数次的沙场鏖战。鲁帝相信,光凭这支虎豹之师,自己就足以将叛军一扫而空了,何况自己还有着数目极其庞大的辅助军队呢! 鲁帝发表了慷慨激昂的临战演说,宣称:“一个下午结束会战!”而布森则向军事委员会保证:“rì落前把魔族军打垮!”这是一场奇特的会战,双方的指挥官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起义军方面首先发动了猛攻,冒着迎面的风雪,十五万半兽人、蛇族联军开始缓慢地向 前沿移动,无数披着兽皮喘着粗气的半兽人高举着狼牙棒、刺枪,蛇族兵“吱吱”地吐着红舌头,他们一边挥舞着武器,一边嚷嚷着:“佐伊族必胜!”、“哈特族必胜!”,声音惊天动地。黑压压的队列如同cháo水似地涌向魔族的阵头,鼓声滚动,号角齐鸣,士兵们兴高采烈,仿佛是去参加免费午餐。 魔族军阵势巍然不动,相比于远东联军的喧嚣,魔族军的阵营一片森然,如山的长矛林高高地朝天竖起,风吹卷旗帜,发出猎猎的声响。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接连不断,骑马的传令兵奔走于各个方阵之间的通道,高声地发布着口令:“扎稳阵脚!”、“做好准备!”前排的魔族步兵听命地蹲下,将盾牌和长矛托深深地插进泥里,组成一字摆开的防御阵势,在阵势的后面,八千弓箭兵分成六列纵队,正在给自己的强弓上箭,表情冷峻。 两军接近到一百步距离时候,沉不住气的蛇族弓箭手首先放箭了。空中密布飞舞的箭矢,落入了魔族军密集的队列中,溅起了一片血花和呻吟。中箭的魔族兵一声不吭地倒下,后排的士兵不出声地站前一步,补上了队列中的空缺。指挥官一声号令:“盾牌!”唰的一下子,盾牌手们纷纷把盾牌举向天空遮挡,从上空望去,整个魔族军的阵营的前排呈现一片金属的反光,仿佛他们突然间多了个金属的屋顶。一下子,蛇族的箭矢叮叮铛挡的shè满了那一面盾墙,却造不成什么伤害。 “弟兄们,为了远东,冲啊!”半兽人的前阵指挥官一声大喝。 “呼――卓――拉!”远东士兵们如雷鸣般怒吼,发起了冲锋,他们大跨步地跑步前进,以排山倒海的汹涌气势冲向敌阵,灰sè的人群海浪般的奔腾、扩展开来,喊杀声惊天动地。整个队列漫天地扑向魔族军的阵头,气势惊人。等他们冲到了五十步左右距离时候,魔族的指挥官一挥手:“放!”第一排弓箭队应声站起放箭,那密集的箭雨,就如同一阵扑面的暴雨打向远东军的阵列。在这种距离遭遇强弓shè击,造成的损伤十分可怕,一阵惊人的喧嚣,“啊、啊…”惨叫声接连不断,冲在最前面的几百名勇士当即就倒下了一半。后继者奋勇向前,但此时魔族的第一排箭手已经蹲下为自己弓箭上弦,第二排弓箭手又开始了shè击,又是一阵可怕的金属风暴卷入半兽人中间,接着是第三排、第四排…由于起义军方面缺乏和披甲等防御装备,遭受弓箭袭击时候伤亡尤其惨重。虽然在出战前起义军的指挥官们曾建yì士兵们尽量找一些可以遮蔽要害的防具,比如说门板啊、锅盖之类挡在胸前,但是狂热的半兽人士兵们为图杀得利快,大多把护具抛弃了。就在魔族军阵前那五十步距离,起义军伤亡惨重,那些最勇敢的士兵还没能靠近魔族的方阵就已经倒地。 “冲啊!”迎面被弓箭shè倒下了一大片,前锋的人cháo已经变得稀稀落落了,但顽强的半兽人仍在前进,高举着狼牙棒、标枪、土矛等各式武器,他们接近了魔族的阵头,投入了近身战。魔族的前排刺枪手们扬声吐气,齐声大喝:“哈!”盾牌一侧,无数的刺枪同时向前攒刺,将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半兽人刺个对穿。第二排的半兽人怒扑上来,却被一阵箭雨扑头袭来,浑身被shè得刺猬似的,惨叫倒地。远东军士兵们一排又一排地倒地,冲锋的半兽人团队一个又一个上去,却一个又一个地给打退,在魔族的阵前,空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红雾迷漫,那是半兽人士兵的鲜血被太阳灼晒蒸发了形成的雾气。他们的血,在白白地流淌。魔族的方阵简直是一个攻守兼备的高效率杀人机qì。尽管半兽人有满腔的战意,但是武器和实力上的差距却是相当无情的,比起训练有素和装备jīng良的魔族正规军,民军实在是差得太远。连一个方阵都没攻破,半兽人就已经伤亡了最前沿的四个团队。在魔族阵前,他们遗尸累累,伤亡惨重。半兽人的汹涌的攻击浪cháo就象海浪扑到了礁石上,统统给打个粉碎。 起义军的指挥部也发现了这个情形,指挥官下令撤退。号手“呜呜”地吹响了撤军号,伤亡惨重的各路进攻部队也无心再战,队伍象退cháo似的从前线向后涌了下来。但就在这个时候,魔族军阵头也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声:“塞穆黑林!”(吾皇万岁)魔族开始进攻了! 布置在左翼的两万魔族骑兵开始出阵,他们猛然突进,扑向后撤中的半兽人各路团队的侧翼。三个团队的蛇族步兵被匆忙调集,企图前去拦截这路魔族骑兵,为撤退的半兽人赢得时间。但是蛇族的步兵实在不经打,稍一接触,他们就被打得四分五散,溃不成军。魔族骑兵毫不耽搁地追上了正在仓皇后撤的半兽人军团。 前沿指挥官下令士兵们停止撤退就地抵抗,他期望能坚持到援军到来。但半兽人强攻不下,士气已经衰。魔族骑兵声势惊人,一片马刀的闪光灼眼,整个队列黑压压的,只听见刀剑的撞击之声和铁甲的摩擦声,杀气逼人。那铺天盖地的马蹄要把半兽人整路大军踩扁似的,忽然,两万张狰狞的面孔齐声喊道:“吾皇万岁!”,天崩地裂! 魔族骑兵就已经杀至!他们悍不畏死,以密集队列猛攻防御阵势的一处,势头凌厉如火,势如破竹地切入了半兽人的阵营中,狂暴地旋转着,迅速向左右扩散,半兽人阵势队列顿时溃乱。失去了阵势掩护的半兽人步兵惊慌失措,纷纷向后方逃跑,却大片大片地给魔族骑兵砍杀,就象那秋风扫落叶,势不可挡。魔族骑兵进行了可怕的突破,十几万名半兽人、蛇族步兵给打得散乱如水,溃兵将后面的起义军军队给冲得大乱。魔族的骑兵就象一阵暴风,在他们的铁蹄下,就象平静的海洋被旋风卷起波涛一般,庞大的远东军队全无抵抗能力,那些密密麻麻的方阵一个接一个的崩溃,队列开始混乱,士卒惊慌失措地逃命。特别是那些民军士兵,魔族兵还没冲到他们就吓得呼天抢地地大叫: “绿毛鬼好凶!大宝,收拾衣服快走啊!” “谁看见我的被子啦?” “妈,你在哪呢?快跑啊!” “二毛他爹!二毛他爹!你死哪去了?还不快走,绿毛鬼杀来啦!” 魔族军骑兵击垮了了半兽人的前锋方阵,直扑中军。半兽人阵头响彻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魔族骑兵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这简直就象两万头狼群冲入了十万只绵羊中间! 看着魔族骑兵那势若雷霆的冲击,起义军的将领们一个个脸sè如土。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与魔族的那些地方守备部队打打闹闹,何时能得见过魔族皇牌正规军的可怕威风,这时才算明白了,为什么魔族军队能够纵横大陆,从无抗手。魔族士兵的凶悍是从血液里面带出来的。他们以战斗为乐趣,天生的嗜血好杀,凶残野蛮。而远东民族,无论半兽人也好,蛇族也好,龙人也好,他们的本xìng都是温和的,每次战斗都是迫不得已的。这就象食草动物与食肉的动物的对抗一样,魔族兵这种如狼似虎的可怕凶xìng是温和的半兽人怎么训练也训练不出来的。 维拉站在高处看着,指甲已经深深地掐入了手心。眼前,传令兵一个接一个地奔来报告:“维拉大人,佐伊第六团已经被全灭了!” “大人,第十一团已经被击溃!团队长阵亡!” “大人,第一军团的布兰阁下请求允许后撤!他们顶不住了!” 维拉下令说:“布兰军团绝不可以后退!哪怕战死到最后一个人!”布兰军团是起义军的中军主力,如果他一退,别的部队也会跟着退后,接着就是兵败如山倒,势无可挽。但是形shì已经非常严峻,虽然布兰还在前线尽量地整顿兵力想进行反冲锋,但是他们就象碰到了一块铁板上似的,每次都给打回,每次都给打得十损其一,只能留下遗尸累累。布兰军团中,已经有士兵开始不顾命令开始向后跑了。 蛇族代表索斯奔过来狂吼:“快调增援上去!我的孩儿们快顶不住了!我们还有预备队!” 维拉匆忙挥舞着旗帜,后方的预备队里,一个又一个的新团队加入了战线。但都是没用。前方尽管起义军的人数占了绝对优势,人多得到了拥挤的地步,却总是落在下风。魔族兵照样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冲到哪里,哪里就是溃乱,那些看上去很有几分气势的方阵队列,一碰到魔族狂暴的骑兵暴风,简直象泥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联军阵头一片混乱,士兵们不听号令,不再抵抗,狼奔兔突。蛇族丢下了武器,半兽人发发出了绝望的嚎叫,矮人兵已经在慌慌张张地往后跑了,溃逃的士兵是如此之多,相互竟然拥挤得水泄不通,到处是一片惨呼:“不好啦!”、“跑啊!”。在溃逃部队的后面,魔族的骑兵已经在大马金刀地砍杀溃败的半兽人步兵。已经可以听得到魔族那刺耳的喊杀了,他们距离指挥阵已经近在咫尺! 维拉呆住了,索斯呆住了,门罗呆住了,起义军的将领们一个个傻了眼睛。这样混乱的局面,即使调来任何新的生力军,卷入这旋涡之中也会被搞垮的。这时候他们才后悔,自己先前为什么没有听紫川秀的话。 布森急得大叫:“光明王殿下在哪里?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他了!” 没有人能反驳他的话,维拉yīn沉的面上,已经深深地刻上了“痛苦”两个字。有人回答布森:“殿下今天没有出战…” “快回城去请他过来!”几个传令兵翻身上马,正要出发,紫川秀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不用了,我来了。” 他削瘦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帐门口,维拉大步迎上去,一把抓住了他:“殿下,我…”他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sè。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紫川秀打断了他的忏悔:“维拉,你手上有没有一个团的预备队?” “有!”维拉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明白紫川秀要一个团队干什么,自己已经投入了十六个团队上去,却一点效果没有,形shì仍在恶化。 “前方并不缺部队!”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说:“他们缺的是死战的jīng神!”随即下命令:“维拉,布置督战队,你当督战队长!前面敢退回来的,杀无赦!” 维拉一震,凝视着紫川秀平静的面容,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犹豫着:“殿下…” “快去!”紫川秀神sè平静,但他的心里也是心cháo翻滚,深深地厌恶自己的行为。 维拉匆匆敬了个礼,下去布置督战队了。三千名蛇族弓箭手和一千名半兽人刺枪手被匆匆站到了阵列的后面――这个举动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的意义,一旦第一线的上十万主力军队溃散下来,这么一点督战队是决计镇压不住的。但是在shè杀了几十上百个逃兵以后,效果已经出来了,眼看着自己的后面已经被布置上了督战队,无路可退的士兵们只得发一声怒吼,转身迎战魔族的骑兵。魔族骑兵们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群土包子还能打呢! 同时,紫川秀下令左翼没有受到冲击的蛇人族军队立即出击,直捣魔族的大本营。三万蛇族们拖着长长的刺枪,呼哧呼哧地吐着舌头,一路喊杀而去。他们遭到了一万魔族步兵的猛烈抗击,双方开始了缠斗,但是蛇族同样顶不住魔族的攻势,左翼阵势同样一点、一点地后退。但趁着蛇人族与魔族步兵缠斗不休时候,右翼的一支半兽人骑兵突然出击,切入了出击的魔族骑兵与大本营之间的空隙,随即从后方向魔族骑兵发起了攻击。 后路被切断了!一瞬间,魔族的骑兵阵列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自身已经深深地切入了半兽人的队列中,唯一的后路又被对方的骑兵切断了,好象被包围了!士兵们出现了慌乱。这个慌乱被敏锐的前线指挥官布兰捕捉到了,他立即指挥手上还能控zhì的为数不多的部队,发起了一次反冲击,虽然不十分成功,却把魔族的攻势被暂时地遏制住了。 但是魔族骑兵的指挥官十分有经验:半兽人是不可能对自己的形成包围的。虽然他们成功地切入了后路,但是他们的前线却十分混乱,无法形成有效的打击。他当即下令全军掉转马头,向后猛攻。生疏的半兽人骑兵无法与久经沙场的魔族骑兵争锋,队列硬生生被撕开了一个裂口,从中间被截断。魔族骑兵杀开一条血路,从容地回到了自己阵地上。 远东军队也在缓缓地后退,但在紫川秀和各级前沿指挥官的努力下,队伍总算保持着一定的阵型,防止魔族军的追杀。幸好疲惫的魔族军似乎已经满足于这样的战果了,并没有发动新的猛攻。 头顶上,rì头开始西落。黄昏已经到来了。两军都开始脱离接触,人群就象cháo水般的渐渐离开了战场,遗留下满地的尸骸。 站在战场的高处,望着下面自己灰褐sè的一败如水、垂头丧气的军队,紫川秀想起了在帕伊城被斯特林的铁甲军打得狼bèi不堪的魔族军。他苦笑:风水轮流转,自己也有今天啊! 旁边的将军们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魔族军的强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作为盟军时候感觉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一旦与之为敌,魔族军队就立即显示出其可怕的实力,他们与远东的民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军队。这支军队曾击败过人类的六十万大军,纵横整个远东,而他们的目标是整个大陆。单只一支普通的讨伐队就有如此可怕的实力,鲁帝在魔族的将军群中也并非十分杰出的将领。若有一天要面对魔族的诸路名将:凌步虚、云浅雪、卡顿亲王、叶尔马、雷欧、卡兰,还有他们所统帅的那些声名显赫的jīng锐军队:皇家近卫旅、塞内亚军团、羽林军团…他们简直不能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情形。 远东人要建立自己的国家,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啊! 前线的将领们一个个回来了,血染征袍,伤痕累累,落rì的余辉照在他们面上,昏黄死灰。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战第一天的结果会是这样的惨败。魔族军只出动了一半的军队,远东军团就一败如水了。他们围聚在紫川秀的周围,茫然不知所措。所有的目光都望向紫川秀,这个时候,保持镇定的紫川秀是他们唯一的期望。他们望着他,目光殷切,就象幼儿园的小朋友等着阿姨分苹果似的。 紫川秀暗暗痛骂:“这群家伙的脑子象是给魔族的马蹄踩过似的,呆成这副样子!”他比其他人镇定,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第一天的战局会是不利的,但也没想到远东军队竟然如此的不经打,败得如此彻底。但在这个时候,炫耀自己的先见之明毫无用处,喋喋不休地声称:“我早就说了…”更是惹人讨厌。历史上,预言不祥的巫师都是要被绑到柱子上烧死的。 他大声地吆喝着,下着各种指示:“回到自己的部队去,统计伤亡的情况,赶紧报上来。” “各部队的长官今晚连夜召集自己的部队!召唤队伍里失散的士兵回来。有别部队的散兵在自己队伍里的,可以将他编入自己队伍里。” “各部队长官可以便宜行事,从民军队伍里面挑选合适的士兵加入,补充队伍里的伤亡空缺。” “jīng灵族的医疗兵,给伤员们最好的救治。连夜将伤员送进科尔尼城的后方医治。” 将领们听到紫川秀的命令,仿佛得到了什么依靠似的,一个个如梦初醒地行动了起来。大概在午夜时分,根据各部队送上来的情报,白川把伤亡报告大概地统计出来了。 伤亡最重的是布兰的第一军团,今天白天的战斗中,该军团承受了魔族骑兵的主要攻势,二十个团队中,最前线的四个半兽人团队几乎全灭,队伍连建制都没法保持了,紫川秀只得下令撤消该部队的番号,残部编入预备队中。剩下的十六个团队大多也是伤亡过半,只得命令一部分部队合编成新的部队。二十个团队长中,六个阵亡,九个重伤。该军团的阵亡人数大概在二万上下,受伤的更多,还没统计出来。两翼的蛇族和矮人族的军队伤亡比较轻,也达到了六千多。 营帐中,昏黄的灯光下,望着这个伤亡报告,远东的将领们脸sè发白。自己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这么一点家当,一天之内就几乎败得jīng光。那么,一qiē就这么完结了吗?远东的崛起和胜利,难道只是水中花月吗?如此众多的兵马,一千年的对zìyóu的期望,那么多的豪杰猛士的牺牲,难道都变得象烟尘似的荡然无存了吗?脾气急噪的半兽人们急得撕扯自己的头发,急得满身冒火;其他的种族的代表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矮人族的鲁佐和蛇族的索斯正在互相埋怨:“都是你想出的这个鬼主意,把我们害成这样!” “闭嘴吧,你们两个!”损失惨重的军团长布兰怒气冲冲:“顶好是你们两个互相害死算了!都是你们惹的事,若是听光明王殿下的话,那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他们两个不敢出声了。但过了一阵子,索斯小心翼翼地反驳说:“其实我们的主意是很好的,只是今天的指挥官(维拉)指挥失当,把事情给搞糟了…” 布森和布兰两个半兽人霍然起立,扑上去痛揍这个无耻的家伙,蛇族的索斯发出了尖利的惨叫:“我是委员会成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哎哟!” 白川一边上去劝架,一边用高根鞋狂踩索斯的手指。索斯惨叫不绝:“哎哟!哎哟!救命啊!”看着这副情形,兔死狐悲的矮人鲁佐自觉危险,很识羞耻地想躲在帐篷的角落头,却发现那个安全的位置早给jīng灵怪的代表给捷足先登了。 当营帐中混乱一片时候,紫川秀走了进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目光殷切:现在,这位年轻的人类将领是大家唯一的希望了。他刚去视察伤兵救护营地回来,眉头紧簇。面对众人的注目礼,他轻轻向大家点点头示意,坐了下来,奇怪说:“维拉没来参加会议?” 布森和布兰对视一下:战斗结束之后,维拉把自己反锁在营帐里面一直没见人。大家理解他的心情,也没什么人去打扰他。布森掀开门帘吩咐站在门外的卫兵:“快通知维拉军团长过来!”卫兵领命跑去。 布森还没坐下,索斯仿佛是害怕紫川秀责备他似的,抢着发言了:“光明王殿下,我们都认为,您的战略是正确的!我们的军队立即撤退,不要与魔族军正面交锋。” “迟了。我们与魔族军已经正面顶上了,”紫川秀一边翻看着伤亡记录,面无表情地回答说:“现在,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了。若我们撤退,魔族势必衔尾追击,我军非全军覆灭不可。”他合上了本子,抬起头来,眼神中满是深深的倦意。 众人都不说话了。门外,急速的脚步声响起,卫兵掀开了门帘冲了进来:“大人!” 布森叱骂道:“你不懂规矩吗!进来要先请示,你…” “大人,维拉大人自杀了!”卫兵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紫川秀霍然起立。 《紫川》第十五章完 ; 第一节 维拉用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口,一刀致命。尸体侧卧在地上,地上流了一大摊的血,已经凝固,尸身冰冷。桌上有他的遗书,只有三个字:“我有罪。” 看着死者安详的面容,紫川秀沉默不语。他想起与维拉几个月来的相处,那些点点滴滴的往事,一下子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维拉是个毫无野心的人,当时担任军队首领的他,毫无怨言地将指挥权交给了自己,即使自己是布丹长老亲自任命的司令,若没有他的鼎力支持,自己是不可能这么轻松地拿到远东军队的指挥权;当自己提出要建立一个远东国家时候,他竟然欢喜得像个孩子似的,眼中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他也是个尽忠职守的军人,当自己在全军面前威风凛凛地演说,慷慨激扬地挥手高呼:“前进!”时候,不出声地从事那些烦琐、杂乱的基层事务,为大军张罗粮草、布置岗哨、寻找向导、训练士卒、招募新兵的人,是他。紫川秀还记得,在那段艰苦的行军逃亡路程上,每天晚上坚持巡营全军,最后一个入睡而第二天最早起来查岗的人,也是他。 这个沉默寡言的半兽人军官,是起义军资格最老的元老功臣,更是起义军的中流砥柱,是他坚韧的脊梁,默默地支撑着起义军,度过了创zào最初的那些艰难rì子。而在他在世的时候,自己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认为他孤僻、悲观。自己更赏识的是xìng情开朗的布兰,或者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布森,且有意无意的疏远他。而他,却没有任何怨言,一个人默默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紫川秀的眼角湿润了。为什么一样东西只有当失去以后,才能发现它的珍贵呢?维拉不该死的。乌合之众的民军不敌魔族的jīng锐军团,并不是他的指挥有过错。错在做出正面迎战魔族军队的决定的整个军事委员会,而不是他一个人。但他却一个人背起了这个责任,以死赎罪。 紫川秀心cháo起伏,自己曾对白川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自己是否真的尽了力? 当布森指挥着半兽人军团在苦战时候,冷眼旁观的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想过:“活该! 让你们吃点苦头才知道我的厉害。”,这种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心理,难道自己就一点没有吗?如果说做出错误决定的军事委员们是败战的主要责任者,那意气用事袖手旁观的自己,是否也该担负上责任?现在,维拉已经以死向全军将士们交代了,自己又将如何承担自己的那份责任呢? 旁观的将领们一声不吭。紫川秀望向布森,问:“通知他的家属没有?” 布森和布兰对视一下,布森回答说:“殿下,维拉的家眷已经全部在沙罗大屠杀中遇害了,他孤独一人。” 紫川秀听得心头一震,他几乎都忘jì了。亲人惨遭杀害,看到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却只能一再要他忍耐、忍耐、再忍耐维拉的感受怎样,自己有没有体谅过呢? 他缓缓地开口了:“各位,维拉军团长是在与魔族的战争中英勇阵亡。这件事情,大家要记清楚。” “是!”将领们响亮地回答,一阵轻松。紫川秀这么说,即是表示不打算计较众人先前的不服了。 “第二,从现在起,军事委员会立即解散。”紫川秀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彷佛都重若千钧:“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指挥、一个权威,所有命令都只能由军团司令部发出,任何组织和人都不能违抗。” 众将领呆若木鸡。蛇族的头子索斯壮着胆子叫道:“这侵害了俺们的mínzhǔ和zìyóu权力。” “军队不是讲zìyóu的地方!”紫川秀立即回了他一句:“你不妨向魔族申请你们的mínzhǔ权力!不服的话,你现在马上带你的部下走,我们不需要不服从命令的土兵。” 蛇族索斯立即软了下来,嘀咕着:“俺又没说走,俺只是商量下而已,何必那么凶。 你说不行就不行好了。”声音越来越低。他心里明白:软弱的蛇族军如果被逐出远东联军,没有了其他种族的支撑,非给魔族立即灭了。以前几次他都是瞎起哄而已,只是紫川秀不跟他计较。现在,看紫川秀生气了,态度坚决,他立即软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吗?”压制了牢sāo最多的蛇族代表,紫川秀斜睥着其他的将领们。 代表们赶紧齐声地回答:“没有!我们唯光明殿下您马首是瞻!” 当晚,伤亡惨重的布兰军团悄悄地从前线撤了下来,调换到后方换上了在第二线待命的原属维拉的第二军团,布森接替维拉担任该军团的长官。阵地上的调驻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清晨,黎明的到来带给疲惫的远东士兵一丝希望:“今天我们应该比昨天走运一点吧?” 事实证明;这完全是幻想。第二天从中午开始,两军在左、右两翼、中间地带同时陷入了一场无秩序的混战。而这场混战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以魔族军的胜利告终。远东联军从原来战线上被打退了足足五公里。 第三天开战,一场混战,魔族照旧大获全胜。远东联军又退了三公里。 第四天开战,混战,魔族获胜。 第五天开战,再次近身混战,魔族胜。他们又一次对远东军进行了成功的zhōngyāng突破。 第六天开战,魔族再次获胜。他们打得远东军士兵丢盔弃甲,全线后退十多公里。 但此刻,魔族军中已经再无第一天那样的气势了。所有人都在奇怪:明明魔族军占据上风,每天都在打胜仗,却始终没办法将远东叛军彻底击垮――不要说彻底击溃,就是像第一天那样消灭一个的团队都没有了。魔族军一上去,正面的敌人稍加抵挡,立即后撤,正当魔族军要全力剿杀后撒的部队时候,侧后和两翼马上就出现了新的叛军部队,魔族军队不得不掉头,而当魔族军将他们打退后,刚才溃散的正面敌人又集合起来,回头攻上,于是魔族军不得不再次掉头。 这样几次掉头跑来追去的,魔族军士卒开始疲惫,锐气已经丧,队伍变得混乱,两军队列往往由一开始的壁垒分明变成乱成一团,两军在混乱中打得烟尘滚滚,鸡飞狗跳,一直到太阳下山。虽然魔族军往往都能依靠他们士兵的凶悍,在混战中取得胜利,但此时他们的体lì已经消耗得太多,无力再去追赶落荒而逃的远东叛军远东种族打仗虽然不行,但逃跑的本领简直是天生的,追都追不上。 一连五天都是这样,魔族已经意识到,这种胶水般混战的局面并非出自偶然,完全是起义军方面指挥官有意造成的。起义军部队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每个新部队出现的时间都那么恰到好处,正好可以威胁魔族阵营的薄弱处,逼得魔族不得不掉头应战。 鲁帝恼火万分:在这种毫无秩序的混战中,魔族正规军的默契优势得不到发挥?只能依单兵作战能力上的优势来打“跑”敌人,却不能彻底地消灭敌人,这么几次下来,黄昏已经到了,士兵的体lì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只能快快地收兵。 他破口大骂:“没见过这么无赖的战术!简直就是跟成心磨时间似的!”这就好比两个高手正在比武,其中一个跑来跑去就是不停下,让对手到处追,浑身本领无法施展,一直捱到比赛结束。起义军虽然每次都败得狼bèi不堪,但实力却没有多少损伤。第二天早上再见,他们又jīng神抖擞地施展了他们的逃跑、sāo扰、缠斗战术,让魔族阵头一片叫骂:“混帐!”、“胆小鬼!” 紫川秀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草草成军的起义军在队伍、配合、组合的威力等团体战方面,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是魔族正规军的对手,他逆向思维,既然不能提高自己的水准,那就乾脆就把敌人拖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算了。他放弃了与魔族的正面交战,改用这种牛皮糖似的“缠斗”战术来消磨魔族的兵力。鲁帝不知道的是,看似混乱无章的战斗,其实都是出于紫川秀和将领们每天晚上研究到深夜的结果。这种看似耍赖皮的战术并不是人人能玩,需要极其高超的指挥技巧、需要研究地形;揣摩魔族指挥官的心理,料敌机先,预测魔族突击动向,安排伏兵;又要以极其快的速度重整溃散的部队将他们重新投入战场。这是玩火,稍微不慎,那就等于是引火*。比起第一天那种大喊一声“冲啊!”,然后全军向前涌的场面,这种战术的难度不知要高多少倍。 在两军开始进入长期战以后,起义军后勤方面的优势开始凸显出来。一到晚上,在阵地的后方响了巨大的喧嚣和车水马龙声音,大片大片的火把一直蔓延到大地的尽头,伤员被转送往大后方,无数的新兵又加入了他们的军队。 第二天清晨,出现在魔族军面前、黑压压的阵头,人数不见丝毫减少。而魔族虽然是获胜,但几百上千的伤亡总是有的,比起第一天那种好几万起义军阵亡,而魔族军方面只伤亡不到两千人的状况,现在双方的伤亡比例已经大大的接近了。从鲁帝一直到最下级的士兵,都开始感觉到惶惶不安:敌人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补充力量,虽然他们屡战屡败,但无论受到多么沉重的打击,只要有一个晚上的休息,他们马上能恢fù元气,而且力量大增。就像传说中的怪物一样,无论受到多么重的创伤,但一到晚上,这个怪物都能将所有的伤口抚平,自行痊愈。这样的“胜利”,何时才会有尽头? 而且远东军方面还有一个优势:他们兵马众多,可以养jīng蓄锐地轮番上阵。现在,会战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得不到休息的魔族土兵越打越疲备,士气开始衰退。尽管魔族军每天都还是威风八面地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但是他们的攻势却是rì见哀落。而起义军这边,无数的新兵们在实战中得到了经验,他们在最残酷的环境下学习,已经渐渐习惯了如何“打败仗”。紫川秀的镇静感染了大家,就连一开始最悲观的人也相信,形shì正在一点点地转变,在这位不动声sè的将领统帅下,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夜晚,又是一天血战的结束。今天的战役,照旧以起义军的失败而告终。两个蛇族团队被击溃,一千五百名魔族土兵陈尸沙场,远东军团又从战场上向后撤了近两公里。 双方军队已经开始脱离了接触,举着白旗的双方救护队进入了激战后的战场,开始搜寻各自的伤员。虽然没有经过任何协议,但是双方军队都很有着默契地对敌方的救护队不加攻击。 夜幕降临时候,大批远东军团的伤员被用担架送了回来。低沉的呻吟声音在营帐中间回荡着,jīng灵怪的土医师正对他们进行着尽可能的救治,但是,同时出现了几千名伤员,让再高明的医生也措手不及。这里面,很多人是等不到医生的到来就已死去,他们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紫川秀从伤员的帐篷里出来,心情沉重。魔族的攻势依旧那么凌厉,属下的各个军团都已经伤亡过半。自己的军队,真的能坚持到最后吗? “殿下!” 紫川秀抬起头来,看到半兽人军团长布兰正站在面前。 “怎么了?” “殿下,”布兰神情难过:“今天,我又损失了半个团队,全部是那些最坚定的小伙子。” 紫川秀点点头:“伤亡情况,刚才白川已经跟我报告了。部队的缺员,你今晚就可以从预备队――”紫川秀指指大营后面那一片明亮的火把和无边的营地:“――民军中补齐。你的部队有一天时间的休整,明天轮到布森上阵了。” “殿下,补充的新兵,怎么样也没法跟那些有经验的老兵相比。虽然部队的人数还能保持一定的数字,但我们的士兵素zhì和实际战斗力却在每天下降。殿下,这些您应该是知道的。” 紫川秀点点头,承认:“我知道。但是魔族也付出了代价。他们的攻势已经开始衰弱了。我们现在是在跟魔族比拚坚韧与耐力。” “但是殿下,这样下去,军队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他们必须坚持下去。”紫川秀打断了他的说话:“必须坚持下去!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他转身向中军营帐走去。 望着紫川秀疲惫又憔悴的背影,布兰突然提高声量问:“殿下,什么时候才可以转机呢?” 紫川秀头也不回:“明天!” “但昨天你就这样说了!” “那就后天――不,大后天!”紫川秀很不负责任地说,躲开了后边扔过来的一把四十公斤重的狼牙棒。 ; 第二节 七八一年的三月十七rì,科尔尼会战的第十二天。 天空下着今年最后的一场雪,土地泥泞,冬天即将过去。 “呜呜呜――”凄凉的战号吹响,起义军出战列阵。整个阵营一字摆开,中间布置的是六个强悍的半兽人团队,都是起义军的正规军部队,以著名的远东第一团为整个中路方阵的核心。这个团队与第七团的官兵都是起义之初的班底,是紫川秀手中最jīng锐的部队,这么多天来,遭遇上魔族部队,别的部队往往都是一击即溃,惟有坚强的远东第一团能在败军cháo中坚定如磐,稳住了整个阵脚,掩护全军撤退。 左翼布置的是蛇族与半兽人的混合军队,数量为六个正规军团队。蛇族军队这么多天的表xiàn是有目共睹的,令全远东民族丢脸。蛇族代表索斯辩解说:“我们的哈特族不是害怕魔族!我们是为了表达我们对魔族军队的轻蔑,转身用屁股对着他们,大步开走!” 左翼军队的部队装备比较简陋,即使在正规军里,大多也是用土制的标枪,有的甚至在大棒上钉几根钉子就算武器了,很少有人有正规的制式马刀和长矛。将领们都很担心,如果魔族要打开缺口的话,左翼将是他们的最佳突破点,他们只能寄托希望于占左边阵营中部分的半兽人士兵能够发挥奇迹。 右翼布置的是矮人族和龙人族的混合军队。矮人族的军队在步兵对战中,由于个头矮小是很吃亏的。但是实战中,紫川秀意外地发现了矮人族军队倒是魔族骑兵的克星。 想想看,要从高头大马上弯腰去砍一个身高只有七十公分的小人,那是多费劲的事情啊! 很多魔族兵为此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更有很多人为了做这个高难度的动作扭伤了腰,最后发现自己砍的只是矮人头顶上戴的尖顶高帽子罢了。而矮人们却能很轻yì地挥舞着巨斧砍下魔族战马的蹄子,让他跌个人仰马翻。 而龙人军队,是紫川秀最为得意的兵种。这是一个沉默而强悍的兵种,他们不用训练,天生就是战士,而且非常团结,战斗之间的默契非常好,常常不出一声地卷杀过去,秩序丝毫不乱,让紫川秀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他们力量强悍,是紫川秀统帅下唯一能在个人战斗力上超越魔族的种族。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数量不多,总共只有两千来人,而且,他们的自尊心很强,很有那种我行我素的作风,对于外种族指挥官紫川秀的命令常常爱睬不睬的,这令得紫川秀非常的头痛。 同一时刻,魔族阵头也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接着,锣鼓喧嚣。一个又一个魔族步、骑兵团队开出大营,在两军之间的空地上展开队列。魔族军中的辅助军团,六个团队的半兽人军队和蛇族军队按兵不动――这么多天来,魔族一直都只出动了纯种的魔族部队,而远东种族的军队一直被布置在后方没有出动过。紫川秀至今还没有搞明白对方指挥官的主意:他是想把这一批生力军留下来当成充当决定胜负的预备队呢?还是不放心半兽人士兵的忠诚度,害怕他们会阵前叛变? 魔族军出战的队伍中清一sè都是纯种的塞内亚士兵,这是魔族王国的统治种族。塞内亚兵通常是绿sè皮肤,虽然个子不高,却是相当的凶狠、坚韧、残忍,充满了侵略xìng。 五万多名塞内亚士兵在金黄sè狮子旗帜下整齐地展开,人马众多却不混乱,一qiē井井有条。魔族士兵奔来奔去,安静、肃杀。士兵们表xiàn出的那种准确、训练有素、乾脆利索的劲头,简直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 持续了十天的会战,双方军队都已疲倦不堪。因为起义军兵马众多,他们还可以轮番上阵和休整,而在兵力方面处以劣势的魔族军队却没有这个福分,只能全师动员,他们的jīng力消耗更为严zhòng。持续了十天的激战以后还能保持这样的鼎盛军容和士气,不显得丝毫疲怠,诸路远东联军将领都不由为魔族军队的顽强而变sè。 布森首先开始了动摇:“期待依靠长期战斗来消耗魔族军的体lì和士气,这恐怕不怎么可能。魔族军队坚韧耐战,恐怕就算再打上十天他们也照样顶得住。” 他忧虑的目光望向被将领们环围在中间的紫川秀。今天的紫川秀,穿一副银sè披甲,腰上挂着的配刀叮当叮当地敲在马刺上,他仰头西望,站起来又坐下来,等一下又站了起来,反反覆覆多次,不像往rì的平和镇静。今天的紫川秀显得有点浮躁不安。 布森深感不安:全军统帅在开战前这么没气势,这是个不祥之兆。 一声巨大的呼喝打破了战场上空的乌云:“塞姆黑林!”(吾皇万岁)魔族军又开始进攻了,照旧是zhōngyāng突破战术,六个步兵团队在zhōngyāng列阵前进,在魔族兵那整齐的步伐下,大地仿佛在下沉。紧接着,轰雷般的马蹄声响起,布置在右翼(就是起义军的左翼)的魔族骑兵军也开始了前进,由开始的小跑一点点的加速,最后变成了飞驰,魔族的骑兵很快地超越了步兵的前沿,铺天盖地的马蹄震耳yù聋,大片的马刀在太阳底下闪光耀眼,他们直扑起义军的左翼而来。 魔族开始进攻了!一时间,战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宏大的场面所吸引,布森也收回了注视紫川秀的目光投入战场中。他没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从几天前就一直失踪、不见踪影的白川从外面进来,凑近紫川秀跟前轻声地说了几句。霎时间,紫川秀的犹豫神情一扫而光,他低声和白川交谈了大概一分钟,白川点头,又往外边走,消失在了那片人山人海的半兽人步兵队伍中。 看着白川的身影消失,紫川秀轻轻松开了拳头。就在魔族骑兵与前沿的半兽人、蛇族前锋开始接近的时候,他叫来了布兰、布森、索斯、门罗等诸路指挥官。 “全军总动员!”紫川秀尽可能平静地说:“这是最后一天,我们决死一战,决不后退!” 诸位将领一愣,随即大声应道:“遵命!”他们立即回到自己部队,兴奋地将这个命令传达下去。窃窃私语声在队伍中响起,士兵们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在传递着这句话:“决死一战,绝不后退!”,没人知道为什么,躲避了那么久的光明王终于下定了决心,但是大家都jīng神一振:会战足足打了十天,自己一直躲躲闪闪地挨打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可以杀个痛快,扬眉吐气! 但是这个命令来得太迟了。还没等布置在左翼的蛇族团队接到命令,他们的方阵已经给魔族骑兵的马蹄踩平,被打垮的蛇族士兵慌张地四散逃跑。魔族骑兵乘胜追击,又与半兽人方阵冲杀了起来,战斗进行得相当激烈。魔族意外地发现,今天敌人的抵抗相当顽强,叛军部队居然没有像往rì那样很快地逃散,然后采取你进我退的sāo扰战术,今天叛军的各路部队都牢牢地守住阵地,摆出副要跟魔族军一决高低的气概。这令得魔族军从上到下一阵莫名的狂喜!这群兔崽子终于肯打了!想到结束战斗后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魔族军团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塞姆黑林!”“塞姆黑林!”狂呼烂吼声接连不断,魔族军队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他们大步地前进,尽管远东起义军已经在尽力抵抗,他们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联军士兵战得非常勇敢,但是不行:他们的武器简陋,他们力量孱弱,上十万半兽人、蛇族、矮人、龙人联军挡不住魔族骑兵尖刀似的切入。 魔族骑兵狰狞着狂笑,挥舞着马刀狂砍烂杀,他们的冲击箭头已经深深的切入起义军的中路,势头就像烧红的刀子切人nǎi油蛋糕一样。在魔族骑兵的来回冲杀下,起义军的兵马一排接一排的倒伏下来,就像秋天的麦浪被农夫收割。 “大人!”布森冲到紫川秀的身前:“绿毛鬼太凶猛了!快下令撤吧!” 眺望着喧嚣杂乱的战场,紫川秀摇头。 “殿下,您在让我们远东的兵马自杀!” “坚持住,我们的增援就要到来,胜利就在眼前。” 将领们面面相觑:集合整个明斯克地区的起义军力量都已经在这里了,哪里还有增援?如果来的是那些匆忙拼凑的民军,实在不堪魔族的一击,来了也没有用。 没等他们的疑问出口,魔族军右后方的西北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影,伴随着隐隐约约如同天边传来的闷雷似的低沉响声:这是大片马蹄的声音。那片yīn影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正急速地扩大,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路新的参战军队,数目足有好几千,而且都是高速的骑兵! 一时间,两军都在sāo动不安:这是谁的增援?鲁帝跑到了高岗上,使劲眺望。这是一路大军,太远了,他看不清楚对方的人影,只能看到了在队列上空飘着一面黑sè的旗帜。没办法看清楚旗帜的图案,但他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的友军,理由很明显:那群穷光蛋叛军哪有钱筹建一支骑兵部队?他心头欢喜:自己的部队已经取得了全面上风,再加上这支生力军,击败叛军是易如反掌了。 突然,一个视力比较好的魔族兵喊了出声:“是人类!他们是人类!” “胡说八道!”鲁帝叱骂道:“哪里来的人类部队?” 部下们不敢作声了,看着那路军队越奔越近,大概十几分钟,他们距离已经不到五百米了。士兵们叫嚷起来了:“真的是人类!” “好像是紫川家的军队!” 鲁帝阵无名火起,直想把那几个叫嚷的士兵宰了。但他自己也愣住:战马上的人影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人类的军队!熟悉的控马方式、迎风招展犹如一团黑云在平地上飞舞似的黑sè大披风,还有那种斜举马刀过肩的预备砍杀姿势,无疑的,这正是紫川家远东军的标准冲击队列!在黄昏rì光的映照下,紫川军分明可见,成千上万地汹涌而至,以密集的队列卷杀而来,兵马奔涌向前,势如风暴。 “这怎么可能!”鲁帝咆哮一声:“紫川家已经战败了!他们是怎么混过西南大营过来的?”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军官们慌成一团,几个传令兵匆忙上马迎着来敌扑上去,远远地就扯开了嗓门叫话:“是哪一路军队?鲁帝爵爷在此清剿叛军,请贵军马上停步,报上番号和来意!”他们一共叫喊了三次,尖锐的声音甚至在震耳yù聋的马蹄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但骑兵军团恍若不闻,直扑向前。传令兵匆匆忙忙地掉转马头逃跑。 至此,这路军队的敌意表露无遗。鲁帝下令:“栏截他们!”一队的魔族轻骑兵从作战的队伍中抽调了出来,匆忙掉头准备迎战。魔族的骑兵们呐喊作势,挥舞着无数的刀枪剑戟,鼓噪不断为自己鼓劲加油,倒也有几分气势。但放在众人眼里,总觉得有点虚张声势的味道,比起来敌那种不发一言,只管卷杀向前的如虎气势,立即就给比了下去,仿佛一只小哈巴狗对着沉默的老虎鸣吠似的。 两军人马交错而过,互相砍杀,短兵相接。两路骑兵挤在一起砍杀,风驰电掣,全线刀光闪灼,犹如天上闪电。凶狠的刀锋砍劈,砍在胸甲上、砍在头盔上,叮叮当当地响彻整个战场。魔族兵震撼地发现,眼前这批人类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十分惊人!他们身披黑sè披风,养jīng蓄锐,以不可思议的敏捷,猛砍、猛劈。士卒们刀术娴熟,装备jīng良,用的都是jīng工锻火制造的马刀,刀法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只见刀光闪过,接着就是血花和呻吟,一员魔族骑兵栽倒尘土。旁边的魔族兵骇异:他们连对方是如何出刀和收招的都看不清楚!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眼前只见一片白光闪烁,只来得叫一声:“哎呀!” 血花喷涌,脑袋就已经飞上了天空。 在凶狠的对杀中,魔族兵的冲击势头完全地被压制,人类一阵可怕的马刀劈削之下,前排的魔族兵全无还手之力,一个接一个地落马倒地,接着,成千上万的马蹄将他们践踏,惨叫声完全淹没在那片喧嚣之下。而人类方面,竟然连一个落马的都没有。 遭到人类骑兵头一个冲击,鏖杀的战线开始扭曲,变成了弯曲的弧月形。魔族给打得步步后退,站不住脚。敌人虽然是轻骑兵,但他们那扑杀的势头,比重甲骑兵还要凌厉。即使以魔族兵的坚固护身甲、锁字甲也挡不住对方的砍削,连人带甲被砍成了两截。 被激起凶xìng的魔族兵拚命反扑,高举重矛、马刀,扑杀向前,可是没用,人类骑兵连看都不看,随手一刀,后发先至,连胳膊带刀地卸下了他的手臂。被砍掉胳膊的魔族骑兵傻傻地坐在马上,眼睛发直地看着人类骑兵cháo水般从身边涌过,没人有兴趣补给他一刀。 好半天,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回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滚落马底。人类土兵默不作声,只管砍杀,收拾魔族兵就像庄稼汉收拾田里的禾苗似地,并不显得匆忙。战线上到处一片白刀如雪,魔族的前军给一个个地砍落尘嚣。在敌人那看似漫不经心的攻击之下,他们根本发挥不出他们强悍的战斗力,看起来就像一地凋零的落叶,被可怕的狂风席卷,身不由己。魔族兵矛折刀断,清脆的金属断裂响声,刺耳可闻。在人类的攻击之下,他们顶不住了,整个队列“哗”的被人类军队从中路冲破,两翼骑兵慌慌张张掉头,向步兵们会合,人类骑兵立即追杀。追击人马竟然近到如此程dù,在后面的魔族步兵看来,人类的骑兵仿佛是扑在他们的骑兵背脊上又砍又杀似地!没等魔族骑兵逃回步兵的掩护之中,他们已经给打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两军人马看得屏气凝神,士兵们甚至停止交手。远东军团膛目结舌:这是何等可怕的战斗力?在这群人类的面前,强悍的魔族兵如同婴儿一般的脆弱。这是哪里来的可怕军队? 这个时候,战场上的局势十分复杂,魔族军队的前锋冲入了半兽人的阵营之中,正面面临半兽人的强烈抵抗,而他们的后路,却给突然出现的人类部队切断了。魔族的处境十分不妙,面临前后夹击,有全部陷入包围的可能。魔族军队正慌慌张张地掉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战场的总指挥:紫川秀。他微笑着,走到全军都看得到的高岗上,姿势优雅地对着如同cháo水般撤退的魔族军队深深一鞠躬。 一瞬间,所有人都理解了紫川秀这个动作的意思:魔族军的败亡就在眼前!远东军团沸腾了!只听见一声号令,起义军全线掩杀过去。各路民军战团,犹如泛滥的江cháo,汹涌地扑向魔族的队伍,喊杀声惊天动地,连大地都在轻微地颤抖着。起义军最先突进的是魔族军的左翼,两翼包抄回来,对魔族形成了合围。 魔族兵战斗得十分英勇,眼看形shì忽然逆转,他们立即转攻为守,排成了对付骑兵的密集防守方阵,盾牌兵和长矛手在前面,弓箭手在后,坚决地阻挡。那如同铜墙铁壁似的坚强盾牌阵,从阵势的空隙间伸出无数雪亮的长矛,密集犹如树林;弓箭手在盾牌的后面以猛烈的强弓shè击,箭雨倾泻有如冰雹。 谁都没有看见过,世间竟有如此可怕的攻击!被人类军队的胜利所激励,一连十二天的忍耐终于爆发,半兽人战士的决死拚杀,可谓史无前例。他们不在乎头顶箭如雨下,不在乎面前锋利的长矛,数以万计的狼牙棒、战斧、刺枪、镰刀,相互推涌着、挤压着,一起涌向敌阵。无数赤膊的怒吼战士,拚命地冲上去,人踩人、人推人,拚命挤、拚命冲,仿佛他们都是在故意觅死。浑身插满了箭矢的战士,怒吼着用胸膛对着尖利的长矛直直地撞了过去,以身体为盾牌,死死卡住了魔族兵的长矛。后面的兵马马上填补了他的空缺,猛扑上前,用刺枪从盾牌的空隙中朝魔族弓箭手又刺又戳;他们杀红了眼,挥舞起狼牙棒、战斧劈砍阻挡他们前进的盾牌,甚至狂暴得用脚踢、用肩头顶、用脑袋去猛撞魔族的盾牌阵势。在这样巨大的重压下,几面巨大的木盾牌“喀啦”一声被撞倒了,连在后面支撑的魔族兵都给压在底下。魔族方阵出现了缺口! 巨大的喊声响彻战场上空。半兽人们狂热地欢呼:“呼卓拉!”魔族则惊惶地叫喊:“堵上缺口!”立即的,从缺口处冒出了无数的矛尖,密集如林。但半兽人仿佛得了不死的祝福似的,猛冲直上,人cháo汹涌,就像冲绝一qiē的洪波巨浪,一往无前,他们喝嚷着:“佐伊族必胜!”的口号,高举战斧,一下子杀进了魔族的方阵内。魔族从四面八方猛烈地攻击,刺枪、马刀、飞箭所有的武器统统涌来,势如骤雨。几乎是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上百名半兽人勇士倒地殒命。但后续的部队已经汹涌跟进。 与此同时,人类骑兵也穿透了魔族军的后卫部队,杀入魔族的主力阵营之中。 在数十平方公里内的科尔尼平原上,半兽人、人类、魔族三族杀成一团,混作一个密集的人群,这个人群在蠕动、在抽搐、在流血。魔族兵的黑sè盔甲、半兽人褐sè的兽皮、蛇族的灰sè军服、人类骑兵的黑sè披风,现在已经混成一团,再难以分清谁是谁。 场面简直如同地狱般的狰狞,到处是凶狠的拚杀。头顶上箭雨横飞,眼前是一片明亮的金属反光,无数的刀剑砍劈、长矛戳刺。脚下鲜血淌流满地,深深的渗进了泥土中,血腥扑鼻。士兵们的喊杀声、死者的惨叫声、伤者的呻吟声、魔族兵粗鲁的叫骂、半兽人愤怒的咆哮、钢刀劈骨的响声、兵器撞击的铿锵声、格斗者的喘息、战马的嘶鸣,所有声音混成一团,巨大的声浪直到十几里外也听得清清楚楚。 由于人类军队突然参战,魔族军队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优势,陷人了混战中不得脱身。 “呜呜呜”的凄厉战号荡在魔族阵营的上空,鲁帝紧急下令布置在左翼的六个半兽人辅助团队出击,从侧面突击半兽人的阵营,掩护军团主力撤退――尽管鲁帝自己也知道半兽人的军队并不是十分靠得住,但是现在已经到最危急的时刻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十几分钟过去了,半兽人的阵形纹丝不动。 鲁市下令第二次鸣号,并且派传令兵过去催促他们出动。但一阵子以后,传令兵慌张地跑了回来报告:半兽人团队拒绝与自己的同胞兄弟作战。 鲁帝勃然大怒,扭着由于长久不运动而臃肿的身子,亲自来到了半兽人的军营中,召集了半兽人的军官们谈话。对着表面上还算恭敬的半兽人军官们,他高谈阔论,大谈魔神皇陛xià对佐伊族战士的恩宠和信任、魔族王国和佐伊族的战士曾经并肩浴血奋战的壮举、佐伊族与魔神王国历史悠久的传统友谊等等、等等。他气喘吁吁地讲着,口沫飞溅。 半兽人的军官们只是微笑着,没有人打断和反驳他的说话。但是一提到进攻,军官们脸上的表情立即变了,低垂的眼皮下面流露不安和yīn森的敌意。最后直到鲁帝许下重酬,并以出动执法队相威胁的情况下,半兽人的部队才勉强地、不情不愿地出动了。 半兽人的散兵线慢吞吞地向前移动,士兵们拖着脚步,长矛懒洋洋地搁在肩上,刀子甚至根本就没拔出来,一步一张望,三步一回头,摇摇晃晃、无jīng打采地朝对面走过去。若不是凶神恶煞的魔族执法队在后面拿着鞭子乱抽催促,恐怕两军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够他们走上一年。 紫川秀下令德伦率领一支半兽人的民军部队拦截他们,并吩咐德伦:“不要先动手。” 遵照这个命令,德伦带领的半兽人军队没有放箭。他们在辅助军的前进方向布置了三路散兵防线。在防线后,魔族军正与远东军团砍杀得如火如荼,战团的喧嚣声震耳yù聋。 而这里,两军的阵营都是一片寂静,这些步履蹒跚的进攻者,一点点的缓慢地接近了对面的防御者:同样毫无战意的半兽人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半兽人士兵慢吞吞来到了起义军的前面。他垂下眼皮,看着面前表情严sù的起义军半兽人,脸上笼罩着一种悲哀的表情。 大家都没有把武器指向对方。 终于,他仿佛是下定了决心,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支土制的卷烟,叼在嘴里向前凑:“兄弟,借个火。” 他面前的起义军士兵宛尔一笑,从腰间的布兜里掏出火石,帮他点着了卷烟。两人同时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四周像敲大鼓一样,轰然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声、掌声,响彻云霄。千万佐伊族士兵在一起高呼:“我们是同胞兄弟!我们不打自己人! 佐伊族绝不互相残杀!”哗啦的一下子,进攻的半兽人涌入了起义军的行列,他们与起义的同胞兄弟亲热地拥抱。无数人在欢呼、在鼓掌,“万岁!万岁!”无数顶帽子被抛上了天际,人们扬起了手中武器,高声欢呼,高举的手臂就像海洋一样,一眼望不到尽头。 看到这副情形,魔族心都凉了。执法队的骑兵们举起了刀子,开始斩杀那些落在后面的半兽人士兵。顷刻间,数十人尸横就地。被激怒的各个半兽人团队掉转了枪头,对着魔族执法队亮出武器。有人高呼一声:“打倒魔族!”,哗变的部队立即响应,上万人雷霆般怒吼:“打倒魔族!” 哗变的半兽人军队以与刚才完全不同的气势,猛攻魔族的执法队,对于这支一直在身后压迫自己上去送死、放冷箭的督战部队,半兽人早就积怨已久,现在他们将积累已久的怨气一下子爆发出来,拚得特别凶、杀得特别狠,骁勇异常。魔族的执法队被打得溃不成军,仓皇向阵地的zhōngyāng逃窜。半兽人军队紧追不舍,又和阻拦的各个魔族团队发生了激战,一时间,魔族的战线乱成一团。因为半兽人辅助军的阵前哗变,魔族战线上空出了老大一个缺口,汹涌的浪cháo直接向蛇族辅助军杀来,眼看着气势汹汹的半兽人大军,蛇族军队又一次发挥了他们墙头草的优良传统,高呼:“远东人不要自杀残杀!我们起义了!”将魔族的旗帜撕下反向魔族的军队杀去。 魔族军中的四个人类师团早就从右翼撤下,远远地避开了战场,没有参战。他们对魔族平时的严厉压迫早就心怀不满,对魔族军队的忠诚心――如果有的话――加起来也不到一汤匙的分量,没人有兴趣陪着魔族一起“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但蛇族和半兽人所说的“解放远东”,也引不起他们共鸣:关我屁事。总而言之,这是场与自己无关的战争,不值得自己去流血。他们找了个凉快的山坡,站得高高地在看着两军砍杀,一边抽着旱烟。 太阳已经落下,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其实早在半兽人团队哗变的那一刻,被包围的魔族军败亡已经确定,只是由于魔族士兵的骁勇和坚韧,才能将战线坚持了那么久。 但现在,他们再也无能为力。后面,人类骑兵军仿佛一把尖刀,刺向了魔族最薄弱的防御环节,锐不可挡。前面,半兽人军团俨如滚滚洪涛,汹涌推进,在前沿的七个魔族步兵团队统统砍成了碎片。魔族军的中军已经被贯穿,他们的主力阵营已经给切成了两块。 眼看着事情已经不可能以人力挽回,魔族军的统帅鲁帝带着布置在后面的半个骑兵团队,丢下了陷入混战中的部队,拚命杀出了一条血路,向东方可耻地逃窜了。半兽人骑兵随即追上,一路追击,将他们砍杀得七零八落。 魔族军溃退的情形十分凄惨。激战到了晚上七点,苦苦坚守了五个多小时的军队,不知从哪个地区首先响起了魔族语的呼叫:“叛徒!”接着,所有的士兵都叫嚷着:“叛徒!叛徒!”,有人高呼:“赶紧逃命吧!”于是,军队溃败,犹如江河解冻,一qiē都摧折、瓦解、崩溃、倒塌了。土兵们互相冲撞,相互推挤,忙乱慌张。 鲁帝的失踪是魔族军队丧失斗志的直接原因。身后的黄金狮子的战旗消失了,自己的长官已经逃跑了!觉察到这个事实的魔族兵,发出了绝望而愤怒的嘶叫,支撑他们在被包围情形下仍旧坚持苦战、决不后退的唯一原因――魔族王国战士的荣耀与忠诚,现在已经遭到了无耻的亵du和背叛。他们再无斗志,望着围过来的半兽人战士,一个魔族兵茫然地抛下了武器,蹲下抱头痛哭,毫不理会头顶就要落下的血淋淋斧头。仿佛有传染xìng似的,“当啷”、“当啷”的声音连续响起,魔族士兵的武器一件接一件地跌落尘埃。他们放弃了抵抗,眼巴巴地望着胜利者们响入云霄的欢呼,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不停地淌着血。 部分军队做了战俘,部分军队却在死命逃生。败兵呼号着,丢弃了武器和装甲,踩着同伴的身体争相后退。魔族兵已经失去了理xìng,大路、小道、山冈、原野、谷地、树林,全部被上万的魔族败兵给塞满。魔族的辎重队被丢在路边,辎重兵解下了车子,骑上马匹逃命,无数的粮车四轮朝天地拦在路上堵住了败兵们的去路,只留下很窄的通道,这造成了惨剧。为了争得一个逃生的机会,魔族士兵不惜动刀子砍杀在前面阻挡自己的同伴,踩着他们的尸首通guò。在溃败军队的后面,人类的军队正在衔尾追击,骑兵们飞也似地追来,一个劲地杀、砍、削,见魔族就杀。各地的农民游击队、村庄自卫团也来帮忙围剿,他们在各处的村落、山林、草丛中痛打落水狗,将落单的魔族逃兵一个个活生生地吊上树上剥了皮,魔族军的尸体从战场一直散布到十多公里外的原野上。魔族王国的功勋部队,月亮湾、帕伊、蓝河等地的胜利者,气势嚣张不可一世的鲁帝军团,现在已经尽数躺在那片浸透了雪水和血液的科尔尼城前的开阔平原上。 远东军团本来是不杀战俘的,但为了报复魔族对沙罗行省平民的屠杀,光明王下令,对鲁帝军团中第六十五和七十一团队的士兵,一个不留。但一连十二天的残酷战争已经扭曲了人xìng,因为战友的牺牲而满腔怒火的半兽人和人类士兵都充分利用了这个命令。 见到魔族的伤兵和俘虏,他们就冷笑着问:“你是不是第六十五团?是不是七十一团的?” 魔族听不懂人类和半兽人的语言,茫然地望着他们,嘴里在可怜巴巴地哀求着,眼中流露出惊惶。但是心硬如铁的土兵不管那么多,上去几刀就把他砍死,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军官报告说:“长官,他自己承认是六十五团的!” 军官说:“杀得好!” 直到当晚的午夜,紫川秀才觉察抓到的魔族俘虏少得惊人。统计各部队报告上来的数字,属于魔族第六十五团和七十一团的战俘竟有近两万人――即使是一个整编的魔族团队也不过三千多人,何况经过十二天的激战,数量已经大大地被削弱了。他立即下令禁止这种滥杀的屠戮。但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万多魔族兵在被俘后遭残杀。 在七八o年一月五rì这天,鲁帝军团在月亮湾会战中屠杀了上十万的紫川家军队。 在一年后的三月十七rì,他们为此得到了报应。 此战,六万五千多魔族军参战,五万三千人阵亡,八千人被生俘,四千多溃逃。魔族军团总司令鲁帝逃亡,明斯克驻军首脑卡拉战死,德亚总督乐云战死,杜莎总督叶尔柯战死。经过此战,魔族在远东中部省区最大的军事力量被彻底摧毁,这宣告了起义军在远东中部的六个行省从此再无可以抗衡的敌手。起义军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他们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八万多名远东各族战士英勇地献出了生命。 科儿尼城外的荒野上,战场上一轮可怕的尸山血海,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道。在血流成渠的战场上,黑衣骑兵军团安静地列队站立着,钢铁般的队列,沉寂一片,只听见晚风吹拂大旗的猎猎呼声。 蛇族士兵、半兽人士兵、龙人族敬畏地望着他们――今天会战胜利的最大功臣,口中喃喃赞叹,心里却在狐疑:这是哪里来的军队? 他们不敢上前去问话,在这些人类的身上,有种与平常人类不一样的气质,冰冷、坚强、沉默,那种如同刀锋般的锐利感觉,让人一见生寒,铸造他们的彷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真正的铁与钢。不用动手对战,单只是这样面对面站着,也能让人感觉到他们的可怕实力。见到了他们,远东的将领们才醒悟:由血肉之躯组成的军队,竟然可以强大到这般地步!与之相比,自己先前光是拼凑人数而组成的军队,根本是天差地远了! 远东的将领们窃窃私语:“怎么办?谁上去与他们交涉?”大家互相推拖:万一这群来意不明的人类突然翻脸,把自己动手宰了,那就死得就太冤枉了。 紫川秀笑笑,领着众人来到黑衣骑兵军队伍的面前。一声呼哨,一声清脆响声,一万多骑兵同时拔刀出鞘,高举过头,一片蓝sè的刀光耀眼。 蛇族头子索斯拔腿就跑,矮人族头子鲁佐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jīng灵怪的代表白眼一翻,很乾脆地昏了过去。几个半兽人将领立即环身护在紫川秀身前,布兰站前一步叱道:“你们想干什么?”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骑兵整齐划一地下马,向着他们单膝下跪,行了个礼,又翻身上马,举刀过头,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参见大人!”骑兵们如同雷鸣般地齐声高呼。 紫川秀越众而出,面对那黑压压的队伍,高声回答:“弟兄们,干得漂亮!辛苦了!” “大人辛苦了!”骑兵们齐声回应,同时结束礼节收刀,动作整齐得赏心悦目。 “不必担心,”紫川秀向远东的将领们介绍说:“这是我的部下。”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指着队列上空迎风飘扬的旗帜:“这是我的军队‘秀字营’――旗帜上明明写着了,你们没看到吗?” 看着旗帜上鬼画符似的字迹,远东将领们嘀咕着:“谁看得懂啊!” 看着各族将领们口瞪目呆的吃惊表情,紫川秀偷偷发笑,却高声问道:“带队长官何在?” 骑兵队列中,三员将领纵马出列,一个接一个地行礼:“第一师团长官罗杰,参见秀川大人!” “第二师团长官明羽,参见秀川大人!” “直属师团长官白川,参见秀川大人!” “禀告大人,秀字营前来增援,请指示!”罗杰浑厚的男低音像敲大鼓似的,传得老远。 紫川秀骑在马上,带着满意的表情审视着排列整齐的骑兵队伍,心中充满喜悦。这是自己一手建造的jīng锐军团,不是当年那种乌合之众,更不是那些仓促组合的民军,而是身手不凡,经历严格训练和考验而锤炼出的雄师劲旅,在全世界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铁军骠骑,即使比起流风霜的铁军恐怕也毫不逊sè。十年磨一剑,他们的坚强实力,通guò了今天的实战,已经得到了可怕的验证。而今后,不用怀疑的,他将倚靠他们南征北战,与魔族争霸天下! 他再看看目瞪口呆的远东将领们,心中窃笑。半兽人士兵虽然强悍,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亲卫部队,要打天下,必须还得靠自己拥有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否则,不管付出了多少努力,有着怎样好听的官职和称号,在全部是远东种族的起义军中,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客卿”而已。既然布丹长老可以任命自己,那么远在云省的他,只需要一纸文书,同样也可以免去自己的职位。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往rì在紫川家时候,自己已经尝得太多了。想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远东势力,―人成事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有属于自己的真正实力。有了秀字营的到来,自己才算取得了对远东军队的真正控zhì权。 当下半夜,月亮西垂时候,各路军团已经完成了战场的打扫。平原上不时地响起马嘶人声,各路的凯旋兵马,纷纷返回营地。大群大群被解除了武装的魔族俘虏,正被布拉统帅的半兽人战士们看守着。 “殿下!”布拉过来向紫川秀请示:“请问殿下,这批魔族俘虏我们如何处理好呢? 数量太多了,足有上万!” 紫川秀一愣: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想了一下说:“先关押起来,派一个团队过去看守他们。或许将来我们要建一个专门的战俘营了。哎,叫战士们不要乱杀,魔族的奴隶很值钱的。” 旁边的将领们中有人提yì:“殿下,我们不如把整个魔族王国都建成战俘营吧!” 血染征衣的将领们一起哄堂大笑。紫川秀也笑。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笑容敛了起来,对布拉说:“吩咐下去,我们不接受魔族王国六十五和七十一野战步兵团队的投降,交代战士们,凡是碰到这两支部队的士兵,杀无赦!”心里在暗暗感慨:维拉,太可惜了,你没能亲手复仇。 布拉神情肃然,立正应命:“是,殿下!”他犹豫了一下,轻声说:“这样,维拉兄弟可以瞑目了。愿奥迪大神庇佑他的英灵。” “殿下,”半兽人布森前来报告:“魔族军中没有参战的人类辅助军代表请求觐见我们的最高首领。”他压低了声量:“他们的军队现在还保持着武装。” 紫川秀抬起头,眺望着南边山冈上那一片明晃晃的火把,那是魔族军中人类辅助军的方阵。在今天的大战中,他们没有参战,看来是想观察时机,看看哪一边比较强。从个人感情上,紫川秀很鄙shì这种卑劣的墙头草行径,但也为此庆幸:今天的大战,胜负只是一线之差。如果他们不顾死活地站在魔族一边,那魔族军中的半兽人辅助军也不会那么坚决地叛变,到时候鹿死谁手,就很难说了。 他问布森:“他们有些什么要求?” 布森摇头:“他们没说,只是提出想见我们的首领。” 紫川秀点点头,布森退下。紫川秀挥手招来白川,小声跟她说了几句,白川领命而去。一会儿,几个穿着魔族制服的人类军官在布森带领下,来到了紫川秀面前。旁边是举着火把、站得钉子般笔直的长长两列秀字营卫兵,被这般威严所震慑,那几个军官的神情有点惊惶。他们刚才亲眼看到了全部的作战过程,亲眼目睹了强大的魔族军团是如何崩溃在这支神秘骑兵部队的狂砍滥杀之下的。如果对方翻脸的话,光是一次冲击就足以让自己那群人心惶惶的辅助军全军覆没,更不用提旁边还有几十万的半兽人军队了。 他们左右张望,看着环伺周遭、虎视耽耽的半兽人和人类武士,不知道到底谁是起义军的领袖。 所有的人都站着,只有一个身着轻甲的人类盘膝坐在地上,低着头,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感觉。他的身后,是远东军团迎风飘扬的旗海,他的面前,是一堆堆血迹斑斑的魔族旗帜,正是今天的战利品。那些铠甲鲜明的人类卫兵、魁梧高大的半兽人护卫、神情凶狠的蛇族战士、沉默刚毅的龙人兵士、威风凛凛的各族将军们,如同众星环月地把那个坐着的人类拥在中间,神情恭谨。 军官们如同梦游似的目瞪口呆:几十万远东军队的统帅、鲁帝军团的终结者、威名显赫的起义领袖光明王,竟然是这么一位斯文、削瘦的青年?那个人虽是坐着,腰身笔挺,却给人种疲倦的感觉,身形萧瑟而落寞。第一眼,他们同时有了种感觉:这个人的气质,非同一般。在杀戮而血腥的战场上,看到这么一个人,就像在炎炎烈rì下徐徐拂过身边的一阵清风,让沉浸在血腥之中的心灵突然平和了下来。 紫川秀抬起头来,望着他们,目光明澈。他笑笑:“辛苦了,各位。” 军官们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整整一天,人类辅助军连根箭都没放过,一直在旁边看热闹,何来辛苦之说?但他们又不能肯定对方是在讥讽,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亲切,语调温和。虽然他很不礼貌地盘膝坐着对客人讲话,却没有人觉得他的态度倨傲,反而觉得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的凛然气质,仿佛天生就该立于众人之上。 半兽人布森在旁边提醒:“这位就是光明王殿下,我军的最高领袖。” 人类军官们如梦初醒,纷纷敬礼。紫川秀只是轻轻一点头,就算还礼了。他故意表xiàn得傲慢点,先在气势上压住这群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这样才方便跟他们交涉。 人类军官纷纷介绍自己的身份。他们一共是三个人,都是师团长的级别。一个叫李勒,一个叫梅罗,还有一个叫杜亚风。紫川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三位的职务是师团长,那么在紫川家时候,各位的级别都应该是旗本吧?” 三人面sè一变。紫川秀的话,触到了他们心底深处最痛的伤口。一朝身为叛逆,永世不得翻身。 杜亚风师团长含糊其词:“我们是远东事变以后才任职的,原来并不是旗本……” “哦?那是谁提拔的各位?雷洪副统领?还是各位的魔族主子?”紫川秀微笑着,但他的话语却像是针一样深深刺入几个军官的心头,连旁听的秀字营军官都面上变sè。 罗杰向着白川打眼sè:“大人频频挑衅,看来是打算要跟他们翻脸了,我们要做好动手的准备。” 几个军官的面sè变幻,青一阵白一阵的。梅罗yīn沉着脸,李勒气鼓鼓的地嚷嚷着:“龟儿子才想为魔族做事!不要以为我们rì子过得舒服!”杜亚风在后面连连扯他衣裳,但李勒还是一个劲地说下去:“有本事,把我们全部杀了算了,何必这么羞辱人呢!走到这一步,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魔族瞧不起我们,家族要杀我们,现在连远东的乡巴佬都瞧不起我们了!我们的苦衷,谁知道啊?” 紫川秀淡眉一轩:“有什么苦衷?说来听听。” “呸!”李勒一口痰唾了出来:“老子才不跟你这小鬼说!你懂个屁啊!” “蹭”的一片轻响,周围的秀字营卫兵同时拔刀出鞘,整齐得像是只有一声响,一片刀光耀眼。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紫川秀:只要他一个点头,一个眼神,他们马上扑上去把这个无礼的家伙乱刀砍成肉浆。 紫川秀微笑着摇摇头。 士兵一起收刀。杜亚风松了口气,只觉得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裳。他赶紧出来打圆场:“光明殿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这粗人计较。如果殿下对这事有兴趣的话,让我来说好了。” “事情还得从七七九年的事变时候说起。那时候,我们几个都还只是小旗武士的职务,各自带领一个大队,隶属于雷洪部下。七七九年的三月份,dìdū旗本级以上高级军官会议召开,哥应星统领大人应命前去dìdū,临走前命令三位副统领坚守岗位,准备兵马随时应变不测。那三位副统领分别是远东军团的副司令雷洪、参谋长罗波,还有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大人……” 紫川秀打断了他的说话:“你不必从头说起。接下来的就是dìdū事件吧?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敢对自己的上司哥应星下毒手?当时是怎么回事?” 白川和罗杰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那个已经逝世的远东统领对紫川秀影响之深,竟然到了这种程dù。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世事变幻、天翻地覆,人事已经全非,但紫川秀依旧在楔而不舍地追查哥应星之死的真相。白川看着那几个人类军官,不禁为他们捏一把汗:如果他们几个有份参与当年的事件,想活着出去恐怕很难了。 李勒忿忿地吵嚷着:“当时谁想过对哥大人下毒手,谁就是狗娘养的!我们根本不……” 杜亚风扯了他一把:“够了!让我来说!”他面向紫川秀,缓和了语气:“光明殿下,您不是紫川家的人,我们也不必骗你:我们今天活到这种地步,算是够无耻的了。 但是当年我们也算是堂堂的家族军官,再怎么说也不敢举逆犯上,更不要说对哥应星大人了。” “那天的半夜里,忽然吹响了紧急军号。我们昏头昏脑地被召集起来,雷洪副统领对我们训话,说dìdū发生叛乱,哥应星大人正紧急召集我们,秘密前往dìdū勤王救国。 当时的情形非常紧张,到处都在传说杨明华要谋位叛乱,而且又是我们的直属长官、哥应星大人的副手雷洪大人们亲口说的,大家哪里有什么怀疑?” “我们当晚紧急出发,三万人偷偷地出了瓦伦。行到黄石山一带时候,上面又传来命令,说有一队杨明华的叛军,穿着我们远东军队的制服,打着哥应星大人的旗帜,冒充哥应星大人的亲卫队要前去要偷袭瓦伦要塞。我们听了都很生气:该死的叛军,居然用这么无耻的手段!雷洪跟大家说:‘不要冲动,我们埋伏起来,杀他们个出其不意。 ’我们全部埋伏在山崖周边,一看,那路兵马果然都打着哥应星大人的旗帜,穿着远东军的制服。没等他们出山崖地带,雷洪一声令下,我们就拚命地放箭,结果……” 他黯然摇头,李勒“砰”的一拳打在了地上,烟尘飞扬。另外一个一直没出声的梅罗,眼中泪光闪动。 “我们知道大错酿成后,有四个旗本军官当场自杀了,整个营地哭成一片。该死的、那个雷洪,他也在哭,他说自己也是被人陷害,人家用假消息骗了他,而陷害他的人,就是林冰和罗波两个副统领。他哭的伤心啊,连老虎见了都会掉眼泪的。结果我们又一次相信了他,起兵与林冰和罗波两位大人对抗。――当然,也有人不信,指着雷洪大骂:‘叛贼!’,但那些人后来都被雷洪和他的亲信杀了。” “我们这些中下级的军官懵懵懂懂的,直到很久以后,我们才知道真相,但那时已经晚了。雷洪跟我们说,我们手上有了自己人的血,家族已经不可能饶恕我们了。回头是死路一条,倒不如跟他一起干吧,说不定还能寻条活路!” “我们也是贪生怕死,那时候也没别的路走了,就只好这样一直错下去了……”他低下了头,说不下去了。 全场一片沉默。直觉地,紫川秀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长久以来藏在心头的迷团终于解开了,由一个亲身参与者口中,他知道了当年的叛行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心中波涛汹涌,表面却是依旧平静。 “那么,各位来见我,有何指教呢?”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杜亚风出声:“殿下,我们是想来向您请求几件事情。 第一,今天我们的军队并没有与您作对,希望您能允许我们安全离开。” 紫川秀诧异道:“你们当然可以走啊!没有人拦住你们!” “谢谢殿下宏恩。只是您麾下的各路军团正在追击魔族的溃兵;还有游击队也在拦截魔族的败兵我们担心一旦碰上他们,会发生什么误会和冲突。想请求殿下您颁发一个手令或者路条,让我们可以向您部下的各路军队、游击队证明。” 紫川秀点头:“这个没问题。” 杜亚风面露欣喜之sè:“谢谢殿下!第二件事情,在殿下缴获的辎重车队中,有一部分装备和物资是属于我们部队的,想请殿下开恩还给我们。” 紫川秀沉吟了一下:“车队里的物资,都是魔族从各地搜刮来的财富,是属于远东民众的,不能给你们。但我可以从里面拨出部分粮食给你们,省点的话,足够你们路上吃。” 虽然要求没能完全满足,但是几个人类军官已经十分满足了,感觉这个光明王虽然有点尖酸刻薄,但总还算通情达理。杜亚风鞠躬道:“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连一直忿忿不平的李勒也说了几句“谢谢”。 “但是,”紫川秀问:“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杜亚风苦笑着:“殿下,我们这两万多人,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只有回魔族。请放心,如果下次与您遭遇,我们一样不会与您为敌的。魔族不值得我们卖命。” 紫川秀淡淡地笑笑:“不会有下次了。你们知道魔族是怎样对付逃兵的吗?包在麻袋里,用马蹄活生生的踩死。你们袖手旁观鲁帝军团战败,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个军官面露惊惶之sè,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紫川秀温和的问:“如果你们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到我这里来怎么样?” 几个人有点犹豫,杜亚风问:“殿下,我们这种身份,贵军肯接收我们吗?” 紫川秀笑笑,扬声:“杜克!” 杜克从众卫兵中出列,站到紫川秀面前:“殿下!” 那三人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杜克,你没死?” 紫川秀微笑:“杜克,你跟他们说。” “是,殿下!”杜克转向那三人,把自己走投无路后被光明王收留的事情简略说了一下,他还兴奋地告sù自己的旧上司:在光明王军中,自己不但没有被歧视,还由于作战勇敢,已经当上军官了! “但是,”三人都被说动了,但是还有点犹豫。杜亚风说:“但,我们都还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 杜克回转头望向紫川秀,紫川秀向他点点头,示意批准。于是杜克凑近那几个人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那三个人吃惊得原地跳了起来。他们立即下定了决心。杜亚风激动地说:“殿下,请允许我们加入!” 紫川秀静静地站起来:“欢迎你们加入秀字营。如果真相真如你们所说,未来只要你们在对魔族的战争中,奋勇作战,以双手洗清罪孽,有朝一rì,我保证会让你们堂堂正正地重返紫川家!但是,你们如敢有任何不轨之心,无论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们,雷洪就是榜样!”他语调森严,冷峻得犹如颠峰上终年不化的积雪。 三人一下子拜服在地:“秀……不,光明王殿下,以后我们的xìng命,就都交给殿下您了!” ; 第三节 对于紫川家族来说,七八一年是个动荡不安的年份。远东战败了,但是灾难并没有结束。 七八一年的九月,伏名克行省的一支半兽人游击队遭受凌步虚军团的追捕,走投无路的半兽人士兵向人类的瓦伦要塞方向逃跑,想在那求得庇护。但城墙上的人类守军看着一大群半兽人突然跑过来说:“救命!”后面烟尘滚滚大队的魔族骑兵正赶来,他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敢开门。 转眼间,魔族骑兵杀过来了,就在要塞前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就在人类军队的面前,他们慢条斯理地将半兽人游击队砍成了肉浆,根本就没把近在咫尺的人类军队放在眼里,一片惨叫和哀鸣响彻瓦伦城头。 近万人类官兵看得怒火中烧,血脉贲张。虽然死的只是远东的居民,而远东全境已经划给了魔族,哪怕魔族把整个远东的居民都杀光,严格来说,也只是魔族王国的内政,但人类官兵们眼看这血淋淋的一幕,看着敌人对自己竟然如此轻蔑,长久以来对魔族的愤怒此刻终于再也无法压抑。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shè死那些绿皮杂种!”有人shè出了第一箭,士兵们纷纷响应,顷刻间,城头上箭如雨下,暴露在shè程以内的魔族骑兵张大了愕然的嘴巴,一个个中箭从马背上栽倒。热血沸腾的少壮派军官甚至打开了城门,冲杀而出,与魔族骑兵激战成一团。 魔族军队目的只是追剿半兽人游击队,并没有想到会与要塞的人类军队冲突,因此追击人数并不是很多。遭受人类军队的突然打击,他们睁大了眼睛,乱成一团,在丢下了三十来具尸体后,就像人类官兵得意扬扬地宣称的那样:“他们灰头土脸地夹着尾巴跑了!”霎时间,城头上人类的欢呼响彻云霄。 一qiē发生得实在太快,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十几分钟。当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得到消息:“我军与魔族发生冲突。”而匆忙赶往现场时候,事情早已结束了。参与作战的官兵们争先恐后地向她报告:“大人,看,我们打了个大胜仗!”、更有的官兵高兴地向林冰开玩笑:“大人,什么时候为我们请功啊?” 林冰的脸sè越来越难看,越来越yīn沉,她突然大喝一声:“请你个头啊!”在场的官兵顿时都呆住了。 林冰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一边吩咐下去:“有份参与事件的,自己到军法官那里报到。这次你们闯的祸太大了,我保不住你们了!”她想,我连自己都保不住了。现在,流风霜的四十万大军正聚集在习冰城对紫川家虎视耽眈,光是来自西部的压力就让人喘不过气来。为了防御西部,连家族的头号名将斯特林都到了西部边陲重镇亚特城亲自坐镇。如果因为这次的事件挑起家族与魔族之间的战端,在流风霜大举进攻的同时,魔族也兵逼瓦伦要塞,那紫川家铁定完蛋了。 瓦伦的驻守军法处代表卢真详细报告了事情发生的始末,并在报告的最后请求dìdū监察厅追究林冰以及其部下在这次事件中的责任。帝林面无表情地把报告最后浏览了一遍,将目光投向马车的窗外。他的马车夫拚命地想在拥挤的游行人群中间辟出一条路来。 游行的人群正从通向总长府广场的其他路上涌来,反对魔族的口号声响成一片。 卢真的报告来得太迟了,魔族已经采取了报复行动。瓦伦要塞的一个巡逻分队遭到了魔族的包围伏击,一个小旗武士和七十多名士兵被俘,他们经受残忍的折磨后,已经不grén样的尸首被抛在瓦伦要塞的城墙下。 这件事情被报纸报导了出去,惹起了轩然大波。记者们很聪明地对先前远东军首先攻击魔族的事件只字不提,整件事情在他们笔下看起来就像魔族蛮横又不守信用地首先破坏了二月停战协议,“残忍地杀害了家族的优秀战士。”报导中最煽情的一段是记者对阵亡的小旗武士母亲的采访录。在他们笔下,这位不幸的军官拥全世界美德于一身,忠、孝、礼、义兼具,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 九月事件在民间激起了滔天大波,民众愤怒了:“魔族崽子占了我们的远东不说,还不讲信义,卑鄙地杀害了我们的战士!”要求对魔族开战的游行和示威在各地接连举行,连dìdū都受到了这股好战风cháo的影响,元老会连续三天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因为死了一个小旗武士,于是紫川家遭受了重dà而不可修复的创伤?”帝林微笑着跟哥普拉说,嘴角轻轻下撇。 哥普拉也笑了,很委婉地说:“他死的时机太好,恰好是在节骨眼上。” 帝林望着窗外激奋的人群,轻轻地感叹说:“是啊!现在,群众的情xù就像一个zha药包似的,他怡好就是那根导火线。你看,卢真报告的这件事情,我们怎么批覆好?” 哥普拉想揣摩帝林问话的真正意图,却发现上司英俊的脸上全无表惰。他只好放弃了揣摩帝林意图的打算,斟字酌句地说:“如果单从事件本身来说,尽管不是出自林冰的命令,但她御下不严,导zhì轻启战端,身为瓦伦要塞的负责人,她是有责任的。”说完他偷偷瞄了帝林一眼,发现这位上司微笑的面上依旧看不出一点线索,他只好自己说下去了:“单从案子本身来说,这件事情并不难处理,按照纪律对林冰撤职、训诫、或者军事法庭查办都可以。但结合当前的形shì,就有点难了。” 帝林转过头来,叹气说:“是啊!如果我们对林冰的违规不加理会,那罗明海会大叫大嚷:‘监察厅失职啊!’但如果我们对林冰加以处罚,罗明海也会煽动元老会来找我麻烦:‘魔族是我们紫川家的最大敌人,林冰副统领杀敌何罪之有?监察厅究竟站在哪边?’无论我们怎么做,都是错。” 哥普拉不出声了。过了一阵子,他小声地建yì:“或许我们可以报告总长,让殿下裁决?关于这件事情,殿下是什么意思?” 帝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总长的意思是没意思。” 哥普拉顿时明白。紫川参星那只老狐狸老jiān巨滑得很,这件事情如果照规定处置的话,肯定会激怒元老会和民众,他才不想惹这种麻烦上身。相反的,他恨不得帝林跟罗明海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在一边坐享其成。 到了总长府门前下了车,帝林迳自走向大门,大群的保镖护在他身边,挤开人群为他开路。示威的人群聚集在总长府门前的大广场上,人山人海将总长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举着手呼喊着口号:“打倒魔族,报仇雪恨!”、“出兵远东,拯救我们的同胞!” 帝林暗暗好笑,远东的半兽人什么时候又成了他们的同胞了?记得大概一年前,远东叛乱刚起的时候,也是同样的这么一批人喊着口号:“将远东的贱民斩尽杀绝!” 又一阵口号声传进帝林的耳朵里,令他全身一震:“军队开到远东去!”、“军队无能,辱权丧国!”帝林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现在,民众愤怒的矛头已经指向了军队。帝林开始为斯特林担心,他太忠直了,不懂应付。到时候元老会若要平息民愤的话,肯定要找一个够分量的人来做替罪羔羊的。而现在军方的负责人正是斯特林,他的处境很危险的。 大批禁卫军如临大敌地排grén墙挡在大门口,帝林向带队的禁卫副旗本出示了证件,禁卫军士兵让开了一条路,等帝林一走过,他们立即又合上了缺口,彷佛生怕群众中藏有无数的亡命之徒。 在总长府门前的候见厅里,帝林意外地见到一个人。他惊喜地喊出声来了:“斯特林!” 斯特林独自站在一个角落里,听到帝林的喊声,他转过了身来,面上露出了惊喜:“大哥,你怎么来了?” “这是我要问你的话!”帝林一把揽住斯特林的肩头:“你不是在亚特镇的吗?什么时候回dìdū的?怎么样,流风霜那个女魔头没把你吃掉吧?” “我今天早上才回来的。”斯特林微笑着,紧紧握住帝林的双手:“殿下吩咐我回来准备参加新年的阅兵仪式――到时候你也要参加的。” “我是没什么问题的,”帝林仔细地端详着斯特林。比起出发前,他瘦黑了很多,神情更稳重沉静了,才二十六岁的人,隐然已经有种让人安心的大将风度。帝林笑着说:“反正监察厅是个闲职,我闲着也是闲着。倒是我们的斯特林统领大人,您一身负国之重任,没有你坐镇西部,明辉恐怕应付不了那个女魔头吧?” 斯特林淡淡地笑着:“监察厅是闲职?恐怕没有这个说法吧?”他环顾一下左右,看看并没有人在身边,才压低了声量跟帝林小声地说:“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流风霜并不在军中。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她。” 帝林把眼睛眯得只剩一条小缝,也压低了声量:“哪里来的消息,不会是她故意放出来的烟幕吧?” “应该不是。我们在风霜团中也有人,通guò几个管道查证过,流风霜确确实实不在军中,连大督军流风路都不见了。据说流风西山的儿子间出了点问题,他们回远京调解了。” 帝林轻轻“哦”了一声,放下心来。连流风西山的弟弟,大督军流风路都不在军中了,这确实不像是故弄玄虚。流风路并不是以能征善战闻名的名将,他的才能是在政zhì领域,擅长折衷调解,在流风家内很有威望,自从流风西山重病不能理事以来,他在流风家的实权派人物中排名第二。如果流风霜要耍什么花样的话,没必要连流风路也一起失踪。看来流风家内部确实是出问题了。帝林心中窃喜:敌人的不幸就是自身的幸福。 流风家迟一天进攻,紫川家就多一天时间准备,力量就增强一分。 看到帝林欣喜的样子,斯特林心里一阵苦涩!显赫一时的紫川家竟然沦落到这么可怜的地步了?整个dìdū都被流风霜那巨大的yīn影笼罩,压得喘不过气来,从家族总长一直到军务统领、总监察长,就为了一个女人的动向而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实在太讽刺了。两年前,家族还是处在强盛如云的颠峰时期,五大主力军团齐全,兵力鼎盛。要是在那个时候,自己早豪气十足地放声:“流风霜有胆尽管放马过来!”但现在……唉… … “你要来见总长吗?怎么不进去?” 斯特林撇撇嘴:“罗明海在里面。”帝林吐吐舌头,做个鬼脸。两人低声讪笑起来,感觉又回到了军校时代,两个军校生正在背后谈论自己讨厌的教官似的。 一阵巨大的声浪传进候见室里,把他们带回现实中来。那是示威群众的口号:“军队无能,辱权丧国!” 斯特林就像突然挨了一句耳光似的,面sè一下子变得铁青。在他的思想里,对军队怀有坚定不移的信念。正是因为对军队的热爱,他非常厌恶这些狂呼乱叫的群众,更对军队如今蒙受的屈辱非常愤怒。但这个愤怒却没有一个可以宣泄的具体目标:怪谁呢? 怪元老会?怪总长紫川参星?总统领罗明海?或者,怪自己?好像谁都没错,但是军队却被至于这样束手无策的屈辱境地,无法摆脱。 他对帝林说:“你看到国内发生的事态了吧?” 帝林点点头:“我看到了高喊着反对军队口号的群众游行。” 斯特林难受而烦恼地回答道:“还不止。整个国家都处于极其动荡的局面。我巡视了西部几个行省,各地的官兵纷纷要求发给他们武器,出兵远东,洗雪耻辱。有的地方,正规军的士兵甚至参加了群众的游行,参与演说。在洛克辛威行省,驻军的武器库被游行的群众哄抢一空,几千官兵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没有人加以阻挡;在都灵行省,一个驻军旗本被暴民殴打成重伤,他的住宅被焚烧了,这一qiē就只因为他劝说游行的群众们保持克制和冷静。地方zhèngfǔ和jǐng察竟然在一边袖手旁观,不加干涉。这样下去,局势会发展到什么程dù?” 帝林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局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监察厅分驻各地的军法处也负有监视当地zhèngfǔ和维持社会秩序的职能,局势已经发展到几乎要丧失统治秩序的地步,各行省的各个军法处却没一个向dìdū报告的,可见就连一直以来被视为如磐石般坚定可靠的军法官们,也自觉或者不自觉地靠向了群众一边。他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危机。 斯特林非常愤怒:“他们搞得太过分了。并不是动机良好就可以为所yù为的:不能因为爱国,我就可以去打劫银行。” 帝林yīn沉地笑笑:“可能他们感觉正是这样的。这样下去,不用等魔族或者流风霜过来,家族就先毁在这群爱国者手中。还记得七七九年年末的那场sāo乱吗?这次的事件如果不赶紧平息的话,后果将会比七七九年的sāo乱严zhòng一百倍。既然地方治安jǐng察已经不能控zhì局势,那就应该出动纪律部队!” “不行。”斯特林幽幽地说:“总长不会同意的。” 帝林原想问“为什么”,但略一思索,他也明白了。自从远东战争失利以后,紫川参星在民众中间的威望降到了最低点,元老会几次传出风声要弹劾他。虽然最后还是让他过关了,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是惊弓之鸟,绝对不敢去招惹元老会,更不要说出动正规军去镇压民众。天知道到时候那些人会不会举着血衣,在元老会大堂里诉说自己受到了残忍的迫害,声泪俱下。 斯特林望望左右,压低了声量:“其实我有点事不明白,总长何必那么在乎元老会呢?我紫川家人丁稀少,如果撤换了参星大人,那元老会想让谁来当总长呢?宁小姐年纪还小,驾驭不了局面的。” 帝林冷冷一笑:“斯特林你太天真了。元老会并不是想找一个能驾御局面的,他们只是想找一个听话的傀儡。像宁小姐这种年纪轻轻、不懂事的正好,到时候元老会说什么她还不是照办什么?你千万不要小看元老会的势力,他们把持着家族的经济和政zhì命脉,在地方拥有莫大的权力。如果总长与元老会决裂的话,我敢打赌,家族的五十六个行省中,跟总长走的不到十个。” “但军队会跟随总长的。” “军队方面更惨。家族的正规军已经在远东伤亡殆尽了,在正规军重建之前,我们只能依靠各地的地方贵族武装和民兵来支撑局面。那些部队是受谁控zhì的?元老会。” 帝林压低了声量:“何况,我们家族虽然姓紫川的少,但拥有紫川血统的可不止参星殿下与宁小姐二人啊!你忘jì了,我们还有那几位公爵呢!” 斯特林一惊,小声问:“我不在dìdū期间,那几位公爵有什么异动吗?” “呵呵,何止异动啊,简直上窜下跳了!天天跑到元老会发表演说,抨击现任总长无能丧权辱国,又到街头哭天抢大叫大嚷说是要发动民众,弄得从河丘过来的商贸代表团问我:‘监察长大人,请问dìdū怎么这么多疯子?’好像天底下爱国的只有他们几个,看他们忙碌的样子,像是总长府下个月就轮到他们坐了。” 斯特林皱紧了眉头,缓缓说:“我不认为参星殿下是完美的统治者,但在这种风雨飘零的危急关头,也只有他才能驾驭得了局面。那几个公爵恐怕只是在痴心妄想,他们没有这个魄力与才干。” “嗯,这个你知我也知,但元老会怎么知道呢?他们只知道看谁叫得大声、谁骂魔族骂得狠、谁的演说jīng彩、谁的燕尾服漂亮、谁给他们许诺得多,他们就支持谁。至于紫川家的死与活、存与亡――去你妈的,谁有空想那些东西啊!” 学着元老会马克议会长的西部方言,帝林俏皮地骂了一句,神态语调惟妙惟肖。 斯特林不禁失笑,随即愤慨:为什么权力总是在那些不配拥有的人手上?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两人沉默了下来。“咯吱”一声,候见室的门打开了,一位身材高大、服饰漂亮的禁卫军军官进来了:“监察长大人、统领大人,总长殿下在等你们,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他穿过了一个走廊,走向紫川参星的办公室。到达的时候,罗明海刚好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哥珊幕僚长。斯特林对他们微笑点头问好,罗明海有点生硬地点了下头,哥珊则很友好地还以微笑,小声说:“总长在里面等你。”随即大步地走开了,对帝林视若不见。帝林则连正眼都没瞧罗明海一下,只当一团空气在面前飘过。 斯特林暗自叹息:帝林也好,罗明海也好,能够坐上今天的位置,他们都绝非无能之辈。但这些英明神武的政zhì人物,一牵涉到个人恩怨,立刻变回原形,跟幼儿园小朋友争糖果没什么两样。 帝林先进去汇报。在紫川参星面前,他简单地把瓦伦要塞的九月事件讲了一下,把正式的报告递了上去,然后一言不发,不加任何评论。紫川参星不得不出声问:“这件事,你们监察厅是什么态度呢?” 帝林很严sù地说:“林冰阁下确有违纪之处,然当时情况特殊,似乎也情有可原。 究竟该如何处置,还得请总长殿下圣心默断。”他外表一本正经,话却说得很滑头:你紫川参星不是想置身事外吗?那我就把这个皮球踢还给你好了。 紫川参星不出声了。两人都保持沉默,房间中的尴尬气氛像是在考验他们的耐力似的。最后还是紫川参星长叹一声说:“你把报告放这里吧。” 帝林肃容回答:“是。”接着起身告辞,他心里有数,林冰的九月事件就到此为止了。 出来时候,他向候在门边的斯特林扮个鬼脸,斯特林笑笑,接着推门进去。紫川参星从宽大的桌子后面站起来欢迎他:“斯特林,还好吧?” 斯特林端正地行了个礼,不出声地端详着总长。与自己三个月前离开dìdū时候相比,紫川参星的jīng神好了很多。见到得力的大将,他的兴致很高,很详细地问了斯特林一路的见闻,感慨说:“斯特杯,看你,又黑又瘦,这一次西部巡游把你累得够呛吧?” 斯特林起身轻轻一躬身又坐下:“臣不过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而已。” 客套完了以后,他马上进入正题:“回禀殿下,我们先前所得到的情报可能有误。 西部边境一带目前风平浪静。流风霜所部并没有异常动向,流风家并没有进行战争动员,边境部队也没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根据明辉大人的报告和我的实地考察,流风家近期进行大规模入侵的可能xìng不大。” 紫川参星神情为之一振:“好!这是个好消息!如今对我们来说,和平的时间比什么都可贵!”他又自言自语道:“那先前的情报又是怎么回事呢?哥珊并不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啊!”看到斯特林迷惑的表情,紫川参星笑笑:“说起来有点好笑。你知道是谁向我提出流风家有可能大规模入侵的吗?不是边防军,也不是军务处的情报科,反而是统领处的后勤部。” 斯特林微微惊讶:“哥珊阁下?她是怎么得来的情报?” “她是推测的。她发现,在九月份,正是秋粮丰收的时节,市场上的米价不但末降,反而比五、六月份升了二十五个百分点,而黄金的价格比往年的同期下降六个百分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斯特林不假思索地回答:“有人在用黄金暗中收购秋粮!” “嗯,哥珊她还有点不敢相信,又调查了几个行省今年以来的物价数jù,结果发现了些很反常的现象:自从远东沦陷以来,我们的矿材、稀有金属等原料因为少了来自远东产地的供应,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同样,因为少了远东这个大的消费市场,我们的粮价自七八0年的三月份起就一直低落。 但从七八o年的六月起,这种局面开始改变了。粮价开始回升,普遍上涨百分之十七到二十七,在有的月份甚至超过了战前。而且价格上扬的不单是粮食,连武器、战马、布料、药品、rì用等与军事相关的产品价格都开始大幅度上扬,达玛行省的兵器产业一片兴旺,大小工厂和作坊忙不过来,连哥珊去采购后勤装备都被告知缺货。同时煤、铁等原料和黄金的价格却开始了下落。这并不是个别行省的情况,东部的二十七个行省和西部的二十九行省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只是有的地区比较明显,而有的地区比较轻微,甚至连中立的河丘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各行省的长官对此都没加留意。” 斯特林震惊:“殿下,您的意思是说,有人一直在暗中囤积战争物资?” “是的。”紫川参星很肯定地说:“最有可能的是流风霜。她通guò地下交易,暗中从我们家族处收购粮食。如果哥珊的说法正确,她从去年六月起就开始准备了,用心险恶啊!昨天,我已经让罗明海向元老会递交了提案,建yì实行战略物资禁止zìyóu流通,元老会如今正在讨论中,估计通guò是没问题的。” 斯特林强忍住笑。紫川参星不懂经济,哥珊是军事上的外行,他们都不懂后勤。虽然自己也不懂经济,但对军事后勤方面却非常熟悉。根据自己的情报,流风家至今还没有动员预备军,那他们要那么多的武器装备根本就没有用,因为他们的正规军团都已经装备齐全。而且以流风家的军事工业能力,似乎也没必要从紫川家进口。紫川家今年粮食丰收了,但流风家同样也丰收。而且从六月份就开始囤积粮食,但到了第二年的一月底都还没有开战的迹象,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如果从现在才开始行动,等到部队集结完毕,那粮食早发霉了。 如果说像紫川参星所说的,流风霜用黄金、铁和煤矿来购买紫川家的战略物资,那斯特林只能说,她发疯了。战争一起,纸币贬值,只有黄金是硬通货,徵集军队也好,维持经济也好,稳dìng物价也好,都要依靠黄金。而铁和煤更是工业原料,流风霜把工业原料送给紫川家,换去的却是制成品,又给了家族大半年的准备时间,只会造成一个后果:紫川家的军事工业越来越发达,生产的武器会越来越多。 实行这种禁止物资流通的法律,对经济损伤极大。而且,还没调查清楚,就凭几个价格数jù贸然下了决定,紫川参星和哥珊太冒失了点。但斯特林没有出声,因为这不是他管辖的领域,不好开口。 他没想到的是,在远东的某人,开始大吐苦水了。 发生在远东地区的大叛乱以及七八一年三月科尔尼会战中的魔族军队惨败,快一年过去了,消息一直都被远东总督鲁帝牢牢地封锁,不让国内得知。他惶恐不安:神皇陛xià对于败军之将是从不留情的,特别是先前自己已经拍胸膛保证说,起义已经完全被平息了,不到几个月时间又屁滚尿流地改口:“大事不好了!我们不行了,快派增援来啊!” 想想被欺骗的陛xià会有什么反应?鲁帝打了个寒战。宽恕从不是神皇陛xià的特点,神族对于失败者是残酷无情的,特别是自己在科尔尼会战中偷偷丢下部队逃跑的这件事情,等陛xià知道了真情,自己的脑袋如果还能保住那可真是奇迹。 他封锁了远东与魔族王国之间的边境,检查来往信件,断绝消息。为了掩盖事实,他甚至暗中派出杀手,暗杀了西南大营司令凌步虚派往国内的信使,反正兵荒马乱的,这笔帐就赖在了叛军游击队的头上好了。卡顿亲王几次表示想来远东巡视,也都给自己以各种理由回绝了:“大雪封道,道路不通。”、“殿下,远东如今正流行瘟疫,您千金之躯,不宜涉险。”但快一年过去了,真相越来越难以掩盖。云浅雪那个家伙已经有点怀疑了,开始在和卡兰嘀嘀咕咕,随时可能上报陛xià,请求对远东进行巡查。现在摆在自己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以自己的实力迅速将叛乱镇压下来,纵然将来事情败露,但毕竟是赢了,在陛xià面前也比较好说话。 但事与愿违,不到几个月时间,光明王的军队已经拿下了十多个行省,军队发展到了数十万,而自从科尔尼一战之后,魔族军的几次反攻统统宣告失败,魔族在远东的驻军屡战屡败,实力大受重创。鲁帝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单靠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可能对起义军进行任何行之有效的镇压。现在,分散各地的魔族驻军担心自己的皮毛都来不及了,要镇压叛乱,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这也就意味着要向国内请求增援,势必再难隐瞒自己败战的事实。 鲁帝左右为难,焦头烂额,痛苦不堪。凶猛的罗杰军团正如同山洪海啸般猛攻特兰要塞,试图打开通往远东东部行省的通道,魔族的军队正苦苦坚守着最后一条防线,苦不堪言。一旦这条防线失守,魔族王国的本土就将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远东叛军的面前。 上一次游击队对王国本土的sāo扰,被自己以“盗贼闹事”的名义搪塞过去,但既然几百个抗着土制标枪、大刀的半兽人都敢冲进王国本土烧杀掠夺一番,那在击败自己的军队之后,面对着**裸、毫无遮掩的魔族王国本土,复仇心切的光明王军队有什么理由不杀进去?一旦由光明王的军队发动大规模攻击,战火烧到王国的本土。无论输还是赢,自己的脑袋却是先掉定了。 绝望之下,鲁帝曾做了最后的努力。他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除了自己的守备军团以外,魔族在远东还有另外一支强大的力量,那就是驻扎在伏名克行省的凌步虚军团。这支军团并没有与叛军正面交战过,是一支可怕的力量――二十八个团队近十万的王国正规军保持完好。现在,叛军主力已经被自己吸引到东部的特兰要塞周边,只要凌步虚从西部的伏名克行省出兵,直捣叛军的老巢明斯克行省,那局势肯定立即改观!因为叛军的主力,几十万的半兽人军队大多是从明斯克行省招募的,当那些半兽人士兵得知家乡已经被魔族重新占领以后,他们的军心必然动摇,一定会从特兰要塞城下撤退的。那时候,局势肯定就会大大好转。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凌步虚与鲁帝是多年的夙敌,凌步虚肯帮这个大忙吗? 凌步虚不肯。派往伏名克行省的信使已经回来了(为了防备一路上的叛军和游击队,鲁帝一共派出了持自己亲笔书的五路信使,结果只有一个人回来。),使者的话断绝鲁帝爵爷最后的希望。尽管使者已经哀求得几乎涕泪交加了,而凌步虚的反应只是冷冷地说:“下官的任务是防御来自瓦伦要塞的人类威胁,而维护远东的秩序与安定,那是鲁帝爵爷的职责,下官不敢越俎代庖。何况,在没有神皇陛xià旨意之前,部队更不能擅离防区。” 听到这个消息,鲁帝彻底地绝望了――虽然他本来也没在凌步虚身上抱多大的希望。 当晚他准备好了毒酒和匕首准备自尽。但他怕痛、更怕死,怎么样也鼓不起勇气来喝下那杯酒,就这样犹豫着拿起杯子又放下,反覆无数次,长吁短叹地呻吟了一晚,最后竟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在天sè才蒙蒙亮的,近卫军官冲进来兴奋地叫醒了他:“爵爷,好消息!特兰解围了!” 鲁帝一下子整个人跳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明时分,特兰要塞派来信使,向鲁帝报告说:围攻特兰要塞多达数十天、铺天盖地的叛军部队,已经于昨晚入夜以后cháo水般退去,去向不明,原因不明。但鲁市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特兰保住了,东部六行省就保住了,王国的本土就保住了,自己的脑袋也保住了!他欣喜得简直想放声高歌。但鲁帝和他残余的部下们怎么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眼看胜利已经在握了,光明王的军队为何突然撤离了战场? ; 第四节 七八二年一月,远东,科尔尼城。 天空灰蒙蒙的,寒风凛冽。白川和她的随身卫队兵马从西门进城。穿着崭新制服的半兽人城门卫兵很认真地看了她的证件以后,对她肃然一个敬礼:“大人!” 白川点头还礼,看到那个半兽人眼中闪烁的惊讶与敬佩,她心中隐然升起一阵自一豪。这一年来,白川旗本作为北路军司令,一路征城伐地,所向披靡,作为光明王麾下最能征善战的三大重将之一,她的名声随着光明王的神奇传说一同流传于远东大地,广为远东各族所知晓。但很少人知道,这么多神奇传说的主角、远东义军中屡建奇功的北路集团统帅,竟然是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 白川一路策马慢步行走。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街面依旧繁荣。道路扫得乾乾净净,连一点积雪都没有。街道上人流往来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旁边大小店pù林立,建筑华丽,整个景象洋溢着一派喜气扬扬的气息。白川不禁佩服明羽的能耐,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将一个本来饱受战火摧残的城市恢fù得如此迅速,已经超过了战前水平。看着现在和平繁华的景象,谁能想像新生的远东政权正处于与魔族王国的战争之中?为了捍卫这个脆弱的政权,几十万远东军队还在边境上与魔族军队征战不休? 迎面跑来一队人马,白川远远地就认出来了,最前面的骑兵就是罗杰,他在使劲地挥着手,在他后面一点的是明羽。她惊喜,策马上前迎接:“罗杰怎么也过来了?” 三人聚头,纷纷跳下了马。没等白川站稳,罗杰已经向她张开了臂膀,她毫不犹豫地一头扑进了他怀抱,紧紧拥抱。她知道,在罗杰热情的拥抱中,并没有男女之情,他只是想表示对久不见面的战友的那份热烈感情。昔年存zài的那种朦胧好感,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后,现在已经升华成为一种更高尚、更纯洁的感情。现在的关系,以其说是战友情,不如说像兄妹情。 “好久不见了,明羽!还好吗?”白川微笑着对明羽打招呼,后者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现在却故意抬头望天,撇撇嘴:“好什么?jiān夫yín妇,看得我怒火中烧,简直想杀人放火啊!” 话没说完,白川已经一把抱住了他:“来来来,我们也抱一个,省得你在那边吃乾醋。”两人拥抱时候,她顺便轻轻在明羽的额头亲了一下,问:“这下心理平衡了吧?” “喂喂,白川,你不能差别待遇啊!你刚才没亲我啊!”罗杰在后面大声地嚷嚷着。 “哈哈哈!”三人一阵大笑,异口同声地问:“一年没见了,大家都还好吗?” 沿着科尔尼整洁的街道,三名将军一边走一边聊。白川向明羽感叹说:“这座城市的变化好大啊!一年前攻占下的时候,我记得这里并没有这么大的规模,人口也没这么多,更不要说这么繁华的景象了!” 明羽笑笑:“是啊!科尔尼是我们的行政中心和军事的大本营,总得有个首都的样子吧?这座城市现在已经成为远东中部、我军控zhì区的商业和物流中心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白川却知道,能在战火纷飞的时候取得了这样的成果,明羽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她暗暗感叹:人有各方面的才能,有的人擅长破坏,有的人擅长建设。这一年时间里,明羽虽然没有像自己与罗杰一样亲临第一线作战,但他的存zài却对胜负起着关键的作用。他在后方招募、训练新兵,整编新生的增援部队开往前线,为起义军制定纪律、建立秩序,汇集、整合起义军有限的力量,安排新占领区的统治与秩序,为军队筹集补给,组织民夫、车队开往前线。那些琐碎而繁杂的事务,在他的指挥下,一qiē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妥妥当当。连自己也能感觉到,起义军越来越壮大,也越来越正规。在行政筹划方面,明羽的确是个天才。大人挑选他来担任行政和后勤幕僚长的职务,那真是人尽其才,再合适不过了。 白川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很简单,就是减免赋税,这样,商业自然而然就发展起来了。相比魔族那边的横征暴敛,我们的赋税简直是天堂。这样,远东各地的商人自然来投靠我们。” “但减免税以后,我们的财政收入不是减少了吗?那我军的开支怎么办?” 明羽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我军的开支?我军有开支吗?白川,你什么时候给你部下的半兽人士兵发过工资了?” 白川笑了。这是起义军后勤上的一个大优势,参加起义军的各族民众为了zìyóu、解放、dúlì等崇高的理想而来,并不在乎个人的得失。于是紫川秀趁机说:“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们要共度难关!”把起义军士兵的薪水给省掉了。憨厚的半兽人们一心只想打倒魔族,也不跟他计较。白川忽然想起,应该给紫川秀换个名字,叫他“紫川剥皮”更合适点。 一直在旁边旁听的罗杰也产生了兴趣,插嘴说:“但有一些开支是少不了的。比如说粮草损耗、武器的损折补充、辎重装备的购置、药品、rì常用品。这些东西虽然不起眼,但计算起来,那可是一笔了不起的数目啊!” 明羽想了下说:“其实我们有其他的收入。主要收入是家族内地与远东之间商品价格利润差。现在,我们已经成为了在远东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内地产品供货商。 我们虽然不对商人徵收税,但是只要我们把产品价格稍微往上那么一提……”明羽做个手势,意味深长地笑笑。白川和罗杰都明白过来了,也笑了:“敢情你是明兔暗收?” 明羽接着说:“另外,中部行省的十六个金矿、九个钻石开采点,还有十几个煤矿和铁矿现在都已经落在我军控zhì之中,产量一直不错。” 白川插嘴问:“谁去开采?”她知道,人力资源的短缺一直是远东起义军的最大困扰。轻壮年男子都上了前线,后方只剩下妇孺老人,生产力必然会下降。 “白川,单在科尔尼一战中,我们就抓获了上万的魔族俘虏。大人说了,在交换俘虏之前,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们去干活吧!不但开采矿山,他们还得种田――忘jì跟你们说了,就用这批魔族的俘虏,我们新开辟了上万亩的军田,九月份已经收获了一次。那次收获的粮食,我们全部分给了附近的百姓。” 罗杰不解:“为什么?军队也很需要粮食啊!” “大人说,我们与魔族的战争是一场长期战争,我们必须把目光放长远,不能竭泽而渔。明斯克行省连年征战,民众饱受战争的摧残,损失很大,很多家庭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民众是我们起义军的根基,如果老百姓都给冻死、饿死了,即使我们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那也是暂时的。而且我们子弟兵很大一部分是来自该行省,这批粮食等于是发给他们家属的。无论从稳dìng军心的角度,还是从争取民心的角度来说,这都是必要的。现在,大人在民众中的威望很高,四面八方的群众都对我们拥护得很,一说起光明王,到处都是一片‘万岁’声。” “等到今年的五月夏粮收获时节,那时候军田的粮食就全部归我军所有了,再加上从民间徵收的部分粮食,我们就连粮食也可以自给自足,不必从家族内地进口了。到时候,大人打算用省下来的钱购买家族内地的机qì和聘请技术人员,在远东兴建我们自己的兵工厂、医院。” 听明羽侃侃而谈,想到远东军团的未来一片光明,罗杰和白川都不禁jīng神一振。 一行人走过了商业区,远远的,长街的尽头一楝雄伟的建筑物出现在视野中,明羽指点说:“看到了吗?那原来是紫川家的总督府,后来变成了魔族的司令部。现在,那就是我们的指挥中心了,我们都叫它‘大本营’。” 三人进了那楝建筑物,两边的卫兵肃立敬礼:“大人,”白川注意到,在这座楼前面站岗的土兵不是普通的半兽人兵,而是秀字营的特种兵。显然,这楝楼是远东起义军严加保护的大脑部位。 明羽领着他们俩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装饰得很华丽,宽大的真皮沙发和楠木的大办公桌,墙壁上挂着名贵灯饰。看到两人异样的眼神,明羽笑笑:“别误会,我可没有挥霍公款、假公济私。这是大人的办公室。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接收魔族驻军司令的,并没有花钱。” 俩人才恍然。白川张望左右,却没看到紫川秀的身影。她惊讶:“大人呢?是他叫我们回来的,他人呢?” “你们先坐下。”明羽招呼他们坐下以后,神sè变得郑重起来:“白川旗本,罗杰旗本,从现在起,你们听到的都是机密,绝不能向外泄漏,明白了吗?” “是!”两人同时站起立正。 “坐下,坐下。”明羽挥挥手,有点迟钝地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此时并不在远东,他已经返回家族内地了。” “什么?”俩人再次跳起:“这……这,怎么可能?”家族悬赏十万要紫川秀的人头,他还主动往里面跳?。 罗杰愤怒:“明羽,你明知道大人干这种蠢事,为什么不阻止他?如果大人有个什么闪失,那怎么得了?” 白川说得更是尖锐:“你作为幕僚长严zhòng失职,还假传军令,我代表前线的将士要追究你责任的!” “你们先听我说完好不好?”明羽把手一摊:“我怎么阻止他?他根本就没跟我说,只留下封信就跑了!信上说,在他不在期间,由白川你来担任代指挥,如果有重dà决定,由我们三人共同商讨后决定。我看事情重dà,我一个人不敢擅做主张,才召你们两个回来商议的。” 说着他递过来一封信,已经拆开口了。急xìng子的罗杰三下、两下抽出信纸,匆匆读了一遍,又递给了白川。白川一接到信就认出来了,这确实是紫川秀的笔迹。上面说他有事情要离开一阵,由白川代为指挥,重dà决定由三人共同商讨。信末签署的rì期是五天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川的口气缓和了很多,她已经冷静下来,确实不能怪明羽,神出鬼没的紫川秀一直喜欢玩失踪游戏,谁也防备不了。又问:“大人并没有说他返回家族啊!” “事情还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明羽,我们恐怕有麻烦了!”紫川秀轻描淡写地说。 明羽吓了一眺。他知道,以自己上司那不动声sè的xìng格,哪怕孤身一人面对上万魔族装甲兽,他也不过说:“一分钟乏内,如果我们跑得不够快的话,就会碰上点小麻烦了。” “怎么回事,大人?” “最新的《dìdūrì报》你看了吗?”紫川秀说的“最新”,其实已经是十天以前的了。虽然秀字营在dìdū的眼线,每天都很尽职地搜集各类jīng报,通guò古奇山脉的小道送往远东,但由于路途遥远,当消息送到时候,往往己陉失去了它的时效xìng。但紫川秀仍然对这些情报投以极大的热情进行研究。他常常说:“新闻事件只是现象,而我研究的是现象下面隐蔽的规律和趋势。” 明羽拿过来一份报纸,在标题栏匆匆一阅:“《蓝都商场今天特价大优惠》、《中心公园惊现暴露狂》、《治部少破获特大盗窃团伙案》、《无知少妇的血泪心声》、《元老会讨论通guò战争物资限制zìyóu流通法案》……战争物资?” 紫川秀在旁边很耐心地解释说:“包括大米、小米、小麦、谷孑、制式军刀、制式长枪、战马、锁子甲、护心轶甲、长程强弓、骑兵式便携折叠弓、箭、马刀、鬼头刀、刺枪、布匹、医药用品。” “这不几乎是我们要的全部东西吗?”明羽惊叫道。 “嗯,dìdū元老会己陉通guò了《物资法案》,宣布紫川家进入了战时状态,三十四种物资被列为战略物资,禁止流通和买卖。被禁止商品中包括了四种可食用粮,还有我们同样急需的药品、武器、战马等物资,统统都被列入了被禁止zìyóu买卖的目录里头。” 明羽的脸sè一下子变得煞白:他身为主管后勤的幕僚长,最为了解远东军团的后勤储备情况。武器还好说,虽然自己制造的简陋一点,但还能凑合着使用。最要紧的是粮食和药品。现在,科尔尼粮仓的储粮己挖空,距离今年的夏粮收获还有三个月时间,起义军唯一的出路就是靠家旌内地的粮食进口了。为了向家族内地的商人购买粮食,早在几个月前,明羽就做好了准备,往云省和加来省等六个行省的金圹里输送了大量的战俘,还有发展铁、煤矿、锡等矿材的生产,产量每个月都在稳dìng的递增中,谁知道…… “购买粮食的黄金,我们好不容易筹集起来了。现在我们有黄金,却买不到粮食! 第二天,大人就离开了,只留下了那封信。” 明羽结束了讲述,屋子一阵沉默。谁都知道,在一场持年月久的漫长战争中,失去了后勤供应,那就意味着一败涂地。现在,支持远东起义军的唯一供应命脉已经被人掐断了。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那几个佐伊族的将军,布森和布兰,他们知道了吗?” “他们还不知道,现在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大人吩咐不要扩散,以免动摇军心。” “元老会为什么要订立这个法案?家族要和流风全面开战了吗?”白川问。这种限制物资流通的情形会对商业造成极大的损害,除非是非常紧迫的全面战争期间,一般不轻yì使用。这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紫川家刚刚从远东战败,立即又要在西部开始一场全面大战了吗? 明羽摊摊手:“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白川问:“这个法案主要针对谁的?是否针对我们?” 明羽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想了下,他补充说:“其实我们在dìdū一直都安排有线人,但他们对这个法案的订立也是一无所知。实施禁止法案以后,粮食商人只能把粮食卖给军方和各地的民政专卖部门,不许出售给私人了。” “明羽,大人有没有告sù你,他要去哪里?” 明羽摇头说:“没有。但我猜,他这次的失踪一定与我们短缺的粮食有关系。” 白川想了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明羽,我们现在的存粮还能支撑多少时间?” 明羽低头盘算了一阵,说:“如果没有大规模行动的话,节省点用,加上各地的库房余粮,我们还能支撑四、五个星期。” 白川心头一阵揪紧:也就是说,在一个月之内,事情若没有转变的话,军队就要开始饿肚子了。 三个旗本讨论了一阵,很快做出了几个决定:一、不知紫川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为了谨慎起见,从现在开始各部队必须要节省用粮了。 二、为了节约用粮,就要缩短战线。各部队停止对外进攻,等待粮食危机解除。因此,罗杰对特兰要塞的围攻要停止,罗杰军团从特兰城下撤军。 三、全军调整进攻的方向,由原来主攻东部,变成向西北方向发展。因为在西北行省区域,有两个行省是产粮的大省。 由于匆忙做出这么大的调整,各个军团之间有许多需要协调、衔接的细节问题待商议。会议由下午一直开到深夜一点才结束。在走出办公室时候,看着紫川秀那张宽大的办公桌,白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明羽:“大人这次回去,带了多少护卫?” 明羽一愣,说:“一个也没带。他自己走的。” 白川“哦”了一声,隐隐明白紫川秀的用意了:人多了反而会引起注意。而且,十万金币的悬赏毕竟太动人了。万一在随行的护卫中有人经不住这个诱惑,而去告密的话,紫川秀处境反而非常危险。这种情况下,孤身一人上路是最安全的选择。她心思一动:紫川秀平时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大而化之xìng格,实质上他是个非常小心而jǐng慎的人。她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大人,愿你尽kuài平安归来!” ; 第五节 头顶是纷纷扬扬的白雪,越来越大,脚底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泞道路,越来越难走。紫川秀不住地叹气:自己还真倒楣。长途跋涉了整整六天,眼看距离dìdū已经不足二十公里了,自己的坐骑却在路上的冰窟窿里折了前足,损了一匹好马不说,那一跤跌得还真疼得回味深长啊,走出了足足五、六里路,屁股上还在隐隐作痛。 他抬起头,从风雪斗笠的帽檐下面看去,天地一片皑皑苍莽,鲜红的一轮rì头挂在西边地平线,天sè已经近黄昏。今天是到不了dìdū了,雪那么大,入黑以后路更难走,今晚得找个地方过夜了。看到路前方的丛林中好像有座孤零零的房子,他jīng神一振:过夜的地方有着落了! 但走近一看,他又失望了。那屋子破破烂烂的,门板虚掩着,一推就开,显然已经荒废了。 “有人吗?”紫川秀叫喊几声,无人回应。他走进去,一股微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门外昏弱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房间里到处是乱七八糟的垃圾,显然这房子的主人早已把它放弃了。看来,一qiē都只有靠自己了。 野外露营,对过习惯了军旅生活的紫川秀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他点着了火摺子,打量下房间里的东西,肮脏又破烂,没一样用得上的。紫川秀动手扫开了一块干净的地方落脚,从房子外边的林子里面抱回来一堆柴火,在房间里的厨房中搜索一下,发现了一个没了把手的铁茶壶。他用雪把里面的圬垢擦了下,发现里面居然还不怎么脏。这让他jīng神大振,扣上房门挡住风雪,把地板上杂乱的东西清扫开,搭起了一个简单的炉架,把茶壶放上去,到外面地上找了一捧雪放进茶壶里,用火摺子引燃了柴火。树枝大多被雪浸湿了,忙了好久,柴火才总算点燃。 望着跳跃的火苗,紫川秀满意地长吐一口气,把随身的行军毯铺开在火堆旁做了个被卧,舒坦地伸直了长腿躺下。窗外,天sè已经暗下来,雪下得更大了,凄厉的寒风呼啸得让人心寒,屋子里面却是暖洋洋的。劳累了一天终於可以休息,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躺在这里,等着水烧开、喝茶和吃干粮,光是这种悠闲的感觉让紫川秀舒服得不得了。 望着黑黝黝的窗外,紫川秀在出神。荒山野岭的野地、荒芜的破旧小屋、闪烁红亮的膏火,粗糙得难以下口的干粮。在自己不到二十二岁短暂的生涯中,曾经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连自己也记不清了。自从童年时代起,自己就一直在戎马中度过。同龄的孩子还在享受父母关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拿起马刀上战场砍杀了,杀不完的敌人,流风家、魔族、叛军。从西部战线一直到远东,自己的足迹踏遍了整个家族领地,见识到了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景观和奇迹,却惟独缺少一个常人都能拥有的家。 家啊!紫川秀轻轻感叹,眼角已经湿润了。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没有亲人,没有牵挂。自己在远东的事业已经扎稳了根基,在别人面前,自己是威风显赫的光明王,叱吒风云的英雄,追随自己部下以数十万计,但是当深夜独自一人的时候,那份落寞和孤独却无人能解。他蓦然想起,那么多年了,唯一让自己有家的感觉的,是在紫川宁家中度过的那段不到一年的rì子里。 分别已经两年了,紫川宁是否已经改变了呢?得知自己叛国的消息后,她是不是很伤心呢?会不会相信呢?紫川秀不敢去想了。被祖国抛弃的rì子里,紫川宁是他唯一的jīng神寄托。 正在胡思乱想着,水咕噜噜地烧开了。他爬了起来,俐落地用随身携带的行军壶和茶叶泡了一壶茶,然后把干粮放进了壶里,看着肉干、小米在沸腾的开水里面翻腾着,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心里却是喜悦的。 突然,他停住了手:外面的风雪声中夹杂着某种异样的声音,有东西踩在枯枝上面的清脆裂响声。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样大的风雪,就是野兽也不会出来觅食的,怎么会有人到这个荒废的野外小屋来?但随即,声音更清晰了,有人正在朝这个小屋过来。 紫川秀的反应迅疾如电,一瞬间,搁在毯子边上的“洗月”刀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刀鞘尖灵巧地向前一挑,恰好把搁在火上的茶壶给挑到了地上,动作迅疾又平稳,茶壶里满满的汤水连一滴都没有溅出来。他正要把火扑灭,忽然停止了动作,哑然失笑:自己过於紧张了!这次从远东秘密归来,由古奇山脉下的都灵行省到dìdū,一路没露过痕迹,紫川家不知道自己回来了,更不可能有人来追捕自己。他摇头苦笑着:没办法,身为紫川家有史以来最高悬赏金额的通缉犯,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稍有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 他把茶壶又放回了火堆上,将刀子往风雪蓑衣里一藏,刚开门,迎面就是一阵狂风夹杂着雪团打来,让紫川秀睁不开眼睛。 雪好像更大了,风中隐约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呼救声:“救命!”,紫川秀翻起了眼帘,在林子外面的茫茫道路上发现了渐渐变大的黑点,有人正在朝这边过来了。虽然双方距离还是很远,但以紫川秀的眼力,已经看得出是一群男人正在追逐一个逃跑的女子,一追一逃,双方正朝自己方向来,快要进入林子了。 知道事情与自己无关,但紫川秀好奇心大发,反而迎着他们掠了过去。他的动作迅疾却没发出丝毫响声,一边前进一边藉着树木隐藏身形,就像猫一样安静又诡异;再加上天sè已经暗下来了,那一追一逃的双方竟都没有发现迎面有人在接近。紫川秀藏身在一棵树后,看着他们从前面跑过。那群男子一个个身形彪悍,杀气腾腾,即使在急速奔跑之中,他们的呼吸也并不显得急促,想来武功也不会很差。为什么劳师动众地来追杀一个女子呢? 被追杀的女子穿一身秀已经扑入了他怀中,膝盖狠狠地撞进了他的小腹。这一撞带着紫川秀一冲之势,力道好不凌厉,撞的又是人体的脆弱部位,那个人高马大的杀手当即倒在地上,像似的缩成一团,口中不住地呕吐着胆汁。 耳朵边风声响动,紫川秀听风辨形,立即知道一左一右同时有人夹攻。两个杀手反应也算是快了,紫川秀刚收拾了一个他们马上就攻上来,嘴里“呀呀呀”地怪叫着,黑sè的大刀带着尖锐的风声落下,看似凌厉,但在紫川秀这种用刀的大行家眼里,他们的动作简直慢得像乌龟打劫蜗牛,处处是破绽。 紫川秀突然一侧身,双手在空中画个玄妙的半圆,一牵一引,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啊、啊”两声惨叫响起,血花飞溅。那两个杀手明明是用尽全力对着他劈过去的,刀子却在半空莫名其妙地改变了方向,砍到的却是自己的同伴!没等那两人倒下,紫川秀突然纵身倒退,一个手肘凶狠地打在身后杀手的肋骨处,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晚听得清清楚楚,让人牙根发软。那个企图从身后偷袭的杀手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双方的实力实在差得太远了,这群杀手的实力顶多比一般的魔族士兵好点,对曾无数次出生入死的紫川秀,完全不构成任何威胁。对付他们,他连刀子都没拔,赤手空拳、轻轻松松地就解决了四个。他拍拍手,笑容可掬地望着杀手们,意思十分明白:你们不是我对手,不要无谓送死。 杀手们吓得从他身边四散走开。 黑虎帮老大黑虎拔出了刀,却不敢上前砍杀,脸上神sèyīn晴变化不定:对手武功十分古怪。他的力道倒不是很大,关键是速度,忽前忽后,腾挪翻飞,每一个变化都让人无从把握。现在己方已经倒下了四人,可是看对方轻松的样子,他根本还没用真正的实力。黑虎明白了:这次自己是碰上了真正的高手。这次十三个人出来,有三个死在暗器之下,现在又有四个一击即倒,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六人无论如何不是对方的对手。若在平时,自己早就下令撤退了。只是这次实在关系太大,如果事情泄漏,自己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没有活路。 他喊道:“请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为何要强出头?” 紫川秀噗哧一笑。他自己对这些江湖切口一窍不通,但秀字营中多有来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之士,跟他们混得久了,紫川秀也学到了一点,也明白对方是在询问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出来多管闲事。 他笑笑:“我是谁不用你管。只是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人,我看不过眼。” 黑虎仔细地打量他一下,连说几声“好、好、好”一抱拳:“阁下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算我们栽了,我们可以走吗?” 紫川秀点点头。 黑虎老大抱拳很恭敬地说:“谢谢阁下不杀之恩,rì后江湖相见,必有回报!”他转身叫道:“弟兄们,我们――” 与此同时,一个女声尖叫:“小心!” “――杀!”说到最后一个字,黑虎陡然提高了声量,声音几乎变成了尖叫。他突然转身,像豹子似的整个人扑起,挥刀直取紫川秀面门,刀势又快又狠,“杀”字刚出口,那泛着蓝光的刀锋已经到了紫川秀面前,劲风惊人。 紫川秀看黑虎说了这么多场面话,加上心里对这些二、三流的江湖人物确实也有点轻蔑,也松懈了。不料黑虎突然扑近身偷袭,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紫川秀就地一个草驴打滚,狼bèi地躲开了那一刀,长刀带着尖锐的风声从他耳边惊险万分地掠过,几条被削断的发丝顺风吹起,刀锋冰冷的劲风吹得紫川秀皮肤生痛。 他狼bèi不堪地就地打了个滚,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黑虎知道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绝不能让紫川秀缓过气来的,扑上去又砍了第二刀。紫川秀躺在地上,根本无法躲避,眼前那片湛蓝的刀光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睛,等待那无法躲避的结局。 一声脆响,那一刀迟迟没有砍下来。只听见黑虎长长地惨叫一声:“啊――”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几个杀手惊慌地叫唤:“老大!”、“老大,你怎么了?”、“老大死了,点子太硬,风紧扯乎!” 紫川秀心知有变,睁开眼睛爬了起来,只见剩下的几个杀手正仓皇向外跑,连那几个被自己打伤的人、也连滚带爬地逃。黑虎老大仰面躺在距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紫川秀戒备着走近,才发现他脸上的右眼只剩下了一个血洞,黑血从这个洞里不住地往外流,嘴巴大张着,那只完好的左眼鼓鼓地凸了出来,面上蒙着一股黑气,脸上肌肉扭曲,显得十分狰狞。 暗器!紫川秀立即明白过来,有人用剧毒暗器打中了黑虎的右眼救了自己!想起刚才那一刻他仍旧心有余悸,汗湿重衣:太险了!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的事业和理想、数千万远东民众的解放,一qiē的一qiē差点就成了泡影。如果自己死在这个三流的强盗偷袭之下,魔族会笑掉大牙的。 他转头向倚靠在门边的女子,打个手势,先进了小屋。那女子跟在后面进去。 紫川秀朗声说:“这位女士,救命恩情,实在无以回报,敢问您芳名?” 那女子倩倩地鞠躬还礼:“您太客气了,我姓林,名雨。应该是我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才对,如果没有您,我今天定难幸免他们毒手。您武艺高强,收拾这几个毛贼本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只是您太过仁慈了,不防那些小人狡诈。” 那女子语调温柔而斯文,若不是亲眼看见,紫川秀真的不敢相信外面有四条大汉是死在她无影无踪的毒辣暗器之下。那个女子十分明白男人的心理,几句感激的话让紫川秀听得心里喜孜孜的,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一头栽倒地上:“大叔,请问您尊姓大名?” 紫川秀啼笑皆非地摸着自己多rì不刮、已经长出黑黑胡子渣的下巴,没去纠正对方,只是说:“快把门关上。”外面的寒风夹杂着飞雪不断地卷进来,让屋子里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紫川秀心里叫苦:“大叔?”英雄救美的梦想破灭了,自己没戏唱了。) 林雨说了声:“谢谢”,转身关上了门。她在火堆旁边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是无意还是出自女子天xìng的jǐng觉,她选择坐在紫川秀的对面,与紫川秀之间恰好隔着一个火堆。两人都没有说话。林雨风衣上积着白白的一层雪,进入了暖和的房间里被火一烤,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溅落在地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 紫川秀忍不住说:“快把大衣脱下,不然雪水浸进衣服里,会生病的。” 林两“啊”一声,仿佛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紫川秀猜测她的身份可能是来自某个富贵人家的千金,不然怎么会连这么基本的生活常识都不懂。但世家千金之女,怎么会使用这么狠毒的暗器? 她犹豫了下,还是照着紫川秀的话把罩在外面的风衣和头罩掀下了。 整个房间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紫川秀惊呆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白玉般皎洁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长长的眼睫毛,高挺的鼻子,完美的轮廓线条。紫川秀越看越觉得漂亮,越看越有韵味。他尤其注意的是她的眼睛,眼波像笼罩着烟一般的薄雾朦胧,仿佛在其中隐藏着无穷的心事。 看到她,紫川秀才算明白,什么叫倾城倾国,什么叫红颜祸水。自己见过的美女并不算少,像英姿飒爽的白川,风姿卓越的林冰副统领,高贵典雅的卡丹公主,俏丽的林秀佳,还有自己的心上人紫川宁也是难得一见的绝sè了。但若与眼前这女子相比,她们全部给比了下去。眼前这女子不但是天生的美,她还具有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揣摩的朦胧气质,十分有女人的韵味,就像一朵乍开的、还带着清晨露珠的玫瑰,正散发着诱人的芬芳。她兼备十八岁女孩的容貌与成熟女xìng的韵味,与之相比,林冰副统领就显得过於成熟,而紫川宁则不过算个rǔ臭未干的小女孩。 紫川秀想,如果她走到大街上,可能会引起道路堵塞。这样一个美女,可以让那些热血的小伙子心甘情愿地为她从dìdū的城墙上往下跳。不过,紫川秀早已过了那种热血沸腾的年代。他给下了个结论:“很漂亮。不过,也仅仅是漂亮而已。”对於这个美丽的女子,他也仅仅是抱着欣赏的眼光赞叹一番而已,赞叹造物的神奇,就像惊叹大漠落rì的感动,或者流星掠过夜空的灿烂,心里并没有泛起一丝的涟漪。 他自己也奇怪,美sè当前,自己竟能这样的无动於衷。是时代已不流行一见钟情了呢,还是自己不再是一见钟情的年纪?大叔? 林雨放下心来。这个男子与旁人不一样。他有高度的自制能力。在乍看到自己相貌的那一瞬间,跟别的男人一样,他的眼神中也出现了迷惑和赞叹,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立即清澈了下来,整个人都很平静――并不是那种当面假装若无其事,趁自己不注意时候却在偷看自己的假道学,他是真的能很自然地看着自己。 她暗暗庆幸:看来今晚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了。她主动地开口问:“大叔,您叫什么名字呢?您是住这的吗?” 紫川秀正要说:“不是,”随即又改变了主意,说:“我叫张阿三,是个流浪汉,住这里。” 女子环视着周围破烂不堪的东西和脏兮兮的墙壁,露出骇异的表情,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这么肮脏、简陋的地方生活下去。紫川秀也觉得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圆谎说:“这个小屋是我暂时住的,因为很久没来了,有点脏了。” 紫川秀在暗暗猜测着对面人的身份,这个女孩子容貌秀丽,气质高贵,应该是某个富商或者高官家的闺秀,但奇怪的是,他又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种深闺小姐不应有的沧桑感觉。好奇心差点把他给吞没了,但他还是忍住了自己:她就是再美、再漂亮也不关我事,正经事情要紧,白川他们还在等我找粮食回去下锅呢! 锅里的食物“呼噜呼噜”地煮开了,紫川秀把茶壶从火上拿开,揭开壶盖。他从随身的包里里找出一个小碗和勺子,从里面倒了一份小米粥出来,递给对面的女子。女子摇摇头,轻声说了声谢谢,却没有接过碗去。紫川秀犹豫了了一下,还是把碗放在她面前。他自己拿起了还很烫手的茶壶,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粥,他感觉到,对面那双很亮的眼睛一直灼着自己,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三下两下扒光了自己的那一份,看到女子对面前的小碗连碰都没碰,紫川秀感觉大为后悔。但这时也不好意思说:“您不吃的话,还给我吧。”只得把饥肠辘辘的感觉忍了,在墙角为自己打扫了一处地方准备睡觉。把行军毛毯递给了对方,没等那个女子推辞,他已经把毯子往她身上一丢,说:“火炉就交你看了,记得放柴进去。”地大摇大摆地躺下,伸个懒腰,不一会已经传出了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女子哑然失笑。自己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行事像个小孩子似的。但是幸好,他还算是个君子,没有对自己罗罗唆唆问个不停,甚至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印象中,第一次有男子这样对自己无动於衷,这倒让她对他产生――好感和好奇。 窗外寒风凄厉,风从门板中的空隙中灌进来,刮得挂在墙上的蓑衣沙沙作响,火苗不安地摇晃着,火堆里的枯枝燃烧,发出轻轻的“啪啪”声音。仰面睡着的紫川秀,半边脸被映得通红,他睡得十分安详,表情恬静。 林雨凝视着紫川秀,她这才仔细端详紫川秀的样貌。乌黑的头发,俊朗的外形,嘴唇处和下巴上有粗黑的胡子渣,她忽然发现,就是这胡子使得自己把他判断成了“大叔”,其实仔细一看,这个人还是个年轻小伙子。 这下可真是失礼了,她想,等他醒来时候要跟他道歉才是。但这个人,可真怪,让人琢磨不透。一进来她就发现了,这个人一直在努力地隐藏自己的身份,但还是处处露出破绽。他的衣服很脏,蒙满了风尘,一点不起眼,但放在行家的眼里就看出这衣服的料子是很名贵的毛皮,整件衣服价格不菲;他的皮肤很白皙,手指修长而灵活,这根本不是双流浪汉该有的手,倒像个贵族或是艺术家;其次,他搭的那个炉架,简单又实用,几根木柴就把茶壶支撑得稳稳当当的,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种手法只有军队中那些最有经验的老兵才会。他那笔挺的身材,是久经训练的结果,举止中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阳刚的、硬朗的气质,锐利的目光,那把带鞘的刀被习惯地放在右手边最方便拿到的地方,还有他的身手,那并不是一般江湖人的身手当然更不可能是能靠打猎锻练出来的身手。 她回忆他刚才打斗时候的动作,没有什么招数,动作干脆又直接有效,连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击就能让敌人彻底失去战斗力,这种简练、明快的战斗模式往往只能通guò血腥的战场砍杀,千锤百炼得来。 可以肯定,这个人曾经受过长期的、严格的军事训练,而且经济状况良好。这样一个人,在这风雪之夜要赶路往哪里呢? 林雨突然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强盗?不会,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邪气,不像那种蛮横的亡命之徒。而且他的江湖经验太差,心也太软,这么容易被人偷袭,若是行走江湖,不到三天就要了他的xìng命。紫川家的军官?有可能。但他为什么没有随从和车马队伍?如果说是军官,他太年轻了,简直还是个大孩子,但他的眉目间却有种饱经风霜的感觉,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他形迹落魄,躲藏在一个小屋里,但举止、应答却那么自然,给人种平和感觉,这正是那种贵族世家子弟的天然气质。他也非常懂礼节,若是普通的男子,难得救了个美女,早凑上来问个不休了:“小姐贵姓芳名?哪里人?家里住址?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你爸妈妈是干什么的?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一个人出来走夜路呢?那群人为什么追杀你?为财?为sè?他们是强盗吗?哎呀呀,今天好在有我,不然你真的很麻烦了。” 为了应付盘问,就在进屋之时,林雨已经准备了大堆说辞。谁知道这个人救了自己后,竟然连一句话都没问,美sè当前,他也没有丝毫动心的表xiàn。他仅仅向自己的援手道谢了一声,吃饱了就睡。 “简直像猪一样!”林雨不满地嘀咕说。 女孩子就是这样,碰到一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她会非常讨厌,但碰上自己感兴趣的人这么沉默寡言,对自己不理不睬,她也会感到像是受了轻视。林雨不满地嘀咕两声,忽然发现肚子也在一起嘀咕着。她犹豫一下,宛尔一笑,端起了面前的小碗,轻轻喝着粥。 不知是不是肚子饿了的原因,这碗粥吃得特别的香甜。吃完后,她把碗轻轻搁在地上,靠在墙角,把毯子一盖,和衣渐渐也睡去了。 ; 第六节 清晨,紫川秀醒来。他爬起来,发现柴火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那个女子按昨晚的姿势轻轻倚靠在墙壁边上瞌睡,还没醒。打开门,只见眼前雪光耀眼,一片白茫茫。这是一个大晴天啊!想到距离dìdū只有二十里路了,紫川秀心情大好,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和包裹准备上路。准备就绪以后,他看到那个女子还一直靠在墙边睡,叫了她一声:“林雨小姐,天亮了!” 林雨轻轻呻吟了一声,声音很痛苦。紫川秀心生疑惑,走近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林雨小姐,醒醒。” 林雨低沉地呻吟一声,闷声说:“我。我头痛得很。好渴。” 紫川秀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了下她的额头,额头热得烫手。这个女孩子正在发着高烧:不过紫川秀想想,这也很正常: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半夜在风雪天里赶路,不生病才怪! 紫川秀再次推推她:“小姐,醒醒,你发烧了,我们得赶紧看医生去。” 林雨睁开了眼睛,昨晚明亮的双眼此刻浮肿、黯淡,她又闭了上了眼睛:“不要管我,我想睡。” 紫川秀叹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真是想不管她,但说归说,自己是做不到的。放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病倒在荒山野外不加理会,万一自己走了,昨晚被赶跑的杀手卷土重来,那她就死定了——紫川秀忽然发现做女人真的很占便宜,这个世界会亏待很多人,但是绝对不会亏待美女。比如说,像今天这种情形,如果换成了个臭男人,自己连扫一只眼睛过去的工夫都不会有,说不定还会趁他人事不清时候摸走他钱包去。 紫川秀放下了行李,他又到外面拣回枯枝,架起炉子生火,烧开了水。像他这样过着长期野外生活的人来说,风寒发烧药品是必备的。等一qiē都忙完了,他轻轻地把林雨扶起来,把药碗端到她嘴边:“来,吃药。” 女孩子高烧得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当紫川秀喂药时候,她忽然伸手搂住紫川秀的脖子,凑近他面前使劲地喊:“爸爸!爸爸!” 一瞬间,紫川秀呼吸急促:如软玉般光洁的面颊近在眼前,温香在抱,如兰的幽香扑入鼻子,他的眼前一阵眩晕。他毕竟也是个健康的年轻男子,荒山野林的小屋,孤男寡女。这个女孩子发着高烧,如果自己有什么不轨企图的话,她是绝对没有抵抗能力的。 紫川秀用力地扳开了她的围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勺一勺地把药喂她喝了下去,然后赶紧退到屋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中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这个女孩子实在太漂亮了,再来一次那种诱惑的话,自己实在没什么自信抵挡得住。听着林雨睡梦中低沉的呻吟声,他实在忍受不了了,跑出门去,像鸵鸟似的一头埋进雪堆里,藉着冰雪的寒冷让自己冷静下来,暗暗骂道:见鬼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凡是男人都会动心的!神啊?你明知道我不是正人君子了,又何必用这样的诱惑来考验我呢? 过了好久,等翻腾的心情恢fù了平静,他才进了小屋,躲在屋子里距离她最远的角落里,盘膝练功,努力平心静气,只是心神一直不能平静,过好久才进入境界。 在他不知不觉时,外面又下起了雪。 当林雨清醒过来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候。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qiē:肮脏的墙壁、快腐朽的梁木、昏暗的炉火,身上的毛毯,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你醒了?好点了吗?”耳边传来声音,林雨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双灼人的眼睛,一个长着胡渣的汉子正站在面前,样子有点面熟。她低声呻吟了一声:“你是谁?” 紫川秀一呆,随口答道:“我是李阿五。你发着烧,不要多说话。” 女孩子沉默下来,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认出来,这就是昨晚救了自己的流浪汉。 “我睡了多久?” 紫川秀看看窗头已经变黑了。他笑了下:“一天一夜了。” 女子动容:“这么久了?”秀眉微蹙,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表情,放在她脸上,竟然也美得无法形容,让紫川秀不觉心跳加速。 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看到了地上的药碗,记得恍惚中,有人给自己喂药。她明白过来了:就是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落魄汉子,为了自己特意逗留下来,照顾了自己一天一夜。想到在这个风雪郊外,如果没人照顾的话,那后果…… 她轻轻长吐一口气,幽幽说:“先生,您两次救命大德,小女子实在无以回报。” 紫川秀微微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林小姐不必太客气的。你好点了吗?”他嘴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在嘀咕:自己身负重任,几十万远东军队群龙无首,正焦急地等待自己回去指挥,自己却有空为路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耽搁了时间?你真是个蠢货,紫川秀。 风寒发烧之类的疾病,症状来得凶狠但去得也快,往往出一身汗就好了。经过紫川秀一天的照料,加上药物对症,林雨感觉头已经不痛了,烧也退了,只是还有种大病后的无力感。她的脑子已经清醒过来,虽然紫川秀说得平淡,但林雨观颜察sè,看出地眉宇间努力隐藏的一丝焦虑。她心念一动:这个人跟自己一样在这种大风雪天赶路,肯定是有要事在身。但为了自己,他耽搁了整整一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不把自己的来历交代一下好像很对不起他似的:“这位大哥,我是dìdū人氏,家父是dìdū的商人,昨晚与家人前往东部的达玛行省探望朋友,不料路上遭遇上大夥盗贼。我匆忙之下与家人失散,幸好得大哥您援手,不然我弱小女子一人孤苦伶仃沦落荒野,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林雨一边说着,连自己也感动了,眼角湿润,摸出了手帕擦着眼泪:“大哥两次救命恩德,让小女子如何回报好呢?” 紫川秀很用心地听着,一边“嗯嗯嗯”地点着头,摸摸鼻子:如何回报?你的病赶紧好了就算是报答我了。他忽然发现林雨对自己的称呼,已经由昨晚的“大叔”变成了“大哥”,少了点尊重,却多了份亲近,这算是进步还是退步呢? 听林雨说完,紫川秀斟字酌句地说!“林小姐,关於你的身份来历,还有与昨晚那些人的恩怨纠葛,我并没有问。如果不方便,您并不需要向我说明的。” 林雨睁大了无辜的眼睛:“那怎么行呢?大哥您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怎能在大哥您面前有所隐瞒呢?” 紫川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亏她还有脸提什么“救命恩人”,刚才的那堆话,没一句是真的。首先她绝对不是dìdū人氏,她的口音与dìdū口音有点像,但在紫川秀这个土生土长的dìdū人耳里,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了:那绝不是天生的dìdū口音,而是后天学来的,带有点西部腔。何况,如果dìdū有这样的美女,那一定是很出名的人物,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何况,一个商人的大小姐怎么会有那么歹毒的暗器和那么高明的暗器手法?他还记得昨晚那几个杀手与她的对话,细细一想颇有意味:“杀了她,赏金十万!” “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吗?” “大人,您权大势大。” “放她括着出去的话,我们没一个能活命的!” 昨晚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强盗团。他们的身手很不错,之所以不堪一击,是因为碰到了自己这个超级高手。她也绝对不是一介普通的平民,她被人悬赏十万,与自己平等。紫川秀还记得,她昨晚说的:“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不要命了吗?”那并不是普通的威胁,话语中透出的那股凛然威势、冰冷的自信,就连旁听的自己也是心中一寒。如果不是那种习惯於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我手的人,绝对没有这般的威势和自信,这是装不出来的。 自己已经够委婉地告sù她,关於身份来历,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必要编造假话来骗人的。但她还是没醒悟。 紫川秀一瞪之下,林雨也有点做贼心虚,讪讪地住了嘴,脸微微一红,吐了吐舌头——不知怎么,紫川秀觉得这份小女孩的动作放在别人身上叫肉麻,放在林雨身上就叫可爱。过了一阵,她轻声地说:“对不起。” 紫川秀淡淡地说:“没关系的。” 林雨为隐瞒身份而道歉,紫川秀也体谅她的苦衷。一个“对不起”、“没关系”之间,两人已心照不宣。林雨惊讶於紫川秀的jīng明,更对他的体贴大度怀有一份感谢之情。她暗暗想:这个人很有自尊,揭穿自己是为了表明他并不是受人愚弄的笨蛋;但他也很有分寸,行事、言语都非常委婉得体,并没有让自己当场难堪,更没有对自己的来历盘根问底。这种成熟宽容的为人处事方式,让她对他很有好感。 “这位大哥,请问您的真实姓名?” “啊?我不是说我叫李阿五了吗?” “可是昨晚你又说你是张阿三!” 紫川秀又摸摸鼻子,发现自己刚刚露了个破绽。他强辩说:“我早上叫李阿五,中午叫王阿四,下午叫张阿三。” 林雨给逗得扑哧一笑:“胡扯!”心里明白:这个人是不愿意向自己透露真实身份。本来自己也是隐瞒了真实身份的,对方这样做倒也公平。但不知为何,她心头还是一阵难受。 “那现在该怎么称呼您呢?” “嗯,现在是晚上,我就叫张阿三吧!” “张先生,您是去dìdū的吧?” 紫川秀微微一笑:“林小姐,叫我阿三吧!先生什么的太难听了。” 林雨又扑哧一笑:“那您又叫我林小姐?”她柔声说:“我的朋友都叫我阿雨。” “阿雨。”紫川秀喃喃念着,不知为何,当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海中出现的却是紫川宁的倩影。 “三哥,你是dìdū人吧?是回dìdū的吗?你是干什么的?” 紫川秀一愣:这丫头还真是会攀交情,现在已经管自己叫“三哥”了。他不想多说,淡淡回了一句:“是的。”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冷,他又补充说:“我回dìdū是探亲。” “探亲?探什么亲呢?” 紫川秀笑而不语,林雨恍然大悟:“三哥,你是回去看嫂子吧?” 紫川秀笑着摇头:“我们还没结婚呢。” “那就是说女朋友——不,应该是说是未婚妻喽?”林雨笑得灿烂,但不知为何,当得知紫川秀已经有了未婚妻,她的心好像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 紫川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笑:“我们并没有婚约。两年没见,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了别的人了。” 林雨凝视着紫川秀,两天以来这是她第二次仔细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是个十分英俊的男人,剑眉星目,神情俊朗,下巴和脸颊边上有点黑黑的胡子渣,让他本来俊秀的瓜子脸上平添了几分阳刚之气。但让她坪然心动的并不是他的相貌,而是他的气质。这个人的气质绝对不同寻常,那种经历杀伐、常常处於生死边缘中的人,所特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洒脱,还有那种应该是久经风霜的中年人才有的成熟与宽容,形成了他独特的男人魅力。不知为何的,一到他身边,自己就觉得非常的安心。当知道他已经有未婚妻时候,自己心头竟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觉。 “不会的。”林雨的声音很诚挚:“像三哥您这么优秀的男人,没有哪个女孩子会舍得放弃的,您女朋友一定在等着您的。” 紫川秀轻轻说:“谢谢。” “三哥您是干什么的呢?” 紫川秀笑笑:“你看呢?” 林两犹豫了一下:“我看,三哥有这么好的身手,您恐怕是军人吧?”想了一下,她又开玩笑地补充说:“要不是就是强盗?” 紫川秀并不感到意外。自己身上军人的特徵太多了,这个女孩子又这么冰雪聪明,实在也无法遮掩。他的脸sèyīn沉了下来,一副很沉重的表情:“既然都被你看穿了,事到如今,我就只好实话实说了。”若是换了熟悉他的白川在这里,马上就知道接着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信。 林雨睁大了好奇的眼睛,焦切地等待着。 “其实俺张阿三是很有名的强盗,匪号‘草上飞’独往独来,劫财又劫sè,纵横七省从无敌手。正好今天还没开张,碰上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嘿嘿嘿……”配合着yīn森的话语,紫川秀狞笑着慢慢地向林雨伸出了“魔掌”。 林雨夸张地双手护在胸前,装出了一副很害怕的样子:“草上飞大侠,不要!救命啊。”眼中净是盈盈笑意。 “来,小姑娘,乖乖跟俺回去做押寨夫人吧!荒山野岭的,你叫也没有用,不可能有人来的。” 话语刚落,紫川秀神sè一凛,收敛了笑容:他听到了外面有大片的马蹄声正急速向这个小屋接近。 林雨看见他脸sè突然严sù起来,赶紧问:“怎么了?” 紫川秀张望下四周,也找不到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他若无其事地对林雨说:“你到厨房去。我没叫你,你不要出来。” 那些人马十有仈jiǔ是冲着这个女孩子而来。紫川秀暗暗后悔,昨晚心应该再狠一点,不该让那几个杀手跑掉,现在他们又找帮手过来了。而且听蹄声,数目还相当多,恐怕有上百人之谱。这次应付起来就相当麻烦了。 林雨正要问“为什么”,脸sè陡然一变,她也听到马蹄声响了,就在这一刹那,蹄声又近了很多,显然那些骑手赶得相当急。 她脸sè一下子煞白,急切地说:“三哥,这件事情与您无关的,嫂子还在等着你回去。等下您不要插手,让我来应付。” 紫川秀摇摇头:“昨晚我打了他们的人,那就与我有关系了。你快进厨房去吧。” 林两感动地望了他一眼,一瞬间,千言万语的感激已经透过眼神传递过去了。昨晚的出手,还可以说是一时路见不平的义愤,现在眼看敌人聚众而来,势所难敌,这个人依旧这么坚定地维护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美sè;不顾凶险,目的就是为了维护一个弱质女子不受欺凌。一时间,林雨只觉得一股热流胸中滚烫:虽千万人矣,我独自前往!这才叫侠义的英雄气概,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她轻声说:“我不走。”不知不觉的,她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紫川秀温暖的手,心里有一句滚烫的话不敢说出口:“我与你同生共死。” 紫川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释然:随她去吧。厨房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场所,藏与不藏并没有多大区别。至於被她抓住的手,他并没有抽出来,他只当她小女孩心里害怕了,总得找一个依靠。 屋子里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留神倾听外面的声响。蹄声由小变大,越来越接近了。在风啸马鸣之间,隐约夹杂有一阵阵的狗吠声。紫川秀的心一下子凉了:敌人带有狼狗,自己想带林雨趁混乱脱围逃跑的主意就很难实现了。 这下得拿出真本事了!紫川秀冷笑着,心冷如铁,右手轻轻按上了洗月刀冰冷的刀柄。 马蹄声在门外停住了,外面传来了繁杂的人声:“这儿有具尸首!” “这儿也有!是黑虎帮的人!” “大夥散开来找!” “大人,这里有座屋子。” “你们几个人进去看看!” 紫川秀听说话声,那些人大多是西部的口音,一个个中气充足,内力很不错的,比起昨晚的那批人强得太多了。他越想越是奇怪,林雨小小年纪,怎么会惹上那么了不得的仇家? “叩、叩、叩!”门口传来剧烈的敲门声。紫川秀并没有理会,只是安静地站了起来,一手握刀,身形在黑暗中站得笔直,那傲然的男儿气概让旁边的林雨看得枰然心动。 “砰!砰!”眼看没人开门,敲门声变成了粗鲁的撞击。“砰”的一声,屋子的门被踢开,有人闯了进来,外面冰冷的月光洒了进来。 但在同一瞬间,屋子中出现—一轮更耀眼的明月!冰冷如雪,凌厉如风,凶狠如雷,迅疾如电,即使是天上的雷突然打下来,也不比紫川秀的刀更让人震撼:洗月刀一出鞘,那凌厉的刀气已经笼罩了从门外进来的三人。纵使他们三人全都无一弱者,但在那一瞬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反应。他们连闪避、拔刀的动作都来不及做,张大的瞳孔里满是那一轮圆月般耀眼的刀光,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死! “住手!” 刀光嘎然而止,突然消失,铮的一声脆响,紫川秀已经收刀回鞘,他诧异地望着林雨,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喊停。 林雨歉意地说:“他们是我的人。”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吸有点不畅。刚才带着那刀给她的印象太强烈了,她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啊!”那三个进来的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从鬼门关里转回来了!他们慌慌张张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大人在屋里!有人劫持了大人!” 衣袂风声响动,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团团围住了小屋,到处是一片惊喜的呼叫:“找到小姐了!找到小姐了!” 有个威严的苍老声音在下着命令:“破墙!攻进去!” 那群人轰然应答,接着,四面墙壁都响起了猛烈的敲击声音,整间屋子簌簌发颤。 紫川秀一不动,安静地看着林雨:“他们是你的人?” 林雨点点头,平静地说:“下命令破墙的那个人,是我的叔叔。” 紫川秀凝视着林雨美丽的脸。不知为何,他觉得一阵不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他搔搔头发:“可惜了,这房子很不错的。” 话语刚落,“哗啦啦拉”一阵杂乱的响声,一片墙壁已经给外面推翻了。人影绰绰,大群的武装人员站在外面冰冷的月光下,燃烧的火把将雪地照得一片明亮,十几副弩弓对准了紫川秀。一个很威猛的声音喝道:“大胆狂徒,竟然冒犯我家小姐!快把小姐放出来,不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紫川秀一愣,林雨一笑:“再好的房子,也有坏的那天,不是吗?”看在紫川秀眼里,她的笑容竟有几分凄苦。她轻轻抓住紫川秀的手,把一个圆形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紫川秀低头一看,是一个很漂亮的圆形玉佩。紫川秀看得出来,这方玉石温暖圆润,玉sè苍翠,乃难得一见的极品,价值一定不菲。他正想推辞,林雨却把玉佩塞进他手心,坚决地把他的手合上。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嫂子的,三哥。rì后如果有空的话,记得到河丘的听雨咖啡馆来找小妹啊!”林雨说完,正要离去,紫川秀在背后叫了一声:“请留步。” 林雨一震,转过身来。紫川秀看看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比较拿得出手的东西。最后只得把洗月刀拔了出来(外面的弓弩手们一阵紧张),把刀鞘双手递了过去!“这副刀鞘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做工还算不错,上面嵌的宝石说不定也值几个钱的。收下做个纪念吧。” 林雨微微一笑,也没有多加推辞,双手接过。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了,阿雨小妹!” “嗯,也祝你和你爱人早rì团聚,三哥!” 林雨深深地一鞠躬,转身向外走去。外面的人看她出来了,一起弯腰鞠躬,齐声问好:“小姐安好!” 林雨只是点头回礼,她和一个老者轻声说了几句,那老者不住地点头,然后向紫川秀走来:“张先生吗?”他牵着一匹马过来:“雪夜行路没有坐骑很不方便,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用这匹如何?” 紫川秀连忙推辞:“那怎么好意思呢?” “先生不要说这种话。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区区一匹马,又算得了什么?” 紫川秀正要推辞,却见远处的林雨正目光炯炯地望向自己,神情哀怨。紫川秀一震:这种悲伤的眼神自己好熟悉啊!是在哪里儿过呢? 老人见紫川秀不出声,微笑着说:“那就祝先生一路顺风了!” 林雨看到紫川秀收下了马,嫣然一笑,娇容如花。她深深地凝视了他最后一眼,仿佛要把他的形象牢牢地铭记心中,转身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大群人马紧跟在她后面,一行人,逐渐消失在月光下寒风冷雪的夜sè中,蹄声轰隆,渐渐变得微弱,终不可闻。 紫川秀看着他们绝尘而去,不知为何,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若有所失的怅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全是林雨那明亮的眼睛。 ; 第七节 七八一年二月十五rì,dìdū,今天是紫川家开国元首紫川云的诞辰,被定为家族的国庆纪念rì。天空纷纷扬扬地下着小雪。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受检阅的军队,一望都是褐sè的人群,一排排的马匹,佩带着各种号码肩章的年轻士兵冻得通红的脸。穿着镶金边制服的禁卫军士兵,比普通部队的士兵要高出一个头,站在队伍中,他们鹤立鸡群。 在宪兵jǐng戒线的外面,站满了穿着节rì盛装的群众,他们冒着雪观看这规模盛大的阅兵式。望着部队那庞大的军容,他们一个个轻声地发出感叹:“天啊!”视力好的观众,可以看见检阅部队后面的高台,那里,紫川家的巨头们齐聚。 今天是家族的国庆rì,按照惯例,家族要在这个rì子检阅军队。往年只是应景似的从城中的卫戍部队中抽调几个师团过来,在广场上走一圈就完事了,但今年的检阅仪式搞得特别的隆重,不但dìdū城中的zhōngyāng军和禁卫军全体动员,还从瓦伦要塞和西部战线上抽调了部队回来。原因是很明显的,在家族刚刚战败、强敌环伺的形shì下,用紫川参星的话来说:“这是展示我强大力量、恢fù民众对军队信心的机会,顺带还对那些觊觎我家族的外敌发出jǐng告,这可一定要隆重,不可简慢!” “就像病人膏肓的病人却偏要强调自己肌肉饱满一样。”帝林暗想:“依靠检阅和授勋来恢fù民众对军队的信心?家族军队在战场上失去了尊严,却想在检阅场上挽回?这简直是笑话了,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不过看着下面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涌动,看着群众们赞叹得张的大大的嘴,眼睛里满是惊叹,帝林忽然发现,紫川参星的这个笨法子还是很管用的,世界上毕竟还是蠢人比聪明人多得多。只是不知道紫川家的“外敌们”——比如说流风霜或者魔神皇——会不会被这个“jǐng告”吓倒,这就很难说了。 下面的人群中响起了欢呼“万岁!万岁!”,禁卫军的受检阅队伍过来了。一个师团排成三个方阵,队列整齐得犹如用刀子切过的一样,士兵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正步摆手前进,脚步声轰隆作响,闷雷似的回荡在整个广场上。在他们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下,大地仿佛在向下沉。当他们走到主席台正前方时候,前导军官尖锐地一声喝令:“敬——礼!” “哗”的一声,士兵们齐齐举起了手,转头向主席台方向,袖口上的金边齐刷刷地成一直线,脚下步子丝毫不乱,动作整齐得赏心悦目。群众中又一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以紫川参星为首,高台上所有的家族高级军官一齐起立还礼,连没有穿制服的文官幕僚长哥珊也起身肃立致敬。当队伍走过以后,大家又坐了下来。看看群众们那赞叹的嘴脸,帝林忽然觉得他们都是一群白痴,竟然会为这种空有架势的方阵cāo列式赞叹。任凭帝林绞尽脑汁,他也想像不出这种整齐的方阵队列在战场上究竟有什么用。如果真有哪个指挥官会把队伍会排得整整齐齐,cāo着正步来冲锋的话,那,帝林想:他还真不是一般的白痴。 斯特林掉过头时候,刚好看到了帝林面上的诡笑。他凑过头来:“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我在想,这种队列在实战中究竟有什么作用?他们cāo列得那么卖力,竭尽全力地做了件对谁都没有好处的事情。” 斯特林露出了笑容:“别当真了,必要的仪式总是需要的。昨天的《dìdūrì报》看了没有?” “你说的是哪篇文章?” “题目叫什么我忘了,一个叫哥斯拉的疯子写的,说我们丢了远东二十三省反而在战略上更加有利了,阵线更巩固了。——这是什么的胡说八道,就算是拍zhèngfǔ马屁也不能这么乱来啊!” 帝林板着脸:“哥斯拉是我的笔名。”看着斯特林吃惊的表情,他笑说:“开玩笑的啦!这文章是我部下写的,不过我确实很赞同这个观点:远东对我们是一个大包袱,对我们而言,有害无益。” “大哥,你在开玩笑的吧?” “呵呵,我是说真的,我。”帝林忽然停止了说话:紫川参星不满的目光朝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扫来,两人赶紧停止聊天,帝林小声地说:“仪式结束后,今晚你有时间吗?喝杯咖啡去?” “天,没想到这个狗屁仪式竟然搞了那么长!” 夜幕降临,便装坐在温暖的咖啡屋里,通guò玻璃橱窗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上雪花飘荡,帝林小声地发着牢sāo。 斯特林淡然一笑,没有附和帝林的说话:如果让帝林继续说下去的话,十有仈jiǔ一定会把罪名扯到罗明海身上。斯特林已经发现了,在帝林眼里,哪怕就是路边有只青蛙叫,那也一定是罗明海指使的。罗明海是世间一qiē罪恶的根源,如果没有他,那魔族绝对不会侵略过来、流风家早就被铲平了、远东压根就不会叛乱、军队也不会打败仗、物价也不会上涨。 斯特林不得不提醒帝林回到正题来:“大哥,刚才,你说的那个观点,失去了远东反而对我们更加有利吗?” “没错。”帝林一脸理所当然:“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叛乱初起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应该彻底放弃远东——但那时统领处没接受我的提yì,最后还是放弃了,还得赔上了黑旗军和远东军,差点连你和zhōngyāng军也给赔进去了。幸好,现在还不是太迟,我们终於摆脱了那个包袱。” 斯特林听得一头露水:“大哥,你说的是什么?什么包袱?” “嗯,斯特林,你有没有想过,就总体实力来说,我们比流风家要强,但两百多年与流风家的交战中,我们输多胜少,每打十场仗,我们往往就输了七、八场,甚至还出现过流风军长驱直入到dìdū城下的事情,为什么呢?你先不忙插话,这不关流风霜的事情。其实就在流风霜时代以前,这种局面就已经开始了。” 斯特林思考了一阵,回答说:“这恐怕是因为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强吧?” “为什么他们的兵力比我们强?论总体实力,我们比流风家只强不弱!” 没等斯特林回答,帝林把手一挥,飞快地说下去了:“问题就在这了,就在远东:其实当年紫川云进军远东,根本是个错误!为了在魔族嘴边保住那二十三个远东行省,家族绝大部分的军事力量都给死死地捆在那里了!十年前,流风西山围攻dìdū,眼看我们都快完蛋了,哥应星竟只能派阿秀带几百童子军回来救援。那个时候,如果把分散在远东二十三行省的驻军全部集合起来,我们可以拥有超过一百个师团,不要说击退流风西山,就是扫灭流风家,纵横整个大陆,那也足够了。” “每次与流风家作战,人家是动员倾国之军杀过来,我们却把上百万的军队闲置在远东,绑着一边手跟人家打,怎么可能赢呢?而同样的,在远东这边,我们与魔族的对抗也是处於挨打的被动状态。我们是两面作战,两面都挨打。我奇怪历代的家族总长怎么就没想过这个办法呢?彻底放弃整个远东省份,只用少量军队——比如说十几万步兵就够了——守卫着瓦伦要塞,那魔族就休想寸进,然后我们把从远东调集回来的军队加上我们原来的边防军、zhōngyāng军、黑旗军等部队,统统朝西边杀去,嗯,我就不信流风霜真的三头六臂!” 帝林说到后来,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讥讽。斯特林听得悚然:从单纯军事的角度上说,帝林的计划确实是有可能击败流风家的。但是家族历代总长,其中不乏足智多谋、雄才大略的人物,为什么竟然没有一个想到这个办法呢?他随即明白过来:这个计划实施的第一步是先要主动放弃二十三个富裕的远东省份,可是有哪个总长舍得把好好的领土割舍呢?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如何保住这片领土,根本没动过要放弃的念头。帝林能想到这个,无非是因为他旁观者清罢了。 斯特林点头赞成:“你说的是道理。”他有点黯然:“但现在,远东已经丢了,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不要灰心嘛!”望着玻璃窗外白雪皑皑的长街,帝林有了点感慨:“历史早就证明了,一个民族如果被击败,只要不是被彻底摧毁,两三代人以后,这个民族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我们会重新强大起来的,我对此确信无疑。” 斯特林微笑说:“两三代人?希望我们能看得到吧。”他举起了咖啡杯,整个人忽然一震,手中的咖啡竟然洒了一点出来,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长街。帝林马上jǐng觉地望过去,顺着斯特林视线的方向,长街上空无一人。 “怎么了?” 斯特林回过头来,面sè古怪:“刚才我在街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是谁我不知道,但她拿着三弟的洗月刀!” 帝林猛然起立:“追!”两人旋风般地从咖啡屋的门口冲了出去,老板慌忙追出门口,却只见到两道小小的人影已经消逝在长街的尽头,只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淡淡的足迹。他不由感叹道:“cāo!现在吃霸王饭的水平真是高多了!” 寒冷的风在耳朵边刺耳的掠过,两边的景物急速地向后退。寒冷的冬夜里,长街上空荡荡的,正适合使用轻功急速奔驰。两人运起轻功,全力急冲之下,同时到达了百米左右距离街角。两人对视宛尔一笑,都知道对方武功又有jīng进。 斯特林笑容一敛:“刚才她就在这儿的,怎么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了?”他低头看地下的足迹,只见雪地后的大街被踩得七零八落的,泥泞的雪水和泥浆混杂,哪里找得到一个人的脚印? 帝林想问斯特林!“你真的看清楚了吗?”话到嘴边,他又吞咽下了:斯特林为人行事素来沉稳,如果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轻yì出口的。他望了下四通八达的街道,提yì说:“咱们分散找一下吧。他是个什么人?” 斯特林沉吟道:“也好。对方是个年轻女子,身材高佻,外穿红sè风雪披风,遮住头脸。她腰间挂着三弟的洗月刀,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你长啸一声通知我。即使动手也好,一定要把她留下来。要弄清楚三弟的下落,关键就落在她身上了。” 帝林很乾脆地回答:“好!”两人击掌一下,帝林向左,斯特林向右,开始分头寻找。 斯特林一路奔来,心头也有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呢?刚才那个女子从街边经过时候,他马上就觉得她身上有什么突兀的地方,可就是反应不过来。等到她走了过去,斯特林才猛然想起:那个女子腰间的配刀,就是紫川秀的洗月刀! 因为他跟紫川秀相熟,一眼就认了出来。据他所知,洗月刀是紫川秀先祖传下来的,他对此非常珍惜,现在,这把刀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女子身上了呢?难道,阿秀已经…… 斯特林驱散了心头不祥的疑虑,专心搜索,心下奇怪,怎么不到几分钟,那女子竟然走得无影无踪了呢?他沿着长街走了一段路后,忽然醒悟,一下子跃上路边房子的屋顶,站在堆满积雪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四面八方。忽然,他看到远远的一个淡淡身影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面一起一伏地跃动,飞檐走壁有如平地。斯特林一惊,随即醒悟过来:那是帝林。看他现在的速度,比起刚才奔跑时候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显然刚才他还没用全力,可能是怕会伤斯特林的自尊心吧! 斯特林失笑,心想:“大哥,其实我刚才也没用全力啊,”他不再理会那个身影,转过了头,了望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他不甘心地再跃上另外一个屋顶,忽然看到了对面的一条黑暗的巷子里,一个人正在下面走着,看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的女xìng。 斯特林大喜,连续跃过了几家屋子,从巷子顶上飞身跃下。黑暗中,一女声尖叫:“非礼啊!有采花大盗啊!”顿时,整条街上的民房窗户都亮了起来,不知从哪儿涌出大群手持棍棒的群众,只听见人声鼎沸:“采花大盗?在哪里?” “看!在那哪!他要逃了!快追!” “哎呀,他飞上屋顶了!这家伙原来是个飞贼!” “快派人去报告治部少!我们这里发现飞贼了,请他们快派高手过来!” 斯特林狼bèi不堪地跳上了屋顶,一口气飞檐走壁地逃出了几条街,直到听不到后面那一片喧杂,他才敢停了下来,趴在积满了厚厚白雪的屋顶上轻声的喘气,只觉得心脏跳的“扑通扑通”做响:幸好巷子里很黑,估计没人看得清自己的面容,不然的话,明天《dìdūrì报》的头条准是:“zhōngyāng军统领竟是采花大盗!”那自己可真的没脸见人了。 他抬起头,天空乌云密布,冷月无声,雪光耀眼,冬夜的dìdū城沉浸在一片宁静中。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慌不择路之下,已经来到了城西方位。下面的街道并没有人,斯特林轻轻地跃了下去,落地无声。今晚接到jǐng报后,估计治部少会派高手四处巡查“飞贼”,自己再这么在人家屋顶上转来转去,万一给逮到了那可太冤枉了。他想起了帝林,暗暗偷笑:“要不要通知他呢?当那些巡逻的治部少发现自己逮到的人是dìdū的宪兵长官时,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呢?” 这样想着,他转过一个街口,猛然愣住了:走在前面一个穿风雪披风的婀娜女子,从背影看,正是自己在咖啡馆看到的人!不过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斯特林不敢再贸然地上前,他加快了脚步,想赶上对方,却不料对方的脚步也跟着急了起来,距离反而拉开了。斯特林沉不住气了,开始奔跑了起来,一边喊:“前面的小姐,麻烦您停一下!我不是坏人,只是有点事情想请教。” 那位女子并没有停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一个劲地快步走。斯特林运起轻功,转瞬便追到了对方的身后,出声说:“小姐,请留步。”伸手拍向她的肩膀。 “嗤”的一声轻响,光芒一闪,一剑从旁边突然出现,无声无息地斩向斯特林拍过去的手腕。斯特林大惊之下来不及缩手,翻腕食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正好弹在剑的侧面上,将长剑一下子荡开。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嗤”的又一声轻响,第二把剑又出现了,刺向他的喉咙,剑气犀利,招式狠毒,凝聚着强大的气势。这样近的距离之下,剑手对自己剑法有着充分信心!但他眼前一花,剑刺了个空,斯特林竟然消失了! 剑手一愣才发现,仓急之下,斯特林突然使了个铁板桥,整个身子从膝盖处弯了下去,凶险无比地躲过了这一剑。没等第三剑出来,他就地一滚,虽然狼bèi一点,却总算和敌人拉开了距离,一个鱼跃起身,这时候他才看清了敌人。 敌人一共是五个。正中间是那个穿红sè风衣的女子,她始终没有回头,斯特林只看到了她的背影,身材高跳,身形和气质都很俊雅,直到这时候斯特林还是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刚才从咖啡屋中见到的人。 旁边的有四人,三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手中长剑闪烁,刚才正是他们偷袭斯特林。另外两人手拢在长长的袖子里,看不出有没有武器,透出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四人服饰各不相同,都是普通的平民服饰,外面套一个防风雪的斗笠,面容隐藏在斗笠之下看不清楚,不过眼神都很亮。他们四人先前在街上分散地走着,斯特林早就看到了他们却没加留意,没想到他们竟然与那个风衣女子是一夥的。 提剑的青衣女子发出一声惊叹:“咦?”,她对斯特林竟然能在那种情形下逃生十分惊讶。斯特林内力之强、反应之敏捷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仓促之下竟能以手指弹开剑锋,见势不妙就迅速不顾身份的一个打滚,脱出了包围圈。看他先前所展露的武艺,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大高手竟然会用这么shi身份的招式。 斯特林心中恼怒:这些人究竟什么来头,这般狠毒?自己不过问个话,他们就想杀了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武功高强又反应迅速,早成剑下鬼了。但表面上却不露分毫,冷静地先看了下四周:身后出现了七个穿平民服饰的人,先前斯特林以为他们是过路的行人,但看到这边打斗后,他们并没有离去,反而缓缓地围了上来,所站的方位恰好堵住了自己所有的退路。而正面又有五个同样用风雪斗笠隐藏住面目的人出现,站到那个穿红sè披风女子的身边。 “前面十个,后面七个。”斯特林有点紧张了:居然整条街都是敌人,而且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更强的高手潜伏。如果这些敌人都有和那两个剑手有相同,或者近似的水准的话,这一仗实在没法打了。 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斯特林有所疑惑,但立即释然:自己虽然从军从政多年,但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并没有结下那种深仇大恨的私仇。就算有人对自己不满,也是因为公事,没必要到取命的地步。况且想像中的那几个人也没有能力动员这么多的高手来暗杀自己,他们更不可能预料到自己会在深夜出现在这个偏僻的街道上。这一qiē很明显是因为自己追赶那个女xìng才引起的,纯粹是出於偶然。对方这种不发jǐng告就出手要命的乾脆作风,让斯特林想起了职业杀手,或者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他们所护卫的这个女子是什么人?斯特林疑惑。 雪花静悄悄地落下,地面上一片积雪的反光相当刺眼。 双方僵持着,十几股刺冷的杀气已经将斯特林笼罩,前后左右,敌人那环窥的眼睛就跟狼一样发着光。双方都没有通报姓名,对方似乎忌讳斯特林内力强劲,没有上来动手。 突然,斯特林放声大笑,声音中蕴含内力,爽朗的笑声远远地传开了去,回荡在空荡荡的长街上。对面几个人一错愕,一个沙哑的男声低沉地说:“他在召唤帮手!” 刚才向斯特林出手的那个女子出声说:“小姐请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处理。”那个穿红sè风雪披风的女子听话地向前走。斯特林不由着急喊:“小姐,请留步!” 话音刚落,后面响起尖锐的破风之声,衣袂风声响动,不用回头斯特林就听出来了,有三把剑同时分取自己的后脑、后颈和后背三处要害,又快又狠,都是一流的剑法。 斯特林心下恼怒:“大家并没有什么仇怨,你们下手怎么这般毒辣?” 他也不回头,突然向后斜斜滑步一退,恰好躲过了那几剑。影子一闪,不知怎么的,他已经到了那三个剑手的中间。剑手们大惊失sè,连忙想向四面分开。斯特林“嘿嘿”一笑,也不用看,两手左右一分,准确地抓到了左右两个剑手持剑的手腕,后脚踢出,“蓬”的一声正中第三个敌人的胸膛。那人“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向后飞出去了,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的摔雪堆里。紧接着,清脆的“喀啦、喀啦”两声,让人听得牙根发软:斯特林恼恨那几个剑手下手太过狠毒,已经折断了他们的手腕,寒冰真气顺势一冲,又将他们整个身体的穴道都给封冻住,他们俩顿时僵立原地,手中长剑脱手,“叮叮”两声落在了地上。斯特林手指轻轻一点:“倒吧!”两个剑手带着一副痛苦的神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蓬蓬”两声砸在雪堆里。 他轻松地拍拍手,像是不过完成了一件很轻而易举的小事似的,抬头微笑道:“还有谁来的?”他赢得看似轻松,其实十分凶险。他兵行险着,不进反退,突然贴近身去,才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如果真要正面一招一式地开打,单是那三个剑手联手起来已经是非常难对付,如果再有新敌人加入的话,那就危险了。所以斯特林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游刃有馀的样子,震慑敌人。 但他很丧气:那个女子已经走得远了,听到这么激烈的打斗声,她连头都没回一下。跟自己对峙的那几个人也毫无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低眉垂目,对自己的挑衅恍如不闻。斯特林突然明白过来:对方的目的只是把自己拦在这里,不能去追赶那个女子。看来,一qiē的关键都在那个女子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他清啸一声,整个人向前冲去。 “叮叮”的金属响声连续不断,面前的敌人纷纷拔出了武器,作势阻拦,后面衣袂风声响动,后方的敌人也在急速地扑过来。斯特林身形忽然平地里一拔,前冲的势头突然转变了方向,人已经跃上了道边的屋顶,踏着屋顶上的积雪飞驰而去,瞬间已经脱出了包围圈。只听到身后人声鼎沸,那群人正大呼小叫地追赶而来:“站住!”“我杀了你!”但他们绝对已经来不及了。斯特林在屋顶上一个跃身,向着那个神秘女子斜斜地掠过去。那女子身边空无一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斯特林下定了决心,这次非得一睹她的庐山真面不可。 他从半空中直扑而下,犹如神鹰天降,人没到,慑人的气势已经把那个女子锁住,右手探出擒拿对方的左肩,出手中带着强烈的气旋,激得对方身上的风雪披风呼呼作响,空中的雪花被劲气激荡,回旋四转。 眼见斯特林凌空而下、声势惊人,那个女子不出声地前冲一步,随即旋风般转身,身上的披风旋成了一朵鲜红的大花,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剑锋反挑斯特林的落足点。 斯特林暗暗赞叹:这向前冲再转身的一步大有学问,她避开了斯特林从半空而下凌厉一击的锐气,随即立即反击,不让斯特林占丝毫上风。对方的剑法确实不错,又快又准,但在斯特林这种高手眼里,还不能构成威胁,他更欣赏的是对方那种临场机变的敏捷和迅速判断的准确。瞬息之间,她能看出斯特林人在半空时,最薄弱的一处就是他的脚,眼光老辣独到,即使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也大有不如。对方面目隐藏在风衣的头罩里面,无法窥知她的真面目。他特别留意她的腰部,凝神一望,可见半截黑sè镶银丝的刀鞘,那独特的样式,正是紫川秀的配刀! 斯特林心头震撼,身法却丝毫不乱,右脚尖前探,点向对方的剑锋。 但没等他点到,那女子突然变招,“飕”的一下划破空气的急响,剑锋已经改成斜指斯特林的腹部,速度比先前那一剑不知快了多少,若斯特林继续这样落下的话,无遮无挡的小腹必然先中剑! 斯特林脑子里轰的一下:“上当了,这婆娘先前在隐藏实力!”对方身为女子,竟使用这样下流的招式!情急之下,他急运气聚於右手,狠狠一掌朝对方的剑上劈去。“啪”的一声轻响,对方长剑应声拍开,斯特林也觉右手一阵剧痛。双脚踏实,人已经落地了。 从屋顶落到地面的这一短短过程中,两人极尽本领,招式变幻多次。斯特林虽然武功远胜对手,但那女子却是极富狡猾机变,使计让斯特林判断失误,交手之下,斯特林竟吃了个小亏。他气怒交加,使出了真本领,一个劈空掌遥遥劈去,“砰”的一声闷响,那女子“哎呀”惊呼一声,已经被掌风扫中,整个人向后抛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虽然斯特林的掌力并没及身,但此时的斯特林一身内功之强,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一掌击出,掌风凌厉有如实质。先前两人比拚招式,那女子还可以凭机敏占上风,但现在斯特林使出了劈空掌,这是绝对的内力比拚,一点都取巧不得,那女子立即就抵挡不住了。还是因为斯特林顾及她是女xìng,又想留下活口、追追问紫川秀下落,不然光是这一掌已经要了她xìng命。 他正yù扑上去揭开她头罩时候,身后衣袂响动,尖锐的破风之声直追自己后脑,那几个护卫已经追上来了。斯特林不得不回身先应付他们。那个女剑手喊道:“这家伙打伤了小姐,不能让他活下去了!”声音凄厉。随着喊声,护卫们奋不顾身地围攻过来,气势疯狂。 瞬时间,斯特林眼前到处是一片剑光闪烁,对方不顾江湖规则,以多打少,哇哇怪叫着要拚命。斯特林叹了口气,使出了绝技,劈空掌连发,“蓬蓬蓬”连续响,又有三个护卫被应声打飞出去。被斯特林那雄厚的气劲所压迫,围攻过来的护卫们没有一个能近身的,但他们仍旧在奋不顾身地扑上,前赴后继,就算是被打飞的那几个也很快地爬起了起来,吐着血再战。在五个剑手不顾死活的围攻之下,即使以斯特林之能也应付得手忙脚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剑手,上去扶起了受伤的神秘女子,在其馀的护卫们拥护下逃向长街的尽头,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中。 斯特林正着急,逃走的人却同时停下了脚步:街道尽头的路口出现了一个高佻的身影。他漠然地注视着几个神秘来客,面上全无表情,目光比街上的积雪更冰冷,显得冷漠、孤傲,正是帝林。斯特林大喜,叫道:“大哥,拦住他们!这夥人有问题!” 一个护卫低沉地喝道:“让开!”帝林冷笑一下,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那凛然的杀气压得几个护卫呼吸不畅。他们相顾骇然: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一步之间也不见如何作势运气,怎么就能产生如此可怕的杀气? 一个护卫闷喝一声,如豹子般向前猛然跃出,闪亮的一道光芒划过黑夜,一剑刺向帝林的眉心,又快又狠,确实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 帝林哼了一声,右手慢慢在空中划个圈子,左手一迎,电闪雷鸣间,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法,冲出去的那个剑手一声惨叫,整个人倒飞回来,“蓬”地刚好摔在他冲出去的地方,手中的剑莫名其妙地深深地插在他自己的眉心处,手脚抽搐两下,已经断气。 那群人齐齐后退一步,目光中流露恐怖之sè:这是什么手法,如此恐怖?望着地上的尸首,帝林缓缓摇头,慢慢地说:“他不该在我面前使剑的。”语气中一点炫耀的味道也没有,却带有种说不出的疲倦和萧条,仿佛只是说出了一个很浅显的事实。 斯特林虽然身处围攻之中,却还能注意到帝林那边的情形,看到帝林一出手就杀了人,心下大是不愿,叫道:“大哥,留活口啊!” “知道啦!”帝林没好气地回答说,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众人,挑选下一个下手的目标,那眼光,简直是黄鼠狼在打量一群小公鸡似的。 蒙面客们见势不妙:后面的那个小流氓(他们以为斯特林是那种调戏女xìng的小流氓)武功高得出奇,自己已经应付不过来了,面前又堵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高手,举手投足都能杀人。这下大大的不妙了! 一个老者沉稳地发号施令:“阿迪,你跟小姐先走,这里我们来应付!” “知道了!”那个女护卫低声答应一声,搀扶着受伤的神秘女子就要离开,帝林“嘿嘿”一笑:“走得那么容易吗?”闪身正yù阻拦,“哧哧”的剑气响动,五把剑同时刺过来,四剑分取自己的头、颈、胸、腹等各处要害,另外一剑凝在自己身前几步,含而不吐,剑气却如毒蛇吐信似的将帝林笼罩。 帝林大吃一惊:这些剑客单打独斗,谁都不是自己对手。但他们一旦组织起来,却非常的有默契,攻者攻、守者守,显然是一套训练有素的剑阵,能使得他们组合起来时剑上的威力成倍增加。这刺来的几剑已经笼罩了所有能进击的路线,即使以帝林也无法从中找出破绽反击,他只好一个旋身又回到了原处,心下恍然:难怪连斯特林也无法把对方留下。他打起jīng神,一边小心周旋,一边观察对方的招式,寻觅机会破阵。 黑夜的长街上,风雪飘舞,两处生死搏斗正在进行,紫川家青年一代中最出sè的两名高手遭遇来历不明的神秘剑手,双方激战正烈。只听见剑气纵横“嗤嗤”连响,低沉的的拳风劲气“蓬蓬”有声,漫天的雪花被劲气激得在空中来回飞扬,迷漫不见人。双方打得天昏地暗,不见rì月,奇招妙式层出不穷,如果有人在旁边观看的话,肯定大叫:“jīng彩,过瘾!”双方当事人却都在叫苦不迭:这场仗打得可真是冤枉了。对手身份不清楚,砍杀的理由不清楚。一方是做贼心虚:“哪里来的这两个高手找我们麻烦?我们暴露了吗?”另一方却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问句话而已,你们何必大打出手呢?”谁也不知道,这一qiē完全是出自一个小小的误会。但历史却常常是由各式各样的“误会”构成。 几分钟过去了,还是帝林首先脱出困境。他卖个破绽,引得四个敌人同时攻击自己踢出去的右脚,等到他们招式使老,帝林的脚忽然“飕”的收回,四人都刺了个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帝林长啸一声,左脚就地一铲,大片的雪花像烟一样在他脚下散开,一时间,空中雪粉弥漫不能见物,四人一惊,生怕被帝林偷袭同时后跃,合击剑阵不破自散。等到空中雪粉散去时候,不知什么时候,第五个剑手已经倒下了,他的长剑到了帝林手中。 一剑在手,帝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睛中闪着嗜血的光芒,嘴角泛出狞笑。没等剩馀的四人重新组合,他已经如shè出的箭般直冲了过去,杀招连续使出,剑光如闪电般划过黑暗。“啊、啊、啊”连续三声惨叫响起,三名敌人同时倒地,绯红的热血洒在皑皑的雪地上。 帝林轻松地把玩着手上的长剑,望着面前最后一个剑手——就是这位老人发令说:“阿迪带小姐先走”。帝林知道他是个头目,特意留他活口下来问话的。帝林什么也没说,嘴角含笑。 那老人明白他笑容中的意思:你们五人联手已经被我破,单你一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住手吧!”那边围攻斯特林的几个人听命地退开,奔了过来,个个身上带伤,口角鲜血直流。其实如果斯特林想杀他们,早就可以办到了,只是斯特林想擒拿几个活口,才让他们支持了那么久。几人在那个老人身后站成一行,虽然伤残战败,却仍有一股不屈傲气。斯特林也跟着过来,站到帝林旁边。 老人把手中长剑抛下,翻手揭开头上的风雪斗笠,露出满头的苍苍白发和一双很亮的眼睛,面上皱纹纵横,感慨说:“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剑法,如此武功!老朽也是学武之人,栽在二位阁下手里,算心服口服了。只是到现在还不知二位阁下尊姓大名,死不瞑目。请问阁下何人?”他声音苍老沙哑,透出一股莫名的沧桑味道,神sè间透出一股凛然气势,毫无畏惧,气势丝毫不像战败的人。 斯特林感慨於这位老人的气度,肃然回答:“这位是家族监察总长帝林阁下,在下斯特林,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几人齐齐“哦”了一声:紫川家的斯特林与帝林,已经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了,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老人眼睛一亮,旋又恢fù平静:“老朽何其荣幸,原来碰上了紫川家的两位顶尖高手,我们输得心服口服了!至於我们几个手下败将,贱名实在有辱尊耳,不提也罢。” 帝林冷笑一声:“这只怕由不得你了!”语气中透露森森的寒气。 老人淡淡说:“帝林大人的手段,老朽也是略知一二的。监察厅的三木之下,何言不能求?” 帝林冷笑不语,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架势。老人又望向斯特林:“斯特林大将军,您以孤军弱旅力抗魔族不屈,扬我人类威风。纵然我们是敌人,但对您,老朽是神往久已,今rì一见,果然风采照人,足以告慰平生了!” 斯特林不安地谦虚道:“不敢,老人家你太过奖了——不好!”那老人手中寒光闪动,不知何时已经暗藏匕首,斯特林与帝林同时飞身扑上,却还是迟了一步,老人狠狠把匕首往心头一刺,刀锋深深插入,已是无救。 帝林反应得十分快!“活口!”马上又扑向老人旁边的那个蒙面人,刚一碰到他身躯,却已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黑血直流,身体却已经冰冷了。其他几个同样一声不吭地倒下。帝林掰开其中一个下巴,只看了一眼就恼怒地一脚将尸身踢得高高飞起:“他们嘴里藏有毒!” 斯特林也想起来了:“那边还有几个被我打伤的!”两人快步跑了过去,走到雪堆那里,只看那两个被斯特林用寒冰真气封住穴道的人,也已经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七窍流血死了。 ; 第八节 空荡荡的长街上摆着十几具尸首。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斯特林只觉得心头很烦乱:只为了问一句话,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帝林小声地骂了两句:“nǎinǎi的!”望向斯特林,关切地说:“你手上受伤了!” 斯特林低头,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手上鲜血直流,疼得厉害。仔细一看,他松了口气,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帝林从地上拣了把剑,把衬衣里子割了一截下来给斯特林包扎伤口。 街边响起了脚步声,一个扫雪的清洁工推着小车、抗着箩筐慢慢走近街口,看到了满地的尸首、鲜血和站立的两个人,他吓得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啦!”丢下了车子和箩筐,头也不回地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啊!杀人啦!” 帝林狠狠地骂道:“吵个屁吵?再吵我连你也杀了!” 斯特林试着活动一下受伤的手掌,说:“等一下治部少会来人的。我们是不是把这些尸首交他们处理,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帝林摇头:“不。还是让监察厅来收拾吧。他们比较有经验,说不定可以找出些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地查下去。” 说归说,其实两人都清楚,这夥人准备得如此周密,连嘴里的毒药都准备好了,这种人身上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可以追究的。帝林从怀里掏出个哨子放到唇边使劲地一吹,刺耳的jǐng哨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过了一阵,远处回响起了同样尖锐的哨子声。 帝林一个个翻开尸体上的斗笠,查看他们的面容,却沮丧地说:“一个都不认识。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好手了?”他喃喃自语:“他们是夥什么人?” 这也正是斯特林心中的疑惑。他问帝林:“你看到了那个女的了吗?怎么样?” 帝林凝神思索了一下,点头说:“我没看到她面目,不过确实有个八、九分把握,她身上那把刀确实是阿秀的。你跟她交过手了吗?” 斯特林点头:“略为接触了一下,她的武功不错。”想了下,他又补充说:“很不错。” “三弟的刀为什么会在她身上?” 帝林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答话。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莫非紫川秀已经死了? 帝林缓缓开口说:“我有个想法,但现在脑子里很乱,你帮我整理一下。” 斯特林很有默契,立即说:“好,你说。” 帝林急速地在原地走了几步,犹豫地开口说:“第一:三弟是在远东沦陷区失踪的。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是说如果,那很有可能是魔族下的毒手。那他的刀,应该也落到了魔族的手上。” 斯特林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如果三弟是死在魔族手上的话,因为我们与魔族之间已经断绝了交通,这刀是不可能出琨在这里的。” 帝林沉吟着缓缓走近那堆尸体,突然说:“那老家伙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他说你力抗魔族,他很是佩服。这是不是说明他并非魔族一方的人?刀落在这夥人手里,也就说明三弟肯定没有死在魔族的手中!关键要找出这群人的身份,才能查下去!” 斯特林不断地点头,想了一下,他说:“我发现,有件事很奇怪:那群蒙面人都是吃毒药死的,只有那个老人是拿匕首自杀。若是想保守秘密的话,他为什么不吃毒药呢?那样比较简单,痛苦也少得多。” 斯特林说到一半时候,帝林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那老人的尸体前蹲下,掰开他的嘴巴仔细查看,然后搜那个老人尸体的衣裳,动作非常的熟练,连每一处暗袋都没放过。结果只找到了一叠钞票、一把指甲刀。他仔细辨认了指甲刀,发现是dìdū生产的,表情有点失望。过了好一阵子,他就着路边的雪擦手,站起来冲斯特林点头:“你猜得没错,他口中没有预备毒药。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嘴里准备了毒药的人是敢死队,而这个老人并不属於敢死队的一员,而是属於受保护的人物,身份比较尊贵?” 斯特林惬意地点点头,他发现跟帝林谈话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他的思维机敏,很多事情自己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念头,稍微一提,他马上就能很有条理地接下去。 帝林接着说:“也就是说,连这样尊贵的人物也不得不留下来,最后还得自杀,目的就是为了掩护那个女的撤退;也就是说,那个女的身份比他更为重要?或者说,那个女的身份如果暴露了,后果会非常严zhòng,甚至严zhòng於他的生命?” 斯特林不住地点头:“对,我想的就是这样的!那么说……”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想不下去了,只能冲帝林尴尬地一笑。 帝林大踏步地在尸体边上急速地走来走去,像位陷入重围困守孤城的将军。他停下了脚步,直视着斯特林:“斯特林,失踪了一年多后,三弟的刀突然出现,这绝对不是偶然的。俗话说,‘看到熊的足迹,那熊也就在附近不远了’。我有个感觉,三弟说不定已经回到dìdū了!” 斯特林一惊,他知道帝林的直觉非常灵敏。在很多次危机中,他往往是靠着本能而不是靠头脑来应对的。他说出来的话,一般都有几分把握。想到紫川秀有可能已经回dìdū了,斯特林一阵欣喜,但随即又疑惑:紫川秀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自己呢?他还有什么顾虑吗?难道,他真的…… 斯特林不敢――或者说不愿意想下去,但脑子却不受控zhì:“难道,阿秀一年多迟迟不回,真的已经投靠了魔族?那他千里迢迢地从远东回到dìdū,又是为了什么?是刺探人类的内部军情?在家族境内布置魔族的情报网?勾结紫川家的某位手握重兵的大将与魔族里应外合?” 斯特林几乎笑出来了:若是最后一个可能的话,自己与紫川秀的交情最好,是他勾结的最好目标了。可是明明没人找过自己啊! 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帝林露出诡异的笑容:“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关我事哦!” 两人一起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弯了腰。这实在太好笑了,自己竟然能想到那一步去,素来以忠诚耿直的zhōngyāng统领斯特林与杀戮魔族无数的监察总长帝林竟然可能是魔族的内应!这个可以当做今年的年度最大笑话了,即使是恨帝林人骨的罗明海听到这个罪名时候,恐怕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三弟的刀子怎么落到她手上,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没想通的的关键。现在线索太少,斯特林,我们现在还不要乱下结论。”帝林沉吟着说:“这件事情,我们先不要向外说。” 斯特林心悦诚服地点着头。 “那边的两个人,站住不要动!”远远的传来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长街尽头的黑暗中,大批点亮的灯笼正在急速地接近。斯特林望向亮光的方向,皱皱眉头:“治部少的巡夜jǐng察到了。” “他们把我们当成嫌疑犯了。真过分,难道我们看起来很可疑吗?” 帝林的语气中带有几分埋怨,斯特林几乎笑出声来了:漆黑的午夜、白雪皑皑的长街、横七竖八的尸首、凝结的鲜血、一轮惨淡的明月、尸首边上大笑的两个男子――半夜里突然看到这一幕,想不得心脏病也难。如果说这还不算可疑,那世界上就没有可疑份子了。“嫌疑犯”还说得太轻松了,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两人正是不折不扣的凶手,而且是当场抓获,证据确凿。 “斯特林,等下你不要出声,一qiē让我来应付。”帝林微笑着,眼中浮现出孩子般的顽皮。 斯特林立即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要玩得太过分哦!” “放心吧,怎么会呢?” 脚步声杂乱,四面都是刺眼的灯笼包围着二人。看到地上尸积累累,治部少的jǐng察们吓了一跳:这两个家伙极度危险啊。喊道:“两个人听着,马上放下武器,手举在头上!” 两位家族重臣相视一笑,帝林把手中的长剑一丢,两人高举起了双手。jǐng察们如虎似狼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反剪了他们双手,将他们制服。一个胖胖的jǐng察头子威风凛凛过来,先一脚踢在斯特林身上,劲头十足,斯特林只当是给自己挠痒。 “这些人是谁杀的?说!” 被两个强壮的jǐng察夹在中间,帝林微笑道:“报告长官,有一些是我们杀的,有一些是自杀的。” jǐng察们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有这样杀人犯吗?一问就招了。 那个jǐng察头子一愣,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帝林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个个说起来就话长了。”轻轻一挣,身边的两个jǐng察立即像泥捏纸糊似的倒下了。jǐng察头子大声喊道:“敢拒捕的话,当场格杀勿论!”jǐng察们纷纷刀剑出鞘,扑上去就要动手。 斯特林皱皱眉,心想这个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正要出声解释,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头,抬头一看,在jǐng察们身后几步的黑暗中,大群身穿黑sè制服的宪兵就如融化在夜sè中的幽灵一般突然出现,正悄然无声地接近,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包围了现场。 斯特林随即明白过来:宪兵们肯定是在jǐng察刚到时趁混乱过来的。不然他们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躲过自己的耳目。 那个jǐng察头子也发现身后有点不对劲了,转身一看,惊讶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理他。一个身材高大的宪兵军官越众而出,以标准的正步走到帝林面前,肃立敬礼:“报告大人!监察厅特别行动队前来报到:请大人指示!” “太慢了!”帝林表情严厉:“接到jǐng报反应如此缓慢,竟然连巡夜的jǐng察都比不上?你们丢了监察厅的脸!今晚的值班军官是谁?责罚二十军棍,官职降一级!” “是!”值班军官面如土sè地出来,就地趴在雪地里,两个土兵上去行刑,只听到一五一十的数数声和“辟辟啪啪”的军棍声,连续打了二十棍。军官咬紧了嘴唇,一声不吭,鲜血从咬紧的嘴角流了下来。 帝林带兵的风纪竟然如此的严峻!斯特林不禁心头感叹,心想:“各人有各人的风格。若是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最多是等回去以后再训斥就是了,没必要当场行刑。” 周围的jǐng察都看得面sè发白,看着那个品序不低的宪兵军官,只因为眼前这个“杀人犯”一句话就被打得血肉模糊,就算是白痴也看出来了,这个斯斯文文的便装年轻人绝对不是一般人。那个jǐng察头子敬畏地看了下周围那群宪兵冷峻的面sè,心里打起了小鼓,只盼望等下自己不要也“以下犯上,责罚二十军棍”。 “劈啪劈啪”的响声很快结束了,行刑过后,那个军官脸sè灰白,居然还没有昏过去,行刑的土兵将他架了起来拖着走。他忽然出声喊:“大人,下官有话要说!” “讲!”帝林负手傲然挺立,冷峻得犹如站立於顶峰上的众神。 “报告大人,因为今天的大雪,西河桥已经给压断了,我们只能绕道下游的兰桥跑步过来,所以延误了时间。很抱歉,大人!” 帝林这才转过去深深望了他一眼:“刚才为什么不说?” “报告大人,失职没有理由。” 帝林大笑:“好一句‘失职没有理由’!你现在是什么官职?” “报告大人,我原来是红衣小旗,降了一级后是小旗武士!” “我现在越级提拔你当副旗本!” 那个军官挣脱了士兵的搀扶,忍着剧痛单膝下跪说:“谢大人栽培!”一句话没说完,他已经痛得昏了过去。帝林点点头,挥手叫来几个士兵:“你们把他抬回去护理,好生照料。” 看帝林现在的煞气已经少了一些,那个jǐng察头目小心翼翼地上来,陪着笑脸:“这位大人,刚才真是多有失礼了。我们真该死,有眼不识泰山。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帝林冷然一笑,旁边一个宪兵出声喝道:“混帐东西,这位是家族重臣,监察总长帝林大人!” jǐng察们顿时僵硬得如木头人一样,齐齐举手敬了礼。那jǐng察头子的面一下子变得惨白:家族境内,谁没听过杀人魔王帝林的名字?此人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他连对自己人都那么狠心,来迟一点就把人家打得半死,自己竟然惹到了他的头上?即使罗明海出头都未必罩得住自己,恐怕自己有xìng命之忧了。吓得他一个劲地哀求、恳求、道歉,吓得连话都说不俐落了:“帝林大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小人计较。我……我……” 帝林微微一笑,指点还被几个jǐng察反剪住双手的斯特林,和蔼地问:“你可认识他?” jǐng察头子迷茫地望过去,摇头:“不认得。大人,您的意思是……” “他是统领处委员,以zhōngyāng军统领兼任军务处长官的斯特林阁下……对,就是你刚才踢了一脚的那个人。看,他屁股上还有你的鞋印呢!” jǐng察头子双脚一软,整个人吓得像团泥似的瘫下了。斯特林於心不忍,上前搀扶住了他。 jǐng察头子面如死灰,声音发颤:“大。大人,我该死,我该死!” 斯特林微笑着说:“那位是监察总长帝林大人,我是斯特林,都不是什么可疑的人。这是我的证件。” “是是是。我们该死,冒犯二位大人。” “今晚的事件另有蹊跷,不是一般的治安刑事案件。我的意见是让监察厅受理,治部少就不要插手。” “是是是。我们遵命。” “至於贵官,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案件有进展以后,我会向贵上司哥珊大人和欧阳阁下通报情况的。” “是是是。谢谢大人。” “这么晚出来,你们也辛苦了,走好。” jǐng察头子他如临大赦,感激得眼泪都要流了出来了:斯特林等於是救了自己一命了。他仿佛生怕斯特林等下又改变主意似的,带着一队人跑得脚下生风,一溜烟就不见了。 帝林也没空理会他们,转过头命令自己的部下:“把这些尸体带回去好好检查,看能不能查出他们的身份。” 宪兵们轰然应答,那些专门的刑事宪兵开始有模有样地查看尸体,查看脚印、搜查钱包和衣裳,一个个煞有其事的,显示他们的重要xìng。帝林心下雪亮:家族境内,凡是用剑的好手没有自己不认识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不明身份的死士,其中必然有蹊跷。这群人行踪诡秘,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他们甚至能视死如归,那他们自然有把握不会在尸首上泄露秘密了。 他拉拉斯特林的衣裳边角,斯特林会意地跟他走到人迹偏僻的边角:“大哥,怎么样?” “斯特林,现场就让我们来料理好了,你就先回家休息,有什么进展我马上通知你。你这么晚没回去,李清该怪我把你带坏了。” 斯特林想了一下,帝林说得确实也是道理。他点头:“那我就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了,大哥。” 看着斯特林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的双眼中少见地露出一份温暖,心想:“斯特林,你还是忘jì了,除了我们以外,在dìdū还有一个人跟三弟的关系十分密切。”但当他望向部下们的时候,眼神重又变得冰冷如刀:“没用的东西,平时一个个自吹如何了得,现在一点线索都找不出来。饭桶!” 宪兵们低着脑袋,不出声地挨训。 “哥普拉来了没有?” 哥普拉应声出列:“大人?” “今晚,你带队跟我去办点事情。” “遵命,大人!不知要多少人手?” “这里的人就足够了。”帝林冷冷地说:“上次回dìdū时候,我夜闯宁小姐家中,虽说是事急从权,但这毕竟大大冒犯了小姐,不合臣下对君上的规矩。今晚风清月朗,难得机会这么凑巧,我跟你一起过去,当面向小姐道歉。” 哥普拉点头应声:“是!”转过头去向着宪兵们喊:“留十个人下来处理尸首,其他人跟我走。”他心下奇怪:已经是午夜了,漫天的风雪飞舞、乌云密布,这个时候既不适合访客,更不适合“道歉”。 “等下,”帝林慢条斯理地说:“你们一身军装沾泥带血的,这样过去太失礼了,会吓着小姐的。给你们三十分钟,你们统统换成便服,再跟我过去。” 哥普拉愣住了,不明白帝林打什么主意。他试探地问:“请问大人,要什么式样的便服呢?” “什么式样都无所谓,关键是脸上要记得蒙上块布,省得你们的丑脸吓着小姐了。还有啊,等下跟我过去的人轻功要好、身手要棒,不然粗手笨脚的碰坏了宁小姐家里古董,你们赔不起的。” 哥普拉恍然,心下好笑:帝林你的“道歉”方式,就是带着大队人马,再闯入宁小姐的家一次吗?只不过上次是公开闯入,这次则要偷偷摸摸的了。上次闯入宁小姐家中是为了魔族的公主卡丹,这次帝林又想干什么呢?他为什么不和斯特林一起去呢? 因为这次行动有很大风险,帝林不想让斯特林也连累进来? 或者是,帝林打算要采取什么行动,是斯特林不可能赞同的,他要瞒着他去进行? 都有可能。哥普拉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帝林那张无表情的脸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了。 ; 第一节 七八二年二月十五rì深夜,在帝林与斯特林分手的同一时间,在dìdū某个漆黑的巷子里,一个年轻女子在急速奔跑。她身子前倾,脚尖点地急速地移动,速度快得像整个人不沾地似的飞。两边房子中的居民从视窗中只是看见影子一闪,她已经去得远了。 在巷子里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前,她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望一下,进了门道里,在铁皮门上轻轻敲打了三声,等了一下,又敲打了两声。 “咯吱”一声,铁皮门轻轻地打开了,林雨站在门口。看到门外的人,林雨松了口气,把她迎进来。 “阿迪,怎么样?”她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焦切。 姬文迪摘下了斗笠,没有说话。 林雨后退了一步:“二叔他们?” “宪兵已经封锁了现场,到处是监察厅的宪兵,里面高手太多,我不敢走近。他们用担架抬出来了很多人,一共……”姬文迪担心地望了望林雨:“一共十四副担架,都是用白床单蒙着面的。” “十四副担架……”林雨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胸口撕裂般的巨痛,抑制不住的”阵剧烈咳嗽。自己的肺腑已经受了内伤,今晚遭遇那个神秘人物,武功高得出奇,直是自己己生平罕见,掌力尚未及体,掌风便已重创了自己。 房间中一片寂静,随便扔在墙边的风雪斗笠上面积着白白的一层雪,进入了暖和的房间里,融化的雪水一滴滴地溅落在房间地板上,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响声。她缓缓走到窗边,打开窗口,一股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冰冷涌了进来。林雨顺手揭开了头罩,露出了清丽脱俗的容颜,仰望着深邃的星空,她闭上了含泪的双眸:“二叔,你难道就这么去了吗?” 林雨喃喃自语,也不期望谁能回答,紧闭的双眼中,抑制不住地泪水长流。帝国历七八二年二月十五rì的深夜,在紫川家族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们取得了对流风家的空前大胜利。流风家的第二号人物,当代家长流风西山的弟弟,流风家军队的总参谋长兼任远京卫戍司令、习冰城大督军流风路,在陪同流风霜秘密潜入紫川家腹地进行实地侦察时候,突然遭遇神秘的高手狙击,丧命于dìdū城内。与他一起阵亡的,还有流风霜卫队中的十三名高手。不但如此,紫川家在这个晚上的辉煌业绩还包括重创了紫川家族最大的敌人,号称当世第一名将的流风霜。 这成了长久困扰流风霜的迷团:究竟我们在什么地方露出破绽?那两个神秘的高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追赶我们?即使以流风霜冠绝当代的智慧,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震惊:这次自己暗自前来紫川家的行踪十分机密,居然被人伏击,还有人要悬赏十万要除掉自己!是谁那么大胆敢对自己下毒手? 如果自己死掉了,对谁最有好处呢?流风霜百思不得其解,但她明白,除了紫川家之外,自己背后还有隐藏着可怕的敌人。她唯一的线索就是:此人必然在流风家身居高位,否则无从得知自己的行踪。 自己的大哥流风清?二哥流风明?或者是三哥流风波?流风霜在脑海里一一排除,觉得都不像。她知道,他们三个都嫉恨自己,自己身为女子,却拥有罕见的军事才华;但他们更怕自己,自己掌握着流风家最大也是最强的实战军团,权势骄人,一旦事情败露,yīn谋者必死无疑。他们应该知道,自己没有继承权,对他们不构成威胁,而且他们无论谁继承家业,都需要自己来帮助他们巩固政权,抵御东部紫川家的威胁。冒着巨险做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的事情,他们三个都不像这么蠢的人。――但也难说,有时候人的愚蠢真是不可理喻的。 父亲重病卧床,无法理事。在远京城内,三个哥哥各拥实权,时时明争暗斗,远京城内一片乌烟瘴气。以前每次冲突闹得不可收场的时候,都是叔叔流风路赶回去调解的。现在叔叔去世了,谁来担任这个调停缓和的角sè呢? 上次回远京的时候,她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眼前的父亲已经瘦得不grén样,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每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样子就活像是一个饿死的人。衰弱的父亲倚在床头一遍又一遍地劝说、劝喻三个强壮的儿子:“要团结,流风家族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生存下去。你们是骨肉亲生兄弟,手足不应相残。流风家要依靠大家共同的努力。无论谁掌权都好,你们的妹妹是流风家的支柱,要相信她……” 目睹这一情景,流风霜热泪盈眶。这是自己的父亲吗?八年前,他率领少数军队,从多仑湖一直打到dìdū城下,险些一举覆灭了整个紫川家,令世界震惊。现在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真的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英姿飒爽,浑身光芒四shè,号称“流风狐狸”的当代名将吗? 然而父亲的用心并没有被儿子们所理解,三个儿子倾听着,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些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言论,不过是一个老人临死前的胡说八道罢了。他们很敷衍地答应:“知道啦!”然后匆匆忙忙逃跑似的下去,剩下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垂死的老人面面相觑,泪水纵横。 父亲真的老了,流风霜想,早该把这件事情定下来了。三个哥哥中虽然没有特别优秀的人才,但即使随便从他们中间挑选一个出来独掌大权,总也比目前这种三人割据似的局面好啊!自己已经想好了,在大举进攻紫川家之前,自己和二叔必须先回一趟远京,把这事情跟父亲好好地说清楚,向他保证,无论是挑选谁当权,自己都会忠心地辅助他,希望这样能帮助父亲下定决心吧。但没想到的是,二叔竟然这样莫名其妙地丧生dìdū城内! 这打乱了流风霜的计划。每次自己出征,往往都是由二叔为自己全盘料理后方。二叔虽然没有出类拔萃的军事才华,但他做事踏实、一丝不苟,更重要的是,他为人正直,辈分高,在族中素有威望。有他坐镇后方,几个哥哥都老实了很多。但在二叔已经不在了的现在,流风家内部的势力均衡已经被打破,一个大的动荡即将到来。如果不先找出背后的敌人清除掉,被这么虎视耽耽地窥视着,自己实在无法安心出兵紫川家。 “糟糕透了……”流风霜不自觉地呻吟出声。 今晚卫士中唯一的幸存者,姬文迪忍不住安慰流风霜说:“事情未必就那么坏,十四个担架里面说不定就有那两个家伙的尸体,有可能是大督军打败了他们,然后……然后……”姬文迪说不下去了: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若自己人能逃脱,自然早该来这个秘密的落脚点聚集了。他们到现在还没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已经全数战死了,二是可能已经被抓了。而以流风路的身分来说,活抓比战死更惨。 “大人,您千金之躯,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我们马上返回吧!这样太危险了,dìdū城中高手太多,您已经受伤,单我一个人,实在没把握保护小姐您的安全。我们马上出城去与大队会合吧!那里还有席亚和英木兰两位大人在,可以保证您的安全。” “大人,您……您有没有在听呢?” “咯咯咯”两人同时转过头去,门口毫无预兆地响起了敲门声,先是三声,停顿了一下,又是两声,正是预先约定的暗号。 “去开门,姬文迪。”流风霜吩咐说,右手握在了剑把上。 姬文迪小心翼翼地把门一拉,立即问到了门后,手中的武器已经出鞘。 两个穿黑衣的男子进了屋。看到了流风霜,一个男子深深地一鞠躬:“大人。”他年轻,宽肩窄腰,身材矫健,动作相当地灵活,一看就知道是很不错的高手。他是流风路的卫队长英木兰。另外一个却只是随便点了下头,懒洋洋地说:“大人。”他个头很矮,留着稀疏的小胡子,长着一双明亮而冷冰冰的黑眼睛,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走起路来像只大猫,一点声音都没发出。他冷嘲似地瞧了姬文迪一眼,却没说话。不知怎的,姬文迪很讨厌这个家伙,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讨厌。他叫席亚,是流风霜的秘密组织十字军的高手之一。 “不知大人深夜召集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路大人已经去世了。”流风霜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英木兰震惊万分:”这不可能……啊,抱歉,大人。但……”流风霜做个手势,姬文迪站出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做了个说明。 英木兰流出了泪水:“下官失职了,没能保护好大人……请大人责罚。”“你没有错,”流风霜感伤地说:“犯错的人是我。” 风呜呜地从窗边吹过,吹拂了她身上的白衣似雪。她静静地站在窗前,纤细的身影彷佛融入了乌云密布的夜sè中。身后几个部下都没有说话,望着流风霜的背影,一瞬间,他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个笔挺纤细的背影实在太憔悴了、太疲惫了。传言中,她号称流风家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军事家和统帅,听起来好像神乎其神的人物,但实际上,她毕竟也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压在她肩头上的担子实在太过沉重了。 “席亚,十字军这次来了多少人?” 席亚一言不发地走到门边,把门一拉。姬文迪轻轻惊呼出声:“啊!” 门口的门道上,四十多个汉子站成了整整齐齐的四排,他们有高有矮,服饰、衣着各异,有点穿蓑衣,有的披风雪披风,有点戴着斗笠,统统是普通平民的打扮。从外形看,他们一点都不引人注意,是属于那种走在街上没有人会注意的类型。这群人样貌不同,服饰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都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目光又亮又冷,那种冷静、沉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尽管外面雪下如麻,近在咫尺就有可以遮蔽风雪的屋檐,但没有一个人进去,任凭刺骨的寒风吹在面上,雪花在身上积了薄薄一层,纹丝不动。房间的门突然在面前被打开,出现了自己的首脑和长官,他们却毫无反应,没有丝毫的喧哗和动作,彷佛眼前什么都没有发生。流风霜看着他们,目光中流露赞赏之sè。这就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十字军,冷若冰霜,坚如磐石。她点点头,席亚一声不出地把门又关上了。 流风霜望向英木兰:“英木兰,这次又要辛苦你了。” 英木兰深深一鞠躬:“实在不胜荣幸。请大人尽管吩咐!” 流风霜从窗前转过身来说:“流风家已经死了一个人,以血还血,紫川家也应该死一个人。” “小姐!”姬文迪惊呼。紫川家的总长府有重兵驻守,禁卫森严,而且zhōngyāng军的大营就在左近,要打紫川参星的主意,无疑自寻死路。她却不敢出声劝阻,流风霜一旦做出了决定,邵是绝无更改的。 英木兰同样吃惊,看了席亚一眼,发现后者冷冰冰地全无表情,黝黑的眼珠里流露嘲讽的味道,彷佛在问:“怕了吗?” 他沉稳地回答:”dìdū是敌人的大本营,大人您身负我族兴亡,下官实在不放心大人您身边只带少数护卫留在此地。请大人您先行一步,杀紫川参星为大督军和诸位弟兄报仇的事,请交给下官来办吧。”流风霜轻笑,笑容中带有几分温馨:“有胆sè,不愧是我叔叔一手带出的人。你搞错了,我并没有打算让你刺杀紫川参星。dìdū总长府的防卫周密,就你们几个人过去,那是白白送死。” “大人,您的意思是……” “除了紫川参星以外,还有一个具有紫川家纯正血统的人,而她简直是不设防的。”流风霜望望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感觉胸口有一股血气在上涌,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灼烧着。她轻轻咳嗽一声,拿手帕捂住了嘴,转过身去摊开雪白的手帕,那手帕却已经染成了殷红。她不动声sè地将它放进了口袋里,转身对席亚说:“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无声飘着的细雪,时断时续。躲在城门旁的小屋里,守卫的士卒很惊讶地望着这个浑身是雪的深夜来客,一边检查他的身份证明,一边看着他说:“听说您是从瓦伦那边过来的,这么大的雪,路一定很难走吧?” 紫川秀抖掉了积在蓑衣上的雪,一边微笑地回答:“还好吧!”通guò了城门卫兵马虎到敷衍的检查,他漫不经心地走在dìdū的街道上。大雪下面的dìdū街道,满目萧条。店pù都早早地关了门,路上的行人稀少,来往匆匆,就连巡夜的治部少员jǐng都把头缩到了厚厚的棉大衣里面,没有人来对紫川秀多看一眼,更不会想到,眼前这个披着蓑衣、神态悠闲的年轻人,会是紫川家有史以来布下了最高悬赏的通缉犯。 看到了大雪下皑皑的熟悉街道,立里年时候走过的亲切石板街道,物是人非,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涌上心头,似悲似喜,说不出的滋味。 他闲逛了一下,看到路边的一个小旅馆还开着门,进去订了个房间。很快的,他又出来了,已经洗了个澡,把旅途上风尘仆仆的脏衣服给换下了,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长衫,照旧被着风雪蓑衣,带着遮脸的斗笠。 出了旅店的门口,他先去找斯特林。在他家的门梁上,贴着“白头到老、百年好合”字样的红对联,那红纸已经有些发黄了。紫川秀轻轻感慨:卡丹嫁给了云浅雪,斯特林终于也还是结婚了。天意总爱作弄有情人。只是不知他的新娘子是不是李清呢?顿时,一种世事沧桑变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犹豫一下,敲响了斯特林的房门。敲了好久,才有一个皱纹满面的老头打开了房门,看到外面那个披蓑衣的陌生人影时候,他眯起了jǐng惕的小眼睛:“你找谁?” 以前到斯特林家时候,没见过这个老头。紫川秀轻轻把蓑衣的领口松开一点,露出了一点面容和雪白的牙齿:“请问斯特林大人在家吗?”他故意把声音说得含含糊糊的,模仿着乡村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时候那种怯生生的神态。那老头的神情一下子傲慢起来,吊起了嗓门说:“你是谁?” “我是他乡下一个亲戚……是他七姑姨妈三舅六嫂岳母娘的儿子……” 没等他把话说完,那老头已经把门“砰”地关上,门缝里丢出一句话来:“老爷不在家!”紫川秀急忙后退一步,鼻子险些被突然关上的门打扁。对着红漆的门板,他哑然失笑,转身离去,却没有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幕。 李清穿着睡衣出来:“王伯,什么事啊?” 老头转过身来,恭谨地回答:“小姐,是老爷乡下的土亲戚,说是老爷七姨妈什么的表弟。那些乡巴佬,太过分了,老是来这里打秋风……”王伯是看着李清长大的老佣人,李清嫁给斯特林以后,他跟着来了斯特林家,尽管李清已经嫁为人妇了,他却习惯地照旧称呼她为小姐。 李清秀眉微蹙:“王伯,这么大雪的天,你把远道来的客人赶走了,他回来会生气的。快把人请回来。” 王伯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哦。”打开了门口,却只见白茫茫、空荡荡的一片雪地街头,已不见了来人踪影。他又回去报告:“小姐,那人已经走了!”李清微微惊讶:“走了?”她想起来了:斯特林出身dìdū军官世家,和他结婚都一年了,没听过他有乡下的亲戚。她抬起头凝神思考:刚才那声音有点耳熟,记不得是谁的了。 “王伯,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了?” “小姐,那人穿着蓑衣,遮住面目了,我也看不清楚他的面貌,牙齿很白的,声立很嫩,估计也就二十来岁人吧!人又高又瘦,大概有――――”王伯比划一下:“大概有这么高!”随即又为自己己辩解:“那人样子有点鬼祟,躲躲藏藏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李清秀眉微蹙:行踪神秘,年轻,高瘦,来找斯特林……她霍地站了起来,面sè变幻,她记起这个声音了!这个大叛贼,他居然敢回dìdū来,胆子真是不小!李清的第一反应是立即出门去总长府,但又犹豫了:丈夫和此人情同手足,自己与紫川宁的交情深厚……但若是知情不报,自己又愧对参星总长对自己的信任。 定定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李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道:“王伯!” 看到少nǎinǎi如此神sè紧张,老佣人大气不敢喘,肃立待命,响亮地应了一声:“是!” “烧洗脚水,我要睡觉了!” 离开了斯特林的家,紫川秀又想去找帝林。但距离帝林的庄园门口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巡夜的宪兵已经拦住了他:“站住!再往前是禁区了,你是谁,找什么人?” 紫川秀只有报以苦笑,说:“抱歉,我走错路了。”走出了很远,他还是感觉到,身后那几个宪兵怀疑的目光就像钉子似的停留在自己背上。 怎么办呢?紫川秀在雪地里急切地来回兜着圈子。 他此次回dìdū,目的不光是为了粮食,还有药品和武器,这些东西都属于军事物资,同样列入了禁卖名单。前段时间与魔族的大战之后,产生了很多的伤员和病号,急需大量的刀伤药品和治疗器械。由于缺医少药,随军医生们连一些常见的创伤都无法处理,伤病员们在营帐中由于疼痛发出了可怕的吼叫和呻吟,一点点的衰弱、死去。想到这场景,紫川秀心如刀割般的疼痛。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在军中两位极有势力的兄弟帮忙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连想见他们一面都如此困难。以前是大批人马前呼后拥的副统领时没有感觉,这次他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身为无权无势的平民的痛苦。 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找第三人帮忙,把话传给斯特林和帝林二人。不过这个第三人可不好找,第一是要可靠,第二此人的地位要够高,能方便地见得到斯特林和帝林二人。 紫川秀想来想去,想去又想来,最后只想到一个人:紫川宁。其实一开始他就想到了她,只是迟迟下不了决心。自己以这副狼bèi不堪的样子出现在紫川宁面前,而且还是求对方帮忙,他实在是不愿意。再说了,知道了自己叛变的消息后,紫川宁是不是相信呢?见面时,她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待自己呢?内心深处,他隐隐有点恐惧,不敢面对这个事实。若是有可能,他会尽量拖延自己与紫川宁见面的时刻。 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再无选择。 紫川秀叹了口气,大步开走。到达紫川宁的庄园时候,已经是午夜一点了。透过纷纷扬扬的雪雾,他看到了矗立在庄园中紫川宁的小楼,心头有一种急切、哀伤的感觉。他想起,幼年时候,他躺在窗后自己的卧室里憧憬着未来,微风吹来茉莉花的幽香,犹如爱人呼出的一股气息。 童年时候,庄围那高耸的围墙,在他看来是那么的雄伟高大,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坚固堤坝,他隔着庄园的高墙仰望着她,确实就像眺望着一道堤坝。现在一看,不知是否自己长高了呢,或者是围墙缩小了,这道高墙看起来并没有想像中邵么高,以他现在的身手,可以很轻松地翻越了。但jīng神里的堤坝却是依旧保持着,自己无论干什么,无论处于什么环境中,都无法从心底消除这种童年时的感受,也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从小房间里眺望着府邸高墙后面、梦境中的迷人公主时的感受。 可是现在,那个公主的近况如何呢?她是否已经寻觅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了呢!紫川秀摇摇头,把一qiē杂乱的思绪抛开脑后。他没有惊动在大门打着瞌睡的看门人,从围墙那里翻了墙进去,正好落在花园里。他很熟悉庄园的地形,在黑灯暗火中,藉着密集的树木掩护,轻松地往紫川宁居住的三层小楼直掠而去。来到那熟悉的小楼前,紫川秀一阵惆怅,又有点激动: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就在里面。他记得紫川宁是住在二楼,而这栋楼的顶层有一间空置的客房。他打算今晚就在那客房先睡下,明天一早再出来与紫川宁见面。看下周围,庄园内的建筑群黑灯暗火的,没有一个人影,紫川秀轻松地一跃,上了二楼,脚尖在楼的栏杆处轻轻一点,借力又往上一跃,手已经抓着了三楼的屋檐,手臂用力一拉身体,整个身子已经翻了上去,就地一滚,将上来的冲力给卸掉。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顺lì流畅,紫川秀心里很是满意:自己的武功恢fù得很快啊!紫川秀站在楼顶的平台上,脚下一片冰凉,那是楼顶的积雪,冰冷的夜风掠过肌肤,俯瞰着大雪下沉睡中的庄园,树木、房屋、花园、小道,一qiē的轮廓在雪空下呈现朦胧之感,空旷又寂寥,脚下是广袤无边的大地,彷佛整个身躯都在夜空中随风飘荡,渐渐地融入了明月、繁星和飘雪构成的深邃夜空之中。无意中感受到这动人的境界,紫川秀闭上了眼睛,放松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慢慢体会、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衣带破风声传入耳中,紫川秀睁开了眼睛:在刚才自己进来的树林边缘处,此时又出现了大群黑衣的人影,正在向住宅区快速地移动接近,队伍散成扇形,隐隐对整个住宅区形成包抄。在黑衣人的腰间,有着亮晃晃的金属反光。这群人一路弯腰伏低了身子前进,步子急速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显然无一不是好手。在他们影影绰绰的身影中,凝聚着有如实质的可怕杀气。 “自己已经被发现了!”这是紫川秀的第一个反应。他马上趴了下来,只探出了一点点脑袋观察对方,感到很奇怪:自己进dìdū以后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以自己灵敏的感觉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在紫川宁家中。那么,这群是些什么人,敢随便闯进紫川宁的家中?莫非是一伙强盗? 但紫川秀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想法,dìdū的黑社会是绝对不敢到紫川宁家中来惹事的,哪怕她家里少了喂猫的碟子,治部少第二天都会把整个dìdū城翻个底朝天。那些大大小小的黑社会头目都会被抓回去好好修理,所有的赌场、jì院、走私仓库等见不得人的场所,全部会被扫荡一空,游荡街头的扒手、jì女、赌棍、piáo客、打手也会被统统抓起来痛打一顿,然后关上几个月。这个损失,黑帮是承担不起的。dìdū本地的黑社会不但不敢来sāo扰紫川宁,就是知道有外地的团伙打这里主意的话,他们也会向治部少方面报告,或者在暗中偷偷阻止。而且眼前这群人速度极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已经在雪地上掠过了好几米,这么好的身手,黑帮团伙之中恐怕没有这样多的人才。 “一,二,三……五,六,七……十一,十二,十三……”紫川秀清点着对方的人数,像是有所感应,走在前面的三个黑衣人忽然同时抬头,往这边望了过来。紫川秀立即把头压入雪堆里,屏住全身的气息,大气不敢喘,不敢再望:对方全部是蒙面,一个个目光锐利得有如鹰隼,全部是一流的高手。 现在,已经不必怀疑了,对方蒙面前来,肯定是对紫川宁不怀好意。这样的人,即使是自己己在武艺全盛时期,应付起来也很费一番功夫的,何况现在自己武功尚未完全恢fù!而且他们竟然有几十人之多,怎样才能保住紫川宁的安全?没等他想出来个办法,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音传来:“啊!” 紫川秀心头发紧,忍不住又把头探了出去,小心翼翼地观望…… 一行五个人的jǐng卫举着灯笼走过花园的边缘,走在最后的一个jǐng卫听得风声响动,转身举起了灯笼喝问:“是谁在那里?”他炯炯的目光直盯着花园树丛目光不能及的yīn暗处。 “呵呵,你太过敏了……”走在前面的同伴回身说,却骇异地张大了嘴巴:从树丛的yīn暗处,出现了黑衣的人影。只见黑sè衣裳飘动,无数身影跃起,悄无声息却飞快地向自己逼近。接着,前面和左右方向同时出现了黑衣的人影。在朦胧的雪雾中,影影绰绰的黑sè人影,不知有多少。那些黑影形状模糊不清,散成扇子形状,隐然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巡夜的jǐng卫们纷纷拔出了武器,心中恐惧。这么多年了,虽然dìdū动荡不安,紫川宁的庄园却一直十分平静,即使在秩序最混乱的杨明华叛乱时期,庄园也没受过外来的侵犯,他们作为守卫兵,根本没有实战的经验。匆忙中,队长小手指被自己的刀刃削破了老大的一个口子也没有觉察,握刀的手腕一个劲颤抖个不停,于是闪着微光的刀刃也晃个不停。“什么人!” 语音没落,黑暗中几个人影已经扑了上来。队长低喝一声,朝着最靠近的黑衣蒙面人一刀砍了下去。那个人影一闪,已经躲过了这一刀,随即飞起一脚,将队长踢得刀子脱手,斜斜飞出几米一头栽进一个雪堆里。 “啊――啊!”只听得短促的交战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响声,受伤士兵的惨叫,男人们愤怒的咒骂声……战斗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一qiē又回归沉寂。队长狼bèi不堪地爬了起来,嘴角流着血。他失魂落魄地望着地面上的尸首,自己的部下已经全部倒在那里,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问:“紫川宁在哪?” 队长抬起头:“你们是什……什么人!这里是宁……宁大人的府邸,你们不怕……怕杀头吗?” 一个黑衣蒙面人从黑暗中渐渐浮现,他个子不高,但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yīn森的杀气,那种可怕的压迫力使得没有人敢轻视他。他右手一抬,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指着队长的喉咙,剑锋上冰冷的锐气将队长逼迫得喘不过气来。那个蒙面人一字一顿地问:“说,紫川宁在哪?” 队长大点其头,蒙面人把剑一收,队长立即跪倒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发出粗重的喘息声音。蒙面人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催促:“快说!” “我说,我说……”队长一边喘着气,一边慢慢地说:“宁小姐就住在……”他突然放开了声量大吼:“jǐng报!刺客来了……” “哧”的一声轻响,他叫不下去了,那把冰冷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矮个子把剑一抽,带出了大蓬的血花。队长双手捂住了喉咙,“咯咯”响动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指缝间大量血液仍旧不断地涌了出来,将地上的白雪洒得猩红。他的身子慢慢地、一点点地躺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彷佛怕冷似的,蜷缩成一团。蒙面的席亚漠然地看着,轻轻吹拂下手中的长剑,任凭剑上的血迹在寒风中渐渐滚落。 英木兰走上来,轻轻把队长趴着的尸体翻过来,那双圆睁的眼睛,彷佛仍在凝视着什么东西。他摘下了面具,叹息一声,轻轻把死者的眼睛给抚上,抬起头说:“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究竟有什么本领,教人为她心甘情愿地赴死?”没有人回答。队长临死前的惨叫声惊动了整个庄园。远远近近的窗口一个个亮了起来。有人从窗口里探头探脑地张望,有人在喊叫。其余的jǐng卫们从沉睡中被惊醒,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奔出来。传来了皮靴踏雪的声音,同样一身黑衣蒙面打扮的姬文迪从后面走上来:“席亚,你们把事情办砸了,惊动jǐng卫队了!”她响亮地吹了个呼哨,随即,黑暗中响起了回应。 顿时,更多的黑衣蒙面人从暗处窜出来,围成一个扇形展开,形成保卫圈。这时流风霜出现了。她已经除掉了女装,身上披着战士的轻质盔甲,外面罩着一身素白的孝服,面上蒙着黑sè的面纱,额头上缠着白布飘带以示哀悼,腰间挂着剑。 她一步步走近,刺骨的北风吹拂她素白的长裳,白衣飘飞如雪,她恍如不觉,一手按剑,娇小的头颅微微昂起,目光平视前方,步伐坚定。虽是纤纤弱质,却是那么的威严、雄壮,飞扬的气势,简直如千军万马正在逼近。黑衣杀手们的保护圈在她身后收拢,护卫着她,密集的队列在快速地接近。 看着她走近,蒙面人们赞叹感动:这就是当代第一名将的风采,是值得自己用生命来跟随的主人!为了她,纵死无悔! 姬文迪的眼中流露迷茫:这时的她,与那个失去亲人无助哭泣着的脆弱女孩子,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流风霜? “大人,十分抱歉,我们失手了……” “不用说了。”流风霜打断姬文迪的道歉,很干脆地下着命令:“改变计划,将刺杀改成强攻。” “雅思诺,你带人负责排除门口的jǐng卫,然后监视门口,掩护大队撤退――――一定要守住门口,起码要守住十五分钟,” “格罗,你负责庄园中残余的jǐng卫力量,消灭他们!注意,封锁所有出口,不要让一个活口跑出去!” “是!”雅思诺和格罗同时站出一步,挺直胸膛应答,随即回头一声低喝:“雷组,跟我走!”“风组,跟我走!” 望着大批黑衣人的背影涌向庄园中的楼群,流风霜眼中流露复杂的神情,但随即恢fù正常:“英木兰、姬文迪、席亚,你们这组跟我走。”“大人,我们还没查清紫川宁的确切住处……” 流风霜望了姬文迪一眼,大步地向前走了。 后者赶紧跟上:“大人?” “姬文迪,要学会观察。”流风霜边走边说:“观察整个庄园的格局,哪个建筑的视野风景最美,哪个建筑安静又jīng致,从群落的架构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哪个是主房――――”她指点着远处的一座三层小楼,那栋坐落在花园边上的小楼并不是庄园中最高的建筑,却十分的jīng致,正面面对整个花园,与周围的建筑物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那栋小楼的周边布置得特别的整齐。 流风霜慢慢说:“如果我是紫川宁,我会选那里。” 周围远远近近的,不时传来女xìng的尖利惨叫声立和凄厉的“救命”声。正值午夜,往rì平和宁静的美丽庄园,已经变成了一片杀戮的修罗场。四周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喊声音,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叫声震天动地。手持锐利兵器的黑衣杀手们突然破门而入,逐屋逐屋地搜查,对着熟睡着的人乱刀砍下,追杀着逃跑的佣仆和护卫们。他们从黑夜中突然出现,恍如索魂猛鬼,人数虽然不多,却十分的凶悍,一个黑衣人就能迎战四、五个护卫,又冷酷无比,即使面对手无寸铁的女xìng和孩子,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举起刀子,直劈而下。 活着的人惊恐地尖叫、四处逃散。但慌乱逃难的人群中,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只穿内衣、一手提着刀子一手抱着棉被的汉子,这是守卫庄园的武装jǐng卫们,他们从睡梦中突然被惊醒,慌慌张张地出来了,安抚着惊慌的人群:“不要慌!刺客在哪里?”他们逆着人流方向而上,三三两两地投入了战斗,勇敢地迎击入侵者。但这种抵抗毫无用处,就像大海涨cháo时候溅起的一个小浪花似的,交战总是很快就结束了,仓惶迎战的护卫们完全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们,他们一批一批地被利剑刺死在花园的林荫道下,被刀子砍倒在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尸身被抛进漂亮而雅致的喷水池里。目睹这一场景的佣仆们,更是惊骇万分,尖叫着四散逃跑。在一滩滩鲜血和尸首之间,黑衣蒙面的杀手们来回梭巡,寻找着下一个目标。花园中,如同真人大小的紫川远星的雕像,还有旁边家族历代总长的雕像,都给沾染了斑斑血迹。 雕像们瞪大无生命的石质眼睛,慈祥地、高瞻远瞩地、宽宏大量地微笑着,目击这片屠戮和死亡。 望着远处黑暗中那一片跳跃着身影,耳边听着凄厉的呼救声,一直没有出声的英木兰忍不住说了:“大人,请恕我冒昧,但这种屠杀完全没有意义。”周围的霜组成员对他怒目而视,但他还是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我觉得,今晚行动完全没有必要。” 流风霜不动声sè:“英木兰,你忘jì了大督军的血仇了吗?’“大人,我时刻不忘为大督军报仇雪恨。但,请原谅,直到现在我们还不能肯定大督军不幸遇难是否真的出于紫川家的yīn谋。即使真的是那样,有像大人您这样的无敌名将和我流风家族的强大军势,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紫川家,讨回这笔血债,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这样偷偷摸摸地窜进一个女流家中,对平民大加居戮。这种卑劣又可怕的行径:请原谅,但我不得不说:这种行为是有损大人您的声望和尊严的。暗杀的恐怖行动是卑鄙的,尤其是针对一个没有参与政zhì活动的孤儿,她根本没有参加紫川家的政zhì活动。” 周围一片寂静,流风霜静静地望着英木兰,黑暗中,她的眼神亮得灼人。英木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我同意你的看法。”她静静地说:“暗杀活动是卑鄙的。但我有这样做的理由,作为流风家在此地最高级别的指挥官,我对你下命令如此:英木兰,你是否服从命令呢?” 英木兰面sè煞白,微微行了一礼:“大人,我服从命令。” 流风霜微一点头,大步向前走。之所以走得那么急,是因为她不敢面对英木兰苍白的脸sè,她害怕会动摇自己的决心。这是个正直的人,她心里想,但他不明白事理。二叔死后,流风家的势力平衡已经被打破。前来接应自己的二叔丧生于dìdū城内,这给了敌人攻击自己的理由:“就因为流风霜你的任xìng妄为,导zhì我族元老丧命……” 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个过失,而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一个紫川家血统的人。这样,自己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辩解说:二叔死了,但紫川家也死了一个,我们完全够本了――这种逻辑看似荒谬,但在实际上却很管用,可以平息后方的怒火。 远处传来了厮杀和惨叫的声音。另外一组刺客正在收拾驻扎在庄园门口的jǐng卫中队,顺便为自己望风断后,阻拦紫川家的增援人马。一个气喘吁吁的雷组成员飞快地跑过来:“禀告大人,已经问出紫川宁的住处了!就在花园边上那栋小楼里!” 顿时,周围响起一片轻微的赞叹声。姬文迪心悦诚服:“大人英明,您料事如神。” 流风霜笑笑,心想如果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我怎么统帅军队?由流风霜领头,黑衣人排成一个扇形的队列,直扑紫川宁的小楼而来。 ; 第二节 “不好啦,刺客来了!”黑暗中的楼道里响彻一片恐怖的叫声。贴身丫鬟冲进房间里,叫醒了紫川宁。 睡得正香的紫川宁迷糊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哗”的一下,一杯冰冷的凉水已经扑到了她的脸上。她尖叫一声坐直了身子,茫然地望着丫鬟:“你干什么!” “小姐,不好了!有刺客来了!” “刺客……”紫川宁喃喃自语,水从她头发间直往下流。过了几秒钟,她尖叫一声:“刺客!””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说:“快去通知jǐng卫们过来!”“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朝这边过来了!”丫鬟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紫川宁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丫子几步“腾腾腾”地走到窗口边。透过紧闭的窗户,隐隐可听见一片凄厉的“救命”声音和惨叫声。她从视窗望下去,马上又把头缩了回来,心里打了个突:楼前边空旷的雪地上,一群黑衣人正朝这边猛扑而来,杀气腾腾。在自己的小楼前,残余的卫兵们匆匆集结,组成了最后一条防线。黑衣人们猛扑过来,卫兵们拚死抵挡,空中到处闪烁着兵器的金属亮光,兵器交击和咒骂的声音,激烈的交战中,jǐng卫们一个又一个地被杀掉,那一阵阵的惨叫裂破夜空,雪地上流淌的鲜血犹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花。剩余的jǐng卫正在仓皇后退,蒙面的黑衣人们正在大步前进,已经逼近了小楼前。 紫川宁看得面sè发白,她第一次目睹这种大场面的厮杀和血腥,那种血淋淋的残酷,与平时的风花雪月有着太大的差距,一瞬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男人世界中野蛮的残酷所震撼,她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人,我们必须马上撤离!”门口传来一个粗壮的男声,紫川宁慌忙转过身来。一个壮实的男子站在门口,他**着上身,手里提着一把刀,脸部受了伤,鲜血直往下流。紫川宁竟没能立即认出他就是自己的jǐng卫队长。 “大人,我们得马上撤离!他们杀过来了!”队长把话又说了一遍,说得又急又快,呼吸急速。看着紫川宁发呆的样子,他发怒地大声喝道:“大人,快走啊!弟兄们顶不住了!” 紫川宁如梦初醒,跟着队长冲出了门口,丫鬟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走廊里烛火通明,还有三个卫兵手持利剑站在外面,看到紫川宁出来,他们匆忙地行了个礼。“怎么样了?”队长问。 “报告大人,他们已经到了庭院的前门外围!” “刺客是什么人?”紫川宁不禁插嘴问。 队长望了她一眼,很短促地回答:“还不知道!”于是紫川宁明白了,现在并不是问这个问题的时候。 “砰砰砰!”楼下的大门响起沉重的敲击声,铁器在撞击着大门,叮叮当当乱响,一个很粗鲁的声音在嚷着:“开门!快开门!” 紫川宁和jǐng卫们相顾失sè:敌人来得这么快!防守正门的卫兵已经全部阵亡了吗? “战斗!”队长大喝一声。两个卫兵冲下楼梯守在正门前,第三个挺身而出,独自守住了楼梯口,剑举得高高的。队长一把拉着紫川宁往下走:“跟我走,大人!” “我们这是去哪里?” “正门已经给敌人封锁了,我们从后门撤!” 跟在后面的丫鬟尖叫说:“但是后门说不定也有敌人啊!” 队长身形停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赌一把!” 紫川宁顿时明白过来:大门处的出口已经被敌人所堵死,虽然正门是用很坚固的楠木造的,但是照敌人这么猛烈的撞击法,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的,绝对拖不到援军到来。前门撞得这么厉害,后门处却是悄然无声。现在的情况,干坐着等肯定是完蛋的了。现在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像队长说的那样,赌敌人可能忘jì封锁后门了。如果运气好,后门没有敌人的话,可以从那里出去,躲进庄园中的花园里,从庄园的后墙可以逃生。 她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时候,只听到巨大的“砰、砰、砰”巨响,门口的撞击声简直震耳yù聋,随着每一次撞击,彷佛整个房子都在震动着,墙壁上的白粉不住地“簌簌”往下落。紫川宁经过正门处时匆匆望了一眼,倒吸一口气:钉在墙上的门链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力量,几乎已经给扯了出来,只剩下一点点钉子还卡在墙壁里。守在门口的两个卫兵慌乱地搬着桌、椅子等家俱过来顶在大门处,连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处。 “能不能守住?”队长厉声喝问。 “我们一定守住!”站在中间一个眼睛大大的、很英俊的小伙子斩钉截铁地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紫川宁,冲她灿烂地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紫川宁努力回应他一个笑容,心头惨痛:为了掩护自己的撤退,争取时间,他们必须坚守在此,可以预料,这个小伙子的生命最多只剩下几分钟了。就这么一个命在顷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灿烂的笑容呢? 队长大步地冲向后门处,紫川宁和丫鬟跟在他后面,却跟不上他的步子,落后了一大截。队长一边拔门闩一边回头叫:“大人,快过来啊!” “来了!”紫川宁一边跑一边应道:“我就到……” “啊―――!”队长一声惨叫,他刚打开了后门一条缝,光影一闪,一把利剑立即如同毒蛇般从打开的缝隙中突然刺入他的胸膛,那猛烈的劲头将他整个人刺了个对穿。 “砰”的”下,大门豁然洞开,外面的yīn暗中影影绰绰的,不知有多少人。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僵立在原地的紫川宁,手中的长剑上,殷红的鲜血还在一滴滴地溅落。 一瞬间,时间凝固了。紫川宁彷佛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呆滞地站在那里。那个黑衣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可怕的凶光,正是那种杀人如麻、出生入死的亡命之徒的眼神,他盯着紫川宁,彷佛盯着青蛙的蛇。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紫川宁来说,这种可怕的眼神实在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在他的注视下,紫川宁浑身发抖,一动也动不了。 “小姐,快走啊!”僵立原地的丫鬟清醒过来,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喊。守护在正门的两个卫兵拿着剑扑杀过来,那个英俊的小伙子大叫:“混帐!”将剑举得高高的,挥剑直取刺客的面目。 就像从梦里忽然被叫醒来似的,紫川宁猛然醒悟过来,转身就往楼上跑。守在楼梯口的卫兵眼见情形危急,从楼上跑下来增援自己的同僚,他与紫川宁擦身而过,对着紫川宁喊了声什么,但紫川宁却只看到他张得大大的嘴巴,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什么声音也听不到。身后传来巨大的交战喧嚣、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jǐng卫们撕心裂肺的喊杀声、濒临死亡人的惨叫声。 杀手们蜂拥而入,卫兵拚死地抵抗。黑暗中只见武器寒光闪闪,四处飞舞。进攻者们人多势众,砍倒了小楼底层最后的三个卫兵,但死守的卫兵们仍像疯狗一样在地上挥舞着武器,跟杀手们纠缠了好一阵子,最后统统被砍成了肉泥。“上,紫川宁在上面!”席亚第一个冲进屋子里,气势汹汹。刚才就是他杀掉了jǐng卫队的队长。他正yù追上去,却忽然感觉腿下一紧,已经被那个受伤的丫鬟紧紧抱住:“你不能去,我不能让你过去……。” 席亚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嘴里嘀咕声:“真烦人。”手中长剑一插,一声惨叫,长剑已经将那丫头从背心一直到前胸,捅了个对穿。 “怎么回事?”第二个蒙面人走进客厅里。 “这丫头挺烦的。”席亚低下头来用力掰开那双抱着自己的手,但那手抱得是那么紧,死了都没办法解开。席亚弄了好一阵子还是解不开,最后只得向同伴求助:“基罗,帮我搞开这个!” 叫基罗的蒙面人外面披一身风雪蓑衣,他淡然地看了看,出刀砍下,鲜血飞溅。那两条至死不休的手臂终于和身体分开了。席亚终于可以挣脱了,他低头看着裤子上溅上去的血点,抬头说:“你搞脏了我的裤子!” “是你叫我的。”基罗冷淡地说。 “嘿!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基罗?你小子……” “不要吵了,紫川宁在哪?”后来进来的姬文迪插话进来。 “刚才还看到她的,结果给这个该死的丫头挡了一下,我……她现在上楼去了吧?只有一个出口,她跑不掉的。” 姬文迪一挥手,十几个黑衣人蒙面人从后门处冲入,涌上楼梯。在一片急速的脚步声中,听到姬文迪冰冷的声音:“搜查每一个房间!见到紫川宁,不必留活口,把她脑袋带回去就够了!” “是!”蒙面人们轰然应答。 听着那轰雷般的脚步声,紫川宁脸sè惨白。 “世间险恶人心难测,你将以女流之身掌管整个紫川家族,权势倾轧更是凶险莫测。”紫川宁想起了卡丹临别时候的赠语,不禁悚然:没想到这句话应验得这么快!今晚的场景,紫川宁恍惚中觉得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她记起来了,自己父亲还担任总长的那一年,dìdū暴动,大群凶神恶煞的暴民冲进了家中,侍卫们都吓得逃光了,六岁的自己吓得躲在被窝里直哭。 是谁横剑当胸,把守门口,彻夜不眠? 从被子里的缝隙偷偷望去,那个瘦削的背影,坚定、沉稳,从此深深地铭刻在女孩的心头,永难磨灭。一恍已经十二年了,女孩已经成为了青勃发的少女,但她心底里的那个背影,却依旧清晰如同昨rì,彷佛就在眼前。 果然就如卡丹预言的一般,权力之路凶险万分。可是她预言那个会一生保护我的人,那个可让我依靠的坚定背影,现在可在哪里了呢?今天晚上,还会不会有人横剑当胸,为我把守房门,就如同十二年前一样?那个并不宽厚的背影,一直为自己遮挡了世间所有的风雨。和他在一起,即使走遍天涯海角,面临风霜雨雪,枪林箭雨,哪怕深下地狱魔境,自己也不会有半点恐惧。紫川宁心头刺痛: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那个人,已经是家族的叛徒、人类的叛徒了,受到悬赏通缉,他是不可能出现的了。今生今世,自己恐怕是再难,也无颜再见他。 客厅里的应答,自己听得清清楚楚,那群人确实是想要自己的命。现在,自己真的走投无路了。他们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杀自己?那个女声是谁?这些自己都不知道,实在死得很冤。 紫川宁环顾卧室,里面并没有多少可以躲藏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该躲进床底或者衣柜里呢?紫川宁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因为二楼处一共才四个房间,敌人一个个地搜过来,肯定能找到自己的。与其狼bèi地被人在床底下乱刀砍死,还不如堂堂正正地正面迎战而死。自己毕竟是紫川远星的女儿,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就算死,也要表xiàn出堂堂的气魄给他们看。 “人总是要死的……”紫川宁这般安慰自己,但心底里却在无声地呐喊:我不想死,我才十九岁,我正青年华,我有无限美好的前程……我实在不想死啊!“不要慌,不要慌……”握着长剑冰冷的剑柄,她镇定了少许。她站在二楼的楼梯口,一手握剑。在她面前,黑衣人们正沿着楼梯蜂拥而上。见到了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子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口,黑衣人们停住了脚步,随即一阵欢呼:“找到她了!找到紫川宁了!”那声音,如同一群饿狼在嚎叫。 “我就是紫川宁!”右手紧紧地握着没出鞘的长剑柄,望着下面一双双狼一般择人而噬的眼睛,已经放下一qiē思想,紫川宁一字一句地说:“紫川远星的女儿、紫川家族的继承人!阁下是谁?与我有何仇怨?为何深夜闯入我家,大肆杀戮无辜?”紫川宁语带铿锵,在她身上,带有弱质女流身上所罕见的凛然气质,让人不敢轻视。被她堂堂正正的气概所震慑,一时间,杀手们竟然逡巡不敢上。愤怒而不失礼节,看似柔弱却十分坚韧。己方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多少壮汉刚才一见之下已经被吓得软倒在地了。她却一点没有被这种气势所压倒,还能毫无畏惧地侃侃而谈,堂堂正正,一瞬间,她高贵而凛然的气势竟然将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凶悍杀手们压制了,这真的是传言中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吗? 流风霜站在黑衣人的中间,无声地感慨:胆sè和勇气,真的是天生的吗?这种气质,自己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没一个具备。看到紫川宁,她感受莫名的熟悉,就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紫川家真的是好了不起啊,历代明君名将辈出,就连一个小女孩也如此地出sè。但也因为如此,她更加坚定了杀紫川宁的决心:此人不除,将来等她接任后,必然是我流风家的大患。 慢慢排开众人,流风霜越众而出,向紫川宁拱手行了一礼:“紫川宁小姐吗?今晚来得失礼了。我们与你并无任何私人仇怨,但我们与紫川家有仇,抱歉,我要你的命!” 紫川宁眉头一挑,下面那个蒙面的女子就是要杀自己的人?她身披素sè外套,面上用黑纱蒙面,只能看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秋水流动,相当有神。紫川宁嫣然一笑,说:“我不知阁下与我家族有何仇怨,但无论男女,我紫川家绝无不战而降的懦夫。想要我xìng命,恐怕还得劳烦阁下亲自动手了!”“噌”的一声脆响,她已经拔剑出鞘,剑锋斜斜前指,眼睛凝视着剑锋,正是紫川家正统剑法的起手式。 流风霜缓缓点头:“那就得罪了,宁小姐。”心头暗暗遗憾,不知怎的,紫川宁气质里有某种很让她喜欢的东西。眼看这么一朵娇艳yù滴的鲜花,现在要自己亲手将她毁miè,那种感觉就像毁坏一件名贵的古董瓷器似的。 “若不是彼此的立场不同,我们可能会成为朋友的。”她对自己说。 姬文迪掉头做个手势:“上!”黑衣人们蜂拥而上,由于楼梯处并不宽敞,只能容三人并行,所以黑衣人们只能分批投入作战。在大家料想中,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懂什么剑法,抱着那把剑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最多一、两个回合,她很快就没命了。 最先攻到一个黑衣人单手持剑,正面一剑狠狠刺向紫川宁的前胸,剑招狠辣,但取的部位却很轻浮。紫川宁秀眉一蹙,向上一挥剑,“噌”的一声清脆的金属响声,两剑相格,溅出了点点火花,黑衣人的剑竟反而被格得向上荡开。抓住空门,紫川宁立即反手一剑刺他额头,又快又疾,那黑衣人慌忙向后一跃,险险躲过了这一剑,面颊边却已经给刺出了一条血痕。他虽然躲过了这剑,却忘jì了自己身后就是楼梯,一个落地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滚皮球似的“骨碌骨碌”顺着楼梯摔了下去。 下面有人喝彩:“好剑法!”正是流风霜的声音。 紫川宁回剑,嫣然一笑:“过奖了!”长剑如雪,貌美如花,说不出的风姿飒爽。 眼看自己的同伴一剑就滚下了楼梯,黑衣人们无不悚然,纷纷收起了对紫川宁的轻视之心。又有两人上去抢攻,紫川宁奋力阻挡。一时间,剑光闪耀,剑气纵横,楼梯口处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 这次上去的两人身手比刚才那个的要高得多,以一敌二之下,紫川宁剑法虽然不错,但由于她缺乏实战经验,立即就落在了下风,应付得艰难无比,只是凭藉着居高临下的地势,倒还能勉强支撑。她气喘吁吁,却是死死把守着楼梯关口,寸步不退,但也因为这样,她应付得更加为难,有时候明明只需要向后一跃就可以躲避的杀招,她却只能跟对方硬拚死格,不敢用那些灵活闪避的身法躲避;若是楼梯口失守,敌人可以蜂拥而上,群起围攻,自己的处境将会更艰困。 不一会,肩头、手臂、小腿……紫川宁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雪白的睡衣上,处处是溅落的鲜血,就像是睡衣上点缀的红花似的,尽管如此,她兀自在孤力奋战不休。为这个女孩子的顽强坚韧,黑衣杀手们看得悚容屏息,一时间,整个房间只听到“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格声立。 过了一阵子,站在后面的席亚排开人群越众而出。 “让开!”他冷冷说。 正在与紫川宁交手的两个黑衣人听命地收剑,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给席亚上前。 紫川宁趁机大口地喘着气,握剑的右手已经麻木了,她把剑换到了左手,右手捂着肩头上的伤口,感觉一阵阵锥心的疼痛,心里在绝望地祈祷:增援啊,你们怎么还不来? 眼前新上来的这个黑衣人与刚才的那几个有点不一样,凭直觉紫川宁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有一种猛兽般的凶残气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绝对不会与这样的对手交手,但是现在,自己已经再无退路了。 席亚站前一步,已经到了楼梯的最上面一格了,却没有出手,只是冷冷地睥藐着紫川宁,那冰冷的目光中含着一种说不出的轻蔑。紫川宁看得火大,抢先出手,一剑朝他眼睛刺去:“先废了你这双可恶的狗眼!” 席亚冷冷一笑,随手一挡,两剑在空中相格,凝住了。紫川宁大叫不好,对方剑上有一股奇怪的黏力,一碰之下,自己的剑不是应声磕开,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沾住了似的,被对方的剑缠住了。紫川宁立即想回夺,席亚也不见如何动作,手中长剑一转一搅,口中轻叱:“去!”紫川宁的剑立即应声脱手,向空中飞去,“叮”的一声刺在横梁上。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涌来,她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一屁股跌倒在地,心下惨然:这下可是真的完蛋了…… 席亚一招击败紫川宁,正要上去结果了她,忽然感觉一股锐利的寒意袭向自己的后腰。饶是他反应迅速,立即将身子一扭,避开了正中脊椎部位的要害,“哧”的一下,后腰的左肋下方一阵冰凉,一样尖锐的东西刺了进去,一阵钻心的疼痛。 席亚闷哼一声,反手一摸,伤口处湿漉漉的,全是血,却摸不到什么暗器的影子。回头望去,身后一sè的黑衣蒙面人,全部是自己的同伴,正愕然地看着自己。他心下惊骇:那暗器是从哪里shè出来的?暗器上有没有上毒?愤怒之下,他倒也十分机灵,立即从楼下跳了下来,避进了人群中,免得对方继续发shè暗器,大声嚷嚷说:“有人偷袭!” 人群一阵sāo动,几个人同时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席亚却不回答,一个一个地环视众人。当他那狼一般恶狠狠的眼光盯在身上时,尽管在场的无不是流风霜军中的jīng选好手,却都感到一股寒意从骨髓里冒了出来,就像有一条蛇在自己背上爬行似的。特别是他眉宇间的那股yīn森之气,叫人不寒而栗。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了!”他嘶哑地嚎叫道。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眼中透露出迷惑,没人明白席亚说的是什么意思。在众人眼中,席亚刚刚大展神威,一招击败了紫川宁,随手再补上一剑就可以将紫川宁给杀了,他却莫名其妙地自己怪叫一声跳了下来,叫什么“有人偷袭”?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谁接近过他啊? 席亚凶狠地盯向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刚才正是他站在席亚的身后:“蒙雷,可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蒙雷吓得两手连连摇晃,人高马大的他,看起来竟对小个子的席亚怕得厉害:“席亚大哥,不关我事啊,弟兄们都可以帮我作证的啊!” 几个人附和:“是啊,蒙雷刚才动都没动过,我们都看到了。” 席亚恶狠狠地盯了蒙雷一眼,转向另外一个人。那人没等席亚开口就连忙表白了:“席亚老大,小弟跟你没仇,没必要做这种事的啊!” “哼!”席亚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还想继续查问下去,流风霜突然出声:“够了!席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席亚愤怒地回答:“大人,有人用暗器从后面偷袭我!”对流风霜,他的态度好了很多,但却依旧掩盖不住那种桀骜不驯的狂暴气质。 “什么暗器?” 席亚反手伸手在伤口处摸了两下,奇怪的,却找不到暗器的痕迹。他迷惑不解:当时明明感觉伤口处一阵冰凉的啊?看到他把手伸到背后摸啊摸啊摸,却拿不出什么东西,面上一副茫然若失的表情,有几个人“哧”地轻笑起来。 流风霜放柔了声音:“席亚,你太紧张了,会不会是错觉?” “错觉?”席亚陡然提高了声量,几乎到了尖叫的地步了,刺得人人耳膜发痛。他把手一摊,手掌上鲜血淋淋,全是血:”这个也是错觉?” 几个人倒吸一口气。流风霜镇静地点点头:“确实有人偷袭过你,不过这个回去再查。罗威、叶森,你们上去先把事情了结了!” 两个黑衣人应声而出,提着武器就要上去动手,席亚却抢着说:“让我去收拾她!”抢在那两人面前,他几步就上了楼梯,大步逼近瘫坐楼梯口走廊处的紫川宁,眼里露出狰狞的凶光。 “哼”的一声闷哼,席亚忽然猛然转身,身子一晃,左手反手捂住右手的胳膊。这次,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在他右手胳膊的动脉处,斜斜插着一块锐利的冰片,手臂上鲜血直流了。这下大家才恍然,明白刚才他为什么找不出暗器来:冰片被热血一激,当即就溶化了,哪里找得到暗器来? 流风霜急速地叫:“罗加文、基罗、辛严峻、布拉、潘海、德龙!你们上六个,立即放下武器,上来!”从席亚上去时候,她已经开始提防了。但纵然以她的好眼力,也只能看得一道微弱的淡淡线影在空中一闪而逝。循着暗器发shè的线路逆向望去,正对着楼梯口转折,而那里,自己带来的六个部下正挤成一团地站着,偷袭者只可能来自他们中间!! 站在边上的基罗马上应声:“是!”解下了腰间的配刀,双手捧着上前。但其他的五名黑衣人蒙面人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彷佛没有听到流风霜的命令似的。 流风霜命令再重复了一遍:“罗加文、辛严峻、布拉、潘海、德龙,你们五个,立即上来:”声音中已经多了一种威严的味道了。 五个人却依旧没有反应,一动不动地僵立原地,这时候,其他人也知道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靠近那五人的其他黑衣人退开了一步,对着他们拔出了武器。没有人知道那五个人为什么突然抗命,莫非是想反叛?但这是很没有理由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跟随流风霜征战多年的老部下,对流风霜的忠心是毋庸置疑,怎么会突然出现五人一起抗命的事? 流风霜统军严厉,抗命只有死路一条。如果真的反叛的话,一场厮杀是免不了的了。除了留在庄园门口望风断后的伏兵,在场的霜组成员连流风霜、英木兰一共十九人,大家曾并肩作战多年,都了解彼此的武艺水平,今天跟流风霜过来的人,无一是弱者。除了他们五个,剩下的人还有十四个。虽说自己占了绝对上风,但如果真打起来,就算能除掉他们,己方恐怕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种紧张的诡异气氛压抑着众人。所有人的注音心力都集中在那五人身上,那五人相互紧紧挨着,姿势很怪异。只等着流风霜一声命下,血肉横飞的厮杀就要开始了。 流风霜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姬文迪,你去缴了他们兵器。” “是!”姬文迪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大步向那五人走了过去。四个人跟在她的身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一点点地接近那五个姿势怪异、紧紧挨在一起的黑衣人。 一米外,姬文迪站住了脚步,把左手向辛严峻伸了过去:“奉大人命令,严峻阁下,请把您的武器暂时交由我保管。”她的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jǐng戒地蓄力待发,盯住了对方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对方的眼神十分怪异,有点茫然,又像是在凝视着什么东西似的,呆滞、惊讶、充满血丝。听到姬文迪的说话,他连眼珠都没往她这个方向转一下。 近距离观察下,姬文迪顿时生疑:辛严峻的这种眼神,倒像是……她突然欺近身去,出手如风,伸手一揭便把对方的蒙面纱给揭下了,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呻吟:辛严峻的鼻下有两道长长的血迹,嘴边溢血,鲜血已经凝固了。他表情十分怪异,脸部肌肉扭曲着,像是在笑,又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似的,十分惊骇。姬文迪颤抖地伸手轻轻一碰,发现对方的肌肤早已经冰凉。 “他已经死了。”姬文迪喃喃说。身后四人发出了一阵惊疑的叫声。姬文迪迅速把另外几个人的面具揭了下来,发现他们也都死了,死状一模一样,显然是在同一种手法下丧生的――其实就是不用再看,姬文迪也知道,他们肯定都死了。 是谁杀了他们? 突然的,姬文迪猛然转身,朝站在楼梯处双手捧着武器走上去的基罗叫:“基罗,把你的面具摘下!” 基罗浑身一震,停住了脚步,缓缓伸手摸向面具 就在同时,几个人一齐喊出声来了:“霜大人,小心!” 基罗摸面具的手突然闪电般下移,谁也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一瞬间,他已经握刀在手,几乎在同一时刻,长刀已经出鞘,就如邵闪电划过长空,闪亮的刀光灼伤了所有人的眼。 “啊―――啊――――啊!”连续三声短促的叫喊,听起来就跟一声拖得长长的惨叫声似的。两名黑衣杀手同时中刀,惨叫着从狭窄的楼梯处滚了下来,基罗直扑站在楼梯中段的流风霜。但黑衣杀手们的反应亦是一等一的快,一瞬间,有两人立即挺身挡在了流风霜面前护卫,四把剑同时拦截,一剑从下而上狠狠刺向基罗的脑袋,又有一剑砍他的双脚。基罗一个纵身跃起,避开了所有的攻击,脚尖在楼梯扶手上一点,人已经跃上了二楼,身子还没站稳,身后风声响动,席亚已经从后面袭来了。他头也不回,准确地反手一刀,“叮”的一声火花四溅,恰好挡住了席亚那满怀仇恨的复仇一剑。没等席亚发出第二剑,巧妙到颠峰的一脚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在席亚受伤的腰部。他连喊叫都来不及了,整个人连被踢得一下子顺着楼梯滚了下去,又将正要冲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绊倒。毫无意义的惊叫声音,咒骂声,**碰到了墙角的沉重回声、伤者的呻吟声,下面一片人仰马翻的混乱。 流风霜惊魂未定,后退一步,刚才的混乱中,那个基罗朝着自己猛扑而来,气势汹汹,幸而身边的部下们十分英勇,两个人挺身而出地挡住他,都吃了一刀,倒了下去――――他的刀快得竟看不见!但这时别的部下也涌过来了,这个基罗可能是害怕被围攻吧,立即放弃了流风霜,纵身向上面跳去,摆脱了被包围的危险,随即将软倒地上的紫川宁一把挟起,顺着楼梯往三楼方向逃逸,转瞬已经消失,只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在头顶一直响个不停。 “追!”流风霜已经恢fù了镇定,迅速地下命令:“上面没有通道,他们绝对逃不掉的!” 黑衣人们都是能应付任何突发事件的jīng锐好手,虽然突然之间事发巨变,但他们反应也十分之怏,流风霜命令刚下,除了几个受伤的,其他的人立即如狼似虎地跟着追了上去。 “你是谁?”紫川宁问抱着自己的黑衣人。刚才只是风声响动,眼前黑影晃动,一股大力涌来,自己就已经身不由自己地双脚离地,被这个蒙面人像挟着一个棉花包似的抱着走了。那姿势,让她怪不好意思的。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沿着楼梯向上狂命地奔跑,可以听见,面具下面他在“呼哧呼哧”地轻微喘着气,奔跑时候全身热力放shè,在他怀中的紫川宁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让她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奇怪的,她却并不是十分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了一股亲切而熟悉的感觉。尽管她连这个人的面目都没见过,却感觉到,这样在他的怀抱中,是十分安心的事情。 那蒙面人没有在第三楼停留,迅速又上了第四楼的楼梯。紫川宁不禁出声说:“上面是平台了,没有路了!” 蒙面人没有理会,直奔而上,奔到顶端时候,一道木门挡住了去路。他放紫川宁站了下来,很快打开了门闩,把门一拉,一股寒冷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平台上的雪光耀眼。 出来平台上,站在冰冷的月光下面,紫川宁这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三楼以上的楼层都没有点灯,一片漆黑。而在黑暗中,那个黑衣人能毫不困难地找到上四楼的路,而且在飞快的奔跑中能避开一些路上那些磕磕碰碰的小障碍,没被绊倒,还能那么迅速地在黑暗中打开四楼平台的门闩:这都显示这个人对屋子中的环境相当熟悉。 紫川宁不禁问:“你是我的朋友吗?我们见过吗?”伸头过去想看他的眼睛(她不敢揭开他的面具),可是黑衣人却故意偏过头来,不让紫川宁看。 这时候急速而杂乱的脚步声音已经响起,追兵即将赶到了,黑衣人做了个手势,示意紫川宁马上躲到一边去。紫川宁明白事情紧急,自己在旁边对这位身份神秘的救星是个妨碍,马上退到了距离门口远远的平台上,凝神观看,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今晚自己是否能得救,就要看这位神秘的高手是否能将来敌杀退了。平台上积雪厚厚,寒风呼啸,但只穿了睡衣的紫川宁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意。 “基罗”一人巍然站立在四楼平台的门口处,等候着追兵的到来。下面第一批追兵,三名黑衣的杀手,已经赶来,看到基罗站立在这个险要的位置,他们同时停下了脚步:平台的门口处相当的狭窄,只能容一人上去。这种地形,他们的人数优势根本无法发挥。 紧接着,流风霜带着五个人又赶来了,看到这种局面,她也有点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姬文迪又带着四个人从下面赶了上来,一边叫道:“他们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谁死了?” “罗加文、辛严峻、布拉、潘海、德龙他们五个人全都死了!都给基罗给杀了!” “留守屋子外面jǐng戒的四个弟兄也给干掉了!” “他不是基罗!”不知什么时候,刚才滚落楼梯的席亚也地赶到了,他怒气冲冲地挤开众人上前,额角青一块肿一块的,刚才的那一跤跌得可真是不轻:“用内家手法突然截脉,杀人于无声无息,基罗可没这么好的身手!”刚才跌下去时候,他已经顺便看了下尸体。 不知不觉的,局面又恢fù了刚才的状态,黑衣人从下往上攻,防卫者居高临下地把守着楼梯口狭窄的出口,只不过大家心里都有同一个感觉:这个防卫者可比刚才的紫川宁麻烦得多了!所有人望着居高临下地把守在楼梯口的基罗。席亚站前一步仰起头喊:“喂,朋友,现出面目吧!这么好的身手,做个无名鬼太可惜了!” 披着基罗的风雪蓑衣的年轻人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他轻轻地把黑sè蓑衣和斗笠的纽扣解开,随手脱下一甩,刚好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紫川宁面前的平台地上。脱下了蓑衣后的白sè宽袍,迎风鼓动,发出猎猎的响声,在夜幕中显得格外耀眼。二十一岁的俊俏高手,身形高挑,前额上覆着长长的黑发,露在面具外的双眸明亮如星。他站在楼梯的最高处,构成了背水一战的阵势。一轮满月就在头顶,他整个人就站在青白的月亮光轮里,双手下垂,双足微微叉开,有如猛虎临川似的站立着。 仰望着对方临战前那迅疾而漂亮的动作,流风霜不觉惊呆了。对方并没有摆出什么厉害的架势,只是那么漫不经心的几个动作,就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无法与之对抗的感觉。不用动手,她已经被对方的气势所慑。对方那自然站立的姿势,就彷佛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外表极其平静,但只要自己稍微一触摸,便会立即被切断手、刮断肉。对方的浑身上下,都是锋利的刀,但表面上却极其自然而平静,就如同树林一样的寂静。 “这是个高手。”一片寂静中,只听到席亚在小声地嘀咕。众人已经明白了,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杀掉了真的基罗,穿着他的衣服混进了黑衣人的队伍,再在队伍的后面一个一个地把自己的同伴收拾了。想到这一点,每个人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刚才是自已落在了后面,如果刚才他选择的人是自己…… “暗青子招呼!”姬文迪下令,霜组的杀手们轰然应答。一瞬间,空气中金光流动,无数的金钱镖、梅花针、飞羽石、铜币、粉笔、小石块齐齐向挡在门口的紫川秀飞去,紫川秀往门边一躲,所有暗器全部落空。身形一闪,紫川秀又再笑吟吟地出现在门口,依旧挡住他们的去路。 杀手们一个一个鱼贯冲上。第一个冲到紫川秀面前的是一个同样拿单刀的中年汉子,人还没到,逼人的刀气已经将紫川秀笼罩。他选取的部位也非常地巧妙,利用自身比紫川秀地势低的特点,挥刀砍削紫川秀不易防守的双足,想把紫川秀逼得向后跳避,那他就有机会抢占门口了。 紫川秀没有动,眼见那刀光已经逼近了自己的双脚了,他的右脚忽然一动,动得迅疾无比,一下子就把那刀子踩在了地上,就像捕蛇人忽然出手捏住了毒蛇的七寸,那猛烈的一刀一下子停顿住了,一动不能动。中年汉子大骇,用力回夺刀子,却不料紫川秀这个时候忽然松开了脚,那汉子用力过猛,所站的只是狭窄的楼梯,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啊啊”惊叫一下,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手臂使劲地在空中像是游泳一样胡乱的挥舞着,险险刚要站稳,紫川秀微笑一下,伸出脚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去吧!” “哎呀!混蛋,哎哟……你给我记住了……哎哟……”那汉子一边往下面滚一边嘴里一边不住地咒骂着,伴随着“哎哟哎哟”之声和脑袋不住磕碰楼梯棱角的声音,他像个大冬瓜似的一路滚了下去,顺道又把几个同伴也绊倒。 骨碌骨碌的声音回响一直到了第三层才停止住,那汉子爬了起来,面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怒气冲冲,不知怎的,看起来却很是怪异。众人纷纷探出脑袋,看着那个人到底滚了多久,不禁面面相觑,面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突然的,不知是谁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彷佛放开了某个闸门,“哈哈哈!”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有人甚至笑得前仰后伏,笑得弯了腰。这么滑稽的一幕出现在惨烈的血肉厮杀中,让人很有一种不协调的错愕感,越想越是觉得难以抑制。姬文迪笑得咯咯出声,就连严sù的流风霜也不禁宛尔。紫川秀笑着招架第二个进攻者的进攻,那个黑衣杀手一边笑着一边狠狠挥剑猛刺紫川秀下腹,又快又狠的连续七剑,却给紫川秀快刀连挑,连削带打,反手一刀削向对方的脑袋,笑着砍下了他的耳朵和半边面颊。那人笑得直喘气地一头栽了下去。 接着又是第三个、第四个杀手上去,却都战不到几个回合,都一个个地给紫川秀击败,狼bèi不堪地退下来,个个身上带伤。望着那个高佻的身影,流风霜怒意涌上心头:霜组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自己亲自挑选而栽培的亲卫高手,他们忠心耿耿又英勇善战,是自己最为之骄傲的子弟兵。现在,竟然在一次这么简单的行动中莫名且一妙地至少损折多人,都是给这个家伙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暗杀的。她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没有带弩箭一起过来呢?自己先前把这个任务看得太轻松了! 旁边的姬文迪已经恨恨地痛骂出声:“卑鄙!”旁边的霜组成员也跟着一阵叫骂:“无耻的家伙!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有种的下来,真刀真枪跟爷爷我大战三百个回合!” 那些粗鲁的汉子们更是粗言秽语骂个不停,完全不顾身边就有两名女xìng同伴在场,词汇之极其表xiàn力、想像力之丰富,让同样出身军旅生活的紫川秀也大开眼界。 让紫川秀啼笑皆非的是,深夜里黑衣蒙面地闯入别人家园,滥杀无辜妇孺的这群人,十几个围攻自己一个,居然还可以振振有辞地骂自已“卑鄙”?明明是自己不敢上来一对一地动手,却在那叫嚣“有种的下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而且叫得这么理直气壮,让紫川秀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家伙。一时间,紫川秀不禁对对方的“强悍”有了新的体会:他们的嘴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实力,而且他们坚信自己是绝对正确的,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坚信不疑,坚信所有的错误都是对方造成的,就像侵略者说的:“如果他们不试图抵抗的话,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流风霜感觉自己进退维谷。眼前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高手连连击败自己麾下的好手,又恰好堵住了唯一的入口;但自己一方今晚死了这么多的人,实在也不容退缩。但是再不走,拖下去,万一紫川家的增援大批赶到,自己真的很麻烦了。 旁边的席亚低声说:“那个家伙很怪……” 姬文迪jīng神一振:“怎么说?” “他击败我们的人都是依靠借力打力的巧招,几乎没有硬拚过。他的刀法巧妙,但并不怎么凌厉,也不够凶猛,似乎是内力不足的原因?他的刀法远在他的内力之上,似乎内功是他的薄弱点……但这很没有理由的,能使这样刀法的人,内力不应该这么差劲的……” 姬文迪听得不耐烦:“简单说,怎么才能干掉他?” “跟他拚内力,逼他死拚,消耗他的体lì!听他的喘气声,他快顶不住了!” 姬文迪马上醒悟,下令:“大家不要急噪,慢慢跟他缠斗!古罗,用劈空掌对付他!” “是!”古罗应答一声,沉闷的声音在房间里激荡起阵阵回声。他巍然如山的身形一步步踏着楼梯逼近,每走一步,整个楼梯都在簌簌颤抖着,楼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彷佛承受着千斤的重压。这个古罗的个子又瘦又小,估计连五十公斤都不到,但他身上那股凛然沉岳如渊的气势,让紫川秀觉得自己彷佛面对着一个恐怖的巨人。他骇然:此人内力之深厚,比起紫川家的第一名将斯特林来,恐怕也只是稍逊一筹。究竟是哪里来的神秘组织,竟然拥有这么多的高手? 紫川秀调整着自己急速的呼吸,心中暗暗叫苦:那个矮个子的眼光很高明,自己受伤一直没能完全恢fù,现在丹田里的内力还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激战良久,自己内力早就消耗殆尽,几乎到枯竭的地步了,只是靠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和犀利的刀法在支撑。但面前的这个敌人,绝不是一两成的功力所能对付的。逃跑又是绝无可能的―――不,即使可以跑掉,但紫川宁却仍将留在此地。为了保护她,自己必须和眼前这个人,还有他身后的无数高手硬拚到底。 他紧紧咬紧的牙缝里发出了轻轻的喊声:“来吧!” 在紫川秀的剑距之外,古罗扬声吐气,“喝!”一掌击出,掌中带有闷闷的风雷之声。 “砰!”的一声闷响,紫川秀只觉得心口如被一把铁锤重重敲击了一下,全身一震,身不由己地退后了两步。他缓一口气,正要冲近身去,“砰、砰!”第二、第三掌连连攻到。他再次后退了五步,一时间,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呼吸困难,全身乏力。 他心一横,用刀柄朝自己胸口狠狠一戳,随着钻心的刺痛,“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全部吐在了遮面的面纱上,殷红一片。胸口的那块堵着的东西随着鲜血一起被吐了出来,那种郁闷的感觉好了一点。 紫川宁在后面看得清楚,惊呼一声要跑过来。 紫川秀厉声喝道:“不要过来!”他苦笑:劈空拳、劈空掌这种武功练得既辛苦用处也不大,自己一直是不屑一顾的,还常常笑话埋头苦练的斯特林:“练这种武功的最大用处是跟牛顶架。”谁知道在今天这种避无可避的狭窄地形中,就是这种看起来粗笨无用的武功让自己吃了大亏。 耳边一片喧嚷,杀手们在欢呼:“他受伤了!他受伤了!”紫川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震退了五、六步,已经离开了那个平台的门口。杀手们正从楼梯处蜂拥而上,紫川秀急忙冲上去想抢回那个要冲的位置,但平时灵动的身子此时沉重得像灌了水的沙袋似的,动作笨拙又缓慢。刚跑过去,敌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两刀一剑同时向自己杀来。他急忙后跃一步,心中叫苦:完了!敌人已经抢夺了门口,再也无险可守,在这么多高手围攻下,纵然明王亲至也难免一死。 月光照耀下,天台上的积雪在反映着冰冷的光辉。敌人缓缓地围了过来,一共是十个人,他们充满杀意的瞳孔在月光下灼灼发亮,彷佛月光下的狼群。 紫川秀后退一步,横刀当胸,护在了紫川宁的身前。身受重伤,内力耗尽,支持他站立的,仅仅是他坚强的毅力和燃烧的斗志而已。一定要保护紫川宁的念头,支撑着他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但放在风霜组的高手眼里,谁都看得出他只是强弩之未了。此时的他,跟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两个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要动!”席亚叫嚷道,他冷笑着瞄着紫川秀,又看看颤抖着的紫川宁,心头涌起一种使得全身热血沸腾的快感:在他面前进行着软弱的抵抗和挣扎的,不过是两个可以任意宰割的对象。只要他雷霆一击,他们两个都将毙命。但是他还不想这么快让他们死,特别是那个蒙面的高手,他暗中偷袭自己,让自己蒙受了难忍的耻辱,一剑捅了他还太便宜他了!他要让他经受各种痛苦和折磨后再杀了他。 姬文迪皱皱眉头:“席亚,干脆点!” “知道啦!”席亚杀气腾腾地向紫川秀走去,长剑轻浮地扛在肩头,轻蔑之意表露无遗。 没等他走近,紫川秀闷声一喝,一刀劈下,但放在席亚眼里,现在的紫川秀已经与刚才迥然两人了。这刀已经再无先前的杀气和灵动,软绵绵的根本构不成危险。他哈哈一笑,长剑从肩膀上“擞”的弹起,轻松地一格就挡住了紫川秀的刀。紫川秀抽刀,但刀子像是被剑黏住了似的抽不回来。这正是席亚的拿手好戏“缠剑”。 看到紫川秀惊慌的神sè,席亚十分得意,闷喝一声:“脱手!”长剑一绞一扬,旁边的紫川宁看得惊呼出声:刚才她就是被这招打得武器脱手的。果然,紫川秀的长刀应声向上荡起,席亚正得意,瞳孔猛然缩小:被荡起的长刀突然像活过来似的闪电般劈下,他只来得及一侧身,左手从胳膊起被一刀砍下了,鲜血大片地喷洒在雪地上。 席亚倒也十分硬气,被砍了一手后,他叫了一声:”这家伙耍诈!”右手剑闪电般还击,紫川秀急忙后跃,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他外衫从胸口到左腰处被划了长长的一道裂痕,险些便是开腔剖腹之祸。“叮”的一声轻响,什么东西从他被划破的衣服口袋中掉了下来。 “杀了他!”席亚一声怒吼,身子摇晃两下,软软地倒下。这个惊变实在出人意料,众杀手看得目瞪口呆,这时才反应过来发一声怒吼,齐齐持兵器围逼近。 头晕目眩,视线模糊了,众多的敌人在自己眼前只剩下一个个朦胧的活动影子,手脚的感觉已经迟钝了,身子像灌了铅似的,难以挪动。全身失去了力量,紫川秀知道自己也到了极限,现在的自己,便是勉强站立也十分困难了,手一松,浸湿了汗水的刀柄再也拿捏不住,“叮当”一声掉了下去。 他情知已经无望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在转瞬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他显得十分轻松,身子一点点地软倒。他仰面朝天,视线中,那轮苍白的圆月孤独地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中,那银白的轮廓一点点地扩大,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 霜组的杀手们大气不敢喘,他们还不敢相信这个可怕的敌人终于倒下了。这会不会又是他的诡计? 站在最前面的英木兰抓紧了武器,小心翼翼地走近,看到紫川秀没有动静,他又接近了一点,举剑就要刺下。 “等一下!”紫川宁跑过来挡在昏倒的紫川秀面前,出声道:“你要杀的人是我,跟他没关系。放过他吧!” 眼见紫川宁如花般娇艳的容貌,英木兰持剑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回头望向姬文迪,姬文迪缓缓地摇头。英木兰垂下了眼帘,低声说:“紫川宁小姐,我很遗憾。”他抬起了剑,正要出力…… “等一下!” 英木兰的剑僵在了半空中,他回头诧异地望着流风霜:“大人?” 流风霜快步上来,在紫川秀脚边的雪地上拣起了一个绿sè的玉佩,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着。她蹲下身来看着昏迷中的紫川秀,身子在轻轻地颤抖。 过了好一阵子,她又走到紫川宁的面前。两人目光交会,紫川宁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流风霜细细端详着紫川宁的容貌,眼神中闪烁着里一样的神采,喃喃说:“怪不得……” 她突然出手,食指突然点了紫川宁的麻穴。此时紫川宁根本就没起反抗的念头,身子一颤,身子扑倒。 旁边的姬文迪看得不耐烦,催促说:“大人!” 流风霜轻声说:“我们撤。”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姬文迪出声惊问:“小姐,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没时间了。” 彷佛是为流风霜的话语做注解似的,远处响起了短暂而急速的呼哨声。这正是负责掩护断后的队伍在示jǐng。紫川家的增援已经来到了,比原来预计中提早了十几分钟。 “把受伤不能行动的弟兄们扛走,英木兰,你背席亚走。其余的人,在后面负责掩护。快,动作俐落点!” 流风霜不停地催促着部下们,语调急速。各人jīng神恍惚,像是在梦游一般:好不容易杀了进来,死了那么多的弟兄,最后眼看紫川宁就在眼前却放过了她?但远处的jǐng哨一声比一声急促,显然外面的情形已经非常危急了。此时也不容他们多发问,所有人急匆匆地下了楼。 庄园中一片红亮的光芒,正门附近的楼台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劈啪啪的爆裂声、求救声和哭号声,响成一片。刚才一直在鸣响的jǐng哨声已经停止了,影影绰绰的,无数的黑影从那个方向朝他们蜂拥而来。大家心头骇然:从楼上下来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布置在大门,力量不弱的掩护队伍已经给消灭了? 流风霜也不多说,领着众人朝刚才进来的花园后墙方向逃脱。突然,两个蒙面人从正面方向的道路冲了出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英木兰和姬文迪一声不吭地迎上去,举刀就砍。对方两人灵活地向后一跳,随即回击。叮叮当当的打斗声响成一片。眼看对方大群人马正在蜂拥赶来,姬文迪一边打斗一边叫道:“大人您先走!这里我们来应付!” 流风霜也叫:“就交给你们了!赶紧跟上来!”她暗暗诧异:紫川家的增援来得好快。她事先已经做过调查的,紫川宁的住处距离最近的保卫部队也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就算他们得到消息后立即赶来,加”集合部队的时间,起码需要二十五分钟。这样自己就有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可以安全撤离,但事件从一开始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大批人马就赶到了现场,而且都是好手。 “他们简直就像一直躲藏在旁边等着看热闹似的!”这是哪支部队的增援?为何这伙人同样也是蒙面?他们怎么来得如此迅速?流风霜隐隐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但是现在没时间来思考了。敌人是从正门杀进来的,还没有完成对整个庄园的包围,流风霜领着部下们从进来的围墙处翻了出去,没入了那一片黑暗中。 看到流风霜已经安全撤离了,英木兰和姬文迪两人打个眼sè,在大批敌人纠缠上以前,呼啸一声齐向后退,转身就跑。一对一之下,他们虽然收拾不下对手,但是却稳稳地占了上风,说退就退,对手毫无办法。看到身后的两人大呼小叫地追来,他们相视一笑,逃往与流风霜不同的另外一个方向,很快地将对手甩开了。 ; 第三节 七八二年年初的二月十五rì午夜,家族的未来总长紫川宁遭遇大批不明身份杀手袭击,整个庄园几乎惨遭灭门,遇害的护卫和佣仆多达一百一十三人,偌大的一个庄园,几乎仅紫川宁一人幸免于难,震惊整个dìdū。 为了二.一五事件,总长紫川参星大为震怒:就在家族国庆之rì,dìdū之内,家族的继承人差点被人灭了门,家族威严何存?脸面何存? dìdū治部少长官欧阳红衣旗本以“治安不靖,玩忽职守”的罪名被逮捕; 负责dìdū城门保卫的zhōngyāng军副统领秦路被连续降三级处分,从副统领一路降到副旗本; zhōngyāng军统领斯特林受到训斥并且停薪一年处分,留职查看; 统辖治部少的幕僚统领哥珊被降级为副统领,暂时以副统领身份主持后勤部工作; 总统领罗明海也受了牵连:虽然不是他主管dìdū的rì常治安,但治部少是属于哥珊统辖的,而哥珊又是他推荐的幕僚统领―――他被下令停职反省三个月,罚薪一年(其实只闭门不到两天。罗明海既然被罚离职了,紫川参星只得亲自主持统领处,但统领处的事务又实在大繁琐了……两天之后,几个禁卫军军官将罗明海从家里抓到总长府中,在那里,他被紫川参星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命令:“明天你给我滚回来!”); 统帅宪兵部队,也负有维持dìdū城内治安职责的监察总长帝林――呃,他没事,被下令嘉奖。在这次事件中,他亲自带队,以快得出乎意料的速度第一批到达了现场的(当治部少和zhōngyāng军的指挥部才刚刚得到消息:“紫川宁小姐家中遇袭!”时,帝林已经带着大批宪兵杀到了现场),而且杀伤杀手多人,抢救出了家族继承人紫川宁殿下。奋勇作战的监察、官旗本哥普拉因此被晋升一级,任红衣旗本。至于帝林本人,因为监察总长职务实在已经位极人臣,升无再升了,紫川参星送了他另外一样奖赏:“监察厅负责调查此次袭击事件的真相,授予其最大的权限。无论案件牵涉到谁,通通一查到底!” 对于紫川参星的这份厚礼,帝林感激得几乎没流下眼泪来:这可是很了不起的大棒!他持起袖子,举起这根棍棒大干起来。仅仅在二月十八旦天时间里,在dìdū就有一百一十二名高级官员被英明的帝林大人发现与这次的袭击有关,他们通通遭到了逮捕;在军队中,六十六名副旗本以上的高级军官被发现有嫌疑,他们同样遭到了肃清。 罗明海本人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的党羽已经给翦除一空。 肃清活动不只限于dìdū地区,各地的监察厅、军法处闻风而动,采取霹雳手段,那些平时一直奈何不得的仇家,这下都有难了。 “经调查,您涉嫌参与‘二.一五’事件,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用的藉口了,为了方便,军法官们干脆把这句话印上了传讯书上,看谁不顺眼就发一份。 当然,那些当事人会大叫“冤枉”的,他们会极力狡辩说自己与“二.一五”事件根本没关系,证据是七八二年的二月十五rì,自己还身在偏远行省,怎么可能跑到dìdū去杀人放火呢?但聪明的军法官们可不听你狡辩,反驳说:“谁说不在dìdū就不能杀人了?说不定你能飞剑万里之外杀人呢?”这个反驳真是有力得很,听了这话,没有一个当事人不浑身颤抖、脸sè发白的,有的甚至口吐白沫,一头昏了过去了。当然,这更是作贼心虚,铁证如山了。 根据那一年末监察厅的统计,“一.一五”事件总共有九千六百三十一名策划者,他们遍布于家族境内的五十六个行省,年龄从十六岁到六十岁。以至于后世的唐川感叹:“从莽莽丛林一直到戈壁沙漠,这近万里的yīn谋分子究竟是怎么聚到一起策划的呢?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一时间,监察厅侦骑四出,所到之处便带来一片哭号和哀求。整个dìdū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气氛里,人人自危。谁都没想到,罗明海与帝林之间长久以来相持不下的政zhì斗争,竟然因为这样一个意外事件而得到了结局。帝林方面大获全胜,顺带着,整个监察厅跟着扬眉吐气。而罗明海派系遭到了沉重打击,站在罗明海一边的官员给横扫一空,剩下的不是战战兢兢地担心自己的皮肉,就是赶紧思量着改投门庭。 一连七天,帝林家中宾客盈门,官员们一批批来了又走,几乎排着队过来向监察总长大人表示效忠之意,顺带着送上了黄金、珍宝、巨款,甚至连罗明海身边的秘书方秋旗本都在半夜里偷偷摸摸地跑了过来表示:自己对帝林阁下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表白…… 帝林哑然失笑:“抱歉,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方秋尴尬万分。看到帝林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咬咬牙,告sù帝林,自己并不是空手过来的,虽然自己没有带来钱财和珍宝,但却带来另外一份无价的“见面礼”。 “无价的见面礼?”帝林扬扬眉头:“是什么呢?” 方秋支支吾吾了,言语变得闪烁其词,吞云吐雾,意思暗示:“某人一直冥顽不灵,不知死活的跟我们英明的监察长大人过不去,虽然大人您胸怀宽广,不跟他一般计较,但我们这些正义之士却实在看不下去了!只要大人您一声令下,我们就……”他在脖子处做了一个虚切的动作,笑了一下:“以此来证明我对大人您的忠诚吧!” 帝林的表情凝重起来。他知道,像方秋这种罗明海身边的近人,想杀罗明海的话,确实有很多机会的。情形居然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彷佛自己一点头,最大的仇家xìng命就要归天了,这是帝林事先没有料想到的。 但他只是淡淡一笑,很客气地将那个聪明过头的旗本送走了,既没有许诺,也没有暗示,只是说:“有事我们多联络。” 方秋心领神会:这等于要求自己在罗明海身边担任帝林的探子了。只是他不明白,帝林神情间对杀罗明海这件事显得兴趣缺缺,这是为什么呢?罗明海可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帝林的命啊!难道世界上真有这种圣人吗? 在窗边,帝林目送那个旗本消失在花园中的小路上,冷冷地一笑。他回过头来指示哥普拉:“这个家伙极其危险……有机会的话,你找个藉口除掉他。” 哥普拉立即回答:“是!” 他犹豫了一下:“大人,难道大人您觉得叛逆者都不可靠吗?可是您不也接受了雷宾、杜丘等很多位官员的投诚了吗?为什么惟独不能接受方秋旗本呢?他在罗明海身边,依下官愚见,这个人应该对我们很有用的。” 帝林微微一笑:“虽然我讨厌叛逆者,但保护自己本就是人的本能,在官场斗争中,当靠山倒了以后,另投门庭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值得耻辱的。但方秋不同,他的目的并非保护自己,而是不顾一qiē地往上爬,甚至不惜将一直栽培自己的恩人的脑袋拿来献宠,作为自己晋升的台阶,不顾廉耻、不论生死、不择手段,这种人是最危险的。趁现在他没成气候赶紧消灭他,绝不能让他坐大!” 哥普拉叹服。帝林沉思着,其实他没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在方秋旗本的眼中,他看到了勃勃的野心。他十分震惊,那双如同火焰燃烧般的眼神,几乎和十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就在那瞬间,他就下定了决心:绝不能给他机会发展下去。这个世界上,一个帝林已经太多了,容不下两个! 至于罗明海,帝林心里有数:尽管罗明海一心一意要自己的命,但他的存zài对自己却是相当必要的。长期以来,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相持的平衡状态。如果自己彻底地击垮了罗明海,局面就会演变成为自己一人独尊的状况。帝林可不傻,他可记得当年杨明华死后,紫川参星是怎么对付有可能坐大的哥应星的。只有让罗明海留下来牵制自己,紫川参星才会对自己放心,不会那么急着消灭自己。 “一百一十三名保卫者遇难,三十一名刺客阵亡,这是绝对不能置若罔闻的事情。”帝林监察长大人吩咐哥普拉说:“一定要彻底查下去:” 在铲除罗明海势力的同时,除了应付紫川参星的任务外,自己确实也有很大的兴趣,帝林下了大力气来追查当晚事件的真相。但是当晚虽然有三十一名杀手阵亡,但己方却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抓到,从尸体上也无法查证刺客们的身份。当晚的事件实在太过复杂,误会加误会,巧合加巧合,事情的因果关系就像是一团掉进了襁糊里的毛线球,太过错综复杂。当晚的各个当事人,流风霜也好,帝林也好,紫川秀也好,紫川宁也好,谁都没有办法完全掌握整件事件的来龙去脉。每个人都只能掌握一部分的真相。 当事人之一紫川宁是这样陈述的: “二月十五rì晚上,我突然被小英叫醒――――小英是谁?哦,小英是我的丫鬟。她告sù我,大群蒙面人杀了进来。我们在后门遇到了大队蒙面人刺客,小英被他们杀了。” 紫川宁的陈述到这里尚且算是条理清晰,但是接下来:“第一个进来的蒙面人杀了小英,还想杀我,第二个进来的蒙面人救了我,他杀了第三、第四、第五个蒙面人,还把杀了小英的第一个蒙面人打伤了。接着第六、第七、第八、第九个蒙面人一起上来,又把救了我的那个蒙面人打伤了,但救了我的那个蒙面人又把杀了小英的那个蒙面人砍了一只胳膊,他自己昏了过去。杀了小英的蒙面人同伙的蒙面人想杀那个蒙面人,但杀了小英的那个蒙面人又被另外一个蒙面人制止了,那个蒙面人说不行,突然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动弹不得。接着又来了大队的蒙面人,接着这队蒙面人就和那队的蒙面人打了起来,接着那队的蒙面人打不过这队的蒙面人,接着那队蒙面人就跑了,接着这队的蒙面人上我的小楼来,有一个蒙面人抱走了被杀了小英的那个蒙面人打伤的那个蒙面人,接着他们又走了,接着又来了……” 负责记录的调查员无力地呻吟一声:“接着又来了一队蒙面人?” “不,接着是你们来了。”紫川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无辜地说。 对于这份笔录,帝林的评价是:“称得上简单明了。” 他笑着说:“看起来像是宁小姐在家举行蒙面派duì,大家走马灯似的轮流登场亮相。”部下们唯唯诺诺,如此惊天大案,总长府三头两天地来文催促,监察长阁下竟然还有余暇开玩笑,这份镇定实在人所难及。 帝林心中有数:当晚最后到的那一批蒙面人其实是自己的部下,自己本打算偷偷搜查紫川宁的府邸,却没想到碰到了刺客。当时情形尴尬,若是亮开身份的话事后反而难以解释,干脆就下令蒙着面与刺客们交手。等刺客一退,他马上出去转了一圈,把面具一摘又回来说:“微臣监察厅帝林护驾来迟,请小姐放心,刺客已经被我等击退!” 他心里在暗暗嘀咕:死了上百个护卫和仆役,三十一个刺客被杀,正主儿紫川宁武功差劲,运道却实在不错,硬是一根毫毛没损。他感叹:紫川家的人可真是邪门啊!难道,冥冥中真有一股超乎人类力量之上的力量帮助紫川宁化险为夷? 一片漆黑无边无际,黑暗之中又出现了血红的光线,到处都是狰狞的鲜血和残缺不全的尸体,那些尸体都在厮杀着,无数的刀光剑影正向自己涌来,漆黑中,幽灵的眼神像狼一样发着亮,一层又一层地包围着自己,渐渐逼近…… “啊!”的一声惨叫,紫川秀坐了起来,身上的冷汗已经湿润透了睡衣。头脑中一片混乱,脑子像是被十万头骆驼踩过似的。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温暖的手关切地按住自己肩头。 紫川秀不禁喊叫出声:“大哥!” “清醒了吗,阿秀?”虽然帝林还是不动声sè,紫川秀却能从他眼中看到了一掠而过的喜悦:“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酸痛……”紫川秀顿住了,忽然惊叫出声:“大哥,阿宁非常危险,有人要杀她!” “六千禁卫军保护着宁小姐,比你安全得多。” 紫川秀睁大了眼睛:“她伤得很严zhòng?” 帝林沉痛地拉下了脸,看着紫川秀惊骇的面sè,他偷笑:“她掉了几根头发!严zhòng吧?” 看到紫川秀如释重负的样子,帝林笑笑:“多亏了你啊,我带队到的时候,阿宁已经被点穴昏倒了,一个蒙面人躺在她身前,没想到却是你。” 紫川秀也笑,暗暗庆幸:好在第一批赶到现场的是帝林而不是别人。但他疑惑:当时自己已经昏过去了,在自己昏迷以后,到帝林赶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那群蒙面人为什么不对紫川宁和自己下毒手? “大哥,那群蒙面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对宁小姐下毒手?” 帝林抬起头来:“这是我要问你的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帝林嗤嗤地吸着冷气:“这下麻烦了,我还以为你清楚他们的身份呢。我说阿秀,你杀了他们好几个人,却连他们身份都没搞清楚,太糊涂了吧?” 紫川秀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反讥道:“监察长大人,您身负国之重任,dìdū城内安全监护您是有责任的,对家族首脑如此大规模的行刺行动您竟然毫无察觉,您未免有点……嘿嘿!” “别有事没事学元老会那群流氓的下流话。告sù我,这两年你都死哪去了?”帝林随手拉过来一张椅子在紫川秀床头坐下。 紫川秀吐吐舌头:“怎么,监察总长大人要审查了?” “对!你小子给我老实交代!”帝林板着脸,眼睛里却满是盈盈的笑意。对于紫川秀在失踪两年之后突然出现,他是由衷的欢喜。紫川秀忽然有了点内疚:为了自己的失踪,帝林足足担心了两年,自己其实应该找机会给两位兄长报个信的。 “大哥,我没有投靠魔族。” 帝林淡淡地说:“自始至终我都不相信你投靠魔族,他们那边又没有美女。” 紫川秀捧腹大笑。两年没见了,帝林的幽默感越发进步了。他有那种天赋,可以煞有介事地把那些很搞笑的话语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让人搞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事情要从七八0年的帕伊围城开始……”紫川秀正要开始自己的叙述,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紫川秀吃了惊,条件反shè地把手伸向腰间摸武器,却抓了个空。 帝林笑笑:“不必那么紧张,这里绝对安全。――――哦,忘jì告sù你,你的刀,我已经从现场帮你拿回来了,就挂在床边,只是怎么找也找不见刀鞘。”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开了门,紫川秀听到斯特林的声音:“大哥,你有要紧事找我?” “对,有点事。你跟我过来。”帝林把斯特林让了进来,顺手把门给关上了。斯特林走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倚躺在床上坏笑着的紫川秀。 他惊呼出声:“二弟!”不敢相信地回头看看帝林,后者微笑着点头,像是在证实:“对,这就是我们的三弟,他回来了!” 斯特林欢呼一声,扑上来一把紧紧抓住了紫川秀的肩头,像是怕紫川秀突然凭空消失了似的,捏得那么紧、那么用力,以致紫川秀一阵疼痛。但他丝毫没有表露出来,笑着反手抱住斯特林的肩头,两位兄弟紧紧地拥抱。 用什么言语来描绘斯特林见到紫川秀时的惊喜和激动都是不过分的。 最疼爱的小弟、那个已经失踪了两年,在自己想像中早已不存生存希望的兄弟,不知多少次,他深深地后悔自己当初不应该让紫川秀独自一人在帕伊留下,以为那一见已是诀别了。现在终于见到了他,最初的震惊过去后,斯特林的喜悦再也无法抑制,英雄眼里滚滚流着热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回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嘴里反反覆覆地,只会说这么几句话。 在斯特林宽厚而温暖的怀抱里,紫川秀同样的泪流满面。那些生与死的考验,九死一生的危险,困难的艰辛,不为人知的委屈,那些rìrì夜夜里,自己独自一人孤独战斗的寂寞,这一刻,彷佛都随着泪水静静地流淌出来。 “好了,两个大男人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真是难看。”帝林走过来拍拍两人的肩膀,只是不知为何,一向被世人看作恶魔和冷血狂人的他,此刻也同样的眼中晶光闪动。他开口了:“三弟,你这两年,都去了哪里?我们没有你的消息,都很担心。” 紫川秀微微笑,他知道帝林所言的“担心”,并不单只是对他生命安全的担心,其中还包含着另外一个含义:你是否变节了? 紫川秀一五一十地将情况慢慢地说了一遍,从与斯特林在帕伊城分手说起,当说到他一人伪装前去杀雷洪时候,斯特林与帝林同时惊呼: “哦!” “天!你疯了!” 谁都想不到,看似柔弱的紫川秀,竟然有这样的胆sè和气概! 斯特林霍的站了起来,激动得在屋里来回走动。他站住了,目光炯炯地望着紫川秀:“雷洪死了?这可是天大的喜讯!这为家族消除了最大的威胁!三弟,你干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情!”雷洪曾担任紫川家的高级军官多年。自从得知他在魔族军中以后,主管全面军务的斯特林一直为此忧心不已:有雷洪在,他对瓦伦要塞防御的弱点和缺陷了若指掌。他一死,魔族军立即失去了指路的棍子,等于成了睁眼瞎子,来自东方的压力大大地减轻了。 “阿秀,你杀了雷洪以后,魔族怎么会让你活着出来?” 紫川秀笑笑:“我杀了雷洪后,卡顿亲王下令拿我。但魔族的高手们当时都没有武器在身上,反倒给我杀了个措手不及。我杀了他们几十人,劫持了魔族的卡丹公主脱身。” 斯特林与帝林长吸一口气。紫川秀说得轻描淡写,但两人知道,当时情形定然凶险万分。内有魔族高手齐聚,上万大军包围中间,紫川秀孤身一人竟把素以强悍的闻名的魔族高手杀伤数十人之多,还能在众多高手眼皮底下硬生生地劫持了公主,这份武功和胆sè实在人所难及。 帝林大笑:“阿秀是卡丹命中注定的克星吧?两年前,她给你俘虏了一次,靠她,我救了你们俩。这次,她又被你劫持一次,又救了阿秀一次。这个公主还真是与我们紫川家有缘啊!啊?哈哈哈哈!” 趁帝林不注意,紫川秀飞快地瞟了斯特林一眼,看到当提到卡丹名字时候,斯特林脸上一闪而逝的哀伤和牵挂。帝林放声大笑,两个心中有鬼的小弟偷偷对视一眼,也跟着讪笑起来,一个笑得勉强,一个笑得苦涩,连泪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个时候,帝林也好,斯特林、紫川秀也好,紫川家族的三杰都不知道,在帝林刚刚的笑话中,隐藏着某种真实的残酷。 “阿秀,我有个问题。”帝林问:“你说杀了雷洪,可有什么证据吗?比如说,雷洪的首级或者那些魔族将军们的首级?” 紫川秀无奈地摊摊手,表情苦涩。当时魔族高手环伺,情形如此紧张,自己险些连脱身都不得,哪里有空暇拿雷洪的首级? 帝林皱皱眉头,继续问:“那,有没有人可以为你证明这段经历的呢?” 紫川秀再次报以苦笑。 “那,问题就有点难办了。”帝林的神情十分凝重:“我相信三弟所说的每一个字,但魔族十分狡猾,已经伪造了假象来陷害阿秀,先入为主的印象是很重要的,这时候,事实的真相如何倒并不怎么要紧,要紧的是它看起来是怎么样的。这样一无证据二又没有证人的情况下,我们如何去说服统领处和参星总长,为阿秀洗脱冤情!” 斯特林缓缓说:“大哥,你的意思是?” “现在阿秀还不能公开露面。”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紫川秀明白:帝林说得完全正确,想说服统领处和紫川参星,单靠自己的证词是远远不够的,尤其是在统领处还有个对帝林虎视眈眈的罗明海。 ; 第四节 从七八0年的帕伊围城开始,紫川秀接着讲述自己两年多来的经历:伪装投诚,刺杀雷洪、威慑魔族中军、幸运脱逃、布鲁村藏身、秘密练兵、圣庙之行、远东起义……这其中的波澜起伏,让一向习惯于不动声sè的帝林也不禁悚然动容:紫川秀的这一连串经历,每一件都是可以震惊世界的历史xìng事件。这两年多来,魔族西南大营封锁了一qiē来自远东的消息,紫川家对远东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在紫川秀口中,他们得到了最详实的第一手资料,很多以前冥思苦想不得结果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斯特林十分惊讶:“远东人跟魔族干起来了吗?我们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场发生在万里之外、目前尚未有人知晓的战争,将给紫川家族如今举步维艰的困难处境带来一线希望和转变的契机。如果真的能实现远东种族的自立的话,那对紫川家族将是极好的战略屏障,目前看得到的最起码好处就是,家族立即可以从东部抽调十个到十五个师团的预备队调往西部,倾力加强西部的防御。 帝林分析道:“不奇怪。魔族在瓦伦要塞正面设立西南大营,他们封锁了一qiē来自远东的消息。不管怎么说,远东的起义对我们是个好消息,如果真的能实现远东种族自立的话,那将在人类世界与魔族之间建立起一个战略缓冲带。” “这是难得的机会,这个时候我们该和远东的民众联手,一同打击魔族。在远东军团被魔族的优势兵力消灭之前,我们必须尽kuài插手!这下,收复远东有望了!”斯特林统领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对远东大起义的很多细节反覆追问、确认:魔族在远东的兵力配置、起义军的实力、双方现在的兵力对比、起义军所占据省份和城市、要塞。紫川秀凭着超人的记忆力,给他做了很详实的回答。两人一问一答地说得投机,却忘jì了旁边还有个一直没吭声的帝林。 帝林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家族的好处未必等于自己的好处。他出自本能地感觉到,必须要将这件事情继续保持机密,才能保持自己的情报优势。如何才能最大程dù地利用这个情报,从中获利,更加巩固自己的地位呢?他还没想好。但看着斯特林双颊通红,和紫川秀讨论得眉飞sè舞的那种投入样子,令他很是不安。这不应该是一个身负重任的家族决策人员应有的心理。他应该第一要冷静,第二要冷静,第三要的还是冷静,而斯特林现在的表xiàn,太过于狂热了。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啊!”帝林这才回过神来,笑笑:“没什么,有几件事情我觉得有点奇怪。照你刚才的说法,自从去年三月的科尔尼会战以来,你们就一直跟鲁帝的军队在作战。但这么长的时间里,鲁帝连战连败,为什么还没有新的将军来接替他呢?而且魔族也没派新的增援军队到远东来?你对魔族比我熟悉得多了,应该知道魔族军法是十分残酷的,这位鲁帝大人在科尔尼打了败仗还率先逃跑,结果直到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王国上层的反应太迟钝了,这很反常!” “第二,在你刚才的作战计划中,我发现你好像忘jì了伏名克行省的凌步虚。他统帅十几万魔族正规军,素来以行动迅速果敢闻名。如果我是他,从伏名克行省出发,急行军的话,一个星期就可以打到你们的大本营明斯克行省。你的主力正在东线外围跟鲁帝纠缠不休,在西线和大本营并没有配置重兵。你们的士兵大多来自明斯克行省,一旦得知家乡被占领,他们将士气尽丧,你的基地和后勤网络将顷刻瓦解,全军将不战自溃。” “虽然根据你说的,凌步虚与鲁帝不和,但是一旦鲁帝的军队崩溃,他还会不会继续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呢?虽然凌步虚的主要任务是防卫瓦伦的人类守军,但他毕竟也是魔族派驻镇守远东的两大重将之一,如果让你就这么拿下了远东,他如何向魔神皇交代?到那个时候,他参战的可能xìng是很大的。你要做好两线作战的准备。” 犹如冰天雪地里突然被人泼了一头冷水,紫川秀浑身一阵寒慄。远东大起义是自己生平的得意之举,但在人类世界却没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功绩,有个机会把这件光荣的业绩讲述一下,自己不免得意,带有几分炫耀的味道。但给帝林这么一分析,紫川秀才猛然发现其实自己是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上,险得不能再险了。平时军务繁忙,再加上屡战屡胜,自己不免有点托大了,根本没有抽身出来好好想一想自己的处境。部下那些头脑简单的半兽人更是对自己盲目地崇拜,自己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一个劲地鼓掌:“说得好!不愧是光明王殿下!”潜移默化之下,自己还真的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永远正确的了。听得帝林分析,他背后冷汗涔涔直下,恨不得马上飞回远东去提醒白川他们。 看到紫川秀目瞪口呆的样子,帝林淡淡笑笑:“依阿秀你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到这些的,只是一时可能有点疏忽,我不过白提醒一句罢了。” 紫川秀向两位兄长请教:“西边有凌步虚,东边有鲁帝,那我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呢?” 两人笑了。帝林笑说:“阿秀,这么谦虚,可不像你的风格哦!” “当然是先击破凌步虚。”斯特林分析说:“当前,鲁帝的残兵败将对你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对你威胁最大的是凌步虚西南大营。那里陈师十万,一个星期可以直捣你腹地,是你的心腹之患。如果不在魔族王国的增援军队到来之前除掉凌步虚,你就变成两面受敌,处境会很艰难的。” “主动进攻?” “对,主动进攻!”斯特林坚决地说:“当鲁帝垮台以后,凌步虚军团已经成为魔族在远东最大的军事力量了,你与他之间一场大战势不可免。与其让他攻进你的领地里内线作战,倒不如你趁现在兵强马壮先去外线攻他,这样可以避免民间的损失。如果是在伏名克行省交战的话,凌步虚还得顾忌背后的瓦伦要塞,不敢全力对付你。” 紫川秀沉思良久,慢慢地问:“如果我出兵攻打凌步虚军团,瓦伦守军能否出兵从后面牵制他的部分兵力?不瞒你们说,凌步虚是魔族王国首屈一指的名将,手中兵力雄厚,靠现在的远东军想要吃掉他,恐怕有些困难。” 家族的总监察长和zhōngyāng军统领对视一眼,面有难sè。紫川秀立即明白了,马上望着窗外笑说:“今晚的雪好大啊!” 斯特林叹了口气:“阿秀,我明白你的难处。但我们刚刚从可怕的毁miè战争中挣脱出来,损失惨重。如今,流风霜一百三十个联队的庞大军队集结在西部边境对我们虎视耽耽,我们的压力非常沉重。现在的这种情形下,总长恐怕是不会同意我们再在东部与魔族开战的。” 像是为自己的话感到难为情似的,他补充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给你帮点小忙的,比如说提供你们装备、粮食、武器,我还可以向林冰下令,配合你的进攻搞一次军事演习,发动佯攻来吸引魔族的注意力,分散他们兵力。当然,这要经过瓦伦的军法官同意才行。”他望向帝林。 帝林点头笑说:“军法处对此无异议。” 紫川秀真诚地说:“谢谢。” 他真的是很感激。在家族如今的艰难处境下,自己提出的要求实在也太过冒昧了。斯特林虽然谦虚地自称是“帮点小忙”,但紫川秀知道,即使以斯特林zhōngyāng军统领兼军务处长官的身份来说,那些“小忙”也是承担了巨大的风险。在瓦伦城与西南大营之间的两军相邻地区本来就是高度敏感的危险地带,紫川军在这个地方进行军事演习,必然会与魔族的巡逻队发生摩擦冲突,一旦冲突失去了控zhì升级为战争的话,斯特林就要为此负全部责任。他为了自己,轻描淡写地甘愿冒如此的风险。 斯特林想起个事情:“阿秀,有个事情我想问你的。二月十五rì的晚上,我们碰到一个女孩子,她手持你的洗月刀……”想起这件事情他头都要大了,望向帝林。 “我们向她询问,她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我们攻击。为了自保,我们不得不杀了些人。”帝林很简明地当晚的事情概括成几句话斯特林不得不佩服帝林的概括能力:给他这么一说,自己好像一点错误都没有。 “洗月刀一直在我身上啊:”紫川秀惊讶说:“我一直随身带着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看见她挂在腰间的……” 斯特林诧异地望着紫川秀,后者以同样的表情望着他。两人异口同声地出声:“你说的是什么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两位,”帝林慢悠悠地说:“这中间恐怕有什么误会。斯特林,你先把我们这边的情况说一下吧。” 斯特林开始说,他从咖啡屋的闲聊一直说到了长街的喋血。至于帝林为什么会带兵到紫川宁家中来,他很客气地解释说:“我们都认为,既然你的配刀出现了,你也有可能回来了。而如果你回来,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宁小姐的府邸了,所以……” 紫川秀脸sè越听越难看,尽管斯特林说得客气,他还是隐约猜到了当时他们的想法。他冷冷问:“进紫川宁家来找我,需要这么多的兵马吗?” 斯特林望了帝林一眼,目光中略带责备,回头向紫川秀歉意地笑笑:“带兵马在身边,是我的主意。是为了防备罗明海的突然袭击,没有别的想法。阿秀你不必多心。当时我们想,如果发现了你,身边没多点人马护卫的话,恐怕难以保证你的安全。” “没必要假装。”帝林摇头说:“阿秀,我当时确实是有这个担心,担心你真的变节了。如果那样的话,我定会亲手杀了你,绝不让你死在那些三流货sè手上。” 他正视着紫川秀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兄弟。” “你是我们的兄弟,所以我要亲手杀掉你。”帝林这种狗屁不通的逻辑并没有让紫川秀生气,反而莫名其妙的一阵感动。在帝林一针见血、毫不掩饰的锋芒言语中,他感觉到了那种热血男儿的坦诚:若你背叛,你不但背叛了紫川家,你更是背叛了我对你的信任,侮辱了我们的兄弟之情。背叛人类投靠魔族的紫川秀不再是真正的紫川秀了,那只是一具顶着你名义的行尸走肉而已。作为你的兄弟,我有责任将这失去了灵魂的躯体彻底的埋葬。 他点头:“我明白了。” 帝林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会明白的。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旦犯了,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 他打开窗户,一阵新鲜而冰冷的冬天气息涌进屋子。冷漠地望着飘雪的夜空,帝林疲惫地说:“如果有那么一天,当犯错误的人是我,我希望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你们。” 紫川秀平静地凝视着帝林漂亮的眼睛,那眼珠彷佛黑sè宝石做的,一片漆黑。就犹如dìdū流血夜那晚的感受一样,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大哥的感觉,好陌生。但很奇怪的,他又能毫不怀疑帝林对自己感情的真挚。 当自己被围困在帕伊时候,冒着生命危险救援自己的,是他。 当自己被怀疑叛逆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第一个站出来为自己辩护的,也是他。 但是苦自己真的投降魔族时候,紫川秀相信,第一个出来杀自己的,也一定是他。 这是种很奇特的感受,紫川秀莫名的一阵感动:残酷与温情,热血与冷酷,这些极端矛盾的xìng格竟然可以如此融洽地出现在一个人的体内。 帝林提出了一个过于沉重的话题,让大家心头沉甸甸的。斯特林笑着出来打圆场:“阿秀不是好好的吗?大哥,你是白担心了。” 帝林笑笑,承认:“是的,我xìng格多疑。”他马上转换了话题:“那天晚上我们杀伤了三十一个刺客,却一个活口也没抓到,受伤的全部服毒自尽了。这种手法与街上碰到那个神秘女子如出一辙!————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是同一伙人!” 紫川秀心神一震,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了,那晚袭击紫川宁府邸的就是林雨和她的部下。因为斯特林说看到了自己洗月刀的刀鞘,而自己的刀鞘正是送给了林雨。 他犹豫一下,说了自己的经历:进dìdū来后,访二人都扑空了,来见紫川宁时候却碰到大群蒙面刺客正在行凶,为保护紫川宁一场血战之后,自己力不能敌昏倒,醒来却是莫名其妙的安然无事。不知为什么,他故意隐下了自己遇见林雨一行人的经过。 “……从那晚幸存者的口供中,我们得知当晚袭击宁小姐府邸的足有几十人。以阿秀的武功,等闲几十人是奈何不了他的,但那晚他罄尽全力也无法阻止对方,这说明,跟你交手的那些人,身手一定很不错吧?阿秀?” “啊!”紫川秀回过神来,点点头。帝林继续说:“这么多的高手,不可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一定是出自某个强大的势力。斯特林,他们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家族军队中的高手?” 斯特林沉吟一下,回答说:“军务处的资料里没有这些人的记录,他们肯定不是正规军。有没有可能是某个大权贵的私人秘密武装,比如说,罗明海的?” “不可能是罗明海的部下。”帝林一口就否定了这个可能xìng:“罗明海的部下有些什么货sè,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被我盯得严严实实,连放个屁我都知道,更不要说这种大事了!”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魔族方面派出来的高手?听说他们中间有所谓的皇族高手,跟我们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紫川秀,关于魔族的事情,他是最有发言权的。紫川秀心不在焉地答道:“也不可能是魔族方面。魔族的皇族数目并不多,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只有百来个,一次派出了几十个壮年的男子过来,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们的武功虽然很不错,但还是跟皇族的高手差了一大截了。” “那么说,”帝林一五一十地翘着手指头说:“不是我们紫川家的,不是魔族的,不是阿秀你的,那只可能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用目光暗示他的两位弟弟,现在,答案已经呼之yù出了。 斯特林沉吟道:“流风家出动了吗?他们想故意谋害宁小姐?为什么呢?l 没有人能回答他。帝林陷入了沉思:紫川宁虽然是家族的继承人,但她平时行事比较低调,很少出头露面,而且到目前为止,她也没表xiàn出什么值得让流风家恐惧的才干,如果流风家目的是要刺杀紫川家的重要人物使得家族内乱的话,那他们选择的目标也差得太离谱了。即使他们刺杀成功,那造成的后果顶多也就让元老会忙活个把星期,从那些远系的公爵们当中再挑选一个继承人罢了,达不到让紫川家混乱的目的。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流风家会不择手段地谋害紫川宁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女孩子。 “想不通啊!”他叹气着摇头。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嫂子的,二哥。rì后如果有空的话,记得到河丘的听雨咖啡馆来找小妹啊!”美人的轻声软语犹在耳边,紫川秀心头翻来覆去出现的,全是林雨那双明亮的眼睛,心cháo翻腾不定: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是冷血的流风家凶手?这实在让他难以接受。隐隐地,他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慨,却又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下次见面时候,自己与她也许就是生死相拚的敌人了。 帝林问紫川秀此行回来dìdū的目的,紫川秀照实说了。 帝林和斯特林一愣,帝林指着紫川秀大笑:“暗中收买我们粮食和武器的人,原来就是你?” 紫川秀尴尬地笑笑。斯特林也笑:“阿秀,你知道吗,你弄得我们从总长一直到军务处全都心神不宁……” 帝林插嘴说:“幕僚长哥珊还要求监察厅出面调查这件事。” “对,大家都说,这是流风霜要进攻的前兆。哈哈,没想到却是你干的!”他渐渐收敛了笑容:“嗯,我明白了。现在,你碰上麻烦了吧?” “对。”紫川秀简单地回答。两位义兄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尤其是帝林,反应机敏,思维严密,跟聪明人说话就有这个好处,可以节省很多口水。 “你想好了什么方法了吗?” “有几个打算。一是你和斯特林帮忙,出面劝说总长大人取消这个法案……” “这个很难。”帝林说:“法案是总长提yì、经元老会通guò了,实施才不到一个月又马上要取消,我们缺少一个能说服元老会的理由。至于总长,他拉不下这个面子,我总不能跟那群老头子们说:老家伙们,你们搞错了,暗中收买战略物资的不是流风霜,而是反抗魔族的远东战士们……不会有错的,那是紫川秀亲口跟我说的,对,就是那个紫川秀,向魔族投诚的那个紫川秀,他回dìdū来亲口跟我说的————你猜猜,我的下场会怎样?” 紫川秀揉揉鼻子:“我的名声不会那么臭吧?” “和新鲜狗屎一样香。快说,你还有什么别的计划呢?” “我也想好了,如果正面解除法案不行的话,我们就偷偷摸摸地来干。物资法案中授予军方部门以购买权,我想斯特林用zhōngyāng军的名义代我购买,当然,费用我出。” 斯特林想了一下:“你需要多少?” “目前最紧迫的是粮食和药品,这两种物资我们的需求最大,需要购进三百吨粮食,大米、大豆、玉米、小米、大麦……什么品种都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除了供食用以外,我们还需要来年天可以播种的种子和喂养战马的干草。至于药品方面,我们急需可治外伤的药品、医疗器械、消炎药。还有,我需要至少五百名战地救护医生:一场仗打下来,我们死在伤病下面的战士比死在魔族兵刀剑下的还要多,我们在武器和装备上面的需求也很大,需要组建一支强弓部队来抵挡魔族的高速龙骑兵,至少需要一万把上等的强弓和五十万捆箭。还有,希望你能帮我们采购五千匹辛加地区的战马……还有……” 紫川秀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了下来,看到斯特林被吓住了似的、目瞪口呆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的要求,不算很过分吧?” “你说呢?”帝林反问。 紫川秀只得承认:“是有点过分。” “按照阿秀你的要求,三百吨的粮食足可以供应十万人的军队食用将近一个多月了,如果斯特林帮助你大量的购买后勤物资的话,那就很令人奇怪了:‘斯特林大人,您只有不到十万人的部队,却要了二十万人的粮食和武器装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川秀笑了:“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他给两位义兄解释了自己的办法:斯特林不只是zhōngyāng军统领,他同时还是家族的军务处长官,统管家族的所有军队后勤,每rì经手的财物数目极其庞大而繁琐,他可以暗中把军用物资卖给自己,至于帐面上的空缺,他可以用紫川秀提供的黄金向地方上的商人再购买一批物资来填补上,那样无论谁都看不出破绽了。 斯特林陷入了沉思,紫川秀的方法看似简单却非常有效,只要没有人故意来查的话,应该是不会露破绽的:应该说是天衣无缝的,因为家族监察系统的最大头目正坐在身边,与自己合谋。但是,这样做就意味着要欺骗对自己信任有加的参星总长殿下,与自己一贯的诚实原则相违背。 他轻声问:“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们可以跟总长好好谈一下,跟他说明阿秀是冤枉的……” “这个你最好想都别想。”帝林一口打断:“阿秀的叛贼身份是总长一手指定的,现在又要否定,等于是他自己要打自己的耳光,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都要死撑到底!一旦阿秀身份暴露,如果他没有给当场一刀宰掉的话:我觉得这个可能xìng是很大的,毕竟他脑袋值十万————那他就要面临军事法庭的叛国罪审判了。如果想证明自己是无罪的话,你要拿出证据来————阿秀,你不妨去找魔神皇殿下,问他有没有空帮你出庭作证。” 斯特林苦恼地说:“我知道事情难办,但是这样欺骗总长殿下……不好。” 帝林从鼻子里发出了响亮的“嗤”声。他想,欺骗总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更大逆不道的事我也做过,为了从元老会贵族的手中保护你,我杀了十几个红衣旗本级的高级家族官员,结果那老狐狸紫川参星照样被我哄得服服贴贴。当然,这番话是不能跟你斯特林说的。 “斯特林统领,”帝林用一副很庄重的语调肃然说:“当前形shì下,对我紫川家安全构成最大威胁的,一是流风世家,二是魔族。阿秀在远东浴血奋战,与魔族殊死抗击,这舒缓了我紫川家的东部压力。远东的战争与我紫川家安全息息相关,远东的战争是为了我紫川家而战,拯救远东就等于拯救我紫川家,保卫远东就等于保卫我紫川家,您身为国之上将,知道怎样做选择才是对家族最好的。真正的志士,应时刻将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才是真正的忠诚,至于个人原则啊,那只是小节。” 帝林的声音很低沉:“斯特林统领,家族的安危存亡,与你一人的荣辱名声,何者为轻,何者为重?” “当然以家族安危为重,但是,这……”斯特林回答,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渗出,顺着消瘦的脸庞流下来。 帝林站了起来,双手压在斯特林肩头,居高临下威严地注视着他,严sù地说:“斯特林统领,本官以紫川家现任监察总长的名义命令你,接受紫川秀副统领的提yì,着手援助远东的起义军!” “遵命!”斯特林条件反shè似地跳起来立正敬礼。随即,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苦笑得像刚吃了一只苍蝇。 帝林坏笑着,他已经摸清了斯特林的心理习惯了。先用雄辩的长篇大论使得他方寸大乱,突然改用强硬的口吻命令他,这时候斯特林那种惯于服从权威的军人习xìng立即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说出“遵命”以后他才发现事情不妙,但这时已经不好改口了。 他坏笑着跟紫川秀说:“阿秀,我早发现了,我们的老二是个天生的贱胚子。你要好好跟他商量什么,那他一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最后什么事情都难办。要他帮忙,你非得板起脸来给他恶狠狠地下命令,他马上什么都一口答应你了!” 斯特林抗议:“大哥,别把我说的那么笨。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认为这样对我家族有利……” “斯特林统领!本官命令你脱guang衣服绕房子跑一圈!” “遵命……啊,阿秀你这个混蛋,你敢yīn我!” “斯特林统领听令,本官命令你跑到门口学三声狗叫!” “混蛋,你们去死吧!”斯特林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一头将帝林和紫川秀撞倒在床上,“光明王很臭屁吗?老子照打……哎呀!” “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秀字营战无不胜!哎呀,大哥你偷袭,太卑鄙了!” “呸!不要以为监察厅的好汉怕了你们统领处的……哎哟,斯特林你敢下手那么重!” 三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扭打成一团,像几个小孩子在打架似的,最后再也打不动了,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着平时道貌岸然的统领大人、监察长大人面上都是青一块肿一块的,忽然同时放声大笑。紫川秀笑得尤其响亮。解决了回来的头等任务,他放下了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笑得特别开心。和两位意气相投的兄弟在一起嬉戏打闹,他感觉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彷佛回到了六年前那无忧无虑的军校时代。 接着,三人开始商议计划执行的具体问题。斯特林深得总长紫川参星信任,掌管统领处的军务部门,而统领处的来往帐目又都是归帝林的监察厅监督,由他们二人联手作假,被人查出来的可能xìng几乎等于零。但帝林的心思比较细致,他要尽量把水弄浑,让人想查都无从下手。他提出,如果紫川秀的后勤物资都要通guò斯特林来购买的话,来往手续太多,实在太过烦琐,倒不如紫川秀自己光明正大地去购买,方法也很简单: 在军务处起个虚拟的名字和番号,比如说,家族预备军第五十三师团,或者是洛克辛威行省国民自卫团,名字越含糊越好,这些部队都是属于二线的筹备军队或者地方民兵武装,不会引人注意。在结束不久的远东战争中,大批的二线武装部队的实际力量已经被魔族歼灭了,那些部队剩下的就只有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帜和还没来得及删除的番号而已。而现在,家族的国防系统又正在重建,整个家族境内从东到西都正在徵集新兵,大批的新部队正在筹建中。帝林认为,这种混乱的状态是有机可乘的。没有人有空去检查军务处帐本上的那些部队番号是否真的存zài。 然后,紫川秀的五十三师团可以开工了。第一步是先在各行省设立后勤办事处,该办事处的职责是专门负责“为家族预备军的五十三师团采购粮食、武器、装备等后勤物资”。这个部队的采购量非常庞大,这肯定会引起当地的军法处注意的。但是,如果某人有个在监察厅当总监察长的大哥,这就没问题了。各地的监察厅和军法处会得到指示,今后凡是五十三师团的物资,一律免查放行。 但还有个问题,说不定地方zhèngfǔ也可能有不识趣的官员感到好奇:“这个五十三师团究竟是属于哪个部门管辖?他们究竟驻扎在哪里?”接着,他就要寻根刨地地追查———这种可能xìng虽然很小,但也不是没有。但他只要查到军务处,那就一qiē完结了。在那里,帐本上赫然标明了———预备军五十三师团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家族军队,番号都具体的列在本子上呢!但您还想知道该部队的驻地和人数吗?这个…… 这时候,深得总长信任,以正直、中心诚为全家族所景仰的斯特林统领大人出来了,很严sù地告sù他:“预备军五十三师团是属于家族的秘密部队,该部队的一qiē情况是属于军事机密,贵官最好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一般来说,斯特林大人这几句不轻不重的训话已经足以将那些芝麻绿豆大的官吓得魂不附体了,但说不定有个把胆子特大的,一时还吓不倒他,还是不停地追查,那可怎么办呢? “不必担心,”帝林监察长微笑地说:“监察厅会解决的。” 斯特林和紫川秀望着自己大哥眸子中隐而不露的杀气,脑子里想起辣椒水、老虎凳、血迹斑斑的夹棍,锋利的竹签和铁丝、黑衣的杀手……于是齐齐打个冷颤。 “不要那样看我,”帝林扬扬秀美的眉毛:“监察厅没你们想像中那么暴力,我们做事是**律、讲原则的,一qiē按照法律程序办事,严格依法行事!” 紫川秀试探地问:“比如说……” “哪怕在路上吐过一口痰,我都判他三十年监禁!”执掌法律的监察总长是这样说的。 “阿秀,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直接收购物资,不必那么麻烦地又要做假帐,又要搞暗中交易,提心吊胆的————你觉得怎么样?” 紫川秀由衷地说:“这实在太好了,比我预先希望的还要好得多!”他知道,对于帝林的这份厚礼,自己无论怎么感谢也不会过分的。在先前的黑市交易中,因为担心被发现,自己受到了诸多限制,价格上也大为吃亏。现在用军方的名义来交易,很多事情都方便了,价格上肯定也能享受优惠,对于资金紧张的远东起义军来说,那真是雪中送炭了。 “你先别高兴,”帝林的神情很严sù:“这有条件的!” 紫川秀一愣:“什么条件?” 帝林莞尔一笑:“跟我去见一个人。” ; 第五节 雪后的中午,三个披着风雪蓑衣的年轻人走在雪后一片泥泞的街道上。旁边的两人雄行阔步,气宇昂扬。若有人能透过斗笠看清他们面目的话,定然会感到十分的惊讶。 “我们是去哪里啊?”被夹在中间的紫川秀小声地问着。 帝林冷“啍”一声,掉过头“慈祥”地看着紫川秀,于是紫川秀乖乖地不作声。走过一条熟悉的道路,紫川秀认出来了:“大哥,你该不会是……带我去见宁小姐吧?” “对!”帝林很干脆地回答。 紫川秀面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强笑说:“军情紧急,我不能离开太久。远东军成分比较复杂,各种种族都有。我不在的话,恐怕白川他们压不住阵脚……紫川宁那里,我还是以后再……”他转身想偷溜,帝林恶狠狠地骂道:“晚回去一天地球会怎样吗?要真的魔神皇杀过来了或者军队兵变了,那你回去顶个屁用!来,乖乖跟我进去!” “不要!”紫川秀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但帝林和斯特林不由分说,一边一个地夹住了他,拖着他走。 前面就是紫川宁的府邸了。经过二月十五rì晚上袭击事件,家族对紫川宁的保护严密了很多。大队的禁卫军守卫着门口,另外还有便装和军装的巡逻沿街穿梭于附近。望着那森严的jǐng卫们,紫川秀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泄得一干二净:“我看,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废话!”帝林摸着脸上的青肿骂道,一早他就看出来了。阿秀外表洒脱,但在紫川宁的问题上,他有比较重的自卑感。对紫川宁尊贵的出身,他常常自惭形秽。他对紫川秀此时的心理非常了解:虽说他在远东闯下了不小的事业,但比上紫川宁那种正牌的名门贵族来说,他说得好点是一方起义军领袖,说得难听点不过一群流民草寇的头目,而且身上冤屈未洗,他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去见紫川宁。 “阿秀,女孩子是需要呵护,需要哄的。当年我们三个追林秀佳,怎么你们两个没追到只有我得手了呢?不是因为我比你们优秀————当然,我确实比你们优秀那么一点————” 斯特林小声地嘀咕:“这家伙皮痒了,敢提这件事情!” “就是!”紫川秀趁机挑拨:“给他死算了!” “————而是因为我比你们会哄,什么甜心啊,亲爱的你是我的生命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我张口就能来!女人是最感xìng的动物,她不在乎你是否名门出身,不在乎你有没有本事、官职高低,甚至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她都不管,她只看一条:你爱不爱她!只要你是爱她的——不,只要你能哄得她相信你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哪怕你十恶不赦也没关系,至于身份高低那更是小事一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阿秀?” 紫川秀眼睛睁得又大又亮:“不明白!” 帝林狠狠骂一声“笨蛋!”自己这个三弟虽然在战场上叱吒风云,但在感情方面,他幼稚得像个小学生。男人要感动女人,并不要做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有时一句不经意流露的话语或者一个轻轻拥吻,便能打动女人的心。但紫川秀却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丰功伟业”以后再去向紫川宁“报惊喜”,他期盼的是那种百战英雄载誉归来后,在万众瞩目下将美人轻轻拥入怀中的场面,功业不成他就无颜回见紫川宁。这实在太愚蠢了!惊天动地的功业往往需要时间,与魔族的战争不是十年八年能结束的,而红颜易老,女人大多没有这个耐xìng,而且“惊天动地”感动的只是天地,感动不了女人。紫川秀实在傻得要命,即使他能够拿下了远东,那又怎么样?当年的远东统领也不过紫川家的一介家臣而已,身份的差异依旧没有改变。如果真的等十年八年后战争结束了才回来,恐怕紫川宁早已经嫁为人妇,那就只能握着她手默默流泪不出声。 看来,这件事自己不插手是不行的。 碰巧,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官是斯特林的老部下,斯特林跟他打了声招呼,解释说:“监察长大人要向宁小姐了解案情。” 得知是家族的两大巨头驾到,那禁卫军官肃然起敬,虽然不知道与斯特林和帝林大人一齐前来、戴斗笠的那位年轻人是谁,但谁敢上来查问?两旁的卫兵们立即让开了一条路,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庄园。 入得庄园内,三人都小小吃了一惊。昔rì紫川宁的庄园绿树成荫,小楼流水,楼台亭榭,幽雅美丽,是dìdū有名的一景。但现在,眼看往rì的楼台处只剩一片赤地黑瓦的废墟,那些茂密的梧桐树只剩下了大火焚毁过的一截截黑黝黝的树桩,夜里还没有发觉,但现在这一qiē**裸地曝露在rì光底下,分外刺眼。 紫川秀默不作声。他慢慢地走近那棵老橡树,在那残缺的、被烈火烧得黑黑的树干上,自己童年时候用小刀刻下的痕迹依稀可见。就在这个庄园里,自己度过了童年时代。对他来说,紫川宁的庄园并非仅仅意味着美景。这里是他成长的地方,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每一面墙壁上,都深深地刻有自己成长的痕迹。现在,这一qiē都化成了废墟。 紫川秀听见斯特林在向负责守卫的军官提yì:“在现场整理完全之前,是否可以让宁小姐另找别的住处歇息呢?让她继续住这里,触景伤情,怕宁小姐接受不了。如果一时找不到方便的住处的话,我是很欢迎宁小姐暂住我家的。” 那个军官恭敬地回答:“禀报统领大人,总长殿下也曾邀请宁小姐住进总长府,但是宁小姐坚持说要住这里。如果大人能劝说宁小姐暂时搬离这里的话,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勘察现场和安全保卫工作都轻松很多。” 斯特林点点头,望见紫川宁的小楼附近没有遭到火灾,他指着问:“宁小姐是否还住里面?” “正是。是否需要下官事先通报一声?” 斯特林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李清是紫川宁的手帕交,自己与紫川宁一向熟呢,来往之间都是不拘束礼节的,而他今天还有意给紫川宁一个惊喜。 三人走进那小楼。小楼附近虽然守卫有不少的禁卫军士兵,但眼见自己的上司陪着这几个人进来,谁也没有过来盘问,结果一行人不受阻拦地进了小楼里,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那里,会客室的大门正虚掩着。 眼看小楼里空荡荡的,斯特林随口问:“佣人呢?都去哪里了?” 禁卫军旗本的脸沉下来:“很不幸,都遇害了。”几个人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斯特林大人,帝林大人,先请进去稍候,我上去通知一声宁小姐。” “麻烦你了。”斯特林一边说边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突然间,他像是被蛇咬了似的向后猛地一跳,脸上表情震惊莫名。 “怎么回事?” “不,没什么……。”斯特林想阻拦,但紫川秀和帝林二人已经进去了。 房间里有一男一女,但这一瞬间,秀过敞开的房门,紫川秀只看到了自己朝思慕想的女孩子。 两年多没见了,紫川宁依旧是那么漂亮,比他多少次在梦中见到还要漂亮。两年的时间足以把当年略显稚气的少女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此刻,她脸上洋溢着甜蜜、温馨的笑容,开心得如鲜花般绽放。这种笑容是紫川秀非常熟悉的:只有在自己的面前,她才会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 紫川秀情不自禁地跨前一步,他彷佛已经听到了那甜蜜的呼唤:“阿秀哥哥!”在看到这笑容的一瞬间,所有的顾虑、打算、忧愁,全部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唯一想的就是大步向前,张开宽广的臂膀,将心爱的女孩子一把揽入怀中。 突然,他僵住了:紫川宁并没有望向这里来,她也不是对着自己笑,她一直仰面望着旁边的一个男子,笑容如花。两人低头窃窃私语,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门口。他呆呆地下移视线:紫川宁洁白无瑕的小手被握在那个男子的手中。 犹如九万个雷同时打在自己头顶,紫川秀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房间里彷佛有十万只蜜蜂同时飞舞,耳朵边嗡嗡直响。面前的一qiē是那么虚幻地的真实,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面前的人嘴巴在一张一合的翕动,奇怪的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努力想看清楚,但一qiē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诗歌,反覆地鸣响:“皇图霸业,转眼空……” 发现门口有人在,紫川宁一声惊呼,挣脱了那男子的手跳了起来。那男子也转过头来,喊:“外面的是谁?” 斯特林平静地走了进去,紫川宁顿时满脸通红,随即迎上来笑道:“斯特林大哥!好久没见你过来了,最近很忙吗?清姐还好吗?” 斯特林缓缓点头:“李清还好……”跟在他后面,帝林也进了房间。 紫川宁惊讶道:“啊,监察长大人,你也来了……” “打扰了,小姐。关于那晚的袭击,本官受总长委托,想向宁小姐您询问几个问题。”帝林回答着紫川宁的问题,眼睛却是盯着紫川宁旁边那个身材英挺、相貌端正的那个男子——不止是他,三双如刀子般的眼睛都在盯着那个男子,目光中蕴涵的森森的杀气,锐利得简直能杀人!被如此逼视,那个男子却显得很坦然,好奇地看着进来的几个人。 一片寂静,屋内的男女和门口的三人面面相觑。 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紫川宁尴尬地笑笑:“我来介绍下,这位是马维公子……马维,快过来。这位是斯特林大人,这位是监察长帝林大人。” 斯特林面上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和帝林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绝望。他本来还保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紫川宁能解释,希望一qiē都是出自误会。但现在,紫川宁那种熟不拘礼的亲热口吻、那眉目中隐藏不住的风情、那面上荡荡的甜蜜笑容————这已经解释了一qiē:这并非误会。 那男子走近来伸出手:“是斯特林大人和帝林大人吗?我是马维,久仰两位的大名了,今旦见,果然风采照人,不愧我家族扬名天下的名将!” 斯特林看得清楚,这人相貌不错,声音低沉而沙哑,带有种对女xìng很有吸引力的磁xìng,身材高挺,服饰光鲜,谈吐和风度都很优雅,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出身。帝林和斯特林都觉得,这家伙有几分像紫川秀。 面对马维伸出的手,斯特林没有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紫川宁,目光中流露丰富的感情:诧异、痛心、惋惜、愤怒、谴责…… 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笼罩着一阵难堪的沉默。 “这是怎么回事?”紫川宁惊讶地问。 没有人回答。寂静得令人尴尬,也许一根针掉地上也听得见了。 马维看看这个:斯特林的脸yīn沉得像快要下雨的云;看看那个,帝林冷笑着,薄薄的嘴唇扭曲着成了一条线。若是帝林的部下、那些即使最久经沙场的老兵,看到帝林这个表情都要吓得魂不附体了:在dìdū流血夜的那个晚上,帝林的表情和现在一模一样。 紫川宁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低下了头,眼睛直盯着地下,都不敢瞧人了。 自己伸手过去,对方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面对这样的羞辱,马维有点难堪。只是顾忌面前二人位高权重,尤其是帝林更是以心狠手辣出名,让他无法发作,一阵冰冷的气息从面前暗暗涌过来。他竟然无法分辨这敌意的来源:是那个严峻的斯特林,冷笑着的帝林,或者是他们二人后面那个一言不发的神秘男子?虽然他不清楚紫川宁与面前几个人的关系,但花花公子的直觉告sù自己,此地不宜久留。 他耸耸肩头:“你们有事情要谈吗?那么,我还是先走吧?” 还是没有人出声,房间里的空气彷佛都冻结了。过了好久,紫川宁小声地说:“嗯,马维,你先走吧。我们要谈点事情。” 马维轻松地吹着口哨踱往门口,斯特林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出了门,转身对紫川宁一个飞吻:“拜!明天再来找你!” 紫川宁面红耳赤,头都抬不起来了。 马维呵呵一笑,转身yù行,身后传来帝林低沉的话声:“请留步。” 马维转过身来,微笑着:“监察长大人有何指教?” “再让我看到你到这里来,我杀了你。”帝林淡淡地说。 马维诧异地望着帝林,若有所思:“有意思。” 他笑笑:“我是家族元老会元老,而杀害家族元老————”他放缓了声音:“可是重罪,监察长大人。” 尽管很讨厌他,但紫川秀还是不得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家伙。面对杀气毕露的帝林,他竟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难怪紫川宁对他有好感,此人果然有其过人胆sè,花花公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帝林冷啍一声,马维哈哈一笑,扬长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帝林眼中的瞳孔缩成了针眼似的。放在熟悉他的斯特林与紫川秀眼里,知道他此刻杀机已动。 ; 第六节 “放了他吧,没必要跟元老会过不去的。”紫川秀出声劝说帝林。他站前一步,脱下了头上的斗笠,站到了紫川宁面前。 “啊!”紫川宁惊呼一声,退后一步,脸sè顿时变得煞白:“阿秀哥哥!” 紫川秀深深地一鞠躬:“好久不见了,小姐可安好?下官紫川秀向小姐您请安。”尽管他已经被驱逐出了紫川家,但他却依旧像以往一样称呼紫川宁,尽管语调安详,但苍白的脸sè已经暴露了他此刻心情的激荡。 比起临别时候,紫川秀身材更高了,肩膀更宽了,当年略显稚气的柔和面部线条,被岁月如刀子般将其雕刻,如今已经有了风霜之sè。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清澈,顾盼之间,目光如电。 冷静,挺拔,削瘦,俊美,他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如一棵挺拔的白杨树,英气逼人。英俊的容貌,久经风霜的沉稳气质,成熟的魅力,潇洒的风度,自如的气质,比起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如今的紫川秀,已经是一个令女xìng倾倒的成熟男子汉了。 一瞬间,紫川宁的面sè苍白如纸。她呆呆地看着他,心碎yù绝。自己朝思慕想的心上人终于回来了,她多么想扑到他宽阔的怀抱里痛哭,诉说离别后的痛苦,那些思念的rìrì夜夜,看着黄昏月落的寂寞。靠在他怀中,呼吸着他气息,感觉他胸口怦怦的心跳,温馨的体温,无比安心。 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在问:“阿秀哥哥……你还好吗?” “托小姐福,一qiē都还好。”紫川秀伸手进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双手递过去:“这是我给小姐您带回来的一点小小礼物,希望您能喜欢,就权当――――”他停顿了一下,不动声sè的说:“――――权当贺礼吧。” “什么贺礼?”紫川宁一愣,随即明白:“婚礼的贺礼。”她想辩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接过了小盒子,打开一看,眼前出现了一个耀眼的光圈:盒子中,一颗硬大的蓝钻石发出绚丽的光芒。这是非常罕见的高纯度蓝钻石,非常名贵。若是过去收到紫川秀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会欢喜得跳起来,但现在,那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在他眼中,与一颗小石头没什么两样。 “对小姐您刚刚遭遇的劫难,下官也深感难过。请允许下官对你表非最诚挚的慰问,还望小姐您节哀顺便,坚强起来。――――时候已经不早了,下官不敢多打扰小姐您,还请小姐您尽早歇息。祝愿您早rì康复。”紫川秀深深又一鞠躬,转身向外走去。帝林跟着他向外走。 “阿秀哥!”紫川宁追了出来,紫川秀的身形顿了一下。 紫川宁吞吞吐吐地说:“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 紫川秀转过身来,温和地笑笑:“阿宁,祝你幸福。”转身大步出了房门。 帝林冷冷地看着紫川宁哭丧的脸,低头朝着烫金线的华丽地毯恶狠狠地吐了口痰,跟着也出了门。 站在门口望着紫川秀的背影渐渐远去,紫川宁一阵难过,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内心处,她明白自己犯了不应该的错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她一阵悲伤,后悔自己一时的软弱和糊涂,心头充满了深深的负罪感和内疚。悲从心来,她放声大哭。 “宁小姐。” 耳边传来斯特林沉重的声音。紫川宁抬起头,泪眼朦胧:“斯特林大哥,你……你也要不理我了吗?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我知道你们怪我……但……但那个时候,阿秀哥哥不在,大家都说他已经死了啊!” 斯特林静静地听着,心头翻起了波浪。自己既不是紫川宁的长辈,又不是她的男朋友,没有资格来教训她,而且,严格来说,她又做错了什么?正如她说的,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既然男朋友已经失踪两年多了,不是叛国就是投敌,那她另外找一个伴侣,有什么错呢?她已经等了两年了,难道真要正当青年华的女孩子守一辈子活寡吗? 他又想起了紫川秀:年轻的战士,为了保卫祖国,在远离故乡和亲人的地方,他面对强大而残酷的敌人,忍受着耻辱和冤屈,孤军奋战。当他做出辉煌的成绩浴血归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他心爱的姑娘却已经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命运啊,你对紫川秀是何等的残酷啊! 这是谁的错呢?好像谁都没有错,但结果却是让痴心的人承受了世间最大的苦难。斯特林感觉深刻的痛苦,他想起了自己与卡丹的相聚、相爱、离别。冥冥之中彷佛有个命运之神,他就像个顽皮的孩子,总爱作弄那些相爱的人们。 “宁小姐,”斯特林慢慢地说:“也许你没有做错。但,你还记得二月十五rì晚上的事情吗?一个蒙面的男子,为了保卫你不落在刺客们的手上,与刺客誓死周旋,舍生忘死,英勇抵抗――――你还记得吗?”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不解。她不明白斯特林为什么要说这些看似与现在毫无关系的话。 “那人就是阿秀。”斯特林懊恼地皱皱眉,转身向外走。他不知该怎样往下说了,更不知该如何面对紫川宁那双含泪的双眼。身后,屋子里响起了紫川宁凄凉的哭声。 “那些rì子,你许下心愿,未来rì子相见……牵牵手一放已是多年,沧桑容颜……” 紫川秀慢慢地走在dìdū的街头,口中轻轻地吟唱着一首童年学过的歌。雪后的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身边经过,没有人有对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小夥子多看上一眼。他呆呆地站在街头,静静地看着这一qiē和平的景象,看着这生气勃勃的男人和女人,彷佛在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人和物。 感觉有人正走到他身后,紫川秀也不回头:“大哥吗?” “是我。”帝林走到他面前,安静地看着他。 紫川秀的笑容惨淡:“你让我过去,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吗7” 帝林神sè平静,看不出什么表情:“我听过一些传闻。” 早在半年以前,监察厅安排在紫川宁家中的卧底早就向帝林报告了:“dìdū几个出名的花花公子正在拚命地追求紫川宁小姐。” 一接到那个报告,帝林立即知道大事不好。由于紫川宁家族继承人的特殊身份,又是罕见的美女,哪怕白痴都知道:谁能娶了这个女孩子,绝对有莫大的好处。那些野心家会不遗余力地奉承她、讨好她。虽然紫川宁秉承了紫川远星的血xìng和智慧,受过良好的教育,形成了她优秀的品xìng。但她毕竟还是女xìng,帝林深知,女xìng出自天xìng的爱慕虚荣,意志软弱。比起男人用理xìng考虑问题,而女人考虑问题却是依靠感情。她们容易被一些耀眼夺目却毫无价值和内涵的东西所吸引:无边无际的鲜花、舞会、华丽的衣棠、美丽的钻石、绚丽的焰火晚会、说不完的甜言蜜语、赞美的话……涉世未深的少女,哪里经得住那些欢场老手们的花言巧语? 帝林知道这个危机,但他却无能为力。紫川秀失踪了两年多,谁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要不就是叛变了。在情郎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刚刚进入十九岁的紫川宁正是少女情怀,如何忍受得了这种寂寞?紫川秀出现后,帝林意识到,必须让他们俩马上见上一面。即使他们暂时还不能在一起,但只要知道紫川秀还活着,紫川宁会马上把那些花花公子们像鼻涕一样甩到一边。 但他想不到,紫川秀还是回来得太晚了。 “阿秀!”斯特林跟在后面匆匆地赶来,一把抓住了紫川秀:“你……没事吧?” 紫川秀笑笑:“我很好。” “但……这可能有点误会的,宁小姐现在也很后悔,我想你们应该好好地谈一下――――对,冷静一下,好好谈一下,事情可能还有转机的……” “斯特林!”帝林低沉地咆哮一声:“别出馊主意了!难道你还想让阿秀握着那对狗男女的手,默默流泪祝他们幸福吗?” “但是……” “阿秀,记住,男子汉要坚强,要有尊严,我们生来就是忍受痛苦的。时间会冲淡一qiē,包括那些刻骨铭心的感情和回忆。只要挺住了,一qiē都会过去的!” “阿秀,宁小姐始终是爱你的,她不过一时糊涂,应该给她一个机会……” 紫川秀呆呆地望着长街上的人流,对两人的话恍若不闻。适量的痛苦使人喋喋不休,真正的痛苦却使人沉默。此刻,紫川秀的思想已经进入了一个超越凡人的境界。 帝林、斯特林与自己亲如手足,但他们难以理解自己对紫川宁的那份感情。从孩提时代,自己就被灌输信念:“守护紫川,守护宁小姐”。小小年纪,自己曾发下誓言:“要一辈子守护在宁小姐身边。”对他而言,紫川宁的存zài不单是他心爱的女孩子,还是他心目中最纯洁的偶像,不可侵犯的神祉。 对紫川宁的爱,是促使他奋斗的人生信念,是他生命的全部。在远东艰苦战斗中,在那些出生入死的rìrì夜夜里,支持他的只是这个信念:“建立不辱她身份的功业,与她相聚”。 但突然,大地在脚底下裂开了,整个世界都在崩溃。自己率领军队在远东孤军奋战,折死抗击魔族的时候,她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一qiē的梦想和憧憬,希望和理想,都被无情地粉碎。那些雄伟的业绩和辉煌的功勋,已经再无意义。 在这一瞬间,紫川秀真切地感觉到了斯特林失去了卡丹公主时的痛苦。他难以比较,是哪种痛苦更为深切呢?相爱的人远隔万里只能在心里默默想念,还是眼睁睁地看着爱人变心投入别人怀抱?斯特林比自己幸运,没有了卡丹公主,他还有另外一个支柱,那就是他的事业,他效忠家族的理想。他把所有的痛苦都深埋心底,全心全意地扑到了事业上,以此来化解悲痛。而没有了紫川宁,自己就像个红了眼的赌徒一样,一无所有。 笼罩dìdū多rì的云层已经消散,温馨的太阳从雪后探出了头。冬rì里看到久违的阳光,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喜气洋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路边的饭馆里传出了烤肉的香味,一架马车从他身边驶过,激起的雪泥溅了他一身,车音辘辘,车夫探出头来对他做了个鬼脸,叫嚷几声,一匹拉车的马在放声长嘶,于是车夫的声音便消逝在马的嘶鸣中了。人们脚步匆匆,那种人群独特的气氛扑面而来。眼前的一qiē是那么的真实,生活的气息是那么的鲜活。在这么美好的rì子里,竟然有人会悲伤,会难过,会伤心落泪,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好大的雪,今年又该丰收了。”紫川秀喃喃说。 帝林和斯特林面面相觑,脑子里转着同一个念头:他该不会失心疯了吧? 紫川秀转过头来:“我要回远东去了,补给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斯特林。具体的事情,负责后勤的明羽会和你联系的。” “请放心吧。”斯特林点头,有点不放心地试探着问:“那……你没事吧?” 紫川秀笑笑:“我很好。” 三人一路走回了帝林的府邸,收拾了包裹和行李。二人送他,一直送到了dìdū的城门口,一路无言。天空又下起了雪。 “那,就在这里分手吧。” 帝林点头,出声说:“保重。”随即压低了声音:“战况不利的话,赶紧逃回来吧。我会安排人手在瓦伦接应你的。” 斯特林没有说话,只是担忧地看着紫川秀。他太平静了,平静得反常,让他很不放心。 紫川秀郑重地道谢:“谢谢。那么,你们也要多保重啊!”牵着马走了好远,回过头一看,那两个身影依旧立在城门下,遥遥地望着自己。对着身后的人影,他深深地鞠躬下去,轻声说:“谢谢!” 远远的,他们也向他鞠躬还礼。 不知不觉的,紫川秀已经热泪盈眶。他翻身上马,向着rì出的方向飞驰而去。他老是用马刺踢马,好像想逃开在后面追逐着他的惊恐、悲哀和痛苦。黑马像旋风一般地向前疾驰,鬃毛迎风飞舞,吃力地喘息着,张大了鼻孔,喷出一阵阵的热气。马越跑越快,扑面而来带着冰冷气息的寒风吹刮着他眼角的泪水,这使他感到神清气爽。两旁的景物在飞快地后移,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兴奋。 当时,他听到了紫川宁哭泣的声音,他没有回头看她,因为没有必要。爱情不是依靠哀求和怜悯得来的,纵使自己已经失去了一qiē,但总还留下了尊严。他知道,他已经将生活的热情和以往对她的爱慕通通留在了她脚下。他相信自己再也不会获得激情,再也燃烧不起男女间的情火,再也不会痴迷狂热。如今他的心境,清澈而冰冷,就像那天空落下来纷扬的白雪。 他默默地说:感谢上苍,你解除了我的jīng神枷锁。如今,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束缚我了。我今年二十二岁,就已经是远东的光明王,已经远东军队的统帅。哪怕就是显赫一时的流风霜也不曾拥有这么庞大的军队,这么多的jīng锐士卒。有了这支军队,自己即将横扫远东全境,满可以封疆裂土,傲视当世!如此风云际会,岂是当年小小的紫川家副统领所能祈望? ; 第七节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三月一rì,光明王紫川秀从家族内地返回远东。在布卢村留守的秀字营军队的护送下,三月八rì,光明王回到了大本营明斯克的科尔尼城。他风尘仆仆,立即召集将领们开了一次核心会议。所有还留在科尔尼的高级将领都参加了,他们是明羽,白川,半兽人布森,半兽人布兰,半兽人德布,蛇族索斯,矮人鲁佐,龙人门罗,还有jīng灵怪的代表――――到现在紫川秀也还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在我离开的时间里,情形怎么样了呢?”紫川秀问。 没有人回答,看着将领们那哭丧着脸的表情,紫川秀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了。刚刚从前线归来的布森和布兰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面目憔悴,那浓浓的毛发暗无光泽,目光黯淡。 “总的来说,情况不妙。”布森干咳一声:“鲁帝已经开始反攻了,他从边境的省份抽调了守备军,重新又组织了十五个团队的重兵。主力出现在得亚行省东南,前锋已经强渡了蓝河,直接威胁到我们的明斯克行省了。我们拿下不到几个月的得亚、杜莎等多个行省,现在又被魔族军夺了回去。” “蓝河是条天堑,渡口的守备军队为什么不加抵抗?” “殿下,我们抵抗了!”蛇族的索斯哭丧着脸:“我们拚死抵抗了,三十多名哈特族的小伙子们都死在了阵地上。但敌人实在太多了,他们坐着小船,密密麻麻地涌过来。我们没吃没喝,足足打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饿,弓箭都消耗光了,还是不见援军的踪影!没办法,我们只能撤退:我们是在英勇战斗给予敌人重dà伤亡后才光荣撤退的!” 尽管索斯自称是“英勇战斗”,但是紫川秀一听就听出了毛病:如此险要的地势和关卡,蛇族只死了三十多人就弃守了,估计他们所谓的“英勇战斗”也不过是拿着弓箭对渡河中的魔族军狂shè一通罢了。 他问明羽:“为什么不派增援过去?” 明羽面露尴尬之sè:“殿下,那时候我手上的唯一的军队就是秀字营了,而您交代过的,没有您的命令,谁也不准动秀字营。” 紫川秀想起来了,他确实是下过这样的命令,目的是将秀字营这支jīng锐力量尽可能完好地保持下来,一来是为了隐藏实力,二来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在将来与魔族的关键xìng会战中充当致胜的决定xìng力巨里。 “那别的部队呢,佐伊族的团队,还有龙人团队……” “除了秀字营以外,其他团队已经被我分散了,派驻到了各个乡村和城镇去。所以,命令的传达和军队的集结都需要时间,等我们集合了三个团队的步兵时候,渡口已经失守了……” 白川举起了手:“大人,抱歉,我的部队也分散了――我只保留了秀字营的军队和远东第一团,其他的部队都暂时分散了。” 紫川秀震怒:“为什么干这种蠢事?自动分散军队,那是自寻死路!” 白川轻轻地说:“大人,我们没那么多粮食啊!” 紫川秀恍然,他皱起了眉头:“有这么糟糕了吗?!” 将领们yīn沉地点着头。紫川秀若有所思地托起了下巴。 接下来,由白川进行敌情的介绍:鲁帝亲自统帅的军队主力,约十一个野战团队的兵力――已经占领了得亚行省。那里,罗杰军团正藉助沿途城池的防御尽力抵抗,且战且退。但同样因为粮食问题,本来作为起义军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罗杰军团也变得衰弱了,无法与魔族相持,正在逐步后退。 魔族的塔杰总督率领塔杰的守备队,从明斯克行省的东北方向沿着培杰公路向明斯克逐步逼近,新任命的伊里亚总督巴特率领三万骑、步兵朝科尔尼前进,沿途一路汇集小股守备部队,剿灭起义部众,烧杀掠夺,手段十分凶残,但他的进军速度比较缓慢,很有可能打算在明斯克行省的西北部与塔杰的守备队会师,然后在鲁帝拖住起义军主力的时候,他会直冲远东军的大本营科尔尼。但也不排除他会突然迂回,对后撤中的罗杰军团形成合围的可能。 另外,南方出现了新的魔族部队――――白川怀疑他们是加来和古迪撒两行省的魔族守备队的残余力量:他们夺下了起义军曾占领的加来行省,切断了起义军主力和瓦格行省布卢村后勤基地之间的联系,主力位于加来行省首府,但按兵不动,估计他们是想等候北方的魔族军团南下时候才与之呼应,一举围歼起义军主力。这支部队虽然实力不强,但他们所处的位置十分险要,威胁着起义军的后勤补给线。 等白川说完,明羽站起来补充说:伏名克行省的游击队已经发来报告,凌步虚军团最近部队频繁调动,大批骑兵部队连夜拔营不知所踪,其动向十分可疑。他提请紫川秀要考虑到这一点,不要放松了对西边的jǐng戒。 “大人,您是否在听呢……”白川看着紫川秀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提醒他。 “啊,啊……”紫川秀回过神来:“刚才你说到什么了?” 白川把话又重复了一遍。她发现,这一次回来,紫川秀的jīng神状态似乎差了很多。 紫川秀在思考着,情形确实十分危急,起义军正处于最衰弱的时期,魔族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他们步步进逼,从四面八方对起义军的根据地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包围圈。并且,他们吸收了上一次科尔尼会战中鲁帝因为孤军深入而失败的教训,这一次的进攻明显是经过周密策划和准备,各魔族部队的行动相当有默契。最糟糕的是,起义军如今太衰弱了…… “情况比您想像的还要严zhòng,”明羽沉重地说:“大人,我们的粮食储备差不多已经枯竭了。现在,我们把绝大部分的粮食都给了罗杰军团,因为他要抵挡魔族的主要攻势。至于其他的军团,我们只保留了那些最主要的部队,别的部队只能暂时把它拆散,让士兵散落到各个村镇去,化整为零比较容易找到食物。――――大人,我们知道这个主意很蠢,但是我们只能用这么个办法了。不然的话,早一个星期前我们就撑不下去了。” 其他的将领们七嘴八舌地赞同:“确实是这样的,我的部队也走了一大半了。” “没办法,饿着肚子怎么打仗?小伙子们现在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了。” 布卢村的半兽人德布举起了手:“我的部队还是保持完好的,但有半个月得不到粮食补给,骑丘都已经开始宰杀战马充饥了,军官无法阻止他们。” jīng灵怪的代表也举起了手:“报告光明王殿下,我们的药品已经用完了,现在,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对伤病人们进行治疗:情形十分危急,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伤员因为得不到救治而死亡。” “大人,弓箭队的箭矢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办法再投入作战了。” “禀告殿下,为了找食物,昨晚佐伊族的步兵洗劫了都兰城……” 大家议论纷纷,将领们吵吵嚷嚷的,互相抱怨,会场越来越喧杂。 “目前的困难,我已经了解。粮食缺乏、药品短缺、武器短缺,这些困难都是暂时的,将很快得到解决。”在紫川秀低沉的声音里面,蕴涵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他声量并不高,但喧哗立即停止了,会场变得鸦雀无声,宛如荒山野林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以严峻的目光环视全场。 “明羽!” 明羽肃立起立:“是,大人!” “不要吝啬你的库存了,通通清出来,立即发到各个部队去!” 明羽犹豫了一下,大声回应:“遵命,大人!” “将军们,立即行动起来,目标只有一个:彻底、完全地把魔族赶出远东,消灭他们!” “是,殿下:”各族将领齐声回答。看到光明王如此信心十足的样子,他们通通给鼓起了劲,一扫刚才晦暗低落的情xù,会场的气氛变得昂扬起来。 在紫川秀的引导下,起义军的高层达成了共识:坐等消极防守是没有出路的,只会看着领地被魔族逐步蚕食、越来越小。紫川秀提出:在近期,必须要组织一个相当规模的反攻,将魔族的进攻势头给打下去。魔族四面合围,看似气势汹汹,但其实正给了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 蛇族的索斯提出,是否可以集结手上的预备兵力,对敌人那些兵力比较弱的部队比如南面的加来守备队,或者塔杰守备队,进行一次打击。但这个提yì被紫川秀否决了。消灭那些小股部队对改变整个战略形shì毫无帮助;即使南面的加来守备队被击败,但北边的巴特军团照样会前进,那样起义军就要面临连续作战的困境。敌人最强的地方也正是最弱的地方,只要自己打一个胜仗,在鲁帝的主攻军中消灭三到五个魔族野战团队,敌方主力将丧失大半战斗力,无法再进;而其他的呼应部队没有了主力的配合,他们绝不敢单独向起义军的根据地发起进攻。这样,围攻之势自然就被化解了。 紫川秀引经据典,又是兵书,又是谋略、战法,讲得头头是道,各族将军们听得心悦诚服,纷纷赞同:“高,实在是高!不愧是光明王殿下!” 时间到了中午,会议暂时休息。紫川秀单独把明羽和白川两个人类将领叫了进来。明羽惶恐地道歉:“大人,实在抱歉,下官自作主张……” “不,大人,是下官提出的主意,明羽不过执行罢了。对不起大人,当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能把部队拆开了,分散到各个郡县去,那样比较容易找到粮草供应……很抱歉,下官愿意接受大人惩罚。” 紫川秀笑笑,他知道其实两人其实上并没有表xiàn出的那么慌张,不过是博取自己的同情的手段了。在粮草紧张的情形下,把不在第一线作战的部队解散,那是减轻粮食消耗的一种办法,但太消极了。紫川秀知道,还存zài着另外一种比较积极的办法。 “为什么不考虑以战养战呢?”紫川秀心平气和地问:“记得我离开的时候,部队还是有战斗力的,既然我们缺粮,那就向魔族要去!主动进攻,击败他们的军队,夺取他们的城池,拿下他们的辎重和补给――这样不也可以解决问题的吗?为什么要那么消极地干等着呢?” 俩人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明羽干咳一声:“大人,我们也考虑过了,但是不行,当时实际的情形不允许。” 白川点头。当时他们三人确实也讨论过这个方案:是否在粮食消耗完之前与魔族来一场决定xìng的会战来决定胜负?但结论是否定的。她想,这就是紫川秀的价值所在了。如果他在的话,那就会有一场正面会战。光明王鼓舞人心,有他指挥,土兵和将领们都信服,认定他是伟才,他们便能一鼓作气。但无论自己也好,罗杰也好,尽管都是通晓军事的骁将,却没有紫川秀那种威望和鼓动力,那些桀骜不逊的异族将领们未必买自己的帐。连最基本的上令下行都办不到,这种情况下与魔族决战等于找死。 紫川秀看着局促不安的两名部下,若有所思。他想,这就是临时留守zhèngfǔ的局限了,他们缺乏那种大刀阔斧敢于决断的魄力,不敢采取比较冒险的措施和手段。比起一个人的独断专行,三人联合决策讨论出的结论往往倾向一个比较中庸的办法,不可能是最好的,但也不会是最坏的。他们倾向于把局面维持下来:不过这不正是自己安排他们三人联合决策的用意吗? “我有一个想法,想和你们商量。”刚才会议时候,当明羽提出已经把部队解散了,紫川秀在震惊之余,马上就醒悟过来了:破而后立,这不是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吗? “我军的现状迫切地需要改革,”紫川秀缓慢地斟字酌句地说:“我们的军队结构庞大而臃肿,人数虽多却形成不了战斗力,一年前的科尔尼会战中就看出来了,各个嫡系各自为战,虽然号称四十万大军,却被六万训练有素的魔族军打得鸡飞狗跳。军队庞大而迟钝、动作缓慢、毫无效率、战斗力低下,武器装备差――在过去的一年间,科尔尼会战之后,我军曾多次向魔族发动进攻,却进展甚微,这就是原因所在。 “而且,我们庞大的军队也给后勤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可以说,我们如今的困境就是过去毫无节制地扩军带来的恶果。我们一手训练出来的秀字营和原来的佐伊族第一团、第二团都是很jīng锐的部队,但是过于庞大的民军云集和大批没有经过训练的老百姓加入,给我军的运动带来极大的不便,我们努力筹建的正规兵马最终沦落为行动不便的乌合之众。” 他总结说:“从长期战争的角度来考虑的话,供养一支过于庞大的军队,对整个国家都是一场灾难,特别是现在的远东,正处以青黄不接的贫濯时期。即使是在远东经济鼎盛时期的哥应星时代,整个远东地区也不过供养八十万军队而已,而现在单以明斯克、云省等数个省份的经济要供应四十万军队,实在无法长期坚持。从实际情况来看,我认为保留十五到二十万比较jīng锐的常备军就足以抵御魔族的进攻了。” 白川和明羽长期在第一线作战,对紫川秀所说的弊病深有体会。军队的装备落后、战斗力差,往往只能靠着人海战术来抵御魔族的少数但jīng锐的军队,每次征战下来损伤都非常严zhòng,于是不得不从地方上抽取更多没有经验的老百姓加入,于是军队的素zhì又进一步下降,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了。他们也曾苦苦思索解决的办法,但始终没有结果。现在紫川秀提出了办法!裁军一半,重新进行军队的组编,组建一支人数较少但更jīng锐的军队,这份破而后立的魄力让他们不得不佩服。 听得两人连声赞同,紫川秀笑笑,开始一一讲解自己的计划。 白川安静地倾听着,心下赞叹。她提出建yì,裁减下来的兵员可以成为地方民兵,可以让他们回到地方上去一边生产一边训练,自行组建地方武装,以游击队、乡镇自卫队等形式配合正规军,在必要的时候随时成为正规军的预备力量。 紫川秀对这个主意大加赞同。他提出了自己的改编方案!组建三个大的军团作为军队的作战主力,每个军团由十八个团队组成,取消目前这种各个团队都是由单一种族构成的状况,改编后的各个团队由各种族混合组成,每个团队都是半兽人占百分之五十五,蛇族占百分之二十,龙人族战百分之十,jīng灵怪、矮人等种族占百分之十,人类占百分之五。每个军团安排一个大队――――约一千人的秀字营骑兵充当军官教导大队,该部队是全军团的特种突击力量,dúlì组编,由军团首脑直接掌握。 此外,在三大军团之外,组建了光明王亲卫军团,由紫川秀亲自带领。该军团囊括了远东军中那些战斗力最强的部队:秀字营的主力骑兵师团、佐伊族第一团、佐伊第七团,还有龙人族的五个团队、蛇族的两个强弓团队。 明羽和白川两人听得心驰神摇。 改编的最大好处就是削减了带兵将领们的自主权,建立了zhōngyāng首脑的权威,远东各族将领们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拥兵自重。比如说,蛇族的首领索斯担任一个团队长,他亲信的蛇族子弟兵已经被分散到各个军团、各个团队去了,而分配给索斯指挥的部下大半是半兽人、龙人的士兵。在这样的牵制下,如果索斯再想像以前那样桀骜不逊地反对光明王殿下,那是不可能的了,他的部下大多都是异族的士兵,不可能听他煽动。 白川心下赞叹:“各种族混合在一个部队里,互相监视,互相牵制,军队中无法组织任何的yīn谋活动。这种制度防止了忠于私人的亲卫军队出现。各族将领们只能指挥部下们作战,却无法带领他们作乱。更妙的是,作为紫川秀亲卫军的秀字营在各个军团中都保留有整编的部队作为纪律部队,这支绝对听命于紫川秀的jīng锐部队由军团首长亲自指挥,可以随时镇压任何反叛的苗头。这么高明的主意,那个小白痴怎么想出来的呢?” 到下午的军务会议上,紫川秀突然抛出了军事改革的方案,整个会场“哗”的轰闹起来。在这次的改革方案中,蛇族的军队、矮人族和jīng灵怪的军队变动最大,以上几个种族的军队通通被拆散,分配到了混合部队中。索斯和鲁佐他们吃了哑巴亏,紫川秀打着jīng简人数、提高素zhì的大旗,大刀阔斧地削减了他们的实力,他们有苦还说不出。 紧接着,紫川秀宣布了改革之后的军团领导人名单,他很客气地自称这是“供大家讨论参考”,但谁都清楚,光明王的主意已经拿定了。第一军团长官分别是布森,副长官罗杰,参谋长是蛇族的索斯,第二军团长官是白川,副长官是布兰,参谋长是龙人族的门罗;第三军团长官明羽,副长官是半兽人德布,参谋长是矮人族的鲁佐――表面看来,似乎非常合理,每个军团的领导阶层都是各个种族组成的。但是白川和明羽知道,紫川秀策划已久,不把对手屠个jīng光他是绝不会罢手的。果然,在接下来的军队领导分工职责中,军队的实权都给军团长和副军团长们掌握,留下给参谋长的唯一工作就是给各个团队送草纸。他们连哪怕调一个巡逻队去看门口的权利都没有。 在团队长级别的名单中,人类和半兽人占了绝大多数。担任团队长的半兽人多数是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或者是远东大起义之初紫川秀军官培训班的学员。原来担任指挥官的其他种族的军官们,都给调离了掌握军队的实权部门,紫川秀把他们高高地提拔,慷慨地分封他们一个又一个好听的官职:“军团掌旗官”(打仗时候扛着旗冲在最前面的家伙,敌人最喜欢瞄准的靶子)、“军团掌剑官”(可以扛着一把八十公斤重的大剑)、“工程兵总指挥”(专门负责挖战壕的)、“军团特别行动队队长”(赶马车的车夫)…… “不对,这样不对!”蛇族的索斯还在做挣扎,他隐约知道这样不妥,但到底如何不妥法又说不出来:“这样咱们哈特族的种族部队都没了!咱们吃大亏了!” 紫川秀笑咪咪地说:“这次改革是很公平的,对各个种族都一样。佐伊族不也一样没了自己的种族部队吗?” 坐在旁边的布森、布兰、德伦、德布等一排的半兽人立即点头表示赞成,姿势整齐得像事先排练过一样。他们心里有数,这次改革,除了紫川秀的秀字营以外,他们是最大的得益者。在改编后的各个混合部队中,由于人数众多,半兽人士兵占了每个部队的绝大多数,相对之下,其他各族的士兵都处于少数弱势,这下自然而然的佐伊族势力将掌握军队的控zhì权。 “我反对!”矮人族的鲁佐的声音又低又沉:“矮人族的士兵拒绝改编!矮人族战士不愿意和其他种族一起混合作战,我们要保持我们种族的纯粹xìng!” 紫川秀望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那也随便你。但因为粮食紧缺,大本营决定只对那些接受改编的部队发放粮草。如果不愿意的话,各位随时可以离开。” 鲁佐目瞪口呆,他知道他如果再坚持的话,紫川秀真的会顺势将矮人族的势力从新生的远东政权中排挤出来。于是他乖乖地不作声了。 白川坐在会场的一角,不发一语。她知道紫川秀已经与斯特林、帝林等家族巨头秘密达成了协议,粮食危机将很快得到解决。但紫川秀却将这个情报秘而不宣,藉此机会大刀阔斧地搞“屠杀”。如此善于把握机会,化危机为机会,她不得不佩服紫川秀的机敏。 “各位请放心,”紫川秀安抚众人:“军事改革只是为了提高我们的作战力和改进指挥方式,我们的宗旨和理想并没有变化:解放远东,各种族平等。大本营一直关心各族的利益,将不偏不倚地对待各个种族,这次改革也将如此。新生的远东是所有种族的远东,绝不是某个种族、某个人的远东,关于这点,请各位尽管放心。” 看着紫川秀微笑的脸,白川第一次有了种畏惧的感觉:这个工于心计和权谋的光明王,真的还是自己熟悉的紫川秀吗?对于这次的dìdū之行,紫川秀守口如瓶,只是说:“还算顺lì。”但放在熟悉紫川秀的白川眼中,他变了很多。外表上,他依旧那么风满面,笑得更从容了,但骨子里他更坚毅了,温和的眼睛中多了些与以前不一样的东西,利如刀锋。在他轻描淡写的话语里面,杀机暗藏。 在紫川秀如簧之舌的演说下,再加上远东最大的种族半兽人对紫川秀毫无保留的全面支持,光明王的提yì得到了通guò。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三月九rì,远东军队的第一次改革开始了。通guò这次军事改革,紫川秀巩固了他在远东军队中的领导权力,建立了一支受其绝对控zhì的远东混合军队,光明王踏上了争霸之路。 ; 第八节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三月九rì,远东军队的第一次改革开始了。通guò这次军事改革,紫川秀巩固了他在远东军队中的领导权力,建立了一支受其绝对控zhì的远东混合军队,光明王踏上了争霸之路。 三月二十三rì,从家族内地采购来的第一批粮食运到了瓦格行省的布卢村,这批用黄金购买来的粮食包括了大米、大豆、玉米、小米、大麦等多项品种。粮食被分散,村村寨寨的半兽人们齐齐动员,用推车、牛车、人扛、马拉,躲开了魔族的封锁,从大路和密林中的小道上将粮食迅速地送到了军队手中。这批物资到的真是再及时不过了,各部队已经开始断粮。紫川秀指示,集中全部补给,先让疲惫的白川军团得到补充。在随后的rì子里,从家族内地输进的粮食、武器、药品、装备、补给…… 源源不断地输进了远东。 四月十rì中午,埃罗平原。正午时分,阳光照不进来,yīn森的寒意笼罩着树林。 风吹动乌云,天空的气像瞬刻万变。远处的风声隐隐传来了两军交战的可怕喧嚣。 临时指挥部设在林子里面。紫川秀躺在网床上,闭目养神。军官们一边在轻声低聊着,心头暗暗担忧:这种yīn暗的天气,一场大雨会让自己苦心谋划的会战化为泡影。 “能做的一qiē我们都做了,如果真有大雨的话,那是天意要让我们失败,也是没办法的事。”紫川秀淡淡说,翻个身把棉被又盖上。 到了中午一点钟时候,天sè明朗了一点,于是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一个人类传令兵快步跑进来,低声报告:“来了!”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纷纷跑到了树林边缘的草地上,隐藏着趴在草地上观看。从远处望去,败退的蛇族队列零零落落地沿着小道过来,半兽人的队伍稍微稠密一点,他们在慌张地越过一道红土沟,继续向前进。没有军官出来维持队列,队伍大群大群地通guò,士兵们惊恐万分,手中的武器和旗帜丢弃了一地。 紫川秀担心地摸摸头发。罗杰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自己的命令,甚至做的比自己要求的更多,如果自己是魔族方面的指挥,也同样会相信这是一支已经给彻底打垮了的部队。现在自己反而担心他是不是扮失败扮得太出sè了,搞不好会弄假成真。在等一下的伏击中,罗杰部队还要充当预备队的角sè,他希望该部队的实质损伤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严zhòng。 大队大队的溃败军队通guò以后,平原上一片寂静。远处的荒草在随风摇缀,风呼呼地刮过。三十分钟后,东边传来隐约的兵马喧嚣,鲁帝的军队压了过来,越来越近。一片cháo水似的绿sè人海中,可以看清楚了,魔族士兵头上飘扬的旗帜和五颜六sè的羽毛,那是他们军官的标志。在队伍的头顶,闪烁着一片金属的明亮反光,刚刚取胜的这支魔族队伍十分凌乱,骑兵和步兵们混杂在一起前进。可以听见,魔族兵那刺耳的嘈喧,像一群麻雀。 紫川秀安静地屏息观看,等待着。他相信白川,这个女孩子有着过人的判断力,她能敏锐地准确抓住那转瞬而过最有利时机。 魔族队列渐渐放慢了速度,大概他们的指挥官也觉得这个地形实在危险,两座高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埃罗平原。从队伍中分出了十几个骑兵,他们分别向两旁的高地策马前进,想来是派来侦察两旁高地的侦察兵。 紫川秀皱皱眉头,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必须提前发动了。 此时,魔族军队伍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喧嚣,大军出乎意料地继续前进了,速度加快,派出来的侦察兵也立即转向,向前冲去。远远的,紫川秀松了口气。按照他的命令,罗杰部队在后撤中故意撒落了大批的黄金和钻石。这批战利品被魔族军发现了。 当走在最前面几个士兵拾到了闪亮的钻石和金条时候,周围士兵眼都红了。 “前面有大批的金银财宝!”消息瞬间传遍了队伍,贫苦的魔族士兵们激动万分,争先恐后地前进。与刚才的追击不同,追击是与敌人赛跑,而现在却是与自己的同伴赛跑。魔族士兵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冲,冲,冲!超过自己的同伴,财宝就是属于自己的了!顿时,混乱像水的波纹一样迅速传散开来,骑兵挥起马鞭驱赶挡在自己面前的步兵,所有人都发狂似的向前奔跑,前军疯狂地、毫无秩序地前进,军官们无法阻止这种狂热的混乱。后面的部队不明所以,眼见前面的部队开动了,他们很自然而然地跟了k去。 当魔族军队伍的中段进入了夹口处,“呜――――”长长的军号鸣响,一瞬间,从南面长满枯草的高地上,突然出现了大军,出现了太阳的旗帜,出现了明亮的刀光剑影。 “光明王万岁!”从半兽人宽阔的胸腔中发出的浑厚呼喝声响彻平原,地动山摇!兵马奔腾向前,势如风暴!进攻开始了! 白川部队采取的是波浪式进攻,在光明王的太阳旗帜下面,二十道散兵线居高临下地从山上直冲而下,冲向魔族的队列。灰sè的人群海浪般扩展开来,汹涌冲击。 在不可能出现军队的地方出现了敌人的预备队!魔族的队伍sāo动起来。军官们大声地嚷嚷着:“结阵!结阵!”但在急速的行军中,要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体系并非易事。步兵和骑兵们混杂,各个部队交错,相互妨碍。士兵们昏头昏脑地跑来跑去,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战马急躁地踢打着蹄子,狂热地奔走,将上面的骑兵摔下来……保持完整的一队弓箭手被匆忙地调往前沿,还没等他们进入阵地,冲在最前面的半兽人掷矛手已经接近了! “嘿唷!”三千名半兽人士兵们扬声吐气,一起投出了手中的标枪。这阵标枪雨带着可怕的力道落入了魔族密集的人群中,带出了一阵恐怖的惨叫。 投掷出了标枪的半兽人们拔出了砍刀,冲近身去。在他们后面,第二排半兽人士兵又开始投掷标枪,掩护同伴的冲锋。接着,又是第三排,第四排……蛇族的弓箭手已经抢入了贴近的位置,开始与魔族对shè。密集的标枪和利箭雨点般一阵又一阵地落入魔族的阵头,令他们损失惨重。措手不及之下,魔族在接近战中吃了大亏。而更令他们恐惧的话,素来以力大无穷、善于近战而闻名的半兽人战士几乎不受损伤地扑近了! 行进中措手不及之下,突然遭遇敌人,魔族军乱成一团。没等他们组成最拿手的方阵防御了,恐怖的呼声已经近在耳边:“干掉绿毛鬼!”半兽人士兵的呼声犹如山洪海啸,一阵高过一阵,明晃晃的刀剑已经近在眼前!第“波汹涌的人浪正面冲入了魔族的队列中,激起恐怖的厮杀,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魔族长矛兵刺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半兽人士兵,但那个濒死的半兽人士兵却狂吼一声,用身体卡住了长矛,死死抱住了他。在那个魔族长矛手绝望的叫喊声中,跟上的半兽人兵用狼牙棍将他的脑袋砸得粉碎,但随即又被后面的魔族刀手砍得血肉模糊……场面残酷而惨烈,到处是漫天挥舞的长枪和砍刀,武器的金属光芒在阳光下闪耀,热血在喷洒,倒地的士兵在惨叫,受伤的战马躺在地上惊慌地嘶叫,混乱的脚步在匆忙地移动。 半兽人成功地冲破了魔族的阵势,双方陷入混战,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巨人在进行着生死厮杀,他掐着他的脖子,他咬着他的喉咙,不死不休。 “白川干得很漂亮,我们也要开始了。”紫川秀站起身子来,摆摆手。一瞬间,五千黑衣的人类骑兵从魔族军侧后的密林中扑出来,猛扑魔族防线的背后。 “掉转头,敌人在后面!”魔族军官凄厉地叫唤道。 魔族庞大的队列开始摇晃,士兵们犹豫着回头,仓皇地掉转了长矛。密密层层向前伸出的长矛阵势匆匆忙忙地转身,没等他们准备好,一阵恐怖的号嚷撕裂空间:“天,这是黑衣军!” 科尔尼会战中,八千秀字营骑兵破魔族军两万余人,自身损伤却少得惊人。那些死里逃生的魔族士兵无不在偷偷宣扬着这支神秘人类军队的可怕:他们全部着黑衣,迅如风,侵如火,势如狂飙!他们是从地狱里来的死神的代表,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能与他们为敌:尽管没有正面遭遇过,但是“黑衣军是最可怕的”这种观念已经深深在魔族军头脑里留下了可怕的烙印。突然遇到这支传说中的死神部队,魔族军军心大乱。 “万岁!”骑兵们猛砍猛杀,五千把亮晃晃的马刀如同金属的cháo水一般卷杀而来,他们已经扑上了魔族军侧后,一片刀光似雪、耀眼夺目,马蹄轰隆。 “黑衣军来了!”魔族阵头响彻一片恐怖的呐喊,看到秀字营骑兵那如虹的气势,没有人敢在秀字营的进击路线上做抵抗。士兵们掉转枪头,丢弃盔甲,连忙往两边闪。魔族军本就混乱的阵列顿时像水一般散开了。 几乎没受到有效的狙击,骑兵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魔族军的后背,将魔族军切成了首尾不能呼应的两截。白川眼见机会,立即投入了手上的预备队,对着魔族的前军重点进攻。 在队列的后方的中军内,讨伐军总司令鲁帝狂吼连连,叫得像挨宰的猪一般凄惨。在去年的科尔尼会战中,他已经见识到这支神秘的人类军队的可怕了。这支军队士兵无一不能以一当十,虽然只有数千人,但即使以数万大军也末必能稳胜他们。对上他们,一般的魔族兵毫无还手之力,只有弓箭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但偏偏弓箭队又给调到了前面对付半兽人,无法回转。而且现在所带的部队也不过是仓促拚凑的各地守备队组合,虽然人数众多,但无论从战斗力还是纪律,这支部队都不能与一年前科尔尼会战时候所统帅的塞内亚野战jīng锐相比。现在,各个部队都已经陷入混乱中,士兵无心迎战。在去年科尔尼会战中,他率先逃跑,这令得他在军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尽管他狂吼连连,但士兵也好,军官也好,无人遵从他。 队伍的前军首先开始溃乱,败兵就像洪水缺口一样不可阻挡,人们丢盔弃甲,军官找不到部下,部下也找不到军官,许多士兵为了逃命,连武器都丢光了。人人都在逃命,谁都知道,魔族军落入圈套,失败已经不可避免,混乱就像瘟疫一样迅速扩散,死亡的魔鬼在败兵身后紧紧追逐,而这个魔鬼在人间的代表就是那群穿着黑衣的人类骑兵,他们所到之处,魔族兵便大片大片地淹没在可怕的血泊中。 军队一旦崩溃就很难挽回。傻傻地看着这个凄惨的场面,看着自己的部下如同羔羊一样被敌人屠杀,看着自己苦心筹划的军队一败如水,一瞬间,鲁帝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绝望。”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败退中的罗杰军团转过身来,也参加了围歼行动。魔族军的防线全面溃散。紫川秀抬头看天,看着天上白云变幻莫测,云朵飘浮得那么温柔,他的表情安详。 四月十一rì,在东南战线上,位于得亚行省西部一个叫埃罗的小平原上,在光明王指挥下,罗杰军团、白川两军团悄悄地集结重兵,出其不意地开始了反攻,击败了企图趁起义军虚弱之机夺回明斯克行省的鲁帝部队。一万八千多名魔族兵战死沙场。 紫川秀静静地立在山冈上,在他身后的,是今天会战的主力功臣,强悍的白川军团。在他面前,凯旋的军队一队接着一队,士兵和旗帜布满了整个平原,犹如一张巨大的地毯,看都看不到尽头。当紫川秀披着普通的铠甲、骑着黑马在三军列队的平原上出现时,各路团队欢呼雀跃,向他们的领袖热烈地致敬。追击溃敌的半兽人骑兵归来了,血染征衣的半兽人军官骄傲地把魔族王国的黄金狮子帅旗摔到了紫川秀面前,摔到了那一堆小山似的敌方旗帜上面,缴获的武器和辎重堆积如山。 在明媚的阳光下,千万人的瞩目之下,光明王宣告:“士兵们,今天的胜利仅仅是个开始!我们将继续讨伐魔族,彻底解放整个远东:” 在紫川秀煽动的演说下,士兵们的狂热再也不受控zhì。在那海洋一样的人群上空,欢呼声犹如山洪海啸的呼啸,掀起了一个又一个高cháo,无数的帽子给甩上了天空,无数的刀枪朝天高高举起,钢铁的海洋一眼望不到尽头。士兵们泪流满面,胜利来得太艰难、太珍贵了!魔族王国依然强大,距离dúlì之rì路途依然遥远,前途艰险,但有生以来第一次,远东人面前出现了zìyóu的曙光!千万人的喝采之声有如雷鸣,有如海啸,地动山摇:“远东――――万岁!光明王――――万岁:” “埃罗”会战的胜利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美名,后世往往将这次战斗和随后一系列战役联系在一起,光明王的“夏攻势”开始了。 帝国历七八二年四月十一rì,在得亚的埃罗平原,光明王殿下主持誓师大会,宣告天下:“讨伐魔族,解放远东!”得亚行省位于远东的中部,地势居高临下,威慑周边的七行省。得亚一失,魔族在远东的统治受到了全面的威胁,东南的十几个行省同时告急。 远东军团分兵三路。同时向东、南、北三个方向进军。西路军明羽旗本留守科尔尼城,统兵五万,威慑魔族的西南大营。 北路军首传佳音。埃罗会战后的第三天,没等部队休整恢fù,白川旗本已经兵贵神速地扑向了得亚行省的首府。那时候,留守的魔族军甚至还没得知鲁帝兵败的消息,起义军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到了城墙下,只一个冲锋就拿下了城门,冲入了城内与魔族展开巷战。城内的两个半兽人团队立即阵前倒戈,三千魔族守备兵在巷战中全部被消灭。 四月二十一rì,在得亚行省境内的落rì平原,在一个yīn沉的清晨,紫川秀亲自统帅的东路军遭遇了前来堵截的波拉加、伊里亚、杜莎三行省的魔族守备联军。那天清晨,天空先是下着小雨,接着,雷鸣电闪,大雨倾盆。在刺耳的雷电和倾盆大雨中,光明王出人意料地发动了进攻,投入了近六万的主力军队,魔族军全军迎战。在那泥泞的泥地上,两军殊死搏杀,士兵们浑身泥浆,地上流淌的分不清楚是血还是雨水。 两军你进我退,成胶着状态。到黄昏时分,秀字营终于出动,五千铁骑猛烈突击,贯穿敌阵,一举将疲惫不堪的魔族联军击溃。波拉加总督果森战死,滥杀平民和妇孺、以凶残闻名的魔族军的总指挥――――伊里亚总督巴特将军被俘,经过了迅速的审判后,他被吊死在一棵大树上。在那个血红的夜晚,两万魔族兵人头落地。 五月十一rì,光明王军队占领伊里亚行省的首府。随即,四方义军云集响应,三天之内,该行省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魔族了。光明王军队乘胜追击,五月二十rì平波拉加行省,麾下军队数目增加到十万,兵锋直指魔族在远东的指挥中心:杜莎行省。 五月十三rì,南路军在加来行省与该省的魔族守备队激战。战斗持续四个小时,秀字营的骑兵军突然冲击,破阵杀将,魔族军队的指挥官、新任命的加来总督被南路军统帅罗杰旗本斩杀于马前。魔族全军溃散,被南路军一路追杀,死伤无数。留守行省首府的三千蛇族步兵向起义军投降献城。起义军重新收复了加来行省。 五月二十rì,南路军平瓦格行省,与留守布卢村的秀字营士兵会师。至此,秀字营的后勤基地已经与光明王的占领区域已经联成了一片。交通线恢fù了,来自紫川家内地的大量后勤物资源源不尽地输送往作战的最前线。 五月二十一rì,白川旗本率领北路军入塔杰行省,破塔杰守备队,斩杀该省魔族总督,杀魔族兵三千余人。北路军兵锋鼎盛,魔族守备队残部不敢迎战,死守坚城不出。但纵使六米多高的坚城也无法抵挡光明王的军队。三百多名秀字营特种兵飞墙走壁地跃上了城头上,突袭魔族的守备队,抢占了城门。半兽人起义军一涌而入,魔族守备队即刻投降。北路军迅速占领了塔杰全境。 五月二十五rì,东路军收编了叛乱的蛇族皮索军团,东路军攻占社莎行省,占领魔族的远东统帅部。鲁帝不敢应战,率部逃跑,光明王的军队卷土重来,再次兵临特兰要塞城下,直接威胁魔族本土。 至此,远东二十三行省中,已经有十四个行省纳入了光明王的势力范围。一个显赫的名字震惊世界,远东各地的人们正在争相传诵:“光明王!圣庙的代表,给我们带来光明的王者,远东的希望之星!”这位神秘的胜利者英名嘹亮,军威炙人。人们纷纷传诵着他的事迹:传说他是如何神秘出现,拯救了处于危险中的圣庙;如何巧计迭出,挽救了垂于灭亡的起义团队,在魔族的包围圈中进出自如,翻越了高耸入云的奥伦山脉;如何智慧过人,用计谋巧妙地夺取了重城科尔尼。他由一小部分半兽人起义军起家,屡战屡胜,兵力rì增。各族义军都投奔了他,他用铁的风纪和手腕驾驭着这支桀骜不逊的远东军团,使这支兵马纪律严明、风纪无匹,越战越强,魔族无不闻风丧胆。 这位光明王是位神秘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他出身何处,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甚至连他的种族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一qiē,给光明王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在智慧不高的远东民众心目中,这位光明王正是上天派遣下来拯救万民的使者。 走村窜巷的卖唱艺人唱颂着:“驱除黑暗的王者,普照天下的光明啊,我们的王已经降临,伟大的光明殿下!” 他们纷纷宣称自己亲眼见过紫川秀:“殿下的人足足有小山那么高大(远东半兽人一向认为人的伟大程dù与他的个头成正比),浑身光芒四shè,双眼放出闪电,一张嘴就是雷霆震怒,轰隆轰隆直响。他力大无穷,一拳能打垮一座小山头! “他神通广大,有千万分身,可以在相距千里的几个地方同时出现。他还jīng通魔法,俺们亲眼见过的,在科尔尼会战时候,眼看俺们的军队敌不过魔族兵马,只见殿下不慌不忙地念咒,黑衣黑甲的天国兵马立即从天上飞奔下来,杀得绿毛鬼血流成河!他部下的将士,个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绿毛鬼一见到他们就跑!” “来来来,这里我这里有光明王亲笔签名的护身符出售,买一张贴在门板上,只要区区三个铜币,从此保佑你阖家大小出入平安,驱魔辟邪,强身健体,招财进宝,百病不生…………” 一半兽人问:“管治牙痛吗?” 卖艺人(斩钉截铁):“当然管!不光可以治牙痛,连风湿关节炎、膀胱炎、糖尿病、失眠、痔疮、小儿麻痹、伤风咳嗽、生孩子难产、便秘都管用!” “光明王万岁!”位于远东最东陲的沙加,热血方刚的半兽人、龙人念颂着这个名字,组织成军,不但大刀阔斧地砍杀当地魔族的守备队驻军,甚至冲入了魔族王国境内,烧杀掠夺,震惊魔族朝野。 “光明王万岁!”位于远东最西边的伏名克瓦伦城周边,蛇族、半兽人的游击队不断地袭击魔族的西南大营,截他们粮车,烧他们营帐。对他们,凌步虚大加围剿。 当那些失手的游击队队员被魔族抓获时候,面对着密集的绞刑架,游击队员们视死如归,念着这个名字,慷慨就义。酷刑严惩再不能吓倒勇敢的远东人,后来的人义无反顾,前仆后继。 “光明王万岁!”乡乡镇镇的小伙子都跨上了战马,每个活着的人都拿起了武器,甚至连妇女都武装起了自己,所有人团结得如一个人似的,扑向了魔族的刀剑。 成千上万的各族战士高呼着这个名字,冲入魔族的刀枪剑林,冲向死亡。为了天边那一线微弱的曙光,为了他们崇拜的偶像,他们奋战不休,以血还血。 于是整个远东开始了雷鸣怒吼,“光明王万岁,”恐怖的声浪从沙加一直到伏名克的瓦伦城下,处处激浪翻滚,怒涛汹涌。不甘屈服的各族居民,从此崛起,势如风暴,保卫自己的家园,驱逐魔族的军队。人们心中看到了希望,人们眼中闪灼起了怒火,迄今为止还显得不可摧毁的魔族强敌,在大家心中变得渺小起来。 “光明王万岁!”这个光耀的名字在远东民众的心目中,已经成为一种代表,象徵着zìyóu、dúlì、解放、幸福、希望……等生活中一qiē美好的东西。此刻,他麾下的各路军队已经占据了远东的十四个行省,得到各地民众的热烈支持,响应如云。而在其他的行省,魔族的统治已经摇摇yù坠。各种游击队、小股起义军在村野间神出鬼没,指挥他们的,是起义军派去的正规军军官。那些战败的紫川家军人先前隐蔽在各处山林间,接到光明大人的命令后,他们也乘时而动,纷纷下山,袭击魔族的粮仓与辎重车队,拉起大旗,招揽人手。 面对共同的敌人魔族,各族居民抛开了以前的一qiē恩怨,与人类携手抗敌。魔族的守备队只敢龟缩于坚强的城堡之内,不敢外出,城堡的外边,是一片仇恨的汪洋大海。 人们都相信,光明王一统远东的时刻,已经指rì可待了。 ; 第一章 愚民暴民(接网络版第十七章) “请进。”斯特林从档案堆里抬起头来。 “大人,”秦路从门外探头出来:“紫川宁小姐求见。” 斯特林一阵慌乱。尽管他已经结婚成家了,但他还是承认自己不懂女人。在他看来,女人是很麻烦的动物。他知道紫川宁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他宁愿面对着二十个魔族团队也不愿应付一个哭哭啼啼的哀怨少女。他托着下巴,好声气地和秦路商量:“能不能跟宁小姐说,我不在?” “晚了。”秦路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跟她说你在,而且很有空。” “你!”斯特林一时气结,他苦笑。 七十三个师团的预备役士兵要转入现役,家族要增添近五十万的军队编制,要给这批部队安置集结点和部署在各个战略要地上;流风霜在西部蠢蠢yù动,流风家的十字军已经开到了多伦湖前线,大兵压境,西部军十个师团的部队面临被包围的危险,明辉统领的告急文书如同雪花般飞来。在瓦伦前线的军事演习中,演习部队又和魔族发生流血冲突,二十一个士兵和三个军官在冲突中阵亡,凌步虚向紫川家正式递交了jǐng告,火yao味非常浓烈,第二次远东战争已经近在眼前。 同时,各行省驻军发来的报告堆得有小山那么高。行省总督们深通为官之道,为了让自己的档案得到重视,每份信封上都用红字标明了:“紧急!”、“十万紧急!”、“火急!”、“极端重要!”、“危急!”自己哪一份都不敢遗漏,一一批覆,结果大多的报告都只是:“对某某军官的调令的请示”、“缺少一百套夏季服装申请补给”、“驻地营地水涝,请示是否转移驻地?” 昨晚自己工作到凌晨三点,早上七点又起床继续干,八点进总长府做简单汇报,九点到元老会答覆关于dìdū驻军扰民事件的处理结果,十点视察新组建的部队,听取师团长官们的汇报,中午也不能休息,自己和部下们忙得象狗一样把舌头都吐出来了,而现在…… “给我准备一杯茶,要浓的。”斯特林吩咐进来的秘书,同时站起身跟秦路说:“走吧,一起出门去迎接宁小姐。” “宁小姐大驾光临视察,军务处全体同仁同感荣幸!”领着部属们站在门口,斯特林微笑地欢迎紫川宁,深深地鞠了一躬。 尽管已是初时节了,天气还是很冷。紫川宁静静地站在门口,披着一件洁白的绍皮大衣,缠着红sè的围巾,美丽得令人目眩神驰。那些第一次见到她的年轻军官们被这位家族继承人的美丽所慑,不敢抬头正视。她身边没有一个随从。看着斯特林摆出了这般隆重而正式的仪仗,她秀眉一蹙,随即开颜:“斯特林大人大客气了,我只是随便来看看。叨搅各位了?”她望向一边的秦路等人。 “哪里,哪里。宁小姐大驾光临,这是我们的荣幸,请都请不来呢!”秦路笑着说。 斯特林微笑着不作声,在紫川宁的目光中,他看到了焦急。他和她都明白,这次拜访绝非一次“随便看看”。 虽然紫川宁并没有担任任何实职,但她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个身份相当于家族首脑,凌驾于任何家族官员之上。斯特林将紫川宁请入了办公室,按照正式的程序,他和一众军官开始给这位前来视察的家族继承人进行汇报。 “不知小姐有意了解军务处哪一方面的工作呢?”斯特林问。 紫川宁不动声sè地望了他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微笑说:“随便谈谈吧。” 斯特林非常了解这个眼神的意思:“斯特林,你这个家伙竟敢和我装傻!” 于是他就憨憨地傻笑起来,吩咐秦路说:“老路,给宁小姐汇报一下西部边境的局势吧,那边情况比较重要。” “明白!宁小姐、斯特林大人,众所周知,在西部对我家族构成最大威胁的是流风家族。它是我们家族的死敌!流风家族的军队分为三个系统,国防军系统,十字军系统、还有就是远京卫戍军区。” “一说到流风家就不能不说到流风霜。在流风家族内部,流风霜无疑是首屈一指的重将和权臣。但人们往往不知道,虽被流风西山册封为‘终身护国统领’的荣誉称号,但是就实际宫职来说,她不过是习冰军区的司令,辖地不到三千平方里,论职位,她不过和我紫川家的一个行省总督差不多。但实际上,习冰军区位于流风家与我紫川家和林家接壤的三角地区,是兵家必争之地,流风家族在此地部署了重兵死守。就在习冰军区以及周边邻近地区的防守地域,部署了十字军的主力和国防军系统的一百三十个联队,而且自从流风霜在远京失势来到习冰地区后,得到了流风路的大力支持,她一直致力于流风家军力的加强,自行在三大系统外一手创建新军——风霜团。她所指挥的部队包括了流风家族最强的实战部队,是流风家实质上的“兵马大元帅”。就目前来说,她和她的军队对我紫川家的安全造成了最大的威胁,而且近来的诸多迹象表明,她对我紫川家怀有强烈的野、心……” 秦路抓住了机会,从当前形shì一直说到展望未来,“我神勇的家族军队必将战胜无耻的冠以流风姓氏的无耻人类败类”云云,说得滔滔不绝。 斯特林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表面上,紫川宁听得非常认真,身子微微前倾,不时轻轻点头:“哦,是这样的吗……”、“嗯,对……”但她那双游离不定的眸子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焦急和心不在焉,白皙的手指抓住了衣角,紧紧捏住。 斯特林暗叹一声:“何必呢。” 汇报进行得又长又臭,接下来军务处所属的几个高级军官分别进行了关于各地区战备工作的汇报,一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眼看时间已经是中午了,斯特林微笑着终止了汇报会:“好了,大家说得都很好,宁小姐,您还需要了解些什么情况吗?” “啊,”心不在焉的紫川宁回过神来,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犹豫一下,她笑笑说:“斯特林大人,有个情况我想向你了解一下。” 斯特林平静地说:“好的。” 旁边的军官们识趣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最后一个人出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看着她,她却局促不安,眼神游离不定。 斯特林轻声咳嗽—声。 “斯特林大哥,”紫川宁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就直奔主题:“阿秀哥哥,他……他在哪里?” 斯特林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远东。这几年,他一直在远东。” 紫川宁猛然后退一步:“啊!难道,他真的……” “情况不是你想的这样。”斯特林站了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园子里,树木已经长出了娇嫩的绿叶。他回过头来,直视着紫川宁,缓慢地说:“阿秀对家族的忠诚,没有谁能比得上。他是个真正的忠贞之士。” 紫川宁呆呆地看着他。 “事情要从七仈jiǔ年的帕伊围城说起。” 斯特林开始讲述紫川秀两年多的经历:他忍辱负重,伪装向魔族投诚,讲述他英勇过人,于魔族聚会之时将雷洪当场格杀,杀伤魔族将领无数,国家得以惩罚jiān逆,洗刷耻辱,魔族嚣张的气焰遭到沉重打击。他凭着大智大勇,经历九死一生的磨难,终于逃脱了魔族的魔掌。但狠毒的敌人不甘心失败,捏造出可耻的谎言来中伤他,让他有家归不得,被迫流亡远东。但就在这种艰难的情形下,紫川秀仍旧没有放弃他对家族的忠诚与坚贞,在远东卧薪尝胆,秘密练兵,苦心积攒力量,终于等到时机成熟,他一手发动了远东大起义,给予魔族沉重打击,在不为人知的情形下默默地捍卫了紫川家的东方防线。当他从远东归来时候,又恰好遭遇神秘的刺客对紫川宁的行刺,他单枪匹马狙击对方全部高手,力保紫川宁得以幸免于难,自己却被敌人所重创…… 紫川宁安静地听着,腰挺得笔直,身形一动不动。尽管知道紫川秀后来一定没事,但听得斯特林叙述紫川秀经历之险,她脸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紧张的神情。当得知那晚紫川秀为拯救自己受了重伤,她低下了头侧过睑去,以免让斯特林看见她眼中的波光闪动。 斯特林理解她此刻的心情:自己心上人非但不是叛逆,而且还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这更让她自己的作为显得难以容忍。 “一个人,在远离亲人与朋友的地方,断绝了消息,蒙受耻辱和骂名,默默地战斗。没有得到家族一兵一卒的援助,凭个人的努力,他已经收复了远东国土的大半,这在历史上是从没有过的!此功此业,足可光耀rì月,彪炳千秋!可以说,阿秀他完全无愧于当年远星大人对他的栽培,无愧于哥应星大人对他的厚望,也无愧于——” 斯特林若有所思地看了紫川宁一下:“——宁小姐您曾经对他寄予的期望。” 紫川宁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告诫自己要冷静。但听着斯特林平和有力的陈述,不知不觉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再也忍受不住了,起身在房间里急切地走来走去。仿佛发着高烧,她苍白的脸上现出了斑斑红晕,心胸在起伏,呼吸急速,仿佛她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苦痛。不敢面对斯特林严sù的脸,也因为双脚已经不能支持自己了,她双手扶着墙,对着墙壁长久地站立。 斯特林暗叹一口气,他打开窗户,大量涌进来的新鲜空气中饱含着天的气息。黎明前下过一阵短时间的绵绵细雨,花园中的泥土被雨水冲过,到处留下了水流的痕迹,园子里,大量的新芽正在干枯的枝头上争先恐后地绽放,雨水洗过的新芽像是泡沫似的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充满了勃勃生机。他听到了身后隐隐传来的啜泣声音,但却故意忽略了。 过了几分钟,哭声低了下来,斯特林转过身去,走到紫川宁身边,善解人意地递上手帕。紫川宁没有回过头,低声说:“谢谢。”接过了手帕。 当她回转头时候,她已经能控zhì自己了,除了眼睛有点cháo湿相通红外,她看上去一qiē正常。对着斯特林,她苦涩地一笑:“斯特林大哥,谢谢你告sù我这些。” “不客气,这是你应该知道的。宁小姐,你——” 仿佛害怕什么,紫川宁匆匆地说:“我知道,斯特林大哥你是很忙的,我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这就告辞了,代我向清姐问好。” 斯特林默默地点头,看着紫川宁向门口走去,他突然出声:“宁小姐,请留步一下。” 紫川宁的身影僵住了,诧异地回头望来。 斯特林有点懊悔地挥一下手,却不知该说什么。为了紫川秀——也为了紫川宁,他只是知道,绝不能让紫川宁就这么走掉。他总想为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做点事情,好挽回这段感情。 “宁小姐,以我的身份,也许我不该说,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你也许真应该好好的考虑一下呢?”他皱着眉头在苦苦思索,想找一个恰当又不伤害紫川宁自尊心的方式把自己的真正意思表白出来。 这时候,紫川宁反倒是善解人意,她笑了:“斯特林大哥,你是想不是想说,我和阿秀还有在一起的希望?” 紫川宁挑破了这层纸,斯特林大感轻松。他道:“正是。” “阿宁,你是家族未来总长,是我的主君,以我紫川家家臣的身份,有些话我是不该说的。但我又是看着你和阿秀长大的,承蒙你不弃,一直称我为大哥,那今天,就允许我逾越一下臣子的本分。” 紫川宁柔声说:“斯特林大哥,从小我是一直真的把你当大哥。你想说什么,我大概也猜到了一点。你是想劝说我回头,和阿秀哥哥重归于好吧?” “正是。” “前天早上,我已经和元老会的马维阁下谈过了。”紫川宁yù言又止。 斯特林急切地追问:“怎么样?” 她嫣然一笑,美丽得犹如海棠带雨:“今后,大家都还是好朋友。” 花了足足半分钟斯特林统领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不禁感慨:青年华的女孩子都能无师自通地拥有和外交官相媲美的言辞,明明是无情的分手绝交,她们却有办法说得那么动听:“我们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吧!”让男人吃了哑巴亏还得扮出一副很有风度的样子表示:我不要紧,我真的一点都不要紧,最后还得深情脉脉地祝她永远幸福。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同情是站在那个花花公子的元老议员一边的。 他欣喜说:“那就好!宁小姐,只要您……” “斯特林大哥,你不明白的。”紫川宁柔声却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我配不上阿秀。” 斯特林诧异地望着她,她笑了,笑得凄婉又坚决:“真的,我配不上他。他是那么高尚,那么勇敢。为了国家,为了人类,他浴血奋战,捍卫国土。面对祖国,面对上天,他问心无愧。而我呢?就在他冒着生命危险,为我紫川家斩jiān除逆;就在他九死一生,被魔族追捕的那些最危险的rìrì夜夜里;在他冲锋陷阵,冒着魔族的刀剑弓箭奋勇杀敌的时候,我没能为他祈祷一声,甚至我还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投降魔族了!” 斯特林安慰说:“这并不是小姐您的错,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我不是‘一般人’,我是他的……我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怀疑他,我也应该相信他,坚定不移。何况,斯特林大哥你,还有监察总长帝林阁下——你们始终都相信阿秀,不是吗?而我更应该相信他,相信他不会死,相信他的忠诚,相信他对我的承诺!” 紫川宁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了:“但我没能做到。爱情是对双方的考验,而这个考验,我没能经得住。诚然,我紫川家对阿秀是有所亏欠,但我对他的负义更是超过任何人。从孩提时代起,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多少次,他为我出生入死,但我能回报他的,只有伤心和痛苦。我不是个值得他爱的人,如果没有我,他会更幸福的。 “人们常说破镜重圆——但破了的镜子,裂痕还在,始终不可能恢fù成原来的样子。” 斯特林望着她,他想到了阿秀告别时候那悲哀的背影,他理解紫川宁此刻的心情,深深的罪恶感使得她无法坦然地面对他,而紫川秀傲气和自尊更是使得他是不可能回头的——误会已冰消瓦解了,但隔阂依旧存zài。彼此思念的两个人依旧不能在一起,感情的事情真是复杂。 两人心头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说起。最后,她盈盈地站起来:“斯特林大哥,谢谢你了,我想,我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了,该走了。” “阿宁!”斯特林第二次叫住了她:“你再坐一下,我有些话要说。”斯特林站起来,倾身直视着紫川宁:“宁小姐,以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来看,我不相信世界上没有不可挽回的事情。即使有,纵使凶难临头,纵使形shì险恶,作为人类,我们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尽最俊一分努力。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你与阿秀的感情遇到了挫折,相互之间存zài着误会,但无论什么时候,绝不可放弃希望,绝不可自暴自弃,就权当一qiē回到了空白,一qiē重头再来,那又怎样?只要我们努力争取,付出真心,事情并非不可挽回!” 斯特林语调铿锵有力,其中流露坚定的信心。紫川宁听得霍然动容。她明白了,为什么斯特林能成为首屈一指的名将。他平时行事并不高调,也不引人瞩目,但无论在如何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他都能显示出真止男子汉的气度,他坚定的信心就像阳光一样洒遍左右,给周围的人们依靠,成为人们jīng神上的支柱。 “阿宁,现在他遇到了麻烦,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吗?” “我愿意,哪怕赴汤蹈火!”紫川宁立即回答,随即又有点犹豫:“将来有那么一天,当我——到那时候,我自然会为阿秀平反,恢fù名声。但现在,我无职无权,如何能对阿秀有所帮助呢?” “首先,关于阿秀的一qiē情况,你还不能向外公布。阿秀的名誉还没能恢fù,如果泄露了,监察长大人、阿秀本人还有我都会很麻烦的。” “我发誓,在没得到斯特林阁下同意以前,我绝不将今天在这里的谈话内容向外泄露。若违此誓,让我千刀——” “行,行了。宁小姐,没必要发毒誓那么严zhòng,只要你答应就可以了。”斯特林打断,笑说:“要未来的总长向我发誓保证,我还没那么大胆子啊!” “斯特林大哥!”紫川宁娇嗔道,不依地跺着脚,那女儿家的娇态让斯特林看得呆了。他简单地跟紫川宁形容了一下紫川秀的处境:尽管他在远东屡战屡胜,但后勤供给能力的薄弱却限制了他进一步扩展战果。自己与帝林已经想尽办法为他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筹集补给,但总还有存zài着一些障碍和阻拦。 “军务处这里的事务我可以处理,监察厅的监督帝林阁下也可以解决。在家族的高级官员中,我们唯一顾忌的就是幕僚长哥珊阁卜。她负责后勤部和行政处,全面统筹家族军队的补给和财政开支,是家族的文宫之首。她jīng干明练,眼光老辣,上次就是她从各行省物资价格的变动中发现蹊跷,最后导zhì了“战略物资禁止流通法案”的颁布,让阿秀十分为难。我们要长期这样瞒天过海,大规模供应阿秀各种物资和补给,恐怕难以瞒过她。 “现在的问题是,哥珊阁下是总统领罗明海阁下的人,在她的后勤部系统内,我们缺少一个够分量的人来配合我们牵制和监视她……” 说到这里,斯特林眯起了眼睛,故意停住了话头。紫川宁想了一阵才明白他的用意:“斯特林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斯特林笑眯咪的,慈祥得一面和气。他仿佛是不经意地提起:“据我所知,根据传统,总长继承人在正式接位之前都要到统领处的具体部门工作一段时间,锻链才干,熟悉业务和环境,为将来的正式接位做好准备。宁小姐,您今年已经二十了吧?该做准备了。” 他起身和紫川宁握手,送她出门。马车定了好久,紫川宁才理解斯特林的用意。尽管心情郁闷,她还是哑然失笑。紫川家的三杰,果然名不虚传,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就连最以耿直方正闻名的斯特林,在情况需要,只要他愿意的话,也是能要点诡计的。 “也好吧。”想到能对紫川秀的事业有所帮助,紫川宁的心里稍微有了点慰依。她细细品味斯特林的话:“就权当一qiē回到了空白,一qiē重头再来又如何呢?世界上没有不可挽回的事情!” 世界上有种人不会轻许诺言,但一旦答应,他做的会比预期的多很多。斯特林无疑就是这种人了。紫川宁心头重又燃起了希望,她默默地想:“阿秀在远东做出了那么大的成就,我也不能光等着。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号称“统领处千年坚冰”的哥珊阁下,您到底是如何的三头六臂了不起吧!” 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斯特林嘴角浮出了会心的笑容。回到办公室,他开始写信,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记述下来,这封信将通guò秘密渠道寄给远东的紫川秀。信中他详细地把今天紫川宁的言行给记录下来。阿秀是个聪明人,他会领会自己用意的。 斯特林边写边想:媒人是最吃力不讨好的角sè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傻里傻气的呢?但他还是做了。经历过那场无望的苦恋,他深深懂得失去所爱的痛苦,多少次梦中徘徊缠mian,醒来却只剩眼角泪水的痛心,梦中人远在天涯。 愿世间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紫川秀和紫川宁能有个比他们好的结局。 “就当是我为他们做点事吧。愿他们知道,生命中最值得他们珍惜的,并非百万财产,更非权势荣华。”放下笔,打开窗户,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仰望东方的天际,斯特林长久站立,眼角早已经湿润。 祝你幸福啊,卡丹。 ※※※ 帝国历七八二年的六月,一阵罕见的酷暑袭击了整个西川大陆。在往常四季如的dìdū城内,最高温度突破了摄氏三十六度。但比起恶劣的天气,更恶劣的却是人间的形shì。伴随着远东的沦陷,数以百万计的难民涌入了家族本土。这批失去了土地和生产原料的人群一贫如洗,他们露宿街头,在每个城市的周边构成了庞大的难民营和贫民窟,乞丐群到处都是,衣裳褴褛的男子游荡在街头,饥肠辘辘,对城市和乡镇的安全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刑事案件发案奉直线上升,jǐng察机构疲于奔命。 家族的军事力量在远东和西线都遭到挫败,但家族的经济力量——规模庞大的农业、工业产业没有受到损害,他们的生产力量是保持着完好的。在七八二年这罕见的丰收年,农民却因为农业产品价格暴跌处于饥饿边缘——这真是极大的讽刺:一边是成熟的粮食大片大片地烂在地里,一边却是失业居民们被饿得饥肠碌碌。因为失去了庞大的远东市场和原料基地,数以千计的工厂和工作坊因无法忍受高昂的原料产品和维持销路而倒闭,成千上万的工人失去工作,不得不露宿街头,物价却直线上升,低层的zhèngfǔ官员无法忍受低廉的薪水而公然索要贿赂的丑闻不断。 就连一向是社会支柱的军队机构也未能幸免。由于军队的大量扩展和经济不景气,很多年轻人,尤其是出身小地主和小商人家庭的年轻人,选择了以军官为职业。他们从士兵口中更深地了解到社会的状况已经到了灾难边缘,这些士兵每当收到家信都会失声痛哭:由于儿子远离,全家人都处于饥饿边缘。而同时,军官们却亲眼目睹了他们的上级:那些出身良好、拥有巨大财富的贵族们生活的糜烂和奢华。面对现状,军队浮躁不安,忠诚度下降。人们迷失了生活的信仰、希望和方向,低迷、糜烂的挫折感弥漫在心头。人们不知道该信仰什么、奉行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仇恨什么。 面对着无能和**的指责,元老会逢周二、周四的弹劾威胁,统领处虽无能力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却善于寻找替罪羔羊。家族统领处宣称:一qiē都是魔族的错!是魔族强占了我们的远东二十三行省,让农民的产品无法销售!是魔族,强占了我们远东的铁、煤、矿石,让我们的工厂无法开工!更是魔族的侵略,导zhì了数以百万的难民流入内地,导zhì我们社会不安定,就业率直线下降!魔族对远东的侵略是我们一qiē不幸的根本原因! 就如猛烈的狂风突然吹散迷雾,在七八二年的年中,炽热的烈风突然袭来,低迷的浓雾一吹而散,人们找到了宣泄仇恨的对象,整个民族异口同声地欢呼:“战争!战争!”——监察总长帝林曾预计紫川家需要十年的时间恢fù,他估计得太保守了。耻辱是一个民族成长的加速器,仅仅两年不到的时间,创伤表面上才刚刚愈合,善忘的民众立即好了疤痕忘了痛,好战的浪cháo又一次狂热地席卷家族领土。从上到下都是一片喧嚣:“开战!开战!夺回远东!用魔族的鲜血洗刷我们的耻辱!”仿佛在一夜之间达成了共识,从上到下——从家族元老到一贫如洗的乞丐——普遍都认为,只有通guò一场战争夺回远东——或者管他什么地方,反正打仗就行——才能对现状有所改善。 dìdū街头每天都有宣战游行,人数从千人到十万人不等。游行人群举着各种各样的旗帜招摇地从总长府、元老会和统领处面前经过,口号声排山倒海:“打倒魔族!”、“为远东事变中死难的同胞复仇!”、“为九月事件复仇!”、“直捣黄龙,踏平魔神堡,活抓魔神皇!”游行人群一望无际,他们堵塞了dìdū大大小小的道路,治部少的员jǐng们在烈rì下徒劳无功地呼喊和指挥,却成效不大。反倒是dìdū的市民们对游行的激进分子们抱有极大的宽容心,容忍了他们在街头的墙壁上乱写乱涂,和砸烂“禁止通行”的交通栏杆。 由于军事上的连续失利,军务部成为众矢之的。那些热血沸腾的军校学生和jīng力过剩的小伙子们为发泄胸中燃烧的激情,把军务部当成了魔神堡,斯特林当成了大魔神皇,三天两头地围攻,高呼着“军队无能,辱权丧国”的口号,他们不断地向守卫们投掷石子、瓦片、垃圾、污水袋,用颜料将军务处的大门涂抹得一塌糊涂。斯特林不得不向帝林借调了一个中队的宪兵来守卫门口,当他们回去时,身上伤痕累累,全是斑斑点点的污迹。 在六月十一rì的一次游行中,游行的队伍和维持秩序的员jǐng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十四人死亡,一百多人受伤。 同rì,四个后备役军官口袋里藏着折叠的刺刀冲入后勤部,他们要杀死家族幕僚长官哥珊——她反对扩大军队的征召范围,和再增加军队已经极庞大的军费开支——结果由于过于慌乱,其中一人的刀子从口袋里露了出来,引起了值班守卫的留意。他喝住了他们。四人以为事件败露了,立即抽出刀子袭击了jǐng卫,将其活生生地捅死,旋被赶来的其他jǐng卫制服。四人立即被捕。 这极其残酷而无视法纪的袭jǐng和谋杀案件,引起了公众极大的关注。在公开审判时候,凶手表达了对那位失去丈夫的员jǐng遗孀的歉意后,公开宣称:“国家状况令人担忧,民众困苦不堪,国防软弱无力,官吏**成风”。他和他的同伙对哥珊统领和遇害的员jǐng并没有私仇,他们的目的为“唤醒沉睡的祖国而敲醒jǐng钟”,要除掉“阻碍祖国强大的一qiē障碍”! 哥珊从嘴边轻轻吐出两个字:“蠢货!” 旁听的公众全体起立鼓掌,掌声经久不息。在民众的心目中,他们是烈士,是代表民众利益的斗士。对凶手的同情竟然高达这般地步,以致有几万人自发地签名为其求宽恕,甚至有人寄来用血写的请愿书。在元老会最后出面干涉下,本该以谋逆罪处死的四名军官全部判了无期徒刑,预计用不了几年,他们将很快就从监狱里出来。还是老规炬:任何采取暴力行为者,如果是为了国家荣誉,都应该特赦。 军队竟然发生此种目无法纪的行为,军务处长官斯持林向哥珊幕僚长郑重地书面道歉,并保证将尽量约束军队,绝不会让同类事件再行发生。后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道歉。”哥珊面无表情地说:“局势的发展并非你我能够控zhì,下一个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你了,你应该调一些可靠的部队到身边来。小心啊,斯特林,你是军队最后的一丝理智。如果你死,我们就再也无法遏制军队的盲动了。” 斯特林愕然。 ※※※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三rì。 天气非常的好,午后两点,气温高达三十三度,阳光**辣的,晒得马路成了一片白地。 连那些歇斯底里狂叫口号的激进分子也忍受不了这样的酷暑,dìdū街头出现了罕见的平静,人们懒洋洋的悠闲地在绿荫底下乘凉,摇着蒲扇。啤酒店门口五光十sè的招牌在烈rì下生辉,穿着清凉的美女姿态婀娜、目不斜视地从绿荫道上走过,引起乘凉的小伙子们的一片口哨声。倚靠在奔驰的马车窗口,斯特林望着街景出神,看着那打情骂俏的俊男俏女和灯红酒绿,这使他感到心情轻松。 但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处,他的心情被小小地破坏了一下:迎来赶来了两辆马车,在前面的车子赶得飞快,车夫大声地吆暍着:“让路!让路!”马鞭“劈啪”地扬得天响,行人和路边的商贩们赶紧躲避,大街上平静的气氛给闹得鸡飞狗跳。 斯特林皱皱眉,对随行的秦路说:“那是谁的车子?街上那么多人,怎么能这么快马,治部少怎么不管?你查一下。” 秦路也探出头去窗外观察,转而对斯特林说:“大人,那是监察厅的人,我们管不了。” “喔?”斯特林微微惊讶,再认真看去,果然,那辆马车的车辕上面悬挂着蓝底金sè的剑与盾牌的旗帜,表示车上有监察厅的高级军官在。 他淡淡说:“知道了。”心头却老大的不是滋味。 在二月十五rì的紫川宁事件,帝林率领的监察厅立下大功,检查官们的气焰也随即张扬起来,言行嚣张。斯特林一向认为,因为军队身负保卫国家使命的特殊xìng,它本身是国家内最大也是最强的武力集团,如果失去约束,它成为凌驾于整个社会之上的暴力集团,那些高级军官会堕落成为超越法律和zhèngfǔ的“军队贵族”,所以,监察和军法系统的设置对于军队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但事情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负责监督的监察系统变得如此乖张,这绝对不是国家设置监察系统的本意。他决定改天找帝林好好谈一下,劝他约束一下部下。自己的大哥最近把罗明海打得大败,风得意之下,他有点忘形了。 那两辆马车在十字路口来了一个右转弯,上了宽阔的皇都大道,正好与斯特林的马车同向并行。斯特林正琢磨着,这车该不会也是去总长府的吧,正在这时候,惊变骤发。 在人行道上闪避的人群堆里突然斜斜窜出一个壮汉来,手持一条长长的铁棍。斯特林还没来得及反应,这汉子猛虎般扑近了悬挂监察厅旗帜的前面那辆马车,狂吼一声,将铁棍猛然插进了飞速旋转的右边车轮里。 “当啷”一声巨大的响声,接着就是像是刮玻璃一样刺耳的铁器摩擦声音、“格啦格啦”连续清脆的铁器粉碎声,右边车轮被铁棍死死地卡住,“砰”的一声巨响,漫天的碎片中,马车的右轮整个飞了出去,右边车厢外皮倾斜擦到了路面上,火花四溅,奔马却仍在死命地往前拉,整个车子没有停止前进,“吱——”车厢摩擦地面的石头路基发出了巨大而刺耳的声音,令人听得牙根发软。 “砰!”的一声巨响,马厢碰上了路边花圃的台阶上,倾斜的车厢整个儿翻倒过来。“哎呀!”一声怪叫,马车夫已经从驾驶座给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车子前面的路面上,半天爬不起身来,不知死活。 路边的人众中冲出了几个手持兵器的男女,朝着翻倒的马车扑将上去。冲在最前面的青年女子高举着单刀剑,披着一件浅黄sè的大衣,嘴里尖声尖气地喊着:“呀——呀——呀!”的怪声,后面跟着四条拿单刀的汉子,沉默地扑杀上前。那个最先冲出来卡住车轮的壮汉也从衣服下面抽出了一把砍斧,一下就将那个挣扎着要爬起来的车夫砍翻在地。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街道上的行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幕。一个女声尖叫刺破错愕:“杀人啦!”一瞬间,目瞪口呆的行人们发出了各种各样的惊呼声,慌忙四散。 冲在前面的女子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冲到了翻过来的马车前,但却无处可下手:车子已经整个翻过来了,车门被压在下面。她围着车厢团团转,暴躁地用剑乱砍车厢壁,将车厢外面的木板砍出了一道道裂痕,露出了里层黑黝黝的铁板。 “让开,让我来!”那个使用板斧的壮汉扑近身来。他放下板斧,蹲下抓住车厢的一侧,全身用力,低喝一声:“呀!”车厢动弹了一下,缓慢地又翻转了过来,恢fù了原来的位置,露出了车门的一侧。刺客们喜形于sè,那个领头的女刺客娇叱一声:“帝林受死!”迫不及待地就要从开了一半的车门里爬进去。 斯特林心下一震:这是帝林的车子?!他这才反应过来,马上出声:“停车!”车夫猛拉缰绳,马车缓缓地停下了,斯特林从马车里冲了出来,但距离太远,无论如何已来不及。 “噌!”一声响亮的弓弦脆响传得远远的,一个使单刀的男刺客惨叫一声,反手捂住了自己后背。他的后背上中了一箭。斯特林看得清楚,事变突发,跟在翻倒车子后面的第二辆马车出于惯xìng的无法停住车子,冲出前面数十米才慌忙停住的。箭正是从那辆马车视窗处shè出来。“砰”的一下车门洞开,几名宪兵从车上跳了下来,领头的军官暴喝一声:“大胆狂徒,造反了吗!” 刺客们只一愣,有两人回转身来迎击宪兵们,剩下的仍旧围着那辆车子。那个使板斧的壮汉两下劈掉了残缺不全的车门:“帝林,这下看你往哪里跑!”语音未落,车门处寒光一闪,一柄长剑闪电般刺进了他的右眼。壮汉痛喝一声,向后翻倒。 其余的刺客惊骇于这一剑的威势,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开几步。 没有任何预兆,帝林颀长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风度翩翩,手中长剑闪烁,温柔的眼睛此刻杀气毕露。除了衣裳稍微凌乱以外,他毫发无伤。一瞬间,斯特林安下心来了。同时他也知道,那几个刺客的命运了。 宪兵们七手八脚地将被打得半死的刺客们抓着脚拖上马车,经过的地方赫然留下一条让人心有余悸的鲜红血痕。看着马车运着俘虏往监察厅方向去,帝林转过头对斯特林说:“如果你去总长府的话,我们就同路了。载我一程吧!” 斯特林点头:“没问题。”他转过头跟秦路商量了下,秦路让出了车厢里的位置,到外面和车夫同坐。 上了车,帝林舒服地伸展了下身子,把脚摊得开开的:“你的车子很宽敞,坐起来很舒服。改天我也要去订做一辆同样的。要多少钱呢?” 斯特林笑笑,没有出声。 “今年的天气有点怪,六月热得要死人了,恐怕收成不好。对了,斯特林,秀佳很挂念着弟妹李清,说很长时间都没见过她了,挂念得很。” “啊,这么巧,清也说过该去拜访下你们了,她想跟嫂子学点厨艺。” “嘿嘿,秀佳也说清弟妹的针织手艺好,她也想学——瞎!娘们儿,就净关心这些东西!我都纳闷了:一天到晚就是房间里那点玩意,她们怎么就不烦?特别是弟妹,那么出众的一个人,怎么也跟一般婆娘一样,整天就热哀什么针织啊、厨艺啊什么的?多可惜啊!斯特林,你得给她说说!”帝林侃侃而谈,只字不提刚刚遭受的袭击,神sè平静,好整以暇,除了衣服稍微有点凌乱,他根本不像一个刚刚遭受刺杀,死里逃生的人。 “刚才那是些什么人?”斯特林忍不住了,突然问。 帝林奇怪地扬扬眉毛,斯特林说明:“我是说刚才的那群刺客。” “谁知道呢?一小撮野心勃勃的叛乱分子?某个图谋不轨的权臣——比如罗明海——对我怀有敌意所派遣的雇佣杀手?杨明华一伙死心不息的残党?家族敌人的yīn谋?谁知道?”帝林笑着说。 斯特林微微摇头:“从行事的方式上看,他们不像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职业杀手讲究冶静,以最小的代价谋取成功,要求迅疾和效率,一击不中立即撤退,而这伙人——在光天化rì的大街上公然强行袭击,他们太过于张扬和狂热了。” 帝林嘿嘿一笑:“也许吧。”他转了话题,谈论起当前dìdū的流行服饰和歌曲——不像斯特林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作狂,帝林是个时代cháo流的追随者,尤其对流行歌曲和情有独钟。但斯特林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他脑子里却总是想着刚才发生、惊心动魄的一幕:一滩滩殷红的鲜血,纷杂的军靴声,人声鼎沸,那个受伤女刺客撕心裂肺地呐喊:“打倒帝林!” “混蛋,叫什么呢!”几个强壮的宪兵强将她按倒在地,一个宪兵小旗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进了路边污水沟里,使劲地往下压,她的脸被浸进了黑sè、发臭、冒着白sè泡沫的污水里,但她脑袋每次从水里挣扎出来,总要用尽全身气力、沙哑地、含糊不清地喊:“打倒帝林!——帝林不死,紫川家不宁!”围观的路人和斯特林都为之动容。这种不在乎成败和生死的气势,决非职业杀手所能办到,倒像是某种信念的狂热殉道者。 望着帝林那快活的笑容,出于某种直觉或者灵犀一闪,一瞬间,斯特林看到了他眉飞sè舞的表情下掩盖的真正感情:那种隐藏在眼眸深处的、一闪而逝的绝望和厌倦。心底的声音告sù斯特林:这就是权力之路的代价。在显赫一时的光耀背后,他恐怕没有一个可以安心睡眠的夜晚。在权力这条道路上,自己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呢?他想起家中那束早已经枯萎,却一直被自己珍藏着的“勿忘我”花,心头一阵刺痛。 车声嘎然而止,秦路从外面敲敲车门:“监察长大人、斯特林大人,总长府到了!” 当斯特林和帝林踏入时候,会议室里早已经济济一堂,家族的重量级人物齐集。紫川参星坐在会议桌的顶端,望向斯特林的目光中带有几分疑惑:以严谨守时出了名的斯特林,怎么也会有迟到的事情呢? 斯特林朝众人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路上发生点意外。” 他坐下来环顾四周:以总长紫川参星为首,总统领罗明海、禁卫统领皮古、幕僚长哥珊,就连一直戍守西部边疆的明辉统领、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副统领等边区重将都在场。而且在这群人中,斯特林还看到了个新面孔(其实也不能算是新面孔,是个大家都很热的人!)紫川宁正端坐在总长紫川参星的旁边,正襟危坐。 紫川参星谅解地点点头:“人都到齐了。现在可以开始了。紧急召集大家过来,有个事情想听听大家意见——明辉,你给大家说说。” 西部边防军区司令明辉统领干咳一声:“总长殿下,诸位大人,近来我边防军部门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流风家的家主流风西山病情已经快不行了。” 会议室中起了一阵轻微的sāo动,幕僚副统领哥珊轻声地嘀咕了一句:“废话!” 若不是发言的人是掌握重兵的家族重臣明辉的话,那大家真的要哗然了:这也算是情报?哪怕就是dìdū街头的小混混都知道的,号称“流风狐狸”的流风家当代家主自从九年前给紫川秀一个少年杀得大败回去以后,郁愤交加之下他一病不起,一直缠mian病榻。 “这真是了不起的情报啊!”远东副统领林冰赞叹地说,带着浅浅的笑容,谁也搞不清楚这位远东重臣的真正意思。 明辉面红了一下,很快又恢fù正常:“我知道诸位大人的意思。打从七七二年到现在,都快十年了,我们哪天得到都能得到消息说流风西山快死了,但这次不同了,消息的来源非常可靠:流风西山的贴身医师逃亡到我们这边来了。” 幕僚长哥珊怀疑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流风西山是注定不治了,流风家内部的倾轧争斗非常激烈。流风波公开威胁:“如果父亲有什么不测,治疗组的全体人员都要为他殉葬!”而流风清、流风明两位——他们内心怎么想的,无人能知,但外表上,他们也会做出义愤非常的样子,很可能杀几个“无能”的医生来表xiàn自己的孝心。医生很担心在流风西山死后,自己会成为政zhì斗争中的牺牲品。” 哥珊微微点头,又问:“多长时间?” “‘即使采取最好的药物、技术和最恰当的医护手段,他的寿命也不可能超过五个月!’——这是他的原话。”明辉的语气相当肯定。 “明统领的消息应该是真的。”在寂静中,帝林缓缓地开口了:“与他的消息渠道来源不同,我掌握遍布流风家族境内数以百计的间谍,他们时常有报告送来——根据流风霜的命令,习冰行省与远京之间缓冲地带——加顿军区已经开始布防,禁止任何武装部队通guò,六十个联队从东部阵线抽调过去以战斗队伍驻守,对远京虎视眈眈;流风清在自己领地内动员了二十万士兵修筑工事;流风明不顾禁令,命令其两万近卫部队公然进驻其在远京的住所:远京总参谋部连续一个月发布宵禁令却不公布敌人是谁——如果流风西山还健在,这些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这证明,他的病情已经恶化到无法控zhì局势的地步了。” 屋子中一时间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人们在沉默中消化这个事实:流风家的首脑流风西山即将死去。此人是紫川家不共戴天的仇敌,曾给家族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但是听闻他的死讯,斯特林不禁还是有了点莫名的黯然感慨:随着哥应星的逝去,曾经是上个时代中最灿烂的星辰中,又有一个重要人物即将消失。他有种眼看着历史发生的感觉。 哥珊问:“可知道是谁将接任?” “目前还很难说。”帝林摇头:“目前流风家的局势太过混乱,三个皇子在军中有各自的支持者,势力难分高下——任何一个占了上风,另外两个立即联手把他压下去,然后胜利者又内讧,开始新一轮的争斗。而流风西山又没指定继承人。” “到这个地步,一个行将就木的垂死老人,他指定与否其实已经毫无意义了。”林冰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决定流风家命运的只有一个人:流风霜!无论她支持哪一个继承人,他立即可以以绝对的强势压倒另外两人,成为流风家新的霸主!” 帝林表示赞同,又说:“但流风霜尚未表明态度。” 哥珊冷冷说:“如此非常时刻,流风霜态度暧mei,难道她有野心谋求至尊之位?” 屋子中众人面面相觑,紫川参星缓缓说:“她掌握流风家将近四成的jīng锐军队——不是没有可能。但,无论如何,这次流风家的乱象已成,这次权力交替决不可能和平进行。” 众人一笔趣阁.biquge.头,表示赞成总长殿下的深知睿见。 紫川参星继续说:“如果我们可以乐观地猜测,流风家即将出现大规模混乱或者内战局面的话——” 帝林插嘴说:“流风家的内战势不可免!问题不是会不会打,而是什么时候开打!” “——那我们家族将如何应对呢?”在紫川参星望向众人的目光中带有几分殷切的期待:“我们是不是应该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举将流风家摧毁,完成我们一统天下的霸业呢?——斯特林,你怎么看?” 斯特林勉强地笑笑,他选择了尽量委婉的措辞:“摧毁流风家,这是个非常庞大的战略目标,要有计划地分多步进行,需要做长期的计算、谋划和准备。军事层面的较量是最终的手段,但在我们的军队到达战场之前,家族在经济、组织、动员、后勤、财政方面的准备是非常必要的,就这些方面来说……” “这些方面你不用担心!”紫川参星豪气十足:“我只问你,作为我家族首屈一指的名将,你有没有信心打败流风霜?” 明辉、林冰等统兵将领都皱起了眉头,帝林则对斯特林投来同情的目光:这就是那种外行领导内行的悲哀。斯特林沉吟一下,他很不愿意败紫川参星的兴,但作为统管全面的军方代表,把真实的情况告sù总长,是他的责任,尽管这实情有时候让人不快。 “这个……要视乎当时的具体情况而定,殿下。要看流风家的军队在内战中遭受了多大的损伤、他们的士气和武器水平,还有我们家族军队恢fù程dù——” 斯特林看到紫川参星的眉皱了起来,但他只当没看见继续说:“殿下,很抱歉,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打胜仗——除非他是骗子。战场上,将领的工作是搜集尽可能齐全和准确的情报,根据情报选择战术,指挥军队行进,给部队下达各种作战命令——仅此而已。优秀的将领能把这些工作完成得较好,但不可能百分百保证胜利。战场形shì变化莫测,不可能有人能完全把握。假如在骑兵冲锋时候突然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或者山洪爆发冲垮了一座重要的桥梁使得增援军队不能及时赶到、或者一根流矢击中了敌方或者我方的重要人物——那会完全改变整个战场的形shì。” “这就是所谓三分努力七分天意了,殿下。”帝林适时地插嘴,他笑着说:“但幸好,我们的斯特林统领运势一直很强——我跟他赌钱就没赢过,除非作弊。” 几个人轻声地笑出来了,把紧张的气氛化解不少。 罗明海总统领冷冷说:“斯特林统领可能没有理解清楚。—场战斗结果有可能出乎意料,但就一场长期战争来说,胜负一般是取决于双方的军事力量对比的。总长想询问斯特林阁下,如果开战,我们的军队能不能取胜?” “再加上了新征集的预备部队和民兵武装后,在数量上,我军对比流风军并没有处于太大的劣势,但我们存zài着不少问题:军队的训练程dù较差;熟练兵员的比例,比起七八一年以前,下降的程dù非常明显;在年龄结构相身体方面,士兵的总体素zhì不能令人乐观;武器装备的生产和补充尚需要时间;战略补充能力比较薄弱,地方预备武装机构尚没做好新一**规模征召的准备——” “斯特林统领你能不能简单地回答我:究竟能不能?” 斯特林不动声sè地扫了他一眼,罗明海咄咄逼人的态度令他很反感。他苦涩地吞了口水:“如果要摧毁流风家,那需要举国动员——目前军队还没做好承担这个任务的准备。” 罗明海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面上得意的表情分明在说:我早知道这样。 “需要多少时间呢?” “军务部会尽自己的最大努力,但这取决于很多外来因素:经济上,家族对军队的财政投入已经很大了,但要达到让军队在短时间内恢fù甚至超过远东战前实力的这个要求来说,还是略有不足;元老会宣布国家是处于战备状态,但却没有授权我们发布全民动员令;我们曾提出建yì把兵役时间适当延长,另外,扩大征兵范围——但都没能得到批准。” “延长兵役时间是我反对的。”哥珊副统领推推黑框的宽边眼镜,淡淡说:“在家族尚未受到外来攻击的情况下,我们不能任意延长兵役时间,这是对士兵们失信,会导zhì家族的威望败坏。另外,斯特林统领所提到的扩大征兵范围——你实质上指的是在农村中实行七男一征,城市中实行十男一征吧——我可以明确表态:我坚决反对!” 没有人出声,哥珊副统领喝了口茶水,又说了下去:“斯特林统领,从七七八年起的这五年,家族军队的损失总数,你们军务处应该有个数字吧?” 斯特林略显尴尬:“没有正式的统计,但哥珊阁下您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立即让人计算……” “没这个必要。”哥珊干脆地说:“我这就可以给你个大概的数字。七七八年是我紫川家运气较好的一年,虽然在西部吃了流风霜败仗,在远东却打了胜仗,一年下来,我们士兵的损伤人数约为三万——可以称得上正常消耗。”她在纸上迅速地写了个“3”字。 “七七九年开初,帝林大人在远东非常活跃,连战连捷——但我估计,五、六万的伤亡肯定是有的吧?” 面对哥珊的问话,帝林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于是哥珊又在纸上写了个“6”字。 “接下来就是在平定杨明华的叛乱中,dìdū军民的损伤程dù——起码又是4万人,帝林大人,您没意见吧?”哥珊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嘲讽的味道,谁都知道,在dìdū流血夜中,正因为企图阻止帝林的暴行,哥珊被总长紫川参星处分过。 “在远东的叛乱中,雷洪二十五个师团的兵力叛变,我们立即就损失了二十万的军队却增加了二十万的敌人、远东叛乱初期,抛开平民的损伤不计,各行省的守备军队的损伤起码在十五万左右;接着就是可耻的赤水滩,非常惨重:二十三万军队伤亡! “从七七九年八月到七八零年年初将近丰年的时间里,那是家族王军和远东叛军之间的拉锯战了,虽然我军取得了相当的战果,但伤亡估计不会低于七、八万。” “再往下就是魔族的突然袭击了。这段时期的伤亡资料非常混乱,很多部队名义上还存zài,但事实上只剩下一面旗帜加一个司令;有些部队在最初的报告中是落入了魔族的包围圈全军覆没了,但结果我们却在瓦伦要塞看到他们在安然无恙地吃烤红薯,一个人没少,连厨房的炉子都带出来了。——但总体来说,伤亡之惨重是空前的。民众的损失那是没办法计算了,军队的损失——有没有达到四十万?” 斯特林枯涩地吞了下口水:“三十八万七千。” “好!最后就是斯特林大人您在帕伊抗击魔族的壮举了,这个就比较好计算了:zhōngyāng军在开战前有将近十一万的兵力,最后能回瓦伦的不到五万。” “现在,资料基本上已经齐全了——声明一下,这是按照最保守资料统计的,还有很多我没注意到的可能遗漏了。”哥珊将手上白纸高高举起,上面一个大大的红sè数字连瞎子都看得清楚:一○六○○○○○○“一百零六万!各位大人,一百零六万!”一片寂静中,只有哥珊略显沙哑的嗓音在仿佛空无人迹的会议室中回荡:“对于各位大人来说,士兵、部队可能都只是一个数字,但军队和士兵不可能凭空生成!每一个士兵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把他从嚎啕的婴儿养成一个成年男子起码需要二十年的光yīn,耗费的社会劳动力和物资资料难以计数! “本应该是生产主力的壮年男子被大量地抽调到军队中,毫无裨益地被消耗在战场上,本来就衰弱的工业生产力,绝大部分还要倾注在军工产业上,而极大地压缩了其他部门的生产能力,导zhì生活物资匮乏、物价飞涨、黑市交易泛滥,我们的整个社会经济都正在萎缩之中! “如果是为了应付迫在眉睫的危机,短时间地节衣缩食,我相信民众可以忍耐。但仅仅是为了一个争霸天下的虚名,我们毫无目的的穷兵黩武,军队还要扩大征召的范围和延长兵役时间、我们还要把rì益庞大的军费赋税加诸于不堪负荷的民众——” 帝林插嘴说:“增加军费的问题,绝大部分民众是赞成的。” “——那是因为你们欺骗民众,说一qiē灾难都是因为魔族的入侵造成的!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监察厅私下干的肮脏勾当,无耻之极!我们面临的本来就是一个经济困难,经济的问题的解决完全可以依靠经济手段:调整产业结构、减免赋税、减少对工商业的控zhì和审批,采用积极的财政政策,用各种渠道增加就业——只要持之以恒,形shì肯定会逐步好转。但你们却利用了民众的无知,借助对外战争来转移内部视线,把民众的绝望心理煽动成好战! “一旦开战,兵火连接,伤亡惨重,我们都将成为罪人!我们将如何向历史交代?家族还有多少个一百零六万青壮年?一旦民众醒悟过来,他们还能忍耐多久?” 没有一个人出声。斯特林眼盯着自己面前光滑的桌面,脊背上汗水直流。而且,他相信这绝不是他一个人的感受,会议室中人人面sè铁青,像是带了个金属的面具。 紫川参星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哥珊,后者毫无惧意地抬头与之对视。僵持了一阵,他移开了眼睛,毫无表情地宣布:“散会,大家休息十分钟。” 斯特林从总长府七楼休息室的窗户向外望去,夜sè苍茫。dìdū的万家灯火呈现在眼前,远远近近,密集的灯火如同海洋一样蔓延开去,一直到目光不能及的天际。星星在大地上空悲哀地眨着眼睛,夜雾似烟,朦胧,飘忽。习习的夜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把充满了夏天和泥士气息的空气带进房间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坚定。来人一直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才停下脚步。帝林由衷地赞叹:“好美的夜景。” 斯特林笑了一下,回答道:“是啊,只是你我平时都没留意。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帝林耸耸肩膀:“罗明海正在总长办公室里。” 斯特林笑笑,这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还真是漫长啊,从下午四点一直到晚上七点,三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要重新开始的通知。 “哥珊已经被逮捕了。”帝林平淡地说,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根本无关的事情。 斯特林点头。一个小时前,他从休息室的窗户里看到哥珊在一队宪兵的簇拥下经过总长府门口的小广场,上了一架挂有监察厅标志的马车。 “帝林,我知道哥珊一直对你抱有偏见,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她不会受到任何虐待和暴力。”望着窗外的灯火,帝林说:“我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不过,在会上她让你那么难堪,你还要保护她?” “无论立场怎样,我很佩服她的勇气。何况,她的话不无道理。” “就算有一万个道理也不能在那个场合说!哥珊很会做事,却不会做人,总是不懂判断形shì和气氛。总长很固执又好强,自从远东失利后,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在后世的历史上他会被冠以称号:‘丢了远东二十三行省的八代总长紫川参星’,他如何甘心?好不容易流风家有了内乱的迹象,他当然希望把自己称号变成:‘灭亡了流风家族的八代总长紫川参星’。 “八代总长紫川参星殿下在远东遭受小挫,失败之后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在六十多岁的高龄最终一举灭亡我紫川家百世的仇敌流风一族!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是堪与云殿下开创紫川一姓的丰功匹敌的壮举!紫川一族香火延绵,后继有人了!家族列祖列宗部应该在天国为此喜笑颜开,赞叹不已!后世的子子孙孙更是对其崇拜得五体投地,无限向往!紫川家族罕见的英主,中兴的伟大君主,紫川帝国的开创者,紫川参星陛xià万岁!” 帝林说得很小声,只能让斯特林听见,后者一边听一边“哧哧”地偷笑。 “——斯特林,你想想,如果能在家族的史书来上这么一段,那多带劲啊!这次会议,他把明辉和林冰都召了回来,表示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偏偏哥珊不识趣,这个时候来谈什么‘穷兵黩武’,甚至敢骂我们是采取‘愚民政策’——她骂我无所谓,但宣传的口号和政策那可是总长自己亲自制定的啊——那不是自己找死吗?你也不用为她担心,被革职和拘禁在她也不是第一次了,罗明海会保她的,她很快就会出来了。” “我不是担心她……”斯特林摇摇头:“我担心的是总长。” 帝林眯起了眼睛:“我看得出,刚才你有所保留:能不能跟我说实话,如果开战的话,军方——军务处和总参谋部——认为有多少胜算?” 斯特林斟字酌句地回答:“我们目前所有的部署都是着眼于防守反击,要突然转变成为主动进攻,需要时间调整军队的布置。” “流风家不会明天就内乱,调整有的是时间。” “流风霜很可怕,她从没打过败仗。” “人总会犯错误,何况一个女人,那她就更有理由犯错误。” “流风家的军队庞大而强悍。” “而这庞大的军队眼看着就要在三个皇子的带领下来一场自相残杀了——斯特林,你该不会给那个该死的哥珊传染了吧?难道你也反对开战?” “你呢?”斯特林反问。 帝林轻轻一笑:“哥珊是从民生的角度考虑,我考虑的却是紫川家的长期战略。斯特林,跟你说实话:从现在开始的五年之内,如果我们打不垮流风霜的话,那我们就只有注定被流风家消灭的命运。” “什么?!” “奇怪吗?你想想,在远东战争之前,我们与流风家一直保持着相对的均衡状态,不分上下。但失去了远东二十三省后,均衡的状态已被打破,随着时间的推栘,实力的对比会更加地不利于我们。流风的内战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最后机会,一旦流风家从内战中恢fù过来,不用五年的,他们的国力就会将我们远远抛在脑后!那时候的流风家,会强大到连碰一碰都是危险的事情。” 斯特林眼角微微抽搐,帝林考虑问题的方式令他震惊,但听起来不无道理。 “但我们刚刚战败,也是很衰弱。” “还有时间,军队——要尽量为此做好准备,恢fù实力。现在,我们还有一拚的机会,但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就连拚的机会都没有了!”帝林忽然笑了:“听过一个笑话吗?乌龟打劫蜗牛,蜗牛跑去报案说:‘当时一qiē发生得实在太快了……’” 斯特林一笑。 “现在,我们是乌龟,就是要趁内乱时候打劫流风家那只蜗牛!虽然我们也是伤痕累累,但只要趁流风家混乱,在最脆弱的时候给他们致命的一击,这就足够了!” “如果这一击没能奏效呢?” “那战争就要持年况久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拚命打下去,耗尽最后一分潜力:把从十六岁到六十岁的最后一个男人都送上了战场,把最后一把勺子铸成钢刀,烧光最后一亩稻田,拆掉最后一间房子做掩体——我相信流风家也不会比我们好过多少的。” 斯特林不寒而栗,帝林描述的前景令他心寒。他沉重地说:“紫川家拚光了,流风家也奄奄一息。这样,在我们——紫川与流风——两家的废墟上,最后还会剩下什么呢?人类如此自相残杀,最后只便宜了魔族。” “这样不是很好吗?分裂已经两百年了,打打歇歇了两百年,该有一个结局了。”帝林开玩笑地说:“说不定,一个统一的新帝国即将在废墟上诞生呢!” “但我们真的有必要打到如此程dù吗?” “不是我们希望如此,而是事实和形shì逼迫我们必须如此——我们也不得不战!国民的热情和好战jīng神必须寻找一个宣泄点,否则的话,他们对于外部侵略和经济灾难的不满就会演变成为对于家族当局——也就是我们——无能和无所作为的不满,进而威胁政权。何况,如此狂热的好战jīng神和激情,那种万众一心的国民意志,身为家族的领导人如果任由其毫无目标的发泄,让他们把这种热量倾泻在毫无意义的游行和示威上,那将是极其愚蠢的浪费。民众这种狂热的好战情xù,将会导zhì元老会进入一种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元老会会同意我们提出的任何疯狂的提yì,哪怕是同时对流风和魔族开战,哪怕是今年的赋税加三倍!” “已经提出了,斯特林,已经提出了,甚至不用我们开口。”望着惊呆了的斯特林,帝林笑笑:“元老会今天上午已经自发地通guò提yì,今年的赋税加两倍,用于新增加的军费。他们现在正在讨论通guò给予总长宣战权的问题——斯特林,你的消息落伍了!——正是因为这样,总长这才紧急召集我们开这个会议。反战的最后一个障碍是哥珊,嗯,她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斯特林无力地呻吟一声:“天,这该死的鬼天气把大家都烧昏头了吗?” “呵呵,不客气地说,如今国民陷入的这种自发的狂热状态,正是多少统治者曾梦寐以求的,多好的国民啊,一个劲地嚷嚷着:‘战斗!战斗!我们要战斗!’我们的任务是,用一场战争来引导这股好战的能量——”他笑容一敛转为严sù:“斯特林,上个月,你不是提出扩大徽召范围没得到元老会同意吗?明天你把提案再交上去,准行!” “就算批准也需要程序,起码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在得到批准之前,你可以干点别的事啊!我有个办法可以避开元老会。不过当你扩军时候,你也得分我一杯羹:隶属监察厅的宪兵纪律部队也要扩充二十万人。” 斯特林惊讶:“哦,说来听听。” “附耳上来!” 帝林小声在斯特林的耳朵边嘀咕了一阵,斯特林一拍手:“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 “不过,”他凝视着帝林:“这么好的法子,你怎么不在会议上提出呢?” “呵呵,斯特林,军务是属于你的管辖范围,我怎么好插手?我提的话,罗明海准会出来反对,由你来提这个建yì,那是顺理成章的事,谁都没话说。” 有人轻轻敲一下候见室的门,两人都住了口。一个身材高大、服饰漂亮的禁卫军官出现在门口处:“监察长大人、统领大人,会议即将开始了,请下来吧。” 家族的重员们再次聚集在会议室时候,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大多数人的眼中已经露出疲态,与会成员中年纪最大的紫川参星反倒是jīng神矍铄,他扬起嗓门招呼大家:“快进来,坐好了!” 哥珊的位置空了出来,望着那空荡荡的椅子,没有人表示惊讶和询问,冷漠得就像那位置本来就是空的。毕竟能在这个房间里有一席之位的人,像哥珊那么不懂进退的毕竟是很少的。 “会议继续进行——刚才忘jì介绍了,这位大家应该都很熟悉,我侄女紫川宁。” 紫川宁婷婷起身,朝各位重臣们欠身示意,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大家都对自己未来的君主报以亲切的微笑。 “阿宁还是第一次参与家族的决策会议。”紫川参星的脸上有几分感慨:“呵呵,小女孩终于长大了,知道为家族分忧了。阿宁是很能干的,但经验有所欠缺,需要锻链。我考虑,她暂时不挂实职,任总长助理,在各部、处实习——大家看怎么样?” 若是哥珊在的话说不定会寻根刨底:总长助理?这到底是什么官职?级别是红衣旗本还是副统领?许可权有多大?但她不在,谁会干这种杀风景的事情。 “宁小姐出来为家族分忧,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边防军统领明辉笑得亲切无比:“我家族又一栋梁之才即将成长起来了!欢迎小姐来边防军视察和指导!” 大家暗暗骂明辉:滑头!这家伙心里有数,以紫川宁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何等尊贵,紫川参星绝不可能放她到随时有可能爆发战争的西方边境第一线的,于是他就放心地大说漂亮话,惠而不费。 远东副统领林冰也笑说:“两年前我见过宁小姐,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一眨眼,呵呵,变得这么漂亮了!家族后继有人啊!我代表全体远东将士欢迎宁小姐前来瓦伦视察!”她的情况与明辉相同,并不太担心紫川宁会真的前往瓦伦。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些赞美的话:“宁小姐天生聪慧,前途定然无量!” “小姐只要稍微锻链个两年,呵呵,我紫川家也有个‘流风霜’啦!” “有着远星大人血统,在参星大人的栽培下长大,准是好样的!” 帝林结结巴巴也说了两句:“欢迎宁小姐到监察厅视察。”只是比起林冰和明辉来,他语气勉强了很多。斯特林微笑,他是明白怎么回事的,他更明白帝林在担心什么,换成自己也不会希望这么一个有着未来总长身份的特殊人物到自己的部下工作,每天都得小心翼翼地侍候她,一下小心就得罪了未来的总长,那还有什么前途?更何况,统领处和监察厅,哪个部门没有见不得人的手段和花样?如果这些都让紫川宁看到了,不说将来,只要她跑回去跟她叔叔打个小报告:“参星叔叔啊,监察厅私设小金库,他们很有钱喔!” “参星叔叔喔,帝林的办公室装饰非常豪华,严zhòng超标喔!他的钱哪里来的呢?” “参星叔叔喔,今天维加副统领来见帝林,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单独关上门说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也没留下谈话记录,不知搞什么花样?——不是说监察系统官员不得私下结交行政官员的吗?” 光是这些就足够让帝林头疼的了。 幸好,紫川参星立即就解除了他的担心:“我先前已经和阿宁商量过了,女孩子不适宜到弄刀弄枪的军队中去,打算还是让她先到文职的后勤部和行政处去学点东西——呃,罗明海,以后阿宁可就是你的手下了,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只管批评她!” 紫川事盈盈起身向罗明海行一礼:“总统领大人,以后请多指教了!” 罗明海起身回礼,强笑道:“请多指教。宁小姐冰雪聪明,我们统领处又多一名栋梁之才啊!” 看到罗明海的困窘,帝林恨不得放声大笑:有这个未来的总长做部下,今后罗明海的rì子就难熬了。只是……帝林皱起了眉头:后勤部统筹家族军队的财政和物资补给,行政处不但是家族文职官员的管理中枢,还管辖着dìdū治部少这个强力部门。两部门都是家族的要害部门,历来是归幕僚长官亲自掌握的。只是现任幕僚长哥珊正在监察厅的大牢里面,在两部门权力出现真空时候,紫川宁这一强势人物进去,势必统揽全局。她虽然没有正式任职,但位置绝对举足轻重。 哥珊刚刚被逮捕失势,紫川宁立即取代了她的位置——是无意中的巧合,还是这个女孩子刻意的安排?rì后即使哥珊从狱中出来,但紫川宁已经先入为主了,你哥珊唯一的出路就是辅佐紫川宁大人吧! 望着微微颤抖的长睫毛低掩下那双漂亮的眼眸,帝林发觉,比起往rì的天真烂漫带一点少女的调皮,今rì的紫川宁,表xiàn出了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她一直保持着低调,话语不多,但每一句都很有分寸,得体大方,眼神游离不定,从这个看到那个,脸上始终带着笑,让人琢磨不透。——再不能以那个爱哭爱闹的小女孩来看待她了!今后的紫川宁,将正式成为那些手掌天下命运的重量级政zhì人物之一。 等紫川宁的介绍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听取东面、西面两条战线的负责防务长官的汇报。 瓦伦要塞镇守司令林冰向总长和统领处报告:在瓦伦正面,魔族状态十分平静。魔族的西南大营已经放弃了贴近瓦伦要塞的第一线阵地,战斗部队从设置了壕沟和堡垒的前线后退,也停止了那种挑衅xìng的十分靠近瓦伦要塞周边的rì常巡逻。魔族在第一线的部队人数大大地减少了,人类的侦察部队甚至可以越境深入近十公里还没有碰到一个魔族士兵,即使碰到了,魔族士兵的态度比先前也要温和了许多,他们往往采用语言jǐng告的方式而不是战斗来驱赶人类出境,仿佛他们的指挥官也在有意识地避免发生与人类军队的摩擦和战斗。 有传言——注意,仅仅是未经核实的传言——在魔族王国的远东境内发生了大规模的反叛事件,魔族第一线的作战部队都被抽调回去镇压了,也有传言说是在魔族王国的本上发生了魔族皇族之间的内讧,魔神皇已经被迫下台了。估计在近期,今后的半年之内,魔族是不会对人类世界发动大规模的攻势。 边防军统领明辉笑笑:“我的情况与林冰阁下惊人地相似。”他报告说,在西部边境上,十字军的部分jīng锐部队已经向西开拔,流风家族的战斗部队已经停止了经常xìng的挑衅活动,一片风平浪静,边境发生大规模战事的可能不大。 “这是个好消息。家族一天天地强大起来,我们的敌人已经在害怕了!好,就是要让他们更害怕!大家要注意到,战略xìng转折的时机已经到来了!家族已经摆脱了受威胁的被动状态了,但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紫川参星总结说:“——无论什么时候,军队的加强始终是我们当前迫在眉睫的问题,斯特林,你身为统领处内军务的主管,对此要切实地负起责任来。” “总长殿下,各位大人,军务处有两个提yì。”斯特林平静地举起手来。 “哦?你说说。” “元老会一直担心过度的扩军会影响第一线生产,迟迟不肯批准实施国民征召令——为此,我提yì,军队把下一次征兵重点放在远东的流亡难民中。” 此言一出,举座震惊。林冰睁大了眼睛望着斯特林,喃喃道:“绝妙!” 明辉拍拍自己的脑门:“怎么我就想不到?” 远东战争中,数以百万计的远东人类居民失去家园,流亡在瓦伦要塞以西的家族行省,他们失去了生存的工作和上地,流离失所,到处流浪。这大股大股的难民cháo所到之处给当地的社会治安造成了极大的隐患,各行省zhèngfǔ都为此极其头痛。为了安置这批难民,紫川家族的民政部门每个月都要耗费上亿的金钱给他们发放补助和食品。 “将流亡难民中的壮年男子征收入伍有以下几点好处:一、是避开元老会的控zhì。难民在当地zhèngfǔ中都没有户籍和土地,属于无业人员——既然没有户籍,从纸上作业来说,他们是不存zài的。征收他们,不算是从生产第一线抽调劳动力,不会引起元老会的反对。 “二、减轻家族民政系统的负担和开支。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从军的战士,他所得薪水可以养活一个三口之家。如果我们假设在五百万难民中哪怕就有四十万人参军,那就解决了一百二十万人的温饱问题。 “三、对于增强军队的战斗力也有好处。难民们在远东战争中失去了土地、家园和亲人的,再没有什么牵挂和留恋,对魔族怀有最深刻的仇恨——在我的经验里,由这种人组成的军队,只要稍加训练和数导,他们会很容易就成为那种无所畏惧的敢死之师!——不知总长殿下意下如何?” “好!好!”紫川参星听得眼睛发亮,连声地说好:“这是个好主意!统观全局,面面俱到。斯特林,你是用心的!” 斯特林低下头表示谦虚,抬起头时候,他微微向帝林使了个眼sè表示感谢,后者则若无其事地在一边低头看报告。 罗明海在一旁泼冷水:“斯特林统领的主意虽好,但将大批的难民征召,组编成军,训练——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恐怕还看不出效果吧?但流风家的内乱却就在眼前,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斯特林一笑:“是。总长殿下,总统领大人,下官还有第二个提yì:我紫川家族并不是没有军队,只是军队并不在我们手里。” “在谁手里?” “在元老们的手里!就在军务处为兵力的缺乏而大伤脑筋的时候,贵族们却掌握着大量私人军队,拥兵自重。例如——” 斯特林摊开了手上的一张纸,那是刚才帝林交给他秘密报告:“洛克辛威行省的元老会代表杜丘伯爵在其封地内养了三万多私人军队,达玛行省元老会代表的费沙男爵蓄兵一万六千多人,辛加行省的元老会代表余兰女伯爵拥兵两万七干人;瓦林行省的马维伯爵(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点耳熟)拥有四个雇佣师团,总共两万三千名雇佣兵:利加行省的元老会代表,大富商祖巴的护卫团有一万一千人……” 帝林的报告来得又长又详细,一共有四十三个元老贵族藉以护卫队、自卫团、乡镇治安联防队、城市保安团等名义私下组建军队,总兵力多达近六十万。 没有一个人出声,大家看着斯特林慢吞吞地将那张纸折了起来装进口袋里,有种坐在火山口的感觉。当代总长紫川参星与元老会的关系一向是敏感中之最敏感,现在,斯特林摸到了这条最高压的线上了。 总长看着斯特林,问:“情报确切吗?” 斯特林谁也不看:“基本上可以肯定了。军务处的提yì是,将这批私人军队收编列入正规军编制,由家族军务处统一指挥。”这是一次对紫川参星的反将军。如果他对此报告装聋作哑,那就不要再跟大家提什么‘争霸天下,击灭流风’,元老会始终是一道必须面对的考验,现在就看总长有没有勇气了。 “据我所知,”帝林慢条斯理地说:“在二代总长紫川星殿下与贵族们达成的协议中明确规定,贵族的私兵不能超过三千,这是写进了元老会法案里面的铁律。以上的诸位贵族元老,毫无疑问地,他们触犯了法律。” 谁也没有出声,所有人都在看着总长。感觉到无数的目光聚在自己面上,紫川参星的表情渐渐变得僵硬,脸上肌肉绷紧,手上的拳头捏紧:“监察总长帝林,我命令你,以谋逆罪——” “等一下!” 令所有人吃惊,出声的人竟然是刚刚任命的“总长助理”紫川宁。她匆匆地说:“叔叔——哦,不,总长殿下,各位大人,很抱歉,但在您做决策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说两句呢?” “啊,阿宁啊。”看到出声的人是自己的亲侄女,紫川参星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你有什么要说的呢?” “是。总长殿下,各位大人,诚如监察长大人所言,刚才提到名字的贵族们违反了法令。但贵族蓄兵不得超过三千的这条法令颁布是在二代总长时代,距离如今有近两百年了,很多人都忘jì了。平rì里,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了。——就连我,如果监察长大人不提起的话,我也记不起有这么规定的了。他们未必就有谋逆的心。所以,恳请总长殿下给以上犯错的贵族们一次机会,只要他们交出兵权,配合军务处做好改编工作的话,对此就不加追究了,显示家族的宽容的胸怀。” 她一边说一边对紫川参星使眼sè,后者立即领悟了她的意思,口中“嗯、嗯”有声,好像正在思考该不该给那群犯错的贵族显示下“家族的宽容的胸怀”。 帝林眼中流露赞叹之sè,故意问:“如果他们不肯交出兵权呢?” “他们应该会肯的。否则,我们就将此事提交元老会,由元老会议来裁决。” “但这些贵族本身就是元老会成员……” “四十三名贵族在近五千的元老会议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相信这不会妨碍元老会作出正确裁决的。毕竟,这件事的事实和法律都非常的清楚。而且当前的形shì下,元老会更不可能包庇他们。如果拒绝交出兵权,那些贵族立即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建yì军务部给予那些贵族必要的补偿,或者将‘征用军队’的说法改成‘购调军队’,让人更容易接受。 “而监察厅注意搜集相关的证据和材料,以便我们能在元老会议上能明确地指证。 “命令各行省正规驻军进入戒备状态,对私人军队进行严密监视,造成声势和压力,也防止有人铤而走险,行大逆不道之事。 “建yì军务部为此事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在整编的谈判中坚持重点突破。人人都有从众心理,只要有一个同意了,剩下的人会想:‘连某某大贵族都同意,我还撑什么呢?’那剩下的谈判就比较好解决了。” 紫川宁侃侃而谈,大家像不认识似的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她已经提出了和平地夺取贵族兵权的一系列步骤,而且分轻重缓急,有威胁(各行省驻军整军监视,摆明一旦不服从改编就要动手),也给出路(服从改编的,给予适当的经济补偿),恩威并施。 帝林微笑着轻轻一欠身:“宁小姐思虑周到,下官十分佩服。” 帝林说的是真心话。他是最清楚这件事的厉害关系的:如果按照刚才紫川参星恼怒之下的决定,真的逮捕了那些元老贵族的话,将会彻底激怒元老会,搞不好在流风家全面内战之前,紫川的内战就先爆发了。而紫川宁则提yì把事情先交元老会审判,算是给了元老会的面子,还藉元老会的力量来压制那些坐拥私兵的贵族——即使他们不服元老会的裁决,那家族要对付的敌人也只是四十三名贵族而非整个元老会,阻力少了很多。整个步骤环环相扣,妥当又切实可行,即使那些最有经验的老手也不过如此。谁也没想到,这个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会是这般能干和睿智的一员政zhì家。 帝林轻轻捅捅斯特林的胳膊:“怎么样?” 斯特林小声:“非常了不起!见事极快,应变敏捷,稍加锻链的话,很有可能是不输于远星和参星两位殿下的一代明君!” “是啊。”帝林轻声感叹着。有一句话他忍住了没说出来:“正是这样我才担心啊!” ; 第二章 不义之降 七八二年六月一六rì。大魔神堡,卡丹公主府。 凌晨,贴身佣人战战兢兢地唤醒了熟睡中的卡丹公主和驸马亲王云浅雪:“公主殿下、亲王殿下,陛xià有紧急旨意到。钦差就在前厅等候,请两位大人速去迎接。” 两人手忙脚乱地披上睡衣,赶到前厅。那里,明晃晃的一片火光通明,影影绰绰的到处是武装的士兵。云浅雪心头一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高大魁梧的近卫旅军官快步迎了上来:“是羽林亲王殿下吗?” “正是我。” “十分抱歉,亲王殿下,陛xià紧急召见,请立即随我前去。”手持火把的军官说得太快又含糊,睡眼惺忪的云浅雪几乎一个字都听不清楚,问:“你说什么?” 军官再重复了一次。 云浅雪轻轻地“哦”了一声,过了一阵,他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惊叫:“请稍等,让我换件衣服。”手忙脚乱地找正式觐见的服装,卡丹早已将服饰准备好了。她一边帮助云浅雪穿上,一边问传令的近卫旅军官:“父皇有没有叫我一同过去?” “回禀公主殿下,陛xià只让我们通知亲王阁下立即到,并没有提到公主殿下您。” “是吗?”卡丹看看一片漆黑的夜sè,几颗星星在黑暗的夜幕中闪烁着光芒,正是凌晨三点左右时分。她心头不安,如此紧急的深夜召见,绝非好事。 云浅雪匆匆换好衣服,卡丹迎上来,小声说:“一qiē小心。” 云浅雪点头:“知道了。”他跟着举着火把的近卫旅士兵一同出了门。 走过漆黑的长街,迎面就是巍峨的皇宫。整个皇宫沉睡在一片黑暗中,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火把的光亮映照在米亚大理石圆柱上,给整个柱子染上了一片猩红。走近这雄伟的建筑,在那华丽堂皇的圆柱装饰之间,宽阔的走廊中回响着近卫旅工兵空洞的脚步声,云浅雪仿佛嗅到了一种杀戮和血腥的味道。 八十年前,就在这洁白的大理石台阶上,加林族的士兵将叶塞族的皇族全数屠杀,连婴儿都一一被撞死在石头上;接着,又在同样的地方,踌躇满志的加林族皇帝被囚禁在地窖里活生生地饿死,他的整个家庭被通通投入了火堆中;占据皇宫的雷族皇疯狂一时,残酷好杀,终于连他的族人也无法忍受他的残酷,受雷族长老会的指示,一个雷族近卫军官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他的斑斑血迹洒在皇宫门口的接见走廊里。接下来爆发长达三年的雷族内战,雷族的皇族们率领各自的军队互相攻击,直到更强大的冬rì族出来取代了他们…… 云浅雪长长地呼吸一声,不知怎么回事,每次到皇宫来他总感觉到很不舒服,今晚这种感觉尤其明显。或许真如传言中所说的,这座皇宫已经给诅咒了,每一面墙壁都曾回响过那些临终的人的呻吟和断气时候发出的呼噜声,每一块华丽的石头后面都隐藏着一个屈死的冤魂。 笔宫门口处,两排近卫旅士兵乎持火把肃立,近卫旅统帅雷欧公爵正守候在门边,看到云浅雪的到来,公爵毫无表情地说:“你来迟了,陛xià在里面等候。” 别把摇动的光亮照在公爵如同花岗石似的呆板面上,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旁边的两行近卫旅士兵一手持矛,一手举着火把,脸sè冷峻。 云浅雪瞧瞧他,也没跟他寒暄。雷欧神经兮兮的,让他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联想到最近两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云浅雪心头一紧:莫非冲突已经爆发了吗?是谁先发难的?不可能是卡兰,否则自己不会一无所知,但陛xià还健在的时候,卡顿也不应该这么蠢吧…… 一边胡思乱想着,云浅雪沿着华丽的红地毯走向宫殿的议事大厅,他注意到,今天皇宫的守卫比平rì森严了很多,在宫殿门口到议事大厅之间的长长的走道上,肃立着手持锋利武器的近卫旅士兵在守卫,冷峻、yīn森、肃静,只有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火光摇曳,yīn影幢幢,这种感觉叫人不寒而栗。 一个佣仆为他推开了议事大厅的门,近三百根大蜡烛将整个大厅照得一片通明。在靠近陛xià座位的地方,几个人聚在一起。云浅雪快步走近,他已经清楚了,叶尔马公爵、米罗总督、达科总督、加山侯爵等王国重臣已经先到了。 “可知道是什么事情呢?”顾不得寒暄了,云浅雪问几位重臣。 大家都是茫然地摇头,目光中流露出惶恐。 看到他们那彷徨的样子,知道自己并不是被孤立的,云浅雪稍微感到轻松一点了:“大家都一样被蒙在鼓里呢!” 等了不到两分钟,接着,卡顿亲王和卡兰两人先后急匆匆地过来了,衣服有点凌乱,都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没有人可以回答。空气中荡漾着不安。 “陛xià到!”站在门边的宫廷侍卫扬开了嗓子清朗地喊了一声,所有人立即匍匐在地。边门打开了,魔神皇出现在门口,披一身黑sè的绒披风,身影萧瑟、孤独。不知为什么,往常总是和他形影不离的黑沙军师没有出现。雷欧从外面进来,顺手把议事大厅的门口给关上了。 “都起来吧!”魔神皇清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随即严厉起来了:“根据报告,出现了叛逆,朕和朕的国家被叛徒出卖了!”他冷冰冰地说,然后缓慢又毫不留情地从这张脸看到那张脸。 空气一瞬间凝结成了固体。过了好久,没有人敢稍动一下,每个人感到了深切的恐惧,魔神皇那可怕的威严几乎将整个议事大厅压成了齑粉。 卡兰起身向魔神皇深深地一鞠躬:“父皇陛xià,不知您所称的叛逆是指何事?” “鲁帝!远东的鲁帝,他背叛了国家,背叛了朕!”魔神皇一掌拍在几子上:“出此逆贼,那是国家的耻辱!这厮欺骗了朕整整一年!”坚固的檀木几子瞬刻间无声无息的粉碎,细小的木碎片化成了一片粉末。众人暗暗心惊,神皇武功已经至化境,他的涵养也深藏不露,近年来鲜少出手,没想到今晚竟然有这么失态的表xiàn。 鲁帝的小命完蛋了!这是所有人的感想。 “雷欧,你把事情给大伙说说!” 站在众人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近卫统帅雷欧公爵应声:“是!”转而面对大家:“今天晚上我们收到西南大营凌步虚的报告,简直是骇人听闻!我王**队一败再败,伤亡惨重,远东国土几乎已不属王国所有了!可恨鲁帝,辱国丧师不说,还一直封锁消息,隐瞒败绩,甚至派出人手截杀求援信使,欺君瞒上。这厮罪无可赦!” 众人震惊。叶尔马公爵出声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鲁帝败给了谁?紫川家卷土重来了吗?” “不是紫川家——比败给人类更可耻!鲁帝居然被一群远东的造反刁民打垮,在科雨尼、在亚速达、在云省、在枫林丹叶,我们的军队一败再败,近十万王国士兵被杀害,丢弃行省十几个,甚至让人一直打到了我们的王国本土!惫记得年初边境上的那次盗灾吗?那根本不是什么盗贼,那是造反的半兽人杀了进来!” 雷欧花岗石似的淳朴面容涨得通红。 “够了。”魔神皇不耐烦地打断了雷欧的陈述,这个力大无穷的战士在战场上杀来杀去纵横无敌,但要他有条有理地叙述事情根本是奢望。他激动地说了半天,根本还没说到要点,让人一头雾水。 “把凌步虚的信拿出来让大伙看看。”雷欧听命地取出信件,让众人传阅。云浅雪最后一个拿到信件,看到淡黄sè羊皮纸上凌步虚那已经凝固成了黑sè的血书,云浅雪心头一震:局势竟到了要用血书来传信的地步了? 他低下头来匆匆一阅:“七八一年的科尔尼会战王**伤亡六万多、亚速达会战、得亚会战、云省事件、枫林丹叶会战、明斯克行省沦陷、塔杰行省沦陷、杜莎行省沦陷、西南大营面临被叛军包围的威胁、派出的信使不见回头……”凌步虚的笔调就如他的人一样低调,他并没有在信中对鲁帝加以评论,只是把发生了的事情一桩桩平静地罗列出来,那份冷静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云浅雪额头上冷汗渗出。雷欧说得一点没错,鲁帝所作所为,死一千次不足赎其罪。他抬起头来,看着众人惨白的脸sè,于是也做出一副沉痛而愤慨的表情:与众不同是要冒风险的。 “消息可靠吗?可否把凌步虚的信使召上来,让我们当面问话?”叶尔马公爵问,他个xìng素来沉稳,这件事情实在太骇人听闻,就在大家都还蒙在鼓里时,远东国土已经有大半不属于王国领土了,让人难以接受。 “应该是真的。”卡兰皇子也看完了信件:“凌步虚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结合远东去年和今年的贡粮拖欠的事实,可以确认远东地区真的发生了大规模的民乱。我只是奇怪,去年发生的大叛乱,他怎么如今才报告?” “信使已经殉职。”魔神皇冷冷说,众人悚然。 雷欧给大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就在今天晚上的深夜十二点,一个风尘仆仆负伤在身的塞内亚族人自称是西南大营派回的信使,紧急求见魔神皇,却在门口被值勤的近卫旅士兵拦住:“陛xià已经休息,任何人不得惊扰!” 信使几番劝说:“军情紧急,麻烦各位通融通报!” 但近卫旅士兵顽固得犹如花岗石一样蛮冥不化(用雷欧公爵的话说是纪律严明),坚决不肯通融:“此是皇宫禁地,深夜禁止生人靠近。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天亮再禀告。”他们将那个年轻人赶出了宫殿门口,但那人并没有离开,徘徊在门口梭巡,嚎啕大哭。这激怒了卫兵们,他们将他痛揍一顿然后丢到了大街上,jǐng告他:“再敢靠近我们就放箭!耙出声惊扰了陛xià休息,我等将你格杀当场!” 但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值勤的士兵听见外面传来杂乱、大声的喧哗和搏斗声音,他们赶到时候,凶手已经逃离,那个使者要害处身中五刀,奄奄一息了。他只来得及说了最后一句话:“鲁帝谋反!”在他的尸身上,他们发现了王国远东地区西南军团总司令凌步虚的亲笔信和身份证明,确认此人是西南军团凌步虚麾下第三十一团队的标骑军官。 士兵们再不敢怠慢。他们立即通报了当晚的值勤军官,值勤军官眼看事情重dà,又通知了近卫旅统帅雷欧公爵。雷欧公爵到来后,只把信看了一遍,立即意识到事关重dà。他低沉地向宫廷的侍从吩咐说:“相烦唤醒陛xià,微臣雷欧有急事禀告。” “不能责怪凌步虚。他在信中报告说,他已经是第九次派出信使,都没有得到回音。可以想像,前八次的信使都给鲁帝一手遮天的暗杀掉了!这个运气好一点,虽然身死,却终于完成了任务。” “鲁帝好大胆子!”听了陈述,几个重臣同时被如此肆无忌惮的狂妄震惊了:“就在陛xià身边、皇宫的咫尺之遥,他竟不畏陛xià的神圣天威,派遣杀手行凶!就算没有其他事,光这一条已经足够让他碎尸万段了!” “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雷欧回答:“我们已经封锁了城门,严密盘查出入,一定要把他拿住!”他说得豪气,但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说说而已。魔神堡一rì进出人流数以十万计,凶手面上又没刻字,混迹人群中被发现的可能几乎被零。 “这件事情的发生,近卫旅防御不严,是有责任的。”卡顿亲王很严sù地说。 雷欧默默地屈膝,向魔神皇请罪。 卡顿亲王继续发言:“父皇陛xià,我建yì,立即派执法使者前往远东,诛杀鲁帝!” 卡兰冷冷一笑,和云浅雪对视一眼,又无声地移开了视线。 米罗总督与达科侯爵连忙出声附和,异口同声地宣称:早二十年自己就看出鲁帝这家伙的脑后长有反骨,但幸好现在也还不晚,陛xià的如电神目看穿了他的伪装。坚决支持陛xià诛杀鲁帝! 魔神皇望向卡兰和云浅雪:“你们是怎么看的?” 卡兰恭敬地回答:“皇兄所言甚是。只是到目前为止,我们所有的证据都只是凌步虚的一面之辞,鲁帝和西南大将都是手掌兵权的王国重臣,对他们的争议,我们必须要慎重。我相信西南大将绝非那种信口雌黄之人,但为了稳妥起见,在做出下一步决定之前,无论在程序上还是实质上,我们需要立即派遣钦差前往远东调查!” 神皇眼中流露赞赏之sè,又问:“若调查确为事实,那又将如何呢?” “父皇,我等必须赋予钦差以全权,责令其判断事实,伺机而行!若西南大将所禀报确为事实,则钦差不必回禀,当机立断,果断将鲁帝拿下以待陛xià处置,并安抚其军队——赋予钦差的权力极大,所以,对于钦差的人选必须慎重!我们派遣的钦差既要绝对忠实于陛xià,jīng明干练,又要与鲁帝和凌步虚两人都没有过节恩怨,这样才能做到对鲁帝和凌步虚都不偏不倚,公正明断。” 卡顿亲王出声说:“皇弟所说很有道理。只是鲁帝竟敢在皇畿行凶,公然藐视吾皇神威,此人实在胆大狂妄!他反迹已露,证据确凿,我看此事不宜拖延,必须尽早解决!我建yì不必再浪费时间了,立即派执法队前去取鲁帝人头就是了!” “光凭一个统兵大将的证词就杀掉了另一个高级的贵族将领,这样行事恐怕难以让天下人心服。” “此等狼子野心之徒,杀了就杀了,还有什么不妥?” 在魔神皇面前,两位皇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起来,卡顿亲王力主立即下旨诛杀鲁帝,卡兰却主张必须先经过调查程序。放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还真的以为鲁帝是卡兰皇子的嫡系亲信。云浅雪微微一笑,其实恰恰相反,鲁帝是卡顿亲王派系中的得力人物,他能当上远东大总督,卡顿亲王的推荐在其中作用不小。 现在眼看他闯下了弥天大祸,卡顿忙不迭地与他划清界线,他现在恨不得一刀杀了鲁帝,好早rì去掉这个让自己丢脸的祸害。 二皇子卡兰却有意把这件事情扩大,加以调查——不是调查鲁帝是否该死,那么严zhòng的罪行,鲁帝便是有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鲁帝担任远东大总督搜刮民脂民膏无数,这么大的财产他一个人独吞不下,那上亿的财产究竟是私下进贡给了魔神堡的哪位大老?有哪些大人物从中得了好处?不需要天才的脑筋,只需要想想鲁帝的远东大总督是谁推荐的,自然可以明了了。但这样顺藤摸瓜,卡顿亲王殿下马上就坐不住了。鲁帝您还是赶紧一死百了的好! “够了!”魔神皇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番威严。两位皇子都住了嘴。 “关于鲁帝种种,只是小事而已;远东的叛乱如何处置应对,这才是要点!” 云浅雪平静地出声说:“如果陛xià允许的话,微臣愿率本部兵马前往远东为陛xià扫平叛乱。至于取鲁帝人头,只要陛xià一声令下,那不过举手之劳。”他表xiàn得尽量镇定,让卡顿亲王的失态显得格外可笑。 叶尔马公爵沉声说:“陛xià,羽林阁下刚刚大婚,此时让他出征,岂不让人笑话我王国无人?还是让老臣前去吧!” “陛xià,近卫旅愿为陛xià斩杀叛逆,扫除祸害!” 卡顿亲王、达科侯爵等重臣也纷纷表示自己愿率军前往远东,指rì内将荡平远东的叛乱,气势豪迈。但魔神皇都不置可否,最后还是卡兰皇子出声说:“陛xià,远东之乱,不过一群暴民闹事而已,何必惊动我王国重臣甚至于太子?” 卡顿亲王斜睥着弟弟:“难道王弟可也有意亲临敌?” “不是。我只是想向父皇推荐一员良将,保管可以杀敌破阵!” “是谁?” “加纳总督罗斯。罗斯大人乃我王国名将,久经沙场,经验丰富,麾下兵将众多而jīng锐——由他前去,保管可以一举扑灭叛乱!” 云浅雪诧异地望着卡兰:自从上次的紫川秀脱逃事件以来,罗斯总督就与自己结下了仇怨,这点卡兰明明是知道的。现在他为什么又要保举罗斯呢?何况,罗斯部下的军队除了少数以外,大部分都是募集而来,并非常备军,现在要重新筹集的话需要大量的时间,而且战斗力比起自己的麾下的羽林军来差了一大截。 包令他意外的是,魔神皇听了卡兰的推举,竟然立即同意了:“好!笔儿所荐之人甚合朕意!雷欧,快马传令,通知加纳大人着手准备出征!” “给西南大将发去命令,责令他配合加纳大人的行动,立即出兵,剿灭叛乱的各路暴民!” 魔神皇站起了身子,往常这往往意味着会议已经结束了。但这次,他的身形顿了一下:“卡兰,你跟朕进来!” “是!”卡兰喜孜孜地应了一声,故意不看卡顿亲王。后者整张脸都已经涨得通红了:卡兰那小子竟然得到父皇赏识,这比远东打了一百场败仗还要让他痛心疾首啊! 走出皇宫的大门,微红的霞光照在洁白的台阶上,—队威武的宫廷近卫旅士兵正在换岗。天sè才刚刚蒙蒙亮。尽避一夜没睡,云浅雪却毫无睡意。刚才发生的一幕让他不解,他心存疑惑:陛xià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卡兰二皇子莫名其妙的提yì为什么能打动陛xià? 他感觉一头雾水,而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滋味是怪难受的。 云浅雪傻傻地站在宫殿门口好一阵子,那些换岗的近卫旅士兵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若不是看出他是皇族,他们早举起长矛驱赶他了。 必到家中,卡丹迎上来:“没发生什么事吧?” “呃……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犹豫了一下,云浅雪把刚才的枢密会议经过给妻子讲了。虽然枢秘会议规定是绝不能向外泄露的,但如果自己的妻子是王国公主的话,那当然又另当别论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陛xià要调罗斯军团去远东平叛?羽林军难道不是王国最jīng锐的部队之一吗?难道在陛xià心中,我还不如罗斯?我实在无法理解。”——这正是云浅雪最大的担心:难道,在陛xià心目中,我已经失宠了吗? 卡丹一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云浅雪忿忿不平的抱怨。等云浅雪说完,卡丹微微一笑,她已经知道云浅雪担心却又不便说出口的话了。 “云君,你过虑了。请不必担心,父皇对你的信任和倚重一如从前。” “啊,但是为什么……” “呵呵,云君,我相信以您的智慧,一定能看出来的。”卡丹微笑说:“您想想,罗斯阁下与您最大的不同是在哪里呢?” “他又蠢又丑,而我既聪明又帅!”云浅雪一本正经地说。 卡丹给逗得笑出声来了:“真是不要脸的家伙!” 夫妻相视而笑。 “云君,您出身我塞内亚的皇族,部下的羽林军团士兵大多来自我塞内亚族的战士,而罗斯阁下则是鞑塔族的首领,他统帅的军队绝大部分都是来自鞑塔和叶塞两族——这其间的差别,您可想明白了吗?” 云浅雪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浮出一丝浅笑:“我明白了。” 卡丹赞许地微笑:云浅雪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但在军事方面才华出众,对政zhì领域的种种人心鬼蜮,他的领会力奇高,只要稍加点拨,他马上就能明白过来。 不知怎么的,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人,暗地里将他与云浅雪比较:远方的他与自己的丈夫一样,都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但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云浅雪出身名门,jīng明能干,才华出众而且深通生活情趣,品味高雅,诗人接物,可谓无懈可击。遵照父皇之命,也为了云浅雪对自己的痴情有所感动和愧疚,自己在半年前与云浅雪成亲。应该说,自己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后悔。与自己成亲后,他对自己一直体贴关怀,而且尊重自己,凡事与自己商量,并没有一般魔族男子那种视妇女如无物的大男人主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女孩子能嫁给像云浅雪这样的男人,可以说是再无遗憾了。但不知为何,自己却一直不能忘jì远方的那个人类:那个人,应该算是自己国家的敌人。他粗犷,耿直,固执,就拿他自己的话说:“我是个除了把剑以外一无所有的穷大兵。”相比之下,他更有那种真正男人特有的刚强血xìng,不屈不挠,面对困难绝不妥协,他是那种天生的顶天立地的英雄。就是这个穷大兵,那刚毅中带出的一分笨拙的柔情牢牢地系住了自己,让自己一生不能忘怀…… “……你说什么?”云浅雪正在说什么,卡丹走神了没听清楚。 云浅雪好脾气地笑笑,把话再重复了一遍:“你真的有把握,事情是……我意思是说……”他有点难以启齿,最好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陛xià为了保证我塞内亚族的地位而……” 卡丹还以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你没注意到吗?刚才参加会议的人,叶尔马公爵、米罗总督、达科总督、加山侯爵、雷欧公爵——再加上大哥、二哥和你,全部是出身塞内亚族的皇族。从地位上来说,罗斯公爵的地位在你之上,他也在神堡,却没通知他参加。从这个就可以看出父皇的用意了:会议的重点并非远东,更非鲁帝,这是关于一次如何维持我族统治地位的枢密会议!只有二哥领会到了父皇的意思。” “难道陛xià认为罗斯阁下有谋反之心?” “鞑塔部族近年迅速地扩充实力,还吞并了没落了的叶塞部族,他们一跃成为了仅次于我族的王国第二大族。至于罗斯本人是否有反意、他如何想的,这并不要紧,关键的是鞑塔族破坏了神族部族之间历来的实力均衡,拥有了可以威胁我们的实力!” “如果光是鞑塔一族的谋反,我们可以轻yì将其镇压,但是事情一旦开始,就会产生连锁反应,看到我族与鞑塔族战斗后出现衰弱,新的挑战者会接踵而至,最终我们将陷入没顶之灾,就如八十七年前的叶塞族一样!” 云浅雪凝视着妻子美丽的容颜,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在魔族国内,王者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可以号令百族。但是王权的传承并非像人类一样从世袭而来,而是依靠实力。魔族各部族一直信奉实力至上的真理,王者一直由最实力强大的部族产生。按照这个原则,如果该部族实力衰退了,或者是出现了新的强大部族前来挑战他的霸权,那新旧两个部族之间就会出现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来决定究竟新的王者。按照历来的传统,无论对原来的王多么忠心耿耿,其他的部族是不能插手进这场战争里来的。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那静静的看着,等待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产生,那就是他们新的王了,他们好赶紧上前祝贺欢呼吾皇万岁,然后合力发兵将在这场战争中落败的部族来个斩草除根,好向新主子表示自己的效忠之意。所以,赢则号令天下,败则全族灭亡,魔族王国的权力交替比起人类,来得更加的直接,也更加的血腥。无论是原来的王也好,新的挑战者也好,这都是一场绝对输不起的赌博,这场袄赌被魔族敬畏地称为:“王权战争”。 魔族的老人们还能回忆起最近一次的王权战争,是在八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掌权的叶塞族王突然暴亡,实力大损的叶塞族想维持他们的统治,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当然,他们不失尊严地战斗了,但最后还是作为一个勇敢的民族被整个消灭了,叶塞皇族从此成为了历史名词。 前后共有近十个部族参加了这次的角逐,那次战争前后持续近七年,被称为恐怖的灭绝战争。最后,当今魔神皇祖父卡雷(人称恐怖的红胡子),依靠了塞内亚战士的骁勇与忠诚,连连战胜了冬rì族、傲族、雷族等当时远比塞内亚族强大的几个部族,并将他们从原来的土地上驱赶、放逐到了僻远的不毛之地去。就在这个恐怖的红胡子将半个国家杀得血流成河、其霸主地位得到所有部族都承认了的第二周,一场莫名其妙的暴病又夺走了他生命。 就在王国将要又一次陷入可怕的内战、流血冲突将继续重演的危急时刻,当今魔神皇的父亲卡林即位。他对外隐瞒了他父亲的死讯,在族中元老的帮助下,以太子身份掌握朝政。几年后,当塞内亚族的统治已经巩固以后,他才正式对外公布自己父亲的死讯。虽然引起了一阵sāo动,但是经过卡林几年的jīng心经营,此时的塞内亚族已经是无庸置疑的魔族第一强族了,再加上塞内亚战士强悍的名声,并没有什么部族敢冒着灭族的巨大风险出来挑战,这次危机于是平安无事的度过了。 但是由此以后的八十多年来,对自身部族实力会被其他部族赶超的恐惧,就像幽灵那样的yīn魂不散,始终萦绕在塞内亚皇族高层的心头,而这个幽灵从没有追逐得像现在这般的接近,几乎就要化为实体从想像中走了出来。经过近百年的休养生息,在上次战争中战败、几乎要灭族的几个部族已经恢fù了生气,重新强大了起来,其中并不乏对王座有觊觎之心的野心狂徒。正是基于这个考虑,当今魔神皇才发动了对人类的大征讨。这是一举两得之举:为整个魔神王国开疆拓土,求得生存空间。同时通guò对外的战争,使得整个国家、所有部族同仇敌忾,团结起来,减少内斗;也通guò对外战争,用人类之手消耗那些对王权构成威胁的部族实力——这当然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了。 “难道,陛xià已经感觉到我塞内亚族的地位已经不巩固了吗?” “目前来说,还没到那种地步。”卡丹安静地说:“在神族的所有部族之中,我族的强大依旧是不可怀疑的,无论鞑塔族也好、哥昂族也好、亚昆族也好、叶塞族也好,都不能与我族相提并论。但是,发生在远东的这场叛乱可能会改变形shì。光在科尔尼城下,就有六万多的jīng良骑、步兵,一整路大军被毁mièxìng全歼:这样的惨败,在我塞内亚族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比起军事上的直接损失——丧失了大概二十来个团队的jīng锐部队,我更担心的是这件事在政zhì上带来的影响……” 她注视着云浅雪,后者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不寒而栗:被清灭的五万多人,并不是魔族王国普通部族的杂牌军队,也不是车草成军的远东叛军,而是整个魔族王国的骄傲,纯粹的塞内亚血液,与当今神皇陛xià同族的嫡系子弟兵!塞内亚族的本身实力遭受了沉重的打击,更可怕的是,塞内亚军队天下无敌的神话,被彻底地打破了。军团长鲁帝逃跑,大批jīng锐士卒丧生——对于王国的最高层来说,这次的惨败,甚至比上次卡顿亲王在帕伊城下败给斯特林更令人难以接受。斯特林是人类世界最出sè的将领之—,zhōngyāng军也是名声卓著的功勋部队,大家还勉强能够承受这个事实。但是败给一群披着兽皮、扛着土制标枪的半兽人,这件事情会让塞内亚部族成为整个魔族王国的笑柄。统治的力量来自尊严和畏惧,而一旦落于被嘲笑的地位,尊严将荡然无存。 “你认为,陛xià和二皇子派遣罗斯出征的目的,就是为了消耗鞑塔族的实力,以维护目前实力平衡的吗?” “很有可能——虽然目前我们还没看出鞑塔族有不稳,但作为王者,应该有比常人看得更远的眼光。陛xià是想把威胁消灭在萌芽状态。” “但是这样会不会造成相反的后果?如果罗斯将叛乱给平定下来了,他将顺理成章地成为新任的远东总督,实力和威望都会大增,这样不是更不利吗?” “目前所得资料太少,我们还无从得知远东的具体情形,但有一点是无庸置疑的:鲁帝定然败得极惨,很可能已经无力再战了。不然,他不会干出这种刺杀信使的蠢事来。而且这场叛乱的规模肯定超乎我们的想像地巨大,不然凌步虚早就独力把它平息下来了,他不可能对远东总督的位置一点野心没有吧? “云君,鲁帝为人虽然粗俗无礼,但是他出身低层,却能依靠战功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身经百战,作战经验异常丰富,绝非你想像中的那样无能。他败得如此凄惨,可见此次远东叛乱来得不寻常,像罗斯总督——请原谅,云君,不过我认为,鲁帝起码还有经验和强悍,罗斯却只有一肚子的傲慢自大!” 云浅雪微笑着接下去说:“所以,罗斯必然也遭惨败?嗯,罗斯败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叛军实力肯定也会受到重创,这时候……” “陛xià必然会派遣我族的主力军团出战,云君你,或者是叶尔马爵爷,或者是我的大哥——都有可能。云君,你要为此做好准备!” “为什么不能是卡兰殿下呢?” 卡丹笑笑:“你知道的,二哥不是打仗的料子。他耍点小报样还可以,到沙场上,他不行的。” 对于这点,云浅雪的看法不同。但他只是笑笑,说:“如果陛xià差我出战,我定然恳请陛xià任命你为我的随军参谋。” “呵呵,云君,你太看重我了。妇人之见只擅长纸上谈兵,真正的沙场厮杀真刀真枪,来不得半点虚假,我的那点小见识未必派得上用场。” “公主,我们夫妻之间,你又何必过谦呢?”云浅雪笑咪咪地说,心情大好。 经过卡丹这么一剖析,他对前程顿时明了,那种如在雾中的彷徨感觉消失了。 他暗暗庆幸:对女人来说,美貌与智慧往往难以并全。美女因为外表上的优势而懒于运用自己的脑子,她们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找到一个有钱的老公;而不得不依靠自己脑子的女人往往在外表上又难以恭维,所以人们常常看到那种空有着一张漂亮脸蛋却蠢得像白痴的女人,要不就是另外一种女人,那种为不伤自尊心,人们通常委婉地以“心灵很美”来称赞的女人。自己是幸运的,上天竟然赐给自己一个如此完美的妻子,不但美丽、聪慧过人,而且对自己的前程大有裨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帝国历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三rì,天气炎热,气候cháo湿。在魔族王国前往远东行省的路上,旌旗飘舞,尘土飞扬。长长的队伍正在由东向西徐徐前进,这是魔族讨伐军的罗斯军团。应魔族皇帝的钦令,鞑塔和叶塞两族的农民晕头转向地从忙碌的田地里,丢下了锄地的犁耙集结起来,征兵官发给了他们武器,告知:“远东地区发生了反对我们神族的大叛乱!勇敢的神族勇士们,去吧,讨伐他们,消灭他们,显示我们神族的光荣!” “噢!”士兵群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回应声,更多的士兵拿着武器茫然不知所措,他们那贫乏的头脑还搞不清楚远东发生叛乱,与自己突然被从家里叫出来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叶塞族并不是像塞内亚族、傲族、雷族一样以战斗力出名的种族,有人想起了刚刚结束的远东战争,想到了丧命在帕伊城下、瓦伦城下的叔叔和舅舅,想到可能要从此见不到自己那丑陋的婆娘、白痴般的儿子,还有快塌掉的老房子,于是神情黯然。 与士兵们心情截然不同,军团长罗斯公爵心情舒畅,他策马扬鞭走在部队的旁边,不时回头张望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踌躇满志。这是他第二次前往远东作战了,他还记得在七八零年的那场战争中,他的军队连续血洗了得亚和伊里亚两行省的十一座人类城市,成千上万的人类被砍掉了脑袋,那种鲜血喷涌的壮观场面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流在滚动,浑身颤抖。在接下来的掠夺城市时候,那如山般堆积的战利品更让罗斯大开眼界,发出由衷的感叹:“人类可真会囤积财富啊!” 远东战争结束后,陛xià与人类议和了,罗斯以为再也没有机会重温一遍过去的好时光,重温那种杀戮和掠夺的快感了,谁知道,机会来得这么快,远东发生了叛乱,而陛xià则把平乱的任务交给了自己,而不是王国出名的战将云浅雪,或者干练的卡顿亲王。 罗斯公爵不由得衷地感谢上苍…真是待我不薄啊! 促使他欣然接受任务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陛xià指明要他作为钦使取鲁帝的人头,其中含义不言而明:等镇压下了叛乱,罗斯阁下您就是新的远东总督了!想到占据了远东这二十三个富裕的行省可以给自己带来的巨大好处,罗斯抑制不住地微笑。鲁帝,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你也有今天!仿佛生怕陛xià改变主意似的,罗斯急不可耐地派出前军,手持魔神皇手令去逮捕鲁帝。想到鲁帝的脑袋被挂在旗杆上那龇牙咧嘴的狼bèi样子,罗斯兴奋不已。远东的贱民们,你们的末rì到了! “爵爷!”一员传令兵急匆匆地从前面策马迎来,马匹都已经跑到口吐白沫的地步了,队伍前面的步兵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这通信兵不受阻拦地冲到罗斯跟前。 “什么事情?” “报告爵爷,加朗大人派我前来报告……” 罗斯满意地点头:“可把鲁帝给逮住了?” “十分抱歉,大人!在加朗大人到达之前,鲁帝已经率军逃跑了,目前行踪不明。现在,特兰要塞十分混乱,守军已经溃散,加朗大人恳请大人迅速赶到主持大局!” “什么!鲁帝逃了?!”罗斯震惊莫各。 ※※※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三rì。远东杜莎行省沙丘高地,远东起义军光明王军团宿营地。 烽火漫天。朦胧的月亮已经升上了半空,荒郊的野地上,竖立起了无数顶帐篷和树枝搭建的小棚子,像是在平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林子,光明王进攻特兰要塞的主力大军正在此地安静的睡眠。泛黄的沙地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在一座又一座营帐之间的空地上,棉絮似的薄雾被风吹着,一qiē都变得蒙蒙胧胧。经过一天辛苦的行军跋涉,士兵们在打来水喂完战马后早已经睡下,各个营帐中响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噜声。安排值夜的哨兵们也无jīng打采地围坐在火堆前打着瞌睡,空旷的原野静得吓人。 中军大帐篷内依旧灯火通明,在接到西南军团长官明羽的失利报告后,紫川秀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干脆起来继续完成那份写了一半的作战训令:“……经过六个月来同敌人强大兵力顽强而残酷的搏斗,我军在各条战线上都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各军团累计歼灭了装备优良的魔族地方守备部队与野战部队的大部分。鲁帝军团实质上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突击力量,而且也逐渐丧失了以其兵力对我军进行反击的能力,远东军已经收复了国土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我军已经摆脱了被动的游击逃亡局面,转而控zhì了战场的主动权,我各军团指挥官应该适时主动地将战争形式转向顽强的防御和积极的进攻!” 煤油灯小小的火种轻轻地跳跃了一下,紫川秀停住了笔斟酌一下,又继续写下去:“形shì是乐观的,但我们决不能就此掉以轻心。要清楚地认识到,远东的解放是一条很遥远的道路,我们还要经历无数的苦战和艰争。 一、在西南前线,魔族的凌步虚军团对我占领区侧后构成了很大的威胁。魔族军曾两次对古迪撒行省发动进攻,遭到了我西南军团的坚决抵抗。凌步虚是一员十分灵活的指挥官,他的作战具有高度的弹xìng。凡是他的骑、步兵遭到我正规军和地方游击队有组织的坚决抵抗的地方,他就抛开这个地段,转向其他方向,寻找我防御中的薄弱环节进行突击,然后穿插渗透,在部分地段上制造局部兵力优势,实施包围歼灭。 再者,用小辨模的全骑兵机动部队进行长距离的突击,袭击我们的粮仓和辎重车队,屠杀我们的平民和衬庄,然后在我军保卫武装进行有组织的抵抗之前,敌人机动部队已经转移。初次面对这种灵活而残酷的战术,我军付出了不应有的损失。” 紫川秀考虑了一下,把“不应有的损失”划去,代之以“很大的代价”。这样是为了照顾明羽的自尊心。在马兰湖一战中,凌步虚利用小鄙部队引诱马兰城的半兽人守备队离开城池,然后在马兰湖一带全歼了该守备部队,五千多半兽人战士战死,四个团队失去了战斗力,番号从此消失在战斗队伍中。但损失并不仅于此。趁着马兰城守军被歼灭防线上出现的缺口,凌步虚趁机攻进城里,一把火烧掉了半个马兰城,城中储备的粮草全部被缴获了。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半年的黄金,好不容易从家族内地购买来的粮食,最终却喂了凌步虚和他部下的绿毛鬼,紫川秀差点想把明羽活生生地掐死。抑制了下愤怒的心情,紫川秀尽量用冷静的语句继续写作战训令:“……鉴于此情况,大本营坚决要求西南军团所属各部队以及地方民兵、游击武装均应在防御前沿展开最积极的行动。为此,应该不停地进行侦察,广泛地设立观察哨卡并辅以灵敏的交通线。前沿部队指挥官切不可满足于被动防御,要与敌人展开以牙还牙的坚决反击,昼夜派出小分队和小集群袭击敌人的营地、指挥中心、粮仓、辎重、仓库等重要战术目标,对敌人的哨卡、巡逻队以及机动营地实施出其不意的打击,破坏其后方,使敌人不得安宁;消灭敌人的侦察哨卡与突击骑兵部队,尤其注意消灭敌人的骑兵部队,以便限制敌人大规模突进我军内部的机动力量。 另,大本营建yì西南军团指挥官注意兵力的有效配置。就以往三个星期的战斗来看,处于防守姿态的西南军团将兵力分配得过于平均和分散了,难以形成对敌人有效打击力量,在战斗中处于被动状态。建yì西南军团指挥部考虑将分散于沿战线一带的三十六个城市和六百一十三个村庄中的驻守部队进行集中,组建两个到三个规模较大且具相当战斗力的野战集群(十到十五个团队为一集群,驻地可由军团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决定);另外筹建若干全骑兵机动纵队(两列三团队),该机动部队将用于侦察、大规模sāo扰敌人后方以及拦截、消灭敌人的sāo扰部队。各部队原驻守地区,除有粮仓、指挥中心、重要矿产中心等需要重点保护的战略目标外,正规部队撤离后,防务原则上移交给地方zhèngfǔ组织的民兵、游击队、自卫队来接管。” 紫川秀非常烦恼,明羽在凌步虚手上已经吃了几次亏了。今天被吃掉一个团,明天又拿下一座城,这样零碎的打下去,虽没有决定xìng的大会战,但损失加起来也相当可观。紫川秀曾考虑过换一员将领,但白川和罗杰都各自统帅大军在执行任务,此时不宜抽调他们。半兽人将军布兰倒是智勇双全,只是对上凌步虚这样的经验丰富的老手,他还太嫩。换他去,未必能比明羽更好——明羽怎么就不想想,把他分散在那十几个城市、几百个乡镇里的守备队集结起来的话,足可以组织十万人、三个整编军团,可以使他在总兵力凌驾于凌步虚之上,足可以威慑敌寇保卫整个西南战线了。 想了下,紫川秀又加上一句:“在尚未建立地方zhèngfǔ和地方武装的地区,正规部队应组织地方居民进行mínzhǔ选举,选出地方zhèngfǔ,待地方zhèngfǔ控zhì住局势并组建起足以维护本地区安全的武装力量后再行撤离。 “鉴于西南战线的重要xìng,大本营拟从东南军团(罗杰军团)和大本营预备队军团(紫川秀直属军团)中抽调力量增强西南军团的力量。增援总计有:佐伊一六团、佐伊一九图、佐伊仈jiǔ团、哈特三三团、龙人四团,及秀字营之九、十、一一、一二等四大队。以上部队将在五月底之前全部划归西南军团指挥。” 写完这一段作战训令,紫川秀放下笔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凌步虚,王国一流的名将。”紫川秀轻声地喃喃自语。他打开帐篷的帘子到外面伸伸懒腰舒展身子。远远近近的一qiē都沉浸在静谧的梦乡中,仿佛连大地都沉睡,习习夜风扑面。 天上的星星显得更高了,黑暗更加浓重。 他又回到帐篷中来,夜已经很深了,他却也没有睡意,心头像梗着点什么事似的觉得不自在。当年在魔族军中的时候,凌步虚那双jīng光四shè的眸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眼紫川秀就看出来了:那是个极其聪明干练的人。凌步虚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明羽虽然也是自己麾下屈指可数的防守型好手,但凌步虚经验的老辣不是他所能比拟的。他计算了下,加上了增援部队,明羽手上的力量应该可以和凌步虚持平,紫川秀并没有奢望明羽能战胜对方,他只是希望明羽就算赢不了,也不该输得很惨,只要可以维持住战线,拖住凌步虚就可以了。 在他的计画中,现阶段的目标分三步。第一步是先全力铲除掉鲁帝的残兵败将,夺下魔族在东部最后的据点——特兰要塞,起义军在东部就有了一个坚实的防守堡垒。接着留下一员可靠的将领,比如说白川,镇守特兰要塞,建立远东的东部防线。 第二步,将远东军的主力掉头西向,与凌步虚决战,力争尽kuài将其部队击溃。 第三步,击败凌步虚后,远东境内基本已经肃清了魔族的大部队,除了由少量部队进行境内的治安和剿匪工作外,接下来可以将防卫的重心放在东部。紫川秀打算以特兰、沙加等几个大的要塞为要点,重建远东的东部防线。 当然,紫川秀想,等到可以御敌人于国境之外,自己就可以将jīng力放在国内的建设上面,战争时期抛荒的耕田要重新耕种、要进行土地的平均分配、要建设工矿业、要从家族内地引进远东自己的工厂和技术——用不了五年,自己曾向布丹长老许诺过的新远东就将要出现了! 当然,这一qiē得有个前提,前提是魔族不再向远东派遣新的镇压部队,起码在自己击败凌步虚之前不要派遣,否则,自己将重又陷入东西两线双面作战的困境。紫川秀也知道,要魔族王国眼睁睁地看着它手边的肥肉被人夺走而不做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既然魔族王国的高层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对远东的反叛做出反应,也没有发现新出现的镇压部队,这令紫川秀产生了一丝希望:也许奇迹会出现呢? 等到新远东建立……紫川秀心头泛起一阵悲哀:此生已经注定孤独了,再多的丰功伟业,又有什么意义?他记得,在那些最绝望的rì子里,最为了排斥心头那荒漠似的空白,自己亡命地战斗,在每次战斗中都身先士卒,策马冲锋在全军阵头的最前面,近乎疯狂地冒险,无数箭矢“飕飕”地从耳边擦过的风声连续不断,体验那生死边缘的极度刺激来使自己忘却孤寂,并且以此为乐。他意识到,在战争初期自己种种显得幼稚的心情,已经变得一去不复返了。他变得冷酷无情,怀着冷漠、蔑视的心情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当儿戏,这赢得了部下们的尊重:“光明王好样的!”只有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暴自弃,是一种失去挚爱之人后,绝望地自寻死路。 隐隐地,他泛起了一丝恐惧:当有那么一天,真的驱逐了魔族恢fù了远东的zìyóu,自己将何去何从?到哪里再去寻找这种出生入死的刺激来使自己排遣寂寞?哪里还有新的战场可以让自己忘却悲痛?或者,难道,曾经叱吒风云的伟大光明王,他的下半辈子就要在酒jīng的浸泡中度过了吗?自己会变成一个浑身酒气、口齿含糊不清的乖张老头,每天最大的事业就是调戏稍有姿sè的女招待? 紫川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与其这样慢慢地糜烂沉醉,倒不如在与魔族的战争中壮烈地战死——当真相大白,消息传回dìdū的时候,她还会不会为自己痛心? 想哭吗?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传来了孤独的荒外野狼鸣叫声,声音凄凉又悠长。今天大军一气走了四十多里路,想到明天还要继续赶路,紫川秀收回思索,打了个呵欠打开了行军毯子。忽然,他住了手:帐篷门外传来窸窸嗦嗦的布帘响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紫川秀反手按上了腰间的洗月刀,出声问:“谁?” “光明济世。”一个清朗的男声隔着门帘回答,正是今晚的安全口令:“殿下,我是布兰大人派来的传令兵,有紧急军情求见!” “永照大地,请进。”紫川秀回答了口令的下半截,白光一闪,洗月刀无声地出鞘,紧紧握在手中。他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帐篷门帘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滋!”突然响起一阵撕裂耳膜的尖锐剌响,厚帆布制造的帐篷门帘无声无息地被击个粉碎,碎片迎风卷进了帐篷中,片片锐利如刀。犹如平地里忽然出现了可怕的风暴,无数的光点像雨点般倾泻灌涌进了帐篷中,无坚不摧的剑气如同风暴般席卷一qiē,一阵密集的“哧哧哧”轻响,紫川秀原来站立位置后面的帐篷壁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洞眼,蜡烛的光亮从洞眼里斑斑点点地shè进营帐外的黑暗中。 紫川秀来不及反击,就地一个翻身滚出好远,一脚踢飞了摆蜡烛的案台,营帐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到“哧哧哧”几声尖锐的剑气破风声和剑刺入钝物的声音,自己原来的座位已经中了无数剑。听风辨声判断敌人的位置,紫川秀在黑暗中像豹子般无声摸近,挥刀还击,耀眼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洗月刀在黑暗中划了个弧线,却少有地落空了:对方早已经转移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与其说看到,不如说是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正在向他的胸口袭来,紫川秀机敏地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剑,心里明白:是刚才落空的那一刀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通guò那剑的剑路,紫川秀再次捕捉到对方的位置,挥刀还击。 “叮!”的一声剌耳的金属交击声,刀剑在空中激烈地斩击,蹦出了几点火花,俩人同时闷哼一声,接着是沉寂。 紫川秀屈膝半蹲在地上,用衣袖盖住了刀刃的锋锐闪光,一动不动。他屏住棒吸,压抑了全身的生机,闭上了眼睛,聚jīng会神,两只耳朵几乎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营帐内笼罩在可怕的沉寂和黑暗中。可以听到,在营帐帆布的缝隙中,风在轻轻的呜鸣着,静得让人心寒,黑得简直像掉进了一个大墨缸里,伸手不见五指。 刺客还停留在帐篷中。现在双方的眼睛都没办法适应这突来的黑暗,只能依靠耳朵来捕捉对方的位置。对方从破门到偷袭杀人,自己则立即躺倒并且踢灭蜡烛,这一连串的动作全部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双方全都是以快打快,他连看清楚对方面目的机会都没有。紫川秀知道,自己碰上了平生罕见的高手。对方的剑法太可怕了,剑光简直如雨点般倾泻,刚才一瞬间就同时剌出十几剑,放眼望去,剑光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团,如云雾般向自己罩来,不要说见招拆招,他根本连哪一剑在先哪一剑在后都无法分辨。幸好自己反应迅速踢灭了蜡烛使得营帐中一片黑暗,否则不到几个回合,自己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了。恍惚中,紫川秀有种感觉,这人的剑路和好友帝林有几分相似,但更快、更狠、更可怕! 沉闷的黑暗中充满了杀机,恐怖,压抑,像是绷得快要断掉的弦。面前的漆黑中隐藏着自己的大敌,军队就在咫尺左右,紫川秀却不敢发声求救:谁先发出声音暴露自己,势必会引来对方如同*般的攻击。而对于这种层次的高手,一击就足以致命了,自己绝对撑不到军队赶来解救自己。他思维里一片空白,紧张得脑筋都快断掉了——这是种难以忍受的考验和折磨。紫川秀的背后,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尽避他一再强迫自己要集中jīng神,但大脑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这是哪里来的可怕高手?这么可怕的快剑,防守是守不住的,如果真的面对面比试的话,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只攻不守,拚命跟他来个同归于尽了…… “嗒嗒”的脚步声传来,主帅营帐里的响声惊动了几个过路的值勤jǐng卫。有人在外面很近的地方喊话:“我们是今晚的jǐng卫,大人,您没事吧?” 紫川秀暗自欢喜:自己的人终于来了!他没有出声。 摆暗中的刺客也没有做声。 帐篷门帘处出现了火把的一丝光亮,一个半兽人卫兵举着火把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帐篷中,大声地喊道:“殿下,我听到声音。你……” 紫川秀突然觉察不妙,他冒着暴露的危险猛然喊出声来:“不要,快出去……” “哧”的一声轻响,半兽人卫兵整个人僵住了,脸上表情古怪,火把昏黄的火光照耀下,他嘴咧开,似笑非笑地像是看到什么非常荒谬的事情似的。手渐渐地松开了,燃烧着的火把掉到了地上。半兽人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怪声,却是说不出来话来:一把锋利的锐剑从脖后剌入,已经穿透了他粗壮的脖子,血淋淋的剑锋从喉咙部位伸了出来。 “嗖”的一声,剑被抽了回去。半兽人士兵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一头撞到了紫川秀身上。紫川秀急忙扶住他,手上触摸到了一种滚烫而黏稠的液体。半兽人徒劳地大口喘着气,捂住喉咙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手指里渗透出来,喉咙处发出了“咕咕”的怪声。他含糊不清地喊道:“殿下,小心……” 向后一挣扎脱离了紫川秀的扶持,整个人仰倒摔在了地上,身体恰懊压灭了火把。营帐中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砰、砰”两声响门帘被撞开,又有两个卫兵觉得不妙,拿着刀冲进了黑暗的营帐中,紫川秀再次发出jǐng告:“小心!” 卫士一愣:“殿下您说什么?”他们从月光下忽然进入黑暗的营帐中,眼睛还无法适应这变化,一个幽灵般的影子已经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他们身后,黑暗中一道剑光如闪电般掠过,只听见“嗤嗤!”两声轻响,接着就是两个士兵的惨叫:“啊——” 惨叫声在寂静的夜晚里远远地传了出去,整个大营都听得清清楚楚。沉睡的起义军士兵纷纷给惊醒了:“那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叫声?” 忠实的士兵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那种无力的挫折感使得紫川秀愤怒,他血脉贲张,热血上冲,视野里充满了一片红sè,意识变得模糊,脑子混沌,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响:杀死他!杀死那个畜生!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整个身体变得滚烫,像是在火炉里闷烧似的,感觉器官数以倍增地灵敏,尤其是视觉:刚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已变成一片深红sè……看到了,看到了:朦朦胧胧,一米外的帐篷边上,一个深红sè的人影正一点点地逼近自己。 刺客无声地冷笑:如果这个光明王像刚才那样继续躲藏在黑暗中,自己不敢点火把在黑暗中找他,他的大批卫士正在赶来,拖延下去对他是有利的。但没想到他那么愚蠢,看到几个士兵被杀就失去了理智,竟然主动出声暴露了身形。他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紫川秀的位置,一剑剌过去,又慢又稳,不带起一点风声。 “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响,紫川秀身形一转,洗月刀在黑暗中分毫不差地架住了敌剑,钢刀顺势灵活地一绞,刺客手腕顿时一阵酥麻,险些拿不住剑。 紫川秀旋风般转身,“唰唰唰”就是三刀,刀光如雷霆闪动,刀刀不离刺客的要害。刺客狼bèi地一个草驴打滚险险地躲过,这个变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了,要刺杀的对象突然变得如此强悍,他的速度和凶猛比起刚才简直有天渊之别!包可怕的是,黑暗中他是如何能如此准确地格挡自己招数的? “去死!”紫川秀猛喝一声,直冲过来。刺客立即放弃了偷袭的想法,正面挥剑迎击,一时间,两人刀来剑往,杀成一团。漆黑之中,刺客目不能见物,只能依靠那刀刃的闪光和风声来判断对方兵器的来路,这就格外的惊险,稍有不慎就是白刃加身。他唯一可倚靠的是那丰富的临阵经验和超乎常人的快剑,努力封挡紫川秀的层出不穷的杀招,顷刻之间,他已经落在下风。他的反应亦是一等一的快捷,立即就明白过来:“你能看见了?” 紫川秀不答,报以更加疯狂的攻击,刀刀迅如风,猛如雷,刀子快得已经看不出本来形状了,仿佛无数银白sè的闪电罩住了两人,双方全是以快打快,刀剑以快得超乎常人听觉的速度,连续不断地碰撞:“叮叮叮叮叮——”听起来就像一声拖长的撞击似的。 “喝!”紫川秀一声暴喝,刀光陡然暴涨,雪白的刀光中已经带了一抹殷红。 “嘿!”刺客低沉地怪叫一声,左边肩头已经挂了彩。但拚着受这一轻伤,他已经脱离了紫川秀的刀气笼罩,只是人影一晃,他已经退到了帐篷边,身法之快,形如鬼魅。 “想跑!?”紫川秀低喝一声追了过去。但刺客并非想逃,只听见“哧”“哧” 两声裂响,刺客反手一剑,身后的帐篷帆布一划之下已经多了两条半尺长的交叉剑痕,从那个三角星的裂口处,清亮的月光洒了进来。——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帐篷里人和物的轮廓都可以看得清楚了。这下,双方都可以看见了! 紫川秀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也不作声,挺刀上前再战,刀上已经运上了内力。刺客看得清楚,长剑如同毒蛇般吐出,后发先至地击上刀脊。火星四溅,刀剑再次交击,发出震耳低沉“嗡”的一声,双方都是手臂酥麻。刺客只觉得一股麻痹感从手腕向上延伸,一直到了肩膀,大惊之下他向后一跳,喝问:“住手!这波纹功,你哪里学来的?” 紫川秀闷声不吭,把刀换到左手。刚才那一下碰击,他也同样的手臂酥麻不能动弹,但幸好他的左右手都是同样灵活,上前又要拚杀,刺客又再次向后一跳,喊道:“住手!扁明王,你到底是谁?与“河丘林家”有何渊源?” 紫川秀不答,刀光一闪,刀子斜斜翻上去,刀锋闪电般从下向上削往对方脖子。这正是他绝技“逆雪”中的一招。该套武功的招式全部是逆反常理习惯而行的,在这种以快打快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时间来思考,只能凭着平时的习惯来应战,紫川秀相信,任他武功再高,碰上了这种反常的刀法也要吃上大亏。 不料紫川秀刀才只砍了一半,对方就已经闪电般一剑回刺紫川秀的面目,逼得他不得不后跳躲避。紫川秀跳起,举刀yù劈砍对方脑袋,但刀才举到一半,对方又一剑刺往他空门大开的胸口部位,逼得紫川秀再次仓皇后退。 紫川秀使尽彪身招式,奇招妙式层出不穷,但这些全归无用,无论他如何腾挪变化,对方都始终比他快一点,自己的招式变化全部落入对方掌握之中,往往一刀没出对方的剑已经料敌机先地先行破解了,还屡次遭遇危机几次险些中招——奇怪的是,对方仿佛也有留情之意,有些时候明明紫川秀都已经躲避不及了,对方却故意把剑一缓,放了紫川秀一条生路。 紫川秀气急败坏,要能这么料敌机先地准确破解自己的招数,除非这人对自己的武功和招式了若指掌,但自己的武功来历除了一个人以外,世界上无人知道——但这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紫川秀怒吼一声:“去死!”手腕一翻,一片雪花般密集的刀光护住了全身上下,整个人旋风般扑近前。 刺客的瞳孔猛然收缩:“漫天雪花!” 他知道这招的可怕,这本来是防守的招式,一把刀极尽变幻之能事,幻化出无数的刀花,刀花就像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环绕飘落地保护住全身上下——这本是无懈可击的防守招式,但紫川秀凭着悍不畏死的气势和胆sè,竟然把这招演化成了可怕的进攻招数,只要给他扑近身来,自己会在一瞬间给那无数看似美丽的“雪花”绞成碎片的! 危急之刻,刺客“哈”的一声大喝,挥剑直刺:对这种繁杂的招式以变化来破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解就是以攻对攻,以强劲的内力正面克制对方!那耀眼的雪花虽然有无数,但真正的刀却只有一把,只要制住了那把真正的刀,这招将不破自解! “叮!”一声响,刀剑再次格挡,两人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后一步。 “我知道你是谁了,紫川秀!”刺客开口说,尽量忍住手臂上对方真气入侵的痛楚,那种如同蚂蚁在血管里爬行般的痛苦,正是“波纹功”特有的杀伤力。 紫川秀连话都说不出声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五脏六腑如被火烧似的炽热感觉,痛得像是有人用沙子在磨自己的内脏。对方的真气十分犀利,稍一接触就直接杀伤自己的内脏和丹田,这种古怪的真气自己还是第一次接触。现在自己正在运气企图化去那股古怪的杀伤真气,一时再无法上前厮杀。紫川秀本来期望自己能比对方更快地将攻入体内的真气化去,但突然被对方叫破身份,他心神一震,真气震荡不安。 “没有用的。”黑暗中传来刺客冷冷的声音:“你我真气同源同种,造成的杀伤力是双倍的。紫川秀,没有一个时辰,你休想动弹。” 紫川秀反口讥讽道:“你不也一样?外面是我的人,挨下去你只有等死了! 只要我大叫一声……”仿佛为他的话做注释似的,远处,半兽人士兵粗鲁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刺客!”、“快去保护光明王殿下!”人声沸腾,喧嚣声杂乱无章。这深夜的格斗和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大营,尽避双方都是动弹不得,但紫川秀的部下正在赶来,刺客的处境十分不妙。 紫川秀突然停顿住了:对方冰冷的剑锋正压在自己的喉咙处,寒气逼人。接着身上的几处要穴同时一麻,对方已经点了自己的穴位。 “嚓”一声轻响,刺客收剑入鞘,左手单手打着了火折子,把翻落地上的油灯重又点燃,动作十分灵巧,营帐中重又恢fù了光明。于是紫川秀得以看到了今晚的大敌,平生罕见的绝顶高手。 被打翻的几子前,一个穿着秀字营黑sè制服的蒙面人一手拿着油灯,若有所思地望着紫川秀,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他的身材硕长削瘦,只有一双眼睛露出面具外,眼神亮得惊人。两人目光对视,谁都没有说话。紫川秀震惊: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恢fù了!他更不服的是,刺客仿佛对自己的一身武功了若指掌,尽避自己已经在最好状态下出了全力,却还是不得不以落败收场。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信心。 在营帐的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武器金属的铿锵响声,大批人马从四面八方围近了指挥帐。起义军的将领们已经发现了主帅出问题了,纷纷率领自己的部下前来营救。他们团团围住了帐篷,金属冰冷的反光透过营帐的破洞照了进来,树林一般密集的刀枪剑戟的在帐篷上投下了清晰的影子,火把的光亮摇缀不定。 这种场面让紫川秀有种熟悉的感觉:他记起来了,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劫持卡丹公主逃跑的。 刺客突然出声道:“外面的人听着,光明王在我手里。想他死的话,你们尽避进来吧!”话声带着浑厚的内力传出好远,惊得旁边林子中沉睡中的斑鸠噗嗤噗嗤飞起。赶来的士兵们一阵慌乱,纷纷停住了脚步。军官们不明白营帐中的实际情况如何,连忙约束部下们。 外面有个半兽人在喊:“你是什么人?休想骗我们,光明王大人神勇无比,你根本不是他老人家对手!不马上出来的话,我们进去将你千刀万剐!”紫川秀听出这是布森的声音。 刺客用剑鞘点点紫川秀的喉咙,紫川秀知道他的意思,无奈地开口了:“布森,是你吗?你们先不要进来。” “殿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再好没有了——”刺客不耐烦地用剑鞘乱戳紫川秀胸口,紫川秀心头大骂却不得不出声:“你们退后一点,退出十步。我和这位朋友有点事情要谈。” 布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遵命,殿下!”随即大声发令:“所有人,离开帐篷十步,不得靠近。”军队开始像cháo水一般后退,一片混乱的脚步声中,紫川秀听到有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军官在小声地发令:“弓箭队哪里去了?快把弓箭队调来!——给我瞄准了门口,只管shè!”他说得小声,却不料帐篷中两人都是高手,同时听得清清楚楚。 紫川秀尴尬地干笑一声:“嘿嘿。” 蒙面人安静地凝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查看着紫川秀的面貌和轮廓。 紫川秀对他怒目以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神非常温和。不知是否错觉,在对视的一瞬间,紫川秀感觉到对方流露复杂的感情:关切、惋惜、感慨、慈祥……并没有杀意。 饼了好久,刺客才开口说:“真是没想到,光明王就是你。”他的声音清朗而悦耳,语气中带有种秋风萧瑟的感慨。 紫川秀皱皱眉头:“你认识我?你是谁?”对方的眼神令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偏偏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对方武功之高自己生平罕见,如果自己曾经碰到过这样的人,绝对没有理由记不得的。 蒙面人笑笑——他蒙着脸,紫川秀也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在笑,只是看到他眼角的鱼尾纹突然地堆积了一下。——看来他年纪不轻了,紫川秀暗想。 “你不必知道我的真名,但魔族都叫我黑沙,”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补充说:“黑沙军师。” 紫川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眸子突然紧紧地收缩。对这个名字,他早有所闻。在投靠魔族的时候,他多次听过他的名声:魔族王国权势熏天的第一权臣,神皇最信任的大臣,来历诡秘的神秘人物,当年在魔族军中没有机会见到的人物,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敢于孤身潜入起义军大营刺杀自己,而且武功那么好,能在一对一交手时候将紫川秀击败。 “紫川秀,我的口令应该是正确的,你看起来却像早有准备——你是怎么样发现我的?”黑沙问,口气和蔼又亲热。他不像是问被一个被自己击败的敌人,倒像是在问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紫川秀“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答的,但想想对方已经回答了自己一个问题,自己不答倒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你刚才的口令是军队的一般口令,进我的营帐则需要另一套级别更高的口令。而且就算有紧急军情,通报的也应该是我的亲卫们,不应该是个陌生的通讯兵。——我身边的卫兵们怎么样了?” 摆沙歉意地点了下头:“非常抱歉……” 紫川秀秀眉一轩:“都死了吗?” “我不喜欢无谓的杀戮,但他们的身手都很好,我实在没把握在不惊动你的情形下制住他们。实在很抱歉。” 紫川秀闷哼一声。他实在搞不懂这个黑沙,大家既然是敌人,他实在没必要这么假惺惺地连续两次道歉。 “紫川秀,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黑沙安静地赞叹道:“全世界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却在远东建立了那么大的事业!紫川家放弃你,实在是有眼无珠。” 紫川秀冷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并不打算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紫川秀冷笑道:“因为你暗恋我?”他实在难以相信黑沙的话,自己杀了魔族高级将领多人,让魔族损失惨重而且脸面尽丧,现在更领导着远东起义,魔族绝对是应该除自己而后快。 摆沙好脾气地笑笑:“不要开这种玩笑。真是可惜,如果光明王不是你紫川秀,那该多好!只要杀了他,整个远东的叛军将土崩瓦解,平定叛乱将指rì可待。” “那是办不到的。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远东人将站起来,卑鄙的yīn谋和暗杀绝不能改变历史的cháo流,远东的解放将不可阻止!” “呵呵,说得真好,紫川秀——或者你更愿意让我称呼你为光明王殿下?——“卑鄙的yīn谋和暗杀绝不能改变历史的cháo流?”说这话的人,还真难让我相信他就是在第三次里川会战中暗杀了魔族的葛沙、云沉两员将领、在帕伊大会战中暗杀云浅雪爵士——虽然只是砍掉了他一条胳膊、在dìdū流血夜里暗杀了紫川家zhōngyāng军统领雷迅、在魔族庆功大宴会上暗杀了紫川家叛徒雷洪、杀伤魔族高级将领六十多人而举世闻名的“暗杀大王”紫川秀阁下啊!您也太谦虚了吧?” 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黑沙对自己的历史这么的清楚,现在他娓娓道来,更有一种讽刺的味道。 “对魔族而言,我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你怎么对我的资料这么熟悉?” “呵呵,你太谦虚了。你已经成为魔族眼中最可怕的敌人之一了,就算你死,他们也要尽量搜集你资料的。何况,在没看到你尸体之前,我是不会相信你死的。——明王殿下还好吗?” 紫川秀心头一震却装傻:“明王是谁?” 摆沙友善地笑笑,随即避开了这个话题:“远东叛军成分复杂,人类、半兽人、蛇族、龙人、jīng灵怪、矮人族,而且各个种族内部又分成很多的派系,比如半兽人内部就分成了什叶派、加拉派、德系、布派等十几个派系相部落,这些势力和派系彼此之间长期互相猜疑和仇视——这么多的种族和势力之所以能够团结在一起,靠的就是你光明王一人的威望。阿秀啊,你是联结远东叛军不致分裂的唯一枢纽,只要你一死,他们马上就会变成一团散沙,为了争夺领导人的位置,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就说你最强大的军团黑衣军——我猜应该就是你的嫡系部队秀字营吧?白川是弱质女子难当重任,罗杰有勇无谋,明羽是个好官僚,但缺乏指挥实战部队的威信和魄力。如果你不在了,谁会来接替你的位置呢?没有实力和威望足以服众的领袖,分裂和自相残杀就在所难免,你的亲信部下们将率领各自的嫡系部队火拚不休——即使秀字营不分裂,你能肯定,秀字营新的继承人能像你一样,得到半兽人和远东种族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吗?你有把握,秀字营新的继承人还将继续执行你的政策,将反抗魔族的战争进行到底吗?没有了你的指挥,乌合之众的叛军究竟还剩下几分战斗力?阿秀,你一人生死,关系一国兴亡啊!” 摆沙一口气长长地说下来,紫川秀只听得背后汗出如雨。 “本来,要平定远东叛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你,但偏偏你又是个杀不得的人……”黑沙叹息:“阿秀,你让我苦心经营的计画全盘搁浅了。” 紫川秀听得一头雾水:“我是个杀不得的人?什么意思?” 摆沙笑而不答:“阿秀,你要记得,你领导的远东叛军妨碍了我,但你本人不是我的敌人……”想了一下,他更正说:“应该不是。我们是同路人。” 紫川秀一口打断他的话:“我和那些投靠魔族的人族败类不同路!” “在你无力抵抗的时候侮辱你的对手,是很愚蠢的,这点你要好好记住。何况——”黑沙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确定我是人类呢?” 紫川秀一愣,是啊,黑沙也有可能是魔族中的皇族——可是自己怎么就有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人类呢? 看着紫川秀发呆的样子,黑沙笑笑,又问:“你又如何确定,你自己是人类呢?” “这不是废话吗,我自己难道不知道……” 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黑沙从睡袋旁边顺手拣起紫川秀洗漱用的镜子递到他的面前,紫川秀僵住了:镜子中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是谁?他与自己面貌一致,但……但……怎么有这样可怕的家伙?他的眼睛红得像血一样,那可怕的鲜红仿佛要从眼眶里滴出来似的,透出了一股嗜血的杀气,相当恐怖。 “这……这是谁?”慌乱之下,紫川秀语无伦次了:“这……这不是我……” “他难道一点都没有跟你说?” 紫川秀茫然地摇头,他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摆沙笑笑,将镜子放回了几子上:“真是幼稚,以为世界上每件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你还没能自如地控zhì好自己的狂化体质,不必担心,眼睛的颜sè很快就会恢fù正常。” “你到底是谁?我……我又是谁?” “有朝一rì,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候,你将明白一qiē。紫川秀,虽然我们走不同的道路,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黑沙掀开了门帘,闪身出去了,身形快得如同没有形体的幽灵,只是一闪就不见了。 外面传来了半兽人惊惶的叫喊声:“有人出来了!那不是大人!” “刺客!那个人是刺客!” “杀了他!” 怒吼声音响成一片,无数箭矢shè向门口——紫川秀吓出一身冷汗,那些箭都shè穿了帐篷朝自己shè来,他狼bèi不堪地就势滚倒,偏偏还能好整以暇地感想:“弓箭队还得多训练才行。”——接着就是刀剑斩击的厮杀声、惨叫声音,打斗声音渐渐去得远了,无数条嗓子在嚷:“他跑了!那家伙是妖怪,会使妖法!” “那家伙会飞!那家伙竟然会飞!” “快追!——不,快进去保护殿下!” 无数中兽人士兵急匆匆地涌进帐篷里,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帐篷照得一片通明,人声鼎沸,只听得布森的大嗓门在嚷嚷着:“殿下,光明王殿下!您在哪里?” 半兽人士兵嚷嚷着:“殿下不见了!”他们一个劲地嚷啊,叫啊,焦急地上窜下跳,直到听到脚底下传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我在这里。”躲在倒塌的几子下面,被几十个半兽人踩过,身边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箭矢,紫川秀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布森抢上来,焦急地问:“殿下,您没事吧?会不会死?” 紫川秀有气无力地呻吟一声:“没事,在你们进来之前没事……”——除了被你们踩断了一根肋骨、胸腹间受了内伤、吐了几口血,其他一点事情都没有。 “哦,那就好!”布森很干脆地点头,掉头向大家宣布:“光明王殿下一qiē平安!是我们,英勇地拯救了殿下!” “哦——哦——哦,呼——卓——拉!”半兽人士兵们欢呼雀跃。 紫川秀哭笑不得:“真是辛苦各位了。” “咳!不必客气,咱们是自家人嘛!”布森大剌剌地说。 ※※※ 营帐外有人朗声说:“禀报光明王殿下,布兰将军从前线派回使者,有紧急军情求见!” 迷迷糊糊刚睡下的紫川秀几乎要跳起来拿刀砍人:“又来了!黑沙你这个混蛋,老用这么一套烦不烦啊?”上半夜因为刺客事件折腾得沸沸扬扬,一共死了七个卫兵,半兽人派出了搜索队去追击却无功而返,好不容易大家才重新入睡,又有人跑来说紧急军情! 紫川秀胡乱地把衣服套在身上走出帐篷,身边立即就跟上了一群卫兵。几米开外,十几名秀字营的卫兵团团围住了一个半兽人信使,对着他虎视眈眈——自从今晚的刺客事件以后,布森已经下令把对紫川秀的安全等级提高了。 那个半兽人信使受到这般“隆重”的接待,惶恐不安。他转过脸来,紫川秀立即认出了他,几乎要惊呼出声。他转身挥手斥退了身边的护卫们:“没事了,这是我认识的人。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卫队长官古雷摇头:“大人,我们接到命令守着你,寸步不离。再发生今晚那样的事件,我们全部都要自杀了。” 紫川秀叹口气:“好吧,那你们守在帐篷外吧——传令兵,你跟我进来。” 那个半兽人进了紫川秀的帐篷。紫川秀笑着问他:“怎么回事?第二军都没有传令兵了吗?竟然要搞到军团副长官亲自跑回大本营传令。” 远东第二军团的副长官,半兽人布兰尴尬地:“事情比较重dà,我不能放心交给一般的通信兵,怕他们会泄露——白川长官和我的看法一致。很抱歉,打扰大人休息了吧?” “没什么。”紫川秀的表情凝重起来了:“说吧,什么事情那么神秘?” 尽避这是在处于严密保护的紫川秀营帐之中,布兰还是有点犹豫。他贴着紫川秀的耳朵小声地嘀咕了一阵。 “什么!?”紫川秀惊呼出声,他立即压制了自己的声量,低声地问:“鲁帝叛逃过来了?!” “还没有,殿下。”布兰回答说:“昨天,一支魔族部队主动跟我们的前沿驻军联系,说愿意整个队伍叛逃过来,问我们是否愿意接纳。因为开战到现在,还没有魔族军队主动叛变的,白川长官担心这其中有诈,没有答应,回答说我们要需要时间考虑。但那支魔族部队非常急迫,下午和晚上都连续派使者过来催问,最后向我们透露出,远东大总督鲁帝就在他们军中,他愿意向我们提供魔神王国的情报。白川大人和我都非常震惊,不敢做主。向殿下您请示,是否可以接受鲁帝的投降?” 紫川秀眨巴眨巴眼睛,问:“你的部队在哪里?”一边翻出了行军地图。 “摩克镇,嗯,那个小镇距离特兰要塞大概一百多公里的样子……”布兰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摩克镇的位置。紫川秀凝视良久,长长地吐一口气:“若是真的话,我们真的有望了……” ※※※ 解决了后勤的危机以后,远东军团再次出击,又夺下了三个行省。至此,远东的二十三行省中已经有十五个行省落入紫川秀手里。得到了来自紫川家的大力支援后,此时的远东军不论在质量还是数量上都大为提高了。除明羽统帅一部留守明斯克行省防卫魔族的西南大营,其他的各路军团,在紫川秀亲自统帅下,以泰山压顶之势向魔族在远东东部最大,也是最后的防线——特兰要塞猛扑过去。 白川统帅三万多人马作为全军的左前队,首先进驻下摩克镇。罗杰统带右军从另外一面进发,紫川秀带主力中军跟随在这两军之后。没想到还没开战,魔族的首脑指挥就主动说要投降?这运气未免也太好得过分了吧? 紫川秀胡乱地套上披甲,走出帐篷叫一声:“古雷!” “是,大人!” “给我备马——顺便通知布森阁下过来。” 迸雷尽避心里有点疑惑:已经是午夜凌晨了,大人还要马干什么?但古雷还是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命令卫兵牵来了紫川秀的坐骑,派人去通知了布森将军。不一会,布森急匆匆地赶来了,衣服凌乱,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远远地,一见到紫川秀他就问:“殿下,有紧急军情吗?” 紫川秀望向布兰,布兰摇摇头,小声说:“这消息我只通知了殿下您,我叔叔还不清楚。” 紫川秀赞赏地望了他一眼。尽避两人是叔侄之亲,但布兰还是懂得这件事实在事关重dà,连布森都没通知就直接报告了自己。紫川秀欣慰地看到,在自己的统领下,一向散漫的半兽人越来越有纪律观念,现在的他们,比起以前几个月前,越来越像军人了。 “布森,我到前面的白川那一下,部队暂时交由你指挥。” 布森一愣,很干脆地回答:“遵命,殿下。”他眨巴眨巴着眼睛,对自己的侄子深夜突然丢下了部队从前线跑回来感到十分惊讶,却没有出声问,只是说:“殿下,我军还没能完全控zhì这个地区,侦察兵汇报,还有魔族的游哨在周边活动,请您务必注意安全,让第一团的小伙子与您一同去吧。” “不用了,卫队跟我过去就够了。”马匹已经牵过来了,紫川秀干脆俐落地翻身上马。他的身后,古雷率领的亲卫队也做好了出发准备,身手矫健的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上了战马。紫川秀笑着说:“让第一团的小伙子们好好睡下吧,今天他们已经累得够呛了。”和布森打了个招呼以后,他掉转马头向营地外冲去,布兰和卫队的士兵们赶紧跟上。 一行人策马奔驰,经过沉睡中的远东军营地。熟睡中的丰兽人和龙人士兵横七竖八地仰面睡在挂满露珠的草丛中,有人被急速的马蹄声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时,一行人已经如风一样从身边掠过了。在营地的边缘,他们碰上了一行半兽人的巡逻队,紫川秀只是把象征自己身份的令箭往前面一扬,巡逻队立即放行,他们畅通无阻地出了大营,没入那一片黑暗的原野中。 初夏时节的深夜,一股湿润凉爽的空气迎面扑向策马奔驰中的战士们。紫川秀双脚夹紧了马腹,不断地扬鞭,坐骑跑得飞快,冲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以至古雷不得不几次喊叫:“大人,慢一点!”黑暗中,这样高速地纵马奔驰是很危险的。不要说碰到魔族的游骑兵,即使路上有个什么小坑、石头的,万一马失了蹄摔下来,轻者骨折,重者致命。每次听到古雷的喊声,紫川秀总是稍微把马速降低了一点,但很快的,他又开始纵马狂奔了。那热切的匆忙劲头,让布兰简直以为鲁帝是光明王殿下的初恋情人。 紫川秀心情激荡,花了好大力气他才控zhì住了自己没有放声歌唱起来。虽然明知这一带还是魔族军与远东军犬牙交错的交战地,自己只带几十名卫兵上路是相当不安全的,但一想到鲁帝的投降给起义军带来的好处,紫川秀甚至等不及第一jǐng卫团的人集结,就急不可耐地上路了。 鲁帝要投诚了!紫川秀相信,在整个远东起义军中,不会有多少人理解这件事的意义之重dà。两军交战,了解敌方情报是非常重要的。对人类而言,魔族王国是个神秘的国度。这个国家的幅员有多广阔?人口有多少?有多少个种族?该国的武装力量总数是多少?军事潜力如何?人们对此一无所知。魔族王国就像一个笼罩在铁幕之下的神秘世界,就连已经被当成是首屈一指魔族情报专家的自己,虽然曾冒巨险进入魔族军队投诚,但是对他们的内情却依旧知道得非常有限。无知产生恐惧,面对魔族王国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如果不了解它的底细,自己一点胜算都没有。 现在,情势有了转机:鲁帝一直担任魔族军队的高级军官,深知魔族军的内情,有他帮忙,一直神秘莫测的魔族王国将在自己面前揭开铁幕——正是因为有了雷洪的投诚,远东叛军才那么容易地发展起来,魔族才能势如破竹地击败了紫川家的大军!而且鲁帝不是一般的高级军官,他担任的是远东总督,魔族在远东的最高指挥宫!有了他的投诚,自己有可能将整个远东的魔族驻军兵不血刃地降伏了,远东的建国大业一夜之间就可变为现实了!这是个转捩点,其意义之重dà——无论在军事上还是政zhì上——不亚于在正面战场上摧毁二十个魔族团队! 现在,剩下的唯一问题是:魔族王国的高级将领,位至极品的贵族,为什么要投降一群远东的叛逆草寇呢?无论从哪方面,这都说不过去的。但直觉却告sù紫川秀,这很有可能是真的。原因说起来也有点滑稽:就因为这太不自然了,所以紫川秀相信这是真的。若魔族方面有心搞反间计的话,他们定然会编出一个完善的谎言,制造苦肉计,放出点风声来铺陈,然后派出一个中级的军官跑过来,说自己一直对魔神皇的残酷压迫心怀不满,现在要投奔殿下您,并给您带来了重要情报云云——这是有可能的,但绝对不会让全军的最高指挥来担任反间计的主角。 紫川秀努力在脑海中描绘鲁帝的相貌来,但怎么想也无法完整地记忆起来。 印象中,只记得他个头很魁梧,面上有道疤痕,样子很凶,举止粗俗,总是带着副瞧不起人的神气,说起话来粗声粗气的把房间震得嗡嗡回响。紫川秀不由得感慨:世事难科啊,当初在魔族军自己是以投诚者的身份与鲁帝见面的,谁知道不到两年,却是鲁帝当了叛变者来投奔自己了。 “大人,”半兽人布兰奔上来与紫川秀并骑相行:“前面就是我们的摩克镇了!” “啊。”紫川秀回过神来,他们这一行小小的骑兵队伍从丛林中出来,上了一条平坦的大道上。前方远远的,出现了稀稀落落的灯火,那是白川部队宿营的灯火了。 “布兰,”紫川秀压低了声音:“如果说,鲁帝真的叛逃过来了,你怎么看?” 布兰yù言又止,紫川秀催促他:“说啊!” “殿下,我一qiē听您的。您认为该怎么样,我们就怎样。” “不,我是想问你自己的看法。” “那,鲁帝这厮如果真的敢过来的——”一说到这个名字,布兰的面孔扭曲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剥他的皮,抽他筋!” 紫川秀吃惊地看着凶相毕露的半兽人。于是他想起了月亮湾大屠杀、沙罗大屠杀,格洛克惨案……鲁帝和他的军队的曾经粗暴地将整个远东践踏在脚下,无数人家破人亡,他从头到脚的每一个毛孔都浸透了远东人的鲜血,汩汩流淌的鲜血汇成了汪洋大海。远东人恨鲁帝甚于恨魔神皇。如果自己接受了鲁帝的投降,就势必要保证他的人身安全,那自己这个光明王,又怎么跟千万恨鲁帝入骨的远东民众交代呢?失去了远东民众对自己的信任和支持,那这场仗根本就打不下去了。 紫川秀沉默了。在通往白川大营的道路上,他们碰到了几队巡逻的啃岗来回穿梭。暗哨突然地从黑暗中向紫川秀一行人吆喝:“口令!” “光明济世!”布兰回答说。 摆暗中响起了兮兮梭梭的枝叶声,一队持标枪的半兽人士兵从黑暗中钻了出来,站到了紫川秀卫队的火把面前。领头的一个半兽人军官认识布兰,向他问候了一声:“布兰大人!”布兰上去跟他小声地交谈了几句,说明来意,要他领路。那军官立即遵命,领着紫川秀一行人进了镇子。 ※※※ 深夜的摩克镇静悄悄的,月光如水地倾泻在光滑的街道石板上,照在那些熟睡的半兽人士兵恬静的睡容上。摩克是个只有不到两千户人家的小镇,突然进驻了数万人的大军,镇中民居无法容纳这么多的部队,连猪圈和马房都住满了人,无奈之下,一部分士兵不得不露宿街头。 已经得到了紫川秀将要到来的通知,白川站在镇子上唯一大街的路口上迎接紫川秀的到来,跟她一起的,还有秀字营的几个大队长们。看到紫川秀策马而至,军官们肃立敬礼。白川则大步地迎了上来。她按照礼仪微笑地说:“主帅来到我营中,第二军全体官兵深感无上光荣!” “拉倒吧你白川,少来这套!”紫川秀无jīng打采地下马。他远远地就听见白川在大声地命令军官们:“快,大家把自己的钱包都藏好了,小心被偷!惫有,赶紧去通知医护队的姑娘们躲起来,sè鬼紫川秀来了!” 这让紫川秀实在气馁,但这时他没兴趣追究这个,直截了当地问:“魔族的使者在哪里?” “他已经回去了,说明早上再来听我们回音。” “哦……”紫川秀有点失望,白川说:“也不需要这么急的,大人您一路风尘仆仆,先进去坐下吧。” “呃——也好。”紫川秀进了屋,屁股还没坐定立即就问:“白川,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已经查清楚了鲁帝叛变的原因了。”第二军团的长官,三重将中排名第一的白川旗本说:“在今年和过去的一年里,鲁帝连续吃败仗。他害怕魔神皇的惩罚,隐瞒着不敢上报,如今事情败露了,魔神皇要取他脑袋,捉拿他的钦差大臣罗斯已经带着大军上路上,鲁帝走投无路,惟有投靠我们。”白川说得极其既简单又扼要,一下子就把问题给讲清楚。 紫川秀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啊!就因为这位鲁帝大人一直隐瞒了军情不敢上报,魔族王国一年多来都没从国内派增援过来,自己还真是托了他的福啊!有了一年的时间,小小的远东政权安全度过了从萌芽到成熟的一段危险时期,战士们获得了经验,大批的军官被培育出来,建立了后勤体系,队伍变得正规化、纪律化——自己的军队,已从科尔尼会战时候的鸟合之众,磨练成了能征善战的强大军团,实力迅速壮大!现在,紫川秀有信心,即使魔族王国真的从国内抽调军队过来,在自己的指挥下,经历一年多战场磨练的半兽人军队也完全能够抵挡得住。 他轻轻地笑出声来:“想不到,鲁帝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呢!” 白川没有笑,神sè极为郑重:“大人,这件事我们对外还是封锁消息,就不知大人您将如何决定呢?” 屋子里没有人出声。白川十分jīng明,和紫川秀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这件事非常敏感。泄露出去的话,得知自己景仰的光明王大人竟然包庇杀害自己妻儿老小的罪魁祸首鲁帝,愤怒的半兽人士兵会当场暴动的,搞不好会酿成兵变,远东军从此分裂也是有可能的。 光明王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晚上都没能睡好。我先休息下,魔族的使者到了就通知我。” 天明时分,从前线方向奔来一队人类骑兵,全部以宽大的披风遮住头脸。他们径直进了白川的指挥营。四周,几百名秀字营的士兵密密实实包围着营帐,没有白川大人手令的,一律不得接近。那些早起的半兽人和蛇族士兵看到这么一副情形,不由得啧啧称奇。 进了以帐篷布围起来的指挥帐中后,骑兵们纷纷下马,把外面的披风脱下。 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的骑兵脱去了披风,赫然露出了魔族特有的绿sè皮肤和狰狞的面目。在一队人类士兵的夹拥下,魔族的使者走进了白川的中军帐篷。那里,起义军的高级将领们早已在等待了。 白川坐在最中间,布兰坐在左手边,右边的下首是秀字营的几个大队长,手上按着刀一动不动,锋利的刀刃上闪着蓝光。营帐中气氛肃然。 魔族使者大步地走了进来,看到这番阵势,他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笑,露出了满口雪亮的牙齿,那笑容显示他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并没有被这番阵势压倒。 他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开口问:“将军大人,关于我们昨晚的提yì,不知各位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呢?是否愿意接受?” 白川在心中叹气:看来对方真是给逼得很急了,连寒暄的客套话都没空说,丝毫不加掩饰地直接问出军人最为忌讳的问题,真是连一丝羞耻都没有了。按照紫川秀事先的吩咐,白川说:“在做最终决定之前,我想多了解一点贵部投诚的真正原因和诚意——还有你们的条件。” 魔族使者脸上露出怒意:“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多重复一遍没有坏处的。”白川悠悠地说,口气带有几分调侃。 使者脸上浮出了愠怒,那满面横肉的带疤痕的脸一时间竟然显出了几分威严的庄重,表示他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但此刻,形shì比人强,相比于魔族使者的焦切不安,起义军方面却好整以暇。对鲁帝和他的部下来说,每一分一杪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事情已经败露,罗斯派来的追兵随时有可能杀到,如果那时候还没能达成协议进入起义军庇护范围的话,被夹在罗斯的魔族军与光明王的起义军之间,自己的部队势必被压个粉碎,叛逃者将全部被活活凌迟的。 想到那残酷的刑罚,使者打了个冷战,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愤怒:“条件我昨晚已经说过了,我最后重复一遍。”他颤抖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眯起眼睛用力地看着:“第一:我部自愿向贵军投诚,不再与贵军作战;第二:贵军要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和财产的安全;弟三:我部士兵是自愿投诚的,要保证我们的人身zìyóu,不能当做战俘对待,更不能强迫我们充当奴隶和劳工;第四:鉴于目前远东地区居民和贵军——呃,部分士兵对我们神族的盲目敌视态度,为了保证我部官兵安全,允许我部士兵携带武器,在人身受到威胁情况下可以用来自卫;第五:我们对现任神族皇卡特不满,但我们毕竟还是神族一员,我部士兵拒绝与神族军队作战;第六:请贵军供应我们必要的维持生活所需的食品和其他补给。” 使者一口气说了六个条件,白川笑笑:“不用作战和干活、免费吃喝还可以携带武器——看起来倒像我向阁下投诚似的。” 人类军官们大笑,使者的面孔涨得通红:“这只是些很起码的条件而已,一点都不过分!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答应的话,那你们就太没有诚意了!” “呃,说到诚意,你们又如何保证你们的诚意呢?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混进我军内部搞破坏的呢——特别是你们不肯放下武器,这可让我很不放心啊!” “我以人格担保……” 白川嗤之以鼻:“以你的身份,不觉得说这种话很好笑吗?”(叛徒有什么资格讲人格!) “你!”使者大怒,偏又发作不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你们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川冷冷说:“现在,你们面前只有一条路,那就是……” “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一个声音从使者身后响起,淡淡的却带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使者大惊,猛然转身,一个黑袍的蒙面人正静静地站在自己身后,面上戴着狰狞古怪的青铜面具,黑袍随风飘荡,说不出的诡异。 “啊!”使者的面陡然扭曲了,惨叫道:“黑沙军师大人!”像是看到鬼似的,他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眼珠凸得像是要从眼眶里喷出来。 营帐中的人类军官和半兽人布兰齐齐起立,躬身道:“光明殿下!” 紫川秀皱皱眉头,走近了使者:“你说什么?”自己的造型虽然有点诡异,但大白天的,对方怎么会吓成这样?尤其是他叫了黑沙的名字,更是让自己觉得事有蹊跷。现在,紫川秀对这个魔族的总军师充满了好奇,觉得他浑身是谜。 使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抚着胸口,没有出声,他死死地盯着紫川秀那青铜的面具,仿佛想透过面具看到紫川秀的真面目。 白川大喝道:“殿下在问你话呢!” 使者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是黑沙大人?” 紫川秀摇摇头,问:“我是光明王。你为什么认为我是黑沙?” 使者松了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还在盯着紫川秀看,嘴里小声地嘀嘀咕咕不知讲什么。 紫川秀叹息一声:“鲁帝阁下,久违了!”声音小到只有跟他面对面的使者才听得到。 身份突然被人指出了,鲁帝陡然一惊:“你是谁?” 紫川秀不出声,默默地打量着鲁帝。远东的大总督、魔族王国的大将军、位极人臣的高级贵族,骄横不可一世的刽子手,两年不到的时间——不,也许仅仅才几个月时间,他的变化多么大啊!紫川秀还记得当年在魔族的宴会中见到他时候,这个满脸红光和横肉,说起话来粗声粗气,气派十足的魔族将军,骄横又狂妄,曾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现在的他,满脸的横肉不见踪影,脸颊整个地消瘦了下去,皱巴巴的面部皮肤松弛地挂在颧骨边上,像个空瘪瘪的袋子似的,神态疲劳已极,脸像蒙上了一层浓密的、死气沉沉的yīn影,眼中布满了血丝,呈病逼sè,两眼无神,昔rì那粗壮的身形此刻只剩下个骨架子。 紫川秀冷冷啤睨着他,冷笑着,没有一丝同情。他想起了死在月亮湾的方劲统领,想到了那十一万具无头的尸首,十一万个冤魂至今还在阵亡之地徘徊,不得归去:想到了那一座又一座燃烧的城市,无数被活活烧死的远东平民,想到了惨绝人寰的沙罗行省屠杀事件;想到了死不瞑目的半兽人维拉将军……这个人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他使远东大地鲜血流淌遍地,就是这么个罪无可赦的家伙,自己却要庇护他? 紫川秀陡然涌起一种冲动,很想一刀把眼前这个家伙拦腰砍成两截,或者高呼一声:“来人啊,鲁帝就在这里!”然后蜂拥过来的半兽人会把这个家伙活生生、不加油盐地吃掉的。杀了鲁帝,为民众除掉了大仇,自己光明王的名声就会更加的如rì中天,灿如rì月! 他听到自己在轻声说:“放下武器投降,我保证你的安全,鲁帝阁下,这就是我们的答覆。” 鲁帝惊疑不定,眼前这个蒙面的人类就是远东起义军的领袖,屡次击败自己的对手,大名鼎鼎的光明王吗?刚才一见之下,他把他当成了黑沙军师,吓得魂不附体。——他实在太像黑沙军师了,不但衣着打扮像,连身高、体型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同样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种让人无法琢磨的神秘特质。虽然声音不同,但他们说出来话却同样地让人安心——这个人类与黑沙一样有种领袖气质,让人很容易就信任他。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是的,我愿意接受你的投降,并同意保证你以及跟你一同叛逃过来的魔族军人的安全——但你和你的部下必须马上放下武器,接受我军的监管,而且要全面服从我军的命令。” 紫川秀说得平淡,但口吻却是不容妥协的坚决,他的自信来自手中掌握的强大力量。鲁帝立即就知道,跟这么一个人是不可能讨价还价的。他犹豫不决,脸上神情变幻,眉头皱了又展,展了又皱。紫川秀看在眼里,知道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而且还知道,他最终肯定会屈服的,因为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紫川秀倒是更希望鲁帝能顽抗到底,这样自己就可以抛开一qiē顾虑,下令布兰将这支魔族小部队斩尽杀绝,将鲁帝来个明正典刑公告天下。 饼了一阵子,鲁帝黝黑的脸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用种献媚的口气说:“光明王大人,请允许我投入您的麾下,为你略效犬马之劳。从今天起,我定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紫川秀微微闭上了眼睛,他淡淡地说:“那就好。”转身向外走去。 这一刻,他心头充满了强烈的厌恶感,那种吃了只苍蝇般的恶心感觉,差点使他呕吐。同时他也知道,就在这同一刻,鲁帝的投诚标示着自己的事业和远东的起义,已经上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 第三章 历史借镜 鲁帝的失踪最终被证实为投诚了,这在两边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魔神堡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第二反应还是:“不可能!”头脑固化的魔族怎么样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王国在远东最高的政zhì和军事指挥,出身塞内亚族的高级将领,被魔神皇所宠信的高级贵族,居然奉军投靠了远东的流民草寇?由于鲁帝也是出身塞内亚族的将领,鲁帝的投诚让身为统治阶层的塞内亚族沦为十三部族中的笑柄,威信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魔神皇震怒异常,由于是卡顿亲王推举鲁帝担任远东总督,卡顿亲王几次磕头请罪都没能清除神皇的怒火,到了几乎要自杀以明心志的地步,最后被剥夺了皇位继承权,禁闭反省去了。 卡兰王子一路哼着歌儿,欢天喜地告sù云浅雪这个消息。就连一向厌恶鲁帝的云浅雪也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在他的估计中,事情败露以后,鲁帝要不自杀,要不就是乖乖就擒,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会投奔叛军。那个傻大黑粗、看起来很莽撞又毫无机心的家伙,居然这么的贪生怕死,这实在出乎他的预料。 “历史就像一个车轮,转来转去,总是那几根不变的轴线总是在周而复始,发生的事件往往惊人地相似的。其实我们早应该有所jǐng惕了,当年紫川家的远东统领雷洪在无路可走情况下,不也同样投靠了远东的叛军吗?”闻知消息,卡丹公主淡淡地说,并不显得如何惊奇。 卡丹是魔神王国内部事先唯一能想到鲁帝有叛变可能的人。被神皇下了格杀令,如果鲁帝不想死的话,就只剩下两条路走了,一条是在远东起兵dúlì,二是投靠叛军。但远东的驻军大多是出身塞内亚族的神皇嫡系部队,还有凌步虚那个威望和功勋都不在鲁帝之下的名将坐镇,如果要公开叛变的话,鲁帝是指挥不动他们的。 卡丹公主猜到了,她却没有向她的丈夫或者父亲提出jǐng告。因为她知道,当刺客拦截失败以后,鲁帝肯定就已经知道事情败露,这时候无论采取什么措施都来不及。 卡兰王子不满:“你既然猜到了,就应该跟我说一声嘛!” 卡丹公主嫣然一笑,没有出声。她想,既然说了也无能为力,那还不如不说。不得不报告坏消息的本身就是一个坏消息。 云浅雪向妻子请教:“公主殿下,您看,局势接下来会怎样发展呢?” “云君,您实在太谦了,您应该看得到的。”卡丹公主语笑嫣然:“刚才已经说过了,历史往往是惊人地相似,当一个国家发生内部叛乱时候,往往会引起外部势力的觊觎和干涉的。二哥,您想想,当年紫川家发生远东叛乱时候,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川家失去了远东辅助军团的屏障,接下来就是我神族大举西向……”卡兰突然一下子顿住了,和云浅雪面面相觑。 “天,老妹,你该不会说紫川家会……” 云浅雪表示怀疑:“但是紫川家刚刚战败,他们应该没有能力干涉远东事务的吧?” 卡丹想了很久,这才慢慢地说:“我曾在紫川家的首府dìdū居住饼很长时间,对他们情形有比较深的了解。云君、二哥,你们都太小看紫川家的实力了。他们在上次的远东战争中虽然损失了大批军队,但那些部队大多是乌合的民军和二线的预备队,紫川家西部漫长边境线上,一线的近百个师团的边防部队,还有西部诸省份数目庞大的地方驻军,还是保持完好无损的。 “我曾见过紫川家的一些高级将领,如斯特林、帝林、林冰、死了的哥应星、紫川秀——哦,他也死了。不客气地说,比起我族的将领们,人类的将领要强得多了,他们更懂得什么是战争,什么叫韬略。远东之战我们能胜利,并不是我们强大,而是当时他们恰懊是最虚弱的时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记得吗?哥应星时期,我族曾四次讨伐紫川家,通通在哥应星手上无功而返,这证明人类军队的实力并不像我们想像中那么差劲——起码不像我们所宣称的:三个神族士兵顶得上十个人类士兵!”神族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稍强,但在团体战中,人类军官的战术指挥能力和水平都远高于我们,很容易就能抵消我们单兵作战中的优势。人类还有另外一个优势,他们的武器科技水平比我们高得多,而且他们的将领也善于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淋漓尽致。记得帕伊之战吗?我们神族倾百万之师,竟然拿不下一个孤城,但如果围攻的是人类军队,他们早就用投石车、燃烧瓶、冲击弩把城池轰得稀烂了。 “紫川家今天的孱弱,多半是由于他内部的明争暗斗相互相倾轧造成的,这严zhòng消耗了他们的jīng力。只要他们能醒悟到这一点,他们的潜力是无限的。因为在大陆上人类的三大势力中,以紫川家的人口最为庞大,足有一亿三千多万,他们的军事生产能力最为强大。有这样的人口基数,如果三思穷兵黩武的话,那他们很容易就能恢fù两百万的军事编制。” “但西边还有流风家牵制他们呢!” “流风西山命已不久,等他一死,流风家族必有内乱。那时候,失去了西部威胁的紫川家,必然会重新强大起来的。那时候,他将成为我们神族的真正威胁——事实上,即使是现在的远东叛乱,我也怀疑这其中是否有紫川家插手的痕迹。” “怎么会呢?” “远东种族骁勇善战,但是他们的政zhì组织能力不行,社会组织还保持在氏族社会的水平,各个部族互相猜忌、怀疑,即使在同一部族之间,他们也分成很多小的部落群体,散乱得如同一团散沙。但现在,几支分散的流寇在不到一年的时间成为跨省、跨郡县,庞大而高度向心团结的武力集团,这需要非常高超的政zhì组织能力和领导才能。如果说没有外来势力的暗中cāo纵,而单是远东种族本身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的话,我实在难以相信。 “叛军并非那种胸无大志的流民草寇,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打家劫舍,而是要分裂我们国土,把远东从王国境内彻底决裂出去。而远东的分裂对谁最有利呢?不问而知,紫川家。将来如果说紫川家卷土重来的话,就一点也不希奇了。”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见识,未必准确的。”最后,卡丹公主很谦逊地说。 对天下大势如此深刻的了解和分析,这分敏锐的洞察力与犀利的见解,即使王国那些最老练的政zhì家也未必能做到。卡兰却毫不奇怪,他早就知道在头脑谋略方面,她的妹妹是个罕见的天才。 他站起身:“老妹,你比那个装神弄鬼的黑沙强得太多了——那个家伙最近不知到哪里了?都没见过他的人影。将来我如果能坐上那个位置的话,我一定请你做军师。怎么样,愿意帮我吗?” 卡丹一笑:“你是我哥,我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卡兰“哈哈”一笑,笑声却毫无欢喜之意,马马虎虎地一点头:“走了!” 云浅雪赶紧起身送客,一直送到门口,回来时候,卡丹神情凝重地对他:“云君,大哥出事以后,老二得意得忘形了,这种心态会招致大祸。你最好不要再跟他那么紧了。” 云浅雪一愣,笑道:“二殿下只是高兴了点,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啊!”心中却想:我的命运早巳经和二殿下紧紧联系在一起了,现在想退缩,已经太迟了。 ※※※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四rì,远东,杜莎行省摩克镇 太阳冲出了云层,但是阳光仍然显得yīn暗。天空灰蒙蒙的,乌云密布。 “要下雨了。”从设置在摩克镇的临时司令部的窗户往外望去,紫川秀喃喃地说。 司令部的参谋人员部坐在墙壁边的木箱上,小声地交谈着。大幅的作战地图挂在墙壁上,代表远东联军红sè箭头和代表魔族的黑sè箭头在地图上错综复杂地交错着、纠缠成一团。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远东军队急速扩充,大大增强了光明王的实力,但带来的后果是原来的组织结构再难以适应如此庞大的军队,特别是在调动将近三十万军队的庞大武装力量进行一场大战役时,大本营指挥力量薄弱的缺点立即就暴露出来了:近百个团队,近二十个大大小小各有不同任务的战役集团,光是要掌握各个部队准确位置和路线就是一件工作量骇人的任务了,更不要说还要根据瞬息万变的形shì给他们准确地下达作战指令。 如果是紫川家的大规模正规军团,那就不存zài这个问题。各个正规军团往往都有一批专业的参谋军官,专门负责辅助司令员的指挥,但远东起义军街缺少这么一批人才,缺少有经验的专业军官,特别是参谋人才。虽然从秀字营中匆匆选拔了一批比较有文化的七兵来担任辅助职务,但是他们显然还不够老练。看到他们递交上来对鲁帝残部的作战计画,紫川秀哑然失笑。 十二万人的主力大军团要突然迂回一百四十公里到敌人背后发动侧翼打击,但却只给了他们三天不到的时间完成战役部署,他们的路线。按照紫川秀的经验,即使是紫川家最jīng锐的zhōngyāng军团,要完成这么巨大的战役动作起码也需要一个星期时间。更让紫川秀觉得荒谬的是,在规定的行军路线上,八万人要在五个小时内通guò一条只能容两人行走的木桥,而且这座桥还是处于特兰要塞的弓箭shè程以内。而且计画中没有在行军路线上安排侧翼jǐng戒部队,如果队伍中行进中一旦碰到袭击,事情将演变成一场灾难。 紫川秀苦笑着将那份报告扔进了垃圾桶。 所以,担子就几乎全部压在紫川秀身上了。 紫川秀知道,从人的管理能力上来说,最适合的下级指挥单位最好是四到六个,目前远东军的作战单位是太多了,但鉴于远东联军如今复杂的内部形shì,军队过于集中的话,会造成军阀化和派系化的后果,他还不敢冒这个风险。 他走出指挥部的房间,外面同样是yīn沉沉的,太阳被遮蔽住了。远方传来了低沉的轰隆雷声,夏季的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在白川营帐指挥部所在地的住房面前,身穿紫川家制服的秀字营士兵在来回巡逻,安全保卫工作做得相当严密,正如他预先交代的那样。 远处,村庄边上的公路上,排成两纵队的半兽人骑兵正在经过小镇的道路向前方推进,骑兵们披着兽皮,肩头挂着起义军的金sè太阳肩章,扛着标枪,后面跟着的是步兵弓箭手。紫川秀认出了,这是布卢村半兽人德昆指挥的一支半兽人骑兵。那个浮躁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经成为一员团队长官了。他统帅着一支六千人的半兽人骑兵部队,被编在白川的部下服役。 如果说秀字营的人类士兵是紫川秀在人类中的亲卫部队的话,那布卢村的半兽人就是紫川秀在半兽人中间的亲信了。为了报答他们当年的救命之恩,紫川秀对他们青眼有加,在布卢村的青年人中大力提拔将领和军官。现在,当年那六百多名参与拯救紫川秀行动的半兽人上兵,大多都已经被提拔为基层军官了。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当年参与起义的那两个团队的士兵也得到了特别的关照,很多大队长、团队长级别的中高级军官都是出身于当初的起义军。此举被蛇族酸溜溜在背后称为“光明王又在任人唯亲了”。紫川秀心里有数,mínzhǔ政zhì是一回事,但军队需要凝聚力和向心力才有战斗力,他确实迫切地需要在军中建立一股忠诚于自己的势力。既然论功勋和才干,布卢村的小伙子们比起任何人来都毫不逊sè,自己有什么理由不优先提拔这么一批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呢?虽然他们中间还没有人担任军团长级别的高级军官,但长期熟悉军旅生活的紫川秀却深知,比起元帅、将军那些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人物,基层的团队长们才是实际上掌握军队的实权派人物。 紫川秀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政zhì往往是残酷无情的,由于哥应星的前车之鉴,他必须要为这种最坏的情况做好准备:如果身边的某位大将被魔族收买,有谋反的企图,一旦事起仓促,自己只需要向他部下的团队长们一声令下:“从现在起,一qiē部队调动由我直接指挥!”那位将军就根本调动下了部队,任何yīn谋都无从进行。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黑沙的行剌,鲁帝的投诚,魔族新的增援军团在罗斯统带下即将到达远东,事情接踵而至。尤其是黑沙临走时候那暧mei的话语,更是隐隐暗示了一个令紫川秀恐惧的可能,但目前军事上的紧迫形shì却使得自己无暇顾及于此,这令得紫川秀焦躁不安。 接受鲁帝的投诚会否会给自己带来后患?一旦事情泄露,军队能否接受这个事实? 魔族王国已经知道远东地区的叛乱了吗?可怕的魔神皇将采取什么措施来对付自己? 罗斯军团是单独前来,还是只是作为一个庞大的镇压部队的前锋?镇压部队的兵力如何?远东的zìyóu刚刚出现希望的曙光,又要陷入兵火连接的灾难中了吗? 案头的工作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叠,但他没有心思去处理。最后他干脆把那堆工作抛开,走到了白川营帐的大门外,急速地来回走动,却没有进去:里面,白川正带着特工处的人员对投诚的鲁帝和其他的魔族军官进行突击盘问,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了。 门口处,一个善解人意的参谋军官上前问:“殿下,可需要我进去向白川大人询问一下进度?” 紫川秀点点头,军官往里面走,但没走几步紫川秀又叫住了他:“回来!”他焦虑不安地挥挥手:“不要干扰审讯。”军官愕然。 亲卫队长占雷从外面走进来,报告说:“大人。” 紫川秀不动声sè地抬抬眼皮看着他:“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禀大人,事情办得很顺lì。看到鲁帝的手令,他们立即就听令了。按照您的指示,已经将他们全部带到我军防线以内保护起来了,现在他们由西加将军看守,总共两千三百人,其中七人是女xìng和孩子。” 紫川秀奇怪:“怎么回事?” 古雷神sè尴尬,低声说:“他们是鲁帝的妻妾和小阿。” 紫川秀哑然失笑,他没想到鲁帝也有这么人xìng化的一面,这个屠杀了无数的女xìng和婴儿的人,也有妻子和小阿的吗? “保密做得如何?” “回禀大人,这次任务是由您的亲卫队和白川将军直属师团的人类工兵执行的,没有半兽人和蛇族士兵参加。西加将军已经命令亡兵们了,敢对外泄露此事的,杀无赦。途中,布森将军麾下的一支巡逻队曾拦住我们盘问,我不得已之下向他们出示了大人您的手令,宣布说这批是我们抓擭的魔族俘虏,他们当场就放行了。外界应该不会得到风声的。” 紫川秀点头:“还好吧。”用人类士兵是他自己的主意,秀字营的工兵跟随自己比较久,不需要担心泄密,另外,他们对鲁帝的仇恨也没有远东居民来得那么强烈。 他没有指出古雷行事的不足。在碰到巡逻队的时候,只需要跟对方说这是魔族的俘虏就够了,没必要出示自己的手令,这种画蛇添足的举动只会让对方起疑心:抓到区区千来名俘虏何必要劳动光明王亲自下手令?这等于明摆着告sù对方,这批俘虏不同寻常。但还好,碰到的是布森的部下,若是蛇族的索靳或是矮人族的部队,那对方准要大肆宣扬,吵闹得连每一只蚂蚁都能听见。 在鲁帝投诚后的第一时间,紫川秀立即就把事情的始末相自己的决定,详细地给云省的布丹长老写信用快马送去了。他相信,以布丹长老的智慧,应该能看出自己的用心良苦。杀了鲁帝,只是得一刀痛快而巳,对大局并无任何影响,但留下他,这就是颗很有用的棋子了。可以靠他来获知魔族的军事内情,探听机密。政zhì上,他也很有利用的价值,可以蛊惑魔族的人心,动摇他们的斗志——甚至到迫不得巳的时候,自己还可以用鲁帝的人头来作为相魔族谈判的条件。如果布丹长老能够赞成自己的行动,他只需传喻说:“奥迪大神要我们以宽大、慈悲的胸怀,宽恕我们的敌人。接受鲁帝的投降吧,不信的话请看预言诗,人神早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了!”那占军队绝大部分的半兽人军官相士兵会马上二话不说地磕头同意的,但在长老明确表态之前,自己必须将此事严格保持机密,否则将有动摇军心的危险。 想了一下,紫川秀吩咐占雷:“你进去告sù白川,让她告sù鲁帝,他的族人和妻儿都已经在我军的保护之下了,让他不必再有顾虑,放心说。” 古雷应命进去。 午后时分,天空更是乌云密布,云层低得有点吓人。紫川秀正在睡午觉,被通报的卫兵叫醒了:“报导殿下,白川将车紧急求见!” 没等卫兵把通报的话说完,白川已经一阵风地冲进了房间里,面颊绯红,声音激动得有点变调了:“大人,鲁帝已经全说了!大收获,这是大收获!” “怎么回事?”紫川秀赶紧坐起来问,他也是早巳等得心焦。 “魔族在特兰要塞的防御空前虚弱!整个要塞的守备军不足三千人,而且几乎全部是鲁帝的部下,由于鲁帝叛逃了,现在他们军心涣散。鲁帝说了,只要我们派一路大军跟他过去,他有把握兵不血刀地让要塞的守军投降,将要塞完好无损地交给我们!——但是我们动作得快,因为罗斯的部队也正在朝特兰要塞赶来。” 紫川秀立即清醒了过来。他问白川:…坦里距离要塞多远?” 二百三十多里,有熟悉的向导的话,骑兵十个小时可以赶到!但现在的问题是……”白川有点犹豫:“我不敢肯定,鲁帝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他是专门想骗我们入埋伏呢?” “立即行动!”紫川秀没有犹豫,鲁帝的族人和老婆孩子都在自己手中,他相信他没有这个瞻子欺骗自己,就算是冒险吧,自己以弱势兵力与魔族对抗,若不兵行险着,那根本没希望的。他问白川:“有哪些部队是可以马上出动的?” “现在是午睡时间,士兵们大多休息了……要把部队调齐需要时间。德昆的远东第七团是骑兵团队,他们刚刚经过摩克镇还没有扎营,可以要他们立即出发。还有秀宇营的直属师团有两个大队正在值勤中,应该也可以动用他们,还有大人您的jǐng卫团也是整装的……” “这就够了!”紫川秀一口说:“吹响进军号!我带这些部队先出发,你带着剩余的部队跟上,通知布兰和布森带中军跟上支援,各部队动作要快!” 窗外白光一闪,霹雳一声巨声雷响,震得二人耳朵生痛。大颗大颗的雨点恶狠狠地从天上砸下来,劈啪劈啪地打在窗台上,水花飞溅。yīn了老半天,终于下起了雨了。白川皱起了眉头,恨恨地说:“这雨下得真下是时候!泥泞的道路会迟缓部队的行进速度。” “一样。”紫川秀站起了身子,望着窗外那茫茫的一片白点:“大雨同样会迟缓罗斯部队的动作的。现在就看谁的部队更顽强、更坚决了。”他望向白川,目光很温柔:“拜托了,白川。” 一瞬间,不知为何,白川有了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她肃然一个敬礼:“是,我们定能拿下特兰!” 嘹亮的集合号声压倒了暴雨声,声音中透出几分仓促。半兽人七兵纷纷拿着斗笠盖着头,从自己的帐篷里跑出来相互询问:“怎么回事?魔族杀来了吗?”军官们扯着嗓门一个个营帐地召集自己的部队:“出来!快,紧急集合令!”半兽人一个接一个地跑了出来,双手抱住头,嘴里不满地嘀咕着:“当宫的发疯了吗?这种天气要集合?” 相比之下,人类士兵自觉得多了。一听到“嘀嘀”鸣响的集合令,他们闪电般从各自的帐篷中猛冲出来,冲进了马廊里,寻找自己的战马。由于太多人同时进行,一时间,场面有点混乱,人声喧杂,一阵阵剌耳的马嘶声,一张张圆睁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巴,每个人都在叫嚷着什么:“让路!让路”、“见鬼,你挡着我的道了!”、“那边的,借过一下!”结果声音混杂进了雨声风声里,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部分取到了战马的骑兵汇集到了村中的主干道上,整个小镇像是被狠狠踢了一脚的马蜂窝,整个地忙乱起来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手忙脚乱的士兵在跑来跑去,半兽人、人类、蛇族、jīng灵怪、矮人族,各个部队混杂成一堆,主干道上人挤人,午睡中被叫醒的人们暴露在狂暴的大雨之下,一个个暴躁得像填满了火yao似的,有几个人类士兵甚至不顾头顶上军号呜叫正紧,而跟挡路的半兽人士兵打了起来。一个过路的骑兵军官用鞭子将这小小的sāo乱镇压下去了。但更多的地方,却是人挤人,士兵们慌慌张张地从东边跑到西边,再从西边又跑回东边,就是找不到自己的部队和上司。军官徒劳地呼叫苦自己部下的名字,却是没人回应。 望着这混乱的场面,白川秀眉紧蹙:“要是魔族趁这个时候打过来,那可真的完蛋了!” 紫川秀笑笑不出声,自己军队本来就不是那种以纪律严明的闻名的部队,这种混乱场面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对此也早有准备。在混乱的大街小巷上面,紫川秀派出的几十个传令官正在沿街大声地宣告: “跟着旗帜走,快!跟着旗帜走!光明王殿下就在我们前面!” “步兵的弟兄们,给骑兵的弟兄们让开一条路!”喊声透过茫茫的雨幕传人披甲的士兵耳朵里,变得模糊不清了。每隔几十米就有一名扛着金sè太阳旗帜的骑兵给大家带路:“往这边走!苞着我走!”一批又一批骑兵根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昏头转向地就跟着传令兵纵马冲出了小镇,马蹄踏溅泥水飞溅,一群群的人马投入了茫茫的雨幕中,渐渐消逝。 “我也该出发了。”紫川秀把斗笠戴上,一个呼哨,古雷率领的亲卫队立即全部上马,整装侍发。紫川秀正也要上马,身后传来声音:“等一下。” 白川拿出自己的雨衣给他披上,一边轻声说:“大人,一qiē多加小心,不要太过勉强。对于我们,对于远东,您比一百个特兰要塞还要重要。” 紫川秀一愣:“白川,从什么时候起,你变得这么关心我的安危了?” “从你向我借一千个银币的那天起。”白川旗本不动声sè地说。 茫茫的雨幕中,在杜莎行省苍茫的丛林道路中,一支骑兵队伍在前进,旗帜已经被卷了起来,他们行动迅疾如电,蹄声轰隆,成千上万急速翻动的马蹄将道路践得泥水飞溅,金属铿锵的碰撞声与人声、马鸣响成一片,这声音透过雨幕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尽避队伍已经在以极快的速度前进了,但尖利的吆暍声仍旧不时从队伍的前面传过来:“快!快!目标就是特兰要塞!”雨点劈劈啪啪地打在工兵们的头上,为了加快速度,也为了躲避迎面打来的雨点,骑兵们都俯低了身子,湿透的衣服在盔甲下面紧紧地贴着身体,快速奔跑的战马在雨中浑身冒起了热气,像是一层烟。 “大人!”一员骑兵快马超出了队伍,向紫川秀追来。 紫川秀放慢了速度,打开头盔的眼罩,拨开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回头望去。骑兵贴近了紫川秀的坐骑。因为声音喧杂,尽避他已经是俯在紫川秀的耳朵边大声地吆喝了,但声音显得非常模糊,以致紫川秀只能依靠对方的嘴型判断他要说的话:“第二军团的军官教导队已经赶到厂,已经和本队会合!” 紫川秀停住了前进的马步,到路边的小坡高地搭起眼罩观看。果然,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中,住自己队伍的后方,黑sè的骑兵队伍分几个方向向自己的队伍迅速地接近,每支队伍仿佛一条黑sè的长龙,一眼看不到尽头。其中有一队黑衣的骑兵已经赶上了自己队伍的后军,跟在后军部队的背后。就像无数溪流融入小坝一样,小坝又流进大海,一支又一支的队伍加入到了自己的行列中,使自己出发时候略显单薄的部队迅速地壮大了起来。铁骑铿锵,蹄声轰隆,雨幕中,那奔腾的骑兵军团显得异常的壮观,俨然示一路大军。 紫川秀笑着对着军官竖起了大拇指,示意赞许。秀字营没有辜负自己一年多的训练,接到紧急通知后,他们在二十分钟内就完成了集结,迅速赶上了自己亲自带领的先遣队。有了他们,自己就更有把握完成夺取要塞的任务。虽然这一次的行动开始得很仓促,看似卤莽,但紫川秀从自己的经历中得知,很多时候,那些事先策划已久、看似准备周全的行动,却往往会因为一些思想不到的因素而流产,反倒是一些无意之中临时决定的行动容易取得成功。理由很简单,自己想不到的,敌人同样也不会有准备。 一个小时后,罗杰军团的军官教导团队也赶到了。紧接着,紫川秀直属军团的军官团和三个骑兵团队也赶上了大队。队伍疾驰,只有晚上和第二天的午时在丛林中休息了两次,让马匹可以歇力活命,骑兵们就地台衣睡觉。当从马背上跳下来时候,就连紫川秀的体魄也大感吃不清,全身酸痛,两脚麻木,大腿处被磨破了皮,**辣剌心地疼。考虑到要保持部队相应的战斗力,于是他不得不宣布将休息延长三个小时,士兵们无不欢呼:“光明王万岁!” 在第二天的午后,队伍出了丛林,进入了一片开阔地带,雨又下了起来。 向导宣布说:“前面就是特兰要塞了!”——就是不用他说,紫川秀也看到了,茫茫的雨点中峨巍耸立的灰sè庞然大物。特兰要塞的yīn影给紫川秀很大的压力,想到自己既无步兵又没带攻城器械,单靠骑兵就想拿下这座仅次于瓦伦要塞的远东第二大堡垒,自己是否在做白rì梦。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头盔的眼罩拉了下来,吩咐传令兵:“把那个魔族带上来。”鲁帝的投诚被紫川秀列为最高机密,目前仅仅有极少数的最高级人类将领得知此事。至于一般的人类士兵,他们只是奇怪为什么大人紧急出击要带上一个魔族俘虏。 请续看《紫川》第十二卷 ; 第一节 从七八一年到七八二年,在广袤的远东大地上所发生的那些可歌可泣的事件,长时间地不为人类世界所知晓。没有历史学家来研究,吟游诗人也不会赞美,尽管那场战争是如此的波澜壮阔,热血沸腾。苍茫大地,铁骑横野,投鞭断流,那是个英雄和英雄的传说流传的时代,是个难以分辨事迹与神话的时代,是个充满了激情与梦想、光荣与希望的时代。 在这幕壮阔的历史巨剧中,两支军队在其中扮演了主要的角sè:魔神王**(简称王**)与远东种族联合军(简称远东联军)。在葱葱郁郁的莽莽丛林中,在一望无际的碧血沙海,在苍莽无垠的草海,在人烟繁华的都市,在荒芜人烟的山间小路,在百万平方公里的远东大地上,两军纵横驰骋,你进我退,犬牙交错,拉锯绞杀,战线如长蛇,蜿蜒数百公里,两军士兵的鏖战遍布远东大地的每一个城市、乡镇、村庄,在科尔尼,在杜莎,在埃罗平原,在帕伊,在高岗,在特兰,卫国勇士壮烈的痕迹无处不在,二十年后,开荒的农民仍可在偏僻的荒野发现身披战甲的皑皑白骨。 是死,是活,当时已不是问题,全民皆兵,连妇孺也拿起了武器,在任何需要的地方,远东子弟慷慨奔赴死亡。这已经不能简单看做两支军队的对抗,这是两个世界的较量,两种完全不同的文明在交战,两种截然相反的信念在厮杀:一方豪迈奔放,他们渴望呼吸zìyóu的空气,要求本应是生来得到的平等权利,要求得到尊严,反对践踏人xìng,认为人们有权过上不受欺凌、压迫和残酷剥削的生活;另一方象憎恨洪水猛兽一样憎恨这种思想,他们坚信塞内亚皇族的统治绝不可动摇,竭尽全力地致力于将这种思想扼杀在萌芽中――是的,刀剑无法谋杀思想,但却可以消灭思想的载体。 远东政权成立不到一年,最初保卫这个政权的仅有六千名惶惶不安的半兽人逃兵,他们缺衣少食,武器简陋,常常饿着肚子打仗,赤着脚在雪地上行军,孱弱,疾病,饥饿;他们的对手是一个强大的、历史悠久的庞大帝国,他们拥有一百四十万jīng锐的军队,组织严密,武器jīng良,战斗力强盛,士卒彪悍善战,将领出类拔萃――这是当世最强大也最恐怖的军事力量,就连大陆上头号的人类势力也不敢应战,望着他们,紫川家族的jīng兵强将躲在瓦伦关后哆嗦颤抖。脆弱的远东政权诞生不到一年,却要向这股可怕的力量正面挑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不是一个等量的、势均力敌的战争,犹如婴儿对巨人的挑衅。 面对挑衅,魔神王国出动了一个军团,由鞑塔族首领、王国高级贵族罗斯所统帅的王国第九军团(也称“浴火凤凰军团”)而就为了对抗这个军团,新生的远东政权倾国应战,出动了全远东百分之七十的军队,动员了所有的预备队,出动了远东的秘密武器“秀字营”,――象这种规模的军团,王国一共拥有十五个!远东人连吃nǎi的力都使出来了,但对于胜负,他们还是惴惴不安,毫无把握。远东人若是战败,他们就彻底失败,就全军覆没,就被彻底铲除,但如果他们打赢了,即使把第九军杀得一个不剩,那也不过让魔神皇在午睡后烦心一小会。 尽管如此,得知魔神王国大兵压境,远东人还是毫不妥协地作出了反应:寸步不让!光明王不退反而进,亲率一万三千铁骑,冒着酷夏暴雨突死猛进,抄小道越过了苍苍莽莽的原始丛林,突然出现在特兰城下,先声夺人,引起了城内魔族的极大恐慌。这次勇敢的冒险,揭开了特兰大会战的序幕。 特兰要塞,这是两个强力世界首次有意识的正面较量,两股强大力量的猛烈碰撞。在七八二年六月的酷夏,围绕着这个远东第一大堡垒所发生的一系列战事,在后世有个好听的名字:“特兰会战”。在二十年后的远东大地上,关于特兰大会战,有无数个版本的神奇故事在流传。那些光耀的名字,犹如黑夜中璀璨的繁星,照亮大地。 英勇豪迈的布兰将军,他与他足智多谋的叔叔布森同被称为“佐伊族的民族英雄”,还有那洞察先机的佐伊族长老布丹,是他第一个号召抗击魔族,给远东大地做出了光辉的榜样,民众对他崇拜得无以复加,尊为“圣者”; 而哈特族(蛇族)则把他们首领索斯的事迹编成歌儿到处传唱,说他“英勇又顽强,立功不骄傲,嫁人就要嫁索斯这样的人”; 沉默的龙人族不善于言语,他们只是把自己首领门罗的真人石像立在部族议事大堂的中间,出入的龙人长老都要向石像敬礼; 还有那声名显赫的人类三重将:智勇双全的女将军白川、勇猛的罗杰将军、心思缜密的明羽将军,他们与及他们统帅下勇敢的“黑衣军”战士,他们不远万里地来援助远东的起义,帮助远东人民的解放,传授给远东人各种各样的知识与本领,被称为“远东永远的真朋友”。在他们身上,远东民众看到了人类正直和高贵的一面,曾被紫川家的官吏和贵族所败坏的人类声誉得到恢fù,远东重又接受了人类,各种族的交流又开始了。 那些光耀的名字,无疑是这个大时代中的风云人物。但是,细心的历史学家会发现,这段历史中存zài着许许多多无法解释的矛盾之处,存zài着大段大段的空白,仿佛历史突然在那里产生了断层。犹如繁星围绕月亮,那些璀璨的群星都被一个巨大的存zài所吸引,那些光耀的英雄传说和显赫的名字后面,一个不灭的幽灵在徘徊,那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远东联军的真正灵魂,给千万民众带来光明的王者,他自身所处却是无边的黑暗。他的名字,悄无声息地谧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为人知…… 雨幕中,一队骑兵在向要塞驰去,那是鲁帝和负责监视他的秀字营骑兵。鲁帝负责招降要塞中残余的魔族士兵,给大军打开城门,而那队秀字营士兵则负责监视他,防止他耍花样给起义军设置圈套。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城门口,紫川秀很是担心:如果鲁帝招降失败的话,那小队人马还不够魔族当早餐的,但瞧士兵们出发时那满不在乎的神情,仿佛一点也意识不到这个任务的危险xìng。乱世中人,谁都不怎么把xìng命当回事。 远远望着那淡青sè的巍峨轮廓,浑身被雨淋得jīng透,紫川秀打了个冷战,想:“这不是靠蛮干能拿下的城池。” 特兰要塞位于杜莎行省的东北边陲,靠近远东与魔族王国的边境,是紫川家族为了防御魔族的侵袭而于帝国历六一二年兴建,号称远东的第二大堡垒,仅次于瓦伦要塞。特兰要塞高二十五米,城墙轮廓呈椭圆形,外围全部用一米宽两米长的巨石堆砌而成,城墙厚度达四米,城墙上足以让七人并行,那淡青sè的高耸城墙给人种沉重的压抑感。城墙上筑有半永久xìng的木制栏杆,可以抵挡从地面发动的大部分远程攻击,城墙上的守卫者可以很轻松地从栏杆的空隙shè杀地面的进攻者,再加上星罗密布于城头的那些防御武器:重装弩、连击弩、投石车、弓箭手,这是所有进攻者的噩梦,连靠近它五百米以内都是危险的。 在远东大叛乱之前的百多年间,此地一直是紫川家与魔族征战的第一线,家族对此地非常重视,驻扎重兵。在哥应星时代,魔族曾多次侵袭,都在特兰要塞下面大败亏输。但在七七九年的叛乱中,驻守该要塞的半兽人师团突然反叛,杀光了驻守此地的人类官兵,于是这座闻名遐迩的要塞也和远东境内大大小小无以计数的堡垒工事一样沦陷,没能在接下来的一连串的战争中发挥作用。一年前,远东联军以勇悍出名的大将罗杰曾率领二十万大军猛攻特兰,企图一战而克之,结果他庞大的军队在特兰坚固的城墙工事面前吃尽了苦头。罗杰不得不改变主意变成围城战。没等守卫者的粮食先消耗光,远东军的粮食倒先见底了,于是罗杰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他的大军跑了。 天空yīn沉沉的,黑sè的云朵罩满了天际,雨又下了起来,白茫茫的雨水仿佛永无止境,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了闷雷低声的轰鸣。远远的,从要塞前方的公路方向奔来了一队骑兵,领头的一个军官径直朝着紫川秀奔来。 紫川秀抬起了头盔的眼帘:“什么事,小旗?” “大人,魔族军到了!” 紫川秀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正东方向的远东大公路上,他们过来了!骑兵、步兵混杂,光我们看到的就有二十一面旗帜!距离我们还有十公里。他们的旗帜……”军官跳下了马,在地上画了个图形。尽管很模糊,但紫川秀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一只鸟的旗帜。据紫川秀所知,魔族各部族分不同的旗帜标志,最出名的当然是以狮子为标志的塞内亚族,而以鸟为标志的只有靼塔族,他们以浴火的凤凰为旗。也就是说,这是新从国内调来的靼塔族兵马,鲁帝的命令对他们是没有丝毫效力的。 紫川秀震撼:他们来得好快! 能不能先发制人地拦截他们?但在平地上交战,一万多饥累交加的人类、半兽人骑兵对上五万或者更多的魔族军,胜算有多少?白川率领的增援部队能不能在十个小时内赶到? 鲁帝的招降是否能顺lì?他对他旧部的威慑力和感召力,是否真有他自己形容的那么“影响巨大”?在特兰的守军中,哪怕只有一百人是对魔神皇保持着忠心耿耿的,那么“保皇派”和“保鲁派”之间势必要发生流血冲突,那些忠于魔神皇的士兵只要坚持一个小时,增援就会赶来,那么站在鲁帝一边的官兵势必也会产生动摇,那时候――紫川秀忽然怀疑:莫非这是个圈套?是个要把起义军jīng锐一网打尽的yīn谋? 紫川秀仰面朝天,大颗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他清醒。他望向部属们,在距离要塞一里外的绿草地上,全军先锋的一万三千名骑兵散成了略不整齐的四边形,那整齐排列的盔甲和刺枪一眼望不到尽头。雨水淌湿了头盔,顺着帽檐的缝隙进去,从士兵们消瘦的下巴处流淌下来。谁都没有出声,只有哗哗的雨水溅落在盔甲的铁片上密集的滴水声,在黑sè的铁盔下面,是一张张流淌着雨水被烈rì灼晒得黝黑的面孔,是那帽檐下面那由于疲倦而略带yīn森的眼睛,在士兵们的眼神里,紫川秀看到了毫不动摇的期待、忠诚、信赖、热诚,只要光明王一声令下,他们立即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擒龙。 十分钟过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了。 雨依旧淅沥淅沥地下,战马在不安地踢打着地面,低声地轻叫两声,连它们也被那沉寂中孕育的杀气所压抑。士兵们保持着队型,但sāo动还是无声地出现了,队伍中有人轻声嘀咕,流言蜚语从这头传到了那头。 不知是第几次看时间了,三十分钟过去了,紫川秀狠狠地咬下唇,张口yù喊:“撤军!” “大人,要塞来人了!” 城门处遥遥奔来两员人类骑兵,看着他们冲刺的身影冲过茫茫的雨幕越奔越近,紫川秀心脏蓬蓬直跳动,两脚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成还是败,几秒钟之内就要见分晓了! 整个队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光里流露出渴望。突然地,那两个奔驰中的骑兵同时高举了双手挥舞着,形成了两个大大的“v”字形。一瞬间,整个队列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万岁!” 紫川秀浑身轻松下来。他隐藏着狂喜,把头盔的眼罩放了下来,不动声sè地一挥手。顿时,千万只马蹄开始奔腾,上万人类骑兵犹如一道滚滚河流,浩浩荡荡地涌进了敞开的特兰要塞。 刚入城紫川秀就得到通知,鲁帝率领部下们在总督府门口等候,他立即驰马奔去。远远就看到了,在特兰要塞魔族总督府大门的白sè台阶上,聚集了高高矮矮的魔族军官近百人。他们穿着褐sè的制服,帽子和肩膀上别着代表军官身份的彩sè羽毛,身后披着红sè或者银sè的斗篷。几面王国的军旗丢在地上,军官们的长筒军靴胡乱地踩过,金sè的绸子上留下了沾泥带水的黑sè脚印,肮脏,凌乱。 在人众的最前面,鲁帝双膝跪地,双手捧着远东总督的印信,脑袋压得低低的。眼见紫川秀接近,他弯下粗壮的腰身,两手趴地,以头磕地。他身后的魔族军官跟着磕头,上百人一排排地跪倒,各种颜sè的斗篷如同波浪一样起伏着。 这是个历史xìng的事件,魔族的远东占领军全面向联军投降。一时间,联军官兵和围观民众都有了种眼看历史在眼前发生的震撼感觉,将领们自发地簇拥在紫川秀身后,没有人出声。 鲁帝颤抖、空洞的声音在寂静的大街上回荡:“罪臣鲁帝恭候伟大的光明王殿下!谨献上特兰要塞以弥补臣罪孽之万一,还望殿下宽宏大量,不要计较罪臣以往之冒犯,今后罪臣将忠心侍奉殿下,与王国再无关系!” 紫川秀稳稳地端坐在马上。他俯视着昔rì最大的对手跪倒面前,胸口涌过了一股热流,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感到的并不是征服者的昂扬快意,反倒眼睛一酸有种想落泪的感觉。稳dìng了下情xù,他说:“鲁帝阁下,这次干得很好。以后也希望你能继续为我军效力。” “罪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鲁帝响亮地喊道,魔族军官们也参差不齐地跟着喊:“愿为殿下效劳!我们弃暗投明了!” 街道上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弃暗投明?紫川秀一晒,但笑容隐藏在面具之下无人能见,他很宽容地摆了下手:“都起身吧!诸位回总督府休息。请放心,我军历来宽待俘虏,各位不必担心人身的安全。” 鲁帝忍不住声明:“光明王殿下,罪臣等人不是俘虏,我们是自愿投诚――不,我们是起义的!” 紫川秀一愣,随即笑说:“那就更加宽待了,哈哈,哈哈!”笑声中,他策马扬尘而去。 鲁帝等降将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以为这番大功准会让光明王殿下赞叹有加,说不定还会封个官职给自己,不料殿下如此轻慢,连马都没下就走了。 午后街道yīn沉沉的,乌云密布,行人稀少。一队骑兵护卫着他,从要塞中心铺着青石板的街道上经过,“滴答滴答”的清脆蹄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紫川秀暗笑。他深知魔族的特xìng,他们只尊重强者。自己如果对鲁帝很感激的话,那些新降伏的魔族军官对自己的敬畏立即会大打折扣,说不定还会萌生反意。自己摆出副“特兰要塞不过小事一桩”的高深莫测,他们反倒敬畏有加,不敢起异心。 骑兵开赴城市各处,在一路上,他们见到了很多魔族士兵。魔族兵风纪极差,不时见有醉熏熏的三五成群的士兵地游荡在大街上,不见有军官出来约束他们。空气中迷漫着浓浓的劣质酒味。看到大队人类骑兵经过,魔族兵震惊,有人呼叫:“远东佬进城了!”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远远地朝人类队伍投掷石头和杂物,更多的却是表xiàn出一副麻木的呆板表情,无动于衷地坐在街边喝酒。没有人上来动手。 在多次战败以后,魔族军本来就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再加上指挥官的失踪,这支曾威名远扬的正规军在自暴自弃之下已经堕落成了一团散沙。紫川秀乐观地估计,不会出现大规模、有组织的反抗事件,但在增援部队赶到之前,城市的占领军将处于最危险的状态。他思考着,一边明快地发布命令。依照他清晰的命令,一队又一队兵马依令开出,铁骑铿锵,奔赴城中各处要害部门。兵力将集中在几个城门、城墙和武器库房,对于城中的广大地区和魔族营地置之不理――实际上也无法理会,兵力全部用来外线防御都不足,无法分兵监视城中的魔族降兵了。 在城市东门口,紫川秀下了马。这里是整个城市的防卫中枢,不但有城门等防卫要害,武器仓库也在这里。联军士兵正将大捆大捆的箭矢、石头往城楼上运送,城市中的远东平民也自发前来帮助子弟兵。看到紫川秀带领大队人马到来,居民们发出热烈的欢呼:“欢迎光明王到特兰!光明王万岁!” 紫川秀向人群挥手致意,谦逊地回应道:“远东万岁!” 在城道的出口处,魔族的军队正在撤退。他们是原来驻守城防的部队,在军官命令下交出了阵地。队伍里,十几个魔族兵是被担架抬着走的,地上留着大滩大滩的鲜血,触目惊心。军官向紫川秀介绍,就在几分钟前,驻守此地的魔族部队拒绝撤出,与前来接管的起义军士兵发生了冲突,从语言对骂到肢体冲突,最后双方都动了刀子,十二个魔族兵被打成重伤,七个起义军官兵也见了血。幸好,在酿成更大规模的sāo乱之前,这场冲突被赶来的魔族军官压制下来了。 望着魔族队伍的背影,紫川秀十分担心:这伙新降伏的魔族兵人心浮动,鲁帝能否一直弹压他们,实在难以预料。在魔族兵那直勾勾、毫不掩饰的仇恨眼神里,他看不到丝毫对征服者的献媚,而这种表情,今天入城以后,在鲁帝以下的高级军官身上他已看到了太多了。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毫不犹豫地投降了自己,反倒是那些普通士兵中却存zài对远东军的强烈敌意。魔族如此,人类也如此,最后关头,为什么往往那些平常被人所瞧不起的卑贱人物反倒比高官贵族更忠诚于国家呢?这真是令人难以理解。 大雨刚刚过去,城道上湿漉漉的,到处是汪汪的水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临战气氛,紧张、混乱、棘手。匆忙之下接手了一座重镇,各部队隶属不同,缺乏统一的指挥系统,于是大家自行其事。传令兵在焦急地跑来跑去,喊哑了喉咙,人类在尖酸地臭骂,半兽人则大叫大吼。弓箭、投石车、弩机等堆放得杂乱无章,堵塞了道路,川流不息的部队来来往往,互相堵塞、冲撞。人声嘈杂混乱,哪怕是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看到这情形,紫川秀大皱其眉。看到光明王驾到,正焦头烂额的部队指挥官连忙上来迎接他,敬礼致意。 紫川秀回礼:“各位是哪个部队的?” 军官们报告了各自部队隶属,其中有紫川秀的一个熟人,半兽人团队长德昆,他是出身布卢村的。在场的军官除了紫川秀外,以他的职位最高。紫川秀迅速给他们划分了防守区域。分清了职责之后,混乱状态立即大为好转,各项备战工作逐渐上了正轨。 紫川秀登上城楼高处,极目眺望。公路的尽头出现了黑sè的影子,出现了旗帜和大队的人马,急速的马蹄声响遥遥传来,敌人正火速朝特兰赶来。比起罗斯,自己只早了十几分钟,胜负也就是这一线之差了。他转身走到了城道的一个箭垛上扬声道:“弟兄们!”各处忙碌的起义军官兵都听到了,转过身来。 紫川秀的声音非常诚挚:“弟兄们!大家长途跋涉二百三十里,一天没吃没睡,十分疲倦,这些,我都是知道的。谨代表远东,代表千千万万从魔族魔掌下被解救出来的远东民众,感谢各位的努力!” 士兵们凝神倾听着。在这个疲倦、暴躁的午后,紫川秀平静的声音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在最杂乱的纷扰中都可以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如同一道清泉流淌过躁乱的心头,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劈劈啪啪的掌声、欢呼声逐渐响起。但在欢呼和掌声中,紫川秀平静的话语照样清晰可闻,仿佛就在众人耳朵边: “我们十九个小时内长途奔袭二百三十里,夺下了魔族在远东最后也是最大的要塞!我们俘虏了相当多魔族高级军官还有不计其数的兵马!我们解救了几十万在要塞中受奴役受压迫的同胞!我们的努力,为我军取得了主动权!今天的大胜,我们将是头功!”(掌声) “我们已经击溃了魔族总督鲁帝的军团,但是魔神堡并没有甘心失败,他们以为远东是永远属于他们的后花园,远东的千千万万民众――无论是佐伊族、哈特族、鲁特族(矮人族)、龙人族还有人类――都不过是他们蓄养的奴隶,他们可以随意欺辱,任意搜刮掠夺,哪怕夺走我们的最后一条裤子抽光我们的骨髓都不会放过我们!” 愤怒的咆哮长长地回荡在要塞前的原野:“杀光绿毛鬼!” “为了继续他们的统治,为了象昨rì一样继续掠夺我们、欺侮我们,现在,魔神堡派来了他们的高级贵族:罗斯公爵,还有他为数众多的爪牙们!这是一支强悍的军队,在与紫川家的战争中,他们焚烧了远东最美丽的那些城市:格兰特、巴界、露伊、杰西亚,他们将被俘的人类生生活埋,砍下的脑袋堆积如山! 就是这支满手血腥的部队,他们来到了远东!他们又想象昨rì一样烧毁我们的家园,将我们的战士,将我们在远方的亲人,将那所有爱我们的和我们所爱的人活埋,将他们挂到树上活活吊死!是的,如果我们不能今天在这里阻止他们的话,这一qiē就要发生! 士兵们,身后就是你们的家园,就是你们的妻子、孩子、母亲,你们退无可退!” “不,绝不后退!”士兵们的愤怒呼喝犹如狂澜厉飙,尤其是半兽人的士兵们,想到自己的亲人有可能遭到罗斯军团的屠戮,他们涨红了脸,胸口惊人地起伏着,呼哧呼哧喷着气,他们胸中战意燃烧。 “那么,就在今天,就在这里,我们要给予魔神堡迎头痛击!” 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呼喝:“打,打,打!” “我们兵力不足,但我们的兄弟和战友正在赶来增援我们!白川将军率领十万大军距离我们只有一百多里,罗杰将军也正在赶来与我们会合!远东的千万人民在身后支持我们!我们拥有地利,在我们脚下的是远东最大也是最强的防御工事!我们拥有万众一心的战斗意志!与这些相比,那些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前来侵略我们的绿毛鬼,算得了什么!公爵的称号吓不倒我们,我们打跨了一个公爵(鲁帝),难道我们会害怕另外一个吗?给绿毛鬼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要他们世世代代记得,永远不要打远东的主意!” “对,殿下说得真是再对没有了!”半兽人喃喃赞叹道:“就该这么办!” “还要辛苦大家再努力一把,把罗斯给干掉!打完这仗,我给大家每人三天假,奖金(紫川秀飞快地盘算了一下,把最初想到的数字减去了一半,然后又减去了一半)每人五两银子!” “光明王万岁!”士兵们欢呼响彻云霄。仿佛突然给灌注了能量,人人充满了活力,瞧那股欢呼的热烈劲头,倒象罗斯军团已经给全歼了。 午后两点左右,要塞的近郊出现了罗斯军团的先锋,全是不着甲的轻骑兵。经历一路跋涉,魔族骑兵本来褐sè的披风已经脏得没法辨认本来面目了,人数约为五千。 紫川秀本想浑水摸鱼地顺手将他们做了。他大开城门,城头上全部安排魔族降卒巡逻,城头上飘扬的依旧是魔族王国的旗帜,伪装得全无破绽。但是该部队指挥官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第六感,他突然下令部队全速转向,脱离了城头弓箭的shè程。紫川秀急忙下令,城头埋伏的半兽人弓箭手纷纷现身,却只shè掉了最后一名骑兵马尾巴上的几条毛。 计划功败垂成了。这伙死里逃生的魔族兵还很不识抬举在城池四周来回奔驰喊杀,对着城头拉尿扮鬼脸做出种种侮辱的动作,紫川秀面涨得通红,容易冲动的半兽人兵更是激奋得嗷嗷直叫,他们推举了代表到紫川秀面前请战。一个邋邋遢遢的半兽人大汉在紫川秀面前朗诵诗歌似地大喊:“我实在受不了这个侮辱了!请殿下千万不要阻拦我!” “我不拦你。”憋了一肚子气的紫川秀一脚把他踢下了城墙:“那就去吧!” 毫无遮掩地对着几千张牙舞爪的魔族,这个半兽人当场就吓坏了,脚一软坐到了城墙根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全城人的哄笑声中,最后还是紫川秀下令用根绳子把这个宁死不辱的好汉给吊了上来。 当天下午的六点十分,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魔族军团的主力出现了。 东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那一抹朦胧的黑线,就象镶嵌在土黄sè大地上的黑sè花边,不断地蠕动、扩大,那黑线在迅速地膨胀。千万人聚成黑sè的轮廓,千万只脚步践踏着大地,扬起了沙尘,浓烟滚滚,那灰黄sè的尘土将大军掩盖,只能隐隐约约地露出一角黑sè的轮廓,仿佛魔王从笼罩自己的黑云中露出了锋利的爪子。而在那黄沙飞烟间,密集的光点时隐时现,一片又一片,那是高耸的刺枪林在夕阳下的反光。 即使从远处观看,一支正在行进的大军也是令人震撼的。魔族军从地平线上不绝的涌出,就犹如一只丑陋的怪物,那庞大的身躯已经覆盖了目光所至的天空和和大地,而且还在不断地扩大。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旌旗如海,枪尖如林,骑兵的斗篷密集如云,各种颜sè的羽毛冠争相辉映,各个方阵森严,整齐,壁垒分明。一个又一个步、骑兵方阵开到城下,延绵不断,眼看要塞东面那片宽广的平原上已经挤满了军队,而后续部队还在不断地赶来。在距离要塞两公里处,魔族军队停止了进逼,向左右两翼展开,从南、北两面对要塞展开合围,正面阵列蜿蜒足有十里,旗海飘扬一眼望不到尽头。 远东的dúlì战争开始以来,远东军还没曾经历过这样壮阔的场面,与如此庞大的魔族正规军对战。一瞬间,被魔族大军进逼的气势所震慑,起义军官兵面露恐惧。 紫川秀一惊,情知若不设法挽回士气,绝对坚持不到白川赶来。他故意大声问:“德昆,你看,这该有多少兵马?” 半兽人德昆打起了眼帘:“我说不好,殿下。但看这方阵的厚度和两翼的展开,起码有十万人马。” 紫川秀笑笑:德昆还是嫩了点,要营造如此庞大的气势,这起码要十五万大军――更准确地说,魔族有步兵十四万三千多,骑兵三万一千,总共十七万四千兵马,全部隶属魔族王国第九军团,这是刚刚从鲁帝那得到的情报。魔神王国的第二大部族鞑塔族这次倾巢来战,看来罗斯公爵对远东势在必得。 紫川秀大声说:“防守战是很占便宜的。当年的帕伊之战,魔族又有多少兵马?不下百万!而且全部是魔族军那些最强的jīng锐军队,结果怎样?不照样给打得落花流水吗?” 周围的士兵神sè一振,纷纷交头接耳。紫川秀继续说:“我们所在的是仅次于瓦伦的远东第二要塞,城高河深,更不是小小的帕伊城可比的,而且武器jīng良,援军在侧,粮食充足,哪怕魔族就是再来百万大军,我们也毫无畏惧!不,兄弟,我们不光是守住城池!我们要的是一次大胜,要彻底击溃他们,全歼他们!”最后几句话,他扬起了嗓门,声量大得整个城头都听得清楚,站得近前的一队士兵激动得鼓起掌来,跟着大喊:“打败他们!消灭他们!” 紫川秀赞赏地对他们翘起了大拇指,想:“傻蛋,当官的说什么你也信啊。” 魔族军虽然来势汹汹,但据紫川秀观察,他们军中并没有重型的攻城车、登云梯、投石车等必备的攻城武器。这场遭遇战对双方都是突如其来的,对于在这里会碰见联军的大部队,罗斯毫无准备。有帕伊的前车为鉴,除非他蠢到要让士兵以血肉之躯填满特兰的护城河,否则在造好必要的攻城工具之前,他应该不敢对要塞发动攻击,而要长期围攻的话,庞大的兵马并无助于成功,反而徒显其短。 远东联军还是第一次与鞑塔族的军队对阵。科尔尼会战时候鲁帝带领的全是塞内亚族的士兵,尽管远东联军最终还是依靠人海战术击败了他们,但那六万jīng悍、勇猛的塞内亚野战军给刚诞生的远东联军上了血淋淋的一课。自那一战之后,很多远东将领才明白什么叫一流的军队。鞑塔族的军队实力究竟如何,现在还不得而知。但以一个军事老手的眼光,紫川秀平心而论,他们确实不能跟塞内亚族比,看他们行军列队的情形,他们缺少塞内亚族那种如狮如虎的可怕斗气,那种压抑的森严杀气,更没有那种浑身充满jīng力的可怕的爆发力和嗜血的狂热――倒很象创建之初的远东起义军。 “殿下,他们有人过来了!” 紫川秀闻声望去,魔族军主阵中出了五名身佩白羽的军官,朝着城池方向径直策马前进。在进入城头的shè程范围之前,领头的一人向城头喊话:“城上不要放箭,我们有话要说!” 城头静悄悄的,没人回应。魔族军官们心有恐惧。他们商量了一下,只有一个人继续策马前进,其余的人在原地等候。那个军官很有胆sè,一口气冲到了城前二十米处,朝城头喊话,大致内容如下: “前任远东总督鲁帝大逆不道,背叛神皇陛xià。我军奉陛xià之命而来,将要对其进行惩罚,并平定远东地区的叛乱。我军由鞑塔族首领、高贵的王国公爵、加纳军区的总督罗斯大人亲自统帅,军队足有二十个万!奉劝各位神族将士不要执迷不悟,陪着鲁帝只有跟他殉葬了。以王国和陛xià的名义,命令你们立即打开城门迎接公爵大人,立功者有赏,否则大军一旦破城必将玉石俱焚,那时候就将后悔莫及了!” 对这个魔族军官来说,这真是一场成功的演讲。既充满了感情,又意味深长,唯一不幸的是,他搞错了演说的对象。城头上的守军士兵只听得一通叽里咕噜的噪音,除了紫川秀,没有一个懂他在说什么的。他冷冷地下令:“杀了他!”立即,“飕飕飕”风声急响,那个很有才华的演说家顿时浑身插满了箭矢。他一声不吭地向后软倒,双脚却依旧绑在马镫上。战马受惊之下掉头奔跑,将尸体一路软软地拖了回去。 守在外面的魔族大惊,同时退后几步确保安全,然后齐齐破口大骂,发誓说一定要踏平特兰,将全城人杀得一个不留。听得下面那恶毒的咒骂,魔族降兵都快哭出来了。 紫川秀yīn险地坏笑着,因为jiān计得逞而沾沾自喜。 他静静地屹立在城头的最高处,挺拔、威严。士兵们都在无声地望他,十七万魔族军也在仰望着他。夕阳余辉落在他身上,金属的面具灼灼闪亮,黄昏的晚风中,黑sè的战袍袭袭飘舞。光明王在最前线!单是他的出现就给了士兵最坚定的信心了,士兵们无声地传递着这个信息:光明王还在,我们不会输! 夕阳西垂,天sè渐渐暗了下来。城郊响了一片叮叮铛铛的敲打声,魔族大军开始打桩建寨扎营,然后各处营地冒起了炊烟渺渺。从城头上看去,那散落在火堆边三三两两时聚时散的魔族兵简直跟蚂蚁一般。 紫川秀这才想起自从入城以来,起义军还没能进食,他大手一挥:“开饭!” 在士兵们吃饭的时候,他叫来了鲁帝,向他询问要塞的粮食储备情况。鲁帝回答说绝无问题,还带着紫川秀亲自去粮仓看了一次,那巨大的粮食袋一堆一堆地垒成了小山,紫川秀只有吐舌头的份。他顺便又查看了设在东、南两个城头的四个武器仓库,更是心头狂喜:各式各样的武器一捆又一捆堆满了整个仓库,那些新造的刀、剑统统用稻草密实地包裹起来,随便拆开一把,黑sè的锋刃寒光闪闪,保养得非常好,比起义军目前装备的土造砍刀锋利得多。最让他高兴的是弓箭仓库,那里储备各式各样的骑、步兵用强弓共三万多把,箭矢竟达二十万捆,更有造价昂贵的攻城车、箭台、云梯、冲击弩车等大型攻城装备,这是魔族军队为将来攻击人类的瓦伦要塞而准备的。紫川秀想,如果让城外的罗斯看到这些东西,一定羡慕得要吐血,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 魔族历来都是把特兰要塞当最可靠的后勤保障基地的,从远东各地掠夺来的粮食和新造的武器装备大多储藏在这里,现在让紫川秀轻轻松松地拣了个大便宜。估计,这里储藏的粮食,可以供应部队吃上两个月,这下不怕罗斯搞长期围攻了。他当即下令,将仓库里所有的投石车和重型弩机都搬到了城头开封启用,加强城墙各处的防御力量。 入夜,为了防止魔族搞突然袭击,起义军都没有进营房休息。士兵们合衣躺在阵地上,武器就放在身边。紫川秀带着卫队举着火把巡查各处阵地,查看是否有懈怠、脱岗的事情,结果很让他满意,无论他到哪个角落,值勤的哨兵都能jǐng惕地先发现他,盘问口令。 在西边城头,紫川秀望向西方的地平线,来路黑黝黝的全无动静,那深蓝sè的丛林死水一般的安静。他心有疑惑: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来说,白川部队应该到达了。出什么事了呢? 绕着整个城头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东面。黑黝黝的夜幕中,魔族的营帐中燃烧起了熊熊的膏火,那无数闪烁的火光从城下一直延伸到目光所不能及的深黑的天际,和天上的繁星融合在一起,仿佛是天上的星星都落到了地上。 半兽人团队长德昆负责东面城头的防御。他向紫川秀敬礼,报告一qiē正常。半兽人诚恳地说:“殿下,您太辛苦了,请早点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吧,德昆。” 德昆腼腆地笑着,却不肯回去睡觉。他陪着紫川秀一起在城道上巡查。魔族的营帐中,有人在出sè地弹奏冬布拉琴――魔族的一种民间乐器。夜风吹过,风中带来了一阵隐约的歌声,那是从魔族的营帐里传来的歌声,曲调yīn沉,带有种淡淡的伤感和凄凉。紫川秀只隐约听得这么几句: “喔,我出生的故乡啊, 我再也见不到你。 再见了亲爱的姑娘, 清晨的花园里再也听不到黄莺在歌唱, 让我们来生再相会……” 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仔细地倾听着。他抬起头来,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在窥视着浸满鲜血的大地。曲调里那种朴素的忧郁情调有力地感染了他,一瞬间,记忆中无缘无故地再现了过去的生活画面,想起了一些早被遗忘了的童年场景,想起了花园中那条开满了紫红sè蜡菊的小径,还有在那小径尽头等候自己的白裙子。在这一刻,他充满了一种怀念的乡愁,怀念着童年走过的小径,怀念着那棵刻着自己名字的大榕树,怀念着那些没有战争、没有鲜血、没有饥饿的美好年代,无限惆怅。在轻柔的乐曲中,他那冷酷的、线条分明的俊脸罕见地流露出温馨的表情。 “殿下,他们在唱什么呢?” 仿佛被梦中突然被惊醒一样,紫川秀闻到了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野狗拖长了的凄凉叫声,它们正在撕咬着今天被打死的魔族兵尸体。他的思绪很不情愿地回到了现实,板着脸说:“没什么,一些无聊的东西。休息吧。” 第二天清晨,紫川秀习惯地在六点钟醒来。他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魔族的阵营。早上雾很大,象牛nǎi一样白sè的雾蔼被风吹赶着变幻不定,朦朦胧胧,看不清百步开外的景sè。紫川秀心下一沉:这种天气对于防守是很不利的。 古雷跑过来给他送上了早餐,他却先问:“值勤军官在哪里?白川部队到了没有?” 答案很让人灰心:白川部队尚没到达,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即将到来。 紫川秀一凛。他想不出白川有任何理由迟到。只不过两百多里路,步兵行进两天足够。而且魔族的主力已经在自己面前,附近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白川,除非――紫川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想到这里,他如同堕入最寒冷的冰窟,全身发抖。随即他又笑话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他还记得,在临出发前白川那发自内心的话语:“大人,请多保重自己。对我们而言,你比一百个特兰要塞更可贵。”在少女那真挚的眼睛中,他看不到一丝虚假,纯洁透明犹如水晶。 当军队正在吃早饭时候,远处传来了哨兵嘹亮的叫声:“jǐng戒!魔族崽子――上来了!”顿时,整个营地沸腾了。军官们急速地命令:“上城头,各就各位!”士兵们丢下了饭碗拿起武器撒腿往各自的岗位跑,各处响起了让人牙根发软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那是重型弩机的弓弦被拉开了。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等候那即将到来的残酷搏杀。 晨光中,魔族军展开了阵势:每个步兵团队做一小方阵,每五个小方阵又汇成一个中方阵,每三个中方阵又集为大方阵,共作五大方阵出动。骑兵在步兵方阵的两翼展开队列,雄壮广阔,海一般的头盔,马刀和刺枪,浩浩荡荡,直抵天边。鼓声雷动,喧嚣震天。 大军出动,指挥营中的鞑塔族将领齐齐下跪。罗斯公爵焚香祷告:“愿大魔神保佑我鞑塔族,一战而克!” ; 第二节 白茫茫的雾气中,人头簇拥。千军万马从雾气中现身,人头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随着嘹亮的口令声,第一个步兵阵开始前进。千万只裹着绑腿的脚抬起、同时落地,步伐整齐划一,跨过的距离整齐得象尺子量出来似的分毫不差,“咚、咚、咚!”随着那有节奏的整齐脚步声,连特兰坚固的城墙都在颤抖。魔族士兵行进一边举起了武器,高呼:“瓦格拉!”呼声地动山摇。刀如山,枪如林,钢铁的海洋耀眼夺目,千万人聚集的压迫力迎面而来。 在步兵方阵的两翼,骑兵以散兵线推进,骑兵群快速地越过了步兵方阵,cháo水般涌过了城头五百米的接近距离,城头上却静悄悄没有反应。比起那边大张旗鼓的喧闹,这边却是死一般的寂静。那种莫测高深的神秘感觉给人压力,更让人恐惧,冲在前面的骑兵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指挥官大喝:“临阵退缩者斩,上啊!”正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嗡嗡”鸣响。 “杀!” 天空忽然暗下来了,一百三十五台连发弩机和两千五百五十三多名弓箭手同时发shè,大片的飞箭象云朵一样遮蔽了阳光,乌云瞬间又变成雨点,金属的瀑布从天而降!那弩机发shè的箭矢是如此强劲,冲在最前面的魔族指挥军官象是被个隐形的巨人正面猛击了一拳,整个人突然向后倒飞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翻转着被shè成了刺猬。那些重型弩机依靠强力机簧发动,在五十米内强得可以洞穿盾牌,而且一瞬间连续发shè七次排箭。 一时间,整个东面城墙犹如一座突然爆发的火山,无数的箭矢遮天蔽rì。在这阵可怕的金属风暴中,没有盔甲和盾牌保护的血肉之躯纸糊般脆弱,前排骑兵连喊一声“救命”都来不及,连人带马瞬间被绞得粉碎。这绝对是个最可怕的噩梦。惨叫、呻吟、鲜血、死亡,慌乱的人马相互践踏、马蹄声、尖叫,箭雨如蝗虫般飞来,而箭矢破空的尖锐风声充斥了整个空间,逼得那些最勇敢的战士都要发疯。到处都是箭!箭!箭! 电光火石间,如同突然被狂暴的雷击中,前列骑兵人仰马翻,不断有魔族兵喷洒着血花腾起在半空,惨叫着从马上栽倒尘土。身体瞬间被洞穿,箭矢带着血花又将第二个人shè得飞起来;有人甚至被整个人钉在了地上,血花在半空绽放。士兵们尖叫、哭号,你撞我推地挤成一团,自相践踏;有人卧倒躲避,却给惊慌的战马踩过后脑,脑浆飞溅。骑兵不断地倒下,濒临死亡的短促而尖锐的可怕惨叫声、中箭受伤的战马在地上翻滚,长长的嘶叫声惨绝人寰。 后排骑兵眼见如此,立即心生恐惧,有人企图掉转马头,却立即被执法队shè杀。军令频传,冰冷无情:冲!冲!哪怕死剩最后一个都要给我冲! 骑兵阵开始了冲锋,士兵们齐齐大喝:“瓦格拉!”尽管时时刻刻有人中箭落马,但是庞大的阵列汹涌推进,蹄声轰隆,如同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一瞬间,前列响起了一片呼天抢地的惨叫,那些受伤落马的骑兵统统给自己人的马蹄踩成了肉泥。为发泄那无力可施的愤怒,骑兵们暴躁得撕开了制服的领子,裸着胸口长声嚎叫。 眼见城头弓箭犀利,罗斯公爵急忙舞动旗帜,第二方阵五千步兵将盾牌挡在身前,大声呼喝着冲锋。只听军官号令声声,盾牌手纷纷立定,排列成行,行又成列,将盾牌高举过头顶,转眼间,一个巨大的钢铁方阵赫然出现。那漫山遍野的盾牌反shè耀眼的阳光,就象大片雪亮的光带。五万步兵呼喝着冲锋,他们弯着腰从那个钢铁天棚下面走过,快步冲近。 紫川秀下令:“所有投石车都听着,距离校对为两百步,方向正前,给我――放!” “劈啪劈啪”的机簧发动声连续不断,犹如鸟群突然从空中飞过,无数的巨石带着凄厉的风声从天而降,雷霆般落到了密集的盾牌方阵中间。魔族连躲闪都来不及,也没有任何盾牌能够抵挡这种恐怖的武器,大群大群地被砸成了肉浆,脑浆飞溅。比起实际的杀伤效果来,震撼效力更是大了几十倍。很多魔族兵都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类强大的防御武器。眼看同伴们死得如此凄惨,恐怖感控zhì了魔族步兵的心灵,他们歇斯底里地狂叫,丢下了手中盾牌抱头四散,排列整齐的盾牌在投石的密集打击下四分五裂,溃败下来的士兵象是放野的羊群一样撒满整个平原。 罗斯当即下令:对逃回头的魔族放箭shè击! 顷刻间,对着跑回头的自家士兵,执法队万箭齐发。魔族兵给shè倒一大片,那些惨叫着中箭倒地的士兵,睁大了眼睛,至死仍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自己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的!前沿军官更是凶残,他们用刀砍、用枪刺、用鞭抽,杀畜生似的砍杀溃散士兵,全然不象对待自己的同胞。 后退是死,前进更是死。巨大的特兰要塞巍然耸立,落石箭矢有如*,难以想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样的打击中幸存,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堆成了小丘,血水汩汩流成了小河,把整个护城河都给染成了红sè,伤兵被压在尸体堆中惨叫救命,无人有空暇理会。走投无路的魔族兵发出了恐怖的呐喊,jīng神崩溃。他们象疯子一样狂笑着,绝望地以头撞墙,脑浆迸裂;有人躺倒伪装受伤,但新的部队又轰轰地开上,将他踩成肉浆。 五万人齐声喊杀,兵马滚滚冲锋向前,天地间充斥着可怕的震撼声浪,密如雨点的巨石和箭矢猛烈地轰击人海,溅起的是恐怖的鲜红浪花,是血肉和惨叫的波涛。凭着这种决死的进攻,不在乎伤亡、无惧牺牲,魔族大军就这样一步步地推进,一直压到了护城河下。 城下深深的护城河阻住了魔族大军的步伐,罗斯下令工程兵迅速将其填平。但是由于被城头的打击所阻隔,背负着沙包的魔族民夫根本无法接近。前锋步兵等得焦躁不安,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士兵们纷纷将同伴的尸体扔进了护城河里,甚至把未死的伤兵都丢了进去。护城河渐渐变浅,河水变得猩红一片。踏着这血肉的铺垫,魔族兵将武器高举过头,凫水前进。一时间,河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全部是露出水面的脑袋,人马密集,简直形成了一座新的桥梁,人可以一脚不湿地走过对岸! 无数人就在那猩红的水中中箭倒下,于是自身也变成了新的铺垫。冲到城下的骑兵们愤怒地用马刀斩击城墙,骑马绕着城墙圈转,却一点用处没有。紧接着,大群步兵亦登近了城墙。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城墙下的shè击死角里,步兵们搭起了人梯,把刀子捆在背后,攀着城墙的缝隙嗷嗷直叫地往上爬,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象是黑sè的蚂蚁爬满了一块方糖。 眼见部队压近了城头,魔族全军慕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瓦格拉!”第四个方阵轰然出动。两万弓箭手冲锋上前,以密集shè击掩护他们的步兵,上万的箭矢在空中飞舞,那真是一幕惊心动魄的奇观:一道闪亮的金属瀑布自下而上逆流!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抵挡这打击。城墙上砖屑横飞,裂缝处处。从栏杆的间隙、城垛的shè击孔、从每个窗口、每个通风洞、每个石头缝里都喷出了箭矢,整个城池都在呻吟。 城亘上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守军伏尸喋血,栏杆上满是血淋淋的手印。空中箭矢横飞。传令兵在城头上奔来跑去,呼叫声此起彼伏,投石车、强弓发shè的声音连续不断,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痛。全部预备队都投入了作战,就连城中的居民也加入了助战行列。他们虽不能亲自拉弓挽箭,却组成了各个小队,为战士们运送箭矢、石头,燃起大锅,扛着一桶桶的热油上城头,照着魔族兵迎头迎面地浇下去,那些攀爬的魔族立即浑身冒火,鬼哭狼嚎。 但防守如此漫长的阵地,兵力实在不足。在守卫者无法兼顾的地段,魔族兵偷偷摸摸地攀上了城墙,巡逻队立即扑上去拦截。防线的压力一刻比一刻沉重,魔族一次比一次冲的近,人数越来越多。鏖战双方咬牙切齿,鲜血横飞,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上城的敌人越来越多,十点十分东门告急,紧接着,南、北两门也响起了铛铛的jǐng钟,急速的跑步声接连不断,机动部队在各处奔忙,增援薄弱的各处防线。以单薄兵力承受沉重的压力,防线危如覆卵。 《光明王本纪特兰会战篇》:“七八二年岁中六月,义师横扫远东,群魔跳梁。魔酋鲁帝畏王声威,自缚出降。王率铁骑强袭特兰,俘魔酋鲁帝以下五千。王宽厚,不杀。 同rì,魔酋罗斯兴师二十万来攻,魔卒如蝗。义军上下皆露惊惶,王曰:“灭之!”全军乃定。魔军恃众而攻,飞矢遮rì,攻势如cháo。义军凭坚而守。自晨至午,两军厮杀惨烈,相持不下,尸横遍野,血流汪洋。”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六rì的早晨,来自魔族加纳行省的十七万魔族军队猛攻特兰的要塞的外墙。鞑塔和叶塞两族的士兵顶着漫天的飞矢和落石,数次被击溃又反复冲锋,踩着同伴的尸体攀爬陡峭的、覆满了青苔的外城墙,大批大批地被消灭,从城外五百米到城墙下的土地上都躺满了尸体,尤其在城墙下那更是呈现一副悲惨的景象:残缺不全的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血水浸满了护城河。 眼见部队遭受如此重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被大批大批地消灭,鞑塔族前锋将军奥金一屁股坐地上号啕大哭:“罗斯你这个混蛋不得好死!你是在自杀军队啊!你在把我们的小伙子派去送死啊,那是不可能攻下的!” 前线指挥官们纷纷跑到中军营去劝说:“大人,暂且收兵吧!” “等我们造好了攻城器械再进攻也可以啊!” 费加长老担任一个大团队的司令,他泣不成声:“爵爷,给鞑塔族留点种子吧!” 但魔族方面的总指挥罗斯公爵这天却象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固执,至所有的劝告于不顾,铁青着脸下令:“冲,给我冲!敢后退的,给我杀!弟兄们,再坚持多一个小时,胜利就是我们的了!”三个因素迫使他不能放弃: 一:自己已经在神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时间紧迫; 二:为了掩护混进特兰要塞中的加郎大将,自己必须以强有力的攻势吸引守军的注意,把他们的兵力全部吸引到外线,便于加郎从空虚的内部夺取要塞; 三:守军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战争是实力与意志的较量,罗斯坚信: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谁就最终胜利。 罗斯猜得很对,魔族军横尸遍野,联军同样的伤亡惨重。由于没有可以替换的预备队,守军将士困惫得无以复加。驻扎南面城墙的秀字营第一大队几乎死绝,阵地上寂静无声,士兵们遗尸枕籍于城道的青石板上,汩汩血流地顺着台阶淌到了大街上。活着的人也仅仅是比死人多了口气罢了,身上全部带伤。 指挥官杜克满头大汗,他的左胳膊只剩一层皮和身体连着。望着部下,他泪流满面,慢慢地说:“弟兄们,我们都是家族的叛逆,曾参与杀害哥应星大人,曾参加魔族军助纣为虐,屠戮同胞,我们罪孽深重,该下地狱!感谢光明王!他给我们机会,以人类的身份与魔族战斗,死得堂堂正正!殿下曾承诺我们,他将替我们平反,让我们回家。 弟兄们,说出你们的名字来!” 伤兵们听得出神,目光中闪烁着憧憬。他们一个个地回答: “我叫苏罗米,是dìdū人,住dìdū东北大街五三一号。如果我阵亡,请把通知寄这个地址的苏兰女士,她是我姐姐。” “我叫莫非,来自辛加行省,地址是首府都灵市的龙马街一十一号。” “路小军,来自洛克辛威行省,马郡的白沙乡河塘村,请寄给我爸爸。” “罗真,我来自西加行省,我有五年没有回过家了,不知家里人还好吗。请寄给西加行省的雷珊女士,地址是……她是我未婚妻,不过应该已经嫁人了。”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说着,杜克用那只完好的胳膊艰难地写着,额头上痛得满是汗。他将资料记进了一本笔记本里,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胸口的口袋。 他抬起头,眼睛中泪水闪动:“东西在我胸口这,到时候你们把它拿出来。活下来的弟兄,你们要负责把大家的骨灰带回家乡埋葬。告sù亲人们,我们曾迷入歧途,但幡然醒悟,告sù他们,我们死得堂堂正正,为人类流尽了鲜血,俯仰无愧天地!――让我们发誓吧!” “我发誓,如果我幸存,一定办到!”众人齐声应答。 “至于死的人――”杜克环视众人,狂吼道:“就让我们壮烈吧!光明王万岁!” 众人眼里流出了泪水,雷霆般齐齐呼喝:“光明王万岁!” 远处响起了轰隆的脚步声和魔族兵那刺耳的鼓噪声,数不清是第几次了,魔族又上来了,伤员们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晕,眼睛发亮,表情平静。他们默默聚到一起,排成队列。城下传来了兮兮梭梭的攀爬声,城墙上露出了第一个绿sè的脑袋。 一个被砍断了双褪的清秀小伙子靠在城垛上吃力地微笑着,无忧无虑地垂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抬起没有血sè的脸,他回头一笑:“我先走一步了!”他猛然挺身扑上,魔族兵大骇,举刀便砍。小伙子不闪不避,一把抱住这个魔族,纵身滚下了二十米高的城墙,长长的凄厉惨叫回荡在空中。 这仿佛是一个开始的信号,顿时,刺耳的鼓噪声大作,无数的人马越过了城墙猛扑上前。肉搏开始了,短兵相接,用枪戳,用刀砍,用拳打,远处,近处,从上面,从下面,到处皆是武器,到处都是鲜血。 杜克一剑戳进了一个绿皮的魔族兵胸口,还没抽出剑来,只觉下腹一凉:一根刺枪已经捅进了肚子。看见那个年轻的魔族刺枪手眼中的恐惧,杜克狰狞地笑笑,径直前冲,竟然就这样让刺枪把自己捅了个对穿,一剑把他脑袋砍了下来,也把自己的剑给砍折。他随手把断剑一扔,慢条斯理地把肚子的刺枪抽出来,肠子都流了出来,可是他依旧保持着笑容,右手握着血淋淋的刺枪寻找厮杀对象,被砍断的左手悠悠地挂在身前晃荡。 魔族兵吓得魂飞魄散,没有人敢与他对阵,这个蹒跚的身影走到哪里,魔族兵便被吓得哭喊逃跑。不止杜克,此时阵地上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浑身浴血的怪物,那些形容憔悴、衣衫破烂、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他们几乎都受了伤,头或手臂都用发黑的血污的布条包扎着,衣服的破洞中流出鲜血,有的武器只是折断的长枪和旧而钝的刀。就是这样的战士,他们抗击的是魔神王国的jīng锐军团,寸步不让,人人视死如归。在死神接走他们的最后一刻,他们怀念的,是故土。 惨烈的场面在各个地段同样上演着。在七八零年起就跟随紫川秀的秀字营二队,他们负责东城门主要防守,遭受到十二个魔族团队的连续围攻,就在这天,三分之二的人战死。在经历魔族十一次进攻以后,远东第七团伤亡过半,指挥官请援,光明王回答:“没有增援了,战死吧!” 太阳接近了正中,魔族攻势狂如波涛汹涌拍岸,紫川秀忧心如焚:“白川再不来,就完蛋了!”他暴躁得象头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在城楼里来回走动。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曾为自己阶下囚的鲁帝,因为他手中有兵:虽然只是几千士气低落、组织混乱的溃兵,但毕竟是一支真正的武装力量。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只要这几千的士卒能投入作战,就能改变整个战局。 紫川秀通知把鲁帝给叫来。从总督府到东城门距离很近,鲁帝来得很快。紫川秀向他了解要塞中魔族的兵力情况,鲁帝回答得很迟疑:由于几次战役的失败,惨重的伤亡又导zhì大量的逃兵出现,部队缺员非常严zhòng,实际兵员连他也没个准确的数字。 “应该在四千人到八千人之间吧!” 紫川秀吐吐舌,这个“之间”相差一倍,从此可见这位远东前总督大人是如何“牢固”地掌握部队的了。 “那又有多少是靠得住的?” 鲁帝不解地眨着眼:“所谓靠得住是?” “能听你指挥,你说砍谁他们就往上冲――甚至敢跟王**对抗的那种!” 鲁帝的面sè一下子变白了:“殿下是想用他们上城作战?这样……这样……”他犹豫着,最后还是说了:“他们本来就是王国的士兵,刚刚投诚……这样恐怕不合适吧?” “不合适吗?”紫川秀嘴角扭曲着冷笑着,眼睛里喷出了怒火。他猛然一把揪住鲁帝的头发,拧着他头对着战场方向,低沉着声音吼道:“看看!看看!我的孩儿们已经血流成河,你的人可流过一滴血?上千上万的远东战士战死,你的人就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看看,看看啊!――不合适吗?猜猜看,罗斯的兵如果打进来了,你有什么下场?他们会活生生地将你剥皮的!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城外跟罗斯聊聊天如何?来啊,来啊!” 紫川秀狂暴地抓住鲁帝的头发往城墙方向拖,鲁帝整个人瘫坐地上哭着哀求:“殿下不要啊,不要啊!饶命,饶命啊!”他感觉,光明王的手象一把可怕的铁钳子,自己使尽力气也无法挣脱,被一点点地拖往城头方向。 从没见过温和的光明王如此暴怒,旁观的起义军士兵们被吓得目瞪口呆。跟着鲁帝过来的几个魔族卫兵想上来阻拦,但紫川秀只是抬头冷冷地横了他们一眼,那可怕的杀气立即震慑住了卫兵们,他们吓得僵立原地,一动不敢动。 两人一拖一拉地到了城头边上,无数的箭矢“飕飕飕飕”从身边掠过,鲁帝吓得嚎啕哭号起来:“殿下饶命啊,我照办就是了!” 紫川秀松开了手,鲁帝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安全地带,满头大汗。紫川秀看着他,感觉到那目光的冰冷,鲁帝浑身哆嗦。没等紫川秀开口,他急忙先说了:“城防守备队和总督府卫队都是我家乡的族人担任的,应该可以信任――但其他的部队,我真的没把握!殿下,我真的没办法了!” 冷冷地看着鲁帝,紫川秀不出声。他知道,鲁帝说的是真话。把刚刚放下武器的魔族兵重又组织起来发给他们武器,这本身就蕴藏着极大的风险。如果有别的选择,他绝不会把这件大事交给这个刚投降的魔族将领。但现在,自己只能相信鲁帝――倒不是相信他的人格,只是期待他能判断情势:一旦城破了,他自己也活不成。 紫川秀正要给鲁帝布置任务,急速的脚步声传来,一个魔族兵跑过来:”总督大人,不好啦!” 在自己的部下面前,鲁帝的jīng神气忽然又回来了。他很威严地训斥着那个魔族兵:“嚷什么嚷!大惊小怪的,没看到正在打仗吗?” “总督大人!不好啦!八十三团兵变了!士兵们――造反了!” 唰的一下,鲁帝的脸白如纸。他哭丧着脸转向紫川秀:“殿下,不好了!八十三团兵变了,士兵们造反了……” “嚷什么嚷,大惊小怪的!没看到打仗吗?”紫川秀绝望得想撕自己的头发,但外表上,他却显得很轻松:“那你找我干什么呢?” “啊!我来请殿下您下指示。” “那好啊,杀掉他们。” “……” 鲁帝大吼:“殿下!” 紫川秀摆摆手:“不要嚷――我没有兵了,连一个中队都抽不出来。” 鲁帝的脸sè顿时yīn沉了下来,眼里露出了绝望。他沉重地喘了一阵粗气,抬起头来说:“明白了,殿下!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是让我失不失望的问题。”紫川秀很轻松地说:“这关系你自己的xìng命――现在,干活去吧!” 帝国历782年6月的特兰要塞大会战中,魔族军队投入兵力十七万四千人,远东军投入兵力二十五万八千人。在决定远东命运乃至整个大陆走向的宏大的战役中,谁都没想到,决定结果的并非后世号称“运筹帷幄智计无遗”的光明王殿下,也不是魔族军队的统帅罗斯,而是一个早已被交战双方忘jì了人物:曾经的魔族总督鲁帝。 受到潜伏城中魔族特务的蛊惑,本已经投降了的魔族部队出现了sāo动,驻扎城内的两个步兵大队中,部分士兵不顾禁令冲出了军营,与负责jǐng戒的部队发生了零星的交战,有的部队受到了叛乱分子的鼓惑,士兵们三五成群的、甚至是整队整列地加入了叛乱的行列。在有的地段,暴乱的军队与城中平民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叛乱的军队凶狠地用刺枪和长矛捅破民居的房门,屠杀支持起义军的平民。巷战在处处展开,各处都用沙包和门板筑了街垒,使得军队的zìyóu调动变得不可能。暴乱在迅速地蔓延,如果不能尽kuài将其镇压,这火花很快会将全部魔族驻军感染。形shì越发地严峻。 以鲁帝为首的魔族军官们惶恐不安,他们急于扑灭刚冒头的火灾,却感觉手中的力量象冰一样在融化,各个部队都显得不大坚定,士兵们对与自己同胞交战表露出极大的厌恶情xù。 大批密集的武装部队在街道上行动,没有人知道这是站在哪边的部队。骑兵队断断续续的奔驰声,步兵步伐一致发出的沉重的震动声,突然传来的嘹亮口令与喊杀声在城市的上空回旋,交战中的双方烧掉了阻隔的房屋,黑sè的烟云在屋顶上冒起来,到处是火光、浓烟、厮杀,处处鸣响的jǐng钟此刻已成呜咽。 形shì最严zhòng的地区在东大街,“叛乱分子”――这个名称实在很值得商榷,王国称远东联军官兵为“远东叛军”,又把鲁帝的部下称为“鲁帝叛军”,但本来属于鲁帝部下却反抗鲁帝的军队究竟该如何称呼?只好管他们叫“叛叛军”了――数次冲击防线夺取城门,但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抵抗一方面来自仍旧忠诚于鲁帝的军队,他们虽然斗志不高,但数量和组织上的优势使得他们仍旧不可忽视;另外一方面就是城中居民自发组织的义勇军,这支无处不在的队伍给予了叛乱的魔族军很大的打击,光是应付从屋顶不断扔下的破坛烂罐和背后shè来的冷箭就让暴乱的魔族士气大丧。眼看调集而来的镇压军队越来越多,“叛乱分子”被迫转入了防御,将身体躲藏在厚实的街垒阵地的后面,坚守死战。随即,忠于鲁帝的军队立即将这段街道包围,街垒曾数次受到围困、攻打、攀登,但始终未被占领。 “总督大人!”看到鲁帝的到来,现场指挥的魔族军官兴奋起来。要强迫士兵们对着自己的同胞冲锋、厮杀,光是压制士兵们的厌战情xù就让军官们心惊肉跳,他们很担心,如果再强迫进行一次进攻的话,谁能保证那些绝望的魔族士兵不会掉转枪头?鲁帝来得正是时候,姑且不论真正的实力,这位总督大人曾经拥有的地位和名声是镇得住场面的。 “情况怎样?他们有多少人?” “不清楚,但不会少于五百人。有一些是我们自己的士兵,他们哗变了。四次进攻都给打退了!” “饭桶!”鲁帝凶狠地吼道:“居然让部队造反了,你们是怎么带兵的?” 军官们垂手立正,低着头挨训,一声不敢吭。 “不要废话,立即进攻吧。”站在鲁帝身边带着铜面具的黑衣人冷冷地说。 无数愤怒的目光统统集中了他身上:“阁下是谁?没看到那里吗?”他们手指的方向,阳光和浮云点缀着的灿烂的青天下,在那破破烂烂的门板和石头、泥土构建成的街垒前,进攻者的尸骸铺了一地。 “不得无礼,这是光明王殿下。”鲁帝肃然说:“从现在起,指挥权移交给殿下。” “不,总督阁下,还是您来指挥吧。”紫川秀很客气地说。在魔族降兵面前,他刻意给鲁帝保留了几分面子。作为身经百战的一员骁将,鲁帝在战术指挥方面的能力还是让人放心的。而且这是他的旧部,由他来指挥比较熟悉。 得知蒙面人将是自己以后的大老板,魔族军官顿时收起了不屑之sè。大家开始紧急商议,紫川秀深知魔族军队的特xìng,魔族兵头脑简单,习惯于惟命是从。如果没有外来人的唆使和煽动的话,他们绝不敢反抗自己的军官的。 “所以,不光要打败这群叛兵,更关键的是要把煽动叛乱的头目除掉!”紫川秀坚决地说:“斩草就要除根!所以,一个都不要放过!” “殿下的话大家都听到了?”鲁帝恶狠狠地吼叫道:“想活命就杀光他们!瓦格拉!” 进攻开始了。大街上无法展开兵力,进攻部队呈纵深的战列,向街垒跑步冲锋,他们擂起战鼓,刺枪平端,直抵街垒。立即,掩体后面探出了无数身影,“飕飕、飕飕”风声接连不断。可是进攻者吸收了前几次的教训,最前面的士兵手持盾牌站成一列,密实的盾牌遮挡得密不透风,尽管箭雨落在盾牌上“叮叮当当”响得热闹,但部队仍旧跑步前进,逐渐逼近街垒。 进攻部队叠grén梯,再利用断梯,爬上墙,翻越街垒,人在街垒上面竞相攀登,攻打是如此猛烈,一时整个街垒都被围攻者所覆盖。叛乱者猛烈地还击,从掩体后面伸出了密密麻麻的刺枪,将攀爬的士兵们戳成对穿,惨叫着堕地。进攻士兵乱成一团,有人惊惶地后退,但鲁帝此时手持利剑站在第一线,凶狠地将后退的魔族兵砍倒,大声吼叫道:“上!上!孩儿们,想活命的给我上!”他绝望的吼叫让两边的战士们都听得清清楚楚,街垒后面传来了愤怒的叫骂:“王国的叛徒!无耻的狗东西!” 在鲁帝热烈的督战下,突击连续不断。在进攻者的欢呼声中,第一个进攻者翻越过了街垒,他几乎转眼间就被保卫者们砍倒在地,但这个时候,第二个、第三个人也爬了过去,进攻者如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翻越了街垒,于是战斗就在街垒内部展开。双方同样是魔族王国的战士,cāo着同样的语言,喊着同样的战号,甚至连制服都是一样的。来自加纳、亚速达、苏海、维京、米古林斯的魔族正在砍杀来自神堡、都山、黑河流域、亚平宁的魔族,双方遗尸遍地。同种同源的种族为何要自相残杀?交战的双方都没空暇考虑这个问题,他们只知道,现在唯一要紧的事情是活下去,而活命的唯一途径就是砍掉眼前的人,否则就被他砍。 突然,街垒的后方传来声响。两边的屋顶上出现了憧憧的人影,出现了马刀的寒光。这是紫川秀最后的预备队:他的卫队。人类士兵身手灵活,他们攀爬房屋进入了街垒的后路。这是一招巧妙的声东击西,眼看人类突然出现,叛乱分子惊慌失措。 “杀!”人类狂吼,震得厮杀中的魔族士兵齐齐心惊。秀字营如同猛虎下山,猛冲向前,虽是百人规模的突击,却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明亮的阳光下,阵头一片刀光闪烁,只听得一连串的惨叫声密集地响起,还有那“劈劈啪啪”的响声,那是魔族连人带兵器被劈成了两截。魔族兵鲜血飞溅,人头落地,快得旁人都看不清楚!人类如闪电,如霹雳,他们冲到哪里,哪里便响起惨叫、出现血光,那“仆仆”的倒地声接二连三地响起,眨眼功夫,地上已经躺下了一大片叛乱魔族的尸首,血流殷然。 鲁帝见是机会,发出强攻的命令,军队举着如林的刺枪向前猛冲,势不可挡。叛乱分子混乱地退却,大势已去,他们队列给截断,他们的人众被屠戮,胜负之势哪怕就连孩子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了。一些死硬的魔族兵破门闯进了街垒旁的民屋,凭借狭窄的入口负隅顽抗。有些人燃起了模模糊糊的求生yu望,屈膝跪下把武器高举过头,嘴里嚷着:“投降!投降!” 古雷快步向紫川秀走来,身上的制服湿漉漉的,那是汗水和斑斑的血迹。他大声报告:“禀报殿下,敌人已经被消灭了!” “抓到活口了吗?” “有一个军官,我们特意留了活口。”古雷回头喊道:“带上来!” 几个秀字营官兵推攘着俘虏上来,俘虏双手被反绑在背上捆得严严实实,胳膊和腿上有几处伤得很重,但都不在要害,想来是秀字营官兵们特意手下留情了。虽然已经沦为了阶下囚,他的表情依旧十分凶狠,咬牙切齿的,陷在深深的眼眶里的双眼绽露凶光,嘴边淌着血丝。 鲁帝惊呼出声:“你是加朗!” “你认得他?” “他是罗斯部下的前锋大骑。当年打远东的时候我见过他,为分战利品的事――这家伙什么时候进特兰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紫川秀笑笑:“可我知道。”就是不用审问紫川秀也可以推理出,这是一支为罗斯公爵打前哨的侦察部队。在鲁帝失踪的时候,特兰城人心混乱城防松懈,一支数百人的魔族部队进入是不会引起注意的。他们想不动刀兵地接收特兰,但是紫川秀来得太快,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由于他们的力量太弱,不敢正面抵抗,于是先潜伏在城中,在罗斯攻城时候再煽动驻扎城内的魔族驻军里应外合。 鲁帝厉声喝问:“加郎,你来远东干什么?” 魔族军官斜眼看着鲁帝,突然一撇头,一口痰准确地吐鲁帝鼻子上,咬牙切齿地骂道:“叛徒!黄金族怎么出了你这个懦夫!” 鲁帝黝黑的脸全无表情,慢吞吞地拿出手帕地将脸上的痰迹擦干净,恬不知耻地说:“叛徒?总比死人好。” ; 第三节 紫川秀不由看看他,这位杀人无数的将军这般**裸地表露出对死亡的恐惧,这证明了残暴与勇气根本是两回事。他想起了死于鲁帝手上的方劲统领。一个站着死,一个跪着生,同样是统领大军的将军,二者的人品高下直有天地之壤。月亮湾战役真是历史开的一个大玩笑,高贵的勇士败给了卑劣的懦夫。 鲁帝如此坦白,倒让加郎无话可骂了。他看见旁边戴着面具的紫川秀,又是一口浓痰:“远东狗,你看什么!”紫川秀一侧身躲过了。 几个卫兵同时厉喝:“放肆!敢对光明王殿下无礼!” 加郎微微惊讶,脸上肌肉抽搐着,破口大骂:“狗屁光明王,不过叛党逆贼而已,也敢妄称殿下!迟早死无葬身!” 紫川秀笑吟吟的,一点不生气。他一摆手,几个士兵合力将加郎掀翻在地,他挣扎着嘶叫:“鲁帝你勾结外人叛变神族,你不得好死!――还有你们,远东的贱民们,等着看吧,陛xià会把你们杀得一个不剩的――” “殿下,在他怀里口袋找到了这个!”卫兵呈上了一方折叠得很整齐的方锦,鲁帝失声叫道:“这是陛xià的圣旨!” 紫川秀白了他一眼,鲁帝自知失言,连打自己耳光。紫川秀不理他,抖开了圣旨。他的魔族语说得很好,但对魔族文字掌握得就很一般了,这方锦布上有很多文字都不懂,但他又不想把这个给鲁帝和投诚的魔族军官看,模模糊糊只懂个大概:魔神皇已经知悉了远东的叛乱,鲁帝欺君瞒上,神皇下令擒拿他与及同党,加纳总督罗斯公爵将接管鲁帝的军队,并负责剿灭叛乱事宜,西南大将负责配合――紫川秀随口问:“西南大将是谁?” 鲁帝回答是凌步虚,并解释说这是因为他统帅西南大营。 最令紫川秀不安的是圣旨中最后一句话:“本旨一式两份,由加纳总督负责传达并执行,抄送西南大营。”也就是说,凌步虚也将接到一份同样的圣旨?在接到魔神皇的命令后,他将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告sù我,罗斯派谁去西南大营传令?走的是哪条路?” “远东狗,你们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情报!你看错人了!光明王,不是所有的神族都象这条狗这么没种的,今天,让你见识下真正的王国将军!” “王国将军吗?失敬了。”紫川秀笑笑,就在笑容在脸上绽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出手迅疾如电,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魔族将军已人头落地,面上却仍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象是在惊讶:“好快的刀!” 面无表情地看着滚落尘埃的头颅,紫川秀发了好一阵呆,慢吞吞地说:“找根竹竿,把这个脑袋挂到城头上给攻城的魔族军看看。” 紫川秀把收拾战场的任务交给鲁帝,带着卫队回到了城头。城下,魔族的攻势已经停止了,大军开始撤退。滚滚尘土中,一路路的兵马相互交替掩护着,cháo水般后退。那海一般的盔甲和旗帜逐渐远去。各处的守军都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人人如释重负。 东城头的指挥官德昆向紫川秀报告:“殿下,真是奇怪了!照您的吩咐,俺们把那个头颅往城上一挂,魔族崽子那边立即就sāo动起来了,然后,他们很快就撤了!” 紫川秀笑笑,没有答话。罗斯不是笨蛋,看到加郎的人头,他立即就明白里应外合的计划失败了。这时候再继续进攻已经毫无意义了,他当然得撤。 从东城头出发,沿着椭圆形的城墙防御,紫川秀巡视了东、南、北三个城门和各处重点地段,各处都是伤亡惨重。阵地上呈现一副极凄惨、残酷的景象。在那箭台,城垛,台阶,木制的栏杆上,城壁的缺口,凡是目光所及,处处躺着联军士兵与魔族的尸体,光是他看到的数目就上千了。士兵们象是铺在城道上的石板似的,个挨个躺在地上。许多死者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一直到死,他们还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用牙齿咬、扯头发、抠眼睛、捅刀子,同归于尽。几个秀字营士兵倒在木栏杆上,象在观察着城下的敌人,尸体都不知中了多少箭,给shè得稀烂简直不grén样了,还是斜斜地挂在那木制的栏杆上,尸体呈现千奇百怪的姿势。到处是触鼻的血腥,窒息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稀稀落落几个人围着一面旗,就标志着一个中队的防地,某些部队只剩了指挥官和一个军号手;防守南城门地段的秀字营分队只剩下八十五个人,而三个钟头前,他们还有五百多人。在另外一处,在魔族兵强打出来的城墙缺口处,三百多名秀字营战士布grén墙,阻挡一万魔族步兵近一个钟头,直到城墙被修复,阻击的人类战士全部在那送了命。秀字营二队的指挥官杜克战死,他被魔族刺枪手捅了五个大窟窿,血肉模糊。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头领德明战死,身中百箭。北城门曾一度失守,后又被夺回,守卫此地的所有军官都战死了。第六团和第七团都被打残了,秀字营一队和二队几乎全灭。 紫川秀巡视各处,心旌摇摇。自从秀字营建立以来,还不曾有过这么惨重的伤亡。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是自己的菁华部队,是那些最忠诚于自己的勇敢战士,如今伏尸处处,伤亡怠尽。这都是联军创建之初就跟随自己的子弟兵,是整个远东联军的菁华。自己曾经许诺给他们荣华富贵,许诺给他们zìyóu和dúlì,但最后,带给他们的却只有死亡。 站在城头眺望远方,江山如画,残阳如血。城郊外一片铺天盖地的魔族尸骸,血水将整个土地都浸泡得发软了,断枪残旗,夕阳下,大群的乌鸦兴奋地上下飞舞,刺耳的鼓噪不绝于耳。 紫川秀十分迷茫,一将功成万骨枯。争霸天下的道路是如此艰辛,要达到远东的解放,还要经历多少场这样的苦战?远东人为了自己故土的解放,自己却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六rì,魔族王国的第九军团对特兰要塞发动了进攻――规模巨大却成效不大,勇敢的魔族将士用尸首填平了特兰要塞前纵深的护城河。在中午约十二点的时候,魔族司令罗斯公爵下令停止进攻。其实大半的作战部队早就自行撤了下来。军官们辩解说:“单凭血肉之躯和勇气是无法对付二十米高的城墙的。”而第一线的魔族士兵说得更是一针见血:“干!那根本是送死!”哪怕执法队用刀子砍、用鞭子抽他们也不肯再向前冲了,有些部队甚至对督战部队动起手来。 罗斯公爵为此大伤脑筋。远东叛军来得太快了!前一天还得到报告说叛军在几百里外,一夜之间他们就迅雷不及掩耳地夺取了特兰,如此骇人的神出鬼没,如此顽强的抵抗,自己实在低估了那个自称光明王的叛军首领! 事实已经非常明显地摆在面前了:想拿下特兰要塞,必须要先摧毁那坚固得可怕的城墙,这需要大量的投石车、冲击车,需要能压制城头的弩箭塔、需要搭起高台、挖掘壕沟来贴近城墙,而装备要从国内运来,或者就地制造,都需要时间。但自己立下了军令状,要在一个月之内把鲁帝带到神皇面前,从时间上看,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烈rì炎炎,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暴晒,指挥帐里热得跟蒸笼似的,而罗斯感觉自己就象那蒸笼里的虾子。他在营帐中快步地走来走去,眉心的皱纹深深地叠起。他痛骂着自己的愚蠢,竟然接下了这么棘手的任务!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rì子,而神皇的笑容比那阳光更明媚,他抚mo那只最心爱的纯黑猎鹰,谈笑风生。自己起初还有点拘谨,但后来就完全放松下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朕可能要离开神堡几天。加纳啊,你是王国的重臣,可要多担当点。卡顿和阿云他们都还太嫩,你要多指点他们。” “是,微臣不敢。”被陛xià赋予重托,罗斯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他随口问:“不知陛xiàyù往何处?” 神皇抬头,目光在罗斯面上微微一凝,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罗斯这才发现犯了大忌,急忙下跪:“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绝非有心探究,只是陛xià身为王国至尊,万民所望,身份尊贵,不宜轻离神堡,以免人心动荡啊!” “哈哈!”神皇笑得很欢愉:“加纳卿快请起,不必惶恐。事情其实也不大:新占领的远东区出了点小问题,鲁帝这厮,平时牛皮倒是吹得轰轰响,办事却无能,竟然镇压不下来,还欺骗朕!朕决定要办了他,抄他家,随便惩治远东的乱民。其实,这事卡顿、小云还有叶尔马他们几个都抢着要去,但――” 神皇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他们几个办事,朕实在不敢放心。” 当时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迷?困坐在帐篷中看着青sè的要塞发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罗斯直想哭。一听到可以抄鲁帝的家,自己就浑身发热:鲁帝担任远东总督数年,搜刮民脂民膏手段之狠辣在整个王国都出了名,他的家产肯定相当可观,这可是件大有油水的差使!而且根据传统,被派往外省查办的钦差历来都会继承被查办者的职位,远东有二十三个行省,可比土地贫濯的加纳地区富裕百倍,被派驻到那里去,不单是自己,整个鞑塔族都会跟着受益的。 神皇刚说完,自己马上就开口了,说愿为陛xià分忧,这点小事哪里用陛xià亲自去,太抬举鲁帝那厮了!他愿领着本族兵马前往远东捉拿鲁帝,惩办乱党,包准办得让陛xià满意。 神皇犹豫,说:“卿的才干我是放心的,但爱卿年事已高,军旅干戈不比寻常差使――” 没等陛xià说完,自己就拍着胸膛打包票:“微臣还不老!保证一个月之内将鲁帝锁拿到陛xià面前!至于远东的叛贼们,哼哼,两个之内包准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办不到的话,微臣自己抹了脖子去!” “爱卿真的要去?”神皇还是在微笑,目光却锋利如刀。 那时候,自己应该有jǐng觉的了――可惜那时候根本就是昏了头,一口咬定:“要去!要去!” “好吧,既然爱卿战意如此坚决,朕就准卿所请。至于期限,就按照爱卿所说的。另外,朕会派人通知西南大将,配合爱卿的行动。自然,一qiē行动以爱卿为主。” 自己千感万谢,接着神皇就颁发了钦差使节和锁拿鲁帝的圣旨给自己――坐在营帐中慢慢回忆当时的情形,罗斯的眼皮突然一跳,他发现不对了:神皇当场颁发了钦差使节和圣旨,那,写有自己名字的钦差使节和圣旨都是早已准备好的了?就是说,神皇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派自己过去了? 罗斯站起身来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眉头不安地皱成一团。作为鞑塔族的首领,他决非无能之辈,只是因为利yù熏心而昏了头脑,但冷静下来以后,几十年在权力圈明争暗斗锻炼出来的经验终于发挥了作用,他隐约闻到了一股yīn谋的味道:很明显,自己上当了! 神皇为什么要算计自己呢?他隐约想到了可能,握着白玉权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爵爷,有紧急军情禀报!”jǐng卫在营帐外急切地叫唤,却不敢进来。 思路被打断的加纳压抑着怒火,吼道:“进来说话!” 卫兵慌慌张张地进来了:“禀告爵爷,前方游哨送来紧急军情:在特兰西南的丛林中发现了不明身份的步兵部队,正向我们逼近中!” “爵爷,我军的左翼出现了来路不明的半兽人部队,数目不详,但规模极其庞大!” “爵爷,我军的侧后出现了敌人步兵!” “爵爷,我军右前方出现了蛇族兵的弓箭部队!右军开始交战了!” “爵爷,”最后一个进来的魔族传令兵连滚带爬,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军后方的亚露城遭到围攻!毕罗将军说,半兽人军队铺天盖地!他紧急请求增援,否则存放在亚露的粮草就危险了!” “啪”的一声轻响,罗斯手中的玉权杖被捏碎,碎片深深地陷入了肉中,嫣红的血丝流淌在晶莹的权杖上,分外娇艳。他手脚一片冰冷,愤怒象火一样在胸中燃烧,滚烫的热流从胸口往上涌,热得发烫,从喉咙里涌了出来,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一瞬间,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借刀杀人!这是借刀杀人!” 入夜,城头上火把通明。经过一天的战斗,尽管士卒们相当疲惫了,但为防备魔族军的偷袭,紫川秀还是下了道不通人情的命令:除去伤员和根据战备不得不离开的人外,各部队停留在原来的阵地上就地休息。这个命令遭到了士兵们的强烈抗议,几个半兽人跑来声称:再不给休息士兵们就要拒绝执行任务了。结果紫川秀不得不答应把原来许诺的奖金翻倍――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上当了,士兵代表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只见影子一晃,几个人就没了,只剩裤子还坐在那。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暴雷般的响声:“光明王万岁!我们爱你!” 万岁且被爱的光明王伤心yù绝。他正心疼着,忽然看到鲁帝躲躲闪闪的身影蹩在一边,紫川秀立即找到了替死鬼,冲上去抓住他耳朵吼道:“天亮以前交十万两黄金出来充当军费!少跟我废话,也不要跟我说没有,不然的话我没收你全部家产!”结果鲁帝当场就哭了。他哭得那个伤心啊,连那些最恨魔族的半兽人看了都要潸然泪下。 午夜时分,巡夜回来刚睡下的紫川秀被卫兵叫醒。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爬起来,古雷满怀歉意地对他说:“很抱歉,大人,但是他们说――” “不必说了。”紫川秀从长满了青苔的石板城道上站起来。和衣睡在城垛的下面,不知道是谁在他身边盖了一条大衣,上面已经沾满了露水。拣起垫在身下的军大衣抖了下,胡乱抹了把脸,被露水打湿的身体又酸又疼。他疲倦却站得笔直,看着站在古雷身后的两个人类军官,低声说:“在哪里?带我去看。”星光下,他的眸子清澈如水。 军官们立正敬礼,其中一个报告:“大人,东城头的守卫发现东面燃起了大火。” 紫川秀眼神一亮:“魔族营地着火了?” 军官们摇头:“不,大人。比魔族营地更东,可能是亚露城。” “带我去看。” 一行人快步向东面城头过去。城道上白花花一片,到处都是沉睡的士兵和随意放置的兵器,打鼾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有的地段,紫川秀不得不从那些熟睡中的士兵们头上跨过去,看着士兵们睡梦中恬静的笑脸,他回头对军官们歉意地笑笑。 六月夏rì的午夜,清凉的夜风袭袭,吹散了白rì的酷暑。头顶的夜空,深邃漆黑的天空就象个巨大的半圆罩子,将平板的大地笼罩,一直到地平线上融合,而那无数的星辰就是点缀在这夜空中的钻石,灼灼发亮,引人深思。清新的夜风扑面,吹拂了紫川秀额边凌乱的头发。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觉如果没有战争和鲜血的话,生命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一行人来到东面城头的眺望岗上,该地段的阵地指挥官半兽人德昆带着军官们在恭候了。德昆惴惴不安地报告:“殿下,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但您吩咐过的,发生任何情况都必须在第一时间通知你,所以――” “我知道。”紫川秀随口应道,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远处的景象所吸引了。不用德昆介绍他也看到了。除了稀稀落落的几点微弱的膏火外,城外的魔族营地是一片漆黑。而更远处的东边,本该是漆黑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赤红的光亮,亮光映红了那一方的天际,给云朵边都镶上了暗红的颜sè。紫川秀脱口而出:“好大的火!什么时候开始的?” 德昆出声应道:“大概十五分钟之前,一点预兆没有,东面就突然出现了这么老大的一片亮光。我们马上就通知殿下您了。” “谁干的?” “现在还不清楚,殿下,您看该不会是亚露城失火了?” “火势大得连几十里外都看得见,十几分钟就烧成这样,这绝不是一般的火灾,这是故意纵火,而且这么有效率地放火,很有可能是军队干的。” 军官们赞同,议论纷纷:“火光来自魔族军队的后路,该不会是敌人的增援到了?” “瞎!罗斯那混蛋,又在糟害我们的平民了!” 听着军官们议论,紫川秀发呆似的望着那片红光。他心有疑惑:亚露城是个小城市,现在还处于魔族的控zhì区内。魔族烧了自己的城市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也没听说过魔族兵有半夜睡不着放火的习惯吧。除非……他想到一个可能,狂喜之下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面上却不动声sè:“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还有大仗,要休息好,保持体lì。德昆,安排哨兵严密监视魔族的动向。” 军官们敬礼应是,纷纷散去休息。德昆最后一个退下:“殿下,那,也请您尽早休息吧!您今天也是挺累的。”高大的半兽人有些腼腆地说。 紫川秀看着半兽人那张黝黑的、憨厚的脸,心头的狂喜实在无法抑制。他突然扑上去狠狠地抱住他头亲了一口那毛茸茸的脑袋说:“谢谢!哈哈!”松手大笑地扬长而去。不知所措的卫兵们慌慌张张地跟在他身后出去。军官们看得目瞪口呆,纷纷凑过头来打听:“怎样?怎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为什么那么高兴?” “殿下心里怎么想的?” 德昆木头一般地立在原地发呆,他突然叫出声来:“我明白了!” 皮肤黝黑的半兽人很严sù地对大家说,目光炯炯有神:“我终于明白殿下的意思了:他一直在暗恋我!”他羞答答地说:“这可怎么办好呢?” 走出没多远的紫川秀“扑通”一声几乎摔下了城墙。卫兵们赶紧扶住他:“殿下,小心!” “没事。”紫川秀仰望星空,眼睛里充满了笑意。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七rì,特兰会战进入到了第三天,也是形shì开始逆转的一天。初升的太阳洒下第一缕阳光的时候,特兰城头的哨兵比魔族更快地发现了西方的异状:地平线上扬起了漫天的灰褐尘土,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出现了象线条笔直的金属光亮。 只花了一秒钟功夫,半兽人哨兵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扯开嗓子大叫了一声:“增援来了!我们的主力军来了!”士兵们被从沉睡中叫醒,蜂拥而到城楼上观看。 这是一支雄壮之极的大军。那黑黝黝的一片,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海。奔腾的骑兵先锋驰骋大地,一行行的步兵象波浪起伏那样在原野上前进。 秀字营走在全军的最前面,但人数比预期的要少,因为绝大部分的骑兵部队都被紫川秀带走了,骑兵们头戴红缨帽,护身的铁甲在晨光中灼灼闪亮,黑sè的斗篷如云一样在风中飘荡;随秀字营开达的,是远东的本土兵马,以半兽人为主的多种族混合部队。头戴铜箍、插着红缨的半兽人军队,他们披着露膝头的兽皮衣裳,扛着标枪、狼牙棒走在骑兵的后面,紧接着是一身褐sè、顶着尖钢盔的蛇族步兵和穿部族传统白sè战服的龙族步兵,还有矮人军那成千上万的大斧汇集成的钢铁海洋。增援军团兵多将广,装备jīng良,更重要的是,部队的斗志极其高昂。各路团队一路接着一路,以战斗队列扎得整整齐齐,犹如一座座不可摧毁的大山在移动,仰望后军,看都看不到尽头。 比预期时间慢了一天,远东的第二军团赶到了特兰地区,与之一同到达的,还有大本营直属的十个团队和秀字营的主力,总兵力多达十五万人,三十七个团队。这支庞大的生力部队的到来,使得战场形shì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站在高高的嘹望台上,罗斯公爵的手在颤抖。叛军主力终于出现了!远远就可看出,这决非原来预料的乌合之众,眼前分明是一路正规兵马,士卒训练有素,装备jīng良,而且兵马众多,恐怕更在自己之上!敌人决非虚张声势!想到后路报告的敌情,想到从其他方向即将出现的更多敌人,罗斯感觉到了深刻的恐怖,一种溺水人行将没顶的感觉。 “呜呜”的紧急牛角回荡在平原上,魔族大营乱成一团,士兵们忙乱地从帐篷中爬出来,胡乱奔跑,军官吓人地瞪眼睛发脾气,扬起鞭子将那些“不长眼的畜生们”抽得嗷嗷直叫。指挥官在紧急状态下惊慌失措,下着各种混乱甚至是自相矛盾的命令,于是各个部队昏头昏脑地相互冲撞,象是魔族全军在齐心协力地表演一场混乱大比赛。 东面的城楼是距离魔族最近的阵地,也是视野最为良好的观察哨位,紫川秀及高级军官在此观察敌情。看到魔族军的狼bèi,起义军的军官们顿感痛快。半兽人德昆得意地说:“绿毛鬼们,让你们得意了两天,现在你们末rì到了!我恨不得出去痛宰你们一顿!” 紫川秀瞟了他一眼,轻轻问:“为什么不呢?” 寂静了足足五秒,半兽人怪叫一声冲下了城楼,这时候其他指挥官才反应过来,无数只手举了起来。人类和半兽人的指挥官激动地嚷嚷着:“殿下,让我去吧!保证比德昆干得漂亮!” “殿下,第二军教导大队请求出击!” “殿下,这个光荣的任务只有最坚强、最jīng锐的大本营的本队才能完成!” 紫川秀安抚大家说,德昆只是去打头阵,接下来的战斗会更需要“各位的英勇无畏,立功的机会有的是!”他又是哄骗又是许诺,连骗带拐之下,军官们才肯平静下来。在增援到达以后,整个守军信心都给迅速提升,斗志旺盛,这使得紫川秀非常高兴:高昂的士气和强烈的求战yu望往往是一场大胜的先兆。 两千身披轻甲的半兽人骑兵冲出洞开的城门,从吊桥上快速地越过了护城河,直扑魔族的中军,城上的联军士兵齐声大喊,以壮声势。此时,魔族军正在重新布阵,突然之间遭受突击,正如紫川秀所料想的,他们措手不及。半兽人骑兵一通冲杀,将零散的前沿步兵杀得落花流水,突破了魔族的第一道防线。由于兵力少,他们不敢深入,德昆一声喝令:“杀回去!”骑兵齐齐掉转马头又向散乱的魔族阵列冲杀过去,这样反复冲杀,魔族前沿阵列象被梳子划过一样支离破碎。 眼见联军骑兵骁勇,魔族主营号角连连,旌旗翻飞。两个步兵团队急忙跑步赶过来援助他们的前沿,还有一支骑兵部队正在快速迂回,目的是断绝半兽人回城的道路。 紫川秀下令:“吹撤军号!”城头上响起了退兵的号声,半兽人骑兵立即掉转马头向城门方向驰去,一边回头做鬼脸,叫道:“来啊,来啊!有种的过来啊!”魔族兵给气得嗷嗷直叫,骑兵一窝蜂地衔尾追杀过来,城上的守军yīn险地放他们走得近近的,忽然一声爆喝:“放!”一瞬间,万箭齐发,魔族骑兵给shè得人仰马翻,当即倒下了一半。剩下的吓坏了,夹着尾巴往回逃。 “嗷嗷!万岁!”城头上守军齐齐欢呼,光明王亲自在城门迎接回城的骑兵,城中居民夹道欢迎,那热烈的劲头,不象是被人家追回来了,倒象是德昆已经杀败了魔族全军正凯旋而归。那淳朴的半兽人汉子得意非凡,骑于高头大马上左顾右盼,俨然不可一世。见到紫川秀,他总算还有点理智,赶紧从马上跳了下来,大声嚷嚷:“殿下!这点小厮杀不算什么,俺德昆还没杀够呢,放我们出去再冲杀一阵吧!”他喊得整条街道都听得到,特意将“德昆”两个字喊得又慢又清晰,将血淋淋的马刀出鞘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矜持地昂着头,仿佛谁也不看,眼睛的余光却在悄悄地瞟着四周人的反应。 围观的居民齐齐赞叹:“好一员猛士!我们打不死的将军!”听得赞扬,德昆越发得意,很配合地“呼哧呼哧“喷着粗气,右手叉腰上,表xiàn出百战“猛士“该有的粗豪。 魔族有了防备,现在哪怕再给德昆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去的了。紫川秀暗暗好笑:当真是虚荣使人变态。他故意劝阻半兽人说:“出击的目的只是要打乱魔族军的布阵,动摇他们士气,现在,由于各位的英勇奋战,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跟优势的魔族军硬拼。至于剩下的工作,就让我们期待白川将军一展身手吧!” 听了光明王的说话,德昆很不甘心地争辩了一阵,最后勉强说:“既然殿下您都这么说了,那没办法,谁叫俺是军人呢?只好服从命令了,今天就暂时放过那些绿毛鬼吧!”那神情,别提多委屈了,象是卖了光明王老大的人情。 德昆大爷惋惜地叹着气,斜着眼瞄城外的十七万魔族大军,那神情分明是说:“大爷今天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哼哼,要不是给殿下面子,我非下来揍你们不可!”; 第四节 七八二年的六月二十七rì上午,远东起义军与魔族镇压军团的主力在特兰城下遭遇。为避免两面作战的困窘,罗斯公爵主动将四面围困特兰要塞的魔族部队撤回,全军后退五里。增援军团不受阻拦地抵达了特兰,那一片黑压压的人海似乎要将整个要塞淹没了。 在南城门周边的原野上举行了简单的会师仪式。那无数的军号和锣鼓齐齐响起,激扬的乐曲回荡在原野上,振奋人心。接着,各部兵马按序进城,秩序井然。紫川秀在原来的魔族总督府门口迎接增援军团的将领们。随同第二军到达特兰的,还有远东军团的众多将领们。他们是第一军团长官布森,第二军团长官白川,副长官布兰,第二军团的参谋长门罗等人。紫川秀和各族的将军们握手,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在特兰要塞的总督府中,远东军团的高级将领们进行紧急商议。会议的气氛有些怪异。靠近特兰城以后,处处可见昨rì大战时候的惨烈,城外,魔族兵的尸骸铺天盖地;城内,同样触目惊心:长长的街道上,白茫茫的床单一眼望不到尽头,遮掩了昨rì战死还来不及掩埋的联军战士尸首。各处阵地上,还有许多尚未清理的尸首,城亘、台阶上血迹斑斑,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伤员散落于各处民屋由城中的远东居民照顾,那痛苦呻吟和可怕吼叫辗转于耳。 第二军很多人都猜测,由于白川军团的迟缓,光明王孤军奋战两天,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局面。救援不力陷主将于险地,这是非常严zhòng的罪行。有人猜想,今天会有几颗脑袋掉地的。第二军的军官们都很紧张,不敢出声,生怕引起注意。 紫川秀简单通报了昨rì的战情:“远东第六骑兵团伤亡一千三百三十一人,第七骑兵团伤亡一千四百八十五人,秀字营一队伤亡一千三百一十三人,秀字营二队伤亡二千五百七十七人,总的伤亡比例是百分之六十五。另外,佐伊族军官德明战死,秀字营一队指挥官杜克小旗战死,以下阵亡各级军官一百一十三人,至于杀伤的魔族,各位都看到了,就在城外躺着――你们说一下外面的情况吧。” 紫川秀微笑着,环顾了下桌子四周的将军们。在他的目光下,将领们在座位上不安地扭着屁股,心惊胆跳。在紫川秀被围困的三天时间里,白川全面负责起义军的指挥。她首先做了检讨,向紫川秀解释迟到的原因――渡河的桥梁被冲垮了,部队不得不绕道,而且因为突降暴雨,丛林地带道路泥泞难行,尽管各级部队指挥官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们还是没能及时在二十六rì赶到战场。 “在地形不熟的情况下,为了节省时间,指挥部选择了山路小道,却没有考虑到暴雨的因素,结果发现道路和桥梁都被冲垮了,部队不得不折回头,最后用了更长的时间――各级军官已经竭尽全力了。总的来说,责任在我。” 白川恳切地请罪,她说话的时候,没有人敢出声,将领们惴惴不安地观察紫川秀的脸sè,生怕雷霆怒火就要从天而降。 光明王听得很用心:“因为暴雨吗?”他的反应只是笑笑,说:“这样吗?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情。”紫川秀轻轻敲击着华丽的大理石桌面,问:“第一军在哪?按照原来的指令,罗杰将负责从东侧包围特兰,一天前他就应该与我军会合了。” “现在我们无法联系上罗杰,但根据一天前的消息,他的部队正rì夜兼程地迂回赶往亚露、那苏、普罗加等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昨晚应该――” “恩?怎么回事?谁的命令?” “我的命令。――原来的计划是为围攻特兰要塞而制定的,但现在特兰城已在我军手中,继续原计划已经毫无意义了。我以大人的名义给罗杰发去命令,下令他抢占亚露城,断绝罗斯军团后路。大人,我擅做主张,甘愿承担责任――” “知道了。”紫川秀淡淡地打断了她,低着头做笔记,白川挺尴尬地晾在那,一肚子的道歉词却没机会说。她苦笑一下,自己坐了下来。将领们齐齐松了口气:预料中的风暴这样过去了?眼看光明殿下如此大量,提心吊胆的将领们终于安下心来了,他们对光明王恢弘的气度赞叹不已,用半兽人布兰私底下的话说:“咱们的王还真是好相处啊!” 第二军的其他将领继续汇报,他们告sù紫川秀:在这三天里,第二军派出了多支分队作为疑军,分别从特兰的西北、西南两面与魔族的前哨接触,疑惑魔族军,造成一种起义军大队从四面八方向特兰逼近的错觉。等他们汇报完,紫川秀已经基本掌握了情况:魔族军队的正面是特兰要塞,是白川军团和大本营,而罗杰军团则负责在侧后包抄魔族军的后路。白川的意图非常明显,她是期望在特兰城下能对魔族主力形成合围。 紫川秀沉吟良久,大皱眉头:“尽管拿下了特兰要塞,但对十七万魔族军队实行全面的围歼,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一旦魔族面临包围,为求活命,他们会狗急跳墙,会在某一地段集中力量拼死杀个鱼死网破,那时候会很容易地突破我们薄弱的包围圈,我们手上也缺少大批的预备部队来进行反冲击,填补漏洞,那时侯我们就面临战线被分割的危险,陷入被动。” 将军们都赞同:“确实,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魔族兵会爆发出可怕战斗力,即使能消灭他们,我们也会付出极大的伤亡,是个惨胜。” 第二军副长官布兰出声问:“我们该怎么办呢?” 紫川秀耸耸肩膀:“不必担心,魔族军的司令不是傻子,不会看着我们完成合围。且看他怎么应付吧,我们以不变应万变。传令下去,给各部队半天的休整时间,恢fù体lì。” 会议开得很简短,将领们纷纷散去,紫川秀是最后一个出的门,侯在门边的一个女声叫作了他:“大人。” 紫川秀回头,笑笑:“白川?你的气sè很差,要多休息。” 白川走近身来,屈膝就要跪下,紫川秀赶紧扶住她:“你这又是干什么呢?” “大人,十分对不起,我……” 紫川秀温和地说:“那并不是你的错。不可抗拒与渎职延误之间的区别,我不至于分辨不出来的。我没有怪你,你也不要太过苛求自己了。” “但杜克与德明两位呢?还有昨天牺牲的将士们呢?他们也能原谅我吗?” 紫川秀长叹一声:“白川,打仗总是要死人的――就算不打仗,人也总是要死的。乱世人命贱如草,他们不过先走一步罢了。总有一天,你我也要走上这条路的,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大人,”白川仰头直视紫川秀,少女明澈的眼神仿佛有着某种洞察人心的魔力:“您真的不怪我?在被围攻的最困难时刻,援军却迟迟不到,您对我一点都没有怀疑?难道,您就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是我故意所为,目的是……”她故意停下了话头,凝视着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老实地承认:“你说的,我确实想过。” “那?” “也仅仅是想过而已。”紫川秀笑笑:“我还是相信你,白川。” 一瞬间,白川想落泪了。那焦虑不眠的煎熬,对紫川秀处境的忧虑,恐惧那即将到来的猜忌和怀疑,还有那承担千万人命运的可怕压力,这一qiē,她都顶住了,紫川秀一句真挚的“我相信你”,却让她几乎掉下了眼泪。 “大人,您还记得吗?这句话您曾经对我说过的。” “是在瓦格行省的布鲁村吧?那时候,我被魔族追捕、被紫川家通缉,走投无路――我一直都记得。” “从那时到现在,我对大人的忠诚没有丝毫变化。但我总感觉,比起那个时候,您变了很多……”白川不知如何措辞,犹豫了。自紫川秀上次从dìdū回来以后,他的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雾,残酷、冰冷,难以琢磨,令她非常迷惑:这个人,真的是那个给人阳光般温暖感觉的紫川秀吗? 紫川秀笑出声来了:“我变得更英俊了?” 白川没有笑:“大人,自从年初从dìdū回来以后,您就变了很多。您变得――我们再也看不透了。请恕我多事,大人,在dìdū,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川一口气说完,紫川秀依旧在笑:“白川,你觉得我突然变得太冷酷无情了吗?” 白川用目光做了回答。 “命运其实非常公平,我坐上光明王这个位置,就必然会失去很多东西。冷酷无情残忍,那就是一个王者的全部美德。权力之路就是如此残酷――那样的我,你还愿意继续跟随吗?” 白川张开口,紫川秀却做了个手势打断她:“我是自愿走上这条道路的,也不想为此找什么籍口,说什么我本善良社会逼迫沉沦黑暗――又不是老鸠逼良为娼,哪来这么多废话。但你的手却还是干净的,有退出的zìyóu。” “大人,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什么好回答的。如果看不惯我的作风,你随时可以退出――还有罗杰和明羽也是。你们跟随我这么多年,我给你们准备了一笔退休金,如果你们活不到两百岁的话,下半辈子应该是够花的;你们完全可以享受那逍遥自在、没有战争没有鲜血的生活;也不必担心家族的通缉令,我会负责为你们平冤反正,更不要说……”紫川秀突然住了口,他诧异地看着白川眼里滴滴滚落的泪水。 “大人!您不能――”白川眼里含着眼泪,她喊道:“不能这样侮辱一个用生命追随您的人!” 和斯特林一样,紫川家三杰的另外一个对女孩的眼泪同样没有丝毫抵抗力。他手忙脚乱地想找手帕,白川却已镇定了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歉:“下官失态了。探究了部下身份本来不应探究的问题,是下官觎越了。” 紫川秀叹口气:“白川,你又何必说这种话呢?” “既然大人与下官之间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那这种话是应该的吧?下官再次郑重道歉。” “白川,别捣乱!”紫川秀喝道:“你要知道,如果这次迟到的不是你,是布森、布兰或者任何一位远东将领的话,那他们早已人头落地。你该知道,你我之间决非单纯的上司下属关系!” 白川毫不迟疑地顶了回来:“既然下官违背了命令,甘受刑戮,以正大人威信!请大人也不必顾及旧情,立即吩咐执法队就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下官决不反抗!” 望着她那倔强的眼神,紫川秀大叫头疼:自己怎么忘了这位白川阁下的xìng子,当年即使在杨明华权倾朝野的全盛时期,她都敢当面公开指控他,何况现在? 他苦笑道:“你还是那个xìng子啊,白川。” 一时间,俩人都不出声了。会议室外的走道,传来了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军官们高声的喧嚷、部队经过街道的整齐踏步声和嘹亮的口号声。联军的两大军团会师了,一场大胜就在眼前,特兰城内洋溢着喜气扬扬的欢乐气氛。谁都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在总督府无人的会议室里,联军的光明王却与统军大将白川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若干年前,有位朋友曾跟我说过,他可以杀光全世界的人,却惟独不能对我下手。”紫川秀慢慢地说,回忆起帝林沉静的面容,不觉得一阵怀念。 他转向白川:“现在,我也要对你说:如果要杀白川你才能树立所谓光明王的威信,那,我宁愿不当这个光明王。” “大人……” “你想知道在dìdū发生了什么吗?”紫川秀停顿下,淡淡说:“阿宁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个花花公子。” 白川失声惊叫:“宁小姐!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为什么不可以这样?”紫川秀自嘲地笑笑:“我还当面祝福了她呢!” 他向门外走去:“戴绿帽子的男人是可耻的。请笑话我吧,不必客气。” “大人,请留步。” 紫川秀慢慢转过身来,他的身后,年轻的少女将军缓缓单膝跪下,坚定地仰视着他: “大人,我们曾相约生死与共,富祸共当;我们曾一同跃马扬鞭,纵横沙场;我曾歃血宣誓,效忠于您,不论您如何改变,我的忠诚就如鲜血成灰,决不更改!大人,如果您下令杀光天下人,我会毫不迟疑地第一个动手;如果您要烧掉dìdū城,我会立即爬上屋顶上浇汽油!哪怕您十恶不赦,哪怕您血海滔天,哪怕死后沦落地狱深渊,那就让我们同去! 只求大人您,不要独自承受那痛苦,那样会显得我们身为部下的太没有分量了,您的烦恼,我愿意和您一起分担,纵使肝脑涂地!” 紫川秀静静地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他。沉默中,他解开了沉重的黑衣头罩,抬手拿下了青铜的面具。就在这一刻,威名震撼远东的光明王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个忧郁的彷徨少年。那是一张缺少阳光、苍白而英俊的脸,鬓角白发苍苍。此刻,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充满了深深的悲哀,两行长长的泪水顺着轮廓分明的削瘦脸庞流下。 无声地望着他,白川同样感觉到了一种深切的悲哀,她痛哭出声:“大人!” 天sè已晚,彩云在西边的天际升起,云顶上镶嵌了一圈紫sè的霞光,sè调瞬息万变,在明蓝的天空涂上一抹轻柔的、多彩的夕阳余辉,云霞空隙间透出一道橙红的落rì光芒,直泄大地,令人目眩。接着,光芒逐渐地黯淡了下去,云朵褪去了五彩的光环,不知不觉的,第一颗星出现在西天。 就在天即将入黑的时候,侦察哨回报,魔族的各个行帐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应该是晚饭时间的魔族兵从各个营帐中涌出来到空地上组队,位于前沿的魔族军已经组成了战斗队列、排成了有利于进攻的方阵,正向前沿推进。根据这个情报,驻扎于特兰城两翼的远东军队也进入战斗预备,正在休息中的各族士兵拿起了武器排列成队,准备迎战。 将领们都猜测,魔族军队历来擅长夜战,眼看战局不利,罗斯又祭出了这个看家法宝,寄希望于在夜战中一举击溃远东军的主力,他们的攻击必然会非常疯狂、猛烈。鉴于在单兵作战上魔族zhan有优势,将领们要求加强第一线的阻挡兵力,拉开距离,尽量以方阵对抗方阵,避免陷入无组织的混战中。 紫川秀同意将领们绝大部分的论点,但他认为:“在前两天的战斗中,魔族都没能拿下只有少数兵力据守的特兰要塞,而现在眼看远东方面援军云集,罗斯忽然又有了胜利的信心?因此,今晚罗斯定然有所企图。” 号角疯狂地吹响,血红的黄昏里,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映照着漫山遍野的黑sè盔甲,远方的蒿草亦在倾天的杀气下萎靡,杀声震天。魔族cháo水般的进攻又一次开始了。没有什么方阵和队列了,魔族兵只是冲杀向前,象一窝疯狂的蚂蚁,黑压压的一片,那股声势让人心寒。 “放!”指挥官们一声令下,特兰城头再次响起了死亡的鸣奏,无数的巨石和暴雨般的箭矢带着划破空气的凄厉呼啸飞出,同时,布置在城郊两翼的弓箭方阵也开始向天漫shè,从天而降的箭矢叮叮当当地落到魔族兵头顶、落到他们的盾牌和盔甲上,密集得不可想象。一瞬间,惨叫连连,最前列的魔军被长长的箭穿过,纷纷栽倒,后方的士兵跳过他们继续前进,狂呼而前,毫不犹豫,这种决死的进攻jīng神是两天前不可想象的! 第一线的指挥官,半兽人将领布兰惊呼:“魔族发疯了!”就连以勇悍出名的这位半兽人勇士,面对那席卷而来的黑sè狂cháo也不敢丝毫大意。他的命令远远回响在空旷的平原上: “第一阵,撤!” 近万大军排开了一里宽的战阵,第一线的弓箭兵飞速地向后跑,在他们后方的二十米,是列阵整齐的摆开的蛇族的弓箭阵。 “第二阵,放!” 三千蛇族兵早已做好了准备,将手中的强弓拉得成了一个半月形,弓弦在“咯吱咯吱”做响,只听得一声“放“字,三千支箭同时向对面shè出,“飕飕飕飕”的凄厉风声不断,黑暗中又传来一阵鬼哭狼嚎。shè击了两轮以后,这列蛇族兵也放弃了阵地朝后面跑去,穿过第三阵弓箭兵阵型之间的空隙迅速到指定地列队。而此时,第三阵的弓箭兵已经搭好了箭;再后二十米,第一阵撤下来的半兽人正在迅速地整队,弯弓上箭。 这样一次次周而复始,在城头上看去,远东军的整个战线正一层又一层地崩溃、散乱、混乱地后退,然后在后方组合形成新的阵线,多次的后退拉长了魔族的冲锋的距离,战术简单却有效,那不断溃散又不断生成的战线就象厚厚的一叠吸水纸,每一张都饱满地吸收了魔族军人的鲜血。数百米的距离里,魔族兵尸骸满地。敌人永远近在眼前却不可触摸,这让魔族军感到无力的挫折感。 但毕竟,魔族冲锋的速度要远高于远东军的“后撤”,阵型变幻十几次后,他们终于逼到了阵前。布兰一声令下,弓箭兵全部从后排阵型的空隙间退下,出现在魔族军面前的,是成千上万整齐得如毛刷一般的长刺枪,枪尖全部向前。魔族兵则狰狞地狂叫:“瓦格拉!”(杀!)扑身上前。就象两道同样激烈的海浪开始碰撞,白刃战开始了。一瞬间,成千上万的躯体倒伏,成千上万的鲜血飞溅,两军的交战线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雾。魔族军攻势如cháo。 激战持续了一个多钟头了,天sè完全暗下来了,在那闪烁的星辰的下面,大地的各种族正在自相厮杀,土地上浸透了鲜血。 城头上,紫川秀静静的站立,观看着五里开外的魔族大营。在那分割天地的线条间,成千上万的火光铺满了整个平原,与天空的星辰交相辉映,一眼望不到边际。那是魔族大军的队列中的火把。魔族军的主力仍旧按兵不动,这让紫川秀感到忧虑。尽管前线各地段的指挥官们一再哀求增援,他坚决地拒绝了:预备队要象刀子一样用在最关键的地方,没有把握一举将魔族击溃他绝不轻yì出动。 “魔族军冲击的势头很猛!”从战场回来的白川急速地说:“这是一支决死之师!该把预备队派上去了,不然布兰太吃力了!” “不行!”紫川秀斩钉截铁地说,他指点着远处的火光:“还没到预备队出动的时候!与我们交战的只是魔族的前锋,他们的主力还按兵不动。” “大人,就总战力而然,我军与魔族势均力敌。如果我们先投入了预备队,那他们的主力就不得不出动,否则就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前锋军被我们吃掉的了!” 紫川秀霍然jǐng醒:“你说得对!要想胜利,必须逼出魔族的主力。”一直以来,紫川秀习惯于后发制人的作战方式,不知不觉的,这形成了他的思维定势了。被白川提醒,他立即醒悟过来: “注意了:zhōngyāng各步兵团前进,补充正面阵型的缺口,把突进来的魔族给我压出去! 左翼部队各团队绕过战场从左边迂回,发起反冲锋,打掉敌人的右翼! 右翼部队各团队绕过战场从右边迂回,进攻敌人的左翼! 以上命令,火速传达,各部队立即执行不得有误!” 传令兵飞快地奔下了城楼,跳上了战马向着预备军集合的地域狂奔而去。与此同时,城头上旗手舞动着火把,用旗语将命令通知地面指挥官,信号一连重复了三次。 “收到了!”右翼,看着城头上火把舞动,布森将军慢慢地挺直了胸膛。望向他身后山一般静静屹立的预备队方阵,他狂暴地大吼:“是时候了,杀掉绿毛鬼!” “万岁!”三万步兵挥舞着刺枪和砍刀,气势如虹。庞大的阵列开始移动,如海如cháo。步兵们呼喝着“嘿黝嘿黝”的整齐号子,高举着密密麻麻的标枪,步子越来越快,从行步变成了快步跑,越来越快,黑夜中,就如一块巨石从山顶滚落,这座大山越出战线,犹如漫天的乌云,带着可怕的压力从阵地压向魔族军。 在阵地的左翼,远远奔来一员骑马的传令兵,手持着金sè的小旗。他毫不停留地从团队长德昆身边一掠而过,只留下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德昆阁下,光明王有令:立即进攻!” “无比荣幸!”半兽人德昆哑着嗓子吼道,激动得满面通红。他回头挥手:“弟兄们,杀!” “杀!”上万条粗壮的男声在回答,漫天的鞭子扬起,无数的马蹄卷起了灰褐sè的巨大是风暴,蹄声震撼如雷,马刀在黑夜中闪烁的光芒亮成一片,骑兵军团以凌厉的攻势猛攻敌人的右翼侧面,一路斩杀惊慌的魔族步兵,就如利斧劈木般切入敌阵。 与此同时,中路指挥官布兰得到大批步兵的增援,稳住了阵脚,这位勇敢的半兽人指挥官毫不停顿地转入了反攻。他高举着军旗站在了最前面。顿时,魔族前排的弓箭手都瞄准了他,一瞬间,他身中无数箭矢,撕心裂肺地大吼:“孩儿们,跟着我,跟着军旗――冲啊!” “冲啊!”各族士兵勇气倍增,跟着他们的将领,奔腾向前。半兽人恐怖地咆哮着,一马当先地杀入了魔族队列,紧接着是沉默的龙人兵,矮人族装备着大斧和镰刀,也跟着汹涌扑进,最后是一排一排的蛇族弓箭手――蛇族体质孱弱,经不得肉搏,但他们夜视能力非常强,即使在这样混乱的厮杀团里也能准确地分辨出魔族的军官,他们非常卑鄙地专门以军官为靶子:每倒下一个军官,该地段的魔族兵立即失去指挥陷入混乱。特兰的守军还在不间断地以投石、弓箭来杀伤魔族,支援步兵们。 魔族方阵的每一面都同时受到冲击。德昆的骑兵狂暴地旋转着,在方阵中冲开了无数缺口。一行行阻挡的步兵都被马蹄踏烂,倒在地上不见。但同时,无数的刺枪也插进了马腹,骑兵滚落马下。受到三面强势兵力的突击,尤其是骑兵军突然从左路切入,魔族军攻势立即被压制、停顿下来。魔族兵尽管骁勇,但他们尽了最大能力还是抵抗不住远东绝对的优势兵力,滚滚人流犹如山洪海啸般冲杀而来,抵抗不住这股强大的压力,他们的阵线被压制得步步后退,而远东联军的三路大军则步步前进,越战越勇。魔族方阵被四面围攻,被进攻部队在一点点地将他们侵蚀、消灭,便如冰块在阳光下消融。极右的那个方阵,暴露在外面,几乎一经接触便全部被消灭了。剩下的部队缩小范围,继续应战。 骑兵切入了魔族军的中路,他们直奔大旗杀去。魔族兵杀起了蛮xìng,不用军官发号,他们自觉地就围在金sè狮子大旗下面集结,战马靠定战马,肩膀并着人肩膀,人群围得稠密无比,密密实实地护住大旗。 一瞬间,野蛮的厮杀开始了。刀卷了,枪折了,魔族兵赤手空拳地扑身上前,将半兽人的骑兵硬生生从马背上拖下来,两人在地上扭打着滚成一团,掐脖子、戳眼睛、撕头发、咬喉咙,无论是远东兵还是魔族兵,在这一刻,大家都变成了只为本能生存的野兽。在马群的的呼啸中,在滚滚烟尘中,到处都是恐怖、炽热的鏖战,武器格挡的铿锵声、受伤者被马群践踏发出可怕的惨叫、死者扑通地倒地。在兵马激战的旋涡中,在那飘扬的大旗下面,血流如渠。 魔族兵爆发出可怕的蛮xìng,将进攻的骑兵硬生生打退了几十步,随即布森率领的步兵又从左面扑上来,布兰也率领人马冲破了前线队列上前援助,进攻者再次对大旗完成合围,包围圈被压缩得渐渐缩小,魔族人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减少,眼看着不是这路就是那路的远东军即将夺取大旗了。突然,最靠近的魔族军官刷地拿下了旗帜,擎起刀子就要将它砍碎。半兽人大叫:“不!不要!”“拦住他!打死他!”飕飕的尖锐风声中,那个军官瞬间被shè成了刺猬,又有两个魔族兵扑上去,从他手中拿过旗帜要毁,一个半兽人兵奋不顾身地扑上去,闪电般一刀劈倒了一个,血淋淋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旗帜,另一角却被魔族兵拉住了。两人互不相让地抢夺起来,互相砍杀,寸步不退。顷刻间俩人都是遍体鳞伤,鲜血喷涌,但谁都不肯退让,谁都不肯放手!这是勇士对勇士的厮杀,千万条血淋淋的嗓子在同声吼叫助威: “夺旗!夺旗!”、 “瓦格拉!瓦格拉!”声势惊天动地。 星光下的广阔平原,近十万大军在纵横冲撞,无数的旗帜在起伏跌荡,军队前进排山倒海。风吹云舞,军旗在头顶猎猎作响,紫川秀静静站立,眼中象燃着两团火。 俯视大地令他有了种凌驾万物的错觉,仿佛大地就是自己的棋盘,那无数的兵马就是自己手中的棋子,整个战争不过自己游戏的棋局罢了。自己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便遵照这个命令行动,他们集结、冲锋、厮杀、流血、死亡,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他们憎恨和热爱的对象都是自己,正在下方的几十万人,他们生与死,千万个家庭幸福与灾难,整个国家的气运,大地的兴衰,全部由于自己转瞬而过的念头。 一瞬间,紫川秀明白了为什么历代的君王总喜欢把自己称呼为“神之子”,这样的力量,确实只有神可以媲美。可是为什么,自己能控zhì上百万人的命运,却惟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己能把握千万人的幸福,却无法给自己带来幸福?他低垂下脑袋,陷入了莫名的沉思中。 突然,楼道上响起了腾腾的脚步声,门口出现了白川的身影。她喘着气叫道:“大人――魔族大营――大营,是空的!罗斯跑了!” 紫川秀惊呼出声:“什么!” 白川喘息了一阵,断断续续地把话说清楚了:她率领的一团骑兵揣入了敌营地,没有遇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魔族营地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失去战斗力的魔族伤兵在。 紫川秀一把抓住了白川的肩头,指着远处那漫山遍野的火把:“那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上当了!那些火把全部是插在地上,由那些魔族伤兵在维护!罗斯的主力――天一黑下来,进攻刚开始,他们就全部撤走了!” 紫川秀松开了白川,不怒反笑。他喃喃自语:“好狠!罗斯,你真够狠!” 至此,魔族军的意图已完全暴露:为了掩护主力撤退,魔族抛弃了冲锋的部队和伤残的士兵,趁远东联军把注意力集中到敢死队时候,他们的主力却借着夜幕掩护偷偷摸摸地跑了! “为了活命,抛下了两万多在前线厮杀的弟兄!这种行径,我实在难以苟同!”紫川秀愤怒地说:“这场屠戮,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白川,把消息公布出去,向魔族军喊话吧!” ; 第五节 6月27rì的深夜十一点,按照光明王的指令,在占据全面优势的情况下,远东军在特兰前线停止了厮杀。已经被分割成近百个战团的魔族兵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看到敌人阵营后方吹起了退军的号角,联军士兵停止了进攻,战线退cháo般退了二十步,两军中间出现了壁垒分明的空白地带。 敌人在唾手可得的胜利前后退了!魔族兵震惊莫名,他们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 在两军之间的空白地带中,出现了飞奔的火光,联军骑兵持着火把来回穿梭于各个战团,他们大声朝着魔族喊话: “停战!停战!――鞑塔与叶塞族的弟兄们,魔神王国第九军团的士兵们!罗斯已经跑了,你们被抛弃了!继续战斗已经毫无意义了! 第九军的士兵们,军官们!你们勇敢而骄傲地为祖国而战斗,已经尽到了战士的义务了!现在,你们被完全包围了,我军是你们的十倍,你们的长官抛弃了你们,抵抗再无意义!光明王下令,凡是放下武器的,一律可以活命!远东联军不杀俘虏,我们将给予你们人道的待遇! 第九军的士兵们,想想你们家中的亲人,想想你们的母亲、妻子和孩子,你们有权活下去,有权回家见到他们!马上做出选择吧:是为一个抛弃你们的将军而死,还是为了自己和亲人而活?是时候了,做出选择吧!放下武器,跨前一步,你将获得生命!” 喊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魔族士兵们jǐng惕地倾听着,死亡线上幸存下来的士兵议论纷纷:“他们说爵爷跑了?!” “撒谎!这是撒谎!这是无耻的谎言!” “主营为什么不出来援助我们?!” “加纳大人在哪里?加纳大人在哪里?请大人出来说话!” “敌人太多了,我们真的会死的!” “尽到职责!坚守岗位,士兵们,战斗到最后一刻!我们是王国的战士!” “我不想死!”一个歇斯底里的沙哑声音在叫:“当官的都跑了,留下我们送死吗?” “住嘴!你这个叛徒,执法队,杀了他!――弓箭手,shè对面的喊话手!” “让人家把话说完!――我们要活命!――加纳大人在哪里?增援在哪里?” “混帐!叛乱分子,镇压他!哎呀!” “打他!打他!” 各个被包围的魔族战团里出现了不安的sāo乱,死硬的军官和想活命的士兵们发生了争辩和冲突。喊话声又响起了:“第九军的士兵们,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放下武器,跨前一步――否则我们就要放箭了!” 随着喊话声音,弓箭部队被调到了前列,一列列的蛇族弓箭手排列出阵,明亮的箭头都指向了魔族。魔族畏惧地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密密麻麻发亮的箭头,眼中露出了恐惧。他们已不复刚才的锐气。敌人还是刚才的敌人,手中依旧是刚才的武器,只是当得知有生还的希望时候,士兵们就失去了死战的勇气。 各地响起了武器落地的声音,第一个、第二个……第一百个,第一千个,魔族兵一个接一个地将武器抛在地面,举着手走出了队列,走向远东联军的队列。而那些一直叫嚣死战到底的军官们,此刻也明白大势已去,黯然坐倒,一个个掩面痛哭。交战声已经不再听闻了,断戈残壁的战场各处,响起了哭声和伤者痛苦的呻吟。 就在特兰城下远东联军占领魔族主营,收容俘虏的同时,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八rì的凌晨一点,紫川秀率领预备队的秀字营骑兵出发,追赶罗斯的撤退部队。联军的将领们劝阻他,认为在深夜中去追赶一路大军太过卤莽,有落入陷阱的危险。 “起码等天亮了,我们集合完大军再过去啊!” 但紫川秀只是笑笑就挥鞭出发了。远东将领的战术思想还停留在那种双方摆好阵势后交战的阶段。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打击顶得上十万大军,迅速、果断、坚决的进军行动不但具有军事上的意义,而且会给敌人压力,会使敌人惊慌失措、不战自溃。 午夜两点钟左右,骑兵追上了罗斯军团的后卫部队。几乎在魔族哨兵敲响jǐng报的同时,紫川秀一马当先地揣进了沉睡中的后卫营地,一连烧了十七个营帐。后续的骑兵们汹涌杀入,马蹄踏着倒塌的营帐,一边放火一边杀人,沉睡中惊醒的魔族兵们被杀得溃不成军,四散逃窜,火光映红了一方的天际。 罗斯从睡梦中被叫醒后得知后卫队被追上了。他十分震惊:莫非敌人的主力杀到了?惊惶之下,他又使出了舍车保帅的老花招,下令全军马上拔营,连夜全速撤回国内。但这次紫川秀没有上当:此时绝不能给敌人喘息之机!他不理会那些被打散了的后卫部队,集结了三千名骑兵,抄小路亡命狂追。 凌晨五点,追击部队越过了一座小丘,骑兵们都惊呆了:晨光中,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蜿蜒在山下远东大公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军列! 紫川秀露出了狞笑:“上吧!” 七八二年的六月二十八rì凌晨,微微的晨光中,光明王的旗帜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制高点,后撤中的魔族军队惊得呆若木鸡。仿佛神兵天降,马蹄轰隆,风声呼啸,威势凛凛,人类骑兵如雪崩似的从山坡上俯冲,三千把闪亮的马刀仿佛一道闪电,一阵旋风,他们猛然突进了行进的魔族步兵队伍! 千万只马蹄正揣踢而下,无数雪亮的马刀正闪烁着白光,令人闻风丧胆,成千上万人在喊“杀!”被这种威势所震慑,撤退中的魔族兵爆发鼓噪:“他们来了!”、“救命啊!”骑兵的冲击就如暴风掠过大地,就在接触的瞬间,如狂风吹倒弱草,魔族军横尸就地。 魔族军队排的是便于行军的一字长阵,面对突然来的侧翼打击,他们无法及时调集部队做出反应。如果这时候魔族的指挥官足够清醒的话,他会发现追来的只是很少的骑兵,只需要采取一次坚强的反击就可以将他们打退甚至包围、全歼。但罗斯被呼啸掠过营帐的人类骑兵吓昏了头。一晚上连续遭受多次突袭,无知的恐惧夸大了敌人的实力。他认为,自己已经被联军的主力咬上了。由于急于赶到亚露城与后军会合并拯救粮草,罗斯下令受到攻击的部队自行应战,其余部队只需急行猛走,将追击部队甩掉。 “追上去,干掉他们!”紫川秀高声地命令骑兵们。他并不喜欢象斯特林那样身先士卒地冲杀在前面,但激战时候,他的位置却非常前面――指挥官必须身临前阵,才能及时地把握战情变化,也才能随机应变。这次也是如此,他本来只是想对撤退的罗斯军团进行一次偷袭就够了,但是现在看来,敌人的应对很有问题,各部队之间缺乏系统的指挥,甚至就在后队被攻击也不见前军回来救援――虽然他并不明白其原因,但是他却能敏锐地感觉:敌人很混乱,有机可趁!他当即改变了打了就跑的原来计划,下令衔尾直追敌人的辎重队。 骑兵们呼啸着追赶上前,激扬的马蹄扬起了漫天尘土,烟尘滚滚。犹如远东大公路上忽然刮起了一阵旋风,闪亮的马刀在黎明晨光中闪亮着光芒。 紫川秀的战术非常简单,他集中了全部的骑兵,专门冲杀敌人那些成建制、有组织的部队,用马蹄将他们踩得四分五裂。五点十分,守护辎重队的步兵被杀得大溃而败,大队的辎重车胡乱地翻倒路边,金钱和粮食散落一地,无人拾取。随即,后卫部队的巴登团队长丧命于乱马践踏之下,他的部队被杀得四分五裂,往两边的草丛中躲藏。 紫川秀不理会溃兵,进军快如流矢。他紧紧咬住撤退中的魔族步兵,一截又一截、一队又一队地咬掉。如果敌人抵抗坚决,他则立即撤退,转而寻找下一个突破口。他的攻击不恋战,不逗留,势如狂飙,一击即过。对大群的溃散士兵,紫川秀则压迫他们不断地向后撤,同时冲乱了敌人其他部队。十一年前在dìdū城下对流风西山的追击战令紫川秀一举成名,他最擅长、最拿手的就是制造敌人的混乱,各自为战的魔族部队一个接一个被打散。 面对紫川秀神出鬼没的攻击,十几万失去指挥的魔族军手足无措,他们只得到了一个命令:“向东走,毫不停留!”于是,可怕的谣言在军队头顶飞来飞去:“我们被包围了!”、 “罗斯爵爷已经阵亡了!” “二十万远东人杀过来了!快走啊,被追上就没命了!” 恐慌就象瘟疫一样从中路开始向全线蔓延。疲倦又缺少睡眠,士兵们都失去了理智,疯狂地嚷叫、奔跑着,大家只知道:向东,向东!东面是王国的方向,向东才能活命!各部队打乱了建制,步兵、骑兵混杂在一起,人流滚滚,在长达十多公里的远东公路上,魔族的败兵堵塞了整个路面,大捆大捆的装备和辎重丢在了路边,武器和旗帜丢弃了一地。 眼见部队一溃如水,罗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支骑兵部队会对他的大军造成这么大的破坏。他下令恢fù秩序打退追兵,却毫无效果。公爵本人亲自跳上马,堵在了通往亚露的大路上。对着溃下来的军队,他怒不可遏地呼喝着,叫骂着,又是威胁又是恳求,试图集结那些失去了指挥四处乱撞的部队,但是已经迟了,军队一旦崩溃就很难恢fù,丧失了秩序的军队不过一群惊惶失措的农民组合,公爵连一个大队也没办法集合,最后还是让大群的败兵将他自己的卫队给冲跨了。大公路上,魔族士兵互相践踏,互相推挤,踩着死人和活人往前走。大路、小路、桥梁、平原、山岗、山谷、树林都被那数以万计的溃军给塞满了,丢在路边的背囊和刀、枪、盔甲,被堵住的逢人便砍夺取去路,无所谓同胞,无所谓长官。 早上七点多钟时候,天sè大白。溃败的cháo头停下来了。并非由于魔族指挥官的努力,只是经历一夜狂奔,魔族兵的体lì和疯狂都耗尽了,他们疲倦不堪地坐地上喘气。在亚露城畿一个叫古洛奇的村庄旁边的田野里,一员金袍的魔族将军下了马,挽着缰绳,朝亚露城方向他蹒跚前进,卫兵死命地拉住他的衣襟:“爵爷,爵爷,危险,不能再过去了!” 仿佛是梦游的人在发出呓语,罗斯语调空洞无力:“亚露城,在哪里?我的粮草,在哪里?我的军团,又在哪里?” 清晨的亚露镇近郊,天sèyīn沉,黯淡无光。一群乌鸦飞过了被大火肆虐后城镇乌黑的残墙断壁,落在烧焦的墙头。苍茫的田野方向,吹来驱散酷暑的凉意。在已经烧成了废墟的城镇的旁边,半兽人的大军摆开了阵列,招展的金sè旗帜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两翼一眼望不到尽头。 782年6月28rì清晨七点多,在距离魔神王国与远东边境不到四十公里的亚露城,罗杰军团堵住了魔族军团回国的道路。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八rì,在亚露城正前的低洼地里,在一个叫古洛奇的小村庄里,不到三平方公里的这个小村庄聚集着十二万军队――魔族王国第九军的残部。而在村庄的周边,远东联军挖掘了深深的壕沟和铁丝网,布置了一道又一道的弓箭阵地,目的是防止魔族军队拼死一搏的突围反扑。在村庄后面的公路上,增援部队正从远东内地蜂拥而来,大量的步兵部队在周边各处战略地带集结,运送粮食和补给的车队在大公路上拥挤,一眼望不到尽头。 魔族军队还拥有十二万士兵,但远东联军的第一军、第二军和大本营的二十五万军队将他们三面紧紧围困。魔族士兵丢弃了大部分的武器和辎重,存放在亚露镇的粮食也被罗杰所俘获。在经历了那晚的连续追逐和几次失败的突围战斗后,魔族军士气完全崩溃了。放在紫川秀眼中,这不过是一群尚未解除武装的战俘,不能称之为军队了。促使魔族士兵还聚在一起的并非纪律,只是因为他们已无路可跑。缺衣少食,再加上联军rì夜不间断的宣传鼓动,在这几天里,魔族兵三、五成群、甚至整营整团地越过简易的工事向远东联军投降,军官们无法阻止――他们也无意阻止,因为他们自己说不定也要走上这条路的。即使连魔族的将领都承认,不出两天,被包围军队的彻底覆灭是难以避免的。 782年6月30rì,在暮sè降临的时候,从魔族军中出来了三个骑兵,相应的,从远东联军的营地也出来了四个骑兵。双方越过了前线的障碍,在中间的一个小山坡上会合。 魔族军主帅罗斯公爵yīn沉着脸,身后是他族内的亲信奥金大团队长和费加长老。他们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对面的骑兵逼近。从体形就可以辨认出来了,前来谈判的对方代表是两个人类和两个半兽人。 相距二十步时候,双方都下了马,罗斯和他的部下首先举起了手,拍打着身上衣裳,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对方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双方牵着马渐渐接近。 “是王国的加纳公爵大人吗?”几步开外,联军方面叫道,用的是纯正的魔族语。 罗斯闷哼一声,低声回答:“是我!是光明王吗?” “是我,还有我的同事们。” 刚一接近,魔族方面吓了一跳:自称光明王的人类戴着一个狰狞的青铜面具,遮住了面目。尽管处境不利,罗斯还是禁不住讥讽道:“难道,闻名遐迩的光明王殿下不敢以真面目视人吗?” 紫川秀淡淡一笑,若是论口舌之厉的话,一百个罗斯也不是他对手。可是胜利使得他宽宏大量。他仔细端详着罗斯公爵,自从当年在杜莎一别后,这位公爵衰老、憔悴了很多。他的眼睛发红,脸上布满紫斑。尽管处境不利,这位王国贵族仍旧骄横不可一世。 紫川秀心平气和地说:“公爵大人,我们冒着风险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讨论我的面具的吧?” 罗斯闷哼一声,开始介绍身后两人的身份,被介绍到的魔族将军只是僵硬地点一下头,默不作声。紫川秀也回过头介绍:“这是第一军司令布森,第二军副司令布兰,还有第一军的副司令罗杰。” “那么,公爵大人约我们到这里来,可有什么好建yì?――你们可是下定了投降的决心了?”这句话用魔族语清清楚楚地说出来,三个魔族代表同时面上变sè。 奥金团队长那又尖又细的嗓音响起:“你们虽然人数多,但只要我们全力拼死一战,胜负尚且难言!神族士兵的骁勇,你们还没见识到呢。说不定,那时候要投降的是你们!” 他一边说紫川秀一边同步把他的话翻译grén类语,因为在场的两个半兽人代表都懂得人类语。布森立即出声反驳说:“拉倒吧!你们士兵的‘骁勇’,吓唬不了俺们远东人!单在特兰城下,俺们就俘虏了你们两万多人!光明王的一支先锋骑兵队就追击了你们一百多里,象狼狗撵兔子一样撵得你们嗷嗷直叫,缴获了你们所有的辎重和武器!这位罗杰将军,他一个冲锋就拿下了你们存放在亚露的粮仓!你们没粮没药没武器,士兵无心作战,每天都有逃兵过来向我们投降的!要打仗吗?好啊,打就打吧,没什么了不起的,俺们一个上午就可以将你们全部消灭掉!”布森一连串话说得又快又急,话语象子弹一样喷shè出来。 罗斯傲慢地说:“我们可以坚守待援!求援的信使已经出发,这里距离边境不到五十公里,王国的边防军会过来救援我们的!” 紫川秀笑笑:“公爵阁下,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远东联军的主力尽聚于此,国境线上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王国边防军的第三十三团队刚刚被我们击溃。要救援你们,除非王国动员军团规模的大兵力过来,否则边防军的那几个小团队还不够我们塞牙缝的。而公爵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不会有增援过来的。” 罗斯公爵的脸孔变得煞白,他望着光明王的眼神简直是恐惧了:“你……你胡说!王国绝对不会抛弃那些忠心作战的战士的!” “哦,是吗?那你们被围已经三天了,可见王国派遣一兵一卒前来救援你们?” 罗斯高高的大鼻子象匹筋疲力尽的老马一样呼哧着,他翻了翻白眼,无话可说。另外一个谈判代表费加长老沉稳地说:“要吃掉我们――我是说,如果你们吃得掉的话,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鞑塔族的士兵绝不束手就死,我们的孩子们会死,但你们的军队也会血流成河!那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我同意。”紫川秀温和地说:“所以我们冒险聚在这里,寻找解决的办法啊!” “我有个提yì!”眼看光明王的口气有所松动,罗斯急忙说:“光明王,您既然也看出来了,那我就直说了:这次出兵远东,我们鞑塔族上了魔神皇的大当!塞内亚族是想借刀杀人,借远东来消耗我们鞑塔族的实力!这是个yīn谋!” “‘借远东来消耗我们鞑塔族的实力’这句话实在说得太漂亮了!”紫川秀笑容可鞠地评价道:“为什么不是借鞑塔族来消耗远东的实力呢?” “那――反正是一个样!魔神皇不怀好意,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光明王,你们寻求远东的dúlì,我们则面临着塞内亚族的压迫。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神族都是好战的嗜血分子,塞内亚族欺凌神族各部,压迫远东,我们早就不满了!光明王,塞内亚族和魔神皇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是你的敌人吧?我可没看到一个叫魔神皇的家伙来打我们,我只看到十七万鞑塔兵臭烘烘地杀过来了!”紫川秀冷冷地说,一边打着呵欠。 “光明王殿下,我们承认,我们上了塞内亚族的当了!但现在醒悟过来也为时未晚,我们是同一个壕沟里的战友,不应该自相残杀!让我们化敌为友,你在远东当光明王,我们尊重你的领土和地位;我呢,率领我的军队回国去,向陷害我们的塞内亚族复仇去!” “哦哦,那又怎样呢?” “简单来说,就是和平!光明王殿下你给我们解围,放我们回国去!”罗斯大声地咆哮着,口水四溅,一点没有和平的样子。 紫川秀捧着脑袋想了一阵:“可是你们侵略远东,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这个我们愿意赔偿!我们的辎重里面有一批黄金……” “那个我们已经缴获了,是我军的战利品。”紫川秀冷冷说。 “那用我们的粮食……” “也是我军的战利品。” “要不我们留下人来当人质……” “你们的俘虏已经塞满了我们的战俘营了。不要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殿下!”罗斯快哭出来了:“您到底要什么?您没看到您已经把我们打劫得一贫如洗了吗?” “这个……”紫川秀上下打量着罗斯,象是在考虑着他身上哪些地方还比较值钱:“公爵大人,我看您的戒指――对对对,就是中指那颗蓝sè的钻石戒指。哎呀,您不用急着脱嘛……您非要这么客气,那我就不好意思了――您项链的款式倒是挺新颖的――您又来了,我只是说想看看嘛,您非要――好好,我就暂且收下,大家交个朋友。对了,公爵大人,您腰上的玉带子,还真是漂亮啊…… 啊,费加长老,您干嘛偷偷摸摸地向后闪哪,您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到您脖子上的钻石项链了吗?那串蓝sè的钻石项链―― 还有奥金阁下,您也不用偷偷摸摸把红宝石戒指藏口袋里了,我对那个没兴趣――真的一点兴趣没有!我一点都不喜欢二十四k白金镶八十克拉的深红宝石,我最不喜欢这个了,虽然知道它市价能卖到二十万――阁下,您这是干什么?我都说我不要了,您还硬要往我口袋里塞,我会发火的啦!我真的真的会发火的啦!” 紫川秀最后还是不得不“发火”了,因为魔族的代表们太可恶了,硬是把身上值钱的玩意都往他口袋里装,紫川秀气得,都快合不上嘴了。 当然,伟大的光明王是不收贿赂的,可是罗斯公爵很豪爽地说:“就当是今天认识的纪念吧,大家交个朋友!殿下千万给我们点面子!”既然是“交朋友的纪念”,于是殿下就很勉为其难地答应收下了。当然了,既然大家是朋友,来而不往非礼也,罗杰等人也拿出身上的东西与魔族的将领们交换,比如罗杰穿了一个月没换过的袜子啊、半兽人使用过的牙刷啊、布森昨天夜里磕下的大门牙啊――反正,都是些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象征着远东人民与鞑塔族之间的深厚友谊万古长青。 “公爵大人,”到谈判的最后,紫川秀说:“您所说的,我基本都同意。远东与鞑塔族之间无怨无仇,我们干嘛要拼得你死我活呢?” 三个魔族摇头晃脑地赞叹道:“光明王真是英明!” “所以,”紫川秀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抽出一叠纸:“基本按您刚才所说的,我们已经拟订好了和约,就请公爵大人您在这上面签个名,我们马上放你们回国――对了,顺便签一下欠条,您还欠我们老大一笔赔偿金呢!” 一瞬间,三个魔族浑身僵硬化成了石头。罗斯意识到,自己面对着一个最老jiān巨滑的对手,在那张青铜面具掩盖下,其狡猾、yīn险比起魔神皇来毫不逊sè。但痛苦的是,此时自己除了按照他说的办,再没有别的路走了…… 七八二年七月一rì,在二十五万远东军队的“护送”下,魔神王国第九军的十二万残部正沿着远东大公路往东走。大军降下了旗帜,士兵们低垂着脑袋,手上空荡荡的,武器都被缴了。没有人出声,只听见沙沙的脚步声和车轮的辘辘声响,来时地动山摇的一路大军,走得却是悄无声息。相形之下,那些执行“护送”任务的远东军队却是意气风发,只见漫天的旌旗迎风招展,盔甲鲜明的半兽人骑兵jīng神抖擞地来回巡视各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蹶不振的魔族败兵们。 黄昏时分,前导的骑兵们传来一阵欢呼,几个骑兵奔过来叫道:“国境线到了!殿下,国境线到了!” 紫川秀扬起马鞭策马上前。金sè的夕阳下面,大路旁那荒芜的野草丛中立着一块布满了青苔的石碑,正面用人类的文字刻着:“紫川家族远东国境界碑”,石碑的背后,则用魔族的文字刻着:“魔神王国国境界碑”。 紫川秀翻身下马,抚mo着石碑上的青苔,他心头泛起了感慨:三年前,魔族的大军从这里闯入远东,闯进我们家园,烧杀掳掠。三年后,我们终于回到了这里,一qiē仿佛回到了笔趣阁.biquge.。就为了这一刻,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一时间,他想起了无数熟悉的面孔:温和的哥应星将军,豪迈的方劲统领,斯特林与卡丹相互凝视的双眸,还有离别时刻紫川宁那含泪的笑脸――战争是个可怕恶魔,它将人类一qiē美好的事物摧毁、践踏一qiē纯真的感情,留下的只有残埂断壁,泪水伤痕。 他回顾身后,远东各族的将军们伫立着,半兽人,蛇族,矮人,龙人,人类,紫川秀一个个叫出了那些熟悉的名字: “布森!”“到!” “布兰!”“到!” “索斯!”“到!” “门罗!”“到!” “鲁佐!”“到!” “德昆!”“到!” “白川!”“到!” “罗杰!”“到!” 紫川秀看着他们,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孔,有人流出了泪水,有人在低声哭泣。泪水也模糊了紫川秀的眼睛,依稀间,他仿佛在其中看到了半兽人将军维拉那沉默的脸。 紫川秀举手端正地行了一个礼。他平静地说:“不应该忘jì他们,那些本来应该和我们一同在此分享荣誉和喜悦的朋友们,一同见证这个伟大的时刻――”他陡然提高了声量: “让历史记得,我们曾有过如此光耀的一刻:朋友们,我们已经光复了远东国土全境!” 一瞬间,四面爆发出巨大的声浪,犹如暴风似的欢呼: “远东万岁!” 紧接着,二十万士兵同声齐呼,又是一声巨吼,声音如同狂cháo似的一浪接一浪,一浪高 过一浪,震撼了整个草原,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光明王万岁!”此时此刻,无数人已经热泪盈眶:一个梦,做了千万年的梦,千万人前赴后继,千万年的渴望,远东的解放与dúlì,终于在今天实现。 魔族士兵眼看着这副情景,沉默地眨巴着眼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们快步迈过了国境线,回到了他们自己的祖国,大队继续向魔神王国的纵深前进。罗斯公爵等几个魔族高级将领过来,假惺惺地向紫川秀道贺,说这是“远东人民的伟大胜利,实在可喜可贺!” 紫川秀漫不经心地拱拱手:“同喜同喜,多谢关照,欢迎捧场,请继续购买紫川十三,不然老猪就要饿肚子了。” 接着,鞑塔族的高层与远东的高层再次强调了彼此间深厚的传统友谊,表达了恋恋不舍的离别深情,罗斯阁下与光明王殿下深情款款地拥抱了,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洒泪告别了。 目送着那几个魔族凄凉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紫川秀笑笑:“我们也走吧。” 路上,罗杰忍不住问:“大人,您真的打算要跟鞑塔族结盟吗?” “白痴才打算跟他们结盟。”紫川秀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野草,说:“罗斯打的主意我不清楚?不管他现在吹得多好听,只要一回国,他马上就会抱着魔神皇的大腿哭,然后调集更多的军队过来剿灭我们。” “那为什么……” “罗杰,嘴上怎么吹都可以,但落到了文字上就无法更改了。记得啊,笔墨可以杀人啊!” 紫川秀笑笑,把文jiàn递过去给罗杰看:“罗斯已经签了条约。他承认远东dúlì,光明王政权是远东的合法政权,鞑塔族将与远东民族一同努力,共同推翻塞内亚族与及魔神皇卡特的残暴统治,夺回八十年前皇权战争中被塞内亚族无耻地窃取的王国政权――顺便说下,现任魔神皇和塞内亚族最忌讳别人提起八十年前的这事了,谁说谁死。” “大人,这些机密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杰,我忽然发现,做一个心胸宽广的人是很有好处的,特别是收容象前远东总督这样的大角sè,经常跟他聊天的话,能增长很多见闻的。” 罗杰指着文jiàn的末尾问:“那这段――也是他揭发的?” “这段是我写的。《魔神皇无耻录》,大意是:现任魔神皇卡特是个无耻的变态!他有口臭、痔疮、腹沟藓、腋臭、烂脚丫、半年不洗澡。他非常yín贱,喜欢偷窥男人洗澡,也喜欢男人偷窥他洗澡,红sè内裤外穿,一直以来暗恋西南将军凌步虚,经常召集他进宫玩‘那种’游戏,但凌步虚嫌卡特有口臭,宁可远远地跑到远东来也不肯陪他了。卡特又找鲁帝,但鲁帝不爱他,鲁帝爱的是卡兰亲王,魔神皇死心不息地死缠懒打,天天给鲁帝送花和心形巧克力,结果鲁帝受不了连夜逃跑了。失恋的卡特伤心之下打起了羽林大将云浅雪的主意,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卡特召集云浅雪进宫企图强jiān他,但由于下的迷药分量不够,结果反被云浅雪强jiān了――呃――三次,捆绑式,蜡烛,木马,卡顿亲王看了嫉妒,也要参加,但卡特不喜欢3p,他更喜欢被虐待……” “呕!”紫川秀只读了一半,罗杰已经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连前天晚上吃的榨菜干都吐了出来。 紫川秀脸无表情地看着他:“下面内容还涉及了‘同xìng恋、群交、**、**、**、争风吃醋、情杀、jiān尸、碎尸……’你还想听吗?” “大人,您放过我吧!” “可以。文jiàn的末尾是鞑塔族首领罗斯公爵的亲笔签名,签名处还盖上了他的指印和鞑塔族的印章。” “大人,我们逼着罗斯签这份文jiàn有什么用?” “罗杰,你还不明白吗?这份文jiàn只要哪怕有十分之一泄露出去,罗斯就必死无疑了!现在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是――” 紫川秀yīn险地坏笑着:“罗杰,找一个腿快的信使,马上把文jiàn送给西南大将凌步虚!” 根据魔族王国史书《神典》的记载,七八二年的鞑塔族的叛乱起得毫无预兆。从远东战败归来的罗斯公爵,躲在加纳领地不敢回魔神堡,整rì关在屋子里以泪洗脸,不理族务。不明真相的族中长老都劝说他,虽然打了败仗,但王国打败仗的将领多着呢,鞑塔族实力还在,仍可以整顿出三十万大军前去讨伐叛军,实在不行还可以向王国御前会议求援,只要到魔神皇陛xià面前诚恳地请罪,陛xià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肯定会答应再给一次机会的。 但罗斯公爵听不进任何劝告。他暴躁地叫着:“你们不明白!你们什么都不明白!远东那个光明王,他简直是个魔鬼!他把我往死里整!我不死他是不会罢休的!”他发布公告,招募大批平民进入军队,厉行训练。外人都以为公爵大人打算再次前往远东一复前仇,但得知内情的亲信们却个个面如死灰,抢着似的写遗嘱。 七月十一rì,远东西南大将凌步虚派紧急信使向魔神皇呈交重要的机密文jiàn――那份文jiàn确实是机密得很,连近卫统帅雷欧也无法得知文jiàn内容。当这份文jiàn被送到陛xià面前时候,陛xià到底做何反应已经无人能知了,因为在场的侍卫们无一生还。 根据魔神堡居民们的陈述:那天中午,忽然一道蓝sè的闪光掠过,只听得霹雳巨响,方面数百里之内的大地都在震动,冲击波所到之处,房屋摧灰拉朽,倒塌民房数千,死伤军民无数。而在爆炸的中心,整个皇宫顷刻间化为齑粉,在皇宫的废墟之上空出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扶摇直上蓝天。整个魔神堡上空都回荡着神皇那可怕的咆哮:“罗斯,我要你狗命!” 但不甘坐以待毙的罗斯已经先下手为强了,他抢先向各族派出信使,宣布:八十年前的皇权战争中,塞内亚族无耻地窃取了王国的至尊地位,现在,这个错误应该是得到纠正的时候了!我们鞑塔族愿意先为大家做出英勇的表率! 内战的号角又一次吹响了!从十五岁到五十岁,鞑塔族所有的男子全部被征召。在凤凰战旗的召唤下,成千上万的鞑塔族与叶塞族战士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加纳军区,他们前一天还不过两脚沾泥的乡巴佬,此刻拿起了武器成为了战士,充满了崇高的使命感和甘愿赴死的昂扬斗志:与不久前的远东战争不同,这次战争是关系整个种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胜利的话,鞑塔族将一跃成为王国的统治部族,全面接收塞内亚族占据的肥沃土地,还有那雄伟的魔神堡;一旦战败,鞑塔族所有的土地将被瓜分,男人被屠杀,自己的妻子、孩子将沦为胜利者的奴隶! 鞑塔族中,属于叶塞部落的战士更是跃跃yù试,他们的祖先曾经统治过整个王国,族中的老人常常给年轻的战士们讲述八十年前叶塞族的强盛时候:“皇宫的白玉地板滑腻得如美人的肌肤,华丽的雕花石柱全部镶满了耀眼的钻石,雄伟的宝塔高得直插蓝天!你们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光景!你会想,只有神才能创zào出如此的美丽!――我们的祖先用血汗和智慧所创zào的人间瑰宝,我族的鹰儿们啊,那本该是属于你们的奇迹啊!如果能再见一眼,我死也甘心了啊!”叶塞族一直对那过去的光荣念念不忘,根本不用罗斯煽动,叶塞族男人就发出了如雷的怒吼:“属于我们圣都,如今却被塞内亚族占据了!用血来清洗耻辱吧!” 七八二年七月初,王国排名第二的鞑塔族突然向“黄金族”塞内亚宣战,自从八十年前黑暗时代之后,又一轮新的“皇权战争”爆发了。 内战与叛乱,这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是对付王国的叛贼罗斯的话,那王国的所有种族,比如人数众多的哥昂族、亚昆族和强悍的蒙族等各大部族都有义务――而且他们为了讨好魔神皇也会积极地――参战,那将是七、八个种族联手群殴鞑塔族的局面,很可能第一轮进攻之下鞑塔族马上就灰飞烟灭了。 但如果是一场因为皇权争霸而起的内战,按照传统,这只能是鞑塔族和塞内亚族之间的事,其他种族不能插手,因为在魔族的观念中,强者为尊,不能依靠自身力量地击败挑战者的王是不配坐上至尊的位置的。所以,塞内亚族只能孤立无援地镇压鞑塔族的反叛,得不到来自其他部族一兵一卒的援助。 当然了,塞内亚族历来以jīng锐战士出名,鞑塔族则以出产萝卜和大白菜出名,而且刚从远东大败而归。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塞内亚族军队必将迅速击溃脆弱的鞑塔与叶塞联军,鞑塔部族从此将成为历史名词。那些中立的部族准备好用快马献给魔神皇的贺章,商量着如何瓜分鞑塔族的领地了――最肥沃的土地自然是要留给塞内亚族的,但是你们吃肉总得让我们有口汤喝啊! 因为上次皇权战争中光耀的历史,惟我独尊的塞内亚族坚信自身的强大是无可匹敌的。塞内亚族士兵常常夸耀说:“只要一只手就可以对付他们!”这种狂妄的骄傲也感染了将领们,他们根本不把鞑塔族看成等量的对手:“连远东的土包子都打不赢,却想挑战我们?罗斯老家伙脑袋进水了!” 驻扎加纳军区的监军镇守使是塞内亚族重将达科侯爵,他第一个发现了鞑塔族的不稳:从深夜开始,军队在城市内大批地集结和调动,身份不明的人明目张胆地在镇守府周围监视,来往通讯被隔绝。达科候爵情知不妙,这时候有部下劝他马上在卫队护送下离开加纳领地,但他拒绝了,说:“我的职责在此地。” 他紧急向魔神堡派出了信使报告,请求增援军队。然而没等得到回应,整个镇守府就遭到了五万鞑塔族士兵的包围,罗斯公爵亲自出面要求达科投降,被当场拒绝了。于是,府外的鞑塔族战士开始冲击镇守府大门,遭到了镇守部队的的顽强抵抗。 内战正式开始了。达科候爵率军苦战一天一夜,最终战败身亡。两千名的塞内亚族战士与他一同战死,他们杀伤了人数比他多上一倍的鞑塔族士兵。 得到通知前去救援达科候爵的果阿总督(亦是塞内亚族将领)遭到人海战术的伏击,以身战死。 在魔神堡做出反应之前,鞑塔族的进军开始了,庞大的军队如同蝗虫一般滚滚推进,排山倒海。为了捍卫自己的领土与亲人,鞑塔族士兵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奋战jīng神,尽管在单兵战斗力上逊于骄悍的塞内亚兵,但鞑塔士兵坚韧、勇敢、耐战,如果父亲战死,孩子就拣起父亲的镰刀冲锋;大哥倒下,弟弟踏着他的尸体前进;丈夫战死,妻子毫不犹豫地穿上了血迹斑斑的盔甲;儿子阵亡,白发苍苍的父亲流着泪接过他的武器……鞑塔族万众一心的团结和敢于赴死的牺牲jīng神令整个王国动容。一个已经没有退路的民族是可怕的。 塞内亚族领地内的数座城市相继失陷,镇守的三名都长老战死,八千多塞内亚子弟兵阵亡――尽管鞑塔族为此付出了两倍的伤亡代价,但士气仍旧十分高涨:胜利就是最好的鼓舞动员!接二连三的胜利象闪电一般震撼了整个王国,塞内亚族天下无敌的神话已被打破,各大部族惊叹不已,他们忽然觉得,现在就给魔神皇上贺章,似乎还是早了点。 快马奔驰的信使迅速来回于各地,部族的首领们偷偷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在互相交流着战况的最新信息,用诡异的眼神相互试探:“鞑塔族攻得挺凶的吧?――您看呢?” “塞内亚人当年是很厉害的,但现在――嘿嘿,谁知道呢!” 随着鞑塔族军队向着魔神堡的节节推进,首领们舌头上的锁也逐渐松懈:“塞内亚族安逸得太久了,足足八十年。美酒和女人已经磨钝了祖先留给塞内亚人的牙齿和爪子了。” “一直压在我们头上的,难道是一只纸老虎?难怪罗斯那么大胆,他是看出来了!” “早知道,我也――”说话的人自觉失言,住了嘴。 对方却微笑着,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sè:“现在也还不晚啊!”他在桌子下伸出了手:“那时候,只要……我愿助您一臂之力!”象征伟大友谊的两只手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住,两个刚结盟的野心家却在盘算着如何把对方连肉带骨头地吃掉。 七八二年的七月二十三rì,魔神王国的魔神堡,皇宫。天气也并不怎么热,尤其是在宽敞的议事大厅里,四面都是通风的窗子,凉爽的穿堂风不停地飞过,带走人们身上的暑热,但打御前核心会议开始,卡顿亲王就一直在抹汗。 级别较低的军团长会议刚刚结束,在会上,将领们争辩得声嘶力竭,若不是在神皇面前,他们早已大打出手。每个人都有一套解释,每个人都在声称自己毫无过错,每个人都在严厉地指责自己的友军:“是他!就是他拖了我们的后腿!”――塞内亚族以军事立国,对军事的奖惩来得特别严厉。尤其是今天,塞内亚族连战连败,陛xià很可能需要砍几颗脑袋来“杀鸡儆猴”的,威慑诸将。这是你死我活的勾当,来不得半点谦让,将领们深知有理还得声高的道理,吵起架来个个声如洪钟,震得墙壁嗡嗡做响――如果谁不希望成为那只不幸的“鸡”的话,他的嗓门最好还是放大点。 二皇子卡兰笑话说:“你们吵得比打仗还凶哪!” 会议的结论让人匪夷所思,将领们异口同声说:“都是达科那个死鬼的错!请陛xià狠狠惩治他!”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死人头上是最安全的。虽然达科生前位高权重,但现在哪怕他的鬼魂气得发抖也没办法从墓里爬出来。 实际上,谁都清楚,作为部族的统帅,卡顿亲王是军事失利的最大责任人,只是军团长们不敢挑明而已。但是在更高级的核心会议上,卡顿亲王立即成为众矢之的,整个会议就一面倒地成为“批顿大会”。 羽林将军云浅雪是攻击的主力大炮,这门大炮从会议开始就猛轰个不停:“为什么没有及时给达科爵爷发撤退命令?――没有时间?一个星期前我们就得到了鞑塔族不稳的消息了!果阿驻军还没集结完毕,谁强迫果阿总督立即出兵救援达科,最终导zhì五千多我族子弟遇伏伤亡?这是严zhòng的指挥失误!如果果阿军区没有沦陷的话,鞑塔人绝对过不了果阿防线!还有,眼看种族战争迫在眉睫,总参谋部没有及时发布动员令,这是极其严zhòng的渎职行为!” 每个问题都点在要命的骨节眼上,字字见血,亲王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他含含糊糊地为自己分辩说:“鞑塔人太突然了,我们措手不及……真的太突然了……” 卡兰皇子慢条斯理地说:“根据我的理解,所谓措手不及不是说没有时间准备,而是有时间的时候没有准备。”他望向众人说:“我觉得,出现这种失误倒也不能完全怪罪大哥,他肩上的担子太过沉重了,自然忙不过来。父皇,我是很愿意帮大哥分担一下的,特别是在军务上。” 自从卡顿被剥夺皇位继承权以后,魔族二皇子的人望突然陡升,前来表忠致意的大臣们rì夜不绝。一夜之间,大臣们发现了二皇子的许多优点,都说:“其实二殿下长得也蛮帅的。”――虽然卡兰好sè荒诞,但他为人随和,待人宽厚,是那种凡事无可无不可的xìng子。大家都觉得,如果他来继承,将来rì子一定好过的多,起码不用象现在这样整天战战兢兢的。 ; 第六节 卡顿亲王面sè煞白,自从皇位继承人的位置被剥夺以后,军队统帅的身份是自己最后的倚靠了,卡兰对这个位置发动了进攻,企图取而代之。一旦连这个身份都被夺走了,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站起身来想发言,魔神皇却摆手示意他坐下,那手势,象是在驱赶一只飞到面前的苍蝇。亲王立即就知道,父皇对自己的厚爱程dù大概也就跟对那只苍蝇差不多了。他哀求的目光望向众人,但众位大臣有意无意地回避了他的目光。现在,一场皇位继承人之间的宗派斗争已暴露在光天化rì之下了,大臣们一个个老jiān巨滑,谁都不想掺和进来。 “我来说两句吧。”黑沙军师开口了,他声音平和得象是在讨论晚餐是吃饭还是喝粥:“战备上,我们确实大意轻敌了,这没什么好忌讳的,但不能把所有的失误都归在亲王头上。一场大规模的种族战争中,某个城市和地区的得失,一场小战役的胜负,这本来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在失踪数月后,军师又神秘地出现在皇宫中,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离职的原因。现在,他正主持着御前核心会议。这个家伙是塞内亚族人吗?云浅雪偷偷地想。不只自己,其他的会议参加者肯定也有同样的疑问:打进门开始,叶尔马和雷欧就一直不怀好意地瞄着黑沙。但既然神皇陛xià都没有对黑沙的与会资格有异议,那当然谁也不会提。 卡兰脸露不满,正yù说话,云浅雪急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他立即醒悟过来:与这么一位深得魔神皇宠信的大臣正面冲突是非常愚蠢的。他乖乖地低下头来,扮出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情。整个会议室只听到黑沙平和的声音。 “我族实力虽然凌驾于鞑塔族之上,但军队分散于王国各地,如在东大荒防备野蛮人的温克拉军团(王国第六军团),在西加山脉至伏罗河流域驻扎的裴玛公爵军团(王国第十一军团),驻扎于瓦伦前沿防御人类的凌步虚军团(王国第五军团)、驻扎于远东的鲁帝军团(王国第八军团),还有驻扎在黑河平原的古斯塔军团(王国第七军团)。在与远东叛军的战斗中,第八军团伤亡惨重,绝大部分兵员已遭歼灭,在未来的战争中我们是指望不上他们了,但其余各军团都是由塞内亚族战士组成,指挥官全部是清一sè的塞内亚皇族,忠诚上绝无问题。由于分布王国各地,这些部队都没能发挥作用。 在皇畿地域,我们能调动的兵力有叶尔马军团(第三军团)和羽林军团(第二军团)。而最为强悍的近卫旅(王国第一军团),很遗憾,因为各部族的族长都已经下令本族的高阶战士不要参与到内战中去,近卫旅目前已经陷于瘫痪,无法发挥作用。这样,除了拱卫京畿以外,羽林军团还要承担起原来近卫旅负责的皇宫jǐng戒任务。所以,我们能参战的只有叶尔马爵爷的军团。 而鞑塔族的军队全部驻扎在加纳领地,一声号令便可马上集结。鞑塔族早已全民皆兵、连七、八岁孩子都拿起了武器――我们面对的并非仅仅“浴火凤凰军团”(王国第九军团,属于鞑塔族)和“地狱火军团”(王国第十军团,属于鞑塔族)两军团的叛军,我们面对的其实是一个万众一心的种族!以单一军团对抗王国的第二大部族――亲王殿下能支持到现在,表xiàn不失jīng彩之处。” 听得黑沙军师体贴入微的分辨,卡顿亲王眼眶顿时就红了,湿润润的。 当真坦荡见忠良,危难识人心啊!以前自己大权在握时候常常怨恨黑沙军师不给自己面子,但当沦为落水狗的现在,唯一出来为自己说公道话的也只有军师了。被剥夺继承权以后,大家面子上照旧恭敬自己,但眼神的味道都变了。以前跟着自己转悠的那些大臣们,现在个个抢着和卡兰和云浅雪套近乎。为了在父亲眼里挽回印象,自己拼命地cāo劳,rì以继夜,但晦气象是在自己身上扎了根似的,倒霉事不断,好容易熬过了鲁帝叛变的黑sèrì子,随即又来了鞑塔族的叛变,作为塞内亚军队名义上的指挥官,他得承担所有的过错,背后骂声没断过,苦不堪言。 一想到这里卡顿亲王就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这真是冤枉啊!几个大军团长一个比一个牛,哪个肯听自己的?叶尔马这家伙打了七十年仗,敌人从人类、半兽人、蛇族一直到各魔族部落之间的内战,凡是在大陆上用两条腿走路的生物也就袋鼠他没打过了,他会把一个只有自己孙子年龄的毛头小子看在眼里?雷欧是父亲的直系近臣、侍卫大臣,除了父皇以外,谁的帐他都不买;云浅雪是自己的死敌卡兰的亲信;凌步虚则一副高深莫测样子,谁都摸不清他的底细;大军团长中唯一对自己俯首听命的是鲁帝,自己也不遗余力地栽培他,扶持他当了远东的大总督。可惜,这家伙实在不堪栽培,还把自己也扯进了地狱。 “军师说得很是,谁敢说自己一生无错?穷追以往于事无补,不如尽力挽救未来。”在军师说话以后,一直沉默着的魔神皇也表态了。他凝视着众人,在他目光的压力下,人人自危。 卡兰明白,这是父亲在告诫自己不要再纠缠了。于是他把满肚子的不满就着口水咽了,露出最灿烂的笑容:“父皇和军师说的真是再好没有了,谁没有过错呢?”他亲切地向军师点头示意――如果怨恨可以杀人,黑沙早死了五十次。 众位大臣纷纷附和说:“是啊是啊!我们都说,是这样的。” 议题回到了解决问题的正轨,魔神皇发问:“众位爱卿,谁来贡献良策?” 老将军叶尔马建yì由他率领一支机动队偷袭后方空虚的加纳军区,直捣鞑塔族的老窝,迫使罗斯分出部分兵力救援,减轻防线的压力,但这个提yì立即被黑沙军师否决了:鞑塔族这次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他们对魔神堡势在必得,哪怕叶尔马就是把整个加纳军区烧成一片白地罗斯也不会理会的。 雷欧公爵结结巴巴地提yì由他率领属于塞内亚族的少数近卫旅将士为前锋,全军尽出突击鞑塔族族主力,力求将其一战击溃。没等其他人反对,魔神皇已经先开口:“要与占了绝对兵力优势的敌军野战?” 卡顿亲王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仿佛想躲进自己的影子里,一声不敢吭。 讨论持续了一个小时,塞内亚族的重臣们为解决当前的困境提出各种各样荒谬的甚至是异想天开的主意,气氛是激烈的,言辞是尖刻的,但结论基本上是一致的:单靠目前的军力无法有效遏止鞑塔族的推进,调遣外路军队回魔神堡支援势在必定。经过短暂的计算和争论,叶尔马、云浅雪、雷欧等军方重臣都同意以下观点: 1、要有效地阻止鞑塔族军队的前进,必须给前线增加5~10万军队。 2、要将鞑塔族将从新占领并且坚守的所有地域击退,增加投入的兵力不能少于20万,其中不包括用于后勤的辅助军队。 3、要击败鞑塔族主力,从所有地段上击溃并消灭鞑塔族的有生力量,必须增加30~40万的兵力,其中不包括同样数目的后勤辅助军队。 4、为达成以上战略目的,投入的兵力数量与未来的部队伤亡率成反比,与需要花费的时间也成反比。 “我先给大家露个底吧。”云浅雪说,这位英俊的独臂将军环视着众人:“除了要给圣京、皇宫和神殿留下最低限度的保卫力量外,羽林军还可以出战五万人。” 黑沙赞叹道:“羽林阁下深明大义,令人钦佩。但这样圣京和陛xià身边的力量未免单薄了。为预防万一,建yì羽林军出兵三万吧。” 众人点头,没有人有异议。羽林军团承担着保卫着魔神堡的重dà任务,即使云浅雪一兵不出他也说得过去的。 “从东线,我们可以从温克拉那里调八万人回来。”黑沙接着说。 “那野蛮人怎么办?”叶尔马问。 “这个不用担心。”魔神皇插口说:“朕会给哥达汗写信的,暂时由他们负责防线。” 众人诧异,叶尔马结结巴巴地问:“哥昂族肯支持我们?这违反传统的。” “朕只是要他们抵御野蛮人侵扰,并非要求哥昂族出兵参加内战,这并不违反传统。” “但是,陛xià,在皇权战争期间,您的权力被停止了,不能给任何部族下命令。” “作为大神皇的共同后代,抵御野蛮人的侵扰是每一个神族部落的共同任务。朕只是给哥达汗一个‘建yì’,提醒他不要忘jì自己的使命。” “但,如果哥昂族不服从怎么办?” “哥达汗不是笨蛋,他会的。否则的话――继鞑塔族之后,哥昂族将成为第二个被消灭的部族。在朕祖父手上,被他命令歼灭的部族就超过了二位数。朕父亲的脾气太好了,连一个部族都没灭过,弄得大家都不记得我们塞内亚族曾经号称‘血族’了。”魔神皇神sè始终淡淡的,但透出的杀气却令众人心寒。 经过紧张的计算,卡顿代表众臣向魔神皇报告:一个月之内,塞内亚族可以在魔神堡地域集结约二十六万的军队。 魔神皇微皱眉头:“不能再多点吗?” “回禀陛xià,除了温克拉将军的部队以外,其余的兵力都是从裴玛公爵的第十一军团、古斯塔的第七军团中抽调的。鉴于驻军当地的复杂形shì和当前的紧张局势,为稳dìng民心和威慑野心之徒,驻军兵力不宜抽调过多,否则就适得其反了。” 黑沙军师说得委婉,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王国第十一军团驻扎在西加山脉至伏罗河流域,该地正是王国的大部族蒙族的聚居地,而王国第七军团所驻扎的黑河流域却正是亚昆族的聚居地。以上两族都是实力强大的种族,与鞑塔族并称为王国三大部族,历来是被“黄金族”塞内亚重点防范的对象。塞内亚族特意将两个强大的军团分驻两族区域,其用意不问而知道。 云浅雪站起身,风度翩翩地一鞠躬:“令陛xià忧虑,实为我等臣子的耻辱。请陛xià放心,我们定会完成任务!” “但仅仅二十六万部队,”魔神皇在沉吟,慢慢说:“要将一个人口众多的大部族消灭掉,即使考虑到我族战士的英勇善战和诸位出sè的战术指挥能力,这个任务也还是太过艰巨了。能不能再增加点?哪怕一个团队也是好的。” 卡顿亲王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为了拼凑这二十多万部队,众人已经绞尽了脑汁,甚至连那些小郡小城里的仅仅百来人的守备队都没有放过。现在哪里还能再找部队呢? 黑沙军师慢慢地说:“其实,我们还有一路军团被各位忽略了:西南大营的凌步虚军团,近十万的强悍部队,绝大部分都是塞内亚族的战士,忠诚方面绝无问题。” 众人吃惊得说不话来,魔神皇扬扬眉毛:“军师的意思是,命令西南军团回国镇压鞑塔族的叛乱?” “正是,陛xià,而且凌步虚的位置极佳,从远东出发,四个星期就能从后方直捣空虚的加纳军区腹地,与我军主力配合夹击,鞑塔族必然迅速崩溃。” “那远东怎么办?而且西南军团还担任着对人类的防御任务,谁来为我们把守瓦伦关口?” “陛xià,失礼了,但是您认为,单靠西南军团能完成平定远东的任务吗?” 魔神皇摇头:“凌步虚如果能解决的话,我们也不必派罗斯过去了――这混蛋!” “既然凌步虚没能力收复远东,我们也没多余的兵力再给他派增援,那西南军团在远东就毫无意义了。与其让这支部队在与叛军的战斗中rì益削弱,倒不如将他们调遣回国镇压鞑塔族的叛乱?这是微臣的浅见,请陛xià指正。” 黑沙的论点无懈可击,大家都默默点头。云浅雪问:“军师大人,西南大将位于远东最西部的伏名克行省,凌步虚将军星夜急行回国的话,要经过叛军盘踞的七个行省,势必遭到叛军的追击堵截,这么上千里地血战下来,大军能回到王国本土的恐怕不到数千吧?” “在这一点上我同意您的看法,羽林阁下。远东人刚刚打了胜仗,如今占了优势,要他们让出路来,我们恐怕得作出让步。” 听到“让步“这个词时候,所有人都僵住了。王**队纵横大陆从无对手,而远东的乱民,在骄傲的塞内亚皇族的心目中,那不过一群茹毛饮血、未开化的野蛮人罢了,而拥有悠久历史和美誉,赫赫有名的黄金族却要向他们“让步”,这种滋味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什么样的让步?”叶尔马将军以怀疑的口吻问。 “恐怕会包括很多方面。很有可能,远东人将向我们提出关于政权的要求――关于远东的自治权和远东诸行省在王国的地位,还有经济上的要求――他们可能要求dúlì。” “怎么也不行!”叶尔马公爵咆哮地说:“远东国土的得来,是牺牲王国十几万将士xìng命打下来的!为了平定叛乱,又有十几万将士牺牲!远东的二十三个行省,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我国士兵的鲜血,这样就放弃了,我们如何向将士们交代?军师,要让远东dúlì,你就是在卖国!” 老将军声如洪钟,浑身白毛威风凛凛,一番话说得气势凛然。他没有很杰出的才华,之所以被魔神皇任命为部族军团统帅,那是因为他对神皇和部族的忠心,还有他身经百战的丰富阅历。虽然魔族的生理寿命可达近百年,但是魔族出自天xìng的好战,国与国之间、各部族之间甚至就是部族之内都是征战不断,男xìng魔族很少可以活过五十岁的,而叶尔马却已八十三岁了!作为战士,他活过了恐怖的黑暗年代,经历了惨绝人寰的灭绝战争,还曾在那个可怕的暴君“红胡子”手下幸存了下来,这本身就是个难以想象的奇迹。在塞内亚族内部,特别是在那些中、下级的军官中,这位老将军享有很高的威望,是军方北斗泰山的代表人物。他对任何有损于军队利益的行径深恶痛绝,听得他直言指控黑沙“卖国”,众臣无不变sè。 “老将军言重了。”黑沙悠然地说,即使受到如此严厉的指控也没能改变他那平静的态度:“暂时撤回凌步虚军团并不意味着放弃远东,rì后等我们收拾了鞑塔族腾出手时候,收复远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蒙面军师提高了声量:“即使退一万步来说,我们不得不放弃远东――老将军,是蛮荒之地远东重要,还是我族的生死存亡重要?” 黑沙军师的词锋严厉得无可辩驳,叶尔马气鼓鼓地说不出话来,闷不做声。 卡兰皇子尖锐地说:“没有一个王国部族会同意远东dúlì的。那些老乌龟谁都不想去远东打仗,但如果我们同意远东dúlì,那明天早上半个王国都会朝我们扔石头,迫不及待地将我们赶下台去!” 黑沙军师点头赞许:“皇子您说得很对,我们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在正式承认远东地区的dúlì。” “那军师所说的让步是?” “远东dúlì是绝无可能的,但如果只是任命一名新的远东总督,那事情就会简单很多――如果我们任命远东叛军的首领为总督,让其统治远东,远东的战乱自然就结束了。” “军师是想招安?”卡兰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叛逆者必死无疑,王国从无招安的先例。如果由我族首先宽恕逆贼,我族的威信就将荡然无存了!” “远东的叛贼投降王国,远东依旧是王国国土,于是我族撤回大军,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于我族威信丝毫无损。” “无论名义上说得多么好听,我们没能在战场上击败远东的叛军,还不得不与之妥协,这是不争的事实。” “胜利并不是一定要靠沙场鏖战取得的,有时候谈判桌上的纸和笔能比刀枪弓箭争得更大的利益。” “没有了凌步虚和西南大营,谁来为我王国镇守西南边境?若是人类趁我王国内乱时候借机偷袭,那可怎么办?” “完全不必担心这个。因为紫川家善于摘取胜利果实的名声远扬,远东人比我们更jǐng惕紫川家百倍。为了保护胜利的成果,他们绝不会允许人类染手远东的。就是我们不说,他们也会在瓦伦要塞前驻扎大军的。” 卡兰皇子翻翻白眼,无话可说,以他的智慧和辩才也无法在黑沙军师那里取得丝毫优势。 “陛xià,”黑沙转向魔神皇:“距离上一次皇权战争已经八十年了,罗斯的叛乱固然是因他狼子野心,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经历八十年的休养生息,上次皇权战争中伤亡惨重的各部族都已恢fù过来了,他们正在觊觎霸权! 我们面临着象我们历史上所遭遇过的最严zhòng问题,威胁并非仅仅来自鞑塔族!受到鞑塔族叛乱的影响,接下来的形shì会更加变幻莫测。两天前,亚昆族的亚哥米和蒙族的蒙汗就在亚速海偷偷会面。部族首领之间的会面并不违反王国的任何一条法令,我们也无从得知他们的谈话内容,但在这非常时期,这种举动是相当令人怀疑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哪些部族忠心耿耿哪些却心怀叵测,谁也说不清楚。 调回凌步虚,最坏可能是丢掉了远东,那没什么,远东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但我们已经损失了鲁帝军团,如果再丢掉了凌步虚军团,我族的jīng锐子弟死伤怠尽,我们就大祸临头了!看到我族的衰弱,即使消灭了鞑塔族也无济于事,所有的种族都会象狼一样朝我们扑来,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一百个挑战者很快就会出现,我们将陷入灭顶之灾!在这非常时期,将靠得住的军队调回身边,保持本族的实力应对不测,那是非常必要的事情! 战况决不容长久拖延,必须速战速决,如此才能威慑那些观望的部族。请陛xià速做圣断!” 没有人能出声。黑沙军师描绘的前景让众人心惊胆跳,谁都知道,这绝非危言耸听:八十年前强大的叶塞皇朝正是这样被连续而来的挑战击垮的。 卡顿亲王第一个举起手说:“我赞成军师。” 雷欧公爵也举起了手:“大道理俺不怎么明白,不过,听起来军师说得很有道理。俺亲眼看见的,狼群里如果哪只狼先受了伤,别的狼会一窝蜂似的涌上去把它吃掉!” 接着,云浅雪等将领也纷纷出声表示同意,就连刚才反对得最坚决的叶尔马、卡兰,在磨蹭了一阵后还是勉强地举起了手。 魔神皇望向黑沙:“军师,你认为,只剩下从远东调回凌步虚一条路了吗?” “不,如果光是要战胜鞑塔族,目前的兵力也可以了。但如果要速战速决,微臣认为凌步虚的兵力是必不可少的。” 老将军叶尔马跪下说:“臣等无能,令陛xià受窘,但请陛xià放心,只等鞑塔族一灭,微臣愿领大军西向,将叛军压成齑粉!” 随在叶尔马之后,众臣齐齐跪下请罪。 魔神皇倒不怎么在意,摆摆手说:“都起来吧!这并非诸位爱卿的错。”他垂下了眼帘,手指灵活地敲击着桌面。房间中一片沉默,没有人出声干扰魔神皇的思考。过了好一阵子,等魔神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清晰地说:“下旨吧!立即征召凌步虚回国,同时派人与远东叛军接触。” “远东军民听旨: 尔等被迫采取兵谏行动,是为反对鲁帝暴虐,原因吾皇已经知晓。鲁帝现已被撤职查办,吾皇宽宏,悯其无知,允尔等亦迷途知返,回归王国忠良臣民正道。 限尔等三rì内放下武器,立即投降。此乃最后机会,望尔等珍惜。 钦此” 写完最后一个字,魔神皇放下笔,他对黑沙说:“不宜在旨意中提及任命叛军首领。” “吾皇圣明。”黑沙点头:“此事确实太过微妙,不能形诸于文字,只需由交涉使者口述即可。” 两人都不好意思深入谈这件事情,黑沙立即换了话题:“陛xià,既然远东是投降的战败方,按照投降的惯例,他们还要交纳一笔战争赔偿金,不知陛xià打算定多少呢?” 魔神皇哑然失笑:“战败赔偿金?他们真的打输了吗?军师,朕只求他们不向朕伸手要凌步虚的买路钱就好!” “陛xià,我们是无论如何要收取一定的赔偿金的,哪怕是象征xìng的也好。收了战败者赔偿金,这就无可置疑地证明我们是胜利者,谁都没话说。” “既然这样,就定一百万两银子吧!” 云浅雪问:“如果远东佬没钱怎么办?” “羽林阁下考虑得很周到。远东叛军的财政确实不象很宽裕的样子,要他们拿出大笔的黄金来,微臣担心……” “拉倒吧,军师。”魔神皇对这些繁文琐节很不耐烦:“如果他们真的没有钱,那我们就先借给他们,再让他们在投降仪式上公开还给我们好了。” “是。还有,据说在科尔尼和随后的战役中,很多塞内亚官兵都沦为了远东人的战俘,有数万之多!” “将他们赎回来,用国库的金子!我族正在用人之际,急需兵员――但此事一定要保持机密。” “微臣明白,绝不会外泄。” 由于事起仓促,魔神堡高层对叛军的了解是很少的。云浅雪向众人报告:远东的叛军由五大部族组成,具体兵力和分布不详,总部设在明斯克行省的科尔尼城。他们的首领是一个被称为“光明王殿下”的神秘人物,终rì带着面具,无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 光明王在七八一年的远东大叛乱中绽露头角,得到远东半兽人种族毫无保留的全面支持,是如今远东联军的缔造者。此人用兵如神,屡次以少数军队击败王国的讨伐军。他总是戴着青铜面具上阵,作战身先士卒,骁勇异常,且爱惜士兵,奖罚分明,深得联军上下拥护。他的军队纪律严明,从不扰民,被远东人称为“义军”。根据未被证实的传闻,联军中有一支人类骑兵部队,战斗力强大,因为习惯着黑衣作战,被称为“黑衣军”。 “人类骑兵?光明王与紫川家有没有关系?”叶尔马问。 云浅雪回答:“没有确切证据,暂时我们无法了解。” 魔神皇沉吟道:“光明王?好一个智勇双全的英雄人物!可惜这样的人才不能为王国所用。派谁去与这个光明王谈判呢?” 黑沙沉吟道:“使者要满足以下条件。第一、他级别要够高才能取信于叛军,而且谈判必须秘密,不能扩散,使者只能在我们中间找一个。 第二、时间紧迫,谈判非常微妙,有些条件必须争取,有些则不妨稍做让步,万里之外无法请示陛xià,使者必须自行判断,当机立断,这需要使者具有冷静的头脑和决断能力。 第三、使者深入敌穴,面对敌人千军万马,要代表我王国尊严做到从容不迫,必须有过人胆sè。 第四、使者要具有一定的亲和力和魅力,最好要懂点远东族语言和人类语言……” 能符合所有这些条件的人选只有一个。没等军师说完,所以人都望向了云浅雪。他苦笑着:“军师,您不用说了。” “我不喜欢这样。”当会议结束后,宽阔的议事大堂只剩下魔族的二皇子与羽林将军单独相处时候,卡兰皇子骂骂咧咧:“神圣大魔神在上!这整个提yì简直是――”他用了魔族语中一个很粗俗的说法,意思是道路边的一砣狗屎:“那个黑沙,他到底想干什么!让我们与远东蛮子停战?他为什么对那些远东蛮子那么好?” 云浅雪有点艰难地问:“殿下,我想问下,军师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殿下对他那么信任?他是不是我们赛内亚族的族人?” 卡兰嬉皮笑脸的神sè一敛,他冷冷说:“黑沙究竟是什么人?阿云,如果你想活得长久点,最好不要问这个问题,连想都不要想!奥斯马维将军怎么死的,你该不会忘了吧?” 云浅雪打了个冷战,那个醉后闹事的将军用剑挑开了黑沙的面纱,这本来不过酒后的一场嬉戏罢了,结果却是意想不到的残酷:为防止消息泄漏,魔神皇陛xià亲自出手击毙了奥斯马维将军和在场的所有在场人员,因那件意料不到的惨祸遇害的高级军官和贵族多达数十人。 卡兰皇子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父皇信任他的理由是什么,但我知道这家伙绝对包含祸心!在卡顿得势的时候,他非常照顾你;在我们占上风的时候,他又跑去支持卡顿――他存心就是挑逗我们神族内部混乱的!现在他又提yì让我们与远东停战,养虎为患,我敢肯定,他与那些远东蛮子定有勾结!阿云,你得提防,他的来历太古怪了,他不是我们神族中人!” 云浅雪震惊:“不可能吧!” “赛内亚皇族的每一个成员我都熟悉,整个神族的所有皇族成员我都见过面,皇族成员的名册里绝对没有他!” “那有没有可能,他是某位皇族成员乔装改扮的?” “绝无可能!”卡兰皇子斩钉截铁地说:“你也知道,只要见过一次的人,我立即就能辨别他的声音、气味、脚步,立即就能记住他的身形、动作,没有人能瞒过我的!” 云浅雪默默点头,这是只有他和卡兰二人知道的秘密。在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外表掩盖下,魔族的第二皇子具有过人的天赋――或者说异能,他能一眼看穿对方的所有伪装,记忆力好得过目不忘,在洞察忠jiān方面,他的直觉更是敏锐得惊人,判断几乎没犯过任何错误。 幼儿时,偶然的机会下云浅雪见识到了卡兰的异能:划拳时候,云浅雪居然连输卡兰一百七十一把,连一把都没能赢。从那次起,他就明白二皇子有着超强的运势,具有天生的君皇资质,值得自己终生追随。 他问:“那,有没有可能,军师是神族,但并非皇族成员……” 卡兰冷笑道:“你觉得,他有可能是那些头脑简单的绿毛低阶神族吗?” 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云浅雪懊丧地摇头。 “那,只剩下一个可能……”两人同时望向窗外,那个黑衣长袍的背影正远远地走出皇宫正门,卡兰皇子紧咬着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阿云,你得提防他!” 云浅雪轻轻点头,想起往昔黑沙军师对自己的照顾,那些温馨的话语和祝福,俨然温厚的长者和前辈,想到今后要与他为敌了,心头不由微微难过。 对背后的灼灼的视线恍若不觉,黑沙军师悠然地踱出了皇宫的正门,两排站岗的近卫旅卫兵立即致敬行礼。站在雄伟宫殿的白玉台阶上,清凉的风迎面吹来,黑袍迎风飘舞,权倾朝野的魔族总军师心旷神怡。 望着西边天际的云彩,他喃喃自语:“看在那个老不死份上,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了,我的――” 他微微顿了一下,仿佛是不习惯说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就象轻轻的呼吸:“――阿秀啊。” 七八二年七月,特兰会战的捷讯如同插上了翅膀的小鸟,转瞬飞遍了远东全境。在每一处山野、村庄、城镇,人传人,村传村,每个活着的人都在奔走相告,哪怕是互不相识的人们一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由得激动得相互拥抱,热泪直流,相互祝酒。城乡村镇的教堂响起了祈祷的钟声,信使激动地宣布:“大捷!大捷!这是一次空前的胜利!十七万魔族军进犯,被消灭和俘虏了将近八万多人,远东总督以下一百多名高级军官被俘虏!这下我们可把魔族崽子的脊梁给彻底打断了!只是因为光明王殿下的怜悯,那些魔族残兵才逃得一条生路的!他们灰溜溜地跑回了国,那个慌啊,哪怕连回头望一眼的胆子都没有!我们的大军,现在打到了国境线上了!” 而对于各地残余的魔族驻军来说,特兰大捷无疑意味着天崩地裂。当然,有些消息夸张得太厉害了,他们还不怎么相信,比如说在光明王马前,王国的高级贵族罗斯跪倒尘霭,哭着喊着说:“我们愿意缴纳百万赎金,我们愿意进贡家产,只求你能让我们活着回家。”但十七万讨伐的增援军团被打败,远东大总督鲁帝被俘,魔族在远东最后的堡垒特兰沦陷,这些消息随便哪一条都足以将他们吓得失魂落魄了。在靠近国境线的行省,大部分魔族军都卷包袱逃回了国内,剩下的部队也是人心惶惶,逃兵rì多。 光明王正从胜利走向胜利,势不可挡。人们异口同声地祝福:“愿奥迪大神保佑我们的王百战百胜!愿他长生!”关于下步的军事行动,有人大胆地猜测:“接下来,光明王殿下必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入魔族境内,他将携带剑与火,让魔族崽子尝尝远东人的厉害!” 但有经验的老人则反驳:“虽然打垮了增援的魔族侵略军,但还有很大的魔族部队盘踞在伏名克行省,这是扎在远东内部里面的一根毒针,时刻威胁着我们的后方。以光明王殿下的英明睿智,绝不可能看不到这点。王下步的目标肯定是对西南用兵!”在每个村镇的茶馆里面,两派论点都有相当的拥护者,常常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但他们都没能猜对。在特兰会战中,虽然远东联军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但自身的损折也不小,单是在特兰城下,远东联军伤亡一万八千多人,各主力部队都损失了相当的兵员。而且各部队连续转战,都已非常疲劳。为此,给部队一段时间的休整和补充是相当必要的。 鉴于此,紫川秀决定近期不进行大的军事行动,把重点放在清除魔族败兵和残匪的工作中。留下了罗杰的第一军团镇守特兰城,他亲自率领着白川的第二军和大本营本队从南到北一路清除东北边陲诸行省残余的魔族驻军。 在很多城市都是这样,光明王的大军一到,联军发布声明保证投降的魔族官兵安全,鲁帝在城下吼叫两声,他的旧部眼看抵抗无望了,残余的驻军无心战斗,大多都是乖乖出来列队投降了。在某行省的首府,一个镇守司令说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结果没等远东联军攻城,他的部下已经一拥而上把他捆了起来。 “大胆!”司令拼命地挣扎:“你们这群家伙想造反吗?以下犯上可是叛逆啊!” “你才是以下犯上呢!没看到下面吗?人家可是金羽毛(远东总督),比你的白羽毛(百人队长)等级高多了!”士兵们一边说,一边把捆得粽子似的司令交给了联军,慷慨地说:“请剁了他!” 极少数由死硬分子把守的堡垒还在负隅顽抗。躲在宽阔的护城河和厚实的城墙后面,魔族兵嚣张地喊话道:“来吧!光明王!远东佬,过来送死吧!” 来就来。光明王一声令下,远东军阵头变魔法似的出现了数以千计的投石车、攻城车、冲击车、登城车。特兰是魔族在全远东最大的仓库,缴获了魔族存放那里的大量武器和装备,远东联军如今鸟枪换炮,今非昔比了。不到一个钟头,铺天盖地的投石就将城墙砸了个稀巴烂,那登城车的平台比城楼还要高,弓箭兵在上面压制得魔族shè手不敢冒头。还没等目瞪口呆的魔族兵回过神来,只听得城下“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冲击车已经撞破了城门,大批步兵蜂拥而进。对于敢于抵抗的城市,紫川秀下令,联军不留俘虏,杀它个一个不剩。 联军一路攻占,战果辉煌。乘着特兰大捷的余威,紫川秀迅速夺取了大片的城池和土地。迎接他的,不是刀枪箭阵,而是夹道欢迎的人群、鲜花、美酒和少女脉脉含情的目光,欢呼声排山倒海:“我们的解放者万岁!”“联军万岁!远东万岁!”“光明王万岁!”这种军民团结一家亲的场景在每个被解放的城市都要上演一次,军队士气空前的高涨。 七八二年七月二十八rì,大军开到远东的东部名城加沙市。 当地的魔族驻军只经过了象征xìng的抵抗,开战不到半个钟头,联军的大批步兵便蜂拥攻上了城头,魔族守军退守街道。眼见到联军兵势强盛,司令也知道抵抗无望,打出了要求谈判的白旗。为将这座历史悠久的远东名城完整地保留下来,同时也为减少联军士兵的损伤,紫川秀破例同意与其会见。 会谈中,经过老上司鲁帝亲自出马游说,魔族司令最终还是同意投降了。一千多魔族兵列队出城,在城门扔下了武器和旗帜。接着,大批全副武装的联军士兵将他们包围。俘虏群不安地sāo动起来。鲁帝安抚他们,宣布远东联军将保证魔族士兵的人身安全,遵守信诺,俘虏们才镇定了下来,原来的军官自觉地出来维持秩序,清点人数。 布兰去接见原来的镇守长官接收魔族的司令部,半兽人布森带着运输队前去接收粮食仓库、武器仓库和财务,蛇族的索斯带着军队前去接收魔族军营区顺便安置魔族军俘虏。一路上经过多次了,军官们对如何接收城池早已熟手无比,根本不必紫川秀指挥。他闲得没事,看着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偷偷摸摸地从司令部的后门溜了出去。 阳光明媚。脱下了面具穿着普通的士兵制服,漫步在熟悉的加沙街头,紫川秀感觉到一阵难得的轻松,心情欢愉。上一次来到这座城市是什么时候了?那应该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自己刚打完了第三次恒川会战,统军在此地驻扎,那时候,白川等三人才刚刚被远东军参谋本部分配成为自己的部下。 时光的流逝是多么惊人啊,不过短短的四年时间,天翻地覆。当时那三个稚气未脱的副旗本,现在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统帅大将了。紫川秀哑然失笑:回忆过去,那是个多么纯洁、无忧无虑的年代啊! 耳朵边听到一阵热烈的欢呼:“光明王万岁!”他转身看去,联军的队伍正在进城,淡青sè的雄壮的军列一眼望不到尽头,金sè的旗帜在迎风飞舞,街道两边人山人海,那是鲜花、笑容和欢乐的海洋,欢呼声排山倒海。 紫川秀驻足观看,在这个欢乐的时候,他想到的却是那张温和、略带病容的疲倦笑脸,眼眶微微湿润了:大人,您曾灌注一生心血捍卫的远东大地,现在我夺回来了,坚定地守护着。英灵若在,您应也为我感到自豪吧? “先生……”一个颤抖的声音打断了紫川秀思绪:“先生――是人族吧?” 紫川秀回过头来,一个苍老的半兽人站在面前,脸上充满了惊讶:“我没看错吧?先生真的是人族?” “老人家,有事吗?” 老半兽人把紫川秀看了又看,揉着眼睛说:“真的是人族……加沙好久都没有人族出现了……那些rì子,我们驱赶人族,焚烧教堂――对自己的兄弟干这种事情,我们真是作孽啊,所以才招来了祸害!――不过说回来,你们过去也把我们欺负得太狠了……” 紫川秀静静地看着他,老半兽人絮絮叨叨地说:“人族有坏人,但大多数都是好人。俺还记得,过去的紫川秀长官,他就是个好人,从不糟蹋我们佐伊族人,但有的长官就坏得很了――可惜啊!那些事情本不应该发生的,兄弟之间相互残杀,血流成河――真是不应该啊!我们作孽啊!” 紫川秀宽慰地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老先生,都过去了。” 老半兽人握着了紫川秀的手,感慨说:“是啊!都过去了,现在你们又回来了,真是太好了!要记得过去的教训啊!佐伊族和人族,我们是兄弟,绝不能自相残杀……欢迎你们回来啊……” 看着老半兽人蹒跚的背影渐渐消失,紫川秀默默无言。人们真的能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吗?他真的很怀疑。看着眼前那欢迎光明王解放大军的欢呼人群,那一张泪流激动的笑脸,他相信人们的喜悦是发自内心、绝非虚假的。但两年前,欢迎魔族大军也是同样的一批人吧?或者三百年前,他们的祖先也曾这样欢迎过紫川家的军队进入远东? 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紫川秀回过头来,一个婷婷的少女正向自己走来。他揉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换上了便衣和裙子的白川。一瞬间,他呆了:一直习惯了白川戎装的样子,没想到她穿上裙子会这么漂亮。 看到紫川秀直勾勾的眼神,白川大方地微笑,一个漂亮的原地旋身舞蹈动作,裙子象花朵一样绽放展开:“好久没有穿过便衣了,今天顺便――好看吗?” “恩――裙子再短一点就更好了。” “……我砍死你!” 白川告sù紫川秀,刚刚才接到了通知:特兰城派来了紧急信使。魔族王国打算与远东联军谈判,由罗杰的兵马护送着,谈判使者已经到了加沙。 “大人,魔族的使者是谁,我保证你绝对猜不到!”白川很神秘地说。 紫川秀随口说:“该不会是云浅雪吧?”他认识的魔族不多,其中相处最久也交往最深的就是这位羽林阁下。 一瞬间,白川的嘴巴张成了个“0”字,紫川秀也愣住了:“不会吧,随便蒙都能中!” ; 第七节 七八二年八月三rì,正是黄昏。阵阵清爽的风从窗口吹进来,羽林将军云浅雪是房间里唯一的住客。他不开灯,坐在昏暗中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自从与卡丹成亲以后,他已很少离开魔神堡了。离开娇媚的妻子到万里之外的敌国出使,自然有一种难以表述的心情在心头,他怀着惆怅的心情体验着孤身一人的滋味。 今天走过了漫长的道路,自己却没有丝毫的疲倦和睡意。对魔神皇和黑沙军师交托的任务,他感到很没有底。一路上,他见到了远东人的军队,那旌旗蔓野的庞大部队。或许是出于炫耀实力的目的,远东人并没有对他隐瞒自己的军事力量。自然,比之王国森严的大军,眼前的队伍无论是武器还是装备上都还略显逊sè,但是他们所焕发出的强悍活力却弥补了这个缺陷。半兽人士兵那强壮魁梧的身躯,那健壮的躯体所表xiàn出的野xìng和力量感。一支全部由身高两米以上的壮汉所组成的大军,这令个子矮小的王国士兵绝望地自卑。对于那些野蛮人在这短短的一年里所取得的成就,云浅雪震惊无比。 护卫对他惊叹:“羽林将军,如果全远东的军队都是这种水准的话,那王国的远东镇压军将来会碰到大麻烦的!” 云浅雪点头,想:“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如此野蛮彪悍的种族,真能将他们征服吗?”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光明王,他直觉地感到此人绝非一般的枭雄。他迅速崛起于莽荒之间,将王**一败于科尔尼,再败于埃罗,三败于特兰,最终导zhì远东战局糜烂不可收拾。掌握了足以动摇天下的兵力,光明王将来必然成为王国的心腹大患。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云浅雪把目光从窗外移回,一队熊腰虎背的半兽人士兵从门口涌进来,个个魁梧彪悍,目光咄咄逼人。士兵们迅速在门口排成两列,领头一个军官拖着嗓子喊:“光明王殿下驾到!” 出身王国的世家军队贵族,云浅雪对这种装腔作势的暴发户行径嗤之以鼻。但出于礼貌,他还是站起了身。门口踱进来一个人。他全身裹在宽大的黑sè披风里面,戴着头罩。门口列队的卫兵哄然问好:“光明王万岁!” 云浅雪打量着对方,光明王的个子很高,身材被宽大的披风包裹着,从身形上看,有可能是人类,也有可能是半兽人,甚至是魔族。云浅雪极力想窥视他的面目,但那披风头罩压得低低的让他无法看清。他迎上去:“感谢将军在百亡之中亲自抽空接待,云浅雪十分荣幸。” 光明王很粗鲁地问:“你就是魔族的那个什么羽毛将军吗?找俺什么事情?” 云浅雪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欠身致意:“在下担任王国羽林军团统领。请问阁下就是远东叛乱军团和自治zhèngfǔ的领袖光明王大人吗?” “俺就是光明王!羽毛将军――” “羽林将军!”云浅雪恼怒地打断了他。 光明王漫不在乎地在屋子里找个椅子坐下,大咧咧地说:“反正都一个样!俺们远东人是直爽汉子,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话!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 “这个……”云浅雪环视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半兽人大汉,露出为难的神sè。可是光明王迟钝得完全没有反应,扯着嗓子嚷:“说啊!有什么你就直说好了!不要怕,羽毛将军,俺们不打你!” 云浅雪只得苦笑着说:“能不能与阁下单独谈谈?” “行啊,没什么不行的!畜生们,都给俺滚出去!” 半兽人士兵拖拖拉拉地从门口消失,云浅雪肃容开口说:“其实我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殿下您商讨,关于远东的前途和未来――” 光明王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到门上向外吼叫:“小畜生!等下红薯煮熟了要叫俺,不许偷吃俺那份,不然俺剥你们的皮!” “知道啦――”远处传来“畜生们”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该死的畜生们!”光明王坐回了原位,嘴里骂骂咧咧的:“全是一群小偷、强盗!哪怕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盯住他们,不然会把得你身上的皮都给扒掉的!你不知道,上个星期俺把皮靴放在窗台上晾着,就转身了一秒钟,靴子就没了!多好的皮料啊,俺现在想起来还心疼呢!他们都说没拿,甚至敢睁大眼睛拿他们爹娘老子的坟地发誓,可难不成是鬼拿了吗!就那眨眼功夫,连鬼都没那么快手脚!都是一群该吊死的无赖、流氓!象俺这样规规矩矩的正派人碰上他们,那就得倒霉――羽毛将军,你不知道,那靴子的料多好啊……” 远东的光明王、传说中神话般的领袖人物,就是这副样子?简直是个絮絮叨叨的乡下老农民!云浅雪眼都直了,还不得不附和:“是……是……很好的料子……很贵的皮靴――”他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插话:“光明王阁下,其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来的:关于将来您可有什么打算吗?” “跟以前一样,俺们继续打魔族啊!一直打到魔族崽子们统统溜走为止――啊,别误会,羽毛将军,俺不是说打你啦!你不用害怕,你长得象个正派人,跟那些绿皮尖嘴的魔族崽子们不怎么一样,看了不讨厌。” 云浅雪:“请叫我羽林将军!” “俺说,羽毛将军,有什么话你就赶紧说吧!俺很忙的。俺得赶紧去吃东西,不然那群畜生连口汤都不会留给俺,天快下雨了俺还得赶紧收衣服,没空跟你磨牙。” 云浅雪给搞得头昏脑涨,决定直说来意:“将军神勇善战,即使以云某远在万里之外的神堡也久闻大名,十分敬仰。然小小远东,不过弹丸之地,我王**队百万,神皇陛xià英明神武,即使以将军武勇,终不能与王国长久抗衡。将来大计,不知将军考虑过了吗?” “你说的什么,俺听不懂。”光明王很惭愧地说。 云浅雪耐心地解释:“就是说,将来你打算怎么办?” “哦,俺打算回村子里面种地去――庄稼这么久没回去看了,不知那懒婆娘有没有按时淋水?邻村的德雷老是偷俺地里的黄瓜,真是坏透了,等俺回去一定好好揍他……” “不是!!!”云浅雪吼叫:“没人对你的黄瓜感兴趣!俺问的是你的田――该死!我问的是,你想继续和王国作对吗?” “啥?” “你听我说!”云浅雪努力作出威严的样子:“你们造反谋逆,还攻击王国的军队,那是很大罪的!按照法律,你们都该处死,该统统吊死在树上的!但神皇陛xià宽宏――” “那是谁啊?俺不认识他。” “皇帝!就是我们魔神王国的皇帝!你先不要插嘴,先听我说完!”云浅雪深深地喘口粗气,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神皇陛xià宽宏大量,知道你们是因为受到鲁帝的压迫不得不造反的――” “谁说的?现在俺在压迫鲁帝呢:他在天天帮俺刷靴子!” 云浅雪不理他,继续说:“所以呢,陛xià就原谅了你们,只要你们投降了,他就同意饶你们一条活命!” 光明王发出了不屑的哼声:“羽毛将军――” “羽林将军!!!” “反正都一样!”光明王一副被侮辱了的气愤样:“俺看你是个明白人,怎么说出这样的昏话来了?俺们已经打败并俘虏了你们的远东司令鲁帝,又把你们的罗斯公爵给打得屁滚尿流,小伙子们正打得上瘾咧,天天吵着要打仗,俺都给烦得不行,你却叫俺们投降?这不是笑话吗?” 云浅雪心平气和地说:“光明阁下,我承认,贵军是取得了相当的战绩。但到目前为止,贵军所遇到的都不过是一些杂牌部队,并没有与王国的jīng锐部队正面较量过。我可以保证,贵军一旦碰上了如王国近卫旅或者在下的羽林军,定会有个不一样的结局。而且,王国幅员辽阔,军队强盛,兵力远远超过贵军。打下去的话,贵军一点胜算都没有的。” 光明王舞着拳头:“不论是近卫旅还有什么羽毛军,俺们谁都不怕!” 善于观颜察sè的云浅雪立即感觉到了,光明王虽然声称自己“谁也不怕”,但声音却在微微地颤抖。云浅雪心里有数了:“当然,将军是个英雄,自然是不会怕的。但将军可曾为部下们的xìng命做想过?如果战败――在我看来,这是必然无疑的――贵军的所有军人和家属将必死无疑。若不想自取灭亡的话,唯一的出路就是归顺王国。吾皇已许下诺言,对参加联军的各族军民,一律不加追究,有圣旨为证,请将军过目。” 光明王飞快地瞟了一眼圣旨,他说:“俺看不懂。” 云浅雪只得将圣旨详加解释:“这下,将军明白了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将军一定要珍惜啊!” “但这样投降,俺觉得好象有点亏啊!毕竟俺们打了那么多胜仗,你们输了那么多场,现在就投降了,什么好处也没有,那俺不是很傻了?先前不是白打了?” 光明王凑近来,以一副亲热的口吻低声说:“羽毛将军,这样吧:咱们再打打看,让你们的什么近卫旅和羽毛军过来,如果真的打赢我们的话,那时候俺们再投降好了!” 如果可能的话,云浅雪真想带领王国的jīng锐部队过来,让这厚颜无耻的家伙知道厉害。但是目前兵情如火,不容拖延,他不得不装出笑脸:“自然不会让将军白辛苦的:陛xià已经承诺了,只要你们投降了,他就封阁下为远东大总督――这样又如何呢?” “羽毛将军你不是开玩笑吧?俺当大总督?” “军中无戏言,怎会开玩笑?怎么样?” “那敢情是好!”紫川秀随口应付,紧张地思考:魔神皇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魔族作风历来如同钢铁般冰冷而毫不妥协:叛乱者杀无赦!单是魔神皇赦免叛乱民众就构让自己吃惊的了,还答应让自己任远东总督,他们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目的是什么呢? 云浅雪还在耳边不停地劝说着,紫川秀只管“嗯嗯嗯”地含糊回答,忽然,一个词引起了他注意:“战败赔偿金。” (莫非魔族的目的是要钱?) 他试探道:“听说投降的一方要交纳老大的一笔赔偿金,俺们可没那个钱啊:二十文铜钱可以吗?” 云浅雪僵硬地笑笑:“赔偿金是投降仪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太少了就不象样子,于王国的尊严有损。陛xià说,至少要一百万两银子。” 紫川秀大声吼叫:“羽毛将军,你简直是个流氓!你想抢光俺们吗!” (这个数目虽然听起来巨大,但对于远东丰富的矿产来说也不过一、两个星期的产量罢了,倒不难筹集。只是魔神皇真的这么窘迫了吗?要为区区一百万放弃了整个远东?) 看光明王愤怒的样子,云浅雪生怕他就此翻脸,连忙说:“吾皇陛xià仁心爱民,知道远东民众的生活穷困,筹集资金不易。若是这笔钱一时筹集不上来的话,可以先借给你们。” 紫川秀立即明白过来了:不是!魔族的目标并非是钱!云浅雪这么急切地让步,一定存zài着某种重dà的而且迫在眉睫的危机在压迫着他们,那到底是什么呢?如果让叛军的首领担任远东的总督,实际上远东就等于dúlì了,他们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紫川秀继续漫不经心地与云浅雪神吹,谈判各方面的条款,远东与王国边境的驻军、王**在远东境内各种设施的移交、王**必须尽数撤出远东,包括紫川秀一直最为头疼的凌步虚军团――他提出的所有条件,云浅雪只是稍微坚持了一下,立即就让步了,这更让紫川秀坚信魔族必然有所图谋。 “光明阁下,”云浅雪仿佛漫不经心地说:“有个小事顺道说一下:在前阵子的战争中,有不少王**失陷在贵军手上了,现在既然我们达成了协议,战争就结束了,我们希望贵军能把被俘士兵交还给我们。当然,我们会给付一定的经济补偿的:普通士兵三两银子,军官十五两银子。” 紫川秀有点奇怪:魔族对敌人无情,对自己人更无情。临阵逃脱的魔族兵都要处死,更不要说那些被敌人俘虏的了。对于魔族的被俘官兵,除非是非常重要的皇族成员如上次的卡丹,魔族历来都是由得他们自生自灭的。这次怎么出了例外呢? 他随口应道:“这个俺要和大伙商量下,要知道王国的战俘有好几万人呢,全部赎回去的话,是个大事……” 云浅雪急忙说:“不是说全部赎回来,只要把塞内亚族的士兵赎回来就可以了。” 紫川秀诧异地望着他,一瞬间,无数思虑如同闪电般从头脑中掠过:塞内亚族利用鞑塔族借刀杀人、鞑塔族被利用的愤怒、罗斯被迫写下的协议、自己分裂魔族各部族的计划、塞内亚族匆忙要求赎回战俘、调遣凌步虚军团回国――电光雷鸣间,一连串的线索被串联起来了,突如其来的直觉就如同一道闪电掠过脑海,事实竟就如此简单! 他低声笑问:“不知罗斯的兵打到哪里了?” “黑星城……啊!”云浅雪随口应答,话一出口他跳了起身,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上当了!这家伙一直在装疯卖傻,装成个老实巴结的乡下半兽人,让自己一点点地放松了jǐng惕,否则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 他定下神来,直视着对方缓缓说:“光明王阁下机敏过人,更是演得好戏,云某佩服!我们敞开窗子说亮话吧:和谈如成,对远东和王国都是有利的;如不成,不妨重返沙场见真章。 我可以直言:鞑塔族是叛乱了,但他们不过一时之患,决非我赛内亚族对手。阁下如想从我王国内战中火中取栗,必将*其手。是战是和,大丈夫一言可决之。正如将军先前所言:我们没空跟你磨牙!”由于被戏弄了,他非常愤怒。 沉默了好久,紫川秀才慢吞吞地说:“此事关系太大,我一人不能做主,不知羽林阁下可否给我时间考虑?”看到云浅雪有点迟疑,他急忙说:“对于如此重dà的问题,给对方一定的考虑时间是合乎谈判礼仪的。” “多久?” “一个星期?” “不行。”云浅雪立即断然拒绝:“最多只给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候,如果还不能收到正式答复的话,我立即动身回国。” 他决断的语气毫无妥协的余地,紫川秀立即知道再说也没有用了。他爽快地说:“好!明天此时,我将正式答复阁下。” 双方起身,互相鞠躬致意,紫川秀起身出了门。 云浅雪放下了狠话:明天之前一定要得到答复,那远东方面所能的只是在“和与战”之间之间做个选择。根据紫川秀的看法,问题其实是非常简单的: 第一:远东如今的实力还不能与魔族打全面战争。 第二:既然打不赢魔族,那就要想办法谈判。 在他看来,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再简单不过的了。恰逢魔族内乱,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高傲的魔神皇都肯放下架子了,那联军还有什么理由固执呢?在他料想中,应该是自己一提出,众人就齐齐举手赞同,大家就欢天喜地地签条约去了。没有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远东人扯蛋的能力。 在当晚的高级军事会议上,与会众人提出了多得不厌其烦的问题,那架势,简直是把他当成了魔神皇的新闻发言人。 “殿下您说的可是真的?魔神王国就答应让远东dúlì了?” 紫川秀纠正对方的说法:“自始至终,王国都没有答应让远东dúlì,只是答应让我们推举一名远东的新总督!” 半兽人将军布兰皱着眉头问:“新总督的权限包括?” “根据我的看法,魔神皇确实给了远东最大的自主权。新总督有权招募十万士兵,自行训练和指挥――其实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突破数额上的限制的。总督有权在远东地区自行决定征收赋税和劳力,并可zìyóu掌控使用,每年只需要向王国上缴象征xìng的一笔赋税即可。至于其他的方面,例如司法、行政、教育、zhèngfǔ机构设置、官吏任命等方面,完全由远东总督自行控zhì。” “军队怎么办?魔族驻扎在远东的军队,比方说西南大营?” “军队将全部从远东撤回,羽林将军云浅雪向我保证,王国将不会在远东派驻一兵一卒。远东将完全交给远东人的军队来保护。” 整个会议室顿时响起了嗡嗡的低沉议论声,王国的条件确实太优惠了,优惠得让人不敢相信。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圈套?”索斯吐着尖尖的舌头,通红的眼睛左顾右盼:“会不会,狡猾的魔神皇给俺们远东人设下了什么yīn谋?”他怀疑地望过来,仿佛紫川秀是魔神皇的同伙。 紫川秀气结。他解释理由,说这一qiē并非无缘无故的,是因为鞑塔族起兵叛乱,魔族发生内乱,魔神皇紧急抽调西南军团回国,这才答应给了远东如此宽容的自治权。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怀疑这是魔神皇使的缓兵之计,是魔族放出来的烟幕,因为远东联军打败了罗斯军团,魔神王国再无军队可以应战,魔神皇害怕联军趁机入侵王国本土。 这个军官声称:“敌人希望的我们就绝不能同意,所以我们绝不能停战,一定要打到王国本土去!”他突然提高了声量:“远东人战无不胜,我军无敌!打到魔神堡,活抓魔神皇!” 顿时,整个会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血气方刚的半兽人将领们激动地吼叫:“说得好啊!就这样办!” 那个半兽人军官谦逊地朝众人一鞠躬,然后扬扬得意地坐下。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轻声地问布兰:“这是个什么人?” 布兰偏过头来轻声说:“第三十三团队团长罗邦,殿下,怎么了?” 紫川秀摇摇头:“没什么。”心里却甚是忧虑:自从起义以来,远东联军一路高唱凯歌,最近刚刚收服了远东总督鲁帝、收复了国土全境、击败了鞑塔族首领罗斯、逼迫塞内亚族求和,一连串的胜利冲昏了大家的脑筋,军官们高估了自身的力量,军队中洋溢着狂喜,从上到下,士兵和将领都显得过于浮躁了。 但作为全军的统帅,紫川秀却看到了大家狂喜之下所忽略的一系列隐患:连年征战,远东的生产力遭到了极大的摧残,经济面临崩溃边缘,人力资源也出现了极大的危机,一旦失去了后勤和补给,无论如何骁勇的军队也无法继续战斗了。 但现在,整个联军内部除了他好像还没有别人想到这个问题。在罗邦团队长发言以后,整个会场气氛越加的热烈,大家兴高采烈地讨论着战胜后要如何瓜分王国的土地,哪个省该划给佐伊族,哪个郡又要划给哈特族,要如何搜刮王国的财富来弥补远东民众在历次战争中的损失。争论着究竟哪个种族的牺牲大,哪个种族该得多点补偿,各族代表吵得面红耳赤,结果一场军事会议弄得象个贼窝分赃会。 眼看大家越说越不象话,紫川秀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干咳一声:“诸位,说这些未免过早了吧?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众人愕然,瞧得光明王的脸sè越来越难看,布森将军乖巧地问:“大家说,我们该把王国的首都魔神堡划给谁?” 众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统统明白过来了,异口同声地说:“魔神堡给殿下!魔神堡给光明王殿下!就让魔神堡成为殿下的私人领地!” 将领们在下面议论纷纷:“就是,殿下还没拿到好处,你们就把东西分光了,难怪他不高兴了。” “记得了,把最好的省份给殿下,还有最漂亮的美女,省得他整天板着张死人脸。” 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敲敲桌子:“静一静,我有话要说。弟兄们,我们是否过分乐观了?我们只打了几场胜仗,就谈要瓜分魔族王国?他们还有着强大的军团在保护着国家,这只是一个梦想罢了。” “不是梦想,殿下!”罗邦团队长起身叫嚷道:“魔族是纸老虎,他们软弱无能又优柔寡断,只会吹牛皮!殿下您看,我们打垮了多少魔族将军啊!鲁帝,罗斯,我们还要把凌步虚给活抓!我们还要打垮更多的魔族将军,一直打到他们垮台为止!” 公然顶撞光明王这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但在布兰出声斥责之前,cháo水般的掌声和哨声已经将整个大厅淹没。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嚷:“好样的!”“说得好!我们就该这么干!”被紫川秀打断了意yín,远东的将领们都有点悻悻然,眼见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军官们都象是故意捣蛋似的在发疯鼓掌。 紫川秀气恼,他使劲地甩甩头:“魔族是不是纸老虎,这里我们暂时不谈。今天我们的议程是是否接受王国的谈判条件。” 一个蛇族军官问道:“殿下,魔神皇又有些什么条件呢?” “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最大的条件就是远东联军必须公开投降……” 没等紫川秀把话说完,愤怒的声浪“轰”的猛然冲到主席台上,几乎把紫川秀给冲倒了。军官们全场起立,无数条手臂挥舞,几十张大口同时冲他嚷嚷,声浪一浪接一浪:“不!不!我们绝不投降!远东绝不投降!” 没想到众人的反应是如此强烈,紫川秀连忙站起身安抚众人:“静一静,大家都坐下!” 索斯颤抖地站起来,开口就是:“俺们哈特族有着悠久的光辉历史,伟大的哈特王一世当年曾经英勇地将入侵者……” 这个可恶的老小子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来跟自己添乱!紫川秀怒火冲脑,冲着索斯厉吼道:“蠢货,坐下!” 那种一向温和的人发起火来特别让人害怕,紫川秀愤怒的咆哮即使在喧杂的会场也听得清清楚楚,索斯给吓成了白痴,一屁股坐回原位。一瞬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大家睁大了眼睛看着紫川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互相询问:“刚才我没听错吧?” “都给我坐下!”紫川秀怒气冲冲地跳到了桌子上,手指着下面:“你,你,你!还有你,都给我坐下!”他手指之处,军官们吓得如一群慌乱的兔子,忙不迭地坐下。 “诸位,谁还记得,我们当初是为什么拿起武器来对抗王国?” 布兰将军咳嗽一声,出声回答:“因为魔神王国横征暴敛,残酷剥削,镇压远东民众,侵犯圣庙,践踏我们的信仰和宗教,于是我们忍无可忍,举兵起义。” “正是如此!”紫川秀说:“现在,王国给远东开出了极其优厚的条件,我们战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实质上已经达到了dúlì的目的,我们没有必要再坚持了。如果让士兵们为虚名流无谓的血,让民众受无谓的苦,那我们就是对远东犯罪,对民众犯罪!” 会场静悄悄的,每个人都在望着紫川秀,没有人出声应和,也没有人出声争辩。看着军官们的眼神,那漠然的表情,紫川秀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寒,那些熟悉热诚的眼神,此刻怎么变得如此冷漠?四面八方shè来的都是冷飕飕的目光,虽有上百人的会场,却无一个支持自己的人。一瞬间,紫川秀感到仿佛是身处敌营他方,孤独无比。 他强打jīng神,继续说服:“弟兄们,到此地步,让我们把个人的荣辱抛开,从整个远东的角度来考虑吧。远东是我们的祖国,我们的家园。各位首领,你们都是各自部族的代表,远东大地的兴衰,与你们切切相关。连年战争、饥饿、城市化为废墟,肥沃的田野变成焦土,战火中,城市与乡村被大批大批地摧毁,无数民众流离失所,以野草、树皮为生。 在今天以前,王国派来了一个又一个的讨伐军团,为了捍卫家园,我们不得不战。但现在,魔神皇给出了他们所能答应的最大程dù的让步,和平的曙光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将它紧紧抓住?就为了我们的好战,我们就忍心将千万远东民众置于战火连天的地狱吗?连年战争,我们的远东母亲已经疲惫。请各位慎重地考虑下吧,拜托了!” 听得紫川秀真挚诚恳,军官们这才动容。人群中起了一阵轻声的议论,有人低声说:“光明王说得也是道理,老百姓确实过得很苦。” “你胡说什么呢!他在要求我们投降魔族呢!我们宁可死,绝不降!” “殿下说的全部是为我们着想啊!打了这么多仗,我们死了多少弟兄啊?我们造了多少孤儿寡母啊!” “你这个叛徒!胆小鬼!” “混蛋,你说什么!把你的刀子拔出来,决斗吧!” 人群中起了一阵轻微的争执和sāo动,双方火气越来越大,幸好在半兽人中素来享有威望的布兰将军出来制止了sāo乱。眼看今晚会议是无法心平气和地得出结论的了,布森最后提yì说:“不如我们把这件事情通知布丹长老,长老大人睿智神明,定会帮我们做出明智的决定。” 紫川秀摇头说:“通知布丹长老是应该的,但现在魔族的使者就候在外面,明天就要正式答复他。如果想等长老回复的话,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 “是啊,来不及了。”布森又沉默了下来,这位老半兽人将军显得忧郁深深、顾虑重重。 不止是他,大家都盯着地板和墙壁,目光游离。 紫川秀理解他们的心情。他相信,作为远东各大部族的代表人物,在座的没有懦夫。在唾手可得的和平面前,没有人喜欢流血,但首领们更害怕背上懦弱和投降的污名。远东人珍惜荣誉甚于珍惜生命,比起战场上冒着箭雨冲锋陷阵,这需要另一种勇气,一种更为坚定、无私、敢于牺牲的勇气。 有人提yì:“要不,我们投票表决?” 紫川秀坚决不干。他知道,此时无记名投票对他极不利。自古以来投降派都是不得人心的,在场百分九十的人都是反对投降的。军队里也一直存zài着对他不满的声音,远东联军高层的分裂已经清清楚楚地摆在众人面前。如果自己的提案在公开表决中失败,那自己的倒台也就随即到来。 军官们吵得沸反盈天了,说没有zìyóu没有mínzhǔ,甚至骂光明王是投降派、叛徒都有,紫川秀一张嗓门对着几十张嗓门吵,吵得头都要昏了。最后他强行拍板:“都不要吵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要流上几十倍的血!既然我是光明王,要对远东负责的人是我,将来要对历史负责的人也是我,那就我说了算!” 一个尖锐的声音躲在暗处怪腔怪调地叫道:“雷洪!我们又出了一个雷洪!” 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掉头往角落那里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紫川秀站起身,表情依旧平静:“就这么定了!散会!” 军官们吵吵嚷嚷地离开了会场,紫川秀气愤地解开了制服的衣领扣子,沉重地喘了几口气,会议开成这样可真是在他意料之外。他没想到远东人是如此顽固,为了一个dúlì的虚名和勇敢的名声连命都不要了。他们就分不清楚,政zhì领域的妥协和个人的道德荣誉那完全是两回事的。 更可恶的是,刚才索斯一直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死搅蛮缠。紫川秀听出那个怪声就是他装的,身为统帅部的成员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他却只敢躲在暗中叫骂,十足的卑鄙小人。 紫川秀喝了口水正准备出去,布兰叫住了他:“殿下!” 紫川秀转过身:“嗯,怎么?先声明一句,吵架我可不奉陪,刚才吵得够累了。” 半兽人将军笑笑:“殿下您过虑了。只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得向布丹长老报告,听候长老的指示。” “报告是你的zìyóu,你没必要跟我说的吧?” 布兰淡淡地说:“我凡事光明磊落。” 紫川秀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那,你自己的看法呢?” 半兽人笑笑:“殿下,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战争打得太久了,整个远东都饱受摧残,民众生活得确实困苦。” “那你赞成我吗?” 半兽人眼中露出了迷茫:“殿下,我不知道。我觉得远东需要和平,但是为了和平而投降魔族,这代价好像又太大了。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战?那些战死的弟兄们,他们是为了什么呢?殿下,我只是个武夫,这些家国大事,本来不应该是我来考虑的,我也不懂这些。但殿下您是长老指定的统帅,长老信任您,您一定比我们高明,所以我也信任您。” 因为长老信任你,所以我们才信任你吗?紫川秀冷冷一笑,说:“这份信任可真让我感动呢!” 听出了紫川秀话中的讽刺之意,布兰沉默了。过了一阵,他轻轻说:“殿下,我觉得这样擅自决定停战对您风险太大了。还是先请示一下长老的好。不然在长老那边,我们恐怕会无法交代的。”他举手向紫川秀行了个礼,大步出了会场。 紫川秀望着布兰高大的背影,想的却是布丹长老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个病人,他对远东竟然有这般巨大的影响,以致自己部下的勇士们却畏惧他轻轻的责备目光?半兽人战士与自己之间是很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但在与布丹长老之间,他们却是一种血脉相联如同家长与孩子般的关系。他们首先是佐伊族的战士,然后才是远东的战士。 自己与远东将士同甘共苦,出生入死,带领他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作为回报,远东人尊自己为王,山呼万岁,但现在看来,那惊天动地的“光明王万岁”的呼声远比不上万里外一个病人的咳嗽更有威力点。自己指挥大军,掌控了远东的世俗层面,布丹长老却掌握着他们的灵魂,那是种类似信仰般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 不知为何,紫川秀感觉到很不舒服。他不愿意去想,但却不得不承认,光明王并非远东的至高无上的权威,在他之上,还有一个更具有权威的存zài,那就是圣庙的灯火在闪耀。一旦两种信仰发生冲突,战士们将选择哪一边? 第二天下午五时,魔族的羽林大将正在收拾包袱,门外响起了轻轻脚步声。听到脚步声,他身子一僵,抬起头冲紫川秀一笑:“光明将军吗?” 看看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包裹,紫川秀吐吐舌头:这家伙还真是说到做到,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走掉的。 “阁下这个时候过来,应该已有决定了吧?” 尽管已经考虑周全了,但要把这话从嘴里说出来真是需要很大决心的:“深感陛xià宏德大量,联军同意向王国投降,恳请羽林阁下向神皇陛xià转达远东军民对王国的忠诚之心,也请陛xià宽恕我们以往的罪孽。” 云浅雪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自己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他温和地说:“这个阁下可以放心,陛xià深知远东军民本xìng纯良,只是受到了暴虐的鲁帝的压迫,再加上受到jiān邪所惑,不得已走上了歧途。陛xià宽宏,已经饶恕了各位的罪过。从此刻起,远东各位依旧是我们王国的纯良臣民。” “陛xià圣恩,远东军民铭感五服!请羽林阁下转告陛xià,远东臣民将对陛xià忠心耿耿,忠诚坚定就如近卫诸旅,决不会再受jiān邪所惑!” 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头头是道,心知肚明交谈中连一毫克的真实都没有。特别是说到“被jiān邪所惑”时候,云浅雪忍不住嘴角上扬:正是眼前的人掀起了这场远东叛乱,最大的“jiān邪”代表却在表白自己忠心耿耿,听听都想笑。 接下来的是一场虚伪的繁文絮节,紫川秀表示愿意投降,云浅雪作为钦差大使受降、抚慰“投诚的远东军民代表”,“远东军民代表”深刻反省了自身错误,表示将痛改前非,从此做王国的忠诚良民云云,“钦差大使”云浅雪阁下深为感动,当即代表神皇陛xià册封紫川秀为“魔神王国第二任远东大总督”,于是“远东军民代表”摇身一变又成了“魔神王国第二任远东大总督”。紧接着,新上任的远东大总督与王国钦差接着开始了一场可耻的讨价还价,为王国战俘的赎金问题,两人唇枪舌战,全无君子和名将的风度,倒象两个斤斤计较的小商人。 云浅雪几次要摊牌:“总督大人您这样漫天开价,我们实在无法谈下去。”他作势要走。 紫川秀凛然不为所动:“羽林将军要走了吗?不送不送,有空常来玩啊!”眼见光明王意志坚硬如铁,都已经出了门的云浅雪只得悻悻地又回来了:“算你狠!” 最后,紫川秀成功地敲诈了魔神王国一笔,在云浅雪提出的基础上把赎金总额翻了一倍。魔族的羽林将军愁眉苦脑,他说:“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回去陛xià肯定会杀了我的。” 但幸好,在随后的远东战败赔偿金谈判上,羽林将军总算扳回一城了。他把赔偿金的总额提高到了两百万两银子,但是紫川秀的迅速反击又将云浅雪的胜利化为了乌有,他说由于远东目前穷困,付不出这笔银子,只得向王国申请贷款来赔偿了。 无奈之下,云浅雪只得同意,他左手借钱给紫川秀(贷款),右手又把钱收回(赔偿金),接着,紫川秀代表远东联军和民众签署对魔神皇的效忠书,宣誓远东二十三行省将从此忠心耿耿效忠于王国――投降仪式儿戏到什么程dù呢?连效忠书都是紫川秀顺手从茅房的草纸里拿来的。但这也就够了,也没有谁指望远东对王国能有比草纸更深厚的忠诚。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总算功德圆满。紫川秀问:“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云浅雪想了一下:“我需要派使者前往西南大营宣布陛xià撤军旨意,希望总督大人您能保证使者一路上的安全。”册封了以后,云浅雪立即改口称紫川秀为总督大人了,让紫川秀很不习惯。 紫川秀满口答应:“这个自然。我会派可靠人马护送他前去,保证他能顺lì抵达西南大 营。”云浅雪微微点头:“这样那是最好了。” 他突然凑近前压低了声量:“总督大人,昨晚以后,我住处周围的jǐng戒突然加强了,还开来了骑兵部队严阵以待,莫非贵部有什么变故?” 紫川秀一愣,昨晚的会议开得不欢而散,那些主战派军官走得怒气冲冲的,紫川秀担心他们会找魔族使者寻衅,特地调来秀字营在云浅雪住处周边保护。这位羽林将军真是个细心的人。 他笑笑说:“最近治安有点不靖。羽林大人您是我们远东的贵客,若是让那些小毛贼惊动了大人您,岂不是我们招待不周?” 云浅雪意味深长地笑笑:“真的是那样吗?”他压低了声量:“总督大人,您既然接受了王国的赏封,担任了王国的官职,那我们就同殿为臣,有什么话您尽可以直说。如果贵部有不服,有纠纷需要摆平您又不好出面的,请尽管打招呼就是了!王**的边防军团就在左近,只要一个手令就可以调遣,随时为您服务。” 紫川秀淡淡说:“羽林阁下好意,在下铭记在心。如果有必要,我会向将军求助的。但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远东联军是十分团结的,大家也很信任我。” 他暗叫厉害,云浅雪jīng明得吓人,他所提出的帮助更是不怀好意:如果紫川秀借用魔族的力量来镇压内部的反对声音,那自己还有什么面目立足远东?最终只会彻底沦为魔族的傀儡,这样魔族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魔族在压迫自己,军队内部的强硬派也在逼迫自己,自己两面为难。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突然感觉头顶的乌云压得很低。自己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但现在已经再无退路了,自己只有往前走。 他深沉地说:“羽林将军,我坚信和平是对远东有利的。对人民来说,无论怎样的和平都比战争好。为了远东大地不再流血,不再饥饿,为了孩子不再在幼年失去父母,母亲不再哭泣儿子,比起千万人的幸福,我一人的荣辱生死不足道。不管通往和平的道路是多么艰辛,我将义无反顾,鞠躬尽悴。” 云浅雪静静看着他,敬意油然而生。他伸出了手去:“光明王,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您的观点我也未必赞同,但是我敬重有人格的人。我想,我能理解您的处境,追求和平所需要的勇气并不比战争少多少。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我总觉得和平协议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事情,也许将来的道路会很曲折,但无论如何,为了您的理想,为了您坚信的事业,请多努力!” 紫川秀犹豫一下,还是从宽大的衣服里伸出了手,两人用力一握。凝视着紫川秀洁白修长的手,云浅雪眼中光芒一闪。他缓慢地说:“有些朋友离去,我曾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但命运又将我们聚在一起。” 他抬起头,注视着紫川秀双目,目光仿佛有着某种洞彻人心的力量:“您是一个如此出众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您怎么能寄希望用一个面具就能掩饰您的风采呢?被您骗过一次是你聪明,但被您欺骗两次的话,那就是我太笨了。” 紫川秀顿时呼吸加快,手心出汗:“羽林阁下,您说的什么,我不懂。” “没什么,比起远东和王国的和平来,这都是过去了的、无关重要的小事罢了。”云浅雪爽朗地一笑:“光明王,哦不,远东的总督大人,请您多保重!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以朋友的身份再见。告辞了。” 云浅雪当天黄昏就出发回国了,紫川秀亲自送他到了城市门口,因为担心主战派的将领找麻烦,尽管云浅雪本身的护卫兵马相当充足,但紫川秀还是坚决地把一个秀字营中队派来护送,吩咐他们一定要把云浅雪护送到国境线上,直到与魔族王国的边防部队会合。对于紫川秀的这番好意,云浅雪一再表示感谢。两人和和气气地,甚至象两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互道珍重,在漫天红彤彤的火烧云下挥手告别。 送走了云浅雪,紫川秀回过头来处理远东军自身的问题。对于停战协定的签订,军队的反应是截然相反的,有人感动得眼泪长流,为和平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但绝大部分人却是痛心疾首,愤不yù生,他们大骂光明王是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远东,是叛徒和军队的败类,诅咒他不得好死;军营的墙壁上写满了打倒光明王的标语,一条挨着一条。 为了“战与和”的不同主张,军队分裂成了两派,从统帅部到最低级的列兵都在争执不休,甚至大打出手。军队里到处是演说,到处是集会,到处是抗议。抗议的血书雪花般涌到紫川秀处,好战的狂人们成群结队地跑来,他们围在中军营门口举着横幅标语请愿,紫川秀的营帐门口吵闹rì夜喧嚣不停,比来了几个马戏团还要热闹,而且节目似乎也蛮丰富多彩的:慷慨激昂的演说、大骂、痛哭、静坐绝食、断指写血书,甚至有人拿刀做割脖子状,眼看紫川秀不加理睬,于是他们就决计表演更刺激的节目,一个半兽人军官当场给大家展示了用汽油洗澡的绝技,脸上流露出悲壮的表情,显示这是一位敢为远东献身的壮士。 围观众人吓得尖叫不停,卫兵赶紧进去报告:“殿下,不好了!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 紫川秀被吵得两天两夜没能睡觉,失眠得正焦头烂额呢,听说情况危急,他叼着根烟昏头昏脑就跑出去了,嚷嚷着:“谁啊!谁要自杀的?”看到他嘴上红亮的烟头,那个不怕死的壮士立即拔腿就跑,只见身后烟尘滚滚,一瞬间人已经跑出了加沙行省边界。 示威、抗议、游行、静坐,喧嚣吵闹不停,表面的形shì已经足够紧张了,暗底下更是犹如暗涛涌动,危机重重。白川报告说,为了抵抗和平协议的执行,那些主战派的军官和士兵们成立了许多秘密的团体,这些团体极力反对远东向王国投降,认为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他们主张用一qiē手段阻止和平协议的执行,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惜流血。 “那些小团体的情xù极不稳dìng。如果在劝说、游行、示威等和平手段都失效以后,不排除他们使用暴力的可能。他们有可能会对主张和平的主要将领――也就是大人您――采用暗杀的手段。” 紫川秀用两个手指轻松地转动着洗月刀,在手上灵巧地耍出一个又一个刀花。他笑笑:“想暗杀我绝非易事。何况,我的保卫系统是很严密的。” “没有绝对天衣无缝的保卫系统。”白川冷静地说:“保卫系统可以防御那些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但是对于那些抱定了决心的死士,哪怕二十层的人墙都未必够,何况还是敌暗我明,敌我不分!” “你的意见是?” 白川说:“我建yì大人先下手为强,将他们铲除,我愿意带秀字营执行这个任务。” 紫川秀摇头,采用这种激烈手段只会激化事态,在当前的局势下他生怕会激起反弹。他问:“有没有高级将领参与此事?” “目前还没有,统帅部的绝大部分成员都还态度不明,他们都还在观望之中。当然,除了第二军的参谋长索斯。自从那次的大会以后,他一直在公开宣称说要报复大人您对他的侮辱,我已派人对他进行必要的监视了。” “我侮辱他?”紫川秀冷笑道:“是他侮辱了自己。那家伙是个废物,没必要理会他,把监视的人手撤回来吧。” “既然没有高级军官参与,这些小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白川,你们也不要这么紧张的,在营地里安排那么多的jǐng戒部队,如临大敌的,这样会造grén心恐慌的。” 白川“啪”的一个敬礼:“大人,我认为准备过头总比没有准备的好。抱歉,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要下去了!” “嗯,你去吧!” 白川告辞出去不久,侍卫报告,前远东总督鲁帝来访,紫川秀让他进来了。一见到紫川秀,鲁帝张口就问:“殿下,听说您和王国谈和了?” “是的,怎么了?” 鲁帝丑脸朝天,双手合十祝福:“大魔神保佑!这是我听过的最好消息了,简直是再好不过了!殿下,让我抱一抱你!” 他张开双臂就要过来拥抱紫川秀,但卫士们误会了他的意思,没等紫川秀喊出一声:“住手!”一瞬间,十几个卫兵将鲁帝按倒,接着就是拳头痛殴皮肉的沉重声音。待得误会解释清楚,前远东总督大人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 紫川秀哭笑不得:整个远东联军中,对于和谈的最坚定的支持者说不定就是投降过来的前远东总督了。因为无论哪个势力都憎恶那些曾经身居高位的叛徒,他们令整个统治阶级蒙羞。就象紫川秀当年追杀雷洪一样,一旦远东军战败,魔族王国可能会饶过所有人,却绝不可能饶过鲁帝。那时候,魔族军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鲁帝干掉。但是如果远东政权能与王国和平共存的话,在光明王的庇护之下,那鲁帝的小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紫川秀对他说:“协议是签了,但布丹长老还没有表态呢。他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 鲁帝眨巴眨巴小眼睛:“布丹长老是谁啊?” 紫川秀于是向他解释,长老是远东人的宗教领袖,广为远东民众所崇拜。他隐居在一个鲜为人知的神圣之处,那就是远东的圣地圣庙,此地位于云省的崇山竣岭之中,是个神奇的地方。那些心意不诚、信仰不坚的人是没法到达的。若要到此处,非得焚香沐浴,净身祈祷七七四十九天,然后通往圣地的道路才会豁然出现在你面前。长老有着种种神奇不可思议的本领,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连万里之外的风吹草动他都能一一洞察,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紫川秀吹得天花乱坠,简直把长老说得是不食人间烟火、餐云食雾的神仙中人了,可惜鲁帝这种粗俗之人完全无法领略此种玄妙境界,他直愣愣地问:“那,长老有多少个步兵团队?他掌握多少兵马,控zhì几个行省?是他的官大,还是你的官大?” 现任远东总督耐心地向前任远东总督解释说:这是根本不能比较的问题。自己的光明王本身就是布丹长老任命下的战区司令,自己统帅下的部属,理论上说,都是长老的部下。他们是响应长老的号召才来到自己这个光明王的旗帜下的,是长老授予自己权力来指挥他们。所以,拿两个人来做比较是不合适的,也不礼貌的。 “明白了。”前任远东总督大人脸sè明显地yīn沉下来了,他低下了头,象是在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投靠那个听起来很有权势的布丹长老。在瞧向紫川秀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多了点异样的东西,象是在说:“早说嘛,什么光明王,名头倒是挺响的,敢情也不过是人家的部下,害我浪费那么多心思来巴结你!” 紫川秀气结。他没好气地说:“还有事吗?没什么事就回去睡觉,我困了。” “殿下,稍等,稍等,还有件事。”鲁帝追上来,小声说:“万一,那个伟大的布丹长老要是不赞成和谈呢?”他露出惶恐的表情:“那不就糟糕了!” 紫川秀心中一颤,停住了脚步:“长老十分睿智,他会知道如何对远东有利。” “万一,他要是不肯呢?”象台坏掉的留声机,鲁帝固执地重复道:“有这个可能吧?” 紫川秀只得承认:“有这个可能,但可能xìng很小的。” “不,我看,这是很有可能xìng的事。”鲁帝很认真地说。他鬼鬼祟祟地张望左右,凑近来,象是打算要卖给紫川秀一包海洛因似的。紫川秀厌恶地退后一步:“你说就是了。” 鲁帝的声音压得极低,就连近在耳边的紫川秀也只能听得隐隐约约的:“殿下,您连年征战,掌握军权,功劳太大。谁都知道,远东能取得今天的局面,您功不可没。若就这样实现了和平,必然是您接受王国的赏封任远东总督,会压倒了那个长老的风头。这样的事情,那个布丹长老必然不愿看到,他会尽力阻止远东与王国之间实现和平的。” 鲁帝惴惴不安地观察着紫川秀脸sè,越说越小声。紫川秀听得很吃力,他摇头说:“长老是远东圣庙的代表,为人清高,他不会在意人世的权势繁华的。” “殿下,我见过不咬骨头的狗,还没见过不要权和钱的人呢!” “你放肆了!”紫川秀正准备把他臭骂一顿,他忽然心念一动,问:“那照你的看法,我们该怎么办呢?” 光明王这般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话,鲁帝欢喜得连自己亲爹娘都忘了。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充分地暴露了自己恶棍本质:“殿下,我看,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行动起来,不能让那个长老坏了我们的好事!” “恩,恩。”紫川秀鼓励地点头:“你继续说。” “殿下,根据您说的,布丹长老最可怕就在于他的政zhì影响力,我们必须在他公开表态之前就采取行动,否则的话,后果就不可挽回了!一刻都不能迟疑!” 紫川秀故意装糊涂:“你所说的行动是……” 鲁帝“嘿嘿”干笑:“长老的强项在他的影响力,一旦他出山,他能让整个远东震动。但他的弱点也是很明显的:那么一个重要人物,只有几个手无寸铁的村民来保护,而且他居住的地方是那么偏僻,人迹罕至。只要一个团过去就能把整个村子屠个干干净净,一条狗都走不掉!” 紫川秀垂下眼帘:“长老是整个远东的jīng神领袖,在他面前,没有一个远东战士敢举起武器!” “不会让一般的远东部队去执行这个任务的。”鲁帝一直在观颜察sè,见光明王没有反对,他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越说越露骨:“殿下,要不,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我有五千名跟随我的战士,对我忠心耿耿。这种事情他们最拿手了,不会泄露一点风声!殿下,那时候您就是远东的真正王者了,再不会有人在您头上指手画脚的了!” 紫川秀一晒,鲁帝实在是个草包。他的计划理论上可行,但实际却是行不通的。魔族在远东太招眼了,走到哪里都会引来注意。从加沙到云省足有几百里的路途,沿途都是军队,正规军、守备队、自卫队、民兵,关卡重重,每五公里他们就要被要盘查一次身份,等他们到了,云省的每一只蚂蚁都该奔走相告了。想想大家会怎么说:“一支持有光明王签发通行证的魔族部队到了云省。三天后,圣庙的布丹长老离奇地去世,整个村子被烧成白地焦土,没留下一个活口。” 紫川秀认真地瞧着他,慢慢地问:“以下弑上?你在劝我叛逆?” “殿下!这个世界拳头大的就是老大,谁拿了兵权谁就大声说话。就拿我们魔族来说,叛逆是我们的光荣传统。叶赛皇朝曾经强盛一时,却被自己的部属加林族所推翻;然后胜利的加林族又被自己的同盟雷族用yīn谋击垮,再然后雷族内部又起了叛逆,长老会与皇帝之间发生了战争;狡猾的冬rì族以调解的名义介入了战争,取代了衰落的雷族。黑暗时代短短的十年间,我们更朝换代了六次,平均每个皇朝寿命不到两年,而且大半的统治者都是被自己的部下干掉的!既然远东的天下都是殿下您一手一脚地打下来的,军队都是由您一手掌握,我们干嘛要让那个长老骑我们头上拉屎拉尿的?” 紫川秀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叛逆没有理由。” 鲁帝肃容道:“有理由,只要你赢!成王败寇!” 紫川秀一震,瞧瞧鲁帝喃喃说:“傻子嘴里有时候也能出真理的。” “殿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极力怂恿我造反?”紫川秀神sè严厉:“小心啊,要唆使别人火中取栗,小心反倒*其手!”他不自觉地引用了云浅雪的话。 鲁帝却很坦然:“殿下,你知道的,我这也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殿下你垮台了,也就等于我完蛋了,殿下您的利益就等于是我的利益,所以我不能不关心!” 想到自己竟然被鲁帝看成是“利益相同”,紫川秀哭笑不得:“你这样说法,还真是让我荣幸啊!”他没有再说什么,挥手让鲁帝离开了,鲁帝往外走一边还在不死心地叫道:“殿下,快下决心啊!当断不断,反受其累,机会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 第八节 接下来的几天,rì子过得如白开水一样平淡。为了防止前线军队不知情之下跟魔族发生冲突,半兽人将军布森出发前往特兰要塞的第一军宣布光明王的和平旨意,紫川秀更是特意派出专门信使去向第三军处,向明羽下令让他不得与魔族发生冲突,务必做好保护工作,让凌步虚军团安全平稳地撤出远东。 八月八rì,紫川秀得到报告说魔族的西南军团已于八月六rì服从王国命令从驻地开始撤离,从坚固和堡垒、工事、城池和壕沟铁丝网后面,魔族士兵正大批大批地离开。 西南军团长官凌步虚正式向第三军司令明羽旗本递交了照会函,声明将借道过境。按照紫川秀事先的吩咐,明羽答复说可以考虑借道,但由于魔族西南军团在远东境内行军时候,远东第三军必须全程跟随监视――当然,明羽话说得就很圆滑了:“凌将军,我们打了那么久的交道也有感情的啦!您这么一走,我们就寂寞多了,不送下您怎么过意得去?起码让我们送到边境啦!” 凌步虚透过老花眼镜冷冷地瞧着明羽,表情冷峻,额头上出现了愤怒和痛苦的皱纹。对于明羽这种得意的调侃口吻,魔族将军有一种压抑的愤怒:“明羽将军,我不是罗斯,西南军团也不是特兰城下的第九军!我们并没有被打败。要想象对待罗斯一样把我们押送到边境上,那是办不到的!” “不敢。”明羽一鞠躬:“将军威名远震,我们岂敢小觑?请将军放心,我们完全不怀恶意。为的是防止路上道路不靖,有匪帮和盗贼为难贵军,我们将一路护送贵军返回,直到离开远东地界。” “盗贼和匪帮?”凌步虚扶了扶眼镜――这么一位高大威严的将军,那短短的鹰脸上戴着那么小小的夹鼻眼睛,看上去真让人有种滑稽的感觉。但此刻,没有一个人敢笑。魔族的将军散发着可怕的气势:“我军身为王国正规的部队,却对付不了盗贼和匪帮?想不到我和西南军被这么小觑了呢!” 明羽尴尬地笑笑。其实什么盗贼与匪帮完全是托词。紫川秀确实不放心这路魔族大军,生怕他们在回国的路上捣乱;但更主要的目的是害怕那些好战的将领故意向魔族挑衅,破坏刚签订的和平协议。在第三军护卫下,他们如果再攻击凌步虚的话就等于是与光明王为敌了,这多少会让那些好战分子有所顾忌。 他意味深长地说:“将军,我们远东地方有着特别的国情,民风彪悍,我们的匪帮团伙是很强大的,会成千上万。有时候,那些匪帮是穿着军装、拿着最jīng良的装备、象正规军一样冲锋厮杀的,绝对不容小觑。” 凌步虚惊讶地“哦”了一声,眯起了狭长的眼睛。明羽不知道他是否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继续说:“将军,我们摆开了说吧,让贵军上十万的大军毫无节制地在远东的要害腹地行进,如果是您处于光明王殿下的位置上,恐怕也不能完全安心的吧?光明王对贵军怀着最良好的善缘,绝对不希望为了这些匪帮破坏了远东和王国之间的友好关系。我们一qiē行动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贵军安全、平稳地离开远东,想来这也是神皇陛xià的愿望吧?” 既然提到了魔神皇,再想到急如星火的调兵令,凌步虚不得不认真对待了。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简单地说:“那些所谓匪帮和盗贼是奈何不了正规军的,我军完全有自卫能力。但如果贵军不放心的话,那就跟着来吧!但请不要太接近我军,以免引起误会。”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由明羽的部队开路,魔族军队跟随其后,两路大军一前一后浩浩荡荡地向东开进,军队蜿蜒几十公里。 得到明羽的报告后,紫川秀放下了心头大事,开始暴露了堕落的懒汉本质,抱头呼噜大睡起来。联军官兵经过中军营帐时都会听到响亮的呼噜鼾睡声,大家感叹:“连总司令都开始偷懒了!”于是人们深感天下太平就在眼前。 当然,那些热血派还是在照常吵嚷着,可是他们只管吵,也没有谁理会他们。而且投降的协议也签了,凌步虚也依照协议撤军了,和平已是既成的事实了,于是大家吵嚷的劲头也小了很多。局势一天比一天缓和,连白川都认为,危机已经过去了。她把派驻在紫川秀身边的负责安全保卫的几个中队都撤了回来。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rì黎明前夕,加沙大营。 凌晨四点,一窜清脆的马蹄急速掠过林立的营帐,将沉睡中的紫川秀惊醒,紧接着,各处军营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喧哗和噪音,脚步声纷乱。突然间,外面的营帐间爆发出一阵狂暴的嚷叫,无数个嗓门的声音杂乱无章,依稀听到有人在喊:“万岁!”有人在喊:“叛徒!” “那是怎么回事?”紫川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炸营”了? 在军中,“炸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士兵们长期在生死线上徘徊,积累了相当多的负面情xù:恐惧、憎恨、愤怒,他们的压力特别大,由于被严酷的纪律约束,这些压力无法宣泄,积累到一定程dù就会突然地爆发。半夜里,士兵们在梦寐中突然暴起,发出可怕的吼叫声,状若癫狂,甚至拔刀砍杀周围的同伴。更恐怖的是,周围人被突然惊醒,出于恐慌和无知,这种疯狂的举动是会感染的。夸张的时候,半夜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都有可能导zhì整路大军崩溃。所有,魔族和人类的军队都明令禁止在吹灯号后喧哗,紫川秀一手模仿紫川家组建的远东军队自然也不例外。 紫川秀马上从简陋的行军床铺上爬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喊:“卫兵!卫兵!把今晚的执勤长官叫来,发生什么事了?” 卫兵在门外低声禀告:“大人,从特兰来使者了!他们说马上要见你。” “罗杰的使者?难道魔族又有什么变故?”紫川秀随口说:“知道了!请信使稍等,我马上就来。” 卫兵有点犹豫:“大人,这些使者的样子有点怪怪的,您可要当心啦……”突然,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和兵器、铁甲碰撞的响亮声音,卫兵陡然提高了声量:“你们干什么!太没有礼貌了!”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不必劳驾光明王出来了,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 “混帐!你们懂不懂规矩,这是中军营帐,擅闯者死――来人哪,有刺客!”接着就是叱骂与兵器交手的声音、卫兵沉声闷哼,显然已经受了伤。 听到这里,紫川秀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了。他刚从枕头下抽出了洗月刀,“砰”的一声响,帐篷的门口已经被人踢开了,无数火把cháo水般蜂拥而进,影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锋利的刀刃在人群中闪动着金属的冷光。 紫川秀倒吸一口冷气:“兵变!”不适应这突然的光亮,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感觉正面人影晃动,有人向他扑了过来,他一闪一避,一个漂亮的弹腿,来人被踢得倒飞出去,砸得后面几个人一起滚倒。疾风扑面,紫川秀刀鞘一格,对方的兵器脱手飞出。顺着来势,紫川秀刀鞘一戳一点,碰到了什么软软的所在,对面传出了惨叫:“哎呀!”同时左手一个凶狠的肘锤,将背后摸上来的偷袭者撞得鲜血狂喷。 目不见物情况下,紫川秀就如同一头被野狼包围的狂豹,反击凶狠而犀利。电闪雷鸣间,一照面就有五、六个人倒下了。对面有人叫喊一声:“好身手!”但更多的人又围了上来,人声鼎沸,一条声地喊:“抓住他!抓住他!” “蹭”的一声清响,紫川秀抽刀在手,雪亮的刀刃如水一般反映着光亮,锋利无比。一刀在手的紫川秀低头不语,冷峻犹如雕像,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光明王号称远东第一刀法大家,他既然拔刀在手,没有人敢寸进。 双方对峙着,谁也没说话。火把静静地燃烧着,发出劈劈啪啪的轻响声。紫川秀眼睛渐渐适应了那光亮,面前是一群穿着制服的半兽人,几个被自己打伤的士兵站在前面,目光中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无数双敌意的眼神鄙shì地盯着他,刀光剑影中透出了森严的杀气。 “你们在干什么,恩?”紫川秀沉着声音说:“我是光明王,远东的统帅!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jǐng卫部队马上就赶到,你们现在出去,我可以不追究!”他的声音中蕴含一种压抑的愤怒和威严,平淡的声调却气势逼人。积威之下,那排半兽人面露恐惧,退后了几步。 一员军官越众而出,熟悉的声音响起:“jǐng卫部队不会来的。” 紫川秀的瞳孔猛然缩小了:“布兰,是你!”他愤怒地盯着半兽人将军:“你发动了兵变?为什么?”他知道事情棘手了,布兰就是大营的执勤指挥官,jǐng卫部队就是由他掌握的。如果兵变是他领导的,自己绝无可能逃出生天。 布兰垂下了目光不与紫川秀对视:“很抱歉,殿下。但兵变不是我发动的,我只是追随我们的领袖。” “你的领袖?那是谁?” “是我。”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人群起了一阵波动,半兽人们分开一条道来,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上来。摇缀的火把照在他那苍白的脸上,一双jīng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灼灼闪亮。 紫川秀失声叫出来了:“布丹长老!” 跳跃的火光给长老苍白的脸映上了一层红晕,一瞬间,那嬴弱的身影竟凌驾众人之上。难以想象那病弱的身躯竟能放出如此强烈的气势,将紫川秀的气势完全压制了。在他周围,一个又一个将领站了出来:矮人族的首领鲁佐、龙人族的首领门罗、蛇族的首领索斯。这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们,此刻却显得那么的陌生,一个个铁青着脸。 紫川秀心下一凉:除了秀字营外,所有的带兵将领都在与自己作对。白川曾报告说军队有不稳的迹象,但是她也只是说那些低级军官。料想中,可能会有人闹事,可能会有几个地方团队兵变,但谁都没有料到事态如此严zhòng,叛乱者竟到了统帅部这一级,而且背后还有布丹长老这个圣庙代表在主导。 就在这个时刻,紫川秀偏还有空隙好整以暇地想:云省距离加沙有五天的路程,那么,他们起码已经准备了一个星期了,自己和白川却毫无察觉。叛乱者的保密和组织工作做得非常好,这符合布丹长老的风格,不动则以,一旦发动就迅猛如雷,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余地。 布丹静静地看着紫川秀:“光明王,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很痛心。” 知道事情是由布丹长老在主导,紫川秀反而放下心来:长老并非不可理喻的人。他最怕的是碰上一群失去理智的乱兵,根本不容开口分辨就被乱刀砍死了。他正视着布丹长老:“长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没有做过任何有损远东利益的事!” “为了谋求荣华富贵,为了远东总督的位置,你把远东出卖给了魔神皇!” “杀死叛徒!”蛇族的索斯振臂一呼,但却没人响应。将军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sè。看到紫川秀那杀气森森的眼睛,索斯赶紧躲到了旁边人的身后,喊着:“不关我事……我是来看热闹的……” 虫子叫得再响也不过是虫子,在紫川秀眼中,索斯连虫子都不如,甚至他都不屑把目光往那边稍微一移。自始至终,他的眼睛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布丹长老,这才是真正能威胁自己的人,这个圣庙长老有着强大的威望和力量,他即使病恹恹的也是一头病的老虎。 他冷冷说:“长老,你指控我出卖了远东,难道你希望我自杀谢罪?抱歉,会让你失望的:我既然拔刀在手,就绝不束手就擒!” 布丹长老不怒反笑,他对周围人说:“你们先出去。” 索斯尖叫:“长老,别跟他单独相处,那太危险了!这是个恶棍,爱使用暴力的恶棍!他甚至用暴力威胁过我!长老,立即下令杀了他吧!” “出去!”长老的声音中带了点不耐。 “是,长老!”将军们服从命令纷纷出去了。布兰犹豫一下,走到紫川秀身边轻声说:“殿下,冷静点,千万别鲁莽干出傻事来!” 紫川秀看着他,半兽人将领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着头也出去了,顺手把破碎的门给虚掩上。于是帐篷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他们相互望着对方。 一年多没见了,半兽人长老的气sè更坏了,苍白的皮肤透出一层蜡黄,头发灰白。紫川秀jǐng惕地望着他,料想中,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他准备迎接最尖锐的谩骂和各种恶毒的诅咒。 “光明秀,您受惊了吧?用这种方式,我非常抱歉。” 听到长老温和的声音,紫川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抬起头来,布丹正在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神中毫无敌意的表示:“可以把刀子放下吗?” “长老……”紫川秀不知所措:“您这是什么意思?” 布丹长老温和地笑笑:“光明秀,你对我这么个病得快死的人都不放心吗?” 紫川秀一愣,把刀送回了刀鞘。他苦笑:“老实说,长老,我不懂您在干什么。我不是远东的叛徒吗?” “我不至于那么愚蠢。”布丹漫不经心地说,在营帐的床垫上坐下:“在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敌人面前,合理的谈判退让与卖国之间的分别,我还是能分出来的。虽然说同样与魔族达成了协议,也同样是担任了魔族的官职,但是您与雷洪的行为有显著的不同,您为远东争得了实质的利益,这点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那为什么……” “光明秀啊,您怎么就那么幼稚呢?如果不给您安排个罪名,您让我如何去煽动您的部下呢?在世间一qiē的罪名之间,难道还有比‘叛徒’这个罪名更能激起士兵的愤怒吗?而且对于一个刚刚与魔族签定了停战协议而且担任了魔族的远东总督的人,“叛徒”的指控简直是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的了。” 紫川秀脸sèyīn沉,他冷冷说:“我明白了。” 他鄙shì地看着布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事情很明显了,眼见远东的解放即将成为现实,布丹就迫不及待地从圣庙里面跑出来争权夺利,用卑鄙的手段将自己搞下台。他还记得,在圣庙保卫战中的那个平静镇定的指挥官:“我将与圣庙共存亡。”在自己印象中,布丹长老是个清高的人,他有那种献身信仰者的洒脱和超凡气质,是那种不为人世间的物质诱惑所动的人。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变化竟然有这么大?难道真的让鲁帝说中了,这个看似清高无yù的布丹长老也是一头吃骨头的狗吗? 紫川秀小声地嘀咕:“权势的魔力能把最圣洁的人给征服。” 虽然听不清紫川秀的嘀咕,但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布丹长老宽容地笑了:“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还没下作到那个地步。人世间的权势荣华,对于不久人世的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但在奥迪大神召唤我回到他身边之前,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完成的――” “长老,您……” “但是目前,光明秀,你犯下了极大的错误,我必须为你纠正过来!”布丹语调严厉起来:“你不应该和魔族签定这个协议的!” “为什么,长老?我为远东争取了不流血情况下最大的利益。” “光明秀,第一次见面时候,你曾对我说:‘一个民族要走向zìyóu,总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我们付出了代价,十几万士兵的牺牲,无数平民的灾难。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那为什么不捋起袖子把战争进行到底,直到赢来一个完全dúlìzìyóu的远东?” “魔神王国很强大,他们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以我们的力量,要击败他们很难。”紫川秀冷静地说:“而且,战争不过是手段,最终目的是要依靠战争逼迫魔族走上谈判台,为远东争取一定程dù的自主权――长老,这不正是那次会谈时候我们商定的方针吗?” “光明秀,跟那时候相比,情况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了。那时候的远东联军还没有成形,我们手上总共也就几千人的兵力。但现在,我军兵强马壮,兵力百倍于当年,收复了远东全境,正处于强盛如云的颠峰期,而魔族却正出于内战的混乱中――当然,有如今的大好局面,你的功劳是巨大的,但是你就要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我军强盛而魔族处于低谷,这正是彻底摧毁他们的大好时机!” 紫川秀惊愕地看着他,布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激动的红晕:“是的!摧毁他们!这并非做梦!强大的魔族王国在侧边,这是对远东国土安全的最大威胁!在魔神王国的全盛时期,他们拥有十五个军团,一百四十万军队,这是时刻足以将我们踏成齑粉的强大力量!有这个强大的势力在旁边,什么样的协议也无法保证远东的安全,只有将魔族彻底地摧毁、瓦解,远东才有真正的和平到来!” 紫川秀辩解说:“根据羽林云浅雪的话说,魔神皇已经任命了我为远东总督,这等于变相承认了远东的dúlì地位了吧?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再流宝贵的鲜血呢?” “光明秀,你太天真了!敌人给的,敌人也可以收回!魔神皇可以任命你为总督,他也可以随时将你撤职,只等危机一过,他们马上就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我们!光明秀,你想想:塞内亚魔族一向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现在他们竟然肯主动出声向我们求和,想必国内的战局对他们相当的不利,是吧?” 紫川秀点头赞同,布丹继续说:“那么,我们可以猜测,魔神皇紧急调遣西南军回国,想必是为了增援危急的国内战局。那么,我们――” 布丹长老猛烈地一挥手,流露出坚决不可动摇的决断:“绝不能让西南军团的部队回国,把这十万魔族兵全部消灭掉!” 紫川秀霍然站起:“长老,你疯了!我们刚刚和魔神王国达成了协议,马上又要攻击西南军团?我们干出这么背信弃义的事,王国的报复会相当疯狂的!” “光明秀,你要牢记,在政zhì领域里,没有道义两个字可言!至于你说的报复――光明秀,如果我们的行动成功的话,塞内亚族说不定都要垮台了呢,那时候他们该忙着如何逃避鞑塔族的追杀,哪来闲功夫报复我们?” “不,不,不!”紫川秀不住地摇着头,心如乱麻。他承认,布丹长老有一定的道理,但只是在理论上,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塞内亚族兵强马壮,他们的士兵彪悍善战,名将如云,如黑沙、云浅雪、雷欧、凌步虚等人,无不是深知兵法、jīng通谋略的指挥官,再加上号称当世无敌的魔神皇,自己根本就不相信鞑塔族叛乱有成功的可能。 紫川秀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长老,魔神王国如今正在犯错误呢,他们自己人在窝里斗得死去活来,我们何必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呢?而我们这边,由于连年战争,我们的人民已经相当疲惫了,生活困穷。军需官已经向我报告,现在越来越难找到补给了,民间已经开始有人发出怨声了――就让远东休息一阵吧,哪怕一年的和平也好啊!” 布丹摇摇头:“老百姓过得是苦我知道的,但总能凑合着支撑下去的,但现在我们面临的可是一个千年难遇的时机啊!我们坐拥几十万大军,怎么能在这里观望天下大势?为了加速塞内亚魔族的崩溃,远东联军甚至可以与罗斯联手,我们打进王国本土去!只能我们协助鞑塔族打垮了塞内亚族,王国立即陷入内乱,远东就赢得了一百年的和平啊!” “但是长老,谁能保证鞑塔族不会比塞内亚族更坏?谁能保证,罗斯上台以后,他还能信守自己的言诺?万一我们筋疲力尽地击败了塞内亚族,鞑塔族却对我们突然翻脸……” “这个可能我也考虑到了,但我们必须赌一把!鞑塔族是没能力对我们翻脸的。即使击败了塞内亚族,他们也是险胜,自身也必然实力大损。这时候他们应付国内的挑战者都来不及了,哪里有空暇对远东用武!” 紫川秀疲倦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他不得不认识到一个事实,一向表xiàn得温和、理智的布丹长老其实却是一个隐藏极深的极端狂热分子。在对于远东的dúlì,他的坚持已经偏向了妄想,他已经分不清楚梦想与现实的区别了。 “长老,这一qiē只是估计。我们无法预料结果将会怎样。把整个远东的命运都寄托在这种孤掷一注的疯狂中,一旦失败了,整个远东都将陷入灭顶之灾!王国的报复会来得相当的凶猛!” “那有什么区别?王国不一直在攻打我们吗,我们也一直在战斗,继续战斗下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长老,这是完全不同的!”紫川秀叫道:“迄今为止,王国并没有把远东看成等量极的对手。我们竭尽全力的远东战争,在王国高层看来却不过是一个边境地区的民间暴动而已,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动用主力军团来剿杀我们,还有妥协和谈判的余地。但是如果我们卷入了王国的内战,那就触动了塞内亚族的最为敏感的霸权问题,他们决计会不惜一qiē代价地动用那些最jīng锐的军团来消灭我们的!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厮杀,绝没有后路和退缩。长老,远东的底子太单薄了,经不起这种消耗巨大的折腾啊!” 布丹淡淡说:“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那就不会有什么战争。”他压低身子,恳切地说:“西南军团是能征善战的劲旅,凌步虚更是经验丰富的优秀将领,即使集合了全远东的兵力,要全歼他们也绝非易事。我们面临着一场恶战。光明秀,我知道,指挥大兵团打仗我不如你,你有经验。如果你肯指挥的话,那我们又多了一分胜算。光明秀,在远东面临此重dà考验的时候,我恳求你不要袖手旁观。” 紫川秀低着头没有出声。 布丹长老继续说:“这是最后一仗了,只要消灭了凌步虚军团,赛内亚族就垮台了,战争也就结束了!光明秀,我已经留下了遗嘱,我死后,你将入主圣庙担任下任的长老,接着,你将在远东登基为王!” “长老,我并无这种野心……” “不,光明秀,你为远东付出了辛劳,你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是你该得的!”布丹眼中流露出憧憬:“一个强大的、崭新的远东王国将由你开创,鲜艳的旗帜迎风招展。啊,那将是个多么美丽的时代!希望奥迪大神能给我时间,让我能活着亲眼看到那一天! 光明秀,给我承诺吧,答应我,伟大的远东帝国即将成立,那样,我死也能瞑目了!” 布丹长老的话语铿锵有力,带着强烈的说服力。若不是紫川秀早已有了定见,他说不定真要被说服了。但此刻,他只能苦笑:“长老,恕我无法办到。你的观点,我无法苟同。” 布丹长老深深地凝视着紫川秀,淡淡说:“哦,是吗?”激动的红晕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失望之sè形于表情。他站了起来,示意谈话即将结束:“光明秀,现在我们谁都无法说服谁。就让历史来证明究竟谁是正确的吧,我坚信,我的决定没有错。” 紫川秀也站了起来:“长老,你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但是你没有权力把整个远东推入这样危险的境地,远东大地不能拿来给人当成心血来cháo的赌博筹码,无论那个人是谁!长老,很抱歉,我必须阻止你!” “哦?”布丹长老微笑地望着紫川秀:“你要如何阻拦我呢,光明秀?用你的四十万大军?还是用你的私人武装秀字营?”他流露出微微的讥讽之意:远东派系将领都站到了他那一边,军队落入自己的掌握之中,紫川秀孤立无援却说要阻止自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紫川秀手腕一转,洗月刀奇迹般出现在手上,他灵巧地耍了个刀花,一瞬间,明亮的刀光如同流水般倾泻。 他沉声道:“刚才索斯已经说了,我紫川秀是个爱使用暴力的恶棍。长老,您若不答应我放弃这个念头,很抱歉,我绝不能让你活着出去的!” 刀未举起,但逼人的刀气已经将布丹笼罩。紫川秀感觉得很清楚,外面的叛乱官兵正在无所事事地聊天,他们还没发现这里的异常。如果布丹有任何异动,他有把握在外人插手之前杀掉他。 布丹长老笑笑:“杀了我,军队会放过你吗?”他和蔼地微笑着,目光却犹如刀锋般锐利。虽然手无寸铁,但布丹长老却有着比实质武器更为可怕的钢铁意志。不知为何,紫川秀手上的洗月刀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的优势感,对这个恹恹无力的病夫他有种深切的恐惧,尽管对方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掌握,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占据着主动权是对方。 全身崩得紧紧的,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说:“长老,你就是军队哗变的根源。没了你,我相信重新控zhì军队并非难事!长老,给我个承诺,答应我放弃这个疯狂的念头,就当这一qiē没有发生。为今天对您的无礼,我可以辞职谢罪,将军队交给您掌控,如何?” 静静地望着他,布丹锋锐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温和地说:“光明秀,你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但,一qiē早已注定了,你将成为远东的王,那是命运注定你得到的,没有人能抢夺。而我,就当是为新远东的诞生做一块铺路石吧!”他转身向帐篷的门外走去。 紫川秀瞳孔一缩,握刀的手猛然用力:“长老,请停步:这是最后jǐng告了!” “没有用的。”布丹的声音依然安详:“命令在三天前就发下去了,在这个时候,第三军应该开始对凌步虚发动攻击了。光明秀,纵然你杀了我也毫无意义的。” 突然受到这般打击,紫川秀一下子懵了。他惊叫出声:“你说什么!”但就在这阵子的耽搁,长老已经出了门。他呆了一下,自己也追了出去。却见在一群远东的高级将领的簇拥下,布丹在大步地离开。一队半兽人兵聚集在中军帐篷边上,jǐng惕地看着自己。 冲着布丹长老的背影,紫川秀象疯子一般大吼:“布丹,你是个疯子!你在把远东拖入地狱!你要对此负责的!” 布丹的身影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过身来,他的身影渐渐融入了一群半兽人士兵中间。叫声惹恼了那队叛军士兵,他们摩拳擦掌地围过来,却被一个声音喝住了:“住手!” 布兰将军快步过来,他对那群半兽人兵喝道:“以下犯上,对殿下无礼,你们想找死吗?报上你们的部队番号和姓名!” 那群士兵吓得一溜烟散开跑掉了。紫川秀斜着眼睛瞧布兰:“以下犯上对我无礼的人,今晚可不只他们几个啊!” 半兽人苦笑着对紫川秀行了个礼:“殿下,很抱歉。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是,身为佐伊族的战士,我们是没办法反抗圣庙的!” 紫川秀瞧着半兽人,明白他说的是真话。云省的哥达村历来是远东圣庙的守护者,出身哥达村的战士布兰对圣庙有着根深蒂固的信仰,圣庙的首脑布丹长老直接对他下命令,他确实没办法抗拒的。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犯下大错的理由。 “撕毁刚刚签定下来的协议,将整个远东推向战火――那么,你认为长老的做法是正确的吗?”紫川秀注视着半兽人,感受到他那有若实质的目光,久经沙场的战士局束不安地避开了视线,他说:“我不知道。” 仿佛是害怕继续和紫川秀呆在一起,他向紫川秀行了个礼,匆匆忙忙地走开了。 此时,大营已经乱成一团。触目惊心,没有经历过这一场面的人绝对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光景,白天井然的部队,此刻一qiē秩序荡然无存。在营帐与营帐之间的通道上,无数的士兵汇集成了人流,然后,各条人流又象江河汇进大海一般聚集到了军营中间的校场上。人群相互拥挤,相互推攘。只穿着内衣的士兵仓皇从营帐里被吵醒,踉踉跄跄地汇入人群中,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叫、嚷、走、跳,谁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无数个嗓门同时在问:“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是魔族打来了?” 突然,滚雷般的呼啸从人群上空掠过,那是预先安排在人群中叛乱分子在喊话:“光明王已经背叛了远东!” “光明王包庇了魔族总督鲁帝,包庇了沙罗大屠杀的凶手、杀害我们妻子孩子的屠夫!” “殿下已经抛弃了我们,他与魔族的云浅雪勾结,将远东出卖给了云浅雪!” 军队就如同汪洋大海,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海面波澜不惊,这时候就容易给指挥官造成种错觉,以为可以控zhì大海,以为可以cāo纵海洋;但突然,出现了狂风巨浪,大海露出狰狞的面目,恶浪穿空,巨涛拍岸,摧毁一qiē的约束,将控zhì者击得粉身碎骨。听到传闻,整个军队沸腾了,军队中一直被紫川秀压抑着的愤怒和狂暴终于爆发了,在火光下可以看到,无数的人高高举起了武器,眼里冒出了火焰,那犹如是动荡的、怒吼的、气势逼人的一片头颅的海洋,一片刀光剑影。 军官们目露骇然之sè,他们自己掀起了兵变,却不知道如何将士兵们平定下来。 这个时候,布丹长老出现了。他孤身一人走向人群,身形冷漠、孤傲。在他的身边,人们挥舞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嘴里吐出了不堪入耳的漫骂。但是布丹不动声sè地前进着,漠不关心地向人群的中心前进,不时用手推开阻在他面前的士兵、冷漠得象是推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一样。他的这种自信和冷静使得失去理智的士兵们都被震住了,有人认出了他:“布丹长老!圣庙的长老!他来了!” “长老是我们的自己人!他是来拯救我们的!” “长老万岁!圣庙万岁!” 人们是需要一个依靠的对象的,当一个偶像被推翻的时候,人们迫切地需要另立一个神。于是有威望、出现时机恰到好处的布丹长老就成为了士兵们的救星。看着布丹长老的背影,紫川秀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比威望还是蛊惑、煽动能力,自己都远不能跟布丹相比。他一下子就把那种危乱的局面控zhì住,立即成为了众人瞩目的中心。他有那种气质,万人中未必能有一个的领袖风范,是天生的军事首领,只是可惜病弱的躯体限制了他。 紫川秀隐隐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样的人物竟与自己生活在同时代的远东,这究竟是谁的不幸呢?” 远处,布丹长老正对军队进行讲话,由于距离太远,他的声音无法听清楚,紫川秀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身居高位的叛徒”、“出卖”、“背叛”、“伟大的事业”。聚集在那里的士兵发出了雷鸣般的怒吼:“万岁!长老万岁,圣庙万岁!” 有人锐着声音高呼:“远东的命运要让远东人决定,远东的军队让远东人指挥!人类滚出远东去!” “打倒卖国贼!” 紫川秀呆滞地望着这一qiē在眼前发生,如同陷入了最恐怖的梦寐中,他无法采取任何行动,局势就象那巨石从山顶滚落一样,如果谁要阻止,那他注定要被压得粉身碎骨,自己只能看着狂热的士兵正在走向盲目的疯狂,自己手中的兵权被人眼睁睁地夺取掉。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虽然长老无意加害自己,但是军队的狂热情xù是无法控zhì的。士兵们正头脑发热呢,索斯之类的家伙再煽动几下,万一他们想起来要把“身居高位的卖国贼和叛徒”干掉,那可就麻烦了。 他马上跑到马房找到自己的坐骑匆匆翻身上马,一头没入了营帐之间的那片黑暗之中。 叛军并没有安排大队人马把守大门,门口只有几个半兽人步兵在闲晃。眼见黑暗中一人一马冲来,步兵们连忙吆喝道:“下马!停下检查通行证!”他们急忙拉起了禁止通行的jǐng卫杆。 紫川秀本想亮明身份,但不清楚这些士兵是否属于叛军的,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他双脚猛夹马腹,策马猛烈跃出,“哗”地一声暴响,步兵还弄不清楚怎么回事,他已经连人带马冲垮了木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百来米了。才刚刚离开军营不到五百米,背后突然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喧嚣:“不好了!光明王跑了!” “抓住叛徒!他就在那里!” 紫川秀立定马回头,只见营门口处涌出了大群的火把,人声鼎沸,火光中可以看见明亮的武器闪光。他情知布兰等理智派将领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zhì了,立即紧抽一鞭马,快马疾驰,后面长长的一串火把追过来,吆喝声不断传来:“抓住他!不要让叛徒跑了!” 黑夜中,紫川秀疾奔猛走,后面大群的骑兵在追,在静寂中,在宁静和满天星斗的夜里,逃跑和追赶的人如箭矢一般从静止的树林和两边黝黑的房子中间冲过,密集的清脆蹄声回响在凌晨空荡荡的街道上,沉睡中的居民被这响动惊醒,街道两边的窗户一个接一个地燃起了光亮,有人探头探脑地从窗户里张望。没有人知道,就在这个平静如水的夜晚,远东最大的权势人物已经被颠覆,叱咤风云的光明王正被他的部下所追赶,落荒而逃。 紫川秀的坐骑是jīng挑出来的骏马,很快将追兵甩得远远的。只是时运多有不顺,他才转过一个街口,迎面就来了一队蛇族弓箭手。紫川秀这才发现,自己走的是一条岔路,由于不熟悉地形,黑暗中慌不择路的等于是围着军营转了一圈,恰好碰到了从营地后门出来的另一队人马。匆忙之下窄路相逢,这对双方都是个措手不及的意外,咋一见到昔rì自己的顶头上司,传说中威猛得三头六臂的光明王,蛇族兵明显慌了手脚。 紫川秀勒住了马,深深地督了这群蛇族兵一眼。立即,蛇族兵的队列慌张起来,跟紫川秀对面的士兵惊惶失措地后退,整个队伍弄得乱成一团。 “让路!”紫川秀尖叱一声,胯下战马风一般向前冲,从队列的空隙中冲刺而过,穿越了蛇族兵的队列,如入无人之境,猛然跃上了街道。他一口气奔出数十米,背后传来蛇族军官空洞的口令声:“全队都有:瞄准了!” 听到口令声,紫川秀全身一下绷得紧紧的,俯身压得低低的,猛刺马腹,战马吃疼嘶叫不停,跑得简直是地上飞一般。 “放!” 耳朵边“飕飕飕飕”的尖锐风声接连不断,铺天盖地的箭矢带着凄厉的风声擦身而过,强劲的箭矢犹如破纸一般洞穿了街上民居的窗口和大门,屋子里传出了居民的惨叫和妇女的惊叫。他们居然敢在这种密集居民区放箭!紫川秀还没来得及生气,只觉得小腿忽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这队蛇族兵有意放水,他居然在这一轮箭矢中幸存了下来! 蛇族兵尖叫:“光明王在这里!他要跑了!” 也顾不上查看伤口了,紫川秀一个劲地猛催马,将身后那片喧嚷抛得远远的,胸中怒气勃生,愤怒难当:今晚的际遇简直是生平大耻,远东的统帅居然被自己部下追得这么狼bèi不堪!当年,为了搜捕自己惊动了整个魔族王国,魔神皇亲自下令,动员了百万军队,那些魔族官兵是如何战战兢兢地恐惧自己――但现在,几个不入流的蛇族小兵就敢在自己面前喊:“光明王跑了!”这声音,就象烧得火红的镣铁一样刺伤了自己的尊严,令他感受到了深刻的屈辱。 紫川秀痛苦地发现,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qiē努力,至此全部宣告破灭。自己曾苦心为远东军队营造了纪律、威信、秩序,努力把一支散乱的农民武装打造成一支能征善战、纪律严明的正规国防军。但在另一个强势人物布丹长老出现的时候,这一qiē的努力就如建立在沙滩上的堡垒,瞬间崩溃。 黑暗中,他也不去辨认方向了,只是任凭战马一个劲地奔跑,在沙加黑暗的城市巷子里左转右拐。也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突然又出现一片火把的光亮和人声。紫川秀一惊想掉转马头,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一片火把迎着他疾扑而来,转眼已经到了面前。 紫川秀“噌”地拔出了刀子,怒睁眉目:“光明王在此,不怕死的就来吧!” “大人,是我们!”一个娇嫩的女声迎风传过来,紫川秀惊喜:“白川!” 英姿飒爽的女骑士从黑暗中浮现,见到紫川秀,白川猛然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迎上来:“大人,您没事,那真是太好了!”白川声音带着哭音,这个女孩子眼中晶光闪动,不知怎的,紫川秀心中涌起了一阵感动的暖流。 紫川秀翻身下马。他看到,在白川后面还有大队的兵马,全部是人类的官兵。 “大人,听他们说,中军大营起了点乱子?我们过来看看,一路上到处是乱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起乱子这么简单――”紫川秀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白川听得见:“大营的军队哗变了!” “啊?!”白川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兵变,那是所有统兵将军最恐惧的噩梦,此刻却来得这么措手不及。 “怎么会这样?”白川震惊地喃喃说。她突然惊叫一声:“大人,您在流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紫川秀才注意到,自己脚边的红彤彤的已经积了一滩水。他这才感觉到,小腿上火辣辣地痛,粘乎乎的一股热流正在往下淌,走起路来一步一个殷红的脚印,触目惊心。他皱皱眉头:“没什么的,受了点伤。”他活动一下脚,轻松地笑笑:“还能站得起来,应该是皮肉伤,不要紧。” 白川非常愤怒:“大人,叛乱分子竟敢对您动手!?简直是不知死活了!我们立即出动灭了他们!” 紫川秀问:“秀字营的驻地是否平静?” “我军大营一qiē正常,我已下令jǐng戒,立即可以出动!” 紫川秀心下一定。此时,位于城市西北的秀字营驻地是他最后的的皇牌了。 天空出现了淡红和金sè的光亮,黎明即将到来。在秀字营士兵的护送下,紫川秀到了城西的军营,那里驻扎着秀字营的三个大队,将近四千人的兵力。另外,鲁帝和他的部下们也跟随着人类军队一起行动。他们很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如果今晚鲁帝是在中军大营的话,那他绝对被愤怒的远东士兵撕成碎片了。 自从进入营地,紫川秀一直yīn沉着脸,不出声地抿着嘴。白川叫来了军医为紫川秀包扎伤口。军官们聚集在营帐的周边,议论纷纷。当得知紫川秀是被部下所伤的时候,军官们气得脸都歪了:“他们竟敢以下犯上!” “忘恩负义的混蛋!大人,马上下令进攻吧,把叛军全部消灭掉!” 白川以手握剑站前了一步,她坚定地说:“大人,请相信秀字营的忠诚。我们与那些杂牌军是不一样的!” 紫川秀苦笑一声:“相信你们的忠诚,但没那么多的人数。”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低声对白川说:“起码有五万远东军队卷入了这次叛乱。” “啊?”白川震惊,她没想到事情严zhòng到了这种地步:“那就是说……” “没错。”紫川秀凝视着她:“除了秀字营以外,加沙城内所有的军队都参与了――不,可能更多……”他想到了布丹长老的话,犹豫着说:“第三军可能也参与了。” 白川以斩钉截铁的语气说:“大人,我敢以身家xìng命担保,明羽绝不会对大人不忠的!” “我相信明羽,但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掌握之下了。他很可能失去了zìyóu,若不是被杀了,就是被软禁了,就象今晚我这里发生的一样。” 遭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白川一下子懵了。她两眼无神,空洞地说:“怎么会是这样的!我还以为,战争终于要结束了呢。怎么会是这样的!” 紫川秀不出声地望着窗口,拳头捏得咯咯做响:“布丹,他发动了兵变。” 白川担心占了兵力优势的叛军会对秀字营驻地发动攻击,她下令驻地进入jǐng戒,士兵们全副武装地在营地周边巡逻,一队队来回穿梭的盔甲象波浪一样在晨光下闪闪发光。 但一夜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兵变的远东部队占据了加沙城的大部分地区,城市的西北角被忠于光明王的人类部队所占领。双方只隔着两个街区对峙却相安无事。期间只发生了小小的点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半兽人兵跑来要求秀字营交出“远东的叛徒光明王”,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半个加沙城都听得到他们的鬼哭狼嚎,最后还是紫川秀出来下令放了他们。 天亮时分,城市中回响起了号角。侦察兵回来报告:兵变的各个团队正在秩序井然地开出加沙城。军官们纷纷过来请战,要求对叛军进行拦截攻击。 紫川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下令。他徘徊不安,因为布丹长老那坚定的态度,连带他也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动摇:这么多人都反对,难道我真的错了吗?难道,真的是布丹长老所说的那样,只有死战到底才有出路吗? 迟疑不决的时候,他叫人把鲁帝给叫来了。 看到紫川秀一身是血地回来,鲁帝面sè白得比紫川秀更厉害,仿佛受伤的人是他。他明白,一旦自己最大的保护人光明王垮了台,自己的小命也快完蛋了。一见到紫川秀,他立即主动请战:“殿下,请下命令吧,我会亲手把他杀掉的!” 紫川秀嘴角扯扯,不出声地笑笑。这时若说他一点不后悔那是吹牛,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鲁帝的建yì呢?如果当时可以预料到这个结果的话,他是绝不会犹豫的。派一支亲信的部队到云省去走一趟,那是多简单的事。尽管布丹德高望重,对自己也颇有知遇恩义,但与远东千万人的命运比起来,一个人的xìng命实在是太渺小了。 他直入主题:“魔族的内战已经打起来了。鞑塔族起兵反叛赛内亚族。鲁帝,关于这场战争,你看好哪边?罗斯公爵有没有战胜的可能呢?” 鲁帝回答得毫不犹豫:“鞑塔族一点希望都没有!殿下,我本身就是出身赛内亚的军官,在王国内部,赛那亚族号称‘天下强兵’,王国的十五个军团中,属于赛内亚族的就有七个军,而属于鞑塔族的只有两个,而且我族的士兵战斗力强、纪律严明、吃苦坚韧,这些特质是其他部族远远比不上的――罗斯造反,他绝对是螳臂当车!” 紫川秀沉吟道:“如果,鞑塔族得到了外来的援助呢?比如说,远东发兵助战鞑塔族……” 鲁帝大惊失sè:“殿下,那是自己找死啊!皇权战争绝对禁止外来干涉的,除了两个参战部族以外,其他部族绝不能插手――也就是这个原因,所以鞑塔族还能支撑到现在――更何况是外来势力!一旦远东援助鞑塔族,那就将被视为对整个神族的挑衅,那些至今为止还在观望的部族和军团都会纷纷参战,他们会站在赛内亚族一边将我们来个斩尽杀绝的! 殿下,神族睚眦必报,何况这么大的侵犯?那时候,远东连一块完整的瓦片都不会留下来!殿下,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啊!” 紫川秀轻声说:“我知道了。” 送走了鲁帝,他眉头深深地铭起,现在的情形不是自己想不想做的问题,而是布丹长老夺取了军权,形shì已经不在自己控zhì下了。 候在门边的白川进来,问:“大人,派去联系军官们的联系人都回头了。” 紫川秀霍然转身:“他们怎么说?”虽然对于统帅部自己已经失去了控zhì了,但是对于那些中层的团队长们,紫川秀还是抱有希望的,他们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军官,中间很多人曾经是自己的学生、一同经历艰险的战友,尤其是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布卢村半兽人,他们很多人都身居掌握基层兵权的位置上。如果能争取到他们和他们统御的部队,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但事实再次让他失望了。白川低着头说:“军官们都很迟疑,他们说自己身不由己,说布丹长老对军队掌控得很严,军队很拥护他,而且也必须考虑到部下士兵的情xù,或者说情况很混乱,等看清楚形shì再行动――总之,大家都在含糊其辞。” 紫川秀用力一捶桌子:“这些都是借口!他们不敢与布丹决裂――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支持叛逆的!该死,我应该早想到这点的,怎么叛乱之前我们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忠诚之士,不是说没有。出身布卢村现任骑兵第六团团队长的德昆长官就非常坚定,他愿意誓死捍卫光明王。只要殿下给他一个命令,他马上带着骑兵第六团投过来,还有其他的几个出身布卢村的半兽人军官也说,没有殿下,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布卢村的好汉是绝不会忘恩负义的,只等殿下给他们一个命令,他们立即亮明旗帜反对布丹,拨乱反正!” 紫川秀眼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疾风识劲草,危难见人心。只可惜德昆他们人数太少,骑六团还不到三千人,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冲突起来,布丹五分钟就能把他们全部除掉了。白川,派人通知他们:不要暴露自己观点,等候我的进一步命令。” “明白了,大人。”白川迟疑了一下,问:“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突然面对这样大的变故,她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彷徨和软弱。 紫川秀边思考边说:“对于大本营本队和第二军,我们不用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受布丹的蛊惑太深了。我们唯一的希望是那些在外面的驻军和部队,拿我的手令,八百里加急给第一军的罗杰和第三军的明羽派去紧急信使,命令在没有我亲自到场的情况下,明羽和罗杰绝不能把军权交出来。而且,没有我的手令同意,任何部队和军官不得主动向魔族挑衅――这份命令十万火急,派专门护卫信使过去。” 紫川秀一边说着,白川迅速做了记录。紫川秀匆匆在手令上龙飞凤舞的签了自己的名字。看着白川匆匆出去,紫川秀眼睛里充满了忧虑,他想起了布丹的话,喃喃说:“但愿来得及。” ; 第一节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rì晚上,就在紫川秀遇到兵变的同时,对凌步虚军团的袭击开始了。 黎明时分,无数的火箭shè向魔族营地,各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在遮天蔽rì的密集箭矢掩护下,大群的半兽人、蛇族、矮人族、龙人兵冲上前去,战场上响起了一片令人恐怖的喊杀声。火光中,成千上万的半兽人步兵高呼着“为了远东祖国!”和“消灭魔族!”的口号冲入了魔族的营地,在燃烧的营帐间,远东军人以刺枪、砍刀、投枪甚至是拳头和牙齿同敌人肉搏,以农民式的盲目和狂热进行战斗,但他们遭到了魔族的顽强抵抗和突如其来的反攻――进攻前第三军营帐那不同寻常的军队调动已经引起了凌步虚将军的jǐng觉,他下令jǐng戒。 在熬过了最初混乱的十几分钟后,魔族训练有素的战争机qì发挥作用了。各个盾牌方阵和长枪方阵相互配合,弓箭手同样密集地还击。相形之下,进攻者就显得狂热有余,冷静不足。他们缺乏计划和指挥,各个团队各自为战,盲目地冲杀,也不懂得集中兵力冲击重点地段。很快,战局倾斜向了魔族一方,当最初的狂热过去以后,进攻开始崩溃了。半兽人仓皇后退,在地上丢下了密密麻麻的尸体和伤员。由于愤怒远东人的背信弃义,凌步虚下令对于抓到的所有俘虏一律处死。 愤怒之余,凌步虚非常疑惑:“难道,光明王谈判的目的就是将我们诱离大营消灭?这一qiē的做作,难道只是个圈套?”他感觉很不可理解。 夜晚那次笨拙的进攻令他心存疑惑:指挥艺术是一门非常专业的科学,是最能体现指挥官个xìng的。通guò以往的交战,凌步虚对明羽的风格揣摩得很透。明羽用兵缜密、细致,喜欢反复试探、诱惑敌人,同时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主力部队,攻击谨慎,象昨晚半兽人那样只凭着狂热和盲目的勇敢,乱哄哄地杀上,进攻没有层次也没有准备预备队来扩大战果,打法毫无节奏和韵律,不懂得如何节省兵力与体lì。这种愚蠢的农民战争式打法令凌步虚将军非常惊讶,仿佛远东联军一夜之间又倒退成起义之初的乌合之众了。 但无论背后有着什么样的内情,远东联军背信弃义地袭击了王国的军队,这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被迫从伏名克行省撤离,魔族士兵本来就已经憋着一股怒气了,现在又遭受了背信弃义的袭击,他们火爆得简直要炸了。魔族士兵狂暴地叫嚣:“我们被远东的贱狗们欺骗了!杀光他们!”士兵们宣称:在没有对远东人实施惩罚报复之前,他们将拒绝继续前进,而军官们也站在士兵一边。 看着兵变危机都已经迫在眉睫了,凌步虚不得不作出了让步。 当天晚上,在加来行省的首府切尔诺,午夜中熟睡的居民被大地那轻微的震动所惊醒,整个城市回荡着低沉的回声:“咚、咚!”于是,jǐng钟开始疯狂地鸣响,城市的守备队在睡梦中被惊醒紧急登上了城楼,远方的天际一片橙红,黑暗中,无数的火把涌现,一望不到边际的黑sècháo水涌向城市,排山倒海,不可阻挡,成千上万魔族野兽般吼叫,吼声震得城墙梭梭发抖。瞬间,切尔诺那低矮的城墙已经被黑sè的魔族大军所吞没,黑暗中,凄厉的呼救声和哭喊声回荡在明亮的月sè下。 大屠杀一直进行到了凌晨五点多,临走时候,魔族军队放火焚烧了整个城市,红亮的火光甚至比那黎明的阳光更要眩目,仿佛同时升起了两个太阳,周围上百公里内的居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魔族兵把被抓获的六千平民活生生地钉在残缺不全的城墙上,城门上写了血淋淋的大字标语:“光明王,这就是背信弃义的下场!” 七八二年的切尔诺屠杀惨祸是远东历史上的一个悲剧。整个事件中有三万多人遇害,大多是毫无战斗力的妇孺和老人。这次事件与先前鲁帝导演的沙罗大屠杀惨祸不同,灾难本来完全是可以不必发生的。 在魔族的将军群中,凌步虚是相当特别的一个人物。他用兵稳重,坚定,无懈可击,战绩辉煌,更可贵的是,这位魔族将军从不曾有意识地向平民下毒手,这使得残暴的魔族将军们将他和云浅雪视为异类。历史本可以将他和云浅雪一样,作为恪守道义和礼节的出sè军人载入史册的,但在撤离远东的最后时候,由于愤怒和无奈,他跨越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使得远东人遭受了一次灭绝人xìng的灾难,也玷污了他自己的军誉。 噩耗迅速传遍了整个远东。正沉浸中和平欢乐中的远东居民犹如遭受了当头一棒,猛然惊醒。随即,猛烈的求战浪cháo从远东各地涌现,血债血偿的愤怒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各地居民纷纷要求光明王立即出兵,将这支毫无人xìng的魔族匪军剿灭。尤其是位于加来行省境内和周边的各大城市,居民们想到自己城镇距离那群可怕的匪徒不到一百公里,自己简直就如在饿龙的嘴边一样,更是战战兢兢,无数的民意代表和自发请愿者正络绎不绝地赶往加沙城,他们要向光明王请愿,要求光明王“立即出兵保卫他们的城镇”。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无数不祥的消息从这张嘴到那张嘴里传来传去,谣言四起: “西南匪军血洗了整个加来行省!” “西南匪军已经拿下了我们明斯克的大本营科尔尼!” “光明王已经战败了,远东各路义军已经被打垮了!” “有叛徒!他与魔族谈和了!” “光明王就是那个叛徒,他出卖了远东!” 各种版本的谣言一个接一个出台,老百姓无所适从,他们无法把握这接连不断发生的事件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因果关系,惶恐得简直象天就要塌下来了:“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刚刚打了那么多的胜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连光明王都被俘了?” 一波又一波恐怖的声浪席卷了远东中部各大行省,在西南军团行军路线沿途的城镇惊慌失措,刚刚安定的民众又被迫逃离家园,引发了大规模的难民cháo。滚滚的人流在远东大公路上络绎不绝,久经战争创伤的远东平民们拖儿带小,风尘仆仆,满面沧桑憔悴。只要有人一声喊:“魔族兵来了!”顿时无数人惊恐地尖叫,居民们慌不择路地逃跑,互相拥挤、践踏,死伤无数,凄惨万分。 这个时候,新成立的远东政权的地方zhèngfǔ机构本该是发挥作用的,地方官员们应该出面澄清谣言、安抚民众、稳dìng局面,但事实上连地方官员自己也在无所适从。这么多天来,他们收到了来自两个不同的命令。一个是标明“远东统帅总部”,有圣庙的代表布丹长老和各大将军们签名,命令中要求地方zhèngfǔ立即组织征集自卫队和守备队,发动民众刻不容缓地对西南匪军发动进攻,不惜代价地尽一qiē方式拖延、迟缓他们的行动,以给正规军围歼他们赢得时间; 另一个命令来自加沙城的光明王,他要求地方zhèngfǔ和驻军保持克制、冷静,安抚民众的情xù,救济受灾的民众,各地武装切不可主动出击激怒魔族军队,以免重演切尔诺的惨剧给地市带来毁mièxìng的报复打击,一qiē等候光明王本人的命令。 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在各地引起了混乱,意见分成了两派,那些老成持重的长者们都赞成光明王意见,他们知道战争的可怕,知道以那些新组建的乌合之众去招惹王国名将凌步虚所带领的虎豹之师,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后果。但是那些气血方刚的年轻人却赞成统帅部的命令,他们说:“西南匪帮残害了我们的同胞,难道就能让他们这样不受惩罚地走了吗?” 老人们反驳道:“你要寻死是你自家的事!别连累了整个城市!光明王说了,不要主动激怒魔族。殿下高瞻远瞩,见识高明,听他的没错!” “光明王是个懦夫!他叛变了远东,投靠了魔族!” “混帐东西,你说什么呢!光明王是我们远东的英雄好汉!” “可是他现在投降了魔族!” 各地的军队、zhèngfǔ都陷入了混乱,立场相反的两派针锋相对,毫不妥协。人们经常说:“真理越辩越明。”但事情往往却是相反,真理是越争论越糊涂的。如果没有更权威的手段,靠语言是绝对说服不了对手的。眼看无法压倒对方,于是争辩双方都气急败坏地采用了更权威的说服手段。从语言争辩发展到肢体冲突仅仅用了一两个小时,从个别冲突到大规模混战也用了不到一两天工夫,各方都有自己的拥护者。各个城市、军营里都响起了武斗的硝烟,两派都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拥护光明王的人喊对方为:“叛贼!”而拥护远东统帅部的人则把对方骂为:“魔族走狗!”在大街上、巷子里,成千上万人在混战,各方水火不相融,你占据了街道的一半,我占据了街道的另一半,互相向对方投掷瓦片和砖头,用木棒和铁棍大打出手,那架势真让人膛目结舌,象是在魔族军到来之前,远东人自家就先得拼个你死我活。 切尔诺大屠杀引起了另一个后果是凌步虚本人无法想象的。他助长了远东军内部主战派势力的抬头。眼看到魔族的残暴,那些至今还在布丹长老和光明王之间犹豫观望的将领们迅速做出了选择。 八月十二rì,驻扎于远东明斯克行省远东首府科尔尼的十五个远东团队宣布因为光明王背叛了远东民众,科尔尼驻军将不再接受光明王指挥,他们将全部投入布丹长老麾下,支持长老消灭西南匪帮。接着,杜莎行省zhèngfǔ和驻军发布了同样的声明。跟着,是加来行省、伊里亚行省、得亚行省……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就如推dao了一张骨诺牌的连锁反应,远东的各大行省zhèngfǔ和驻军都表态支持布丹长老,发誓说要将与魔族的战争进行到底。远东的二十三行省中,只剩下瓦格行省(被留守布卢村的秀字营控zhì)和特兰要塞(被罗杰指挥的第一军控zhì)还在光明王的掌控之中。 于是军队源源不绝地投入长老的麾下,按照长老的命令,他们从四面八方集结到远东中部的伊里亚行省汇集。伊里亚行省是远东中部的重镇,也是远东大公路的必经之地。按照行程,凌步虚将在四天之内途径该行省。 在叛军部队从加沙撤出以后,紫川秀在加沙还等了三天,他在等候麾下的军队前来会合。结果派出去联系的信使一个接一个灰心丧气地回头了:所有的远东部队都拒绝前来会师,唯一听从命令前来集合的只有原来驻扎科尔尼的六千秀字营部队。在这个灾难临头的时候,唯有秀字营的忠诚还是靠得住的。他们与当地的远东部队决裂,前来投奔光明王。于是紫川秀麾下的军队增加到一万多人,但他的心里却没有多少欣慰:当整个远东都在异口同声地反对自己的时候,一万多名士兵无异于大海里面的一滴水而已。 经过一番考虑,紫川秀决定尾随布丹长老的后尘,把军队拉到伊里亚行省去。一路上,秀字营队伍碰到了很多逃避的难民,他们都是为了躲避传说中“残忍得象鬼一样”的西南军团而背井离乡的。见到秀字营部队经过,见到了光明王的旗帜,难民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他们在欢迎自己英雄和救星。民众纷纷议论:“这一定是去剿灭西南匪帮的!”看到自己尚未在一般民众中失去威信和尊敬,这使得紫川秀多少得到一点安慰。 有的时候,民众堵住了道路,他们嚷嚷着要见光明王一面,他们想知道,这一qiē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有着这么强大的军队,我们有着那么多的兵马,我们有着那么多勇敢的将军,我们的军队都打到了东部的魔族边境上,但在我们国内,为什么那一小绰魔族匪帮竟能肆虐于国土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屠戮无辜民众? “我们的军队为什么不抵抗,竟让敌人深入到了远东的如此纵深腹地,距离国都科尔尼城竟不到两百公里?” “光明王,到处都在传说,传说您当了魔族的总督,抛弃了我们远东人,这不会是真的吧?” 面对民众满是灰尘的面上那一双双饱经沧桑的渴望眼睛,紫川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办法跟这些眼睛解释说什么政zhì、策略、和谈,对那些淳朴、耿直的民众来说,这些事情都太遥远了。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园受到了威胁,自己的妻儿、老小面临被屠杀的悲剧,而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光明王和军队却在袖手旁观。 ; 第二节 连紫川秀自己都感觉自己罪恶深重了。对于切尔诺的三万多无辜死难者,激怒西南军团的是布丹,命令屠城报复的是凌步虚,无可置疑的,他们该为这事件负主要责任――但是该行动而没有行动的自己,是不是也有一分逃不掉的责任呢? 显然叛军对紫川秀的声望和秀字营的强悍还是很忌讳的,他们不敢公开与大名鼎鼎的光明王为敌,在行军途中,秀字营军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各行省的地方zhèngfǔ也一如既往地为秀字营提供粮草和补给,虽然那些地方官员的眼中的神情实在很耐人寻味就是了。 两天的行军后,紫川秀的部队到达了得亚行省首府。他得到了准确消息,布丹长老的军队就在伊里亚行省的首府伊本市聚集,第三军的残部已经与其长老统帅的大本营兵力会合,兵力多达二十多万。 秀字营部队在得亚行省首府的郊外宿营,营地正靠近远东大公路,整个帐篷一字扎开,延绵近公里。此地距离长老军队的驻地仅有一百多里,先头部队已经遭遇到了远东联军的巡游哨骑了。公路上rì夜可见大队的半兽人、蛇族兵、龙族部队经过,络绎不绝,那种战争特有的气氛十分浓烈,远东各地的地方驻军接到了长老的命令不断地前来会师,布丹长老的兵力还在在与rì俱增。 紫川秀打开了营帐的门帘走了出去,夏天丛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八月盛夏的夜晚,气候暖和、干燥,夜空晴朗无云,月净如水。他走到了营地侧面的高岗上,经过的巡逻士兵向他行了个礼,他还礼,问:“有什么情况吗?” “回禀大人,一qiē正常。” 俯视大地,整个大营的灯火通明,山冈下的远东大公路上,依旧是车水马龙,无数的火把汇成了一条长龙,无数的人影影绰绰地走动,增援部队仿佛永无休止地朝着伊里亚行省方向前进,战马嘶鸣和行军时候士兵的歌声不时传来。灰黯的大地上,如同河流般汹涌而过的黑sè兵马与停留原地的营地灯火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一幅静态与动态对比明显的油彩名画。 紫川秀站在高岗上,看着曾经是自己部下的军队cháo水般滚涌而过,扬起了满天尘土,最后消失在大路的尽头,然后另外一边又出现了无数的刀枪、人马,川流不息。顺着军队前进的方向,紫川秀凝望着伊里亚行省,静静地出神。黑夜中,他的身影孤独,挺拔,说不出的落寞。 “根据报告,凌步虚军团已经到了明斯克行省。”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白川猜出了长官的心思,她轻轻说:“估计就在后天,他们就会遭遇了。” “嗯。”紫川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他注视着公路上的那些雀跃奔赴前线的士兵,慢慢说:“那些小伙子,他们中的很多人是在走向死亡,而这些鲜血,本来是可以不必流的。” 语气低沉,蕴含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白川没有出声。过了一阵,她轻声问:“大人,那我们怎么办?我建yì……” “我知道的。”紫川秀说:“你想说将途径此地的所有部队拦截,加以收编吧?” “正是,大人。这些地方部队都没有参与兵变,借助大人您的威望,将他们从布丹那边争取过来是办得到的。” “你说的,我知道,但是时机不恰当。现在大战在即,这是决定远东命运的大战,布丹篡夺了兵权,我对他不满,我可以旁观,等打完了这一仗我再与他清算,但我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扯他后腿。如果我这样做了,那就是助纣为虐,魔神皇会乐得笑掉了大牙。远东内战一打起来,我们还有什么力量去抵御外敌?那就等于真正的叛国了!” “但是大人您可要知道,如果布丹打赢了这一仗,那时候,他的名声将如rì中天,他掌握了军队,我们根本没机会了!” 紫川秀淡淡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是天意注定,我命该如此。” 听出了紫川秀语气中的惨淡,白川也沉默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出声:“大人,您想得太悲观了。事情未必有那么坏呢?” 紫川秀也笑,但笑声却是苦涩的。他从自身的人生经历得知,很多时候事情未必尽如所料,希望不如所料,但结果往往却是正如所料的。正如谚语说得好:一件事情可能会多坏,它就会有多坏。 遭受远东人背叛,紫川秀并不十分痛心――那种感觉跟不久之前在dìdū之行眼看紫川宁变心时候那种强烈的悲愤心情截然不同。他虽然不能原谅他们,却可以理解远东人的心态。现在,仿佛有什么东西幻灭了。他只感到淡泊。自己为之奋斗的雄心壮志、那些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那些慷慨激昂的热血与牺牲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所经历过的一qiē事件是多么的毫无意义。 山下传来急速的马蹄声,由远到近地朝大营方向过来。两人同时望去,山下的远东大公路上,两个半兽人骑兵正在逆着人流自东向西向着营地快马接近,其中一个骑兵马背上驮着一个软绵绵的麻袋。响起了急速的jǐng哨声,山冈下巡逻的哨兵响亮地对他们吆喝:“什么人?停下了!” 那两个半兽人骑兵停下向哨兵询问:“这是黑衣军驻地吧?光明王可在军中?” 哨兵jǐng惕地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骑兵们交换一下眼sè,一个半兽人点头地说:“就是这里了。”他动手将马背上捆着的麻袋给解了下来,扔到了地上:“请将这个交给光明王。布丹长老说,他感到很抱歉。” “你说什么!”哨兵一头雾水,没等他问出个究竟,骑兵们已经翻身上马,迅速打马离开了。看到那两个骑兵的身影迅速没入了那片朦胧的黑暗中,有人吆喝着要去追赶,有人在叫嚷道:“快通知前面的巡逻队,拦截他们!”远处也响起了急促的jǐng哨声,蹄声匆匆,骑兵巡逻队正在紧急集合出发前去追赶。 “不用追了!”紫川秀扬高声音发令说。他在高处看得清楚了整个事情,明白无非就是布丹派信使来传个口讯罢了,完全不必这么折腾的。 今晚的执勤军官匆匆跑来,为营地jǐng戒出现漏洞惊扰了大人请罪,然后请示:“那两个半兽人留下了一个麻袋,说是要交给大人您。大人是否要亲自看看?”紫川秀点头同意。两个士兵合力扛着这个麻袋上来。卫队长古雷带领着卫队在紫川秀面前布了人墙,士兵们如临大敌,刀枪出鞘地jǐng戒着那个麻袋,那副认真的劲头让紫川秀忍不住发笑。 等到麻袋被解开时候,赫然滚出来一个“粽子”,费了好大功夫,大家才认出这是一个人,全身上下被麻绳捆得密密实实,嘴巴里被塞了东西,不停地发出“呜呜”的怪叫声。被锋利的刀子指着,火把照耀下,这个人的眼睛中露出惶恐和愤怒的表情。 古雷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明羽将军!” 紫川秀蹲下来很严sù地对明羽说:“明羽,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有这种捆绑**的爱好!” 众人晕倒,明羽“呜呜”狂叫几声,不知所云。紫川秀却不停地点头,仿佛他听懂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说要更刺激点的是吧?滴蜡?皮鞭?木马?――不会吧,难道你都喜欢,那你真是太猛了……” 白川气急败坏地抢上来:“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她帮明羽把绳子解了开来。看到众人笑吟吟的目光,特别是紫川秀不怀好意的嘲笑眼神,第三军司令明羽又羞又怒,暴跳如雷。刚得zìyóu他就破口大骂:“布丹这个混蛋!他竟敢yīn我!” 从他口中,紫川秀得知第三军发生的事情:七八二年的八月十rì,圣庙的使者突然来到正执行护送任务的远东第三军团军中,使者下达了命令,要求立即对西南军团发动出其不意的进攻。第三军的司令长官明羽对此强烈反对,他声辩说:“停战协议刚刚签订,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我做不出来。” “那么,你是想违抗军令吗?”使者以威胁的口吻说。 明羽还是摇头:“违抗军令不敢当。不过按照律令,如此的重dà的开战决定该有光明王殿下的亲笔签字和印章――而这些,我没看到。” 使者轻蔑地笑笑:“会让你看到的。”他扭头往门外一喊:“来人!”一群半兽人蜂拥而入,他们将明羽解除了武装。当天第三军的司令就被解除了职务押送到长老身边。 “面对着布丹气焰万丈的威胁,我绝对没有吓得尿了裤子,更没有跪下抱着他膝盖大叫:‘英雄饶命啊!’,更没有被关在小黑屋子里哭哭啼啼的……” 第三军的前任司令明羽说,一边狼吞虎咽:“嗯,再来一碗红烧肉――我对他怀着满腔的义愤,毫不屈服,坚决地抵抗,即使他天天给我吃水煮大白菜!” 紫川秀深表理解:“要是我也不会屈服的,都被饿成这样了,哪能不愤怒啊?” 白川皱起了眉头:“喂喂,问题的关键好像不在这里吧?” “哦哦,我知道了:就如刚才所说的,那个布丹长老对我进行了非人的残酷折磨,但是,我时刻牢记着自己是忠诚于大人的战士,尽管他对我一再威逼利诱恐吓折磨,但我明羽的意志就如那白雪高山上的苍劲松树,始终没有对他有任何屈服和妥协!” 白川问:“他怎么折磨你了?” “这个,白川你就不要问了。”明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表情:“光是每天要吃那么难吃的饭菜,这还不算是可怕的折磨吗?我也不是那种人,喜欢把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成天大来说,我心胸宽广得很。” “嗯嗯嗯,”紫川秀很理解:“我知道你心胸有多宽广,白川,你不要打岔,让他把话说完。” “大人,您明白我就好。当时,我下定了一死的决心,不惧危险地对布丹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斗争,主要成绩有以下:在背后对布丹吐痰一次,往他鞋子里面放图钉两次,把口水吐在他菜里一次,偷偷割烂他衣服两件――至于那些坚决斗争的细微经过,这里我就不多说了。 在会战策划时候,我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的谬误,那些狂妄的叛乱分子不得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他们都用钦佩的眼光崇拜地看着我。布丹长老恳切地请求我:‘我们远东人从没见过这么高明的战略,您简直是天才,是战神雅里梅将军再世啊!求求你了,请务必教导我们如何打这一仗吧!’” 白川:“布丹会说这种话吗?” “当然了,我当场严厉地拒绝了这群可耻的叛乱者!于是他们悲痛yù绝,都说:‘那可怎么办好啊!没有天才的明羽大人的英明指导,我们可怎么办好哪!没有了他,就如远东的天空没有了太阳,大海航行没有了灯塔,我们可怎么活啊!’他们一个个伤心得以头撞地,眼泪流淌不停,rì夜在我周围哭泣徘徊,甚至以死亡相威胁,于是我对他们说:“刀剑只能砍断战士的脖子,却不能屈服战士的勇气!” 他们立即跪倒在地,发自内心地说:‘我们从没见过这么勇敢的战士啊!这简直是大神降临世上的勇士啊!请允许我们崇拜你吧,英雄!” 大人,您知道我这个人,我是很谦虚的,我平易近人地说:“我只是光明王座下一名普通的战士罢了。”于是他们更对我崇拜得五体投地,说:“这位战士的谦逊简直就如他的勇气一般令人敬佩!”最后,被我的凛然正气和坚强意志所折服,他们不敢出手加害于我。经历了千辛万苦,无数的艰辛险阻,我终于回到了大人您的身边!” 紫川秀对白川说:“还是找个麻袋把这个牛皮大王再送回布丹那里吧,这样说不定更能打击他。” 但无论如何,在明羽口中,紫川秀还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的。明羽说,他亲眼见到了布丹本人,他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好。在布丹的身边,还有远东各大军团的主要将领,其中包括了第一军的司令布森,但是第一军的部队似乎不在长老身边。 紫川秀评价说:“布森参加叛乱那是可以预料的,他原来是圣庙边上哥达村的村长,本身就是圣庙最死心塌地的信徒。他既然参加了,那我们就不用指望第一军了。” “那就是说……” 紫川秀叹口气:“各位,我们准备迎接第二口麻袋吧。罗杰如果没死,估计也快被送过来了。” ; 第三节 虽然明羽失去了人身zìyóu,但是并没有受到什么不人道的虐待。当然,这是紫川秀的看法,作为当事人的明羽本人可有不同的意见。布丹长老还非常看重他,特意召集他到跟前来,把他当成一名能征善战、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领,咨询作战方针。根据明羽的观察,布丹的身体状态很差,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半倚在床边和自己说话,说上几分钟就要歇息一阵,他就亲眼看见他吐了两次血。布丹身边的将领虽然多,但能独当一面的却没有,反倒是人多意见杂,大家吵来嚷去的,作战计划到现在还没统一。直到凌步虚到了明斯克行省了,大家好不容易才达成了统一意见,决定正面迎击。部队出发之前,布丹长老下令把明羽释放回光明王的军中。 “部队是在今天中午出发的,甚至没等增援军团赶到齐。据说,当时凌步虚的先头部队距离他们已经不到一百公里了。” 紫川秀在地图上看了一下,从明斯克到伊里亚之间划了条直线,线条笔直地掩过地图上那些蓝sè和黑sè的轮廓,那些蜿蜒的山脉与河流,最后笔尖停留在明斯克行省与伊里亚行省交界处一个叫做红河湾的高地上重重地顿了一下。紫川秀抬起头来:“那就是说,明天他们就会遭遇了。” 第二天,七八二年的八月十六rì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平淡无奇地度过了,派出的众多探子纷纷回头,报告说布丹长老统率的远东军队庞大得惊人,队列足足蜿蜒三十多公里,前锋都已经过了灰水河,后军和辎重却还没动身呢。当天的午后,远东军队果然就在红河湾高地上驻扎了下来,开始安营扎寨。 黄昏时分,凌步虚的魔族军队也到达了战场,在高地的另一头扎下,修筑工事安排营地,仿佛他们要长期在此居住了。三十多万大军隔着十公里遥遥对望。 这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开局。布丹集中了全远东的重兵,口口声声说要为切尔诺的惨祸复仇,在众人料想中,他必然会在遭遇之初就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狂轰猛攻,毫不留手;还有凌步虚,他接到了王国急如星火的撤军令,孤军停留远东的腹地,眼看敌人越聚越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久战对他都是不利的,他却偏偏有空好整以暇地挖掘壕沟,布置工事,摆出一副要与布丹长老长期相持的架势。 七八二年八月十七rì,从早晨开始天sè就一直yīn沉着。到中午时分,狂风突作,一团团的乌云从天边涌上来,天地陡然黯下来,地平线上传来了轰隆的雷声,风刮了一阵,黄豆大的雨点就噼劈啪啪地砸下。 中军营帐中,秀字营的几个首领正在商讨局势。不知是谁提起了话头,大家热烈地讨论起即将发生的大战来,意见几乎是压倒xìng的,都认为布丹兵力强盛,补给充足,胜算十足。 紫川秀评论道:“这一仗双方各有优势,布丹在于兵力和补给上的优势,他统帅的部队数倍多于凌步虚,而且内线作战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增援。但布丹的劣势在于他统帅的军队是仓卒从各地调集的,相互之间缺乏配合默契和纪律,他更缺乏一支jīng锐的尖刀部队,这支部队要作为全军中坚,要能撕裂敌人防线、直捣敌人要害、让敌人崩溃――无论千军万马,总得有这么一支部队才能打开战局,以前秀字营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而凌步虚恰好相反,西南军团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劲旅,王国最jīng锐的军团之一,士卒无不是能征善战的骁勇之士,具有强大的爆发力和冲击力,但他们的缺点是身处敌人腹地,无法补充损失。” 白川若有所思:“这一仗与一年前的科尔尼战役很相似。” 明羽一震:“真的!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真的跟科尔尼战役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这么说,长老的局面并不占优啊!” “如果要一两天之内决定胜负,凌步虚的胜面比较大。如果布丹能顶住凌步虚开头的猛攻将战争拖延下去的话,胜利定是属于远东一方的。” 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说得正热闹,远处遥遥传来了细微的急速马蹄声,紫川秀好奇地掀开门帘,立即,猛烈的北风夹带着雨点扑面而来,打得脸面生疼。朦朦的雨幕中,遥遥的远东大公路上有几个黑点正在迅速地扩大,几个奔驰中的半兽人骑兵扑面出现。骑兵们一律低头俯身,紧马赶鞭而走,马蹄践起了烂泥将马腹沾得斑斑点点的,一行人神sè匆忙,显然是有急事。 紫川秀心思一动。他立即下令:“哨兵,拦住他们!” 风雨声太大了,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怠岗,紫川秀喊了半天却没人出来拦截。骑兵们速度太急,转瞬之间就扑到了面前,眼看就要冲过去了,紫川秀只得自己冲进了雨幕中,一下就扑到了路中间,扑面而来的雨点打得他都睁不开眼来。 迎着那几个骑兵,他举起大喝一声:“停下!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之间冲上了路,战马受惊之下长声嘶鸣,高高地腾起了前腿,劲风扑面几乎要将紫川秀冲倒。有个骑兵给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摔在泥水里。他立即爬了起来,大怒喝骂道:“混蛋,你疯了?” 紫川秀不理他,他看着看着这群半兽人骑兵战马的马鞍的式样和垂下来的缨红坠子,心头一阵抽痛:这都是自己一手组建起来的远东骑兵啊!他抬起头来,额头被淋湿的碎发遮掩了一半的脸,眼睛露出让人不敢正视的逼人光芒:“你们是骑六团的!你们团长德昆在那里?” 这个湿透了的人散发出慑人的气息,骑兵们突然感到,这决不是可轻视的对象。他们纷纷后退,有人出声问:“你是什么人?” 紫川秀慢慢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光明王!” 三个字犹如闪电掠过长空,瞬间震撼所有人。骑兵们立即翻身下马,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士兵们纷纷跪倒在泥泞的道路上,膝盖上泥水四溅。那个领头的士兵颤声回答道:“殿下!我们是骑六团二队的,我是小队长托得,我们刚打红河湾那过来。” “红河湾?我军可是大捷了?”紫川秀突然想到了什么,剑眉一竖,声音可怕地低沉下来了:“敢情,你们是临阵逃脱?” “殿下,我们没打,却也输了。逃得可不只我们几个,咱们全军都在逃在溜,我们再不走,难道等着在那叫凌步虚砍脑袋吗?” “怎么可能!”紫川秀惊得头发都直了起来,他急忙追问:“长老呢?各路将军呢?” “长老死了,将军们都跑了,军队也跑了,现在,魔族崽子正跟在我们后头猛追猛杀呢!死人多得跟海一样!” “你说什么!?”血一下涌上了脑袋,眼前出现了一片炫目的雪白,紫川秀站立不稳地后退了一步。定一定神,他大吼:“胡说八道!你们几个当了逃兵,因为害怕惩罚,所以编出谎言来,是吧?我们有这么多的兵马,凌步虚怎么可能打赢我们?你们在撒谎,对,一定是在撒谎!”紫川秀的声音越来越低,口气甚至象是在哀求了:“告sù我,你们是在撒谎!说啊,不要怕,我不会惩罚你们的。”他露出了哀求的表情,可怜地望着骑兵们。 士兵们一个个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面上露出了痛苦。 紫川秀的忍耐终于爆发了,他猛然扑上去揪住半兽人士兵的衣领:“告sù我,你是在撒谎!说啊,说啊!说,一qiē全部是你编出来的!”他狂暴地摇晃着,那个粗壮的半兽人兵竟然如婴儿一般全无抵抗之力,被摇得脖子都要断了,眼睛翻白,就跟片树叶在风中没什么两样。 后面有人扑上来按住了紫川秀,白川叫道:“大人,快住手!您这样会搞死他的!” 紫川秀松开了手,“扑通”一下,那个半兽人兵一下子摔到地上,在地上抽搐挣扎,大口大口地呕吐。他凶狠地环视剩下的士兵,他们露出了恐怖的表情,却没有人后退,他们虽然惊慌,目光却很坦荡。 于是紫川秀知道,空前的灾难已经来临。他无力地呜咽一声,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任凭那雨水哗哗地直往身上淋,眼神空洞。抬起头来,满天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低得要压到头顶了。 这个时候他反倒镇定了下来,指着一个半兽人兵:“你,你仔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士兵本来已经站了起来,见紫川秀问他话连忙又跪了下去:“回禀殿下,恐怕只有奥迪大神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都没打一仗,我们的军队就这样垮掉了,谁都没办法把这事琢磨明白啊!” “你慢点说,从头说!” “殿下,昨天白天,我们的大军与凌步虚的人马在红河湾碰上了。先锋斥候部队跟魔族军的小股部队交手几次,各有输赢。双方主力都没动,白天就这么过去了。 晚上我们骑六团被安排jǐng戒任务,驻守在大营后侧。大概半夜里,我们听到中军有人在叫,接着,喧哗声音越来越大了。大家都很惊讶,可是没接到命令都不敢离开岗位。不久,传令官就来通知我们,营地出现了sāo乱,上级命令我们马上去中军营帐维持秩序。 到那里我们才惊呆了:中军校场前面的聚了人山人海了,起码有几万人,吼声叫得震天响!这哪里是什么sāo乱,简直是一场暴动了!士兵们一条声地吼:‘长老,长老,长老,出来见我们!’我们上去劝说大家安静,可我们那几百人在人群中简直象砂子在海里面,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人家反而告sù我们,说是统帅的布丹长老已经死了,统帅部的官员都已经开溜了,我们被人家出卖了。结果连我们自己都人心惶惶了。 半个大营的士兵都出来了,闹成了这副样子也不见长官出来维持秩序。我们几个比较近前的点的卫兵都听到了,统帅部的指挥营帐里面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也不知道是谁和谁在吵。大家都涌到中军营去求见统帅布丹长老,可长老始终不肯出来见我们,只有统帅部的布兰将军出来要求大家安静,各自回营歇息――可是谁肯听他的啊!到处是火把,到处是嘈杂,到处呼叫,到处乱糟糟的,大家都在叫:“统帅在哪里?统帅在哪里?”、“我们要见布丹长老!” 闹哄哄的一直到午夜两点钟时候,布兰将军终于不得不承认:布丹长老确实刚刚去世了。消息一公开,整个军营都炸开了,士兵们都在喊:“没有长老,我们绝不打仗!”统帅部的官员根本压制不住局面,何况他们自己也在慌张着。据说,只听到长老刚一断气,统帅部成员索斯立马逃走了,还带走了自己的本族人马。驻扎在东营区的蛇族部队整团整队地离开了营地。 午夜两点,我们突然接到紧急命令,要拦截擅离驻地的逃兵,骑六团的兵马排成一条长龙封锁了营地东门口,我们和蛇族兵马在那僵持了好一阵。在那里,布森大人向他们喊口号,命令他们立即返回各自驻地。但不知怎么回事,大营里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聚在门口想离开的人马越来越多。他们冲我们嚷:“都快完蛋了!再不走,魔族崽子就要杀过来了!” “长老死了,当官的都跑了,剩下我们等死吗?” 混乱中,蛇族的人马想强行突破,给我们砍了几个人,用马刀把他们赶了回去,布森大人叱道:“再不回营,当临阵脱逃,杀无赦!”那群士兵都给震住了,有人开始听从命令往回走。但就在这个时候,大地在剧烈地震动,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吼声,地动山摇:“瓦格拉!”东边出现了老大一片火把,魔族的凌步虚向我们进军了。 ; 第四节 结果任什么也控zhì不住了。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逃命啊!”顿时,上万人一哄而散,我们想拦截,却哪里拦得住,反倒让他们把我们的队列也冲垮了。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逃散的人群,士兵们丢了武器、装备,一边跑一边把身上的军服给脱下来,一群群溃败如水,任凭布森将军喊破了喉咙他们也不肯回头。接着中军营之后,左营、右营和后军都开始大批地逃亡,崩溃就如那山洪海啸,无法遏止。 布森大人脸都白了,当即就说:“天意!远东完了!”他当即就拔出刀子想割脖子了,我们几个人赶紧扑上去夺下了刀子。我们的团队长德昆长官说:“大人,承担起责任来啊!我们还有希望,还有光明王殿下哪!” 布森长官呆呆看了他,什么也没说。他带着他亲卫队直往魔族方向杀去,吼道:“是好汉的陪我杀魔族去!”有些人跟着他冲过去了,当时我们也想跟他冲过去,但是德昆长官拦住了我们。他说,布森大人不过是尽人事掩护我们撤退,兵败如山倒,现在任什么都没办法了,唯一能搭救我们的就只有光明王了。他把我们分散成了十几个小队,分道前来向殿下您求救。如果现在殿下您还没得到消息的话,那我们是第一批赶到了,其他小队恐怕凶多吉少。 殿下,我们的人被杀得尸横遍野,凌步虚的人马追杀得正紧哪!殿下,救救我们,救救远东吧!” 那个士兵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了。其他的士兵统统跪倒道上,拼命地以头磕地,放声大哭:“殿下,救救远东吧!我们不该背弃你,我们罪孽深重,但就看远东的份上,救救军队吧!” “那么,难道是真的!?”紫川秀低着头,空洞地嘀咕着。他怎么样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如此多的兵马,如此强悍的大军,那么多强悍的勇士,半兽人军团,龙人军团,蛇族军团,矮人军团,那一路路强大的军队,全远东的兵马,难道转眼间就这样完结了吗?自己呕心沥血经营的庞大军队,难道一夜之间就象灰尘般荡然无存了? 悲愤郁闷,他仰面朝天喊道:“布丹,还我军团!”声音嘶哑,象是狼在嘶叫,泪水和雨水在脸上混杂着狂流。一道蓝光掠过长空,天边猛然一个霹雳,震撼整个天地。他狂吐一口血,血水殷红地流在衣襟上。 “大人!”、“殿下!”部下们慌忙扑过来,白川泪流满面地哭叫道:“大人,大人!不过是孩儿们打了场败仗,胜败兵家常事,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啊!” 部下们上来搀护着紫川秀进了营帐中。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的狼bèi,一身水淋淋的,失魂落魄。此时,秀字营的军官们都闻知了中军营帐的事件,远东联军在红河滩大败的消息闪电般传遍了全营,到处都是风吹鹤戾,军心浮动。 清醒过来,紫川秀立即召集军官们发布命令:“立即拔营,以战斗队列前往伊本市!” 明羽抗议道:“大人,现在情况不明,盲目前进危险啊!”他的意见是:以前的大本营本队和第二军、第三军等主力部队都很有可能被歼灭了,目前形shì已变成了敌众我寡,秀字营很可能已成为联军在远东内地的最后武装,将孤军面对凌步虚。他建yì应该“尽速转进”,与驻守特兰的远东联军第一军会师,待收编了第一军的兵力,再行回头与凌步虚军团决战。 紫川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直勾勾地看着他。营帐中参加会议的军官都打了个寒战: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那黝黑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悲哀、绝望和凶残,就如同一头遍体鳞伤的野狼。明羽当场被吓得几乎尿了裤子。 于是再没有人出声,拿在场的一个军官的话来说就是:“当时哪怕殿下带我们集体跳楼我们也会去的。” 军令声频传,黑衣骑兵们纷纷从各个营帐出来,翻身上马。一路上没有别的声响,只听得马蹄践踏烂泥发出沉闷的回响,雨声飕飕,上万骑兵一式批着黑sè蓑衣,盔甲铿锵做响,马刀挂在腰间,不时撞击马刺铿锵做响。兵马混成一道黑sè的洪流,顺着远东大公路滚滚向前。 紫川秀走在队伍的旁边望着军队前进,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这是远东最后的部队了,敌人是十万虎贲之师,刚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士气如虹,统帅凌步虚更是当世名将。前景如何,纵然乐观如他也不敢有丝毫奢望。 雨幕满天,云层低厚,黑压压的一片,天空不时掠过蓝sè和白sè的闪电,远方传来轰隆雷声,仿佛预兆着这支最后军队的前途。 秀字营一路疾走,当晚到达了伊里亚行省的边境的一个小城市古沃克。这时,头批从红河湾撤出的败军已经撤到了这里,联军于红河湾溃败的消息传遍全城。人们忧心忡忡,惊惶失措,都认为远东已经末rì临头了。散兵游勇和逃难的民众挤满了全市的街道,到处都是马车、行李、包袱、牲口,人们露出了彷徨不知所措的样子。 在城市的道路上,紫川秀看到那些一群群游荡着的溃败士兵,他们添油加醋地向没参加战斗的平民们描绘着昨晚一战的恐怖,嚷嚷着:“远东已经没救了!”、 “照那样杀法,连一条腿都逃不出去!” 紫川秀不时停下脚来倾听。照那些士兵说的,那简直是天崩地裂,不但布丹长老死了,统帅部的所有成员同样都死了。那个晚上,为了阻挡魔族的追击,布森将军统率一支部队硬生生地抵挡凌步虚的大军,不幸战死。布兰将军领着残兵往伊里亚方向走,半途给魔族军截上了,那一场大战打得,天上下得简直不是雨了,是血,估计布兰也是凶多吉少了。说起死了的布丹长老和统帅部,士兵们无不恨得咬牙切齿,都说本来光明王领导得好好的,这群人却硬要来搞这么一下子,又在关键时候翘了辫子,结果弄得满意多多,死人多多,一大群人都陪他上天见奥迪大神了。 但是当紫川秀问到魔族军的动向时候,却没多少人知道。有人说凌步虚正带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现在已经拿下了整个明斯克行省,拿下了远东的首府科尔尼;有人却说魔族大军正在围攻伊本市呢,十几万远东联军被几万魔族打得不敢露头。各种各样的流言频传,溃兵个个都诅咒发誓说这绝对是自己亲眼所见,紫川秀硬是没法分辨真假。 到达地方zhèngfǔ机构所在地时候,远远就听到人声鼎沸了,紫川秀望见门口处聚着大群溃兵和市民正在围攻市政当局,无数的碎石和瓦片雨点般砸向市政处紧闭的大门和窗户玻璃,将维持秩序的地方jǐng察砸得头破血流,狼bèi不堪。 人群在可怕地吼叫道:“交出来!把那个混蛋交出来,不许包庇他!”吼声震得大门和窗户的玻璃都在飕飕颤抖,无数的士兵和群众愤怒地朝市政处砸石头,市政处窗户上的玻璃一个接一个地被砸得粉碎。由jǐng察组成的人墙被愤怒的人们冲击得四分五裂。 白川向旁边的市民打听,才知道原来远东统帅部的成员、原来第一军的参谋长索斯孤身一人逃脱到此,被败兵们发现了。士兵们记恨着索斯当晚是第一个逃脱的,现在要找他算帐。索斯被吓得没办法,躲进了市政处里面向市政长官寻求庇护,现在士兵们不依不饶,非要抓他出来算帐。 “啊,索斯在这里?”紫川秀喜出望外,一直以来见到的都只是一些低级军官和士兵,没能见到参与事件的高级军官。现在从索斯口中,应该能得到更多的情报的吧。 白川找来了当地的市政长官,小声地嘀咕两声。得知是光明王亲自驾到,当地的市长鞠躬如也,很殷勤地从后门将紫川秀领了进去,致辞说:“在这个危难的时候,远东的解放者,我们的英雄光明王光临我们古沃克城,这是奥迪大神给我们的恩赐,我们莫大的荣耀!愿奥迪大神的容光照耀着殿下!我们永远是殿下最最忠诚的佣仆!愿为殿下您效劳,不知什么地方我们能对殿下有所帮助的?” 因为远东政权建立不久,一qiē从权。市政长官都是由当地民众自行推选那些有威望的首领和头人担任,紫川秀也不熟悉这些地方上的民政长官。也没时间寒暄了,他直截了当地问:“听说,索斯在你们这?” “啊,不错,索斯大人正是在我们这里。” “我要马上见他。”紫川秀平静地说,那口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市长眨着眼睛,看了看紫川秀和身后那些彪悍的卫兵们,眼神中很明显地流露出不安。 他虽然是文职地方官,但是对于远东军高层的分裂也是知道一点风声的。随着红河湾的败战,统帅部的势力彻底垮台,光明王正重掌大权,秋后算帐势必有一堆人要掉脑袋的。现在,光明王殿下带着这么多卫兵来找索斯,莫非是想――市长不敢再想下去了,高层政zhì斗争你死我活,他可不想牵涉进去。 他小心翼翼地说:“索斯大人在这边,殿下和诸位大人请跟我来。” 一行人顺着市政厅宽阔的走廊前进,市长一边走一边向紫川秀介绍市政厅的种种建筑,某某走廊是有着悠久历史传统的,某某大厅历史可以追溯到紫川云那一代,但这时紫川秀哪有心思听这个,他只是随口“嗯嗯”几声应付着。 一行人路过大厅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大的声响从门外传来,响雷般的口号声:“交出叛国贼!交出叛国贼!”声势惊人,大门被撞得“砰砰”巨响,门板都变了形。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冲击的民众和士兵已经压近了门口,那一张张愤怒的脸,那一双双冒出火焰的可怕眼睛,jǐng察排成的人墙被冲得七零八落,眼看就顶不住了。 市长面都变白了:败兵们失去了理智,被他们冲进来,如果光明王在自己地盘上有什么闪失,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他吓得连声叫嚷:“来人!快加派人手上去!一定要拦住他们!――殿下,索斯改天再看!现在请赶紧回避!” 紫川秀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哗”的一下,大门被撞裂开了。“咚咚”几只脚将门板的裂缝踢开,大门整个地倒了下来。“杀死卖国贼!”随着杀气腾腾的叫声,大群人赤红着眼睛冲了进来。 “保护大人,排人墙!”白川将军厉叱道,随身的秀字营士兵猛冲上前,在门口处组成了一道人墙,刀剑全部出鞘,刀锋全部对外指着,人数不多却也显出一派肃杀气象。秀字营是远东全军的jīng锐,而紫川秀的卫队更是jīng锐的jīng锐,他们可不像地方jǐng察那样拘束,动起手来百无顾忌。有几个暴民冲得太急刹不住脚直直地往这座刀山上冲,卫兵们将刀子一偏,用刀背将他们抽得嗷嗷直叫。十几个卫士堵在门口,那大群的暴民们竟然无法寸进,冲进门的几个都给皮靴大脚大脚地踢出去了。 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强烈抵抗,溃兵们一时被震住了,不敢再冲。有人在粗言秽言地乱骂,白川秀眉一蹙,以手按剑走上一步,面寒似水:“大胆!光明王殿下在此,谁敢乱来!” 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听得紫川秀的名字,寂静象是石头投入水中掀起的波纹一样从zhōngyāng向四面八方扩散。后面的士兵发觉气氛不对赶紧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说殿下在里面!” “真的,我看到黑衣军了!我看到白川将军了!” 人群中响起了唧唧喳喳的轻声议论声,站在近处的人一个传一个地把话传达给远处的人,消息瞬间传开了:“光明王殿下已经驾到!”士兵们顿时把那个倒霉的索斯抛到了脑后,异口同声地呼喝:“光明王!光明王!”连那些本来只是在旁观这场sāo乱的市民也加入了队伍。妇女在哭喊着:“殿下!出来见我们啊!”于是人群声势越发浩大。 站在前面的士兵自觉地向后退,让出了市政厅门口的空地来。从市政厅那破烂的门口处,一队武装士兵簇拥着一员将领走出来。他们衣甲鲜明,自信,从容,与那些游荡在街边垂头丧气的溃败士兵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到他们,人们就燃起了希望,人们就知道,远东的武装力量并没有完全垮掉。 ; 第五节 四面八方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军人们簇拥向前,自发地向紫川秀行军礼:“殿下,向您致敬!”无数的平民在嚷嚷:“殿下,殿下!我们的救星,说两句话吧!我们该怎么办?远东还有救吗?”人群是如此热情、兴奋,拥挤得堵塞了道路,万众都在期待着,期待着光明王能够创zào奇迹,扭转乾坤。 紫川秀举起手示意有话要说,于是顷刻间,人群肃然,安静得就如同荒山野岭,浑不象数万人聚集的广场。想到在民众中自己拥有如此高的威望,紫川秀真的是很感动。 他平静的嗓音回荡在广场之上:“来自各地的市民们,远东各军团的战士们,我的朋友们,现在是我,远东的光明王在对你们说话!” 人群发出雷鸣般的声响:“殿下,我们在听着!”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六rì晚,发生在红河湾的惨剧我们都已经知晓。在魔族将军凌步虚面前,我们的战士英勇作战,但由于种种原因,军队遭受严zhòng的挫折。西南匪帮猖狂于国土之上,远东处于严zhòng的危急关头!” 紫川秀略略顿了一下,整个城市都在倾听着演讲,广场的人越围越多,人群越来越大,走动的行人、车辆都停下了脚步。男人们神sè专注,脸sè严sù,而妇女们则大多在小声地哭泣。现在的人们似乎忘jì了世上的一qiē,心头只剩下了对远东大地命运的关切,她现在大难临头了。一张张木然沉思的面孔,嘴角间痛苦的表情,一双双严峻的眼睛。人们屏住呼吸,唯恐打破这寂静。在人群的沉默中,隐藏着一种威严而强大的力量,一种坚定超脱一qiē的信念。广场是如此的寂静,可以听到广场上空鸽子飞掠过的鸣叫声。 于是紫川秀又开始了演讲,他的声音平静、压抑、低沉而激动。那从容不迫的语调有一股吸引人的力量,令人感到他熟知某种重要而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而众人却无法立即理解。 “命运永远无法揣测,或许是奥迪大神有意要更磨练我们,让我们经受更多的考验,但是,我们并没有失败!不要灰心丧气,不要怨天尤人,一场失利不足以决定远东的命运,决定远东命运的只在于你们,在于远东的民心向背!我们并不是被魔族的刀剑打败的,我们是被自己人的分裂和野心击败的,是被谣言打败的!昨晚的教训已经提醒了我们,远东人一定要团结,绝不能分裂!如果我们能万众一心,那无论是魔族的千军万马,无论是人间的艰难险阻,我们都将能克服! 现在,我即将统帅黑衣军的战士们出发,前去与西南匪帮战斗,营救我们的同胞,营救我们的战友。士兵们,市民们,请支持我们,帮助我们!你们是我们坚定的后盾,身后有了你们,军队将无往不胜! 请跟我走,听我的命令,我就是远东!” 紫川秀干脆利索地结束了讲话,人群静寂了足足十秒钟,一瞬间,激动的呼声猛然腾空升起,犹如那剧烈的旋风在人海上空回荡:“愿跟随殿下!愿跟随殿下!”民众被狂热的激情所控zhì,热泪盈眶。士兵们欢欣雀舞,举起了武器庆贺,要杀向前线。他们回忆起了,正是在光明王统帅下,他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数都数不过来。 有个半兽人士兵爬到了高台上大声演说,宣布在场的佐伊族战士全部支持光明王。他说,正是因为由于大家受了布丹长老的蛊惑,背弃了光明王,所以才有了红河湾的溃败。 “当年,魔族侵犯圣地,是谁,奋不顾身地保卫了我们的圣庙?” 人群雷鸣般回应:“光明王!” “是谁,挽救了当年的起义,一手创建了我们的军队?” “光明王!” “在科尔尼城下,是谁带领我们打垮了鲁帝?在埃罗平原,是谁带着我们斩将夺旗?在特兰城下,是谁领着我们活抓了鲁帝,打垮了罗斯的兵马?” 人群一条声地应和道:“是光明王,是光明王!是他,再没有别的人了!” 半兽人士兵大声疾呼:“弟兄们,咱们数数,在殿下带领下,我们打了多少的胜仗?哪怕我们的两手加两脚的指头都数不过来啊!该跟谁走,那是最简单不过的问题了!背弃了这样的指挥官,还说他是魔族的叛徒和jiān细,弟兄们,说这种话的人还有良心吗!可能有这样的叛徒吗?那是奥迪大神在谴责我们啊,我们罪有应得啊! 那个布丹长老――愿大神宽恕他的灵魂吧,他是在胡扯啊!可笑的是我们居然都相信了,当rì我们居然敢冲殿下举起了刀枪!就凭这个,我们也该得报应的啊!红河湾不是别的,那是奥迪大神的故意安排,那是天谴啊!” 群情激涌,大家都说没错没错,这正是天谴啊!要不早来晚不来,偏偏在要与魔族决战的时候布丹却突然去世了,整路大军没经大仗却自个溃散,这在哪怕远东一千年的历史上都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这只能说明,那是奥迪大神在jǐng告我们哪,光明王真正是天命所归,不容忤逆的。 紫川秀心思一动,说:“我相信,绝大部分参与事件的战士都是受了欺骗,但是你们的领袖们,那些很可能是参与了骗局的领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这话简直如一滴火星落在火yao桶上了,没等紫川秀把话说完,人群立即可怕地sāo动起来。士兵们犹如暴雷般呼喝起来:“对!对,殿下说得没错!这里就有这么一个人!蛇族的头人索斯,他是那个远东统帅部的成员!” “他又是那个晚上第一个逃跑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叛徒和jiān细!拉他出来,叫他挨刀子!” “立即把他碎尸万段!” 人群滚滚冲进了市政处里,不到一阵,他们又怒火冲冲地出来,提着一个卷缩成一团的蛇族出来,正是紫川秀往rì的对头索斯。此刻他两眼紧闭,脸sè煞白,身子蜷缩成一团。士兵们把他重重地抡在地上,他怪叫道:“哎哟!”惹得众人齐声发笑。索斯睁开眼睛,所见都是那一张张愤怒的脸,都是火焰般愤怒的目光,都是那憎恨的双眼。他用企求的目光向四处求饶,但却没有什么人可怜他,也没有什么人怜悯他。死了那么多的人,大家已心硬如铁,正急于寻找一个替罪羊宣泄愤怒。 士兵们和市民们齐声喝道:“杀了他,杀了他!”有人虎虎地跳上来,手持刀子就要动手。索斯无力地呻吟了一声,闭上眼睛就要等死了。 “等一下!”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紫川秀举起了手。这个时候,也惟有光明王的威望能阻止民众了,于是,举起一半的刀子放了下来,众人都在瞩目光明王。 紫川秀悲天悯人地说:“这个人,无可否认,他犯下了大错。但是,他曾是为远东流过血的,在起义之初最艰辛的rì子里,他曾与我们并肩作战,身先士卒!他曾不愧于远东战士的称号――让我向大家求情吧,就看在他过去的汗马功勋份上,饶了他吧!我向大家求情了!” 人群中响起了啧啧的赞叹声:“看人家光明王,多么深明大义,多么宽宏大量!就连索斯这样常常跟他作对的家伙都宽恕了,不愧我们仁慈的王啊!” 索斯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紫川秀。在兵变的那个晚上,自己曾想谋害紫川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紫川秀会救他。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噗地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紫川秀的脚下,快得犹如一只受惊的野兔,抱着紫川秀的腿就嚎啕大哭:“救命啊,殿下!救命啊,我该死,我不该反对你的,只求你救命啊!” “想活命就收声,笨蛋!”紫川秀小声说。索斯立即乖巧地不做声了,只是死死抱住紫川秀腿不放,仿佛快被淹死的人抱住稻草。 接下来,紫川秀就大谈如何要团结一致、西南匪帮不过是区区小敌云云,趁他吹得天花乱坠,人群的注意力被转移的时机,白川连忙指挥卫士上去把索斯拖了下来。仰望着高台上慷慨陈词的紫川秀,她感慨:远东民族实在是太淳朴了,比起心计来,人类可是把他们远远地抛在脑后。紫川秀先故意挑动群众的情xù,制造危机,然后又把索斯从危机中解救下来。以前的远东高层指挥中,索斯俨然是反对紫川秀的的代表人物,现在,紫川秀这一手可比杀了他漂亮多了。杀了索斯会引起整个蛇族的不满,但救了他,索斯这辈子都别想在光明王面前抬起头来。 询问了索斯以后,紫川秀得到的消息仍旧很少。这家伙首先率队逃跑,在逃跑途中又被凌步虚的军队给追上,军队给打散,他孤身一人逃到了古沃克,就是这么简单,至于问起远东联军的大部队是否幸存、联军的诸路将领是否幸存、魔族军在何处等问题,他是一问三不知,让紫川秀不禁大大后悔怎么救了这么一个废物。 七八二年的八月十七rì夜,对于紫川秀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沉重而且值得铭记的一夜。指挥官只有洞悉了当前面临的一qiē,才能定下决心。但是现在,一qiē事情都仿佛笼罩在浓重的雾中,让人感觉自己象是个瞎子一般在黑暗中摸索,这种情形要突破是需要重dà决心的。紫川秀最后还是决意迅速挺进伊本市,救援远东军残部。 他心里有数,即使局势演变成最坏局面,即自己不得不孤军迎战凌步虚,以秀字营天下jīng兵的强悍,以寡敌众也未必会输。假如战局不利的话,自己就立营稳守,只要坚持上几天,消息传过去,驻守特兰的第一军肯定会火速赶过来增援自己的。 当晚休整了半夜,大军立即兵发伊里亚行省的伊本市,传闻中,那里正是远东联军撤退的目的地,如果魔族军追击的话,肯定会直扑此地的。尽管秀字营兵强马壮,士卒们都是高手。但打过几仗下来,大家也都知道在长枪快马交战的大规模沙场上,武学高手所能发挥的作用远没有原先想象的那么大,战场讲究的是效率与直截,那些见招拆招、后发制人、以静制动的武功原则全用不上。想到要面对十倍的强敌,传闻中能征善战的西南劲旅,秀字营上下都是心下忐忑,士兵们把枪擦了又擦,刀磨得飞快,兴奋得眼睛都有光出来了,鼓足了干劲只等上阵了。 但军队只到了半道,前面斥候又传来消息说是与远东联军的前哨遭遇上了,前面出现了大量的半兽人部队,紫川秀惊喜交加:“难道还有远东部队从这场可怕的风暴中幸存下来了吗?” 半兽人哨兵吆喝道:“来的是哪路部队?” 传令兵嘹亮的嗓子在寂静的午夜中远远地传开了:“光明王殿下驾到!” 沉默了一阵,接着紫川秀听到前路响起了震天的欢呼:“殿下来了!光明王殿下来了!”声音越来越浩大,怕不有万人之众,惊喜之下,他当即下令部队加速前进,与前路远东军会合。 在伊本市的近郊,紫川秀看到了令他震撼的一幕。星光的夜幕下,数以万计的火把布满了目光所见的大地,一直到远远的高山上,火把依旧闪亮。雄壮的铁骑在大道上来回睃巡,为秀字营开道。那一面面的旗帜,马尾旗,数也数不清。持枪的铁甲士卒列队大道两头,一直到得满山遍野,那一双双热切期盼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黑暗中,代表的光明王亲至的黄金旗帜一到,大道两旁的士卒一排排地依次跪倒,犹如大海的波浪翻滚,犹如狂风吹倒的麦浪,场面壮观之极。众人发自肺腑的呼声汇成了震撼的惊天动地:“光明王,万岁!”呼声远远地振荡在大地上,尚未消逝,更大的一波声浪又起来了:“愿我们的王长生!”那声浪威力之大,连远处的黑sè群山也在颤抖。 公路上马蹄声铿锵,一队骑兵迎面驰来,眼见得光明王的旗帜在夜风中招展接近,骑兵们纷纷翻身下马跪倒在道旁,头压得都碰到了地上。紫川秀赶紧跳下了马去搀扶,连声说:“各位辛苦了!” 领头一个半兽人连连磕头才抬起头来,紫川秀一愣:“布兰,是你!你还活着?” ; 第六节 紫川秀惊喜万分,这位青年半兽人将领一直是他非常看重的将领,他曾经想过,如果有朝一rì自己突然身亡,那最适合接自己位置的就是这位布兰将军了。这位将军不但作战骁勇,而且其素zhì已经超出了一位军事将领的范畴了,行事光明磊落,落落大方,颇有领袖之风。虽然在动乱时候布兰也站在布丹一边反对自己,但他显然是心有苦衷,紫川秀对他并没有什么怨恨。在得知他战死的传闻时候,紫川秀还难过了一阵,认为远东损失了难得的菁英。 青年半兽人将军却误会了紫川秀的意思。他泪流满面:“殿下,我是向您请罪来了,我罪孽深重!老实说,我是没脸活着回来见殿下的了,只是军队需要人主持,需要有人将军队保存下来,我必须尽职责才不得不苟且偷生。现在,只等指挥权交接完毕,我将承担起责任来。” 说起最后一句话时候,布兰眼中流露出了坚毅的光芒,令紫川秀毫不怀疑他以死谢罪的决心。他长叹道:“何致于此呢?”又问:“那,红河湾的战败是真的?军队损失有多大?” “确实是真的。损失兵员现在还无法统计出来。但可以肯定,参战前,我部共有第二、第三两军主力外加大本营所有的预备队,军队不下二十五万人。现在,我们的剩余军队也就十三万人左右了,而且所有的辎重和粮草都丢了。” 夜幕深沉,风呼呼地在吹,没有人说话。众人都在看着紫川秀。光明王站得笔直,沉默着。人们看着他,能感觉到那挺拔的身影透露出无声的悲哀。他迄今为止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家当,一夜之间就丧失了大半。事情就是这么奇怪,那些好人的愚昧往往能比坏人的恶意造成更大的破坏。 “那,凌步虚军团在哪里?据说他们正在围攻伊本市?” “回禀殿下,他们已经撤退了,向国内撤回了。” “撤退了?”紫川秀微微惊讶。 布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幸好他们撤离,否则,我们的损失会加倍的。西南军团不是一般的魔族部队,比起鲁帝的兵马,他们战斗力更强,而且纪律严明,进退自如,完全无懈可击。” “嗯。”紫川秀点头,心中大约猜测到了原因,应该是王国内部的战情紧张了,西南军团虽然取得了胜利,却没有时间来扩大战果。如果让凌步虚这么一路追打下去,整个远东联军的主力都会全军覆没的。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撤了,凌步虚一定也很不满的吧? “统帅部的所有成员将跟我一起辞职,他们将跟我一起承担起责任来。还有,参与那晚动乱的所有团队级别以上的军官也都已经被解除职务,等候殿下您任命新的军官上任。” 紫川秀看看他,问:“听说,你的叔叔布森?” 布兰低下了头:“是的。承蒙奥迪大神召唤,作为一个勇敢的战士,他已经先我们一步回到了大神的身边。我叔叔在临终之前也说了,光明王是对的。一直到死,他最悔恨就是曾经背叛了你。” 夜风掠过平原,风吹草动,发出低沉的呜咽声。紫川秀心头泛过一阵伤感,轻轻说:“继维拉之后,布森也去了,就连长老也去了。当初远东联军创建之初的勋将们,如今可只剩下你一个了。” 听出了紫川秀话语中真切的忧伤,布兰微微动容:“殿下……”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对不起你。” 紫川秀惆怅地说:“远东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我们失去了很好的将领:长老,你的叔叔,我的身边人才凋零。” “谁说殿下身边人才凋零?不还有我吗?”蛇族的头人索斯插嘴说。 “对对,还有我呢!”鲁帝也说。 紫川秀不理会他们,继续说:“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索斯说:“这段对话好像很面熟?感觉象是三流言情的对白。” 鲁帝:“你没理由觉得熟的,只有一种传说中叫做‘读者’的神秘生物才可能有这种感觉。” 紫川秀气愤地对卫队长古雷喊:“把这两个人才给我拉到路边挖个坑一起埋了!” 两个“人才”顿时化成了一缕――不,两缕――轻烟,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紫川秀沉重地吐一口气:“你看,我身边的这种家伙,我能靠他们吗?” 布兰沉默良久,慢慢地说:“难道我的存zài,对殿下的大业还能有所帮助吗?可是,经历如此大败,如果没有个人承担起责任来,我们如何对死去的弟兄们交代?” “该为这次失利承担责任的人已不在人世了。”紫川秀简单地说:“活着人的人没有必要为死去的人背锅,如果相反,那倒是可行的。” “殿下,您的意思是说?” “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经历了可怕的挫折,失去了很好的同伴,前面要走的道路将加倍地艰辛。你,还有那些富有经验的军官们,都是我们军队最宝贵的财富,我不能再失去了。我需要你的协助,布兰将军,请留下来帮我吧。” 半兽人沉默着,踌躇不答。 紫川秀看着他,轻轻说:“这也是为了完成您叔叔和长老未完成的心愿吧。就这么走了,没能看到远东彻底光复的那一天,长老一定很不甘心的吧?圣庙的灯火需要有人继承。” 布兰抬起头来,脸上有两道清亮的光点:“殿下,如果您不嫌弃我这个败军之将的话,我愿尽菲薄之力。” 紫川秀微笑着伸出手去:“一qiē照旧,布兰将军?” 布兰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与紫川秀紧握:“一qiē照旧,嗯……殿下!”他没能说完,因为紫川秀轻快地跳下马来,轻松地将半兽人宽阔的肩头拥在怀里,拥抱了好长一段时间。半兽人泣不成声,双颊泪流如雨。 在当初的动乱中,布森、布兰两叔侄是布丹最大的支持者,若无其两人的支持,布丹长老绝无可能那么便当地拿到军权。现在布丹和布森已死,布兰就是尚活着的最大责任人了。早就有人窃窃私语,认为布兰既参与了叛乱,又是败军之将,更是幸存下来的最大叛乱责任人,光明王肯定不会放过他的,能允许他自尽已是最大的宽容。但士兵们眼前所见的,却是光明王由衷的恩遇。眼见事情有了顺lì的解决,光明王宽宏地宽恕了布兰的责任,那些参与叛逆的军官和士兵们统统放下心来。 布兰将军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殿下万岁!我们的仁君万岁!我们愿生死随您,永不背叛!请您原谅我们的愚昧,原谅我们的顽固,只求您,不要抛弃我们,不要抛弃久经苦难的远东大地。” 全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士卒们一排排地跪倒,呼声惊天动地:“殿下,生死随你,永不背叛!” 面对全军方向,紫川秀缓缓一个鞠躬,默默地流出了泪水。经历一番波折,他终于重又掌握了远东的实权,但是,这代价是否太过沉重了呢? 七八二年九月十一rì,dìdū。 露天舞会是在rì落黄昏的时候开始举行的,白sè的长餐桌上摆满了鲜花和美酒,山一般的美酒佳肴。花园的上空挂满了五彩的灯笼,让整个院子充满了一种朦胧的sè彩感。在宽大的草坪上,乐队正在演奏,悠扬的乐曲远远地传出了院子,让过路的行人不禁停步倾听。 院子中轻雾笼罩着舞池,院子里灯火通明。在轻快的华尔兹中,一群衣饰华丽的青年男女在舞池飞快地旋转着,里面大多是年轻人,舞蹈跳得极其轻快,人影闪动。 斯特林在舞池边上的露天桌子坐下。侍者上来端上饮料,斯特林端起杯子,他能感觉到,周围不时投来了各种恶意或者憎恶的目光。很近的地方,两个神态傲慢的中年人正在说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想升官想疯了,拼命地讨好总长……人家是大红人,英雄!” “是啊!英雄,我们拿钱跟魔族赎回来的英雄嘛!” “嘘!小声点,他正在那边呢!” 斯特林面无表情,手中薄瓷的咖啡杯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知道,自己提出的收编贵族私人武装的建yì得罪了很多人,那些大贵族和权贵们恨他入骨。最近这种冷言冷语他听了很多。斯特林重重地放下杯子,冷冷往那边一望。顿时,所有的议论声都停下了。他如电的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议论的人们,被他看到的人都露出了恐怖的表情。他走开几步,背后传来了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斯特林大哥!” 斯特林回过身来,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宁。她一身连衣裙洁白如雪,婷婷玉立,皎洁的脸蛋在朦胧的星光下发出种陶瓷般光洁的美,给人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在梦中遇到的仙子。 斯特林递过去礼物,微笑地说:“二十岁生rì快乐,宁小姐。” 紫川宁接过了礼物,说声:“谢谢”,却调皮地笑笑:“斯特林大哥,今晚连你都在提醒我二十岁了,我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了!”她笑嫣如花。 斯特林也笑了:“宁小姐,说这种话的你可真是没有良心啊!你难道就没看到,dìdū一半的适婚青年都来到了尊府,个个是意气风发才华横溢的青年彦俊。他们是为何而来的,宁小姐您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知道的啊!他们是奉我参星的叔叔的命令前来的。” “恐怕不止吧?您看,就在您和我说话的当儿,起码有十条好汉盯着我,时刻准备把我撕成碎片呢!” “反正我没看到!” 紫川宁眼波一转,狡黠地笑笑,少女的天真调皮个xìng表露无遗,艳丽焕发。看到那甜美的笑容,一瞬间,斯特林惊叹于这位家族未来继承人的美丽。紫川宁的气质是多变的,她有成为绝代美女的潜质:妩媚、端庄、纯洁,既有青少女的烂漫天真,也有成熟女xìng的娴熟和内在的聪慧,这么多种特质融合在一起,达到了高度的完美,就连斯特林一向的自制和定力也不禁心驰神晃,他随口吟诵:“魔族俘人为奴,宁小姐,您俘虏的可是人心啊!” 紫川宁给逗乐了,她装模做样地斜眼瞟着斯特林:“怎么,斯特林大人,难道你的心也给谁俘虏了?我可是要告sù清姐的啊!”一边说一边用秋水般的明眸夸张地瞄着斯特林。 斯特林大笑:“老天保佑,幸亏我是成了亲的人,若是我没成亲的话,恐怕连我都……”他突然想起了卡丹的玉颜,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心头充满了种空荡荡的刺痛,笑容也苦涩起来。那些快乐的往事、离别的忧伤泪水早已深藏他心底,但生活常常在人们早已不想、或者不愿去想的地方出其不意地打开一个世界,迫使他回忆起那些痛苦和快乐的往事。 看到斯特林的僵硬,紫川宁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都不做声了,斯特林无意识地整了一下礼服的腰带,仿佛是害怕身上正逐渐消失的暖意赶跑。两人走在布满青藤的葡萄架下,远处,悠扬的音乐不断传来,那些喧哗和嘈杂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 “我听说,军务部正在准备一项针对流风家族的庞大计划?” 斯特林望了她一眼:“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紫川宁笑笑:“不要这样看我啊,你的眼神怪吓人的――叔叔跟我提过的。” 斯特林笑了:“抱歉,我太过敏了。计划目前还是机密,连统领级别的都还没传达,你突然说出来,还真把我吓一跳。” “所谓机密只是你自己以为吧?自从报告交上去以后,叔叔连续几天都在长吁短叹的,现在,就连总长府扫地的仆役都知道要打仗了。” 斯特林清下嗓子,屏息感觉,四周只听到虫子的鸣啾声。他压低了声音说:“殿下,今年深冬时节,军队将会完成作战的准备,作战部队将会秘密进入前沿预定阵地。那时候,只等流风西山断气,流风家族内乱一起,我们就马上动手。” “多大规模的兵力?” “出动了边防军、zhōngyāng军、黑旗军、预备军团还有多伦湖的水军,一共一百零八个师团,其中包括十八个轻骑兵师团、五个重甲骑兵师团、八十五个步兵师团、多伦湖的水军舰队,水、步、骑兵总计九十二万人,还不包括大量的后勤辎重辅助部队。” 空气突然间象是变得虚薄了,紫川宁急促的呼吸声音清晰可闻:动员军队超过一百万人,如此庞大的作战计划在家族三百年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她仿佛有些呼吸困难地说:“恭喜你了,斯特林大哥!” ; 第七节 斯特林明白她的意思:家族以倾国之力出战,全军名义上的统帅将由总长担任,但作为家族首屈一指的名将,军务处的长官,自己将势必成为实际上的总指挥。指挥百万大军驰骋沙场,这是每一个优秀军人毕生以求的梦想。这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这个时代并不缺乏优秀的将领:诡诈多变的紫川秀,锐利凶猛的帝林,天才的流风霜,谨慎的云浅雪,坚实的凌步虚――斯特林知道,若比较将帅之才,以上提到的人物没有一个比自己差,甚至更有胜之,但他们都没有机会统领如此大军。自己的本意只是想做一个面包店老板,但命运和机遇却把自己推到了这个令世界震惊的舞台上。 他低声说:“计划不是我做的,是总参谋部的几个年轻人提出的。那种水平的计划,我是做不出来的。” 他的语气中有点异样的东西,紫川宁立即感觉到了:“你不赞成这个计划?那为什么不在军务部内部就把它否决掉?” “计划本身是无可挑剔的,大局观和战略感定位得非常jīng细,而且逐渐推进的各个步骤都有明确的目标和可行xìng。应该说这本身是一份非常出sè的作战计划,也花费了总参谋部几个月的心血来筹划,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好恶就将部下的心血荒废掉。至于如何决定,那是总长的事了。” 斯特林闷头闷脑地说:“而且,这个作战计划的实际制定者是帝林,总参谋部只是做了些细节上的完善工作。” 紫川宁明白了,斯特林是碍着帝林的面子不好否决,他其实对这个作战计划不以为然的。她扬扬眉毛:“帝林也管得太宽了吧?他是监察厅长官,却插手军务部的事。” “这倒不是他有意插手。上次一起喝酒时候,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下,我们聊了下。当时总参谋部的欧阳红衣旗本、傅旗本和林旗本几个也在场,他们也加进来了一起讨论,对帝林的计划非常欣赏。当时我也就当大家说说酒话罢了,谁知道过了一个星期,他们就跑来跟我说,总参谋部对这个思路非常感兴趣,已经搞了一个专项课题出来,希望我能同意。那时候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帝林跟欧阳红衣旗本他们很熟吗?” “不,他们平时没什么来往。” 紫川宁蹙起了眉头。虽然斯特林解释了,但她还是不能释然。帝林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得滴水不漏,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很难相信他会把这么重dà的事情当成酒话“无意”地泄漏给几个平时并不是很熟悉的中级军官。这里面大有蹊跷。他打的什么主意? “斯特林大哥。”紫川宁缓缓说,口气平静。 斯特林立即感觉到了什么,肃然道:“宁殿下,请吩咐。” 紫川宁轻轻笑说:“吩咐不敢当。斯特林大哥,军务部是我家族掌控军权的最重要的部门,家族将此部门交托于你,那是对你的绝对信任。” “是!对于总长大人的信任,我感到十分荣幸,并决心绝不辜负。” “既然赋托重任于你,斯特林大哥,你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来。军务事宜是你管辖范围,其他任何部门的任何人都不能在这个敏感领域胡乱插手干涉。你也绝不能允许他们这么干!这是原则问题,不能含糊的!” 紫川宁若有所思:“当前,有的人权势实在太大了。他左手抓住了司法权和监察权,右手抓住了秘密jǐng察和宪兵部队,政权和军权他都握在手上。我担心这样下去的话,有的人若是野心膨胀的话,很难保他不会走上杨明华的老路。” 紫川宁没有明确点名,但斯特林听出来了。他只觉得背后一阵燥热,肃容应道:“是。但微臣想,殿下可能过虑了。” 紫川宁笑笑:“最好是我多想了。但如果真的被我不幸言中――斯特林大哥,罗明海庸庸碌碌,我对他不抱希望。那时候,能阻止他的只有你了。斯特林大哥,我知道你和他是好朋友,这样让你很为难吧?” 斯特林毫不犹豫地说:“一qiē为了家族利益。但是,我还是要说,殿下过虑了。目前,总监察长大人忠于职守,忠诚表xiàn得无可挑剔的。而且,他还是您的救命恩人呢!那晚,要不是他即使赶到的话,宁小姐您和阿秀都危险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欠他一个情。”紫川宁慢慢地说,神情间流露迷惘:“你们三个中,我是把你当大哥的,阿秀和我的关系更是不用说的。他和你们是兄弟,照理说,我也应该和他相处得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我就是不喜欢他,一看到他那副傲慢的娘娘腔样子我就讨厌。” 斯特林笑了:“宁小姐,可能这是因为您和他交往得少吧?他外表冷冰冰的,不了解的人确实以为他是很傲慢。但其实,他是很有血xìng和原则的男子汉。在远东打仗时候……” “知道知道,他率领人马去帕伊救援你们是吧?”紫川宁笑了:“斯特林大哥,这个故事你说了一百次了!――那,斯特林大哥,你觉得这个计划本身如何呢?有什么毛病和漏洞呢?” “宁殿下,作战计划代号‘龙骑兵’,现在还是机密,现在只有几个统领知情。”斯特林沉吟道:“计划本身是毫无漏洞的,完美到了可怕的地步――但这正是它最大的漏洞。它连每一个团级部队的推进行程和rì期都列出来,毫无弹xìng和变更余地,南北两个正面集团和突击集团之间的配合衔接要求相当高,各个参战部队必须按照计划毫无拖延地完成任务,否则后续部队就难以推进作业。” 斯特林说:“而依我多年的经验来说,无论事前准备得多充分,事到临头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在这种毫无变通余地和弹xìng准备的计划下,如果一qiē顺lì还好,一旦出了什么耽搁,南集团没能顺lì拿下蓝城的话,突击集团就变成了孤军挺进了,万一流风霜反扑的话……” 他觉得不吉利,于是不说了。紫川宁望着他:“突击集团足有四十万大军,其中五万的骑兵部队,而流风霜所部总共也就三十八万兵力,还要应付我军南北集团的猛烈攻势,我不认为流风霜还有余力对我突击集团采取行动。” “不能以一般的部队来想象流风霜。”斯特林简洁地说:“她攻击之犀利是罕见的。突击集团的司令肩负着非常困难的任务,需要一位拥有高度灵活xìng和指挥才能的司令。但在如今的家族将军中,我竟找不到这么一个人!如果阿秀还在就好了,他是最适合承担这个任务的人选。” 提起紫川秀的名字,紫川宁的表情变得很惆怅:“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最近远东过来的音讯全部停止了。” 紫川宁一下子抬起了头:“难道……” “照理说不会。”斯特林沉吟道:“远东联军连战连捷,形shì一片大好。就算出了什么意外,白川、罗杰他们也会通知我的。我估计,可能是联系的路线出了点岔子。” 紫川宁轻轻蹙起了眉:“但是这样突然断绝了消息……我觉得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当年他突然失踪之前,也是这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音讯回来,接着突然就传来了他叛变的消息。我真的很害怕。” 斯特林和紫川宁都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内乱和红河湾一战的惨败,位于远东首府科尔尼的联军情报本部已经陷入了瘫痪,远东与家族内地的情报往来也中断了。 “斯特林大哥,你说我俘虏男人的心,但我的心却又在哪里呢?俘虏我心的人根本不珍惜。”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紫川宁抬头凝望着斯特林,说:“斯特林大哥,有个疑问我一直藏在心里。但是除了你以外,我也没什么别的人可以说了。” “你说吧。” “阿秀,他真的爱过我吗?” 斯特林一愣:“你说什么傻话呢?阿秀他当然是爱你的了!在那个可怕的晚上,他舍生忘死地掩护你,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谁能做得到?” “那个晚上,豁出xìng命保护我的人可不止阿秀一个。殉职的jǐng卫队长和他部下的一百多名卫士,难道都是爱我的?” 斯特林一时语塞,他抓抓头发:“那是不同的……根本不能比较。”至于怎么样的不同,他却说不出来。 “刺杀雷洪,闯魔族大营,他没跟我说;在远东安定下来,一别三年了,他连个信都没有送过给我,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回来时候见到了我和马维阁下,他眼都不眨一下说:‘祝你幸福。’就这样冷冰冰地走了;我也还一直记得三年前我的十七岁生rì,在那天晚上,他劝我找个新的朋友――斯特林大哥,当年你也是这样对卡丹姐的吗?” 紫川宁笑笑,笑容中说不出的凄婉:“感情的类型有很多:义务、回报、感激、恩义、职责,这些感情的表xiàn都有可能和爱情相混淆,即使是本人也常常弄不清。我渐渐觉得,阿秀他是把我看作他的小妹妹,他对我好,因为我是紫川远星的女儿,而我父亲又是他的恩人,如此而已。” 斯特林静静地看着她,紫川宁成熟了很多,泛泛其谈的安慰不能再象往rì一样将她哄过去了。他随手摸出了烟,紫川宁配合地给他划着了火柴。 “斯特林大哥,你怎么抽烟了?” 斯特林随口应道:“烦的时候抽,你不要跟李清说。”他这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会有火柴?” 紫川宁嫣然一笑,也摸出了一根香烟,优雅地点燃:“烦的时候抽,你也不要跟我叔叔说。” 斯特林哑然失笑,他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慢慢地说:“你想得太多了。你说的,我不怎么懂。但是我了解阿秀,他对你的感情是真挚的,你不应该怀疑他。男人表达爱情的方式有很多种,情到极深难出口,那些整天把‘爱’字挂在嘴边的人反倒值得怀疑。” 他直视着紫川宁:“阿宁,应该相信他。” 紫川宁低头不语,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过了一阵,当她抬起头时候,脸上已经带上了明朗的笑容:“斯特林大哥,谢谢你!” “今天是你的生rì,不应该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斯特林随和地说:“我们回去吧,主人把那么多客人丢在那里不好。” “嗯。”紫川宁顺从地与斯特林往回走。才走回会场,一个高大的军官快步迎上来:“斯特林大人,军务部有紧急通知,从瓦伦来了紧急信使!” 两年前魔族大军如同山洪海啸般涌来时候,瓦伦要塞是阻止魔族的最后关卡,被整个人类所瞩目的焦点。如今那是与魔族对峙的第一线,是关系家族命运的重地,那里的一举一动至今牵动着整个人类世界的心脏。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全场鸦雀无声。 众目睽睽之下,斯特林快步上去,轻轻从那个军官手中接过了信。他扫了一眼,神情大变。 “宁小姐,抱歉了,我必须得马上告退。有紧急情况,我得马上求见总长。” “我与你一起去。”紫川宁毫不犹豫地说,斯特林这才想起紫川宁还是总长的助理。她转身向宾客们解释了几句,匆匆在连衣裙外面披了件军外套赶上了斯特林。两人上了斯特林的马车,还没坐稳紫川宁就急促地问:“瓦伦出什么事了?魔族开始进攻了?” “那倒不是。”斯特林目光游离地望着车窗快速掠过的绿树:“林冰报告,瓦伦要塞的东面出现了远东的大军,他们对要塞形成了合围。” 紫川宁倒呼吸一口气,喃喃说:“阿秀!你疯了吗?” 七八二年九月十一rì,在光明王的统帅下,远东三十万大军挥师西下,突然包围了瓦伦要塞。远东的烽烟再现,dìdū大为震惊。 看马车匆匆离开了庄园,紫川秀压抑了自己上去表露身份的冲动。他茫然地转过身,背后的庄园里不停地传出悠扬的音乐,他的心境却与那欢快的音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自己已经步上了不归路。 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街灯下,漂红的枫树之间,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站立。帝林正在沉静地注视着他,目光如秋水般明亮。满天红叶从俊美的男子身边慢慢飘落,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在这里遇到帝林,他毫无思想准备。 帝林慢慢地走过来,微笑道:“欢迎你回来,秀川大人。” 一瞬间,紫川秀放下心来。他笑了:“你是特意在这里等我,还是碰巧撞到的?” “如果我说碰巧,你相信吗?要知道,对于你这种罪大恶极的通缉叛国犯来说,正义的眼睛是无处不在的。” 紫川秀笑道:“我倒不知道检察厅的情报处什么时候改名叫‘正义的眼睛’了。” 帝林大笑,忽然敛起了笑容:“兄弟,你走了一步险棋!” “我不得不这样。”紫川秀望着明朗的月空:“如果不显示实力,没人会把我当回事。他们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把我格杀当场了!但现在几十万大军候在瓦伦关那里,总长即使想杀我也要掂量掂量。” “那你这次回来,有什么事吗?” 紫川秀一笑:“我幸不辱命,我军已收复远东国土全境。” 他淡淡的口气中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帝林猛然转过头来,仿佛不认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知道你会成功的,却不曾预料你会这么快!从上次回来到现在,不过半年多的功夫吧?恭喜你了!” 紫川秀有气无力地笑笑,心想还恭喜呢,远东眼看就要被魔神皇当成煎饼来烤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作为一个坚定而忠诚的家族战士,我下一步当然是毅然率领远东大地重新投入家族的怀抱,希望我们仁慈的总长大人能够宽宏大量地接纳我们这群迷途归来的孩子们。” 帝林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他站直身:“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是远东的王侯,手掌重兵的一方霸主,远东开国的国王。所谓宁为鸡首、勿为牛尾。总长当年这样对待你,下了通缉令满世界地要你人头,你如何还能归顺他?如果你顾念着我和斯特林的旧情,和他签订个互不侵犯或者同盟协议他就该庆幸了!” 紫川秀尴尬地笑笑,心想:远东的君王?自己这个远东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国王,恐怕也是最短命的君王了。自从西南军团回国参战以后,王国战局立即急转直下。每天来往于远东和加纳的信使络绎不绝,无数的鞑塔族使者围着自己游说不停简直要杜鹃泣血了,罗斯每天都在催促自己赶紧出兵支援他们。 鞑塔族公爵当然不会直说:我们快没命了快来救命啊。他只是用诱惑紫川秀来分赃的口气说:“我军距离神堡不到一百公里了,胜利如在掌中!光明王,出兵助我一臂之力,朕将来封你为远东侯,收你为义子!” ; 第八节 紫川秀接到信只是一晒:这个远东侯现任的魔神皇早就封过了,那个自诩为“朕”的“未来魔神皇”还真是没有创意啊!他连回复都懒得回了,但罗斯的信却一封接着一封地过来了,口气也越来越客气,开始还说收紫川秀为“义子”,过了两天他就说要与紫川秀“义结金兰,结为同生共死的结拜兄弟,江山共享之”,再过两天他就干脆说:“如若殿下不弃,在下愿为殿下膝下义子,谨祝父皇万岁!” 信上所说形shì当然是一片大好,鞑塔族英勇的战士们又杀掉了若干若干万赛内亚族狗贼,鞑塔军距离神堡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从一百公里已经缩短到了一百米――紫川秀估计再下去就是连一百厘米都是有可能的,反正他就是进不了魔神堡。罗斯信誓旦旦地保证:“赛内亚族军队主力已遭歼灭,现在只是一些残军败将在负隅顽抗,只等远东军一到,那些败类将望风而遁!” 虽然罗斯吹得天花乱坠,但是来信却暴露了他们越来越困窘的现实:开始一两封信还是那种很正式的羊皮信纸,接着是草稿纸、马粪纸、草纸,最后就是胡乱摘下两张大树叶就在上面用血写信了,字迹潦草涂了又改,象是在颠簸的马背上写的。看到这种信,紫川秀就是再傻也能猜出那些正“负隅顽抗”即将“望风而遁”的“残兵败将”到底是谁了。估计那边也是一片血海了,罗斯连墨水都不用买了。 紫川秀感到了深刻的忧虑和危机――当然不是为罗斯的小命忧虑,虽然他管自己叫“父皇”,但这种便宜干儿子就是死上一两万自己也不心痛。他担心的是远东曾背信弃义地从背后给魔族插了一刀,这种奇耻大辱无论哪个民族都是无法忍受的。眼看魔族的内战即将结束,魔神皇睿智的眼睛已经高瞻远瞩地投向远东,强悍的魔族军已经在那里摩刀霍霍向猪羊了。 远东面临一场死战,没有投降、没有妥协。一旦军队战败,魔族就将执行种族灭绝政策,大屠杀就将开始,那时候的远东将彻底变成焦土,没有人能够幸存,这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想到在魔神皇统御下十五个军团齐齐出动那旌旗铺天盖地的情形,想到远东大地上那即将出现的那一座座燃烧的城市、村庄、乡镇,那犹如地狱沦陷般的尸山血海,想到即将出现的无数惨剧,自己身为远东民众所体托希望的光明王却对此无能为力,紫川秀为此忧愁得夜不能眠。若是云浅雪此时出现,他肯定会哭着再投降一次的。zìyóu和dúlì虽然很重要,但前提是人民能幸存下来。如果老百姓都死光了,那无论什么冠冕堂皇的说法都是废话。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战争,新改编的远东统帅部不惜一qiē地扩充了军队,连那些还流着鼻涕的十六、七岁的半兽人小毛头都被征召进了军队。 紫川秀冷笑着,说:“垂死挣扎。” 统帅部的将军们哭丧着脸,被骂得一声不敢吭。 现在,紫川秀唯一的希望是紫川家能够提供给远东所急需的安全庇护。紫川家出面收回远东的话,魔族应该会还有所忌惮。只是,这些话不能跟帝林说。 月sè苍然,当帝林和紫川秀的马车驶入zhōngyāng大街时候,他们远远地看着斯特林和罗明海刚好正好步出总长府,两人在总长府门口很激烈地说着什么,不停地舞动着手势。 帝林望向紫川秀,后者微微摇头,于是帝林低声吩咐车夫:“停车。”马车悄然无声地在街口停下了,隐藏在梧桐树的yīn影下。 帝林笑着:“阿秀你突然搞了这么一手,今晚统领处很多人会失眠的啊!” 紫川秀没有出声。他远远地望着,紧紧地抿着嘴。从侧边望去,午夜的街灯照在他脸上,那坚毅的脸部线条冷峻得如花岗一般,显出一种难以言述的残酷。 帝林沉思,这次从远东回来,紫川秀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既多了几分斯特林的坚毅不拔,又有几分自己的决断无情。以前那个优柔寡断,在dìdū流血夜为zhōngyāng军磕头请命的那个少年已经被时代的洪流磨炼得心冷如铁了。看着阿秀那冷静的双眸,他也不知道自己心头是喜是悲。 几分钟过去了,总长府门口的那场小讨论结束了。两个大人物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分别上了马车。当斯特林的车子经过时候,帝林从车窗里探头出来:“斯特林,停一下!” 马车停下了。斯特林见是帝林,下车快步走近:“怎么了?” 帝林拉着他在路边低声嘀嘀咕咕了好一阵,然后两人握手告别,斯特林上了车继续前进。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长街尽头,帝林又上了自己的马车。 “斯老二透露说,林冰阁下报告说大批远东部队出现在瓦伦要塞以东,她担心是魔族大举进攻的前兆,紧急向统领处求援。” “总长和统领处怎么答复她的?” “今晚基本敲定了,瓦伦要塞周边三行省的驻军划归要塞指挥。另外,从dìdū抽调近卫二十一师团、近卫二十三师团、近卫七十一师团三支部队赶往瓦伦要塞去。” 紫川秀微微点头,心里已经是有数,以上三个师团都是家族的主力师团,尤其是近卫第七十一师团是属于zhōngyāng军的功勋部队,曾经历了远东战争、对魔族战争和帕伊大血战,功勋卓著,是属于不死队序列中的师团,皇牌中的皇牌。三支部队虽然兵力不过数万,却是上百万家族军队中的中坚和尖刀。把这样的军队调到瓦伦要塞去,可见紫川参星对这次远东危机高度重视。这下,即将和紫川参星谈判的自己心里有数了。 “斯特林还说什么了吗?” “他的情xù十分激动。”帝林尖着嗓子模仿着斯特林的口吻:“阿秀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远东军为什么对要塞采取行动?他无缘无故地把军队调到要塞前,封锁了远东与家族内地的交通,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挑衅,他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吗?” 紫川秀望着窗外不出声。尽管自己问心无愧,但总有点心虚的感觉,象是在欺骗和利用自己的两位大哥似的。但为了远东的生存,自己必须如此。 “你有没有告sù他,我就在车上?” “我没有让他知道。” 紫川秀望着帝林,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虽然斯特林和帝林都是有直接觐见权的人,但紫川秀不是一般人,他是被通缉的叛国犯!斯特林或是帝林带着他进去,岂不是不打自招说自己一直在与他有勾结?这个罪名即使以帝林和斯特林的权势也无法承担。帝林是不想让斯特林也卷入这个危险中。 为了自己,帝林冒了多大的风险!紫川秀感激地望着他,胸口滚腾着千言万语,嘴角颤抖着却不知如何说。他轻声说:“今晚太危险了。” 帝林摇头:“今晚是最合适的。过了今晚,明早部队就要开往瓦伦了,大军一动,耗费巨大,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仿佛猜到了紫川秀在想什么,帝林轻声说:“阿秀,不用担心呢!会有办法的。”微笑出现在他那冷酷严厉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温馨,让人心头暖和和的。 午夜时分,帝林带着几个宪兵坐着马车到了总长府门口,将紫川秀带下车。被惊动的禁卫军卫兵跑步过来:“总监察长大人,这么晚有事吗?” 帝林不理他们,他吩咐随行的宪兵们:“这是总长通缉的要犯,你们给我死死地看住他!没我的命令,谁来也不给!有什么差cuò,我要你们脑袋!” “是!”宪兵们整齐划一地应道。 帝林点点头,转身对执勤的禁卫军军官说:“禀报总长,监察厅帝林有急事求见!总长通缉的要犯已向监察厅投案自首,我们带他来给总长殿下亲自审问。” 军官为难地说:“总监察长大人,您是觐见权的。但是现在实在太晚了,殿下都已经睡下了,您能不能明天再来呢?” “不行。”帝林冷冰冰地说。 禁卫军官很难堪,脸sè红一阵白一阵的,连紫川秀看了都有点于心不忍了。他出声打圆场道:“这位弟兄,你就禀报总长,事情关系到远东的紧急军情,拖延不得。殿下不会怪你的。” 那军官睁大了眼睛。这个人被宪兵们严密地监护着,想来就是帝林口中的要犯了,但是又能在帝林讲话时那么很有分量和把握地插嘴,他都搞不清楚他身份了。他含糊地应一声:“哦!”转身快步进去了。 帝林看了紫川秀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深秋的午夜,月sè平淡,淡淡的月sè映照下,总长府宽大的院子幽远而寂静,宪兵们没有表情的脸在月光下有点恐怖。几个禁卫军卫兵知趣地站得远远的,小声地议论着。 过了好久,那个军官又跑回来了:“帝林大人,总长殿下请见!” 帝林整整衣裳,与紫川秀交换一个眼sè,随即大步地走进那深远的走廊中了。望着帝林的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的转弯处,紫川秀莫名的出神。按理说,接下来的会谈关系他的生死,他却一点也没有紧张和害怕的感觉,呆呆地望着那洒着苍白月sè的喷泉和雕塑出神。心头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宁静和安心感,预感告sù自己,一qiē都会进行顺lì。紫川秀即将率领远东二十三行省回归家族,家族领土将重归完整,没有任何一任总长能拒绝这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紫川参星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即使自己再十恶不赦罪恶滔天,他也会想尽一qiē办法保护自己的。 招展的黑sè鹰旗在总长府上空猎猎飞舞,看到这面旗帜,仿佛是多年在外漂浮的游子终于回到了故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切感觉。四年前的dìdū流血夜,自己就是在这里等候总长的接见,一qiē的景物都没有变化,一qiē仿佛又回到了笔趣阁.biquge.,莫名的思绪萦绕在心头。自己是紫川家一手抚养大的孩子,潜移默化之下,看似倔强不羁,内心深处总对家族有种挥之不去的依赖感和归宿感。 总长府的前庭大院是一个花园,草地深夜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远远近近无数的不知名的树木在灯光的余晖中反着光。 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紫川秀以为是帝林回来了。他抬起头,第一眼就僵住了:在最靠近走廊的大树下,紫川宁正望着他,愕然、惊讶,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毫无准备地望见紫川宁,他如受雷击,目光被她白皙的脸粘住,再也移不开了。 半年不见了,紫川宁长得更高了。她往常那披肩的长发已经束起,很自然地扎成了一个马尾,侧面可以看到那长长的眉睫毛轻轻垂动,白皙俊秀的瓜子脸毫无瑕疵,一身藏青的高级文官制服更加衬托出了她身材的纤细,腰挺得笔直。在幽静的花园中,她的美就如同碧绿草地上的一朵鲜花那样引人瞩目。 两人就如被雷突然打中了一样,默默伫立。他望着她,她望着他,目光在空中交会。一瞬间,时间凝固了,他们默默凝视,此时此刻,一qiē的语言和解释都是多余的,在凝视彼此的双眸里,蕴涵了多么丰富的感情,那双燃烧着爱情火焰的眼神已经把一qiē说得太清楚了。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漫漫人群中,他只看到她,她也只看到了他。 紫川宁凝视着他,凝视着那线条分明、削瘦的脸部轮廓,那刚毅的、被远东的烈rì所灼晒黑的年轻脸庞,那骄傲地翘起的鼻子,还有他那黝黑的眼睛,那是多么温柔而坚定的一双眼睛啊,她整个人就迷醉在这双眼睛里,她心驰神摇。无论他什么身份,不管他是叛国犯也好,远东的英雄也好,她只知道,他是她的紫川秀。 定定地看着她,紫川秀感觉极大的赏心悦目,心头一种温暖的感觉在静静地流淌。凝视着心爱姑娘白皙的脸庞,不知不觉,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多少磨难,鏖战沙场,才等来了如今相聚的一刻。他把所有不快的过去和痛苦统统抛弃在了脑后,眼里所见的,只有那美丽的容颜。时光周而复始地流逝,抬首仰看漫天的星光,所有的思绪突然又笼在心底,很多yù说而未能说开的心结在心里聚合、化解,又复融合、分开,幸福到来得如此出其不意。 紫川啊紫川,我终究不能舍你而去。 回家了! 紫川第二部《光明王》完 请继续支持第三部《转瞬红颜》 ; 第一章 叛徒荣归 七八二年,远东与魔族王国的战争进入第三年。 罗斯掀起的加纳领地大叛乱犹如昙花一现,随即被魔神皇的铁腕无情地粉碎。 叶尔马军团、云浅雪军团正面强攻,黑河军团左翼包抄,东部军团包抄右翼,待到增援军团齐聚魔神堡,鞑塔族被打得步步后退,罗斯只能勉为其难地支持阵线不至崩溃。 但一支强大的劲旅突然从远东回归,西南军团挺进加纳领地,犹如尖刀般插入了鞑塔族的后方,得知家乡被占领以后,鞑塔族人的意志终于垮掉了,一个星期之内,战线彻底崩溃。 忠于魔神皇的各路大军团如同山洪海啸般卷杀而来,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鞑塔族部队在进行着最后的顽强抵抗。 没有投降,没有宽恕,这是皇权战争的惯例了,战败一族注定要被斩草除根的,即使投降了也不过是从死亡升级到奴隶罢了。 鞑塔族的失败已成定局,为了躲避魔神皇的毁mièxìng打击,劫后余生者在罗斯的率领下大批大批地向西逃亡。 这群逃亡者长途跋涉,经过了冰天雪地的漫漫平原,躲避魔神皇龙骑兵的追杀和那些为了讨好魔神皇而争先出手的各族追兵,冲破了那一道又一道的魔族边防封锁线。 为了掩护部族的撤退,鞑塔族的战士舍生忘死,无数悲壮的故事在那死亡之路上上演,但即使这样,还是有大批身体孱弱的妇孺、老人和儿童由于饥饿、寒冷、伤寒和其他疾病倒在了那漫长的逃亡路程上。 用脚踩出来的蜿蜒道路两边布满了黑sè的尸体,后来人从铺满了皑皑白雪的尸体堆边无动于衷地走过,他们已经麻木了。 一个月后,他们到达了魔族王国与远东的交界线。 这几乎是鞑塔族全民的大迁移,尽管一路死伤无数,但他们数量之多竟然多到让远东的边防部队无法遏止的地步。 特兰军区和东南军区同时告急。由于担心引狼入室和激怒魔族王国,特兰要塞指挥兼第一军司令罗杰下令封锁一qiē关卡,禁止战败的鞑塔族难民入境。 于是,在远东军拉起的铁丝网和壕沟面前,鞑塔族的难民被迫停下了脚步。因为身后的追兵越逼越近,他们不能也无法回头,成千上万的难民聚于各个防线之前,行尸走肉般徘徊于国境线之前,哭声rì夜闻于堡垒。 不时有鞑塔族族人试图强冲防线,但没出几步就被堡垒里的弓箭手shè杀,尸体一排排地散落在铁丝网和壕沟之间。 鞑塔族的妇人在雪地里一排排地跪倒,她们把幼小的婴儿用力抛向防线的另一边,嚎啕哭道:“我死不要紧,但救救我的孩子吧!” 亲眼目睹这一情形,前往东线视察的白川大将泪下如雨,她下令放开关卡,将鞑塔族的难民接纳入境。 此举引起了第一军司令罗杰大将的不满和抗议,但白川大将我行我素,罗杰也无可奈何,因为紫川秀曾经说过,他不在的时候由白川来全权主持远东事务。何况,即使没有庇护鞑塔族的难民这件事,远东与魔族的一战照样不可避免。 三个月之内将王国的第二大部族给击溃,赛内亚族又一次显示了自己雄厚的实力。瞧清楚形shì的各族首领纷纷飞奔到魔神皇驾前,哭着喊着表达自己忠诚之意,一个个流下了忏悔的泪水。 虽然魔神皇并不是很稀罕,但是各族首领为了表达自己的忠诚,誓要痛打落水狗,尾随着鞑塔族难民的足迹,无数的敢死队、锄jiān组、别动队、盖世太保、还乡团喊打喊杀地追了过去,声势浩大。 各族的追杀部队一直追到了远东边境,跟阻拦的远东部队乱七八糟地打了一仗。在特兰驻守的是远东第一军的jīng锐,自然不畏惧这群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一战之下,魔族追兵被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这仗打得双方都是相当不情愿的。担心这一仗会激怒魔神皇,胜利的远东全军却陷入了战战兢兢的恐慌之中。 rì子一天天地过去了,魔族的大军却根本不见踪影――原来战败的部族害怕魔神皇的惩罚,根本不敢将这一仗结果上报魔神堡。 但是在魔神堡内部,战争的乌云时刻笼罩着。 趁着大胜鞑塔族的余威,强悍的赛内亚族正在厉兵秣马,吸取了前次罗斯讨伐军孤军深入而失败的原因,这次魔族王国的总参谋部制定了相当严密的计划。 在靠近远东的魔族边境地区,王国设立王国南路大营和北路大营,南路大营统帅由王国第五军团司令凌步虚担任,北路大营统帅由第七军团司令古斯塔担任。 此二人都是王国知名的大将,出身赛内亚族的将领,一个是经验丰富,老练沉稳;一个则敢打敢拼,冲劲十足。 此次东征以王国凌步虚为统帅,古斯塔为副帅。 古斯塔是王国青年一代的将军,年仅三十一岁就担任了王国大军团的统帅,除了他皇族成员和魔神皇外甥的身份外,他自身的才华和功勋也是不容轻视的。 在两年前的远东战争中,围歼各路紫川家军队的行动中,他所统帅的部队表xiàn了高度灵活的机动xìng和强悍的战斗力,迅猛如风,连续作战四天之内将七路紫川家军队粉碎,为卡顿亲王挺进远东开辟了道路。 按理说,这样一个功勋将领又是皇族成员,他理应能得到重用的,但事实却是完全相反,远东之战后他却被打入了冷宫。原因无他,就因为他残酷和嗜血的xìng格被魔神皇所厌恶。 这个时代并不缺乏心狠手辣的将领,魔族也并不排斥屠杀,甚至把有计划地屠杀看成是摧毁敌人战斗意志的一个相当实用的战术。 比如说紫川家的帝林,尽管他是魔族的大敌,但这个敌人却赢得了魔族王国从上到下的畏惧甚至尊敬,帝林搞屠杀之高明到了登峰造极的艺术境界!他冷静地算计、jīng确地挥刀,杀最少的人,流最少的血,耗费最少的兵力和jīng力,达到最大的心理战效果,屠杀只是一种手段,是为了征服或者震慑敌人。而且屠杀与相应的安抚手段相结合,让敌人畏惧、崩溃、不战自溃。 而古斯塔却完全不是这样,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目光短浅,脾气暴躁,他是为杀人而杀人,残酷嗜血。一个例子就可以充份说明他的疯狂了,在远东的战争中,位于他进攻路线上的一个城池被羽林军的一个分队先拿下了。 本来这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了,而且拿下这座小城也不会给古斯塔增添多少的荣誉,但古斯塔却勃然大怒,马上赶到了现场,对那队羽林军破口大骂,要他们把抢到的战利品全部留在原地,不准移动。 羽林军历来是魔神皇的皇家军团,由魔神皇的爱将云浅雪统帅,该军团的军官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不过,顶了几句:“你去羽林将军那告我吧!” 其实这一qiē也不难理解,应有尽有的享受,毫无节制的权势,熏酒美女,物质享受已经达到顶点,无所事事,手中又握有巨大的权势和财富却没有与其相匹配的jīng神境界,魔族军队贵族的腐化堕落程dù是外人难以想像的,他们早已厌倦了生活,唯有鲜血和死亡能让他们感到一点点刺激。 得到报告,魔神皇沉默良久,最后慢慢地说:“这是条疯狗!”碍于他是自己的亲外甥,虽然没有剥夺掉他的军职,但魔神皇还是把他打进了冷宫里――把他赶出了魔神堡,发配到了偏远的黑河流域驻扎。 黑河流域正是亚昆族的聚居地,而亚昆族正是以民风彪悍和桀骜不驯而著称的,而且当代的亚昆族族长素来野心勃勃,自他接任以来,魔神堡一直有消息流传:“亚昆族必将造反!”而当这个消息尘嚣直上的时候,魔神皇却把自己的亲外甥派到了那里,哪怕瞎子都清楚他的用意了。 古斯塔的母亲,也就是魔神皇的亲妹妹入宫为自己的儿子求情,她哭着说:“我的皇兄啊,你把我的心肝宝贝放到了遥远的黑河,放到了那些野蛮的亚昆族人的中间,那可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魔神皇很诧异地问:“可我的好妹妹,你干嘛要为亚昆族的人担心啊?” 若是天下一直太平的话,作为一个被魔神皇所深深厌恶的外甥,可以预料古斯塔会像一个失宠贵族一样在偏远行省渡过自己黯淡的一生,估计他最大的乐趣也就是搞搞几个村姑,杀杀几个倒霉的亚昆族笨蛋,但不料随后的鞑塔族叛乱再次给了他崭露头角的机会。 接到勤王令后,他是第一批赶到的勤王军队,挽救了魔神堡的危机,而在随后的战事中,他的军事才华更是得到充份的发挥,连连击破鞑塔族的大军。 魔神皇虽然厌恶他,但根据有过者罚,有功者赏的王**队铁律,还是照样给他封赏。 而当随后的远东之战时候,关于对王国的远东讨伐军元帅,各位高层大臣没有别的人选,一致推荐凌步虚。 这是当之无愧的人选了,他驻守远东多年,对远东情形有着深刻的熟悉,才干和战绩都是让人无可挑剔的,在撤退时候,面对数以倍计的远东大军打了个漂亮的歼灭仗,让数以万计的远东叛军横尸沙场,如此将才,他不当统帅谁当? 但是关于副帅人选时王国却有了分歧,有人推荐叶尔马,有人推荐云浅雪,都是王国极杰出的将领,但是考虑到叶尔马的资格太老,而云浅雪则是功勋卓越的王国大将,曾担任过百万王国大军的统帅,而且,这次军事行动旨在报复,“要在远东掀起翻天血海!”而云浅雪太过温和,恐怕不适合执行这个任务。 “说起血海,我倒知道一个人很适合这个的。”卡兰皇子说:“那个外号疯狗的屠夫如何呢?” 自从传出二皇子有望继承神皇位子的传言后,再没有人敢称呼他为“疯狗兰”了,于是这个男人就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地把“疯狗”的绰号慷慨地送给了古斯塔。 魔神皇大皱眉头,最后还是同意了。 得知可以去远东,古斯塔对卡兰感激涕零。这个男人不好财富和美sè,战斗和杀戮就是他的全部生命。 临别时候,卡兰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放手干吧!” 他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起身大步出去。 以凌步虚的沉稳辅以古斯塔的凶狠,王国期盼这对个xìng和经历截然不同的将领能互相辅助,发挥出最强悍的攻击力。 此次西征的主力为王国的第七军团(黑河军团)和第五军团(西南军团),军队共计二十五万大军。 除了两大主力军以外,羽林将军云浅雪将率领本部兵马设立远东镇压大营,策应前方;还有各族将为西征大军提供辅助军,他们将专门负责守护粮道和后勤路线的安全,以免罗斯被远东人包抄了粮道的悲剧再次上演。 战胜了鞑塔族以后,当代魔神皇的威信空前高涨。军令颁布以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忠诚,各部族以前所未有的积极xìng来响应神皇陛xià的号召。 于是,在王国内地到远东边境的道路上,车马人流rì夜不停,无数的粮草、物资、人力源源不断地流入南北两大营。 魔族大军厉兵秣马,大队大队的魔族兵不时越境挑衅,屠杀边境居民和焚烧村庄,气焰猖狂不可一世。 远东自知国力薄弱,难以与魔族王国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抗衡,负责守卫东北边境的罗杰和东南边境的白川愁得寝食难安。 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想尽力争取和平的机会,派去了信使带上了厚重的礼物前去拜见魔神皇,信上详细说明了八月事件的始末,强调说“与王**队冲突并非光明王的本意,而是某个叫布丹的人搞的鬼,此人已被光明王诛杀。”信上很卑微地称:“远东本是王国一尘,何劳陛xià大军?吾等愿为王国属藩,永守西疆,忠诚吾皇!” 两个星期后,礼物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还加上了使者的脑袋。 于是再没有退路了,远东边境一再提高jǐng戒等级,部队rì夜磨刀待命。 几个守备大将像是坐在快要爆发的火山口上似的,备受煎熬,更让他们不安的是,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光明王竟然不在远东! ※※※ 七八二年的九月十四rì,dìdū元老会。 应紫川参星的请求,元老会召开紧急会议。 今天的场面真是壮观,阳光丽rì之下,在大殿的正门,身披红衣的禁卫仪仗队站满了长街,卫士们手中的剑矛密密麻麻如山如林,若不是早得到通知,元老们还会以为有人要发动军事政变了。 元老们好奇地聚集在门口,吱吱喳喳地交头接耳,对禁卫军官兵漂亮的服饰赞叹不已。 只听得一声口令,军乐队吹奏《英雄凯旋归来》,鲜红的地毯上远远走来了一位年轻的将军。 他走到哪里,哪里的仪仗卫士便对他拔刀行礼,皮靴上的马刺发出了“喀嚓”、“喀嚓”的清脆鸣响,明亮的马刀在阳光下成为一道军人的辉煌亮光。 那位青年将军英俊挺拔,顾盼之间英气逼人,一身深蓝sè镶金边的将军服更加显得他的卓越不凡,在他的前面,家族的八代总长紫川参星亲切地为他引路。 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和规格,即使是当年功勋卓著的斯特林统领也未能享受如此殊荣,目睹此情景,围观的元老和路人都不禁交头接耳,互相询问:“那位将军可是谁啊?”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险些让大家吃惊得眼珠都掉下来了:“他就是当年叛国出走,现在还被通缉的要犯紫川秀!” 在七八○到七八一年间,若要在西川大陆世界上评选年度“最为声名狼藉冠军”,毫无疑问,紫川秀必然能以最高票数稳居榜首。 他臭名之远扬,不但限于紫川家地区,甚至就是远在西方的远京和南方的河丘也知道此人的罪孽深重:身为人类居然投靠了魔族,他是大陆头号的公敌和耻辱。 很有经济头脑的林家商人发明了一种扑克,都是以历史上那些臭名昭著的历史人物肖像为图案的,其中包括了以暴虐出名的紫川家四代总长紫川克、贪婪成xìng的流风家二代家长流风鑫、紫川家当代的叛徒雷洪,还有那些历史上有名的暴君、刽子手、叛徒、恶棍、黑手党头目,但所有这些“风云人物”在紫川家的当代英雄面前通通退避三舍,紫川秀的肖像被用来制zuò“大王”的图案。 这个简单的例子就足以说明紫川秀的名声坏到什么地步了。 紫川远星的养子、身负紫川姓氏的高级将领居然投靠了魔族,这是紫川家的耻辱和丑闻。 统领处担心,这会给元老会和民众造成印象,即家族军队从上到下都是由一些不坚定的叛逆份子所把持着。宣传部门只得向外解释说:“林河怀着罪恶的野心加入家族军队,是埋藏在军队内部的野心家和败类。现在,因为我们参星总长的明察秋毫,yīn谋家已无处藏身了,败类被清除了,火炼真金,大浪淘沙,我们的指挥官队伍得到了纯洁!” 总之就是强调我们的同志绝大部份还是好的,这是紫川秀个人的本质坏,与军队无关,为了支持这个论点,他们还煞费苦心地找出许多事迹来。 《dìdū时报》长篇累牍地发表揭露大叛贼林河的文章:《林河五岁偷吃烤板栗,可以看出此人小偷小摸,道德败坏,思想腐化!》 《林河小学逃课,无视尊长,目无法纪,预示着他必然会走上叛逆祖国、与人民为敌的罪恶道路!》 《邻居王小二倾吐血泪心声:“林河赌钱出千,输钱不给,耍赖打人!”――请看叛国逆贼如何残酷地虐待和剥削劳动人民!》 《林河是魔神皇的走狗,是魔神皇安插在人类世界的耳目!》 《林河是流风家的间谍,一岁时候他曾在远京情报机构接受过特务训练!》 由于紫川秀是属于统领处管辖的军官,出此丑闻,统领处为了摆脱困境,想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绝招。 统领处宣布:“林河曾企图在dìdū发动兵变,幸得我智勇双全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冒巨险深入敌人巢穴,摸清了他的全部yīn谋,阻止了他的罪恶行径!” 整篇公告极像一本新出的○○七惊险恐怖,文章绘声绘sè地描述了总统领大人是如何单枪匹马深入敌巢,在黑暗的地下室与林河和他无数穷凶极恶的党羽们搏斗,以寡敌众,最后终于揭露了这个大yīn谋。 虽然美中不足,“大叛贼林河眼看yīn谋破坏,仓惶逃窜”,但这也不妨碍“总统领罗明海大人与叛贼林河进行的英勇卓绝斗争事迹必将长久地流传下去,为广大家族军民所赞颂!” 眼见罗明海出尽了风头,紫川参星也不甘被冷落,总长府的发言人李清神秘兮兮地召集记者们宣称:“有一个大机密要告sù你们!叛国贼林河曾对总长行刺,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故事的经过是无比惊险的,月黑风高的晚上,林河率领那群蒙脸的党羽翻越了总长府的围墙,残酷的血战,厮杀激烈,林河一伙气焰嚣张、步步逼近,就在那最危急的关头,我们敬爱的总长殿下从天而降,使出了“美少女变身剑法”,大喝:“为了世界上的爱、和平和正义,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于是贼众崩溃。 想到快七十岁的紫川参星老头身穿紧身衣的样子,众记者也彻底崩溃,狂呕吐:“李清红衣啊,您的品味还真不是一般恶劣啊!” 边防军统领明辉历来是紧跟紫川参星的,他赶紧也发表文章:“林河曾试图煽动边防军将士集体投敌,幸被我忠诚的明辉统领所洞察,阻止了他的yīn谋!” 文章绘声绘sè地描绘了明辉阁下是如何与林河叛贼进行殊死的搏斗,林河是如何地气焰嚣张,凶悍强大,他和他人数众多的党羽们一时竟然占据了上风! 怎么办? 正在这最危急的时候,英雄出现了!以边防军统领明辉大人为首的五位边防军勇士突然“领悟了第七感”! 明辉大人飞身跃起:“小宇宙爆发吧!天马流星拳!” 坏蛋们惨叫:“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被青铜打败……”灰飞烟灭。 dìdū治部少跟着也发表声明,宣布他们破获惊天大yīn谋:林河曾企图在dìdū瓦涅河投毒!这可是企图谋杀三百万dìdū市民的大勾当! 治部少发言人绘声绘sè地勾画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灾难场景,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林河yīn谋潜在的遇害者,全体dìdū市民毛骨悚然。 治部少安慰大家说:“不要害怕,林河的yīn谋已经被我们jǐng惕的治部少发觉,经过干jǐng们英勇地与之斗争,已经使得林河的yīn谋破产,所以,各位可以认为自己是安全的。” 为此,dìdū市民对dìdū治部少深表谢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yīn谋事件层出不穷。 dìdū纺织厂发现林河破坏该厂的生产设备,dìdū医院发现林河教唆护士给病人打空气针,dìdū监狱发现林河组织犯人越狱,dìdū大学发现林河煽动*,dìdū中学发现林河偷盗考试试卷,dìdū幼儿园发现林河诱拐该院小女孩王佳…… 当然了,以上的yīn谋在各单位人员和广大人民群众的坚决斗争下通通宣告失败,就连那个三岁的小女孩王佳也“顽强地战斗,终于打垮了林河与及他的党羽们”。 至于林河为什么要绑架小女孩,这个也是有原因的。 林河不但政zhì上罪恶,他的道德品质也相当的堕落,治部少早有证据证明了:在林河的地下室关押着好几个被诱拐和绑架来的少女,他通常是在晚上驾着马车到街上去绑架女孩子,然后在办公室或者家里面虐待和强jiān她们;另外,dìdū的几个组织少女*黑帮团伙也是林河指挥的。 紧接着,《dìdū时报》发表长篇头版文章《家族、军队、人民不可动摇的团结!》,副标题是《绝不怜悯叛徒和间谍!――家族全体军民一致要求严惩祖国叛徒、间谍林河!》,社论把统领处那种怒火冲冲的状态做了很好的概括:“昨天,家族的各机关、学校、部队、工厂、农庄举行了大会。紫川家全体军民愤怒地谴责林河及其同谋,要求把这些与人民不共戴天的敌人从世界上消灭掉!” 于是林河不但是混进家族军队的野心家和叛徒,也是魔神皇和流风家的双重间谍、企图煽动兵变的叛乱者、谋逆的刺客、丧心病狂的投毒犯、猥亵妇女的流氓、破坏生产的恶棍、罪行累累的黑帮头目、诱拐小女孩的恋童狂、卑鄙的假钞犯、在公共汽车上行窃的扒手、偷女学生内衣的变态…… 人们唯一奇怪的是,yīn谋被破获那么多次,这个林河居然每次都能“仓惶逃脱”,他的运气真是好得不得了呢。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元老会大堂,和总长并肩站在主席台上!惊讶的吱吱喳喳声响成一片。喧哗越来越大,议长马格不得不用重锤将桌子敲了又敲:“肃静,肃静!现在,家族的总长殿下参星大人要对各位发表演说,各位元老请保持安静!” 紫川参星站在主席台上,连续做了几个要求安静的手势。 与其说是敬畏总长的权威,倒不如说是好奇他演说的内容,宽阔会场内的杂音渐渐低落了下来。 紫川参星的开场白罕见地干脆利索,没有任何的废话罗嗦,他直接就进入了主题,深沉浑厚的嗓音回荡在大堂之内:“当凶难临头之时,有人昂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向敌人冲杀,视死如归;有人则忍辱负重,孤独一人寻求着拯救祖国的道路,各人按各人的判断为国效力,不管是杀敌立功,还是忍辱负重,曲线救国,同样是值得我们敬重的!现在,我向各位尊敬的元老郑重地推荐一位勇士,他就是我们家族的副统领,转战帕伊和远东各地的英雄!”说到这里,他富有戏剧xìng地一挥手:“有请紫川秀阁下!” 同样在主席台上就座的紫川秀起身站了起来,向各位元老矜持地点头致意,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 “各位尊敬的元老,你们面前的这位年轻人,他,就是我们的当代英雄!就是他,创zào了奇迹般的业绩!现在,我很荣幸将这位英雄的事迹向各位元老大人做个报告!” 紫川参星生动地讲述了紫川秀一桩桩的事迹,讲述他如何深入敌营,斩杀叛逆,讲述他如何被敌人追杀,七天七夜的生死逃亡过程,讲述了他又是如何卧薪尝胆,揭竿而起,呼啸风云,纵横远东,让魔族王国震骇。 说到慷慨激昂处,他陡然提高了声量:“他,单枪匹马冲杀魔族大营,以血肉身躯,死战敌仇,刀刃家族叛贼雷洪,杀伤魔族高级将领数以十计!其忠诚刚烈堪称全民之典范,使得我家族国恨得洗,蒙尘邦国得惩jiān逆!历经种种艰辛,他对家族忠心不变,不忘雪山河之耻。他化名光明王转战远东各处,携带剑与火遍布敌境,所向披靡!科尔尼大捷,埃罗大捷,特兰大捷,他全歼了魔族的鲁帝军团、击败了罗斯军团、驱逐了凌步虚军团,更复亲手诛杀鲁帝、罗斯等魔族大将,让我忠烈统领大仇得报!” 整个元老会大堂内鸦雀无声,元老们都听得出神,有人目光里闪动着泪光,无数崇敬、敬佩、惊讶的目光聚集在那个神态平和的年青人身上。 谁也看不出,这个斯文、英俊的年轻将军曾经历了那如此的苦难,经历了那无数的腥风血雨,生死大战。他曾经声名狼藉,如今却含冤昭雪,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家族英雄! 紫川秀,这个名字简直成为了传奇! 紫川参星以这段话结束了演讲:“不到两年时间里,他消灭魔族数以十万计,收复远东城乡无数,敌寇闻秀字营之名而丧胆!如今,远东全境已经再无魔族踪影!以一人之力让敌后狼烟四起,光复大片山河,为祖国建立如此功勋,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更难得的是,在收复了远东,取得了如此权势之后,他牢记自己是家族的战士,毅然率领远东全军重归家族怀抱,此份赤胆忠诚,任何褒奖都不为过!” 顿时,整个元老会大堂沸腾了。元老们听得如痴如醉,无数人涌上来想把英雄看个清楚,人们纷纷赞叹道:“他就是紫川家三杰之一,收复远东的英雄,家族的复仇者!” 紫川秀谦逊地微笑着,紫川参星使劲地拍他马屁,几乎把他捧到天上去了,尽管他回归的本意并不是像紫川参星所说的那样“赤胆忠诚”,但是还是感觉到飘飘然,从被整个世界所鄙shì、唾弃的谷底一下跃到了荣誉的颠峰,万众瞩目的英雄,那种巨大的欢悦简直使得他的灵魂翱翔于九天之上。 幸好他还有点清醒,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他说:“一qiē的光荣和荣耀归于我们英明的参星殿下!” 全场愕然。 “没错,我们说,就是这样的!”紫川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他煞有介事地宣称,早在三年前的七七九年,我们睿智的总长紫川参星殿下就高瞻远瞩地预料到了,对人类世界最大的威胁是来自东方魔族的领土和侵略野心。 为此,他深谋远虑地定下了周密的计划,安排下了苦肉计,面授机宜,派遣紫川秀伪装叛变卧底魔族中,伺机给予魔族致命一击,并且收服了远东本土军队作为自己的同盟军―― 总之,事情的发展果如总长殿下的预料,一qiē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中,自己之所以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因为总长殿下对魔族军国主义的危hàixìng保持了高度的jǐng惕xìng并布置了周密的安排,算无遗策!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这件事情当时是家族的最高机密,只有总长和我两个人知道,其他的几位统领都被蒙在鼓里。”紫川秀说:“当魔族陷害我的时候,总长将计就计地发布了通缉令,配合我更好地完成了任务!” 紫川参星脸微微一红,含糊地说:“嗯,不错不错,但是阿秀啊,这可是机密啊!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可不好呢!” 紫川秀恭敬地说:“殿下英明!但是现在计划已经成功了,应该让大家知道您的功劳啊!” “唉!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大家说的,不在乎那些虚名浮利。” “总长您真是淡泊名利,有功不为人知,不愧是我们家族道德的典范!” 如cháo一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元老们向紫川参星欢呼:“我们英明的殿下!伟大的殿下!” 众人的欢呼中,紫川参星兴奋得红光满面,每根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挥手向众人致意,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掌声中,坐在大厅一角的两个年轻将领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帝林讽刺地说:“真是不可思议呢!殿下早在七七九年就预知了魔族的入侵,预知了家族军队在远东的覆没,预知了方劲统领的丧生,预知了远东的沦陷――说不定还预知了帕伊保卫战和我去跟大魔神皇谈判的经过呢,不然他如何能派遣阿秀去卧底魔族并且伺机收复远东?看来以后我们得给他改名叫紫川半仙了!” “嘘!别乱说!”斯特林慌忙捂住了帝林的嘴,他张望左右看没有人注意,很严sù地说:“大哥,你没听阿秀说吗?这是最高机密,只有他和总长知道喔!” “哈哈哈哈!”两人一起大笑,笑得都弯了腰。 这天的元老会议开得特别漫长,会议结束时候,很多元老围着紫川秀攀谈交流,都说要请阿秀大人吃饭洗尘,大家多多交流。 谁都看出了,立下如此大功,紫川秀必将成为dìdū的新贵,与这样一个权势人物拉交情是有好处的。 带着温和的笑容,紫川秀推辞了,说是已经和zhōngyāng统领和总监察长大人事先约好吃晚饭了。 对于监察长帝林的赫赫名声,元老贵族们还是有所顾忌的,于是大家都说既然事先约好了,那就改天吧,改天阿秀大人一定得赏个脸。 紫川秀在dìdū没有固定的住处,以前他是住紫川宁家中,现在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斯特林和帝林两人都邀请他到自己家中住,但他笑着推辞了:“我可不想当你们夫妻亲热的电灯泡!” 眼看他的态度坚决,斯特林只得在zhōngyāng军的兵站招待所给他找了个房间。 晚上,紫川家的三杰聚在一起吃晚饭。 现在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用不着耍流氓吃霸王餐了,但聊起了远东军校时候的种种趣味逸事,三人唏嘘不已。 不过短短六七年间,三人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站到了事业和人生的顶峰,前尘往事,如何能让人不感慨。 夜幕降临,街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被点燃了。 帝林先告辞回家了,斯特林缓一步出门,看身边没人,他对紫川秀说:“阿秀,你好好休息,到时候,我给你个意外的惊喜!”紫川秀连忙追问,斯特林却不肯说,笑着快步下了楼梯。 看斯特林笑得那么暧mei,紫川秀也猜到了几分,事情可能跟紫川宁有关。 回到房间,他在书桌前发愣了好一阵子。 想到紫川宁,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感情浮上心头,那个晚上短暂得犹如流星般的对视令他刻骨铭心,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帝林就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当他结束了和总长漫长而疲惫的谈判出来以后,东方已蒙蒙发白,树下没有了伊人的身影。 不知是不巧还是紫川宁故意躲避,回来两天了,他再也没有见过紫川宁。 他曾以为可以忘jì她,可以平静地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但事实上,直到半年前目睹她与别人在一起的那一刻,万念俱灰的绝望中,他才真正地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深深地爱着她,甚至爱得比自己所能察觉的还要深。 想到她可能要和另外一个男子披上婚纱步入教堂,他的心脏真切地疼痛,那种痛苦就像心脏被什么东西吞噬一般。 他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爱是一种炙热狂烈的感情,是那种用整个生命来燃烧的烈火,不是得到就是毁miè。 真正爱过的人可能为夫妻,可能为情人,可能为死仇,但却绝不可能成为朋友。他狂热地爱,也狂热地恨,但要像对待一般朋友那样淡然对待她,他办不到。 紫川宁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烙印,这个烙印刻入了灵魂,即使战争和岁月的流沙也无法将其磨灭。 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紫川秀惊讶,想到斯特林临走时候那神秘兮兮的“惊喜暗示”,他一阵狂喜:莫非是紫川宁来了?他飞也似的扑到了门边。 结果很让他失望,门口的灯光下站着几个服饰华贵的男子,有老有少。 对着紫川秀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站到前面的年轻人客气地笑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请问秀川统领大人是住这里吗?” 紫川秀满肚子的不满:“紫川秀是在这里,但他不是统领。各位找他有事?” 几个人微微皱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站上来,用一副蛮有份量和身份的口气说:“请不要误会,我们并非形迹可疑的人,我们是元老会的成员,这是我们的证件。请问您是秀川大人吗?”几个人都掏出了金质底的元老会徽章。 紫川秀略微扫了一下,说:“我是紫川秀。”元老会成员的身份不是可以轻yì得罪的,他客气了很多:“那,各位元老大人找我有事?” 那个年轻的元老笑笑:“我们还是进去说吧!”也不待紫川秀出声,他已经大摇大摆地从紫川秀身边过去了。 紫川秀无奈只得侧开身子让客人们进来,招呼招待所的服务员过来倒茶。 “我是元老会的马钦,那几位是我的同事。”那年轻人介绍了自己,后面几个人也介绍了自己的身份,都是元老会元老,他们人太多,紫川秀也无法一一记得他们的名字了。 “久仰久仰!”紫川秀含糊地拱拱手:“那,诸位元老大人光临敝舍有何指教呢?”今天忙了一天,他困得要命,只想早点睡觉。 那位年轻人笑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我们近来听闻了秀川大人的事迹,非常感动。远东沦陷魔族令家族蒙耻,大人凭一人之力将远东收复,以一人之力创如此功绩那真是自古未有之事啊!知道了大人的事迹后,我们仰慕得很,赶紧过来结识大人您了!希望您不要嫌弃我们冒昧就是了!” 其他人也过来帮腔,漫天不着边际地胡吹,使劲地拍紫川秀马屁,什么“绝代名将、英明有如紫川云再世”,又是“功勋盖世、英明无双、自古未曾有人立如此之大功”云云,紫川秀尽管谦虚也架不住他们高帽子一顶顶地戴上来,飘飘然得如同喝了几斤上好的美酒。 眼看来人那么客气,他也不好太过冷淡,强笑道:“哪里哪里,诸位过奖了!” 他问:“到底什么事呢,诸位大人直说就是了!”对方不是十五六岁的纯情女孩子,自己更不是偶像歌星,若说是对方真是因为“仰慕得很”深夜跑来敲自己的门要结识――紫川秀虽然觉得自己长得不丑,人也很有魅力,但他也不至于自大到相信这种蠢话。 那个白胡子的老贵族咳嗽一声:“秀川大人,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件小事的,我们都是出身远东的贵族呢,说起来,我们可都是同乡呢!将来您出任远东统领了,可得对我们多多关照关照啊!” “哦?”紫川秀心中jǐng惕,不置可否地说:“是吗?各位都是远东人吗?难怪口音听起来很熟悉呢!” “唉,说起来惭愧。”那个老贵族说:“我家本是远东的豪族,在远东事变之前,我在蓝河沿岸的明斯克行省还有着大片的庄园呢!可惜了,都给那些贱民抢了个jīng光。现在,我们是有家难归了!” 他看了紫川秀一眼,忽然想到眼前的人正是“贱民”的最大头目,尴尬地笑笑。 紫川秀笑笑,暗暗记住他的名字,是来自原明斯克行省的一个老贵族,叫史威,不是勋爵就是子爵。 紧接着,仿佛是商量好的,其他几个贵族也出声:“我本来在得亚有五万亩树林和田庄,都在战争中给抢光了!” “我家族本在杜莎有三万亩粮田,就在枫叶丹林郡的附近呢!” “我家在加沙有大片的牧场,方圆数百里呢!本来更有好马数以千计的,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秀川大人,”那个神情倨傲的年轻贵族出声说:“我家世代是远东云省煤矿的总掌管人,云省所有的金刚石和钻石开采产业都是属于我们家的产业。” 紫川秀隐隐猜出他们的来意了,他笑着问:“那各位的意思是?” 贵族们对视一眼,还是由那个年轻的贵族来开口:“秀川大人,既然远东已经回归家族领土了,那些土地、庄园、矿产都是祖上留给我们的产业,无论从法理还是情理上说,那些在远东事变中被暴民们所夺取的我们的家产,自然该物归原主呢!” “无论从法理还是情理上说?”紫川秀嘲讽地笑笑,远东军民经过浴血奋战从魔族军手上抢夺下来的土地和资源,为了夺取这些财产,不知有多少远东战士殒身丧命,洒血疆场,眼前的这些贵族眼看风吹草动马上就逃之夭夭,现在居然有脸来讨这笔烂帐! 只是现在为了抵御魔族,需要家族军队的助力,还不能得罪元老会。 紫川秀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不知各位依的是哪条法?又是什么情?” “秀川大人,英明如你,该不会不知道《民法大典》吧?我们知道,目前远东军队占据着这些田庄和矿产,可是依照民法,这些财产的所有权是属于我们的。” “但是那些田庄和矿产都是军队从魔族手上夺取的,并非取自各位手上。” “大人,财产的权利分所有权、zhan有权、收益权等几种。我们拥有财产的所有权,这是所有权力中最基本的权利,是其他权利的基础。无论财产经过多少次转手,我们都可以凭所有权追索――这是《民法大典》中明文规定的,依照法律,您该把财产返还我们。”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对于法律他并不是很jīng通,也无法判断对方说的是对是错,但是看对方那么自信十足的样子,他心里隐隐发毛,问:“那,这是诸位个人的意见,还是元老会的意思?” 元老们犹豫了一下,相互打了几个眼sè,最后还是那个年轻人说:“目前这事还是在我们私人讨论范围内的,但元老会的议长马格大人和几位首席元老都知道此事。如此大事,如果不先和掌管远东的秀川大人您商量下就捅到元老会去公开表决,那我们就太失礼了。” 紫川秀轻轻点头:“明白了。”对方这样说,意思就是说他们有把握在元老会内通guò这个提案。 “当然了,考虑到这些财产是从魔族手上夺回的,在此过程中,秀川大人您的贡献巨大。还有远东如今的复杂形shì,我们也清楚,如果没有秀川大人您的协助,我们接手产业会有许多阻力的。所以,我们已经打算好了,那些归还我们的产业中,秀川大人你zhan有百分之二十的收益权利――这样如何呢?我们已经起草了一份请愿书,所说的事项在上面都有明确说明的。” 紫川秀接过了文书,只看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请愿书详细条款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但看文jiàn后面那密密麻麻的黑笔签字,他感觉是看到了一群铺天盖地的蝗虫正密卷着飞行而来。 问题的棘手程dù超过了他的想像,签名的二十七个贵族中,元老会成员有十九个,两个是首席元老。 紫川秀冷笑,百分之二十就想来收买我?他们还不知道我自己就是收买和行贿的好手呢!但面子上他却表xiàn得极亲热,眉开眼笑地说:“啊,啊!百分之二十吗?这个诸位怎么不早说呢,呵呵!要早说的话,呵呵,啊,呵呵啦!” 眼见紫川秀突然亲热起来,贵族们相视而笑,都松了口气,果然真是有回扣好办事啊! 那个年轻贵族笑着说:“我们也是久闻秀川统领您的大名了!您当初开创秀字营的事迹,我们都敬仰得很呢!我们就知道,秀川统领您绝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死板人,是个有原则又有灵活、够义气的好朋友!” 贵族们七嘴八舌地说:“不错不错!秀川统领够义气!有财大家发才是!” 紫川秀连连摆手:“话可不要这么说,我还不是统领呢。” “呵呵,大人您太谦了!依您的功勋和威名,远东统领一职舍您其谁啊。” “从资历来说,林冰阁下常年镇守瓦伦,而且又是我的前辈,是远东军的元老,她可比我更有资格啊!” “林冰吗?”那个年轻贵族嘴边挂着一丝冷笑:“秀川大人您太看得起她了!林冰为人古板,刻薄寡恩,莽撞无智,她得罪的人比秀川大人您杀的魔族都还多!元老会和统领处都不看好她。若不是看她是哥应星的学生,那个死鬼哥应星还有点余威大家不好动她,她连副统领都做不长久的。她来当远东统领?做梦去吧!秀川大人,您就不用谦虚了,远东统领一职除您无人能当的!” 来人侮辱了哥应星和自己敬仰的前辈林冰,紫川秀心下微怒。 这个年轻元老应该是这一行人的头领,很多关键的话都是由他来说的,他一开口,其他的贵族立即都不出声地凝神倾听,很重视他的样子。 他笑着问:“这位兄弟很有见地呢。抱歉了,刚才介绍时没听清楚,恕在下眼拙,不知道兄台如何称呼?” 那位年轻人傲然一笑,仿佛紫川秀不记得他的身份和名字是件很没有见识的事。 旁边早有人七嘴八舌地插口了:“秀川大人,刚才都介绍了呢,这位是元老会的首席元老之一,马钦伯爵大人!” 元老会有元老数千,但是首席元老不超过十人,每个都是极有财富和权势的人物,明里是家族的元老,暗里却是cāo纵黑白两道、百行百业的魁首。 紫川秀知道,有些即使连统领处和总长都感到为难的事情,他们却能举重若轻地办了下来,权势之大可以说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他仔细观察来人,约摸三十来岁年纪,长眉斜飞入鬓,双目神光闪动,相貌英俊,傲气十足,只是眉宇间有种说不出的邪气,但让他感觉奇怪的是,来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端详着对方,紫川秀微笑着伸手:“失敬失敬!原来竟是首席元老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呢!没想到有这么年轻的首席元老!” 马钦很矜持地伸手出来给紫川秀轻轻一握,仿佛恩赐似的。他笑笑:“秀川大人,元老要的是资格够,不是年纪大。” 紫川秀端详着对方,他突然觉得很面熟,脱口问出:“不知您与马维元老大人如何称呼?” 马钦微微惊讶:“那是家兄,也是元老会的首席。秀川大人您与他认识?” “啊?不是说规定家族元老每个行省的名额是限定的吗?” “家兄是洛克辛威行省选举出来的元老,我是基新行省的元老――哦,我们家在几个行省都有点产业,包括远东地区,我们马家在本来的远东地区也有四个席位的元老职位。” 紫川秀眼皮轻轻一跳,虽然自己不是元老会成员,但是对于元老会的所谓“选举”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每个元老的产生都要经过一场金钱和权势的血肉厮杀。 如果他说的是实话的话,一家人中居然出了两个元老会首席,还有若干的普通元老,那这个马家势力之大真是自己难以想像的,难怪当初马维竟敢有恃无恐地勾引紫川宁,改天真的要请帝林摸摸他们的底子。 看到紫川秀出神的样子,马钦却误会了他的想法。 “秀川大人,”马钦温和地说:“一般人不了解,往往对我们马家有许多偏见,大人您可不要被那些风言风语所迷惑呢!我这个人呢,就喜欢结交朋友,喜欢先对别人伸出友谊的手,我很想与秀川大人您交个朋友,就是不知道是否高攀得上吗?” 马钦的话说得很客气,说是“高攀”,但他的神态和口气却明摆着是“恩赐”了,紫川秀如何听不出来,他笑说:“您是伯爵大人兼元老,我只是一阶平民,该是我高攀才对呢!” 马钦大笑:“哈哈!秀川大人――啊,我叫你阿秀你不介意吧?以后你就叫我阿钦好了!什么伯爵元老的,我只当是放屁!交往久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我说阿秀,你若是有心的话,我帮你搞个爵位如何?不瞒你说,在元老会,我说话还是有点份量的。这次你回家族内地,有什么事情需要摆平的只要通知我一声好了!” 紫川秀“哈哈”一笑:“马钦大人是个爽快人,我也有心结交,只是一直不得方便。今天,真是缘份到了!”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就开始称兄道弟了,气氛亲热得如同亲哥们一样。 有人提yì:“今天是我们和秀川统领大人第一次见面,这么有意义的事,不喝酒如何行?” 于是大家叫来酒菜,开始喝酒。 第一杯酒自然是敬紫川秀大人的,为他在远东的赫赫战功;第二杯酒是为了庆祝远东的回归,自然秀川大人又得满干;第三杯酒是为了纪念今天大家的认识,马钦元老和阿秀统领交换了岁数,发现原来马钦元老比阿秀统领要大,于是马钦就满口地称紫川秀为“阿秀小弟”,“大哥”要跟“小弟”连喝三杯;第四杯酒是为了预祝贵族们的产业能顺lì收回,大家都说秀川统领都点头了,哪还有不成功的,于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敬了紫川秀一杯;第五杯酒是预祝紫川秀荣升统领之职,又是每人敬紫川秀一杯…… 那晚到底喝了多少紫川秀也没个数,他只知道后来大家为隔壁老张的猫生了四个小猫崽都干了四杯。 大家一直喝到天昏地暗rì月无光,满嘴胡诌,不分你我。 若是那些醉话全部当真的话,紫川秀就不知把远东给出卖了多少次了,马钦元老的亿万身家也早赠给了紫川秀。 第二天起来时候,紫川秀头疼yù裂,他感觉身边有点异样,伸手摸过去,满手异样的滑腻。 “大人,您可醒了?”“嗯嗯……你们是谁!”紫川秀眼皮涩得厉害,睁都睁不开。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两边躺着两个漂亮的女孩子,赤身**地和他躺在一起。 足足花了一分钟,他那被酒jīng烧得麻木的大脑才算明白过来,他整个人猛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这里的?” 一个长头发披肩的女孩子抬起了头:“大人,人家昨晚跟你说过名字了,您不记得了吗?” 另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却大胆得多了:“大人,我是小瑛呢!您昨晚还说我名字起得好呢!” “嗯?”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真的吗?我说了吗?啊啊啊,不对不对!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们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的!” “大人,您忘了吗?昨晚是马钦大人把我们送来服侍您的,昨晚您也同意了的啊!” “大人,您昨晚真的好坏呢!” “嗯?”紫川秀大滴大滴的冷汗冒出来了,声音都在发颤:“好……坏……吗?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小瑛脸上浮上一层红晕:“大人,您真坏呢!您这样叫人家怎么好意思说?” “问题不是说这个!”紫川秀满肚子怒气:“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问题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到底问题是怎么回事了!妈的,怎么这样乱七八糟的!” 两个女孩都轻声发笑:“大人,您可真逗呢!” 那个长发女孩子小声说:“大人,您不必担心呢!我们是马钦大人专门派来服侍您的,您怎么样都可以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紫川秀挥舞着手,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又痛又涨,仿佛无数条麻线纠缠成一团根本无法思考。 “你们两个先回去――马上回去。”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小瑛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不要问那么多。总之,你们先出去!”他提高了声调,转过头去,听到身后传来了唏唏嗦嗦的穿衣服声音,他望着明亮的窗口发呆,茫然不知所措。 两分钟后,身后传来声音:“那,大人,我们穿好衣服了。” 紫川秀转过身来,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纤立眼前,那个长发的女孩子身材高挑,有着一双xiu长的腿,看起来很舒服;而那个小瑛有着一张清纯的脸,额前留着稀疏的刘海,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皙,衣裳整洁朴素,那种美丽正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 紫川秀顿时眼前一亮,眼皮涩涩的。这两个女孩子确实很漂亮,难得的是她们没有一般放荡女人的那种风尘味道,而给人种大家闺秀的羞涩感觉。 他小声地嘀咕道:“看来马钦这个好兄弟还真是没有亏待我呢……” 小瑛:“大人,您说什么?” 紫川秀知道此时绝不能有一点犹豫和软弱,他从床边的衣裳口袋里拿出了钱包,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连那些硬币都不放过,通通都倒在床上:“这些,你们都拿去吧――你们也看到了,我也就这么多了。”他的声音又冷又硬,目光坚冷如铁。 两个女孩子一愣。那个长发的女孩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鞠身拿了两张大额的钞票,轻声说:“谢谢。”转身出门。 紫川秀目视着站在原地的小瑛:“你……”他望着床上的钱,虽然没说话,意思却是很明显。 小瑛抬脸直视紫川秀,那美丽、白皙得近乎苍白的脸让紫川秀联想起了被蹂躏的百合花。她轻轻说:“大人,你是个好人呢!” “啊、呃!”怎么都想不到她会说这句话,紫川秀一下子愣在当场。 “我爸爸是远东军的军官,妈妈是远东伊里亚行省的小文员,在远东事件中双双遇害。逃出远东的那天起,我就决心,谁能为我父母报仇的,我定要报答他。后来,马氏家族收养了失去父母的我,目的就是专门为他们交际应酬――但这么多年来,我谁也没陪过。但昨天晚上,知道是为你,为收复了远东驱逐了魔族的英雄光明王,我主动提出过来。大人,我不是被强迫的,我是心甘情愿来的。谢谢你,为我爸爸妈妈报仇雪恨,谢谢你。”她的眼中涌出了眼泪。 “呃,这没什么,呃,这是我应该做的……”紫川秀大为窘迫,语无伦次。 不知如何,比起在元老会面对上千家族元老的祝贺,此刻面对这个失去父母、家园,最终沦落风尘的女孩子,面对那晶莹的泪水,他感到更紧张。 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任何值得骄傲之处,他从没觉得“远东的英雄光明王”这个头衔是如此的虚假,对在战争中深受伤害的千万民众来说,自己无能为力。 他努力放缓了声音,表情也温和起来:“那么,小瑛,你现在可有什么困难吗?经济上?生活上?如果有的话,请尽管说出来,我说不定能帮上忙的。” “大人,我现在生活得很好,经济虽不富有,却也富足。有个小商人愿意娶我,马家也同意放人,过两天我就要到西部去了。在临走前能见到大人您,我已经感觉到很满足了,唯一遗憾的是――”一抹轻红浮上了小瑛那皎洁的脸庞,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娇艳动人,她的表情说不出的狡黠:“大人您昨晚喝得实在太多了,一上g就睡死了,什么也没干呢!实在太遗憾了!” “砰!”的一声响,紫川秀一头撞在了墙板上。 “大人您请多保重,您是我们远东的希望和未来。”伴着一阵轻响,小瑛轻轻地出了门,轻得就如同一阵风、一朵云,就仿佛她从来不曾在房间中存zài过,只剩下一缕幽幽的芳香在房间中悠悠回荡。 望着她出门的方向,打开窗帘,一时不适应那猛烈的阳光,紫川秀戴上了淡淡的墨镜,眯起了眼睛,酒后苍白的脸现出一抹红晕。 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骄阳在正空放shè着耀眼的光芒,炫目的光圈中,几只鸽子在zhōngyāng广场的上空飞翔。 呼吸着新鲜的阳光,他的思绪烦乱,久久出神,目光闪烁,心头不知是喜是悲。 ; 第二章 无功受禄 午大概九点时候,紫川秀刚吃完早饭,帝林就过来了。 “昨晚睡得怎么样?”帝林一边说着,一边巡视着房间,鼻子耸动着:“不对,你的房间有女人味!” 他走到枕前,捻起一根长长的头发,似笑非笑地望着紫川秀:“嗯?” 紫川秀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改行去当jǐng犬?不错,昨晚确实有女人在这里过夜。” 帝林一副吃惊的表情:“我不奇怪阿秀你留女人过夜,我奇怪的是阿秀你居然这么老实地承认了――说吧,到底是谁?”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紫川秀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次。 听紫川秀说完,帝林以下结论的口吻,郑重地说:“嗯,不错,是个好女孩子。你就这样让她走了?” 紫川秀无奈地摊开了双手:“不让她走怎么样?难道,我还要对她说留下来我们赶紧补上一次?” 帝林很认真地看着紫川秀:“阿秀,你真的成熟了呢――若是两年前,你肯定会留她下来嚷嚷着说要补一次的呢!” 紫川秀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帝林的神情却严sù起来:“但有件事情我却一直不知道,阿秀你原来这么有钱呢!”他扬扬手上的信封:“从你沙发的坐垫下发现的,你自己看吧!” 紫川秀接过来,信封是开了口的,他抖了下,几张红sè的票子落在他手上。 等他看清了,稳dìng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四张面额五十万金额的汇票,开出汇票的是dìdū信誉卓著的大钱庄,是那种凭票即取的即时支票。 看着紫川秀那茫然的表情,帝林心里有数了:“你不知道?” “嗯,我还没阔到用两百万来垫屁股。”停了一下,他缓缓说:“昨天晚上,元老会首席的马钦来过我这里,后来,大家都喝得很醉了……” 紫川秀尽可能详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总监察长扬扬眉头:“阿秀,我问你,这笔钱你打算如何处理?” 紫川秀叹口气:“老实说,我是很想把它揣进口袋里的,但既然不幸被总监察长你先发现了,我就只好像任何一位正直的家族高级官员那样,将贿赂上缴了――要不,我们两个一人一半分掉它?” 帝林嘲讽地说:“阿秀,你还真是单纯呢!你以为,这钱是这么好吃的吗?至于说上缴――马家不把你恨得咬牙切齿才怪呢!” “那又怎么样?正如马钦所说的,未来很有可能就是我接任远东统领的位置,难道堂堂家族统领还要害怕区区一个商家吗?即使他们有几个元老又怎么样?乱世枪是草头王,我们掌管军权的还会害怕拿算盘的吗?” “阿秀,你太幼稚了!这种跨郡跨省的豪强如果只是纯粹富有的话,那他们早被别人一口吞掉了!元老会席位只是他们实力露在表面的一小部份,就犹如冰山露在海面上的那一小角。这种大地主、商人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政界、军界都有人,若论他们掌握的真正实力,恐怕连总长、总统领都震惊呢!” 紫川秀一惊,随即微笑:“夸张了吧?如果马家真那么厉害,怎么我以前对他们一无所知?” “你以前不知道他们,那是因为你还不是权势的中心人物,还没到那个层次。现在,眼看你快进统领处了,已经有能力影响家族的决策和政策了,他们才出面和你接触。只有到一定的地位才能知道他们的威力,这才是真正的实力。这两百万,既是诱惑,也是威胁呢!” “怎么说?” “有实力拿出两百万来交往你的人,如果你不识抬举的话,这两百万也足够去请一流的杀手来干掉你了。” 紫川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干掉我?干掉一个统领,军队的高级将领?他们没那么大胆子吧?” “一般情况下他们当然不会用这种极端手段,对于家族官员,他们历来是以收买为主的,但是当你的存zài妨碍了他们的生存――或者叫生意,而你又不肯妥协的时候,这种大家族行事历来是肆无忌惮的,他们是不怕铤而走险的。 “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八年前的边防军统领云山河统率西部边防军区,节制西部二十一行省军务,权势之大不在后来的杨明华之下。那时候西部诸行省中,有组织犯罪活动猖狂,前任总长要求检察厅和军务处对此进行联手打击。 “对这个命令,云山河大将执行得非常积极,他出动军队对西部行省的几个最大的帮派进行了全面清扫和血腥的镇压,杀掉了大批帮派份子,成绩斐然。然而他被成绩冲昏了头,镇压了黑帮之后又把矛头指向了黑帮背后的几个地方大家族――其中包括马家,并且拒绝了来自马家说客的巨款收买和拉拢。 “两天后,云山河大将半夜突然死在了自己军营里,根据验尸报告说是‘七窍流血,死因不明’,到现在,连他杀还是自杀都没搞清楚。” 云山河大将的名字紫川秀是知道的,那是紫川家的一代名将,在紫川秀少年时候,大将声威之响如rì中天,声威远远凌驾于杨明华、方劲、明辉等人之上。他镇守西部边防军区,与远东的哥应星并称紫川家的“东西双壁”。 将军来觐见当时的总长紫川远星时候,他亲眼见过大将本人。印象中,那是个高大爽朗的男人,胡子拉茬,脑袋光得发亮,总喜欢把五六岁的自己抱起来用胡子扎,把自己在半空中抛来抛去的,看着自己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毫无惧sè,云山河满意地对紫川远星说:“小家伙不赖,将来会成为又一个驰骋沙场的出sè武将的!” 几十年过去了,大将什么相貌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身上有一股带着芬芳烟草气息的男人味道,还有,自己果真如大将军所言的,真正成为了一个纵横沙场的将军,只是预言的人早已化成了白骨。当大将死讯传来的时候,自己还流下了眼泪。 紫川秀震惊异常:“不是说云大将是死在流风家的手上吗?” 帝林轻轻摇头:“这是家族的机密历史,我也是接手检察厅以后才知道的,对外公布的死因只说是‘遭遇流风敌寇狙击,不幸殉国’!” “这件事为什么没有追查下去呢?” “当时的远星总长非常愤怒,下令要查个水落石出,但没等新任的边防军统领和检察厅开始着手,流风家就开始了那次大进犯,远星总长在dìdū战死。参星总长拖了一年多才能接位,他上台靠的是元老会的大力支持,后来又和杨明华纠缠不清需要元老会撑腰,对这件案子态度就一直很含糊,既不说‘查’也不说‘不查’,萧龙监察长当然也不会没事找麻烦,这个案子也就成了悬案,一直拖了下来。” 想到自己自幼敬仰的偶像竟然死得这般不明不白,紫川秀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愤怒郁在胸中。 一代英雄豪杰丧命于宵小,如果大将不是出此意外的话,流风西山绝无可能那么容易通guò边防军区,自己的养父也不会战死dìdū城下,自己更不会有如此坎坷的命运! “马家。”紫川秀轻轻念叨着这两个字,嘴角浮着一丝残酷的笑意。 马维企图勾引紫川宁,马钦则拉拢自己图谋远东的经济霸权。世界真是奇妙呢,数十年前改变自己命运的马家,如今又和自己产生了种种玄妙的联系。 他凝视着帝林:“那你呢?大哥,现在是你接手检察厅了,这个案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帝林避开了紫川秀的目光,望着窗外:“没什么打算不打算的。虽然检察厅首脑换了,但总长却还是那个总长,那就当然一qiē政策照旧。” “原来是这样!” 听出了紫川秀语气中的不满,帝林叹了口气:“阿秀,这种情况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也不是由我们能阻止的。案子已经过去八年了,云统领的尸身都化成了尘土,连年战乱,那些证人可能都没几个活着的了,现场也早已面目全非,根本无从下手调查,更不要说定马家的罪了。可是我们只要一动,马家马上就知道我们想对他们下手――” 紫川秀插口说:“可以秘密调查。” “秘密调查?”帝林嘴角挂着冷笑:“如何秘密法?对这种坐拥私兵、把持元老会的超级豪强开展调查,我们必须取得总长和统领处的协作。统领处的罗明海不用说了,那是我的私人死对头,单说明辉,他的前任死得不明不白,他任边防军统领数年却能与马家相处得这么融洽,这里面的奥妙你用膝盖也该猜得出来。更不要说我们的总长大人了,在必要时候,这个老狐狸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与元老会达成妥协的。那时候,我们就成了马家全力报复的靶子了!而且即使能定罪下来了,对付马家也绝非易事。把他们头面上的家长和几个主管杀掉是很容易的,我们也能打垮他的私人军队、烧掉他们的庄园和住宅,但要彻底摧毁他们的经济基础和地下根基,这绝非短期能做到的!他们的钱庄甚至在流风家那边都有分店!这种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如果不能一下子将他们全部连根拔出的话,那他们的报复将是非常残酷的,那将是真正的永无宁rì!阿秀,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能不分白天黑夜都能保持清醒和jǐng惕吗?我也知道你的卫队是相当忠诚的,但你能保证,你的每一个卫士见到百万财富的贿赂不动心吗?只要有一个被收买就够了,一个被收买的厨子就足够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了!还有,你的妻儿呢?你武功再高,可你能寸步不离地保护他们吗?只要有一次疏忽和放松,那就是一辈子的痛恨!” 帝林越说越激动,急速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激昂得像是在元老会大厅发表演说:“这二十年来,家族检察厅的国内功绩史就是一部zhōngyāng政权与地方豪强之间的渗透与反渗透、颠覆与反颠覆的互动历史,像马家这种地方豪强无时无刻不在向家族的决策中枢进行渗透,对家族的决策层施加影响。而检察厅则是他们天生的死对头,廉政司就是专门负责清查那些被收买和勾结的家族官员,政zhì司则专门铲除和削弱那些对家族的统治造成威胁的地方豪强。这是一场世世代代的无声战争,虽然不流血,但却同样的凶险。 “我的前任们曾经成功地铲除了几家过激的中小豪强,但造成的权力真空却立即被那些大家族瓜分,旋即又反扑,于是一qiē都又回到了原点。到了我们这一代,zhōngyāng政权才算打了一个大胜仗,借助流风家的威胁和斯特林的威望,我们强迫元老们削减了自己的私人军队,大大削弱了他们的实力。 “我接手以来,也除掉了几个元老,但那都是一些卷入了政zhì斗争的倒霉蛋,是他们自己破坏了规矩,而且他们背后也没有什么背景和后台,所以那些豪强世族也就默认了,但是与那些真正的实力派人士,我至今都还没有真正地去碰他们。 “阿秀,你、我还有斯特林都是政zhì人物,我们可以大权在握、辉煌一时,我们可以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但我未曾见过可以长盛不衰的政zhì人物。威风凛凛的云山河死了,忠心耿直的哥应星死了,权倾朝野的杨明华垮了,老谋深算的萧龙死了――政zhì人物就像那河里的水,哗哗流淌不停,一点痕迹也没留下来;但像马家这样的豪强世族,他们虽然不起眼,但却一直在默默无声地发展,就像河岸的礁石,坚定无比,一代又一代地积攒着财富,任凭我们风云变幻,他们却能以不变应万变!” 帝林回过头看看紫川秀,忽然笑道:“看我,扯着扯着都说远了呢!” 紫川秀这才回过神来,感慨道:“没有!今天我可是大有裨益呢,大哥你给我上了一课。” “阿秀你常年在远东征战,对于这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可能少点了解吧!我们还是回到主题来吧!”帝林皱起了眉头道:“奇怪了!我记得对那些新任的统领,马家历来出手的贺礼红包都是五十万而已,为什么对你这么优厚,居然给到两百万?” 紫川秀脸sèyīn沉下来了:“恐怕是因为他们对远东有所企图呢!”他把那份请愿书拿出来给帝林过目。 帝林目中露出了寒光:“那这事恐怕很难善了了呢!难怪马家对你这么热情,又是厚礼又是美女,还一次两个!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想全盘接手远东那些最有价值的产业。” 紫川秀哭笑不得:“大哥,你不要老是记得两个美女好不好?” 帝林凝视着窗口蓝天不出声,慢慢地说:“刚才我还以为他们只是想向新任的统领讨好,在政界又拉拢一个靠山,但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个目的。那这样,一qiē就不同了呢!我不想主动犯人,但是他们若想欺到我兄弟的头上,我也不会默不作声!远东是阿秀你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他们却想用这么点小钱就来插进一脚,想得很美呢!不能让他们得逞,如果今天让他们伸一只脚进来,明天就整个人都进来了,后天你就会被他挤得根本无容身之地了!” 紫川秀插口说:“远东并非我一人打下的,还有千千万万的远东战士、秀字营官兵,还有那些缩衣减食支持我们军队的民众,他们才是远东大地的真正主人,而不应该是那些在战争期间龟缩躲藏起来的贵族们!” 帝林一笑:“阿秀,你还是这么理想呢!”他摇着头:“反正都一样的,我们绝不能退步!” “嗯!”得到帝林的支持,紫川秀顿时觉得jīng神倍增。 这不但实质上得到检察厅高级主管的支持,而且当知道自己将不再是孤军作战,有个坚定的、可信赖的身影在支持着自己,jīng神上也大受鼓舞。 “那,下步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立即把钱退还他们?” “斗争要讲究策略,阿秀。如果把钱全部还给他们,那就说明你与他们彻底决裂了,但你以后很多事情还需要元老会的协助,如果他们事事跟你搞鬼的话,那你也很难办;也不能把钱全部收下,全部收下那就说明你答应他们的事了,被他们缠上了也很麻烦。” 紫川秀一头雾水:“那,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收一部份,收五十万就够了,剩下一百五十万退给他们!对新任统领出手红包规矩都是五十万,你收下五十万,意思是说我还是给你们面子的;退还一百五十万,说声:‘无功不受禄’。这就可以从很多方面理解了,可以理解成我不想为你办那件事,也可以理解成你托我办的事情太难,需要时间;更可以理解成为等事情办好了以后再收你钱――这样就有了缓冲的余地了。第二,如果他们直接向你开口要远东的土地和矿产,私下你尽可以放心答应他们,哪怕把整个远东卖给他们都无妨,最好是同时答应几家,让这些元老们狗咬狗去,但绝不能签什么合同,留下任何的文字记录。rì后只等渡过了这个难关,你大可以白眼一翻,说:‘哦,我阿秀大人说过这话吗?没有吧?你记错了吧?’因为没有文字合同,又是私下场合,他们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哪怕叫屈叫得天响也没人理他们。” 紫川秀点头如鸡啄米,他虽然jīng明,但一向在军旅中生活,对于这种官场上斗争的技巧一窍不通,听帝林这么一说,才发现里面实在是奥妙无穷,像战场上一样需要谋略和心计,其勾心斗角的复杂程dù丝毫不比战场谋略差呢! “但是大哥,那些元老们说那些地产和矿业本来就是他们家的财产,说他们拥有所有权,如果他们按照法律程序在元老会控告我们,要求我们返还,那可怎么办?” 帝林哈哈大笑:“阿秀,你还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些产业原来的主人远东贵族们早已衰落,他们根本没jīng力也没能力来讨还了。正是看中了这点,马家才用极低廉的价格从他们手上把产业契证给收买下来,然后出面来跟你交涉,企图一本万利。其实这里面,马家真正的产业并不多。 “我们最不怕的就是他们走司法途径了。想想,要控告你占据了他们的产业,那得请原来物主出来,某某侯爵大人是吧?好,但这位侯爵大人又在远东动乱中死了,他的儿子又把产业转让给了我们德高望重的马钦首席元老――那这里面就大有漏子可抓了! “我们只需说:各位,既然各位来讨还物产,那就请产业契约书上的主人,某某侯爵大人出庭吧!――啊,这几位先生说原来的物主侯爵大人已经死在远东了吗?什么时候死的?死因是什么啊?他杀?那又是谁杀的?可有当地治部少的验尸报告啊?可又有当地医院的死亡结论说啊?凶手抓到了吗?――这些都没有,那可让我们怎么相信那位深受我们尊敬的某某侯爵大人真的死了呢? “什么,你说他的儿子,某某子爵阁下亲眼看见侯爵大人真的去世了?那是谁啊?是你吗?可这位先生,你自称是你父亲的儿子,可有什么证据呢?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某某子爵大人呢? “好,现在继续开庭吧,子爵大人,你拿出了一大堆的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来了,虽然大家也都说你真的是子爵大人,但我还是对你身份有点保留意见:难道那些证明文jiàn就没有伪造和虚假的可能了吗?这个稍后我们要进行严格地检查的……请法庭再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来检验这些文jiàn,如果时间不够,可能要两个月的…… “好,经过半年时间的审查,我们终于确认了阁下真的是某某子爵大人,也是某某侯爵大人的儿子――虽然我们对某某侯爵大人是否真的死亡还是存保留意见,建yì派人去远东实地考察――现在,子爵阁下您可有什么要说的啊?您要求从阿秀统领手上要回您父亲留下的产业?可子爵阁下,虽然您是侯爵大人的儿子,但我们可怎么知道您是不是侯爵大人的合法财产继承人呢?如果侯爵大人还有别的儿子呢?――喔,你说你没有兄弟姐妹吗?这个就难说了,单凭您一面之辞,我们也很难判断,万一侯爵大人在哪里留下了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呢?那你的继承权就很成问题了――我们还得对侯爵大人的生平进行调查,特别要对他身边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佣们进行下调查,看看那里是否有可能有什么遗留下的历史问题……” 帝林一本正经地说,说到“遗留的历史问题时候”,紫川秀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了。 帝林有那种天赋,他可以板着脸把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说完,眼看所有人都笑得前俯后仰的,他自己却连嘴角都没动。 “我们要的就是一个字:拖!你安心在远东当你的光明王,只要请几个律师在dìdū帮你胡扯就够了,反正这样下来,一场官司没个十年八年休想扯清楚。十年后的形shì怎么样,谁说得清楚?即使最后搞清楚了,你的官司也输了,那又怎么样?远东是你的地盘,没你同意,马家的人敢踏进远东一脚吗?如果他们真的敢进远东去接手那些产业的话,我听说远东的盗贼是很猖獗的,魔族的前哨也经常在远东各处活动,马家一行人在远东碰上他们也是很有可能的呢!那时候,我们的阿秀统领就只好很痛心地向统领处做检讨了,态度一定要诚恳,说自己御下无方,治安不靖。” “如果马家为此对我实行人身报复呢?我本人不害怕这个,但是我怕他对我的亲人……” 帝林摇头:“不必担心这个。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一般来说,对掌握军权的实权将领来说,他们很少敢乱来。云山河大将的事是个非常特殊的例子,因为那个时候大将军的目的就是要铲除马家,他的存zài威胁了马氏家族生存的基础,那是你死我活的斗争,马家不得已才铤而走险。但是为了远东的财产纠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用行话来说,那是生意,没必要出人命与你结下死仇。” “游戏的规则?那是什么?” “嗯,这个是很难明确解释的,你可以理解为‘行规’或者是双方都心照不宣遵守的默契。比如现在,马家走合法的司法程序控告你,你用合法的司法程序回敬他们,大家的斗争都在法律允许的框架内。 “如果谁破坏了规则,比如马家对你本人或者亲人行刺,那他们就迈出了法律允许的界限,斗争就开始升级了,那你也同样不受法律的约束,你可以派出大批军队将马家的庄园焚烧、将马氏一族斩尽杀绝的。这个损失太可怕了,远东的生意不值得马氏一族冒这个风险。 “当然了,你如果干出这种事,你的末rì也差不多到了。出动军队来对付家族元老,元老会那时候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所以,大家都各有所忌,游戏必须遵守规则来玩才不至于两败俱伤。” 紫川秀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把握。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各种宴会、酒席的请柬接踵而来,邀请人都是大有身份的家族元老、富商或者地方高级官员。 帖子都说得很客气,说是想结识秀川大人这样的英雄人物,请务必赏光。 这不奇怪,那些元老和商人拥有巨大的财富,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结交强有力的政zhì实力来充当自己的保护伞,而军界中人也需要政zhì和金钱的实力来为自己开道,这是一种各取所需的政zhì联盟,所以,他们一向注重结交军界那些拥有实力和威望的军官。 而像紫川秀这样新崛起的手掌重兵的实力派人物,而且不属于任何派系,在商人们的眼里,那简直是一座会走路的金山了!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任谁都看出来了,立下如此大功,紫川秀进统领处那是迟早的事了。这位是家族最年轻的统领,而且他还未婚,想到有机会与这个实力派人士联姻,那些有女儿的富商们无不在大打主意。 一时间,紫川秀成为了dìdū社交界的最新明星,整天周旋于各种宴会和酒席之间,与那些肥头油肚的官员们杯觥交错,与那些衣香岚影的窈窕淑女们亲密接触、**逗笑。 一位挺拔英俊的年轻准统领,战争的英雄,他气度不凡、平易近人、言谈幽默,比起那些肥头大耳的富商、老态龙钟的元老和油头粉脸的花花公子,紫川秀实在太耀眼了。 他是一个有内涵的男子汉,那些苦难的经历造就了他男人的真正魅力。 每到一处,尽管他不愿引人注目,但是他还是必然会成为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一时间,整个dìdū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的芳心为之倾倒,她们抛开了矜持和羞涩,围着紫川秀的身边吱吱喳喳说个不停,缠住他不让他离去,或者尾随到住处纠缠不休。 对于这种大失家教的行为,本该出来制止的家长们却在旁边置若罔闻,或者更有甚之,有人在鼓励自己的女儿这么干呢! 紫川秀应接不暇,但是他很谨慎,和女士们交往都保留着一种适度的尺寸,没有让那个醉酒的荒唐事再度上演。 虽然周旋于百花丛中,他却没有传出任何的绯闻和流言,这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比他一手收回远东更大的奇迹了! 于是,他的名声更响了,人们都把他看做是一个有着高度自制力、洁身自好的花花公子,多情而不下流。 而对于这种外人看来是掉进了花丛的幸福生活,这时的紫川秀反而更怀念当年那种偷窥女秘书时候的单纯生活。 由于rì夜被人sāo扰,紫川秀苦不堪言,他不得不在自己的房间外面加派卫兵:两个高大的半兽人卫兵,吩咐他们,凡是有女的要见他,一律不让进。 但即使这样严厉的措施和半兽人那凶狠的样子也吓不倒那些情火燃烧的女士们,一天下来,那两个半兽人卫兵就累得受不了。 他们嚷嚷道:“光明殿下,这活儿太累了!那么多人类婆娘在你面前哭哭啼啼又打又闹的,一整天都是这样,哪怕打魔族都没这么辛苦!” 于是,紫川秀不得不加派人手,卫队从两个变成了十六个,四小时轮岗一次,jǐng戒范围也由房间门口变成整层楼,最后变成了整个招待所。 卫兵们都得到了命令,凡是见到那些手捧着鲜花、表情看起来有点很陶醉的女人一律挡驾。 消息传开了,反倒吸引来了更多的好奇,dìdū的女士们都想知道,那个紫川秀统领到底有何出sè之处,竟然要用卫队来阻拦爱慕,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女生发出了感叹:“真是酷毙了的男人!我决定要崇拜你了!” 这就是女人的心理,喜欢从众、好奇、盲目崇拜、一拥而上,于是美女们更是趋之若鹜,她们成群结队地rì夜守候在紫川秀居住的旅馆下面,扎起了帐篷,组建了“紫川秀亲卫队”,举着大大的旗子和标语:“阿秀我爱你!”、“阿秀命!”她们rìrì夜夜地守候,轮流值班,就为他外出时候见他一面。 每天早上太阳一出来,窗口外的合唱就开始了,女生们齐声尖叫:“阿秀阿秀我爱你,就像那老鼠爱大米!”那股声势真是惊人。 其他的旅客们不甘sāo扰,纷纷退房。 招待所主管把脸拉成了苦瓜,但自己的顶头上司斯特林是紫川秀的老朋友,他也不敢请紫川秀搬出去。 如果说rì常的生活像是传说的话,紫川秀每次的外出就像是冒险了。 那种场面真是壮观,jǐng笛长鸣,高压喇叭大声呼叫,口号声惊天动地,无数的宪兵、jǐng察排成了人体盾牌,由jǐng棍、盾牌、人体、路障组成的联合防线也拦不住那汹涌而来的女生cháo流。 面对魔族大军毫无惧sè的名将抱头鼠窜地上了马车,追着紫川秀的马车,无数人尖叫大哭:“阿秀我爱你啊!” 无数的jǐng笛和吼声在狂叫,追随者们的泪水洒落dìdū的长街,那些不明所以的外地来人看到这副情形还以为dìdū是发生民变了,一时间,“第一帅哥”紫川秀的大名响彻dìdū。 ※※※ 这样的rì子一直过了十来天,狂热的浪cháo才渐渐过去。 那些追星族可能发现了另外的目标,渐渐散去,紫川秀这才过了几天清净的rì子,但他的心情依旧无法轻松。 回来了那么多天,关于自己职位的事情却一直没有确定,他早就不耐烦了,幸好斯特林和帝林一再安慰他说不要急,说你立下那么大功劳,进统领处那是肯定的,只是家族任命个统领不是小事,需要点时间做铺垫也是要的。 这样再三解说下,紫川秀终于也释然了,只是他一直在挂念远东那边,担心魔族不知何时发动进攻,到底出动多大规模的兵力,也不知白川、罗杰他们能否镇得住远东,魔族如果来犯,他们能否抵挡。 想到这些,他就如坐在烧红的锅上一样坐立不安,只是因为没拿到家族的任职书和对远东的援助,他又无法回去。 几次求见总长,老狐狸都给他打哈哈:“啊,阿秀,不要急嘛!真是年轻人啊,急啊!事情是要通盘考虑的,需要时间啊!” 这样坐立不安地等了五六天,终于有了通知。 这天早上,总长府的使者通知阿秀:“会议傍晚七点开始,请准时到达。”他着重强调说:“请秀川大人务必穿上正式军礼服前往。” 紫川秀心领神会地点头,明白这肯定不是一般意义的例会,按照惯例,家族提拔晋升军官都是要求着正式军礼服的,看来老狐狸的通盘考虑也该有个结果了。 欣喜之下,他大大打赏了那个使者一笔,过后连自己都觉得心痛。 下午大概六点钟时候,斯特林坐着自己的马车来接紫川秀。 紫川秀一身笔挺的深蓝sè军礼服,衬托他那挺拔矫健的身材,银sè的肩章在灼灼发亮,英俊的容貌,神采飞扬,斯特林不禁大大赞叹:“阿秀你可真是英俊呢!” 紫川秀矜持地笑笑,回敬斯特林:“大哥你也是呢!” 斯特林同样的一身统领制服,端庄醒目,比起紫川秀那飞扬洒脱的气质,他给人的感觉更有那种成熟男人的气概,沉稳、坚定,有如高山峻岭一般不可动摇。 虽然已是深秋,黄昏的rì头还是毒得很,马车内很热,穿着厚呢子的制服坐在里面,感觉浑身难受。 斯特林体贴地把靠窗口的位置让给了他,让那习习扑面的凉风吹拂,感觉才好了一点。 “今天集会是为什么呢?” 斯特林望望紫川秀,笑说:“阿秀你在明知故问呢!” 紫川秀笑笑不出声了,把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马车正在经过环城大河,十月将尽,瓦涅河上波光粼粼,河面上散发着湖泊特有的清新气息,落rì的余晖早就映红了不平静的湖面,早出的第一颗星辰倒映在红光的水中,孤独的闪烁着,河水在落rì下泛着红光,马车的影子飞快的掠过河岸。 斯特林笑着说:“阿秀,总长很喜欢在晚上七点钟召开会议的。好多会议他都故意定在晚上七点钟,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嗯,这个可有点难呢!”紫川秀猜想道:“该不是这个时候的工作效率高吧?或者有什么安全保卫上的原因?” 斯特林摇头道:“都不是。”他压低了声音:“这是成亲后李清偷偷跟我说的,这是因为晚上七点钟时候大家都已经吃过晚饭了,总长可以把一顿工作餐的招待费给省下来。” 紫川秀捧腹大笑,斯特林望着他:“进了统领处以后,你就是总长身边的人了,很多事情你得知道才行。我们总长的xìng格是很有趣的,他喜欢喝酒,又舍不得出钱买好酒,于是就常常借一些检查军务工作的名头下来,每次都是快下班时候的下午五点半过来。于是我们zhōngyāng军自然得招待他吃晚饭。他是家族的总长啊,了不起的大人物啊!开始时候,陪同的军官们都很敬畏他,不敢随便给他敬酒,总长他自己又不好意思一个人狂灌,眼看被憋得不行了,他只得自己端起了酒杯问军官们:‘你们猜,我能不能一口气喝下这杯酒?’” 紫川秀一愣,随即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一直以来他对紫川参星都没什么好感,他狡猾冷酷,工于算计,特别是他袖手旁观杨明华暗算哥应星一事,更是让紫川秀对他恨入骨髓。 但是自从紫川秀在远东任一方诸侯以后,肩负了千万人的命运,他才开始有了身为首领的自觉,为了大局,为了社稷的安康稳dìng,有时候牺牲一些无辜的人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虽然仍不能原谅紫川参星的行为,但却渐渐能理解他了,对他的厌恶rì减,听了斯特林的笑话,紫川秀突然对紫川参星有了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那个老狐狸也有这么人xìng化的一面。 马车驶入中心大街,一队jǐng卫上前检查,见是斯特林的坐车,他们马上让路。 在持长枪jǐng卫们的整齐响亮的口令声中,车声辘辘,马车驶入总长府。 两人从马车上刚跳下来,迎面一个制服笔挺的女官走过来,正是李清。她先和自己丈夫打个招呼,转向紫川秀,笑容可掬:“阿秀大人吗?好久不见了,你的风采依旧呢!” 紫川秀笑着和她握握手:“清阁下不要笑话我了!一个通缉犯有什么风采可言呢?”他觉得李清这个人很有意思,称呼“阿秀”是表示熟昵,“大人”是表示身份,既亲切又得体,从这点小事就看得出她心思的细腻了。 斯特林问李清:“清侍卫长,各位大人都到了吗?” 李清笑着回答:“斯特林统领,各位大人都到了,包括瓦伦的林冰大人和西部的明辉大人,只有总监察长大人还没见。” 尽管他们二人是夫妻之亲,但是在公共场合,二人的对答都很正式,彼此称呼官职,令紫川秀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跟着李清大步向会议室走去。 紫川秀还是第一次进总长府的会议室。关于总长府的会议室,外边人一直有很多猜测,传说墙壁全部镶嵌满了宝石和夜明珠,地板都是用黄金铺的,天顶上全部是水晶的吊灯――外面传得那么牛皮哄哄,结果一见之下紫川秀就大失所望,还不如统领处的会议室呢! 会议室大概有三十步长,十二步宽,与这个房间主人所蕴涵的权力相比,这个房间的装饰并不显得豪华,几乎没什么装饰,墨绿sè的大理石地板,一张长条的会议桌占据了大部份的地方。 在正面的墙壁上挂着家族创始人紫川云的肖像,长发披肩的威严老人每时每刻都在严厉地俯视他的不肖子孙们如何继承他的霸业,仿佛会随时从画上跳下来揍他们一顿,这给与会的家族高级官员们很大的压力。 一走到这个房间,紫川秀就感觉到了一种气味,权力的气味。这个房间是一个帝国名副其实的大脑和心脏,在这里的寥寥数人,将对一亿三千万紫川家臣民发号施令,决定着他们的生死命运。 走进房间,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两人。 斯特林泰然自若地对众人笑笑,很自然地坐在了哥珊旁边的一个空位上。 紫川秀环视左右,会议桌边在明辉和林冰之间有个空位,他走过去坐下了。 旁边的明辉和林冰都对他点头笑笑,他也点头微笑回礼,环视周围,在会议桌首席的zhōngyāng,紫川参星正在那里就坐。 他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空着,想来是留给帝林的。 总统领罗明海坐在他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以下左右两边依次是幕僚统领哥珊、边防军统领明辉、瓦伦要塞镇守司令林冰、禁卫军统领皮古―― 还有紫川宁。 毫无准备地望见紫川宁,他如受雷击,目光被她白皙的脸粘住,再也移不开了。 半年不见了,紫川宁长得更高了,她往常那披肩的长发已经束起,很自然地扎成了一个马尾,侧面可以看到那长长的眉睫毛轻轻垂动,白皙俊秀的瓜子脸毫无瑕疵,一身藏青的高级文官制服更加衬托出了她身材的纤细,腰挺得笔直。 在几乎全部由军人和政zhì家组成的会议中,她的美就如同碧绿草地上的一朵鲜花那样引人瞩目。 人还是原来的人,容貌还是原来的容貌,但紫川秀总觉得,比起上次离别时候,她呈现出不一样的气质,如今的她,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更迷人了,举手投足间,魅力四shè。 可紫川秀却无法把那种感受具体地说出来,她正与旁边的哥珊统领打着手势小声交谈,纤纤细指微微翘起,优雅又娴敏,神情从容。 正好在这时候,紫川宁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恰好在空中交会,他望着她,她望着他,一瞬间,时间凝固了。 隔着宽大的会议桌,他们默默凝视,此时此刻,一qiē的语言和解释都是多余的,在凝视彼此的双眸里,蕴涵了多么丰富的感情,那双燃烧着爱情火焰的眼神已经把一qiē说得太清楚了。 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总长不存zài了,会聚一堂的高官们不存zài了,家族不存zài了,漫漫人群中,他只看到她,她也只看到了他。 “抱歉,我来迟了。”门口传来声音,在时钟即将指向七点的那一刻,帝林匆匆忙忙地进了会议室。 紫川宁向他使了个眼sè,眼光瞄向门边,紫川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会议结束后我在门口等你。 他轻轻点头,紫川宁嫣然一笑,又转过头和哥珊轻声细语地说话,语态温柔,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定定地看着她,紫川秀感觉极大的赏心悦目,心头一种温暖的感觉在静静地流淌。 凝视着心爱姑娘白皙的脸庞,不知不觉的,他的眼角已经湿润了。多少磨难,鏖战沙场,才等来了如今相聚的一刻,他把所有不快的过去和痛苦通通抛弃在了脑后,眼里所见的,只有紫川宁那美丽的容颜,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幸福。 “阿秀,阿秀!” “啊!”就像梦游的人突然被叫醒一样,紫川秀猛然地坐直了身子,意识到这是统领处的会议。 旁边,明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没事吧?我叫了你好多声。” “啊,没事。明大人您有事吩咐吗?”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和阿秀你随便聊聊。在远东的rì子很艰苦吧?” “啊,是啊,远东的条件比不得家族内地……”紫川秀随口敷衍应付明辉,感叹女孩子天生就有演员的天赋,紫川宁能这么迅速地转换了情xù,若无其事和旁边人交谈,他却无法挣脱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以致对旁边明辉统领的招呼声都听不到。 一边和明辉统领交谈着,紫川秀眼神的余光却总是盯着对面,他在留意着紫川宁的一颦一笑。 如今的她,再没有了少女时期的天真和稚气,也没有过多的彷徨和多愁善感,她英气勃勃、老练、敏捷、自信,那个总是抱着自己衣角哭着喊“阿秀哥哥”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即将准备掌握整个紫川家族。 想到这里,他心头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似喜似悲,无法形容。 “咯咯咯咯。”紫川参星轻轻敲着桌面,屋子里低沉的嗡嗡议论声立即停止了。 “人都来齐了。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他抬起头,微笑地望着众人:“最近,我们家族形shì喜人啊!好消息接连不断地传来,西线,明辉统领挫败了流风家将军泰恩克的进攻,消灭数以千计的流风家匪徒;东线,我们的紫川秀副统领更是立下大功,他在远东连下数十城,消灭了魔族的鲁帝军团、罗斯军团,驱逐了凌步虚军团,收复了远东国土全境。我建yì,我们全体起立,为阿秀将军的英勇功勋鼓掌!他为我们七八○年的败仗洗刷了耻辱,为我们家族争了光!” 与会众人一起起立,齐齐鼓掌。 紫川秀连忙起身谦虚几句,说:“全是依赖总长大人的威德,将士们的英勇,我个人的作用是很小的,胜利是属于总长殿下,属于奋勇作战的三军将士,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这也是千篇一律的套话了,每个受嘉奖的将军都是这么说的,只是放在紫川秀身上就不怎么合适了。 “总长的威德”非但没有庇佑紫川秀,紫川参星当年还剥夺紫川秀军职、姓氏,满世界地下通缉令。 现在,这些事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大家乐呵呵地欢聚一堂,齐声歌颂总长大人恩威齐天。 紫川参星说:“当然了,虽然秀川统领淡泊名利,可是家族是不会亏待功臣的!我已经和元老会达成了统一意见,将晋升阿秀为统领――阿秀,我记得你今年才二十二岁?斯特林是我们中间最年轻的统领了,他进统领处时候也二十三岁了,是吧?” 斯特林笑着点头:“殿下的记忆力非常了不起呢!” 紫川参星笑笑,继续说:“二十二岁就因战功晋升为统领的,家族历史上还从没有过呢!阿秀,你又刷新了一个记录!” 他招招手,罗明海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sè的小盒子,轻轻地摆到紫川秀面前来。 看他那不情愿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总统领是在发阵亡抚恤金。 紫川秀轻轻打开了盒子,一对金星肩章和一对金sè月桂树叶的领章赫然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一枚一等雅里梅战功勋章。 这是家族统领的标志,统领职务是家族军人的最高职位,那颗耀眼的金星把一个指挥官推向相当的高度,显示此人经过多年艰辛戎马生涯的锤炼,在军事、政zhì上已经成熟,具有丰富的经验。 每一个获得统领金星的军人都将变得不再是个单纯的军人,他非同一般,在民众和军队中都享有特权,受到尊敬和服从,将有资格密切地参与决定家族的生死命运的重dà决策。 望着那对肩章和领章,紫川秀感慨万千,为了走到今天的这一步,自己付出了多少代价? 他正在浮想联翩,紫川参星笑着说:“往次历来都是由我来给新任统领授勋的,今天我想来点与众不同的,由下任的总长来为阿秀授勋。大家说,好不好?” 与会的统领们齐声应好,他们大多知道紫川宁和紫川秀之间的感情故事,现在,眼看经历重重波折,英雄含冤得雪,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美好的场面连那些久经风霜的高官们都深受感动。 人们微笑地看着紫川秀,又看看紫川宁,目光里都带着善意和祝福。 紫川宁婷婷起立,走到紫川秀面前,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有点不好意思。 紫川宁羞涩地低下了头,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不敢正视紫川秀的眼睛,目光不好意思地望着旁边。 她眉头微蹙,仿佛是在回忆此时该说的话,声音微微颤抖:“嗯,秀川统领,祝贺您!您的功勋和战绩为您带来了荣誉和骄傲,我们因为您而自豪!我们需要您的加入,希望您能成为我们中间的一份子,我们将血肉相连,永不分离!” 这是家族的二代总长紫川星在给紫川家历史上出名的大将“战神“雅里梅授勋时说的话,后来就成为家族统领晋升时候的标准对答了。 紫川宁还是第一次给人授勋,紧张之下她连一句“忠诚理应得到回报”都漏说了,但看大家那笑吟吟的样子,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紫川秀心里好笑,表面却是非常严sù的。他笔挺地站起来,对着紫川宁端正地一个敬礼:“我坚信,我们的事业将长存。紫川万岁!愿为家族服务!” 于是标准对答结束,紫川宁打开了桌子上的盒子,拿出了领花和肩章。 因为紫川秀比她高很多,她非得踮起脚尖才能帮他戴上,于是她的整个身子就像趴在紫川秀身上似的,长长的头发撒散在紫川秀肩上。 紫川秀可以清晰地闻到她秀发醉人的芳香和呼吸的温馨,他身子瞬间绷得僵直,待得紫川宁授勋完毕,他整个人才如释重负。 侧着头审视着自己亲手戴上的领花,紫川宁很细致地将领花拨正了。她抬起头来看看紫川秀,两人相视一笑,温馨无限,四周稀稀落落地响起了掌声。 授勋仪式完成,坐在紫川秀身边的明辉统领第一个笑容满面地和紫川秀握手:“祝贺你,阿秀统领!早在四年前我就知道你定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如果我的老伙计方劲能亲眼看到你今天,不知有多高兴呢!他是最得意你这个弟子的!真是少年有为啊!” 握着他的手,紫川秀感慨地说:“明辉大人,您和方劲大人对我的栽培,我永生难忘的。” 他想到自己第一次见明辉,那是在四年前的统领处会议,比起那次的统领会议来,好多人已经不在了:方劲统领、哥应星统领、雷迅统领、杨明华总统领。 这些人,有的是如慈父长兄一样关怀自己的前辈,家族真正的忠良栋梁,有的却是yīn险凶残的敌人,隐含叛谋的野心家,但无论忠良或者jiān逆,时代大cháo滚滚推进,在死亡面前他们一视同仁。 当初在自己眼中,方劲统领和哥应星统领都是那么杰出的人物,他们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典范,浑身上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如何能想到呢,自己终于也像当年敬仰的哥应星统领一样,坐上了这个位置,和他们平起平坐。 自己经历了多么艰难的一个历程,经历了多少坎坷和风雨,人会死,权力的斗争却将永远继续,在座的人中,谁将是自己的敌人,谁又将是自己的朋友呢? 接下来的斯特林与帝林也过来祝贺,大家是自己人,自然不需要什么虚伪和客套,一个眼神、嘴角的一个微笑,关切之意便表露无遗。 接下来罗明海、哥珊、皮古、林冰等人也过来祝贺,这些才是需要重点应付的人,有些人虽不可能成为朋友,但至少不要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 这个道理就是连罗明海都懂,他那张黑脸也罕见地皮笑肉不笑一下:“阿秀统领进步很快嘛!这么快就混到这里来了,恭喜了。” 紫川秀微笑地说:“今后还靠大人您多栽培呢!” 相比之下,林冰的祝贺最有诚意:“阿秀你有今天的成就,他在天有灵,一定会很高兴的。祝贺你了!” 面对林冰,自己的老上司,紫川秀格外的恭敬,他轻声道:“哥应星大人是我的恩人,更是我的楷模,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林大人,您是我的前辈,今后也要继续给我指点啊!” 握手时候,他将林冰娇小的手握得格外用力,时间格外长,显示“咱们都是出身远东圈子的,关系不同寻常啊”,让旁边的紫川宁看了直想过来杀人。 一通寒暄和祝贺过后,统领们回到了原位,紫川参星轻咳一声,显示他要继续说话了。 “紫川秀统领的授勋是我们今天会议的第一个议程,接下来的才是我们会议的重头戏。斯特林,你给大家做一个报告吧,关于我们即将发动的龙骑兵战役的。” 斯特林应声站起来,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叠文jiàn,给众人分发,紫川秀也分到了一份。 “各位大人请注意了,刚才发下去的文jiàn是绝密的,每份文jiàn都有编号的,在出这个会议室以前必须上缴。” 紫川秀翻开了文jiàn的第一页,果然在右下角发现了小小的红sè墨字编号:“7―紫川秀统领”。 他心下一凛,知道这是防范泄密的反间谍措施,一来是为了防止有些统领出去时候趁混乱不把文jiàn上缴,大家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不好追查,现在有了这个编号,谁没有上缴就非常清楚了;二来,他可以肯定其他人的文jiàn和他肯定有某个细微的地方不一致的,或者是战役发动的rì期,或者某个关键的兵力集结地,或者某个统帅将军的姓名,每个人的文jiàn都会不一样,这样一旦在与会人员中出现了叛徒或者间谍――这个可能xìng非常小,但确实存zài的――反间谍情报部门就可以根据泄漏的情报进行逆向追查,哪个是叛徒就一清二楚了。 照理说,能参加会议的都是家族统领级以上人物,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在这样的会议上还要采取如此谨慎的防范措施,可知这份文jiàn的重要xìng了。 “作战代号:‘龙骑兵’。第一阶段战役目标:夺取西线黑山、蓝城、习冰城一线的防御阵地,夺取流风家三角州防御阵地,歼灭五十到八十个流风家国防军联队和流风家十字军主力,摧毁流风家的东部防线。 “此次作战预计将出动边防军、zhōngyāng军、黑旗军、预备军团还有多伦湖的水军,一共一百零八个师团,其中包括十八个轻骑兵师团、五个重甲骑兵师团、八十五个步兵师团、多伦湖的水军舰队,水、步、骑兵总计九十二万人,不包括后勤和辎重人员。进攻突击方向将分为以下三个集群推进:南方集团,总兵力三十三万人;北方集团,兵力二十九万人;侧翼突击集团,兵力将为四十万人。 “北方集团将发动第一波攻击,向敌人战线左翼的习冰城地区发动规模庞大的佯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吸引流风二线预备队前来增援。必要时候,北方集团可转入就地防御,巩固已占领阵地,切断习冰城与敌防线之中段和右翼之间的联系,隔绝习冰城与蓝城之间的公路,使得敌人不能zìyóu地调动军队。 “在北路集团发动进攻四天内,南方集团将从敌人防线右翼:加顿地区、黑山地区突破,务必突破黑山地区的边防工事,分割流风家国防二十八军团的主力,迅速向蓝城推进,务必要在两周内拿下蓝城,为突击集团投入快速骑兵围歼敌二十八军团创zào机会,另外,南路军团还将负责消灭盘踞于加顿地区的流风家有生力量,肃清我军后方,为我后续部队的跟上和粮草辎重的增援创zào便利。” 整个会议室一片肃静,只有斯特林低沉的声音在回荡,举座震惊。 出动上百万的军队作战,这无疑是关系紫川家生死存亡的一场豪赌,胜则一统天下,败则全军覆没。 这时帝林适时地插嘴了:“很抱歉,我插下话,在大队人马之前,我们的先遣部队将会先出动。检察厅的情报部门会派遣八千名情报军官和特工在开战前渗透入流风家防线的腹地。他们将分成上百个小分队,穿着流风家军队和jǐng察的制服,负有各种任务:刺杀敌人落单的军官、联络兵,在敌人的城市制造火灾和混乱、散布谣言、攻打敌人的司令部、刺杀敌人军队的指挥官、占领那些防卫薄弱的小城市和交通要道,为我们的进攻部队指引道路,瘫痪敌人的指挥网络和军队,造成混乱――谢谢,斯特林统领,请继续说。” 斯特林点头,清清嗓子:“总参谋部估计,对我军的第一、二波攻击,流风霜是早有预料的,她很可能已经设定了种种紧急情况下的作战方案,她的部队即使在被包围和分割、最恶劣的各自为战中也能保持秩序,虽然我军占了兵力上的优势,但是要让敌人崩溃――十字军是流风家最jīng锐的部队,我们怕是要经历一场苦仗。为要达到速战速决,第三波的攻击是相当必要的,也是整个龙骑兵计划中最核心和关键的一个步骤,整个战役成功以否,就要肩负在突击集团身上了。” 斯特林随后做的报告,那是震惊而令人难忘的。 在今年冬季十二月份,多伦湖开始结冰的时候,驻扎在与西南河丘林家毗邻的旦雅军区将进行例行的冬季演习――这次演习对外宣称是为了训练对流风家作战的冬季野战步兵,将具有空前的规模。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将不再是演习,而是实战。在南、北集团发起进攻的同时,一声令下,集结在旦雅军区的三十一个步兵师、八个骑兵师团、十一个特别旅、三十五个特种突击营将全部挥师出发,突破林家薄弱的东部防线滚滚西进。 军事进攻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河丘,而是流风家的纵深腹地。 突击集团将以野战行军快速穿越河丘林家的领地,以战斗队列进入流风家腹地,迅速强渡古桑运河并沿着运河一线建立战线,牢牢地控zhì运河两岸,夺取古桑运河别津渡口,防止流风家从纵深腹地调遣新的生力部队前来增援流风霜,也防止流风霜溃败下来的残部向国内逃窜,同时居高临下地威胁远京,让远京不敢分兵援助流风霜。 有人发出了轻声的惊叫,有人瞪大了眼睛,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嗡嗡的交谈声。 这太出人意料了,进攻的线路不再是惯常交战的西北防线,穿越毫无防备的中立林家领地进攻流风家,通guò一个超级大迂回,大批的野战骑兵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远京近郊,这简直是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明辉举起了手:“我军要经过林家的领土,如果林家保卫厅出兵干涉,那怎么办?” 帝林回答道:“据我们所知,林家与我们紫川家边境上只有少量的边防部队把守,防线非常松懈。我军应该尽量避免与林家军队的冲突,从那些没有设立哨卡和军队的地段快速通guò,同时军队不经城市、不经过集市,尽量不要惊动林家的军队和zhèngfǔ,不要在林家境内掠夺,兵贵神速。如果一qiē顺lì的话,只需要一周时间就可以穿越林家领地到达流风家边境。” “流风家内地的地方jǐng备队可曾考虑进去了?” “因为河丘没有对外扩张的意图,所以流风家对其与河丘的边境并没有布置重兵,只有少数训练、装备都很差的二线预备役部队。以jīng锐大军强行突击,不难突破。” “如果途中遭遇林家部队,他们向我们发动攻击,怎么办?” “这个可能xìng不大。林家秉持和平发展、商业立国的方针,他的军事实力并不强,在没得到命令的情况下,他们的军队是不敢主动向我**队挑衅的。在河丘接到报告的同时,我们的外交人员应立即以最可信赖的方式向林氏家族保证,以上军事行动绝非针对林家的,我们仅仅是借道经过,并将对我们军队过境对林家领地造成的一qiē损失进行赔偿。但如果林家军队悍然对我军有任何敌对行动的话,我们四十万大军会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头直冲河丘!” 哥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我国并没有对河丘宣战,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威胁一个和平的国家,这是无赖行径。” 斯特林面sè有点发红,帝林泰然自若:“我们看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为了结束大陆将近两百年的战乱,用点非常手段是在所难免的。” ; 第三章 统领会议 紫川秀低头思索,帝林计划的好处是非常明显的:直捣流风家空虚的zhōngyāng腹地,威慑远京,断绝敌人一线部队后撤的道路,对敌人的心理是个巨大的打击,前后夹击,让流风家前线部队迅速崩溃。 但是困难也很多,最关键的是快,兵贵神速,快得如风如云一般快速穿越林家领地,让林家的保卫厅来不及干涉。如果流风家有了防备,哪怕增加一两个联队的防卫,只要把突击军团拦截在林家境内,耽搁一两天工夫,那时候会遭遇什么后果,谁也说不清楚,最严zhòng甚至可能导zhì左加明王出来干涉。 “通guò大胆、出其不意的突击,将大批骑兵部队突入敌人纵深纵远,消灭驻守在流风家东部边境的陆军主力,阻止敌人有战斗力的部队向远京以西的宽阔内地撤退。以远京近郊的古桑运河为界,建立一道面对流风家残余领土的防线,凭借我们军事上的优势,辅之以外交、政zhì上的一qiē手段,迫使远京陷入瘫痪、分裂,使得流风家族作为一个完整的政zhì实体不复存zài!” 斯特林以这句话结束了报告,疲惫地喝了口水。彻底摧毁流风家的东部防线和军队,消灭流风家的支柱流风霜,占领流风家东部的十一个行省,然后紫川家的大军兵临远京城下,逼迫流风家签订城下之盟,将残余的流风家领地切割为三块,分而治之,rì后逐渐蚕食,最终一统大陆――当这一美好的前景深入人心的时候,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思量着。 偌大无比的领地和富饶的城市仿佛唾手可得,整个计划像一个鲁莽与冒险的混合体,偏偏它又有着如此的魅力,看上去是那么的真实。 “动员上百万的军队参战,我们有这样的后勤能力支持吗?”哥珊统领问,她的口气既不像反对,也不像赞成,只是很就事论事地提出问题。 帝林赞许地望了她一眼,能这样一针见血地看出问题最关键本质的人,哥珊统领不愧是家族的第一能吏。斯特林应声回答:“军队为此做了准备,我们在靠近边境的几个城市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草料,另外武器装备的准备早从今年六月份就开始了。” “粮食的囤积是一回事,要把粮食运到前线又是另一回事了!斯特林长官,上百万人作战需要多少粮食?要把这些粮食通guò敌战区运输到前线去,我们需要多少的护卫部队和车辆?路上消耗的粮食又是多少?这个我在你的计划里可没看见啊!” 斯特林一时语塞,帝林适时地为他解围:“哥珊统领,后勤运输正是阁下的职责所在,你怎么能把担子都推到斯特林统领头上呢?” 哥珊淡淡地说:“是我的职责,却超出了我的能力。” “那不要紧呢!”帝林笑容可掬:“距离战役的发起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做准备,这就是今天我们开会的原因!” 哥珊哼了一声,低下头翻阅文jiàn,把文jiàn翻得哗哗响。 “这是一个完美的纸上谈兵。”罗明海出声说。 面对挑衅,帝林淡淡说:“不知总统领有何见教?” “整个战役都是建立在一个假设上,则流风家不会从腹地调遣来新的部队增援流风霜,我很想知道,总监察长阁下的这种自信是哪里来的?”罗明海冷冷地说,显示他早就知道整个军事会战计划的策划人是帝林而不是斯特林。 帝林缓缓从口袋中抽出几张纸:“大概三十天前,我在河丘秘密会晤了流风清和流风明,我向他们表示:‘流风霜实在太过份了,我们再不能姑息她,要对她采取行动。”听到这个消息,二位公子甚至比我还要高兴。他们两人向我保证,只要我们能保证他们自身领地的安全,他们绝不会出动一兵一卒支援流风霜。这里,是他们和我签订的秘密协议。” 紫川秀深感震惊:“出卖自己的亲生妹妹和国家支柱?流风霜还救过他们呢!他们为什么这么干?” 帝林回头怜悯地看了紫川秀一眼:“阿秀你刚从远东回来,还不知道流风家那边的局势。流风西山病得快死了,前天他已几次陷入昏迷弥留状态,都是依靠打强力刺激剂给活过来的,他坚持不了多久了。三个儿子为争权夺利乱成一团,现在,流风霜已经公开表明了态度,支持大儿子流风森接位,有了她的支持,流风森立即就在这场争夺战中取得了上风。如果流风森顺lì继位的话,那二位小少爷绝对死无葬身之地的,他们恨不得流风霜马上就死!” “那还有流风森呢?他掌管了远京的总参谋部,应该会增援流风霜的。” “阿秀,”帝林和蔼地说:“假设您是流风森阁下,眼前有紫川家的大军,背后又有那么两位可亲的弟弟在友善地望着你,你敢率领大军离开远京前去救援流风霜吗?弄不好军队还没出城门,城头的旗帜已经变了!那时候不但你漂亮的妹妹救不成,说不定连你自己都搭进去!我想,流风森阁下的兄妹深情还不足以促使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席间响起了一片嗡嗡的低沉议论声,众人的目光望向明辉统领,他长期在与流风家争战的第一线,对于西部事务,他最有发言权。 明辉点头赞成说:“根据我对流风森的了解,这个人是个极其冷酷无情的利己主义者。帝林监察长大人说的有道理,他是不敢冒着丢失远京的风险出动远京卫戍军区的。” 此时有人轻轻敲门,靠近门边的紫川宁起身开了门。 李清出现在门口,她肃容一个敬礼:“总长殿下,各位大人,很抱歉打扰了会议,但是监察厅的情报部有紧急消息要立即禀报帝林总监察长,两个情报军官就在外面。” 帝林望向紫川参星,紫川参星微微点头:“会议暂时休息五分钟。” 帝林出声向大家说声:“抱歉,我出去见下他们。”他起身匆匆外出,但一分钟没到他就匆匆回来了,脸上神sè平静。 “出什么事了呢?”紫川参星代表众人出声询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帝林平和地说:“流风西山死了。” 一瞬间,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等反应过来,几张嘴同时出声:“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消息确切吗?” “消息来源非常可靠,”帝林沉着地回答,他没有明确解释消息的来源,直截了当地说:“确切死亡时间不明,因为流风家刻意隐瞒了他的死讯。我们在开会的时候,远京已经进入了戒严状态,军队开进了首都维持秩序。” “谁的军队?” “根据情报,应该是忠于流风森的远京卫戍军区,但是几个地方军区和加西海岸的边境守卫军团都没有表明态度。” “那么,流风清和流风明两位少爷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大哥登上宝座?” “从流风森军队进京的时候起,这两位嗅觉灵敏的少爷已经从远京的住宅内失踪了,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 “莫非,他们是被?”明辉统领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狠狠一抹,嘴角浮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绝对不可能。”帝林轻声地笑说:“否则的话,流风森的军队就没有必要在远京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来历不明的神秘飞贼’了。” 足足过了十秒钟,大家才理解帝林的话。统领们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但因为总长在,谁都不敢笑得太放肆。 “是吗,流风西山真的死了?”紫川参星轻轻地说,不知为何,他脸上露出了寂寥的神情,给紫川秀一种淡淡的悲哀感觉。 帝林肯定地点头,紫川参星吁叹道:“那,真是天灭流风啊!”他无声地把自己的帽子摘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流风西山是紫川家的大敌,十年前,他险些一举颠覆紫川家。这十年来,他以残病之躯坚持与紫川家抗衡近十年,其意志的坚韧是少见的,无论是敌是友,这样的人物绝对是一个时代的里程碑式人物。 紫川秀理解紫川参星的感受,自己与之一直抗衡和斗争的生平大敌忽然消逝了,搏斗失去了对手,加上眼见与自己同时代的人rì见稀少,即使战胜了流风家,自己也同样的来rì无多,他自然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失落感,那种苍凉和寂寞的心境非到暮年是难以体会。 不光是他,其他的与会者也有同样的感觉。 与会者都很有默契地沉默着,总长开头,军官们一个接一个地摘下了帽子,以这种方式向在西方地平线以外强敌的悄然离去表示默哀,也是对曾强盛一时的流风世家行将到来的覆没表示哀悼。 “那么,我们继续回到原来议题,流风西山死了,但流风家还有个流风霜。她可是比流风西山更善战,更狡猾的名将呢!流风家依然有优秀的将领和善战的军队,我们依旧不可掉以轻心。” 帝林点头,说:“但无论如何,流风西山的逝世是流风家不可弥补的巨大损失。可能流风霜在军事领域确实比她父亲更强,她更能打仗,但是她没有她父亲那样熟练的政zhì手腕,也没有他那种一呼百应的威望。流风西山死了,流风路也死了,流风家没了家长,也没有了够资格和威望的元老级人物坐镇调停,军权、政权全部分散在几个野心家手中,他们内部的裂缝只会越来越大。他们分裂的唯一顾忌就是流风霜,而我们就是要把流风家的这个中流砥柱给――”帝林用力地一挥手:“铲除掉!” 与会众人中响起了喳喳的轻声议论声,都是对帝林的赞许声。 紫川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刚才的解说、争吵、辩论,他虽然都听了,但并没有很投入。想像中,西线那是很遥远的事情,那里发生的事情对远东影响不大。 现在他才忽然意识到,一旦西线战事开始,紫川家向西线投入上百万的军队,一场倾国大战就在眼前,家族必定全力以赴,那时家族还有什么力量兼顾远东? 一旦魔族开始大举进攻,陷于西线战争的紫川家族,用什么抵挡魔族大军?结局必然只有一个,那就是重蹈远东战争的覆辙,军队回守瓦伦,彻底放弃远东二十三行省! 这完全是一场闹剧吗?那自己千里迢迢率领远东军民投奔家族,根本就毫无意义! 一想到这里,想到那还在苦苦支撑的远东军民,想到在盼望他带着大批增援回去的白川等部下,他的呼吸瞬间急速了起来:我们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和国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而做出这个决定、劝说远东军民回归家族的人,就是自己! 我怎么对得起远东?我如何对得起那些艰苦奋战的远东军民? 巨大的打击令紫川秀感觉到眩晕,所有的血都在往头上冲,他仿佛正落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中,眼前的文jiàn、人、桌子,一qiē都在天旋地转。 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努力地抬起头,正好看见对面斯特林那关切的目光:“阿秀,阿秀,你没事吧?总长在问你话呢!” 紫川秀嘴角神经质地抽搐一下:“我没事。抱歉,殿下,昨晚睡眠不足,刚才走神了。殿下刚才说什么了?” 紫川参星心情大好,并不介意,乐呵呵地说:“阿秀啊,你们年轻人的jīng力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哪!刚才我想啊,你能不能调遣一部份远东军队参加西线作战啊?我们西线的兵力略有不足啊!” 各位统领纷纷赞成:“对啊!半兽人军队历来彪悍善战,而且流风家的军队很少与异族军队交战过,突然见到强悍的半兽人,他们定会吓得魂飞魄散的!” “还有蛇族的弓箭兵、龙人族的斗士集团、矮人族的斧头兵都是很可怕的兵种,一旦投入近身作战,他们定能所向披靡!” “而且这样还有政zhì上的影响。看到远东部队的参战,流风家就会明白我们已经收复了远东,东线再无忧虑了。想到与我们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全力交战,流风霜肯定会绝望的!” 远东本来就兵力缺乏,我们回归家族就是为了求援的,你们却想让我出兵西线?这真是我想要你的皮,你却要想要我的肉了! 紫川秀紧抿着嘴,一声不吭,等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完了,他才慢慢地说:“总长殿下,各位大人,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是现在远东为了应付魔族的威胁,我们的兵力也很吃紧呢,对于西线战事,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紫川参星的眉头渐渐蹙起:“阿秀,你现在可是家族的统领了,不能光顾着远东的一点小利益,凡事可要站在家族全局的高度上看啊!现在,龙骑兵计划可是家族最大的事情,关系我们的存亡,你这样一毛不拔可说得过去吗?” 紫川秀冷笑,远东的一点小利益?对我来说,远东的一千八百万民众就是我最大的利益!表面上他却依旧显得恭谨:“殿下您说得很对,龙骑兵计划是家族的大事,远东是不要紧的小事,我完全明白,但我们现在又实在吃紧――这样,总长殿下,我想到一个法子了!” “嗯?”紫川秀一本正经地说:“往年在远东战争时期,为了应付西南大营,在瓦伦要塞驻扎了近十万的家族军队。现在远东国土已经收复了,再没有近在咫尺的威胁了,驻扎于瓦伦要塞的军队完全可以撤编,调动往西线作战呢!” 没等紫川参星发言,瓦伦要塞的镇守司令林冰已经横眉立目了:“阿秀统领你胡闹!瓦伦要塞可是家族最重要的关口之一,怎么可能撤编呢?撤哪里也不能撤这里的兵!” “哎呀,林冰司令,您可是家族的高级官员,不能光顾着您瓦伦的一点小利益,凡事要站在家族全局的高度来看啊!现在龙骑兵计划可是我家族最大的事情,关系我们的存亡,您这样一毛不拔可说得过去吗?” 紫川宁“扑哧”一声笑出来,但笑声丝毫没有缓和会议室里的气氛,紫川参星的面sè很冷峻,一言不发,气氛闷得让人发慌。 斯特林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阿秀,兵力真的那么紧张吗?哪怕调几个半兽人团队出来都不行吗?” 帝林也出声道:“或者可以这样,让瓦伦要塞的驻军与远东军区换防,这样可以抽调出一部份远东军到西线来作战的啊!” 看到斯特林和帝林频频向自己使眼sè,看到紫川宁那担忧的眼神,再想到了外面布置着杀机潜伏的神机营,紫川秀不得不做了让步:“可以考虑抽调一两个步兵团队过来,但是不能再多了。” 他恳切地说:“请殿下体谅远东的难处啊,我们与魔族连场大战,兵员缺乏,士兵疲惫,民众伤亡惨重,目前部队的士气都很低落,再加上魔族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我们不能不做好准备。” 紫川参星低垂着眉毛,好半天才慢慢地说:“我看,我们得暂时休会一下了。各位大人都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和要做的发言。半个小时后,我们继续开会。” 说完“散会”,总长第一个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出了门,总统领罗明海急急忙忙地跟在他身后,不用说肯定是趁机火上浇油去了。 会议室的众人面面相觑,面对无数的异样目光,紫川秀无奈地一摊手:“各位大人可要揍我一顿出气?” 大家“轰”的笑起来,明辉统领笑着说:“阿秀统领,我不赞成你做的事,但我实在很佩服你的勇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强硬的新任统领呢,总长气得脸都变sè了。” “我也佩服你的勇气。”林冰板着脸对紫川秀说:“但你不该把我也扯进来的!还说什么要撤销瓦伦军区――你真是欠揍啊!想让老娘我失业吗?到时候你可要负责养我的啊!” 几位统领大笑,明辉抢着说:“这个责我来负好了!” “呸!就你这厮也配!回家照镜子去,老娘我只爱帅哥!” 在这种总长和总统领不在的场合,那些外人看来很威严的统领们嬉闹起来就像一群老师不在的学生。 在部下面前他们要保持长官的威严,但在这里大家都是同级别的官员,就没必要摆什么架子了,个个玩笑都放得很开。 即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哥珊统领也参加进来说了两句:“阿秀统领你实在太大胆了!你这样让殿下怎么下得了台?” 斯特林深有忧sè:“我看,阿秀你得赶紧向总长道个歉。” 帝林冷笑:“道歉也没有用。兵权始终是关键问题,问题是阿秀可甘心放弃远东的兵权?” 紫川秀极力分辩:“不是我不舍得,远东形shì的危急是你们无法想像的!魔族大规模进攻迫在眉睫,我们面临生死关头!” 尽管他说得很大声,但看看众人的样子,没一个相信的,就连斯特林也拿着一副“得了吧,你这话哄谁呢?”的表情看着他,于是紫川秀只好托着下巴生闷气了。 布丹导演的远东内乱是自己的奇耻大辱,紫川秀没有把远东军队于红河湾的惨败报告给家族上层,隐瞒了远东的实际情形,结果现在自己就成了喊“狼来了”的小孩,有苦说不出来。 一个禁卫军官进了会议室,对紫川秀轻声说:“统领大人,总长要见你。” 在众位统领同情的目光中,紫川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起身出门,跟着军官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和通道,上了楼梯,被引进了总长紫川参星的私人会客室,总长已经在房间里了。 紫川秀敬礼致意,紫川参星挥手示意紫川秀在一张空椅子上坐下:“不必拘礼了,阿秀。这里是我们姓紫川的单独交谈,你不用太拘束。” 紫川秀很诚恳地道歉:“殿下,很抱歉,我不是想违抗您,实在是远东有困难。” “那件事不用再说了。”紫川参星满意地搓着手:“现在倒是有另外一件要紧事情要和你商量的。刚才你也听到了,在龙骑兵战役中,负责侧翼突破的突击集团军群负有重要的使命,该集团将穿越我们完全陌生的林家领地,孤军在敌后作战和周旋,与后方完全隔绝,承受巨大的压力。我们认为,突击集团的司令需要一名有丰富经验的将领来担任,他要意志坚定、才华出众、机智灵活,能根据实际情况灵活应变,应付种种事先无法估计到的困难和阻力――综合以上种种要求,统领处和我都认为,能承担这一重要使命的人,唯有你!阿秀,自从你的老师忠烈统领方劲在远东殉国以后,黑旗军统领的职位还一直悬虚着,你可愿意接受这个职位?” 紫川秀一愣:“要我当黑旗军统领?那远东怎么办?” 紫川参星笑容可掬:“我考虑,可以让林冰副统领升任远东统领。她卫戍远东多年,经验丰富,足可胜任呢!” 紫川秀脱口而出:“那可不行!” “阿秀,那你可有比林冰更好的人选推荐吗?” 眼看紫川参星故意曲解自己意思,紫川秀气得要死,偏偏又不能说“我比林冰更好”。 他分辩说:“殿下,这两年一直是我在远东主持的,现在魔族大规模进攻在即,虽然林冰大人也是很优秀的将领,但阵前换将是兵家大忌啊!” “我知道你比林冰更能干。”紫川参星说:“西部战场如今是家族最关心的头等大事,正是因为看重你的才华和能力,家族才把你调到西部,委予重任,让你有机会建功立业啊!统帅四十万大军饮马古桑河眺望远京,你可知道,多少将领盼着这个机会不得呢!” “但是,殿下,那个晚上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您怎么能……” “我们确实彼此有约定的。”紫川参星打断了紫川秀的话:“帝林带你进来的那个晚上,我们商定远东回归的四个条件是吧?你还记得是哪四个条件吗? “第一、远东二十三行省回归家族,成为家族的领土一部份;第二、回归后的远东享受特别自治区的待遇,可以享有内政、司法、财政上的dúlì权,但每年必须得给家族上缴一定比例的赋税;第三、废除远东的奴隶制,给予各族居民与人类公民平等的公民待遇,人类贵族不再在远东享有特权;第四、远东的本土军队保留。” 紫川参星慢条斯理地说:“看来我年纪虽然大了,记忆倒也不算很差――这几个条件,都没有说到远东统领必须由你担任啊!” 紫川秀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紫川参星说得没错,当时自己确实太疏忽了,以为自己已在远东扎根了,远东统领的职位就顺理成章地由自己担任了,根本没想到家族调离自己的可能。 紫川秀的拳头紧捏,现在,家族的企图已经显露无遗了。 自己在远东的势力太过庞大,根深蒂固,自己对远东掌握的牢靠远远超过一员家族官员对自己管辖地的掌握,军队死心效忠,民众万众一心敬仰,远东只知道光明王而不知道dìdū,这种情况是家族绝不可容忍的。 只要自己一rì还在远东,那远东就是自己的dúlì王国,就是dúlì和叛乱的潜在地,只有将自己调离,重新任命一位统领,才能恢fù远东正常的权力平衡秩序。 “殿下,我很担心,我不在远东,林冰阁下恐怕压不住阵脚吧?秀字营她能指挥得动吗?她能指挥半兽人军团吗?还有龙人军团、矮人军团?在先前的战争中,远东各民族对我们都有很深的仇怨,来了新的指挥官,他们未必肯听命呢!” 紫川参星看来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他慢条斯理地说:“阿秀你考虑的都很有道理,但我想,远东军队的主力部队是秀字营,绝大部份的秀字营官兵都是忠诚我家族的军人,林冰统领手持家族的招安旨意一到,秀字营肯定会顺lì听命的。而秀字营又是远东军队的灵魂和旗帜,安定了秀字营,其他的异族军队肯定也会受到震动的。白川、罗杰、明羽三位旗本在远东掌握重权,有他们配合,如果没有某些人故意捣乱阻扰的话,我家族重掌远东并不是件难事呢!” 紫川秀微笑着,瞳孔却在渐渐缩小,他何尝不明白紫川参星话中的意思,那个“某些人”简直就是指着自己的鼻子jǐng告了。 这一手釜底抽薪确实毒,秀字营全都是原家族官兵,他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回归故乡,紫川家总长的赦免令直接到军中的话,紫川秀不敢保证说秀字营的军营还能不能留下一半人。 但是总长还是低估了自己在远东的威力了,自己的影响力并不仅仅存zài于军队,远东民众对自己万众一心的爱戴,这种鼓舞人心的号召力谁也代替不了的。 他冷笑着:“殿下神机妙算,深谋远虑,实在让下官佩服!既然殿下灵珠在握,已经有了全盘的把握,那不如即刻给林冰阁下发令上任好了,不必与下官商量。” 紫川参星语塞,他含糊道:“嗯,远东毕竟是你一手打下的江山,我们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的。” 紫川秀无动于衷地说:“只要家族能顺lì接管并安定远东,我个人无意见。” 眼看两人在这里绕圈子互相威胁也不是办法,这时候紫川远星不得不退了一步:“阿秀,家族还是需要你的,需要你在远东的影响力和威望,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做好远东回归家族的各项工作。”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啊,家族需要你,需要你帮我们做好交接工作,需要你来帮我们镇压下远东,迎接新统领上任,然后再把你一脚踢开赶走――你怎么不干脆叫我自己拿刀子抹了自己脖子? 至于紫川参星说的那些法子,他根本就不相信行得通,如果没有自己的同意,前去招安的林冰会在出瓦伦的第一个路口就被干掉,没有自己的配合,家族的统治绝无可能在远东延续下去,自己明白这点,紫川家也明白这点,所以他们才那么煞费苦心地安抚自己。 紫川秀默不作声,紫川参星自顾自说下去:“阿秀,我不说你也该明白,家族鹰旗飘扬下的土地,只能存zài一个声音,那就是dìdū的声音!zhōngyāng的旨意必须能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紫川家绝不能容忍国土内出现任何的国中之国,否则的话,我们宁愿放弃!我们可以在很多时候妥协,但这种原则问题上,我们绝不做交易!” 紫川参星温和却坚定地说:“阿秀统领,这不但是重用,也是家族对你的爱护,不想你走上歧途。你在远东呆得太久了,暂时离开远东,换个环境,这样对你有好处,明白吗?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享受家族的这番待遇的。” 紫川秀沉默良久,慢慢地问:“殿下,这是否已经是最终决定了呢?能否让我考虑下?” 紫川参星平静地说:“这是家族的最终决定,但你可以考虑是否接受。” 紫川秀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凝重得压抑,可以清晰地听到墙上的老式座钟“咯哒咯哒”的走动响声,安静得让人发慌。 紫川秀低头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自己的左手,把手掌翻来覆去地看,好像正在研究着什么珍奇的东西似的。在轻微的咯咯响声中,大座钟分针已经走了五个格子,紫川秀还是一言不发,他又看起了自己的右手,数着自己的脉搏,端详着手掌的掌纹。 紫川参星铁青着脸,眉心深深地拧起:“阿秀,你在干什么?” “啊,殿下,我在看手相,算命的说我二十二岁命中注定有一劫,犯土咒,会破财。总长,您对这个也有研究吗?” “你!” “开始我还不怎么信,现在不得不信了,”紫川秀笑笑:“这不,应验了,不但远东没了,还得去跟流风霜的骑兵拼命。” “你,你可是答应了?” “殿下,你想,我可有选择的zìyóu吗?” 紫川远星又换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阿秀,不应该这么想,什么劫不劫的!到西部去,这是家族对你的重用,是你的机遇!虽然你已经是统领了,担任了很高的职务,但未必不能百尺竿头更上一步啊?所以,不要抱有情xù,不要抱怨。” “殿下,您看,我是那种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人吗?您给我这么好的机遇,我是满心地感谢您啊,我是饱含着感激的热泪一路欢天喜地地去西部上任的。”紫川秀恨恨地说。 虽然紫川参星口口声声让自己选择,但魔族强大的军势压得远东喘不过气来,如果没有紫川家的支持,没有家族内地的支援和纵深兵力,远东必亡无疑,自己根本就是别无选择。 紫川参星大皱眉头,虽然当了统领,但这家伙骨子里还是个流氓,好在,只要他答应交出远东,态度什么的都可以不计较了。 紫川秀默默转过头,目光流露深刻的痛心。 那么,刚才树下的一qiē甜言蜜语,那真情的表露,那含情脉脉的眼神,都是虚假的吗?都不过是为了笼络自己而行使的怀柔美人计,而自己沉迷于温柔乡中的时候,另一边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夺命的神机营。一手是大棒,一手是萝卜,再加上远东的艰难处境,自己根本无从抗拒。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明白了,殿下要我如何配合呢?” 接下来发生的一qiē,他晕晕噩噩如在梦中度过的一样,按照紫川参星的示意,他当场给白川、罗杰、明羽三人写信,给半兽人将领布兰将军写信,给蛇族的索斯写信,龙人族的门罗去信,给自己的好朋友和救命恩人德伦去信,给远东所有大大小小有影响力的官员和首领们去信。 信的内容大致相同,说自己在dìdū一qiē都好,诸事顺lì,且rì夜牵挂远东诸位,但回归家族以后,因为家族对自己另有重用,自己将即rì就任黑旗军统领一职,无暇再回远东。 但远东抵御魔族之大事不可一rì无主将,因此家族将任命在远东地区赫赫有名的林冰大将出任远东统帅,林冰阁下虽为女xìng,但她担任远东副统领多年,经验丰富,才华出众,必然能打退魔族的进攻,自己对她出任远东统领也是非常赞同的。 希望各位看在与我的交情上,全力辅助配合林冰大将做好在远东地区的工作,让远东顺lì回归家族,让人民早rì恢fù和平和幸福。 在信的末尾,紫川秀忽然促狭心大发,故意写道:“本人是在完全自愿、dúlì状况下写信的,此信为本人真实意愿之表露,绝无人身安全受威胁、zìyóu受到限制或者其他任何身不由己的情形,请诸位尽可放心。” 看到这行字,紫川参星的脸sè变得很难看,紫川秀哈哈大笑,大笔一挥划掉了:“开个玩笑,不要在意。” 紫川参星“嘿嘿”干笑两声,神sè尴尬。 一qiē完毕以后,他们再次回到会议室参加会议。 紫川参星一手挽着紫川宁,一手挽着紫川秀,相比于刚才离开时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现在他们的神态可亲热得不得了,俨然紫川秀已经成为他最心腹的爱将,得力的左手右臂了! 会议室的诸位统领诧异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待紫川秀坐下,边防军统领明辉立即凑过来亲热地说:“我说阿秀兄弟,你究竟使了什么招数把总长拍得那么舒服?真是看不出来啊,您是真人不露相的马屁高手,有空可传授兄弟两招如何?” 紫川秀唯有报以无奈的苦笑。 接下来的会议到底说了些什么,紫川秀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乱哄哄的,远东那广袤的黑褐sè土地,布兰那严sù的脸,德伦苍老的面容,圣庙长老那狂热的演说,血肉横飞的战争场面,肃穆的圣庙,那些高呼着“远东万岁!”而浴血奋战的各族战士,战死士兵那死不瞑目的眼神,所有的场景如同电影片段般一幕幕在脑海中飞掠而过,让他感受巨大的冲击。 忽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紫川参星嘴巴一开一合地说了几句什么,好像提到了自己名字,人们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 他赶紧集中注意力听了两句,才知道这是紫川参星在宣布对自己的任命,自己将担任黑旗军统领,即rì将奔赴旦雅军区上任。 在响亮的祝贺掌声中,紫川秀面无表情,目光空洞地注视着窗口。 ※※※ 清亮的月光默默从窗台洒进来,照得大理石地面一片皎洁。 会议什么时候结束的已经不记得了,与会的诸位统领早已散去,巨大的会议室空荡荡的让人害怕。 紫川秀现在的感觉,就像一个将军不愿意离开他失败的战场一样,心里充满了不甘、愤恨和惶恐不安。 远东人是因为信任自己才重回家族的,但在魔族即将进攻的危急时刻,自己却离开了远东,跑到万里之外,享受高官厚禄、受人尊敬、享有特权的生活。 一个年轻的家族统领,说不定还是未来总长的夫婿,美好的前程在前面等着他,他将大权在握,不知多少人用羡慕的目光注视着他。 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安然。 如果在这个时候跑掉,远东人将会怎么看自己?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看成逃兵,眼看大难临头就自己逃跑的懦夫,看成是对远东事业无耻的背叛呢? 远东民众已经被人类出卖过多次,他们会不会把自己看成一个把远东土地拿来向紫川家邀功,换取高官厚禄的无耻败类,正如当年雷洪曾干过的那样?自己的作为,与雷洪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雷洪是把远东出卖给了魔族,自己则把她出卖给了紫川家。 左边是悬崖,右边是峭壁,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好一阵子紫川秀才能理清思路,他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向外走去。在总长府门口执勤的禁卫军军官向他敬礼,开门给他。 大门外,皎洁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泄下来,地面一片银白。一瞬间,仿佛是领悟到了什么玄之又玄的感觉,他的心境也如那月光一般的宁静。 他停下了脚步,总长府门外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倩倩的人影,那纤细的身影在深秋的寒风中微微颤抖着。 紫川秀大步走近,两人默默对视着。 黯淡星光,苍白月sè,同样是单独相处,但此时他们的心情已经和黄昏时候迥然不同了。 深秋午夜的寒风吹过,紫川宁的身子如同凋零的落叶般在风中哆嗦着,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我一直在等你出来。” 紫川秀无动于衷地点点头:“看得出来。找我有事吗,宁殿下?” 紫川秀的冷漠比那秋风还要萧瑟,一瞬间,紫川宁脸变得苍白,她两手紧握,嘴唇颤抖,却无法发出声音来。她抬起头:“你在生气?为什么?” 紫川秀平静地说:“你该知道原因的。” 紫川宁微微蹙起了秀眉:“你为这个生气?就为这个?”她轻轻地说:“把你从远东调出来,这是我的主意。” 紫川秀霍然转身,眼角微微抽搐,眼神炙热如火,语气却很平静:“为什么?” 从没见过紫川秀这么愤怒过,气势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饿虎,紫川宁微微惊讶:“阿秀,远东没有将来的!我叔叔现在就想着如何消灭流风家,他现在一心一意关注的是西线与流风家的生死争霸战争,如果将来魔族再来进攻,家族连一个中队也不会往远东派去的!阿秀,你留在那里只有等死!” 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紫川秀的愤怒一下子给淋得无影无踪。 “那,他为什么又要让林冰去担任远东统领?” “远东虽然不是家族的主要战场,但是一个属于魔族的远东实在太危险了,魔族大军随时能兵临瓦伦城下,为了维护家族东线的战略安全,虽然我们不能给远东派去大军,但是后勤、粮草、武器等补给我们是必须要支援远东的。远东的各族部队将穿着紫川家的制服、用着紫川家的武器、吃着紫川家的粮草――这一qiē的物资几乎全是家族提供的,是巨大的投入。” “远东人的**、灵魂和热血。”紫川秀冷冷地说。 紫川宁继续说:“而且阿秀你也知道,我叔叔对你的态度一向很矛盾的,对你的能力他是很放心的,却――”她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如何斟字酌句地表达那微妙的意思。 紫川秀帮她说了出口:“却不放心我的忠诚?” 紫川宁不出声,算是默许了紫川秀的说法。 “这么说,在未来与魔族的战争中,我们远东是得不到家族军队的援助的了?” “并不完全是这样。我们会从各个方面大力援助远东,武器、粮草、装备、药品、战马――尽管家族现在也很需要这些战略物资,但对于远东抗击魔族的正义战争,我们是不会吝啬的。” 紫川秀追问:“会不会直接出兵呢?” 紫川宁微微蹙起了眉头,没有正面回答:“上次战争中,家族在远东败得太惨了。现在,家族高层中――包括元老会和统领处――都对与魔族重新开战抱有顾虑。不少人认为,远东对于家族是鸡肋,与其浪费兵力在魔族嘴边夺食,不如直接投入兵力与流风家争霸。其中,你的大哥帝林就是这派论点的代表人物,现在,这种论点很有市场,对我叔叔的影响力很大。” 紫川秀默默点头,现在,对紫川家他简直是失望透顶。 紫川宁很多没出口的话他都理解了:紫川参星根本不在乎远东,他是想把远东当作一块战略上的盾牌,当作消耗魔族兵力的屏障。他害怕魔族,但他更不放心紫川秀,他防紫川秀简直跟防贼一样。远东天高皇帝远,万一紫川秀投靠了魔族或者拥兵dúlì,那家族的投入和心血不是白费了? “阿宁,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肯接受黑旗军统领任命的话,你叔叔将会怎么办?他会杀了我吗?” “杀你会与你远东的部下结仇,也会让斯特林和帝林两位家族重将离心,这种事,我叔叔是不会干的,但是他会彻底放弃远东――与其大力投入远东,最终却培养出了一个军阀,倒不如现在就早做决断。”紫川宁轻轻说:“家族的态度是很坚决的。” 紫川秀冷笑不语,家族的态度是非常坚决的,就是坚决绝不给自己坐大的机会。 以前的杨明华见到自己有机会统帅大军了连忙把自己从远东调了回来,现在的紫川参星也这样,他宁愿相信外姓将领林冰坐镇远东也不愿相信有着紫川姓氏的自己。 紫川秀语带讥讽:“那么,总长就放心我在西部担任黑旗军统领?让我统帅四十万大军进攻流风家,我们的殿下就不担心我调转枪头杀回来?” “这也是不得已的!阿秀,你立下大功劳,受了那么多委屈,不提拔你当统领,就是元老会都看不过去了。而且,你是带惯兵的将领了,也该知道这其中的区别:远东是你一手创建的政权和军队,那里你确实可以为所yù为;但在旦雅军区,那里有dúlì的军队文化和传统,你不过是家族任命的一名普通军队指挥官,是外来人,你要造反,军官和士兵们会跟随你吗?” 紫川秀慢慢点头,除了远东统领的职位外,只有黑旗军统领的职位有空缺,这样说,即使给自己当黑旗军统领,紫川参星也是老大不愿的,说不定还是看了斯特林和帝林的面子。若按他的本意,恨不得将自己发配到哪个边远山区当村长才合了他心意。 他感叹说:“看来,即使贵为总长也不能随心所yù啊!” 紫川宁疑惑地看着他,她曾经预料过他的反应,得知真相后,他会大发雷霆或者暴跳如雷?没想到,他的反应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 她妙眸凝视着他:“阿秀哥哥,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从内心深处,你究竟是如何把自己定位的?为什么被调出远东,你的情xù会这么坏?你究竟是把自己当成了紫川家的统领,还是割据远东的军阀?” 紫川秀反问:“你呢?阿宁,我也想问你,你究竟是站在什么立场问这句话的?是从小和我青梅竹马的紫川宁,还是紫川家总长助理、未来的继承人紫川宁殿下?” 紫川宁一震,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一步开外,紫川秀深深地凝视着她,长叹一声:“阿宁,你变了,你真的变了,你变得我都不敢认识了!” 紫川宁已经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天真纯洁的女孩子,现在的她,和她叔叔一样,是个唯家族利益至上的深沉政zhì家。 如果仅仅是这样,紫川秀还可以勉强理解她,因为她是即将要肩负整个家族重任的继承人,但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紫川宁故意在会议前急急忙忙地与他和好,用柔情来笼络他,她居然把两人之间那份最纯洁的感情也利用,用来当作逼迫自己交出远东的筹码! 紫川宁颤声说:“不管是总长助理还是别的什么,我对你的心意始终没有更改过。阿秀哥哥,我不过在追随着你的脚步。我只是希望,能成为一个对你有所帮助的人,在你冒着生命危险征战沙场的时候,我能做的不止目送你的背影,然后傻傻在家为你祈祷,我总希望能为你做一点事情,哪怕很小的事也好――阿秀哥哥,你难道就不理解我的心意?” “逼迫我离开远东,离开我的事业和人民――这,就是你为我做的事?”深夜里,紫川秀颤抖的嗓音低沉却相当尖锐,在寒冷、空旷的街道上远远地传了出去。 “阿秀哥!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为了你好,魔族随时会杀回来,你留在远东只有等死啊!” “如果要死的话,我希望能死在远东。” 紫川宁一震,她轻轻地说:“阿秀哥,你说我变了,其实不是,是你变了!从远东回来,你整个人变了!叔叔说,你随时有可能在远东自立为王,开始我还不敢相信,但是现在……我相信了!” 她低下头:“家族让你离开远东,那是对你的关怀和爱护,否则你迟早会走上歧途的!远东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你这么神魂颠倒?” 紫川秀神经质地笑笑,紫川宁说得没错,远东大地真的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一条看不清的细线将他牢牢地绑在了那块土地上,他是如此神魂颠倒地牵挂着那辽阔无边的褐sè土地。 “阿秀,虽然我叔叔对不起你,但是我们紫川家始终是你的出身地,是养育你成长的故土。现在,紫川家面临生死关头,我们面临强悍的流风家敌人,需要你这样能征善战的将领为国出力,为了家族,为了你的好兄弟斯特林和帝林,甚至,为了我――你想想,将来我们在一起,叔叔百年以后,整个紫川家族,包括现在的流风家,都是你的了,那时你得到的回报何止一个远东啊!” 说到这里,紫川宁苍白的脸现出了一抹红晕:“为了这些,难道你就不能放弃远东吗?” 紫川秀静静地说:“不能。” 紫川宁脸一下子变得毫无血sè,她失声叫道:“难道,难道,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听到这话,紫川秀简直想放声大笑,这是所有年青女孩子的幼稚通病,她们以为爱情就能解决一qiē的问题,只要有爱,世界立即就变成了净土和乐园,人生不再有任何的烦恼和泪水,从此不再有任何纠纷和战争――自己这种久经风霜的人却知道,爱情只是人生的一部份,尽管很重要,但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 凝视着紫川宁泪眼朦胧的眸子,他柔声说:“不,阿宁,你永远是我生命中的最爱,在那些最艰苦的rì子里,我是幻想着你在远方的明眸渡过那寒冷的冬夜;失去你,我宁愿死,在失去你的那些rì子里,我是呼唤着你的名字冲向敌人的箭雨。海会枯,石会烂,我对你的爱,此生不渝,我将一直爱你,直到我停止呼吸的那一刻。” 听着紫川秀第一次坦白心声,听到那动人的情话,紫川宁心驰神摇,她拿出手帕想止住泪水,却怎么样也停不住,大滴大滴的泪水不断地滚涌而出。 幸福来得是如此出其不意,欢乐的海洋一下子将她包围了,就在这一刻,她崩溃了,她一下子扑倒在紫川秀怀里,哭着说:“阿秀哥哥,对、对不起!” 紫川秀不知道,她的“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为她曾经的动摇和背叛道歉,还是为把自己从远东赶走而抱歉?他无意深究,看着她那颤抖的身子,那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红彤彤的脸蛋,他心头泛起一股莫名的怜悯和柔情。 为谁风露立中宵,衣带渐宽终不悔?看着怀里姑娘娇艳的容颜,紫川秀抑止不住地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嘴唇只感觉到一阵冰冷。 他感觉到,紫川宁在自己怀抱中微微颤抖,满面通红,激动得喜极而泣。 紫川秀的眼中泛着温柔的光芒,视线飘过紫川宁,仰望着天空。 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已经全部散去了,皎洁的月亮在朦胧地照耀着大地。 “我爱你,但是却依旧不能为你放弃远东。”他慢慢地,哀伤地说:“除了爱情以外,人还有点别的事情,有些事情更重要。” 紫川宁猛然抬起了头:“那是什么?”她胀红了脸仰望着紫川秀。 紫川秀却不看她,他依旧仰望着漆黑的夜空说话,仿佛此时他倾诉的对象不是紫川宁,而是位于上空的某个高居于人类之上的存zài:“责任、牵挂、承诺、信仰、职责――或者随便你想像的什么东西,很难以形容我对远东的感情,那更像是一种义务――不,是债务,我欠远东的。那里的民众尊我为王,我对他们负有责任,正如你身为继承人,同样对家族未来负有责任一般。” 紫川宁认真地说:“如果是为了你,我能够放弃我家族继承人的地位。” 紫川秀轻轻摇头:“我却不能。” 在这一刻,多少熟悉的身影容颜浮现眼前,自杀的维拉将军、憨厚的半兽人将军布森、死不瞑目的圣庙长老布丹、坚毅沉稳的布兰将军、豁出身家xìng命跟随自己的布卢村村民,还有那无计无数的远东战士,那些淳朴善良的老百姓,甚至那几个总是跟自己捣乱的异族将领索斯、鲁佐等人。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圣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小毛病,有人贪钱,有人懦弱,有人愚昧,有人自私,有人甚至还背叛过自己――但最终,他们都把自己的梦想和希望完全交托给了自己,那些死去和活着的人们,将远东的未来完全托付在自己手中。 远东民族上千年的zìyóu梦想最终却是托付给自己这个外来人,自己肩负着无数人的期望,那份沉重的信任感就让紫川秀无法松懈。 在自己享受的时刻,千千万万的远东军民将倒在与魔族大战的血泊中,其中包括自己部下、战友、恩人,那些城市和乡镇将燃起浓浓的黑烟,一想到这些,紫川秀心如刀割。 怀抱中女孩的身体骤然一僵,她从紫川秀的怀中挣脱,站直了身子,眼睛中泛着泪光:“那么,就不能妥协了吗?就为了几个远东的半兽人乡巴佬,你就要离开我?” 紫川秀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无声的哀伤。 也许紫川宁说的没错,自己真的变了,或者,是两人都变了。 自己为之奋斗、热血沸腾的事业,在紫川宁这种天璜贵族眼里,不过是“几个远东的半兽人乡巴佬”,她与自己是存zài着截然不同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两个阶层,冲突迟早会发生,更可怕的是,以前的自己居然是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的!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之间,存zài着多么巨大的分别。 紫川宁颤声说:“你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 “……” “你说话啊!” “我撒谎。” “啪”的一声,紫川宁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紫川宁,眼神中流露深切的悲哀。 看着他脸上通红的掌印,紫川宁呆呆地发愣,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事,然后,她痛哭出声。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清亮的泪痕,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以前,你就是我的信仰,但今天以后――”他慢慢地说:“我的信仰就是远东大地。” “对不起,阿宁,我欠你的。天气冷了,要多穿点衣服。”他微微欠身,转身向前走。 紫川宁想跟上他,但他步子是那么大,那么急促,快如流星,她努力加快,她快步走,她奔跑,她跑得气喘吁吁,但距离依旧无法缩小,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这时她才明白,自己的做法对他的伤害有多么深。最后,痴痴地望着他那高挑的身影和宽阔的肩膀消逝在黑sè夜幕的长街尽头,她绝望地停下了脚步,扑倒地上放声大哭,让刚刚被吻过的湿热的额头紧贴在冰冷、粗糙的道路上,让粗糙的砂石摩擦着娇艳的脸蛋。 哭声惊动了总长府的卫兵们,他们出来目瞪口呆地在旁边观看着,不知所措。 在她头顶,一连串的街灯如同流火般闪烁,旋转不停。 ※※※ “古雷!” 近卫队长古雷吓了一跳,这时他才听出了门外人的声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大人?” 紫川秀的脸sè苍白得惊人,虽然是深秋时节,但他浑身汗水**的,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 古雷震惊:“大人,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紫川秀愣愣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不认识他的人。 古雷连忙伸手去摸紫川秀的额头:“大人,您是不是病了?您的脸sè好吓人啊!” 紫川秀摇摇头,自己在桌子边坐下。 古雷连忙给他打来了开水和热毛巾,帮他擦脸。 凝视着自己的近卫队长,紫川秀忽然开口问:“古雷,你怕不怕死?” 古雷一愣,看着紫川秀那严峻的脸,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开玩笑,他肃然立正:“大人,请下命令吧!哪怕死我也会完成任务的!” “不至于要死。我只是要你回远东传达我一个秘密命令,这个命令只能传达给白川将军一个人。” “明白了,除了白川将军,谁也休想碰到大人命令的一根手指!大人,请您放心地将命令交给我吧,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沾到它!” 紫川秀缓缓摇头:“这个命令非同寻常,将它形诸于文字实在太过危险。古雷,从现在起,你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将它完完整整地复述给白川将军听!” 古雷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他厮杀格斗是无所不jīng通,但是要他把一段话背诵下来,这未免就太强人所难了。他挠着头说:“大人,我尽力而为。” 紫川秀鼓励他说:“不必要逐字逐句背,但你要记得主要的意思就是了!”他把命令说了。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飘零,惨淡的月光照进来,照得两个人的脸sè像死人一样白。 看着古雷苍白的脸sè,紫川秀慢慢地说:“现在,你可是怕了?” 古雷吞了口口水:“大人,我……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不是很卑鄙吗?” 紫川秀厉声疾sè道:“命令如何与你并没有关系,你只是一个传令的工具罢了。如果你不肯去,我会在其他的卫士中找肯服从命令的人!” 古雷沉默了一阵,最后艰难地说:“大人,我服从命令!” “一定要将命令送到,而且要快!” “是!除非我死,否则我定将命令送到!” 紫川秀愤怒道:“就是哪怕死你也得给我把命令传到!” 古雷挺直了身躯:“明白了,大人!” 他犹豫着说:“大人,我会执行命令,哪怕死。但是大人,你骂我蠢也好,说不关我事也好,我还是想问,为什么要这样?你,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啊!以前的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放肆了!”紫川秀头也不抬,顺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古雷不避不闪地受了这个耳光,嘴角流出了鲜血,但他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探究和怀疑,依旧是那种不敢置信的眼神。 不敢与那双正直的眼睛对视,紫川秀移开了眼睛,望向窗外。 表面看来,他的身影依旧站得笔挺,他的声音依旧坚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内心深处在进行着多么痛苦的搏斗和厮杀。 今后,自己将很难再亲吻儿童了,因为自己将无法问心无愧地正视孩子们那纯洁无瑕的眼神了。 想了一下,他坐在桌子前写信:“因为家族以终止对远东的援助为要挟,魔族大举西侵在即,我们实不能在西面再树强敌,我不得不屈服其压力,放弃远东统领之职位。 “另,家族即将在西线大举用兵,可能无暇顾及远东。由古雷所带回之命令,虽然不可理解,但这是缓解我远东危机的唯一方法,诸君务必尽kuài执行!这是我,远东光明王的最后命令,将来事若暴露,一qiē责任将由我承担起。 “战火即将燃起,刀枪已经擦亮,挺起胸膛投入血战,赛内亚魔族近在眼前!虽然远隔万里,但我并未抛弃远东大地,将与远东同在,与诸君同生死。若远东胜,我将在万里外与你们同时举杯;若国土不幸沦陷,诸君终相继力战殉国之时,我亦不会独活。 “相信我,我定将回到你们身边。我们终会相逢,在此世,或是在天堂。伟大的远东万岁!我们的zìyóu万岁!” 写完信,不知不觉的,他的脸颊泪流满面,在旁边看着的古雷亦是泣不成声。 他把信折好交给古雷,沉声说:“全部拜托你了!” “大人!让您一个人去西部,身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那怎么能行?白川大将会杀了我的!” 紫川秀无声地冷笑着,望着窗户上自己冷酷的脸:“不用害怕!像我这样坏事做绝的人,绝对不会早死的。如果世界上有地狱的话,那就让我下去好了,那里说不定我过得更快活呢!” ; 第四章 恐怖浪潮 古雷第二天清晨城门刚开时候就紧急出发了,由于害怕被监视,紫川秀连为他送行都不敢,只能默默地在窗口注视着他骑马的身影消失在长街上。 看到自己唯一信得过的人离开,他怅然地离开窗户。 现在,相比于远东时候千军万马的簇拥,自己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其他的护卫和秀字营卫兵,紫川秀现在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们了。 也许他们从远东出发时候确实是忠诚的,但回到dìdū这么多天,回到了自己故国的首都,紫川家若是有心要收买他们实在太容易了。 更糟的是自己先前对yīn谋毫无提防,由于怜悯战士们征战辛苦,自己一直对卫士们采取相当放任的态度,现在再要在卫士中实行严格的纪律约束和互相监视制度已经太迟了,这么多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帝林把半个卫队演变成检察厅的线人了。 监察厅历来以高效周密的情报工作见长,号称“凡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就有监察厅的眼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有监察厅的耳朵”,远东是一块巨大的新领域,无论哪个势力都迫不及待地想在这里插上一脚,虽然说是自己的大哥,但紫川秀可不曾寄希望帝林会在这件事情上放自己一马。 虽然已经接受了统领职衔,但是紫川秀还没有领到去旦雅军区上任的任命书,仿佛紫川家的高层对他即将接手的巨大军权也存zài着犹豫。 紫川秀心情极坏,一直躲在屋里不想见人,即使是斯特林和帝林这样的亲密朋友来邀请他参加宴会,他也推说感冒了。 理由说起来很可笑,因为他们二人也是家族的高级重臣,他总怀疑在那幕逼迫自己就范的剧本中他们也有份参与。 当然,这是毫无道理的,但被紫川宁这次欺骗了以后,紫川秀总存zài着一种莫名的心理障碍,对谁都疑神疑鬼的。 在他看来,整个华丽的dìdū就是个巨大的yīn谋漩涡,每个行人都是检察厅和总长府的密探。 但是那天,黑旗军驻dìdū办事处长官的普欣旗本过来求见的时候,紫川秀忽然有了接见他的兴趣。毕竟,了解自己即将上任的部队和部下那是相当有必要的。 普欣旗本高高的个子,清瘦微黑的脸布满皱纹。他制服笔挺,但气质与其说是军人,倒不如说是个长袖善舞的商人,系的那根闪闪发亮的深棕sè皮带也未给他增添多少军人气概。 “请问,在我面前的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远东英雄紫川秀大人吗?”他微笑地、彬彬有礼地问。 紫川秀咬开一个啤酒瓶,把盖子和两个字一起吐出来:“废话!” 普欣旗本尴尬地笑笑。绝对不能说旗本是在废话,因为看着紫川秀的样子谁都不能把那个一身酒气、下巴上胡子拉茬,衣服像是一周没换的醉醺醺家伙与英雄两个字联系上来,这个人几乎整个人都淹没在如山一样高的酒瓶子中了。 “得知大人即将担任我军团的最高统帅,这个消息令我军全体官兵十分振奋。自从前任的忠烈统领大人在远东殉国以后,我军团的司令职位一直悬空。现在,英明的总长殿下选择秀川大人这样的名将出任我军司令,此举充份显示了家族对我军团的关心和重视,令我军全体官兵感到无比鼓舞。全军官兵必将紧密团结以秀川大人为核心的军团司令部周围,我们坚信,在大人指挥下,我军必将……” “有酒吗?”紫川秀打断他问道,看着旗本瞠目结舌的惊慌失措样子,他不耐烦地摇摇手上的空瓶:“我喝完了。” “啊,啊!这个,非常抱歉,下官来的匆忙,准备得不充份,虽然也带来了一点菲薄之礼,但其中并没有好酒。十分抱歉。” “那就算了。”紫川秀看着旗本堆在墙角的那如山一般的名贵丝绸、黄金饰品、钻石的礼品,他嘴角露出了嘲笑,如果这样的礼品还叫做“准备不充份”,他就不知道如何才算充份了。 “那么,阁下找我可是为了什么呢?” 普欣旗本喉咙发出了一阵毫无意义的“咕噜咕噜”声音:“没、没什么呢!只是下官得知大人就任我军团长官,赶来拜见表达敬意而已。” “真的没什么事吗?” 一瞬间,普欣只觉得对方的那醉眼朦胧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无比,眼神亮得让人不敢正视,那目光仿佛能看穿一qiē障碍直到人的心底最深处。 他结结巴巴地说:“真的没什么,只是办事处的弟兄们知道秀川大人上任,特意让我代表大家过来问候一声……” 为了躲避紫川秀那锐利如刀的目光,旗本左右张望,发出了感叹:“哎呀,您是家族的统领,远东的英雄,居然住在这么简陋的招待所里,军务处是怎么安排的?这样太失您的身份了呢!大人,若是不嫌弃,请搬到我们黑旗军的办事处去住,那里都是我们军的自己人,服侍什么的也方便,弟兄们都想早rì瞻仰大人您的风采呢!” 紫川秀笑笑:“普欣阁下……” 旗本赶紧打断了他的说话:“大人,您就叫我小普得了!军长大人是我们的父亲,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紫川秀哭笑不得,紫川家军中的等级分明,确实有这样的惯例,士兵们习惯以“父亲”来称呼军队里的高级统帅,而那些德高望重的统帅在检阅部队也一口一个“我的孩子们”,谁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换自己一说,怎么说怎么别扭。 远东地区风气zìyóu奔放,军队虽然同样的纪律严明,但却没有这样恶心的习俗,乍一听到眼前这个快五十的中年军官称才二十出头的自己为“父亲大人”,紫川秀差点把昨晚的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紫川秀忍住笑:“那么,小普阁下啊,就麻烦你把军团的主要情况给我介绍下吧!” 普欣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大人,我并非参谋部的军官,驻dìdū办事处是隶属于军团后勤部的办公机构,主要是负责后勤装备的补给、运输以及与军务处、后勤部等zhōngyāng机构联系的业务,我们并不熟悉一线各部队的具体情况。我看,若是专门的情况还得到了旦雅后,由军团的参谋长给您作亲自汇报?” “那,你就军团后勤方面的情况谈一下吧?我军团有多少兵员?各部队分别是装备什么武器的?军团的伙食情况如何?我们的粮食补给点都在哪几个行省的什么城市?我军每rì消费的粮食和经费到底是多少?其中各部队占多大比重?――就这些问题,你简单谈下吧!”他拿出了个笔记本和小铅笔,低头准备记录了。 等了半天却没声音,紫川秀诧异地抬起了头:“嗯?” 普欣旗本胀红了脸,结结巴巴说:“大人,这个,具体的各项业务是由我的副手们,那些专门的职业参谋来负责的,那些具体数字都在他们那里,今天来得匆忙,我没有做好专门汇报的准备……” “普欣阁下,作为黑旗军团在dìdū办事处的主要负责人,你居然说自己不从事具体业务?那你到底负责哪方面工作的?” 普欣的表情快哭出来了:“我主要是负责对外联络和交往。我jīng通夏秋冬四季各种宴会的主办方法,各种红葡萄酒的产地和美味食谱,栗子鸡的十一种做法,如何清蒸鲍鱼。我还知道幕僚长哥珊大人的生rì是五月三rì,军务处长斯特林大人的妻子李清大人最爱的首饰是珍珠项链,总统领罗明海大人喜欢打高尔夫球――” 他看了紫川秀一眼,犹豫一下说:“而秀川大人您最爱收集钞票、黄金、宝石、有价证卷和黄sè书籍。”他凑近来小声地说:“大人,这次的礼品里我藏着三本最新的龙虎豹,专门给您准备的!” 紫川秀诧异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是哭笑不得,一句“饭桶”已经在嘴边了,幸好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打量着自己部下那身笔挺的高级军官制服,问:“普欣阁下啊,您这个旗本职位是怎么得来的?” 普欣哭丧着脸:“大人,我本来是旦雅市最大的酒店的经理,只是前任军团长官方劲大人赏识我,把我征召进了军队里,专门负责黑旗军对外联系工作。为了让我和那些大人物交往时候有个身份方便,他又说:‘从今天起,你就穿旗本的制服吧!”――秀川大人,您是不是要开除我了?那我只好回去继续给人洗碟子了……” 紫川秀哈哈大笑,这么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这个前任的酒店经理、现任的旗本真是个活宝,让他乐不可支,满天的愁云一扫而光,他站起来拍拍旗本的肩膀:“普欣阁下啊,看来你穿上了军装,却没有军人的灵魂啊!军队里是不说‘开除’的,我们只说‘退役’或者‘退伍’。” “是是,大人教导得是。下官见识浅薄,以后还得请大人多多指教,多多指教……”普欣脑门都冒出了汗,但看到这位新任的统领长官这么开心,他也放松了点。 “那么,普欣阁下你带路,我们到你们办事处那里走一趟吧!” “是是,欢迎大人来视察,欢迎大人来指导!”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紫川秀不顾种种礼节,不打招呼就和普欣旗本一起跑到了黑旗军驻dìdū的办事处去了。 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忽然光临,给办事处带来了巨大的震动,那些军官们还来不及把那些乱七八糟、堆积如山的杂务和文jiàn整理好――其中自然夹着几本不正经的黄sè书刊和半空的酒瓶子,对此,紫川秀并不感到意外。 看到普欣这样的上司,他也猜得出他部下们的风格了。自然,秀川大人对这种严zhòng违反军纪的行为是绝不能容忍的。 他召集全体军官开会,会上,秀川统领义正词严地批评了那些军官,并当即宣布将那些黄sè书刊通通没收。 那些挨训的军官们耷拉着脑袋,无不在心中亲切问候普欣旗本的直系母xìng先人:你跑去拍新任司令的马屁也就罢了,你怎么把这头老虎给引来了这里,而且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 当然了,秀川大人也不能被人看出他是专门为了几本黄sè书跑来这里的,他装模作样地也找来那些专门负责的职业参谋们来问话。 他们对具体的业务倒是很熟悉的,紫川秀得知,自己部下的黑旗军团现有兵力九万三千多人,百分之九十的士兵都是在远东战争后新补充进来的,熟练兵员的比例比起zhōngyāng军和边防军都来得低,训练程dù也不能令人满意――远东战争中,黑旗军的主力在月亮湾战役中惨遭魔族鲁帝军团聚歼,损失惨重。 各防御阵线装备重型投石车、弩车的数量不足,还不能形成有效防线,运输兵力和后勤装备的马车数目也不足,如果发生大战,运输大队最多只能运输一个边防团队的兵力,远不能达到全军快速机动的目的。 弓箭倒是有,强弓、弩弓、猎弓数目都很多,但是能熟练运用这些远程攻击武器的经过训练的弓箭手很少,距离训练条令里面要求的每个师团都必须有一到两个弓箭掩护大队的要求相差很远。 骑兵部队吗?军团现有两个骑兵师团,不过这两个师都还是在白纸上,因为战马不足,现在骑兵师团都是三个人共用一匹战马来训练―― “不足、不足、不足!”紫川秀听了一天,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他气闷无比,问:“那战马到底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备齐?” “这个……”军官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吭声。 普欣旗本小心翼翼地说:“本来上半年我们好不容易请了幕僚统领哥珊大人吃饭,经我们苦巴巴哀求了好久,她总算同意用后勤处的资金为我们购进五千匹战马,但是这五千匹战马在半路上却给军务处处长斯特林统领给截走了,说是给家族预备军第五十三师团装备用去了!” 紫川秀拍案而起:“怎么能这样!斯特林小子,欺负到老子头上了吗?你们等着,我揍他去!那五千匹战马,我要他一匹不少地吐出来!” 眼见新上任的军团长官如此气魄,众位军官欢欣不已。 秀川大人不愧是远东的英雄,据说他与总长的关系好得很,还与下任总长有着种种复杂难明的纠葛。 当然,这些关系对这些中下级的军官来说遥远了点,但他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阿秀统领的后台硬得很啊,连军务处的长官他都不放在眼里。 有这么一位强硬长官上任,黑旗军一向被视为二线部队不受重视的悲哀rì子料想就要结束了吧? 军官们趁机添油加醋地怂恿紫川秀:“就是,不光是五千匹战马啊!先前还有很多这样的事呢,家族预备军的五十三师团可牛着呢!无论什么新装备都是他们先用上,那些优良的战马都是先供应他们,那些优质的武器都是他们先用,而且数量特别大,一次就是几万几十万件地运过去!” “如果说是优先供应给皇牌军zhōngyāng军或者在边境打仗的部队,那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可是大人您看了,一个预备役的师团,连驻扎在哪里都不清楚,可他们偏偏每次都把快到我们嘴边的东西给抢了过去,大人您看,这口气让我们怎么忍啊?” “大人,方劲统领去世了,我们黑旗军就是没爹娘的孩子了,给人欺负得惨啊!在统领处,谁给我们说话?我们根本一点份量都没有!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盼到大人您来了,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出这口气啊!黑旗军就全靠大人您了!” 给众军官们马屁拍得晕乎乎的,紫川秀气冲冲地就出了门。 普欣旗本乖巧地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大人,您还没有专用的马车吧?就这辆如何?您在dìdū期间,我们就专门安排这辆车子为你服务好了!” “嗯。”紫川秀也不多说,直接就吩咐车夫:“直开军务处去!” ※※※ “呵!” “呵!” “呵!” 斯特林统领无奈地放下笔记本,望着蹲在墙角正无聊地吹着口水泡的人:“阿秀,你到底想干什么哪?” 紫川秀一脸的坏笑:“我在参观军务处呢!军务处真不愧是家族的军事决策中心,各位大人都那么严sù,眼神充满了睿智的光芒,浑身上下冒出智慧的气息,个个都是忠良之士!” 会议室里一阵轻笑,军务处的参谋军官们饶有兴趣地看着紫川秀。 这个人是当今的风云人物,他的事迹已经变成了传奇。 他是家族的高级军官,曾经拯救过紫川家族的英雄,远东之战中与斯特林并肩作战镇守帕伊的豪杰。在魔族仇敌气焰嚣张之时,他却突然投靠了魔族,声名狼藉,被人类世界所唾弃。贴在墙上的通缉令浆糊还没干呢,他又回归了家族,这次回来得可不简单了,孤身一人出走的叛国者,回来时候身上带了好几个耀眼的光环:“远东的解放者光明王!”、“魔族终结者!”、“远东的王!”、“人类的勇者”、“为哥应星大人复仇的勇者”――真让人难以想像一张皮竟然包得下这么多的称号。 今天,这位远东英雄怒气冲冲地杀进了军务处,不顾处里会议正在召开,死皮赖脸地在角落里呆着不肯走了。 斯特林眼见这副架势,知道不把这个赖皮家伙打发走,今天就别想干活了,他挥手示意会议暂停,领着紫川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阿秀,你到底什么事啊?” 紫川秀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以尽量庄重的语气说:“作为黑旗军的新任司令,我强烈抗议家族军务处对我军团的歧视行为!那个家族预备军五十三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强烈抗议!抗议!” 听他说完,斯特林表情就像是――紫川秀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一瞬间把脸拉成这样的,更不要说一向端庄严谨的斯特林了――他的表情像是刚刚吃了两公斤的老鼠药和两只活蹦乱跳的大老鼠,脸部肌肉不受控zhì地颤动着。 “阿秀,”斯特林尽量斟字酌句地说:“关于家族预备军的五十三师团,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你还是这个师的创始人呢!” “怎么可能!斯特林,你又在蒙人了,我――”紫川秀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他的脸也拉得长长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他很不礼貌地伸手颤抖地直指着斯特林:“难道?” “嗯!正是。”斯特林沉重地点点头:“你猜的没错。” “天哪!给我死吧!”紫川秀捂住脸大叫:“当年自己拉的屎,怎么忽然砸自己头上了?” “哼哼,”斯特林冷笑着:“这还不可笑,可笑的是某人被砸以后还四处嚷嚷说要找人算帐呢!那些战马、武器、装备物资啊,不都是通通通guò五十三师团的名义给了你们远东吗?现在某人居然要来找我抗议!哼哼!” 紫川秀捂着脸不敢看斯特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给自己钻了进去,平生还没出过这样的大糗,他呜呜作声:“我还给部下们夸下海口说一定能把战马要回来呢,出这样的丑!呜呜,太没面子了,我不活了!” “算啦!别装了,我还不了解你吗?脸皮厚得像砧板,区区这点打击你还是能挺过去的!”斯特林说:“今天就是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的。如何,接手了黑旗军的担子,感觉怎么样?” 意识到这并不是朋友之间的闲谈,而是军务处长和即将走马上任的黑旗军统帅的正式交底谈话,紫川秀也严sù起来了:“我还没正式上任,不过就目前了解的情况,黑旗军的问题不少,我心里还没有底呢。” 紫川秀并不是谦虚,自己即将接手的是一个复杂的、由众多军事单位组成的一个统一的、具有多种功能的战斗集团,它管辖着位于家族西南部与林家交界边境的两百五十公里长、一百二十公里宽的三个大的军区,下辖几十个正规步、骑师团、边防团队和各种专业部队,而且后方还有八个行省作为其直接军管区。 这位新提拔的统领明白,自己即将要对家族仅次于远东军区、西部边防军区以外最强大的一支国土掩护部队负责,这支部队担任着守卫家族西南领土大门的重要任务,而且近期还要主动出击,穿越林家去攻击流风家本土。 这支军队是否能承担如此艰巨、复杂的任务,尽管并不是自己乐意的,但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了,自己就要对自己统帅下的部队负责。 斯特林微笑着说:“对别人,也许有些难度,但阿秀你是有领导经验的人,你曾在远东应付过非常危险艰巨的局面,我并不担心你军事上的能力。但是家族的西线和远东有个很大的不同,在远东,你军队和民政都是一手抓,独揽大权,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但在旦雅军区,局势虽然没有像远东那样危急,但各种关系却错综复杂百倍。 “作为军事长官,你必须懂得与方方面面的势力和关系妥协,你要与地方民政长官相处,与那些地方上的贵族和豪强相处,与地方的元老会代表相处,与检察厅的驻军军法长官相处。这方方面面的关系如果不能相处好,问题会很大的,军队用品补给、民工召集、粮草补给都是依靠他们给办的。而且,虽然你的品级比当地的行省首脑要高,但你不能随便插手干预地方上的事务,更不能轻yì插手当地那几个豪强贵族之间的恩怨纠葛,一定要保持严格中立――军队不能干预政zhì,这是家族军队的铁律。 “西南诸行省是家族最富裕的省份,也是元老会和贵族势力最强盛的省份,你上任以后,会面临许许多多的诱惑和威胁,虽然不见鲜血和刀枪,但同样的危机重重。总之,一qiē小心谨慎行事,千万不可任xìng意气呢。” 紫川秀静静地听着,斯特林那平淡的语句里,蕴含着一份深深的关切之意。他既是告诫,更是担心的叮嘱。 紫川秀心头漫溢着一阵暖流,尽管自己在远东已经成就了了不起的事业,但在斯特林眼里,自己依旧是那个没成熟的、行事莽撞的阿秀。 他点头:“我知道,会慎重行事的。” 斯特林满意地笑了:“我也知道,阿秀你在远东经历风雨,不可能没有这点见识的,我也不过是白叮嘱一句你罢了。你掌管黑旗军以后,军务处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你支持呢!” 紫川秀笑笑:“大哥,你跟我还客套这个?” 斯特林大笑:“没办法啊,官话说多了,一时间改不过来了。” 他正要起身送紫川秀出去,“砰”的一声巨响,门口被人撞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军官出现在门口,满脸的惊惶之sè。 斯特林怒声道:“小于参谋,你太没礼貌了!你就是这样进上级办公室的吗?” 那军官的脸sè死白一片:“大人,不好了!魔族的大军已经突破了瓦伦防线,东部六行省紧急告急,魔族的前锋已经逼近了距离dìdū不到五百公里的凯格市!” 斯特林和紫川秀霍然起立,两人面面相觑,斯特林颤声道:“那不可能!” 位于古奇山脉以西的比特行省是一个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行省,该行省位于家族东部边疆,背靠古奇山脉,素来以出产大米、小麦、陶瓷和美女著称,因为不在贯穿大陆的公路上,比起那些工商业发达的行省如西部的基新行省或者西南的旦雅特区,该行省的经济条件并不算优越,也不处在战略要地而受到家族的特别关照,在家族的五十六个行省中,比特行省算是比较默默无闻的一个省了。 每次统领处例会时候,比特行省的省长高克总是自觉地瘪在一个角落里不吭声,等那些牛气冲冲的省长们汇报完了以后,总统领罗明海仿佛这才想起家族地图边角上还有个不起眼的角落,随口问:“比特行省有什么事汇报吗?” 没等高克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罗明海点点头:“那就好,散会!” 由此,该行省在家族的地位可见一斑了。 但在帝国历七八三年十一月一rì,比特行省却突然成为了家族上层全神关注的中心省份,对于此份殊荣,比特行省从高克省长一直到最底下的平民百姓都是敬谢不敏的。 但可惜,就如开始的默默无闻一样,如今的引人注目也是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的。 事情来得是那么突然,毫无征兆。 当天清晨,天蒙蒙发亮,当坐落于古奇山脉下的小城洛基还沉浸在睡梦中,城中的居民忽然被“当当当”的jǐng钟吵醒了,城头上的值更人在撕心裂肺地大喊:“jǐng报,魔族兵来了!” 对于从没有经历过真正战争的平民来说,那真是一幕恐怖的情形。 东面城墙下目光所至,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cháo,是那一列又一列魔族兵,无数狰狞的面孔做出了吓人的狞笑,无数张嘴巴发出了雷鸣般的吼叫声:“瓦格拉!”连续不断地回响在城市上空。 市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怎么可能!魔族兵是怎么过瓦伦防线的?我们的军队呢?” 这确实是个很值得考究也很有现实意义的问题,可惜问的不是时候,整个城市都在慌慌张张地逃跑,哪里是问这个的时候。 由于并不处于战略要地上,所以在该市并没有家族的正规军驻守,只有一支地方上的jǐng卫队,眼看情形危急了,市长连声召唤:“jǐng卫队,快来啊,快来守卫城墙啊!” 不愧是受过专门应急训练的专门人才,城市的jǐng卫队队员们反应起来比平民快多了。 在逃难人cháo的前头,无数的平民还在拥挤的街道上跌跌碰碰、哭天喊地的时候,jǐng卫队员们已经干脆利索地出了西城门,一溜烟,他们的身影就消失在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句话在空气中荡漾:“市长啊,你先顶住!坚持住,我们去搬救兵去了!放心吧,家族会追认你为殉职旗本的!” 市长急得直跺脚:“哇cāo!往常这句话都是我说的,这次给这帮狗崽子们抢先了!”眼看四周,城墙上空无一人,看看城里,街上凡是长着腿的动物都在慌忙往西城门跑,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傻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但是身为市政官员,自己守土有责,临阵逃脱可是重罪……”市长急中生智,抱来一头小猪放在城墙上,义正词严地对它说:“我命令你,坚守城池,直到我搬救兵回来救援你!明白了吗?” 小猪:“呼噜呼噜!” “好,你就好好干吧!将来我会追认你为护国神猪的!” 市长边逃边安慰自己,我布置了人手,安排了坚定的抵抗力量保卫我市,而我前往后方是为了调集兵力实行更好的反击,里应外合,将来犯的魔族歼灭于我市城下――这怎么能算是临阵逃脱呢?如果城市沦陷,那是因为敌人势力过于强大,我守城官兵已经全数阵亡,我们都尽力了,那也不能怪我呢! 他越想越是得意,简直觉得家族该给自己颁发一枚勇敢勋章了,只可惜他没有回头,不然就可以看见自己所安排的“坚定抵抗力量”――那头一岁不到的小猪,也偷偷摸摸地溜下了城头,屁滚尿流地撒开蹄子往西跑。 洛基市市长和逃跑的jǐng卫队队员们异口同声地向行省首脑报告了这个惊人的消息:“我们亲眼看到数十万的魔族兵!他们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洛基市市长还流下了痛心的眼泪:“我守城勇士经历苦战,全部光荣殉国。”――那头猪本来是打算过年时候宰的,就这么浪费了,太让人心痛了。 开始时候行省总督和省长都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但不久同样的报告接二连三地过来:“佛朗市郊出现魔族军队!” “恩嘉城外出现魔族大军!” “魔族军队正在向加南发动攻击!” 不到三天时间里,二十多个城镇、乡村、城市相继沦陷,行省东南大半已经全部落入了魔族军队的掌握中――这是自三百年来魔族军队第一次出现在人类的平原地带,而三百年前那次魔族军西征的后果是强盛一时的光明皇朝的覆灭,再加上不久前家族军队在远东遭受的毁mièxìng打击,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魔族军那绝对是无敌和无人xìng的象征。 面对魔族的军队,根本没有敢于抵抗的人,往往是只要在地平线上一看到魔族的旌旗,城头的守卫们就大叫:“魔族兵来了!”整个城市上十万的居民能在数分钟内逃得影都不剩一个。 所以,虽然沦陷城镇数十个,但是真正伤亡在魔族兵手里的倒没几个,由于人类的惊慌和恐惧,魔族大军没有遭到任何有组织的抵抗,魔族军队大踏步地向着家族腹地迅速挺进! 这下,事情已不可用开玩笑来轻yì对待的了。 在没有丝毫征兆的情况下,魔族军队突然跨越了号称不可逾越的天堑古奇山脉,大批的魔族兵出现在了山脉以东的人类世界,这个震撼的消息第一时间用快马送往dìdū,比特行省气氛骤然紧张。 由于该行省的正规驻军数目加起来不到五千,而且还分散各处,面对突如奇来的魔族大军,惊惶失措的行省总督根本就不敢奢望自己能用这么薄弱的兵力阻挡魔族大军。 经过与掌管民政的省长紧急商议,他们共同发布公告:由于魔族军队突然出现,为了避免不久前远东之战中军队被围歼的惨剧再度上演,也为了保存军队的有生力量更好地打击敌人,行省驻军将马上向家族腹地撤退与增援军队会合后再行反攻。 “我们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军队是拯救国家的最后希望!无论如何,必须将军队保留下来!”行省总督振振有词地说,言下之意就是并非“国家最后希望”的各位芸芸众生和平民百姓们,你们最好是自求多福了。 在行省驻军和行省首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通通逃之夭夭以后,比特行省的秩序终于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城市都在同一天被抛弃了,成千上万的居民背着最简单的行李跑上公路向家族腹地撤退,逃难的人群犹如一条长长的巨龙,一眼望不到尽头。 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视下来,会看到大地上犹如突然多了一条长长的黑sè粗线,一直蔓延到肉眼不能及的地平线上,那是数以十万计的逃难平民汇成的洪流。 恐慌并不限于比特行省本身。消息传开后,整个靠近古奇山脉的东南六行省都掀起了一片恐慌的浪cháo,想到那可怕、残酷的魔族军团就要开到,成千上万的居民开始自发地逃离家园,向西逃跑。 东南六行省一片风声鹤唳,不少城市逃得空无一人,野狗和老鼠大白天就在空荡荡的宽阔大街上闲逛,秋风吹拂过空荡荡的门板,发出砰砰的声响。 这次恐怖的浪cháo甚至蔓延到了dìdū近郊的皇畿地区。 几乎是一夜之间,成千上万的逃亡民众拥挤满了dìdū的大街小道。因为dìdū还有将近二十万的驻军,还有着坚固高大的城墙,在逃亡民众的眼里,这“暂时”还是个安全的避难场所。 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他们通通尘土满面,衣裳肮脏。无论那些好奇的dìdū民众如何询问,他们只会惊惶地说同一句话:“太可怕了,他们来了!”至于“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是如何可怕法子,那大家就语焉不详,谁也说不准了。 但总的有一点是确认的,“他们”数目极大,不少人都声称自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绿褐sè大军,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魔族旌旗,公路上长长的一队人马走过,起码十公里长。 家族统领处感到十分震惊和难堪,因为他们刚刚才宣称远东已经被收复了,结果敌人却杀进了家族本土。 为了防止魔族大军直冲dìdū,军务处派出了紧急调兵令,向西部军区调集二十万军队回来守卫dìdū。 同时,检察厅的军法部紧急下令dìdū以东各军区必须严格死守原地,在没有命令情况下敢后退的,一律格杀勿论! 为了严sù军法,检察厅采取紧急措施,一口气杀了从比特行省逃回来的二十多个旗本级官员,将他们脑袋悬在dìdū的城墙上示众。 十一月五rì,就在dìdū得到东部事件的当天,统领处紧急召见紫川秀统领严厉询问:“紫川秀阁下,远东不是处于阁下的控zhì下吗?魔族军怎么能通guò你的领地长驱直入家族内地?” 紫川秀反唇相讥:“罗明海大人,诸位大人,魔族军为什么能长驱直入,我想更应该询问瓦伦关的守将林冰大人吧?” 统领处诸位成员面面相觑。确实,魔族西侵的道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打下瓦伦关口,有人发出了惊叫:“难道,瓦伦已经失陷了?” 此时,林冰正在从dìdū返回瓦伦途中,确切消息经过好几天才从瓦伦传来:瓦伦关安然无恙,近期关口一qiē情况风平浪静。 听到报告说家族内地出现了大规模的魔族军队,林冰的第一反应就是:“别开玩笑,今天不是愚人节!” 三百年来,魔族通往人类世界的唯一道路就是瓦伦关口,而瓦伦要塞防线则是保护紫川家千年不倒的天堑――这个信念是支持整个人类世界安全与信心的基础。 现在,这个自古以来的铁律忽然产生了动摇,魔族很有可能发现除了瓦伦关口以外第二条通guò古奇山脉的道路!尽管没有任何官员出来解释,但是这个消息却已经不胫而走,在民间造成了极大的震荡。 想到在人类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知道有多少魔族兵已经从那个秘密的关口滚滚涌向人类世界,民众就感到不寒而栗。 一时间,“神在惩罚罪人,人类世界的末rì来临了!”的说法在整个dìdū尘嚣直上,dìdū大大小小的宗教生意着实红火了一把,那些绝望的市民纷纷把家产通通捐献给了各种教堂和先知们――反正在这个世界已经来rì无多了,倒不如早点在天堂上预订个好位置。 同时,各种抢劫、强jiān、谋杀等暴力案件急速增多,dìdū治部少疲于奔命。 就在社会即将失控的时刻,作为“国家最后希望”的军队看起来像是在梦游般无所事事。 因为不清楚来犯魔族的数目和规模,再加上dìdū的守军不多,一旦出战失利,整个dìdū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魔族大军的利爪下了,军队不敢贸然出战。 经过连续四个小时的长会,统领处和军务处都同意目前最要紧的是确认魔族进来的通道,以及到底有多少魔族军队进入了家族内地。 为此,家族紧急向瓦伦和远东派去了调查组,同时已经任命为黑旗军统领的紫川秀统领大人也不得不推迟了上任安排,滞留dìdū配合统领处工作。 ; 第五章 诀别 十一月八rì,经历长途跋涉,远东的信使在一队半兽人卫兵的护卫下终于来到了dìdū,报告一个噩耗般的消息:魔族确实发动了大规模进攻,目前已经确认的敌人一共有两个军团的兵力,其中包括人类的老对手凌步虚军团和极端凶残嗜血的古斯塔军团,总兵力二十五万人。 与不久前大败而归的罗斯军团不同,这次来犯的全部是jīng兵强将,而且王国随时有可能增加新的军队,东部已经有几个行省沦陷了,远东面临生死考验! 总统领罗明海耐着xìng子听那个半兽人信使罗罗嗦嗦地汇报着,头顶上都冒出了青烟。 管你远东面临生死考验还是死生考验,家族现在最关心的是本土的安全,唯一感兴趣的是魔族军到底是通guò什么办法进入家族内地的? “你说得啥子?魔族军进入了家族内地?”那个耳朵有点背的半兽人,其实是前布卢村的村长德伦大叔,瞪大了眼睛:“瓦伦要塞什么时候被魔族拿下了?没有哇,我才刚刚打那里过来的啊!” 与会高官们面面相觑,远东居然对此事一无所知?这下,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魔族军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 为了解答这个疑惑,统领处特意把dìdū大学的地理学教授们都请了过来。 那群学识和胡子一样长的老先生们进来时候,统领处所有人都肃然起立:虽然这些老家伙们捣鼓的学问平时谁也搞不懂,但是现在,拯救国家就得靠他们了!知识就是力量这个真理从没有得到如此高度的彰显。 对着张巨大的远东地图忙碌了一个昼夜,专家们得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根据远东如今的战略形shì,很有可能是在魔族对远东发动进攻以后,他们夺取了东部的若干行省,掌握了古奇山脉若干条关键但却还不为人知的支脉,那里或者、也许、可能、说不定会有一条秘密的小道能穿越整个远东和古奇山脉的。 “依照古奇山脉的山脉走势和分布情况来说,存zài一条能从被占据的那几个行省通往家族内地的秘密通路,这在理论上是完全成立的!”胡子最长也最白,因而学识也最渊博最权威的那位老教授斩钉截铁地说。至于魔族是如何得知这条秘密小路,以前为什么不利用这条小路的问题,专家们分析认为,也许这是因为魔族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秘密的。 双手奉送上了丰厚的津贴和辛苦奖金,恭恭敬敬送走了这群老头子们,诸位统领揉揉一夜没睡发红的眼睛,发现自己还是一无所获。 专家们说的基本上全是废话,除了一个年纪较小(还不到八十岁)因而也不怎么权威不怎么渊博的专家壮着胆子推断说:“依据地形和地貌分布情况来看,即使存zài这样的小路,也一定是非常艰难崎岖的。超过一千多里的艰难道路,我个人认为,要通guò这样的小路将大军团运送过来存zài非常大的困难。” 听到这句话,统领处如获重宝:那就是说,过来的只是魔族的小股部队,并非上次远东战争中那样的百万大军? 得到报告后,紫川参星当场就拍板了:“还犹豫什么?进攻吧,收复比特行省!” 于是,战争的巨大齿轮开始转动了。 军令从dìdū频传,一个又一个师团的军队从dìdū向东开拔,同时瓦伦要塞也配合出兵,五万步兵从右侧包抄比特行省,威胁魔族军队的侧翼。 人类军队顺lì地杀入了几乎已经空无一人的比特行省,没有遭到任何魔族抵抗,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先前报告中来势汹汹的魔族大军忽然消失了! 十五万人类军队在比特行省的首府驻扎下来,向行省四处派出搜索队侦察,哪怕是找几根掉在地上的针也找到了。结果他们通通回报说一无所获,而周边的行省也报告说没有魔族军入境的痕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批魔族军队又通guò古奇山脉逃跑了! 这一qiē实在荒谬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了,魔族的军队千里迢迢地杀过来,只在比特行省打了个转就跑了? 消息传回dìdū,总长和统领处的诸位大佬们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了。那么,一qiē就这么结束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结束,由于有那么一条秘密道路的存zài,家族的东面疆土受到了空前的威胁,因此,家族不得不调整自己的战略侧重点了。 在最新召开的总长主持的统领处和监察厅的联合会上,总统领罗明海趁机提出了:“那么一条不知名的小道的存zài,那是对我们家族安全的巨大威胁。我们必须考虑,在魔族随时可能将大军通guò小道运送到我们核心腹地来的情况下,将家族的倾国兵力投入西线的龙骑兵计划是否稳妥?请总长殿下和诸位大人仔细考虑。” 这个开场白标志着又一场派系斗争的开始。因为龙骑兵计划是由帝林提yì,斯特林主持实施的,一旦这个计划能顺lì完成,他们二人的权势和地位必将有一个巨大的提升和飞跃。 别的不说,一旦开战,斯特林以军务处长的身份指挥实战,统帅家族全部军队,按照战事条例,战争期间,前线和军队的需要优先于其他一qiē需要。 虽然罗明海的职位比斯特林更高,但也不得不按照军方的命令行事,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抓住一qiē机会来破坏龙骑兵计划的实施,恰好此时出现的魔族东侵事件,那对总统领罗明海大人而言,可真是再及时不过的救命雨了! 接下来双方又是照例的又一番挖苦、漫骂、讽刺、借题发挥的人身攻击,但是很明显,罗明海这次罕见地占了上风。 由于这次事件对家族的震动极大,那些中立派别的统领如明辉、皮古等人一个接一个地发言,都认为在东线安全没有保障的情况下发动对流风家的战争是不明智的。 当然,他们话说得很委婉,很客气,但意思就是这样。 会议气氛几乎一面倒地支持罗明海,连帝林的坚定盟友斯特林也产生了动摇,他说:“可以考虑延迟龙骑兵计划的实施时间,等待比特行省事件的调查结果出来。” 在这次会议上,新任统领紫川秀的态度是很耐人寻味的,众所周知,他是帝林亲如手足的朋友,但这次他却没有发言支持任何一方。 于是众人就隐约猜到了,他也不赞成帝林的计划,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出面反对。 帝林处于孤立无援的地位,他神sè冷漠,犀利的目光一个接一个扫过众人,说:“龙骑兵计划是总长殿下亲定的,如果要否决,也得由总长殿下点头――各位这么急切,是否太过失礼了?” 众人如梦初醒,醒悟过来帝林其实还有最大的一个支持,那就是总长紫川参星对流风家族的刻骨仇恨。大家赶紧回过身来,用小狗对主人的口气说:“总长殿下……” 紫川参星面sè铁青,“哼”的一声起身离座,撇下一屋子的统领在会议室面面相觑。 于是,龙骑兵计划就此搁浅,但罗明海虽胜犹败,帝林却是虽败犹荣。 离开了总长的会议室,时间还早,太阳才刚下山,与会的诸位统领纷纷散去。 斯特林提出要载紫川秀一程送他回去,他笑着谢绝了――黑旗军驻dìdū办事处给他专门准备了马车和车夫,这下他就不必搭乘别人的顺风车了。 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紫川秀忽然停下了脚步,自己的马车边上,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站立,帝林凝视着自己。 不知为何,接触到他那平静又坚定的眼神,紫川秀难以抑止的心里发慌。 “大哥?你,你在等我?” “嗯。”帝林很慎重地点点头:“阿秀,能不能先让你的马车回去?我想和你说点事。” 紫川秀看看他:“好吧。”帝林今天有点异样,虽然是商量的句子,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紫川秀在吩咐车夫的时候,恐慌就像是浪cháo拍岸一样连续不断,他脚都有点颤抖了。 帝林望着他:“上我的车吧!” 夜sè深沉,朦胧的路灯、黯淡的道路,沿着dìdū的主干道,马车快速奔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车窗被窗帘虚掩着,看不到外面的景sè。 车子只在城门处停了一下,紫川秀听到了城头上卫戍兵在喊话:“东城门已经关闭,天亮才开!” 坐在前面的卫兵起身回话:“监察长帝林大人有紧急公务要出城!马上开门!” 接着,紫川秀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城门拉动声,吊板落下的沉重回响,马车又开始走动了。 很明显地感觉到,车子是出了城,因为接下来的路崎岖不平,车厢开始有节奏地晃动着,发出有节奏的清脆的“咯咯”声。 马车前头挂着一盏防风灯,那蒙蒙的光线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那么薄弱,红sè的灯光透过透气的小格子窗照在帝林那冷峻的脸上,显得更加的yīn沉。 马车一路向东走,很可能是进入了dìdū东边的森林里,因为紫川秀闻到了森林那种特有的树木清新气息,听到了蝉声、虫鸣声、入睡的夜鸟被马车惊醒飞起翅膀扑打的噗哧噗哧声。 他忍不住拉开了窗帘,第一眼就看到了马车上空,一轮巨大的圆月悬在起伏不停的森林上空,马车正行驶在林间的小道上,两边都是黑黝黝的树木和荒草。 车子不时经过一座座大小桥梁,许许多多的小溪河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芒。 走了很久,两人默无一言,就像被那沉重的夜sè催眠了一般。 紫川秀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帝林沉着地回答:“很快就到了。” 真的很快到了,就在说话的当儿,前面的森林中出现了朦胧的灯火,出现了晃动的人影和兵器的亮光。 马车停了下来,两个举着灯笼的武装宪兵在马车窗口出现,帝林把证件从窗口递了出去,宪兵们认真地检查,肃然敬礼:“大人!” 帝林点头:“辛苦了!” 马车又开始前进,但是走不到几步又要停下接受检查,然后又前进――紫川秀数了一下,在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里,他们经过了七道关卡。 戒备越来越森严,有一道关卡紫川秀看见宪兵们手上的武器居然是轻便的连击弩,这种武器能在近距离内洞穿重骑兵的盔甲的,还有一个关卡,紫川秀看到足足一个中队的轻骑兵,全副武装。 检查也越来越仔细,甚至连帝林监察总长的身份也不能给他们提供多少便利,他们不光要看帝林的证件,就连车夫、卫兵、紫川秀等人的证件也要一一检查。 最后,马车停下了,外面有人打开了车门,帝林率先跳了下来,紫川秀跟着。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面黑sè的足有三米高的巨大围墙,墙体用石灰写出了醒目的大字:“皇家领地,妄入者死!”每个字都有斗大,触目惊心。 墙头上影影绰绰,不知有多少卫兵在jǐng觉地监视着他们几个。 紫川秀越来越惊诧:在这黝黑森林的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的所在? 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帝林轻声说:“这座森林是总长私人的封地,对外,我们说这是总长私人的避暑农庄,严禁外人出入。但实际上,这是军务处和监察厅联办的秘密军工研究室。” 紫川秀应道:“一个军工厂?” “可以这么说,但是这个军工厂不同一般,是由家族直接控zhì的高密工厂,对外代号七七七。这里的安全保卫都是由监察厅的宪兵部队负责的。即使在统领级别的高官中,不知道这个工厂存zài的人也大有人在――即使是统管后勤物资的哥珊统领,她知道七七七的存zài,却不知道七七七的具体地点。”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那,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帝林望着他:“第一,你已经到了可以知道的级别了;第二,有必要让你知道。” 围墙下有一扇小门,帝林向守门的卫兵出示了监察厅的证件,紫川秀也出示了统领的金sè证件,卫兵很严sù地点头:“二位大人都符合参观的资格。” 他用一个小铁锤在门上敲了长长短短的几声,门无声地打开了。 两人从那扇小门进去,紫川秀刚踏入里面,门立即又在他身后关上了。 围墙里面,一排排宽阔的大瓦房排列得整整齐齐,很多奇形怪状的巨大金属工具、车床摆在露天,一时间,紫川秀也无法知道这些工具的用途。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无数的灯笼挂在高处,火光通明得犹如白昼,每个车床旁边都有人在工作,运送材料的小推车穿梭不停,人声鼎沸。 眼前有几个军官立正恭候,其中一个矮个子军官站前敬礼:“监察长大人,欢迎您来视察!” 帝林还礼,微笑道:“吴旗本,我又来打扰了。” 他向紫川秀介绍:“这位就是七七七的负责人吴旗本。”又向军官们介绍道:“这位是新任的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大人。” 军官们齐齐敬礼:“大人好!向大人致敬!” 吴旗本皱起了眉头,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紫川秀:“新任黑旗军统领?我记得黑旗军统领好像是方劲大人吧?他怎么了?” 紫川秀骇然,黑旗军方劲四年前于远东壮烈战死,家族赐封号“忠烈”,那是天下皆知的大事,怎么眼前这位旗本这几年一点不知情? 他端详着眼前的这位旗本军官,矮个子,黝黑的脸,本来笔挺的旗本制服在他身上像是抹布一样肮脏不堪,油渍、汗迹斑斑点点,身上散发着一种汗酸、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古怪味道――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工厂的车间工头而不是家族的高级军官。 帝林对紫川秀使个眼sè,淡淡地说:“家族对方劲统领另有重任――阿秀统领,把你的证件给吴旗本看看。” 紫川秀掏出了证件,吴旗本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哪里有信不过监察长大人的道理。紫川秀统领,是我太失礼了。” 紫川秀嘴角抽动一下,苦笑说:“没什么。” “那么,监察长大人和秀统领大人深夜到此,不知有何指示呢?”那个吴旗本看起来和帝林很熟悉,说话的口气很轻松。 帝林望着那忙碌的工厂,感叹道:“你们这么晚了还要工作吗?” “上面最新的指示下来了,对七号、九号和十号部件都要得很急,数量又大,一次要五万,期限又急,要两个月交货。不得已,我们实行三班倒,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人歇机qì不歇。” “七号和九号可有现成的制成品?我想给秀统领展示一下。” “当然有,两位大人请随我到靶场这边来。” 吴旗本在前面领路,紫川秀和帝林跟着。 趁着身边没人,帝林小声地和紫川秀说:“这个工厂是与世隔绝的,里面的事情外面不能得知,外面的事情也传不进来。吴旗本是七七八年进来的,他现在还不知道家族经历了远东大战、方劲统领殉国等事。按照规矩,我们也尽量不要把外面的事情说给他们听,让他们能尽量保持平常心工作和研究――这里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是家族的瑰宝,身值等金的宝贝。” 紫川秀不住地点头,望着灯光下那些忙碌的身影,那些不眠不休的辛劳工人,他不觉肃然起敬。 报效祖国有多样的方式,这些人在这里辛劳工作,奉献了青年华和幸福生活,几十年如一rì地与世隔绝,抛妻弃子,比起战场上慷慨杀敌,这也同样是一种牺牲,一种默默无声但却同样悲壮的牺牲。 看到那个靶场,紫川秀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长的靶场。 平常的靶场也就一百米到三百米之间,顶多就四百米了,因为就目前的技术来说,还没有任何弓箭能shè超过四百米的距离,即使shè到了,那箭矢也早已无力,根本没有杀伤力了。 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靶场起码比一般靶场长一倍,远处,作为目标的几个灯笼都只变成了蒙蒙的几个亮点,仿佛天上的星星一样,视力不好的根本看不清。 他不禁喃喃自语:“这怕不有一千米?” “准确地说,是九百三十五米!”吴旗本自信地说,到了靶场以后,他一下子jīng神了起来,红光满面,声音自信又响亮。 “那,什么武器能shè那么远?投石机吗?” 吴旗本和帝林对视了一眼,吴旗本恭敬地说:“秀大人,新型的投石机我们也试验过。但我们都觉得,对于投石机的改进已经不存zài余地了,一千一百米的投石车shè程已经达到了极限,再长就必须牺牲准确度和杀伤力,那就毫无意义了――如果大人您想查看的话,我们等下再为您展示。现在,按照监察长大人的吩咐,我们先试验七号和九号部件。” “那是什么东西?” “大人请看!” 一个士兵推着一架“小车”上来――紫川秀说是“小车”,因为这古怪东西他以前从来都没见过,样子有点像守城用的连击重弩,不过底下装了四个轮子,而且比起连击重弩,它的体积、重量都要小上很多,又多了很多古古怪怪的小部件。 带着自豪的神气,吴旗本介绍说:“这是七七七的秘密成果之一,还没有正式命名的七号部件!” “这……是连击弩吧?不过装上了几个轮子……” 吴旗本张大了嘴巴睁圆了眼睛,像是不能相信有人这么愚昧,竟然看不清自己的发明所具有的划时代历史意义:“大人,这跟连击弩那简直是天地之别啊!连击弩一次只能发shè七枚箭矢,无法瞄准,准确xìng相当差,shè程不到二百米,装备笨重无法移动――但七号部件可以一瞬间同时发shè三十六枚箭矢,也可以逐一瞄准点shè,上面装配有望远镜瞄准仪,点shè时候shè程可达到九百五十多米,齐shèshè程达到三百二十米,二百米内可以洞穿重甲骑兵的盔甲!更可贵的是,七号部件轻便,用一匹马就可以拉动它了,不但可以用在城池的防御战中,也可以用来装备野战部队!” 紫川秀悚然动容,shè程可以达到九百米的弩机那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他不禁失声:“真的?” “大人请看!” 两个士兵趴在弩机后面,用一种特制的扳手工具给弩机上矢,然后起身:“报告长官,shè击准备完毕!” 吴旗本很庄重地下令:“目标,三、四、五、六号靶子,立即执行!” 两个士兵又趴回了弩机后,一个眼睛凑在那个望远镜前面,轻轻挪动着弩机,另一个闷头捣鼓着,只听着一声刺耳的“飕”响震得耳膜嗡嗡生痛,肉眼根本无法看清,遥遥的一处亮点就灭了。 那两个士兵毫不停顿地又转向下一个目标,“飕飕”声连续不断,远处的亮点一个接一个地迅速消失。 “好!”紫川秀和帝林齐声叫好,鼓掌。 带着矜持的微笑,吴旗本微微欠身:“接下来,请两位大人检阅九号部件!” 几个工作人员在前方大概三百米处挂上了灯笼,一个士兵手持一把轻便弩上来了――比一般的轻便弩长一倍,足足有一米多长,紫川秀不自信地说:“这……应该是轻便弩吧?不过好大!” “正是!大人,这是经我们七七七改良后的轻便弩,一次可以装填十二枚箭矢,同样可以选择齐shè和点shè,点shèshè程可达三百米,jīng确度、杀伤力相当高,五十米内可以穿透重甲,更可贵的是,它的cāo作简单灵活,只需要一天的简单培训,一个有着中等体lì的士兵就可以借助特制的扳手工具为其上弦、填充箭矢、瞄准shè击。大人,接下来请让我们为您演示下!” 那个持弩的士兵干脆利索地上弦、shè击,“飕飕飕飕”的尖锐风声中,三百米外的灯笼一个接一个地灭掉,整个过程不到十五秒。 紫川秀惊叫失声:“十二枚连发,shè程三百米吗?”他不敢相信地端详着那古怪的武器,细细地摸了又摸,眼睛里满是兴奋的笑意。 久经沙场的他当然知道这种武器的价值所在,一般来说,传统的弓箭兵shè程是一百米到一百五十米,在骑兵们冲近身之前他们一般只能shè出三到四轮箭。 一瞬间就能shè出十二支箭矢的弓箭,有效shè程三百米,那不是一个杀伤力加倍的问题,而是骑兵根本就无法近身!而且一个熟练弓箭手的训练需要长达一两年的时间,还需要天份、体质等多种因素的限制,但是一个弩箭手的要求就低得多,只需要一个星期。 这绝对是个可以彻底改变战争形态的划时代兵器! “这是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的?” “大概在七七八年的年中,那时候吴旗本就提出了设计的构想和初步图纸,第一台样机制造出来大概是在七七九年的年末――我也是接手监察厅以后才知道这个事的。” “有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用?”紫川秀埋怨道。 吴旗本连忙解释说:“大人,图纸和样机我们是早就制造出来了,但是开始的样机是很不成熟的,容易出故障。而且,就开始的成本来说太昂贵了,就这么一台改装弩耗费要上百万,根本无法量产。关键是里面的核心组件,超强度的高煅合金弩弦太难制造,制造的过程无法控zhì,几乎上万个制品里面才能有一两个是合格的。一直到今年的年中七月,我们才找到了锻练这种合金的适当过程,然后才大大降低了成本,量产这才成为可能。” “现在,一个月你们能生产多少台?” “以前我们一个月生产七号部件二十台,九号部件三百台。但从八月起,给我们增加了大量的资金和人手,现在我们的产量是以前的六倍了。而且,我们的技术人员还在不断改进生产的方式,产量还有提高的余地!” 如果这种武器可以大规模装备到军队中去――紫川秀惊疑地与帝林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意。他记得,帝林提出针对流风家作战的龙骑兵计划的时间正好是今年的九月初,恰好是这种可怕武器研制传出突破xìng好消息的时候。 紫川秀迟疑不定:“流风霜?” 帝林坚定地:“流风霜!” 他算是明白帝林的用意了,流风霜统帅下的那数以万计的大规模骑兵集团历来是紫川家经久不息的噩梦,那是支无坚不摧的可怕劲旅,紫川家与之正面交锋五次,五战五败。 在第三次讨伐战争中,流风霜统御八千人的骑兵部队就冲垮了紫川家上十万步兵的包围圈,紫川家军队即使有名将斯特林坐镇的情况下仍然被打得一败如水,狼bèi逃窜。 但是有了改造后的连击弩和轻便弩,一qiē都将不同了。紫川秀在脑海中浮想起这样一幕:成千上万的流风家骑兵汹涌而来,势不可当,但这次,面对他们的不是大刀长矛,不是刀山剑海,而是如同暴雨般倾泄的猛烈箭雨! 一个稍加训练轮番发shè的弩机方阵,一千米外就能杀敌,五百米绝对能将他们扫shè一空,即使那些最迅猛的战马也无法突破这三百米的冲击路程,那将是一个地狱般的尸山血海! 杀敌无数,自身分毫不损,这是所有步兵将领的梦想,也是所有骑兵将领的噩梦。如果在特兰保卫战时候自己能装备上一个大队轻弩机手,罗斯的十七万魔族兵根本就休想靠近城墙! 紫川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宁可放弃一个步兵师团也要装备上一个这样的弩机大队!能对抗这种武器的唯有盾牌步兵和重甲骑兵。轻骑兵的末rì到了,从今天起,大规模骑兵冲锋的战术可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未来的战争是远程武器的天下。” 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惆怅,因为他本人就是最拿手骑兵战的行家,他在远东的起家就是依靠八千秀字营骑兵的助力,现在,自己拿手的技术已经快无用武之地了。 帝林微笑不已。 至此,参观完毕,两人与七七七的高级管理人员见面握手,鼓励他们更勤奋地工作。 与吴旗本告别的时候,紫川秀感慨地说:“总监察长说得没错,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身值等金的瑰宝,你们的发明顶得上百万大军!家族未来的功勋史上,定会记载你们的名字!” 听得吴旗本感动不已,眼睛直往下掉泪水,这么久的辛劳终于得到了家族上层的肯定,让他百感交集。他送两人一直送到了门口,马车走出很远,还可以看到那个矮小的身影在遥遥地对两人挥手告别。 马车在往回赶,一路上,紫川秀沉浸在震惊和激动之中,连马车什么时候进dìdū城门的都没注意。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车窗外已经出现了灯火明亮的zhōngyāng大街和漫步街头的青年男女们。 “我们下去走走吧!” 两人并肩漫步在落叶飘零的zhōngyāng大街,感觉那习习凉风和浓浓的秋意。 街灯漫漫,在他们的肩章和袖章上闪shè出一道道金光,军裤上的银白sè的镶条,铬鞣革制成的高级长统皮靴,飘逸的深蓝sè风衣和肩膀上的金星肩章,这是两位挺拔英俊的年轻统领,气度不凡。 他们引起了路人的惊赞和瞩目,不时有年轻女xìng痴痴地站立原地,如同在梦中一样迷醉地看着他们潇洒的背影不愿离开。 但是他们并没有看出,这两位高级军官的心情并不像他们表面一样容光焕发。 帝林的脸sè忧郁,透露出一种沉重又坚毅的感情。 一阵凉风吹过,他拉紧了风衣的领口,漫不经心地说:“起风了,秋天就要过了,要入冬了。” 他转过头来:“阿秀,我为什么让你看那些东西――你该知道吧?” 紫川秀确实不能理解:“莫非,这些新武器首先要装备在我的部队里吗?” “这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坚定你的信心――为铲除流风霜,我们确实做好了最大的准备,不但在战略大局上占据优势,而且战术上的具体层面上,针对她我们也做好了万全的把握,耗费的心血不可计算。到今冬明交界的时节,那些新型武器就可以投入实战了。” “依靠这种出其不意的武器可以赢得一场战役,未必就能赢得整个战争。看到我们采用这种武器,敌人迟早会跟上来的。” “打赢一场关键的战役就够了,只要消灭了流风霜和她的jīng锐军队,流风家就失去了利牙和爪子,任我们宰割。”帝林感叹道:“你说得对,技术的优势不可能永远保持,但我有信心,至少在一年之内,流风家是无法研究出同样威力的武器的。有一年时间,大局已定。” 紫川秀心下一虚,他斟字酌句地说:“你怪我没有在刚才会议上支持你吗?但现在实施龙骑兵计划确实不是时候,我觉得斯特林说的也有道理,缓一下看看情况如何再做决定比较稳重呢。” 听他说完,帝林轻声说:“阿秀,你真的相信魔族会从什么神秘小路突进来吗?” “啊,大家都这么说的,有那么多的专家教授也这么说呢……” “哦,大家都这么说的吗?”帝林的语气中含有几分讽刺的味道:“于是我们的阿秀统领就相信了?说这种人云亦云话的人,真的是我的那个好弟弟,一手打下远东江山的光明王吗?” 紫川秀皱起眉头:“大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自从流风西山去世后,流风家内部就处于分裂的状态,要消灭他们,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我们在这里坐等,等到他们出现了一个强势的政zhì人物,比如流风霜或者流风森,出来整合了力量,那我们就很难下手了。大陆战争就将继续持续下去。不要相信哥珊嚷嚷的,那些和平主义者屁都不懂,只要两个拥有庞大武装力量的对立政zhì实体存zài,战争就不可避免。现在打,可以为我们赢得起码三百年的和平,可以一劳永逸。长痛不如短痛,虽然一时流血比较多,但这是结束三百年分裂的唯一办法。我们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就是罪人――对家族,对民众,也对我们的子孙犯下了罪行。” “大哥,这些我都懂。” “既然你懂,那你为什么勾引魔族军入关、阻扰龙骑兵计划的实施呢?” 就是天上突然打下一个霹雳也不可能使紫川秀更震惊的了,他猛然抬起头,失声叫道:“大哥!你……” “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不要跟我说不是你干的,那是侮辱我的智力。”帝林平静地说,脚下的步子一点没乱。 “第一、你的卫队长古雷在十月十五rì的凌晨五点匆匆忙忙骑马出了dìdū,经达凯、安然、戛纳、师迪威等六行省一路向东,本来要八天的路程他一路不眠不休,五天就赶到了瓦伦要塞,十月二十rì经要塞进入远东,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除了传递紧急命令的信使,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匆忙。大概十天以后,十一月一rì,比特行省事件发生了。 “第二:以前为你输送战略物资进远东时候,我就发现你的秘道出口是在比特行省境内的山脉,现在魔族兵首先出现的地域同样是比特行省。我不相信竟有那么凑巧的事,在比特行省境内竟然存zài两条互不干扰的通道,而且大批魔族军通guò山脉远东方面竟然一点不知情!” “那么,你是在怀疑我吗,总监察长?”紫川秀强自镇定下来,冷漠地说。 帝林摇头:“不仅仅是怀疑,我是确信。魔族兵的出现和离去都那么的突然,整个事件来得太不自然,人工导演的味道太重了――而只有你,远东的光明王,有能力也有条件导演这么一场闹剧。阿秀,你的手法太拙劣了,几千公里外我就闻到了yīn谋的味道。” “哈、哈、哈!”紫川秀仰天冷笑几声,笑声干巴巴的:“你指控我勾结魔族军入关――那么,监察长大人,请问我身为家族的统领,我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这也是开始使我迷惑不解的问题呢。”帝林不紧不慢地说,脚下调转了一个方向,紫川秀不得不跟着他的步子前进:“表面看来,这次的比特行省事件中你没得到任何好处,唯一得到好处的是罗明海,开始我甚至还怀疑是不是他导演了这次闹剧――但很显然不是。他没有那个条件,更没有那个魄力,让上万魔族军进入家族内地示威,这需要一种异想天开的勇气和创意,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 “罗明海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没这种创意。唯一敢这样做,也有条件和实力这样做的人,只有你。魔族军入关,威胁家族的东面领土,必然会导zhì龙骑兵计划的搁浅。既然从远东有不知名的小路可以进入家族内地,家族必将重新关注远东的战略安全,为了保证家族本土的安全,必然要全力保住远东――从魔族手中保住远东,这就是你的目的吧?” 紫川秀终于彻底崩溃了,帝林太可怕了,那犀利的语言就像一把锋利的刺刀,无情地挑开了他所有的防御,他只能无力地辩解说:“这只是你的猜测呢……” “下一句话你就要说:‘你没有证据。”――是不是?可笑呢,每个yīn谋被揭穿的犯人都是这么说的。” 紫川秀沉默了,他知道自己面前的不是一般人物,很多时候,总监察长帝林的话就是证据。 帝林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像是在路灯昏暗的地上找什么似的,最后他长叹一声抬起头来,凝视着紫川秀,声音低得像是耳语:“大批魔族军涌入家族内地,在这次事件中,一共五百多人被魔族军杀害,逃亡过程中又死伤军民近千,其中绝大部份是老幼妇孺,他们的尸首现在还丢弃在路边,无人掩埋。 “为了这次事件,家族调集五十万的军队应变,耗费钱财和粮草价值八亿三千万,另外,此次事件给家族的东部地区造成了极大的恐慌,造就了数千平方公里的无人区,上百万的居民流离失所,即将收获的成熟庄稼无人敢收割,白白地腐烂在地里。 “东南六省亦同样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工厂停产,学校停课,间接的经济损失现在还无法计算出来,保守估计不会下百亿。更可怕的是数百万的民众沦落他乡,露宿街头,衣食无着,他们中有很多人最终很有可能沦为小偷和流氓。冬天即将来临,更有无数人会因为冻饿而死。 “此外,恐慌也给dìdū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社会行将崩溃,火灾、刑事案件频出不穷,单是因为绝望而自杀的民众就有近百人,各种邪恶宗教得以大行其道,人心崩坏,社会动荡,哪怕就是魔族军真的打到dìdū城下也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了。阿秀,我知道,你是为了挽救远东,但这次,你错了。” 紫川秀闭上了眼睛,他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一幕幕的惨剧,魔族军队铁蹄下的城市,无辜丧生的民众,滚滚燃烧的城市,那背着孩子和包袱上路逃亡的妇女――感觉到面前是个无底的黑洞,紫川秀整个人都在颤抖――帝林说得太轻巧了,这不是犯错,这是犯罪!数千条人命的血债,上百亿的经济损失,如果事情暴露,任何一个陪审团都会毫不犹豫地判决自己死刑一千次! “阿秀,真相不可能永无人知,我能觉察的事情,斯特林、紫川参星、罗明海都不是蠢人,迟早也能发现。斯特林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察觉,是因为他太相信你了,根本没想到,也不敢想。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是如何调动魔族军队为你所用的?”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解决的,紫川秀想,得到自己的命令,一直闲得无聊的鲁帝兴奋得嗷嗷直叫。 他从投降的魔族俘虏中纠集了几千亡命之徒,白川发给他们武器,然后从秘密通道穿越山脉,进入人类世界防守薄弱的比特行省,大摇大摆地在行省外围逛了一圈。 紫川秀曾给他们严格的命令,严禁与人类的武装力量发生冲突,严禁杀害人类平民,严禁跨越山脉以西一百里界线――但很显然人类的惊惶失措助长了鲁帝的胆量,那些凶残嗜血的魔族兵也太难控zhì了,尽管紫川秀已经严格下令了,他们还是弄出了五百多人的伤亡出来。 但幸好,在紫川家的大军赶来之前,鲁帝夹着尾巴跑掉了,这是自己身家xìng命的巨大冒险啊,只要有一个魔族兵被俘了,自己的yīn谋必将败露,但最后,事情还是败露了。 紫川秀抬起头来,毫不回避地与帝林对视:“那么,大哥你说这些话是什么目的呢?如果你是要找出事件真相的话,我承认,确实是我干的,如果你要抓凶手的话,现在就可以拿人!” “抓人?”帝林冷笑道:“抓人的话,我没必要跟你那么苦口婆心的,一队宪兵过来就够了。我是给你挽救的机会!阿秀,听着,错过了这次时机,我们就永远失去了征服流风家一统大陆的机会了。一旦流风家可以顺lì渡过这次危机,我们又将面临两线作战的困窘,大陆三百年的战乱和悲剧将继续上演,永无尽头。你现在出面还来得及,向总长报告说已经发现了秘密的道路,来自东线的威胁就解除了。你、我,还有斯特林,就如从前一样,我们三人并肩作战,齐头前进,天下谁能阻挡?我们定能活抓流风霜,拿下远京,一统大陆,千古伟业将在我们手中开创!” 他一把抓住了紫川秀的肩头,目光中充满了恳切的请求。 紫川秀心头一阵颤抖,他退后挣脱了帝林的手,掉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那么,家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数千万远东人白白地沦为魔族的奴隶而不伸出援手?” 帝林一愣,紫川秀自顾自说了下去:“大哥,我有我的立场,你也有你的立场,现在,就如你一样,我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了,远东就是我的生命和道路――除非你杀掉我,否则我绝不停息。当然,你可以揭发我,也可以当场逮捕我,那样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一死罢了!” 帝林定定地望着紫川秀,渐渐地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他的眼神慢慢地变了,冷漠而坚定,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没想到你有了这么坚定的觉悟呢。阿秀,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现在四下无人,你武功又在我之上――” 一瞬间,紫川秀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意。 出于条件反shè,他闪电般一跃而开,反手握住了刀柄,几乎在同一时刻,帝林的长剑已经出鞘一半了:“为何不试图杀掉我灭口?” 时间是凌晨一点,昏黄的路灯照着yīn暗偏僻的小巷子里,夜幕深沉,四周寂静得可怕,远远近近空无一人。两人相对默默伫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瞳孔都在一点点地缩小。 空气凝重得有如实质,有质无形的杀气充斥了狭窄的空间,呼啸的穿堂风从两人之间掠过,那尖锐的嘶鸣让人耳膜生痛。 帝林声音低得像耳语:“试试看?杀了我,你的秘密就能保住了!” 紫川秀整个人突然抽搐起来,他颓废地松开了握刀的手:“大哥,我杀不了你。我根本就无法对你出手,动起手来,用不了十招你就能要我的命。”一时间,凝聚在他身周的杀气顿时消散无踪。 “阿秀,你太让我失望了,做大事的人怎么能这么婆婆妈妈的呢?”帝林愤怒,他想说什么yù言又止,最后猛烈地把剑送回鞘,发出响亮的“叮”声,大步转身离去。 “你好自为之吧!” 秋风萧瑟,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离去,紫川秀却无力跟上。在自己与这个背影之间,一条巨大的鸿沟已经出现了。 比起四年前dìdū流血夜那晚的争吵,这次的分裂更为严zhòng。 四年前,紫川秀曾自信自己是正确的,但这次,他只能说自己是别无选择。 对于帝林那些奇怪的举动,紫川秀是能够体会到他那矛盾的心情的。他无法狠下心肠来,唯一的途径是激紫川秀先出手杀他,那样,为了自保,他就能彻底抛弃一qiē顾虑和感情了! 紫川秀眼角渐渐湿润了,大哥啊,你无法对我出手,我又何尝能对你狠下心来?你曾说过:“阿秀,我可以杀光全世界的人,却不能对你和斯特林无情。”话犹在耳边,你我却到了必须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吗? 今后,在自己闯祸的时候,谁来为自己收拾残局? 在自己迷惘的时候,谁来为自己指点迷津? 在自己痛哭出声的时候,谁的肩膀曾给自己依靠? 对于帝林,世人有着种种复杂的评价,对于后世的人来说,他是黄金时代中最令人难以揣摩的人。 他以冷酷残忍出名,但对自己的朋友却是全心全意地呵护照顾;他行事周密、思虑严谨,却常常有那种孤掷一注的疯狂举动;他是个无敌的军事统帅,罕见的具有长远眼光的伟大战略家,同时亦是纵横政坛的常青树;他品行高洁,为人高傲,但却常常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他野心勃勃,但却始终能从家族的利益出发,所做的一qiē确实为家族争取了最大的利益。 对世人而言,这是个充满了矛盾的角sè,但对作为他兄弟的紫川秀来说,帝林的形象是非常单纯的,他充当了亦父亦兄的角sè,一直以来,自己都是在帝林的膀翼下成长。 如果说紫川宁是自己信仰的依靠,帝林则是自己勇气上的寄托。在那些最危急的关头,想到帝林就在身后与自己并肩作战,自己就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在帕伊被围困时那些最困难最艰苦的时刻,想到帝林那嘴角微微翘起的笑脸,自己就充满了坚持的信心,帝林绝不会抛下我不管! 从帝林身上,可以感受到男子汉那种温馨的热血和肝胆,一位高贵的、有人格的朋友,同生共死的兄弟,帝林是那种自己可以毫不犹豫交托生命的人。 狭窄的巷子,昏黄的街灯,紫川秀一点点地萎缩,无力地崩溃。 他不顾身上笔挺jīng良的统领制服,靠在肮脏的墙壁无声地抽泣。继紫川宁之后,他又失去了一个生命中具有最重要意义的人。 八年后的今天,当年梨涡浅笑的女友已为人母,自己也经历了无数沧桑。 ; 第一章 走马上任 七八三年的十一月二十rì,晨光初亮时分,紫川秀从dìdū启程,前往西南的旦雅军区上任。相对于一位统帅十一个行省、十万军队的封疆大吏,他的随行队伍略微单薄了些。 没有大群依依惜别的送别亲友,没有军乐队的雄壮伴奏,没有鲜花美女的簇拥,唯一前来送行的朋友只有斯特林。 因为起得太早,军务处长的眼眶有些发黑,两人漫步在dìdū城下,紫川秀不时回首望向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宽广来路,他一直期待着另外两个身影的出现,两个他希望见到却又害怕面对的人。 但帝林没有出现,紫川宁也没有来,紫川秀怅然若失。 远处的村落传来了晨鸡的啼鸣声,清晨的微雾已经消散。 普欣旗本走过来敬礼:“大人,车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紫川秀和斯特林握手告别,乱世之中,每一次离别都有可能是生离死别,大家都不无伤感,互道珍重。 迎着鲜红的落rì方向,车队一路疾驰。 紫川秀并不想惊扰各地,但沿途的各行省首脑得到了军务处的事先通知,他们对于这位当红的封疆大吏巴结得不得了,殷勤地接待、陪同、护送,宴请、礼品馈赠源源不断,所到之处都是殷勤的笑脸和鲜花。 一直在远东征战不休的紫川秀才感受到了作为家族高级官员的乐趣,隐隐觉得,前往旦雅担任黑旗军长官,倒也不是当初想像的那么不可接受。 车队向西走了一个星期,到多伦行省时,多伦湖舰队派来的五艘战舰已经在那里恭候了。 于是,车队改走水路,连马车带人都一起上了船,沿着多伦湖的支流朗沧运河前进。 很奇迹的,第一次坐船,旱鸭子紫川秀居然没有晕船。 眼看随行的卫兵们呕吐得奄奄一息,他好奇心大发,跑去问:“你们为什么要吐啊?吐得很好玩吗?” 天生不晕船的人问这种问题简直是罪恶。虽然浑身疲软,但众人还是挣扎着爬起来,眼中放出了坚毅的光芒朝紫川秀围了过来。 眼看再不走就要挨一顿合力的痛打了,新任的黑旗军统领连忙逃出了船舱,看到普欣旗本正在船舷边眺望两岸风景,紫川秀奇道:“奇怪,你不晕船吗?” 普欣旗本连忙行礼问好,说:“大人,当初我第一次坐船的时候也晕得厉害,后来慢慢就习惯了。不过说起来,像大人您这样第一次坐船什么事也没有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在路上闲得无聊的时候,紫川秀把和普欣旗本聊天当成是打发时间的消遣。 相处得多了,普欣也不那么拘谨了,从他口中,紫川秀得知了黑旗军的一些现状。 自从七八○年方劲统领和军团副司令在远东殉国以后,家族一直没有往黑旗军任命新的司令,只是把原来的军团参谋长瓦德给提拔为军团副司令――他很幸运,留守旦雅军区,逃过了那场毁mièxìng的灾难。 然后zhōngyāng军第一骑兵师团的师团长官文河红衣旗本给提拔一级,任黑旗军团总参谋长,副统领衔。 不止文河一人,为了重建支离破碎,几乎全毁的黑旗军团,家族上层从zhōngyāng军抽调了大批军官到黑旗军去,他们和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原黑旗军官兵构成了黑旗军重建的中坚,再加上从预备役部队中征召的近十万士兵,黑旗军俨然又恢fù了当年气势恢宏的家族五大军团之一的架势。 “但是瓦德大人和文河大人之间,嘿嘿……总之,大家面子上都是很客气的。” 紫川秀明白普欣不好说出来的话:在一个没有最高长官的组织中,两个同样级别的官员,而且他们又分别代表了zhōngyāng军的空降派系和黑旗军的本土派系,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微妙,而征召来的新兵和那些能征善战的老兵之间的区别也是很大的。 紫川秀把目光投向船舷两边飞驰的青翠河岸,心头充满了跃跃yù试的冲动。 离开远东来到西南,自己将面临全新的挑战,一个崭新而开阔的世界即将展现面前。 舰队在旦雅行省的洛可市郊登陆,护送舰队顺着原路返回,紫川秀一行依旧坐着马车顺着官道前进,前往行省的首府旦雅市。 旦雅市位于家族西南边陲旦雅行省的首府,一路过来,海拔越来越低,气候逐渐暖和起来,迎面吹来的风中已经带来了海水湿湿的咸味。 虽然只是边陲的地方行省,但是西南地区的富裕程dù丝毫不比dìdū来得逊sè,或者更有甚之。 一路过来,紫川秀看到了洁净平坦的驿道和道旁装饰华丽的房屋,接踵不绝的商家、店pù、工厂、钱庄,行人衣着光鲜,运送货物的马车在大道上络绎不绝。 紫川秀想到了远东民众所居住的那些简陋、肮脏的窝棚,用红泥和树枝草草搭建起来的树皮房,自己的科尔尼总部首府可以说是全远东最豪华的建筑了,但似乎还比不上这里的私人民房。 生存跟生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家族内地民众在生活的时候,远东却还在苦苦谋求最基本的生存权利。一时间,紫川秀也不知道是感慨于西南地区民众的幸运,还是感叹远东民众的不幸好。 一行人在七八二年十一月三十rì的黄昏进入旦雅城,在此之前,一路的快马驿站早已预告了军团长官的到来。 迎着傍晚的寒风,黑旗军所有高级军官全部在旦雅城门处守候,城门处斗大的红绸横幅上面镶着金字:“热烈欢迎远东英雄秀川统领大人!” 紫川秀的身影刚在马车门口出现,礼仪兵一声响亮的吆喝:“敬礼!”齐刷刷的两排高级军官通通立正行礼,军官们肩膀上的星光灼眼,右手袖口的镶银花边排成了两条直线。 站在前头的军官迎上来,敬礼道:“大人远来旦雅,一路辛苦了!” “没什么。”紫川秀一身深黑的修长风衣,挂着一条雪白的绒围巾,长身玉立,在全部一身戎装的将官中间,他的便衣反倒更衬出了他的身份和气度不凡。 他仰起面,感受到那迎面吹来带有暖暖水汽的凉风。 西南的气候果然与远东有很大的不同,在远东,十一月的寒风就已似刀刮般凌厉了,空气干燥,而在旦雅,现在还只是秋风送爽,落叶飘零。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新任军团长官在出神。 作为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一定程dù的傲慢是必要的。 好一阵子紫川秀才转过身来,脱掉手上的皮手套和二位副统领握手:“两位长官辛苦了,有劳大家久等了。” 那位军官又敬礼,细声细气地说:“大人,下官是瓦德,欢迎您到旦雅来!” 初次见到瓦德的人,一般很难想像这个细皮嫩肉的白胖子竟然是军队的一名高级将领,他看起来更像个养尊处优的乡下地主,说起话来nǎi声nǎi气的,有种矫揉造作的味道,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走起路来,像个圆滚滚的肉球在滚动。 “下官任黑旗军的副司令,自七八○年方劲大人在远东殉国,下官暂时负责黑旗军的工作,感觉很是吃力。现在家族委派秀川大人您这样的贤良将帅来指挥我军团,下官感到欣喜万分,军团上下将坚决服从大人的指挥,唯大人之命是从!大人,黑旗军的十万将士就拜托您了!”瓦德一躬身,庄严地双手捧着一个金盘子献给紫川秀,上面盛着一个红绸包裹的大印,正是军权象征的大印。 紫川秀郑重地接过,微笑道:“瓦德长官,对于您主持工作期间的成绩,统领处和军务处都很赞赏。本官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关于黑旗军的工作,今后还得请您多多指点。” 瓦德立正道:“愿为大人效力!下官必定全力辅助大人,忠心耿耿!” 紫川秀淡淡一笑,有些话不必太当真,听听就算。 本来瓦德一直以副职主持全面干得正爽,紫川秀忽然从远东呼地飞过来,一屁股坐在正职的位置上,瓦德怎么可能欢喜?他暗底里可能都不知问候紫川秀老娘多少次了。 副参谋长文河站在瓦德身边,他个子不高,却站得笔直,气宇昂扬,头发短短的,脸上斜着几道伤痕,眼神锐利,满脸的jīng悍之sè。 紫川秀向他打招呼:“文河将军,我们很久没见了呢。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八○年在远东吧?那时你还是旗本,现在已经升到副统领了,你提升得很快呢!” 文河干脆利索的一个敬礼:“我提拔得再快,那也比不上大人您啊!”语气中隐含火yao味,并用一种毫不掩饰的轻蔑神气盯视着这个风度翩翩的新任军团长,目光中隐含着桀骜。 当年在远东时候,文河在斯特林统帅下与叛军打得死去活来,而紫川秀一仗没打,反而在和叛军大做买卖,文河早就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了,结果他居然还当了统领,成了自己上司! “这个小白脸有哪点比得上老子的?他还不是靠拉扯宁小姐的裙角爬上去的!” 仿佛没听出文河话中的火yao味,紫川秀毫不在意地笑道:“是啊!我是有点运气,不比将军您是真刀实枪的功劳。文河将军您是家族出名的猛将了,我才疏学浅,执掌黑旗军以后还得请您多多支持啊!” 文河勉强挤出点笑容:“哪里哪里,秀川大人您太客气了。您在远东的事迹我也是久闻大名啊!有空还要请大人不吝指教。” 紫川秀宽慰地拍拍文河肩头,走到那排制服笔挺的高级军官面前:“瓦德阁下,请帮我介绍下黑旗军的各位才俊吧!” “愿为大人效劳!”瓦德亦步亦趋地跟上:“这位是我军第三十一骑兵师的欧阳旗本,也是我军最年轻的旗本军官!” 那个年轻军官立正行礼道:“欧阳参见军团长大人!” 紫川秀微笑着与之握手:“欧阳长官,蓝河一战中第一批冲进蓝河的军官中有您吧?年轻人最可贵的是锐气,黑旗军需要您这样敢打敢拼的猛将,您和您的骑兵师是我们军的骄傲啊!” “这位是第三十三步兵师的德龙旗本,是黑旗军老资格的军官了。” “德龙沙参见军团长大人!” “德龙长官,您在指挥运筹方面有着非同一般的造诣,智慧和经验最为丰富,今后还请您多多给我指点!” 一路介绍过来,紫川秀和众军官一一亲切地握手,对每一个人他都恰如其分地称赞上两句,显示他对军团每一位高级军官的资历和事迹都有着充份了解,那和蔼的笑容如风般温暖人心,这份挥洒自如的潇洒风度令众军官无不心折。 一直介绍到了队伍末尾,看到那位军官,紫川秀身形骤然一僵。 “这位是……” “不用介绍了,这位是马维伯爵吧?” 意料不到地遇到了马维,紫川秀惊讶的表情一闪而逝,立即恢fù了温和的笑容。 他端详着自己的情敌,半年没见,马维几乎没什么变化,英俊,身材颀长,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这位昔rì的花花公子穿一身深蓝sè的高级军官制服,肩章上闪闪发亮的一颗银星表明他是家族的一名现役旗本――从外表看,这确实是一位相貌堂堂、忠实可靠的家族卫士。 马维惊讶道:“统领大人认得下官,这实在是下官的荣幸。只是请恕下官愚昧,居然不记得曾有幸与大人见过面了。” 紫川秀这才记起马维没有见过自己真面目,便改口笑说:“我在dìdū见过令兄马钦,你们兄弟二人相貌长得很像!令兄跟我提过你!” 马维笑说:“原来是这样,大人您的观察力真是敏锐!”又很诚挚地说:“大人,得知您将来旦雅,家兄十分高兴,叮嘱我一定要代他向您问好。大人您来西南上任,是西南万民之福,我们马家定会全力支持大人您的工作,有什么事请大人尽管吩咐!” “令兄太客气了,马氏家族是西南的望族,在地方上德高望重,有你们支持,本官深感安心,今后少不得还有倚重之处,请马维阁下见到令兄时代我致意。” 两人客气了一通,紫川秀的表情严sù起来:“马维阁下,我和令兄是好朋友,只是有件事您让我拿着很不好办。我记得伯爵您是元老会成员吧?元老会成员又身兼军职,这违反军队条令和元老会法规的。” 瓦德副司令在旁边解释道:“秀川大人,马维阁下是在上半年的收编行动中加入家族军队的,最近经过元老会和总长的批准,他已经辞去元老职务,现任第三十五步兵师的师长和瓦林总督,驻守瓦林行省,是为了迎接大人您特意过来的。” 紫川秀诧异道:“辞去尊贵的元老身份而来当军官?马维阁下,您的举动很罕见呢。” “大人,我们马家世代有服务国家的传统。” “马维阁下,难道担任元老会首席不是在为国家服务吗?” “家族正值危难之秋,远东匪帮、魔族、流风贼寇等强敌在四面八方环窥,国家这个时候更需要的是保卫边疆的军人。在祖国危难之际,我辈深受国恩,岂可袖手旁观?” 瓦德副统领赞叹道:“马维阁下心怀忠义,为国分忧,不愧为我辈军人楷模。” 紫川秀心中狠骂:“小狗漂亮话倒是挺能说的。”面上带笑:“马维长官弃文从武,jīng神可嘉!我期待您的努力!” 马维立正回礼道:“是!请大人放心,下官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在自己部下中看到了马维,紫川秀感觉就像在饭里看到只苍蝇,倒足了胃口。 他草草接见了剩下的部属和前来迎接的旦雅行省省长、地方元老会代表、监察厅驻旦雅军区军法代表等官员后,连接风酒席也藉口路途劳累而推辞了。 待众人离开,紫川秀特意留下普欣旗本问:“先前你给我的军官资料中,并无马维此人?” “很抱歉,大人。马维就任第三十五师师团长一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是最近才上任的。” 普欣讲出了事情的由来,今年六月,军务处长斯特林奉总长令整顿贵族和豪富的私兵,下令要将所有贵族私兵收归家族正规军,其中包括了马维属下近两万的雇佣军,马维同意收编,条件是给予自己一个军队职位,起码要旗本级别的。 当时军务处只求能顺lì完成收编,马维的条件也并不过份,于是就答应他一个步兵师团长的职位,最近才走马上任。 “原来是这样。”紫川秀明白过来,皱起了眉头:“普欣,你觉得这样如何呢?” “大人,我对斯特林大人是很尊敬的,不过依下官浅见,军务处这次做法欠妥。对国家有贡献的人可以用金钱财物来赏赐回报而不应授予官职,官职应该授予那些经过考核和锻练,确有能力承担职责的人,更何况军队将领关系国家根本气运,士卒生死命运,岂能随意?” 紫川秀大声叫好。 “不过,”他笑笑:“普欣啊,你的这个旗本也是当年方劲大人随意任命的啊!” 普欣露出尴尬的表情:“大人您见笑了。我这个旗本跟马维如何能比啊!他是雄掌上万jīng兵盘踞一省的地方大员,我这不过是打杂头子罢了。大人,咱们这么熟了,您老人家不好意思让我回饭店去洗碟子吧?” 紫川秀又是一阵暴笑,喘着气说:“普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dìdū去?” “如果大人允许的话,我明天出发。我来这里只是护送大人上任,现在任务完成了得赶紧回去,dìdū那边不能没人主持。” “我不允许你回去。” “啊,为什么?” “dìdū办事处的负责人,我会另外安排人选担任。至于你,普欣,你留下来充当我在黑旗军的助理,职衔还是旗本,这样安排你可满意?当然了,当我的助理,油水可能比不上你在dìdū当办事处的首领,但是相信我,我是不会让跟随我的人衣食没有着落的。” 呆呆地望着紫川秀,普欣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军团首长赏识自己,把自己当作心腹招揽。 他激动地起立敬礼:“大人,我本来只是个在酒店打杂的,承蒙方劲大人赏识,招揽我进军队,又得大人您如此恩宠,委以重任,我敢不以死回报大人!请大人放心,我将誓死戮力效劳!” 送走普欣,紫川秀才有空暇粗粗看了一下自己住处。 这栋座落在市郊的小楼从外面看并不显眼,但里面的装饰豪华异常,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书房和办公室。 紫川秀看了看大厅的布置:厚厚的熊皮地毯,头顶是全水晶的吊灯,麋鹿皮沙发,水晶茶几和配套的古董陶瓷餐具,还有一个红香木酒柜,里面摆满了附带着标签和证明书的黑sè瓶子,证明这每一瓶都是百年以上的珍藏好酒。 紫川秀吐吐舌头,别的不说,光是这么一瓶酒就要一个统领不吃不喝半年还未必买得起。这栋别墅的花费加起来恐怕是个天文数字了,也不知瓦德他们哪来这么多钱。 打开二楼卧室的窗户望出去,暮sè浓重。 别墅的前面是一个花园,修剪整齐的乔木树和花草在晚雾中若隐若现。在花园的围墙和门口,全副武装的jǐng卫在来回穿梭,所有要害地位都被控zhì了,jǐng卫们遥遥相互呼应,守卫很是严密。 洗漱完毕,门口响起敲门声。紫川秀开门,愣住了:门口站着一个身着古怪服装的少女。 “你……你找谁?” 少女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窗口的灯光正好照在她脸上。 紫川秀眼前一亮,眼前的这个少女青,美貌,娴熟文静,脸庞洁白如玉,梳着高高的发鬓,和服清洁而sè调高雅,腰部用锦带扎得芊芊一握,腰部背后还有一个古怪的包袱。 她轻启丹唇问:“请问,您就是秀川统领大人吗?”声音很温柔,不过话语中有一种奇怪的腔调。 “我是紫川秀。”紫川秀退后一步审视着她,问:“你是谁?jǐng卫怎么会让你进来的?” 少女嫣然一笑:“大人,我并非身份可疑的人,是瓦德大人派我来的――大人,可以让我进去吗?”没等紫川秀说话,她已经从他身边挤了进去,紫川秀只好让开了门口。 她走路时候步子又细又碎,长裙纹丝不动的,整个人像是在地上飘行,烟行云步,紫川秀看得都呆住了。 少女优雅地鞠躬道:“大人,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我叫浅野静子,很荣幸我担任您的生活秘书,侍候您的起居,请多关照。” “生活秘书?” 浅野静子清晰地重复说:“正是。瓦德大人派我来的。虽然我笨手笨脚的,但我会努力侍候好大人的。” 那个死胖子在搞什么鬼?紫川秀皱眉道:“浅野小姐,好意我心领了。但目前我能够照顾自己,不需要什么生活秘书。” 浅野低下了头,神sè黯然,低声说:“大人,您嫌弃我不够漂亮吗?” “怎么说的!这跟漂亮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纳我呢?”女子伤心地低声抽泣起来,肩膀微微抽动,哭声传出去,窗外的值班jǐng卫个个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嘴角含笑。 紫川秀大恨,他这才醒悟自己犯了大错,想想明天会有什么绯闻传出去:新任军团长紫川秀大人与神秘女子的秘密纠葛……那个女的一见到大人就哭了……他们两人在房间里单独相处,不时传出低低的哭泣声……哭泣……怀孕……喜新厌旧……抛弃……抚养费……堕胎……分手费…… “瓦德,我要剥你的皮!”紫川秀低沉地咆哮起来。 “大人,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紫川秀压住火气,和蔼地对她说:“浅野小姐,我这里就一个人独住,你一个女孩子住进来不方便。” “正是因为大人您一个人独住才需要有人照顾啊!” “可是你要照顾我什么呢?我一个人住得很习惯。” “大人,您放心啦,我是不会妨碍您工作的。我会煮饭、做菜、洗衣服、叠被子、打扫房间、给您放洗澡水、煮夜宵,还会很多工作呢!虽然我笨拙,但是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您满意的!” 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紫川秀无奈地说:“浅野小姐,虽然我认为自己不是坏人,但我毕竟也是个成熟的未婚男子,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男人是很难控zhì自己的,尤其你又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啦?” 浅野静子红着脸,不出声地点头。 紫川秀大感宽慰:“很好,你现在回去吧。” 浅野静子却没有移动脚步,低着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大人,刚才我所说的服务是全面的,包括满足大人您所有的需要――无论什么需要都行……这是我的职责。” 紫川秀呆呆地看着她,她的脸颊红得苹果似的,低着头不敢见人。 看到美丽的姑娘在自己面前一副任君采索的柔顺样子,他胸中陡然升起一股邪恶的yu望,伸手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触手处如绸子般细腻。 她低声“嗯”了一声,柔顺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与紫川秀一眨不眨地对视着,慢慢的,她轻轻闭上眼睛,嘴里发出令人**的腻声:“秀大人,秀哥哥……” “阿秀哥哥!”一个白sè连衣裙的窈窕纤影掠过脑海,突然,像是在梦中突然清醒过来一般,紫川秀猛然后退了一步。 浅野静子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紫川秀:“大人?” “你出去!”紫川秀坚决地说。 “大人,为什么……” 紫川秀转身打开房间的门,拍拍手掌。 立即,两名jǐng卫跑步近前:“大人,有何吩咐?” “把这位小姐送出去,注意,要礼貌点。”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对着紫川秀,浅野静子已经恢fù了冷静,她优雅地鞠了一躬: “大人,打扰您了。不过,您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男人。” 晚上,紫川秀躺在床上浮想联翩,烦心的事太多。 自己虽然到任了,但是并没能真正掌握黑旗军的实权。 瓦德给自己使美人计,紫川秀直觉地讨厌这种阿谀奉承之辈,但据说瓦德是总统领罗明海的亲信,若传言是真的话,瓦德在dìdū的后台很硬的。 而另一个副统领文河是属于军务处长斯特林派系的,是个出名的悍将。 以斯特林和自己的关系,本来可以把他算自己人的,但文河根本就不把自己这个rǔ臭未干的统领放在眼里,连表面的尊重都没有。 紫川秀长吁短叹,感觉很是头痛:有能力的不听话,听话的没能力,还有个又坏又有能力的yīn险家伙马维在里面。 这种人事关系太过复杂,他宁愿回远东跟魔族拼刺刀,也不愿在这乱七八糟的人事圈子里周旋。 “马维这个家伙,拿他怎么办好呢?”紫川秀咬牙切齿地想。 想到马维就想到了紫川宁,想到了那张梨花带泪的哭泣面孔,忽然这张脸孔又变成了漂亮的浅野静子,他不时有种难以忍受的冲动,忽然很后悔把她赶走了,这样翻来转去,一夜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清早,紫川秀红着眼睛来到黑旗军总司令部。 瓦德老早就守候在门口了,冲自己笑嘿嘿地招手:“秀川大人,您起得真早啊!” 紫川秀打个呵欠:“你更早啊,瓦德阁下。” 瓦德凑近身来,暧mei地说:“大人,您的眼睛那么红,昨晚没睡好吧?那个浅野静子,您还满意吗?那可是难得的东瀛美女啊!” 紫川秀瞪了他一眼:“我已经把她赶走了!瓦德,不是我说你,有心思放正经事上,别学人家搞这套。” 虽然官职只大了半级,但统领与副统领之间那真是天渊之别,紫川秀训起瓦德就像训自家小孩似的,一点不客气。 瓦德也一点不尴尬,紫川秀越骂得凶,他越是欢喜:这说明统领大人把你当自己人啊!他嬉皮笑脸地说:“大人,那可不是我的主意。” “嗯?” “是马维跟我说的,他说大人您最喜欢这调调的……” “胡说!” “是是,马维他胡说八道……不过他手头恰好有一个东瀛的倭族女子,倭族女子又是出名的柔顺漂亮,我想他愿意拿出来孝顺大人那也是一片好意,就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唉,后悔啊!” 瓦德摇头叹气,很后悔的样子,紫川秀以为他已经醒悟错误了,听了他的下句话险些想拔刀杀人:“早知道大人不喜欢我就自己拿去用了,那妞多漂亮啊,百依百顺的,马维那小气鬼藏着好东西都不舍得拿出来……” 紫川秀又好气又好笑:“瓦德啊,你是军队的高级将领,身边放个异邦女子像什么话?你就不担心她是不是倭寇那边派来的间谍?何况,马维他……”他犹豫一下,装着随意地问: “马维为什么要送我美女啊?” “大人,您就放心啦!他又不是单送您一个人的。”瓦德眉飞sè舞:“马维这个小伙子不错,虽然他进军队的时间不长,但很识大体,对弟兄们出手也很大方。大人您尽管放心啦,我军旗本以上的,哪个没收过马维送的礼?他可是个讲义气的人哪!” 紫川秀斜眼望过去:“我听说马维总共送了你五个美女?” “胡说八道!太可恶了,谁造的谣?”瓦德义愤填膺脱口而出:“总共才送了三个,还有一个我看不上眼退回去了!” “三个,嘿嘿,三个……”紫川秀打量着瓦德,嘴里冷笑不止。 看到紫川秀神sè不善,瓦德慌了手脚:“大人,我们可是把最漂亮的浅野静子留给您了啊!她可是里面最漂亮的,就是不知大人您为何拒绝了?马维托我给大人您捎话,说如果大人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话,他那里还有。” 紫川秀大步向前走:“叫马维不用费心了,我热爱国货,讨厌倭族。” 见到紫川秀口气不善,瓦德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了。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大人,是不是先带您去您的办公室看一下?” “不忙,瓦德,你先带我到方劲大人的办公室去看看。” “这个,方劲的办公室已经封起来了,很久没人进去过,很脏呢。” 紫川秀摆摆手:“不要紧的,我只是看看。” 瓦德不敢再阻拦,带着他到了一个贴上封条的房门前,亲手撕开封条:“大人,这就是了。” ; 第二章 新扎统领 地板、办公桌和椅子上布了厚厚一层灰尘,显然很久没人打扫过,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过来,地上散落着几页凌乱的文jiàn和草稿纸张,yīn暗,晦涩,有一股难闻的陈腐和灰尘味道。 看到有人进来,老鼠惊惶失措地从桌上跳下来,“吱吱”地躲进了柜子底。 紫川秀走到桌子前,吹开厚厚的一层灰尘,厚厚的文jiàn夹下面有一个相片框。 他随手拿起来,擦了擦,这是一个家庭照,一对中年夫妇拥着两个可爱的小女孩,背景是dìdū的大广场。那对夫妇正是方劲夫妇。 默默地看着照片中那个幸福的家庭,紫川秀的眼睛润湿了。 透过房中纷纷扬扬飘落的尘埃和纸片,他看到了一个勤奋、严谨、爽朗的身影,他带着明朗的笑容亲切地叫自己:“阿秀!”他曾经手把手的扶持着自己坐上战马,赠送自己缴获来的流风家军刀。 他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慈祥长者和前辈。他一生中并非没有过错,但最后他却以生命弥补了这个错误,死在捍卫家国的战场上,无愧于祖国和人民。 一个瘦巴巴的军官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瓦德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耳朵,尖声叫道:“梅林,你怎么还没把这些垃圾清出去!都养出一窝老鼠了!” 那军官分辩说:“瓦德大人,这是方劲大人用过的办公室啊,我们怎么敢擅动?” 瓦德“哼”了一声:“死了就不用尊称大人,叫他死鬼方劲就行了!” 他转向紫川秀,脸上已经换了最温暖的笑容:“统领大人,不用看那个死鬼的东西了,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漂亮的新办公室,请随我来吧。” “不必了,让勤务部把这个房间收拾一下,我就在这里行了。” 瓦德诧异道:“啊,大人,但这个办公室的前任主人死了,有点那个……那个晦气。我给您另外准备了一处办公室,找风水先生看过,非常吉利,您一定升官发财,哈哈……” 紫川秀淡淡说:“身为军人能壮烈战死于保卫祖国的沙场,美名千古流芳,这正是最大的吉利。” 瓦德的笑脸一僵,马上自如起来:“啊,那是,那是!大人高见,大人高见!我马上就叫人,把那个死鬼的东西全部搬出去……” “另外,你所说的那个死鬼,方劲大人,”紫川秀轻轻地说:“他是我的启蒙恩师,他的恩德,我终生难忘。” “方劲,吾师啊!” 有人打开了窗帘,清晨的阳光直shè进来。 这时候,在场的军官们看到了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远东的英雄,新任的黑旗军统领伫立在他恩师工作过的地方,默默地凝视着手中的照片,眼中流淌出了眼泪。 黑旗军辖下部队总共九个步兵师团,两个骑兵师团,六个突击营。另外,部署在紫川家与林家交界长达七百多公里的国境线上的七个边境守卫队和十五个出入境检查站也由黑旗军统领统一指挥。 作战部队中,第三十一、第三十二骑兵师与军团总部一起驻扎在旦雅市,而其他各部队分别驻扎在周边的瓦林、特里西亚、雷亚、雷穆等八个行省,除了抵御外敌以外,这些驻军还担负着维护地方秩序的职能,所以,各师团长官也分别担任各行省的总督或者副总督。 现在,为了欢迎紫川秀上任,所有旗本以上的高级军官都集中到了旦雅市。 除了上述正规部队以外,在黑旗军直接统辖的十一个军管区行省还存zài着数量多达三十万的预备役军人。 “根据军务条例,在国家处于危急时候,在辖区遭到外敌大规模入侵、现有部队明显不足抵御外敌时候,在得到总长允许后,黑旗军统领可以命令预备役军人恢fù现役。”文河参谋长的口气像是教训紫川秀:“除非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否则擅自征召预备役军人属于叛逆行径,大人您可要切记了!” 难道我长得很像叛逆份子吗?紫川秀郁闷地想,他明白文河话中的意思。那些在外的统兵大将是历代总长经久不息的噩梦,对那些把持重兵的丘八们,他们是又爱又怕。 紫川秀问:“历史上,有没有黑旗军统领动用过这个权力?” “据我所知并没有。要同时满足那三个条件是很难的。十年前流风西山偷袭dìdū,方劲大人曾打算动用‘卫国’指令动员二十万预备役部队出战,但是没等得到dìdū的答复,流风西山就在dìdū城下被击溃了,于是他也就取消了命令。” “文河长官,我想请教一件事,我军中副统领以下就直接是旗本了,为何缺少红衣旗本这一编制?按道理来说,各省的总督应该是红衣旗本级吧?” “比起远东、边防、zhōngyāng军等大军团来,我军团总共才十一个师的兵力,军团长直接指挥各师,没有兵团单位,所以军中也没有红衣旗本这个官衔,师团长们以旗本担任各省的总督。大人,您提的这个问题确实很重要。本来按照家族的官制来说,总督与省长,一管军政,一管民政,二者应该是平级的红衣旗本,但在我们西南地区却与众不同,我们的总督官衔低省长一等,在地方官员面前抬不起头来,很不利于军务工作的开展。大人,我已向dìdū打过多次报告,请求他们破格授予各省总督正常的官衔,但dìdū一直没有回复――大人您门路多,与宁小姐关系又好,由您出马,没什么事不能解决的!” 紫川秀眉毛轻轻一挑,文河最后一句话隐隐含刺,含沙shè影地暗讽紫川秀是靠紫川宁的关系才当上了黑旗军统领。 他望望文河,那个丘八临襟正坐,一副恭听长官教导的恭顺样子,目光中闪着狡黠的光芒,让他想发火都找不到藉口。 他闷闷地说:“知道了。” 看到紫川秀神sè不善,文河也不敢再挑衅,继续介绍说:“大人,您部下还有一支海军舰队,他们驻扎在瓦林行省的维珊港。” “我们还有海军?” “呃,应该算是海军吧……虽然规模小了点。” 紫川秀大感兴趣,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所谓的舰队不过百来艘舰艇,大战船十五艘,中型战船四十多艘,其他全部是小型战船。 “那样也很多了啊!”紫川秀说。 于是文河参谋长只好给这个门外汉司令从头解释:大陆三大国中,陆军实力紫川家与流风家旗鼓相当,但说起海军实力来,流风家就把紫川家给远远抛在后面了。 流风家的嘉西海岸舰队群共有五大分舰队,每个分舰队数量都超过两千艘。 而林家的海军虽然数量稍少于嘉西舰队群,但总战力绝不逊sè,因为林家掌握着独一无二的大型楼船造船技术,还有着优良的水手训练传统,海军jīng良,无人能比。 “流风家海军竟如此强大?” “大人不必担心,流风家和林家的海军都是为了防御倭寇的侵扰而建立的,并非针对我们。在西南海岸和嘉西海岸,倭寇祸害甚烈,流风家和林家沿海军民深受其害。我们幸好海岸线较短,容易防备,历史上只有过一两次sāo扰xìng入侵,不像流风家和林家那样常常遭到倭寇大规模地登陆进犯,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尤其是林家,他们地方富裕,往往成了倭寇掠夺的首选目标。” 前不久,倭寇对大陆海岸发动侵袭,林家的舰队出动与之作战,文河也率领黑旗军的舰队前去助战,场面壮观无比,林家超级楼船就出动了三百多艘,大战船上千艘,至于那些小舰艇更是蚂蚁般无从计数,面面帆影犹如乌云遮天蔽rì,双方舰队冲错纠缠厮杀,犹如巨龙在海上殊死搏斗,相形之下,紫川家的百来艘舰船就犹如巨龙旁边的一根野草。 林家舰队的总指挥是林家的新锐将领林云飞,文河找到他说:“抵御倭寇是西川大陆子民共同的职责,我们不会袖手旁观!请只管说吧,我们该如何帮助你们?” 林云飞斜眼看看黑旗军的小舰队,客客气气地说:“文河大人你一路远来支援,此份情意令我十分感动,好意心领了,但实在不敢劳烦阁下。” “啊,云飞阁下您太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吧!” “既然你这么说的话……”林云飞撇撇嘴:“麻烦你帮我们把船上的厕所扫一扫吧。” 紫川秀大笑:“他真那么说了?” 骄横的文河遭到林家将领的羞辱,紫川秀心里隐隐快意,表面上他却像是在安慰文河:“弱小的林家竟敢对我们口出无礼?” 文河黝黑的脸上露出苦笑:“那还有假的?当时我们羞得恨不得跳进海里面躲起来。大人,林云飞是林家的异类,有一次他居然当面说流风霜妆化得很难看,害得林凡足足给流风霜陪了半年的不是,相比之下,我算什么啊!” “林家就由得他这么胡来?” “一来这个家伙海战确实有一手,林家必须要倚重这位名将来抵御倭寇的侵扰;二来,他是林凡的儿子,虽然他闯祸的次数多多,但林家长老会每次处罚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后不了了之。” 又和他聊了一阵,紫川秀突然问:“文河,你觉得马维,第五师团的师团长,这人如何?” 文河一愣:“马维?”他的声音中带有种轻蔑的语气:“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好rì子过腻味了就跑来军队里过过瘾,不值一提。” 报告完毕,文河敬礼起身离开,然后军团的副司令瓦德进来汇报。 这个气喘吁吁的胖子进来就立即做检讨:“大人,我犯了个严zhòng的错误!” “你又错什么了?” “大人,下官上了马维那个坏蛋的狗当,选了个倭族姑娘给大人做生活秘书,那是对上级的严zhòng蔑视和侮辱!对此,下官正深刻反省中。” “那是小事,主要是我……” “大人您不用说了。”瓦德一副痛心疾首的悔恨样子:“大人,遵照您热爱国货的指示,下官已给各行省的总督下达紧急指示,要他们迅速果断地行动起来,在整个旦雅省――哦不,在整个西南地区广泛地搜集美女去!下官已经吩咐他们,大家要认识到行动的重要xìng,把这当成军事任务来完成!请大人尽管放心,西南十二行省有四千万人口,一定能选出一个合您心意的美女!对此,我们有坚定的信心,大人您就只管放心就是了!” 紫川秀晕倒。 根据分工惯例,军团副长官负责人事工作,瓦德的汇报涉及到各个师团长官的表xiàn和优劣评价,紫川秀尤其留心马维,结果瓦德说马维的全是好话,说这位军官“坚定忠诚、出类拔萃、部队战斗力强”,甚至说“第五师团是黑旗军内最有战斗力的一个师,马维阁下对此贡献良多,值得嘉奖,请军团长大人斟酌”。 他侃侃而谈,紫川秀观察着他,一点看不出虚假做伪的样子。 难道马维真的如他所赞颂的那样,是一位模范的家族军官,道德高尚,人品端庄?那还不如说魔神皇是个仁慈的人更让紫川秀相信点。 他想起了帝林的话:“马家的势力相当庞大,他们在军政两界都收买了不少高级官员作为自己的耳目,尤其在西南地区,他们势力最为猖獗。” 自己的辖区正是马家势力的大本营。黑旗军中,到底有多少高级军官是被马家收买的了?紫川秀不寒而栗。 这是与在远东打仗时候截然不同的两个战场,战友和敌人穿着同样的制服,脸上都挂着同样恭敬有礼的微笑,谁是可以信任的部属,谁是隐藏背后的黑手? 马维抛弃元老的身份,转而投身军界,文河虽然轻蔑地称“不值一提”,但紫川秀并不这么认为。 这是个信号,马家已经巩固了在元老会的地位,正在军队中发展自己的实力,以马家庞大的财力和在元老会的势力做后盾,马维这么年轻,只要熬上几年,打上一两场还过得去的仗,他的提升是毫不困难的,恐怕不到四十岁他就能进统领处执掌家族中枢了。 马家,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紫川秀感觉到深刻的危机,马家在西南地区经营时间太长了,军政两界都有他们的爪牙,势力根深蒂固,几乎就等于自己在远东的地位。 用句军事上的术语,自己是远来的“客军”,处于孤立无援的地位,在对方的“主场”交战,一击不能得手,自己马上就得覆云山河大将的前车之辙了。 按照惯例,每个新任军团长上任时总要进行一次阅兵仪式,显示在其统治下兵力鼎盛,兵强马壮,紫川秀这个新扎统领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那些烦琐的准备事宜自然有瓦德和文河两位副手替他料理,只要秀川大人屁股坐稳,自然会有几千兵马在他面前走过。 一个又一个步、骑团队列队走过,队列整齐得如切好的豆腐块。广场上回荡着沉重的步伐声,在士兵们整齐的军靴下,地面仿佛在下沉。 群众们爆发出如雷的掌声,瓦德面有得sè:“大人您看,部队还可以吧?” 紫川秀打了个呵欠:“看看倒是不错的,当仪仗队很称职。呵!昨晚没睡好,好困。” 他的声音很大,检阅台上所有的军官都听到了,众人面面相觑。 尽管下面的部队排得确实是整齐,看起来也颇威武,但放在紫川秀这种沙场老将眼里,他们不过是一群披着军装的衣服架子罢了。 西南地区和平得太久,人心思惰,这里的军人只是徒有其表,他们缺少那种血战磨炼出来的军人钢铁魂魄,缺乏一种锐利的杀气,这样的军队是不经打的。 当天午后,黑旗军的高级军官都还聚集在旦雅,紫川秀聚集旗本以上级别的军官开会。 这次会议是新任军团长官与部下们的首次碰面会,大家都还不清楚紫川秀的个xìng,穿得整整齐齐地过来了。 当紫川秀进会议室的时候,十三名银肩章立即跳起来向他敬礼,十三双皮靴马刺只听得“喀嚓”的一声碰响,军官们目不斜视地正立着,静得连蚊子飞过的声音都听得到。 紫川秀点点头:“各位,请坐。” “谢大人!”十三名旗本军官齐刷刷地又敬了一个礼,坐到长条会议桌的两边,整齐划一地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放在右手边。 紫川秀笑笑说:“大家不必那么拘谨,放松一点。今天召集大家过来,主要是想和大家熟悉一下。我知道,你们这些师团长官平时都是很忙的,也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家聚聚。今天,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意见,有什么提yì的,大家都可以提提啊!” 鸦雀无声。 副军团长瓦德干咳一声:“各位都听到了吧?军团长大人百忙中特意抽出时间来跟各位见面,专门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欧阳、哥尼、安德列,你们几个平时不是一直在嚷嚷着说没有人重视你们的意见吗?现在还不说?” 军官们尴尬地讪笑着:“瓦德大人,您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平时那都是瞎说的,怎么好在这种地方打扰军团长大人呢!” 紫川秀和蔼地微笑着:“就当是胡说八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今天的会议不做记录,不留档案,为的就是大家可以畅所yù言嘛!” 于是大家就开始说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抱怨伙食差啊、新鲜蔬菜供应不上、冬季服装没能及时发放、部队津贴低、士兵们有意见等等,都是军中的老生常谈了,几乎在哪个部队都会听到同样的抱怨。 “嗯,嗯,”紫川秀不住地点头:“还有吗?继续说!” 眼看新任军团长没有反对的意思,军官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提的问题也越来越尖锐。 欧阳旗本提了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大人,我觉得各师团之间的福利分配太不公平了。有的部队,一年到头靠上面发下来的津贴过rì子,也就够饿不死。而有的部队,那个阔气真是没法说了,连小兵都养得肥头大耳!至于那些部队长官们,那更不用说了!” 这是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席间立即响起嗡嗡的轻声议论。 紫川秀问:“你叫欧阳敬是吧?你是军团第三十一师团的长官?” “正是,大人。” “欧阳长官,你所谓的连小兵都在大把大把地搂钱,指的究竟是哪支部队?” 席间立即咳嗽连连,在座的几个军官神sè不安。 “这个……”欧阳yù说又止,最后说:“大人,事情是明摆着的,您只要下去一趟马上就明白了!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问题来!” “放肆!”瓦德厉声叱道:“欧阳旗本,你在跟上级说话!” 欧阳旗本忙起身道歉,紫川秀宽容地摆摆手:“没什么,事先都说好了,今天言者无罪。大家有什么话,觉得不满的地方,提出来就是了。” 他心里也是有数的。普欣旗本曾跟他说过,在黑旗军各个部队之间的收入相差是很大的。 有些边防部队驻扎在关键的关卡,把守交通要道,那里每天与林家的商贸往来流量巨大不可计数,其中自然相当大一部份是非法的走私勾当。 为了打通这些关卡,那些非法商人自然得与那些驻守长官相勾结,进贡他们钱财。 普欣说得夸张:“有的要害关卡的小队长,那真正是rì进斗金,你哪怕换个统领他都不愿意呢!” 眼看他们rì子过得舒服,那些驻扎在边远行省,分不到油水的部队自然会眼红了。 紫川秀当然不会阻止,相反的,难得找到一个突破口,他还在不停地煽风点火:“瓦德,你不要拦住大家嘛!我这个人最mínzhǔ了,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得到军团长官的支持,那些军官们更是雀跃。 第三十一骑兵师欧阳旗本、第三十四步兵师克伦旗本、第三十六步兵师赛诺斯旗本、第三十八步兵师团的萨科旗本和第三十九步兵师团的萧邦旗本等部队长官都先后发了言,有人声讨那些富裕部队的繁华奢侈,说他们的普通军官休假都住进了香格里拉宾馆,喝的是上千银币一瓶的黎瓦珍藏酒,有的人则哭诉自己部队的困窘,让人听了觉得他们还没有全部被饿死真是个奇迹。 大家或隐讳或直白,反正意思就一个:军团的福利分配制度太不公平,现在迫切需要改革! 眼看群情激愤,紫川秀斜眼瞄过去,身为军团前负责人的瓦德副统领也坐不住了。 他忙起身向紫川秀请罪,说自己不了解基层情况,安排欠缺周到。今后,一定会采取措施来解决的,只是部队换防牵涉的方方面面问题比较多,希望大人能专门抽出个时间让他来专门汇报,也请下面的弟兄们谅解。 紫川秀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紧,微笑道:“好的,那这个问题我们就改天再议!请大家放心,在我任内一定会解决的,定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秀川大人万岁!”欧阳旗本振臂一呼,那些军官跟着起立高呼:“万岁!万岁!” 还坐在原地的军官们眼看不对:若不参与的话,岂不显得自己跟新上任的军团长大人离心离德?他们连忙也跟着喊:“万岁!万岁!” 如雷的万岁声中,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显得大家是多么发自肺腑地拥护秀川大人。 紫川秀着实晕乎乎了几秒钟,他环视左右,刚好捕捉到文河参谋长唇边若隐若现的笑容,马上清醒过来:眼前这热烈的欢呼场面,不过是黑旗军内部分赃不匀,外加勾心斗角的闹剧罢了。 想通了这点,他顿时兴趣索然,压压手:“静一下,现在,我有来自统领处和军务处的指示给各位――是军令。” 听到有来自统领处的命令,军官们纷纷收敛了表情,肃容坐回原位。 不管他们为津贴闹得多么欢腾,但是军队的铁纪还是在他们脑中根深蒂固的,战事一起,军令高于一qiē。 紫川秀拆开手上的信封,将事先拟好的军务处通知读了一遍,大意是说为了消灭万恶的流风家匪军,家族需要大量受过训练的熟练战士。 在今年的十二月中旬,军务处将在旦雅军区举行一次空前规模的陆军演习,大量的预备役部队将从dìdū以及中东部行省集结到旦雅来,此次演习将由黑旗军负责组织和指挥,内容包括步骑兵混合野战预演、攻城对抗、步兵对抗骑兵演练、长途紧急机动演习等实战演练。 “请问大人,”负责军团后勤的瓦德立即出声问:“增加的各地部队将有多少呢?因为我们作为东道主,要准备粮食、冬季服装和住处,事先得有个数才行。” “大概在十四个师团,十万人左右的兵力――说不定更多。” “喔!”会议室里响起嗡嗡的惊叹声。 十万人左右的增援兵力,再加上黑旗军原来的部队,那是将近二十万人的大集结了。 对于一次演习来说,那真是空前规模的兵力集结――为了避免惊世骇众,紫川秀还不敢把真正的数目说出来:其实是将近四十万的大军! 如果公布了,就是白痴也知道这绝不是简单的演习,旦雅的每一只蚂蚁都会奔走相告,流风家和林家岂有不知道之理? “此次演习的最高指挥长由黑旗军的军团长,也就是本官担任。将如此意义重dà的任务委托给我军团执行,这是家族对我军团的信任,也是重托。届时,总长、总统领、军务处长、幕僚总长等诸位大人都要亲临旦雅视察。诸位,我们不光要做好接待兄弟部队的准备工作,我们更要在这一个月内做好练兵工作,接受总长殿下的检阅!这是一次实战演练,如果我们黑旗军部队给其他部队打垮了,当着总长的面,我们黑旗军的脸往哪里搁?军法当前,没有人情可言!诸位,本官先把话说前面了,到时候如果谁的部队拉稀,丢我们黑旗军的面子,那就不要怪本官不讲交情,部队长官就自个拿帽子到军法处报到吧!” “是!”军官们齐齐起立狂吼:“请大人放心,黑旗军没有孬种!” “好!本官要的就是诸位这种气概!”紫川秀拍案而起:“从今天起,所有部队进入三级紧急状态,恢fù高强度集训,每天早上披甲越野二十里,训练用上真刀真枪,伙食上不要吝啬,大鱼大肉管饱!诸位,你们给我紫川秀卖命,我紫川秀也绝不会小气,保证各位丰衣足食!” “遵命,大人!”众军官吼声惊天动地。 紫川秀并不是喜欢拖堂的人,会议结束得很快。 散会后,紫川秀叫住文河:“文河长官,你留一下。” 文河不悦地停住脚步:“大人,您找我有事?” “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等军官们都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两个人,文河不耐烦地问:“大人,什么事呢?” 紫川秀笑笑:“今天欧阳他们说的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文河仰着下巴说:“下官认为,这是基层将士的心声啊!在黑旗军的高级军官层中,存zài着一些不称职,甚至是犯下严zhòng错误的腐化份子,他们与不法商人相勾结,大肆收受贿赂,生活腐化堕落,严zhòng败坏了军纪和军队的威望……” “那这些腐化堕落的高级军官都是谁呢?” “这个,下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指控他们……” “其实你大可说得明白点的,瓦德和他的几个亲信不干净,我早就知道了。” 文河一惊,呆呆地看着紫川秀。 “其实第一天上任我就知道了。瓦德一个副统领军官,他一年的薪水有多少?他送我的那么一栋豪宅,还有里面的家具,他不吃不喝一百年也买不起啊!我已经调查了,这笔钱不是从军费里面挪用的,自然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大人您既然清楚,为什么……” “水至清则无鱼啊,文河!”紫川秀长叹一声:“文河啊,今天你为什么耍这种手段呢?” “大、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欧阳旗本可能很不满,但他们绝不敢公然得罪瓦德这位军团的第二号权势人物的,在会议上公然发难。当然了,若有军团的参谋长在后面撑腰的话,那自然又是另一回事呢。欧阳、克伦他们几个都是从zhōngyāng军调来的吧,是你的亲信,是不是?” 文河yīn沉着脸,很不情愿地回答:“是的。” “你把众人对瓦德的不满暴露在我面前,想给初来乍到的我造成一个印象:瓦德一直非常不公平地压制着zhōngyāng军派系的军官们,他是个暴君和土霸王,现在大人您看,打倒了他,大家是多么高兴啊――这种计谋太过粗浅太简陋,连我都看出来了,瓦德他会不知道你在背后捣鬼?” 文河yīn沉着脸不出声。 “你打着什么念头呢?你想啊,自己是真刀实枪卖命才换来的副统领,而紫川秀那小白脸却是靠拉拉紫川宁的裙角就当了统领――” “下官、下官绝无此念……” “你想啊,那个小白脸靠着招摇撞骗就混了个统领,真本事一点没有,而我文河大人这么有本领的人居然屈居他下面,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大、大人!” “而且那个小白脸又贪婪得很,一上任就收了瓦德的一栋小楼和美女,我刚正廉洁的文河大人怎么容得下这种事?于是,你就指示你的亲信抛出个难题出来,好对那个没本事的小白脸为难一下――” 紫川秀越说越慢,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会议桌顷刻粉碎:“告sù你,文河,老子的统领也不是买来的,若论尸山血海,老子见的未必比你少!就在魔神皇眼皮底下,我一口气砍了他们五十多员将领,杀得卡顿亲王夺路逃窜,顺手还把雷洪给凌迟了!鲁帝,你听过吧?魔族公爵兼军团司令,你们在帕伊的老对手;罗斯,你也该知道,鞑塔族首领,魔族公爵兼军团司令,这些了不起的大人物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他们在帮老子刷皮靴!你的老上司斯特林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但就是他,老子也敢说站出来比个高低!” 紫川秀轻蔑地翘起了小指:“相比之下,你这个兵痞子算什么?居然在我面前搞花样,若不是斯特林嘱托我照顾你,你早被一脚踢回dìdū看门了!当年我当副统领时候在哥珊部下当了半年斟茶倒水的行政处副处长,那个职位可还空着,你可是愿意去接替?” 那个往常总是带着温和微笑的年轻人发起怒来竟有这么可怕的威严! 军队中讲究的实力与战绩。文河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勇猛和战功,却不料突然发现新任统领武功更加强横,战功更是骄人,他的骄傲心理瞬间被击个粉碎。 被紫川秀这么一连串迅猛如雷地诛心猛击,久经沙场的老将彻底崩溃:“大人,下官该死、该死!下官狂妄自大,请大人放我一马!” 眼见把他吓唬得也够了,紫川秀放缓了语气:“文河,我一直记得当年的你,在帕伊保卫战中,你拿着血淋淋的马刀砍倒了二十几个魔族,身负大小伤十多处却坚决不肯下阵地,那些事情,我都记得的。” 文河眼泪都流出来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你是个好战士,却不是个合格的yīn谋家,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没有哪个上级会喜欢一个骄横跋扈,又在暗中捣乱兴风作浪的部下!” “大人……” “你是斯特林的老部下,我也是斯特林的兄弟,我是把你当自己人看的。今天的话说得重了点,你不要怪我。说老实话,黑旗军里我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你一个。瓦德溜须拍马最是拿手,但带兵,靠他是靠不住的。其实有什么事,你可以私下跟我说声,没必要搞这种鬼鬼祟祟的花样。你以前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怎么一到西南就变成畏畏缩缩搞小动作的人了?” 文河羞愧万分,紫川秀拍拍他肩膀:“好了,没什么事了,该怎么做,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大人,不用想了,”文河坚决地说:“先前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我愿意跟大人您走!” “嗯?” “大人,我是真心实意的!其实斯特林大人也来信让我辅助您,但那时我鬼迷心窍,对大人抱有轻视之心――总之,是我该死!以后,大人,我会全心全意效忠您的,忠心不二!” 紫川秀板着脸说:“不是跟我走!你是紫川家的臣子,你应该效忠的是家族,是参星总长和宁小姐!效忠我,那像什么话,你把我当军阀了吗!” “是,是!下官失言,下官明白怎么做了!” 紫川秀起身慢慢踱步:“今天的cāo练你也看了,那些兵队列倒是排得很好看,但实力如何?你是带惯兵的也该看出,那些兵马能打仗吗?部队战斗力比方劲大人在世时候差得远了!”文河承认:“因为是新招来的部队,他们的素zhì确实差点。瓦德把训练时间全部搞队列了,这样好看,糊弄上面来检查的大员容易。我跟他说过几次,但他坚持说西南地方太平,也没什么仗打,不必那么麻烦了,我也没办法。” “搞那么多队列有什么用?走得好看就能把流风霜吓跑了吗?瓦德真是个废物加官僚!”紫川秀不屑地说:“文河,以后部队训练这块我就交给你了!你给我着重训练兵器厮杀、白刃战技能、近身战、阵列配合和野战奔袭这些内容,步兵每周两次二十里越野拉练,骑兵让他们马上砍木桩,尽kuài增强他们的体能和耐力!搞点实际点的东西,我们当兵打仗的,要那么多花架子干嘛!” 文河听得心花怒放,他这种直来直往的老行伍也是最讨厌花架子的,紫川秀大骂瓦德的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面了,而且还委以他重任,他简直深感生我者父母,识我者秀川大人也。他抬起头:“大人,莫非有仗要打了?” 紫川秀笑笑,回避了这个问题:“我没有权力回答你这个问题。但不管打不打仗,部队的战斗力绝不能丢下!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啊!” “明白了,大人!”文河兴奋得脸上的每一道刀疤都发着红光:“大人您放心,只要给我半年时间,我会给您打造出又一支zhōngyāng军来!” “放手去干吧!另外,欧阳他们你给我压制他们安份一点,那件事我自有安排!” “是,大人!” 看着文河兴奋地离开房间,紫川秀满意地闭上眼睛。 今天的这个场面可不简单,先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地将文河击垮,然后又是语重心长地抚慰他,这样软硬兼施,终于将这员桀骜不驯的将领收服为自己所用。 文河虽然跋扈,但他的军事能力是很强的,他得了斯特林的真传,有他帮自己练兵就等于小半个斯特林了。 紫川秀舒服地翘起二郎腿:这下好了,总算有个人替自己背起那些苦活累活了。; 第三章 流通法案 旦雅市处于紫川家族的西南边陲,人口二百万,面积三百多平方公里,虽然只是一个地方边陲行省的省会,但其实际的繁华程dù和财富量丝毫不比dìdū来得逊sè。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该市毗邻富裕的林家,而且一路都是平坦大道。 由黑旗军和河丘保卫厅联手打击之下,敢在这段道路上做无本生意的绿林好汉们都乖乖地把脑袋挂在了旦雅市的城门口jǐng诫同行了。 治安良好,交通便利,这是进行边境贸易最理想的通道,道路上每天满载着各式货物的车辆源源不绝,滚滚涌向家族内地广阔的市场。 作为西南地区最大,也是最繁华的城市,理所当然的,家族西南国土防卫军队――黑旗军总部也就设在旦雅市。 虽然历史上也不乏有识之士提出异议,认为此地距离林氏家族边境实在太近了――从旦雅市的高楼可以看到对面林家城镇的灯火,从旦雅前往河丘只需要五个钟头的快马――缺乏必要的战略纵深缓冲,家族西南地区最大的国土防卫部队中枢设立在此地很不安全。 他们认为,应该将军团总部向纵深的内地推移个百来公里,设在基新行省或者速达行省可能更合适点。 提yì尽管很有道理,但从来没有得到执行过,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历任的黑旗军统领哪里舍得离开繁华的旦雅市而跑到偏僻的基新或者速达去啊! 而且,林氏家族一向安静本份,立国数百年从没向外扩张过一寸国土,而且与紫川家族关系良好。 于是,大家都觉得,那些提yì未免杞人忧天了。 理所当然的,作为家族西南边境的主要边防武装部队,除了承担国土保卫任务以外,黑旗军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检查来往货物,看看在贸易中是否存zài违禁货物。 这个违禁货物的定义是常常变化的,武器、毒品、黄金、政zhì读物等自然属于违禁货物,但在家族发布《禁止战略物资zìyóu流通法案》以后,铁矿原料、粮食、药品等一般rì用品忽然也成了违禁物品,而地方军政长官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定义、增加违禁物品的目录。 这种情况下,作为边防部队最高指挥官的黑旗军统领权限是非常大的,他有权根据实际情况自行认定违禁物品和种类,并组织部队缉拿与查扣。 也就说,如果他不同意,商人们哪怕就是从林家运一卷草纸进来都是犯法的。 如此大的权力掌握在一个人手中,不言而喻,黑旗军统领的油水之丰满可能算是家族统领群中最让人羡慕的。 事实上,历史上紫川秀的前任中不乏那种上任三个月,身家过千万的人物。 即使像死后被家族追封忠勇统领的方劲,在民间一直颇有清廉之名声,但根据紫川秀回dìdū后去探望方劲遗孀时看到的,其住宅之高档豪华,也远非统领的薪水所能达到。 现在,轮到紫川秀来当黑旗军统领了,面对这炙手可热的肥差使,阿秀大人当然不会客气。 上任第二个星期,他屁股在椅子上还没坐热就召集部下们训话,先大大打了一阵官腔,说是:“最近关防松懈,不法之徒大肆走私违禁物品,十分猖獗,损害了家族正常的经济秩序。dìdū为此深表关切。总长殿下一再叮嘱本官,对此现象绝不可无动于衷!吾等食君俸禄,理当为君分忧。从今天起,各部队开展为期三个月的严厉打击越境走私活动,诸位务必严格执行!如敢有懈怠,本官定然严惩不贷!” “是!”部属们齐声应答:“大人既然有令,下官自然要严格执行。便请大人颁下违禁物品目录名单,以便下发到各处边防检查站、各国境巡逻队,以便遵照执行。” 紫川秀笑吟吟地拿出目录本,众军官一见之下几乎断气――只见那本违禁物品足足有两本《辞海》那么厚重,重达十斤。 有人战战兢兢地翻开匆匆一阅,只见内容之丰富简直可以再编一本大百科全书了,所列物品五花八门,从牙签、避孕套、口红、指甲刀、毛驴、服装、三轮车到木材、钢铁、战马、导弹、宇宙飞船通通其中。 “大人,请恕下官愚昧,请问这个连发机关枪、加速中子核弹头和等离子推进火箭炮是什么东西?我们如何查禁?” “哦,这个是笔误啦。”紫川秀拿回来,唰唰勾掉了:“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写上了――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真要碰到这些东西,你们也不过白死罢了。” 看着那厚厚的目录,部下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举起手:“黑!大人您还真不是一般的黑!” 在接下来的三天,家族边境的各个检查站和边防巡逻部队都接到了厚厚的目录,部队长官们连看都懒得看了――与其去记哪些是目录上有的,不如记哪些是目录上没有的。 如果真要详细宣读厚达半米的目录,恐怕没等读完,大家都已经寿尽,一命呜呼了。 于是聪明的中级军官们直接把厚厚的内容简化成了一句话:“你们都听着,只有光着身子的人可以通guò边检――哪怕穿着一双袜子都是违禁物品!” 于是,按照这个命令,家族的边境部队全面封锁了关卡,检查来往行人,查扣的违禁物品堆积如山,过往客商yù哭无泪,各部队从中上下其手,rì进万金,大发其财,无不三呼秀川大人万岁。 从没有一任黑旗军统领在短短上任的不到两个星期的上任期间就得到部下们如此衷心的拥护。 上下官兵一提起秀川大人,无不交口称赞:“真是我们的好统领爷,是我们的贴心人啊!” 用这种独特的方式,紫川秀迅速在军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 虽然紫川秀的举措在军中极得欢迎,但在民间,他的名声可坏得很。 商人们群情激愤,联合罢市游行,他们喊着口号招摇过街:“打倒暴戾军阀,还我贸易zìyóu!”他们集合到黑旗军总部的大门前静坐示威。 紫川秀在楼上看得哈哈大笑。为此,他吩咐卫兵们给商人们端茶倒水,免费提供桌椅、遮寒的毛毯、防感冒的姜糖水,总之,要无微不至地照顾,让他们感受到天般的温暖。 那份体贴与关怀让商人们几乎感动了,他们问原因,结果答案几乎让他们气死:“我们的统领大人这两天正无聊,难得你们自动送上门给他取乐,他当然不想你们这么快走了!” 紫川秀的举措,在整个西南地区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若是这本目录真要付诸实施,等于是全面禁止了紫川家与林家的一qiē贸易往来,这对地方的经济发展和民生是极其不利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只是商业界的事情了。 旦雅市的行省省长和元老会代表联袂来找紫川秀谈判,他们问:“秀川统领,贵官全面封锁了关防,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紫川秀一句话就把他们顶了回去:“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行省省长不敢再作声了,毕竟紫川秀是统领,职位比他的红衣旗本高上好几级。 但旦雅行省的元老会代表瓦格拉尔态度却很强硬:“我是家族元老会成员!秀川统领,你若不马上放开关防,恢fù两国贸易,我要向军务处和统领处投诉你!” 紫川秀冷冷一笑:“请。” 瓦格拉尔气冲冲地走了,他果真去投诉了,结果却很让他意外,无论是总长府、统领处,还是军务处都对他的投诉置若罔闻,通通回复:“秀川统领在执行军务,事关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瓦格拉尔大惊失sè:“那个rǔ臭未干的小毛头的后台那么强硬,连总长都为他撑腰!” 其实他还是高估了紫川秀的实力。因为大规模战争在即,紫川秀全面封锁了关防,dìdū的首脑们只当他是为大规模入侵林家做准备,谁会来干涉他? 走投无路,商人们想到了借助军法处的威力来挟持紫川秀就范。 那天早上,军区军法处长官波金红衣旗本带着一队宪兵气势汹汹地直闯进来,司令部门口的卫兵不敢阻拦,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紫川秀的办公室,气势汹汹地踹门而进:“紫川秀,你滥用职权,阻碍正常贸易,破坏地方经济,我现在要代表家族军法处控告你……” 波金红衣旗本忽然住了口,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紫川秀办公桌的正中,那里摆着一张放大的照片,正中间那个微笑的俊美青年,不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帝林大人是谁? 顿时,红衣旗本面sè发白,汗下如雨。 紫川秀统领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来,带着一点疑惑的神sè,和气地问:“这不是波金阁下吗?稀客稀客,请坐请坐。你找我有事吗?” 紫川秀那泰然自若的神态使得波金红衣旗本冷了半截:此人的后台一定硬得非同小可,惹不起啊!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瞟了眼桌子上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陪笑:“没事,没什么事。想到这么久没见大人了,我随便来逛逛……” “真的没什么事?” “真的没什么事……” “可你刚才说要代表军法处控告……你还把我的门……”两人一起望去,只见名贵的红木门上留下了波金脏兮兮的脚印。 “大人您听错了,我是说代表军法处――代表军法处……”波金忽然灵机一动:“大人,我是说要代表军法处给你拜年来了――对,正是拜年!呵呵,因为太久没见大人,我思念大人心切,一时冲动就……呵呵,呵呵!” 紫川秀一愣:“可现在才十二月……” “呵呵,大人,我是提前给您送过年礼物来了!”波金强笑着解下了手上的名牌表:“大人,些许贺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哎呀,波金阁下您这么客气,让本官怎么好意思呢?”紫川秀笑吟吟地接过了手表,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阁下您既然这么盛情,本官也不好拒绝了。这样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官就把自己使用多年的爱笔回赠给阁下吧!” 看着那脏兮兮的不到一寸的铅笔头,波金几乎想放声大哭,偏偏紫川秀还在好整以暇地解释:“波金大人,这支铅笔陪我南征北战,我一直将它带在身边不舍得放弃,培养了深厚的感情,现在将它赠予阁下,我是多么的舍不得啊!波金大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啊――啊,波金阁下,你为什么哭啊?” “大人,”波金边抹着眼泪边说:“大人您将珍藏多年的爱笔赠送给我,意义重dà,这份情意让人怎能不感动?我是喜极而泣啊呜呜……呜呜……” 整整一个早上,波金军法官在办公室里与秀川大人谈了些什么,外人当然不得而知。但大家只记得来时气势勇猛如狮虎般的军法官,离开时候两眼无神,一边抹着眼泪和鼻涕,像是刚从强jiān现场离开的少女。 眼看这个新来的统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连军法处都拿他没办法,大家全发了愁――尤其是那些做大笔生意的商人们,生意每停一天他们的损失就得几十万,而且什么时候能恢fù还是遥遥无期。 不是没有人想过行贿,但这位统领是位笑面虎,银子收了无数,但恢fù关口却是遥遥无期。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买凶杀人,但是那些前去行刺的刺客们全部从此不再在世上出现。 谁都不知道紫川秀为什么这么干,这摆明是件损人不利己的勾当,但他就是这么干了。大家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禁止贸易一个星期后,连林氏家族都坐不住了:紫川家闭关锁国,受害的不仅仅是紫川家族内部的商人和民众,这对于商贸加工业发达的林家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以林家卓越的情报能力,很快就打听出了,这一qiē完全是新任黑旗军长官紫川秀统领搞的鬼。 这是位新上任的强硬派新锐人物,后台极其硬朗,连军法处和元老会代表都不惧。 河丘传来指令,要不惜一qiē代价尽kuài重新打开贸易关口,为此,可以采取任何手段。 河丘驻旦雅办事处的主事官联系紫川秀的助理,传达了一个信息:林氏家族三长老之一林睿长老希望能与黑旗军统领紫川秀会晤,希望能尽kuài安排。 紫川秀笑咪咪地说:“林睿希望尽kuài见面吗?知道了,那就安排在明天吧。” ※※※ 十二月十五rì的上午,在距离旦雅市城门约二十多里郊野的一栋不起眼的农家小屋里,紫川家族的统领与林氏家族的长老会晤了。 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完全可以选择更豪华舒适的会议地点的,只因为他们都不想引人瞩目,而且也不想到对方的领土上去谈判,那会有种落入下风的感觉。 而这座农家小屋看似不起眼,但它却刚好坐落在两国的边境线上,小屋大厅的东半边是在紫川家,西边却在林家的领土上,前门是在紫川家,后门却是在林家。 正因为如此,这座不起眼的农家小屋常常成为两国高层人物办理交涉的理想场所。 上午九点五分,比约定的时间不多不少迟到了五分钟,护卫们都留在了门外,紫川秀从前门进入了房间,正好看见一个人从后门处进来,两人都微微一愣,不约而同的出声问候:“秀统领?” “睿长老?” 两人哈哈一笑,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两边坐下。 来人约摸四十岁,身材修长偏瘦,漂亮得简直不像话。所谓的“英俊成熟”用在他身上最是无懈可击,两鬓早白,白得仿佛染过的一般,额角有细细的皱纹,金丝眼镜,轮廓分明的瘦脸,眉毛淡淡的,带着温和的笑容。 只看来人的那一身衣裳,白衬衣,一身黑呢子大衣仿佛贴在他身上一般,舒服顺眼之至,胸口处戴着一朵由手帕结成的素白襟花,看似随意,但无论如何挑剔的女士都找不出任何瑕疵,仿佛连每一道皱褶都是经过巧妙安排的。 他身上不佩戴任何饰物,因为以他的身份,已经不需要炫耀自己的财富了。这种简洁、反璞归真的典雅品味令人赏心悦目。 相形之下,紫川秀马上感觉到自己的俗气了,手上那硕大的钻石戒指跟个暴发户似的。 紫川秀偷偷将戒指面拧过来,暗想,老话说得果然没错,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时间,财富可以暴发,但风度和气质的养成却要经过数代的熏陶才可以养成。 双方第一次见面,紫川秀却对他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切熟悉感,他躬身行礼:“林长老,您好呢!” 林睿起身还礼,亲切地说:“秀川统领,您的事迹闻名四海,您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了!没想到,您真人是这么年轻呢!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他的声音很低沉,明明是见面的客套恭维话,但不知为何在他口中说来就有一种莫名的真诚感。 紫川秀想起了那个已经逝去的圣庙长老,用他的话回敬道:“长老,请放心呢,年轻是不会传染的。” 两人相视哈哈一笑,会谈开头的气氛很好。 林睿微笑道:“秀川长官您就任黑旗统领,这是紫川家统领处和元老会的英明,不拘一格地选拔少年俊杰,有您这样理智而明理的将军镇守西南与我们为邻,这也是我们林家的幸运。敝族长一再交代我们,一定要去早rì拜访您,只是顾忌您刚刚上任,事务繁忙,我们不好打扰。一直到今天大家才有机会坐在一起,希望秀川大人您不要见怪我们拜会来迟就是了!” 紫川秀微笑道:“哪里哪里,睿长老您太客气了。请代我向林凡殿下问候一声,就说晚辈紫川秀向他老人家请安了。” 林睿微笑着:“好说好说。” 会晤之前紫川秀也是做了准备的,林家的主要权力则集中在长老执政会。 长老执政会就相当于紫川家的统领处,直接向林家的族长负责,其成员全部是林氏家族的嫡系。 现任林家家长林凡年事已高,已经有风声传出他即将要退位,眼前的这位林睿长老将是下任林家族长的有力竞争者。 林家派出这样的人物和自己谈判,说明他们是很重视这次会面的。 两人漫天不着边际地闲聊了一阵,无非是关于西南地区的风土人情和气候等话题,紫川秀对林家大大称赞了一番,说真是“山清水秀,地杰人灵,jīng致小巧,孕育英才,无怪得百年间林家俊才辈出”。 而林睿则很谦逊地回应道:“哪里哪里,我们河丘是小地方,dìdū广场的雄壮威武,远东千里山河辽阔无边,这些大气磅礴的景sè河丘哪里有?秀川统领您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希望不要见笑我们小家子气就是了。不过河丘地方虽小,倒也有些去处是值得一看的,比如金水河的雨歌舞、江华楼的眺月台、都乐山庄的观星楼,这些都是值得一去的去处。统领大人若有雅兴一游,敝家上下随时倒靴以迎啊!” 紫川秀哈哈一笑:“有这等好去处,到时候是一定要叨扰长老大人您的!长老您若是有空暇,也请到旦雅一游,我必定热诚欢迎!”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一阵,终于进入了正题。 林睿长老眉头微微一皱,正sè说:“秀川大人,你我一见如故。我有几句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说?” 紫川秀心中暗笑:“终于来了!”他也正经地回答:“长老您有话请尽管直言无妨。” “秀川统领,一百多年来,河丘和dìdū一直都保持着相当友好的关系,对于dìdū与远京之间的战争,我们由于军力薄弱,虽不曾公开支持贵方,但也一直对贵方持善意的中立态度。可以说,对于紫川家,我们是善意的友好邻邦。秀川统领,不瞒您说,我们颇下功夫打听了您的过去,您曾在远东一手创建秀字营商团,与一般的将领不同,您对于经贸工作是内行好手。对于您就任黑旗军统领,我们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希望在您任上,河丘能与紫川家在商业贸易方面展开更加紧密的合作,增进彼此的友谊和了解,这是对我们两国都有利的事。但不知为何,您就任以来颁布的禁商法令却是如此严厉,几乎隔绝了两国所有的贸易往来,严zhòng阻碍了两国的商业交流,这样不但给我们河丘造成了困扰,也严zhòng损害了贵国商人和民众的利益。恕我冒昧,如此鲁莽而无智的举动居然出自以开明理智出名的秀川大人您手上,这令我们感到很震惊――如果不嫌冒昧的话,我们很想打听下,您颁布这个禁商法令可有什么目的呢?” “呃,事情是这样的,最近的走私活动非常猖獗,严zhòng扰乱了我家族内部的正常市场经济秩序,导zhì家族zhèngfǔ税收流失严zhòng。根据以上情况,我决定采用这种最严厉的措施来打击这种非法活动,至于对贵国造成的困扰,我感到非常抱歉,但不得不如此。” “请问,这个法令要施行多长时间呢?”林睿彬彬有礼地问道。 “这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说不定一个星期,一个月,或者一年――都有可能。” “秀川统领,”林睿长老脸上依旧带着笑,但声音中已经流露出不耐烦的味道:“您是身居高位的人,我也是。高层人物之间互相交涉的好处就是大家都不需要找这种无聊的藉口,这说服不了人的。在西南地区,您是紫川家军政的第一号人物,您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请让我们直截点,您到底想要什么?是钱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 “这是我听过的最老套的谎话了。每次有人跟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的时候,不用问,那一定是钱的问题。” “林长老,你想行贿紫川家的一名统领吗?这是对我人格的最大侮辱……” “啊,秀川大人,请不要生气。这样,我们换个说法,如果我们林家提供一笔赞助,比如说,为贵国的贫困失学儿童重新上学或者为治理贵国的草地沙化而提供一个基金,而这个基金完全由您一人掌握和调拨――您明白我的意思吧?这样您是否可以考虑撤销那个违禁目录呢?请不要在意,接受这种赞助的黑旗军统领您并不是第一个,这没什么值得害羞的。” “嗯,”紫川秀考虑了一下:“如果林家zhèngfǔ真的能对我国的失学儿童表xiàn如此的善意,我会考虑放宽对两国贸易的限制的。” “那真是太好了。”林睿笑了:“请问秀川大人,关于这个为失学儿童重新上学而建立的基金数额,您可有什么要求吗?”眼看目的即将达成了,他舒坦地拿起了一杯清茶准备喝。 紫川秀举起了五个手指。 林睿点点头:“明白了,五百万克朗是吧?我这就给您写支票。” 克朗是林家货币,一克朗相当于一点二个紫川家货币,五百万克朗相当于六百万银币,即使是对一名统领,这个出手也算是相当大方的了。 紫川秀摇摇头,依旧举着五个手指头。 林睿迷惑了:“秀川统领,您的意思是――该不会是五千万克朗吧?这,这就有点开玩笑了……” 紫川秀依旧摇头:“当然不是五千万克朗。”他笑容可掬:“长老大人,我的意思是五亿。” “噗哧!”林睿将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你,你说什么!” “五亿克朗,长老大人。”紫川秀平静地却是不容执拗地重复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要知道,我们紫川家的失学儿童是很多的啊!” 林睿惊愕地注视着紫川秀,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厚颜无耻的家伙。他沉声道:“秀川大人,您是认真的?五亿克朗?” “嗯,正如那份违禁目录一样的认真。顺便说一下,请您不必再重复那个数字了,我的记xìng很好。” “有没有妥协的余地呢?” “长老啊,要知道我们是在谈论千千万万失学儿童重新上学的经费啊!这关系千万人的未来命运和紫川家气数的大事,如何能妥协呢!” “很抱歉。”林睿已经重新冷静下来:“恕我直言,秀川统领,您的要求是狮子大开口。如果是一千万,我们说不定还能满足您,但五亿克朗,这个数字光是听着就让人害怕了,我们林家实在无法同意。” “富甲天下的林氏家族会为区区几亿克朗害怕?”紫川秀笑了:“林长老,正如您刚才所说的,与高层人物交涉,藉口是说服不了人的。据我所知,您分管林家商贸和财政方面事务,有权力不经族长同意就可以调拨十亿以下的资金。” “我有权调拨数以亿计的财产,但是要看这笔钱花得值不值了。秀川统领,恕我直言,如果您坚持一意孤行,那就等于逼迫我们把这件事情直接向dìdū反映。长期禁止两国贸易也会损害紫川家的利益,dìdū是绝不可能允许您这么长期乱来的。如果再这么坚持下去,您最后只会一无所获――我建yì我们以两千万克朗了结此事。” “五亿。”紫川秀笑吟吟地说:“睿长老,我不是商人,所以请您也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您的要求实在太荒谬,如果您不肯让步的话,那我们实在无法谈下去了。”林睿长老叹着气站起身来:“再见了,秀川统领。现在我们只好直接与dìdū交涉。当然了,这样花费时间可能会长一点,我们也会承受多一点损失,但总比忍受那天文数字的讹诈好。” “睿长老,您走好。”紫川秀也站起身,和林睿握了下手。 尽管都恨不得把对方连皮带骨头地吞下去,但大家都是很有风度的政zhì人物,面子上都还是很客气的。 林睿微笑道:“没能与您达成协议,我实在感到很遗憾。但是责任绝对不在我,实话实说吧,秀川统领,您这个要求实在是天方夜谭,没有哪个头脑清醒的政zhì家可能答应的。” “我也感到很遗憾,睿长老――顺便跟您说个事,睿长老,您刚才提到要跟dìdū交涉,祝您进行得顺lì。” “嗯?”林睿微微眯起了眼睛:“您这是什么意思呢,秀川统领?” “等dìdū下令重新开放关防的时候,我将对所有边境贸易的货物税率实行适当的调节。” “嗯?”从紫川秀的话中,林睿闻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适当的调节?您指的是什么,秀川大人?调节范围是?” “税率将上调百分之二千到百分之五千。”紫川秀说着,面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 林睿浑身陡然一震。 “当然了,那时候您也可以回头来找我,我的门始终是敞开的。但每过一天,为失学儿童而筹建的基金就要增加一千万――也就是说,如果您明天来找我,请记得带上五亿一千万的银行本票过来,后天就是五亿二千万,大后天就是――睿长老您这么聪明的人,数学肯定学得比我好,我就不必献丑了。” 呆呆地望着紫川秀,林睿好半天没有说话。 房间中静得惊人,可以听到门外士兵们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林睿慢慢又坐回了原位,他手托着下巴,眉头轻轻垂下,可以看出,他在进行着迅速的思考。 紫川秀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安逸地观察着林睿。 他几乎可以看得见林睿脑细胞运动的轨迹。自己已经开出了条件,摆明是说: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决计让你们不得安生。 那现在摆在林家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是答应紫川秀的条件,以五亿克朗的巨款换来林家对外贸易道路的顺畅;第二条道路则是想办法把紫川秀从黑旗军统领的位置上赶走,但这么一位少年得志的新锐将领,年仅二十二岁就进入了家族统领处,前途无量,将来很有可能能掌握紫川家族的中枢命运,与这样一个人物结下深仇,那不符合林家的利益。 以林家一向谨慎的作风,紫川秀断定他们没这种勇气――当然,来谈判的对手若是那位少年得志的强硬派代表林云飞的话,紫川秀就很难保证了。 忽然,林睿哑然失笑,笑着摇头说:“秀川统领,大家都说您是流氓,起初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真是信了。” 紫川秀装作不明白他的话,厚颜无耻地笑着。 林睿站起了身:“五亿克朗不是个小数,我得马上向执政会报告。您的要求,我们会尽kuài给您落实。您是希望用河丘银行的本票还是用现金支付?” 不愧是大陆三大势力之一的未来继承人,一旦下定了决心,林睿显得那么干脆利索,没有一句罗嗦的抱怨废话。 “如果可以的话,用纸币吧。最好是用那种一百银币的纸钞。” “明白了。”林睿点点头:“如果顺lì的话,明天早上您就能收到这笔款子,我们会送到国境线上。请您准备八十辆货运马车来装运这笔巨款,还请做好周密安排呢!” 紫川秀摸摸鼻子道:“八十辆马车?要那么多吗?” 林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紫川秀,慢吞吞地说:“如果全部是用一百银币一张的纸钞来支付的话,假设一万银币为一扎,一百扎为一箱,一辆马车可以装十箱,那至少要用六十辆货运马车才能全部运完――再加上预备故障和jǐng卫们乘坐的马车,那起码要八十辆马车。说句题外话,统领大人,您看起来像是对六亿银币根本就毫无概念,看起来也不是那种――那种贪婪的人。我很奇怪,您为什么坚持要这笔款子呢?” 紫川秀笑而不答。 林睿耸耸肩,笑道:“当我没问好了。” 紫川秀对林睿的风度大有好感,微微欠身鞠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睿回礼:“如果仅仅是为了打开关卡重新贸易的话,那六亿确实太贵了。但如果能获得您的友谊的话,区区数亿不算什么。秀统领大人,我们林家希望能做您的朋友,真正的朋友!希望您也能把我们当朋友。” “贵方为何对我如此看重?” 林睿长笑道:“统领大人,您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身价啊!我们林家曾做过预测,在未来二十年间,有七个人最有可能成为大陆命运的主宰,您就名列其中啊,如此人物,我们岂敢怠慢?” “七个人?”紫川秀起了好奇之心:“我想排名第一的定然是流风家的流风霜了?” 林睿微微摇头:“流风霜阁下惊才绝艳,世所罕见,举世皆知她是当世第一名将,而且手掌重兵,她自然是七人名单上的一人。但她有无法弥补的缺陷在,我们对她的未来并不是很看好,她是个女子,而且并没有觊觎权力颠峰的野心。” “如果不是秘密的话,能否让我知道谁是那份名单上的第一人?” “那当然是秘密。”林睿毫不犹豫地说,看到紫川秀失望形诸于sè,他诡异地笑着说:“不过因为您是我们林家的朋友,对朋友,林家没有秘密可言的。” “啊,谢谢呢!” “我们认为,未来二十年间,最有可能成为大陆霸主的人是贵国的监察总长帝林大人,他既有才能又有野心;接着是贵国的宁公主,她有得天独厚的优裕条件,而且近来所显示的才华令我们对她刮目相看;第三是流风家的第一继承人流风森,第四才轮到流风霜――” 看到紫川秀神sè大变,林睿笑笑:“当然,这仅仅是我们一家浅见,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统领大人您完全不必在意,大可一笑置之。” 紫川秀勉强笑笑,二人问好以后各自告辞。 望着林睿的身影从门后消失,紫川秀无声地长叹了口气。 倚仗手中的军权,横行霸道,野蛮无理,敲诈勒索弱小的林家政权,连他自己都在承认自己是个恶棍了,林睿只是修养好才总算没有破口大骂罢了。 谈判过程中,他几次动摇,只是摸着口袋中那张被汗水润湿的纸才坚持了下来。 他把那封不知看了多少次的信拿出来,细细展开: 秀川大人鉴下: 大人您去了西部,我们很想念你。 不知大人您什么时候能回远东?我们全体都在期待大人您早rì回来主持大局,没有大人您在,大家都没了信心。 魔族对远东开始了进攻,他们沿着罗斯的老路,大军直扑特兰要塞。 根据情报,魔族此次进攻势头不同寻常,在特兰要塞面前,魔族陈师二十万,旌旗横野,全是一式的赛内亚兵,由魔神皇的侄子古斯塔率领,十分嚣悍,他们造就无数的攻城器械,rì夜强攻特兰要塞,昼夜不停。 特兰军区由罗杰镇守,他率领特兰要塞军民,已经和魔族连续数场大战,虽然杀伤魔族兵卒无数,但魔族后援源源不停地赶来,战况于罗杰不利,士卒伤亡惨重。 我正考虑是不是该把驻扎在加沙的第二军调上去。但由于上次兵变,第二军伤亡惨重,现在虽然重新招募了新兵,但训练不高,战斗力尚未形成。不知家族的增援何时能到?我们支撑得十分辛苦。 另外,大人,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sù你。因为连番大战,我军损失惨重,发放大批抚恤金、购买军粮、医药、武器,银子花得像水一般哗哗流淌出去,国库入不敷出。明羽昨天早上找到我说:“白川,我们已经破产了。” 他说,本月我们赊购的军粮、武器、药品等装备都要付账了,还有欠士兵们的军饷和阵亡士兵的抚恤金,还有支付民工的差费,欠债多达一亿四千万元。而我们国库中有现金十块四毛钱。 由于军饷拖欠了三个月,现在各营士兵已经啧啧怨言了。远东部队还好一点,他们是为保卫家国而战还可以忍受,但是秀字营的部队吵得最厉害,他们说没钱老子不卖命。秀字营中已经出现了逃兵。我狠狠地执行军法,昨晚杀了五个人才总算镇压下来局面,但是如果再没钱的话,我也压不住了。 还有供应我们武器和粮食的供应商,他们说:“再不见现金来,他们就要停止赊给我们粮食了。”一旦停粮,全军将不战自溃。我不得不把昨天刚收上来的卖矿产所得的五十三万现金先给了他们敷衍一下,明羽都给他们下跪了,他们才总算答应看在老顾客的面子上,让我们再多欠一个月。 还有药品和衣服的供应商,由于欠债太多,他们已经停止了供应我们。我们的士兵不得不在零下十度的寒冷雪地里赤脚穿着单薄的夏季服装与魔族兵厮杀。伤兵唯一的药品就是清水,我们连一块干净的纱布都找不到了。 明羽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他哭着对我说,罗杰领着士兵们在前线跟魔族生死厮杀,我们却连饭都不能给他吃饱,怎么对得起他们? 听到他问,我也哭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大人,我已经连续四天四夜没能合眼了,真的好痛苦。您临走前将远东的大业交给我,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谁都看出来了,你是远东真正不可缺少的顶梁柱,就连那个老是说你坏话的索斯,他现在也天天跑我这里问:“光明大人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布兰将军整天都在唉声叹气,望着西边的小路出神,默默流泪。我们都知道,他是在等您回来。 大人,您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全都在热切地盼望您能早rì回远东。 唠唠叨叨说了那么多,但请大人放心,无论如何艰苦,哪怕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我们都会按您的命令在远东坚持下去,直到您的旗帜重新出现在远东蓝天的那一刻。我们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另,恭贺大人您顺lì荣升统领,我们都在为你高兴。 祝大人您身体安康! 白川 这封信紫川秀已经看了无数次,但当他再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眼睛湿润。 西北望天狼,shè大雕。在自己过着花天酒地、高官厚禄的奢靡生活时,部下们却还在忠实地执行着自己最后的命令,在最艰苦的环境下为人类捍卫着东部防线,阻拦魔族的大军。 “真正的忠诚至死不渝,永不背叛!” 这句响当当的誓言,白川做到了,代价是她的青岁月,甚至生命!自己呢? 想到自己回dìdū之后的所为,紫川秀真的感觉汗颜。 每天忙着鸡毛蒜皮,应酬人情客往,庸庸碌碌,和马维争风吃醋,陷于权力斗争中勾心斗角――此等胸襟,如何对得起那些捍卫人类边疆、舍生忘死的部下? 他走出房间,蔚蓝的天际下,一行大雁正从东方的天际飞来。 “或许那些大雁的故乡就是远东,我梦牵萦绕的远东啊!”紫川秀默默起誓:“君等不负我,我亦不会负君等,我们生死相依!” ; 第四章 异国风情 十二月十rì,清晨五点,冬rì的暮霭沉沉。 一队远道跋涉的骑兵进入了旦雅,领队的军官向巡城官出示了军务处的令牌:“我是dìdū军务处的传令官,前来旦雅有要紧公务。请求立即觐见黑旗军统领大人。” 紫川秀是在清晨的甜蜜美梦中被人摇醒的。他匆匆套上了制服,睡眼惺忪地在会见室接见信使。 虽经长途跋涉,信使依旧jīng神抖擞,在门口站得笔直:“报告!zhōngyāng军第三骑兵师小旗武士参见统领大人!” “小旗,进来吧。一路辛苦了,请坐。” “谢大人。” “小旗,您从dìdū过来,可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啊?” “不敢当,大人。下官奉军务处之令前来送达公文,另外斯特林大人托付我带一封私人信件给大人您。” 紫川秀点头:“你辛苦了,信呢?” 却见小旗武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牛皮纸大信封,将信在紫川秀面前展示:“大人您请看,信封完好无损。麻烦大人您给我签个回执,证明信封和火漆印章在到您手时都是完好的,我好向上面复命。” 眼睁睁地瞧着紫川秀在回执上签了字,信使这才松口气,把信交给了紫川秀:“大人您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先告退了。” 紫川秀顺手从口袋里抽了几张钞票出来:“辛苦了,拿去和弟兄们喝口酒吧。” 小旗武士鞠躬道:“大人赏赐,本不该辞。只是斯特林大人带兵严格,在他手下不敢犯规矩。下官先告退了。” 看小旗军官大步离开,紫川秀哑然失笑。 果然什么将领带出什么兵来。自己马马虎虎,自己的部下都是一群流氓,而斯特林的部下跟他仿佛一个模子里造出来似的,做起事来一丝不苟。 待军官离开,他才拆开了那个盖有军务处大印的牛皮纸信封,斯特林刚劲的笔迹顿时跃眼入目。 紫川秀边看,还跟旁边的普欣旗本打趣道:“别看斯特林人长得人模狗样的,他的那笔字真是丑得没法看。” “比大人您的更丑?” “比我的丑多啦!” “喔,那就真是丑了。” “喂,普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嫌这个月奖金太多了是吗!” 但当看完信,紫川秀出现了疑惑的神sè,眺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出声。 善于观颜察sè的普欣不敢直接询问,怕牵涉到他级别不能知道的军事机密。他不出声地为紫川秀把杯子里的茶水满上,默默地站在一边等候着。 好半天紫川秀才转过身来:“普欣,你帮我拟个通知,发给各师团的旗本长官们。” “大人,请问通知要拟什么内容呢?” “具体语句你自己掌握,主要意思是说接到军务处通知,原定于今年年末的大演习取消了。各部队的野战训练暂时告一段落,部队编制序列恢fù成正常驻军任务。” “明白了,我马上就拟稿。” 普欣心下奇怪,不就是一次大规模演习取消了吗?这在军队生活中那是常有的事,统领大人为何显得如此古怪呢?但紫川秀不说,他也不敢询问。 “因出现了新情况,经总长会议讨论,龙骑兵计划暂停实施。”斯特林的来信是这样说的。 “很奇怪,出现了什么新情况?”紫川秀把信翻来覆去地看,但斯特林的话只有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再没有解释。 暂停了演习,等于是说大规模入侵流风家的计划全面搁浅。 紫川秀想来想去,却无法解释原因。 据他所知,在dìdū的周边行省已集结了数量庞大的预备部队,兵马粮草都已就绪,入侵战争已如箭在弦上,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莫非,远东那边又搞了一次佯攻? “搞不懂dìdū的老爷们啊!”紫川秀嘀咕着,把信在手上抛来抛去。 看见紫川秀神情疑惑,普欣只能呆站在一边发傻。他劝解道:“大人,最近您的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工作太累了?现在大演习也取消了,您也可以放松几天了呢。或者您可以出去游玩放松一下,会对心情有点好转吧?” 紫川秀苦笑摇头:“旦雅才多大的地方?大家都认识我,玩起来都不能尽兴的,没意思。” “大人,不一定要在旦雅市游玩啊!您可以直接到河丘那边去游玩几天啊!那边应该没什么人认识您的。” “河丘?”紫川秀心念一动:“那边很好玩吗?” “当然了!河丘是大陆上最有名的城市之一,比dìdū还要繁华,而且景sè秀丽,风土人情都大有值得一看的地方,dìdū不少人不远千里而来呢,大人您近在咫尺而不过去看看,那太可惜了。” “真的是呢!”想起那天林睿长老的介绍,河丘一向以大陆最出名的旅游城市著称,什么金水河的雨歌舞、江华楼的眺月台、都乐山庄的观星楼、光明广场的火炬游行晚会,自己过而不入,确实有点可惜。 想到那美女如云,一时间,紫川秀真的有点心痒痒的。但他还有一个顾虑:“我是现役军官,过去有些不方便。” “呵呵,大人您别逗笑了。边防部队都在您掌管之下,您过去,谁能管您啊?” “但林家那边的边防?” “河丘的保卫厅对边境管理是很松弛的,除非是碰到重dà的刑事案件,否则他们对出入境人口根本不加盘查。”说到这里,普欣压低了嗓音:“不瞒大人您了,其实黑旗军的高级军官中,哪个没有偷偷摸摸去过河丘?快马三个小时就到了,碰上节假rì,很多人都是周末一下班就骑马往那边赶,痛痛快快地疯上两天,周一早上才急急忙忙赶回来!据说,有好些个军官还在那边养了情人呢!趁现在空闲,您安安心心放松几天度假,那有什么了不起?难道统领就不准休息了吗?” “嗯嗯,”普欣口舌如簧,紫川秀给说得心下大动:“你说的有道理呢。” 他当天就传来了副司令瓦德和总参谋长文河交代工作,先向他们传达了家族军务处的指令,然后表示由于工作太过紧张,本官身心疲倦,连rì来连续失眠,急需修养几天调理身心。 统领大人得病了,居然还睡不着,那还得了! 瓦德副统领用最焦虑的神情表示,这绝不是一件可以轻而视之的小事,是黑旗军历史上所遭遇的最严zhòng事件,关系军队的前途命运和生死存亡。 “这不仅是秀川大人您一个人的事,大人您是我们家族的无价瑰宝,您身心的安康是我们最大的财富,顶得上十个铁甲骑兵师团!这是我军团全体上下共同面对的困难!”瓦德副统领神sè凝重,泪眼汪汪,像是面临着生死的严峻考验。 他把紫川秀个人的问题无限上纲上线,提高到家族生死存亡的高度,让紫川秀不禁好笑。 不等紫川秀表态,两位副统领就开始商量哪里有起死回生的神医,哪里可以弄到三千年的老山人参、两千年的古井何首乌和五百年的冰山雪莲,瓦德听说某某村的疯婆子神灵附体,自称能拯救众生,某某寨的三岁灵童童子尿能包治百病,文河却说天山绝顶有个传说中的童姥无所不能,东海之滨有座蓬莱仙山上面居住着仙人神通广大,他这就快马加鞭马上出发,但唯一担心的是统领大人病情不容拖延,撑不到他回来了。 “回来回来!”眼见两个部下假戏真做了,真的要出发搜集疯婆子灵符和童子尿了,紫川秀连忙把他们叫回来。 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然后表示,虽然自己惨遭病魔摧残,但幸好还没至于病入膏肓,依靠着坚强的意志和毅力,他还是有信心战胜病魔的,唯一需要的是要修养几天。 他给两位副手交代工作,rì常事件按照正常分工来办,重dà问题两人商量着办,如果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的,通知普欣旗本转告紫川秀来裁决。 天边下着蒙蒙的小雪,凄迷又朦胧。初冬的凉风吹面不寒,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由于下着小雪,往常车水马龙的道上没有多少行人。 紫川秀出了旦雅市,沿着大陆公路一路前进,走不到十里就碰到了黑旗军的边防检查站。 身着橄榄sè制服的边防军官面无表情地检查紫川秀的证件,抬头问:“张先生您是dìdū人?” “对的。” “到河丘那边是为了做生意?” “嗯,我做点茶叶和布匹生意。” 孤身一人一马上路,身材矫健,目光锐利,态度沉着,大概怎么看紫川秀也不像是做“茶叶和布匹生意的”商人,军官低着头将证件翻来覆去地检查。 紫川秀则泰然自若――他当然不必紧张,证件虽然是假名,却比真的还真,是边境出入境管理处主管亲自制zuò好送到紫川秀手上的。 大概没法在证件上发现什么漏洞,边防军官又问:“您没携带什么违禁物品吧?武器?黄金?违禁的政zhì读物?” 紫川秀默不作声地把随身的包袱摊开,又把衣服的口袋全部掏空,一目了然,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叠大额的钞票。紫川秀解释说:“这是我到那边进货的货款。” 这下再没有留难的理由了,军官不情不愿地在紫川秀的证件上盖了个章,表明茶叶商张阿三先生此次出境是得到家族zhèngfǔ许可的,完全合法。 他指着前面道边的一块石碑:“张先生,您是第一次过去吧?注意了,过了那块石碑就是林家的国土,祝你一路顺风。” 紫川秀说声:“谢谢!”转身一跃上马。 马蹄疾驰,寒雪扑面,紫川秀一阵风般越过了界碑,回首望去,那小小边防哨卡仍然依稀可见,脚下是一样颜sè的土壤,头顶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但就在此刻,所在已经不再是紫川家的领土。 历年来他征战四方,但还是第一次离开紫川家国土,对传说中迷人的异国风情,他充满了跃跃yù试的少年激情,即使那微风细雪也没有减弱他的热情。 双脚踏在了异国的土地,紫川秀有种难以言述的感觉,像是身上有种莫名的束缚被除掉了。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这句从孩童时起的信念此刻已被无声地颠覆了,一个崭新、广阔而zìyóu的世界即将展现在自己眼前,他有一种冲动的激情。 不知为何,他预感到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自己的命运将发生一个重dà的转折。 紫川秀本来最担心的是被河丘保卫厅检查证件会暴露身份:“紫川家统领秘密潜入河丘,目的不明!”如果被有心人故意捣鬼的话,这足以酿成不大不小的外交纠纷了。 但结果却很让他惊讶,林氏家族的边防设施简直是形同虚设。 沿着飘雪的公路一路过来,虽然也有不少身着白sè冬季制服的河丘边防jǐng察哨卡,但那些伫立在风雪中的河丘边防jǐng察却对眼前的紫川秀视而不见,眼睁睁地看着他经过不作声。道上也没有看到任何要求接受检查的告示。 闷头闷脑地走了老长的一段路,急于要向林家当局证明自己是个人畜无害的茶叶商,紫川秀径直下马走到一名边防jǐng察面前:“长官,我是来自紫川家的茶商。” 挎着jǐng棍和马刀的边防jǐng察把积满了雪的帽檐往上推推,露出了帽檐下年轻的脸,低沉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呢?” 由于同为光明皇朝的后裔,紫川家、流风家和林家使用的都是同样的语言,除了一点轻微的地方口音外,大家在沟通上是不成问题的。 “呃,长官,请问进入河丘需要到哪里检查证件和身份手续?需要到那里办理入境手续?你们的边防检查站、治部少管理站在哪里?” jǐng察骤然一愣,咧嘴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先生,您是第一次来河丘吧?” jǐng察笑得神秘兮兮,很像那种城市人看着乡下人闹笑话时的表情。 “呃?你怎么知道?” jǐng察笑而不答,整了一下黑sè的束腰皮带,回头指着后方:“我们是隶属于保卫厅的边防刑事jǐng察,现在正在执行搜捕特大杀人犯方蒙的任务中,我们不管民事,但我可以告sù您,林氏家族是开放的国家,进出河丘不需要办理手续。” 紫川秀口张得大大的:“不需要出示证件?” “我们与紫川家签订有协议,紫川家颁发的证件在河丘同样得到承认,畅通无阻。既然您已经通guò了紫川家官方的边境检查站,我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检查您一次呢?这对zìyóu流通的贸易体系不利――当然了,您的证件还请保管好,在市区,您可能会受到临时抽检,最近我们在搜捕特大杀人犯方蒙,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提前道歉了。” “这样啊,你们完全开放边境的。”紫川秀眨巴眨巴着眼睛,河丘林家完全开放了边防戒备,这对于从小一直生活在严密控zhì下的紫川家居民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问:“那,你们的老百姓都跑出国去了呢,怎么办?” jǐng察反问道:“我们的老百姓为什么要跑出去呢?河丘的生活水平比dìdū和远京都要好,我们管辖内的民众没有理由逃亡的。” “呃,如果外国的民众逃亡过来呢?” “这样的事历史上常常有,每次紫川家和流风家开战时期,总有很多难民想涌入河丘避难,但这些难民大多被紫川和流风两国的边防部队所拦截了,除非难民数量大到两国的边防部队都无法遏止的极特殊情况,我国的边防部队才会出动封锁边界。但这种情况不常有,而且如今两国边境已经保持了近十年的安逸,我们没必要杞人忧天,不是吗?” 紫川秀道谢后离开。他笑了:杞人忧天?才仅仅十几公里的距离,他感觉自己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可以想见,所发生在那边的战争,千万人的鲜血和死亡,这对河丘的居民来说,那不过是早间rì报上的一则新闻罢了,与偶像明星的恋情列在同样重要的位置。 林氏家族已经两百多年没经过战争了,他们的人民早就遗忘了铁与血的味道。 “幸运的人们啊,”紫川秀喃喃说:“战争几乎与你们擦身而过。” 百里红尘,千尺碧水,号称大陆三大历史名城之一的河丘城始建于帝国历一五一年,迄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 仰望着这座雄伟的古城,看着那藏青sè城墙砖上清晰的金槿花标志,紫川秀依稀还可以想像当年那强盛帝国的繁华。 皇朝兴衰,风云变幻,千万人的血泪和悲哀,最后只凝聚成了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薄薄几页,想到这里,纵然英雄如他也不禁气短啜嘘。 在紫川秀原来想像中,既然是大陆著名的商业之都,那河丘肯定是个繁华而喧闹的城市,拥挤不堪的街道、满街的摊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喧嚷不息、拥挤的人流和满头大汗的市民。 但亲眼看到的却很让他惊讶。一进城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安静、洁净的城市,宽阔、洁净的主干道上马车并不多,两边的人行道上整齐地排列着高大的梧桐树,给街道平添了几分绿荫。来往行人悠然地从树下经过,脸上带着一种对生活很满足的祥和笑容。虽然车来人往,但没有人高声喧哗,更不要说高声叫卖了,静得可以听见百灵在树荫间辗转鸣唱――这真是那个传说中的商业之都河丘吗? 在第一个十字路口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城市地图,紫川秀驻足观看,只见城内纵十七路,横十九路,整个城市分割成整整齐齐的几百个区域,每个区域用黑sè字写了名称,旁边有一个小括号里面用红sè的小字标记着该区的主要商店、集市、大宾馆和名胜风景,不用说,这肯定是为了方便那些初次来河丘的商人和游客的。 紫川秀大加赞叹,河丘的市政管理人员真是细心,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无怪乎河丘商业数百年一直屹立大陆顶峰。 尽管是大陆闻名的商业城市,但河丘给紫川秀的感觉是个非常儒雅的城市,历史和文化的沉淀无处不在。城市的街道上,市民穿着宽松的淡素sè袍子在街头不温不火地闲聊,那种自信又坦然的神韵是难以模仿的,显示他们对自己的国家和文化充满了自信。 良好的国民素zhì不是堆金砌银就能造出的,非经岁月的积累和文明的熏陶难以形成。 天空下着小雪,路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雪粒,空气中有一种润润的水气感,拂面清爽。 路两边的人行道上不时可见一座座大大小小的雕塑,有人物、动物、船型、飞鸟鱼兽,有的栩栩如生,有的却是扭曲得不成样子,任凭紫川秀如何看也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只好惭愧自己水平低俗,不懂欣赏艺术了。 作为大陆闻名的商业都市,河丘号称“万货之都”,根据紫川秀的亲眼所见,这话并不虚假。 他在街边星罗密布的各种大商场和特sè店pù里闲逛,货物品种繁多,琳琅满目,紫川家、流风家境内的物产应有尽有那是不用说了,紫川秀甚至在店里看到了特产于魔族王国境内的青玉,还有来自异大陆上倭族的打造jīng良的崭新武士刀,样式齐全。 于是,紫川秀不禁赞叹河丘商人生命力之强韧,居然连残暴的魔族和凶残的倭寇都能与之做生意。 沿着商业大街一路过来,紫川秀背上的包袱越加庞大,口袋里的钞票却越来越单薄。 他尤其关注粮食、马匹和药品等战略商品的价格,因为这是远东急需的物资,一路打探下来,他惊喜地发现,与远东和dìdū相比,河丘的物价真是――简直便宜得不像话! “按在这里买大米的价格,在远东连把糠都买不到!”紫川秀大加赞叹:“这么低的物价,河丘人真是有福啊!” 本来紫川秀是打算把那六亿现金直接交给白川的,现在他又改变主意了,看起来把钱在河丘变成粮食、药品、马匹等实物再运到远东去更划算点呢!但是加上一路的车马运费、人工劳力损耗等开支,这样会不会把成本上的优势给抵消掉了呢?或许可以利用黑旗军的运输队来运送这批物资?但这样会不会被人告自己滥用职权呢? 转过一条街,人流逐渐变得稠密起来。 人群中,不时可见金发碧眼的异国人士,他们身材异常高大,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深眼高鼻。 紫川秀看得目瞪口呆,几疑为魔族。向旁边人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来自异大陆的行商,而且行商之中也有区分,他们分别来自所谓波斯、英吉利、罗马等不同国度,令紫川秀叹为观止,感叹道:“天外有天啊!” 以前自己把紫川家和流风家就看作了整个天下,岂料在大陆之外还更有世界。自己征战南北,自诩见多识广,却不料依旧是只井底之蛙。 除了那些行商外,紫川秀还注意到了街头游荡的一群人。他们身材矮小,衣着甚为奇特,宽服阔袖,腰挎细长的长刀,头剃得光光的,留着古怪的发髻,神情凶悍,咄咄逼人。 这群人趾高气扬地阔步在大路zhōngyāng,显出一股飞扬跋扈的气势来,路人见之无不侧身以避。 “这是群什么人啊,这么牛?” “嘘!”路人忙小声地对紫川秀说:“他们是浪人!” “浪人是什么东西?” “先生是第一次到河丘来吧?浪人就是主人死了无家可归的倭族武士。” “什么?”紫川秀大吃一惊:“倭寇竟敢公然在河丘出现?” “浪人不一定是倭寇,但是倭寇却是大部份由浪人组成……”眼见几个浪人已经把目光望过来,路人不敢再说什么,匆匆离去了。 紫川秀疑惑地望过去,只见街对面,四五个浪人围住了两个少女,正在凶巴巴地叫嚷着什么,一个少女用身体护卫着另一个女子,正在与他们争辩,但这群浪人态度蛮横,很粗鲁地推攘着前面的少女,不时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浪笑。 “怎么能这样!”不知为何,一见到这些浪人骄横跋扈的气势,紫川秀就心里有气,眼见这么几个大男人公然欺负两个孤身女子,而满街行人匆匆而过,竟无一人敢阻拦干涉,他更是起了义愤之心:我西川大陆乃神州,岂能容你倭寇撒野! “喂,你们几个!你们几个倭寇在干什么!” 听到叫声,那几个浪人一愣,霍然转身。眼见只有紫川秀孤身一人,一个胸口敞开的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街道向紫川秀走来,叽哩呱啦说了一通什么,然后凶狠地盯着他。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呢。”紫川秀无奈地一摊手。 那浪人又是叽哩呱啦说了一通什么,怒气冲冲的,显然他很是生气。 紫川秀只好对他报以最亲切迷人的笑容。 那浪人勃然大怒,手按到了刀柄上。 紫川秀立即近前一步,握住了他拿刀的手腕,微一用力,那浪人脸sè立即发白,他想拔刀,但紫川秀的手犹如铁铸的一般,他一动不能动。 两人正在僵持,又有一个浪人跑过来,叫道:“高本君,不要冲动!斩了他,保卫厅会找我们麻烦的!” “八格!”那个浪人一声嚎叫,使出了最大的力气,紫川秀笑吟吟地望着他,轻松得像握一根稻草。 “高本君!冷静,克制!”那个后来的浪人叫道,他又转向紫川秀:“你,小个子,你刚刚侮辱了我们!我要求你立即道歉!” “我?什么时候?” “你刚刚说,我们东瀛武士是倭寇!这是不对的!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武士,不是倭寇和强盗!你侮辱了我们东瀛武士的尊严!” “武士?倭寇?强盗?”紫川秀睁大了天真无邪的眼睛,想了好一阵,问:“有什么区别吗?” “八格!你找死吗!”那个后来的浪人也勃然怒起,把刀子拔出了一半:“马上道歉,把身上的钱都拿出来赔偿我们,我可以饶你不死!” “哦,原来是这样啊!”紫川秀恍然大悟:“这下明白了!说了半天,还是要勒索――你早说要钱还是要命不就得了吗,扯什么尊严啊、侮辱啊一堆废话!说起这个来,我跟你们是同行啦!以前我在dìdū也是做流氓的,在远东我当过强盗头子,不过我们的专业素zhì比你们高多了,打劫是一门艺术,这么凶巴巴的浪费了,你们这些倭寇得好好学学啊……” “八格!”吼声连连,全部浪人都丢下了那两个女子,气势汹汹地跃过长街,冲着紫川秀举刀砍杀过来。 “浪人又要闹事啦!” 顿时,街上鸡飞狗跳,行人慌忙夺路而逃,店pù纷纷砰砰地关上门。 紫川秀不慌不忙,转身退入了一条小巷子里面,那群浪人嗷嗷嚎叫着跟着冲进去。 一时间,只听见一阵鬼哭狼嚎地惨叫,“八格亚路”的嚎叫不绝于耳。 善良的河丘市民战战兢兢地躲在自己家中,心惊胆跳地听着那阵惨叫,暗底里希望那个见义勇为的英俊外乡小伙子不要死得太惨。 两分钟后,惨叫声终于停止,只剩下痛苦的呻吟,胆大的市民从房门的隙缝里往外看,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俊俏的外乡小伙子吹着口哨神定气闲地出来了,背上背着好几把武士刀,正在漫不经心地拭擦着拳头上的血迹。 “真不经打!”紫川秀摇摇头:“看他们吼得那么厉害,本来以为他们有点料的,谁知道都是纸老虎……算了,这几把刀样式挺好的,拿回去收藏好了。” “这位先生,请留步。”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住了紫川秀。 紫川秀回过头,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步履轻盈地走近来,皮肤微黑,牙齿雪白,是个很漂亮的火辣美女。 紫川秀眼前一亮,他已经认出她就是刚才被浪人调戏的两位少女之一。 “有事吗,小姐?” “这位先生,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我家小姐想当面向您道谢,不知您可否移步跟我过来?” 紫川秀望望,另一位姑娘就站在街的另一边,背对着他,看不清样貌。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己过来答谢的嘛!”紫川秀心中不快,想:“这种富家千金架子还真大。”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 “先生,拜托了!”少女深深地鞠下一躬来,于是紫川秀只得说:“好吧!” 那位少女领着他走过去。 “小姐,刚才救我们的那位先生已经过来了。”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那位少女转过身来,盈盈行了屈膝礼。紫川秀连忙鞠躬回礼:“举手之劳而已,请不必放在心上。” 他站直身,这时才看到了那个小姐的面貌,失声叫道:“林雨?” 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俏丽少女,不正是当年在回dìdū途中遭遇的神秘少女吗? 林雨也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张阿三!张先生?” “您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突然认出了她,紫川秀也为自己吃惊:从远东到dìdū,从dìdū到旦雅,自己统率大军,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即使以自己超人的记忆力也无法牢记,多少不熟悉的面孔都被自己以抽象的“部下”、“敌人”两个字囊括了,何以自己竟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少女有这般深切的印象,以致一年之后还能在见面的第一瞬间叫出她的名字? “你……” “那边的,不要跑!”紫川秀还没来得及叙旧,街边传来了一阵jǐng哨和叫声,大群jǐng察正朝这边冲来。 紫川秀嘀咕道:“河丘的jǐng察效率太慢了,倭寇当街调戏女子,他们这么久才赶来。” 林雨似笑非笑:“我想,他们不是为这个来的。” “喂,各位长官,搞错了吧?”从被jǐng察们拖上车开始,紫川秀就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你们怎么抓的是我?” “不会有错的。”jǐng察们一本正经地说:“人证物证都在,**正鸿、小鸟二郎,还有阳委三朗等几位先生都已经辨认了,都说抢劫的凶手就是你!” “我抢劫?” “你伙同林雨、姬文迪二人,当街抢劫我们东瀛友人的佩刀,还将五位先生打伤!现在,佩刀就在你的身上,人证、物证都在,难道你还敢狡辩!” 紫川秀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带着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子,”他的声量陡然提高:“当街抢劫了五个全副武装的浪人?这可能吗?” jǐng察们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只有那个头目还在一本正经地说:“没错,你终于肯承认了!” “喂,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既然你承认了,就在这份笔录上签名盖指印吧。” “喂,喂,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不要狡辩,不要翻供,不然我让你见识见识公权机关的厉害!”jǐng察们把皮带解在手中挥舞着,发出呼呼的风声,打在墙上啪啪作响。 紫川秀嘿嘿一笑:“就这样而已吗?老虎凳和辣椒水都藏哪里去了?不要害羞啦,拿出来吧!” 看着那飞舞的皮带,紫川秀一点不害怕。相反的,他是满心地欢喜:这下好了,又可以从林睿那里敲诈一笔了!林家的jǐng察居然打了紫川家的统领,这可是大事啊!要让林睿赔多少钱呢?五个亿?嗯,不,太便宜他了,起码要十亿! “你!”jǐng官勃然大怒,挥着皮带正要抽下去,见到紫川秀那欢喜的眼神,他隐隐觉得不妙,悬崖勒马停了手,于是为林家的财政挽回了十个亿的损失。 “你给我等着,等下我回来收拾你!”jǐng官气冲冲地出去了。 “你可要快点回来啊!”紫川秀满怀期待地说。 “喂,各位长官,搞错了吧,我可是当街抢劫的罪犯哪!”被jǐng察们推了出去,紫川秀不死心地在jǐng局门口磨蹭着:“你们怎么能把我放了呢!” “我们接到上面的指示,事实已经查清楚了,张先生您是正当防卫……” “抓我回去关上几天啦,打我一顿啦,哪怕是抽两巴掌也好啦,只要有点伤痕就好了……”紫川秀嚷嚷道:“求你们啦!” jǐng察寒毛都竖起来了:“今天真是邪门,碰上变态了!” ; 第五章 孤男寡女 紫川秀垂头丧气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林雨。 她静静地站在jǐng局门口,小巧完美的瓜子脸蛋,明亮的双眸,阳光下仙姿飘然。她身边没有jǐng察,显然已经恢fù了zìyóu。 见到紫川秀,她嫣然一笑:“我在等你出来呢!” “你怎么知道……”紫川秀忽然明白过来:“是你让jǐng察们放的我吗?” “是的。我家在河丘还是有点办法的……啊,你怎么啦?” “唉!”紫川秀痛心疾首:“你知道你让我损失多大啊!足足十亿,我差一点就到手了!” “倭寇在街头当众调戏女子,河丘jǐng察不管,反而把阻拦的我给抓了去!”一想到这件事紫川秀就义愤填膺:“见到林睿我要向他当面讨教,这是什么道理!” 林雨一笑。她只当紫川秀说的是气话,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子是真的能与林睿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她向紫川秀解释起来,据说东海上有岛名为东瀛,上面生活着一群头脑狭隘、残暴无耻的矮子,他们的首领叫做幕府将军,在幕府将军之下又有一群叫大名的诸侯,而倭人生xìng无耻多变,毫无伦理道德,以下犯上、以仆弑主对他们那是家常便饭,东瀛岛上征战不断,战败的将领就拿刀割开自己肚皮死翘了,而失去了主子的武士就变成了浪人,那些sāo扰林家、流风家和紫川家海岸线的倭寇们大多就是他们了。 由于那岛上每周都有几个大名割肚皮的,所以浪人的队伍rì益庞大,经常登陆烧杀掠夺沿海诸城,林家和流风家都深受其害。 当前东瀛岛上掌权的是江户幕府。为了消除倭寇大患,林家政权积极与其交好,期望幕府能压抑倭寇的行动,封锁东瀛沿海不给倭寇补给。而作为代价,对那些东瀛商人和武士的胡作非为,林家就睁一眼闭一眼,不但不管还极力庇护他们。 “这么说,林家讨好倭族就是希望他们不要闲着没事割自己肚皮?” 林雨啼笑皆非:“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紫川秀感慨万分:“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我以为明羽喜欢被捆绑已经够稀奇了,谁知道倭族更猛,居然喜欢割肚皮这种调调,更没想到林家居然怕这个……” “三哥,没想到在河丘能见到你。快一年没见了,你还好吗?” 一声“三哥”唤醒了紫川秀的记忆,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漆黑的松树林,林间破旧的小屋,同是浪迹天涯的落寞男女倚靠着彼此的体温相互偎依,同生共死抵御强敌。 紫川秀涌起了温馨的感觉:“我很好。一年了吗?事情好像就是昨天一样,河丘,听雨咖啡馆,没错吧?” “啊,你都记得啊!”林雨柳眉一挑,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笑意:“你一直没来看我,我以为你都忘了呢!那您这次来河丘是为什么呢?” “听说这边的物价便宜,我来进点茶叶,做点小买卖。” “您选好住处了吗?” “我刚进城。” 林雨沉吟道:“寒舍就在河丘的市中心,有几间空置的客房,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她微微侧过脸去,让紫川秀看不到她脸上突然浮现的红晕:“不妨就在寒舍住下,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紫川秀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听有人叫道:“林雨!” jǐng局里面走出了一位华贵的青年,遥遥地朝着林雨挥手。 几个高级jǐng官又是鞠躬又是陪笑地恭送他出来,他极有气概地一挥手,转身向林雨走来,满面喜sè地又叫了一声:“林雨!” 对着那个青年,林雨彬彬有礼地欠身道谢:“这次麻烦您了,林公子,不胜感激。” “啊,那是小事一桩,你不必放在心上。”那青年大步走近来:“那些倭人太不像话了,你没有受伤吧?” “托公子您的福,我一qiē安好。” “那就好。”这位青年面目英俊,气度沉稳,眉宇间有一种自信的英气,说话口齿清晰响亮,很有阳刚之气。 虽然他身着便装,但紫川秀一眼就认出他是军人,那种目中无人的自大气概只有那种粗鲁的丘八能具备,很奇怪的,这反而让他很有男子气概,并不让人讨厌。 他很直接地问林雨:“今晚方便吗?想请你吃个饭。” 林雨嫣然一笑:“实在不胜感激,只是今晚我朋友远道来河丘,我得陪他吃饭。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在紫川家认识的好朋友张阿三先生,今天也是亏得张先生帮我赶跑了那些倭人解了围。” 那青年打量着紫川秀,轻蔑得犹如看一只蟑螂,冷淡地点了点头。 “这位是……” 那青年没有自我介绍,仿佛紫川秀连知道他名字的资格都没有,冷淡地说:“张先生,你的事我听过了,你打倒了五个手持利器的倭族武士。不过,我们河丘是有法制的文明国度,侠者以武犯禁,也许这种野蛮和暴力行径在紫川家那边是受鼓励的,但我们这边绝不允许。看在林雨份上,我们这次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好自为之吧。” 紫川秀不怒反笑:“受教了。河丘真是文明和法制的国度,区区几个倭寇竟可横行当街,无人敢管!也许我们野蛮,也许我们暴力,但这种文明在我紫川家境内绝不可能出现!” 青年眉头一挑,眉目间怒气勃发,但林雨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顾忌到风度,他粗重地呼吸几下,终于还是压下了怒火:“好一张利嘴!” “哼,彼此彼此呢!” 那青年不再理他,径直向林雨说:“林雨小姐,您出身大陆最显赫的家族,身份高贵,与那些贱民结交有损您的身份和清誉。” “这位公子说得真是太对了,”“贱民”马上接着说:“尤其是那些以出身论英雄的无知狂妄之徒,林小姐您千万不要与他交往!” 那青年眉头一皱:“张先生你不是有要紧事去办吗?我们不敢耽搁您呢!” “没事,我闲得慌呢!”紫川秀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来河丘,还没找到住处,承蒙林小姐盛情,我打算去她那借宿一阵。” “张先生,你肯来了吗?”林雨又惊又喜。 “正是。承蒙林小姐您盛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青年旁听着,脸sèyīn晴不定,紫川秀故意刺激他:“林公子,今晚我与林小姐共进晚餐,您可有兴趣一同过来啊?” “我,哼哼,我……”那青年yù言又止。 林雨善解人意地替他解了围:“还是过来吧,就当是答谢您今天帮忙呢!张先生与您都是很难请到的贵客呢!” “贵客,哼哼,贵客。林雨,我还有点事要办,暂时失陪一下――喂,牵马过来!” 在那青年怒气冲冲整理马鞍的时候,紫川秀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把声量压得低低的:“让我和她单独相处,您放心吗?” 那青年骤然一僵,板着脸说:“张先生,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能否说得明白点?” “我是孤男,她是寡女,我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让我们单独相处――”紫川秀笑吟吟地看着他:“只怕大事不好啊!” 那青年面sè大变,薄薄的嘴唇冷笑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告sù你,林雨身份何等高贵,你不要做白rì梦了!” 一个随从牵来了马匹,另一个随从帮他系上了披风,他矫健地翻身上马,纵马绝尘而去,只看得见红sè斗篷迎风飞舞,犹如长街上盛开了一朵红花,让人jīng神一振。 望着他的背影,紫川秀大笑。 林雨望着他:“你和他好像交情很好,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紫川秀一本正经地说:“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友谊啦,女人不懂啦。我和他一见如故,惺惺相恋,于是情不自禁,生死相依……”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林雨似笑非笑:“真的吗,孤男和癞蛤蟆先生?” 紫川秀的笑容僵住了,尴尬地摸摸自己脑袋:“寡女小姐,您的听力未免也太好了点。不过这位了不起的林公子是谁啊?很少见这么牛的人了!” “他有骄傲的条件。林云飞,林家东海第一舰队司令。” “不错不错,小伙子有出息,这么年轻就当上――什么!”紫川秀反应过来,惊叫出声:“林家的海军司令?就是刚才的……” 林雨很认真地点着头:“就是他!” “哦……”紫川秀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林云飞是西川大陆的名人,林家强硬派的代表人物,军队中最年轻的将领。原来林雨有这种身份的朋友,难怪自己能这么快从jǐng局出来。 “你的脸sè为什么那么古怪?” “我在想,该不该立即卷起包袱逃出河丘去……” 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过来,两人聊的都是一些很轻松的题目,河丘最近的天气啊,著名的风景啊,哪家店子的特产最好。 有意无意中,两人都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林雨没有问紫川秀的真名和身份,紫川秀也没有问林雨那次在dìdū的经历,至于一些更敏感的话题,如流风家与紫川家之间连绵不断的战事,两人更是讳莫如深。 如果哪个不小心擦边到了时事,另外一个便连忙打哈哈,于是两人齐心协力地把话题又扳回了正道:“今天天气,哈哈哈……” 比起上次见面时候,林雨苍白了很多,一路不住地咳嗽,而且还咳得很凶,有时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面对紫川秀关切的眼神,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说:“最近感冒了。” 望着她纤瘦的身影,紫川秀深有忧sè。 林雨的咳嗽绝非一般的感冒干咳,她的咳嗽声中带着空洞的杂音,那是肺部有内伤的标志,而且伤势并不轻――这么俏丽可爱的少女,谁竟能对她下狠手?林雨啊林雨,你真是浑身是谜! 傍晚,雪又下了起来。 紫川秀从朦朦的睡意中醒来。他没有起床,盖着被子半躺着,看着窗外蒙蒙的细雪漫天落下,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他感到了久违的安逸。 从远东到dìdū,从dìdū到旦雅,自己肩负着千万人的命运,在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厮杀,在凶险莫测的政坛中周旋,jīng神上的负累使得他身心疲惫。如今,抛下了一qiē,甜甜地睡了一觉后,他感觉到神清气爽。 半倚在暖烘烘的被子里,什么也不想,看着每一朵雪花旋转、落下、消逝,竟能辨认出两朵雪花之间的差异,紫川秀为自己能看得如此细微而惊讶不已,那种玄妙的感觉难以表述。 不知不觉中,窗外已经变黑,有人敲门,紫川秀这才清醒过来:“请进。” “张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可准备用餐了吗?”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紫川秀穿好衣服来到餐厅。林雨坐在餐桌前,乌黑的秀发柔顺地垂下,遮住了半边俏丽的脸庞,眼神中透出种说不出的寂寥味道。林云飞坐在对面,姬文迪坐在她旁边。 “林小姐,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看到人都到齐了,紫川秀有点不好意思:“真对不起,饭菜都凉了呢。” 见到紫川秀,林雨露出了笑容,盈盈起身迎接:“其实我们平时也是习惯很晚才吃的。” 林云飞只是略带冷淡地一点头,什么也没说。 偌大的一张餐桌,只有四个人进餐,身着白衣的佣人悄无声息地上菜,菜肴不多,但味道却很好,紫川秀顿时胃口大开,刀叉并上地奋勇冲锋,像是他肚子里有个无底的黑洞。 相形之下,其余三人的吃相就文雅多了。 看着紫川秀狼吞虎咽,林云飞露出了鄙shì的眼神,嘀咕道:“粗人!” 林雨瞪了他一眼,和颜悦sè地对紫川秀说:“张先生,觉得还可以吗?” “很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鲜美的菜!” 饭是好饭,菜是好菜,主人不但热情好客,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应该说这是一顿很愉快的晚餐。但紫川秀总感觉对方似乎对自己隐瞒着什么,那个叫姬文迪的女子一直在不动声sè地观察自己,目光里充满了戒备的味道,尤其当自己拿起餐刀的时候,她立即有意无意地用身体遮挡住了流风霜。 而林家的海军上将则一言不发地板着脸,像是紫川秀欠他钱不肯还似的。 一种无声的默契存zài于所有人中间,连端茶倒水的佣人都在嘴角默默含笑,这让紫川秀很不自在:自己是外人,一qiē被瞒在鼓里的味道是很不好受的。 jīng致的餐具、jīng美却不张扬的饮食、高素zhì的佣仆,这让紫川秀对林雨的身份充满了好奇。自己虽然身为紫川家的高级军官,但是就享受来说似乎还难以跟对方相比。 他猜想对方应该是河丘的权贵子弟,偏偏河丘姓林的贵族又太多,无法猜出她的身份。 紫川秀旁敲侧击地打探,对方不动声sè地遮挡了回来,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们家做点小生意……哦,我们祖上是河丘的贵族,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我的父亲吗?不好意思,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我上次的叔叔吗?他也去世了……” 眼看对方露出了真切的哀伤,紫川秀大感尴尬:“失礼了,让你们想到了不开心的事。” “没什么。张先生,您最近从dìdū过来,紫川家那边可有什么新闻吗?” “紫川家的新闻吗?无非是元老会吵吵嚷嚷,统领处争争吵吵,监察厅打打杀杀,总长府罗罗嗦嗦罢了。我们也懒得理会那些大人物的事,只要每rì三餐有着落就满足了。” 林雨沉吟道:“听说紫川家任命了一名统领名叫紫川秀,他出任西南军区司令,他是个怎样的人呢,你可知道?” 紫川秀微微一震,她是故意的还是凑巧? “嗯,”他故作沉吟状:“说起紫川统领大人啊,那可是位了不起的人啊!他孤身光复远东山河,魔族闻其名而丧胆。不但如此,他还是位道德崇高、品行高洁的伟人,那伟大的人格就如那太阳一样照耀温暖着我们万民,老百姓每天都在祈祷,祈祷紫川统领长命百岁,让他永远治理我们,没有他老人家伟岸的身影给我们指点方向,我们可怎么办啊?” 林云飞冷笑一声:“张先生,你在开玩笑吧?河丘都在传说,这位新来的统领是个吸血鬼,到任后每天都在盘算着如何弄钱,他脸皮厚得匪夷所思,手段更是千奇百怪,连他家的小狗满月都要广发帖子摆酒敲诈礼金。前两天我见到我叔叔林睿,他叫苦连天,说不到一个星期就挨敲诈了三次,每次从旦雅回来,他身上连买根棒棒糖的钱都没了。” 紫川秀面红耳赤得恨不得躲进桌子底下,一直没出声的姬文迪也在摇头叹气:“荒唐,紫川家怎么派了这么个活宝来担任黑旗军司令呢?” “其实,”紫川秀还在强辩:“这些都是表面现象。说不定,在内心的最深处,那位紫川秀统领是位深藏不露的好人啊!大家有没有想过,他拿那么多钱回家干什么呢?一个人怎么花也花不完,说不定他是拿去赞助失学儿童啊、治理沙漠啊,或者捐献给远东义军抗击魔族做军费了呢?” “垃圾,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个垃圾。”林云飞不屑一顾:“一个人当然是花不完啦,但说不定他拿回去金屋藏娇养了一堆小老婆呢?贱民毕竟是贱民,无论他们爬得多高,但出身注定了他们目光短浅,贪得无厌!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一看就知道是个无耻之辈!张先生,怎么啦?你的脸sè好差!” “我……我吃得太饱,肚子痛……” “是这样的吗?”林雨神情惆怅:“紫川秀真的是那么一个庸俗之辈吗?十年前,流风西山大人被他击败,从此一蹶不振,直到临终,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一下当年的对手,一直不能如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很想见见他,也算一了西山大人的宿愿吧。” 屋子里静下来了。谈起流风西山的时候,林雨脸上带着深深的依恋,语调中充满了伤感之情。 林云飞安慰她说:“西山大人逝世,我们同感悲痛。我叔叔林睿和旦雅那边常有来往,如果你想见紫川秀的话,我可以拜托他安排。” “如此就谢谢您了!下次林睿长老和他见面的时候,我可以扮作长老的亲随。” “这样怎么可以呢!以你的身份,太委屈你了。” “不,以我的身份会晤紫川家的统领,那样太惊世骇众,他也未必敢来。” 紫川秀插口说:“呃,其实那个紫川统领啊,我也跟他很熟呢!” “啊,真的吗,张先生?” “呃,我常常在报纸上见到他呢!” “嗤!”林云飞发出不屑一顾的轻蔑声。 林雨笑得花枝乱摇:“张先生,您真幽默!” 紫川秀憨笑着:“真的,我认识他呢!不骗你们!” 林雨笑得越发大声。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贱民装扮小丑样逗林雨开心,林云飞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他干咳一声:“张先生,有件事我要请教,下午时候,我有事到旦雅那边,顺道到紫川家的出入境管理处查看了一下,档案里根本没有张阿三这个人,你有什么解释呢?” 紫川秀淡淡地说:“您顺路跑了一百多公里去旦雅,还顺道去边防治部少,又顺手查看了在下的资料――林家还真是太平啊,肩负着保卫祖国重任的将军们都闲得发慌呢!” 林云飞脸sè微微一红:“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的证件是假的!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他们搞错了。”紫川秀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 “我没必要跟阁下解释吧?这里是林雨小姐的府邸,你我都是林雨小姐的客人,既然主人都没对我身份提出置疑,何必阁下多事呢?” 林云飞霍然站起,肃容整装:“看着我!本官,林云飞,林氏家族东海第一舰队统帅,海军上将,长老会直属大臣,河丘东南领主!此地乃林家领土,本官乃林家军队将领,本官有权盘问你的身份!” 紫川秀正在思考对策,林雨已经冷笑了:“林将军,你好大的官威,在我家中对客人发威风――请你出去吧,今晚我不想见到你。” “林雨,此人来自紫川家,来历诡异却又武艺高强,我担心……” “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的安全我自己能负责。姬文迪,送客!” 林云飞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紫川秀很不好意思地起身:“林雨小姐,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 林雨静静地凝视着窗户,仿佛没听见他的说话。 “那么,谢谢盛情款待,我已经吃饱了,就此告退。” “三哥,陪我出去走一下可以吗?” 紫川秀霍然转身。 雪已经停了,月sè清朗,两人不紧不慢地漫步河丘街头。 “林雨,有件事我要跟你说。”紫川秀轻轻说:“林云飞猜得没错,我是紫川家军人。” 林雨毫不惊奇:“那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会对我不利吗?” 没等紫川秀回答,她自己已经很有把握地接下去了:“你不会的。你的眼神清澈明亮,是那种天生正义的人。你是不会对那些孤身一人的弱女子下手的。” “第一次见面时候,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仰望着头顶的圆月,林雨慢慢地说:“君武艺高强,不畏强暴,偏又温文尔雅,体贴入微。君有逼人的锋芒和锐气,又充满了深邃的哀伤和思念,清澈明睿。那时我就在想,那是个怎样的男子啊!世上竟有如此俊郎的郎君!” 紫川秀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林雨此时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对象。 林雨注视着紫川秀的眼睛:“但不知为什么,这次见面,你的眼神为何如此悲哀?从那次分别,你一定经历过非常伤心的事情吧,以致让你如此消沉?” 紫川秀无言以对。那次见面,自己还是意气风发的远东王,心里牵挂着远方姑娘的俏影,立志要建立宏图伟业。但不到半年时间里,自己经历了背叛、惨败、出卖,远东没了,姑娘分手,兄弟绝交。短短半年的时光,眼前佳人俏丽依然,自己却经历了沧海桑田。 不知什么时候,密密的小雪又开始下起来,纷纷扬扬,两人都没有在意。 在路过一个路口时,林雨指点着路的左边:“我们过去看看吧。” ; 第六章 皇朝旧事 夜。白雪覆盖的台阶旁边耸立着整齐的松柏树林,树梢在清朗的星光下闪着寒光,雾气腾腾。 踏着洁白的花岗石台阶,迎面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座真人大小的青铜雕塑。 那是一个身披戎装披风的青年将领,高大英俊,一手按剑,目光直直地眺视着远方。 这尊铜像的神情与众不同,沉痛,悲哀,在那员将领眺望远方的眼睛里,流露出无名的愤怒。 看到铜像,紫川秀眼皮突然跳动了一下。来到这里,他突然喘不过气来,心脏猛烈地跳动。这种感觉,好熟悉,又好亲切。 没有理由的,此种感觉十分玄妙,自己明明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但为何却似曾相识,仿佛梦魂中曾千转百萦此地。 “这是谁的铜像?” “帝国海军元帅林枫。” “帝国?” “光明帝国!林枫是帝国最后一位元帅。”说到这个名字时,林雨充满了敬意:“也是三百年河丘林氏家族的开创者。” “据我所知,河丘林氏的开创者应该是林凤曦殿下和左加明王殿下吧?” 林雨轻轻摇头:“那是因为枫公不慕虚名,后人只知道林凤曦而不知他,这里面有历史的。” 微微飘洒的雪花中,林雨给紫川秀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河丘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但在光明帝国时期,该城并没有如此庞大的规模,不过是光明帝国位于西南海疆的一个中等港口城市,以渔业收入为主要经济来源。 害怕遭遇到异大陆上更先进的文明和更强大的武力,光明帝国实行闭关锁国政策,帝国近海防卫舰队的近万艘艨艟舰艇严密地封锁着帝国广袤的海洋边疆,防备着越海而来的侵略者,而这支舰队的总基地就设在河丘城内。 林枫原本是帝国末年的名将,曾数次率军击败侵扰的魔族军,年仅二十一岁任上将,是帝国最年轻的将军。 但因为他是皇朝的偏枝嫡系,而一位能征善战又拥有皇室血统的名将总是被当权者所忌的,他屡建功勋却始终不得重用,最终被“提拔”到了海军舰队中当元帅。 帝国历五五三年八月,蓝河会战中,帝国的主力一败涂地,庞大的魔族军长驱直入帝国繁荣的中枢地带。帝国皇帝林坚毅和皇家军团元帅鲁单言于乱军中失踪。噩耗传来,天下震荡。 尽管在蓝河战场上获胜的魔族军团随即被左加明王的神剑击退,但巨大的损失已无法弥补。皇家军队覆亡,威望的皇帝战死又没留下强有力的继承人,zhōngyāng政权陷于瘫痪,各地诸侯蠢蠢yù动。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东南镇守使紫川云,他宣布,东南军曾宣誓效忠帝国皇帝,但现在林坚毅已死,帝国林氏家族的血脉已断,因此,东南军不再受誓言约束,即rì起改旗异帜,改号“紫川军”。 面对这种公然的叛逆行径,软弱的远京政权无力镇压,而手掌重兵的诸侯们更怀有一种心有戚戚然的心情在观望,只有位于河丘的林枫元帅采取了行动,他联系皇畿军区统帅流风恒和西北军区统帅明林等重兵大将,约定共同出兵嘉山要塞镇压叛乱。 鉴于紫川云本身就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名将,为了防备各路兵马存有顾虑,林枫主动提出,海军水兵愿为讨伐大军先驱,诸路大军仅需跟在其后为其鼓舞助威即可。 “所有艰难险阻,我军愿一力承担!诸公只需为我摇旗呐喊即可!” 联系起林坚毅在世时候对他的冷落,人们不禁惊讶林枫元帅的举动。 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说他是沽名钓誉,有人更说他是借此独揽大权暗藏祸心。 招讨令送出了,但林枫望穿秋水也没等来前来汇集的大军,等来的却是另一个坏消息:皇畿军区统帅流风恒谋逆弑上! 在那个血sè的黄昏,军队包围了皇宫,野战步兵从汉白玉的正门冲进去,皇宫禁卫军拼死抵抗,帝国最神圣的议事大殿成为了叛逆者与皇统维护者厮杀的战场,处处血流成河。 为了掩饰罪行,军队放火焚烧了宫室,大队骑兵沿着长街高声叫:“谁敢救火就杀死谁!”远京居民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冲天烈焰焚毁了华丽的宫殿和林氏家族三百年的珍藏。 第二天流风恒向天下正式宣布:“宫室失火,尽管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仍没能抢救出林凤曦公主。殿下不幸遇难,呜呼哀哉。” 第三天,西北军区统帅明林宣告既然光明皇朝已经覆灭,西北军从此dúlì;接着是中南镇守使曲布亚宣布dúlì,嘉西镇守使胡归阳宣布dúlì…… 历经了三百年的风雨,曾经强盛一时的光明皇朝已经腐朽中空,魔族的入侵是令得这棵大树彻底折断的沉重一击。 眼看叛逆迭起,林枫愤怒不已:“虽然山河沦丧,但帝国尚有忠良臣子,只要河丘军尚存一兵一卒,只要我一息尚存,帝国就绝不会灭亡!诸路叛逆之中以流风氏最为罪孽深重,此等丧尽天良的逆贼,天不灭其我灭之!” 当时流风恒统掌了远京,手中握有十一行省,兵力雄厚为诸侯之首,弑杀林凤曦不过是他野心的第一步,他更有独霸天下一统大陆之心。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野心,就连紫川云、明林等叛逆同谋也在恐惧着,生怕强悍的远京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 现在既然林枫要出头挑战这个霸主,大家那是求之不得,纷纷说:“好好好,你上吧,我们jīng神上支持你!” 林枫上了。合山一战,五万水兵破流风恒的五万步军,流风恒被打得只带了五个亲卫落荒而逃。 宾阳战役,十五万流风军被打得一败如水,溃军狂泻三百里,流风恒本人差点成了俘虏,只是躲在死人堆里才躲了过去。 蓝城会战,更是将近二十万的流风军土崩瓦解,接着是赛微堡战役,又有三万流风军被击溃…… 一个月时间里,天下数惊。不到十万的河丘军连续击破了四十万远京兵,连下二十五城,林枫的军队大步向远京挺进,而曾为最强大的诸侯流风恒被打得失魂落魄,他派使者前来求和,说昔rì林坚毅在世时候也不见得对枫大人您如何好,现在他人都死了,您何必这么揪着不放呢?求您了,放我们一马吧,我们愿割地赔偿称臣纳供,什么都可以啦! 林枫拒绝了,他平静地说:“陛xià生前确实有待我不公之处,但我并非为此。流风大人行伍出身,最终被提拔为一方镇守诸侯,所受恩遇我朝自古未有,现陛xià尸骨未寒,你就欺凌孤儿凤曦公主,如果这种忘恩负义的恶行都没有人出来惩罚,那天下还有公理吗!并非完全为了陛xià,我是为了世间公道而战!” 紫川秀霍然动容:“好一个正气的奇男子!” 林雨感叹:“枫殿下是个很无私的人。他若是早生一百年,可能会作为帝国强有力的中兴大臣载入史册。可惜啊,他生于一个错误的年代。” 求和被拒绝,流风恒绝望得要自杀。他几乎想丢下远京出逃,但这个时候,形shì开始逆转了。 震惊过后,叛逆的诸侯开始惊醒过来:林枫兵锋犀利如此,若等他光复了远京,夺取了流风恒的地盘,这个家伙是帝国的死忠份子,他目标是光复中原,踏平各路诸侯,到时岂不是要拿我们一个个开刀?连流风恒都敌不过他,单打独斗我们谁是他的对手?祸无宁rì啦! 一个前所未有的最广泛同盟形成了。远京军区统帅流风恒、东南军区镇守使紫川云、西北军区镇守使明林、中南六省镇守使曲布亚、嘉西沿海镇守使胡归阳――光明皇林坚毅在世时候未能组织的大军终于动员起来,即使是为了对付魔族也不曾出动过这样多的兵马,而他们的敌人却只有不到十万兵马,他们害怕的并非河丘水军,而是绝世名将林枫! 叛逆军队从四面八方蜂拥而上,从东南,从西北,从海岸,从内陆,从各地通往首都的大道上,兵马遮天盖rì。 明知实力对比悬殊,林枫却越战越勇,他和他的部下们已经不是为生,而是为死而战了。 他的孤军竟然与举国之兵打了个旗鼓相当,甚至还占了上风:一个月之内与十五路军队作战,击垮了其中十一路,击退四路,林枫在远京城下创zào了辉煌的成绩。 在应付着各路增援叛军的同时,河丘军依旧没有停止对远京城猛攻,一度夺取了城池,叛逆头目流风恒弃城而逃,而中南六省镇守使曲布亚被击毙于远京城下! 在一个历经三百年的强大帝国面临覆灭的时候,她的忠实儿女迸发出最灿烂的光芒了,辉煌无人能比,但也因为那逼人的光芒,使得他的敌人更加坚定了铲除他的决心。 他们怕他,也正因为怕他,他们要不惜一qiē代价消灭他。林枫一rì不死,他们寝食难安! 在这个荒yín无耻的时代,一个正直的人是对整个世界的威胁!林枫在远京城下纵横驰骋,打垮了一路又一路叛军,但更多的敌人依旧源源不断地开来。 林枫越是强悍,他的敌人就越是团结,为了对付他,叛乱诸侯们搁下了一qiē新仇旧恨,“反林同盟”越打越是壮大,这是一个人对抗整个国家的无望战争! 战火越演越烈,眼看大陆将陷入比魔族入侵更为严zhòng的灾难中的时候,一个重量级人物出现了,这是个足以让交战双方屏住呼吸的传奇人物:左加明王。 他单人一剑击溃了入侵的魔族军队,被誉为人类救星,声望之高一时无双,即使以那些持掌重兵的诸侯和心高气傲的林枫也无法对他的声音置之不理。 左加明王的调停建yì非常简单:按照流风恒先前的求和,林枫退回河丘,流风家族割让五省给河丘军,另外被林枫所杀的中南镇守使曲布亚的领地中南六行省亦割让为河丘领地,双方不得再起兵寻衅。 诸侯们纷纷赞同,只要林枫不能吞并远京,那他就不过一个地方诸侯罢了,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而元气大伤的流风恒虽然很不爽要割地,但单靠自己也无力再战,他也只好流着泪吞下了这枚苦果。 而损失最大的是中南镇守使曲布亚,他的地盘完全被河丘吞并了――不过他已经死了,也没什么人去征求他的意见了。 意想不到的阻力居然来自林枫元帅,他回绝了提yì,说:“我并非为了扩充地盘而战!既然光明帝国已经覆没了,我若不能复国便当战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与这些无耻之辈一样苟延残喘,我做不到!” 左加明王静静地凝视他:“有生有死,一qiē存zài的都将毁miè,rì月星辰也有熄灭的那天,何况是人世间的国家呢?天理运行,生死循环,帝国的覆灭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挽回。将军高才,为何连这点都看不透呢?” 面对皇帝在世时封册的国师,林枫十分尊敬,他深深地鞠躬:“国师大哲,思量深邃非吾等庸人能及,但既然国师认为帝国的覆灭是天意,那吾等就要试试能否以人力回天!” 明王长叹:“乱世将至,将军如此锋芒毕露,可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您一倒,还有谁能守护坚毅公的血脉?” “国师,你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陛xià还有血脉仍在人间?” 明王一挥手,从营帐外走进一个怯生生的瘦弱少女。 看到她,林枫一震,立即单膝跪下:“苍天有眼,佑我帝国血脉不绝!公主殿下请放心,微臣纵然粉身碎骨亦全力保您平安!从今天起,河丘军唯您命是从!终有一天,金槿花的旗帜将再度飘扬在中原大地上空!” 三百年过去了,帝国末年的风雨恩怨已全部成为历史,留给世人的只剩下河丘中心广场上的一座真人铜像。 蒙蒙小雪中,听着丹唇玉齿缓缓道来帝国末年那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紫川秀有一种历史在眼前交错的感觉。 想像那个风雨飘摇的皇朝末年,有一位单纯的少年将军曾试图力挽狂澜,拯救倾倒的帝国大厦,最终,他失败了。 这是个与林坚毅、紫川云等伟人同时代的人物,他忠诚,单纯,充满了理想和正义感,比起那些趁火打劫的霸主枭雄们,他有人情味得多。 他感叹道:“忠臣利剑锋芒,乱臣贼子惊惧!一人威慑天下,林元帅真乃神人,令我悠然神往!但不知为何,这么了不起的名将我以前竟没听过。” “呵呵,三哥,若你是紫川家当权者,你会把当年发家的事迹大肆宣扬吗?与流风、明林等人一起围攻林枫,居然还不能胜,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啊!” 看看铜像,又看看紫川秀,林雨说:“林枫长得很像你呢。” 紫川秀笑了:“十分荣幸。不过,从时间顺序上说,应该说是我长得像林元帅!英才总遭天妒,不知元帅为何英年早逝呢?病死,或者战死?” 林雨神sè一黯:“都不是。他是被林凤曦鸠杀的,对外宣称是突发暴病。” “那是为何!” “功高震主啊!” 紫川秀一震。 林雨轻声说:“林枫公逝世时年仅二十八岁,闻知噩耗,河丘军民无不痛哭出声,举国哀悼。林凤曦亲自为其披麻带孝,举行国葬。直至今rì,河丘军民仍旧敬其如神。” 注视着那座堆积满了白雪的雕像,紫川秀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 那个骄傲的少年英雄已经化成了白骨,很少有人记得历史上曾有过如此的杰出人物。 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战乱时代,那些手握重兵的重将们都在忙着为自己打算后路和利益,盘算着如何在光明帝国这块庞大的蛋糕中为自己划得最大的一块。 唯有他没有任何政zhì方面的顾虑,他仅仅出于一种年轻人常有的正义感和忠诚,为了已故主公的孤女而战,最终,他得到的回报竟然是被自己所救的孤女所害。 紫川秀脑海里浮现出dìdū无名烈士纪念碑的悼词:“您的名字,不为人知;您的功勋,与世长存!”流星的光芒虽然短暂,但一刻便足以照亮永恒。 他向着铜像深深地鞠了一躬,充满敬意地哀悼三百年前那位犹如流星般逝去的天才名将,轻声吟诵道:“古来名将如美人,不使人间见白头。” 仿佛猜到了紫川秀的想法,林雨轻声说:“林元帅的辉煌并不因他的结局而逊sè,他为了忠诚而战、而死,无怨无悔。三哥,你也是紫川家的军人,你为何而战?” 紫川秀一震,茫然地重复道:“我为何而战?” 他沉思着,慢慢说:“为了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为了人的尊严和zìyóu权利,为了少女唇上的轻笑和儿童无邪的容颜,为了天盛开的花朵,为了守护那些我珍惜和热爱的美好事物不受践踏――对不起,我语言笨拙无法把意思表达出来,但我坚信,人世间有些事物,值得我用生命捍卫。” 林雨深深地凝视着他:“不,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和你一样,我同样是战士,流风家的军人。” “林雨,你……” “你为你的信念而战,而我为了我的祖国而战,我深爱着我的祖国。”林雨平静地说:“如果拯救祖国需要牺牲,和林元帅一样,我也同样……甘愿赴死!” 紫川秀一震,回头看着她。 林雨嫣然一笑,温柔地看着他:“如果他rì沙场相见,请君不必手下留情,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 凄风冷雪中,美女孤独地静立雪中,纤细的腰肢挺得笔直,轻柔的微风吹拂着她的留海发丝,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头,脸白如霜雪,她的神情平静,但不知为何,她给人一种悲哀的感觉――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悲哀,那忧伤已渗透了整个灵魂。 她是对着紫川秀说话,但目光却投向了天宇,投向了目光所不能及的西方天际,朦胧的雾雪中,仰望苍穹,少女洁白无瑕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芒,目光中流露出凄凉的决意,犹如传说中不沾凡尘的圣女。不知何时,泪水已流满了她晶莹洁白的脸。 突然之间,就犹如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部份被人用刀狠狠地捅了一下,紫川秀整个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在哪里,自己曾看到过同样忧伤的容颜?路灯下那双朦胧的泪眼,眼前那明亮的双眸,二者竟然如此神似! 久经风霜的紫川秀已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就在这一瞬间,他竟有了种十七岁少年的冲动:眼前的少女是那么柔弱,那么哀伤,她需要保护,需要坚强的倚靠。 他多希望自己能坚定地揽住她的肩头,让她靠着自己胸膛放心地哭泣,温柔吻干她眼角的泪痕。 紫川秀心头泛起了复杂的感情,他什么也没说,脱下了身上的披风大麾,温柔地披到她肩上,静静地伫立在她身后看着那个孤独的美丽女子,数着一片片的雪花从眼前滑落,心头荡漾着悲哀又激昂的曲调。 四下是一片深沉的寂静,寂静凌驾在飘雪和松柏之上,甚至凌驾于漆黑的苍穹之上。 流泪以后的林雨仿佛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总爱咯咯发笑,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傻话,紫川秀只是静静地听着,很少插话。 “小时候我很贪吃的,总是去厨房偷吃东西。小时候,爸爸问我想嫁给谁?我说,我想嫁给厨房的蛋糕师父!结果爸爸、妈妈、叔叔和哥哥们都笑得快要发疯了。三哥,你呢?你小时候也贪吃吗?” “我小时候很皮的,每天都出去跟着两个狐朋狗友鬼混。这两个家伙中的老大是个混世魔王啊!盗窃、勒索、打架、赌博无所不会,而且样样jīng通,十四岁就成了街区所有不良少年的大头目,治部少jǐng察见了他就头痛;而我的另一个大哥,表面上很老实很腼腆的人,口头禅是打架很不好的,大家不要冲动啦!――其实最冲动的人是他!一打起来,冲在最前面的人就是他,哪怕两头牛都拉不住,等治部少的人赶到,他又摇身一变成了路边看热闹的人了,还给jǐng察们报信:他们往那边跑了!――我不怕jǐng察,我怕的是义父。” “义父?” “我出世之前爸爸就死了,三岁时候妈妈也死了,是义父把我带大的。” “啊,对不起。” “没什么。爸爸死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妈去世时候我也还不懂事,所以那时候也不怎么懂得伤心。我义父是个很威严的人,待人很严厉。每次被义父从治部少领回来,我都少不了挨一顿痛揍,哎哟,揍得那个狠哦,睡梦时候都还痛呢!每挨一次揍我总能乖乖地老实个半个月,义父管这叫给我打预防针;但半个月一过,我又屁颠屁颠地跟着那两个坏蛋出去偷鸡摸狗了,这时候义父就长叹说:药效过了。” 林雨噗哧一笑:“你的童年真有趣。而我……起码你还有两个朋友,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下半夜,雪终于停了,yīn霾的乌云散去,天上繁星闪烁着美丽的光辉,光怪陆离地变幻着,仿佛是用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宝石琢磨成的。 街道上人烟稀少,通宵营业的酒吧里传出歌手深沉而沧桑的歌声。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聆听,在这寂静的深夜里,那感伤而忧郁的旋律是如此的动听,具有一种感染人心的魅力。 林雨仰起头来望着紫川秀:“三哥,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喜欢的女孩子?”紫川秀脑海中浮现那伤感的一幕:昏黄的街灯、路灯下纤细的少女、哭泣的泪眸,那一刻已刻入了灵魂。 不知为何,这个柔情的晚上有一种神秘的魔力,使得他想一展紧闭的心扉:“我深爱着一个女孩子,但与她已经不可能了。” 望着紫川秀,林雨若有所思:“这样啊……”她的语气很平静,平淡的三个字却蕴含了深深的失落和落寞,只是她用微笑来掩盖了。 “那她爱你吗?” “我想,应该是爱的吧?” “既然彼此相爱,那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紫川秀一愣:“是啊,我们既然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那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时光倒流让自己再选择一次,自己将会如何抉择呢?或者存zài着更好的方法,可以两全其美?仰望璀璨星空,紫川秀长叹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 紫川秀陷入沉思的时候,林雨悄悄地看着他,看着他紧锁的剑眉,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俊脸,看着他思考时眉心微微隆起的皱纹,看到他专注时坚毅又沉着的目光――全身心投入的男子自有一种魅力,林雨看得如痴如醉,心脏在不争气地“怦怦”跳动。 她轻轻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低声说:“如果,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会不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紫川秀听不清楚了:“什么?” “没、没什么。那么,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她很漂亮吗?” 紫川秀笑笑:“她是很漂亮,不过还比不上林雨你,你的美是超凡脱俗的。” 林雨脸一红:“真的吗?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漂亮。懂事以后,周围的很多女孩子都收到了男孩子送来的鲜花和情书,却没有一个男孩子送花给我,我还以为我长得很丑呢!” 紫川秀环顾左右,寒冬季节,只见一片皑皑白雪,草木凋零,他灵机一动:“你等一下。”一头跳入了路边的灌木丛中,好一阵子才出来,将手藏在背后:“你猜猜,这是什么?” “鲜花?” 紫川秀把脸拉长了:“你就不能笨点吗?按照通常的言情套路,你应该猜不出,然后我突然拿出来,你惊喜若狂,然后情不自禁地亲了我一下――小心啊,女孩子太聪明了嫁不出去的喔!” “嗯,让我们重来!”林雨双手捧在胸口,目光深邃地望着他,头稍稍向后仰起:“啊,那会是什么东西呢?让人家好期待、好期待喔……” “这又夸张点了吧?” “哎呀,不要管啦!到你啦!” 于是紫川秀单膝跪在林雨面前,双手捧着花:“敝国有个风俗,百合花象征着最纯洁的少女。谨将这朵晶莹无瑕的花朵献给我所见过的最美丽女孩,林雨小姐,只有您才配接受它。” 接过了“花朵”,一阵冰冷渗入手指,林雨的手指微微地颤抖,这是一束冰雕的百合花,十几个小巧的花瓣全部用冰雕刻而成,玲珑剔透,冰雕的花瓣反shè出幽幽的蓝光,枝上还有细小的花苞和叶子,栩栩如生。 他期待地望着她:“怎么样?漂亮吗?你喜欢吗?” 看到他内力消耗过度而微微苍白的脸,看到他冻得通红的指头,她的喉头仿佛被什么咽住了,哽咽地说:“很漂亮,我,我很喜欢!” 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溶化,暖暖的,湿湿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用力地点着头:“我非常、非常地喜欢!” 她抬起头,强笑说:“三哥,你能闭上眼吗?一秒钟就好,我也有样好东西要给你呢!” “嗯?”紫川秀疑惑地闭上了眼睛:“你有什么……” 他没能把话说完,唇上突然感觉到一阵炙热和湿润,少女芬芳的气息令人迷醉。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你……” “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林雨炙热的唇再一次封住了他的嘴,那旖ni的眼波令人迷醉。 紫川秀反应过来,尽管没有任何经验,他却能无师自通地一揽女孩纤纤的细腰,感觉怀中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他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两人颤抖、炙热的唇碰到了一起。 爱情迸发是如此突然。 ; 第七章 风雪旖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的雪花中,河丘一个不知名的巷子里,沦落天涯的男女紧紧拥抱,雪花不断地在他们的头顶、肩膀、披风上积累,他们一直拥抱到身上全部积满了雪,一身白茫茫。 多年以后回忆起那个飘雪的晚上,紫川秀唯一记得的是两个人走了很久,几乎走遍了河丘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街道,一直走到两脚酸痛,但两人谁也没有说要回去。 长夜漫漫,但总有尽头。东方出现了鱼肚白,黑夜即将过去,分手的时间即将到来。 一对情侣相对默默伫立,目光中流露出依依不舍的感情。 “我,我要回去了。” 紫川秀凝视着她:“你快回去吧。我也要找家旅馆休息了。” 两人都说要走,但脚下的步子一点没动。 “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我还能见你吗?” 紫川秀移开了目光,盯着满是雪的地面:“如果你要找我,去旦雅,与黑旗军司令部的普欣旗本联系,只要说出‘河丘风雪夜’这几个字就够了,他会带你来见我的。” “黑旗军的普欣旗本吗?河丘风雪夜……”林雨默默念叨几次,点头说:“我记得了。” “那么,让我们就此告别……” “很抱歉打扰了,但二位哪都去不了!” 两人霍然转身,在巷子尽头的黑暗中,一个高大的男子从黑暗中逐渐浮现。 林雨失声:“林云飞!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时间够长的了,足够让我看到该看的和不该看的了。”林氏家族的海军上将踱步出来,他的身上全是雪,眼中杀气腾腾。 紫川秀镇静地说:“在yīn暗角落偷窥男女之私,这并非君子所为,更不合乎阁下的身份。” “闭嘴,贱民!” 紫川秀悠悠说:“林公子,论家世,我和您一样出身门第显赫;论权势,我或者比你更有胜之;论武功,在下更是有点自信,无论哪样我都不比您差,所以麻烦林公子您不要称我贱民,另外――” 紫川秀冲林云飞亲切地微笑着:“我害怕很多事,我怕黑怕痛怕没钱,但碰巧最不怕打架!” “那就死吧,贱民!”林云飞杀气腾腾地扑过来,紫川秀立即做好应战准备,但就在这瞬间,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插入了他们中间! 紫川秀失声叫道:“阿雨,危险!” 狂猛的拳头在林雨眼前猛然停下,她额头的散发都被拳风吹得飘开了,林云飞倒退一步,赤红着眼睛叫道:“林雨,让开!” 林雨一动也没有动。她注视着他,明眸静若秋水,抚慰、关怀、同情、惋惜、歉意,还有一分真切的感激――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用目光传达了那么复杂的心情,这个女孩子掌握着一种无以伦比的艺术,能使得一qiē保持在美好的境界中,在她面前,就连爆发的火山都会恢fù平静。 她柔声说:“云飞,我不配你。” 杀气消散了,站在那里的只是一个失去挚爱的普通男子。林云飞默默地消化着这句话,露出了悲哀的神sè。他闭上了眼睛,两人都清楚地看到,林家的海军上将已泪流满面。 紫川秀不忍地移开了眼睛,林雨也低声抽泣起来,捂住脸:“对不起……” “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林云飞哽咽着说:“林雨,你千万不要回家了,有埋伏。” “啊?” “昨晚得到消息我就过来找你了,我等了一夜。”林云飞声音嘶哑:“林雨,走吧,马上离开河丘,离开林氏的领土!越快越好!” “为什么?” “长老会在昨晚深夜达成一致意见。林凡亲自下令,要把你活抓,如不能生擒则杀!” “什么?”两人震惊异常:“怎么可能!” “林凡为什么要害我?” 林云飞犹豫了一下:“原因我也不大清楚。” 林雨和紫川秀交换个眼神,都看出林云飞没说真话。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属于能知悉内情的特权人士。 “那你为什么准备了两匹马?” 林云飞苦笑了下:“我原本想,想与你一起远走高飞。” 就为一个女子,而背叛自己的祖国和家族、放弃大好的前途和事业? 林雨身体骤然一震,望向林云飞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感动,温柔地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大的牺牲,我不配。云飞,你如此优秀,将来定能找到一个比我好上千百辈的美丽女子。” 林云飞长叹:“世间纵有红颜如花,但我心却只容得你一人。” 他把手中的马牵过来交给林雨:“走吧,立即走!不要回家了,你的住处已被监控了,也不要往流风家的边境走,那边的道路已被封锁了。” “但我还有部下在家里,姬文迪他们……” “林家想杀的人只有你一个,如果你不在,姬文迪他们没危险。” 望向紫川秀,林云飞恶狠狠的道:“姓张的,你给我听好了!” “我不姓张。”紫川秀淡淡说。 林云飞一愣:“我管你姓什么!你听着,林雨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如果她掉了一根毫毛,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明白吗?” 紫川秀简单地说:“你放心,跟着我,林雨不会有事的。”他自信、淡定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令得咄咄逼人的林云飞也缓和了下来。 他定定地望着林雨,仿佛要把她美丽的容颜深深地铭刻在心中:“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你也要多保重。将来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想,不会有这么一天了……”林云飞低声说,但是林雨和紫川秀都没有听到,两人策马前进。 奔出几十步远了,身后突然响起林云飞的叫声:“最后一个问题,你,你真的爱过我吗?” 林雨勒住马转过身来。微微的晨光中,两人都看到了对方面上的泪痕和泪后清亮的眼睛。她微微地点点头,动作轻得几乎不可觉察,然后很快地又转身纵马前进,马蹄践踏,积雪飞溅,如同她身后腾起了一团云朵,她的身影消失在寂静长街的尽头。 风驰电掣,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耳朵里完全是马蹄的声音,风声呼呼。 晨光初现,两人不经大路地越过一片起伏的山丘,前方是一片墨绿sè的森林,森林边上的大路上快速流动的火把如同萤火虫般闪闪烁烁,大队骑兵经过的轰隆声隐约可见。 紫川秀猛然勒住了坐骑:“我们迟了一步,他们已封锁了河丘至旦雅的公路。” 林雨点头说:“不止是流风家,通往紫川家的道路也被封锁了呢。” “不可能完全封锁,完全封锁边境对林家的损失太大,而且漫长的边境线也无法用人力阻隔。我们绕道走吧,林家应该猜不到我们会往瓦林方向去。” 为避免在大路上遭遇到边防jǐng察的盘问,两人沿着一些荒芜的偏僻小路前进,这种路往往走上十几里都碰不到一户人家,只有一些养蜂的农人住在这里。 那些淳朴的农人一点也没怀疑他们的身份,热情地给他们指点村落之间的羊肠小道,这样一段段地走下来,一个村又一个村地走过,经过两天的跋涉,他们居然没碰到任何盘查的岗哨。 紫川秀曾担心林雨不能适应野外生活,但很让他惊讶,林雨的生存技能并不比自己逊sè,她能毫不困难地区分野菜和毒草,熟练地搭建简易炉灶,吞吃着苦涩的野菜,裹着单薄的毛毯席地而睡。 更难得的是,在这莽荒之地跋涉,除了更憔悴苍白以外,她的美丽一点没逊sè,衣衫整洁得仿佛刚参加宴会回来,女孩子天xìng的爱美本领令紫川秀不得不敬佩。 紫川秀曾奇道:“你不用化妆的吗?” 林雨淡淡说:“我丽质天生。” 紫川秀一愣,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第三天黄昏,两人离开山林出现在边境公路上了,这是最后一段路程,也是最危险的一段路,暮sè蔼蔼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检查站,蓝白两sè的栏杆已经放下了,武装士兵在大道两旁jǐng惕地注视着路人。 一个制服笔挺的青年军官出现在紫川秀面前:“二位请下马,出示您的有效证件。” 紫川秀顺从地下马,把证件递过去。 那军官对紫川秀的证件只是粗粗一翻就还给他:“谢谢,张先生,您可以过去了。这位女士,请出示您的证件。” 在林雨回答之前,紫川秀抢着说:“这是我妻子,她的证件遗失了。” “哦?”军官怀疑地盯着林雨:“这位夫人,你有什么文jiàn可以证明你自己的身份吗?” “没有。往常出入河丘不是不需要检查的吗?我们根本没想到要带证件。” “这就很麻烦了呢!”军官一挥手,两名士兵走上前:“我们奉命搜寻一位年轻女子,她的年龄恰好与尊夫人差不多――很抱歉,张先生,您可以过去,尊夫人则必须留下,等待我们查清她的身份才能放行。” “我是紫川家的臣民,我的妻子也是!你们无权扣留我们!” 那个军官声音很疲惫,显然这段话他已重复多次了:“这里是林家的领土,不管你来自紫川家还是流风家,既然你们在此地,你们就得遵守河丘的法律。尊夫人既没有携带证件,又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林家的安全机构自然有权力扣留她――张先生,你不用叫了!尊夫人并不是第一个被扣的,您看那边,很多没带证件的人都在那里静静地等着了,希望你也配合我们吧,这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两个士兵走来很粗鲁地想拉林雨下马,她一声娇喝:“放肆!”甩着马鞭狠狠地朝他们抽去,那两个士兵惨叫着跳开了。 那军官霍然立起,喝道:“拿下了!” 士兵们轰然应答,像一窝被惊动的马蜂般蜂拥而上,紫川秀不怀好意地瞄向那军官。 那军官飞快地向后一跳:“你想干什么?”手闪电般移到了刀柄上。 没等他拔出刀子,紫川秀一拳轰在他肚子,一瞬间,剧烈的疼痛撕裂了他的神经,军官连叫都叫不出来,口里全部是苦涩的胆汁味道,当场全身瘫软。 紫川秀利索地反剪了他的双手,拔出了他的军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都站住了!谁敢前进一步,我杀了他!” “啊……杀人啦!”一声尖锐的女声刺破耳膜,眼见有人胆敢袭击军队,检查站一片哗然。 害怕遭了池鱼之殃,排队等待过关的平民们惊叫着四散逃走,场面乱成一团。 趁着混乱,林雨一扬马鞭,策马跃过了障碍杆朝前冲去,一群士兵吆喝着徒步追赶,但哪里及得上骏马的速度,只见林雨的背影越来越小,眼见就要消失在大路尽头。 “上马!不能让她跑了!”这个时候,唯一能保持清醒的竟是那个被紫川秀劫持的军官,他大口地吐着胆汁,挣扎着说:“信号兵马上放焰火,通知前方jǐng戒!” 士兵们如梦初醒,十几个骑兵跑向路边的坐骑翻身策马追赶而去,砰的一声响,黄昏的天空上出现了一蓬红sè的火花,jǐng哨声远远地传开去。立即,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同样的jǐng哨回声。 其余的士兵们挺着长矛团团逼过来,喝声如雷:“立即放了我们长官,不然杀了你!” 紫川秀低声喝道:“叫他们让路!”手上用力,军官被反剪的手传出了骨骼移位的轻微咯咯声,被劫持的军官立即脸sè惨白,额头上出现大滴的汗水,可他十分硬气,竟然一声痛也不肯叫。 “把……把他拿下!”那军官断断续续地发令,看着士兵们不敢上前,他暴喝道:“快!不要管我!” 紫川秀不禁赞叹道:“是条汉子!不过,你部下不是我对手的!” “放屁!有种的把我放下,我们真刀真枪干一架!我就不信……”话没说完,军官愕然地张大了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突然消失了。 那情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哪怕眼力最好的人也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旋风般卷入了枪阵中,十把长矛同时戳过去,但都戳了空。 那人以不可思议的敏捷腾挪迭移,犹如游鱼在水中一般在长枪阵中灵活游动,虽然就在方寸之间,但居然没有一把长矛能碰到他的身躯,仿佛他根本是个没有实体的幽灵! 士兵们惊骇不已,惊叫:“他是鬼,不是人!” “天黑了,山妖出来了!” 几个士兵丢下武器掉头就跑,阵势中出现了缺口,只听得一连串急速的劈哩啪啦声和惨叫声,包围圈瞬间崩溃。那男子还有余暇回头向军官做个鬼脸,人影一晃,他已经出现在马背上了,骏马一下就跃过了栏杆,疾驰而去,整个过程犹如电闪雷鸣,一瞬间,人骑已经消失在大路尽头,只留下一地躺得乱七八糟的人体和痛苦的呻吟。 那军官震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他一跺脚:“我不是做梦吧!” 快马疾驰,劲风扑面,紫川秀心情舒畅。享受安逸生活已久,好久没有用武功了,今天牛刀小试,身手依然干脆利索。回忆起军官张得大大的嘴巴,他就窃笑不已。 多年的战争给远东民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但亦锻练出了强悍的远东部队,远东兵jīng,甲于天下。一直以魔族为作战对手的自己对上了林家的兵,那真是轻松愉快。 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林家倚靠了左加明王的庇护就以为安全了,这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 草丛中一阵悉悉娑娑的响动,又出现了一队持长矛的步兵。紫川秀立即勒马拔刀做好了厮杀准备,这群士兵却冲着紫川秀挥挥手:“快离开!我们在搜捕逃犯!” 紫川秀一愣,才醒悟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林雨的同伴。 眼看树林里人影绰绰,前方响起连续不断的刺耳jǐng笛和呼叫声,黯红sè的天空不断地爆发出闪亮的礼花信号,四面八方都响起了狼犬的吠声和人声、口令声、军靴踏地的声音,不知有多少军队集结在周边。 紫川秀暗暗叫苦,本来以为这一段防卫较松懈的,却不料一头撞到了敌人重兵把守的网上! 在一片林间的空地上,十几个骑兵追上了林雨,他们团团围住吆喝作势:“快点下马投降!” 林雨几次突围不成,反倒身上多了几道伤痕。她大恨:若不是那次dìdū之行给那个神秘高手所伤,内伤未痊愈,放在往rì全盛时,区区十来个普通士兵如何是自己对手!她绝望地想:难道真的是天灭我流风族吗? 一声清亮的呼啸直冲云霄,紫川秀从林间猛然跃出,直直地冲入了林家骑兵的队列中,他两腿控马,左手刀,右手拳,或砍或轰,凶猛有如雷击电闪,外围的骑兵纷纷坠马落地。 人仰马翻的嘶叫中,紫川秀一阵风冲过她身边:“跟着我冲!” 两人紧勒马腹,马蹄不沾地,烟尘滚滚,人骑势如狂飙,眼看就要冲入前方的密林中了,忽然锣鼓声轰隆,从林中的绿荫丛里涌出了大群的弓箭手,一瞬间,几十把强弓对准了他们! 紫川秀大惊,大叫:“弃马!”两人身子一侧,从奔马背上滚落,几乎就在同时,只听得飕飕刺耳风声,两匹坐骑已被shè成了刺猬滚倒地面,长声的惨嘶不绝于耳。 紫川秀在地上连续翻了几个滚,肩头摔得火辣辣的刺痛。 趁着箭手再次上箭的耽搁,他迸发出了最大的潜力,拖着林雨一溜烟地斜斜地冲进了林子里,那队弓箭手大呼小叫地追来了,人数之多让紫川秀头皮直发麻! “林雨,爬上树去!我来引开他们!” 知道这不是依依惜别儿女情长的时候,林雨简单说了声:“不要勉强,情况不妙就投降。”她飞快地爬上树,隐藏在一丛绿荫中。 紫川秀则大步地向林子东侧跑去,他故意把步子放得很重,边跑边碰撞路边的树枝,发出悉悉娑娑的响声,于是如他所愿的,四面八方立即响起了叫声:“她往那边跑了!东边!东边!” “弓箭队,抢在东边路口,拦截他!” 为了吸引敌人,紫川秀跑得并不是很快,搜索的部队围得越来越近。 这片林子并不大,不到二十分钟,紫川秀就跑到了尽头。他刚冲出林子,迎面劈头盖脑就飞来一通箭雨,他慌忙就地一趴,抬起头来,立即倒吸一口冷气:迎面是一片耀眼的火把,足有上千的弓箭手和刀手正在恭候着他! 有人厉声喝道:“前面的人,把武器放下!” 紫川秀顺从地把刀丢在地上,几个士兵过来把他捆了起来。 一个军官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来,正是刚才被劫持的检查站指挥官,他平静地说:“你胆子很大啊,竟敢袭击军队!” 没等紫川秀答话,只听得一连串清脆的皮肉碰撞声,那军官不歇手地抽了紫川秀十几个耳光,显得林家的军人是多么的训练有素。 他还想再打,但一个更高级的军官拦住了他:“不要再打了,长老来了!” 火把分开一条道来,走出一员身披战甲的高个子武将。走近来看清紫川秀的面孔,那员武将惊叫出声:“你……你……是紫川统领!” 紫川秀松了口气:“将军是林家的哪位?这火把太刺眼,我看不清了。” “把火把熄了!”那员武将回头下令道,大步走上前来,脱下了头盔,现出一张英俊的面孔:“统领不认得我了吗?” “啊,你是林睿!林睿长老!” “松绑,快松绑!”林睿手忙脚乱地下令:“统领大人,您没受伤吧?您还好吧?” “哼!”摸着手腕上被绳索勒出来的血印,紫川秀冷笑:“你看我像很好的样子吗?” “这个……”脸被打得又红又肿,嘴角流着鲜血,浑身肮脏不堪,怎么看紫川秀都不像很好的样子,林睿尴尬地陪笑着:“误会,这完全是误会!” “哼哼,”紫川秀有气无力地说:“林长老,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身体脆弱,现在又给您部下一顿毒打,快不行了……” 紫川家最强高手之一何时竟变成身体脆弱的病夫了?林睿苦笑:“大人您真是爱开玩笑,您武艺高强,那些普通官兵如何伤得了你?” “普通官兵?可我看您部下拳出如猛虎盘山,脚踢似蛟龙出海,剑快如电闪雷鸣,刀猛如同――反正是厉害得没法说啦!你看你看,他连发型都像左加明王的,说明他定是和明王一般厉害!” 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林睿头都大了:“可我看大人您神清气爽,中气十足,身体好得很啊!” “回光返照,那一定是回光返照啦!” “要不,我们找最好的名医来帮您检查一下?” “可是现在的医药费很贵的啊,我又是个很穷的人,没什么积蓄的……” 这个无赖!林睿额上冒出了条条青筋,强笑道:“这是我部下惹出的祸,怎么能让大人您破费呢?自然是我们出这笔钱啦。” “唉,林长老,虽然您答应赔偿我十个亿的医药费――” “等、等一下,我什么时候答应……” “但您的部下这样公然殴打紫川家黑旗军团的统帅,这是对黑旗军十万将士的侮辱,也是对紫川家族百万披甲战士的侮辱,更是对敝国总长参星殿下和宁殿下的挑衅!这么严zhòng的政zhì事件,可不是区区十几个亿能补偿的啊!林睿长老,我们是老交情了,但你闯的祸太大了,兄弟我实在帮不了你了――长老,您怎么就这么冒失呢?”紫川秀不住地摇头叹息,一副很同情但是爱莫能助的表情,林睿觉得自己都快晕过去了。 当然了,阿秀统领是个“心肠很软的人”(自称),他是不会忍心看着“好朋友”林睿长老就这样堕落成为破坏两国历史悠久的友好关系的罪人的。(林睿咬牙切齿:“谢谢呢,秀统领您真是宽宏大量!”)看在友谊的份上,他答应“抱着很大的诚意来解决这个政zhì事件”,经过一番窃窃私语的讨价还价,紫川家的统领和林家的长老终于达成了和解协议。 当然了,协议的具体内容外人是不得而知的,不过看紫川秀的风满面和林睿那沮丧的表情,大家应该不难猜出阿秀统领又一次成功地帮助林家那举世闻名的富饶口袋减轻了负担。 “不过有件事我很奇怪的,”林睿的眼里满是疑惑:“统领大人,您怎么在这里呢?” “我来视察瓦林行省的边防部队,不慎与队伍走散迷了路,误入了林家国界,结果碰上了你的人。”紫川秀放心地胡说八道,反正怎么说林睿也不敢反驳自己。 “那,您为什么会与我部下冲突起来呢?” 紫川秀笑笑,低声在林睿耳边说:“林长老,真要说声抱歉了。刚才我和一个女子在一起,因为您的部下对她无礼,我一时气急动手教训了他们,很不好意思。” “啊,这是小事,秀大人您是我们自己人,教训下这群不长眼的畜牲那是为他们好,让他们以后长点记xìng,不过――”林睿迟疑了一下:“那个女子,那是谁呢?” 紫川秀把声量压得低低的:“林长老,您这让兄弟怎么说呢?呵呵,这是我一个新认识的……呵呵……朋友啦!很好的朋友!” “哦哦,明白了!”林睿恍然大悟,暧mei地笑道:“其实这种事我也知道的,贵军很多高级军官都在我们那里有秘密情人――哦,不,是那种女xìng的很好的朋友,只是想不到大人您刚到也有了一个,真不愧是家族最年轻的统领,兄弟我佩服!” “还得请林长老您帮我保密。这种事可大可小,宣扬出去,军法处可能来找我麻烦的。虽然我也不怕他们,不过被那群苍蝇缠上了也是麻烦。” “请统领放心,绝对不会泄露风声的。” “还请长老您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在这附近发现一个年青貌美的单身女子,请把她送过来我这边。” “年青貌美的单身女子?”林睿暧mei地笑笑:“周围可能有很多哦!都送过去的话,统领大人您应付得过来吗?” “那就只好勉为其难吧!”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识一笑,顿时莫逆于心,男人之间,就是这种事最有共同语言了。 “对了,”紫川秀这才想起一件事:“林长老,本来这是不关我事的,不过贵部这般大动干戈地搜查,连您都出动了,那是为了找谁啊?” 林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望着紫川秀:“秀统领您何必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知。” “哦,这本来是机密的,但既然是秀统领您,我就破例了吧。”林睿凑近了紫川秀耳朵,低声说:“应贵国zhèngfǔ和远京当权者的联合要求,我们在抓流风霜。” ; 第一章 远京轶事 对于流风家来说,七八三年是个多事的灾难之年。就在这年深秋,流风家第七代家长流风西山缠mian病榻八年后,终于没能熬过第九年,一命呜呼。 应该说,流风西山是对得起自己的继承人的。去世时候,他给继位者留下了一百万军队、充裕的国库和运转顺畅的政权机构,只要继承人的智力能在平均线以上的话,国家都不会搞得太糟糕的。 可惜的是,他的三个儿子都不在此列。大儿子流风森传说能跟大猩猩下棋斗得旗鼓相当。而他的两个弟弟也好不到哪去,流风清十次中有五次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对,而流风明二十五岁就不用戴口水罩了。 这简直是颠覆遗传学所有理论的噩梦,学者们无法解释如此睿智的父亲却有三个奇蠢无比的儿子,这就跟母老鼠生出了小猫崽一样不可思议。 走投无路,学者们只能暗示说:“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流风西山的夫人回家比平常晚了一个小时――而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三次!” 这个不解之谜实在是流风家的不幸而紫川家的大幸。为了在这三兄弟中挑选继承人,流风西山绞尽了脑汁,但这三个活宝实在是“没有最蠢,只有更蠢”,直到临终前不久,他才回光返照地终于想通了:“既然三个一般蠢,其实选谁都一样的。” 他叫来三个儿子:“儿子们啊,你们都一样的优秀,老爹我为了流风家族的长久未来,决定用一个简单又公平的方法来决定了!” 这个简单又公平的方法是什么呢? 那就是抽签。 在流风家宗庙殿堂,家族的众位重臣齐集,流风西山当场写了三张签,然后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来吧,在我流风家族的列祖列宗面前,看看天意属谁了!” 事实证明,老天爱傻瓜,特别是蠢得出类拔萃的那类傻瓜。一分钟后,流风森兴高采烈,两个弟弟哭丧着脸,重臣们齐声道贺:“恭喜森殿下!”大家把奄奄一息的流风西山丢下,一拥而上地朝新主子示好。 流风西山孤独地躺在轮椅上,无动于衷地看着兴高采烈的胜利者和沮丧的失败者,他已经看破了人世的人情冷暖,太子产生以后,自己在人世的最后作用已宣告终结了,流风家有了新的家主,臣子们再来侍奉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家主已经毫无意义。 他正在浮想联翩着,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肩膀:“爹爹,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转过头来,面前是在场人中唯一的女xìng,那个一身戎装的俏丽女子。在那群阿谀奉承的政客和高官中,孤傲的她就如荒漠中的雪莲一般引人注意。 望着她,流风西山痛心不已,上天给了她超越所有男子的才华,为何不给她一个男儿身呢? 两人默默对视,父亲和女儿,过去和如今的名将,一个时rì不多,另一个却正值风华正茂,拥有着无限宽广的未来。 “霜儿,委屈你了!” “爹爹,你多虑了,这样很好。” “限于祖宗家法,我不能立你为家主,但将来……”流风西山毫无焦点的瞳孔茫然地凝视着被人群所围绕的那个红光满面的幸运儿,低声说:“我去后,你废了他,自己做家主。” 流风霜一震,她也轻声说:“这种事,绝无可能。” “可以的,你也应该如此。”流风西山喃喃说:“没料到,阿恒走得比我还早。将来,流风家就全靠你了……拜托你了,霜儿啊……” 老人的头颅慢慢地垂下,嘴角流淌出口水,他睡着了。 凝视着父亲斑白的头发,流风霜的眼中溢满了泪水,仿佛是怕惊醒睡梦中的老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爹爹,请放心吧。” 一周后,流风西山去世。 新任家主流风森的相貌实在让人不能恭维,他个子粗壮,驼背,手长脚长,头发又粗又硬,额骨和下颚难看地凸出来,小眼睛在深凹的眼窝里多疑地闪烁,浑身长满了黑sè的浓密毛发。 看到他的第一眼,人们往往会想起一种具有智慧的灵长类生物,甚至流风森最爱吃的食物也是――当听到这,没有人不惨叫出声――香蕉! 他的xìng格也像猩猩,他贪婪、自私、猜忌、暴躁――人类所有的美德他压根就忘在娘胎里没带出来。没有父亲老谋深算的智慧,也没有足以吸引部下的人格魅力,他只能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凡是可能威胁自己地位的人通通杀掉! 就在登基的当天,他迫不及待地召集忠于自己的军队进城,包围了两个弟弟的府邸――若真能顺lì的话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起码斩除了将来分裂的萌芽,也能在历史上留下个“为大业挥泪斩亲弟,成大事不拘小节”的美名。 古往今来,这种宫廷事变多得不计其数,而胜利者历来拥有不受谴责的特权。 但事实证明,流风森完全不是那块料。要杀掉两个弟弟只需要一杯毒酒、一个刺客就能解决了,但为了显示新任国君的赫赫威风,也怀疑部下将领的忠诚,流风森特意从遥远的西北荒原向当地土族部落借了整整十万的蛮兵,这批野蛮人部队浩浩荡荡朝远京杀奔而来,烟尘滚滚―― 没等大军杀到,远京城内的每一只蚂蚁都在奔走相告了,流风清和流风明觉得自己还没学到左加明王的本领能自个抵挡一路大军,他们忙遥遥招手说声拜拜,然后一溜烟跑了。 西北的艰苦环境培育了土族坚韧的生命力,也造就了他们恶劣得无以复加的生活习惯,不通廉耻,不惧生死,这是对土族人最好的形容,他们根本与文明世界格格不入。 比如说,在土族人脑里,他们根本没有茅厕、洗手间的概念,因为在他们家乡辽阔无边的沙漠里,哪里不能随地解决生理问题?而为这个专门盖个茅厕,土族兵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城里人真麻烦,这么大一座城,难道还装不下几泡屎吗?何必特意跑那么远?” 于是,他们把家乡“良好”的生活习惯也带到了远京来。 从此,远京市民有福了,他们每天出门都“惊喜”地看到门口又多了一坨或者几坨屎,不到一周,繁华的远京臭气熏天,大街上简直无立足之地,而且这些黄白之物以每rì十万坨的速度递增。 市民们恐惧地发现,如果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不到半个月,整个远京城就会被一堆巨大的土黄sè、cháo湿、粘xìng物质――简单来说,就是屎――淹没了。 进城的土族部队招致了远京市民的强烈反感,但比起他们的其他作为,随意大小便真的只是小事一桩了。平时只见过黄沙戈壁骆驼和仙人掌,首次见到城市里年轻貌美婀娜的美女们,土族兵眼里都要喷出火了:“这婆娘硬是要得!” 沙漠部落历来崇尚武力和勇士,结婚时都是新郎用绳子把哭哭啼啼的新娘子绑在骆驼上“抢”回家的,很自然的,蛮族的勇士们也当仁不让地把这个“良好”风俗在远京发扬光大了。 众目睽睽之下,土族蛮兵当街猥亵、掳掠妇女,一时间,远京城内女xìng人人自危――当然,丑女是不用担心的,但偏偏是她们叫得最凶:“哟哟,好可怕好可怕哟!人家都不敢出门了耶!那可怎么办好耶!”那架势,好像是生怕全世界人民不知道“人家”是有资格被抢的。 旁人只好安慰她:“蛮族兵只是野蛮而已,他们的眼睛并没瞎,您安全得很……” 听到蛮族兵在胡作非为,远京城内的守备部队和jǐng察连忙赶来劝阻,好言相劝,不料勇士们自觉神圣的婚姻zìyóu受到了侵犯,眼睛一瞪:“你以为俺们土族勇士好欺负的吗?” 酋长一声令下,上千野蛮兵捋起袖子把守备兵和jǐng察揍了个头破血流,顺手把城内的守备大营也给砸了。眼看蛮兵人多势众,守备官兵向远京卫戍司令部报告此事,要求出动部队镇压蛮族兵的蠢动,捉拿肇事者,但流风森此时正需要蛮兵的助力来对付两个弟弟呢,指示说:“都是兄弟部队,以友谊为重,大局为重!” 开了这个头,蛮兵们越加肆无忌惮,他们根本不像支军队,而是一支集合起来的超大型强盗团,部队军纪坏得一塌糊涂,擅离职守、抢劫、强jiān、杀害平民、洗劫店pù,这些通通是家常便饭。 尽管语言不通,但这并不妨碍蛮族兵们干得热火朝天,刀子就是最好的翻译! jǐng察局被烧了,守备营被砸了,没有法律,没有尊严,无人敢阻拦,无人敢反抗,一qiē秩序荡然无存,在那些黑暗的rì子里,远京城内鬼哭狼嚎如同人间地狱。 通常情况下,蛮族兵只需踹开大门,眼睛一瞪,识趣的屋主自然低头顺耳地微笑着奉送上家中的所有财产――哪怕连斜眼看一下这群凶神恶煞都是危险的,稍有忤逆,这群蛮族兵会立即利索地把全家老小通通挂到屋檐上吊死! 一周后,混乱的局面发展到了颠峰,就连皇宫也成了蛮族们掠夺的对象,皇宫正殿被掠夺一空,当皇宫卫队赶来时,那群蛮兵才挟着金丝地毯和雕花玉瓶扬长而去。 看着被割去了两条腿的皇位宝座(蛮兵怀疑那两条凳腿是金子做的),流风森的表情实在难以形容。 每天太阳一落山,那些土族蛮兵就在大街中心架起火堆――拆各处民房的门板、屋粱和家具烧起的火堆――烤烤着红薯和抢来的猪、鸭、羊,喝着土酿酒,搂着抢来的女人乱啃乱摸,女子凄厉的哭喊呼救声和男子荒yín的荡笑顺着晚风飘荡。 绝不能说蛮兵们跟野兽一样野蛮,他们自称自己民族文化源远流长,尤其以歌舞最有特sè。当蛮兵们喝到半醺醺时,表演就开始了。 一大群人围着火堆哇啦哇啦地跳啊唱啊,身上披的简陋草裙迎风招展,蛮兵淳朴的脸上洋溢着欢乐,在欢快的舞蹈中,歌手用土族民歌来表达对美好生活的热爱,那歌词据说是既意境深远又意味深长,而且还充满了感情,歌词大意翻译如下:“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 在他们唱歌的时候,五百万远京市民一声不吭,眼睛里冒着火。流风森招来了这些野蛮人,但他却不知如何把他们送走。 他命令土族部队退出城外,但没有一个酋长竟肯听从的――比起在繁华的大城市里不劳而获,谁还愿意回到荒芜的西北荒原上挨苦啊!大酋长粗声粗气地回答道:“森大人,孩儿们还没玩够呢!” “再给我们三天,三天后我们就退出!” “按照我们土族的风俗,客人到主人家做客一定要做够一周的客!” “我们土族是少数民族,少数民族有我们民族的规矩!按照我们的规矩,做客起码要一个月!” “按照我们土族的规矩,做客起码要在主人家呆两个月!” 最后,他怒气冲冲地说:“难道不是你这个主人请我们过来的吗?主人把客人赶出家门,那在我们土族的风俗里是个巨大的侮辱!我们勇敢的土族战士绝不接受这样的侮辱!” 流风森不敢再说了,连忙带着卫兵溜之大吉:天知道土族有没有受了侮辱就要杀人雪耻的风俗。他后悔不迭,招惹了这么一伙无赖,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不用等紫川家打来,文化名城远京就要毁在这伙野蛮人手上了。 事情的结尾来得极其戏剧化。两个星期后,镇守东部战线的流风霜元帅带兵返回远京。 听到流风霜要回来的消息,勇敢的土族战士们忽然忘了他们悠久的风俗和光荣的民族传统了,一溜烟跑得连鞋子都不要了,一夜撤了个jīng光。 整个事件以正剧登场,以闹剧收场,顺带着彻底暴露了新任国君的无能。动辄喜欢使用武力却又无法控zhì武力,这种粗鲁的xìng格对于一个打家劫舍的山大王来说是美德,但对于一个拥有三百年历史,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道德传承和制度礼法观念的国家来说,流风森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为了这次愚蠢的远京事件,流风霜把流风森狠狠地臭骂了一顿,骂得那个尖酸刻薄啊,连一头猪听了都会羞愧得上吊的。 而流风森却连这份廉耻心都没有,听流风霜痛快淋漓地骂完,他不但厚着脸皮苟延残喘,还提出要借用流风霜的军队!流风霜问:“蛮族兵已经被赶回去了,大哥你要部队干什么呢?” 流风森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杀那两个叛逆啦!” 流风霜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长兄,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无耻和愚蠢到这种程dù:这个家伙没从刚结束的灾难中吸取一毫克的教训! 她沉默良久,最后冷冷地说:“十字军还没学会打内战呢!”她起身把椅子一脚踢翻,转身大步出了皇宫。 流风森坐在原位,额头上冷汗直流:刚才的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流风霜要杀了自己呢。 争吵过后,流风森决心要解除流风霜的兵权,几十万强悍的东部军威胁太大了,流风霜个xìng倔犟无法驾驭,有她在,无论哪个君主都会坐卧不安的。 “流风霜元帅,我以流风家族家主的名义,决定解除你的兵权!”――即使再给流风森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堂堂正正地跟流风霜摊牌。 他客客气气找来流风霜,脸上堆满了假笑,大大称颂了一番她的丰功伟业,说:“好妹妹,你为我流风家族多年征战,实在太辛苦啦,我当大哥也不能无动于衷,我决定给你一个月的假期,你好好去轻松一下吧!军队那里你就不用cāo心啦,恩泰克是个能干又可靠的人,你完全不必担心呢!” “完全不必担心呢!”流风森满面笑容地保证道,他担心得汗流浃背:远京城内都是流风霜的军队,远京城外也是她的军队,她可以轻yì地废黜了自己,自己在哄老虎拔牙呢! 流风霜脸无表情,深深地凝视着他,微微欠身:“遵命,家主。” 她拿出了兵权令琥放到桌子上,平静地问:“还有什么吩咐吗,家主?” 连流风森都想不到事情会如此顺lì,他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流风霜轻轻一躬:“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需要去准备休假的行李,暂时告退了。” “你……你要去哪里?” “如果家主您允许的话,我打算去林家那边休养一段时间,河丘是个非常不错的渡假城市,风景很美。”流风霜垂下了眼帘,柔声说:“正如家主您所说的,我也累了。父亲既然把大业交托给您,大哥您就多担当辛劳点了,原谅妹妹帮不上忙了。大哥,一qiē拜托了!” 看着妹妹那双毫无私心的清澈眼睛,即使以流风森的无耻也不禁自惭形秽。 长久以来,流风霜已经被视为流风家的守护神和中流砥柱了,她被流放的消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民间议论纷纷,而伴随流风霜失势的消息一起流传的,还有另外一个震撼的小道消息:“流风森得位不正!” 谣言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散落在大街小巷,闲汉们说得活灵活现的,口沫四溅,仿佛事情都是他亲眼所见:“西山大人临终前,屋子里只有流风森一人在场,所有的侍卫和大臣都被赶了出去。大人上午还jīng神矍铄的,结果流风森前脚进去后脚不到五分钟出来,西山大人立马就没气了!” 消息越传越邪乎,细节越来越jīng确,据说当时外面还有“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常常变化的,有时候是在场的某某年轻侍卫,有时候又是某某老宫女,忽然又摇身一变成了德高望重的重臣――不管是谁,他当时听到里面传来了恶毒的诅咒声、厮打、沉重的喘息声、受害人被捂住嘴发出的低沉求救声、苦苦的哀求声,叽里咕噜一阵响,最后,什么声音都没了――前任家主咽气了。 没有人能亲眼见到流风西山大人的遗体,验尸的太医莫名其妙地出了车祸,封锁现场的卫队都被调到了西北战场,在路上神秘失了踪,甚至流风森继位的最大依据,那份据说是流风西山亲笔所写的遗书,根本就没有经过检验!说话人意味深长地伸出一只手指:“你说,难道事情还不是明摆的吗?” 谣言越传越盛,流风森气急败坏地要追查传谣者,但谣言就像风,看似无处不在,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有,流风森满腔的怒火却找不到对象发泄。 无可奈何之下,他发动了一场宣传仗,与谣言针锋相对,报纸每天都用特大标题报道:“敬爱的流风森殿下亲临孤儿院看望孤儿!” “流风森殿下为失学儿童捐款慷慨解囊!” “失业不失志!――流风森殿下与失业工人亲切握手,勉励他们振奋jīng神!” “热爱公益的热心人――流风森殿下亲自为大家打扫公共厕所!” “危难时刻显身手――流风森殿下亲自为大家闹市抓小偷!” “蝙蝠侠身份大揭密――流风森殿下谦逊地声称:维护正义,救助弱小,那是我从小的梦想!” 大量的报道急切地表明,我们的好国君流风森是一名极富有爱心和公德的仁义之士,他满怀正义和理想,急公好义,面对罪恶毫不畏惧,对人民关怀备至――言下之意很明显:这么一位充满爱心的善良青年,他怎么可能干出弑父的罪恶勾当来呢? 但可惜,铺天盖地的宣传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与对谣言的热切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反比,对于流风森的自我吹捧,民众显得冷漠无比。 在“流风森与失业工人亲切握手”的大型宣传画前,一个小孩问:“妈妈,这是什么啊?” 母亲淡淡地说:“饲养员和大猩猩合影。” 眼看招数使尽,流风森的支持率照样直线下降,谣言依旧风行,最后,报纸不得不公开辟谣:“流风森殿下的继位完全合法合理,他绝没有篡改遗书、谋害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气得流风森大骂宣传部长是敌人派来的jiān细。 而当流风森手忙脚乱的时候,他的敌人也没有休息。 流风清和流风明,这对昔rì水火不容的兄弟如今已经联手起来了,他们公开宣称,谣言所说的一qiē完全是真的,他们亲眼目击了流风森谋逆弑父的罪恶行径,所以受到残酷的迫害和追杀! “难道,这一qiē反常的事件不该引起我们的怀疑吗?”两位流风少爷以哲学家的口吻提出了疑问,他们呼吁所有忠于流风家族的勇士们站出来,与丧心病狂的篡位者和弑父罪人做最坚决的斗争,让流风政权回到真正爱国者的手中。 伴随着声明的迅速传播,流风清与流风明也集结了忠于自己的军队,总兵力多达五十万的叛军部队对着远京虎眺。 远京统治阶级内部发生了严zhòng的分裂,惊惶和茫然的情xù就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到地方各行省和军队中,军心涣散,民心茫然,zhèngfǔ机构几乎陷于瘫痪,叛军向着远京步步逼近,流风世家三百年来从来没有一任家主是在这么糟糕的气氛中上台的,有人很有把握地预言:“迎接九代家主上台的rì子不远了。” 重臣离心,民心不附,叛乱四起,国境内烽烟不断,流风森焦头烂额。 为保住政权,他做了一个旁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愚蠢决定:他向世仇紫川家称臣、割土、进贡,条件是换取紫川家对自己的支持,镇压国内的叛逆――投降紫川家还能保住xìng命和宝座,若是让流风清和流风明得了天下,他们非要自己命不可! 但谈判中,紫川家的首席代表帝林提出了一个条件:“流风殿下,为了证明您的诚意,您最好拿出点证明来――我们不稀罕金银财宝,但我们对某人很不满,她在过去十年间杀害紫川家将士数以万计,满手血腥。有她在,两国和平绝无可能。殿下,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到这个条件,流风森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怎么行,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啊!” 他哀求道:“别的什么条件都可以,但是这个真的不行啊!帝林大人,我顶多再多割让两个省给紫川家吧!” “对流风殿下您的宝贵亲情,在下非常感动。我估计殿下两位亲爱的弟弟距离远京也不远了吧,各位大人,我们走吧,不要妨碍流风殿下与兄弟姐妹亲密团聚了。” 帝林起身要出门,其余的谈判代表也跟着要走,流风森额头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在最后一瞬间,他叫出声来:“帝林大人,请留步!” “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从这刻起,曾雄踞大陆西方三百年的流风世家开始急速、惊人地衰败了。 ; 第二章 毒瘤 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四rì,傍晚,紫川家西南国境。 林睿很殷勤地一路送紫川秀过来,直到前方出现了紫川家的鹰旗。 告别之前,两人都一再道歉,为这次的不幸摩擦表示遗憾,但又表示这次的事件纯属意外,绝不会影响两人与两国之间地久天长的深厚友谊。 暮sè中,挥手别过了依依送别的林睿,别过暮sè深沉的林家领地,紫川秀压下了心头的震撼。重新踏上了祖国的领土,他有种安心感,就像是漂泊的游子回到家。 边境上的喧闹惊动了紫川家的边防哨所,看到紫川秀被那么隆重地恭送过来,边防军也不敢怠慢。军官出来向紫川秀敬了个礼:“先生,请出示您的证件。” 紫川秀伸手在口袋里面摸索了下,忽然发觉空空如也:刚才蹦上跳下的,证件不知丢在哪里了。 “证件我遗失了。我是黑旗军统领紫川秀。” 若不是紫川秀镇定自若的气度和林家大队人马恭送他的排场,那军官说不定要放声大笑了:“您……您不是开玩笑吧?” “自然不是。” 军官使劲地打量着紫川秀,皱皱眉头:“呃,这位先生,您没有证件,我们也没见过统领大人的模样,这让我们很为难了。” 紫川秀一愣:“难道你们这里就没有见过我的人吗?” “很抱歉,我们的级别都太低,没有资格直接觐见统领。” “这样吧,让你们行省总督过来。他应该见过我的。” 官兵们面面相觑,行省总督是统管上万驻军的将领,对他们来说那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人物!随随便便要他过来,万一这人不是真的统领,惊扰总督大人,他们岂不是倒霉? 军人们围起来低声商议了一阵,最后对紫川秀说:“大人,我们先向上级报告,让上级来裁决,这样可以吗?” “你们的上级是谁啊?” “我们的上级是瓦林边防治部少,然后他的上级是瓦林驻军参谋部,然后才到行省总督……” 紫川秀大皱其眉,但瞧这群低级军*战兢兢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为难他们。他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衔?” “下官欧路,任瓦林行省边防支部少第一分局第十一哨所指挥,官衔为小旗。” 小旗军官怎么只做个分哨所指挥?紫川秀微微诧异,却没有追问:“欧路小旗,有没有吃的,拿过来吧。还有,给我准备床铺吧,今晚我就在你们这里睡觉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几个出去打猎的军人回来了,手上提着两只野兔,大伙麻利地团坐在一起剥毛去皮下锅。窗外是一片寂寥的黑暗荒野国境,树林在远处,屋子里角落里堆着一堆柴火照明兼取暖,火光融融,二十几个边防军人团团围坐在一起进餐。 饭菜只有简单的白饭和青菜,大部份野兔留给了紫川秀。 紫川秀扒了几口饭菜,兔肉因为没有放姜有一股难闻的臊味,他顺口问:“你们平常就是吃这个?光吃青菜不行,当兵不吃肉没力气,伙食费不要太省了。” 那军官苦笑着不出声,有个士兵忍不住说:“大人,青菜都是我们自己种的。今天有客人来,我们才特意加菜,平常我们不至于这么奢侈的。” “这样叫做奢侈?”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想起了自己在旦雅和dìdū出席的那些高档酒店宾馆,那接踵而至的宴会和邀请,那堆积如山的佳肴美酒根本吃不完就倒去喂猪了。 自己高高在上地养尊处优,而像这些边防军人,种菜、打猎、砍柴,脱下军服的他们与农民根本就没有区别,相比于当权者的奢靡腐化,这些年轻的士兵显得多么质朴和忠诚,他们才是紫川家辽阔疆域的真正捍卫者,无名英雄。 “不对头,这里面有点不对头!”紫川秀突然记起来了,普欣和瓦德都给自己汇报过的,家族军队每个普通士兵的伙食标准是每个月五银元,军官是每个月十银元,而黑旗军因为地方富裕所以又给官兵们每月增加十五银元,那就等于说一个普通士兵一个月可以吃上二十银元的伙食。除此之外,士兵们还能从家族每个月领到饷银十个银元,有二十银元的伙食费再加饷银,何止于要吃这么差劲的饭菜? 他问那个士兵:“你们每个月能领到多少伙食费?” “启禀大人,我每个月伙食费有两个银元。” 紫川秀沉住气,又问:“那你每个月领到多少饷银?” “我每个月能领到现金两个银币。” “全部?” “啊,是啊,全部了!” 砰的一声响,紫川秀愤怒地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饭碗被震得叮叮作响,他对着那军官怒目以视:“居然克扣那么多!你的心太黑了!” 欧路连忙分辩:“大人,不关我的事!我一丁点都没有克扣,上面发下来多少,我全部如数发给大家了!” 士兵们也说:“大人,欧路长官不是那种人,他自己的饷银也是被克扣的。” 紫川秀才知道冤枉了好人,他问:“你知不知道是谁克扣了你们的饷银?” 欧路小旗犹豫,低声说:“下官不清楚。” 紫川秀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敢说。当着那么多士兵的面,紫川秀也不好逼问他,点点头:“就这样吧。时候不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躺在床上,紫川秀浮想联翩。 与地方官员相比,军官待遇相对较低,只有靠克扣饷银和虚报兵员来赚取点外快,这几乎都成为军中的惯例了,紫川秀心知肚明,一般来说,只要不过份他都不会追究。 平常时候,克扣百分之三至百分之五的饷金那是惯例了。但在瓦林,高级军官竟然克扣到了百分之九十,对士兵们压榨到了吸血抽髓的程dù!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紫川秀是绝不敢相信的,他都要奇怪当地部队为什么还不哗变了! 紫川秀在rì记上把这件事做了记录:“一定要找出那个蛀虫来,收拾他!” 原来以为起码要明天才能得到回复的,但是瓦林驻军的行动出乎意料的快,入夜大概十一点,外面传来了马车的辘辘声和军靴踏地声。 执勤的边防军哨兵大声问好:“总督大人好!向总督大人致敬!” “嗯,人在哪里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传进来,紫川秀立即清醒过来,他听出来了,自己居然忘jì瓦林行省的总督正是马维! 在举着火把的亲兵们簇拥下,马维大步走了进来,冷冷地望着欧路小旗:“听说有个冒充紫川统领的人在这里?” 欧路小旗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正是!他在里间休息,大人可需要进去看他?” “把这个骗子给我揪出来!” “不必麻烦,我自己出来了。”随着话声,紫川秀打开里屋的门出现了。 见到紫川秀,马维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 他立即醒悟过来,端庄地行礼:“统领安好!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紫川秀摆手:“马维阁下不必客气了。我来也没通知你,你何罪之有呢?” “是!不知大人光临我行省有何指示?下官可否有效劳之处?” “我是随便出来散心的,本不想打扰你们这些方面大员的,但是因为证件遗失被边防部队扣下了,不得已惊动你。打扰你休息了,我也抱歉得很。” “随便走走散心?”马维仰着头眯起了眼睛,怀疑在他眼中一掠而过。 突然,他转身猛烈地将欧路小旗抽了一个耳光,动作迅疾得紫川秀都来不及阻拦。 “混帐!没长眼的蠢货!”马维又是一个耳光,凶狠的一脚重重踹在了欧路胸口将他踢飞了出去:“连统领大人都敢扣留!想造反了吗?将他拖出去打,打死了喂狗!” 亲兵们齐声应道:“是!”几个人上来拖住欧路的脚就往外走,地上留下了长长一道血迹。 旁观的众官兵脸上都露出了恐惧和不忍看的表情,有人向紫川秀投来了哀求的目光。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紫川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才反应过来,喝道:“够了!住手!” “是,大人。”马维喝住了亲兵们:“住手,退下去!” 他立正待命,两手直直地贴在军裤线上,目不斜视――紫川秀简直不敢相信他与一秒前那个暴戾的脸孔是同一个人,他还没见过变化如此快速的面孔,一脸的恭顺眨眼间会变成一脸的凶残,没等自己回过神来,他又换成了一副低眉顺耳的顺从样子。 他的眼光突然与马维的眼光碰撞在一起,就在这一刻,他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令人窒息的凶残和暴戾。紫川秀不寒而栗:这家伙是个极度凶残的恶棍! 他放缓了声音:“马维长官,边防军人也是按规定行事,错的是我,不应该把证件遗失。” “是!统领大人宽宏大量,饶了你们狗命,还不多谢大人?” 四面响起了参差不齐的多谢声,紫川秀想起一件事:“马维阁下,这些军人无罪,不过有个家伙真的该狠狠惩罚的。” “不知此人是谁?请大人赐下名字,我宰了他喂狗!” “马维阁下你该好好审查一下您的军需官了。刚才我和边防官兵们一起吃饭,他们的伙食差得不得了!欧路,带我去你们存粮处。” 掀开粮缸的盖口,一股浓重的霉烂味道扑鼻而来。紫川秀沉痛地说:“这样的粮食如何能供应我们的士兵呢!” 马维yīn沉着脸吩咐左右:“立即把军需官抓起来,押送到旦雅军法处去!” 紫川秀赞许道:“很好。还有,发下来的饷金也被克扣了大部份!马维长官,边防部队守卫国家的第一线,常年rì晒雨淋,露宿荒野,我们不能苛待他们啊!” “大人,下官明白!下官立即把财务官也抓起来!大人,夜已经很晚了,这些琐事不妨明天再处理吧。大人,您劳累了一天,这么简陋的地方您怎么能休息得好呢?请到瓦林市区去吧,或者这附近有一栋别墅也可以供您休息。” 紫川秀正要答应,忽然一阵莫名的寒意袭来,他改变了主意:“不劳烦你了。刚才我已经睡下了,同样休息得很好。” 马维很热情地邀请了一通,但紫川秀意志坚定,他只好作罢,压低了声量说:“大人,可否单独说话?” 亲随们乖巧地向外走,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马维恭敬地说:“昨天我才刚刚从旦雅回来,有件事情需要与大人您商议,只是普欣和文河阁下都说大人最近身体不适不见客,不料大人却是来了我们这里,真是出人意料,出人意料……” 紫川秀直截了当地问:“你去旦雅找我什么事呢?” “大人,上次您掉了点东西在家兄那,家兄让我给您送过来。” 马维塞过来一个信封,紫川秀一哂,不接,微笑道:“这事急不来的。远东那边还在打仗,我在这边远隔万里,一时也不好cāo作,至于钱,无功不受禄,马维阁下您还是拿着吧。” 紫川秀只是推托,马维不得不把钱收了起来。他一点不尴尬,笑容可掬地说:“既然这样,这钱下官就先帮您存着吧!夜深了,下官不打扰大人您休息了,谨祝大人晚安,告辞了!” “总督你走好。” 马维上了马车,近百名随行的骑兵也跟着转身离去,烟尘中车队渐渐远去。 看着马维离开,紫川秀感觉如释重负。在自己的地盘,马维的气质与在旦雅时截然不同了。 相比之旦雅那个小心谨慎的中级军官,刚才的马维透出一种肆无忌惮的骄横味道,那咄咄逼人的霸道竟给了紫川秀无形的压力。 “居然当着我面打人?混帐,这小子真他妈是个土皇帝!”紫川秀低声骂道。 他转身过来,边防站的士兵齐刷刷地跪倒了一地。 “你们怎么这样!快起来!” 欧路小旗在士兵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含着泪说:“感谢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大人出手搭救,我今天真的会没命的!” “马维长官的脾气是暴躁了点,不过不至于闹出人命吧?家族毕竟是有王法的。” “大人,在瓦林行省,马总督的话就是王法!今天若不是大人您在场,我真的会给他扔出去喂狗的!” “不可能吧?” “真的!”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说:“上个月,新调来的边防治部少路南副旗本不知道总督的厉害,跟总督吵了起来,结果总督大人下令乱棍打死了!” “因为马总督把我们的饷银克扣得太过份了,我们以前选了士兵代表去旦雅向军团总部投诉,最后代表们都给抓回来,活生生地被打死了!” “不要说我们这些小兵了,就算比他等级更高的行省省长,马维总督也是说打就打,毫不客气!上个月,为了马家与出租农之间的纠纷,省长说了几句公道话,瓦林的驻军当天就冲进zhèngfǔ把省长拖出来当街痛打了一顿,轻松得就像打条狗!” 听着士兵们痛诉马维的劣迹暴行,紫川秀震惊异常,马家在瓦林行省横行霸道到了极点,有些事情即使士兵们众口一词地保证他都不敢相信:“不可能吧!省长与总督是平级官员――哦,不,在西南省长比总督更高一级,马维怎么敢干出这种事!公然侮辱上级是死罪,就算他敢,他部下怎么敢执行这种命令?” “大人您可知道第三十五步兵师的来历?” “黑旗军属下的一个步兵师,有什么特别的吗?” “大人,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当初家族把马家的雇佣军收编,不知怎么回事,那支被收编的雇佣兵居然原封不动地留驻瓦林,而马维则出任师团长和行省总督!第三十五师全都是马家死心塌地的党羽,哪怕马维叫造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执行的,整个瓦林行省都是姓马的一手遮天!” 紫川秀又一次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军务处收编贵族私兵为正规军,当时紫川秀还在远东,对详情并不了解,但一贯以来,为避免军队地方化的倾向,征集的部队不能在本土驻扎,这几乎是军队不成文的铁律了。 马家当真是神通广大,居然在瓦林被征调的雇佣军又留驻瓦林,等于是家族在为马家的雇佣兵支付薪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马家究竟收买了多少军队的上层人士? 紫川秀突然想到一个念头,他全身如坠冰窟:收编行动自始至终都是军务处主持的,马维的旗本军衔更是军务处直接授予的――斯特林,斯特林在这件事中有没有牵涉?他知情不知情? 他用力甩甩头,努力把那些杂乱的念头甩出脑外,望向欧路,问:“那你?” 欧路知道紫川秀的意思:“大人,我们都不是马维的嫡系。在马维做总督之前,我们就是瓦林行省的官兵了,马维刚上任总督就把我们通通拆散派到国境线上守边疆,把市区内的驻军换成了他的亲信部队。” “他为什么这样?” “大人,马家的雇佣军原先都是地方上的恶棍和流氓,sāo扰百姓,无恶不作,治部少jǐng察又不敢管他们,老百姓只好向我们驻军求救,我们三天两头地跟他们干架,结仇很深。等马维得了势,他自然要报复我们了――部队被拆散那是小事了,马维还常常下来视察,找出藉口就说带兵无能、懈怠偷懒,要严加惩治!轻则一顿好打,重则活活打死,上报说是暴病身亡,根本没人理会!” 一个士兵插嘴说:“谁都看出了,在瓦林挨下去只有等死,很多人都找门路调离了,调不走哪怕当逃兵也要跑!” 欧路连连摇头:“逃跑是没有用的。无论跑到哪里,只要瓦林总督府发一份逃兵缉拿函,当地监察厅会马上把你抓起来押送回瓦林,那时罪名落实军法处置,真的是死路了!大人,当兵的命本来就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我可怜的是瓦林的老百姓,马家一手遮天,这里暗无天rì啊!改编之后,有了正规军的身份,马家行事更加嚣张!各行各业马家都要伸一只手进去,抽取回扣,这么一个身家亿万的巨大家族居然就连讨饭的乞丐都不放过,每天收二十个铜板的市容市貌整治费,若有不从的,马家在这里杀人跟杀狗那么简单!” 大家接下来还说了什么,紫川秀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想起了帝林的话:“马氏家族是国家肌体上的毒瘤!”他对这句话的体会从没有现在那么深刻。 帝林已经告知他马家是家族西部地区最大的黑帮集团,但是听帝林介绍的枯燥的凶案数字和直接面对这一连串血淋淋的事实是很不一样的,他亲身感觉到了,马氏家族跋扈嚣张得令人发指! 那个在自己面前恭顺有礼的部下、在紫川宁面前深情款款的追求者、dìdū社交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的真面目竟是如此凶残,简直不逊于远东的魔族――不,他比魔族更狠毒!魔族至少不会伪装自己,不会使用那一连串的花言巧语来迷惑人,不懂用金钱来收买高官! 当恶棍窃取了高位,那就是正直人的灾难。 他一个又一个地望过士兵和军官的脸,望着那些面有菜sè眼中却依旧闪动着希望光芒的脸,紫川秀心头滚动着一阵热流:他们只是一些平凡的普通官兵,职权低微,但是面对那些横行不法的恶势力,即使以自己和帝林身居统领高位也不得不委蛇应对,而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却能宁可忍受痛苦折磨也不与其同流合污,这才是真正的勇气!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回旦雅后要把三十五师团的问题解决。他已经想好了步骤:首先把马维从三十五师调开,然后再让三十五师换防,拆散大换血,更换一批中层军官,再从预备役中补充兵员――并不是只有马维才会玩手段,论起心眼来,紫川秀丝毫不落下风,把马家的武力支柱不动声sè地除掉,让马维有苦都说不出来。 “大家受委屈了!”紫川秀沉稳地说:“对于所发生的这一qiē,家族绝不会无动于衷。各位不愧是忠诚的家族军人!我向各位保证:凡作恶多端的,绝没有好下场,请大家不要对家族失去信心!” 欧路激动地说:“统领大人,我们苦苦煎熬就是为了您这句话!大人,我们都是老兵了,为紫川家卖了一辈子命,我们相信家族是绝不会让马维这样的人长久猖獗下去的!” “嘘,小声点,不要让外面人听见。” “大人,您放心吧!这里荒郊野岭的,跟马维来的人都走了,不会有人听到的。” “这件事你要注意保密。” “请大人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欧路问:“大人,您要对马家采取行动了吧?” 川秀微笑不已。突地,他猛然站了起来,问欧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们绝对守口如瓶……” “不对,上一句!” “我说外面的人都走了,外面是一片荒野。” 紫川秀一拍大腿:“就是这句话了!” 从马维离开起,那种在生死关头多次救了自己的潜意识不断地jǐng告自己:危机正在逼近!欧路的话提醒了他:“外面的人都走了!外面的人都走了!”――既然知道自己到瓦林来,在这荒郊野岭的,马维怎么都该留下几个jǐng卫保护自己,这是作为部下和东道主最基本的礼节,他怎么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紫川秀喃喃说。 欧路没听清:“大人,您说什么?” “欧路,如果哨所受到攻击,距离最近的增援部队是哪支?” “是第三十五步兵师团的第二团,他们是马维总督的嫡系部队。” “周围有没有不属于马维指挥的部队?监察厅有没有在瓦林派驻宪兵部队?” 欧路摇头:“没有,行省内所有武装部队都是归马总督一手指挥的,我们行省也没有宪兵部队驻扎――边防治部少的部队虽然不是马维的亲信,但是他们也要受总督命令的节制。” 紫川秀喃喃说:“果然如此!马维当真是一手遮天了!” “大人?” “欧路,连你都能想到我将要对马家采取行动了了,马维又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 军人们面面相觑,欧路颤声说:“难道,马维总督他竟敢……” “我想他是敢的。”想起刚才马维那双疯狂暴戾的眼神,紫川秀喃喃说:“此人不可以常理估计,马家的人都有冒险和自我毁miè的倾向。克扣军饷的事情暴露了,与其坐以待毙,马维肯定会选择拼死一搏――就在今晚!我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个未知数。” 军人们霍然站起,欧路坚决地说:“大人,我们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证您的安全,您是粉碎罪恶马家的最后希望了!” 军人们齐声吼道:“我们誓死捍卫大人!” “大人,事不宜迟,请您马上和我们一同离开!整个瓦林都是马家的天下,您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紫川秀沉吟一阵,露出个诡异的笑容:“不要急。马维小觑我了,要知道,杀一个统领可不是简单的事啊!” 袭击是从凌晨时分开始的。在月亮的照明下,五百多腰挎武士刀、背负大弓的倭寇从山上的小路蜂拥而下,一直涌到了哨卡前的平地上,队伍向左右两边展开,从四面八方遥遥地围住了那个灯火通明的哨卡。 “呼!”尖锐的呼哨声为号,进攻开始了。霎时间,漫天都是飞舞的火箭,无数的火把落在了哨卡的顶棚,燃着了屋顶的茅草,熊熊烈火瞬间冲天燃起。 黑暗中,倭寇的眼睛如狼一样发着绿光,出鞘的武士刀在黑暗中发着幽幽的蓝光。对着哨卡,上百把强弓已经张开。倭族武士如狼一般坚韧,又如蛇一般狠毒,他们在耐心地等待,只要边防哨卡的士兵出来救火,他们会立即被shè成刺猬,而剩余的人将被火焰吞噬。 浪人们狰狞地冷笑着,他们得到的命令很明确:“杀!杀光第十一哨卡里的所有人,哪怕连一条狗都不要放过!”而暗杀和袭击对倭寇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出动这么多人马对付一个只有二十人的哨卡,这简直是牛刀杀鸡,他们几乎都听到了惨叫和呼救的声音了。 但火把燃着了半个屋顶,火焰高得数里外都可以看见了,却没有人出来救火,静悄悄的哨卡透出一股高深莫测的味道,倭寇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几里外的一个山岗上,数千紫川家步兵列队静候,队列静寂无声。在队伍前头,一员身着斗篷的将领安静地骑在马上,此人正是瓦林总督、三十五步兵师师长马维,他眺望着远方的天际,脸上露出焦急的神sè。 黑夜中,地平线上火光突然冲天而起,队伍中起了不安的sāo动。 军官上前禀告:“大人,第十一边防站出现了火光和求援jǐng报,我们是否前往增援?” 马维脸上僵硬得像是带了一副面具,冷冷说:“约束好队伍,等候我的命令!” “是,大人!” 马维下了马,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紫川秀隐名埋姓地突然来到瓦林行省,这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难道马家的秘密业务已经暴露了吗?是谁泄漏的?谁是jiān细? 望着远处的火光,他长嘘一口气:谁泄露的,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新任统领应该已在那场大火中化成了焦尸,即使他能逃出来,大谷平的手下都是悍不畏死的狂士,无论那个紫川秀有多厉害,他不可能敌得住五百多人围攻的。 让马维心痛的是请动这批倭寇所花费的代价――真是群贪得无厌的豺狼!平时给了他们那么多好处,关键时候还是要狮子大开口,倭寇都是不知廉耻的败类! 但无论倭寇要价多高,马维都只能乖乖地给付。原因无他,暗杀紫川秀只能让他们去执行,绝不可能由自己的部下来担当这个任务。 紫川秀毕竟是统领,是紫川家的一员封疆大员,一员家族统领拔剑在手,高声表露身份以后,马维很难想像那是一副什么样景象:情形会演变成一场灾难,大批的士兵会当场叛变倒戈向他。 紫川秀并非一般的统领,他掌控远东的军事实权,与下任继承人紫川宁有着难舍难分的恋情,与家族的实权派将领帝林和斯特林二人情同手足,而且自身的军事才华出类拔萃。 尽管同时代的人很少意识到这点,但马家已经看出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紫川秀都是个极有实力的人。 与这样一个正崛起的强势人物为敌不符合马家的利益,与他保持友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自己因为与紫川宁的关系得罪了他,这个错误必须得到弥补。 自己大哥马钦在dìdū卑躬屈膝地讨好他,用最漂亮的美人和巨款贿赂他,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呸,什么远东的财产,那完全是个藉口,远东正在战乱中,魔族在虎视眈眈,谁会为那些破烂玩意花一毛钱,不料那个白痴还真把那堆破烂当宝贝了! 但在旦雅与他见面的第一眼,马维就知道,一qiē努力都失败了:见面的第一瞬间,掠过紫川秀眼中的是杀气,是仇恨,是愤怒,尽管这一qiē被温和的笑容掩饰了。 当手下最漂亮的东瀛美女也被退回来时候,马维绝望了。他不想与紫川秀为敌,但却不得不成为他的死敌。 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统领,他将势不可免地走向权势颠峰,到那时,曾是他情敌的自己,肯定死得惨不堪言。 要除掉紫川秀并不难,尽管他是一流的高手和高级军官,但马家对于暗杀和行刺的勾当有极丰富的经验,投毒、行刺、毒针、意外事故,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这几十年来,并非没有高手与马家为敌过,但他们通通在无孔不入的暗杀下丧了命,连云山河这样的重兵权臣也不例外。 马维担心的是杀紫川秀带来的灾难xìng后果!紫川秀毕竟是一个统领,军队的高级将领,且不说紫川家官方的追查,单是帝林就让人恐怖得很了。 就在紫川秀前往西南上任的当天,帝林秘密召见了马钦,他冷冷地宣称:“哪怕紫川秀在西南掉了一根毫毛都得你们马家负责!你们最好保佑紫川统领不要有个什么伤风感冒咳嗽之类,否则你们全都得陪他殉葬了!”――没有人敢怀疑帝林恐吓的真实xìng,眼前可是一夜斩杀三万无辜平民的修罗王啊!法律约束对他是根本不存zài的。 而当得知紫川秀单身秘密来到瓦林时,马维抑止不住的狂喜:这真是天赐的良机啊!黑旗军总部公开宣称统领在旦雅养病,没有人知道紫川秀在瓦林被杀――新任统领自己出走神秘失踪,即使以修罗王的蛮不讲理也没有理由来报复马家吧? 从边防站出来,马维马不停蹄地去拜访与自己一直有来往的倭寇首领大谷平,雇佣他去攻打第十一哨卡――即使是对自己的同谋,马维也把事情隐瞒得滴水不漏,他没有透露黑旗军统领就在这个哨卡里,只是要求把这个哨卡里的所有人杀干净――绝不能让任何知道紫川秀来过瓦林的人活下来! 火越烧越大,风中隐隐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和濒临死亡的惨叫声,士兵们聚jīng会神地倾听着,很多人露出了焦急的神sè: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按兵不动。 ; 第三章 哨卡兵变 交战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连马维都不耐烦了:真是没用,平时牛皮吹得天响,说什么东瀛武士战无不胜,结果五百人对付二十来人都打得那么辛苦。他喃喃骂出声:“废物啊!” 侦察兵跑到了面前:“大人,西南方有一支部队过来了,他们往交战地点急速前进!” “阻拦他们!” 士兵立即在大道上结阵,长枪如林,刀光胜雪。 见到这边戒备森严,那支部队不敢再前进,远远地喊话道:“我们是边防治部少的机动队,前面的是哪路兵马?” 传令兵高声吆喝道:“这里是三十五师第二团。总督大人在此,请带队的长官过来见面。” 对面起了一阵不安的sāo动,过了一阵,又有人喊道:“总督大人,您在吗?” 马维平静地开口道:“是我。是哪位长官带的队?过来一下吧。” 听到马维的声音,对方再无疑惑,迎面奔来了两员骑兵,在马维面前远远地翻身下马,一员高大的小旗军官行礼道:“总督大人,下官边防治部少副长官黄云小旗,参见大人!” 马维平静地回礼:“小旗,你深夜带队到此有何贵干?” 黄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禀报大人,下官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收到了第十一哨卡的紧急求援信号,带队前来增援,却不料大人您已经先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大人您可知情吗?” “本官事先得到情报,大批倭寇今晚从林家边境流窜过来,企图偷越我紫川家国境!” 黄云大惊失sè:“那可是紧急情况!大人,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赶去增援!下官愿为先锋与倭寇决一死战,请大人亲率jīng壮兵马为我掠阵!” “不忙,黄云小旗,本官已经布置了埋伏。我打算诱敌深入,将倭寇逐步诱入,然后聚而歼之!” “大人雄韬伟略,非下官所能及,只是不知第十一哨卡的官兵已安全撤退了吗?” 马维面sè一沉:“黄云小旗,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不舍得诱饵,我们如何能将敌人诱入埋伏圈中?” “大人所言甚是,但是……” “好了,黄小旗,你不要再说了。比起十一哨卡的官兵,我更担心的是倭寇jiān诈无耻,如果让他们入境,那不知有多少无辜民众要遇难!黄云小旗,这里由本官来处理,我命令你马上分兵赶往第五和第六哨卡查看敌情,增援当地的边防驻守部队――这是军令!” “是,大人!下官马上执行!――全军,向后转!” 队伍转身开走,看着那影影绰绰的队伍越离越远,马维轻松下来,唯一有可能救援紫川秀的部队已经离开了,他孤立无援,必死无疑! 远处的交战声零落下来,战斗接近了尾声。马维没想到为了对付二十来人,五百倭寇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能结束战斗,但总算是结束了,该自己出场收拾残局了。 “出发吧,消灭倭寇!” 军队开始移动,按照马维总督的命令,领头的数百名士兵举着明亮的火把,明里的理由是说山路崎岖,总督大人关心士卒,实质却是马维与倭寇约好的信号。 马维一边走还一边发号施令:“不要走得太快,小心中了敌人的埋伏!”――万一紫川秀没死,去得太早岂不是救了他? 距离战场越来越近,迎面习习的寒风中已经带来了刺鼻的血腥味。 前方的游哨不时传来惊叫:“这有一具尸体!” “这儿也有!” 在那黑黝黝的树林边和山路上,血淋淋的尸首随处可见,断裂的武士刀、折断的长矛、随地丢弃的箭矢、横七竖八的尸首,仰面朝天的死人那圆睁的眼睛,激烈交战的痕迹触目惊心,那些不曾上过战场的新兵吓得心脏怦怦惊跳。 马维俯下身来,他所看到的尸首都是倭寇的。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战斗竟从那个哨卡一直延伸到了数里外?难道紫川秀竟一个人打败了五百多的倭寇?那怎么可能? 他越想越是心焦,下令道:“快过去看看!” 前哨传来叫声:“大人,前方有一支队伍正在收拾战场!” 马维等不及回报了,急刺马腹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眼前的情形让他呆住了。 满山遍野的火把,金槿花的旗帜漫天飞舞,眼前是一路正规军队,他们正在收拾战场,地上躺满了尸首,全是倭寇的水手装束。士兵们把散落各地的尸首一具具地搬到一起,军官拿着本子在清点战利品。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没等回答,马维已看到了对方旗帜上漂亮的金槿花,他失声叫道:“你们是河丘保卫厅的!” “马维长官,你来得很迟啊!” 听到这个声音,马维猛然打了个寒战,他呆滞地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张亲切的笑脸,在保卫厅军官簇拥下,紫川秀微笑着走近。 “紫川统……统领大人!你还活着!” “如何,马维长官,见到本官活着您似乎很意外?” 马维深呼吸,迅速镇定下来:“没事!没事,自己什么破绽都没有露出,袭击哨卡的是倭寇,自己率队赶来增援,有功无过,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他欢喜地笑道:“大人,瞧您说的!看到您安然无恙,我欢喜得不得了!今晚听说有倭寇前来进犯,我立即调集兵马前来救援您,深夜小道崎岖,我们一路拼死赶路,急得不得了!幸好大人您吉人天相,不然如果您在瓦林出个什么事,我们可怎么向旦雅和dìdū交代啊!” “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在瓦林,我死了你也不用负什么责任吧?” 马维一震,笑说:“大人真爱说笑话,哈哈,爱说笑话!” 紫川秀也笑:“哈哈,笑话,哈哈,是笑话,哈哈!” 两人眼里连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 “来,马维,我来给您介绍一位好朋友,这位是河丘长老会的执政长老林睿大人,今晚亏得他恰好带着军队在附近经过,消灭倭寇救援了我。” 马维暗骂道:“多事的老匹夫!” 他诚恳地说:“实在太感谢了!长老大人,您救了秀统领,您不但是我们黑旗军的大恩人,更是我马维的恩人!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长老您只管开口就是了!” 林睿潇洒地耸耸肩头:“伯爵大人您太客气了!倭寇是大陆的公敌,紫川家与我们更是关系良好,相互救援是应尽的义务,我们不过做了份内的事罢了。不过今晚这股倭寇来得不同寻常,往常倭寇都是以平民为目标的,很少袭击军事目标,而且他们袭击的时机抓得这么巧妙,好像他们知道统领大人就在这里似的!” 紫川秀肃容道:“长老您说得很有理,我怀疑我们这边出了内jiān,有人勾结倭寇企图谋害于我――马维长官,您的意思如何呢?” 马维大义凛然道:“大人所言当然是正确的,但说有人与倭寇勾结,那真是骇人听闻,我紫川家臣民中怎么可能有这样丧尽天良的贼子呢?下官实在不敢相信。不过下官会尽kuài开展调查,不知林睿长老您部下可抓到了倭寇的俘虏,可否移交过来让我好好审问?” 紫川秀与林睿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马维看得毛骨悚然。 紫川秀笑说:“这个就不用劳烦马维你了,林家与倭寇作战多年,对付他们有深厚的经验。倭寇大部份已被全歼,匪首被生擒,已被送往林家国内审问了。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究竟哪个是吃里扒外勾结倭寇的狗东西,我们将会知道一清二楚!” 马维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失声叫道:“大谷平被生擒了?” 紫川秀似笑非笑:“马维长官,我们都还不知道匪首的姓名呢,您的消息真是灵通啊!” 马维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圈套,他镇定自若:“禀告大人,以大谷平为首的倭寇一直在sāo扰我们瓦林行省的海岸,为祸甚烈,所以我第一个想到了他们!统领大人和林长老消灭了这股流寇,造福了我们行省的万民,马维谨代表行省千万子民感谢二位大人为民除害!” 紫川秀笑笑:“马维旗本,您真是个机灵的人。” 马维汗流满面,不敢问紫川秀话意。 三个人谈笑风生地在战场上巡视,惊骇之余,马维还颇为认真地观察了战场,哨卡被烧成一片白地了,在哨卡、大道和山冈前的周边两百步范围内,倭寇的死伤最为惨烈,尸首横七竖八,身上插满了箭矢,随后战斗就向稀疏的林子里展开,这时死伤的倭寇大多是背后受伤,尸体一直蜿蜒到黝黑的树林深处,显然是一场大获全胜的追击仗。 马维头晕目眩:紫川秀说谎了!他说是林睿带兵在附近恰好过来救了他的,但战场痕迹却告sù他,这是一场伏击战!林家保卫厅的兵马埋伏在有利地势等着倭寇落入包围,出其不意的第一轮箭雨就让倭寇死伤惨重,随后倭寇开始向埋伏的林家军队冲击,林家部队以激烈的弓箭狙击他们,暴露在毫无遮掩的空旷地带,冲锋的倭寇被大片大片地杀伤,然后是崩溃,人马向林中溃退,林家官兵追击,斩杀无数。 望向谈笑风生的紫川秀,马维难以抑止的心悸:“他怎么能事先知道会有倭寇来袭?难道他料到自己会对他下手?他还知道了什么?” “有人勾结倭寇企图谋害于我……” “匪首被生擒……” “吃里扒外勾结倭寇的狗东西……” “马维旗本,您真是个机灵的人。” 意味深长的眼神,嘴边讽刺的冷笑,眼中的寒光――马维全身都在寒冷地发着抖:事情已经败露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瓦林!但是林家的兵马也在场,能把他们全部杀掉吗?不行,得先要把林家的人赶走! “林长老,”马维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您消灭了大谷平悍匪,为我行省消除大患,我代表行省千万民众感谢您!” “马维伯爵你不必多礼。” “虽然很失礼,但有件事我不得不说:此地毕竟是紫川家的领土,我身为本省的守备长官,您的兵马越境剿匪似乎应跟我打个招呼――当然,我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刚才的紧急情况下可以从权,但现在收拾战场就不敢劳烦长老您了,请交给我部下来干吧。” 马维下逐客令了,林睿笑笑:“马维伯爵言之有理,我是有点欠考虑了,我这就带人马退回去。秀统领,您意下如何?” 紫川秀笑道:“林长老,我和你们一起走。马维,收拾战场的事就交给你了。” 两人谈笑风生地走向林家的队伍,马维呆站在原地,他没料到紫川秀还有这一招。 他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是时候了,破釜沉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林睿,你给我站住!” 声音远远地传开去,正在收拾战场的两军官兵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的目光齐齐望过来,林睿转过身来:“伯爵大人有何指教?” 在两军数千将士的注视下,马维咬牙切齿地发号施令:“紫川家官兵听令!” 三十五师的士兵轰然应答:“是!” “林家劫持我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大人,意图谋害不轨!为拯救统领大人,我命令你们立即将他抢救过来!” 紫川秀大喝道:“马维,你疯了吗!士兵们,马上退后!” 马维大喝:“士兵们,紫川统领现在受到劫持,他身不由己,所发命令无效!诸将士,还不奋力向前!” 林睿眼见不好,发令道:“林家官兵听令,立即集结应变,瓦林总督企图谋反,我们要保护好友邦的紫川统领大人!” 保卫厅官兵轰然回答:“遵命,长老!” 刚刚厮杀过的战场上,军队再次聚集,双方军队相隔数百步对峙,弓箭已经上弦,刀剑再次出鞘。空气紧张得像要爆炸了,荒野的风呼呼吹过,双方士卒额上都出现大滴的汗珠。 紫川秀站出了队列,冷冷说:“马维总督,本官以黑旗军司令、统领处成员的身份,最后一次命令你立即率领部队返回营地听候指示!” 马维面sè铁青:“大人,恕下官不能从命!下官绝不能目视您落入敌手,及时解救您乃下官的职责!” “看来你是冥顽下化了!”紫川秀一振声量:“第三十五师的官兵们,我是黑旗军统领紫川秀,马维总督意图谋逆,你们可要跟着他一起送死?” 紫川官兵中起了一阵不安的sāo动,士兵们面露惊具之sè,窃窃私语声四起。 马维连忙大声下令:“士兵们,杀上前去!谁第一个救回紫川统领的,赏金百万!” “士兵们,不要犯傻!没有命,再多的赏金也没有用!马维谋逆,他已经不再是总督和旗本了!就在瓦林行省的周边,家族驻扎了五万大军,叛逆绝对死路一条!你们现在反正,有功无罪,士兵们,放下武器!” “紫川秀企图投靠林家,杀了这个叛逆,我们有功无罪,家族对我们必有嘉奖!”马维拔出了剑,狂吼道:“冲啊!” “冲啊!”马维的亲信乘机呐喊作势,大队人马呼拥而上,喊杀声在荒野上远远地传开来。 “统领大人!”林睿焦急地望向紫川秀,紫川秀沉痛地微微点头,林睿立即高声发令:“准备战斗!” 虽然事起仓促,但保卫厅官兵丝毫不乱。林睿一声令下:林家部队迅速列阵,每个方阵由四列横队组成,每列五十人,五个方阵一字排开,后面又是五个方阵,林家天下闻名的强弓队出列,无数闪亮的箭头指向了山下那片蜂拥而来的叛军队伍。 “杀!” 飕飕飕飕的尖锐风声震得耳朵嗡嗡生痛,一片惨不忍睹的凄惨叫声申,冲锋的士兵纷纷倒下,鲜血飞溅。 然后前排的弓箭手单膝跪下重新上弦,第二排开始shè击,接着第三排、第四排依次shè击,在每次集中的攒shè申,叛军大片大片地倒下,乎原上回荡着呼喊、号叫和惨叫声,进攻的队伍一片混乱。 紫川秀不忍地闭上了眼:被杀戮的是自己的部下,紫川家的军人啊! 他高呼道:“士兵们,马家叛逆必败,你们不要跟着他殉葬啊!” 进攻的部队出现了停滞,但很快又重新前进,紫川秀看得清楚,督战队伍把刺刀顶在了前排士兵的背上逼迫他们前进,他连前排士兵面上惊恐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年青稚气的小伙子正被马维的野心逼入绝境! “马维,我定把你碎尸万段!”紫川秀那蕴含内力的怒喝传遍了整个战场。 马维打了个寒战,下令,第二波攻击开始,第七营投入攻击! “大人,那是我们最后的预备队啊!第七营应在击破敌人阵地后才能投入的……” 马维一拳把进言的参谋打倒,他握剑站在高处,鹰目虎视四方:“拿不下那个阵地,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还说什么预备队!给我冲!督战队,谁敢回头的就给我杀!” 新的部队加入了冲击,于是士卒更是蜂拥,仿佛是一群黑压压的蚂蚁涌来。 弓箭发shè得更加凶猛,箭矢倾泄如暴雨,但纵然这样也阻挡不住马家的军队汹涌而来,他们竞把地上的尸首也举在身前挡箭,那股悍不畏死的劲头让林家官兵心寒不已。 林睿打了个寒战:“若是给他们冲近身来,我们人少抵挡不住的!统领大人,你先撤,我为你断后!这场仗,只要你活下去就等于我们打赢了!” 林睿竟肯舍命掩护,为自己帮如此牺牲?紫川秀大为感动:“长老,您为何我如此关照?” 林睿笑道:“阿秀统领,我们林家是弱国寡民,如果rì后您能看在我份上多多关照林家后裔的话,纵然九泉之下我也会感激你的!” 紫川秀心下一热,握住了林睿的手:“长老,请放心,我们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您不会死的,我也不会死,我们定能赢的!现在对方也到了极限,长老你看,冲击得最猛的是中间那伙敌人,只要把他们打掉就行了,其他部队根本无心作战。” 给紫川秀提醒,林睿立即下令:“全体箭手,瞄准正中之敌,齐shè!” 大陆三大势力中,紫川家以坚韧的步兵和铁甲骑兵为特sè兵种,流风家则以轻骑兵集团闻名,而林家的军队并不以肉搏战见长,他们强力兵种是弓箭兵,他们的弓箭兵全部装备三石的强弓,不但shè得远、shè得准,而且穿透力特别强。 在林睿指挥下,箭手们都瞄准了中间的敌人。立即,万箭齐下,箭矢一层又一层地扑面而来,一片凄厉的惨叫和惊慌的呼喊声中,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人顿时成了靶子,鲜血横飞。 冲在最前面的那批马家死硬份子被shè死以后,其余的士兵慌忙就地趴下寻找掩护,进攻的势头被硬生生地遏制下来,督战队吼声如雷声:“向前冲啊,不准停!谁停就杀了谁!” 他们凶猛地砍杀着那些后退的士兵,把他们又赶回冲锋的队伍中去,但纵然如此,还是有很多被打散的士兵往黑暗的林子里躲藏,趁着夜sè离开了战场,剩下的部队也毫无战意,脚步越来越慢,几乎是一步步地向前挪着。 眼看敌人军心已乱,紫川秀大声喊话:“三十五师的将士们,不要送死了! 所有部队只要反正一律得到赦免,如果能反戈一击,你们更是有功无罪!“ 这次喊话产生了强烈的效果,士兵们纷纷把武器丢到了地上,叫道:“我不愿送死!” “我们是紫川家的战士,不是马家的私人军队!” “林家的兄弟不要放箭,我们反正了!” 紫川秀乘势叫道:“士兵们,拿起武器,消灭叛逆!” “家族万岁!打倒叛贼!”部队发出一声怒吼,数百人转身攻打身后的督战队来,马家队伍瞬间崩溃,忠于马维的部队和临阵起义的士兵混成一团,更多的士卒却是趁机四散逃逸。 紫川秀想乘胜追击,但溃军如水,混乱的战团阻止了林家军队的前进,林睿更是死活抓住了他:“统领大人,马维逃不掉的!深夜乱军,你如果出个什么意外,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紫川秀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马维在一队骑兵的簇拥下逃离了战场,消失在苍茫的夜sè中。 当晚,紫川秀和林家的军队都没有前进,军队停留在了战场上收拾残局,紫川秀收容了大量三十五师的士兵,他很想带着这批士兵乘胜追击生擒马维,但是林睿死死拦住了他:“我们击败的只是马维的部份兵力,他还是有很强实力的。 马家是注定灭亡的了,统领大人您何必孤军深入冒这个险呢?那批新投降的士兵不是很靠得住的。“ “长老,你可愿意借我三千兵马。” “大人,若是要抵御倭寇,不要说三干,即使是三万、三十万兵马,只要您开口了,我们也会倾尽所有给您拼凑出来。但要深入贵国境内镇压叛逆,用我们的军队恐怕不妥一一并非说我们林家舍不得这几千兵马,大人您要考虑政zhì上的影响!我多嘴说一句,镇压马维的私军,那不过是举手之劳,马家的真正实力并不是在军队,而在dìdū。政zhì方面统领您也要有所准备。马维今晚大败,他肯定会派信使赶往dìdū控告秀统领您勾结林家军队屠杀紫川士兵,而秀统领您又控告马维意图叛变,结果dìdū会弄不清是非曲折的,统领处和总长也不会很高兴您刚上任就弄出一桩叛变案,到时候争辩很难说得明白的,恐怕您还要挨处分,甚至罢职,获罪都有可能的!”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林睿的正是他烦恼的。 马维经营数十年,在政zhì、经济和军队各个层面都扎下根基,在dìdū政界高层,马维有根深蒂固的关系和人脉,与家族上层勾结很深。 击溃了马维的武力,紫川秀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就像一棍捅了个马蜂窝,麻烦还在后头呢,隐藏在背后的那些形形sèsè人物会浮出水面来,自己会遭遇巨大的阻力。 紫川秀急速地在原地走动几步,停下脚步问林睿:“长老,如今我已无法回头了,劳您多多指教我!” “指教是不敢当的。”林睿微笑道:“秀统领,其实如今我与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我们一同击败了马维叛军,如果您在紫川家失势,我在林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们是福祸共依。” 紫川秀微微愧疚:“长老,牵累您了。” “秀统领,我们是生死之交,说什么牵累就见外了。秀统领,马家势力庞大,跟他们之正常程序较量,我们不见得能占上风。比如在元老会对质争辩、言辞狡辩,秀统领您就未必能比得上马钦之流的政客,更不要说双方的财势了,马家收买的元老和贵族不计其数!” “这些,我不怕!” 林睿若有所思地瞟了紫川秀一眼,轻轻说:“在贵国参星殿下接任总长的过程中,还有与叛贼杨明华的斗争中,元老会出力不少,其中与马家对参星殿下的鼎力支持不无关系。据说,马家财大气粗,与贵国总长参星殿下保持着亲密而良好的私人关系。” 紫川秀霍然动容。一直以来,他以为马家只是收买了一些**的高级官员和元老,没想到他们勾结的竟是紫川家的最高首脑紫川参星! 林睿是个很谨慎的人,他敢这样说,必然有几分把握,“财大气粗”、“亲密而良好的私人关系”这两句话更是隐隐暗示了马家与紫川参星之间绝不可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与马维有纠葛,这场官司怎么打,自己输定了! 作为独掌一面的封疆大员,紫川秀一直对自己的力量有坚定的信心,现在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世上毕竟还有些非人力所能及的事,洗月刀只能斩杀有形的故人,却无法斩断那些看不见却更可怕的敌人:权势和金钱。 除非自己举旗谋逆,否则只能对紫川参星的一纸军令俯首听命! “英雄气短!”紫川秀狠狠地朝墙上打了一拳,手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一瞬间,犹豫和彷徨已经一扫而空,他明快地对林睿说…… “长老您说得很对,但无论对手是谁,现在我都已无法回头了,只能一口气干到底了!” 林睿赏地望着紫川秀,这才是真正成大事的豪杰,一旦下定决心,便不惧任何阻挠达到目标。 他微笑说:“所以,统领您如果与马家在外围纠缠,那是以己之短击人之长,正中他们下怀。”他用力做了个捅刀子的手势:“您要直击故人要害,一击就让马家彻底瘫痪!” “长老您的意思是?” “绝不能坐等dìdū的指示,正相反,在dìdū干预之前,您要立即行动,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粉碎马家的势力!要快,要狠,绝不留情!先斩后奏,等得dìdū的命令过来时,这边已经尘埃落定了!” “好!长老您之意与我不谋而合!”紫川秀笑着展示了几份墨迹未干的手写命令:“军团长令特里西亚总督赛诺斯,立即率麾部火速赶往瓦林都城,解除原三十五步兵师武装,逮捕原三十五师所有高级军官,接管当地秩序!” “军团长令雷亚总督萨科:立即率麾部火速赶往瓦林帕钦市,解除原三十五步兵师武装,逮捕原三十五师所有高级军官,接管当地秩序!” “军团长令雷穆总督萧邦、布伦总督可亚,立即封锁瓦林行省通往外界的道路,准进不准出,严厉搜捕原三十五师师长马维及所有高级军官!” “军团长令旦雅黑旗军参谋长文河:立即率三十一、三十二骑兵师火速赶往瓦林行省首府瓦林城,逮捕原三十五师师长马维及该部队所有高级军官、马氏家族所有成员!另:立即软禁黑旗军副统领瓦德,禁止他与外界接触!” 林睿接过命令粗粗一阅,吐吐舌头:“秀统领,您一下动用了五个行省六个师的人马来围剿马家,软禁了一个副统领,气魄雄大,思虑周到,看来我是班门弄斧了。” “林长老您说的哪里话,如果不是您,我还不能下这个决心呢。只是长老,部队调动和兵马聚集需要时间,要赶在dìdū干预之前消灭马家,我怕时间不够。” “秀统领,您在dìdū可有堪当信任的强力朋友?” “有!”紫川秀毫不犹豫地说,却没说出名字来。 “很好!现在我们和马维都在与时间赛跑。如果您能抢先一步把马家谋反的消息送到dìdū,让您的朋友……”林睿省略了下面的话,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统领大人,既然我们说不过马家的嘴,那我们就干脆把那张嘴彻底封上!” 紫川秀一震,眉头轻轻一挑:“长老您的意思是?”他提手做了个虚斩的手势。 林睿轻轻点头:“正是这个意思。马维谋反,虽然没有证据,但马钦绝不可能是清白的,他同样死有余辜。您雷霆一击,也让马家的党羽们和其他元老看看与您为敌的下场,震慑他们,这样将来敢出头来与您作对的人会少很多的。” 紫川秀沉思良久,拱手道:“多谢指教,紫川秀承恩不浅!但是要谋杀一名元老会首,将这样可怕的事情形诸于文字实在太危险,万一信落到别人手里就麻烦了。” “不必用文字写,统领大人您只要把事情一说,如果您的朋友足够聪明的话,他会明白该怎样做的。统领,这个人选一定要慎重,您那位朋友既要有能力干掉马钦,又绝对可靠不会出卖您,他还得有勇气跟贵国总长紫川参星作对一一这样的人,实在很难找。” 紫川秀苦笑:“长老,您给了我一个圣人般的条件啊。幸好,这样的人我还能找到一个一一这世上也唯有这么一个了。”紫川秀不出声地想,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 第四章 穷追猛打 dìdū,十二月二十七rì深夜。 “报告!总监察长大人!西南军法处有飞鸽急信!” 帝林头也不抬:“念!” “是!西南军法处波金红衣旗本十二月二十六rì飞鸽急报:根据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口述……” 啪的一声,帝林手中的铅笔被折断了,清脆的断裂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特别惊人。哥普拉被吓了一跳。 监察总长目光深沉,脸上毫无表情:“继续念!” “是!根据紫川秀统领口述,原瓦林总督、第三十五步兵师师长马维旗本企图谋害统领本人,悍然发动兵变,但被紫川秀在林家的军队支持下将叛军击溃。现在紫川秀正率军在瓦林清剿马家的残余,波金红衣旗本请示该如何处置?” 帝林不出声地凝视着静寂的窗外,过了好久他才问:“可抓到了马维本人?” “抱歉,急信上没有提到,应该还没抓到。” “马维没死,马钦还在dìdū,打蛇不打七寸,抓那些爪牙有什么用?这个笨蛋惹大麻烦了。”帝林喃喃说:“传我命令!” “是!” “宪兵部队严厉盘查dìdū西、南两门,检查过往行人,这两天凡是持瓦林行省证件的人通通给我扣下!” “是!但是大人,这样在dìdū城门设卡要得到军务处同意的。” “你只管照办就是了,斯特林那边我会跟他打招呼。”帝林不耐烦地说:“另外,让情报处查清楚马钦元老的动向,立即报告上来。通知敢死队过来,我有任务交代他们。” “是!” “通知波金,全力协助紫川秀统领剿灭马家残余!所抓获人犯不必解往dìdū,取得口供后就地处决。” “是!” 立即代我约见紫川宁小姐与斯特林统领。“ “是!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帝林嘀咕了句什么,哥普拉没有听清……“大人,您说什么?” “真是混蛋啊!”紫川家的监察总长愤愤不平地抱怨说:“凭什么每次帮那个笨蛋擦屁股的人都是我?他故意把消息放给波金,摆明是赖在我身上了!” ※※※ 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九rì,西南瓦林行省首府郊外,连绵数十里的军营把偌大的瓦林城完整地包围着,大如巴掌的雪花慢悠悠地在空中盘旋,浓重的彤云低得要压到了那一片淡青sè军营的上方。 由于大雪封道,骑兵部队在大雪中艰难地跋涉了两天,终于在规定时间到达会合地点。 当看到那片连绵密集的营帐和上空飘扬的“秀”字旗帜,文河暗暗松口气:终于按时到了。 看到风雪中出现的大队骑兵,营中奔出了一队穿着白sè斗篷的步兵。 对着文河的骑兵,步兵们远远地竖起盾牌,伸出长矛,从盾牌的空隙中可见大批弓箭手已经瞄准了骑兵们,文河身后的骑兵sāo动起来,文河连忙回身喝道:“肃静!” 盾牌阵中分出一条道来,一员将领快马奔出吆喝道:“黑旗军统领秀川大人在此!来的是哪路部队?” 文河迎上来,扬声回答:“黑旗军参谋长文河,本秀川大人之命,率三十一,三十二骑师前来会合!” “啊,是文河大人您啊!”那员将领转身喝道:“jǐng报解除!” 一声令下,那队步兵整齐划一地撤去了盾牌,收起了弓箭和长矛,列队退回营中,弓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才解除。 “文河大人,一路辛苦了!”那员领头的军官快步迎上来,一边解开了头上的风雪斗篷,文河才认得出他是雷穆总督、三十三步兵师的长官萧邦,一员很年轻的高级军官,他很诚挚地道歉道:“文河大人,刚才很不好意思。这是统领爷定的规矩,凡是有部队接近临时营地一律先戒严防备,待弄清后才能解除戒严。大人,可否让我看一下您的徵召令?” “没什么,命令毕竟是命令。”文河听从地拿出了紫川秀命令前来集中的手令。 萧邦很认真地查看了一下,抬起头笑道:“确实是统领爷的手令,大人您到得真准时,分毫不差――本来就没有信不过文河大人您的道理,不过最近是非常时期,统领爷杀气重得很,我们不敢轻慢啊!” 文河轻声问:“萧邦,你先到,应该知道点消息了,我们却还被蒙在鼓里。给我透露点吧,到底出什么事了,让我们急如星火地从旦雅赶来瓦林?” 萧邦一激灵,向文河眨眨眼却不答话。 文河立即知道自己问的不是时候:自己部下的骑兵一个个都在竖着耳朵偷听呢! 营地的值勤军官出来把队伍带进去扎营,大队的骑兵徐步进了营地,萧邦才把文河拉到一边,轻声说:“文河大人啊,马维这小子犯事了!” “他干什么了?” 看看周围没人,萧邦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他企图谋害我们的统领爷,现在统领爷从各处调来兵马正是要剿灭马家呢!” 文河大为震惊,脱口而出:“马维这小子疯了吗!”要谋害一个封疆实权统领,这是等同谋逆的大罪,而且马维本身还是军官,以下犯上更是罪加一等,足以诛灭马维全族了! “可不是吗?”萧邦郁闷地说:“他自个儿发疯不要紧,可把大家都给牵累了!参谋长大人,到时候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不然兄弟我可真的过不了这关口了。” “啊,马维自个儿找死关你什么事啊?” 萧邦苦笑:“参谋长大人,我们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了,上次马维给我送了个舞伎和十万银元,那时兄弟手头正紧又sè迷心窍,想反正连瓦德大人都收了,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这次看来统领爷要对马家穷追猛打了,听说瓦德大人已被软禁了,就怕连我也在劫难逃啊!万一统领爷认为我是马维的同党或者合谋什么的,我有几个脑袋好砍啊?参谋长,黑旗军上下就你没收过马维的东西,统领爷对你这么倚重,看在多年兄弟情份上,你可得拉兄弟我一把啊!” “你啊你啊!”文河又气又急:“我早跟你说过便宜不要乱沾,马维那厮是好相与的吗?我们都是zhōngyāng军出来的,斯特林大人昔rì是怎么教导大伙的,不该拿的不要乱拿!就你不听!现在好了,你这小子就等着跟马维一起挨抄家吧!” 萧邦无力地分辩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拿,黑旗军几乎所有旗本以上军官都受过马家的好处……当时怎么样也想不到马维会干这种蠢事啊,上次他们见面时候不是谈笑风生来着,关系好得很啊……” “闭嘴吧你,蠢货!你可知道统领爷跟马维之间的恩怨?你不要看他俩见面时候客客气气的,实质上统领爷恨不得剥马维的皮当鼓来敲!这还是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说的……” 文河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猛然住了嘴。看到萧邦那好奇的眼神,他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多你越麻烦!现在你还是先想着如何过关吧!” 萧邦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哀求道:“文河大人……” “知道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萧邦,给你个忠告:秀统领爷年轻又和气,看起来好像什么不懂,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千万不要瞧不起他,这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虽然他的名声不如斯特林大人、帝林大人那么响亮,但斯特林大人私下跟我透露过,战场上他唯一恐惧的人就是秀统领,他宁愿与魔神皇为敌也不敢与秀统领对阵――明白这句话的份量了吧?那是紫川家第一名将都不敢对阵的人啊! 二十岁出头就当上了统领,这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啊!他杀的人比我们见过的人加起来还要多哪――这样的人,你敢当他是无知小儿哄骗,我也算服了你了!“ 想起那次紫川秀发威的情形,文河犹感不寒而栗,他轻声说:“含而不露,峥嵘暗藏,扬眉剑出鞘――萧邦,我们的统领爷不是平常人啊,此人必将立于众人之上的!” “文河大人,您说的都太远了,关键是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统领爷并非易欺之辈,瞒是瞒不过的。你老老实实跟他坦白吧,我再帮你求情,实在不行,我求斯特林大人也出面帮你说两句好话,统领爷总要给斯特林大人一点面子的。” “啊,要惊动斯特林大人吗,让斯特林大人知道我受贿,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他老人家啊?” “若没别的法子,那也只好这样了,现在你保命要紧!”文河瞪了他一眼:“知道没脸回去,你还敢乱收马维钱财!活该你挨抄家!” 午后,雪下得越发大了。与萧邦分手后,文河卸下风尘仆仆的衣服就赶去报到。他大步走进主帅营中,响亮地喊道:“报告!文河率军奉命赶到,请大人指示!” “文河吧?”紫川秀正凝神看着门外飘扬的雪花出神,没望文河:“一路过来辛苦了。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吧。” 文河这才发现帐篷里坐满了人,一屋子的银肩章个挨个地坐在小板凳上:特里西亚总督赛诺斯、雷亚总督萨科、雷穆总督萧邦、布伦总督可亚、第三十一骑兵师师团长欧阳敬、第三十二骑兵师团长德龙。 “文河、欧阳、德龙你们三个刚到,可能还未必清楚,但其他人应该已经知道了,在十二月二十四rì深夜,马维勾结倭寇悍然发动兵变,企图谋害本官。在友邦林氏保卫厅的支援下,马维勾结倭寇的叛乱已被击破,当场斩倭寇首级四百,另击溃参与叛乱的马维叛军两千五百多人,但马维本人逃脱了。” 紫川秀缓缓地说,平淡的语气与惊心动魄的内容根本不相符。他面带倦容,十分俊秀的瓜子脸泛着苍白,眼眶微微发红,目光游离不定地扫视着帐篷中的人。 高级军官们直勾勾地望向前方,没有人敢出声,屋子里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各位长官,这件事,你们看怎么办?” 大家心里嘀咕:军队围住马家了才问我们该怎么办,这不是明摆着逼我们表态吗?沉寂片刻后,在座职位最高的文河第一个站起来高声说:“马维身为家族军官居然私下勾结倭寇、发动兵变以下弑上,此等罪行闻所未闻!他是自雷洪以来的最大败类,罪行令人发指!下官建yì大人务必要穷追猛打,将马维与及其同党一网打尽,明正典刑!” 紫川秀微微点头嘉许,于是大家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大人,下官早就看出马维这小子心数不正了,古人云,瞳不正则心不正,马维的眼神充满了邪恶!” “下官护卫不周让大人受惊了,实是吾辈失职!但幸好大人神武,孤身一人面对数千叛军毫无惧sè,谈笑间,叛军灰飞烟灭,实为古往今来罕见的名将啊!” “大人,下官请求马上抄没马家的财产,用来补偿大人的jīng神损失!” “请大人立即下令吧,我马上带队杀人瓦林城去将马维揪出来,将这狗贼碎尸万段,明正典刑!” 群情激愤,众军官痛打落水狗,大有当场拔刀杀入瓦林的气概,紫川秀冷眼看着,微摇手,立即所有的喧杂停了下来。 “各位长官如此识大体,本官深感欣慰。但是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瓦林城并非易取,马维眼看事情败露已经龟缩回城,其党羽封锁城门抗我大军,或许城中也有受蒙蔽的平民伙同抵抗我讨逆大军。马维一党挟持了众多平民在城中,使我军投鼠忌器,不敢放手攻城,杀戮过多恐有失家族仁爱之德。诸位长官有何高见?” 还是文河第一个站起来说:“大人,下官认为您的顾虑很对。第三十五师和瓦林城居民虽受马维蒙蔽,但毕竟还是家族的子民。古人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依下官愚见,我们大军只需围而不打,rì夜向城头喊话,配合我军强大的军势,相信那些乌合之众很快就会自行崩溃瓦解,不需劳动我军刀兵。” 紫川秀不置可否,若是一般情况下,文河的建yì确实可行,但马维并非一般的叛党,紫川秀担心拖延会给马氏家族在dìdū活动周旋的时间。若是拖到总长一纸撤军令过来,自己的立场会很尴尬的。 紫川秀感觉进退维谷,他有把握拿下瓦林城,但拿下以后怎么办?军队将领不得干预民政,自己只能对叛乱的部队采取行动,却不能对马氏黑帮动手,因为那已经超出镇压兵变的范畴了。 叛军只是马家势力中很小的一部份,即使镇压了叛车部队杀下马维,对马家的势力却无大的损害。 当然,若是紫川秀一意孤行也无人能阻拦他,但是这样越权干预民政,紫川参星和元老们事后怎么可能放过自己? 众位军官不知统领在苦恼什么,也无人敢出声。 这时,普欣轻轻敲响了营帐门口,“统领大人,军法处的波金红衣旗本求见。” 紫川秀jīng神一振:“请他进来吧。” 身着黑sè制服的波金红衣旗本大步走了进来,看到营帐中聚集了这么多的高级军官,红衣旗本微微一怔,随即向紫川秀敬礼:“统领大人,下官收到了来自dìdū监察厅的急件,dìdū总监察厅有急事需要西南黑旗军协助。这里是正式公函。” 紫川秀一愣,自己正忙得不亦乐乎呢,总监察厅又要自己协助?帝林打的什么主意? 他不出声地接过密封的公函,撕开,帝林清秀纤细犹如女子的笔迹跃然入目:总监察厅至黑旗军司令长官紫川秀大人鉴下:我监察厅得到确凿线索,原西北边防军区长官云山河于七七一年二月二十一rì神秘死亡一案(代号密a―8号特大案)定xìng为谋杀。根据重案追溯原则,我监察厅已于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rì重新立案调查,经查,原加南行省人士马乐群(已故)有重dà作案嫌疑,其后人现移居西南瓦林行省瓦林市。 依据《执法条例》第三十五条第一款之规定,监察厅现全权委托黑旗军协助对马乐群(已故)其家属、族人、雇员及其他一qiē相关人员采取调查,视情况可采取一qiē必要之强制措施。 总监察长帝林帝国历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rì短短百来字的公函,紫川秀足足看了五分钟才放下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得不佩服帝林的思虑周密和用心良苦,万里外的他,及时给自己送来了最需要的援手。 军队没有地方执法权,但监察厅却是有刑案追查权的,无论案件涉及到军队还是地方,监察厅都有权调查。 马乐群是马维和马钦两兄弟的父亲,现在帝林翻起云山河统领的遇刺案,为追查一桩高级将领的遇刺案,监察厅委托军队参与调查,这完全合法合理。 帝林的这道命令全然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有了这道命令,紫川秀就能完全合法地对马氏家族所有成员“视情况采取一qiē必要之强制措施”。 拿着一纸轻飘飘的公文,紫川秀只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心情复杂。 帝林虽已与自己决裂了,但在自己遇到危难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伸出了援手。也许,在帝林心中,自己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弟啊! 他合上了公文,对着波金红衣旗本说:“协助请求本官已经收到了,为了追查案件真凶,黑旗军愿意尽全力提供协助!” 波金说:“那实在太好了,下官谨代表监察厅感谢大人的支持!” 当着众将官,两人一本正经地对答着,心照不宣:其实感谢者和被感谢者应该倒过来才对。 “大人,”告辞前,波金红衣旗本彷佛漫不经心地说:“您最近可有回dìdū的打算?” “嗯?”紫川秀瞟了他一眼:“是有这个打算,如何?” “如果大人您近期有事回dìdū的话,下官就要建yì大人推迟行程了。昨晚下官接到飞鸽传书,最近dìdū周边时疫流行,经与统领处协商,宪兵部队已在dìdū各城门布防,尤其对从西南来的行人加以严密盘查,防止那些可能携带危hài安全之行人进入dìdū――我建yì大人您还是不要忙着回dìdū,抓紧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再说。” “可能携带危hài安全之行人?”紫川秀笑笑:“帝林最近长学问了啊,居然学会咬文嚼字了。” 他大笑,帝林的意图非常明显,要把马家的信使拦截在dìdū以外,拖延时间给紫川秀放手大干,那句“抓紧把手头的事忙完”更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他和林睿刚好不谋而合。 波金不出声地笑笑,温文尔雅地说:“另外还有件不幸的意外。十二月二十八rì早上,也就是大前天,我们尊敬的元老会首席、马钦伯爵于出席元老会议途中不幸遭劫匪袭击,马钦元老大人当即遇害,随行护卫十六死九伤。” 紫川秀眼睛二兄:“马钦死了?” “正是,参星总长殿下已严厉责成监察厅调查,我们正在努力追查中。” 紫川秀笑笑:“但人力有时而穷,万一抓不到的话……” 波金叹口气:“那有什么办法呢?只好怨马钦首席命苦吧!” 紫川秀微笑不语,心下惊骇:帝林果然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动作快得迅若雷霆,只怕马钦死时马维造反的消息还没到dìdū呢!这是一场生死厮杀,这次自己若不能彻底将马家铲除,不但自己要倒霉,就连林睿、帝林这些支持自己的人也要跟着遭受马家的报复。 说完要说的话,波金很干脆地告辞走人,紫川秀浅浅喝口茶,感叹道:“现在的社会治安真是乱啊,连元老都被打劫,无法无天了呢!” 军官们面sè发白:这边兵临城下,马维已是瓮中之鳖,那边马钦就挨了刺杀。 相隔数千里,但两边下手几乎在同时。马钦一死,马家连报复的希望都没有了。计划周密,反应迅速,动作狠辣――这根本不像临时应变的行动,更像是策划周全针对马家的yīn谋,甚至有军官猜测紫川秀身后肯定隐藏了更大的有力人物,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全无顾忌。 马家经营西南数十年,关系网根深蒂固,在座的军官哪个没有受过他们的好处?军官们目光闪烁,背后汗水直流,却有谁敢多嘴? “大家不必担心。”猜出了军官们的心理,紫川秀平静地说:“马维犯的是谋逆弑上的大罪,等同于叛逆,但投降有改过之心的,我不加追究,家族以宽大为本,诸位也一样。往rì大家都收了马维和马家的不少好处,那时候马维反迹不露,各位被他蒙蔽了,无论收受多少,只要向我坦白了,我不加追究,但从今后大家再有敢与马家残余勾结的,那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众军官们如临大赦,众口一声赞颂秀川统领大人宽宏大量,行事仁厚。 就在这个时候,普欣旗本轻手轻脚地进来,悄声在紫川秀耳边说:“大人,波金阁下出去时候交给我一封信,说是宁殿下拜托监察厅的飞鸽一起传送过来的。他不好当面交给您,委托我转交。” 众人清楚地看到,笑容在紫川秀面上凝结了。他不出声地伸手接过了信,拆开信封,紫川宁娟秀的字迹跃然入目: 秀川统领鉴下亲启:统领此去旦雅,本殿不曾送行,甚憾。然期望者无非以君雄才,振我西南军威,复见忠烈先贤方劲时盛势,以保家国。却不料阁下初到西南便大动干戈,以镇侯之威欺压地方良善子民,闻阁下已下令诛杀马氏满门。君为何行如此血腥暴戾之事?本殿甚为不解。 君所谓反叛首领马维,其人秉xìng温和,谨慎有礼,为人宽厚大度,行事慷慨有节,dìdū人士皆多好评,称其有君子之风。谓其谋逆弑上,本殿实不敢信。是真逆,抑或阁下介意昔rì之事,藉口逆反而诛人满门?马氏一族若有反意,为何长久不显却偏在君上任不足一月即反?阁下器量非浅,为何如此公器私用,甚负本殿之意! 望君悬崖勒马,切不可一错再错,务必保证马维阁下安全,将其安全押送dìdū。是非曲直,家族自有判断,刀剑能堵悠悠人口,难服人心。 紫川宁 紫川秀咬着牙齿,拚命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紫川宁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口断定是自己因为嫉妒而公报私仇,赞誉马维是个秉xìng温和的君子,还要求自己保住马维的命。 他只觉太阳穴处血管砰砰直跳,眼前气得发黑:若不是林睿仗义帮忙,自己的小命险些就丧在那个“温和君子”手上了!他想大吼一声把信撕掉:“男人的事,女人懂个屁啊!” 但他还是控zhì了自己,安详地折好信件放回信封,甚至露出了笑容,仿佛刚接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面对部下好奇的目光,他微笑说:“宁殿下很支持我们的行动。” 他满面风地说:“宁小姐鼓励我们,定要穷追猛打,要早rì把马维那厮抓获,明正典刑!现在,诸路部队已经来齐了,军法处的宪兵部队也在赶来的途中。今晚七点,无论宪兵部队是否能到达,我们都连夜攻城!” 紫川秀露齿一笑,笑中透着残酷:“宁殿下说没见过活生生的叛党,我们当臣子的可得给她凑凑趣!传令下去,进城之后,各搜捕部队务必要生擒马维这厮,我们可得让宁殿下开开眼界,瞧瞧什么是好人!” 寂静的雪夜,雪花漫天呼啸,从城市的各个门口,成千上万的军队开进,马蹄响彻瓦林城的大街小巷,所有的街道都被封锁了,若不是街道上来回走动的军人,整个瓦林简直是一座死城。 雪光照耀着军人肩头闪烁的徽章,军靴踏在薄薄的雪地上,振荡着瓦林的青石板路面,发出有节奏的沉闷回响。 瓦林的居民恐惧地躲在家里,心惊胆跳地从门缝里偷看着骑兵明晃晃的马刀。 城门的守备队已经投降了,但仍有部份死忠于马家的士兵不肯放下武器,他们占据了马家的府邸和周边的几条街道,用沙包堆起了街垒与镇压军对峙。 为了尽量减少伤亡,紫川秀下令采用攻心策略,街头巷尾飘洒着标语和传单,顺风飘到了叛军的街垒后边,在街道上方高高悬挂着紫川家的鹰旗和显眼的标语:“赦令已下,勿抗军旗!” 响亮的喊话声回荡在寂静城市的上空,“三一十五师的士兵们,你们真心实意地相信自己的长官,相信他的命令是正义的。但现在,家族命令你们放弃抵抗,如果继续顽抗,你们就成为叛国的逆贼。你们曾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现在,你们既然知道错了,就不要背叛家族成为国贼遗臭万年。回头是岸,为时不晚,你们过去犯下的罪行都会得到赦免,你们的父母兄弟,你们的亲人朋友们都在真诚地希望你们回头。马维已无逃生的可能,你们却有选择的机会!勿要抵抗,反正无罪,立功有赏!” 在强大的宣传攻势下,叛军部队如同烈rì下的雪花一般迅速消融、削弱,不断有人离开阵地散去,乎叛部队迅速拆除街垒,大队人马涌入控zhì瓦林的大街小道,城市的各处传来交战的声音,忠于马氏家族的死党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紫川秀亲自率领部队长驱直入,直冲马家的大本营。 马维的府邸位于瓦林市的中心地段,是座雄伟的红sè建筑,青sè铁门紧锁。 军队在外面喊话了几次,铁门始终紧锁不开。 于是立即调来了冲城车撞门,在连续不断的轰击声中,只听得一声巨响,整扇门连同一片墙壁都被撞开了。 紧接着,大群士兵如狼似虎地街进府邸里,将马府上下人等通通赶小鸡似的赶到了前院聚集,女人和孩子吓得脸都白了:从来只有马家欺凌别人的份,他们何曾受过这种对待? 院子里哭声震天,女人在尖叫,哭泣,男人在叫骂:“狗官!狗官!”场面混乱,人声鼎沸。 带队的军官连续喊了几次“安静”,他们反而叫嚷得更大声了。 一个干瘪的老太婆坐在地上干巴巴地哭嚎着,街着军官张牙舞爪地叫骂道:“狗官!你不得好死!天会收你的!你会被报应的,雷会劈你的!你出门就被车撞死!我诅咒你父母爹娘通通早死!我诅咒你的后代男为盗女为娼!” 军官被骂得心头怒火顿生,想把她拖起来,几十个婆娘顿时齐声嚎叫:“官兵打人啦!官兵打婆娘啦!”叫得声嘶力竭,口吐白沫,一拥而上,冲着官兵们又撕又抓,因为对方是妇女,士兵们竟然不敢还手,被长长的指甲抓得脸上血淋淋的。 “住手!肃静!黑旗军统领紫川大人驾到!” 大门外传来了急速的吆喝呼应声,接着是列队口令,脚步急速纷杂,门口出现了两行灯笼,都是由衣甲鲜明的带刀亲兵们提着,两条笔直的火线沿着大门通道迅速进来,领头的军官大声喝令:“不许乱动,不许喧哗,抗令者立斩!” “是!”士兵们齐声答道。 现场已是一片肃杀森严,从大门到院子的通道上,三十名亲兵手持出鞘的马刀目不转睛兀然挺立,刀光森冷似雪。 院子内,披甲的士兵列队整齐,通通以手按刀,分两层围住了马家的人等,士兵们冰冷的表情令马家众人不寒而栗。 被这威严震慑,人群稍稍定了一下,现场安静了。在大批军官的簇拥下,紫川秀跨步迈入。他披着黑sè斗篷,斗篷上金黄sè的穗带迎风飘舞,神情肃然,冷峻得如传说中的复仇之神。 军官快步上前禀告:“禀告统领大人,马家府邸中上下人等两百五十三人已全部被众全,听候大人发落!” 紫川秀点头,冷冷问:“刚才是谁在喧哗?” 没等军官指认,那老太婆像是被火烫了下屁股似的猛然跳起向紫川秀冲过来,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了紫川秀的眼睛,卫兵连忙把她拖开来,她仍在不住地叫骂道:“狗官,你敢抄我们马家,等着瞧,你不得好死!你全家老小通通死绝!” 紫川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平静地说:“被你咒对了,我的家人早死光了。” 那老女人一愣,紫川秀使个眼sè,卫队长心领神会,像抓小鸡似的提起那个老太婆,手起刀落,短促的惨叫声后是扑哧的低响,鲜血喷湿了老大一片地面,被砍下的脑袋骨碌骨碌滚到了人群中。 “啊!”女人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寂静,男人们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还在痉孪抽搐着的无头躯体,眼睛满是恐惧。 紫川秀望向人群,慢慢地说:“我不喜欢有人吵闹,你们最好闭嘴。”淡淡的语气,却有着最可怕的威慑力量,此刻的紫川秀一言能决人生死。 全场静得鸦雀无声,连婴儿都被那恐怖的气氛所震慑不敢哭泣。 缓缓走过人群,紫川秀一个一个的望过那些人,被他看到的人都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女人在偷偷哭泣,男人强作镇定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恐惧。令紫川秀失望的是,他在人群中并没有发现马维的身影。 “马府中所有人都被集中到这里了吗?” 带队的军官回答:“大人,我们已经全面搜过了!所有人都被集中到这里?” 紫川秀一愣,马维去了哪里?他把目光投向人群,出声问:“你们中间谁是头?” 一个干瘦的老头走出来,尊尊敬敬地给紫川秀鞠躬:“大人,我是马府的管家。大人,马钦老爷是元老会成员,我们马家更是西南望族,您不能这么随便带兵搜查他的府邸,马钦老爷知道了会……” “马钦已经死了!”紫川秀冷冷地打断了他。 管家脸sè发白:“老爷……死……死了”像是落水的人看到救生圈忽然变成碎片,他露出了惊骇、绝望的表情,连声音都哆嗦起来。 闻知噩耗,院子里众人齐齐哀嚎一声,妇女嚎啕大哭。 紫川秀欣赏着马府众人的惨痛表xiàn,对这些悲恸yù绝的人们,他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同情。 那个貌似恭敬的老管家,还有那些可怜兮兮的家丁们,可以想见,在普通百姓的面前,他们都会有另一张面孔――就如马维在紫川秀面前和部下、平民面前有截然不同的两张面孔一般。 他慢条斯理地说:“什么西南望族,国贼而已。不用难过,马钦救不了你们,马维也救不了你们,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你自己。马维躲在哪里了,说吧!” 听出紫川秀话中的杀机,那个老管家吓得裤子都湿了,他当场瘫在地上:“大人,马维那晚只是匆匆回来了一次,收拾了财物就急急忙忙走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啊!” “什么!” “大人,我说的是真话啊!”那老头子对着紫川秀磕头如鸡啄米:“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士兵们提了几个马家的人分头讯问,哪怕鞭子将他们抽得嗷嗷直叫了,口供还是一样的:袭击事件当晚,马维匆匆回家一趟然后出了城,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紫川秀懊悔地揉揉额头,他后悔那晚没有坚持追击了。 望着院子中跪倒一片的马家人众,他杀机顿起,冷冷说:“我说过,能救你们的人只有你们自己。谁知道马维下落,现在还有机会说!” 没有人回答,只见一片哀求哭喊声。那管家匍匐着爬过来抱着紫川秀大腿:“大人,大人!我们真的不知道啊!饶命啊!” 紫川秀冷笑:“很好。”他厌恶地一脚把那个老头踢开,转身往门外走。 文河追上去:“大人,请问马家的人众如何处理?” “你打算呢?” “我觉得应将他们交给司法机构来处理,用法律来严惩他们。” “法律?”紫川秀嘲讽地笑了:“马维在瓦林横行霸道之时,他可顾忌过法律?当马维欺压良善之时,那些了不起的司法机构都睡着了吗?那些多如牛毛的法官、律师和元老,那些繁琐的程序,花言巧语的解说和辩解――在法律这个战场上,军人根本不是马维那种犯罪专家的对手!文河,叛国者如何处置?” “杀!” “谋逆犯上、勾结外敌谋害上级呢?” “诛灭九族!” 紫川秀盯着文河的眼睛,黝黑的瞳孔无声地散发着冰冷,他轻声问:“那不就行了吗?你还有什么疑问?” 领悟了紫川秀的意思,文河身上流过一阵寒栗:“大人,我不在乎在战场上杀人,但是……” “你错了,文河,这同样是战场,生死攸关的战场。”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英俊的青年将军露出了疲倦的神sè:“马氏家族由黑帮势力崛起,如今已形成了庞大的畸形怪物,常规手段对它是无能为力的。打击黑帮,这本不是军队该承担的职责,但时势却逼迫我们不得不挑起这副担子。十三年前,我的前辈云山河统领就是倒在与马家较量的战场上,这场战争需要前赴后继。军队是国家不至于彻底落入黑暗的最后希望。雷厉风行是我们的信条,杀伐果断是我们的风格,我们不是jǐng察和法官,没时间去搜查证据和翻阅大堆的法律条文。这些人,或许未必都参与了马维的叛逆,或许真有人是无辜的,但我们没时间来甄别了――马家骄横跋扈数十年,也该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文河,你不必担心,这个命令我会亲手签字发布,不会连累你。” 文河露出了羞愧的表情,等紫川秀签署完了手令,他拿过来毫不犹豫地在紫川秀名字后面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紫川秀愣住了:“你……” 文河不好意思地说:“大人,您实在让下官无地自容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下官与您并肩作战!” ; 第五章 恶人恶报 在七八四年初的元老会首次例会上,旦雅行省的元老代表瓦格拉尔第一个向紫川秀发难,他控诉紫川秀借平定马维叛乱的机会,指挥军队在瓦林行省进行了一次灭绝人寰的大屠杀,无辜遇难民众近千人! 元老详细地描述了屠杀的过程:“军队在黄昏时间入城,骑兵和宪兵部队进驻三十五师师部、总督府、市政厅等要害部门。军队包围了马维的府邸,带走了数百人。与马氏家族有关的所有产业,店pù、住宅、钱庄、工厂通通被军队查封了,士兵们粗暴地将马家的雇员驱赶出来,把能找到的现金和能搬走的财产通通搜刮一空。在此过程中,五百多人因为不眼军队的命令被乱刀砍死。夜幕降临后,宵禁开始了。巡逻的军队星罗棋布,任何不肯停步接受搜身检查的人都被shè杀,天亮以后,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到处是中箭而亡的尸体。 “疯狂的逮捕行动持续了整整一晚?军队和宪兵挨家挨户地搜索马维的余党和叛军,凡是不能提供身份证明的成年男子通通被抓了起来,劈哩啪啦的踹门声和反抗者被痛揍的惨叫声彻夜不停,有敢反抗的,当场格杀。被带走的人从此杳无音讯,居民恐惧得夜不能眠。屠杀持续了一天一夜,近千人被秘密处决,城边的荒地埋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 在瓦格拉尔元老形容下,紫川秀和他的军队像一头丑陋的野兽,残酷地蹂躏了瓦林这个美好的人间天堂。 说到悲愤处,瓦格拉尔泣不成声:“军阀暴戾,屠戮平民!正义的元老会一定要为无辜死难的瓦林民众主持公道啊!” 元老们义愤填膺,群情激昂:“打倒军阀紫川秀!弹劾他!罢免他!抄他的家!把他充军流放!” 当时紫川秀不在dìdū没能出席元老会,但总监察长帝林却是专门去旁听了这天的会议。 等元老们争先恐后地发言声讨紫川秀后,修罗王只冷冷一笑:“一百只老鼠咬不了一头猫!紫川秀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人物,想活得长久点,最好知道点分寸!” 他扬长而去,会场寂静无声片刻,怒吼声四起,端庄稳重的元老们被激怒得嗷嗷直叫。 当天,元老会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通guò了彻底调查瓦林屠杀案决议。 瓦格拉尔元老自称目睹了瓦林事件的全过程,但不知是故意还疏忽,他演讲中没有提到,当马府被抄家的时候,瓦林城一片欢腾,鞭炮声响彻全城,大街小巷挤满了兴奋的庆祝人群,城市彻夜灯火通明。 当然,他也忘jì说了,当那些马家的残余党羽被大批处决的那天,民众奔走相告欢呼如雷,家家户户摆出了香案和水果犒劳军队,教堂里特意为紫川秀祈祷做弥撒,钟声响彻全城。 他当然更不会告sù世人,当紫川秀离开瓦林的时候,数十万居民自发地走上街头挽留,数以千计的横幅挂满了街头:“不畏强权,功名千秋!” “刚正不阿,造福万民!” “铲jiān除恶,万民景仰!” “统领走好!” 瓦林事件是紫川家政权与贵族势力斗争的一个重dà转折点。得到消息后。总长府与元老会紧急联袂派遣哥珊星夜兼程赶往瓦林。受总长府和元老会的双重命令――尽管出发点不同,但双方都命令紫川秀立即停止对马氏家族的追杀。 紫川秀在瓦林城门迎接钦差大臣哥珊的到来。见面第一句话。哥珊说:“紫川秀统领,受殿下和元老会委托。我命令你立即停止对马氏家族的军事行动!” “马氏家族?”紫川秀迷惘地仰着头,彷佛在数千年的历史记忆深处寻找着答案。 哥珊不得不提醒他:“就是马维和他的家族!” “哦,钦差您说的是那个啊。不过您来得太迟了,已经没有什么马氏家族了。” 望着瓦林市中心的烧成焦上的废墟,哥珊目瞪口呆,她转过头逼视着紫川秀:“人呢?” “埋了。钦差大人需要我挖出来给您过目吗?” 紫川秀手段之狠、动作之快让哥珊大为震惊,她这才意识到,那个曾为自己部下、看似柔弱的纨裤少爷竟也有如此雷霆霹雳的一面,在需要的时候,他也是能杀伐果断的。 凝视着紫川秀,她缓缓说:“紫川统领,也许我没资格教导您,但擅兵者终将死于兵,这句话希望您能记住了。” “阁下金玉良言,下官铭记在心。”紫川秀淡淡说:“但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杀他们,我问心无愧。” 短短几天,在西南经营了数十年的马家全军覆没,马家在瓦林和西南诸省的所有财产都被抄没。 与此同时,在林家境内,由河丘长老林睿主持的同样行动也在进行。马家名下所有银行、工厂、农庄和土地通通被林家徵收。 而在dìdū,总监察厅认定马钦元老之死是因为“内讧”,帝林以追捕凶手的名义将马家的手下大批大批地逮捕,而马家在dìdū的产业都在追捕过程中失火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当紫川秀对马氏家族痛下杀手的同时,马家的反击也开始了。 当紫川秀经过时候,有人从屋顶用轻型连环弩朝他shè击,幸好紫川秀动作敏捷躲过了;勤杂兵在帮紫川秀整理床铺时候被暗藏在床垫里的刀片划破了手,不到两分钟时间,他浑身肿胀紫黑地断了气;给紫川秀送上的饭菜也被下了毒,当宪兵追查的时候,他们在水缸里找到了厨师的尸体。 紫川秀立即把身边的jǐng卫全部换成了来自远东的秀字营兵,他也针锋相对地开始了反击,更多的军队和宪兵被投入搜捕马维。 边境上布置了大量军jǐng盘查过往人等,防止马维窜逃出境,整个西南地区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附有马维照片的悬赏缉拿告示贴满了每一面墙、每一棵树。 黑旗军司令部通告西南全体国民:“无论官兵平民,凡能举报马维确切线索的,赏银币五万;若能击杀马维本人提头来领赏的,赏银币二十万;若能生擒马维本人献上的,赏金五十万!” 紫川秀出手大方,反正那也不是他的钱,抄马维家他搜刮的财富堆积如山,他大笔一挥:“没收,全部上缴国库!”国库在哪里,国库就在统领老人家的后裤袋里。 瓦林事件中,紫川秀到底搜刮了多少钱财,无人能知,但根据参与人林睿的估计,马氏家族积攒七十年的财富,财产至少有三亿。 事件过后,西南就连童谣都在唱:“倒了一个马维,肥了一个紫川……” 西南民众久被马氏家族荼毒,现在到任新统领以霹雳手段突然铲除了马家,紫川秀在民众中的声望陡然攀升,由民众自发送到黑旗军司令部的感谢信、护民匾、锦旗、谢礼足可以把紫川秀活埋。 光凭消灭马家这桩功绩,人们就把紫川秀以前不得人心的举动,比如封锁边境制造贸易障碍啊、索贿受贿啊通通忘jì了。 西南地方商贸发达,民风开通,这里的老百姓素来有着讲究实际的商人风格,他们宁可要一个能干的贪官也不愿要一个清廉但却呆板的清官。 只要官员肯干点好事,老百姓对他们个人道德品质方面的要求是非常宽容的,在这里,官员为个人谋取好处被视为完全可以理解的:“没啥,统领也要吃饭的嘛!” 民间,紫川秀的风评好得不得了,老百姓开初文绉绉地称他为“仁义统领”,后来军队里的称呼流传出来,民间也都跟着学,老百姓称紫川秀为“统领爷”而不称姓氏,既尊敬又亲切。 历来有不得人望的贪官,也有万众景仰的清官,但是又发财又得拥护的官员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旗军的第十八任统领紫川秀大人!他同时创zào了贪污数额最高和民心拥护指数最高两个纪录,而这两个纪录直到两百年后都无人能破,更不要说同时达到了。 仰望着紫川秀的光辉业绩,后代的官员们绝望得要死! 哥珊到瓦林只停留了两天,她看了看,很快就走了。 紫川秀很感诧异:“幕僚长大人您不是本命来查办此案的钦差大臣吗?” “统领,您弄错了。”哥珊冷冷道:“我的任务是来传达殿下和元老会的意旨,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我当然要回去覆命。”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哥珊没有回答。直到告别临上马车时,她才说:“秀川统领,您多保重啊!” 紫川秀立即明白了,哥珊在委婉地提醒自己,dìdū的形shì对自己很不利。 送走了哥珊,紫川秀更加狂热地投入到消灭马家的斗争中,大规模的扫荡暂告一段落,已到了深挖潜伏余党的阶段。 要将黑帮份子从无辜的平民中甄别出来,这本来是项非常艰难的工作,但紫川秀却进行得毫不费力――被马氏家族欺压已久的瓦林民众发动起来了,在军队的支持下,他们不再恐惧黑帮的yín威,大量的线索和申诉材料cháo水般涌到镇压军指挥部来。 有了老百姓的支持,黑帮份子无处藏身,无论他们躲藏得多么隐蔽都会被人举报和揭发,军队捉他们毫不费力。 昔rì气焰嚣张的黑帮份子已成了过街老鼠,再没有人害怕他们,只要一露头,不必军队抓捕,昔rì被欺压过的街坊邻里就一拥而上痛揍他们:“为我被欺辱的女儿报仇!” “把我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吐出来!” “我为父亲报仇雪恨,讨还血债!” 那些作恶多端的黑帮份子被打得嗷嗷直叫,大叫:“军队快来抓我啊!宪兵过来啊!我是黑帮,我投降了啊――” 黑帮份子害怕老百姓甚于害怕军队,军队虽然冷酷,但只要投降再加点花言巧语,说不定还有活命机会的,但老百姓却是没办法欺骗的,自己做的每一桩罪恶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让他们抓到了就是新帐老帐一起算。 那些久被欺压的良善人一旦有报复机会,他们想出的折磨法子就特别毒,特别狠。 紫川秀巡查街道时,一路上碰到多起民众自发地把黑帮份子捆起来活活烧死的场面,场面惨不忍睹,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震惊:“怎么能这样对待人?” 民众的回答是:“大人,这些不是人,是畜牲来着!您就当是烧畜牲好了!” 除了烧死以外,老百姓还想出了很多恶毒的法子,比如说把黑帮份子捆在麻袋里活埋、装在猪笼里淹死、钉在十字架上吊死等等等等。 最后紫川秀不得不下命令,禁止民间的酷刑泛滥,“要以人道、体面的方法对待罪犯”。 命令发下去了,但似乎收效不大,对马氏黑帮,民众恨得实在太深了,若论起斗争的积极和坚决,连紫川秀都比不上他们,任什么都阻止不了他们复仇的怒火。 紫川秀充份地利用了民众的热情。在对马氏黑帮的审判清算中,军队邀请了大量的民众来旁听和担任陪审员。 黑帮份子想装扮无辜欺骗外地来的军官是有可能的,但想欺骗那些本地上生土长的老百姓,那根本办不到。 这样审讯得出的结果往往是最真实可靠的,广大人民是最权威的法官和证人。 斗争进行得如火如茶,在那些rì子里,指挥部的灯火常常是彻夜不灭的,紫川秀忙得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钟头――不是说没有优秀的部下为他分担,只是制订下一步追捕计划、部署重点搜查地区、搜集证据、审讯犯人、甄别,各项工作都是向紫川秀一人负责。 瓦林的各个监狱里人满为患,杀或者赦免,现在紫川秀的一言断人生死,若是判断错误就可能放纵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马家死党或者枉杀了一个清白的平民,这个责任实在太过重dà,紫川秀不敢将这个重任交给别人,必须事必躬亲。 那晚马维逃跑得太过匆忙,很多有价值的资料和帐本他都遗漏了,这给追捕和审判留下了很有力的线索和证据。 比如马氏家族的成员名单,马维只销毁了那本正式的名册,却把在帐房的工资发放记录给遗漏了。 另外,在马维房间的暗柜里搜到了一本秘密纪录,上面记载着马氏家族所收买的地方和军队上的官员,紫川秀粗粗翻看了一下:“徐勇华,旦雅行省省长,第一次十五万银币,每月二万银币。” “瓦格拉尔,旦雅行省元老,第一次三十万银币,每月十万银币。” “萧邦,雷穆行省总督,一次十万银币,歌伎一个。” “瓦德,黑旗军副总参谋长,一次五十万银币,歌伎三个,每月十万银币。” 令紫川秀啼笑皆非的是,他甚至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紫川秀,远东统领,美女两个,二百万银币。(后改任黑旗军统领,所送钱财、美女均被退回,此人危险!”再看下去,紫川秀很快笑不出来了,名单上所列官员等级越来越高,范围也从西南扩展到了dìdū,很多熟人出现在了名单上:“明辉,西北边防军区统领,一次二百万银币,每月十万银币。” “皮古,禁卫军统领,一次一百万银币,每月十万银币。” “萧干,元老会首席兼本届议长,一百万银币。” “方劲,西南黑旗军统领,二百万银币(短命的家伙,我们白白损失了两百万!”紫川秀合上了本子,只觉得头晕目眩。 记录上人数之多、范围之广、等级之高当真是触目惊心,马家真是个怪物,他们的爪牙遍布军政各界,难怪当年以云山河统领之智勇也斗他们不过。 他立即做出决定:这个纪录绝不可追究,这已经不是一个黑旗军统领有能力查办的事。若是公开出去,紫川家就要声誉扫地,zhèngfǔ、军队和元老会都将陷入瘫痪。 考虑了很久,紫川秀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本子交给帝林,他相信帝林应该比自己更知道如何利用这个本子。 在紫川秀面前,厚达一尺的帐本高高地垒起,都是从马维家中缴获的,他看得眼睛发疼。 上面记载着马氏家族的财富来源和清单。不必jīng通会计的老手,连紫川秀这个外行都看出了,马家的财富与合法收入之间有着巨款的缺口,何况他们还要花费巨大去收买家族军政官员,他们的钱哪里来的呢? 经审讯马家的党羽和被活抓的倭寇,无数证据都确凿地证明,长久以来,马氏家族一直暗中私通倭寇,为倭寇提供补给和藏身之处,帮助倭寇销赃,而从倭寇掠夺来的财富中分得一杯羹。 马家七十年来突然暴富崛起,其秘诀就在于此了。而当马维、马钦得势以后,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在倭寇的收入中分成了,马维甚至多次带领部下装扮成倭寇掠夺林家沿海城镇。 看着那一桩桩的记录,紫川秀不由得血脉贲张,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听到要对付马家,林睿显得那么积极,几乎毫不犹豫地出兵出钱――与自己的交情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恐怕更主要是为林家的利益。 想来林睿也很头疼啊,有马维这么一个恶邻,想剿灭他又顾忌与紫川家的关系,林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紫川家军队乔装成倭寇打家劫舍,这是军队巨大的丑闻。若事情泄漏出去,势必酿成巨大的**,甚至导zhì现任总长垮台都是有可能的。 紫川秀放下帐本,心下已经大定:这下,总长和元老会绝不敢追究的――否则自己就把掌握的资料公开,一拍两散,自己大不了跑回远东,很多人可要倒霉了。 天sè已经蒙蒙亮了,紫川秀掀开帐篷的门帘出去,雪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的群山在冬季的雾蔼中若隐若现。 普欣旗本快步过来:“大人!刚才dìdū送来一份紧急密件,您可有兴趣看?” 紫川秀接过,看着信笺,他的神情越来越严sù起来。他抬起头,轻声说:“把文河叫来。” 文河和普欣不出声地望着紫川秀,看到军团长的表情如此严sù,他们大气都不敢喘,都猜想是dìdū因为马家的事情大发雷霆了。 “不要怕,斯特林的信是个好消息。”紫川秀轻松地说:“这份命令属机密,只能传达到副统领级别的。” 普欣知趣地说:“大人,下官暂时告退。” “不用,普欣,我信得过你。”紫川秀轻描淡写地说,看到普欣感动的表情,他心里暗暗得意:一毛钱不花,又收买了一次人心。 “家族和流风家在秘密谈判了,远京的流风森将向我紫川家臣服,他将割让蓝城、习冰等西北六省给我紫川家,岁岁纳贡,条件是我紫川家支持他对付流风清与流风明。如果谈判成功,从此再没有所谓流风家族,剩下的只有紫川家的西部特别行政区,也就是说――” 紫川秀淡淡说:“我家族将统一大陆。” 百年战争的胜利来得如此突如其来,足足过了半分钟,两位军官才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文河不顾礼节地叫道:“大人,真的吗?” 紫川秀微笑地望着他,文河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质疑长官那是很无礼的举动,他连连道歉。 紫川秀摆手:“没什么,事情来得很突然,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了。” 狂喜过后,普欣很快恢fù了冷静,他谨慎地说:“大人,下官怀疑流风森的臣服并非出于真心。他本来是流风家的家主,如何甘心成为我紫川家的附庸?下官怀疑他只是为了赢得时间镇压流风清与流风明,巩固地位之后他还会向我紫川家张牙舞爪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我们能想到的问题,dìdū自然也会有所准备。除了割地、易帜、进贡外,流风森还得做一件事来证明诚意,做了这件事,他就再无法回头了,唯有一心三思地附庸我紫川家了。” “大人,请问是什么条件呢?” 紫川秀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缓缓说:“他得交出流风霜来。” “啊,这个恐怕很不容易吧?流风霜手握重兵,是流风家的头号掌权大将,即使流风森真的有诚意投降,恐怕他也对付不了流风霜吧?” “你们都错了。” 紫川秀望着远处青翠苍茫的群山,良久没有出声。他神sè淡淡的,看不出喜哀:“大概三天前,流风霜已在靠近瓦林边境的林家地段被林家的边防部队生擒了,林家zhèngfǔ将很快将她移交给我们。” “啊,流风霜已经被擒了?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那真是太好了……”紫川秀喃喃说,声音中带一丝无奈和凄婉,但文河和普欣都没有注意到。 他挥手:“你们下去吧。文河,接收流风霜的安全保卫主要由你负责,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两位高级军官敬礼离开。紫川秀伫立原地,负手望着远处青翠的山林,茫茫的地干线是伊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没有人看到,黑旗军总司令的眼中亮光闪动,神sè惆怅。 事情就是如此奇怪,为搜捕马维,紫川秀和西南军法处已经投入了数万军队和宪兵,民众也被发动起来帮忙搜索,毫不客气地说,瓦林省连每一个蚂蚁洞都被搜过了,每一只蚂蚁都被盘查过身份证了,但搜索却一直没有进展,不要说找到马维,就是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几条。 当紫川秀都快失去信心时候,突然传来了好消息:监察厅情报处潜伏在倭寇团伙中的一个内线传回消息,马维很有可能就躲藏在瓦林沿海的倭寇中! 闻知消息,紫川秀立即与林睿联系,林睿非常配合,二话不说就派出了两百条大战船和上千条快速巡逻艇过来,紫川秀带着黑旗军麾下的舰队出海与之会厶口。 很让紫川秀意外的是,林家舰队的司令官竟然是自己的熟人,林氏少壮派将领林云飞。 乍一见面,看着制服笔挺、肩膀上星光闪耀的紫川秀,林云飞也是吃惊万分:“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情敌,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张阿三,他的真实身份竟是紫川家的一方镇侯! 林睿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吃惊的表情:“秀统领,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们的东海第一舰队司令,林云飞海军上将。你们都是年轻人,大家多多亲近――不过看样子,你们以前好像见过了吧?” “没有!” 二人异口同声地否认,林云飞一本正经的说:“久闻西南统领大名,今rì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紫川秀满脸假笑:“哪里哪里!云飞阁下,我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林家的青年彦俊果然不同凡响!” 两人笑呵呵地握手,十分热情,足足握了五分钟。 当抽手出来时候,林云飞的脸都白了,紫川秀若无其事,笑吟吟地走开了! ―走过第一个拐角,他一溜烟地跑起来,跑下船舱大叫:“快拿跌打药酒来!疼死我了!” 舰队悄无声息地抵达瓦林沿海,包围了倭寇藏身的岛屿。 眼看紫川与林家联军兵锋强盛,岛上的倭寇慌作一团,他们的信使乘一艘小船过来要求谈判。 刚一见面,信使拿出一个血淋淋的口袋,cāo着不熟练的大陆语说:“大人,这就是马维的人头。” 林睿和紫川秀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经检验,确实是马维的首级,死了多天,已经腐烂发臭了。 望着那个怒目圆睁的首级,紫川秀茫然若失。 搜捕工作还没开头就结束了,他原来打算是经历一番苦战,消灭倭寇然后将自己最痛恨的家伙活抓,好好折辱他一顿。 他连台词都想好了:“马维,你嚣张跋扈,可料到有今rì?”或者是大义凛然地:“马维,我代表祖国和人民消灭你!然后低声说:”马维,还记得那次在紫川宁家里的事吗?“ 然后马维露出懊恼沮丧的表情,说不定他还会痛哭流涕地求饶或是扮演宁死不屈的好汉,最后将他在瓦林的闹市中心公开处决,标志紫川家对付地下黑帮的斗争圆满成功。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发臭的脑袋。发动数万军队耗资巨大的搜捕行动,最后竟是这个结果。 紫川秀一阵空虚,他懒洋洋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维那晚兵败,大陆虽大,已无他藏身之处了。在紫川秀反击之前,他出海投靠了倭寇,想躲过风头再回来。 不料那晚倭寇损兵折将惨重,逃回来的残匪把事情添油加醋地一说,说正是因为听信了马维的情报,五百多人才中了林家的埋伏,死伤惨重,我们被马维出卖了! 大家正恨得咬牙切齿呢,马维却自己带着大包小包送上门来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那个信使甚至拿出一张告示来:“紫川大人,您宣告谁能交出马维首级来的,赏金二十万银币――您可是紫川家堂堂一方镇侯,说话可不能不算数啊!” 这群坏了自己好事的鸟人居然还敢跟自己讨赏?紫川秀只觉恶向胆边生,不怒反笑闷声说:“我们是天朝大国,自然不会对你们这群蛮夷言而无信――来人啊,拿钱赏他!” 抱着那装满银币的箱子,那倭贼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不用谢!来人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把这个信使放回去,五分钟后我们全军登陆进攻!――信使,你的钱可要拿好了,兵荒马乱的丢了可不好!” “啊,不要啊,统领大人,饶命啊,不要啊!我不要钱了,我不要钱了!” 信使被拖了出去,紫川秀吐出一口闷气,叫人把马维的首级收好,下令:“进攻!斩尽杀绝!不必留活口!” 此此同时,大船上放下了成千上万的艨艟舰艇,每条小舰上坐满了林家的水兵和紫川家的步兵,进攻的部队cháo水般涌向滩头,人头簇拥,兵器如山,喊杀震天,蓝sè和黑sè的制服一下子就将那白茫茫的沙滩覆盖了。 战斗不到半天就结束了。消灭了一个多年来sāo扰林家沿海的倭寇团伙,林睿心情大好,他笑吟吟地将那箱五十万银币还给紫川秀:“统领大人,我军在扫荡战场时捡到的。” 当晚两军高层举行众餐联欢庆祝。席上,林云飞凑近紫川秀,很豪迈地说:“秀统领,我敬您一杯!”却轻声说:“你这个混蛋,居然把她丢下一个人逃跑了!我要杀了你!” 紫川秀不动声sè,笑容满面地碰杯:“为友谊,干杯!”美酒下肚,他打了个饱嗝,低声问:“我当时已经尽力了。你有没有办法营救她出来?她被看押在哪里?” “我已经不被信任了,他们对我封锁了消息。” 紫川秀心微微一沉。 马维死讯传出后,马氏家族正式宣告全军覆没了,西南地区老百姓又兴奋得连放了几天鞭炮。黑旗军的大部队从瓦林行省撤出,对付马家残余的任务交给监察厅了,他们仍在不遗余力地搜捕马家的余党,对这种细微的工作,他们比军队拿手得多。 紫川秀召见军法处长官波金,为军法处在行动中的大力支持表示感激,并“赞助”军法处一百万银币作经费。 波金推辞了一阵,最后还是收下了。他客气说实在不敢当,打击罪恶是大家共同的责任。很多话,大家都心照不宣没说出来。 现在,黑旗军的头等大事就是等着接收流风霜了。文河派人与河丘政权联系了几次,对方都满口答应说:“很快就移交,现在只是有点程序上的小问题。” 结果这个“很快”却拖延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负责此事的文河急得满头是包,恨不得立即带上一个骑兵师街进河丘把流风霜给抢出来。 作为统领的紫川秀却悠哉游哉,他安慰文河说:“急不来的,事情是dìdū和河丘的上层在cāo办,我们急也没用。”他知道,林家最终还是要交人的,目前的讨价还价不过想争取利益。 而且,难得有机会把流风家的灵魂人物捏在手中,他们还想从她身上榨出点有价值的情报,流风霜身值等金,哪怕多留一天也是好的。 ; 第六章 黑衣明王 紫川家高度重视此事,总统领罗明海亲白带着谈判组前来。 按道理说,这么重dà的事件,作为地上和统领处成员的紫川秀没理由布参与的,但紫川秀实在烦罗明海那张好像人人欠他两百银币不肯还的扑克脸。迎接时见了罗明海一面,接风宴摆得就像追悼会。一顿饭吃下来。总统领和黑旗下统领竟然连一句话都没交谈,那压抑的气氛吓得陪同的车官们都要尿裤子了。 告辞时,紫川秀才说了一句:“总统须大人,黑旗军事务繁忙,下官就不参与谈判了,如果大人有用得到黑旗军的地方,只管吩咐就是了。” 罗明海淡淡说:“嗯。” 反正大家彼此都看不顺眼,紫川秀连表面的敷衍工夫都懒得做了。谈判会议他一次都没参加过,但对于进度他却是了如指掌。因为文河每次参加谈判回来总要先到紫川秀那里汇报进度。 在谈判开始,林家简直是狮子大张口,什么关税最惠、特定货物全免、贸易补贴、贷款最先,光是那协议文本就有半人那么厚。紫川秀立即猜出林睿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这么复杂的条款,罗明海光是理解也要半年,有些条款林家根本就是漫天开价,罗明海就地还镘的话没一年半载别想谈妥。 这段时间里,估计林家就在那拚命地压榨流风霜、看看能不能搞到点流风家高层的内幕吧。 车好罗明海也不是很笨,虽然开头被林睿绕迷糊了。但后来他发现这样跟着林家的步子走根本就是在迷宫里兜圈――由无数的政zhì、军事、经济贸易条扶组成的庞大迷宫,而守卫迷宫的是足足两个中队的谈判律师:一个星期后,他总算弄明门了:这样谈下去一百年内也不会有结果的。 他起身离开会场,留下一句话:“我们不要了!林家把流风霜慢慢的珍藏吧!” 林家连忙央人把罗明海又请回了会场。当罗明海再回列会场上时,主动权才总算转到了紫川家这边。 听到这里,紫川秀咯咯直笑:“罗明海这个蠢货!白白浪费两个星期才摸到窍门,林家扣了流风霜,他们不可能一辈子扣下去,唯一的出路是交给我们紫川家,不然流风家将来报复他们顶不住的。如果我们不肯接收的话,这个烫手的蕃薯林家还得哭着喊着求我们接手呢,这都看不透,罗明海大把岁数活到狗身上了!” 文河叹服:“大人真是jīng明过人啊!但您为什么不提醒总统领大人呢?” “总统领天赋聪明,胸中早有全盘算计,我这点小见识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紫川秀jiān笑着说,心中想的却是:“罗明海又不是我儿子,我也不是他爹,我干嘛要教他聪明啊? 拖了一个多月后,估计林家在流风霜那也挤不出什么油水了,于是谈判也结束了,林睿和罗明海都同意,双方将在近期移交流风霜,移交地点就在旦雅行省和河丘的边境上。 从文河处得到消息,紫川秀当晚就去拜会了罗明海,说:“听说谈判已经圆满结束了,特来向总统领大人道贺!大人您辛苦了!” 长达三个星期的漫长谈判终于结束了,罗明海的心情很好,居然给紫川秀挤出个笑脸:“那是份内之事,辛苦不敢当。” 紫川秀微笑道:“林睿是个非常棘手难缠的人物,也得有总统领大人您这样有魄力又能干的大人物亲自出马才行啊,若是换个别的人,谈判怕不是要谈个一年半载的?” 罗明海居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讽刺味道,只当是恭维全盘接收了:“啊,哈哈,哪里哪里!秀川统领,您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 “听说谈判结柬了,我特来听候大人您教诲,看看有何能为大人您效劳的。” “秀川统领,”罗明海不咸不淡地说:“您是总长殿下的爱将,宁殿下的亲密好友,又是总监察长大人的好兄弟――本官哪有什么资格来教诲您啊!” 这个心胸狭窄的老匹夫!紫川秀笑得极其灿烂:“总统领大人,瞧您说的,对您老人家我可是一直很尊重的啊!您德高望重,我们年轻人不懂事,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不妨多指点指点。” 罗明海高深莫测地微笑着,摆出一副老夫胸中自有百万城府的架势来,让紫川秀看得只想呕吐。他连忙转移了话题:“听说谈判已经结束了,林家要移交人过来了吗?” “嗯,就这几天的事了。” “具体在哪里移交呢?” “到时候我自然会通知秀川统领你的。” 看出罗明海在摆架势卖关子,紫川秀剑眉一扬,作势起身就走。 罗明海慌了手脚:毕竟这是紫川秀的地头,保卫工作还得依靠黑旗军,若是紫川秀样样不配合他也难办。他连忙说:“移交rì期定于二月一rì上午七点,地点就在那座边境小屋里。希望秀川统领做好安全保卫方面工作。流风霜有很多忠心的部下,我们要提防他们来劫狱救人。” “请大人放心,黑旗军会调一个整编骑兵大队到边境上接应,保证会做到万无一失,但下官担心的是移交之前,从河丘城到边境这段路的安全问题。” “我们只负责接收,在林家境内由林家保卫厅负责安全,由保卫厅厅长、三长老之一的林定亲自带队。听说他们那边也出动了大批兵力来押送,还有林氏皇族的三名秘营高手负责贴身防卫,应该不会有问题。他们保证在二月一rì早晨七点钟把流风霜带到约定地点。” 紫川秀听得仔细,暗暗把一些关键的词语丰记在心里:“林定……秘营高手三人……一个师的兵力……七点之前到指定地点……” 他眉头轻轻一皱,又问:“接收到流风霜以后,要将她押送dìdū,需要黑旗军出动多少兵马呢?” “不必麻烦了。流风霜到手后,我们将她就地处决,不必押送dìdū。” “就地处决!” 犹如一个霹雳突然在耳边炸响,紫川秀猛然被打懵了!他愣了很久,慢慢地说:“总统领大人,您不打算招揽她了吗?这样的人物,若能为我紫川家所用,那对家族的大业将很有好处的。” 罗明海淡淡说:“流风霜是流风家的头号战犯,杀害我紫川家军人无数,更是出名的死忠于流风家。总长说了,这样的人物是不可能真心归顺我们的,不必多此一举了。如果说能征善战的武将,我们紫川家已经有了斯特林和秀川阁下您了,更没必要从流风家进口。” 紫川秀心下一沉,最后一丝希望都断绝了,他喃喃说:“那么,她是注定难逃一死了?” “可不是吗?”说到这里,就连冷漠的罗明海也罕见地动了些感情:“自古美人如名将,不使人间见白头啊――流风霜,确实可惜了!” 紫川秀缓缓点头,起身告辞。 他恍恍惚惚地出去,jǐng卫们想搀扶他上马车,他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jǐng卫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大人,马家余匪未靖,您一个人在街上很不安全的。” 紫川秀自顾自走开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后的街道上蹒跚,忠于职守的jǐng卫们远远地跟在后面保卫着他。 寒冬腊月的街道,雪花飞扬。街上路人稀少,行sè匆匆,眼前的每一个人影彷佛都隐藏着那个纤影,只要闭上眼睛,面前就会出现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温柔地看着他,那些往事点点滴滴地浮上心头。 在那个温馨的冬季雪夜,黑林小屋中,他们相逢,用彼此的体温温暖彼此,生死相依;在河丘的那个晚上,雪花纷扬,浪迹天涯的男女紧紧拥抱,心心相依。 天上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紫川秀忽然发现,每次和林雨相处都是在雪天,一见到雪,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想起了那双彷佛会说话的调皮眼睛,那坚强而孤独的纤细身影。 雪花依然晶莹,但伊人却将香销玉陨。 在失去紫川宁以后遇到林雨,这个美丽的女孩以她独有的魅力征服了他,在他最失落的时候遇到她,林雨就像一束明朗的阳光照亮他,他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快乐,爱情的温馨,他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生的真爱,从此有了寄托,却不料被天意再次戏弄。路边的小酒馆传出了优美的歌声,曲调似曾相识。紫川秀忽然记起来了,那正是河丘的那晚,自己和林雨在一起听过的那首歌。 他停住脚步,细细品味着歌手沧桑而忧郁的声音:“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姑娘,她温柔地依偎在我肩上,那晚屋里洒满了月光,我的心儿轻轻为她绽放。我以为她会一直在我身旁,我以为爱像永远那么长,在一个月光淡淡的晚上,她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注:摘自水木年华的《清舞飞扬》) 想起那曾经的欢愉和往事,想起那如星光般亮丽的明眸,听着听着,他脸上湿漉漉的,用手一擦,全是泪水。泪水不等落下,已经在脸颊上凝结成了冰霜,晶莹剔透。 “林雨,林雨!”他低声喃喃说:“我定要救你脱困!” 七八四年二月一rì,凌晨三点,冬季的浓雾笼罩在婆娑的阔叶林上空,如nǎi油般的雾气在枝头上萦绕盘旋。 近郊的公路上,骑兵们排成密集的方阵徐步前进,护住了中间的十几辆马车,密密麻麻的刺枪犹如一片树林平地而起,全副披挂的持枪哨兵和游骑在外围来回巡查,火把将整条大道照得一片通明,锋利的刺枪尖在黑夜中反shè着月光,士兵们冷峻的脸透出yīn森的杀气,长长一队人马过来,只听得噗噗的低沉马蹄声和盔甲的清脆铿锵响声。 前方响起了急速的马蹄,一员骑兵在黑暗中浮现,正是先前派出的前哨。他直接奔到队列前一员全身披甲的骑将面前报告:“长老大人,距离边境还有三十里,前路一qiē正常!” “知道了。”那员骑将掀开了头盔的面罩,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国字脸,薄薄的嘴唇紧抿,眼睛微眯着。 他是林定,林家长老兼任保卫厅厅长,这个职务相当于林氏家族军队的总参谋长。 众所周知,他与林睿都是林氏家族下任族长的有力竞选者,他们二人关系历来微妙。林家族长林凡指定林定和林睿二人共同负责此次的流风霜事件。 派了两位长老级重臣来主持这么一件并非十分复杂的任务,河丘高层都在暗中猜测,林凡的用意很有可能是藉机来考查二人的才干,挑选合适的接班人。 先期与紫川家的谈判由林睿负责,谈判进行得很成功,眼看对手已经先得分了,林定暗地里心急如焚。 他煞费苦心地布置了最严密的安全措施却没人来劫狱,眼看林睿的成绩众人皆知而自己的辛劳却无人关注,他愤怒得简直想朝全世界发公告:“流风霜在这里啊!想劫狱的赶紧啦!” 林定从遐想中回过神来,露出个苦笑:劫狱?这么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有谁不识相敢来惹事?要是一路平安到地头,没点成绩出来,自己可要输给林睿了。 他下令道:“时间还早,不用赶得太急,速度可以放慢点。”命令瞬间传遍了整个队伍。 在队伍居中的一辆马车里,仰望窗格里的圆月和浮云,流风霜忽然有所感想,轻声吟诵:“生命,不过是死亡候见室的短暂停留,昙花,落叶,恍如过眼烟云。” 对面坐着的两位秘营高手交换个眼神:流风霜话中已流露死意了。那个中年高手干咳一声:“公主殿下不必想得太坏。您身份高贵,又是当代名将,紫川家怎么舍得害您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连森阁下都降了紫川家,您又何必固执呢?” 流风霜淡淡一笑,流风森是流风森,自己是自己。无论紫川参星如何爱才,他也不可能让一个不肯臣服的高度危险人物存zài吧? 她点头:“有劳关心了。” 中年高手欠身回礼:“公主殿下,我们都是本命行事,得罪之处,请多包涵。” “我明白。”流风霜望向旁边那个一直没出声的年轻高手,微笑说:“这么多天来,承蒙关照,给你添麻烦了。” 年轻小伙子顿时红了脸,流风霜的目光透澈柔和,彷佛看穿了他的心灵,他脱口而出:“公主殿下,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在下愿意效劳。” 那个中年高手皱起眉头,斥责的话都到嘴边了,却忍住没说。 流风霜风华绝代,不要说这个未经世事的年青人,就连久经风霜的自己也难免动心。年少谁不曾轻狂?当世英杰命在顷刻,如果力所能及的话,为她完成最后一桩心愿,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叹口气:“公主殿下,若您有什么心愿,如果我们力所能及,一定为您办到。请放心,我们不会向上报告的。” 流风霜很认真地点头:“二位好意,小女子铭记在心。” 她秀眉微蹙:“要不要托这个小伙子去向他道声告别呢?给他留下什么话呢,但他是紫川家的军人,这样会不会连累他呢,我心君知,君心我知,有那片刻心意相通便已足够,何必还儿女作态搞什么诀别遗言,徒增伤感呢?让他保留着对林雨的美好回忆,愉快地活下去,这不更好吗?” 最后,她还是决定放弃了:“谢谢,我纵横十年不败,活过爱过,一生已无憾。” 两位押送高手目中都流露出同情,大家都知道,流风霜落入紫川家手中,前途凶多吉少。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彷佛天的花蕾,尚未盛开便要凋零,实在太可惜了! 车厢内气氛低沉,反倒是流风霜安慰他们:“不必为我难过,我一生所造杀孽过多,因为我,不知多少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弄兵者终将死于兵,我应有此报。” 年轻人眼睛红了,掉过头去不忍看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 在有节奏的轻微晃动中,马车干稳地前进,马蹄踩在黄土路上的密集蹄声不绝于耳,流风霜在静静地出神。 突然,车子一震,猛然停住了,三人都猛然坐直了身子,外面脚步纷杂,声音中透出惊惶。 车厢中三人面面相觑,脑子想着同一个念头:“莫非有人劫狱?” “怎么回事?”林定厉声喝道。 前哨军官惊惶地跑过来:“长老,前面有人挡住了道!” “有人挡道?”林定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太好了!敌人有多少?” “太好了?”那军官一愣:“长老,他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人?”林定也愣住了,骂道:“流风家净出疯子!”孤身一个人居然也敢跑来劫狱,这样疯狂的事也只有流风霜部下的狂人才干得出来。 林定挥挥手:“算了,你们把他赶走算了。” 他转身yù行,那军官在背后叫道:“长老,那个人非同一般啊!他……” “思,非同一般?”林定转过身来,嘲弄地望着部下:“他是长了三只眼睛还是四条腿?” “这个……这个……”那军官支支吾吾地不知在说什么。 林定看出有点不对了,厉声说:“难道有什么困难吗?你们前哨队连驱赶一个人都感到困难吗?” “但是……这个……”那军官支吾半天,终于说了实话:“我们赶不走啊!” 他哭丧着脸说:“那个人厉害得很,前哨队全被放倒了!” 一个军官带十五名士兵为一个前哨,现在居然被一个人打倒了?林定一惊:“你们十几个打不过一个人?” “下官无能,实在惭愧,只求大人派一个中队增援,这次一定把他赶走!” “先不要急。”林定沉声问:“那人,他有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他没说自己身份,不过要求我们现场负责的最高指挥官过去见他。” “要我去见他?”林定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他用什么兵器打倒你们的?不要遮掩,说实话!” 军官羞愧地说:“大人,他挎着把剑,但剑没出鞘,完全是赤手空拳把我们打倒的。” “赤手空拳打倒了一个前哨小队?”林定瞳孔猛然缩小了:“你可瞧见他的模样?” “他身材高瘦,披着黑sè斗篷,头戴斗笠遮住面目,腰挎黑sè长剑――” “而且斗篷和剑鞘上还有金瑾花的标志,可是?” 那军官惊讶地抬起了头:“长老,你怎么知道的?” 林定面sè凝重,低声问:“他是如何出手的,你看清楚了吗?” 那军官羞愧得想死:“对不起,大人,他出手太快,晚上又黑,我们都没看清。” 林定心脏忐忑地一跳:身材高瘦,武艺高强,使剑,不让人见识真面目,金瑾花标志的衣物和武器,一个孤独的轮廓已经凸现出来了?传说中的最强高手出现脑中。 是不是他?他已与林家失去联系五十多年了,如今突然出现,为什么呢? 林定拧着眉头苦苦思索一阵,最后下令:“所有人在原地等侯,我就回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翻身上马,扬鞭朝前路赶去。 赶了约二十分钟路,前方出现几根燃烧的火把,是先前被赶跑的前哨丢下的。 林定放慢马速,jǐng惕地环视左右。藉着火把的光亮,他发现了那个神秘黑衣人。 他根本没有隐藏自己,就坐在路碑上,腰杆挺直得犹如一根长枪,双手安静地摆在膝上。正如军官描述的那样,他黑斗篷、黑斗笠,斗篷上面清晰的金瑾花标志在若隐若现的火光中闪亮着,浓稠的雾气萦绕在他的身周,削瘦的身形透出落寞的味道。 看着他,林定手心渗出汗水。眼前的人虽一动不动,但身影似近却远,自己无法掌握他的方位,这实在是种很玄妙的感觉,空间彷佛在他身周扭曲了。 这条大道在密林旁边,晚上最多虫呜鸟啼,但现在,林子沉寂得死去了一般,空气浓稠如水,沉寂,压抑,无形的压力逼迫得林定呼吸不畅,心脏怦怦直跳。 “喝!”林定一声暴喝,犹如万籁静寂中突然响起了霹雳,无数的惊鸟从林中飞起,藉着这一喝之威,他翻身下马,喝道:“你是何人,敢阻我大军去路?” 神秘人动也不动,连那垂下的斗篷皱褶都没有一丝波动。 林定挥手拔刀,噌的一声脆响,军刀在黑暗中划出道凌厉的白光,一闪而逝。 他单手乎举军刀,刀锋遥指对方,身形不动如山,气势如岳沉渊:“请阁下报上姓名!” 这一手是林家的嫡传武艺拔刀式,林定使得极漂亮,却不料那神秘人根本没反应,他仰头凝视着星空,深情得如凝视着自己长久末见的恋人,对近在咫尺随时可能斩下的利刀根本是视而不见! 这人若不是疯子,便是个绝顶的高手! 林定越想越是心虚,赶紧报上了自家姓名:“在下林定,林氏血脉嫡传子弟!阁下再不让路,我就不客气了!”他特意强调自己是林家的血脉嫡传,如果对方真是“他”的话,看在林家份上,想来不会下重手杀了自己吧? 他潜运内力,鼓足气势,大喝一声:“见招!”作势yù街,对方突然转头迅捷地看了他一眼,林定顿时如坠冰窟,斗志全消: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冲天剑气,再清晰不过的杀意! 如果自己冲过去,他真的会杀了自己的! 想到传说中“他”的喜怒无常,林定汗湿重衣,他低声问:“阁下到底何人?敬请示下。” 寒夜的风吹过,一丝细微得几乎不可听闻的长长叹息声从风中传来。 “林家子弟啊,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也不见那人如何动作,忽然已到林定面前,长剑轻飘飘向前挥出,林定立即向后一跳,拔刀格挡。叮的一声响,刀剑相交火花飞溅,他喉头一凉,对方长剑竟顶住了自己喉咙! 他的剑路自己明明看得清楚了,而且也挡住了他的剑,他剑式一变,却像是空气中突然生出第二把剑,突然抵住了自己喉咙――太诡异了,这是什么剑法? 火光电闪间,林定惊叫出声:“幻影剑!传说中的幻影剑!” “波纹功”,天下第一奇功绝技,光明皇朝的镇国神功,七百多年来,这项辉煌的武艺总是与那个昙花一现的强盛帝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充满了神秘的皇权sè彩。 只有林氏的子弟才知道,其实真正的“波纹功”并非只有气功,它是一个博大jīng深的武功体系,包括了十七种绝技:内功、剑法、空手搏击、刀法、枪法、暗器、轻功等方面的绝技,而这些武艺之间又有着种种相辅相克的联系。 十七种绝技之中,最出名的自然是专门针对魔族的“波纹气功”外人不明所以,以为这就是“波纹功”的全部了,其实只是部份,威力最大的是“狂刀”,但若论起jīng巧奥妙,却是以“幻影剑”为最。 史书上有专门的描述:“幻影剑出,鬼神莫测!”随着光明皇朝的崩溃,波纹功的失传,幻影剑法自然也跟着失传了。 林定还发觉,对方剑上所蕴内力与林家内功xìng质几乎相同,只有轻微差异即对方更为纯厚,料想对方定是修练最正宗的波纹气功,比起自己那残缺不全的修练法自然高明百倍。 幻影剑,波纹功,当世能掌握这两项绝技的,除他之外能有谁? “噌!”剑已回鞘,那神秘人飘然又回到了原地。 再无怀疑的余地了,林定单膝跪倒:“不知明王前辈亲临,晚辈鲁莽得罪!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一个低沉的声音遥遥传来:“把流风霜交给我。” “啊!”想不到他会提这个要求,林定额上出现了汗水:“明王殿下,您让晚辈很为难了。虽然流风霜目前确实由晚辈看管,但是家族长已经答应将她交给紫川家,若是在紫川家那边交不出人来,得罪了紫川家,我们就大祸临头了!” “蠢货!”那声音虚无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却偏偏那么清晰:“你们把流风霜交给紫川家,那才是大祸临头了!” “晚辈不明,殿下何意呢?” “天下三分,林家得以鼎足而立;若流风氏衰弱,天下一统归于紫川,林家将以何立足?林凡小子见识浅薄,险些毁林家三百年基业!” “是,是,殿下见识远大非我等能及,但您要立即提走流风霜这似乎仓促了点,能否给时间让族长和长老会商议一下?” “哼!这哼声中已带了怒气,他低沉地说:”我今rì必须带走人。若林定你不肯交,我就自己拿!“ “这……”林定汗下如雨。 眼前的人是林家的前辈和恩人,更是林家安全的支柱,他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若是自己再抗拒的话――林定眼前出现一幕可怕的情形:黑衣明王犹如死神般从天而降,剑光所至,骑兵们像冬天的枯草般成片成片倒伏,血流成河,溃不成军,惨叫、嘶呜、尘上飞扬…… 他打个寒战:明王态度很坚决,自己是无法抗拒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做个人情算了?有这把绝世神剑的保护,即使紫川参星在dìdū把脚跺得天响林家也不怕――说不定还能把坏事变好事呢,如果能取得明王的支持,自己接任家族长也不是难事。 一瞬间,林定已把前后想清楚了,他马上说:“前辈深谋远虑,非吾辈能及,一qiē便按前辈吩咐就是。请稍等片刻,晚辈这就去提人过来。” 他鞠了个躬,翻身上马朝回路奔去。 回到原地,马车和护卫队伍依旧在原地等候。林定也没时间跟军官们解释了,他径直走到那辆马车前打开车厢门,彬彬有礼地对流风霜说:“公主殿下,请跟我走。” 那两个押送的秘营高手呆住了,年长者忍不住说:“长老大人,我们原先接到命令,不到交接地点流风霜不得出这辆马车。” 林定横了他一眼:“原命令撤销,现在由我重新下达命令!你可是不服?” 那秘营高手连忙低头:“下官不敢,一qiē按照长老您吩咐就是。” ; 第七章 河丘之危 流风霜轻巧地从马车里跳了出来,坐了长时间的马车,双脚重新接触到坚实的大地上,她感觉很踏实。她不出声地看着林定,心里想:“莫非行刑的时间提前了吗?” 林定牵过来一匹战马,吩咐流风霜道:“上马吧!” 流风霜没有动,只是把被铐着的手往前一伸。 林定皱皱眉,回头问:“谁拿的钥匙?” 没有人回答,保卫厅官兵们诧异地看着林定。他微怒,提高了声量:“谁拿了钥匙?马上交出来!”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回答道:“长老大人,钥匙是您亲自保管的啊!” 林定这才记起,当初为保证万无一失,自己连押送的秘营高手都信不过,亲自保管钥匙。 众目睽睽下,他亲自解开流风霜手上的手铐,牵过一匹马让她坐上:“你跟我走。” “长老!”几个声音同时叫起,一个军官大步上前:“长老,您在干什么?” 林定冷冷地说:“我没有必要向你报告吧?” 那个军官胀红了脸:“长老,下官不知道您打算去哪,但您孤身押送,这实在太危险了,请允许下官带队护送!” “没那个必要。”林定冷冷说:“你们不许跟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 他一抽马鞭,带着流风霜很快消失在军队的视野中,官兵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有人呻吟般说:“天,这是怎么回事?” “报殿下,这位就是流风霜公主殿下!”林定单膝跪下,尊敬地向黑衣人报告。 漆黑的夜晚,幽森的树林边,孤独又高傲的黑衣刀客。流风霜有种诡异的感觉,那个黑袍飘飘的身影像是传说中的恶魔,专门在黑夜降临的时候离开黑暗巢穴降临人世择人而噬。她打了个冷战,冷眼望着那个黑衣人。 “公主殿下,请跪下行礼。”林定低声说。 流风霜摇头:“林定长老,你想杀我请便,但不要折辱我,能让我下跪的人已不在这世上了。” “公主殿下,你可知道眼前的这位是谁?” “请教?” “三百年前的天下第一高手、击败魔族的人类救星、帝国国师左加明王殿下!这样的人物,可值得你一跪?” 流风霜睁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人。 左加明王,这已不仅仅是一个名字,它代表了人类最强大的梦想,整个大陆不分敌我,所有人类的骄傲,绝望中的最后曙光。 西川大陆上,这个名字可谓家喻户晓,就连不懂事的婴儿怕鬼哭泣时妈妈都会这样安慰他:“宝宝别怕,明王大人在保护着我们人类呢!有明王大人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怕!” 想到那传奇般的辉煌业绩,一瞬间,流风霜真的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明王殿下,晚辈是流风家的第十二代嫡系流风霜,今天有幸能亲眼目睹殿下风采,实感无上光荣!” 林定喊道:“你既知殿下身份,还不跪下!” 流风霜并不望他:“殿下神武绝威,更是有大功于人类,晚辈对您万分尊敬,但林定长老要求晚辈跪倒行礼,恕晚辈不能从命!” 黑衣人掉头过来,声音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沉闷沙哑:“为何?” “殿下,三百年前您奋力逐退魔族大军,捍卫人类文明传承,可是强普天下人类在您面前俯首膜拜,千万人向一人顶膝膜拜,行者无奈,受者无耻,您与入侵的魔族军队有何两样,魔族摧残人类的文明,您却蹂躏人类的尊严!” “放肆!” “尊严、人格、信仰,那是人类jīng神中最为宝贵的部份。人类能自主地思考,那是无论如何专横的暴君也无法剥夺的权利。”流风霜镇定地说:“我虽尊敬殿下,却不会跪拜殿下。” “明王殿下,请出手教训她!这小女子狂妄自大,蔑视权威尊长,罪该当诛!” 黑衣人轻轻地笑出声来:“你过来。” 流风霜正要走过去,黑衣人摇头:“我说的是你,林定长老。” 林定疑惑地走近去,黑衣人低声说:“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彷佛是不想被那边的流风霜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林定不由自主地侧头去倾听。 “其实我不是明王。” 一个凶狠的手刀突然切在林定的后脑上,林定艰难地转过头来:“你……” 他眼睛翻白,喉咙艰难地抽搐两下,最后什么也没说,直勾勾地前扑倒在地上。 ※※※ 二月一rì,清晨七点,初升的朝阳把一片金光洒在树林间,照亮了那座耸立在林中的国境界碑。 林间的小木屋旁,一排又一排身着黑sè风雪斗篷的黑旗军步兵在雪地中站得笔直,jǐng卫们身形笔挺,严峻,肃穆,刺刀的枪尖在朝阳中反shè着闪光。 在队伍的最前方伫立着一群身着白sè斗篷的高级军官们,站在最前面的中年人正是紫川家头号权相,家族总统领罗明海。 他神sè焦虑,不时掏出怀中的手表查看时间,急速地来回走动着,频频翘首望向界碑的另一方。 “还不见人来吗?” “抱歉,总统领大人,前哨还没发现林家部队的身影。” “会不会我们弄错会合地点了?” “大人,不会错的,原先定的就是这个地点。” 这样的对话重复快有一百次了,罗明海急得直跺脚,看看自己手表,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一刻下。 他忽然发现不妥,盯着文河问:“你们统领呢?这么大的事,紫川统领怎么不见?” “这个……”文河暗暗叫苦,他正想找个藉口,身后传来了紫川秀那懒洋洋的声音:“总统领大人找我有事吗?”听到这个声音,文河如释重负地退开一边:夹在这些大人物交锋的火线上绝没有好处,万一被误伤就不好玩了。 清晨的阳光中,紫川秀睡意惺忪地从后面走过来,笔挺的制服在他身上穿得稀稀拉拉,风纪扣都没有扣,衬衣领口上露出一个猩红的唇印,胡子拉茬,眼皮粘得快睁不开了,一边打着呵欠,他和在场的军官打着招呼:“早啊!” 罗明海不禁皱起眉头:“秀川统领,身为一军之长,军容仪表是非常重要的!你自己若不好带好头,又如何约束好部下?” “总统领大人说得……呵……对!”紫川秀大大打了个呵欠,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他拍拍文河的肩:“文河,总统领大人教导,你可记清楚了?下次不准衣冠不整啦!” 旁边众人无不莞尔,只是顾忌罗明海的权势,没有人敢笑出声。 罗明海冷冷地看着他:“紫川统领,这么严sù的场合你居然迟到!昨晚去干什么了?” “我昨晚和部下讨论公务直到深夜,不知不觉睡过了头。” 罗明海冷冷望着紫川秀衣领上的口红,“紫川统领,莫非你部下涂唇膏的吗?” “总统领大人真是英明,”紫川秀厚颜无耻地坏笑着:“不但如此,他还穿裙子呢!” “哼!”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伫立原地等候。过了一阵,没看罗明海,紫川秀出声问:“他们还没有来?” 罗明海也没有看紫川秀,目光平视前方:“还没见。” “可能出事了,林定一向很守时的。”紫川秀淡淡说。 被说中了最担心的事情,罗明海霍然转身盯着他:“可能会出什么事?林家出动了足足一个骑兵师来押送!” “我也不知道,但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比如林定和他的部下们忽然全部迷路了也是有可能的;或者他们通通感冒了。” 不单紫川秀所说的话,也是为紫川秀在谈论如此严sù的问题时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罗明海陡然吊起了眉毛,正要发作,紫川秀淡淡地说:“他们来了!” 果然来了,林间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林家保卫厅骑兵的身影出现在林子的尽头,大批披甲骑兵奔涌而前,急速接近,蹄声喧嚣震天。 不知为何,林家骑兵杂乱的蹄声让人有种仓皇的感觉。 部队在国境界碑前停了步,沿着国境线,骑兵们排成了长长一队,明光铁盔甲反shè朝阳,光亮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领头的军官一声吆喝,骑兵们通通下了马,按刀肃立原地。这是为了表示对来者的尊重。 紫川秀点头示意,文河响亮地吆喝一声“下马!” 立即,紫川家的骑兵亦同样下马,刀鞘点地。这也是军队见面的礼节,表示无敌意。 林睿和林定从骑兵队列中走出,快步向界碑这边走过来。在界碑前,他们停住了脚步,扬声喊道:“林家林睿、林定请求进入紫川家国境,请求贵方批准!” 紫川秀站前一步回答:“允许林氏家族的林睿和林定二位入境,欢迎二位贵宾!”――黑旗军和林家历来交好,平时两国边境居民都没把这边境线当一回事,但在这种正式的官方场合,边境线是两国主权的象徵,双方都遵照了正式的礼节行事。 林氏家族的两位长老快步走过来,罗明海不顾礼节脱口喊:“你们迟到了。流风霜呢?” 听到问话,林家的两位长老站立不稳似的一个踉舱,尤其是林定,他的脸sè白得像死人,寒冬腊月,他居然在不断地淌着冷汗,眼睛躲躲闪闪的不敢与人正视。 看到他们心虚的样子,罗明海只感一股寒气从脚底下升起,他心焦如焚,又问:“流风霜在哪里?不是说今天交人的吗?” “罗明海总统领阁下,紫川秀统领阁下。”像是没听见罗明海的话,林睿沉稳地说:“受林氏家族长老会委托,我代表林氏家族,特地来此向二位发表以下声明:我国重视重视与紫川家族历史悠久的珍贵友谊,愿与紫川家发展睦邻友好的友邦关系,但由于无法抗逆的原因,我国与贵国于一月二十五rì所签订的《关于移交流风霜及相关事项的商定协议》现被迫暂缓执行。我林氏家族重视承诺和信用,虽然出现了我们无法控zhì的意外事件,但我们仍将尽最大的努力尽kuài恢fù《商定协议》的执行,对贵国在此次事件中的损失,我国愿给予适当补偿。我国衷心地希望,我们两国之间历史悠久的睦邻友好关系不要因此次事件而有所损害……” 罗明海不客气地打断了林睿公文的朗诵,黑着脸说:“这么说,林家是不打算交流风霜给我们了,今天你们交不交人?” “总统领阁下,我们林家也尽了最大的诚意来履行协议,您看,我们光是骑兵就出动了三千多人,而且还出动了秘营高手护送――只是出现了一些原先预想不到的困难,不得不推迟了履行协议的rì期,但我们仍将尽最大努力来按照原协议执行……” 罗明海厉声喝道:“交,还是不交?” 两位林家长老脸sè惨白地对视了一眼,林睿艰难地回答道:“总统领阁下,我们今天确实无法交人。” “什么时候能交?” “这个,实在说不准,实在很抱歉!” 气氛一时间凝僵住了,罗明海眼中喷出怒火,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像是要把眼前的两人一口吞下去,他低沉地说:“我,紫川家第一大臣,统管家族全面事务之统领,抛下所有的事务,亲自从dìdū跑来,在旦雅跟你们足足耐心地谈了三个星期,对你们提出的所有苛刻条件,我都答应了――难道紫川家还表xiàn得不够诚意吗?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对于我们紫川家的好意,你们就是如此报答的吗?你们如此贪得无厌,要不要把dìdū割让给你们?你们戏弄了我足足一个月,然后说声我们很抱歉,以为这就完了吗?” 罗明海低沉的语调饱含愤怒,想到眼前这人的身份,林家的重臣们无不面露恐惧。 “到底出什么事了呢?”紫川秀插口,微微缓解了紧张的气氛:“林睿长老,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事情说起来实在不可思议……” “没必要解释!”罗明海愤怒地一挥手:“林家骗我们过来谈判,然后又交不出人来,出尔反尔!你们以为,捉弄紫川家的总统领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是吧?告sù林凡,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结束的!” 不等林睿解释和挽留,他转身大步开走,走了几步又转回头说:“紫川统领,善后事宜麻烦你来处理了。本官没兴趣再与这伙骗子打交道,我要马上回dìdū向殿下报告!走!” 跟在罗明海的身后,从dìdū来的高级官员跟着离去,紫川秀吩咐文河:“你给总统领一行人护卫,确保他的安全。我和林家长老有点事要谈。” 文河领命而去,骑兵跟着离开,只剩下紫川秀和卫兵,他轻声问:“究竟出什么事了?” 林睿急迫地说:“秀川统领,刚才贵国总统领在场我不好说,现在有个紧急事情想拜托您:您能否立即下令全面封锁边境一周?” “全面封锁边境一周?”紫川秀微微一惊:“这样的后果会很严zhòng的。” “我知道,但是现在我们已别无他法了。” “既然这样,”紫川秀微微踌躇:“看在林长老您份上,责任我一力担当了。” “谢谢您,实在太感谢您了!” “但是林长老,”紫川秀严厉地望着林睿:“你也得给我透个底: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封锁边境?莫非――”他压低了声音:“流风霜逃脱了?” 林睿打了个寒战,在紫川秀严厉的目光下,他最后还是艰难地点点头:“是的,昨天晚上,在押送路上,她被不明身份的高手劫走了。” “你不是开玩笑吧?” “秀统领这种大事,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玩笑啊!您看林定长老就知道了,他像是开玩笑吗?” 紫川秀望向林定。尽管寒冬季节,林定却已全身是汗,衣裳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断地冒着白气,脸sè死灰像死人一样,眼神呆滞。 紫川秀表情凝重起来:“林睿长老,你们不是用整整一路大军来押送她吗?这么严密的看守,难道流风霜会魔法,能凭空长出一对翅膀来飞掉?” “队伍里一流的弓箭手就有二百多个,老实说,即使流风霜长出翅膀来我们都能把她给shè下来!”林睿苦笑:“偏偏这样她还是跑了,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可是有流风霜党羽大规模突袭,押送部队寡不敌众,贵部伤亡了多少人?” “这个――林定长老后脑被打了一个包,他是我们唯一的伤员了。” 紫川秀脸sè一沉:“林睿长老,你莫非在戏弄我们?”他放缓了声音,语调却更沉重:“莫非,你们与流风霜暗中达成妥协,偷偷放跑了她?” 林睿脸sè变得惨白,林定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他们最担心就是这个了。紫川家可不是七八o年的紫川家了,它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人恐惧过,兵强马壮,名将如云。 流风森忽然投降了,那些准备打仗的骄兵悍将们可是憋了满身的战意没处宣泄啊,万一紫川家以这个为藉口宣战的话…… 林睿深深鞠躬,跟在他身后,林定也跟着鞠躬:“秀川统领,请您相信,我们林家完全是无辜的。流风霜逃脱,最大的受害者是我们啊,rì后她倘若卷土重来,第一个报复的就是河丘!那时候我们还得倚仗贵国保护我们不受侵扰呢,岂敢欺骗贵国呢?” “林睿长老,您说得也很有道理,但现在您不是在跟我解释啊!敝国自总长以下,总统领罗明海、军务处长斯特林、监察总长帝林、幕僚总长哥珊,这么多人都知道林家抓到了流风霜即将移交我们,举国上下都在翘首等着呢!现在您突然跟我说流风霜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跑了,林长老,您让我怎么交代啊?” 林定颤抖地说:“秀统领,事情是我弄砸的,dìdū方面若有责怪,我在贵国总长面前自绝以示诚意,一命偿一命可以吗?” 紫川秀苦笑,没等他出声,林睿已经出声呵斥了:“糊涂啊,紫川家要的是流风霜的脑袋,要你的脑袋有何用?” 呆呆地望着紫川秀,林定终于领悟了这个事实:错误已经无法挽回,连死都不能弥补。他身子一软,瘫坐地上嚎啕大哭,就像荒野里受伤的野狼在嚎,声音如泣如号,凄惨到极点。 这么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忽然失去了自控力当众大哭,在场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林睿连忙叫人拖走这位jīng神崩溃的同僚,然后对紫川秀说:“对不起,统领大人,我们今天出丑了。” 望着林定被拖走的凄凉背影,紫川秀知道,这位曾权势熏天的林氏家族军队第一长老完蛋了,他眼中流露出复杂而内疚的感情,轻轻摇头:“没什么。” 林睿沉痛地摇头,他挥手叫退了身后的部下,紫川秀猜到他有话单独要说,连忙把身边的jǐng卫也叫开了。两人单独来到一处僻静的林子边上。 “长老您可是有话要说?” 林睿一言不发地跪倒在紫川秀面前,紫川秀吓了一跳,连忙去扶:“长老你这是干什么!” “统领大人,救救河丘,救救林氏吧!林家的命运就在您的手上了,如果您不伸出援手,林氏家族只有死路一条了!” “何至于如此严zhòng呢!长老您先起来再说!” “统领您让我把话说完!流风家已经投降,紫川家将成为大陆独一无二的霸主……” “我紫川家从不追求霸权野心,我们的目标是实现全大陆的和平……” 林睿苦笑:“紫川统领啊,现在您还跟我讲这些官腔套话。三百年来,无论是紫川家还是流风家都在企图称霸,无时无刻不在追求恢fù昔年帝国的辉煌和疆土,但两家谁都没有取得过压倒xìng优势,所以才维持了大陆的势力平衡。你我都心知肚明,从紫川云以下的紫川星、紫川煌、紫川远星一直到现在的紫川参星,紫川家历代总长哪个不是野心勃勃之辈,如今流风家衰弱,大好时机贵国总长怎能错过,流风家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他们虽然衰弱分裂但是实力犹在,dìdū可能不会轻yì对他们下手,但我们林家富足却缺乏军事实力,现在又因为流风霜事件激怒了贵国――秀统领,您若不伸出援手,林家岌岌可危啊!” 紫川秀愣住了,好久才说:“林长老,您先起来再说吧。” 林睿站了起来,紫川秀低声说:“林长老,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如果总长真有那种意思――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将领,官职低微,无法阻止啊。” “请恕我冒昧,秀统领您并非只是一名普通将领。我们对您背景很了解,您本身是统领处成员,可以参加家族中枢会议并参加决策,而且您不但是西南军区的军团长,更是远东二十三行省的无冕之王,在统领处,您是新一代的实权人物,说话很有份量的;其二,您与家族军方的重量级人物斯特林、总监察长帝林有着非常深厚的私人交情,您对他们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您与家族的下任总长紫川宁小姐青梅竹马,您大有可能成为将来的摄政亲王掌管统领处……” “不要说了!”紫川秀低沉地闷喝一声。 林睿低着头:“我知道私下刺探您的情报会让您很不愉快,但是我们出了这么大的娄子,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唯有向您求得援手。” 紫川秀苦笑一声:“林长老,你们的探子很不尽责啊,给你的尽是过时的情报。长老,就当我答应你了。” “啊!” 想起那晚在叛军如cháo般涌来之时,林睿舍身掩护自己的情形,紫川秀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他认真地说:“这件事我会尽力而为的。dìdū方面若有责难,我会尽最大努力为河丘斡旋。” “谢谢统领大人您!”林睿激动地道:“我知道您历来一言千金,得您一言,河丘有救了!” ; 第八章 天意弄人 清晨寒冷而明亮,初冬的浓雾如同牛nǎi一般迷漫在树林间,黎明时分降下的寒霜脆弱地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融化,寒风中,松林的树梢在摇晃着打着圈,于是枯黄的树叶便纷纷离开树梢回荡着离开树枝,盘旋着飘荡到冰雪未融的地面。 看似乎静的树林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战壕、铁丝网、拒马、暗刺。这里,就是紫川家与流风家边境交界的蓝城战线。 在西北长达五百多公里的漫长战线上,蓝城地段的驻守士兵可以说是距离死亡最近的。这是紫川家与流风家抗争的最前沿,也是生与死的边缘。 这里的士兵rì夜都是在厮杀、偷袭、袭营、陷阱、埋伏中渡过,令常人闻风丧胆的鲜血和死亡,在这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有人做过统计,在这段五十公里的战线上,平均每天有二十五名士兵丧生、五十三人受伤,无论是紫川家还是流风家,双方士兵闻蓝城战线而sè变。 弓箭手们在密林深处jǐng觉地戒备着林子外围。忽然,他们的眼睛一亮,清晨的浓雾中,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那身影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们吃惊得合不上嘴巴:在这森严残酷的厮杀最前沿居然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 在这被比喻为地狱入口的蓝城阵地,在这死亡之地,居然来了一个漂亮女子,这简直比一头史前恐龙出现更让士兵们震惊了……哨兵搭起眼帘:“这分明是个女子啊!还是个美女呢!” 女子白衫胜雪,眉目如画,沉静的容sè,像一轮初升的明月,那种超脱凡俗的气质令人倾倒。她一路走来,衣衫翩然,看着她,军人们不知不觉失了神态,惊叹和艳慕的目光齐齐聚焦在她身上。 阵地上起了一阵sāo动,呼哨声四起,士兵们惊喜地窃窃私语:“有美女来了!美女来了!” 她到了近前,一名军官才记起了自己的职责:“那位小姐,请留步!”他把声音放柔了:“这里是军事禁区,没有通行证不能乱闯!” 那女孩子秀眉微微一蹙,众人不由心里一痛,彷佛那一蹙是蹙在了自己心间,连那军官都看得呆了,手足无措:“嗯,啊,这个,这个……”总算他还有点理智,没有说“你不要通行证也可以”之类昏话来。 “通行证在这里。”一个男声说,众人这才注意到,在那女子身边还陪着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他披着骑兵斗篷,长筒军靴,没佩戴军衔标志,官兵们却不敢对他有半点轻视:此人勃勃英气含而不发,不怒而威的将领气质几乎是天生的。 军官不由自主地向他敬礼,彷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男子还礼:“你就是这个地段的部队长官?” “是的,请问您是?” “请跟我来。” 几分钟后,两人又回到了原处。那军官大声发令:“搬开路障,让他们过去!” 路障被搬开了,士兵们让开一条路,这对奇怪的男女不发一言地通guò了前沿阵地,这对壁人的背影渐渐朦胧,消失在浓浓的晨雾中。 官兵们几乎被好奇心给吞没了,议论纷纷:“那个女的漂亮得跟天上的仙女一般!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个男的也不错啊,英俊又jīng神,好像很有身份的样子――他们是情侣吗?真是一对壁人,再般配不过了!” 很多士兵好奇地向军官询问:“长官,他们是谁啊?” 军官板着脸:“我不知道。” “啊,但是您下令让他们通guò……” “笨蛋!”那军官狠狠地骂道:“你可知道那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他居然拥有军务处的金质飞鹰令牌!这种令牌,三十万边防军中也只有明辉大人有!这种大人物,我们得罪得起吗,大家不许再议论了,这是大人物在执行秘密任务,跟我们没关系。谁敢把这事泄漏出去,将来掉脑袋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士兵们吐吐舌头,果然不敢再出声了。 通guò了紫川家最后一个阵地,眼前是一片茫茫的雪原,这里是两军对峙的开阔缓冲地带。 紫川秀停住了脚步,微笑说:“就送到这里吧,再过去――恐怕我就得成俘虏了,那时就得你送我回来了。” 流风霜望着前方,耸立的蓝城城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蓝城,流风家坚不可摧的强大要塞,看到那个熟悉的城堡,她却没有涌起往常的自豪感,反倒是感觉苦涩又复杂。 望着身后那个憔悴的男子,她心头涌起一种难以割舍的柔情,轻声问:“你……你就不能和我一起过去吗?我们一起过去吧!” 他眺望着远方的城池出神。 流风霜以为他没听清,继续暗示:“按照我国的习俗,年轻女子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就是……”她脸上飞起一抹红晕,嘴唇轻轻嗫嚅着,但那细微的声音还是传人了紫川秀耳里:“嫁给他。” 紫川秀笑笑:“那在贵国,救人一命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万一救上个丑女就麻烦了。” 流风霜噗嗤一笑,问:“那,你觉得我是个丑女吗?” 紫川秀沉默了,女孩子已经把心意表明得如此清楚,再装聋作哑就太失礼了。 他轻轻说:“阿雨,你的心意我很明白。但,我是紫川家的军人啊!” 流风霜黯然,轻声重复:“是啊,你是紫川家的军人啊!” 眼前的男子不但是紫川家的军人,而且身份非同一般。从西南的旦雅行省一路到西北边防军区的加南行省,一路戒备森严,尤其进入军事区后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在他陪同下,走得竟是畅通无阻,无论如何高等级的戒严区,只要他把证件一亮,前来盘查的jǐng卫立即大惊失sè,他们连盘查自己的胆子都没有了。 这人绝非一般的高级军官,他是能掌管中枢的权臣,否则不能让军人们如此敬畏! 她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凝视着他:“既然你是紫川家的军人,那你为何要营救我呢?” “我的朋友林雨被林家抓走了,我当然要去救她。” “你明知道我是……” 紫川秀立即打断她:“对我来说,你只是林雨,一个我喜欢的姑娘,其他什么都不是。” 他笑笑:“每个少年都爱做白rì梦吧!心仪的女孩子被恶龙抓走了,他挥舞着宝剑历尽艰险消灭恶龙将女孩子救回。林雨,我感谢你给了我实现童年梦想的机会。” 流风霜呆呆地望着他,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细柔的眉毛,黝黑的眼睛彷佛总在笑,嘴角淡淡的胡子茬,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挺拔匀称,英俊潇洒却不失阳刚之气,勇猛如虎却总又温柔体贴,他对紫川家忠诚如铁,但他偏又私下救了自己,家族最大的敌人,只因为那一份朦胧的情意,他铁骨铮铮,偏又温柔似水。 这是个怎样的奇男子啊,她知道自己将一生难以忘怀这个人了。 “为什么呢?”流风霜内心有一个声音在颤抖:“若是我们有缘,为何让我生于流风,你却生于紫川?若是我们无缘,却偏偏让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识相逢?见过你以后,人间还能有怎样的男子让我动心?一见君,误终生!” “天意弄人!”流风霜喃喃说。 紫川秀也点头:“天意弄人啊!贼老天老爱开这种玩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有的人即将离去,今生将再不能相见――若再次相见,就只能在你死我活的沙场上了,彼时已成为敌人,隔阵相望。 想到这里,流风霜喉头像是哽着什么,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伫立默默对视凝望,眼神中饱含了多少的心酸和悲哀。 “林雨,”紫川秀心底同样的波涛汹涌,表面却是淡淡的:“我们都是凡人,无法揣摩天意,但生死兴衰是造化不变的规律,如何强盛的国家都有灭亡的那天,光明帝国灭亡了,紫川家和流风家也会有灭亡的那天。不要太固执,事若不可为,我随时欢迎你到旦雅来,在我这里,你能得到安身立命之处,我有能力庇护你。” 流风霜淡淡一笑:“谢谢,真的,我很感谢你。” “答应我,一定要来。” “我会来的。” 两人都知道,她是不可能来的。在她的眼睛里,紫川秀看到了凄厉的决意,堂堂正正的流风公主元帅,岂能求庇于紫川家军人? 她深邃地望着他,好久好久,两人都再没有说话。最后,她深深地鞠下一躬来:“愿有一天我们能重逢,请多保重。” 她转身yù行,走了几步,紫川秀突然大喊一声:“林雨!” 流风霜立即停住了脚步,她猛然转过身来,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光芒,她在等待,她在期盼着,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紫川秀的嘴,渴望地听着他将要说出的话。 紫川秀却突然清醒过来,他嗫嚅了好久,最后说:“小心,你要注意保重身体。” 希望的光从流风霜眼中消失了,她呆呆地看着紫川秀的脸,最后苦笑道:“谢谢,你也要保重呢。” 那个窈窕的身影转身离开,渐渐融入了浓浓的晨雾中,最后消失在视野中,望着佳人消逝的地方,紫川秀伫立在原地,心情怅然,久久不能平静。 先是紫川宁,接着是流风霜,所爱的人都离自己而去,自己是否注定此生孤独?他想起了很多事情,童年的幼稚往事,少年的街动莽撞,青的朦胧冲动,很多已经忘jì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以一个全新的角度审视着自己的过去,感觉很难形容,温馨又心酸。就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长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晨雾已打湿了他的衣服,他才慢慢地往回走。 走进紫川家的阵地,那个军官上前来迎接他:“大人,您回来了!” “我……” 紫川秀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一声响亮的呼声裂天而起,脚下的土地彷佛都在微微颤动,那是成千上万男子胸腔中发出的浑厚呼声:“元帅万岁!我们的领袖万岁!流风万岁!”呼声一声高过一声,连绵不断,震撼万里,阵地上的边防军工兵们骇然失sè。 军官脸上变sè:“流风家混蛋在疯什么!他们发狂了吗?” ‘这是虎啸,困于笼中的猛虎终于出山了。“紫川秀淡淡说。 听着这响入云霄的呼声,他心如死灰。他知道,与自己相爱的女孩子“林雨”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位叫做“流风霜”的绝代名将。他有预感,自己会与“她”将有着宿命的一战。 雪原苍茫,不知不觉的雪又下了起来。 在皑皑的雪地上,流风霜茫然地向前走着,失魂落魄,泪水抑制不住地往下落。 该她cāo心的事有很多,流风家族的前途命运,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自己何去何从?前路等待着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孤身一人穿越战线返回流风家,这本身就是个巨大的冒险,若碰到的第一支部队忠于流风森的话,自己马上会被抓起来送给紫川家。 对一个花季妙龄的女孩子来说,压在她肩头的担子太重太重,她不单要承担自己的生死,还要承担千万人的命运、祖国的兴衰存亡――这些足以让任何健壮男子崩溃的重任,她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会为此落泪。 让她如此黯然神伤的,是那个难以忘怀的人,他有一张秀气的脸,淡淡的剑眉下,双眸亮如朗星,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淡淡的yīn影,让他带上了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沧桑感,削挺的鼻,这是个坚毅,正直的男人。即使在自度必死的一刻,她梦魂萦绕牵挂的,依旧是他。 他亦没有让自己失望,正如灰姑娘憧憬的那样,白马王子从天而降,冒着巨大的危险救出了美丽的公主――有哪个女孩子没有做过这样的怀梦,他脱下斗篷露出脸孔的那一瞬间,流风霜幸福得心神俱醉。 不是为了幸免一死,而是因为他来了,即使知道自己是他祖国的敌人,他还是来了! 他来了,这就足够了,成败与否已不重要了。只要两人在一起,生死无足牵挂。 她没有问他是如何骗过林定,更没有追究他到底是何身份,她只知道,他是来拯救她的,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拯救她。 从西南的旦雅到西北的加南,在敌人国土上穿越上千公里的路程,无数的岗哨和检查,危机重重,可她根本没害怕,只要能在他身边,她恨不得这万水千山永远走不完!在那刻,再没有jīng明能干的将军和政zhì家,只有一个陶醉在被爱人保护甜蜜中的少女而已。 可惜,幸福总是转瞬而过,消逝得太快。在离别的那一刻,她动摇了。 她不敢想像,如果那时他给自己一个坚定的拥抱,如果他说:“你不要走!” 自己还真的能迈得开脚步吗?流风家的大业,冰冷无情的权势,真的值得自己如此牺牲吗? 但他没有说,自己也不可能留下来,两人都肩负了太多的责任和牵挂,人活尘世间,有着太多的羁绊,并非只有爱情。 一诀已是永别,从此以后,人世间何处再觅那张笑脸,与君别后,黯然神伤。 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流风霜微微一踉舱,她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被雪覆盖的暗椿。 “站住!”从树后闪出几个士兵来,泛着金属锐光的长矛遥遥指住了她。一个军官走出来:“你是谁,从那边过来干什么?” 看着那身熟悉的红sè制服,流风霜禁不住喉头酸楚:原来不知不觉的,自己已经进入了流风家的前沿阵地了。她擦干了眼泪,挺直身躯,心头豪情顿起:既然选择了这条不归路,那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不作声地把风雪头罩轻轻摘下,静静地与士兵们对视。 看清楚了她清丽的容貌,那军官像被雷打中一样:“你……你是……你是……” “匡啷、匡啷……”像是着魔般的,士兵手中的长矛一件接一件跌落地上。 “流风霜殿下!”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像是梦中的人被惊醒了一般,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叫声在空旷的雪地上远远地传开去:“元帅殿下回来了!我们的殿下回来了!” “噗哧、噗哧”声连续不断,潜伏的暗哨纷纷从躲藏的雪地里现身。他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彷佛怕靠得太近亵du了尊敬的元帅,他们停在了几步外。 近在咫尺地望着流风霜,士兵们激动得浑身颤抖,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一道道白雾。 流风霜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她有那种优秀将领的天赋,能使每个士兵都觉得她正在凝视着自己,每个士兵都觉得她特别关注自己。 望着自己的旧部,望着那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她看到了热切的期望,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激动,那尊敬和崇拜的眼神依然如故! “殿下,您……您终于回来了!他们说您死了,但我们一直都不相信!没有人能打败您,您不可能死!我们一直在盼着您回来!国防二十八军全体官兵都在热切地期盼您回来!” 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士兵们不出声地跪倒在流风霜面前,接着,军官们也跟着跪倒,跪倒的人黑压压一片,像是白茫茫的雪地上镶嵌了黑sè人形的花边。 这一把赌对了,蓝城的军队依旧忠于自己。流风霜热血沸腾:“上天并未舍弃流风家,时运仍在我一边!” 她喃喃说:“是的,我回来了!那些企图灭亡祖国的外敌内贼们,你们可要知道,我流风霜回来了!士兵们,拿起武器跟我走!” 没有解释,流风霜掉头就往蓝城方向走去,士兵们毫不犹豫地跟着她,向着蓝城方向一窝蜂地小跑起来。 经过地段的士兵被这急速的脚步和喧嚣惊动,从战壕里探出头来:“老兄,出什么事啦,你们去哪里啊?” “流风霜殿下回来了!” “快跟上来,殿下就在前面!” 流风霜,这个名字彷佛有一种魔力,消息就像长上翅膀的鸟儿一般迅速传播,不到几分钟,整条阵地都被惊动了,成千上万的士兵们雀跃欢呼地跳出战壕,看到那个熟悉的美丽身影,久经沙场的老战士热泪盈眶,他们跑到流风霜面前跪倒,如雷的欢呼裂天而起:“元帅万岁!”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震撼了辽阔的雪原。 彷佛是发起冲锋一般,无数士兵越过了壕沟和铁丝网,举着武器从四面八方汇入了流风霜身后的长龙中,队伍像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 布置在二线的督战部队本来想拦阻部队的自发后撤,但看到流风霜的身影,督战队士兵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兵变了!他们毫不犹豫地做了选择:“元帅殿下,我们为您开路!” 遇到的所有部队都加入了行列,到了蓝城城郊时候,队伍已经发展成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 眼看大队人马杀气腾腾地冲过来,城头守备队慌忙拉起了吊门,一个肥头大耳的军官在城头朝士兵们喊话:“士兵们,擅离阵地是死罪!我命令你们马上回到原阵地去,违抗命令者军法处决!”随着他的话声,城垛处出现了一排排亮晃晃的箭头。 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行动的时候,流风霜越众而出。面对那无数明亮锋利的箭头,她毫不畏惧地大步向前,把护身战甲脱掉随手抛在地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裳。 她仰着头,让城头的士兵都看清楚她的面孔,清脆的声音传遍城头:“蓝城的守备队官兵们,你们可有谁想shè杀我流风霜的!来吧,杀死我,紫川家败类未能完成的伟业将由你们完成,你们将名留史册!” 一瞬间,城头上一排排的箭头混乱地摇晃起来了,惊叫声此起彼伏:“流风霜!流风霜!流风霜殿下在下面!” 那肥胖军官眼见不妙,连忙下令:“放箭!放箭!shè死她!” 没有一根箭矢shè出。 那个军官大怒,喝道:“督战队,哪个弓箭手没有放箭的,砍了他!立即给我shè!” 在强势的命令下,城头终于shè出了箭矢,稀稀拉拉的一阵。流风霜根本没有躲闪,她带着轻蔑的微笑,在漫天的箭雨中大步前进,轻松得直如饭后的散步。 “shè死她!shè死她!”那肥胖军官气急败坏地吼叫,额头上汗流如雨。 这么近的距离,城头上箭手的准头却是差得惊人,在流风霜身周十米内,连一根落地的箭矢都没有。 “士兵们,这就是你们的箭术吗,”流风霜叫道:“太丢人了!我不记得有这么差劲的部下!” 她昂起头,猛然一指城头上那个肥胖的军官:“拿出你们的真本事让我看” 城头响起如雷般的回应:“遵命!” 一瞬间,上千把强弓同时调转了方向,那个肥胖军官只来得惊叫一声:“不――”尖锐呼啸声中!他身上插了无数的箭矢,尸体摇晃两下滚下城头,砰的一声就在流风霜面前摔成了一团肉酱,血沫飞溅。 一串血珠溅到了流风霜皎洁的脸上,她伫立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尸首。就在她面前,咯吱咯吱声响中,号称坚不可摧的蓝城的大门正在缓缓降落。 成千上万的士兵汇成一条浩浩荡荡的洪流,人马浩荡涌向蓝城的总督府,一路还不断有人加入,长久以来被流风森所压抑下去的愤怒终于在今rì爆发了,军人、平民、壮年男子、妇女,而这条人流的最顶端是一个昂首挺胸的美丽女子,流风家的灵魂人物,流风霜。 “当当当当……”城市上空响彻告急的jǐng钟,总督府门前出现了拦截的督战队,他们如临大敌地在紧急布置的沙袋后面持枪戒备,一副要准备打巷战的架势。 戴着白sè钢盔的队长站在最前方朝着滚滚而来的兵马人群打出了停止前进的手势,但愤怒的人群丝毫不减缓脚步,口号声震耳yù聋:“恩泰克滚蛋!” 眼见人群越冲越近,队长的脸sè严峻起来。他打个手势,督战队全部拉开了弓弦,箭头瞄准迎面而来的人群。 立即,几十个人自发地排grén墙护住了流风霜,双方相隔二十步对峙,气氛紧张得要爆炸了。 流风霜突然认出了那个督战队队长的面孔,她推开护卫走出来大声叫道:“杜加马,你不认得我了吗?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到流风霜的声音,队长陡然一震。他高声回答流风霜:“元帅殿下!下官现在在恩泰克将军麾下效命,本将军之命,我带队前来救援总督府。” “很好。”在上百把拉满弦的弓箭面前,流风霜缓缓向前走,大家额上都见了汗:只要有一个弓箭手捏不住的话,第一个中箭的人必定是流风霜! 看到这副情形,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想上来以身体护住他们敬爱的元帅,却被流风霜喝住了:“都站在那里不要动!” 杜加马额头上汗珠直下,低头说:“元帅千金之躯,请您带着部下速速退下,下官很担心您的安全!” 流风霜缓步前进,毫无戒备地站到了杜加马面前:“杜加马,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军人不应受乱命。你接到命令要救援总督府,现在,我给你的命令是要拯救整个流风家族――你将服从谁?” “元帅殿下,请退后!这里危险!” “除非我死,绝不后退!” 双方士兵都是一震,这是流风霜的标志xìng口号,昔rì的战场上,大旗所在就是流风霜所在,而旗帜永远在激战的第一线屹立不倒,激励千万流风战士奋勇向前。 杜加马动容道:“元帅!你……” “要嘛杀了我,要嘛让我过去,你自己选择。”流风霜神情恬静,说出的话却惊心动魄,杜加马脸sè大变:“元帅!” 流风霜明亮的双眸一眨不眨地与其对视,那个军人露出痛苦的表情,他低声说:“元帅,明白了,我不能当流风家的罪人。” 他猛然转身,振臂一呼:“风霜元帅万岁!我们的领袖万岁!跟随元帅!” “跟随元帅!”一瞬间,所有的箭头都垂下了,双方士兵欢呼着冲过了街垒防线,热烈地拥抱在一起,六千顶帽子被甩上半空,欢呼声震撼整个蓝城。 兵变部队和防守部队会合后,兵变部队用巨木撞开了总督府的大门。 在破碎的大门后出现了总督府的卫队,他们刀剑出鞘排成了人墙,但成千上万的士兵高呼着“活抓恩泰克!”的口号汹涌而进,人墙迅速被粉碎了,卫队士兵甚至还没来得及交手就被这可怕的人cháo冲倒踩死,斑斑血迹溅满了庄严的台阶。 在血迹斑斑的台阶尽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到他,震耳yù聋的口号声忽然嘎然而止,兵变者停住了脚步:他正是目前的蓝城总督恩泰克。 这是一个端庄矍铄的老人,霜发斑白,神情庄重沉稳,浅灰sè的将军制眼一丝不苟,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胸口那排勋章表明了他戎马生涯的一生。 他沉稳地俯视着兵变的军队,看着在血泊中挣扎的伤者和死者,老将军流露出痛心的表情。 这个垂暮的老者有一种莫名的威严,看到他,士兵们不由自主地一阵心虚,缓缓后退。 突然,密集的士兵群如cháo水般分开一条道来,一个披甲的俏丽女子在上百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近,她做个手势,护卫在原地停下了脚步,她独自一人缓步走上了台阶。 与恩泰克相隔十个台阶,她停住了脚步。 两人目光对视,老将矜特地点头:“公主殿下,您回来了!” 流风霜微微欠身,态度很恭谨:“老师您好,我回来了!” “去河丘玩得还愉快吗?” “很开心,河丘是个很漂亮的城市。老师若有空的话,不妨一去。” 在这个血腥味扑鼻的厮杀场上,敌对的双方首脑却娓娓谈起了家常,气氛说不出的怪异,数千官兵拥在院子里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两人的交谈声清清楚楚地传人官兵们的耳里,人人众jīng会神地倾听着。 “老师,我的来意,您应该清楚吧?我来取回存放在您处的兵权令琥。” “很好,公主殿下,请拿出森殿下的亲笔圣谕,下官立即将兵权令琥归还给你。” “抱歉,老师,您所说的东西,我没有。” “那么抱歉,公主殿下,您所要的东西,下官也不可能交给您。” 两人默默对视,恩泰克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您不应该回来的啊!” “老师,我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不可能再走。” “为此,将国家推向分裂也在所不惜吗,率军作乱,发动叛变,公主,想想将来的国史上,您会留下个什么名声?” “如果流风家在这一代灭亡了,那就没有什么将来了。我是为了拯救国家,老师,助我一臂之力吧!” 老将军露出个无奈地苦笑:“拯救国家,公主殿下,我太老了,拯救国家或是毁miè国家,那些伟大的目标我老眼昏花,无力分辨。我只知道军人的职责是服从命令,没有森殿下的命令,我不会交出兵权的。” “老师……” “霜儿啊,”老将军声音低得只有流风霜听得清楚,声音出奇地温柔:“我的年纪太大了,对您已经没有用了,成全我吧。” 老人微微一笑,对着流风霜调皮地眨眨眼,陡然提高了声量:“抱歉,公主殿下,我不降叛逆!” 流风霜鼻子一酸,单膝对着老人跪下磕了个头:“老师,对不起了!” 老将军肃穆地点头,整理下衣衫,坦然受了这重礼。 “失礼了,老师!”强忍着要夺目而出的泪水,流风霜转过头去,哽咽着下令:“杀了他!” 武装士兵如cháo水般轰轰隆隆涌上台阶,将那个老人淹没了。不忍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流风霜转身走出了总督府。 看到她的身影,聚集在街道和广场上的五万士兵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万岁!万岁!” 流风霜做一个暂停的手势,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青石台阶顶端的那个窈窕美丽的姑娘上,她众望所归,正是流风家名副其实的希望之光! “士兵们!我勇猛的战士们,我在流亡中听到你们的声音,现在,正如你们所期待的那样,我回来了!祖国面临空前的灾难,远京的当权者已经背叛了国家,我们伟大的祖国,正面临被敌寇瓦解分割的危险!流风森已与紫川家签订协议,要将西北六省全部割让给紫川家,有着悠久历史传承的流风家族从此将成为紫川家的附庸国!而你们,你们这些流风家最勇敢的战士,你们将被迫从抵抗敌寇的前沿撤离,你们将被派到嘉西、到蒙地、到海角,在那里,你们将投入同室cāo戈的内战中,与自己的父兄手足相厮杀,骨肉相残!士兵们,你们被出卖了!”犹如火山突然爆发,山洪冲出了堤坝,士兵们愤怒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绝不打内战!” “我听到了你们的声音,这是代表人民的呼声!士兵们,是坐以待毙,还是奋起反抗?再次拿起你们的武器吧,你们曾无数次击败紫川家的军队,你们是大陆最强悍的军队,你们的铁蹄曾让dìdū颤抖恐惧。跟随我的旗帜吧,在这面旗帜下,十年来我们不曾一败!大陆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抵挡我们的铁骑,我们可以一路打到dìdū城下,可以把dìdū总长府给踏平,把dìdū元老会当歇马地!饮马涅瓦河,踏平紫川家!” 五万人一条声地喝道:“饮马涅瓦河,踏平紫川家!”呼声震得整个城池都在嗖嗖颤抖,五万把马刀在阳光下挥舞闪耀:“杀!杀!杀!” 七八四年一月,蓝城事变爆发。流风霜突然返回了蓝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原镇守长官恩泰克,夺取了流风家国防军二十八军团的兵权。 闻知消息,流风森大惊失sè。为防止叛乱于更大范围内蔓延,他下令封锁流风霜回国的消息,急令驻扎在第二道防线的国防十一军与及远京卫戍第六师总共八万人前去镇压蓝城地区的兵变,企图趁流风霜立足未稳打她个措手不及。 但事实证明,一qiē努力都是枉然。镇压军到达蓝城,两军对垒,当兵变部队上方升起了一面白字蓝底的霜字旗,镇压军立即哗然,成千上万人高呼:“元帅!元帅!” 国防十一军军长高亚明企图安抚士兵们,说流风霜元帅不可能在敌人阵中,这是叛军的诡计,心理战术而已。 但他话音未落,流风霜披甲的俏丽身影已经出现在阵前:“十一军的将士们,你们不认识你们的元帅了吗!” 立即,笼罩在战场上空的是死一般的沉寂。一秒钟后,排山倒海的“元帅万岁”的欢呼撕破了寂静。 镇压军乱成一团,成千上万的士兵丢下了武器往流风霜奔去二朋溃直如山洪海啸般不可阻挡,镇压军和兵变军瞬间汇成了一条洪流,第十一军司令高亚明在乱军中被杀死。 远京街戍第六师是作为预备部队布置在十一军后面的,当前方军队响起了震天呼声:“流风霜,流风霜!”远京卫戍第六师的师长蒙那少将立即知道大势已去――身边士兵眼神已经带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了――他当机立断,猛然抽出配剑大声喊道:“士兵们,我们永远的统帅――流风霜元帅万岁!” “万岁!”两万把钢刀瞬间指向蓝天,钢铁的光芒耀花了人的眼睛,在海浪般疯狂的欢呼声中,蒙那不住地抹着冷汗,庆幸自己保住了小命。 远京对流风霜脱逃的可怕后果是有所估计的,但谁都不曾料到,事情会以如此狂暴的方式爆发。 八万人的镇压军一触即溃,流风森紧急下令第二支镇压部队出发,由富有经验又忠诚的流风家宿将加里宁上将带领,为数多达十三个师的兵力。 加里宁不敢直接与流风霜对垒,他在蓝城的周边布置了一道庞大的战线,隔绝了蓝城与外界的一qiē联系,封锁流风霜的影响力向外辐shè。 在阵地上,他挖掘了深深的壕沟,挂起了高高的铁丝网,森严密布。 而在后方,为了威慑军队中不稳的情xù,他更是设立了多如牛毛的督战队、军法队、宪兵队,颁布了死刑令,布置了无数的军事法庭和树起了高高的绞刑架。 但一qiē都是徒劳。蓝城城头高高树起的白字蓝底“霜”字大旗仿佛有一种魔力,看到它,士兵们再也无心作战。白天,他们无jīng打采地cāo练,懒洋洋地训练、巡逻,彷佛一群大病初愈的人。但晚上,他们又一个个生龙活虎起来了,偷偷摸摸地越过铁丝网和壕沟向对面跑去,而且并不单是士兵如此,很多时候甚至是军官们带着整团整营的部队投向对面。 每个晚上,前沿阵地上投诚的部队多得人挤人,密密麻麻的人头簇拥,活像他们要发动一次大攻击似的,加里宁出动督战队前去拦截,但部队只有出去没有回头的,连督战队也跑了。 就像冰块放到了六月的太阳底下一样,他麾下的部队急速地减少,十二万大军不到一个星期就只剩一半了――剩下的士兵并非特别忠诚,只是他们没有逃跑的机会而已。 两个星期后,局势竟恶化到这种程dù,军营里秩序荡然无存,就在大白天里,整队的兵马公开过去投诚流风霜,加里宁不敢也无力阻止。 他情知不妙,企图带着剩下的部队撤军离开,但军队秩序竟坏到这种程dù,竞没有一支部队肯服从命令撤退的。 当天傍晚,一个受过加里宁恩惠的下级军官跑来向他通风报信,明确地告sù他,残余的士兵决定在今晚采取行动,集体投诚流风霜,同时将加里宁生擒到流风霜面前。 加里宁惊惶道:“我马上出动督战队镇压他们!” “督战队的队长就是暴动的首领之一。” “那,我派jǐng卫队去逮捕所有的首领们!” “将军,你的jǐng卫队已经不可靠了!”那军官压低了声量:“将军,因为你救过我,所以我特地来提醒您: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快走吧!再迟就xìng命难保了,说不定还会当了自己部下的俘虏。” 加里宁只好在漆黑的夜里独个儿逃离了营帐。他还没走远,只听到身后的营地里传来了如山洪海啸般的欢呼:“风霜元帅万岁…” 加里宁黯然回到了远京,他向流风森斩钉截铁地报告说,“在公主殿下面前,任何派去讨伐她的军队最终都会变成她的亲卫队。公主殿下的可怕之处并非为她的谋略过人,民心所向,那才是她最大的武器。在流风家任何一支部队面前,她都是屹立不倒的!” 上将的预言很快被证实了。不到半个月时间里,流风家的东部战线全面崩溃,士兵们整团整师地丢下阵地带着武器和坐骑自发来到蓝城与流风霜会合,流风霜兵力与rì俱增,实质上,东部军区的所有部队都靠向流风霜一边,远京束手无策。 已经很明显了,流风家再没有任何军队能压制流风霜了,只要她愿意,她随时能大步踏入远京,黄袍加身,自立为王。 流风森唯一的指望是他新结交的盟友紫川家能出兵援助,紫川家的士兵是不会受流风霜的魔力所蛊惑的。 在远京和dìdū之间的大公路上,快马的信使死命奔驰,他们带来了十万火急的求救信。 ; 第一章 风雨将至 784年的年初,dìdū正沉浸在太平盛世的欢庆中。虽然是寒冬,街头巷尾却洋溢着火一样的激情,彩灯高悬、彩旗飘扬,横幅迎风招展,歌舞升平,欢庆的焰火漫天飞舞。dìdū市民面有喜sè,见面大家就互相拱手到:“恭喜新年,和平了!” “同喜同喜,和平了!” 祥和的气氛中,军务处值班的人员都溜了号,诺大的一个军务处只有处长斯特林一人坚守岗位。完流风森的来信,他顿时感觉事关重dà。 斯特林立即向总统领罗明海汇报,尽管他急得都快着火了,罗明海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悠闲表情,翻着白眼说:“没钱。” “啊!但是哥珊统领那边不是……” “哥珊那边也没钱,元老会卡住我们的军费了。” 斯特林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元老会。一进门,就听见萧平议长那洪亮的声音:“各位元老大人,庞大的军队和连绵的战争历来是财政赤字的主要原因,我们不堪重负!今天,我们终于摆脱了这个噩梦!和平以后,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减少紫川家100个师的军队,这样可以把税收降低10个百分点!” “好哇!”全体元老起立鼓掌。军费预算委员会主席高高举起一个标语牌“他们休想通guò!”――这是云山河统领的名言,当年他主持修建了西北防线――看到大家这么热衷于消灭紫川家的军队,斯特林yù哭无泪,他几乎以为自己到了大魔神堡。 想了一下,他又离开元老会直奔总长府。 “什么?萧平宣称要裁减100个师?”紫川参星很愤怒:“他实在太过分了!” 斯特林顿时大起知遇之感,他刚要出声赞同。紫川参星又开口了:“裁减100个师确实太多了,裁7、80个师还是可以的吧?” “殿下,你!” “哪你就下去看看哪些部队可以消减吧?”紫川参星又专心与李清讨论起来:“你觉得,这宣言稿要如何修改的好?改国号是个大事。国号宣言马虎不得,要有气势!” 斯特林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殿下,你要改国号?” “啊,我没告sù你吗?”紫川参星拍拍自己脑门:“哦,我记起来了:真没告sù你呢!唉,人老了,记xìng不行了,做事拖拖拉拉的……斯特林,是这样的,我打算把国号更改一下。” “请问殿下,你打算如何改呢?” “当年光明帝国分崩离析,300年了,大陆一直没有出现过统一的政权。现在我紫川家族上承天运,下得民心,四海归一,终得一统大陆。这时候再用家族的名称就显得不合适了,就如同当年的光明帝国一般,我打算把国号改成‘紫川帝国’,斯特林你觉得如何呢?是不是有气势多了?” 斯特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了:“紫川帝国?帝国,那――”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殿下可是打算登基称帝吗?” 紫川参星皱巴巴的老脸上浮上了一抹红sè:“这个……这个……现在说这个还太早,太早了。我个人是不想当这个什么皇帝的,都七老八十的人啦,还出这个风头干什么呢?不过很多人――那些有学问的知名人士啊、元老――都劝我,说是堂堂帝国岂能没有皇帝呢?名不正则言不顺啊……唉,我也是很为难的啊……斯特林,你觉得如何呢? 斯特林明白了,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家伙是打算临死前过把皇帝瘾了,估计那些“很多的知名人士”都是从他口袋里翻出来的,他还要玩几次劝进的花样呢。料想将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紫川帝国”成立以后,大群知名人士纷纷上书要求“德高望重”的紫川参星殿下黄刨加身登基为帝国的首任皇帝,而总长则谦虚自己“无德无能,如何能担此重任呢”来推辞,最后那群马屁jīng又劝进,总长又推辞――至于这种花样要重复多少次要看总长的耐xìng了――最后,总长殿下终于拗不过众人,为了天下苍生,他带着一副“真是拿你们没办法”的表情勉为其难地坐上了皇帝宝座。 想到那“吾皇万岁”的颂声齐天的情景,斯特林翻个白眼:“呃,殿下,这个想法很有创意――呃,真的很有创意……” “是吗?”得到斯特林的“赞许”,紫川参星jīng神大振,他装模做样说:“连你也这么说吗?恩,看来这事还真得抓紧办了……” “殿下,改国号自然是件大事,但不是急事。目前还有些更重要的实务要处理。虽然说我们已经在名义上同意大陆了,但西北那边流风家还不太平,流风森已对我们称臣,但是流风家国内的sāo动却有蔓延的趋势。尤其是流风霜,她在蓝城一带作乱,兵力与rì俱增,如果我们紫川家再不出兵,流风森的政权就有垮台的危险……” “流风霜?”紫川参星的表情不屑一顾:“上次运气好让她跑掉了,一个婆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流风森那家伙狡猾,他想消耗我们紫川家的军队来对付政敌,我们不必理他,让他们姓流风的斗个你死我活吧,我们站在高处看热闹好了!” 斯特林隐隐觉得有点不妥:“殿下,如果流风森一垮,新上台的流风霜是个极强硬的好战派分子……” “那时候我们再对付她好了!她打跨了流风森,自己也必定有损耗的,那时候对付她一定比现在容易!” 斯特林明白,紫川参星是存了个坐山观虎斗的念头。他字斟句酌的说:“殿下,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们不能岁流风霜发动大规模军事行动,至少也要搞一些策应xìng进攻来在支持流风森,他毕竟是受我们保护的。让我们一个藩国就这样垮掉似乎对家族的威信有损害,而且流风森还报告说流风霜有向我们这边发动攻击的迹象……” 紫川参星皱着眉头:“呃,现在我们可没钱打大仗啊,元老会卡钱卡得要死。偏偏现在又是关键时候。我们不能得罪那群老家伙,建立帝国没有他们的支持不行。” 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紫川参星终于出来个主意:“斯特林,你跟明辉打个招呼,要他佯攻牵制下流风霜,也算我们支持流风森了――不过你得叮嘱他千万不要真打啊!我们没钱打大仗啊!” 斯特林无可奈何地说:“遵命,殿下。” 就这样,关于西部大规模战争迫在眉睫的紧急报告就这样消耗在总长府、军务处、统领处和元老会的公文来往。像市焰火般腾起一股小小火苗,最后不了了之,只是军务处给负责西北防线的明辉统领下了个提示xìng文jiàn,要他提高jǐng惕,密切关注流风家内部的动乱。该文jiàn仅仅一页,夹杂在一大堆厚厚的官牍公文和新闻简报中间,最后被边防军的某个参谋拿去上了厕所。 西南,旦雅行省。哪个飘雪的黄昏时分,暗红的夕阳已经在地平线上隐去了半边面目,紫川秀带着风尘仆仆和一身疲倦从西北战线返回了旦雅。 还没走近军部大楼,他就感觉有点一样了。往rì人流频繁的军部大楼,此刻安静得鸦雀无声。在门口站岗的并不是熟悉的黑旗军哨兵,而是一排身着黑sè风雪斗篷的低级军官。看服饰,他们是来自紫川秀的母校――远东军校的士官生。 紫川秀大步从正门走进。整栋大楼空旷无人,静得只听到紫川秀一个人清脆的脚步回荡在空荡的大厅里。士官生们没有阻拦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过,沉默得如一尊尊雕像。 紫川秀突然泛起了不详的念头:“莫非自己偷放流风霜的事已经东窗事发?” 在军团长办公室的门口也有两个士官生在站岗,紫川秀正要推门进去一个士官生拦住了他:“紫川统领吗?” “是我。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原来的哨兵呢?” 士官生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他冷漠地说:“统领大人请跟我们过来。” 紫川秀被领到了军部的大会议室门口,领路的士官生推开门:“请吧,统领大人,友人在里面等您。” 尽管紫川秀早有预备了,但进去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往常自己坐的会议桌首席位置上,此刻正坐着紫川家的总统领罗明海! 罗明海右手边的是zhōngyāng军副统领秦路,左手边的是元老会的萧评议长、旦雅行省的元老代表瓦格拉尔,坐在秦路下首的人更是让紫川秀心惊胆跳,那是个一身黑制服的军法官,帝林的亲密助手哥普拉。 这些都是来自dìdū的重量级人物,相比之下,旦雅的本地官员就显得不被重视了,只有文河副统领有资格坐上会议桌,而欧阳敬和德龙两个旗本连在桌前就坐的资格都没有,只好搬了两张小板凳可怜巴巴地坐在那些大人物身后,努力地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 “紫川统领您回来了吗?请过来坐吧。”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那个士官生把他领到了长条会议桌的下首方座位前,那个位置恰好面队整个桌子。所有人都掉头冷冷地看过来,紫川秀有种受审判的屈辱感。 他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总统领大人、元老议长大人和诸位大人不知是何时来旦雅的?下官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无妨。”罗明海抬头望了紫川秀一眼。他的语气比平时和善了很多:“紫川统领,我们来了两天了,但一直没见到你。军团总部也无人知道你的饿去向,我们很为你担心。” “实在失礼了,下官离去办点私事,事先也没跟其他人说。”紫川秀微微有点紧张,若是罗明海要追究他去向的话,他真不知如何解释好。 幸好罗明海并没有。他只是说:“紫川阁下,你身为一军统帅,平时行事不能太任xìng了。若是在你缺席期间有紧急事宜,无人主持大局,部下会惊慌失措的。” “大人教导得很对,紫川秀谨受了。” 罗明海和颜悦sè地说:“紫川统领,我等奉总长圣命而来。殿下对你可能有委屈之处,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不知为何,罗明海越是和气,紫川秀越是觉得大事不妙,他硬着头皮说:“请大人直言就是了。” “很好。”罗明海从怀中抽出一份纸卷,一字一句读道:“殿下有旨意给紫川秀。奉总长殿下令,因涉嫌擅用职权,滥杀无辜,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即rì起停职检查,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接受钦使调查,未经允许不得擅离!” “紫川秀缺位期间,黑旗军一应军务由钦使主持调遣!” 紫川秀的脑袋哄的一声炸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处分会如此严厉,瞬息之间,自己已被停职了,还“未经允许不得擅离”,这不是等于变相囚禁了吗? 灾难来得令人措手不及,紫川秀茫然四顾,一个一个望过众人,与他的目光相接,会议桌前高官有人流露同情的眼神,有的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得意嘴脸。 看到紫川秀泥塑木雕一般怔在当场,瓦格拉尔元老冷冷地说:“怎么,紫川阁下,做那么大官了,连礼节都忘了么?” “这心胸狭窄的匹夫比马维还该杀,我在哪里踩过你的尾巴吗?”紫川秀心中大骂,却不得不单膝跪倒,说:“微臣谨接殿下圣旨!” “请起吧。”罗明海不动声sè地说:“子川统领――” 瓦格拉尔元老抢着说:“总统领大人,紫川秀他已经不是统领了呢!” zhōngyāng军副司令秦路不动声sè地说:“元老阁下,刚才殿下的圣谕夏观也倾听了。紫川秀阁下只是停职接受审查,殿下并没有剥夺他的统领职位。在新圣谕下来之前,他仍旧是统领。” 罗明海微微点头:“秦路阁下说得很对。紫川阁下,对于殿下的圣谕,你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紫川秀沙哑着声音说:“微臣为国家铲除jiān逆,自认有功无罪!” 罗明海从容点头:“您的这句话,本官定会如实转奏殿下。至于秀川统领你究竟是有功有罪,一qiē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我们回给您个公平的交代。” 瓦格拉尔假惺惺地说:“唉,大家都是同僚,紫川阁下你这样,我看了也不忍心啊!有什么可以效劳的,紫川阁下您千万要提出来啊!” 紫川秀看着这张幸灾乐祸的嘴脸实在腻味,冷冷地说:“元老大人,有件事,您能不能帮我个忙啊?” “啊?” “把你的丑脸挪离我远点,看着你我吃不下饭。” “你!” 有人发出了噗嗤的低笑声,瓦格拉尔脸涨得通红:“紫川秀,你大祸临头了还敢如此嚣张!来人啊!” 几个士官生出现在紫川秀背后,有人很粗鲁地推了紫川秀一把:“快走!” 龙游浅滩,却也由不得你们这些小鱼虾欺负!紫川秀霍然转身,凶狠地盯着那士官生。看到了紫川秀眼中的愤怒,年青的士官生闪电般地把手按到了刀柄上。有人高声叫道:“紫川秀你可是想抗旨?” 他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会议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几个士官生被抛了进来,啪啪地摔在诺大的会议桌上动弹不得。 高官们悚然,纷纷起立张望。罗明海喝道:“谁干的!” 话音未落,会议室门口涌入了大群的黑旗军官兵,全部拔刀在手。会议室有几个士官生jǐng卫企图反抗,单还没动手,几把锋利的军刀就架到了他们脖子上,压得他们一动不敢动。士兵们一拥而上,把来自dìdū的高官们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不说话不做声,寒着脸,闪亮的马刀逼在高官们面前,近得可以感觉到马刀的寒冷。 很多高官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瓦格拉尔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 突变陡生,来自dìdū的高官们齐齐面上变sè。这里是黑旗军的大本营,一旦军队兵变,他们没一个能活着出去!瓦格拉尔吓得腿都软了:“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搭理他,士兵们冷着脸,身上杀气腾腾。 虽然同样是文官出身,相比瓦格拉尔,罗明海镇定得多了。他“哼”了一声,转向紫川秀:“秀统领,请约束贵部!” 紫川秀微笑道:“总统领大人,我已经被停职检查了,拿什么身份去约束弟兄们呢?” “你!”罗明海愤怒地一跺脚,他忽然看见文河躲在士兵圈子的外面讪笑着在看热闹,高声叫道:“文河副统领,请让这些士兵退下!” 文河一愣,他也高声叫道:“总统领大人,您说的什么?下官听不清楚!” 罗明海提高了声音:“文河副统领,命令士兵退下!” “总统领大人,下官还是听不清楚!” 罗明海高叫:“让他们退下!” “大人的声音太小,下官实在听不清――要不您走过来近点说话?” “妈的!”不顾自己身份,罗明海罕见地骂了一句粗口:“文河你这个王八蛋,老子要是能走出去,还用得着你!那个旗本――对,你姓欧阳是吧?欧阳旗本,我命令你立即把这群乱兵赶开!” “遵命,大人!”欧阳敬嬉皮笑脸地走过来,冲着士兵们笑嘿嘿道:“兄弟们,请你们走开,好吗?你们再不走我要生气啦!你们还不走?真的不走?好,你们不走,我走!” 欧阳敬屁颠屁颠地跑回罗明海面前,嬉皮笑脸得摊开手:“大人,我命令了,但他们不肯走。那可怎么办好呢?” “你!”罗明海被这个惫懒家伙气得七窍冒烟。他想找在场的另一个旗本德龙,却望来望去不见人――早在冲突一开始,老jiān巨滑的德龙早一溜烟跑得没影了。无奈之下,罗明海只好直接向士兵们喊话:“弟兄们,我是总统领罗明海!你们想干什么?” 士兵们响亮地回答:“总统领大人,秀川统领斩jiān除恶,有功无罪,请大人收回处罚决定!” “这是总长殿下的旨意,你们胆敢……” 数十人异口同声喊道:“除恶无罪,惩jiān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你们!” “除恶无罪,惩jiān有功,请家族收回成命!” 不但室内,军部大楼外也传来了应和的呼声,整栋军部大楼已经被四面八方包围了,声势之大,竟不下数千人之众!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如山洪海啸般澎湃而上! 发现自己身陷重围,高官们无不面sè掺白,秦路扯了下罗明海衣服:“大人您宜当机立断,迟则恐生不测之祸!” 罗明海狠狠盯了紫川秀一眼,小心问秦路:“你看,他敢吗?” “大人,我相信秀川统领并无此意,但是现在局势发展已经不受控zhì了!” 看看罗明海低头不出声,秦路知道他其实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话,只是碍于面子不肯退缩,他微微一笑,转向紫川秀:“秀川大人,下官是军务处处长助理秦路。” “你好,秦路阁下,我认得你。” “下官相信,秀川大人您定有不得已的委屈。但现在局势很混乱,这并无助于秀川大人您洗刷委屈。不知大人您能否信任下官呢?” 秦路坦诚明亮的确双眼正视着紫川秀,语气镇定温和,那自信又从容的军人举止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紫川秀也在思考。杀掉罗明海是很容易的,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把这群高官连同jǐng卫全班剁成肉酱,他们一个也跑不掉。问题是,杀了他们以后,事情怎么收场?难道自己真要起兵造反吗? 紫川秀也借机下台,他笑道:“既然秦路大人您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呢?文河!” 他轻轻叫了一声,刚才听力不好的文河一下子耳聪目明起来了,高声应道:“下官在!” “约束弟兄们不要乱动,不要惊扰了dìdū的贵客!” “遵命,大人!――你们全部退到外面去,把刀子都收起来!” 就如刚才冲进来一般,士兵们鱼贯退出了会议室,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盯了瓦格拉尔几眼,示威xìng地舞动手上的马刀。瓦格拉尔吓得软瘫在座位前,屎尿齐出,一股难闻的恶臭令众人掩鼻。 但同样惊魂未定的同伴们也没心情嘲笑他了,高官们这才见识了军队的恐怖,那些大兵们一旦恼起来,哪怕总统领或者元老之尊也照旧让你血溅五步。能压得住他们的,惟有象紫川秀这样出身行伍的将领。 大家都心里打鼓:这怎么调查法?如果没有紫川秀的保护,一行人根本走不出这栋军部大楼,紫川秀一翻脸,大家就得人头落地了! 罗明海沉着脸:“紫川秀统领,请跟我们走!” 众人出了会议室。军部的走廊两边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虎视眈眈得盯着来自dìdū的高官们,无形的杀气弥漫在空中。从两排武装士兵的夹道中间通guò,dìdū的高官们汗流浃背。幸好,士兵们只是看着。没有人上来阻拦动手。 走出军部大楼,在黑旗军司令部的大楼前面,聚集了好几千的武装士兵,黑压压的一片。他们封锁了军部和市政大楼所在地的街区。看到紫川秀的身影从大楼里出现,就像那石头落入平静的池塘。士兵群中起了sāo动,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统领爷出来了!统领爷出来了!”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紫川秀的面前。呆呆地看着车厢,紫川秀知道,一旦上了这辆马车,自己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罗明海宰割了。他苦笑一下,抬腿上了马车。 “他们要把统领爷带走了!”围观的士兵里爆发出了一声大喝,上千的士兵“哗”地乱了。有人大喊:“统领爷,不要跟他们走啊!黑旗军会保护你的!” “统领爷,我们会保护你的!那群官老爷休想欺负你!” “统领爷,不要离开我们啊!”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叫道,有人试图冲开士官生的包围圈要过来把紫川秀拉下车来,士官生们在拼死地组人墙拦阻士兵们。 “退后!退后!” “滚开!别挡道!” 双方的刀枪都已经出鞘,对峙的火yao味越来越浓,随时可能大打出手。场面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人用力的抓住紫川秀的肩膀把他扯下了车子来,紫川秀回头,那人竟是黑旗军的副统领文河。他一字一句地说:“大人,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统领!您没有错,我决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把你抓走!黑旗军会保护你的!” 雪后的冷天,这个淳朴的汉子额头上全是汗,眼神中却流露出不可动摇的坚定,显示这个沙场猛将已经下定决心定要做到自己所说的,哪怕是起兵反叛!不止是文河,黑压压的一片黑旗军官兵都在向自己望来,官兵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 望着那些焦急的眼睛和面孔,紫川秀心头涌上了一阵暖流,喉头仿佛被什么哽咽住了。他扬起手示意有话要说,下面的喧哗声逐渐停息下来了。 “黑旗军的士兵们,安静。你们与我都是家族的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我们接到了这个命令,尽管你我都知道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作为军人我们是无权判断的。现在,我将暂时离开你们。在离开之前,我命令你们,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忠于紫川家族,服从总长殿下和宁殿下的命令!忠于家族,服从命令!这就是我给你们的命令!” “统领爷!”文河哀号一声,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泪水长流。很多士兵不出声地抽泣起来。紫川秀严厉地看着他们:“够了!实在太难看了,哭得像个娘们似的!我麾下没有这么没出息的兵!给我拿出点军人的样子来!” “敬礼!” 在场军人昂首挺胸地向紫川秀行礼,连那些士官生也不例外。罗明海也慢慢举起了手,缓慢地向紫川秀行了个礼,用目光向紫川秀不出声地道谢。 紫川秀向众人庄重的回了一个礼,转身消失在漆黑的车厢里,秦路跟着上了这辆车。车队向旦雅的城门开去。走出很远,还能隐隐听到后面传来的呼声:“统领爷,一路走好!” 秦路由衷地感叹道:“统领您深明大义,若不是您,今天的场面不可收拾了,谢谢您。” 紫川秀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不过尽职责本分罢了。身为家族军人,我总得维护家族的威严。” “军心即民心。秀川大人您上任短短几个月,西南各地就万众归心,下官实在很佩服。” “秦路大人,这该不会成为我的又一条新罪名,说我故意收买人心,意图不轨吧?”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出了旦雅城门后,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车窗内看不到外面的景sè,更不知道车队是往哪个方向走。黑暗中,秦路完全看不到紫川秀说话的表情,他微微一震:“统领大人,您说笑了。” “我也希望是说笑啊,但家族统领竟然会为杀倭寇和黑帮而被立案调查和囚禁,那出现更荒谬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秦路沉默了。好一阵子他才说:“秀川大人,您是明白人。我也不和您说套话了:对你进行立案调查,军方是强烈反对的。斯特林大人本来想亲自参加对你的调查的。但是元老会不同意。他们认为,斯特林大人与你关系过于密切,如果让他来调查你,那就等于――” 紫川秀帮他说出口:“就等于紫川秀自己来调查紫川秀。” “正是这个意思!”秦路一拍手:“同样的理由,他们也把监察厅的帝林大人给否决了。这次调查主要由总统领罗明海和元老会主持,军方和监察厅不会有多少发言权。您要有思想准备。” “罗明海和元老会?”紫川秀笑道:“总长殿下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是不是为了美化dìdū市容,把dìdū心胸狭窄、最招人讨厌的家伙都赶到旦雅来好眼不见为静?” 秦路干咳了一声,紫川秀才发现自己口误了。他歉意地笑笑:“哦,抱歉。我不是说你,秦路阁下。你心胸开阔得很,也很招人喜欢――我发现有几个女孩子就很仰慕您,有没有兴趣呢?” 秦路哭笑不得:“统领大人,好意心领了。我家小孩都5岁了。” “哦,那就太可惜了。” 紫川秀轻声吹起了口哨,欢快愉悦的哨声回荡在车厢内。 秦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眼前的人是家族的统领,声名显赫的英雄,眼下却突然沦为了自己的阶下囚,命运朝不保夕。突然遭遇如此惊变灾难,他没有丝毫悲伤惊慌,反而是笑容满面,秦路实在无法理解。最后,他忍不住问:“统领大人,恕我冒昧,这次您被停职调查,着无论如何不能说是一件好事。但我看您好象很开心的样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紫川秀望望秦路,笑着说:“秦路阁下,人生宦海沉浮有的时候真的要看淡点。降职、流放、罢免、大起大落,这对我简直是家常便饭了,每年都要遭遇上几次。我连判国贼都当过,相比之下,这又算什么呢?” 秦路由衷地感叹:“大人胸襟广博,非我们所能企及。非常人方能成就非常事,难怪大人您成就非凡了!” 紫川秀笑而不语,他当然开心:刚才他还以为是私放流风霜这事东窗事发了,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他担心得要死了,忽然知道,原来只是因为马维――相比之下,那算什么啊!简直就跟一个杀人放火的汪洋大盗落网后只被控告红灯时横穿马路一般。 窗口蒙上了黑布,紫川秀连车队到了哪里都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开始道路比较平坦,后来就颠簸起来了,车身向后倾斜,应该是上坡,接着是向前倾斜,那又是下坡,又是转弯,有时紫川秀竟然感觉车队像市在往回走。这样反复了几次,紫川秀头都有点晕了。 他虽然当了几个月黑旗军统领,但对旦雅周边的地形并不熟悉,一时间竟想不起旦雅城郊有哪处地形这么复杂的山丘地形,望向秦路,后者也是一脸的糊涂,苦笑道:“统领大人,我也不知道在哪里!” 一直折腾到了下半夜,马车终于停下来了。有人从外面打开了车门,清凉的夜风带着山野的新鲜空气一起涌进来,两人都为之jīng神一振。 紫川秀跳下了马车,落在一片长满了花的草坪上,脚底软绵绵的。头顶是一片闪耀的星空,夜空洁净得像一颗巨大的蓝宝石,风中传来了玉兰花的香味。 他正处在一个小山的顶上,四面是辽阔宽广的大地,目光一直到达地平线上。褐sè的大地无限地在眼前被缩微了,森林、农庄、河流、一qiē都一览无遗。从狭窄闷热的车厢里来到如此圣境,紫川秀心旷神怡。他很想躺倒在这片绿油油的草坪上享受晚风和大自然的恩赐。 草坪的尽头有一座阔叶树林,林中露出了白sè的尖顶屋顶,窗口的灯光透过林间的空隙shè出来。几个身着禁卫军服饰的军官从林子里走过来。领头的中年军官瘦高得像根竹竿,长长的瘦脸上满是愤人妒世的严sù。他向紫川秀行了个礼:“紫川秀统领大人吗?” 紫川秀只是淡淡回了个礼,他没兴趣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 那军官眼中露出了怒意,他仍是礼节周全地说道:“下官是蒙克多副旗本,隶属于禁卫第一师。在大人停留此地期间,本官很荣幸地负责保卫大人的安全。如果有任何不当之处,请不吝指出。” 名为保卫安全实质是监视看管,这是小孩子也懂的事。紫川秀微微点头:“辛苦了,如此就麻烦贵官了。” 蒙克多生硬的一躬身,转身做个请的手势,几个禁卫军官不出声地站在了紫川秀的身周,表面恭敬,手却有意无意地按住了刀柄。紫川秀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传来。这些经历实战的军官和士官生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们的眼神更亮、更冷、更静,也更残酷。只有杀过人的好手才有这种眼神。 紫川秀开步向林子中的庄园走去,跟在他后面的秦路也想过去,却给蒙克多拦住了:“大人,很抱歉,我们接到命令,这里只接待紫川统领一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大人您请回吧。” 秦路气得脸都歪了:“我是zhōngyāng军副统领,军务处委员、调查组成员,难道我也是闲杂人等吗?” “秦路将军,非常抱歉。”蒙克多点头致歉,但身形依旧挡在秦路面前。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我们接到命令,必须如此。” “混帐,谁那么乱来给你们的命令?” “紫川家族七代总长,紫川参星殿下。”蒙克多平静地说。 突如其来的停顿在幽静的晚上显得特别刺耳。秦路愣住了,僵立原地不知所措。不忍心看到他的难堪,紫川秀不出声地快步朝林子里走去,几个禁卫军官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这是一个坐落在山顶林间的小庄园,进了大门以后,紫川秀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到的要宽阔得多,几栋白sè尖顶的别墅错落有致地坐落在翠绿的草坪上,别墅间隐约可见隐隐绰绰的jǐng卫身影。 见到有人进来,卧在草坪上的几条大狼犬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声音中隐含着杀气。 紫川秀停下了脚步,他是知道这种狼犬的,这种狼犬有个可怕的名字叫做“暗夜杀手”,帝林曾向他展示过,它们被切除了声带,专门一敌人喉咙为攻击目标,一口致命,它们的凶残曾给紫川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统领大人,”蒙克多不动声sè地说:“这些狼狗不认生人。十分凶狠。请大人记得千万不要擅自离开居住区域,否则万一您受些什么损伤,我们实在无法负责。” 紫川秀笑道:“多谢提点,十分感谢。” “哪里,这是下官分内的职责。您的房间在这里,请跟我来。” 从这晚开始,紫川秀就开始了他的变相软禁生涯。 ; 第二章 软禁行宫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紫川家历来优待军队将领,除非是犯有谋逆大罪,对于高级将领来说,即使是关禁闭也显得非常的温情脉脉。 紫川秀的住处是一栋两层的小别墅,窗外空气清新,风景如画,房间里设施齐备,伙食和服务优良,两个勤务兵随时听使唤,甚至有一次蒙克多还主动问紫川秀“需不需要女人”――很难相信这种话出自这个外表一本正经的人,紫川秀听得头上都出了几颗星星。 从jǐng卫们口中,紫川秀得知这个庄园原来是紫川参星平时冬季渡假的秘密行宫,平时是禁区,难怪连紫川秀也不知道在旦雅城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风景如画的好去处。 总长居然拿自己的行宫当紫川秀的临时住处,从待遇上,他实在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只有一点美中不足:紫川秀不能出去。 jǐng卫们rì夜守着整栋别墅,只要他一走出门,立即有人上来很有礼貌地问他还需要什么,如果没有,那秀川大人您还是回房间里好好歇着吧,千万别累着了。 看管紫川秀的jǐng卫都是来自禁卫军的官兵或者远东军校刚毕业的士官生,没有一个曾在紫川秀、斯特林或者帝林的部下任职过。 往常,这种工作都是由军法宪兵来执行的,但现在显然宪兵部队已经不能相信了,正如不能信任他们去逮捕帝林一样。 紫川秀试了几次,结果都是没到走廊就被堵了回来,他好言恳求也没用,大发雷霆也没用,守卫们接到了最严密的命令:“绝不能让紫川秀外出与外界接触!” 对这个命令,他们执行得一丝不苟。 有一次,紫川秀都准备好动手硬闯了,结果jǐng卫们一字排开挡在门口,每人手里牵着条狼狗。 蒙克多彬彬有礼地说:“我们都知道统领大人您是高手,我们是拦您不住的,何况我们也不敢出手得罪您。只是我们认得大人您身份尊贵,就怕这些狼狗不认得。” 他做个手势,jǐng卫们一起松手,十几条狼狗如离弦的箭般无声无息地猛扑过来,张开血盘大口露出白牙,血红的眼睛盯住紫川秀喉咙! 紫川秀魂飞魄散,急忙把门一关,狼狗们龇着牙从窗户里扑进来。 紫川秀跑得连鞋子都不要了,轻功超水平发挥,光脚一溜烟跳到屋顶上,十几条狼狗呼哧呼哧着抓着墙壁要爬上来。 那天演出了足以让黑旗军战旗蒙耻的最黑暗一幕:抗魔族名将、被西南千万军民所爱戴的黑旗军统领紫川秀,光脚抱住了屋顶黑乎乎的烟筒在黑夜里发出如狼一般的凄惨哀号:“救命啊……” 自从那次伟大的越狱壮举失败以后,紫川秀终于死心了:除非自己狂xìng大发拿洗月刀杀开一条出路,否则是绝无可能出去的。 书房里的书很快就看完了,又不能接触外界的报纸,他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和睡以外,最大的娱乐就是坐在窗口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看着鸟儿飞过树梢,知了在歌唱,看着月亮皎洁,繁星如尘,一直看到眼睛发直。 以前戎马匆忙,紫川秀常常抱怨自己天生是cāo劳的命,现在真闲下来了他才发现,有事忙那也是一种幸福。 无聊寂寞得发慌,一个星期不到,紫川秀已经学会自己对自己说话了。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是对智慧的极大摧残,他恐怖地发现,自己的思考能力和速度都差了很多,他不得不找来一副扑克牌左手与右手对战――再不找点事做,他真的会被憋得发疯了! 所以,当蒙克多通知紫川秀说调查组要求立即对他进行提审时,他是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审问室。 审问是由罗明海、瓦格拉尔和几个紫川秀不认识的元老主持的――当然,他们做了自我介绍,但紫川秀根本没听进去,他张口就问罗明海:“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罗明海还没出声,瓦格拉尔就板着脸喝道:“紫川秀,你还想出去?这么多天,你难道就没有对自己的罪行反省吗?” 紫川秀斜着眼睛端详了瓦格拉尔一阵,一言不发地转过头去,虽然他没出声,但那轻蔑之意已表露无遗。 瓦格拉尔气得满脸通红,一拍桌子:“紫川秀,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八rì,你谋杀马维家一百二十三名成年人,有没有这回事?” 紫川秀把桌子拍得更响,吼道:“七八三年十二月二十四rì,马维勾结倭寇发动兵变谋害上级,有没有这回事?” “紫川秀,七八三年十二月下旬到七八四年一月上旬期间,你借平定兵变名义杀害无辜平民四百五十三人,命令军队非法拘禁平民两千一百三十五人,抄没马氏家族名下所有财产,这是不是事实?” “马氏家族七十年来暗中私通倭寇,为倭寇提供粮食和藏身基地,帮助倭寇销赃,从中牟取巨额非法收入,这是不是事实?马氏黑帮在西南肆虐多年,鱼肉百姓,欺压无辜,作恶多端,血债累累,收买官员、元老多人,民众恨之入骨,这是不是事实?瓦格拉尔,七八一年六月十五rì你收受马钦给你的贿赂三十万银币,然后每个月都收受十万贿赂,这是不是事实?” 审判官们大惊失sè,大家震惊地望着瓦格拉尔。 瓦格拉尔浑身颤抖,脸sè青一阵白一阵,挣扎着说:“紫川秀,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完全没有证据!” “证据就在这里!你收钱后写的收条马维都收藏了起来,抄家时已经被我发现,我随时可以拿出来!” “你胡说!”瓦格拉尔站起来大声说:“当时我根本没写收条,我――” 瓦格拉尔突然住了口,惶恐地四处看,看到旁边同僚们震惊的表情,他脸刷地白了:“我――我――我是说,我没拿那笔钱!” “哈哈哈!”紫川秀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笨蛋我见了不少,但第一个见你这么蠢的!” “瓦格拉尔阁下,”总统领罗明海yīn沉着脸站起来:“这件事,你稍后给我解释。现在,由于你涉嫌马维一案,你已不适宜留在本调查组了。请你回避。来人!” 两个制服笔挺的士官生出现在门口,罗明海指着瓦格拉尔:“把他带下去,不准他与外人接触!” jǐng卫们不由分说把瓦格拉尔架了就跑,瓦格拉尔这才清醒过来,大叫:“总统领大人,大人,听我解释啊!我要解释啊……我是元老,你不能这样对我的啊!” 凄惨的叫声渐渐远去,看着瓦格拉尔消失在门口,罗明海狠狠地吐口痰:“败类!丢人现眼!” 紫川秀静静地望着罗明海。尽管罗明海有很多地方让他看不顺眼的,他心胸狭窄,他目光短浅,他记仇心强,他长得不帅,他还有口臭,但谁都不能说罗明海是个贪婪的官员。 作为紫川家官僚系统的第一人,若是想收敛钱财,他是有很多机会的,但他却是出了名的清廉刚正,在马维那份长长的行贿名单上,紫川秀从头到尾找不到他的名字,就连他的死对头帝林也不得不承认:“罗明海不贪钱。” 他坚信“无yù则刚”,位极人臣却清廉如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艰苦生活。他是一个有着极其坚定内在的人,意志坚强如铁,富有经验又极其干练,拥有极丰富的政zhì手腕,对紫川家族忠心耿耿。 若是换一个时期出现,他本来可以作为紫川家最出sè的名臣载入史册,但悲哀的是,他却与帝林出现在同一个时代,还是帝林的敌人! 帝林实在太优秀了,他就如太阳一般耀眼夺目,与他为敌的人,最后都沦为了不起眼的陪衬星星。 这次审判也算是空前绝后,阶下囚居然把审判官给审倒了,其他的元老都有点尴尬,罗明海却若无其事地继续主持审问:“紫川秀,纵使马维叛逆,但你也该请示上级后才出兵镇压!你先斩后奏,是为擅权、越权行为!” “总统领大人,请翻开军法条例一百二十一条,凡是遭遇叛逆、兵变、敌军入袭等危险事件时,地区军事首脑有危机决断权,不必先行请示dìdū。当时马维统掌一师一省之力谋逆,当时若不采取断然措施,叛乱有蔓延和扩展的可能。我身为黑旗军统领,采取果断行动粉碎叛逆是我的权利,更是我的职责。” “纵然你平定兵变合法,但你杀了那么多的平民已经超出了平定兵变的范畴。” “根据十二月二十七rìdìdū总监察厅的请求,为调查当年云山河统领的死因,黑旗军奉命对马氏家族采取全面调查行动,上诉死亡人员在拘捕活动中反抗,办案人员不得不采取断然措施将其击毙。” 罗明海大声问,紫川秀逐条逐句驳斥,吼声如雷,若有旁人看着会搞不清到底谁在审谁。 罗明海虽然涵养不错,但也经不住紫川秀这样“一言九顶”,他严厉地盯住紫川秀:“紫川统领,不要以为所有证人都给你杀光了,你就可以随意捏造事实!我们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证人,他说的与你完全不同!” “总统领大人,那些道听途说的谣言,如何能相信呢?” “紫川统领,那个人可是第一手证人,他当时可亲身在场的!” “喔?”紫川秀扬扬眉毛:“他自称当时在场,那他就是撒谎了,总统领大人,我要求与他当面对质。” 罗明海与几个元老低头议论一阵,点头说:“可以,传一号证人进来。” 虽然不怎么相信,但紫川秀还是好奇罗明海究竟能拿出个什么样的“第一手证人”,转头去看着门口。 蹬蹬的脚步声中,一个穿着深蓝sè军装的高个熟悉身影出现在门口。 紫川秀震惊得霍然站起,大声说:“不可能!你……你明明已经死了,这是个假的!” 那个人转过头扫了紫川秀一眼,眼神中满是刻骨的仇恨。 看到他的眼睛,紫川秀立即知道,这不可能是伪装的,那种疯狂又绝望的眼神,自己生平只见过一个人! 马维!他居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在倭寇的岛上了吗?自己还亲眼看到他的头颅,那么多倭寇都证实了……啊,替身!像马维这种仇家多多的家伙,怎么会没有几个替身呢?自己上当了,真是该死! 紫川秀头脑中一片混乱,脑子里像有十万只蜜蜂在飞舞,嗡嗡直响。 朦胧中,他隐约听到了马维的声音:“……回总统领大人的话,关于十二月二十四rì的真相,我想紫川统领对我有些误解。紫川统领是我尊敬和爱戴的上司,我与他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要谋害他的xìng命呢?而且统领还指控我煽动军队发动兵变谋逆,那就更荒谬了:假使我真的大逆不道,也不会趁一个家族统领在场的情况下兵变啊!三十五师是家族的军队,更不可能听我的命令去围攻一员统领!事实是这样的:十二月二十四rì晚,我接到jǐng报,有一股倭寇部队正要入境侵扰,恰好要经过统领所在的第十一哨卡。为了保证统领的安全,我立即带上三十五师第二团前去救援,到达目的地时正好遭遇倭寇匪帮正在围攻第十一哨卡。我军与倭寇展开殊死战斗,正当我军击败了倭寇时候,由林睿带领的林家保卫厅部队突然出现攻击我军,他们冲击了我军包围圈,放走了倭寇部队。当时我十分愤怒,上前与之理论,正争论间,林睿突然裹胁了统领大人要走,理所当然的,身为属下,我连忙带着部队前去救援大人,谁知林睿突然下令保卫厅部队发动攻击。我军将士不曾防备,伤亡十分惨重……” 眼看马维大发厥词,按理说,这个时候紫川秀怎么都该起来反驳了,但令大家惊奇的是,紫川秀像在梦游般一声不吭。 罗明海问:“马维旗本,你说的话与紫川统领完全不同。紫川统领控告那晚的倭寇是你勾结来的,你可有什么解释吗?” 马维冷笑道:“总统领大人,我身为家族一省镇守,在我任上剿灭的倭寇匪帮不下十股,斩首数干人――统领居然控告我去勾结倭寇,这也未免太荒谬了!他不也说我是死在倭寇的岛上吗?结果呢,诸位大人眼睁睁看到的,我好好的在这里呢!至于统领为什么会控告我,我倒是有个解释的:诸位大人,各位不妨调查下紫川统领的私人财产情况,从他到西南以后,他突然就阔绰起来,很多财产都是从林家那边赠送给他的。诸位,那晚的倭寇是从哪里入境的?林家。是谁放走了他们? 还是林家。而紫川统领又从林睿处得到了大量好处――倭寇的支使人是谁,究竟是谁勾结倭寇残害平民,这难道不是再明显不过了吗?” “紫川统领,马维阁下的话你都听到了,你有什么说的吗?” “啊!”听人叫到自己的名字,紫川秀像是睡梦被人叫醒了一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总统领大人,我有话说。” 他走上两步,像是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似的。 突然,紫川秀如豹子般猛然跃起,向站在门口的士官生jǐng卫扑去,没等jǐng卫反应过来,他已经抽出jǐng卫腰间的军刀,身形之快有如闪电,刀光一闪已经撕破了马维座位上的空间――斩空了! 在紫川秀发动的同时,马维飞快的就地一滚,滚到了审判官的桌子底下。 紫川秀微一惊愕,第二刀毫不停顿地砍了下去,喀嚓一声裂响,偌大的一张审判桌被砍得整整齐齐地裂成两边倒下去,但桌子底下已经不见了马维的身影:他已经躲到罗明海的身后了! 紫川秀咋舌:这家伙莫非学过束瀛的忍术? 一qiē发生得实在太快,直到这时候审判官们才反应过来:“来人啊!杀人啦!” 门外传来jǐng卫急速的脚步声,惊呼四起:“里面杀人啦!” 紫川秀踩着裂成两边的桌子跳过去,持刀指着罗明海:“总统领大人,请让开!” 罗明海一动不动,铁青着脸说:“紫川统领,你不妨连我也一刀砍了!” 紫川秀眼角微微抽搐:“大人,这家伙是个祸害!让他活着,紫川家不得安宁! “我倒觉得你更像个祸害,紫川统领。” 马维躲在罗明海身后,由衷地感慨道:“大人说得再对没有了!紫川秀不除,紫川家不宁!” “给我闭嘴!” 紫川秀和罗明海几乎同时冲着马维大吼,jǐng卫们冲进屋子,十几把军刀逼在紫川秀身前:“立即放下武器,紫川秀大人,否则当场格杀!” “好,我放下。”紫川秀洒脱地一挥手,军刀化作一道白光脱手飞出,马维立即缩头,“嗤!”一声锐响,军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叮!”一声响,插在了马维身后的白墙上,刀身嗡嗡地颤抖着。 众人骇然失sè:审讯室的墙都是用坚固的花岗岩做的,紫川秀随手一掷之威竟能人墙半尺,武功之高简直是骇人听闻了! 马维更是摸着脸上被刀风刮出的血痕魂飞魄散:刚才若不是头缩得快,这下便是尖刀穿脑之灾了! jǐng卫们一拥而上,抓手抓脚地把紫川秀压回了椅子上。 紫川秀也不挣扎,任他们给自己戴手铐。 看着马维被jǐng卫们保护着走出门口,紫川秀瞳孔缩得针尖大:若不是马维死便是自己死,再没有妥协的余地了! 罗明海起身严sù地说:“紫川统领,在原来罪名的基础上,现在我加控告你一条意图谋杀家族现役军官马维旗本,你有什么话说?” 紫川秀报之以冷笑。 “那么,第一次审判到此结束!” 仿佛怕被紫川秀追问似的,罗明海急急忙忙从正门走了出去,其他的审判官们跟在他后面,走得一个比一个快,jǐng卫们把紫川秀又带回了原来的小别墅里。 怎么样也想不到马维居然没死,紫川秀在房间里发了半天呆。 紫川秀也知道,自己对马家的清剿其实并不彻底。 在西南以外,如西北逢防军区、dìdū军区、东部军管区,那是自己势力鞭长莫及的地方,在那些地方,马家都还有很大的残余势力。 马维没死,形shì得重新估算――像自己这次突然被停职审讯,紫川秀开始还迷惑不解:谁会为了一个死鬼马维来得罪一名现役统领呢? 当晚的晚餐很丰盛,烧鸡、牛排、陈酿的葡萄酒,菜肴炒得也很香,但紫川秀实在心情郁郁,只稍微动下筷子就不吃了,葡萄酒也只稍微沾了下唇而已,感觉味道有点酸涩的感觉。 他转头对蒙克多说:“这酒,有点酸了吧……”话没说完,一阵眩晕袭上头来,他挣扎着站起身,顿时天旋地转。 他摇摇晃晃两下,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地上,留在视线里的最后影像,是蒙克多那张惊恐的脸。 等紫川秀重新醒来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力,胸腹处火烧般熟辣辣的疼,头疼yù裂。 醒来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秦路那张关切的脸,秦路惊喜万分:“大人,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说出话来,连紫川秀自己都吓了一跳,又沙又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怎么了?” “晚餐里有毒!幸好大人您只吃了一点点,身体又强健,才侥幸拣回了一条命啊!” “晚餐有毒?”紫川秀慢慢地重复道,他就像是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晕晕噩噩,思维困难。 “大人,您刚醒,不宜过于劳神。您不必担心,安心休息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昏昏沉沉的,紫川秀又一次陷入了沉睡的沼泽中。 当晚深夜,紫川秀再次醒来。窗外是一片黑黝黝的树林,上弦月挂在天际,清亮的月光洒满了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紫川秀渴得喉咙处像是有火在烧,他挣扎着起身,走到桌子前想倒口水喝。摇摇水壶,却是空的,他失望地把水壶搁回了原地。 “大人想喝水吗?”在这幽静的深夜,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尤其惊心动魄,紫川秀被吓得一哆嗦,掉头看去,一个黑黝黝的身影站在门前的yīn影里。看到紫川秀没回答,他又问了一次:“大人是想喝水吗?” “啊,你是蒙克多!”认出了声音,紫川秀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蒙克多瘦高的身子从yīn影里现出来,雪白的月光洒在他长长的瘦脸上,显得很惨白。 他手里提着一个水壶,不出声地为紫川秀倒了杯水:“大人,请用吧。” 紫川秀杯子都举到唇边了,突然,他注意到蒙克多眼神闪烁,定定盯着自己拿杯子的手,喉结不出声地抽动着。 紫川秀心念一动:他为什么这么紧张?斟茶倒水侍候人,那是佣人的工作,堂堂禁卫副旗本为什么要深夜提着水壶进来做这种工作? ; 第三章 擦肩死神 很多念头一闪而过,紫川秀又把杯子放下了:“好像还不是很渴,我等下再喝吧。” “大人,您身体不好,医生说您应多喝水才能早rì康复,您还是喝了吧。” 蒙克多表xiàn得很关心,声音异常的温和。 紫川秀每根寒毛都竖了起来:事有反常即为妖,蒙克多一向对自己冷冷冰冰的,忽然表xiàn得这么关切,肯定有问题! 紫川秀目光不由自主地瞄了下对方腰间,对方制服下鼓鼓的:那是什么东西?匕首,还是短刀? 紫川秀暗自提高了jǐng惕,不动声sè地挪开身子与对方拉开距离,但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谢谢,我真的不渴。”紫川秀一边推辞,一边紧张地思考着:这家伙是高手,还有武器,自己现在斗不过他。叫jǐng卫?万一只是误会,岂不是惹人笑话!而且jǐng卫听谁的还不知道呢! 他笑笑,把杯子放到床头柜前:“蒙副旗本,水放这里就行了,我等下自己喝吧。” 盯住那杯水好一阵,蒙克多慢慢地抬起头来:“看来,大人您已经明白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容带着点yīn森的味道。 “明白?明白什么?”紫川秀装糊涂:“我昏迷了几天,什么事都不知道。蒙副旗本,再要紧的事也等明天再说吧。我现在困了,想睡觉了,您请回去休息吧。” “大人,好的,我这就出去。”蒙克多缓缓转过身去,作势要走:“――马维大人向你问候!” 他突然转身扑过来,手在腰间飞快地一摸,一抹锋锐的光芒在他手中闪烁,毫不停顿地直直刺向紫川秀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紫川秀一闪身,手疾眼快一扬手,“啪!”一大杯水泼到了蒙克多脸上。 蒙克多惨叫一声,丢掉匕首,捣住眼睛:“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惨叫声中,他倒在地上滚来滚去,身子蜷缩成一团。 紫川秀暗暗心惊,蒙克多叫得这么凄惨,那杯水如果自己喝下肚去……他打个寒战,闪开身,大叫:“快来人啊!杀人了!” “砰!”房间门被人一脚踢开了,三个全副武装的禁街军士兵冲进来。 紫川秀指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蒙克多说:“把这个人抓起来,他企图谋害我,我……” 话说到一半,看到那几个禁卫车表情yīn森,眼中表露凶光,紫川秀顿时明白过来。 他二话不说,掉头就往窗口跑去,但手脚无力,动作迟缓,那三个禁卫兵七手八脚地把他抓了回来,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脚,有人捣住了他的嘴,有人低声喝道:“不要动刀子,留伤痕就不好了!灌他喝水!” 紫川秀手脚全被对方抓住了,接着,一只有力的手用力掰开了他的嘴,有人拿着水壶就要给他灌水,他用力地挣扎,却动弹不得,敌人就要对着他的嘴倒水了!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万万想不到,自己英雄一世,竟会这样不明不白丧生在这几个不入流的宵小手中! 飕的一声,一道锐风从紫川秀脸边掠过,接着他听到了啊的一声惨叫。 紫川秀猛然睁开眼,拿水壶的士兵额头上中了一箭,红的血混着白sè的脑浆从创口处流出来。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那个举刀的姿势,过了好一阵才扑通栽倒! “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死了个人,一个士兵惊恐地跳了起来。就在这瞬间,窗外飞来第二箭,穿透了他的脖子,他咕噜咕噜地口吐白沫,跪倒地上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抽搐着。 最后一个禁卫兵一把将紫川秀拉起来挡在自己面前,用匕首架在紫川秀脖子上,眼睛惊恐地盯着窗口外:“外面的人听着!再敢放箭,我杀了他!” 话还没说完忽然嘎然而止:他的胸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正是刚才蒙克多丢在地上的,匕首几乎插到了柄!他瞪大眼睛望着紫川秀,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紫川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房间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他挣扎着爬到了桌子底,拿着匕首jǐng惕地等待着。 几个人冲进了房间,一个焦急的声音叫道:“大人,您没事吧?大人,您在哪里?” 听出这是秦路的声音,紫川秀如释重负,手一松,匕首匡啷一声掉到地上。 他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在回答:“我在这里……”眼前一黑,他再次晕了过去。 等紫川秀第三次醒来时,已经是第四天的黄昏了。 秦路就坐在他床前,见到他醒来,秦路露出惊喜的表情:“大人,您终于醒了!您放心,您现在非常安全!” 这次醒来,紫川秀清醒了很多。 他慢慢地坐起来,秦路拿了个枕头给他垫在背上。 他冷静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蒙克多想杀我。” 秦路很jīng明,立即解释说:“这完全是他的个人行为,并非殿下的意思。得知这件事,殿下也很愤怒。监察厅初步调查,在蒙克多住处搜出了大批的财产,与一个禁卫副旗本的收入明显不符,他很可能是被人收买了。” “收买指使他的人是谁?” “没有证据,还不能确认。” 两人默默对视,一个名字已在嘴边了。 “是他吗?” “应该是他!”秦路很肯定地说:“先下毒,再收买人行刺,这是黑帮的习惯手法。但这家伙太狡猾了,一点证据都没留下。” “那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的。那天我看你醒来了,我就放松了,以为这里看守严密不会有事的,回房去躺一阵。不料那晚所有的当班jǐng卫三人连同蒙克多在内全部被收买了,趁我离开的工夫,他们立即就下手。说真的,当时屋里屋外全是他们的人,那种情况下你能脱险,真是很侥幸啊!”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紫川秀也不禁一身冷汗直冒,他想起一件事:“当时窗外有一个神箭手救了我,是你吗?” 秦路笑了:“我的箭术差得一塌糊涂。统领大人,你看看窗外。” 紫川秀把目光望向窗外,黄昏的夕阳照在窗台上,不见了往常的禁街军官兵,几个黑sè制服的宪兵在窗口处站岗。 秦路提示他:“那棵树下。” 正对着窗口的浓密的树荫下坐着个人,他一身黑sè军法官制服,怀中抱着一副轻便弩箭,用jǐng惕的眼神望着各处。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紫川秀认出了,他是帝林的得力助手哥普拉。 紫川秀轻声问:“是他救了我吗?” 秦路点头:“从你中毒那天起,他一直暗暗在身边保护你,每个晚上他都藏在树上为你守夜,一连坚持了四个晚上。” 紫川秀感动不已。他知道,哥普拉肯定是奉帝林之命来保护自己的,身边的秦路则是斯特林派来的――自己有着多么好的生死兄弟啊!当得知马维没死,他们都火速派出了身边最得力的亲信过来保护自己。 “能请他进来吗?我想当面向他道谢。” 秦路出去请哥普拉,过了一阵,哥普拉跟在秦路的背后进来。 紫川秀很真挚地向他道谢,后者仿佛很不习惯这种场面,僵硬地点点头:“大人醒来了,这是个好消息,我得立即向帝林大人报告。您好好休息吧,我的人就在隔壁。” 话一说完,他冷漠地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紫川秀哑然失笑,这些军法官冷漠惯了,连表达感情都不会。 身体一天天康复,能够起来四面走动了,紫川秀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微妙。 自己还是在总长的那个小别墅里,但是看守的jǐng卫竟有三股之多。 原来的守卫全部被换走了,由dìdū新派来了禁卫军官兵,但这次他们只负责外墙的保卫,不得入室内;第二批全是野战戎装的士兵,紫川秀也看不出他们是哪个部队的,秦路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是“我们的人”,他们在院落内站岗,巡逻昼夜不停;还有一拨人马是监察厅的宪兵,他们负责了室内的保安、饮食控zhì,紫川秀入口的食物都得先经过他们的检验。 而紫川秀身边的jǐng卫更是严密。仿佛商议好似的,宪兵、禁街军、军方都派了四个人在紫川秀身边,二十四小时三班轮流值班,紫川秀身遥随时随地都有十二个jǐng卫――与其说他们在监视紫川秀,倒不如说他们在互相监视。 哥普拉每天晚上都抱着把弩睡在紫川秀窗口树下,而秦路更甚,他干脆搬了张小床来到紫川秀房间同吃同住,rì夜刀剑不离身。 让一个实权副统领和一个红衣军法官为自己守夜,紫川秀感觉很不好意思,数次推辞,但秦路笑吟吟的:“大人,这件事您就不要管了,斯特林大人叮嘱我,无论如何要保证您的安全,绝不能让他们再得手。我们的工作是保护您,而您的工作是把身体养好!” 哥普拉与dìdū一直保持着信鸽联系,不时将dìdū的最新情况报告紫川秀。 紫川秀得知,这次事件引起了轩然大波。 军方极其愤怒,斯特林、林冰、文河等十七名军方高级将领联名向总长殿下上书,要求立即将紫川秀无罪释放,如果总长不答应,军方高层就要集体辞职。 幕僚统领哥珊也支持他们,宣称:“对紫川秀统领的审判是紫川家的耻辱!” 帝林更是激进,他干脆向各省的监察厅和军法处下发公文:“马维,男,三十一岁,身高一米七七,双眼皮,高鼻梁,瓜子脸,黑sè头发,西南瓦林行省人士,官街旗本,爵位为伯爵。各省宪兵部队、军法机构若碰到此人,不必请示,当场打死。” 紫川秀才意识到事件影响之大,他有点心惊:“为我把事情搞得那么大,真的不好意思。” “紫川统领,这你就错了。”秦路很认真地说:“这次大家同声联气地支持你,与您交情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主要却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马家十一年前谋害云山河前辈,十年来作恶多端,天怒人怨,同袍们早已对他们恨之入骨。你铲除他们,没有哪个正直的人不拍手称快的!我们身为同袍,怎能不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紫川秀听得心头感动。当真是公道自在人心,他想起那年自己亲身经历过的dìdū大会议事件。 当时杨明华权势骄人,意图谋反夺位,却在会议上遭到了军方的一致抵制。 尽管当场喋血,但军方却始终没有屈服。 军队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平时沉默不语,但关键时候,敢挺身而出主持公道的还是这群血xìng男儿。 秦路话锋一转:“何况,紫川统领您也是军方的代表人物之一,这已经不是您个人的事了!如果连这么件黑白分明的事情都争不回个公道,那我们军方还怎么有脸出去行走啊?” 紫川秀哑然失笑。 七八四年二月,dìdū为了紫川秀、马维事件在吵嚷个不停,朝野分裂成了两派。 少壮的军政派一面倒的支持紫川秀,元老贵族派则站在了马维那边。 两派都有相当实力,斗争非常激烈,而紫川家总长紫川参星夹在两派交战的火力中间,苦不堪言。 他上午刚刚安抚了要求“严惩擅权军阀”的元老会代表团,下午又得去跟来自黑旗军的军官请愿团座谈――他自个都觉得自个说话像放屁,保质期不到三个钟头。 严惩紫川秀就失去了军心,放纵紫川秀又得罪了元老会,紫川参星不知把紫川秀臭骂了多少回,这家伙惹了那么大麻烦! 无奈何,他只好使出了最拿手的“拖”字诀,既不放人也不定罪,这个案子悠悠地拖了下来,反正紫川统领好吃好喝,在渡假山庄也不算委屈了他。 拖得久了,等元老会的大爷和军方的丘八们叫嚷得喉咙哑了,他们自然就安静下来了,那时再来从容处理好了。 但七八四年二月二十五rì,在西北战线传来的噩耗,彻底把总长的如意算盘打破了。 这是一个飘着微雪的安静清晨,哨兵在壕沟里来回巡游,他们不时跺脚咒骂着这寒冷的冬天,羡慕同伴们可以缩在被窝里呼噜大睡。 士兵们杂七杂八地发着议论:“这种天气,如果有一壶烧刀子酒润润嗓子,那是最舒坦不过的了!” “顶好还有个女人陪着暖暖被窝呢!” 忽然,某种细微的声音传来,有人出声问:“你们听到什么了吗?” “你过敏了吧!这种天气,连老鼠都不会出门,怎么可能有人来呢?”话音刚落,连最迟钝的人都能感到地面在微微地震动,远处传来低沉的闷雷声。 哨兵咒骂道:“见鬼了,冬天打雷了。”他把头探出阵地朝远处张望,身形骤然僵硬了,接着凄厉的尖叫撕破了黎明的安宁:“jǐng报!敌人来袭了!” 大地的尽头传来闷雷般的回声,白皑皑的地平线上涌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线,这道血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变成了血斑,然后血斑又变成了血泊。 在白sè的大地上,血泊以惊人的速度扩大,仿佛一个巨人正在汩汩淌着血,鲜血汇成了汪洋,最终将整个白sè的大地覆盖,极目所见都是血一般的红sè,在新兵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有经验的老兵已惨叫出声:“十字军!十字军来了!” 庞大的骑兵群猛然从高坡上俯冲而下,蹄声轰隆,成千上万骑兵的斗篷红得仿佛血染的一般,仿佛一道刺眼血流正在滚滚涌来,那种震撼的情景若非亲眼所见无法想像。 初晨的阳光下,骑兵们猛然跃过一道道铁丝网和壕沟,犹如一道猩红的“鲜血”滚涌而过,摧灰拉朽,势不可挡。 “敌人来袭!”尖利的jǐng报声一阵接着一阵,观察哨的叫声此起彼伏:“正面发现敌人!” “西北方向发现敌人!” “西南方向发现敌人!” 红衣军阵容如铁,白底蓝sè的大旗在风雪中迎风飘扬,醒目的“霜”字在白rì下灼灼发亮。 阵地指挥官面sè惨白:没人猜到流风家会选择风雪天发动进攻,边防军的大部队都还龟缩在加南大营里睡觉呢。 骑兵的冲击势如狂飙,在旋风暴雨般的马刀砍杀下,阵地上的步兵还没来得及集结就被砍成碎片,骑兵冲垮了薄弱的抵抗,直直地冲往阵地后方的加南大营。 黎明的晨光中,加南大营一片惊乱。只穿着内衣的士兵赤手空拳从房间里跳出来,混乱,拥挤,惊惶,嘈杂,数万人混乱不堪,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墙壁被整个击倒了! “杀!杀!杀!”惊天呼声裂天而起,无数骑兵破空而出,排山倒海地跃入营地,马刀如海,枪阵如林,对那些只穿着内衣的紫川兵,他们猛扑而上,犹如饿狼扑入了羊群中,大群骑兵冲入又砍又杀,人头和断裂的肢体满天飞舞。 仓促投入战斗的紫川家士兵大多数没有武器,身上没有披甲,但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他们还是顽强地进行抵抗。 随手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捡起一根木棍就是武器,更多的人则连一块石头或者一根木棍都找不到,只有用血肉之躯作盾牌卡住骑兵的马刀和长矛,为身后的同伴创zào机会。 常常是流风家士兵砍倒了一个紫川家士兵,但没等他抽刀出来,四五个紫川兵就一拥而上将他按倒,用石头狠狠地砸他脑袋,直到把他砸得血肉模糊。 紫川兵用头猛撞敌人脑袋、用牙齿咬敌人喉咙、用手指插敌人眼睛、用膝盖顶敌人下yīn,无所不用其极。 紫川家战士的抵抗惨烈而悲壮。尽管武器jīng良的流风十字军占据了全面优势,但面对五万抱定了必死斗志的狼虎之师,他们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紧急的增援号吹响,营地外又扑进了更多的骑兵,骑兵们排成阵势,密密麻麻的长矛朝面前的人群乱戳乱打,将抵抗的紫川兵一步步向大营后方压缩。 但抵抗依然顽强,不时有紫川士兵飞身跃起,一把抱住流风骑兵把他撞下马,拖出长矛阵来。 一旦被拖离了队列的流风家士兵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一瞬间,那个落单的倒霉蛋就被无数愤怒的手活生生地撕裂了,肢体被高高地抛起,鲜血溅得人满头满面。 流风军也用同样的残忍回报。弩弓手攀上高墙居高临下地朝人群shè击,刺枪将手无寸铁的年青男子高高地挑起在空中刺穿,马刀砍得头颅满天飞,骑兵们毫不犹豫地纵马踏过躺了满地的伤者,惨叫中鲜血飞溅。 不到几分钟,地上躺了一片尸首,有流风家的,也有紫川家的。 在这种惨烈的厮杀中不可能存zài伤者,凡是倒地的都被狂热的战斗双方踩成了肉泥,空中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 当流风霜进到营区时候,还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厮杀喧嚣声。流风国防军的中营指挥使英木兰、前营指挥使蒙那、十字军第一师指挥使费加等几位将领站在门口迎接她。 英木兰走上来行了个礼:“公主殿下,战斗进展顺lì,还有一个小时就能结束了。” 流风霜微笑道:“诸位将军干得都很漂亮,我想亲临第一线,为将士们呐喊助威。” 费加站前一步说:“公主殿下,里面还在清剿紫川家残余,您万金之躯,贸然进危险之地,臣等很不放心。” “费加阁下,你真是开玩笑了。”流风霜笑说:“有你们保护着,难道紫川家的残兵还能伤得了我?我只是想感受下战场的气氛,不会去危险地方的。” 英木兰凑近前低声禀告:“殿下,不是下官有意扫您的兴,实在是现场太过血腥了。” 顺着他的目光,流风霜低下头,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脚底下有一条“溪流”,只是这条溪里流淌的不是水,而是浓稠鲜红的血液,血水在低洼处积满了,又顺着地势向远处流去,一路冲刷着泥土和杂物,汩汩流淌着。 流风霜面sè发白:“伤亡那么大?” 将领们面sè凝重,有人轻声回答:“抵抗非常激烈,弟兄们也杀起了xìng。” 凝视着那一汪不断扩大的血泊,流风霜眼中神sè复杂。 突然,她抬脚重重踩进了血泊里,洁白的皮靴和裤脚顿时被溅得猩红一片。 流风霜平静地环视着众将:“我等造此修罗杀戮,都已一身血腥。这种时候才想回避洁身自好,不觉得虚伪了吗?太迟了!” 一甩披风,她转身大步走进营地,将领们紧紧地跟在她身后,踩着那条流淌的“血河”逆流而上。 尽管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看到战场的时候,流风霜还是禁不住面sè发白,心头泛恶想呕吐。 所见之处,堆积如山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被踩得稀烂,根本看不出谁是谁来,只剩下一种暗红sè的、难以形容的糊状肉酱飞溅得到处都是,断肢残骸洒落各处,帐篷顶、树枝上、屋檐上随处可见被砍断的手脚残肢,白sè的脑浆和黯红sè肉酱混绞在一起,血水汇得浸过了脚腕。 在那层血肉模糊的尸堆上,可见斑斑点点的白sè布料,那是紫川家战死士兵穿的白sè内衣。 他们走了几步就无法再前进了,面前是一堆血肉模糊的尸山,堆得足足有一米多深,除非谁敢踩着它过去,否则根本无法前进。 “喔――”不知是谁呕吐起来,随即有人捂着脸狂跑出去。 血腥扑鼻,流风霜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出现惨烈的一幕:上十万男子挤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短兵相接,根本没有躲藏和闪避的余地,活着的人踩在同伴的尸体上继续厮杀,那些只穿着内衣的紫川家战士手无寸铁地扑向了死亡,宁死不屈。 她感受到强烈的震撼,对着面前的空虚默默祷告:“紫川家战死将士,尔等为国殉战,愿英灵荣升极乐。此战因我而起,愿所有罪孽,尽归吾身,吾愿一身承受,纵堕落地狱经历修罗轮回苦难,无怨无悔。” 祷告完,她转身对众将说:“诸位将军,无谓的杀戮并非军人的荣耀。我军大局已定,传令下去,尽力招降紫川家士兵,在我军能力以内尽量给予敌人伤兵救助。” 流风霜部队进军快如星火,二月二十六rì,风霜十字军乘破加南大营之威,对加南行省的首府加南城发起猛烈的攻势。 当天黄昏,加南城被破,红sè的十字军cháo水般涌进城内,加南行省总督曾芮在攻城战中战死,加南省长克拉克在住处内连同家人一同自杀殉国。 二月二十八rì,流风霜十字军分水陆两路向东大举进发。 陆路骑兵由流风霜本人亲自率领,火速南下攻占了紫川家西部仓储重镇叶杰城,叶杰总督阿里漠率部弃城而逃,部队在逃亡途中被骑兵追上击溃,阿里汉身边仅得十一骑逃得活命。 在陆军奋勇前进的时候,流风家庞大的水师舰队也没有闲着。 同rì,流风水军舰队进军多伦湖,在河滨口与严阵以待的紫川家多伦湖舰队激战。 三个小时后,三百多艘紫川家战船被击沉和烧毁,河面上飘荡着断肢残骸,到处是落水求生的水兵和战死士兵的尸体。 流风家舰队也损失了一百多艘战舰,但这并无妨碍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昂然前进。 多伦湖河滨口一战摧毁了紫川家并不强盛的水军实力,水师残部已无力再与流风家舰队交战,龟缩到dìdū城边的瓦涅河上。 得知水军大捷以后,流风霜陆路进军更是迅猛,三月一rì攻下密尔顿行省,三月二rì攻下罗什尼行省。 西北传来噩耗,加南大营被破,水师战败,加南行省失陷,罗什尼行省失陷,密尔顿行省失陷,紫川家以每天一个省的速度丧失领土,丧师辱国。 羞怒交加之下,紫川参星越过军务处痛斥明辉,命令他“二个星期之内务必收复失地,否则军法行事!” 接到圣谕,明辉急得眼都红了。他迅速把总长的压力转移给各省总督们:“增援部队务必三rì内赶到会合,超期者军法从事!” 眼看军令严厉,各省的总督纷纷动员jīng锐部队出发前去增援,大道上军队云集,烟尘滚滚。 为了赶路,各路军队rì夜兼程急行军,连前哨和侧翼防御部队都没有设置。流风霜抓住了这个机会,她借助船队,从水路一rì一夜行进两百里,骑兵军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明辉后方。 第一个倒霉的是宾阳总督卡斯拉维,流风霜突然杀出,还在行军途中的卡斯拉维军团又疲又累,稍一接触便溃不成军,卡斯拉维本人战死,三万多步骑溃散。 击溃卡斯拉维,流风霜没有理会那逃得满山遍野的溃兵。骑兵部队迅速掉头,正好在公路上迎面遭遇了闻讯赶来增援卡斯拉维的嘉陵总督恩维率领的一万三千步兵。 眼见流风霜气势汹汹,恩维红衣旗本还没开战就怯了三分胆子。他情知自己的疲兵不是流风霜对手,不敢与之对攻,只是在大道上列阵固守待援,但流风家骑兵的冲击力实在可怕,只一个照面就劈开了步兵的长矛阵,摧灰拉朽般把恩维的步兵切成两半。 眼看有机可乘,流风霜立即投入预备部队,一通猛攻,结果左翼的步兵首先顶不住垮掉了,全军摇摇yù坠! 正在这个时候,紫川家赤山总督蒙守信率领四万步、骑兵赶到战场,眼看形shì危急,他连忙快马加鞭赶往救援。 不料恩维的败兵眼看救援到了,一窝蜂地朝他的部队跑去,蒙守信还没开战,就被cháo水般的溃军冲乱了阵脚,军阵大乱。 流风霜乘机杀到,蒙守信的前队被杀得一塌糊涂,后队被顺势一冲也垮了下来,狼bèi至极。 第四支到达战场的部队是辛加总督朗清所率领的一万多骑兵,他们到达时,流风霜的骑兵正撒开了,满世界地追砍溃逃的紫川家败兵。 此时我专而敌分,朗清本来是很有可为的,但他被流风霜的旗号吓破了胆,眼看这么多步、骑友军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他连应战都不敢了,下令部队掉头就跑。 士气可鼓不可懈,撤军命令一下,全军士气大跌,眼见敌人在后头气势汹汹地追击,友军兵败如山倒,士卒中莫名的恐慌蔓延开来,撤退变成了溃退,溃退再变成逃跑。 结果流风霜部下的中营指挥使英木兰只带了五百骑兵就轻轻松松破了朗清的部队,活抓了朗清本人。 这场战斗就连流风霜本人都承认是个侥幸的胜利,她完全没有料到紫川家在附近还有第四支部队。 “当朗清出现时,我们部队已散开追杀溃逃敌军了,建制和指挥全部打乱了,连一个超过千人的队伍都没有。而且我本人只带了十几个卫兵就站在战场zhōngyāng,目标明显得不得了,当时朗清活抓我是易如反掌的事。但不知为何,他不但没有进攻,反而自己卷起旗帜退走了。”流风霜嫣然一笑:“当然了,朗清大人那么客气,我也不好意思不去送送他。” 七八四年的三月四rì,公路大会战中,流风霜又一次证明了自己是举世无双的第一名将。 她一举击破了紫川家十万疲惫之师,歼灭两万人,俘虏五万人,自身损伤不到三千。 西边天的落rì见证了这场残酷的杀戮,紫川家士兵的尸骨铸造了流风名将的辉煌。 短短半个月内,紫川家损兵折将多达十五万人,西北大营指挥使罗巴儿副统领战死、西北大营副指挥使安典红衣旗本战死、加南总督曾芮战死、嘉陵总督恩维战死、赤山总督蒙守信被俘、辛加总督郎清被俘、宾阳总督卡斯拉维战死…… 快马信使一个接一个将噩耗送往dìdū,黑sè的阵亡通知书雪花般落下来,快得军务处都看不过来。 雄狮劲旅一个接一个地损折,勋臣老将接二连三地阵亡,强悍的风霜十字军从瓦伦湖一路打到了朗沧江,整个大陆都为之震惊。 ; 第四章 冤屈大白 七八四年三月九rì,中午,jǐng卫进来通知:“大人,有客人在客厅等着见你!” 快二十天了,除了jǐng卫和审判官以外,这是第一个来访的客人。紫川秀jīng神一振。 客厅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刺眼的午后阳光直shè进来,一个披着军用披风的漂亮女子婷婷地站在窗前,腰杆挺得笔直。她的容貌秀丽端庄,举止贤淑,但神态和举动都透出一种长途跋涉的疲倦来。 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紫川秀惊喜地叫出声:“啊,嫂子!您什么时候到旦雅的?” “刚刚到。”李清红衣旗本转过身来:“阿秀,这些天,你受委屈了。”她笑容很亲和,仿佛风般抚慰人心,让紫川秀一阵温暖。 紫川秀真诚地说:“为了我的事情,大哥和嫂子cāo了很多心,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好。”他猜出李清到来肯定与案情有关,问:“您见过罗明海了吗?” “总统领大人已经回dìdū了。” “总统领大人走了?那调查谁主持?” “调查已经中止,阿秀,你zìyóu了。恭喜你官复原职!” 紫川秀目瞪口呆地望着李清,好久,他才出声:“嫂子,您神通广大,真有面子!您刚到旦雅就把我给救出来了。” 李清嫣然一笑,眉间骤然一沉:“不是我有面子,是流风霜面子大。” “流风霜?关她什么事?” “阿秀你一直被隔离还不知道,流风霜已经打下多伦行省了!” “那怎么可能!”紫川秀霍然站起,惊得呆住了,就在自己与外界隔绝的时候,外面竟已天翻地覆:“多伦行省!她怎么能到那里?边防军去哪里了?多伦湖舰队呢?” “边防军连败十一战,多伦舰队已经不存zài了!明辉被军法处锁拿问罪――若是骑兵快马,流风霜离dìdū不过两天的路程,过了朗沧江就是一马干川的平原,最适合骑兵长驱直入,无险可守,dìdū危险了!” 紫川秀明白了,原来自己的突然脱困,还是托了流风霜的福呢!若不是她,紫川参星哪里会记得西南还有个被关黑屋子的统领,自己估计要被关到白发苍苍胡子一大把了。 李清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紫川秀撕开看了下,冷笑道:“全权狙击流风霜所部?参星殿下赋予如此重dà的信任,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呢!要打仗就想起下官了,那么多威风凛凛的元老,把他们编成一个调查组师团派上前线去,说不定能把流风霜吓得落荒而逃呢!” 李清没理他的怪话,迳直说:“陛xià寄希望于秀川统领大人您,坚决地守住朗沧江丹纳渡口一线,实施战略反击,全歼流风霜所部!” “全歼流风霜所部?若是有空就顺手把远京也给拿下来,是吧?明辉四十万大军都给打得落花流水,陛xià也未免对黑旗军太有信心了吧?” 李清一笑:“陛xià不是对黑旗军有信心,陛xià是对你有信心。阿秀,你与明辉完全不同,明辉不过是个常人,他不是流风霜对手。而你才是与流风霜同级别的天才,你用兵有那种灵气,如天马行空般无从揣摩,唯有你足以与流风霜较量,连斯特林都差上那么一点。陛xià完全明白,他信任你。敌寇猖狂于国土,能横刀立马力挽狂澜的,舍统领您更有其谁?” 李清说得深情款款,崇敬地望着紫川秀,用眼神无声地说:“啊,可全靠你了!” 若是个热血小伙子被美女这么望着,非得当场上演出歃血请战的把戏不可,但紫川秀这种老油条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他用屁股都可以猜测出dìdū的大人物们打的什么主意:手握四十万大军的明辉都被打得一塌糊涂,区区十万人的紫川秀能干出什么名堂来,不求他打赢,只求能拖住流风霜就行了。反正这是个肉包子打狗送死的差使,就让紫川秀去吧!他一战败,那就更有理由把他像泥一样乱踩了! 他连连摇头:“嫂子,总长分明是在漫天开价,您若不透露点实价,这买卖实在无法谈下去。” 李清啼笑皆非。这家伙把军令当成了什么,谈生意吗? “阿秀,其实总长和军务处只需要您坚守朗沧江防线两个星期,有两个星期,zhōngyāng军和新组编的预备队军团自然会过来增援您的,他们将从两翼包抄流风霜。” “援军由谁统领?”紫川秀立即问:“zhōngyāng军自然是由斯特林,新编的预备役部队由谁统帅呢?” 李清只说了两个字:“帝林。” 紫川秀眉头轻轻一扬。 紫川秀、斯特林、帝林,三人无一不是足以独当一面的重量级名将,这是紫川家前所未有的最强阵容。出动了紫川家最杰出的三位名将出来绞杀流风霜,可见dìdū对她的恐惧程dù。 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李清微笑着点头:“双方参战全是超一流名将,超豪华阵容,举世罕见。无论胜负,这料必是一场激烈jīng彩的大战!斯特林在dìdū忙于军务无法亲身前来,但他说,如果阿秀统领您不参与,缺少了你神鬼莫测的谋划,我军胜算将减少不少。如不能参加这场大陆命运之战,这也是阿秀统领您自己的遗憾吧?” 夕阳,荒原,铁骑纵横,步阵如铁,刀剑如山,名将对名将的对抗,jīng锐之师与红衫铁流的碰撞,就犹如那星辰与星辰的对击,恢宏壮阔。 生于这伟大时代,与亲爱兄弟并肩作战,抗击当代最伟大名将,那是一个多么壮阔的场面! 紫川秀感觉血脉中少有的热流奔涌,身为军人和战将的本能在他体内复苏。 他慢慢地捏紧了拳头,虽没有出声,但那炙热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心底的战意。 看在眼里,李清满意地笑了。 她还没来得及得意,紫川秀突然出声问:“马维此人――他在哪里?” 李清jǐng惕地一扬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嫂子,您是个天才的演说家,我被您说服了。但在上战场之前,我总得把家里的脏东西清理下,否则怎么能安心呢?”紫川秀微笑着说,但那笑容中却带了一丝森冷的杀气。 李清不答,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美丽的guang。 紫川秀以为她没听清,又叫了一声:“嫂子?” “我听到了。”李清转过身来,温和地说:“阿秀,你是统领,一方镇侯,官职远在我上,我没资格来评述你,但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可愿意听我一言?” “啊,嫂子请说。” “阿秀,你是光明正大的将军,国家的英雄,马维那样的人物不配当你的对手。你却以滥杀制止叛逆,以错误纠正错误,弄脏了自己的手!你一向温和大度,这次为何如此暴戾?不经司法审判处决上千平民,你知道,在dìdū大家怎么说你的吗?西南军阀紫川秀,因与马维竞争紫川宁失败,于是诛杀马维全家’――想想,将来历史上,你会留下个什么名声?” 紫川秀陷入了迷茫,对着李清那疲惫而真诚的面孔,他第一次动摇:自己真的出自公心吗?或者潜意识里,自己不自觉地夸大马家的危hàixìng,自欺欺人地吼道,这是一伙极危险的家伙,必须调动军队用霹雳手段对付他们!其实不过为自己铲除情敌寻找借口罢了? 坚决地摇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通通抛出脑外,紫川秀平静地说:“嫂子,这些事我不懂,我只是知道依照马维和马家的罪行,他们该死。至于该不该由我杀,这些我并没有考虑――我和马维现在斗得你死我活,如果我死在马维手上,哪怕悼词把我说成是圣人再世也无济于事。” 李清叹口气:“阿秀,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就不再阻拦你,但你杀马维并不容易。三天前,他和罗明海一起回了dìdū,只要有你一天在,估计这辈子他都不敢再踏入西南一步。听说,总长殿下有意思把他安排到东部的某个内陆行省当总督。” “为什么?”紫川秀猛烈地一槌桌子,砰一声巨响:“如此元jiān巨恶,勾引倭寇的国贼,紫川参星不但不加以惩罚,反而将其提拔保护起来,他的老花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阿秀,冷静!马维不是好东西,你知我知,参星殿下也知道。但你我只能从目光所能及的地方考虑,但殿下却要考虑战略全局。殿下这样做,自然有他政zhì上的考虑!阿秀,不要太任xìng了――殿下保护马维,却没有对你诛杀马家有任何惩罚,其中深意,你该思考下!” 被李清当头一喝,紫川秀这才清醒些,沙哑着声音说:“谢谢嫂子您提醒。” “好了,快回去吧,你的部下们等得都焦急了!” 当紫川秀重新回到旦雅市中心军部大楼时,午后刺眼的阳光让他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 场面真是壮阔,数千骑兵夹道列队保护,身着深蓝sè制服的高级军官肩上的勋章如阳光一般烁了紫川秀双眼。 大街小巷上挤满了欢迎的人群,他们被骑兵们阻拦住了不得近前,只能遥遥地冲紫川秀马车激动地挥舞着标语和彩旗。 见到紫川秀从马车里出来,人群轰地发出了欢呼声:“统领爷,您好!” 紫川秀向着人群挥手致意,四周响起了轰然的掌声、欢呼声。 害怕人群中藏有马维的刺客,紫川秀不敢久留。在军官和jǐng卫们的簇拥下,他快步走进军部大楼,进了会议室,身后的部下们跟着进来。 他随手把帽子一甩:“这是怎么啦?谁通知这么多老百姓躲在这里等着暗算我的?” 文河笑着说:“大人,谁也没有去组织他们啊!我们也是刚得到通知,您今天结束审查,消息一下子就传出去,全城都知道了。老百姓就挤满了街道周围说要瞻仰您的风采,我们不好拗了民意,也只好任他们这样了。大人,恭喜您!” 紫川秀向军官们介绍了李清:“这位是总长殿下身边的李清红衣,若不是她来,我还得被关小黑屋里挨整呢!” 李清本身是红衣旗本,总长的近身信臣,更是军务处长斯特林的老婆,几个身份随便哪个都是非同小可。 军官们很是客套谦虚了一番:“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紫川秀问文河:“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吧?” “大人,旗本以上级别长官都到了。” “瓦德呢?叫他也出来吧,关了这么久黑屋子,估计他也够呛。”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文河慢吞吞地说:“大人,您被停职期间,瓦德被罗明海大人放出去。后来听说您要出来了,他连忙跟着罗明海大人一起走了,说是调离了黑旗军,到其他部队任职去了。” “走了?”紫川秀呆了一下,对于那个带着一脸谦和讨好笑容的白胖子,他并没有多大的仇怨。 虽说收受马家的贿赂,但以瓦德那种个xìng,他不收才是稀奇,紫川秀当初只是因为他与马维关系太过密切,为避免他阻挠自己对付马家,干脆把他关一阵,没想到却把这个胆小的家伙吓跑了! “走就走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得他去!”紫川秀朗声说:“诸位,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大家也都该清楚了。真金不怕火炼,百炼方能成钢,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了,我只想说三句话:第一,家族还是信任黑旗军的!第二,总长陛xià还是信任我紫川秀的!第三,我们做得没错,杀马维杀得对!” 响起一片如雷掌声! “陛xià以国士待我,我等岂敢不以国士报之?”紫川秀明眸一闪,清亮的眼神扫视众人:“如今风云突变,流风霜绰末小贼,悍然侵犯我家族领土,王师不幸战败,敌人喧嚣于国土之上,虎眺我神圣之都!皮将不存,毛将何附?国破家安能在?” 紫川秀文绉绉地说了一大堆,看到众将头上都冒起一堆星星了,他干脆把文言文一甩:“李清阁下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弟兄们,流风霜打过来了,明辉是个软蛋,他顶不住了!总长让我们过去增援!就是这话了,大家马上回去准备,明天早上,黑旗军全军向战区进发!” “是!” 文河响亮地叫道:“解散!” 十一个旗本军官整齐划一地跺脚,轰的一声响,接着纷纷散出去。 军官们纷纷快步上马沿着长街奔驰而去,只听得外面蹄声阵阵,不到十几秒便全部消失在长街尽头。 李清赞叹道:“雷厉风行!黑旗军以前绰号叫鼻涕军,但阿秀统领您上任不过半年,军中颓势已被你一扫而空!如此强军,不亚于zhōngyāng军与禁卫铁军啊!” “呵呵,清旗本您过奖了。”黑旗军在外人面前很为紫川秀争气,紫川秀也脸上有光:“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整顿黑旗军纪律的真正功臣,军团副统领文河将军了。” 文河恭敬地李清行礼:“清大人您好!” “实在不敢当。文河将军,您是副统领,职街更在我之上,如何能称呼我为大人呢?” 文河尴尬,紫川秀帮他解围:“文河,公事你就称官职,私下你就学我叫嫂子。依你跟斯特林的关系,这声嫂子也叫得。文河,我还有急事,李清我就交给你招待了,她在旦雅受了一点委屈,我剥你皮当鼓敲!” “请大人放心吧!”文河爽快地应道:“嫂子有半点不满意的地方,我文河自己把脑袋砍下来!” 李清疑惑:“阿秀统领,大战在即,您不在军中要去哪里呢?” “嫂子,正因为马上要出兵打仗了,我要抓紧找土财主敲诈点钱财出来。” “土财主?” 紫川秀意味深长地指指南方,两人立即领会了:“哦,明白了!” 李清似笑非笑:“阿秀统领,摊上您这么个好邻居,土财主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啊!” “呵呵,大家都是朋友嘛,朋友有通财之谊啦!”紫川秀一脸的坏笑。 紫川秀快马加鞭,当天中午就到了河丘约见林睿。 见到紫川秀安然无恙,林睿表xiàn出十分真诚的欢喜来――紫川秀相信这固然是因为自己和林睿的交情,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林家在自己身上投资巨大,若是自己突然垮台,他们就血本无归了。 寒暄以后,紫川秀也不忙着伸手要援助,刚见面就摊开巴掌讨钱,那也未免太没面子了。 他高谈阔论了一番,说流风霜如何如何残暴不仁,骄横跋扈,流风霜匪军的本xìng污秽,行为残暴,简直不配称为人类!她的野心并不止篡权夺位,她还想称霸大陆一统天下呢!若不能阻止她,大陆上所有国家都将遭受她的魔掌蹂躏。 当然,他也不忘暗示说流风霜之所以有机会如此猖獗,与林家看守不严放虎归山是有很大关系的,将来流风霜得势,她也不会忘jì林家曾经暗算过她的仇恨,肯定要回来复仇的。 紫川秀慷慨地说:“我们抵抗的是凶残的敌人,为了天下大义而战,为了大陆上每一个热爱和平和zìyóu的国家而战,为了每个弱得无法保护自己不受蹂躏的民族而战!对这么一场正义和邪恶的殊死较量,任何稍有一点正义感的人,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统领大人,求求您不要再说了!您再说,我就得去卖裤子了!”林睿哭丧着脸:“反正,林家的全副家当都在这里了,您看中什么随便搬就是。” 从林睿府邸出来,紫川秀风满面地上了回程的马车。 今天收获巨大,他心情愉快。 当马车路过一个街角时候,林枫的纪念雕像掠过车窗,紫川秀突然叫住了车夫:“在这停一下。” 他跳下了马车,漫步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一种难以言述的忧郁感紧紧地抓住了他。 这是那晚走过的路,这是那晚二人坐过的石阶,在这条长椅上,林雨哭泣的泪眼曾深情地凝视着自己,在这棵梧桐树下,二人曾相依相拥,畅想未来…… 一qiē都和那晚一模一样,恍惚间,他觉得只要转过这个街道,就会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会在长街的那头等着他,她清丽逼人,眉目如画,她会温柔地喊自己:“三哥!”她将亲切地挽着自己的手,伴着自己走过河丘的大街小巷,相依相偎地观看着漫天星光…… 那种感觉越来越真实,他的心脏跳得怦怦直响,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快步跑过转弯,林枫高大的雕像纪念碑出现眼前。 赫然,一个纤细的白衣女孩出现眼前,她伫立在纪念碑前,仰首望着雕像出神。 “阿雨!”紫川秀激动地跑上去。 那天晚上说了一晚的话,但最想说的一句却依旧留在心里。现在,他要大声地对她说出来,他不要再当什么将军统领,他只要她不再离开! 少女转过身来,紫川秀僵住了,眼前女孩虽然十分清秀美丽,但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好奇地望着紫川秀:“先生,有什么事吗?” 紫川秀僵立在原地,眼前佳人并非林雨。 过了好久,他才醒悟回现实来:流风霜正在西线统帅大军与紫川家征战,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他颓然摇头:“抱歉,小姐,我认错人了。” 紫川秀站前一步,仰望着林枫英俊的雕像,想像数百年间,这尊石像见证了人间多少的沧桑变幻,人间的悲欢离合对它而言不过一场虚幻吧? 如果是虚幻,为何那回荡在自己耳逼的凄婉声音却如此的真实:“如果他rì沙场相见,请君不必手下留情,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幸福。” 雕像依旧,但佳人却已远去。温香软玉犹有余香,临别的话却不幸成了现实。 相爱的人必须互相残杀,难道冥冥中真有一双喜欢恶作剧的手,把相爱的人作弄吗? 阿雨啊,如果在战场上见到你,我将如何办呢?我如何能不留情呢?不知不觉的,泪水盈满了紫川秀的眼眶,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流淌下来,一滴一滴溅落在汉白玉的台阶上。 眼前出现一条洁白的手帕,紫川秀接过擦擦泪眼,说声谢谢,把手帕递还回去,这才发现是那个白衣少女递过来的。 紫川秀再次低头说声:“谢谢,失礼了。” 眼前的男子俊朗笔挺,态度诚恳,潇洒中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颓废气质,这是最容易令异xìng产生好感的类型了。 看着这么一个英俊男子不出声地深情流泪,少女不由怜意顿生,轻声问道:“先生,在思念您的亲人吗?” “是我的爱人,也是我最大的敌人,我将竭尽全力击败她――打扰您了,我这就告辞。” 少女目瞪口呆,看着这个英俊的青年转身蹒跚地走下阶梯,不知为何,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这是个非常可怜的人。 ※※※ 朔风飞扬,黑旗军全军从西南出发,前往支援西北战区。因为军情紧急,紫川秀亲率三十一、三十二骑兵师为全军先导部队,其余步兵各师随后跟上。 西北气候不比远东,三月,寒冬已经过去,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烟雨朦胧得如一首诗。 骑兵们一式的披风蓑衣斗笠,数万只马蹄在烂泥般的道路里翻飞着,泥水四溅。 眼看雨绵绵,第三十一师师长兼行军参赞欧阳敬旗本深有忧sè,他对紫川秀说:“大人,这雨再这么下,道路泥泞,我们骑兵的机动优势很难发挥。” “雨下得越久越好。”紫川秀道:“我们困难,但流风霜更困难。她是主攻的,而且她部下全是骑兵,大雨对他们的影响更大。” 部队在出发的第五天到达朗沧江的丹纳渡口,紫川秀被眼前的混乱场面惊得呆了。 河岸的东边,满山遍野都是溃败的军队。遥望茫茫的河西岸,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望都望不到尽头。 紫川秀不禁咋舌:起码有十几万人挤在渡口上等着过河!而在他们的后方,更多的败退军队和难民正在源源不断地向渡口开来。 江的这边也是一片慌乱,渡口桥给逃难的军民挤得水泄不通,渡口两边的庄稼地全部被过往的人流踩成了cāo场,附近的几个村庄被弄得面目全非,连岸边那一段近公里长的泥土堤坝也被踩塌了。 渡口唯一的桥梁已经攀爬满了人群,像是蚂蚁爬满了一块方糖,河那边的喧嚣和惨叫声不住地传过来,让这边不住的心悸。 这副兵荒马乱的恐怖景象,纵然是久经沙场的紫川秀也禁不住心寒,更不要说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新兵们了。 一万多骑兵夹杂在这庞大的难民和溃军群中,就像是泥石流中的一粒沙子,若让人cháo这么冲撞,会当即把队伍给冲垮的! 他当机立断:“下马扎住阵脚!全军,按战斗队列前进!前列部队,亮出刀枪来!” 黑旗军的骑兵部队迅速结阵,最前面的队列冲着cháo水般乱兵亮出了刺枪和马刀,犹如在大海中乘风破浪,队伍排成一个尖锐的锲子逆着人cháo而上,艰难地挤到了河岸渡口桥头边。 到近处,实际情况比看到的更为混乱,溃军大批大批地涌下来,人流挤得水泄不通,有些平民被推dao在地,然后无数人践踏上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开路的士兵被人流冲撞得跌跌碰碰,站立不稳。 紫川秀看得危险,叮嘱第一线官兵千万互相护持,不要给人流冲散了。 桥头逼上,地方守备队的官兵正在声嘶力竭地维持秩序,看到紫川秀这路队列整齐的兵马逆着人流过来,一个守备队军官艰难地挤过来,沙哑地喊道:“退回去,退回去!你们挡住道了!” 正说着,一股人流涌过来,险些把他也挤倒了,幸亏黑旗军士兵眼疾手快把他扶住,拉进了方阵的保护中。 “谢谢!”那军官惊魂未定,哑着嗓子道谢:“见鬼了!哪来那么多兵马,海似的涌过来,这两天已经踩死、挤死几十人了!请问这是哪路兵马,带队的是哪位大人?” 紫川秀不出声地站出来,看到他肩章上闪烁的金星,那军官一激灵,跳起来敬礼:“统领大人!您……您是明辉大人吧?”随即又迷惑地摇摇头:“不对,您太年青,不会是明辉大人……这么年青的统领……”他终于认出来了:“您是西南统领紫川秀大人!大人,我们总算把援军盼来了,您来得真快!” 看着军官憔悴的脸容,眼睛里的血丝,沙哑的喉咙,紫川秀问:“你是渡口守备的负责人?” “下官是预备役副旗本高松,受行省傅总督委托,负责本渡口的守备工作。” “等下忙完了,你去休息。现在你给我回话:敌军打到哪里了?” “大人,现在哪里有心思睡觉啊!”高松遥遥指着西边黯红的地平线:“他们就在那边!快过来了!他们如今正在强渡黑河渡口,第七军还在抵抗,但估计顶不了多久!” 紫川秀心头一紧:敌军已经离得那么近了!遥遥望向西方的天际,轰隆轰隆的声响一阵紧过一阵,空气在颤抖,赤红的火焰冲天而起,染红了一方的晚霞。 对岸的人群也感觉了那种不安,轰的一下炸了窝。 谁都知道流风霜的部队就在身后,唯一求生的道路就在那座桥上,人群哇哇怪叫着拚命地往桥头挤,桥头处波浪般翻滚着,不时有人被推dao踩过,不时有人被从桥上挤下来,哭喊叫骂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看到这副惨状,紫川秀颤抖了一下,他问高松:“能不能找到几条小船,我要搭两座浮桥!” 高松苦笑:“大人,附近村子里我们连一块完整的门板都找不到了!过路的部队已经把所有能浮在水上的东西都掳走了!” 这时一直倾听的欧阳敬出声插嘴说:“大人,我们还有马车,把马车给拆了吧,用木板修一座浮桥。” “好主意!”紫川秀不假思索地说:“这个任务就由你来负责吧!要快,我在这等着!” “啊!”欧阳敬的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但军令已下,不得不从。 他苦着脸敬个礼,快步走开,吼声远远地传来:“把马车都给我集起来,用它们搭个浮桥!王副旗本,你不要跑,这个任务就由你负责执行!要快,我就在这等着!” 部下们很快执行了紫川秀的命令,渡口处高高挂起了黑旗军的黑sè飞鹰旗,几百人同声喊话:“黑旗军统领大人到!所有军民一律听令,违令者斩!” 高呼声压倒了那惊人的喧嚣,知道河那边有一个统领在押阵,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顿时为之一减。 紫川秀的命令非常简单:一,运送伤员的担架队优先过河。二,无论官阶高低,任何人不得插队。 溃兵们就像乖乖的绵羊一般服从他的调度,在这危急关头,惊恐的人们最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和服从的权威。 本来场面已经安顿下来,但就在这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喧嚣,一个军官在卫兵的护送下挥舞着刀枪撞开人群队列挤到了前面,卫兵们大声叫嚷着:“让开让开!旗本大人要过桥了,你们让开路来!” 有人劝阻:“大人,紫川秀大人已经下令了,任何人不得插队。” 那个军官根本不理睬:“紫川秀?老子是逼防军的师长,黑旗军的统领管不着我!” 他的卫队把一个扛着伤员的担架队给拳打脚踢地赶开了,场面一团混乱,在两岸十几万将士愤怒的目光注视下,那名旗本大摇大摆地过了桥。 紫川秀在河的这边把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愤怒地拍案而起:“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抓起来!” 那个旗奉带着卫队过了河还没站稳,黑旗兵已经一拥而上把他们全部缴了械,押送到紫川秀面前。 “干什么啊?你们凭什么抓我!”那军官吵嚷个不停。 欧阳敬听得不耐烦,直接给了他个嘴巴:“少废话!见到统领大人,还不行礼?” 那旗本一愣,抬起头,映人眼帘的是紫川秀那张冷峻的面孔。 他打了个冷颤,强笑着:“秀川大人,原来真是您老人家啊!我是明辉大人部下的米海啊,上次我们在dìdū还一起吃过饭哪,您不记得我啦?” “米海?”紫川秀在脑海里搜索下,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他问:“我宣的律令,刚才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瞧见紫川秀面sè不善,米海用力地煽自己耳光:“是我不好,我脑子灌水了,我该死犯了大人军令虎威,我不是人,大人,您狠狠地责罚我吧!要不,改天我让明辉大人给您赔罪?” “听清楚了就好――拿下了!” 几个卫兵扑上来把米海按倒在地,他挣扎着叫道:“大人,你干什么啊!放手啊,快叫他们放手啊!” 紫川秀和颜悦sè地说:“米海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我会转告你家人的。” “啊!”米海明白过来,面sè唰的变白了:“大人,你,你要杀我?” 紫川秀嘴角冷酷地翘起,不出声。 “不!”米海惨叫一声,猛然挣脱卫兵,抱住紫川秀大腿哭号:“你不能杀我!我是边防军的人,不是你们黑旗军的属下,你不能杀我!你把我交给明辉大人处置好了!我是旗本,是高级军官,未经审判你不能杀我的!不过是过桥罢了,你不能为这点小事就杀人啊!” “把他拖下去!”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拖开来,他边挣扎,逼用不成声音的凄惨嗓子叫道:“饶命啊!紫川秀大人饶命啊!你不能杀我的啊!我是旗本,是师长,紫川大人,紫川统领,紫川爷爷饶命啊!” ; 第五章 名将对垒 凄惨的声音回荡在江河两头,一瞬间,十几万军队聚集的朗沧江两岸竟静得鸦雀无声,大家都在侧耳倾听着,竟忘jì流风霜就在身后追赶了。 喀嚓一声轻响,惨叫声嘎然而止,人人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随即,江两岸爆发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如雷的欢呼声:“好样的,统领大人!” 一个榜样就在面前,再没有人敢胡乱插队抢道了,撤退秩序重新变得井然有序,在守备队的指挥下,士兵四人一列跑步过桥,疏通速度顿时快了很多。 浮桥也做好了,欧阳敬异想天开地把几十辆马车串在一起,推入河中,由几个士兵在桥上拉着过去。 马车都是木板制成的,入水即浮了起来,士兵们可以踩着浮在水面上的马车快步跑过来。 这样居然造出了两座浮桥,河两头又爆发一阵欢呼,士兵们激动地欢呼:“紫川统领万岁!” 在桥头边搭建了一个临时指挥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紫川秀坐在一个木箱做的临时椅子上打开了地图夹板。 盯着地形图,他心急如焚。 丹纳渡口和大桥是从西北通往dìdū的必经之道,整个朗沧江流域就这段河面最为平缓、狭窄。过了这个渡口,骑兵们能一马平川,不歇息地直奔dìdū。 这是敌人无论如何要夺取的要害,如此重要的阵地,紫川秀却只能靠一万骑兵来守卫。 面对强悍的流风霜军,他感觉就像是身上衣衫单薄却迎着刺骨寒风奔跑一样。 有人走进门来,紫川秀抬起头,三十二师的德龙旗本站在自己面前。 老军官俯着身子不安地对紫川秀说:“大人,要守住这里,起码得两个步兵师,在这种狭窄的河岸地区作战,骑兵派不上用场,只能当成预备队反突击用。 敌人随时可能到,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得马上修筑工事。” 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官和自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望着老军官那黝黑而清瘦的脸,两人都是一脸的无奈。 很多事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紫川秀当然明白,现在最安全的是把桥梁给拆掉以免落人流风霜掌握中,但却不能:对岸的撤退部队都还在指望着这条桥救命啊! “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立即沿着河岸展开防线,但我们兵力不足;第二把散兵集结起来,要把他们编整成可以重新投入实战的部队,但可能也来不及了。” 紫川秀望着那批身上毫发无伤的溃兵说:“他们可能都没跟流风霜交上手就垮下来了!” 德龙连连点头,有经验的指挥官都明白,要把一批与敌人交过手失败的老兵重新投入战场,这比驱赶一群还没与敌人照过面就垮了的士兵上阵容易得多。 老兵们与敌人照过面,见过血,而那些新兵则完全是被自己的心理压力给打垮的,他们心里存zài着失败的yīn影,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慌乱。 “报告!” 众人一起惊奇地望向指挥部门外,一个中年红衣旗本正站在那里。 他身材匀称,头盔之下露出了略微苍白的头发,在几个陌生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这个红衣旗本略显局促不安。 他走进帐篷里,打量下人们:“听说,这里有个临时战地指挥部,有个统领在这里指挥?” 看到了紫川秀肩上的金星,他像是眼睛被火灼了一下,响亮地脚跟一磕:“统领大人!” 紫川秀站起身,迷惑地看着他:“请问尊姓大名,贵官是哪个部队的?” “杨宁!是你吗,杨宁?”德龙突然欢喜地叫出声来:“杨宁,老同学,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德龙!” “德龙,是你!真是好久不见了,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两人激动地握手问好,多年好友重逢,即使在战场上那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德龙直接地问:“你现在在哪里了?” “我在西北逼防军第三兵团担任副兵团指挥,兼任二十三步兵师师长。” “啊!”几个人惊叫,德龙望向紫川秀:“刚才那个米海,好像也是西北边防第三兵团的。” 杨宁连连摆手:“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不是为这个事来的。米海虽是我同僚,但他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统领大人,我也是带惯兵的,也知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米海明知故犯,已触众怒。现在十几万兵马溃不成军,若不杀人立威,如何能统军?我若是你,我也要斩了他。” 眼见对方并非为兴师问罪来的,紫川秀大大的放下了心,握住他手用力地摇一下:“谢谢!杨宁阁下,谢谢理解!但是,阁下,您的部队在哪里呢?” 紫川秀问,但心里并不抱什么希望。 一路上,他见过太多被打得一溃如水的部队和无数孤零零的光棍司令了。 杨宁用力地挥手:“二十三、二十四两个师已经过了桥,二十五步兵师还在河的那边,还有一支辎重队还呆在那边。大人,我想请求您允许我们的部队优先过河!” 紫川秀睁大了眼睛:“你的兵团还保存着完整编制?” “撤退得太过匆忙和混乱,我们被流风霜掏了指挥部,兵团总指挥白希副统领失踪了,可能已经……”他略住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不出声地脱下了头顶的军帽。 “但是兵团战斗主力还是保持完好的,辎重队和粮草队都还在。”杨宁低声地解释说,仿佛兵团溃退是他的错。 仿佛被人从背后猛推了一把,紫川秀猛然跨到杨宁面前,热情地握住他的手:“杨宁红衣阁下,你们现在有什么任务?” “我们与明辉大人失去了联系,没人给我们下命令。”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就是忙着撤退?” “对。” “懂了!”紫川秀整理下军装:“我是紫川秀,统领处成员兼黑旗军司令。虽然你隶属边防军,我隶属黑旗军,但根据军务处的命令,我全面统管朗沧江丹纳渡口防御,在这个地段的所有部队通通归我指挥。” “我明白。” “夺取dìdū必先夺取朗沧江,夺朗沧江必先夺丹纳渡口!一定要守住渡口,这是死命令!” “请下达命令吧,统领大人!”杨宁举手行礼,用力碰了下脚跟。 当晚入黑时候,在流风霜骑兵的猛烈进攻下,第七军终于垮了下来。 大群大群的溃败士兵狼奔兔突地撤到河西岸边,遥遥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影影绰绰的红sè影子。 红衫骑兵成群成群地出现了,他们一式红sè的制服,那片鲜红的海洋赛如波涛,鲜红的海洋上方,马刀反shè夕阳的亮光闪耀人眼。 骑兵们从高处猛扑而下,直冲河口的低洼地带。 尽管已经采取了种种措施,但还有近万的紫川家士兵没能过河。 看到敌人出现,求生的yu望顿时压倒了纪律的约束,等候过江的人群轰的炸开了,人群哭着喊着四散逃窜,红衫骑兵毫不停顿地杀进去,犹如大船在海洋上乘风破浪,激溅起一阵惨叫与鲜血的浪花。 残肢断臂在人群的上空飞舞,马蹄将倒地的人踩成了肉泥。 一路骑兵杀过去。 在人群中用血肉开出一条道路来,又是一路骑兵杀过,在逃亡的人流中,数十路骑兵反覆来回纵横交错、冲撞、拦截、追尾,那些逃跑的紫川家士兵好不容易冲出了一路追杀,面前又是一路,耳边到处是马刀砍杀的呼呼风声,是那骑兵们的吆喝:“杀杀杀!”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想到远京向dìdū投降的屈辱,流风家士兵把耻辱心变成了战意,铁石心肠,杀得特别狠,特别重。 “想活下去的唯一生路就在桥头!” 人同此心,上万人一起向桥头涌去,人挤得简直无法形容,那黑压压的漩涡般人流中不时发出惨叫。 为了求得一条求生的道路,秩序和纪律荡然无存,紫川家官兵不惜拔刀相向,自相践踏,杀开血路,那幕惨剧令河东岸的士兵看得毛骨悚然。 更多的士兵无法挤上桥,眼看情况危急,他们纷纷把身上的衣衫和裤子一脱,扑通、扑通就往水里跳。 一时间,河里黑压压的全是人的脑袋,密集得能踩着这人流不湿脚地从对岸走过来。 很多士兵都是不会水的,全靠抓住那匆忙搭建的浮桥和绳索才勉强浮在水面上,攀爬的人太多了,成百上千人像蚂蚁爬满方糖一样爬在桥上,简单搭建的浮桥如何能承受如此的重量? 轰隆一声,一座浮桥凄惨地沉进了水中,还在桥上的上千士兵无助地落入了结着薄冰的水中,他们拚命挣扎:“救命啊!救命啊!”无数的手在水面上扑通扑通挣扎摇晃着。 一个浪头过来后,只看到几只手无助地在水面上晃了几下,水波涟漪过后,几百上千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谁也没有料到,生死的分界竟以如此清晰的实体展现在众人面前,就是这条宽不到一里的朗沧江。 能过江的,那就活;不能过的,那就死。 河西的士兵像兔子一般被流风家骑兵大肆宰杀,淹死在大江里,惨死在马刀下,陆地上是横尸遍野,江面上也是黑压压的人体随着江水上下浮沉,血水把江面都染红了。 包括紫川秀在内,河东岸的数万官兵屏息看着这一惨剧,那边是震天的惨叫和求救声,这边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听到河水冲击堤坝发出的低沉哗哗声。 等河对岸的喧嚣结束后,除去死者,所有人都投降了。 西岸那里跪倒了密密麻麻的一片紫川军,双手举得高高。尽管一地的兵器,伸手就能拿到,却没有一个人敢拿起武器。相反,所有人都把头磕得低低的,唯恐引起骑兵的误会。 流风家骑兵们放声大笑,从紫川家俘虏们面前纵马扬尘而过,笑声远远地传到江对面。 东岸的紫川家士兵们都耻辱得抬不起头来了:跪在那边的人,与自己穿着同样的制服,是自己的同胞战友,看到他们遭受如此的耻辱,自己却不敢过江去救援他们! 在场的最高指挥官是紫川秀,他也感到心情复杂。 一直以来,受过的正统教育都教导他,军人都应该英勇战斗直至光荣战死,投降和被俘那是懦夫的行径。但身处此境,将心比心,他实在不忍心深责那些被俘的军人。 虽然说军人理应抵抗直至死亡,但是在军人之前,他们首先是人。 家族无法救援他们,他们孤立无援,这种情况下,求生是人类的本能,如果自己站在安全的江这边对他们喊话:“抵抗到底,战死吧!紫川家会怀念你们的!” ――紫川秀无法想像自己能干出如此卑鄙的勾当。 俘虏很快被押送走了,对岸变得空荡荡的一片,废弃的制服、兵器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丢了一地。 朦胧的暮sè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流风霜的骑兵,骑兵沿着河东岸来回穿梭,与这边隔岸相望。 紫川家的士兵对着河对岸破口大骂,叫骂声响成了一片:“西蛮子,滚回去!滚回去!” 这边喧嚣震天,对面却报以沉默。 暮sè中,一个流风家骑兵驻马岸边,红衫如火,脱下了铁盔的小巧头颅坚定地眺望着东方,挺拔的身影融入了身后的冉冉落山的夕阳中。 他冷冷地眺望着这边喧嚣的军队,冷峻得如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一边是骂声震天,一边却是死一般的沉默。纵然相隔遥远,骑兵那如火一般的战意仍然灼热了紫川秀的眼睛,他打了个冷战,预感即将到来的一战将非常艰难。 入夜,流风霜的主力部队赶到了。 由于天黑,无法观察对岸的具体情形,只听到人叫马嘶声响了一晚。 几个冒死凫水过去观察的侦察兵回来都说,对方在距离岸边五里处扎了营,兵力极盛,但营地jǐng戒得也非常严密,巡逻队一直派到了岸边,他们不敢靠近观察。 接下来的一天里,两军隔着河岸对峙,流风霜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用这难得的空隙时间,紫川秀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一个上午时间,紫川军沿着渡口河岸挖了一个长达两公里的壕沟阵地,大量的河水被顺着堤坝引进了河边的田野上,造就了一个人工的沼泽,水足足有过大腿深――这是紫川秀的灵机一动,目的是为了克制流风霜骑兵的高速机动能力。 尽管前线撤回来了十几万的军队,但这些部队真正能顶用的并不多。 紫川秀虽然勉强把他们集合到了一起,但是军心极其不稳,每天都有大量人马当逃兵,第一天欧阳敬就行军法杀了上百个逃兵,但是溃逃的势头仍旧有增无减:这群惊弓之鸟实在给流风霜打怕了。 如果非要强迫这群乌合之众与流风霜对阵,只怕队列还没展开他们就哗哗的全跑光了,不但起不了作用,还动摇自家军心。 这种情况下,紫川秀主要能依靠的是杨宁的兵团,这个兵团拥有三个步兵师,虽然在撤退途中受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该部队的指挥系统还是完整的,秩序和纪律都比较好。 杨宁兵团沿着河岸一字摆开,他们负责第一线防御。 午后时分,流风军不知从何处搞来了几十只小船,船队顺着河流飘到东岸,朝着岸上的守备工事放了一通箭,结果箭矢通通落空了――紫川秀的兵力布置在人工沼泽地后面,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堤坝。 船上的流风士兵可以登上堤坝,却无法在光秃秃,毫无遮掩的河坝上坚守。 双方弓箭手对峙着互shè了几分钟,战况对流风军不利,他们死伤了十几名弓箭手后撤离了堤坝,船队又返回了河的西岸。 用简陋的望远镜,流风霜不动声sè地观看了整个战况。 当发现敌人居然放弃天然的堤坝阵地时,她的眉头轻微地挑了一下,放下了望远镜。 “知道对方指挥官是谁吗?他很有自信,并非一般守将。” 左右将领一愣,担任流风霜助手的中营指挥使英木兰把身子一挺:“根据紫川家兵力部署情报名册,朗沧江丹纳渡口的指挥官是――” 他翻阅手上的一本小册子:“朗沧江丹纳渡口并没有安排紫川家的正规军驻守,由一个预备役的副旗本带着地方守备队驻扎,这个预备役副旗本名叫高松。” “高松?”流风霜摇头,将领们也摇头,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公主殿下,这人有何特别之处呢?” “他不把部队摆在堤坝上与我们硬拚,而是后退五十米让开登陆空间来,这人很了不起,他在挑衅我流风霜不敢过江与他决战呢!” 将领们听得血脉责张,纷纷请战:“公主殿下,请允许十字军出战!” “国防军第一师愿为殿下前驱!我们今晚就能将对岸小丑一扫而空!” “如果这样,那就正中敌人jiān计了!”流风霜秋水般的明眸一扫众人:“诸位将军,我军虽有虎狮二十万,但我们的船却一次只能运三百人过江,刚好被对方逐口逐口地吃掉。我想,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 “二个预备役副旗本就想吃掉我二十万大军?”流风霜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讽刺:“真是有志气啊!紫川军中,果真藏龙卧虎呢!” 要渡河强攻这样守备严密的阵地,似乎连名将流风霜也感到棘手。 午后,流风军又在不同的地段进行了几次小规模试探攻击,想通guò紫川军的反击猛烈程dù试探各个阵地的兵力,找出守军的主力所在。 探马cháo水般将流风军进攻的消息传进中军大营,结果通通被挡架。 普欣旗本告sù众将:“统领大人在忙着很重要的事,除非流风霜过江来了,否则不要干扰他!” “啊!”众将又惊又喜:“莫非,统领大人是在忙着制定大破流风军的神奇策略呢?” 普欣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不,他只是在睡午觉。” 没有紫川秀的命令,各部队不敢越过人工沼泽主动出击,只能用弓箭还击。 于是,任凭流风军在堤坝上叫骂挑衅,紫川军就是躲在阵地后面不露头,只用箭shè。 一直到rì落黄昏,几次攻击,流风军似乎也累了,从河的堤坝上后撤回了西岸。 看到太阳冉冉在河的尽头落下,敌军撤退,河东岸的紫川军士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名是人的影,流风霜威名实在太盛了,想到自己正与当代第一名将对阵,没人不在暗暗战栗的――尤其自己的指挥官又是个整天呼噜大睡,看起来不怎么靠得住的家伙。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流风霜发动了多次佯攻。 只见河对岸烟尘滚滚,军队大批地调动,红sè十字军多次呐喊作势登上堤坝,作势要大举进攻,士兵们紧张得心脏都跳出来了,将领们慌得频频请示:“怎么办?怎么办好啊?” 中军营帐的回复是:“统领大人午觉还没睡醒呢……他说休息不好会影响美容效果的……” 听到这个答覆,将领们无不暴跳如雷。 “那个混蛋紫川秀还在睡觉呢!”他们大声地相互转告着:“他都不怕死,我们担心什么啊!” 士兵们也在悄声的窃窃私语:“统领还在睡觉呢,他老人家一定很有把握吧?” 不知为何,在愤怒的同时,大家竟把对流风霜的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 很奇妙的,一种微妙的安全和自信感觉在军中慢慢滋生起来。 中军营帐中传出的呼呼鼾声,竟比一篇jīng心炮制的雄壮演说辞更能安定军心,军队竟就这样莫名地稳dìng下来了。 谁都知道,拖延时间对守方有利,dìdū正在后方紧急集结军队,若是等到紫川家增援合围,流风霜不要说攻击dìdū了,就是想全身而退都难。 但纵使这样,一连四天,流风霜就是这样不紧不慢地每天调兵遣将、佯攻、后退,让紫川军摸不着头脑。 当紫川家士兵都习惯僵持了,隐隐觉得“流风霜不过如此”时,第五天清晨,流风霜开始攻击了。 清晨,大雾。 犹如从朗沧江上游突然飘下一片黑云,庞大的战舰从nǎi油般的浓雾中现出狰狞的身影来,船帆密集如云,船舷上血红的“霜”字战旗迎风飘荡。 战舰一艘接着一艘出现,密密麻麻,它们的身影布满了整个江面! 看到这恐怖的景象,执勤哨兵惊得声音都颤了:“敌袭!敌人袭击了!” 听到jǐng报,紫川秀第一个冲出了营帐。 看到江面上那飘来如云般的战舰群,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明白过来,流风霜前几天按兵不动,只是为了等候她的舰队到来。 自己忘jì了,自从紫川家的多伦舰队被摧毁以后,水路就完全成了流风家的天下! 营中都已知道敌人即将大举进攻了,士兵们匆匆忙忙从帐篷里爬出来,急急忙忙地整理着盔甲武器准备厮杀,气氛瞬间变得异常紧张。 远处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一颗大石在空中划了个弧线遥遥朝江面飞去,砰的一声巨响落入水中,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部署在阵地后面的投石车部队已经自发地向敌人发shè了。 紫川秀大声地对将领们吼道:“到部队去!各就各位,敌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呜呜的号角声中,巨大的战船一条接一条地靠了岸,还没等船停稳,大批穿着鲜红制服的步兵从甲板上一跃而过,跳上了高高的堤坝,远处看得清晰,那简直是一片赤sè的cháo水涌破堤坝! “shè!”守军指挥官下令! 砰的一声轻响,成千上万的箭矢犹如一片密集的乌云般向堤坝上扑了上去,流风十字军士兵还没站稳就被shè中倒栽入水中,鲜血飞溅,江面上浮起了一**的猩红,但没有人顾忌这个,十字军士兵一个个把上衣脱掉,赤膊举着马刀就跳入了紫川秀所营造的人工沼泽中,朝着紫川家阵地涉水前进。 在人工的沼泽里,几千的流风家士兵在泥水里艰难地挣扎、打滚、跋涉,冒着箭雨不断地前进,一个接一个地栽倒,无论箭矢如何猛烈,他们只是举着盾牌弓身躲避,但却没有人停步,没有人退缩,没人出声,他们只是执着、默不作声地接近,再接近。 冲在前面的士兵中箭倒地,扑通一声栽进了泥水里,水里泛起了一阵猩红的涟漪,后面的士兵一声不吭地上前拣过他的盾牌,顶在面前继续前进。 哪怕被箭shè中扑倒在地了,他们依旧在一点一点地向前挪,仿佛向前的信念到死都未曾熄灭。 流风家士兵的顽强有如单细胞生物,紫川军看得隐隐心寒,将领们更是在暗暗佩服紫川秀的先见之明――若是把阵地安在堤坝上,那整个阵地都处于流风家舰队的投石和弓箭轰击下,直接与这样强悍的对手交锋,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波攻击的流风士兵还在泥水里跋涉呢,船队又运来了第二批登陆士兵,将近两千的步兵,从船上跳下来加入到冲锋的行列中。 紫川秀眼见不妙,敌人增兵的速度超过了自己预料,若让这样一批批地增兵下去,最终敌人过来的兵力会超过自己的。 “三十二师立即出击!反冲锋,把敌人打进江里!” “大人,三十二师是骑兵师,但是我们面前沼泽不利于骑兵作战啊!”流风霜船队打了紫川秀一个措手不及,先前布置防备流风家骑兵的沼泽反成了阻碍紫川家骑兵调动的障碍了。 紫川秀嘿嘿一笑,腾腾走到三十二师的队列前。 “统领大人到!”一声喝令,五千名黑衣骑兵列队立正挺胸。 注视着这支jīng锐部队,紫川秀突然霍然拔刀,吼声如雷:“弟兄们,流风霜跨山越水前来侵略我国,我要你们把那群西蛮子赶下江去,却有人说,你们是骑兵,过不了眼前这小小沼泽――弟兄们,是不是啊?” 队伍沉默了不到一秒钟,随即,排山倒海的“不”字震天而起,五千条嗓子大吼:“统领放心,三十二师没有孬种!” 嘀嘀嘀嘀的进军号角吹响了,紫川家全线反冲锋。 第三十二骑兵师弃了马,黑sè制服的士兵们举着马刀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地扑通、扑通地跳入了沼泽中,人cháo汹涌如水,朝着冲锋的流风家士兵艰难地迎了上去。 从上空看下去,在泥泞烂软的沼泽里,仿佛一个黑sècháo头和一个红sècháo头正面撞击,两股浪头稍一接触,立即凶猛地爆炸开了,飞溅出无数的猩红液体! 这对于双方都是一场极残酷的战斗。双方都是骑兵,现在都不得不弃马在这种根本站不住脚的水汪汪的烂泥里摸滚跌爬,一身水一身泥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时候什么韬略计谋都派不上用场了,拼的就是双方军队谁更勇,谁更猛,谁刀子更快,更锐了! 泥浆里,人仰马翻,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场面乱得如一锅煮开的沸腾的稀粥一般,人人都像疯了似的,刀丛枪阵中人人各自为战,惨叫声中不断有人被砍掉了胳膊、脑袋,血溅得半天高,洒得泥浆都变成了红sè,砍人的旋即披人所砍,被砍掉的人头和肢体飘在泥浆表面浮来浮去。 紫川家的兵多,大局上牢牢占据了优势,把流风家兵一点一点地往身后的江岸压,但流风霜的兵不同一般,虽然被打乱了阵,他们却是乱而不溃,单个儿依旧拚杀不息,哪怕血肉模糊了,依旧拼着一口气砍出最后一刀跟对手同归于尽。 以这种顽强的杀劲,他们牢牢占住了堤坝最后一条防线,紫川家士兵一个又一个浪头的冲击硬是冲不垮他们! 双方正在僵持厮杀着,船队第三次靠了岸,又有一千多流风家士兵从船上跳上了堤坝,流风家的中营指挥使英木兰也出现在堤坝上。 他是出名的骁将,上阵二话不说:“跟我冲!”立即,在他身边云集了一群士兵。 新上来的这一千多人是生力军,他们集结成一团密集地向外突,立即将紫川家的包围圈子突出一个缺口,冲出缺口的流风家士兵反过来咬住紫川军队的右翼,形shì忽然变得对流风家有利起来! 紫川秀在中军阵中看得清楚,他起身叫来了欧阳敬:“欧阳,给你五百人,把那路敌人给我压回圈子里面去!打得好,我保荐你升红衣!” “大人!”欧阳敬把上衣脱得jīng光,赤膊拿着把马刀,杀气腾腾地说:“大人,这时节了还谈什么升官?反正一句话,杀不退他们,我把命丢那里也就是了!” 他转身振臂一呼:“好汉陪我杀贼去!”立即,几百把马刀像丛林一般竖起:“杀贼去!” 刀光雪亮,一彪人马杀气腾腾地朝战圈猛扑过去,看着他们,紫川秀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若是可能,他简直想代替欧阳敬上阵! 头顶是呼啸的巨石在猛砸,江面上爆起了一个接一个巨大的水花,江面上,战船来往如织,帆影如海,被巨石砸到的战船在冉冉下沉,水手们呼喝着救命逃生。 堤坝上双方军队厮杀得正激烈,刀光剑影闪动如cháo,双方鼓手号手都鼓足了劲为己方士兵加油,鼓号喧嚣吆喝喊杀声撼动天地。 流风霜紧急传令对岸先头部队:“务必坚守滩头阵地,增援马上就到!” 紫川秀快马巡枧各处:“冲,反冲锋!把他们赶下江里喂鱼去!” 到处都是盔甲,到处是刀剑,到处都是兵马,到处是尸首,兵马如cháo水般一股股向上推,现在双方都到了白热化,那个堤坝的交战线是个无底的黑sè漩涡,把双方军队一队接一队不住地吸进去,吐出来的只有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首,血水汪汪地往江水里流淌。 堤坝上尸首多得双方士兵都站不住脚了,大家边厮杀边用脚把死尸往江里踢。 紫川秀举着望远镜眺望战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要输了,尽管战局上自己还能维持个旗鼓相当甚至占上风,但自己没办法摧毁流风霜突然出现的船队,有这个船队,流风霜能把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自己的兵力太少,经不住消耗。自己并非输在韬略计谋上,而是输在兵力上。 “难道,真的要使那最后一招了吗?” 望着厮杀惨烈的战场,紫川秀咬咬牙:“还没到那个时候!卫队,抄家伙,准备上阵!” “大人,您亲自上阵,谁来指挥全局?” “没必要指挥了,你们也上阵吧!” “是!”卫队长雄赳赳地应了一声,擎一把钢刀站到了紫川秀面前:“大人,卫队全员一百二十一人已经全部集合完毕,请指示!” 紫川秀点点头,打量着自己的亲卫部队:这是他手上最后一支预备队了。一直处于休息状态,没有参与作战。现在,士兵们一sè黑衣,肩章理亮,从头到脚裹得利利索索,没一丝累赘,两尺马刀斜背在身后,眼神里露出森森的杀气,jīng悍,沉静。 这是从远东起就一直跟随紫川秀的班底,经历无数鏖战,武艺高强,是一支久经沙场的虎豹jīng锐! 看到这样子,紫川秀觉得也不必做战前动员了,士兵们如今就跟出鞘的匕首般杀气毕露,再废话反而会降低士气的,他锐着嗓子叫了声:“跟我上!”率先跳进了过大腿深的泥潭沼泽里。 哗哗的脚步声中,全队人马一路淌着泥浆赶往厮杀最激烈的堤坝断桥边。 在断桥边,两军厮杀得正如火如荼。 这是一场混战,双方队列全乱了,红sè和黑sè的制服交杂着错在一起厮杀,根本分不开谁是谁。 刀光剑影,杀声、惨叫声震耳yù聋,到处是嗖嗖飞舞的箭矢,谁都搞不清这是哪方的弓箭手shè出的。 突然一声刺耳的呼啸,不知是岸上还是江上飞来块巨石从天而降,把你身边的战友或者敌人砸得血肉横飞,泥浆夹着肉酱溅了你一头一身,你还没来得及擦,迎面一把钢刀照你劈头盖脑地砍过来,你就势架住,与对手砍了几刀,忽然发现对方的制服有点面熟:“啊,你是我们的人!” “啊,nǎinǎi的,都砍晕头了!我们打错……” 眼前的人话还没说完,不知哪里飞出一把刀把他的半个脑袋削去了,你扑上去又把杀他的那个流风兵砍倒在泥浆里,结果那个流风兵死死咬住抱住你的腿不肯松手,两人像狗一般在没腰深的泥浆里爬滚厮打…… 那个混战zhōngyāng是个厮杀的漩涡圈,敌我夹杂。 紫川秀带着一百多人街进去,不到几下,身边的卫士给冲散了大半,他带着十几个人周旋在漩涡逼,迎面冲来了一股兵马,一式的红sè制服,恰恰与紫川秀的队伍撞了个顶头。 看到紫川秀肩章上的金星,流风家士兵如狼一般嚎叫起来:“有个当官的!杀了他,全部有赏啊!” 四个流风兵挥着血淋淋的马刀朝着紫川秀扑了上来,身后的卫兵yù要阻止,却被其他的敌人缠住了。 远处的卫兵还来不及上前来掩护,敌人的刀刃已经递到了紫川秀身周,几条嗓子同时喊:“危险,大人!” “噌――”清亮的刀光中,四颗脑袋同时飞上了天。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紫川秀徐徐收刀,这时候那几具无头的尸体才扑通一声倒在了泥潭里,血花喷溅染红了泥潭。 跨步、拔刀、劈、收刀,没有虚张声势的呐喊,没有多余累赘的花招,干脆利索,一击致命! 这一幕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忘jì了自己正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上,停下手呆呆地望着紫川秀。 足足过了五秒钟,战场上空才响起了轰然的欢呼和掌声:“好,统领大人!” ; 第六章 名垂青史 紫川秀握刀抱拳,向四面八方团团拱礼,傲然挺立,英姿飒爽。 被他的气势所慑,那些红衫十字军士兵们竟也不敢上去偷袭,灰溜溜地避开了,四面顿时响起了更响亮的欢呼声:“好样的,统领大人!” 紫川秀遥遥指着登陆滩头飘扬的流风家十字军旗,嘹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看到那个十字了吗?给我拿下来!” “遵命!”数万人异口同声地回答,吼声如雷。 士气大振的紫川军向流风家的登陆部队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紫川秀亲自带队冲击,他冲在队伍的最前头,身先士卒,洗月刀活过来似的在流风军阵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腥风血雨。 眼看统领如此奋勇,部下谁不拚命?不单是紫川秀的卫队和黑旗军的直属骑兵,就是步兵们也给狂热的气氛带动,杀得一个比一个凶,冲得一个比一个猛! 杀声震耳yù聋,刀光耀眼夺目,那股气势就如海啸海浪般狂猛,开战以来,紫川军第一次在气势上压倒了流风家! 看到河对岸形shì严峻,位于河西的流风霜指挥部气氛骤然紧张。 “大人,英木兰将军请求指示,敌人攻势猛烈,如何应付?” “对方确实不简单!”流风霜首次露出凝重之sè:“但*,必不能持久,敌人的体lì和士气都透支了!通知英木兰不必惊恐,敌人不过强弩之末,增援马上就要过去了!” “大人,阵地万一守不住……” “不必紧张!敌人虽然势狂,但我军将士却是背水一战,他们一定会拚命的!” 流风霜看得非常准确,流风军的登陆部队不得不转攻为守,压缩阵地,控zhì的地方少了,防守的密度随之加大,紫川军前进得越来越艰难。 虽然紫川秀攻势猛烈,但无奈流风十字军实在是天下一等一的jīng锐强师,虽然紫川秀杀得海啸般狂厉,他们却像那礁石般坚定,虽然阵线一再后退压缩,但士兵们依旧斗意昂扬,一个倒下了,另一个立即补上站位,队伍始终像根钉子般牢牢扎在堤坝登陆滩头,任凭紫川军狂杀滥打也无法动摇。 紫川秀也看到了危机,士气可鼓不可泄,如果不能迅速把流风军打垮,等对岸的增援一过来,攻守易位,自己就将兵败如山倒!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rì的中午,这场后世被称为“双骄之战”的朗沧江丹纳渡口战斗进入白热化。 战场的形shì非常微妙,宏观战局是流风霜攻,紫川秀守;微观战局却是紫川秀攻,流风霜守。 虽然流风霜占了全面优势,但紫川秀也并非没有取胜的机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在对岸增援上来之前打垮渡河的先头部队。 就在双方数万士卒厮杀得汗流浃背的时候,一个出人意料的转折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局势。 “大人,你看头上!” 紫川秀一偏头,躲过了迎面一箭,飞身过去将箭手一刀砍死,又在对方士兵合围之前迅速跃回了己方阵营里。 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鹤伏,快捷无比,这时他才有空往头顶的天空一望。 正午猛烈的烈rì光晕下,一群石头呼啸着从后方飞出,掠过他的视野落在江面上,激起巨大的水花。 他抹着额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从激烈的厮杀中反应过来,又是一群石头从后方飞过来,有的落在了岸上,有的落在了江中,有的甚至落到了交战的人群里,砸得双方士卒血肉横飞。 “这是怎么回事?”紫川秀摸着头纳闷:“我记得,我们只有三辆投石车啊! 哪来的这么多飞石?” 他还在纳闷呢,第三批飞石呼啸着飞到了,大群石头犹如突然掠过空中的乌鸦群,近十块巨石都砸在了一艘流风家大战船上,或是落在船身周边的江面上,掀起了可怕的浪头。 重达上百公斤的巨石从天而降,威力恐怖,战船的桅杆被砸得折断倒下来,船头被砸碎了,船舱被砸碎了,甲板被砸碎了,有一颗巨石刚好落在了站满了士兵的甲板上,十多人当场血肉飞溅! 这一轮轰击过后,船舷多了几个大洞,江水不住地往里灌,船身在慢慢地倾斜、下沉。 远远地看到,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匆忙跳甲板逃生,惊恐的惨叫和求救声连岸边都隐隐听得到。 岸边的紫川家官兵齐齐发出一阵欢呼:“打得好!” “再来一次!把那条三层大船打沉下去!” 仿佛听到了官兵的呼声,不到五秒钟,尖锐的呼啸声再次撕裂了交战两军士兵的耳膜,飞石群又一次光临,目标赫然就是那艘满载兵员的三层大战船。 虽然几乎很多飞石都落空了,但也有不少飞石非常准确地砸到了目标战船上。 于是,那艘看似威风凛凛的大战船顷刻间成了漂浮在江面上的垃圾,大批流风士兵仓皇落水逃命的惨剧再次发生。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rì,对于纵横大陆威名遐尔的流风家多伦舰队来说,这是他们可怕的毁mièrì。 河东岸突然出现了大量的投石车部队,简直像是倾泄暴雨般地向江面上投掷巨石,空中呼啸声不断,其密集和准确程dù都是前所未有的。 更糟糕的是,狭窄的江面上塞了上百条战船,大多数船上都装满了士兵,行动极其笨重缓慢,根本没有回旋躲避的余地,面对那不断地凌空呼啸而至的巨石,战船一条接一条被击沉,几乎每轮轰击下都有一两条流风家战船被击沉。 不到十分钟时间,将近四十条装满了士兵的流风家战船被砸得支离破碎,或是沉没,或是还能勉强漂在江面上但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 江面上漂满了枭水逃生的流风家士兵,呼救惨叫声不绝于耳,运送增援过江的流风家战船竟无一能靠岸! 敌人后援被断绝了,紫川家士气顿时大振,更多的士兵cháo水般嗷嗷直叫着攀上了堤坝,越战越勇,坚不可摧的流风家防守阵容也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流风家中营指挥使英木兰眼见不妙,亲自赤膊跳了出来厮杀。 英木兰昔rì是流风家元老重臣流风路的卫队长,流风路死后,他顺理成章地投到了流风霜部下,短短两年时间,他从少校军衔的卫队长升到了少将级的师团长。 此人对流风霜的忠诚有如传说般神奇,他的双刀绝艺更是高明,是流风军中出名的高手! 此刻,他手持双刀遥遥指着紫川秀:“我是流风中营指挥使英木兰少将!紫川家将军,与我决一死战吧!” 刚才紫川秀一刀杀四人的情形他也看到了,他自度不是对手,但是为了振奋流风家士卒的士气,即使拼了老命他也必须将紫川家的锐气给压制下去。 主帅如此豪勇,流风家士卒齐齐振奋jīng神,所有人都望着紫川秀,只见他微笑着挥手,道:“放箭!” 话音刚落,远处弓箭手一箭将英木兰shè得倒飞了出去,几个流风家士兵连忙出来把英木兰拖入阵中。 对这种毫无武德的卑鄙手段,流风家士兵气得哇哇直叫,大骂:“紫川家卑鄙无耻!比武不胜,暗箭伤人!” 紫川秀背着手悠悠然向后走,笑得开心无比。 在战场后方,这本来是一个步兵阵地,但步兵已经全部投入近身战了,本来空荡荡的阵地上如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两百多架投石车,大批身着宪兵制服的jǐng卫正在jǐng惕地巡视着。 这时,从前线方向走来一员军官,他快步朝投石车的阵地走去。 宪兵上前拦截:“站住了!这是机要阵地,等闲人不能进入!” 那军官找出条手巾,把满头满身的汗水、泥浆、血痕擦掉,随着肩章上的金星一点点出现,宪兵们嘴张得老大,失声叫道:“统、统领大人!” 紫川秀和气地说:“我是紫川秀。诸位辛苦了,请问是哪个部队的?” “禀告大人,我们是监察厅特种一0一宪兵团的,属于机密部队。” “我想见你们的部队长官,可以吗?” “是!请大人您稍等!” 过不到两分钟,一个穿着黑sè军法官制服的军官快步朝着紫川秀跑来,远远地叫道:“大人,紫川大人!又见到你了,真好!” 那军官身材矮小,紫川秀依稀觉得他的声音有点耳熟:“呃?我们见过面吗?你是……” “我是吴旗本啊!吴旗本!大人,您不记得我了吗?” 紫川秀一脸的茫然,吴旗本低声说:“我们代号七七七。大人,您不记得了吗?您和监察长大人视察过我们的。” 那个有着明亮圆月的深夜,那个隐藏在密林深处的神奇所在,有着超越当今科技水平的高级兵器,神奇得似梦似幻。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怎么可能忘jì呢?就在那晚,自己与帝林拔刀相见,从此分道扬镳。 紫川秀定定神,看着眼前瘦小的吴旗本,果然认出了他。 现在他一身黑sè的军法官制服,紫川秀觉得,还是那晚一身油污的他更适合,他的气质更似技术人员而非军队将领。 他握住了吴旗本的手:“啊,是你,我认出来了!” “大人,我们也是尽kuài赶过来,但是没想到到这里还是迟了一步,您已经和流风霜打上了,我们没误您的事吧?” “没有,一点没有!你们来得很及时,可立大功了!你们打垮了流风霜的舰队,阻止了她过江!今天的胜利,你们是首功啊!” 面对紫川秀的夸奖,吴旗本有点局促不安,他摸着脑袋:“大人,您过奖了呢!是帝林大人派我们过来的,他说,您在这里阻击流风霜,我们一0一团也许会能派上用场――果然给他说中了呢!” “是帝林派你们来的吗?”想起那个冷峻的高挑身影,紫川秀心头似酸还苦,说不上什么滋味来。大哥啊,我又欠了你一笔。 河的西岸,站在岸边堤坝上,一个白衣的纤细身影在风中微微颤抖,衣袂迎风飘荡。 “公主殿下,东岸向我们喊话说急需增援!” “公主殿下,多伦舰队请求撤出战斗!敌人打击太猛了,舰队无法再坚持了!” “公主殿下,英木兰将军中箭受伤了!无人主持东岸大局,请公主殿下下达指令!” 探马一波接一波地回报,带来的都是坏消息。流风霜指节都捏得发白了。 她回头环视众将,淡淡说:“这一仗,我们怕是要输了!” 将领们黯然失sè。大家都有这个念头了,但对流风霜不败的信仰却使得他们不敢相信。 纵横大陆不败的公主殿下,终于在朗沧江漫结束了她不败的记录。想到那曾经的辉煌和光荣,所有人都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近卫队长姬文迪说:“公主殿下,我军主力未动,不过是前锋受了挫折,不能算输!何况,敌人的投石车太犀利了,非兵力所能抗衡。若是我们也有同样的武器,我们绝不会输的!” 流风霜淡淡说:“输了就是输了,哪里还找这么多理由?对方也是优秀的将领,输给他并非耻辱。不要再往对面送人了,现在要紧的是把在东岸的人接回来,不能把他们抛下不管!尤金中将!” 一个身形魁梧,身穿流风家浅蓝sè水军制服的中年将军越出入众:“公主殿下!” 流风霜沉重地凝视着他,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目光中无声地流露出愧疚和痛心。 那员中年将领眼睛湿润了,他坚定地说:“殿下,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水师是损失很大,但我们一定会坚持把对岸的陆军弟兄接回来!哪怕最后一艘战船被砸光了,我们就用艨艟艇,用舢板――怎么样也好,我们水军一定会把他们接回来,请殿下放心!” 他肃然行了个礼,转身大步跳上了战船,嘹亮的口令声传遍了江面:“水军,全舰队挺进!” 旗手做了信号,冒着如雨的矢石雨,成百艘战船齐齐调转船头,向河东岸扑过去。 这是一段视死如归的路程,头顶石落如雨,更有无数的火箭飞过来,暴雨将至,天空乌云密布,漆黑的天际下,流风战船一艘接一艘地在江面上被点燃,被打翻,粉碎,沉没。 流风家水师英勇奋战,冒着巨石和箭雨拚死往对面开,但他们始终还是没能完成任务,堤坝上面已经出现了cháo水般的黑sè身影,紫川家的军队已占领了滩头登陆阵地,流风家过江部队的退路被切断了! 看到这一幕,流风霜心如刀割,她低声说:“罢了!通知水师,撤出战斗吧!他们已经尽力了,错在我――是我指挥不当,损折了水师的jīng锐。” 不必望远镜,肉眼就可以看到了,紫川家牢牢地占了上风。 流风家士兵组成的红sè方阵已经被压制下了堤坝,四面八方都是黑sè、绿sè制。 服的紫川军,那情形,黑sè的圈子犹如一条毒蛇,凶猛地把一只红sè的青蛙绑在了zhōngyāng,尽管那青蛙还在拚命地挣扎,左冲右突,不时还能在毒蛇身上抓出几条血痕,但大局已定了,毒蛇已经张开血盘大口,即将把青蛙一口吞噬。 “对方到底是哪路部队?” “大人,已经从俘虏处查清楚了,对方是紫川家的黑旗军!” “黑旗军?” 一个名字掠过脑海,流风霜的轻声感触:“又是他!” “殿下,” “黑旗军统领紫川秀虽然无赖贪婪,名声很坏,但他至少不是帝林那种滥杀俘虏的杀人狂。继续顽抗毫无意义了,通知对岸部队,如果对方接受,他们就降了吧!” 流风霜淡淡地说,左右将领黯然泪下。 “什么!”英木兰一把揪住枭水过来传令的士兵,眼睛里冒着火焰:“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将军,公主殿下传令,抵抗已经无意义了,她命令你们立即放下武器!” “不可能!你假传军令,我杀了你!”不顾胸口的箭伤,英木兰挣扎着爬了起来要摸刀子,传令兵却镇定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来。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英木兰哀号一声:“殿下!”激愤之下,伤口处血如箭喷。 停战命令最终还是传达下去了,副指挥官在剑锋上顶着一面白sè的手帕来回摇晃,数十人同声高呼:“停战!停战!” 看到那摇晃的白手帕,紫川秀松了口气。 “各部队停止进攻,退开二十步戒备。敌人要投降了!” 就在尸骸遍地的交战场上,两军将士各自退开了几十步,让出了堤坝和沼泽中间的一块较为干燥的平地来。这就是停战时的临时谈判点了。 英木兰被部下们用担架拾了出来参加谈判,对面走来几个身着深蓝sè制服的紫川军官,英木兰情知是对方的高级将领到了。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一员青年将领快步上前按住他,和颜悦sè地说:“阁下身上有伤,不必行礼了。” 他掉头叫道:“马上把我们的军医叫来,给这位将军治伤!” 英木兰躺在担架上无力动弹,看不到对方的面目,但脑子却是清醒。听得对方将领语气友善,他暗暗庆幸,问:“请问将军尊姓大名?” “我是紫川秀,是黑旗军统领。” “啊,是一位统领啊。”英木兰低声说:“我们败在紫川家一位统领手下,也不算得很冤了。”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将床单打得斑斑点点。 周围那些伤痕累累的流风家军官们也同样泪流满面,有人不出声地抽泣出声。 紫川秀轻拍英木兰肩膀以示安慰:“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下不过侥幸。贵部骁勇善战,将军英勇过人,我军十分钦佩的,奈何将军武运欠佳,非战之过。” 虽然是战胜方,但紫川秀并没有胜利者的傲慢和盛气凌人,宽容大度,小心翼翼地维护了对方的尊严,这种体贴令得在场的流风家军官都十分感动。 “紫川统领,十分感谢。败军之将不足当礼,我是英木兰,是在场的最高指挥官,公主殿下东征的中营指挥使,少将军衔。统领大人,今天所有命令都是我下达的,您怎样处置我都可以,但请您不要伤害我的部下,他们只是执行我命令而已。 “请放心。”紫川秀的语气很诚恳,有种令人安心的稳重感:“我军会严守交战惯例,不会虐待和伤害俘虏。如果有约束不到疏忽之处,请阁下不吝提出。请将军不必为此担心劳神,早rì把身体养好――请放心吧,紫川秀并非无信之人。” 感觉到对方语气中的诚意,英木兰心情骤然一松,他想转头把紫川秀看清楚,但怎样也抬不起头来。 最后,他叹声道:“如此,紫川大人,我军将士就交托大人您了。传令下去,全体将士放下武器,接受紫川军命令――谢谢,统领大人,拜托了…… 放下心头大事,英木兰心情一松,身体骤然一松,重重地倒在担架上,昏迷了过去。 “快叫军医来!” 紫川秀站直了身子眺望四野,雷雨即将来临,天空黑如墨斗。江水茫茫,大地苍莽。 江面漂满了一艘又一艘战舰的残骸和漂浮的士兵尸首,江水都给染成了深红sè。 江岸堤坝上坐满了大口喘息的双方士兵,无论是黑sè、绿sè制服的紫川家士兵,还是红sè制服的流风家士兵,双方都累得提不起剑,站不起身,刚才还厮杀得你死我活的对手,现在却全无敌意地背靠背坐着。 没有了国籍和军队旗帜的分别,在那里的只是一群“人”而已。 紫川秀转过身,军官们齐刷刷地向他敬礼,袖口的金丝纽扣排成了一条直线。 在军官们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与往常不一般的崇拜。 “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人,您还不明白吗?”一个英俊的青年军官响亮地说:“您是第一个击败流风霜的紫川家将领!流风霜十年不败的战绩在您手上终结了,您将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看着青年军官激动得胀得通红的面颊,紫川秀哑然失笑,仰望漆黑的天际,暴雨即将来临。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rì的下午三时,朗沧江丹纳渡口战役宣告结束。 这是相隔十一年后,紫川秀与流风霜的首次交手。流风霜攻,紫川秀守。无论是战略角度还是战术角度上说,紫川秀都无可置疑地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此战中,流风霜先头登陆东岸的七千先锋jīng锐部队几乎无一幸存,死伤四千多人,残余三千多人在下午宣告投降。 另外,流风家的jīng锐水师也在此战中遭受重创,从此一蹶不振。 尽管取得了胜利,但紫川家的损失并不比流风家少。 流风家战士骁勇善战,交战中,紫川家伤亡战士四千多人,尤其以紫川秀部下的骑兵部队伤亡惨重。 但此战意义绝非数字所能形容,流风霜自从蓝城起兵,破加南,破辛加,连下数十城,兵侵如火,势如破竹,在丹纳渡口以前,她从没吃过败仗。 这是她开战以来的首次受挫,流风霜不可战胜的神话从此结束,紫川军士气和信心大涨,鼓舞人心,意义重dà。 这一战,重新确立了紫川家大陆霸主的地位,让四方诸侯如河丘林氏、远京流风氏顿生敬畏之心。 斯特林评价说:“丹纳渡口之战,规模虽不大,却关系到家族国运所在!流风霜在丹纳渡口被迫转入相持,此消彼长,战局转而利我,紫川统领力挽狂澜,功劳巨伟!” 七八四年三月十九rì,入夜,大江两岸都是一片灿烂的营火。十几万军队隔着朗沧江对峙,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流风军遭受了开战以来的首次挫折,人们的心情就如营地上空笼罩着的那层淡淡晚雾一般,沉重又迷茫。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江东岸的那一片欢腾,营火欢快地跳跃着,营中处处都传出了歌声与笑声。与流风霜交战十年,紫川家屡战屡败,今rì首次大挫敌人锐气,紫川家士兵们欢喜得都不知怎么形容好了。 紫川秀更是有意要鼓舞这种高昂的士气,在晚饭时候,他宣布对一百一十三名作战勇猛的军官进行了提拔,参战的士兵都得到了嘉奖,白花花的银子当场就发给了士兵们――反正是慷紫川家之慨,紫川秀大方得很。 参战的部队今晚可以破例饮酒庆祝,好酒好肉毫不吝啬地发了下去,酒瓮一罐一罐地堆满了营地,烧好的肥肉用箩筐一筐筐地装出来,成千上万人举杯同声欢呼:“紫川秀统领万岁!”场面欢腾热烈。 恰好也在今晚,在rì落黄昏时分,增援部队赶到了,文河副统领带着黑旗军的步兵部队奔赴丹纳渡口与紫川秀会合。 看到营中一片欢腾,文河打听才知道,紫川军今天大败流风霜。 说起今rì一战的jīng彩凶险,那些参战士兵口沫横飞,把紫川秀的勇猛夸得天下无双,特别是他一刀砍下四颗脑袋的事迹,大家更是说得添油加醋,生灵活现,仿佛个个亲眼所见。 文河听得直叫痛快,继而又是大大地懊恼,自己一路rì夜兼程赶路,还是错过了这场痛宰流风军的大战,他更有点隐隐愧疚,统领竟要亲自上阵厮杀,可见当时形shì危急,如果自己能来得更快点就好了。 抱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他来到中军帐中向紫川秀报到。 中军营帐中也在大摆酒席,紫川秀正在犒劳今天参战的高级军官们,文河进去行礼参见,对自己迟到道歉。 紫川秀并不在意,笑着说:“文河,你到得已经比我预料中快了。不要紧,仗总是有得打的,立功的机会以后有的是!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好兄弟,今天的大胜,他们是首功!这位是西北边防军的杨宁红衣旗本,他的部队是今天厮杀的主力;这位是监察厅的吴滨旗本,他今天也是贡献巨大――诸位,这位是我们黑旗军的副统领文河,以前是zhōngyāng军的,现在到黑旗军来了,他是和斯特林一起守过帕伊的功臣,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众将军道:“久仰久仰,文河将军的大名我们如雷贯耳啊!快来坐下坐下,菜都凉了,就等文河大人您了!” 文河连忙谦虚了一番,这才人桌坐下。 紫川秀起身举杯:“为胜利,干杯!” “为胜利!”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由于大家是隶属不同部队将领,有的来自黑旗军,有的来自边防军,有的来自监察厅宪兵部队,平素并无来往,这一场庆功酒便多了感情联络的味道。 自然了,主角紫川秀是跑不掉的,大家说得七嘴八舌,大多数都是赞扬紫川统领英明神武。 “今天的最大功臣,非统领大人您莫属!” “不敢当,这个不敢当的!”紫川秀连忙谦虚道:“没有诸位仁兄支持,我一个人能顶什么用?” “统领大人,您就别谦虚了!”杨宁笑咪咪的:“今天您策划得当,布局巧妙,指挥若定,最后亲自上阵,奋勇杀敌,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在座的哪位不亲眼看到?统领那刀砍掉了四个脑袋,我军全都疯了!若不是您那刀,若不是您身先士卒为全军表率,即使有投石车助阵,我看我们也未必能这么轻松地拿下这仗啊!” “那是那是!”众将军异口同声地附和。 欧阳敬插嘴说:“刚才我去看了那个被俘的流风家将军,是叫英木兰吧?说起统领的武艺,他佩服得不得了啊,他说他练武二十年,做梦都没见过这样的高手,说当年左加明王也不过如此啊!他说了,早知道紫川家有这种高手,打死他也不敢过来侵略。现在他就盼着流风霜早rì被打垮,他也好投到统领大人门下做个徒弟――诸位大人,可别说,这些流风崽子们还真有几个识货的呢!” 紫川秀抿嘴暗笑,欧阳敬拍马屁吹得没边了。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英木兰对流风霜忠心得要命,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就盼着流风霜早rì被打垮”这种话来的。 不过反正酒席上的话,他当然不会跟欧阳敬当真,他笑说:“欧阳今天也表xiàn很出sè!你放心好了,你的功劳我记得,答应你的事,绝对不会黄牛!” 欧阳敬大喜过望,起身向紫川秀一个单膝跪地:“多谢大人栽培!” “起来,快起来!当着这么多兄弟部队长官的面,你让人家笑话我们黑旗军了!”扶起欧阳敬,紫川秀含笑望向众人:“诸位大人,啊,尤其是杨宁和吴滨两位大人,你们一是边防军,一是监察厅的,我紫川秀不是你们的直属上司,提拔不了你们。但我保证,会在奏功折子上把你们的功劳列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埋没你们的!杨宁,听说你们边防军的白希副统领那个了吧?” “白希大人在乱军中失踪了,还没确定是阵亡。” 紫川秀一挥手:“管他阵亡不阵亡,关键时候离队,若不是杨宁你指挥得当,队伍损失就大了。我看,白希这人就算活着,他的出息也有限了。他走了,边防军就空出一个副统领的位置来。军务处斯特林与我有点交情,这点面子他不会不给我的。” 紫川秀说得含糊,但意思却是再明确不过的。 杨宁听得心头怦怦直跳,颤声说:“大人,俗话说得好,跟着狼狗走吃肉,跟着土狗走吃屎!我们这些卖命厮杀汉,图的什么,不就图跟个厉害又懂好歹的上司吗?跟着大人您走,我净是打胜仗,做事痛快!连流风霜这么厉害的人也在大人手上吃了大亏,这么好的上司哪里找去?大人,若是可能,我也不要求什么升官了,只求大人您把我调到黑旗军去当您属下,哪怕就当个师长我也心甘情愿! 一他一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大人,我先干为敬了!” 紫川秀也举起杯子饮尽,两人相视哈哈一笑。 紫川秀转向吴旗本,柔声说:“吴旗本,按说今天你是真正的最大功臣,我却没办法提携你。为什么呢?原因你大概也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军队将领,你是受最高层直接掌握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吴旗本憨厚地笑道:“大人,我明白。其实,我也只懂得造机qì画图纸,真要我带兵打仗,我是弄不来。有这个位置,我很满足了。” 紫川秀温和地望着他,对这个天才的技术军官,他特别的敬重。 一般人总误解是君主和将军们在左右着历史,但紫川秀却知道,名将只代表着杀戮,真正推动着历史和文明进步的,还是千千万万像吴滨一样的科技工作者,他们是历史背后的真正无名英雄。 紫川秀双手举杯:“来,吴旗本,我敬你一杯!” “啊,岂敢岂敢。统领大人,应该是我敬您的。”吴旗本慌忙站起来举杯,但紫川秀却固执地坚持:“不,这杯我一定得敬你!不光是我感谢你,那些活着和死去的士兵,我们全军将士都要感谢你,整个紫川家族都要感谢你!我先饮为敬了!” 吴旗本激动得热泪盈眶,颤抖着把杯中酒饮完。 紫川秀又是满斟了酒,对众人说:“来,让我们一同举杯,预祝早rì击败流风霜叛军,恢fù和平!” “正是!”众将齐齐起立:“有统领大人,我军定能高奏凯歌!一欧阳敬高叫:“我定要亲手砍下流风霜的脑袋!” 紫川秀大摇其头:“不不不,流风霜是杀不得的,只能活抓。”众人愕然:“为什么?” 紫川秀不动声sè地说:“因为我要把她抓来当老婆!”沉默片刻后,营帐中爆发一阵大笑。 将军们笑得前俯后仰,都说:“统领大人说得一点没错!我们大人少年英雄,听说那个流风霜也是个美女,她配我们大人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的融洽,大家都已经抛开了上下尊卑不分你我,连大人、阁下都不说了,开口闭口就是兄弟。 人逢喜事jīng神爽,大家喝得正痛快呢,外面传来了jǐng卫的通报声:“报告大人,钦差李清大人亲自带紧急公函过来了!她要求立即求见秀川统领!” “哦!”紫川秀已经喝得红晕上脸了,他笑着对众将说:“dìdū这么快就知道我们大捷的消息了吗,准是来送嘉奖令的!快把李清请进来吧,让她当众宣读以助酒兴!” 大家都兴奋不已,只有德龙还犹豫:“大人,我们是不是先把酒席收起来或者出去迎接李清大人?军中战时饮酒违例的,被钦差看到了,毕竟不好……” “没事啦!整个大营都在作乐,李清不早看到了,哪里瞒得过去!”紫川秀笑道:“我们刚打了胜仗,李清不是那种呆板的人,这点小错不会计较我们的。快把清大人请进来,说不定她还要和我们喝两杯来庆祝呢!各位兄弟,来的可是总长身边的近臣,军务处斯特林的老婆啊!谁有本事把李清这婆娘喝倒,我给他再记上一功!” 于是气氛更加热烈,将军们粗鲁地吼叫着:“大人,我们保证让清大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正说着,一位穿着禁卫军制服英姿飒爽的美女大步进了中军营帐,正是李清本人。 紫川秀迎上去:“清大人,您来得太巧了,今天我们……”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李清脸上冷得像挂了一层冰。 她冷冷扫过众将,被她看到的将军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看着摆置在营帐中间杯觥残骸的酒席,她眼光寒光一闪,大步上去一掀,酒席整个飞了出去,菜肴汁液美酒满天飞,筷碗盘碟声声碎,杨宁和吴滨两人闪避不及,被一盘红烧肉洒了一头一脸,颇为狼bèi。 众将骇然。虽然军中饮酒是有错,但在座人职位最低的也是旗本,这点错放在高级将领身上根本不算什么,像李清这般闯帐掀席丝毫不留情面的实在过份了,紫川秀恼怒地叫道:“李清红衣,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清转过头来,声音冷得像冰块:“紫川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饮酒作乐?魔族已经破了瓦伦关,魔族大军已经入关了!” “瓦伦被破了?魔族军已经入关了?” 匡当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碗掉到了地上,一下子砸个粉碎,众将脸上的酒红迅速变成了面无人sè的惨白。 ; 第七章 希望之光 直到多年以后,瓦伦关在七八四年的突然失陷仍是军史学家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无数学者就这个题目发表了长篇累牍的研究、心得、思考、探索,他们发表了数目骇人的论文,赚得了不计其数的稿费,有人甚至还成了权威。研究深入到了这个程dù,连当时魔族参战的每个小队长姓名都被考究出来,就连魔族军统帅云浅雪的内裤颜sè都逃不过历史学家的火眼金睛,但最大的问题依旧是无解:三百年来固若金汤的瓦伦要塞,为什么一夜之间在魔族并不算特别强大的兵力面前突然失陷? 专家们众说纷纭,有几点达成了一致意见的: 一.魔神皇的雄才伟略造就了战略上的优势。开战之前,魔族军大造声势,气势汹汹地 宣称要报复远东人对凌步虚军团背信弃义的袭击,雄兵二十万猛攻特兰要塞,这曾让远东紧张了好一阵,但结果却发现是雷声大雨点小,魔族兵只开头打了一阵,然后就光围城,不进攻,围城也围不严密,远东很轻松就能给特兰城中输送补给,根本达不到围困的目的。 到最后,两军连交战都免了,魔族兵整天就忙着晒衣服和被子,阵地上到处是花花绿绿的衣裳和被子。守城的半兽人兵很认真地问:“他们不肯走又不进攻,莫非想等我们老死了好接收城池吗?” 仗打到这份上就近似无赖了,象两只脱毛赖皮狗在咬着骨头比耐xìng。尽管远东统帅部还在再三强调不要放松jǐng惕,但部队还是放松了很多,尤其是地方上的民兵和守备部队,闻知前线军情并不紧迫,他们干脆就地解散回家种田去了,统帅部也无可奈何:预备役部队是不拿薪水的志愿兵,军方没有理由强迫他们留下。何况耕关系一年收成,尽管收到了紫川秀从内地送来的大批粮食、药品和武器,但远东本地的粮食产出也是很重要的。 帝林后来感慨说:“可惜当时紫川秀并不在远东。以他的jīng明,定会发现魔族的动向很不自然。他绝对不会象罗杰那个呆瓜这么简单地被欺骗的!” 在所有人都被特兰要塞前持久漫长的战事吸引时候,魔神皇已经把目光投向古奇山脉以西辽阔富饶的人类世界了!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远东军队主力全部集中到了特兰和沙加一线的东部边境,内地防守空虚得纸一般薄,用手指一捅就破。更妙的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对于远东这个抵御魔族战略xìng阵地,人类没有加以重视,没有派出派军队增援薄弱的远东联军。 那场稀稀拉拉的特兰围攻战给世人放出了一个烟雾假相:魔族军队战斗力很弱!他们倾巢而出,却连一个小小的特兰城都拿不下,诸位可以高枕无忧呢!当时远东统帅部的首领白川、罗杰和明羽等人虽然也是很善战的将军,但出于经验和天分上的欠缺,他们缺乏一种能从全局战略考虑的深远眼光,他们的目光被局限在了战场上,没能看出沙场背后隐藏的东西来,这就是他们与紫川秀、帝林等名将的差距所在了――也正是这个原因,黄金时代的优秀将领很多,但能称得上“名将”二字的却屈指可数。 被魔神皇所欺骗的并不只远东统帅部,瓦伦要塞的人类守军同样上当了。他们认为自己是绝对安全的,远东军抵挡住了他们,魔族还在千里之外呢! 二,人类的处置失当也是瓦伦失陷的重要原因。 在七八三年末dìdū的统领会议上,紫川秀统领曾开玩笑说要取消瓦伦军区,当场遭到了瓦伦要塞长官林冰的痛骂。当然,这只是个玩笑,但也反应了当时紫川家上层的一种普遍心态:远东收复了,兵临城下的威胁消除后,瓦伦要塞重要xìng大减,再没有七八一年那种生死攸关的地位了。 七八一年,瓦伦要塞驻军十一万,全都是紫川家族最jīng锐的部队。但到了七八三年年末,得知远东收复了,为了准备西线的龙骑兵战役,dìdū从瓦伦抽调了五万军队加入到dìdū的预备军中准备派往西线。后来龙骑兵战役虽然没能实施,但这五万人却没有归还瓦伦军区。 七八三年年末,瓦伦要塞司令林冰副统领被任命为远东统领,为了表示对远东军民抗击魔族的支持――也为了威慑刚刚收复的远东领土――林冰带了八千jīng锐部队前往远东的新首府科尔尼城去接收远东全境。由于有紫川秀的支持,林冰顺lì地接手了远东的军权,从此坐镇科尔尼指挥全局,没有返回瓦伦,那八千部队也留在了科尔尼。 到七八四年年初,流风霜在西线势如破竹,连破重城,dìdū震惊不已。为了能在与流风霜战争中取得数量上的优势,紫川家再次从瓦伦军区抽了四万jīng锐部队调往西线。这样,到七八四年三月时候,瓦伦军区的实际驻军不足一万人,很多都是病弱伤残,而且没有大将坐镇。那座看起来依然雄壮威武的人类第一要塞,实质里其实早已空虚。 三、魔族军前线总指挥云浅雪的奇策则达到了战术上的出其不意。 魔神皇亲自制定了出其不意、长驱直入的宏大计划,而这个计划得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执行人:驸马将军云浅雪。他既有坚忍不拔的意志,也有孤掷一注以决生死的勇气。他兼具优秀将领的一qiē品质:心细如发,如沙漠蛇一般的忍耐,如冰原狐狸一般的狡猾,但在关键时候,他又能如丛林猛虎一般的勇猛! 在王国北路大营统帅古斯塔在特兰要塞前锣鼓喧天地折磨远东人耐xìng时候,云浅雪亲率羽林军jīng锐四万人,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远东境内。远东与魔族王国的边境线漫长辽阔,云浅雪兵马的入境没有惊动任何人。大军一路过来,不烧杀、不掠夺、不经城镇不扰民间,偃旗息鼓昼伏夜行,速度非常快。 虽然云浅雪已经采取了尽可能的措施,但这毕竟是远东人的地头,想完全不惊动远东人是办不到的。各地民众纷纷向统帅部报告,说有一支魔族部队从自己城乡周边经过。由于很多目击者都是根本未经军事训练的平民,这些报告大多语焉不详。开始时,统帅部把云浅雪的部队当成了围困特兰要塞的魔族大军所派出的一支征粮分遣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只是报告越来越多,这支魔族部队神出鬼没,速度快得惊人,出没的地界已经从边境转入了腹地行省,统帅部才开始jǐng觉起来:这支征粮分遣队也未免太过深入了吧? 半兽人将军德昆带着两个骑兵团队奉命前去进行武力搜索,但这时候云浅雪已经从平原转入了山林,走的是当年帝林为帕伊解围时走的老路,德昆带队沿着远东大公路追下来,恰好与之错过了,于是搜索一无所获。 于是统帅部也把这件事放了下来了:魔族军生xìng凶残,如果真有一支魔族部队深入内地了,那他们肯定按耐不住的要搞几次屠杀的。但到现在还没有远东平民遭受伤害的报告,统帅部认为,这有三个可能: 一、这是魔族一支迷路的侦察队,他们兵力不大,不敢搞屠杀; 二、这是魔族的一次诡计,派一支疑兵引诱远东军从前线抽调兵力回去。但他们不敢搞屠杀,可见敌人分队兵力也有限,可以置之不理; 三、这是误会,各地平民看到的是投降光明王的鲁帝或者罗斯所统带的魔族降军。 后世常常有人指责了远东统帅部的玩忽职守导zhì了那场空前的灾难,甚至有人指责这是远东方面蓄意的引祸水东流,这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当时魔族在特兰前线陈师二十万,凌步虚jīng锐第五军团对沙加虎视眈眈,前线的压力非常大。即使这样,远东还是从自己少得可怜的骑兵部队中抽出了两个主力团进行搜索,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就在这样yīn差阳错的误会下,当七八四年三月十五rì午夜,魔族大军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瓦伦要塞前时候,城头守军的震惊程dù可想而知了。惊惶失措的执勤哨一击即溃,黑压压的魔族兵cháo水般涌过了城堡的外围工事,无数简易搭建的云梯搭在城墙上。事发仓猝,城门控zhì军官稍有犹豫,大群魔族兵便裹在溃败的紫川家败兵里冲进了瓦伦城门。这时人类才预感大事不好,不顾还有数百溃兵没有进城,守城兵推动绞盘要关门,但已经迟了,云浅雪独臂挥刀,几下把那碗口粗的城门吊索砍断了,城门一声巨响摔倒地面,再也无法合上了! 成千上万的魔族兵兴奋地发出鼓噪:“城破了!城破了!”魔族兵狂cháo黑压压汹涌而进,毫无损伤地涌入城内。闻知城头的鼓噪,城中大将罗加红衣旗本纠集了三千多人前往城头救援,却在途中就遭遇到了魔族的先锋部队。看到魔族军已经入了城,人类军顿时大乱,还没交战就溃不成军,罗加红衣旗本在乱军中战死,魔族军顺势一冲,城中的驻军大营也被破了,魔族与人类在城中进行着激烈的巷战,城中四处燃起了大火,火焰在黑暗中四处吞噬着房屋,逃难的平民挤满了大街小巷,惨呼声不绝于耳。 到黎明时分,城中另一位驻守大将唐恩红衣旗本用远东军校的学院兵和监察厅的宪兵部队组织了一支敢死队,两千多人冒死冲击魔族本队,期望能把魔族赶出城去,但无奈兵力实在对比悬殊,唐恩红衣旗本壮烈战死,两千多学院士官生被魔族四面八方团团围住,无一生还。天sè微明时分,魔族大军稳步推进,逐街逐巷地与人类守军争夺,大刀阔斧地扫除城中残余的抵抗力量。战斗残酷而激烈,不乏人类战士舍生忘死的壮烈场面,但结局却不难想象:四万魔族jīng锐部队扫荡几千混乱不堪的人类军,这根本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当太阳升到了正午头顶时候,有组织的抵抗全部被粉碎,瓦伦城再没有人类军队的踪影,只有魔族兵兴奋的嚎叫回荡在城市上空。 本来预料中要经历一场苦战才能夺取瓦伦的,不料却这么轻yì地得手了,云浅雪喜出望外。傍晚,他站到了瓦伦城最高处的眺望塔上,眺望着要塞西面繁华的人类世界,看着那大地的尽头,鲜红的落rì冉冉落下。 他兴奋地对身后众将说:“诸位将军,现在凡是你们目光所至,从rì出到rì落处,都将成为我王国的疆土!从此大陆将再没有嘈杂的紫川、流风和林氏,只剩下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声音,那就是我神圣王国,我神族将成为整个大陆的统治者! 丰功伟业将由诸位开创,三百年后,我们的事迹即将成为传说!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魔族将领们吼声如雷。 “塞穆黑林!”高塔下,四万魔族jīng兵跟着大吼,刀枪如同树林一般高高举起,呼声震得整个城池嗡嗡撼动。 七八四年三月十五rì,鲜红落rì冉冉西下,三百年来捍卫人类的最强防线,瓦伦要塞终于全面失陷。 人类空前的灾难到来。 黄昏,夕阳西垂,半个太阳已经落入了遥遥的江面上,军营上空燃起了晚饭的炊烟。 紫川秀一行人趟过了过膝盖的泥泞沼泽,爬上了堤坝。江面飘浮着淡淡的薄雾,对岸连绵不断的流风家军营拢在一片雾蔼中。如事先约定的那样,对岸传来了水声和划桨的声音,一条双桨小船出现在江面上。 船靠近了东岸的堤坝,两个流风家水兵爬上了堤坝。双方都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对方。 “哪位是要过江的谈判代表?” 紫川秀平静地说:“我是,他们是我的jǐng卫。” “很好,代表先生,请跟我们上船吧。”军官们向船上走过去,但水兵们拦住了其他人:“几位请留步,要上船的只有代表一个人。” jǐng卫们争辩起来:“那怎么行!大人是很重要的大人物,如何能不带jǐng卫就过去呢?” “不行!”水兵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对不起,我们接到命令,只能送一个人过去!” 另一个水兵则嘲讽地说:“代表先生,既然您到我们军中来谈判,自然是公主殿下负责您的安全。难道您真的这么天真,以为带上这批jǐng卫就更安全了吗?” jǐng卫们大怒,但紫川秀制止了他们,他轻松地说:“无妨。流风霜元帅的军誉,我相信。” 他大步跳上了船头,回头招呼水兵们:“走吧。” 在有节奏的划桨声中,船离了岸,驶向雾气笼罩的对岸。站在甲板上眺望着江水一望无际的流淌,在江水的尽头,rì头正在缓缓落下,给江面洒满了红sè的余晖。 想到即将能再次见到她,紫川秀抑制不住的心情激荡,激动中带着期盼,那种心情就跟童年时要出发旅游一般,跃跃yù试。 见面时,她是否娇艳如初?她将怎样对待自己呢?她,依旧爱着自己吗? 他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了:瓦伦关被破,魔族大规模入侵迫在眉睫,自己此行的结果将决定人类的生死存亡,身为家族统领,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自己怎么都不能成熟一点呢?自己哪里象个统帅大军的将领,简直就是个情窦初开的中学男生啊! “阁下,我们马上就要靠岸了,请您站稳了!” 水兵好意的提醒打断了紫川秀的沉思。船在西岸的渡口边上靠了岸,有人从岸上架了一把梯子让紫川秀上来。渡口边上,二十名华丽的仪仗兵排成两行,整齐地对紫川秀行了礼,紫川秀还礼,自如地从仪仗兵组成的通道中间走过。 一个身着灰sè军官制服的中年军官在渡口迎接紫川秀,他自我介绍说:“欢迎阁下。在下蒙那少将,原是远京卫戍第六师的师长,现于元帅殿下麾下效力。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在紫川家中担任何官职?” 紫川秀笑笑:“在下在紫川家黑旗统领的助理普欣,想与贵国公主殿下会晤,请阁下通报。” 听到紫川家只派来一个助理来谈判,蒙那耸耸眉头。他摆摆手:“请跟我来。” 跟在蒙那的后面,紫川秀走过了大堤,穿越了一排排的营帐和大队大队的士兵。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士兵们团团围在膏火边进餐,忽然见到一个身穿紫川家黑sè制服的军官走过来,很多士兵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起身去抄武器,幸亏蒙那喝住了他们:“这是紫川家来的谈判代表!”于是士兵们这才怏怏地住了手。 两人迂回着通向中军大帐,能感觉到从四处投来的恶意眼神,从这些目光聚焦中走过真是需要勇气的。他一路走一路看,虽然是仓促布置的营区,但营区布置仍旧十分严谨,眺望哨、暗营、拦马、绊马绳,防御设施一应俱全,显示流风霜军纪严明,营帐之间,巡逻的jǐng戒部队星罗棋布。周围的军营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巡营士兵jīng气十足、整然有序;粮草辎重堆积如山,守备森严。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但士兵们依旧jīng神饱满,士卒盔甲鲜亮,刀枪锋利,jīng神饱满。虽挫不馁,败而不散,这种坚定就是皇牌军与一般部队的区别所在了。 看到紫川秀一路过来东张西望的,以一个行家老手的目光专门朝那些营中要害之处不住地张望,蒙那不满,他提醒道:“普欣阁下,您是谈判使节,平时按照惯例,我们对谈判使节都是要蒙上眼的,今天我们特意照顾您,也请阁下自重。” “啊!”紫川秀错愕,他点头道:“多承教导了。不知贵国霜元帅何时能见我?” 蒙那淡淡地说:“元帅殿下事务繁忙,未必能亲自会见阁下。就由下官与阁下会晤,阁下有什么要说的,可以让下官转告殿下就是了。” 紫川秀立住了脚步:“请阁下务必安排,我有要紧事宜要与元帅阁下亲自面谈!” “哦,要紧到什么程dù呢?”蒙那问,眼中带着讥讽的神情。 紫川秀一字一句地说:“关系人类种族的存亡!” 蒙那一惊,看看紫川秀神sè严峻不似说谎,犹豫了下,他说:“既然阁下坚持,且让我去通报试试。” “有劳了。不过,请阁下务必要说清楚,是黑旗军统领的助理普欣旗本求见!” 蒙那奇怪:“知道了。”他转身匆匆离去。 紫川秀百无聊赖地在原地等候,忍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幸好蒙那回来得很快。他很奇怪地看着紫川秀:“本来殿下是没空的,但不知为何,一听到阁下的名字,她就立即让我立即带您进去了。不知……” 他疑惑地看着紫川秀,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紫川秀装作没看到。 通guò了几道戒备森严的jǐng戒和检查,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营帐。他掀开门帘,第一眼就看到了流风霜。 美丽女子端坐案前沉思,在灰sè的高级军官制服外面,她披着一身雪白的披风,眉目如画,白衣胜雪,美丽耀眼得让人不敢正视。在她案前摆着一些公文,一把线条流畅的宝剑出鞘一半地斜倚在案边,剑身上隐隐发出锋利的黑光,让人感觉这定是一把杀人无数的上好宝剑。在她脚边摆着一个香炉,冉冉升起了一缕白烟,帐中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佳人与宝剑,美丽与杀戮,一瞬间,这些极端矛盾的感觉却是如此融洽地呈现在紫川秀面前,那情形实在太美了,他都不忍心出声破坏这份难得的美好安馨感觉,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可是紫川家的代表来了吗?” 听到了门帘响动的声音,流风霜从容地合上公文,抬起头,她看到了立在门口的紫川秀,他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一瞬间,流风霜霍然站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似的,她象个天真的孩子般使劲揉眼睛,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不顾仪容和淑女的风范,她一步跳过了台案,把案上的文jiàn踢得满地都是,毫不迟疑地踩在文jiàn上跑过来,蒙那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了! “三哥,你来看我了吗?” 突然,看到了紫川秀身上深蓝sè的高级军官制服、衣领上的黑sè飞鹰标志,流风霜猛然站住了脚步,她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紫川秀,迟疑地说:“你是来……” 在这一瞬间,紫川秀对自己的使命起了极大的厌恶感。他平静地说:“我是紫川家的谈判代表,有要事和公主殿下商议。”他移开了眼睛,不看流风霜凄婉的眼神。破坏一个女子对爱情的憧憬梦想,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残酷了。 流风霜倒退了两步,苦笑着望着他:“是啊!你是紫川家的谈判代表,我还以为……”她没有说下去,默默地低下了头,刚才那种惊喜和希望的光芒早从眼睛中消失了。 紫川秀默默地看着她,在那些思念的rì子里,虽然相隔遥远,但想起那个调皮美丽的女孩林雨,紫川秀随时都有种温馨暖在心头,那种感觉,就象冬rì里想起了温暖的玫瑰。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忽然之间,紫川秀觉得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远,很远。眼前的女孩,既是与自己患难与共的林雨,更是肩负国之重任的流风霜。 蒙那看得目瞪口呆,他干咳一声:“殿下,这位是紫川家的全权谈判代表普欣,他是黑旗军紫川秀统领的助理。” “普欣旗本是吗?”流风霜明显地心不在焉:“蒙那,有个事,你能否帮我个忙?” “愿意为殿下效劳!” “那你出去,帮我看看太阳下山没有?” “喔?”蒙那摸不着头脑,出去张望一阵,回来说:“报告殿下,太阳落在地平线下了!” “你再帮我出去看看月亮出来没有?” 蒙那出去又回来:“报告殿下,月亮还没出来呢!” “那星星出来了吗?” “……好象出来了几颗吧?” “好!”流风霜一本正经地吩咐道:“那你帮我数清楚,星星到底出来了多少颗,我要jīng确数字――这关系我军生死存亡,请你一定要认真对待!” 怎么也想不到星星的数目如何能关系“生死存亡”,但元帅殿下是天才,她的吩咐一定有道理!蒙那浑身热血沸腾:“是!请殿下放心,下官一定数清楚!” 蒙那敬了个礼,掀开帘子斗志昂扬地出去。外面传来了他粗豪的命令声:“jǐng卫师全体集合!今天我们的任务是数星星,这是元帅殿下对我们的期待和信任,关系我军的生死存亡!” 紫川秀和流风霜扑哧一笑,异口同声地骂道:“这个呆瓜!” “阿雨,你的恶作剧本领大有进步了呢!” “这得多谢某人的身教言传啊!”身边没有旁人,流风霜轻松了很多:“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啊!张三哥,你总能出人意料呢!” 紫川秀笑笑:“很吃惊吗?” 看到他,流风霜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倾吐,想来想去,最后只问了一句最平常的问候语:“你还好吗?” 紫川秀点头微笑:“我还好。你呢?” “我也好。三哥,你的气sè看起来很差,得注意休息。” 紫川秀一笑。千军呼啸,万马奔腾,伏尸百万,流血漂桨,天下大势因眼前的美丽女子而改变,多少历史风云大事从她手而出,夺兵权、树大旗、破雄关,铁军横扫万里,其中惊险曲折,纵然说个三天三夜也难以言尽,但她却只有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我也好。”此种境界,已是历尽繁华重归平淡了。 静静地望着她白皙美丽的脸庞,紫川秀实在难以想象,眼前的美丽的女孩,是叱咤风云横扫千里的统兵大元帅。他忽然觉得很难启齿即将开口的话,自己不就是仗着曾救过流风霜一次,现在要求回报了吗?这跟个刚砌好了墙就摊开大手要钱的泥水匠有什么差别? 他沉吟道:“林雨――我是该叫你林雨呢,还是该称呼您元帅殿下呢?” 流风霜微笑道:“林雨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因为我从小就喜欢雨。三哥,若是您,我喜欢您叫我阿雨。” “阿雨吗?”紫川秀轻轻重复了这个名字,笑道:“名字美,人更美。” 流风霜脸上浮起了一抹轻红,她笑吟吟道:“三哥,我可是一向把你当正人君子的啊!没想到你也会说这种轻浮话呢。” 两人相视一笑,顿觉亲切不少。流风霜体贴入微,主动问道:“三哥,你这次过来,一定有要紧事说的。如果有我可以尽力之处,请尽管说。” 紫川秀想旁敲侧击迂回说服,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自己如簧的口舌忽然变得笨拙无比。最后,他直捷了当地说:“阿雨,我想请你罢兵议和。” 流风霜眉毛轻轻一挑:“紫川家如今占了上风,为什么要求和呢?” “我们占上风?主攻的可是你啊!” 流风霜一笑:“三哥,都是内行人,何必说外行话呢?如你所见的,我们刚刚吃了一个败仗,你们已经取得了主动权了。” 紫川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若是真如此,阿雨你打算怎么办呢?” 流风霜嫣然一笑:“没办法,既然到了这个程dù,也只好硬着头皮打下去了。” 她说得很坦诚,也很自信,一点没有忌讳刚刚的惨败。紫川秀疑惑地看着她:这象个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的将军吗?她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一股寒流从紫川秀脚底下升起:她停留此地,真的是被迫的吗?朗沧江流域之漫长,流风霜兵力之盛,她难道就这么笨,就不会分兵在其他地段渡河吗?与其用攻打固若金汤的坚城dìdū,倒不如以逸待劳,从容将敌人主力引过河来。在两河之间的大片开阔地带,最是适合骑兵驰骋纵横。平原交战,纵然步兵十万也难当三万铁骑冲击――她打的是不是这个主意? 他正在沉思着,听到她问:“听说,这次击败我的战役是由西南统领紫川秀一手指挥?三哥,你在紫川军中,可认识此人?” 紫川秀摸摸鼻子,苦笑道:“我和他很熟。” “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紫川秀信口开河:“紫川秀吗?他身高和我差不多,也有我这么帅,不过这家伙是个卑鄙的坏蛋,他从不敢见我――每次见面他都躲进镜子里和我对骂。”最后一句话他故意说得又快又含糊,让流风霜听不清。他故意说:“阿雨,那个紫川秀啊,大家管他叫鼻涕虫,不过运气好巴结紫川宁才升得快。大家都说,他是紫川三杰里最水皮的一个,纯粹充数的。” 流风霜摇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十一年前,让我父皇战败的人,是紫川秀;十一年后,在朗沧江岸边击败我的人,也是紫川秀。一次可以说是运气,但巧合一再出现,那就不能再说是运气了。 他用兵风格独树一帜,善于利用外力为己所用,把握时机的本领无人能及,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关键的地方。这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无论你把他逼到什么的困境,他总有办法反败为胜。得承认,虽然此人卑鄙贪婪无耻,但确确实实是最出sè的名将之一。” 紫川秀啼笑皆非,他都搞不清楚流风霜到底是在骂他还是夸他了。 “我们回到正题吧:紫川家希望与你签订互不侵犯的友好协议,而且先前与流风森所签的所有不平定条约都可以废除,流风与紫川永为友好邻邦――你意下如何呢?” 流风霜平静地说:“请给我一个停战的理由。不要说为了世界和平!紫川家骄横了三百年,若是等我们打到家门口了,紫川参星先生才突然想起自己有一颗热爱和平的赤子之心,那也未免太讽刺了。 我军将士身负家国之耻,历经辛苦从多伦湖一路打到了朗沧江,数次击败贵**队。现在,贵国的总长殿下忽然说不愿打了,还恩赐我们名曰为‘和平’的伟大东西,小女子实在不胜感激!是否还需要我们跪拜地上感谢贵国总长殿下的隆恩呢――哦,说错了,应该说是皇帝陛xià了!紫川家的领土辽阔无边,但看来还是容纳不下紫川参星陛xià的大屁股,非得改个帝国皇帝的宝座他才舒心!战争不是游戏,不是参星老头想玩就玩,不想玩说一声就可以结束的!” 听着流风霜尖酸地臭骂了一通,紫川秀听得心情大爽,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他简直想跟着流风霜一起痛骂了。 “阿雨,并非为了紫川参星,也并非为了紫川家。”紫川秀凝视着她,认真地说:“我是为人类请命而来,请你罢兵息手吧!” “为了人类?此话怎讲?” “三天前,魔族已破瓦伦关。” 即使以流风霜的镇定自控也不禁悚然动容,猛然站起来:“瓦伦关被魔族破了?怎么可能?” 紫川秀苦笑:“我也希望这是个笑话啊!可惜,这个消息已经被证实了。瓦伦关于3月15rì被破,魔族军已经出关了。” 紫川秀也没有费力去解说这次灾难的严zhòng程dù,流风霜当然明白瓦伦关被破的可怕后果。三百年前,魔族的入侵导zhì了强大的光明皇朝灭国,今天,魔族大军再次卷地而来,四分五裂的人类能否抵御这场灾难? “阿雨,魔族军势强大,失去了瓦伦要塞的庇护,紫川家胜算并不大。若你再这时候再对dìdū进攻,紫川家必亡。这已不是紫川家一国的事了,这关系人类文明传承的生死存亡,若我们在此时还不能团结,不需十年,作为一个整体民族,人类将在西川大陆上销声匿迹。” 几乎在紫川秀话音刚落,流风霜立即说:“好,我答应你!” “啊?” “我同意停战罢兵,立即与你签协议。” 吃惊地望着流风霜,紫川秀叹服:“很多男人买盒牙刷也要讨价还价一个星期呢,何况是这样的军国大事?卿眨眼间就能做如此决断,实在是兰心慧质,刚毅果断!” 魔族大军cháo水般西向,紫川家若倒,四分五裂的流风家绝不能幸存。形shì已经变了,一个强大的紫川家是必要的,它可以作为流风家抵挡魔族侵扰的战略屏障。几乎瞬息之间,流风霜已做出判断,干脆利索,如此的果敢明断竟出自一个女流,不知让多少须眉男儿汗颜。 流风霜笑道:“三哥,你过奖了。如果去买盒化妆品,我也会讨价还价的。停战协议带来了吗?” 紫川秀在口袋里抽出一份文本:“这是我事先拟好的条款,你看合适吗?” 流风霜匆匆浏览了一下,微笑道:“协议只是让大家有个签字的地方,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她拿起笔签下了自己名字,吹吹墨水。 “十字军什么时候退军呢?” “一个星期,可行?” “阿雨,我实话实说,你的兵一rì不退,黑旗军就一rì不能向东开拔。若你真拖一个星期,这仗也不用打了,大家齐齐投降魔族喊塞穆黑林好了。” 流风霜抬起头来:“真的这么严峻了吗?三哥,你给我一句老实话,紫川家能不能坚持住?如果不能,能坚持多长时间?” “瓦伦要塞失陷,我们与远东失去了联系。情况不明,不好下判断。能坚持多久,这个只有老天知道了!” “这样啊。” 流风霜把协议在手中无意识地翻来翻去,过了好一阵,她突然对紫川秀说:“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那是我的荣幸。” 流风霜换上了便装,两人漫步出了营帐,上了大堤。 rì已西垂,江面上波光粼粼,隐留着落rì最后暗红的余晖。回首望去,流风家大军营地已全部隐藏在黑暗中,连绵数里的巨大营地仿佛一头潜伏的巨兽。 不知何处传来了了悠长的笛号声,两人不出声地倾听着。 流风霜神情苍然,遥遥望着营地中星星点点的膏火,她心头充满了愧疚和失落。 从多伦湖打到了朗沧江,牺牲了多少战士,最后却在距离dìdū不到两天的路程上功败垂成。如何去面对那些征尘仆仆的将士们呢?如何跟他们解释,在他们舍生忘死地奋战之时,,他们的统帅已私下与敌人达成了协议? 瞧出了流风霜心思,紫川秀安慰说:“公主,不必难过。你挽救了整个人类,挽救了文明世界!” “但我却背叛了我的祖国!”流风霜低声说:“我无颜回见将士们!” “阿雨,你并没有背叛祖国。你为流风家族赢得了dúlì权和平等待遇,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让人类的jīng锐部队自相残杀了。” 流风霜仰起了头望着他,焦躁地摇着头:“三哥,你并非当事人,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我很怕!你有过那种感觉吗?就好象一个人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夜里走在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道路在哪里,只觉得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是陷阱!你明白吗?” 一瞬间,紫川秀突然理解了流风霜的心境。 远京已经投降了,流风霜是流风家硕果仅存的最后战士了。她孤独一人,伴随她身边的,只剩下一面白地蓝字的流风家战旗。她惟有抚mo着那面战旗,遥想着流风世家昔rì的辉煌,孤独地战斗,而她的敌人包括了dìdū、远京和河丘。她孤立无援,看着身边战友一个接一个凋零死亡,在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中奋战,直到最后死亡。 自己和她命运惊人的相似,为了紫川家,为了紫川宁,自己也是在孩提之年走上战场。但自己还算幸运,有哥应星、左加明那样的温厚前辈可以依靠,有斯特林、帝林等挚友给自己支持,还有挚爱的女孩给自己心灵上的安慰。 而她,什么也没有了。 谁都知道她是当代的最强名将,她的孤独伤心痛苦彷徨,有谁能知? 无论如何了不起,她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女啊!难以想象,一个弱质女子竟能承受如此重负却没有崩溃! 紫川秀默默地望着她,目光中无声地流露同情。看到那温柔的眼神,坚强的女战神终于崩溃。她情不自禁地哭泣出声:“我真的很怕啊……爸爸不在了,叔叔也不在了,哥哥们在自相残杀,他们投降了紫川家,流风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也知道,我这点兵马是灭不了紫川家的,但是流风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必须得撑起这杆大旗来……大家都相信我,大家都追随我,我却不知道该往哪走,还得装出什么都很有把握的样子了……我好累好苦,却没人知道,大家都在问我怎么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嘤嘤地低声哭泣。 紫川秀轻轻地揽她入怀,温柔地抚mo着她柔顺的头发,闻着女孩子那清新的发香,他轻声说:“傻丫头……都过去了,不要怕,一qiē都会好的,不要怕。” 想起了远东那次灾难xìng的兵变,紫川秀轻声说:“追求和平往往比发动战争需要更大的勇气,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士兵暂时不能理解你,那么,rì后他和他的亲人会感激你的,你没有让他无谓地战死在异国他乡;如果能在这次灾难中幸存下来,全人类都会感激你,在危急关头,你表xiàn了一个人类将领高贵的品质。” “不是为了人类,更不是为了紫川家。”在紫川秀怀中,流风霜声音低得象蚊子哼:“所有一qiē,只是为了你啊!三哥,你亲自前来,我无法拒绝你的要求啊!我是个自私的坏女人。” 紫川秀默不作声,他实在无法面对流风霜那双深情的双眸。他也知道,流风霜能够这么爽快地答应停战,与她对自己的真挚感情是分不开的。佳人对自己情深意重,为了自己,她甘愿放弃家国大业。 晚风在江面呼啸,吹过身旁,两人衣衫迎风飘舞,习习响动。 “停战以后,你的部队就要向东开拔了吧?” “嗯。” “魔族军凶残骁勇,你要保重啊!上阵记得穿好盔甲,不要逞英雄。”淡淡的语气,却掩不住流风霜那份关切的情怀。 “我知道的。你也要小心,我听说流风森这人,打仗他不行,搞yīn谋诡计他最拿手,你要提防他。”这次流风霜进攻紫川家脎羽而归,威信大受打击,紫川秀很担心,流风森会借此机会趁机铲除她。 流风霜淡淡一笑:“他奈何不了我。三哥,打完了这仗,你有些什么打算呢?” 紫川秀沉默良久,好久才说:“这是最后一战了。如果能顺lì把魔族赶回去,无论紫川家也好,流风家也好,都需要休养生息――甚至就连魔族也需要休息。起码二十年以内,人类再无战事。我也累了,也需要休息。打完仗,我会找个伴侣结婚的。” 流风霜一惊,从紫川秀怀里挣脱了出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紫川秀淡淡一笑,把目光投向了波光磷磷的江面。 “好啊!”流风霜强笑着出声,只是声音哑得自己都不敢听了:“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能蒙得张阿三先生垂青呢?” “她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紫川秀淡淡笑道:“我还没向她求婚,只怕自己配不上她,更怕她拒绝。” “哦?真的那么优秀吗?” “她门第高贵,出身大陆历史最悠久的贵族世家,美貌无双,气质优雅。但她并不以此为自傲,她惊才绝艳,立志要成为一代名将,自幼投身沙场,用兵如神,屡破强敌,被称为自雅里梅之后最强的人类名将,纵横十年不曾一败。更难得的是,为了大义,她毫不贪婪权势荣华,公而忘私。如此优秀女子,那是人间一朵奇蕾,无论才华、家世、容貌、品质,我都远远不如她,你让我如何不担心呢?” 紫川秀笑吟吟地转过脸去望着流风霜,后者双颊早红得象苹果一般了:“阿雨,我想向她求婚,但又怕她拒绝,你说我该不该出口呢?” 流风霜脸上飞起了两朵红晕,不敢与紫川秀灼灼目光对视,她连忙移开了眼睛,望着江面不出声。很难得的,在这位驰骋沙场的当代名将身上能见到这般动人的小儿女神态。 他笑吟吟地逼问:“阿雨,你说,我该不该出口呢?” 她红着脸低声说:“那是你的事了,我怎么知道!” 紫川秀一面正经:“阿雨,你是我的好朋友嘛,好朋友就该这个时候帮我参考的啦……” “你坏死了!”流风霜捏起粉拳,使劲地敲打他:“哪里有这样逼人家女孩子的!” “救命!你再不停手,我就要被打进江里面去了!” “哼!淹死活该!” 一时间,两人红着脸都没有说话,背靠背地站在一起,晚风呼呼地从身边吹过。流风霜轻声说:“三哥,你坏死了!你以前一定用这种花言巧语骗了不少女孩子上当吧?” “确实不少呢。有高家庄的高小姐、李家宅的李姑娘、黄家村的黄二妞……” “坏蛋!不跟你说了!” 静了一会,紫川秀轻声说:“阿雨,你觉得,她会不会答应我呢?”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了轻微的颤声:“你还没开口求呢,人家怎么知道会不会答应?” “若是我开口……” “你只管开口求就是了。” 紫川秀转过身来,用力地抓住了她肩头:“阿雨,嫁给我吧。” “啊!”尽管早有准备,但他这般毫无遮掩地**裸地出口,还是让流风霜羞愧难当:“你太急了,人家一点准备没有呢……” “不要准备,你只管答应了就是了!” “但你是紫川家军官……” “打退了魔族,估计战争已经结束了吧?我会辞职的。”紫川秀笑得灿烂无比:“说老实话,我当官不是很廉洁的,攒了点钱,如果你要的彩礼不是很多的话,我说不定能凑齐的――我说了,彩礼太贵了我娶不起的啊!” 流风霜头脑一片眩晕,只知道一件事:他是在向她求婚,他真的在向她求婚了!多少次梦中憧憬的场景出其不意地成为了现实,她喜极而泣,泪水流个不停:“哪里有人这样向人求婚的啊?” “你答应了?” “不。”林雨擦干了眼泪,坚定地摇头:“正如你不肯跟随我过去一样,我同样对流风家负有责任。” “是吗?”紫川秀黯然神伤,他苦笑道:“是啊,毕竟还是太勉强了啊!” “但等安定了流风家的形shì,我会尽力促成两国之间的和平,那时候我就辞职前来投奔你。”流风霜俏皮地眨眨眼,巧笑嫣然:“不过,除了打仗,我什么都不会,你可要养我的喔!” “啊,这个很麻烦了。”紫川秀苦着眉头:“我也是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将来我们会被饿死的呢……要不,我们就不要结婚了吧?” “你敢抛弃我!我揍你!” “对了,”嬉戏吵闹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流风霜调皮地问:“请问,小女子可有荣幸得知我未来夫君的姓名?” “咳咳!你可听好了,你未来夫君可是个大大有名的人呢!” 紫川秀整理下衣衫,正容一鞠躬:“紫川家统领,黑旗军司令长官紫川秀参见元帅殿下,失礼之处,请多包涵。” “啊!”流风霜失声叫道:“你就是紫川秀!就是……” “就是当年击败你父亲的那个紫川秀,那个贪婪无耻卑鄙的家伙。”紫川秀苦笑:“你若是悔婚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呢。” “想得美呢!”呆呆地望着他,流风霜“噗嗤”一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嫁的是张阿三先生,跟那个恶棍紫川秀没什么关系。天荒地老,我绝不反悔!” “海枯石烂,我也不反悔!”紫川秀突然想起一件事:“另外,有件事要拜托你的,请不要再往紫川宁家派杀手了。她毕竟是我义父的唯一亲生骨肉,我不能眼睁睁看她遇害的。” 流风霜秀眉上挑,杏目圆睁:“你为什么为她求情?当年你那么拼命地保护她……老实交代,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你说喜欢过的女孩子,是不是就是她?你已经有了我了,心里怎么还能有她?” 紫川秀大叫头痛,这才明白一件真理:无论如何英名睿智神武明断,女人毕竟是女人,要女人不吃醋真是件不可能的事。他连忙好说歹说地把她骗了下去,其中当然不乏无耻吹捧之词,例如你是天上一朵云,紫川宁不过地上一根草,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在我心中统统不过浮云耳,不足挂齿。肉麻话说多了,连他自己都感觉面上发烫,偏是流风霜听得津津有味,吃吃笑声不绝。 紫川秀不得不感叹:女人啊,无论多么jīng明强干都好,一旦落入恋爱她们就会变得蠢了,会被这么轻yì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紫川统领,有个事可能涉及到军事机密,你可否告sù我呢?”在离别的时候,流风霜突然出声问:“在渡口战役中,你并没有预料到投石车部队会参战。那在你原先计划中,你如何应对我军的攻势呢?” 紫川秀淡淡一笑:“阿雨,你可注意到,你军所驻地为河岸边的低洼地形?” “这又如何呢?难道……”她眼里突然露出恐惧之意,捂住嘴说:“难道?” “正是。”紫川秀指着上流的江面:“我军已在上流派遣了一支小分队。只要接到大营中烟火信号,小分队将立即掘开大堤,江水汹涌冲击下来,将你十几万大军淹成鱼虾。这是天地之威,无论如何强悍的军队也无法抵挡的。” “啊!”想到江水汹涌滚冲下来,十几万无敌铁军在水中呼救挣扎的场面,流风霜打了个冷战。她望向紫川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还有这般可怕的战术。既然当时有这么好的机会,能不损一兵一卒破我大军,你有五天的时间,为什么不实施呢?” “此法杀戮太过,有伤天和。大堤一旦决口,受害的并非单单你的大军,下流十几省都将被洪流所淹,其中更有产粮的数个大省,一旦受害,人类将陷入饥荒中。争霸胜负转眼过,但我们却不能不顾忌人类的整体利益,无论谁得天下,我们总得为子孙后代留下点东西。这种战术太恐怖了,我不敢用。” 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江,流风霜沉默良久。好久,她感叹说:“破了我的大军,你就是当之无愧的紫川家第一重臣,人类最耀眼的第一名将,留名史书,名垂千古。荣耀、权势、荣华都放到你的手边了,你真的一点不动心吗?” 紫川秀笑笑:“你说的,我根本没想过。人类内部杀来杀去,杀得再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况,想到你就在对岸的军中,我也不忍心。” 看到他一面坦荡,目光平静,流风霜叹气道:“胸襟坦荡,视名利如浮云,思虑深远,顾全大局,那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当代第一名将。阿秀,我不如你。这一仗,我真的输了,输得心甘情愿,心服口服。谢谢你手上留情,让我军将士活着还复故土。 紫川统领,请将我的话转告贵国上层,虽然紫川与流风两家历年征战不休,但我们毕竟同属光明帝国后裔,同属人类一脉。如今紫川家抵抗魔族,如若战事不利,我们愿意开放边境接受贵国zhèngfǔ入境避难。” 紫川秀肃容道:“我谨代表紫川家zhèngfǔ感谢公主殿下美意。我们面临残酷的卫圣战争,若有必要,恳请公主看在同为人类同胞份上对我国伸出援手!” 流风霜一口答应下来:“身为同胞,自然义不容辞!” 紫川秀大喜,一把握住了流风霜的手:“阿雨,你实在太好了!” 众多流风家军官大哗,流风霜红着脸,低声说:“快放手!” 紫川秀才意识到自己忘形了,这里是众目睽睽的公共场合,他连忙松开了手,向四周讪笑道:“呵呵,误会,呵呵,误会!” 没有人笑,所见到的都是充满杀意的目光,紫川秀打了个冷战,流风霜连忙出声:“使者先生,请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直到走出很远,紫川秀还能感到背后投来针刺似的目光。紫川秀嘘口气:“吓死我了!差点以为就要死在那了!” 流风霜似笑非笑:“某个轻浮家伙应有此报呢!不要以为答应你了就可以肆意轻薄人家,否则,哼哼!” 想象自己未来老婆在一个师的武装骑兵护卫下入洞房的情形,紫川秀大感头疼,冷汗直冒。尽管二人依依不舍,但离别时刻还是到来了。流风霜送紫川秀一直送到了渡口边上,一艘战船已经在准备运送紫川秀过江了。 两人相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不觉黯然神伤。紫川秀在流风霜唇上轻轻一吻,转身yù走,流风霜却在身后叫住了他:“等下。” 她追上来,脱下了身上白sè的披风斗篷,温柔地替紫川秀系在肩上:“这是我一直用的披风。你想我的时候,见此披风,如见我。” 轻轻抚mo着披风上柔和的丝路,闻到披风上传来的淡淡一股檀香味,紫川秀心神一荡。“阿雨,我发誓定会如保护自己眼睛一样保护着这个披风的!魔族哪怕有一根手指沾到了它,那他就得倒霉了!” “我不要披风,我只要你平安回来。给我千金一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危险,你都要活着回来见我!” 紫川秀凝视着她的眼睛:“我保证,前途无论如何艰难,我都会活着回来与你重逢。” 流风霜喃喃说:“我等你,我永远等你。” 他转身跳上了船,战船离岸起航向对岸驶去,他一直站在船尾与流风霜静静地对视着。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浓黑的夜幕里,白sè披风在江面上只剩下一个小点,最后渐渐模糊朦胧。 心爱的人消失在苍茫远方,为了保卫人类,他将奔赴沙场,可能从此不再生还。想到这,流风霜心头痛得象有把刀子在割一般,她泪流满面。 突然,她用力挥手,高声叫道:“回来!回来!” 战船听命返回,重新在西岸靠岸。紫川秀跳下了甲板,还没等站稳,流风霜已经一头扑进了他的怀抱。紫川秀惊讶:“阿雨,你这是?” 在紫川秀胸前,倾听着他低沉有力的心跳,闻到他那令人心醉的男儿气息,流风霜心神俱醉。她喃喃低声说:“阿秀,你放心去吧!如果你战死,我定会你复仇,将魔族斩尽杀绝!”她低声抽泣,泪水打湿了紫川秀胸口的衣襟。 紫川秀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把流风霜娇柔的身躯抱紧,再抱紧,一直抱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场目击这一场景的,只有流风霜的近卫队长姬文迪。看到这对被世所不容的痴情男女紧紧地拥抱,她静静地转过了身子,不知为何,她感觉鼻子有种酸楚的感觉,默不作声地流出了眼泪。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他们的眼神一起投向大江的尽头,这是个美丽的晚上,夜幕星河灿烂,漫天星光洒满了江面。 七八四年三月二十rì深夜,就在这一晚,卫圣战争中人类抵御魔族的最强大联盟诞生了,这是被后世称为“希望之光”的绝代双骄。在即将到来的灾难xìng的魔族入侵里,长达三年的艰苦卓绝的战争中,紫川秀与流风霜的联合军成为人类最后的希望。; 第一章 人类危机 多年以后,当人类回首往事,他们会发现,若是有所谓种族灭绝的危机的话,七八四年的三月无疑是最为临近深渊边缘的时刻。 那年天悄然降临大地之际,人类的内战正打得如火如荼,紫川家和流风家的jīng锐部队集结在辽阔的西北大地上厮杀惨烈,懵然不知在遥远的东方,一股邪恶又强大的力量已经向他们伸出了利爪。 当得知魔族军队攻克瓦伦要塞的消息时,魔神堡一片欢腾,在皇宫正殿里举行了盛大的欢庆宴会。 没有灿烂耀眼的彩灯,没有媚俗的金银装饰,魔族皇宫以黑sè的巨大花岗大石垒叠, 宫殿间林立着巨大的大理石圆柱,柱子间站立着持枪的近卫旅士兵,巨大无比的铁门吊桥,环绕整个皇宫的护城河。皇宫颜sè基调以黑sè为主,雄伟,巨大,朴素,森严,肃穆,冷峻——这与其说是皇宫,倒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军事化堡垒。 晚宴正在进行中。魔神皇陛xià坐在餐桌的首席,巨大的长条餐桌一字摆开去,王国重要的文臣武将们分坐两边进餐,除了正在外线作战的云浅雪、古斯塔、凌步虚三位将军外,魔神王国所有的将军和部族首领都聚集此地了。 他们分别是:王国第一军,号称近卫旅军团,军团长雷欧公爵,出身赛内亚族。 王国第三军,号称磐石军团,军团长叶尔马公爵,出身塞内亚族,磐石是形容第三军顽强善战,也是形容叶尔马脑袋之顽固。 王国第四军,号称风暴军团,军团长亚哥米,三十三岁的他正值人生的黄金年华,他两年前继任王国大族亚昆族的部落首领。 去年,自从王国第二大部族鞑塔族挑战黄金族赛内亚族失败被灭族以后,亚昆族就取代了鞑塔族的地位,成为王国第二大部族。 王国第六军,边疆军团军团长温克拉,出身赛内亚族。 王国第十一军,铁壁军团军团长裴玛公爵,赛内亚族皇族出身。 王国第十二军,闪电军团军团长蒙汗公爵,和亚哥米一样,他是蒙族的部落首领。蒙族以出产骏马和优良的骑兵而闻名。在十五个魔族军团中,蒙族的骑兵军团就占了两个。 王国第十三军,疾风军团军团长蒙帝侯爵,出身蒙族。 王国第十四军,黑羊军团军团长哥达汗,他也是王国大族之一的哥昂族族长。哥昂族人数众多,但比起王国的其他部族来,他们不喜争斗的温和禀xìng也是出名的。 王国第十五军,七巧板军团军团长雷豹侯爵,他是雷族的部落首领。 第十五军之所以被称为七巧板军团,是因为该军是由众多小部落士兵组成的,他们各族的人数都不足以组成一个大军团,只好拼凑起来组成一个军团。在王**界,第十五军以两个“最”出名:士兵数最多,足足有二十五万人,战斗力也是最差——第十五军由十几个部落组成,一个毫无向心力和凝聚力的军团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呢? 卡顿亲王轻蔑地形容第十五军:“连给茅房送张草纸都信不过他们!” 魔族贵族们安静地进餐,他们身上黯sè的丝绸在烛光中闪耀着光芒。欢庆筵席后,举行了简单的军务会议。魔神皇的发言为整个会议定下了高昂的基调:“瓦伦拿下了,可以认为,人类已经完蛋了!dìdū的陷落即rì可待,接着是远京,是河丘!神族的战士们,去拿下这大好江山吧!” 将军们齐刷刷起立:“吾皇万岁!神族万岁!” 讲话中,魔神皇把人类世界比喻成一个大馅饼:“要将它分开、撕裂、逐渐吞并!神族的军队将完成这一使命!自然,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我们不能轻敌,人类也有优秀的将领和强悍的军队,但朕对王国的军队有信心! “要在古奇山脉以西为神族获取富饶肥沃的土地,要彻底摧毁人类的军队,我们神族才能安全地占领新领土!要彻底解除人类的武装,除了神族以外,人类绝不能拥有武器!只有顺从于神族的人类才能获得在新领土的生存权! “人类有数亿人口,而我们神族即使最大程dù动员也只能出动百万军队。鉴于此,我们的将领要善于借助外力,要懂得利用人类内部的矛盾来让他们自相残杀,也要善于接纳和吸收人类中的不忠份子为我们服务。 “朕相信,如同雷洪那样视自身利益高于整个种族利益的败类,在人类中绝不为少数。在未来的政权中,他们可以充当我们神族的好助手,统治和镇压其他的人类。 “坚决镇压一qiē抵抗和反叛!在新占领的领土上,应把一qiē反抗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中,为达到这个目的,我们不惜处决每一个哪怕是斜着眼看我们的人类!” 会议是在一片喜气洋洋的胜利气氛中进行,魔神皇的第三公主卡丹担任会议的记录员。 后来,这份会议记录落到了紫川家统帅部手中,随即被向整个人类世界公布,作为魔族凶残野心的又一个有力证据。 为了解除大家的顾虑,魔神皇当场对即将占领的人类领土进行了分配。 dìdū以东的十一个省区是首批被瓜分的领土,作为西征军的主力和攻陷瓦伦的功臣,赛内亚族当仁不让地获得了最肥沃的五个行省,其他六个二级行省被蒙族、哥昂族、亚昆族等大族分割了。 分割过程中,蒙族和亚昆族为达凯行省的土地归属起了些纠纷,但在魔神皇的调解下,争吵很快解决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能得到瓜分,以上部族的首领还是大致心满意足的,他们一个个笑容满面。 另外还有些如刚族、雷族、加林族、冬rì族等弱小部族的首领就没那么幸运了,第一轮瓜分压根没他们份,这十几个小部族首领眼巴巴地站在外圈,看着大佬们争吵得热火朝天却没他们什么事。 大家你瞅我,我瞅你,脸上堆着尴尬的假笑,肚子里痛骂。 幸好,魔神皇是关心人的好陛xià。他明察秋毫地看到了小部族首领们的痛苦,善解人意地提 出:“不要伤心呢!大家都有机会的!”他宣布,赛内亚族将从自己获得的领土中拿一个省 区出来作为奖品,哪个部族第一个攻克dìdū,谁就将获得这个省份。 现场气氛火爆起来,部族酋长们喜笑颜开,大家雀跃表示必将奋勇作战,绝不辜负陛xià的期待。 魔神王国实行军政一体制度,军队将领同时也是部族的首领。 在这清一sè身粗膀圆的粗鲁汉子中,身穿白衫的窈窕女子卡丹尤其引人瞩目,她高贵的气质使得她傲然超脱于众人之上,犹如野猪群里一只雪白的麋鹿。 卡丹依稀记得,上一次这样全体高级将领齐聚的会议还是在七七七年的年末,与那次会议相比,很多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在了。 王国第二军羽林军团军团长云浅雪正统军在瓦伦要塞与人类交战。 王国第五军西南军团军团长凌步虚正率军进攻远东加沙一线。 王国第七军黑河军团军团长古斯塔正在特兰城下与远东人对峙。 王国第八军功勋军团七八一年间在远东惨遭起义军聚歼,鲁帝惨败后叛逃,第八军几乎全军覆没。于是,魔神王国第八军的番号永远地从王**队的序列中消失了。 遭受和第八军同样命运的还有魔神王国第九军浴火凤凰军团和第十军地狱火军团,这两个军团都是属于鞑塔族的军团。 在进攻远东惨遭失败后,畏惧魔神皇的惩罚,鞑塔族首领罗斯公爵发动皇权战争向赛内亚族挑战。 战争短暂而惨烈,三个月内,赛内亚族付出十五万本族子弟伤亡的代价才终于将鞑塔族击败,而挑战的鞑塔族则付出了四倍的伤亡代价,这还不包括随后被魔神皇下令屠戮的鞑塔族平民数目。 内战中,王国丧失军民超过三百万,任何一场对人类战争都没有过如此大的损失,王国元气大伤。 凝视着桌子上空缺的位置,耳边传来部族酋长们热烈的欢呼,卡丹轻轻叹息一声。 魔族从来不缺乏冲锋陷阵的勇士,却缺少深谋远虑的政zhì家。 短短数年间,经历了远东战争,七八一年的远东叛乱战争,七八二年的皇权内战,魔族的菁英子弟丧命沙场,王国的军力已经衰弱了。 远东还有几十万狡猾的叛军在与王国对峙,担任过远东谈判使者的云浅雪回来悄悄告sù卡丹,远东的光明王就是紫川秀。 那个诡计多端的人竟然在短短两年间掀起如此大的风浪,在远东领导了几十万军队与王国对抗,卡丹想到就头疼。 远东未靖,内部不稳,赛内亚族就要劳师远征人类,卡丹公主隐隐忧虑,王国前景未必见得一片大好。她很为在前线与人类对战的夫君云浅雪担忧。 七八四年的三月二十三rì,应军务处紧急征召,西南统领紫川秀从朗沧江前线归来,率军返回dìdū。渡过瓦涅河,远远望到dìdū那高大的城墙轮廓,全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很多黑旗军士卒都是第一次来到紫川家族的首都,激动万分,热烈的欢呼一阵又一阵,从队头响到队尾。 紫川秀驻马队前,漠然地看着士卒们欢呼鼓舞。 魔族军破瓦伦关入侵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士兵们都还以为回调dìdū是为黑旗军击退流风霜入侵接受表彰和检阅呢,很多人都盘算着如何在dìdū这个有名的花花世界里面潇洒快活一阵。 黄昏时分,踏着一地的夕阳,紫川秀带了军团里旗本以上级别的高级军官入城。一行人骑马浩浩荡荡地涌入dìdū城门。事先得到通知,军务处长斯特林亲自在城门口迎接紫川秀。  半年没见,斯特林容貌看不出多大变化。他跟随行的军官们打招呼,简单地做了祝贺:“黑旗军奋勇击退流风霜叛军,紫川统领与诸位将军功不可没,名垂史册。将军们,总长听闻你们英勇战斗的捷报后非常振奋,将来要给诸位嘉奖的。诸位将军辛苦了!” “愿为家族服务!”将军们齐齐立正敬礼,响亮地吼道。 斯特林回礼:“诸位将军,在鸿运楼已经准备了得胜酒席给诸位接风庆贺,大家请慢用。我还有事先失陪,等下过去给诸位敬酒。” 将领们跟着军务处的接待人员走了,紫川秀上了斯特林的马车,斯特林低声吩咐车夫:“往总长府去。” 马车快速行驶在dìdū的马路上。从车窗里望出去,dìdū一派繁华景sè,马路上熙熙攘攘,酒红灯绿依然,丝毫没有战争即将来临的兵荒马乱感觉。 看出了紫川秀的疑惑,斯特林低声说:“魔族入侵的消息还保密着,外界还不知道。”紫川秀摇摇头:“瞒不住,也不该瞒。瞒得越紧,将来的恐慌就越甚。情况怎样了?” “魔族已经拿下瓦伦,这个消息确实确认了。瓦伦守将唐恩、罗加两位红衣旗本都已战死,瓦伦守军算是全军覆没了,逃出来的不到几百人。” 紫川秀不出声地倾听着,唐恩和罗加二人他都认识的,二人都很年轻,是以前哥应星一手栽培的军官,远东军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虽然不是很熟,但是听闻他们二人的死讯,紫川秀不免有点兔死狐悲的伤感。 “罗加是我以前上司罗波副统领的儿子,很年轻,也有才华。他死得可惜了。” 斯特林摇头:“瓦伦失守,总长气得要学公鸡跳到房顶上骂娘了,他们两个若不死在瓦伦,也得死在军法处手里,还得挨个逃将的名声。有些错误是不可弥补的,除一死之外,他们难道还有别的路走吗?” 紫川秀异样地望着斯特林一眼,自嘲地笑笑,不可弥补的错误吗?斯特林不会知道,这样的错误,自己已经犯下太多了,多得自己都麻木了。他转过头去,不出声地望着车窗外飞掠而 过景物,初起的华灯飞快地交替掠过窗前,于是他的脸就在光明与黑暗之中神速地变幻着,仿佛徘徊于yīn阳两界之间的幽灵。 斯特林继续说:“魔族打下了瓦伦,如今在要塞按兵不动。我们不清楚他们下步的动向。他们会先对付远东,还是先进攻人类?” 紫川秀把头转过来,肯定地说:“魔族必然向西进攻人类,这是毫无疑问的!征服人类世界,那是他们千百年的渴望,眼见通往人类世界的通道敞开了,任何力量也无法阻止他们迫切的西进冲动!即使魔神皇也无能为力。战术上可能有所选择,但是战略上,魔族下一步必定是向人类世界大举进军。” “你说得很对。”斯特林若有所思:“若是你早回两天就好了。决策会议上,我们需要有你这样熟悉魔族内情 的高层人士。你曾在他们那边呆过,最有发言权。” “我刚从西部回来,这边到底怎样了?我们的战备如何了?” “东部各省军区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在东部行省地区,我们能动员三十万军队,加上dìdū的zhōngyāng军、预备队,还有你从西线带回的黑旗军和边防军残部,紫川家总兵力能达到八十多万。” 望望车夫,斯特林压低了声音:“这话只能在这里说,新集结的预备队部队素zhì很差,军队虽然号称八十万,但真正能打仗的只有zhōngyāng军和禁卫军,其他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只能放在二线用。黑旗军来了,我就放心不少了。” “总长决策会议已经开过了吗?得出了什么结论?” “要打仗!但具体怎么打还没个结论,帝林主张守势防御,但元老会担心魔族入侵会破坏他们家乡的产业,要求趁魔族立足未稳,立即出兵夺回瓦伦要塞。大家意见分歧太大,还没有决议。” 紫川秀摇头:“晚了!如果当时统领处立即行动,给我十万大军,兵贵神速,我有把握把瓦伦给重新夺回来。但今天已经二十三rì了,有八天时间,足够瓦伦的魔族军牢固地掌握瓦伦的城防防御工事,也足够王国给瓦伦派遣援军了。这时候再去攻打有固城坚守的魔族军,纵然倾国之军也夺不下来。” 斯特林点头:“自从瓦伦陷落,我们就与远东失去了联系。我们最担心的是,失去了与家族的联系,远东军队会投降或者与魔族议和了。如今这种情况,远东的态度举足轻重。如果远东能忠于家族,那就成了魔族肉里面的一根拔不掉的刺,威胁魔族的大后方,魔族必须派遣大量部队保护自己的粮道和补给线,不能全力投入与我们的战争。但如果远东投降了魔族,残暴的魔族兵再加上彪悍的远东半兽人军团,人类就大势去也。瓦伦的失陷,林冰统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已经被免除了职务。前天,殿下说:‘我们需要一个新的远东统领,此人既要在远东呆过,熟悉当地情形,智勇双全,又要坚韧不拔,对家族忠心耿耿。’帝林监察长立即出声说:‘唯有紫川秀统领能胜任此职!’与会人大多赞同,唯有紫川宁殿 下反对,说你虽然号称名将,但平素行事太过荒诞,无法交托如此重任。”说完,斯特林很注意地看着紫川秀的反应。 紫川秀只是报以淡淡一笑。经历风雨的他此时成熟不少了,并不是说自己好话的人就一定是为自己好,也不是说自己坏话的人就一定对自己怀有不利之心。 帝林了解自己的志向,极力给自己制造回远东的机会;而紫川宁却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瓦伦失陷后,远东已成为了与家族隔绝的孤土,做那里的统领,成为烈士的可能xìng是很大的。 斯特林凝重地说:“现在的远东已经成了被魔族围困的孤岛,非常危险。阿秀,出于朋友的立场,我是不愿意你回远东的。但是,一个忠于紫川家的远东对大局至关重要,也只有你挑得起这个重担。作为军人,国难当头,我们的xìng命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看到紫川秀张口yù说话,斯特林摆手:“你先不要忙着表态,好好想一下。等下见了殿下,估计殿下会当面问你的。” 与紫川参星的见面了无新意。见面时,紫川参星摆出一副错怪贤臣痛心疾首的悔恨样子:“阿秀啊,我真的不知如何见你好了!我误信小人言,险些错怪阿秀你了啊!”说得抑扬顿挫,若是有音乐配音便跟唱歌差不多了。 紫川秀也非常上道,出sè地上演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动人一幕:“殿下,我恣意妄为,擅做主张,给您添麻烦了!” 还好,紫川参星没有张开双臂,于是紫川秀也终于从“扑倒在总长殿下温暖的怀抱中痛哭忏悔”的幸福中幸免出来。 在紫川参星办公室,紫川秀还见到了总统领罗明海、幕僚统领哥珊、总长助理紫川宁,再加上带他过去的军务处统领斯特林,这几乎成了一个小型的统领处会议。 紫川秀曾在魔族军中卧底,又在远东领导过抗魔族战争,他是统领处中首屈一指的魔族问题专家。大家边喝茶边谈,年仅二十四岁的紫川秀,竟成了席间的主要角sè。大家都全神贯注地听 取他对魔族强弱点的见解,他谈了在远东与魔族战斗的一些见闻。众位统领连连提问,紫川秀干脆利索、潇洒自如地做了回答。 “作为战争机qì来说,魔族是可怕的。魔族兵天xìng的好战嗜血,彪悍善战,残忍好杀,他们天生就是为了打仗出世的,悍不畏死。除了少数的jīng锐部队外,人类单兵作战能力很难与魔族媲美。 “但对付魔族,我们并非没有优势。如果说魔族的优势是士兵天生的强悍,而我们人类的优势 就是我们在政zhì、经济、科技和军事科学上千百年的文明积累和沉淀——这个优势确实存zài,虽然在战争初期表xiàn得并非很明显。 “魔族擅长破坏,不擅长建设和创新。三百多年了,他们的武器依旧和光明皇朝时代差不多, 而我们人类早已抛弃了软弱的青铜武器,改用铁制造、钢制武器。现在,我听说一些尖端的秘密研究所已经尝试着研制合金武器了,有的部队甚至已经开始装备了。 “从根本上说,魔族的军事体制仍旧是陈旧的氏族部落结构,魔神皇的军队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各个部族组成的,指挥官就是他们族里德高望重的族长或者长老,对他们来说,战争就意味着和同族子民一同出去打猎掠夺,后勤补给对他们来说仅仅意味着身后的小背包,他们必须在包袱里的食物消耗完之前之前找到新食物,否则就得饿死。打起仗来,他们唯一懂的就是一窝蜂向前冲,若不能把敌人砍倒,他们便被砍倒。 “而我们,众所周知,我们早已脱离了光明皇朝末年的贵族统军制度,进入了职业军队时代,我们的指挥官必须在正规军事学院进修过,jīng通各种韬略,懂得步、骑指挥艺术,懂得科学地挖掘壕沟、布置防线、指挥线形阵形,懂得两翼突破、骑兵快速突破战术,懂得大规模后勤统筹的管理科学——在军事指挥艺术上,我们把魔族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魔族近来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统军将领,比如云浅雪、凌步虚等人,但他们习惯的战术依旧是传统战术。瓦伦失陷是令人震惊的,但从战术上,这依旧是简单的声东击西、长途奔袭,这不过是魔族部落交战中常用的偷袭战术的大规模运用而已,没有任何革新之处。” 有人插嘴:“但就是这种陈旧、常见的战术却取得了最大的战果,紫川统领如何解释呢?”  “这个我不否认。野蛮落后的部族以单纯强大的军事实力征服发达的国度和辉煌的文明,这种例子历史上并不少见。但是,形shì已经不同,人类已经发展起来了,魔族还在原地停步。三百年前二十万魔族就能横扫整个人类世界的悲惨例子,绝不可能再出现了。 “当然,这次魔族出兵也不会仅仅二十万,战争会是艰巨的,面对强大的敌寇,我们会吃不少苦头,我们还会打上不少败仗。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都要经受残酷的考验。 “但是,我有信心,这是上天赋予人类的最后考验,我们并非孤立无援,我们身后还有西川大陆的全部人类,无论是林家还是流风家都将在这场生死之战中支持我们,远东的众多种族也是我们的同盟军,我们紫川家将领导全体人类并肩作战。 “诸位大人,人类有着辉煌的文明和历史,有着无以伦比的创zào力和生命活力,那些野蛮民族企图以残酷和暴力来征服我们,他们绝无可能得逞!无论战争如何进展,无论战况如何持长,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紫川秀结束了讲话,沉默片刻,紫川宁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随后,全体与会人员都轻轻鼓掌,高官们露出了笑容。 这几天里,魔族入侵的消息就像乌云般笼罩头顶,三百年前,光明皇朝军队崩溃在魔族面前的历史就像石头般压在众人心头,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这么多天来,紫川秀是第一个有根有据地分析双方优劣,最后肯定地指出:“魔族必败!”他就像满天的乌云中shè出的一缕清丽的阳光,虽然只是一缕阳光,却让人们透过密集的乌云,想到那云层后的太阳,想到那阳光明媚的rì子,想到那雨后的彩虹。 紫川参星jīng神一振:“阿秀说的真是真知灼见,再明白不过的真理了!事情定是这样,再不会有别样了!” 他忽然提出了一个令在座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阿秀,我一直有个疑惑:魔族能这么轻yì地通guò远东防线,这很不寻常。我怀疑,远东军部队高层中是否有人与魔族部队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默契,为了保证远东本土的安全,或者,为了将魔族的兵力引向人类一方,他们坐视魔族军队通guò而不加阻挠?瓦伦失陷这个结果,即使不是他们造成的,也是他们所乐于看到的?” 场面一下子静下来了,斯特林和紫川秀心头骤然一紧。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过来人了,家族首脑对武装部队的怀疑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意味着对军队又一轮残酷清洗的开始,多少血雨腥风会因此而起,多少忠诚的军官会因此蒙冤枉死,四年前的dìdū流血夜令众人记忆犹新。 紫川秀镇定地回答道:“虽然我担任黑旗军统领一职,但事实上,远东部队的各级指挥官都是我任命的,我仍旧是远东部队的实权指挥。如果殿下认为远东军高层中有人与魔族私通,毫无疑问的,那个人就是我了。请殿下以叛国的罪名拘捕我。” 谁也没想到,紫川秀会如此大包大揽地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紫川参星有点尴尬:“阿秀不要误会,我当然不会怀疑你。” “我,或者我部下的将领们,罗杰、白川、明羽,事情是一样的。我对他们所作所为负责。”紧盯着紫川参星的眼睛,紫川秀不紧不慢地说。 气氛有点僵,斯特林出来打圆场:“现在我们与远东失去了联系,无论是追究责任还是查清实情,都得等新任的远东统领到任后才能着手。这也包括了对前任远东统领林冰的处置,我建yì,我们不在这里做出决议,等新任远东全权统领上任后再根据实情处置。” 统领们纷纷赞成,紫川参星不情不愿地点了头:“就这样吧。” 接下来,有人非常合情合理地提出了一个议题:“远东,那边我们派谁去好呢?” 大家齐刷刷地转头望过来,紫川秀哑然失笑:“我如此的众望所归吗?” 紫川参星叹道:“阿秀,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是舍不得你过去的。本土保卫战同样需要优秀的将领,你在这边也一样能发挥作用。阿秀,要不要去远东,全在你自己选择。” 紫川秀在座位上把身子挪动下,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紫川宁。从外表看,她很镇定,神 sè淡淡的,像对在讨论的议题漠不关心,但是那绞在一起捏得发白的双手暴露了她内心的紧 张。 她抬起眼皮飞快地瞄一眼紫川秀,恰好与紫川秀的目光打个对视,从她的目光里,紫川秀看到了 坚决的三个字:“不要去!”像是被窥破了内心秘密受惊似的,紫川宁飞快地敛起了修长的眼睫毛,于是又恢fù了宁静如湖水的淑女风范了。 紫川宁哀怨的目光令得他坚定的心灵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怕想得太多令自己动摇了,他平稳地说:“总长殿下,诸位大人,我愿意重返远东。” 紫川宁没有出声,哀怨地望着桌面,自暴自弃地把手上的文jiàn翻得飞快。 “在本土保卫战中,我是能发挥一定的作用,但并不是不可代替的。但是,保持远东的稳dìng并在魔族后方开辟第二战线,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除我之外,没人能完成这个任务!” 没有人敢认为他狂妄,紫川秀在远东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和威望,他的战绩和功勋保证了他在远东的地位不可动摇。 战争期间,会议开得很是明快。统领处当场通guò由西南统领紫川秀调任远东统领,总长签署了任命状。另外,紫川秀向总长和统领处报告了他与流风霜达成的和平协议,众人jīng神大为振奋,安抚了流风霜,紫川家将有一个稳固的后方,避免了两线作战的困境。 紫川参星对与流风霜的谈判非常关心,问得非常详细,他尤其关注流风霜是否真心与紫川家实现和平。 紫川秀做了肯定的回答:“流风霜是个很识大体的人,她真心与紫川家实现和平。她还说,在需要的时候,流风家可以开放边境接受我紫川家政权入境避难。” “哼,入境避难?”紫川参星的面sè变得很难看:“流风霜这么不看好我们吗?她就以为我们输定了吗?哼哼!” 众人连忙安慰,说这不过是那个无知小女子不识天威的狂妄之辞,我们总长殿下心胸宽广有如高山大海,自然不会跟她计较了。 好说歹说着,总算通guò了与流风霜的和平协定。 随后,斯特林很异想天开地提出,可以以雇佣军方式聘请流风霜部队参与对魔族作战,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竟然得到了大多数与会人士赞同。 家族决定近期内派遣一名高级官员前往蓝城与流风霜进行会晤,看看双方是否可以在军事方面进行合作。 紫川秀不由不感叹,魔族的入侵不单是一场灾难,从某种意义上说,它还是人类重生的一个契机。几乎是一夜之间,人类社会的结构、思维方式和信念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单以自己所见的,流风霜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决定与紫川家停战,紫川家竟然考虑聘请流风霜为雇佣军,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二章 相依相守 人类从没有如此感到危机,也从未有站在如此的高度来思考:所有的人类,不分国别与民族,都是一个整体。当一个种族面临生存死亡的危机时,国家间的分歧和摩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可以预料,在对魔族战争中,家族的东部领土将成为抵抗魔族的主战场。鉴于这种形shì,把东部各省驻军组建成具有统一指挥机构的东部军团势在必行。军务处提出建yì,新组建的东南军团兵力包括东南各省驻军、从西南调回的黑旗军、从西北调回的边防军。 无形之中,东南军成为了紫川家兵力最为雄厚的大军区,承担着阻挡魔族前进的艰巨任务,这要求东南军团的司令长官必须是个非常优秀且能担当重任的将领。而紫川家的重将中,斯特林在军务处和zhōngyāng军两头忙,帝林任了监察总长职务,紫川秀去了远东,明辉老打败仗,担任如此重任显然不合适,紫川参星打算把他派回西北去,还是当边防军统领。 当然,此时的边防军已经和彼时的边防军是大不相同了,jīng锐兵力都给新组建的东南军抽空了,大家估计明辉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给流风霜端洗脚水了。 有能力的抽不开身,抽得开身的没能力,一时间,大家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 眼看这竟成了一个难题,紫川秀不得不出声了:“我看,新组建的东南军军团长由斯特林担任最为合适。” “紫川阁下,斯特林阁下无论忠、勇、义、谋都是一等一的人才,但是他已经身兼了zhōngyāng军和军务处工作,实在不能分身了。” “这很简单,”紫川秀说:“斯特林辞去zhōngyāng军统领职务,以东南军统领身份兼任军务处长处长。战争期间,军务处设在第一线,这有利于更高效地指挥。” 罗明海冷冷说:“但是zhōngyāng军怎么办?zhōngyāng军拱卫京畿,同样的责任重dà。若是这个职务落到了某些暗藏野心的不轨之徒手中,那麻烦就很大了!”他猜想,紫川秀肯定是想提yì由帝林出任zhōngyāng军统领一职。这三个家伙同声联气,让他们把兵权都抓住了,若是某天造起反来,谁能压得下去? 紫川秀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总统领大人不必担心,我提的人选绝对是忠诚可靠的。我建yì,由紫川宁殿下亲自担任zhōngyāng军统领一职。” 举座震惊。 紫川宁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紫川秀。等大家的目光都聚到她身上时候, 她才意识到刚才并非幻觉。还没等她推辞,紫川参星已经大声叫好了:“阿秀统领的建yì非常好!我赞同!” 既然总长殿下都同意了,那大家还有什么好说。只有哥珊不识相地争了两句:“宁殿下天资聪睿,但她没有军旅经验,首次就统管一个大军区是否过于冒失?” 总长毫不客气地把她顶了回去:“正是因为没有经验才需要学习嘛!好了好了,哥珊,祢不要说了,祢可以保留意见,但是大家的时间都是很珍贵的,祢可以会后找我私下沟通。”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紫川秀和斯特林快步走出总长府。 “秀统领,请留步!”背后传来了清脆的女声,一个俏丽少女小跑着追着紫川秀出来。 两位统领都站住了,斯特林看着小跑过来的紫川宁,又看看紫川秀,笑吟吟地说:“阿秀,我先走了,你和宁小姐慢慢谈。” “你忘了吗?我还得乘你的马车回去呢。”紫川秀冷冷地说:“用不了多少时间,很快的。” 他的语调中有一种冰冷无情的味道,斯特林诧异地望着他。 “秀统领!”紫川宁已经来到了面前,她轻轻喘气,脸上有点微红:“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我想跟你说句话。” 紫川秀彬彬有礼地问好:“宁小姐安好?找下官有何吩咐?” 紫川宁怔怔地望着他,yù言又止。 斯特林马上出声说:“宁小姐,失礼一下,我还有事,先告退了。”不等紫川秀挽留,他大步地向门口走去,任凭紫川秀在后面叫也不肯停步。 两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把目光收回看着对方。 看到紫川宁那秀丽的容颜,想到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紫川秀只觉心cháo澎湃,不由出声问道:“祢,还好吗?” 紫川宁低声说:“陪我走走好吗?” 街灯初亮的夜晚,街道上飘散着蒙蒙的雨雾,吹面不寒的风。zhōngyāng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一对俊男美女走在街上吸引了路人的目光,男子身穿黑sè骑兵斗篷,俊朗潇洒,英气逼人,女子身穿白sè风衣,眉目如画,气质高雅,婷婷玉立。过往路人无不对他们投以艳羡的目光。 走了很长一段路,紫川秀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祢找我,是因为马维的事吧?” “马维?”紫川宁蹙起了秀眉,眼中流露出迷茫,摇摇头:“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他企图暗杀你吧?军务处向我通报了,我没料到他是这么坏的一个人。” 马维暗杀自己,紫川秀倒不觉得如何大逆不道。自己将马家杀得血流成河,马维侥幸逃脱,他要报复那是很自然的。 “阿宁,祢能认出他的真面目,那是最好。他所作所为的坏事并不仅仅如此,祢如果对他倾注感情,他不值得祢这样。”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紫川宁语气中有种淡淡的忧愁:“他是黑道的枭雄。你不说我也猜得出,他身上一定有很多血债。” 紫川秀苦笑:“阿宁,明知道这样祢还写信来为他求情?祢令我很恼火啊!” “因为,他对我好啊!”紫川宁怅然地接住了一片叶子,看着叶子上浅黄sè的纹路,她清晰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阿秀哥哥啊,女孩子是很脆弱的,我们很容易动摇和犹豫的。我不能像你那么坚强,你与魔族战斗,保卫祖国毫无恐惧,你有着坚定的意志,而我,我做不到。阿秀哥哥,我们都是孤儿,孤儿最怕有人关怀。除了你之外,马维是第一个那么体贴和关心我的人,不管他是真心对我好,或者是为了其他目的,我都很承他的情。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对马维只是对他关怀的回报而已。” 紫川秀笑笑,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 紫川宁转移了话题:“你提出让我任zhōngyāng军统领,我很意外。当将军,那是要出兵打仗的,我连马都不会骑,见血就头晕,如何能胜任呢?” 紫川秀笑道:“当将军不一定要骑马厮杀的啊!历史上也有很多有名的智将,传说中雅里梅大将是个半身瘫痪的残疾人。还有流风霜,她也是从不上阵厮杀的。阿宁,祢是个聪明人,学东西很快,而zhōngyāng军的秦路副统领是个很能干的人,他会好好辅助祢的。我相信,祢能成为个出sè的女将军。” “但是,为什么呢?斯特林大哥去东南军团,直接把秦路大人提拔成zhōngyāng军统领了,那样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紫川秀淡淡一笑:“阿宁,这个世界上,祢该相信的人不多。真心对祢好的人,我算是一个,祢叔叔参星殿下也算一个。既然我们二人都认为祢该如此,祢就不该再迟疑了。”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紫川宁固执地重复着。 沉默良久,紫川秀开口道:“阿宁,时代已经变了。魔族的入侵会改变很多东西,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局势变化之大,会让祢想像不到的,这种激烈的变化即使放在过往一百年间也嫌快了。这点,我看到了,祢叔叔可能也猜到了。 “魔族入侵路线上不可避免的,紫川家首当其冲。当zhōngyāng权威被粉碎时候,那时候会出现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些丑陋的渣滓会浮上水面。一些地方官员会投靠魔族,一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会成为拥兵自重的军阀,有人会谋逆,有人会背叛,有人会投降,有人会逃跑——战争是一个怪胎,无论如何丑陋的东西都能在其中产生。 “人类必定会获胜,这是毫无疑问。但在这场灾难xìng战争中,紫川家未必能幸存下来,不是亡于魔族之手,就是被其他乘虚而入的势力所吞并。而流风家现在就已分裂为四了,这个情形,会和三百年前的光明帝国末年的诸侯混战非常相似。不,可能更是疯狂,道德被粉碎,法律被践踏,上下卑尊颠覆,社会秩序荡然无存,一个新的乱世即将来临。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混乱时期,人们如何才能自保?阿宁,公主殿下的尊贵称号帮不了祢,远星大人留下的百万家产也帮不了祢,家族继承人的名份更是毫无用处,能保护祢的,唯有军队!紧紧地抓住军权,永远与军队在一起,那才是最安全的。 “阿宁,祢也看到了,其实现在紫川家的主力军已经全部集中在了斯特林手上,尽管他是非常可信任的人,但祢还是必须得掌握一支军队。有了军队在手上,祢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必仰仗别人鼻息。我估计,很快魔族将会封锁人类世界与远东沟通的所有渠道。阿宁,那时我身在远东,无法帮助祢。祢叔叔也年事已大,那时候,一qiē都得靠祢自己了!” 紫川宁默默地听着,等紫川秀说完,她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那么,你还是执意要去远东?你走了,我还能依靠谁?” 紫川秀一震,今天见面时,紫川宁表xiàn得非常冷静、镇定,镇静得甚至让他有点陌生了。但在这句话里,他才感觉到,这才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美丽小姑娘,那个爱哭调皮又任xìng的青梅竹马女孩。 他望过去,刚好捕捉到她眼角的一行晶莹,她转过头想避开紫川秀视线,但紫川秀已经走到了她的正面,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叹口气,用手帕轻轻擦去紫川宁脸上的泪水,紫川秀柔声说:“阿宁,祢已经长大了,祢rì趋成熟,完美无瑕。我有预感,祢将成为一个出sè的政zhì家。我再像往rì那样陪在祢身边,那是不合适的。其实祢如今已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祢有足够的坚强和智慧来应付一qiē困难。我也好,斯特林也好,将来都是祢的臣子,祢可以信任我们,但不能无条件地依赖我们。作为君主,祢要统领全局,祢要站在众人之上,充满信心地给众人指引方向。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您的部下——也许是很亲近很信任的部下,但始终是部下。如果祢不能把持好自己立场的话,对祢,对我,对整个紫川家族都是一场灾难。”听着紫川秀缓缓地说话,泪水不住地从紫川宁眼中流淌,她转过头急切地快步走。 紫川秀连忙跟在她后面,一个高级军官跟在一个美丽少女身后急速追赶,这副情形很让一路的dìdū市民侧目。 一走一追的,很快到了紫川宁的庄园,紫川宁一阵风地冲了进去。 看到是紫川宁,门口的jǐng卫连忙敬礼让开道路,吃惊地看着尊敬的公主殿下泪流满面,想问又不敢问。跟在紫川宁 后面,紫川秀快步也进了庄园,一个老jǐng卫立即认出他来了:“秀川少爷回来了!” “嘘!”紫川秀做个安静的手势,道:“不要管我们,做你们的事。” jǐng卫和佣人们马上醒悟:“是,少爷。”连忙蹑手蹑脚地散开了。 紫川秀追着紫川宁而去,二人一前一后地来到花园的草坪上,紫川宁突然立住了脚步。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紫川秀正yù过去,她已经哽咽着说:“没事,让我静一下。” 于是,紫川秀就只好立在原地看着她在草坪中蹲下低声抽泣。 夜风习习,花香扑鼻,夜晚草坪特有的清新泥土气息扑面而来,他无聊地望着那郁郁葱葱的庄园和其中点缀的楼台,忽然产生了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一夜之间,庄园变小了很多。 童年时,这个草坪和树林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怎么走也走不完,现在,他只是几步就从大门走到这里。 他突然明白,并非庄园变小了,而是自己长大了。昔rì巢中的幼雏,已经成长为在蓝天上展翅翱翔的雄鹰了。回头再看这庄园,也不过是dìdū的一个普通宅院而已,是自己对紫川家的敬畏和对紫川宁的仰慕使得它蒙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泽。 紫川秀在青翠的草坪上坐下,听到隐隐传来的低声哭泣,他忽然很为自己惭愧:刚才说了一大堆,听起来很高尚,也很大义凛然,但若推敲起来,其实就一句话:“宁小姐您自个保重吧,拜拜。” 紫川秀抬头仰望天空,早出的星星已经露了头,颗颗仿佛都在嘲笑着自己。 远星大人,您刚毅睿勇,死后已化为天上的星辰了吧?十四年前,我曾在您临终的病榻前宣誓,保护宁小姐直到她成年。现在,宁小姐已经长大了,她聪敏睿智,丝毫不输于您当年!对您的承诺,我终于完成了。 阿宁,对不起啊,我曾誓言用一生来守护着祢,原谅我不能遵守诺言了!我已经对别的女孩发誓一生相依相守,我不能辜负她啊! 过了好久,抽泣声才慢慢低落下去。紫川秀充满愧疚地走过去:“阿宁,我对不起祢。” “不,阿秀哥哥,你一直对我很好。”紫川宁用力摇头:“阿秀哥哥,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我自己没能珍惜,给大家造成了伤害。我知道,我对你的伤害比任何人更甚,我欠你的太多太多……也许我已经没资格说这句话了,但你就要出发去远东了,有些话再不说出来,我怕……怕没机会说了。无论如何,我不想你带着误会上战场,不想留下遗憾。阿秀哥,我想了很久了。无论你如何反应,无论你拒绝和是接受,我都应该表达自己心意……” 她抬起头,烟雨迷离的明亮眼神凝视着紫川秀:“阿秀哥,我爱你。我一直深深地爱着你,比你知道的还要深,还要早。阿秀哥哥,你不需要回答,不需要给我承诺。我曾经软弱过一次,但这次,我定会坚定。当战争结束的那天,我们将重逢,我的心意,不会更改。” 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白皙的脸,完美无瑕的轮廓,紫川秀心神恍惚。蒙蒙的雨丝如雾一般飘过她皎洁的脸,烟雨中,她清丽逼人。听着佳人细声细语道来动人的话语,紫川秀心驰神摇,恍惚间,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紫川宁那秀丽的脸孔渐渐模糊,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同样美丽而坚强的脸孔,二者渐渐地重叠,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抬起头,西边的天际,巨大的太阳完全落在地平线下,余晖映红了云朵,灿烂的火烧云已经变成了黯然的死灰sè。 林雨,此时此刻,祢在哪里呢?祢是否已经返回了祢的城堡,在那里为了流风家族的未来劳心竭力呢?祢现在在干什么呢?祢是否思念我,正如我在思念祢一般? 从紫川宁府邸出来,紫川秀直奔黑旗军将领下榻的酒楼。酒楼大厅灯火辉煌,将领们吃喝得正欢。看到紫川秀进来,大家轰地围上来迎接,笑说:“统领大人!今晚您来迟了,得罚酒啊!” 紫川秀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拿起洁净的丝手帕擦擦嘴,他清亮的目光一扫众人:“诸位长官,你们大胜而归,是该好好庆祝的,但很对不起,我得扫大家兴了:所有人,半分钟内整好衣装到楼下集中!这是军令!” 说完,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听到背后传来纷乱的脚步和喧杂声。 当紫川秀数到二十时,全体将领都集合在自己面前了。看着将领们酒后红扑扑的脸,他命令道:“上车,跟着我的马车走。” 车队在zhōngyāng大街一座建筑前停下了。这是一栋花岗岩砌的大楼,庄重,肃穆,头顶是硕大的鹰旗招展,门口列队站着一队宪兵,刺刀雪亮,神情严峻。 “大人,这是什么地方啊?” 紫川秀头也不回:“军务处。” 窃窃私语声立即停了下来,第一次来到紫川家族武装部队的大脑中枢,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军官们敬畏地望着那栋威严的大楼,很多人连喘气都不敢了。 紫川秀看得暗暗好笑,他向jǐng卫出示证件,宪兵向他敬了个礼:“统领大人,处长在里面等您。” “这些是我的部下,他们也是斯特林今晚约见的人。” “我们接到通知了,这几位长官也可以进去。” 紫川秀领着一行人大步进去。斯特林正在会客厅等着,看到他过来,斯特林上前和他使劲地握手,抱歉地说:“阿秀,很对不起,让你今晚都不能休息了,前线飞鸽传书回来,魔族有不寻常的动向,我们担心他们会截断通往比特行省的公路。如果那样,我们与远东的联系就中断了,你得马上过去,再迟就过不去了!” 紫川秀眼中jīng光一闪,点头说:“我明白,今晚就动身。” 大家都是极聪明的人,斯特林看似老实厚道,其实是大智若愚,他提#48565;了比特行省,这绝非无意。比特行省事件到底是谁捣的鬼,其实他早已心里有数,只是他没有如帝林那般锋芒毕露地质问紫川秀罢了。 紫川家三杰,果然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 紫川秀转身指着身后的军官们:“这是黑旗军旗本以上全体军官。还有,这是黑旗军的掌权印章和令琥,这是军队的财务帐本,现在通通交给你了。物资盘点和财务清单都在这里,一分不少。还有,欧阳敬、德龙,你们两个出列!” 一老一少两个军官一头雾水地站出来,向斯特林行了个礼:“大人!” 指着他们,紫川秀说:“这两个是在打流风霜的战役下立下大功的,我答应要保举他们升级为红衣旗本,但现在看来来不及了,你接手后帮我办了吧。” 斯特林明快地说:“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还有什么事吗?” “边防军的杨宁红衣旗本打流风霜的时立功不小,是个人才,值得重用。” 斯特林笑说:“阿秀你推举的人绝对不会错的。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他。” 紫川秀仰着头想了一下:“其他就没什么了。你在交接清单上签字吧。” 斯特林在清单上签了字,跟着,紫川秀也签了字。 斯特林起身用力向紫川秀一个敬礼:“紫川统领大人,我奉命接管黑旗军!” “斯特林统领大人,我奉命向您交出黑旗军指挥权!完毕!” 两位统领齐齐礼毕,这就意味着交接仪式完成了。 斯特林苦笑道:“今晚是交接的黄道吉rì啊,我也是刚刚向宁小姐交出了zhōngyāng军指挥权,接着就过来接收黑旗军的指挥权。” 紫川秀苦涩地笑笑,转过身来面对众位军官。 大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文河颤声道:“大人,您要离开我们吗?你要去哪里?” 斯特林朗声说:“各位长官,我是军务处斯特林。你们中间有些人已知道了,有些人或许还不知情,魔族已经拿下了瓦伦关,即将对人类大举进攻!” 一阵愕然的sāo动,没等军官们把震惊表达出来,斯特林快速地说下去:“受形shì所需,紫川秀统领将要离开黑旗军,到远东去担任远东统领。为了抵挡魔族进攻,家族即将组建新的东南军团,受家族委派,我将担任该军团的司令。黑旗军、边防军和东南各省驻军都将被编入东南军团中。也就是说,从今晚起,作为家族大军团之一的黑旗军已经不存zài了,黑旗军部队将被并入新组建的东南军团中。” 军官们愕然变sè,有人惊叫出声:“不!”部队番号被取消那是一种极大的耻辱,意味着这个部队所有的战绩、功勋和历史都被一笔抹杀掉了,曾为之浴血奋战的军旗也从此消失。感情上,这确实让荣誉感极强的军人们难以接受。 不顾站在面前的人是紫川家的军务统领,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黑旗军是历史悠久的大军团之一,有着辉煌的战绩和历史!” “我们刚刚打败了流风霜,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秀川统领不能走,黑旗军也不能撤啊!斯特林大人,就让秀川统领带领我们去打魔族吧,他定能凯旋而归!” 斯特林苦笑不语,这种场面早在他预料之中了。 紫川秀大喝一声:“吵什么,闭嘴!”场面立即安静下来了,对着这位前任黑旗军统领,大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敬畏。 紫川秀一个一个地望过众人,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的脸孔,文河、普欣、欧阳、德龙,他不由得一阵伤感。 虽然任黑旗军统领时间不长,但他确实对黑旗军倾注了极大的心血,不知不觉的,与众位军官们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他永远记得,在罗明海逮捕自己的时候,是这些热血汉子冒着造反杀头的危险把自己抢出来,他欠下他们一笔浓浓的情谊。 他缓缓说:“弟兄们,我们一同在黑旗军战旗下浴血奋战,我们的兄弟手足曾为了保卫战旗流血牺牲,现在,家族要把我们的番号取消,我和你们同感难过! “但是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最大的任务是击败入侵的魔族!为了阻挡魔族的前进,家族需要在东南战区组建统一的指挥系统,为了祖国,需要我们做出牺牲!弟兄们,被取消番号的部队并非只有我们一支,边防军的绝大部份部队也被重现组编派遣到东线来! “诸位,我们都将投身沙场,我在远东,各位在家族内地,我们同样面临艰难的战斗,也许,很多人将不能再见。在将来的岁月里,你们都要记住,你们是黑旗军出来的人,你们绝不能给黑旗军抹黑,无论走到哪里,见到你们,大家都会翘起拇指称赞道:‘不愧是黑旗军出来的人!’ “弟兄们,虽然番号被取消了,但黑旗军并没消失!勇敢,忠诚,奉献,这就是我们黑旗军的军魂!忠勇统领方劲大人身中数十箭仍旧奋战不息,那是我们军团的魂魄所在!这魂魄存zài于我军的每个战士身上,你们每个人都是黑旗军的一部份!只要黑旗军还有一个战士存zài, 只要仍有战斗不息的勇士,黑旗军的军魂永不消散!我期待胜利的那一天,在黑sè战旗下,我们将再次重逢!” 沉默片刻后,掌声渐渐响起,越来越热烈。军官们热切地鼓掌,紫川秀微笑地望着他们:“弟兄们,我们在天涯海角,共同战斗!” 斯特林和众将领送他一直出了军务处的大门。紫川秀此去深入敌后,魔族大军压境重重围困,远东处境危如悬卵,他踏上了一条没有回程的路。看着那张微笑的英俊脸孔,泪水渐渐朦胧了斯特林的眼睛,经此一去,很可能就是永诀了! 喉咙像是压着一块铁,斯特林只能说出几个字:“兄弟,千万珍重!” 紫川秀也重重握手,点头道:“千万珍重!” 两人用力地拥抱,英雄热泪肝胆,洒泪挥别时。 然后,紫川秀与众位军官一一握手致意:“诸位兄弟,谢谢!虽然相处短暂,但在我困难的时候,得到你们无私的帮助!我十分感谢!重逢的那天,让我们一同痛饮胜利酒!诸位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紫川秀转身上马,马跑出几步后,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声:“大人!” 他勒马转过身去,黑旗军所有高级军官在军务处门口整齐地排成一队,向他肃然行礼。 紫川秀眼角湿润了,他在马上用力地回了一个礼,点点头,没说什么,扬鞭策马而去。 蹄声中,看着一人一马踏着如水月光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斯特林感慨万千,他转身对身后 的将军们说:“诸位,刚刚离去的,是我们当代的绝世奇男子!任何褒奖不足以报答其忠勇,凡是祖国需要的地方,挺身而出在最前线的,唯有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力挽狂澜,无畏任何艰难险阻,无私英勇,世所罕见,堪称当代军人楷模!让我们衷心祝愿,就如以前无数次一般,他能在远东再建奇功,满载荣誉凯旋而归!”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三章 征途轶事 七八四年三月二十三rì晚,未来得及在dìdū好好洗刷一把征尘,刚刚卸任的西南统领和即将上任的远东统领紫川秀踏上了去远东的征途。 路途漫长而悠远,他并非孤身一人上路,随行的有两个骑兵师,押送着五千多辆满载各种救援和补给物资的大车。 这是紫川家对远东最大的一次增援,但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随着战事的蔓延,通往远东的最后通道比特行省一旦失陷,远东与家族内地的联系就将彻底断绝,那时的远东,就将成为真正的孤岛了。 在同一条大道上,不只是紫川秀的部队,周边还有大批部队在向战区行进中。 主力军、地方预备队、增援队、辎重队,无数的部队汇成了一支阵容庞大的部队,队伍踏起的灰尘遮天蔽rì。 一路上,紫川秀无数次看到了大队步兵从身边经过,靴底踩在被雨浸得发软的泥泞道路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大衣下摆扑打在裹着绑腿又瘦又小的腿上。这些高矮不齐的步兵们装备很差,他们很少有紫川秀部下那么锋利jīng良的武器,而是拿着一些显然是仓促打造的大刀长矛标枪,伸长脖子带着好奇和腼腆的神sè打量着即将成为战场的平原。 傍晚朦朦的雨下,草绿sè的军大衣覆盖了整个平原,成千上万的士兵如同蚁群般在辽阔的平原上簇拥,rì夜兼程地奔涌向火红朝霞的前线方向,犹如飞蛾在扑向烈火。 从车窗里注视着前进的军队,紫川秀感慨万千。依据自己的经验得知,在这种惨烈的举国大战中,第一批上战场的军队很少能活着下来的,也就是说,自己所看到的都是即将死去的灵魂。 为了捍卫人类,付出代价的却是这批根本无人知晓姓名的普通士兵和家庭,那些失去丈夫和父亲的孤儿寡母们。 生,或者死呢? 凝视着血一般的朝霞,紫川秀心情激荡。重新闻到了血腥和杀戮的味道,他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感觉:这才是军人的世界!和平安逸的高官生活并没有磨钝了自己的爪牙,自己天生是为了战争而存zài的。 三月二十八rì,浩浩荡荡的车队到达达玛行省。这是与瓦伦要塞出口相邻的行省,战争的气氛骤然浓烈。大白天的城市里,街道上居然空荡荡的,来来往往的只见到军人,不见一个平民。 戴着白sè钢盔,手持轻便弩的宪兵们严密盘查各路口。紫川秀一行人因为是向东去的,所以没受到丝毫留难就通guò了检查,但是想向西去的军人就难了,如果没有旗本以上级别长官签署的任务令和通行条,任何向西的士兵都会被当成逃兵扣起来。 紫川秀向带队的宪兵长官打听了下,得知前两天魔族已经发动了几次sāo扰xìng进攻,规模并不大,被驻守部队击退了。紫川秀骤然紧张,他从自身经验得知,魔族sāo扰往往是为了试探人类军队实力,距离他们的大举进攻不远了。若是只有自己一人,他倒也不怎么担心,但是自己还带着数千辆马车的大车队,这是关系远东命脉的补给物资,绝不容有失的。 “大人,”那个宪兵队长告诫紫川秀:“我们已经接到报告了,魔族的先遣队穿上我们的军服偷袭了前线指挥部。前天早上,我们发现了几个信使的尸体,他们随身的军务公函已经被盗。jǐng备司令部发出jǐng告,为数不小的魔族先遣部队已渗透进我军防线内。” 紫川秀觉得匪夷所思:“魔族穿上我们的军服?那些青面獠牙的怪物难道能化装成我们的人?” 宪兵军官yīn沉下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有可能,有些无耻的人族败类投靠了他们,或者是以前远东叛军的余孽。真是无耻,身为人类,居然投诚了魔族!” 紫川秀黯然。他没有想到,自己对紫川宁的预言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魔族进攻还没开始呢,人类中间就出现了叛徒。 那宪兵军官很诚挚地说:“大人,您这样满载物资的补给车队,正是敌人偷袭的最好目标,一路上千万要小心!” 紫川秀道谢后与其握手告别,他当即下令,队伍转向南方,加速向比特行省前进。 当天黄昏,车队还没出达玛行省的边界,骤然身后扬起了一阵急尘,大批骑兵狂奔而来。 这是一队穿着地方驻军绿sè制服的骑兵部队,领头的军官远远地喊道:“停步!车队停步!” 紫川秀吩咐道:“不必理会,照旧前进。我应付他们。” 他停住了马步留在原地等候着。烟尘滚滚中,那支骑兵部队冲到了身边。 一员军官跳下马来,气急败坏地对着车队喊道:“停步!停步!你们谁是部队长官,我要与他说话!” 紫川秀骑在马上开口说道:“我就是。请问贵官是谁?有何贵干?” 那军官这才见到紫川秀,他大步走过来,敬了个礼:“长官!我是达玛驻军第六师小旗武士伊斯贝。魔族进攻了,达玛告急!行省总督范蒂下令,在行省内的所有部队都要投入保卫达玛的战斗。贵官的部队也不例外,请长官速速带队随我回去增援达玛!” 紫川秀心头一震:自己离开不到四个小时,魔族就开始对达玛进攻了。他们的动作还真快,自己险些就被陷在达玛城出不来了。 他下马,摇头:“抱歉,伊斯贝阁下,恕难从命。我部承担着军务处的紧急命令。何况,以我的身份,范蒂总督的命令对我也是无效的。” “请问阁下是谁?” “新任远东统领紫川秀!” 伊斯贝一愣,向紫川秀敬了个礼:“统领大人,失礼了!统领大人,魔族来势汹汹,达玛危在旦夕,贵部有大批骑兵护卫,能否增援我市?” 紫川秀一口回绝了他:“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说了,我们有任务在身,不能耽搁。” “那,能否分出部份骑兵增援我们?哪怕三两千骑兵也是好的!” 紫川秀摇头:“不可能。我们兵力也十分吃紧,不能分兵。” 他转身翻身上马:“伊斯贝阁下,告辞了。祝愿贵军战运昌盛,首战告捷!” 不忍心看那对方沾满了尘土和汗水的脸上那痛苦的神sè和哀求的眼神,紫川秀掉过头去,鞭马前进。一直走出很远,他才忍不住回头望去,那个地方军官孤独的伫立在大道上呆呆地望着自己一行人的背影,落rì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绝望又孤独。 久经沙场的紫川秀并非脆弱的人,但看着这个军官绝望的身影,他鼻子一酸,还是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被抛弃了啊!” 这些低级的驻军和士兵不会理解军务处的战略和计划,他们只是单纯地想守护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保卫自己热爱的家园和土地,保护自己和父母、妻子和儿女。 但他们没有料到,在dìdū那张宏伟的作战蓝图计划上,他们和他们的城市都是注定被抛弃的了,不会有任何增援给他们的。 当晚深夜时候,车队离开达玛行省的地界,来到比特行省边境的一个小镇子上。 战备戒严令早已下达了,朦胧的月sè下,镇子上只有军人在走动,低矮的房屋间隐隐听见犬吠声。 若按紫川秀的本意,尽早入山是最安全的,但是长途跋涉,人马都已经疲惫不堪,而且也需要在这个小镇上补充饮水和食粮。 先遣部队去找当地的驻军洽谈补给的事了。闻知有一名统领带队来到这个小镇,驻军部队的指挥官亲自前来迎接。他们把紫川秀迎进了一个小饭馆里,上路以来,紫川秀首次得以美美地吃了一顿热食。 驻军首脑是个中年的副旗本,叫马雷。他自我介绍是驻比特行省的第六师的副师长,带着半个师的人马驻扎在这个小镇上,任务是策应达玛守军的左翼。 紫川秀向他讯问了一些驻军的情况,战斗力、士气、粮食等方面,马雷回答都很详细,没有丝毫隐瞒。他毫不隐晦自己对局势毫无信心:“家族的大部队怎么还不来增援?单凭我们这些地方守备队想要阻止魔族,那是很困难的。大人,这场战争,我们能不能赢呢?” 言谈中,马雷旁敲侧击地向紫川秀打听,军务处到底有些什么样的作战计划,打算在何处阻止魔族的前进与之决战,家族上层对战事发展有无把握,有没有胜算。 在这些中级军官看来,一个统领,那是很了不起的人物了,理应知道所有的机密和计划了。 很显然这是违背机密原则的,但就如同人在黑暗中迫切想看到光亮一般,紫川秀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忍心板起脸来呵责他。 事实上,dìdū也是迷失在混乱和分歧中,还没形成有计划的防御体系。 当然,这些东西是不能跟这个副旗本说的。紫川秀只能说:“军务处正在运筹帷幄,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但具体计划是机密,我也不知情。” 马雷茫然的问:“大人,您说,这次我们能打赢吗?敌人力量很强大。” 紫川秀安慰说:“会打赢的,最后胜利肯定是我们的。魔族征服不了人类。” 他隐隐心惊, 一个副旗本,这已经算是等级不低的中层军官了,连他们都对局势前途感觉如此灰暗,由此,紫川秀可以想像在中下层平民和士兵中弥漫着何等的悲观绝望情xù,大家都已经对时局失去了信心,而依照往常的经验来看,失去斗志以后,大批逃兵和叛徒的出现将势不可免。 吃完晚饭,疲倦不堪的紫川秀打算告辞了,马雷恭敬地送他出来。正在这时,在外面值勤的哨兵进来报告:“大人,来了一队骑兵,他们要求我们提供补给。” “他们从哪里过来的?” “从达玛行省方向。” “知道了,我就过去看看。” 神差鬼使的,紫川秀出声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马雷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话刚出口紫川秀就后悔了:自己多什么事啊!长途跋涉累死了,趁早休息是正经。 两人沿着空荡荡的长街走过去,jǐng卫们坠在身后,月sè如水,白sè的月光洒满了小镇的青石道路,长街上空无一人。紫川秀正在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感觉时,一阵密集的蹄声打破了宁 静,数十骑兵迎面奔驰而来。骑兵们一式崭新的黑sè披风,头顶钢盔,人马雄壮,jīng神抖擞,一路过来,恍若在宁静的小镇上刮起了一道旋风。 看到二人和身后的卫兵,那队骑兵停下了马步。领头的军官跳下来,响亮地问候道:“请问是马雷大人吗?” “我是,阁下是谁?” “我是达玛守备队的小旗武士加塔。”那员军官脱下了头盔,露出一头漂亮的金发,年轻的脸神采奕奕,紫川秀不禁心底里给他喝了一声彩:“好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只是他有点奇怪,这个军官给他种异样的感觉,他说话的口音有点说不出的古怪,自己像是在哪里听过。 马雷问:“阁下见我是要补给的事吧?请把证件拿出来。” “正是。大人,这是我的军官证,请审查。” 他恭恭敬敬地递过来一本军官证,马雷接过来翻了翻,问:“贵官是隶属守备队第三师的军官吧?” “正是。我奉总督范蒂大人之命,前往外省公干。” 紫川秀顺口问:“贵官过来一路还平静吧?没有遭到魔族先锋部队拦截?” 看到紫川秀,加塔显出迷惑的表情:“这位大人是……” 紫川秀暗暗捏了一把马雷,马雷识趣地没有介绍:“你只管回答问题就是了。” 加塔爽朗地笑了:“大人,道路很平静,整个达玛境内都见不到一个魔族。” 马雷在仔细地查看着那本证件,紫川秀感觉像是被针刺了般,浑身一个激灵,他故意指着道边停的那长长的一个车队问:“这是我负责的物资车队,我想把它们运到达玛市去,可是听说道上有魔族的先遣队在拦截,达玛也被魔族包围了……” 看到那长长的运送车队,加塔眼睛亮了一下,他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回答道:“大人,道路畅通无阻!” 这下,紫川秀再无怀疑了。他正在琢磨着该怎样不被怀疑地给身边的马雷一个暗号,马雷已经检查完了那本证件递了回去:“明白了。加塔阁下跋涉一天,也辛苦了吧?请先安置休息下来吧,晚饭稍后就送上来。” 加塔彬彬有礼地说:“那样就麻烦大人您了。” “哪里,兄弟部队,应该的。” 骑兵们开始下马,在接待人员的指引下有秩序地分别进驻了几处民房。 马雷吆喝的声音整条街道都听得到:“让伙房师父快准备晚餐,我们有客人来了!” 遥遥传来了回声:“知道了,马上就好!” 看着加塔小旗武士的身影消失在房间后面,门刚刚关上,紫川秀一把抓住马雷的手,把他拖 到了声音传不到的街角,压低声音,激动地说:“马雷阁下,我要告sù你——” “这群人是jiān细。”马雷不动声sè地说:“大人,您得轻声点,他们会听到的。” “啊,你已经知道了!” “大人,加塔的军官证上面带有血渍。虽然他们擦掉表面的血渍了,但是鲜血已经渗透了纸 张在硬封内层留下血渍了。他们杀害我们的人,拿了他的证件。而且,达玛如今已是战区,要离开战区,仅仅凭军官证是不行的,还得有上级长官的书面允许。而且我们与达玛守备队之间约定有联系的口令,他们却没有说出来——这些已经足够了。” “还有,达玛市已被魔族进攻了,公路被截断了,他们却说道上畅通无阻!”紫川秀激动地补充道:“那个带头的加塔,他绝对是个魔族皇族!那种风度和礼仪,还有他说话的口音和腔调,都是魔族说人族语的特点!我见过魔族将军云浅雪,他就是用这种口音说话——用词很标准,一点口音和地方腔调都不带,纯正得像是语音教科书,这反而暴露他们了!” “加塔是魔族皇族?”马雷有点吃惊:“这么一大队的魔族皇族?这么多?”他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魔族皇族呢!原来真的跟我们一模一样啊!” “不可能有那么多魔族皇族的!其他的可能是人类的叛徒吧?无耻的败类!”紫川秀狠狠地骂道。 马雷歉意地笑了:“大人,当时我就怕您喊出声来了。可不能打草惊蛇啊,他们一大帮人,又是骑兵,全副武装的,一旦冲突起来,他们拿马刀乱冲乱砍,我们的人没有防备措手不及会伤亡很大的。先把他们分散住下,引诱他们脱掉盔甲和武器,等晚上他们睡着了,我带领小伙子们把路口堵住,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你是对的。”紫川秀低声说,他十分欣赏这位中年军官。他能力如何还不得而知,但就凭这份镇定和沉稳就称得上大将之才了,自己手下的罗杰和白川似乎还略有不及。 当晚的抓捕行动进行得十分顺lì。不顾马雷的劝阻,紫川秀亲自带着卫队参加了行动。 武装士兵包围了整个镇子,把魔族jiān细的住处团团围住,由于马雷事先的故意安排,魔族的住处住得很分散。 当士兵们猛然破门而入时候,大部份沉睡中的骑兵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有人拿起刀子企图抵抗,有人惊惶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我是紫川家官兵!” 紫川秀在旁边听得嗤之以鼻,这句话分明就是做贼心虚。若是真正的家族官兵,遭到袭击时候他是绝不会强调自己身份的,他会以为对方是魔族的人。 大部份jiān细被顺lì地清剿了,只是在围剿加塔的过程中碰到点麻烦。 加塔像是早有准备了,拿着把刀守在门口,冲进屋的士兵被措手不及地杀了两个,其余人吓得狼bèi地退了出来。 加塔一边拿刀子守住门口,一边大声高叫道:“谋财害命啊!比特军队谋害友军啊!”叫声惊动了沉睡的小镇,很多平民披着睡衣出来围观,看到穿着紫川家制服的士兵在自相残杀,尤其是加塔那英俊的外表讨人喜欢,很多不明真相的居民都纷纷指责紫川秀和马雷一行人。 马雷沉着脸不为所动,眼看加塔和他的手下守住门口攻不进去,他下令:“放火烧屋!”  几十个火把迅速被丢下屋顶,屋子很快被烧起来。 烟熏火燎的,加塔的人再也守不住了,几个骑兵身上带着火花踉踉跄跄地扑了出来,很快被按住捆了个结实。 紫川秀对他们并不关心,他只是吩咐自己卫队散开团团围住屋子,务必要活抓那个赛内亚皇族!如果能在开战之初就抓获对方的皇族成员,这也是对军心士气的极大鼓舞,而且也能从中获得魔族军队的情报。 火越烧越大,始终不见加塔冲出来。紫川秀的脸sè越来越yīn沉:“莫非这家伙逃跑了? 就在这时,房顶终于被烧穿了,屋顶全部塌了下来。烈火中响起一个绝望的嘶哑声音:“塞穆黑林!”(吾皇万岁) 围观的军民大哗:“魔族!他是魔族!” 默默注视着那跳跃的熊熊烈火,紫川秀不发一言。 火光照亮了他铁青的脸,紫川秀有种说不出的感慨,刚才玉树临风的金发青年,转眼已成燃烧后的焦尸。他的真实姓名,他的身份来历,还有他所承担的任务,或许自己永远都不能知道了。 虽然是敌对方,他也很佩服对方的勇气,宁愿被烧死也不肯活抓献丑,魔族皇族的强悍血xìng由此可见一斑,从他身上,他隐隐感觉到了云浅雪、凌步虚等优秀将领的潜质。 也许,魔族未来的一个大将之才被自己扼杀在萌芽中了。 紫川秀统领和马雷副旗本当然不会知道,被自己烧死的,是隶属于魔族哥昂族族长哥达汗的亲生弟弟,哥尔华子爵,他是蒙族部落的未来继承人。 直到战争结束后,人类才从缴获的战争档案中得知,哥尔华子爵深入人类后方承担着重要使命。他将负责暗中与人类的叛逆接头,收买和接纳人类中手掌实权的不稳dìng份子。 这是由魔族驸马将军云浅雪一手策划的计划,目的在人类的后方掀起暗杀、叛乱和兵变的狂cháo,削弱 人类的反抗力量。 为实现这个计划,云浅雪一共派出了多达十二路秘密信使,紫川秀所遭遇的,仅仅是其中的一路。  七八四年三月三十rì,经过了七天的跋涉,紫川秀率领着车队终于通guò比特行省山脉的秘密通道,部队进入远东瓦格行省的布卢村。 这也是远东联军的总后勤基地,秀字营在这里布置有一个团的部队特别保护。 呼吸到远东的空气,望到那郁郁葱葱的群山,紫川秀心情舒缓。 经历诸番风雨后重新踏上远东的大地,他有一种难以言语的安心感,就如同在黑云密布的暴风雨前夕赶回了温暖舒适的家一般。外面是风大雨狂,但在远东,却是暴风雨中的宁静。 见到光明王返回,驻守官兵兴奋万分。 驻扎此地的秀字营长官名叫戈尔吉,他激动地向紫川秀报告:“基地一qiē设施完好无损,部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军队在自己离去后仍旧尽忠职守地守卫着通道出口,紫川秀深感欣慰。 他简单询问了下,发现这里与外界隔绝得厉害,军人们甚至不知道瓦伦要塞已经失陷了。在布卢村简单休息了一晚,紫川秀第二天带着车队继续前进。 第三天,一行人到达瓦格行省首府瓦格市,这里是远东联军的大后方,并没有受到魔族的侵扰。 紫川秀到达时,受到了当地军民的热烈欢迎,数万半兽人居民聚集起来欢迎光明王回归。 看到远东军民对自己的拥护未变,紫川秀十分欣慰。 当晚,紫川秀与当地总督进了晚餐,简单了解了一下当前情况:瓦伦事件后,魔族并没有对远东大举攻击,反而从前线把与远东联军对峙的部队都撤了下来,但不断地通guò远东公路向瓦伦要塞派遣军队。远东军的三位大将并不聚在一起,明羽镇守着科尔尼负责后方事务,白川镇守东北边境的加沙城,罗杰镇守东南的特兰城,于是紫川秀决定将此行的目标选择在明斯克的科尔尼城。 从瓦格到明斯克的科尔尼,正常要三天就可以了,但紫川秀足足走了一个星期。 车队的累赘拖累固然是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他必须要经过远东公路,增援瓦伦要塞的魔族部队已经 塞满了整个公路。 在远东大公路上,紫川秀看到了魔族的军列。 那是蔚为壮观的一副景象,旌旗如海,黑压压的一条长龙头尾不见边际,在这条长龙上方的是如云的刀剑,亮光闪闪。 魔族军队行军时禁止喧哗,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压抑的平静中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忽然,军阵中响起了呜呜的牛角声,在高坡上窥视的紫川秀已经被发现了,一队骑兵离开队列径直朝他们奔来。护卫们一阵sāo动,队长说:“大人!我们被发现了!快撤退吧!” 紫川秀神sè镇定:“逃还来得及。先看看魔族如何动作。” 魔族骑兵在山坡下停住了脚步,一名插着白羽毛的百人队长笔直朝他们奔来,手里挥舞着白旗示意并无敌意。 紫川秀一行人退后几步,随行的半兽人上前与之交涉。 紫川秀听得清楚,那名百人队长居然能说一口很流利的远东半兽人语,他向半兽人说,这一路魔族军队是隶属于魔族王国第十二军的部队,是蒙族的部队。 “我们并非赛内亚族部队,与远东也没有任何仇怨,我们仅仅是借道通guò而已,对贵军没有任何敌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个魔族百人队长说得很流畅,仿佛这一路来他们已经把这段话重复很多次了。 紫川秀心念一动,传声给谈判的半兽人,于是那个半兽人立即振振有辞地说:“你不过是一个百人队长而已,如何能代表你们整路大军呢?你们一点诚意没有!我是远东加来行省的总督,我要求见你们部队的最高长官!” 这么一个邋邋遢遢的家伙居然是个总督!那个百人队长吃了一惊,马上掉头就跑。 他回到队列里跟人咕噜咕噜商议了一阵。过了一阵,下面又来了一个衣着很华丽的老头子,他的外 貌和人类一样,是个魔族皇族。 “请问,哪位是加来行省的总督啊?”那个老头子带着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说。 紫川秀把青铜面具带上,拍马迎上:“这里没有加来行省的总督。”他平静地说:“我是远东的光明王。” 慌乱的表情在那老头脸上一掠而过,他很明显企图立即掉头逃跑,但考虑了与自己部下的距离和与紫川秀的距离后,他打消了这个主意。 一瞬间能将慌张转为笑容的人真不多,紫川秀很是佩服眼前这老头子的镇定。 “啊啊啊,光明王啊!”老头下马使劲拉着紫川秀的手,笑得亲切无比:“我们好多年没见了吧?这么久,你瘦了好多啦,都让人认不出来了呢!啧啧,你都不注意保养身体的,让人多心痛啊!” 紫川秀:“呃,我们见过吗?” “呃?没见过吗?”错愕的神情一掠而过,老头拍拍脑门,小声嘀咕道:“该死!该死的,条件反shè说错了。这是应付债主的话来着……” 他又换上一副笑脸:“光明王,真是久仰了!您的大名我如雷贯耳,您的事迹四海闻名!从黑山之峰到蓝河之滨,人们无不在传颂您的英勇事迹,您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无穷的信心,您就是大海中的灯塔,星空上的北斗,您就像那太阳一样照耀万物,生生不息!天上的太阳会熄灭,但神族子民对您的敬仰永不灭绝!啊,我仰慕您啊,伟大的光明王,您与天地同寿,与rì月同辉!” 紫川秀环顾左右:“我们什么时候派卧底到魔族中间去了?” 左右坚决地摇头,那老头尴尬地笑笑:“这只是表达一下我们神族子民对伟大的光明王殿下的敬仰而已,并无恶意,并无恶意。” “请问阁下是?” “我是王国第十二军军团长蒙汗,请光明王殿下多多指教,多多指教。”那老头恭敬地鞠了一躬。 远东联军大哗:“这样一个卑躬屈膝的老家伙竟然是魔族的军团长?” 蒙汗很认真地说:“如假包换,十足真货!” 对方虽然态度卑躬,但毕竟也是魔族的军团长,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大人物,紫川秀回礼:“蒙汗阁下您好,不知有何指教?” 蒙汗诚恳地说:“光明王,我知道远东与王国之间存zài矛盾,但那是赛内亚族的事,我们蒙族与远东无怨无仇,我们是去对付人类的,不想与远东为敌。请您下令沿途远东部队不要拦截sāo扰我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紫川秀很认真地看着他:“阁下开玩笑了吧?贵军人强马壮,军威雄壮,我们远东兵微将寡,如何是你们的对手?您完全没有必要主动求和吧?” 蒙汗眨巴眨巴着狡猾的小眼睛:“光明王,我们是很有诚意的。我们蒙族是热爱和平、守信用的部落,我们尽量避免没有必要的争斗,绝不会主动对远东出手的。光明王,我只能代表我们蒙族部落的军队,至于王国的其他部族,我不能替他们做主呢,您也不用给面子给我呢!” 紫川秀恍然大悟,低声问:“您的意思是……” 蒙汗笑得jiān诈无比:“就是这个意思啦!如果您对他们的行军稍微设置一点点障碍,sāo扰sāo扰,我们蒙族会乐见其成的。陛xià已经发话了,废除了限军令,各族可以自行扩军,在瓦伦关以西,哪个族攻占的城市就归该族所有。啊,瓦沦关以西,肥沃富饶的人类大地啊,听说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到处流淌着牛nǎi,是人间的天堂!现在王国所有的种族都在拼命地扩充军队,急如星火地往那边赶啊!光明王,你我在此相逢也是有缘了,我觉得跟你是一见如故啊!有些掏心底的话,我说了你可别怪我,现在的远东,就是送给我们都不要了!我们没时间啊!再迟点过去,别的部族把那些肥沃的土地都抢光了,我们蒙族吃草去吗?要不,光明王你也凑合两个团出来,我们哥俩合伙进关抢地盘去?保证亏待不了你的!但你可要记住把其他部族的人拦截住啊,他们如果也进去了,我们能抢的地盘就要少了。” 紫川秀哭笑不得,这个蒙汗还真是自来熟啊,见面不到两分钟就跟自己称兄道弟起来了,他的“兄弟”交得比跳虱传染还快。 他不置可否地说:“抢地盘的事,以后再说吧。但是蒙汗阁下啊,您的大军过境,踩坏我们很多东西了呢!您看,我们修好的公路都给你的士兵们踩坏了,还有很多很多花花草草啊、月光宝盒什么的,您得给我们缴纳道路保管费,呵呵,就叫养路费吧!” 蒙汗眯起了小眼睛:“养路费?如果不交这个养路费……” “坚决不能通guò!不要怪我们铁面无情!”紫川秀板起脸:“说真的,蒙汗大人,你们人多势众,要全部消灭你们,我是办不到的。但是说如果说给你们在道路上挖挖陷阱啊、宿营时候偷袭埋伏劫营放火打劫袭击什么的,我们远东人是最拿手这个的!大了办不到,但是把蒙族部队阻拦个十天半个月的,那还是很容易的。那样等你们赶到人类那边时候,好的地皮都给人家抢光了……” “就按您说的办,我们蒙族愿意第一个缴纳养路费!”蒙汗立即意识到紫川秀许诺的好处,如果远东部队把其他部族的军队都给拦住了,只让自己的军队通guò,那毫无疑问,自己将成为第一批进入瓦伦关的魔族大军,其战略意义是怎么估计都不过份的。 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蒙族最终以一千车大米的代价向光明王换取了在远东境内的通行安全权,紫川秀笑吟吟地说:“我这是给你们打了八折呢!” 蒙汗笑得jiān诈无比:“那,殿下,您给我许诺的事……” “放心!”紫川秀口气极像交通局的征稽员:“凡是没交养路费,一律不准通guò!蒙汗大人,您就放心地抢地盘去吧!我包准您是第一批到瓦伦的!” 两人挥手依依惜别,都快要流下不舍的眼泪了。 蒙汗一转身离开,紫川秀立马掉头就跑,他和随行人马刚刚离开山头,大群头顶插着狼毛箭的蒙族骑兵便恶狠狠地追了上来。 幸好紫川秀一行人的马好,把他们甩了个无影无踪,一边逃紫川秀还一边回头朝魔族追兵招手:“不 送不送了……叫蒙汗记得啊,一千车大米啊……” 当紫川秀一行人回到驻地时,加来行省的总督亲自来向光明王报告:“殿下!不知为何,过路的魔族军队丢下了一千车大米在路边,马车上挂着牌子‘赠光明王殿下’,请问殿下,我们该如何处置?” 紫川秀想了下,吩咐说:“先检查过再说,看看里面有没有放毒。” 对于蒙汗,紫川秀真是可敬可畏,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谈判刚刚结束,他马上就翻脸对自己动手,当自己逃脱后,他立即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送了一千车大米,意思是协议继续有效。 生平所见鲜卑寡耻的人多了,但能将无耻做到这么彻底地步的,紫川秀还真是第一次见。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四章 统领交接 七八四年四月五rì,历经重重危险,紫川秀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临时的远东首府明斯克行省的科尔尼城。沿途的军民早已向首府的远东统帅部报告了紫川秀一行的到来,主持远东统帅部的明羽亲自率军出城十里迎接光明王。 五万强悍的半兽人、蛇人、矮人兵夹道欢迎紫川秀,大刀、长矛、斧头、弓箭等武器举得遮天蔽rì。大白天里,烟火满天飞舞,科尔尼的城墙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都是自发出来欢迎紫川秀的军民。 漫山遍野的远东军队兵马雄壮,盔甲鲜明,那些半兽人士兵身材魁梧,健壮有力,尤其是他们全部配备上了从人类那里得来的锋利兵器,更是如虎添翼。 看到这些,紫川秀心情激动。那些武器,全都是自己在西南刮地皮节衣缩食换来的啊!自己在西南半年,虽然从民间和林家、马家那里搜刮的银两数以亿计,但自己舍不得买一件新衣服,舍不得吃超过五十个铜钱的饭。 以堂堂统领之尊,自己却像个征税官一般整天拎着算盘考虑着如何给过路行商和富豪剥皮,挖空心思琢磨着怎么才能不逼得他们造反又能尽量刮钱,惹来万人痛骂。上任之初,“吸血鬼统领”的绰号传遍整个西南。 现在,亲眼看到自己的心血并没有白费,自己节省下的每一个铜板如今变成了远东将士手中的钢枪和长刀,变成了盔甲和战马,紫川秀激动得实在无法形容,嘴巴咧得大开。 在迎接点,以明羽为首的科尔尼军政代表迎接紫川秀。 紫川秀刚下车,一个巨大的身影扑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叫“刺客,救命!”就已经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一个壮实的老半兽人乐呵呵地抱住他:“光明秀!你总算回来了,呵呵,俺们佐伊族把你盼得好苦啊!上次那个索斯在那叽叽歪歪地说你去紫川家那边当了大官,不会回来俺们远东了,呸!俺老德伦一拳打掉了他三颗牙齿!胡说八道!俺们的光明秀不是那种人!哪怕走到天涯海角,光明秀你也是俺们远东的王!王怎么可能不回自己的土地呢!俺当时就断言了:光明秀他不是那号人!这不,你不就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人类那边没几个好东西,俺准备了几个最漂亮的佐伊族妹子给你,就等你回来cāo办婚事了……” 老德伦说得兴高采烈,口沫飞溅,简直像喷泉一般溅了紫川秀满面,紫川秀被他死死抱住,连躲都没地方躲。 好不容易等他说话喘息停了下,紫川秀捏住鼻子屏住呼吸大叫:“老德伦!你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说什么呢!”老半兽人像是受了很大的侮辱,脸胀得通红:“俺们布卢村佐伊族人是很爱清洁的!俺们有定期清洁的卫生习惯,谁说俺没有洗澡?上次远东战争爆发前俺就洗过了!光明秀?光明秀?你怎么晕了?要不,俺给你做人工呼吸吧……光明秀?” 紫川秀:“呃……谁把我救出来,我封他做大将军!” 随后,以明羽为首的远东将领们上前参见紫川秀。 白川、罗杰、布兰等大将都在前线,停留在科尔尼本地的将领只有明羽、德伦、索斯、鲁佐等人。 有些人真是天生喜欢招人讨厌的,一天不惹人烦他就寝食难安。 比如蛇族的索斯,见到紫川秀,他吐着通红的尖细舌头,第一句话竟然是:“回来了吗?其实光明王你不在,我们也干得蛮好的嘛!” 紫川秀气结,索斯才慢吞吞、仿佛很不情愿地加了一句:“但既然回来了,那就不要走了吧!光明王你在这里还是有一点点用处的……” 仿佛生怕紫川秀就此误会狂妄自大起来,矮人族的鲁佐连忙补充道:“虽然作用不是很大,比起俺还是有点距离的,但总比没有的好吧。就当是花花草草什么的,呆在那什么不干也无所谓的……我们远东地大物博,养一个光明王还是养得起的!” 德伦声音洪亮、直捷了当地问:“光明秀,这次回来,你不走了吧?” 紫川秀纳闷,他环视左右,看到左右的将领们都露出了紧张的神sè,索斯和鲁佐两个表面不在乎,但那骨碌骨碌乱转的眼睛却暴露了他们的关注,人人侧耳倾听,气氛一时有点紧张。 他不明所以:“怎么回事了?” 明羽笑着解释说:“大人,大家都很担心,不知道您是暂时回来的,还是要长久停留呢?”  紫川秀明白过来,笑着说:“诸位,家族已委任我接替林冰大人的职务担任远东统领,我将留在远东指挥抵抗。” “那些唧唧咕噜的东西,俺们不懂。”德伦大着嗓门嚷嚷道:“俺们就想知道一句话,光明秀,你留不留在远东帮俺们啊?” “留!”紫川秀毫不犹豫地做了回答:“在打退魔族为远东争得zìyóu之前,我不会离开。” 立即的,笑容从将领们面上绽放出来,人人喜笑颜开。 德伦站到高处冲着军队大吼了一声:“兔崽子们听着了,我们的王回来了!他不走了!”  “呼卓拉!”半兽人兵们雷鸣般吼了一声,军队上空响起了云朵般密集的呼声:“万岁万岁!光明王万岁!” 一员半兽人将领从队列中站前一步,紫川秀认得他正是半兽人青年团队长德昆,他声音嘹亮地喊道:“殿下,远东军队永远跟随您!我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五万士兵一条声地喊道,挥舞着手上的兵器,简直是一片金属的海洋。 欢呼声联成了一片,震得紫川秀耳膜嗡嗡发响,根本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站在所有人都望得见的高台上,紫川秀向四方行了一个鞠躬礼,于是欢呼声更是声霄直上:“万岁!万岁!光明王万岁!万岁万岁!” 看着那欢腾的军队,紫川秀心情激荡。这才是自己的天下,自己一手打造的力量!无论dìdū耍弄什么样的花招和yīn谋诡计,但他们始终无法改变远东军民对自己的热爱,无法剥夺自己对远东的控zhì。真正的权力不是由任命书任命的,真正的任命书是写在千百万民众心中的忠诚。 听到紫川秀明确表示留下,索斯和鲁佐如释重负,偏偏还装作不打紧的样子:“其实他留不留都无所谓的,远东有我索斯大爷就够了。魔族算什么,俺们哈特族根本不怕它们……”  “还有俺鲁佐大爷,俺也是一点都不怕魔族,不过看他无家可归的可怜样子,俺们远东人心胸宽广,还是收留他吧!” 紫川秀偷偷一笑,他把目光投向明羽。 半年多没见,明羽成熟稳重了很多,见到紫川秀,他兴奋地说:“大人,您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就放心了。” 紫川秀微笑道:“还没到可以休息的时候。明羽,我回来了,今后你只会更累的。” 将军们都在几步开外,明羽低声问紫川秀:“大人,听说魔族攻克了瓦伦关?下步,要打大仗了吧?” 紫川秀沉吟,不答反问:“明羽,如果战争立即爆发,我们有多少部队可以投入战争?” “大人,如果马上就要,我立即可以给您十五个团的兵力,这是科尔尼的所有驻军;但如果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可以从整个中部行省召集部队,三十个团十万人;如果给我一个月时间,以您的名义,我估计可以在全远东境内起码新召集三十万军队!倾全远东之#42689;,我们可以出动一支五十万人的军队,足够保护远东抵御一qiē来犯者!”明羽面有得sè。 “五十万军队吗?很了不起了!”紫川秀微笑:“但是魔族可以轻yì出动百万以上的大军!魔神皇已经颁布了扩军令,我保守估计,他们的军队可以扩充一倍!” 将领们呆立当场,所有人都被紫川秀的数字震惊得呆住了。一片寂静中,老德伦在小声的嘀咕着:“百万……两百万……天,那到底是多少?俺一辈子见过的沙子恐怕都没这么多……” “所以,跟魔族硬拼是不行的,得动脑筋,想想法子……”紫川秀沉吟着,看到大家都在殷切地望着他,他把手一摊:“我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大家一起动脑筋吧。” 看到众人失望的表情,明羽连忙出来打圆场:“大人长途跋涉,一定很辛苦了。您先去休息吧。” 众人附和着一起向里面走。走进科尔尼的总督府中,紫川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拉明羽的袖子,低声问:“林冰大人可在你这里?” “啊,正是。”提到林冰,明羽脸sè一沉,也低声说:“大人,您车马劳累,我本来是想迟些向您禀告的,但您既然提到了,我就提前说了吧:林冰大人确实在我处,如何处置她,得请示大人您了。” “她现在情况如何?” “被囚禁在总督府中……” “胡闹!”紫川秀勃然变sè:“林冰大人是总长殿下钦命的远东统领,统领处成员和军务处委员,更是远东军的前辈元老,资历和功勋远东军中无人能及!这样的人物,你竟敢私自囚禁!明羽,你不要命了吗?” “是远东军的前辈和元老,同时也是辱国丧师的败军之将。”一个充满磁xìng的女声传来,紫川秀抬头一看,一个风姿卓越的绮丽女子静静地立在面前。 她是何时出来的,紫川秀竟没注意到。他失声叫出来:“林冰大人!祢……” “秀川大人,好久不见了。”林冰微笑。 呆呆地望着她,紫川秀好久说不出话来。 丧失了瓦伦要塞的最大责任人,林冰此时该是怎样一副如丧考妣的绝望样子啊。 在紫川秀料想中,她该是眼神黯淡无光,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沮丧和绝望的表情。但现在,林冰统领一如当年的统领处会议上那般容光焕发,笔直的制服上一丝褶皱也没有,风满面,眼神明亮。 “林冰大人,实在很对不起,明羽他恣意妄为,我定会惩罚他的。明羽,快过来向林大人赔罪!” “不关明羽阁下的事,是我逼他把我关起来的。”林冰淡淡的:“我一直在等候家族的钦差过来宣布我的罪名,无论什么处罚,我都心甘情愿。” 紫川秀一愣,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下面的话实在很难出口:“林统领……家族委派我来接替您的职务。” “我料到了。”林冰悠然望着远处的蓝天,笑道:“在这个关键时候,紫川参星再顾忌阿秀你,他也不能不派你回远东。金子始终是金子,无论如何打压都会发光。英雄总是要在关键时刻出现拯救世界的。阿秀,你长大了。” 紫川秀不得不承认,世上确实存zài高人一等的贵族,并非说物质层面,而是jīng神层面。 有种人就有那种气质,能在最窘迫的环境里保持自己的气度和风韵,他们永远不会狼bèi,永远不会惊惶失措。 帝林无疑是其中的一个,流风霜也是,还有眼前的林冰。 也许自己在才能上并不输给他们,但是论起气质和内在的控zhì力,自己这种平民子弟始终与他们这些出身世家的豪门有一段距离。 “秀川大人,请进来吧。”林冰领着紫川秀进了总督府内的一个房间。 新旧两位统领显然要有一番机密话要谈,明羽见状,连忙带着其他人识趣地避开了。 “紫川统领,我想,你这次前来,不止是单单是接任而已吧?统领处对我应该也有处分,你可以说了。” “林大人……” “放心,我有思想准备的。” “大人,统领处对您并无任何处分。”紫川秀说:“他们说,要让新任的远东统领上任后决定。” “呵呵,”林冰轻笑着:“那么,阿秀,你可是全权钦命大使了呢。阿秀,来,我们交接吧,这是远东军的印章令琥,这是军费钱粮帐本,这是物资盘点清单,这是部队名册和各级指挥官的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 她微笑着递过了物资清单:“阿秀统领,请清点。” 盯着她的眼睛,紫川秀缓缓问:“交接以后呢?” 林冰轻声说:“交接以后,我的职责就完毕了,那时候,我该承担起我应付的责任。” 把一叠叠文档整理得整整齐齐,林冰立正,向紫川秀一个敬礼:“紫川秀大人,我奉命向您交出远东所有部队指挥权。” 按照军规律令,紫川秀此时应该回礼并说:“林冰大人,我奉命接手远东指挥权。”但他没有,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文档和材料,看了很久。从林冰明亮的眼神深处,紫川秀窥到了一丝隐隐的暗光。在那些即将慷慨赴死的敢死队战士眼中,他看到过同样坚毅的眼神,他不寒而栗:这是种活人决心奔赴死亡的眼神。 他明白了,林冰之所以一直活着坚持到如今,并非她苟且偷生,只是她的刚强不允许她以一死来逃避责任,在交接以前,她依旧是远东的统领,她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 交接之后,她是绝无可能再活下去了。 他抬起头,正视着林冰:“大人,其实瓦伦的失守并非您的过错,您并不在要塞。该为此事负责的两位大人,唐恩和罗加两位已经不在人世了。” “嗯嗯,阿秀统领,您可以拿这句话跟前线厮杀的将士们说,跟被魔族荼毒的百姓说,于是他们就原谅我了。” 紫川秀一时语塞。 林冰轻轻一笑:“阿秀统领,您还是太年轻啊!你我都是家族的高官,我们享受崇高的待遇和威望,受到尊重。但你我的本质,首先是军人。军人无法逃避自己职责的,我们守土有责。现在,敌人从我的阵线上突破了,我也无力夺回瓦伦,这种情形下,出路只有一个。” 两人心照不宣,唯一的出路就是死。 紫川秀叹口气:“其实,统领处对您并无处分,总长殿下已经原谅了您。” 林冰淡淡说:“没有人强迫,是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罢了。” 紫川秀急切地说:“林冰大人,卫国战争已经爆发,我们需要大量的优秀将领来保卫祖国。 像您这样富有经验的将军正是祖国急需的,您不能这样撒手就走!” “阿秀,我们有足够的优秀将领了,只是这些优秀将领没有得到重用罢了。”凝视着紫川秀,林冰微笑着说:“比如说阿秀您,如果紫川参星当rì任命你为远东统领,我们就绝无这场瓦伦之祸。阿秀,我这个败军之将,是没有资格来指点您的,但是蒙您不弃,以礼相待,有几句心得,我想跟您说说。” “大人请说。” “您这次前来,想必是带来了家族统领处的命令吧?家族对远东部队有何命令?” 紫川秀沉吟一下说:“统领处和军务处都命令我们,竭尽全力拦截魔族大部队向家族内地进发,拦截魔族救援瓦伦要塞的部队,阻截魔族向家族内地的增兵,力争将魔族大军在远东境内就拦截下来!” 林冰点头,一副我早就想到的表情,又问:“阿秀统领您本人的想法如何呢?” 紫川秀直言不讳地说:“这根本是胡扯。魔族倾国而出,要拦截狙击他们,远东军没有这个能力。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阿秀统领您能这么想,我深感欣慰。如今魔族军势正旺,士气如虹,正如出鞘的利剑,锋利无比。要在广阔的平原地带拦截他们,与他们正面对抗,势必将远东军的全部有生力量毁于一旦。远东军崩溃了,魔族将得到了西侵的最好基地,毁了远东也救不了紫川家!” “林大人您的意思是?” “阿秀统领,您可见过沼泽?” “沼泽?” 林冰微笑说:“那是一种粘糊糊的湿地,无处落脚,无处借力,摸不着,挣不脱,任凭力大无穷也无处使,最终只能被它吞没。” 林冰唰地摊开了地图,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家族内地的保卫战略我们无从得知,但我认为,远东起的作用应是配合家族主战场牵制和拖肘魔族的军队,削弱他们的后勤和补给能力,同时在魔族国内空虚之时侵扰魔族国内。试想下,当魔族军队已深入dìdū或者远京周边时候,国内只剩下老幼妇孺。当这个时候,远东若能抽出十万jīng兵杀入魔族境内,那该是个什么效果!想到家中的亲人,魔族士兵还有何心思作战?那会让魔族军队整个军心崩溃的!统领,你的任务就是将整个远东变成一个巨大 的沼泽,让侵略军疲于奔命,粘住魔族。阿秀,将远东保存下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紫川秀霍然站起来,激动地一把握住林冰的手:“林大人,祢想的,正是我想的!祢我不谋而合!” 从dìdū启程之rì起,紫川秀就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远东的定位究竟在哪里?在庞大的人类抗魔战争中,远东究竟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他隐隐有一种概念,对远东,对人类而言,远东的作用应该不仅仅是拦截魔族的部队。 远东有其独特的天然地理战略优势,它是可以威胁魔族王国本土的一把利剑!只要远东军队还存zài,魔族就必须保留一支军队在本土防备,不能全力与人类作战。远东是人类挺进魔族王国本土的一把尖刀! 他隐隐想到了,却无法将这个概念清晰地表达出来,而林冰却用最明确的语言把远东今后的任务表述:“把远东化成一个巨大的沼泽!” 魔族西侵在即,dìdū在惨叫,远京在颤抖,河丘在恐惧。在这个惊惶失措的时代,能如此冷静地进行战略xìng思考,清醒地预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后战略形shì的人,林冰无愧名将之称。  更难得的是,她并没有为了挽回自己的过错而要求将远东为数不多的有生力量投入对瓦伦歇斯底里的攻击中——毫无作用,只会将创zào艰难的远东部队毁于一旦。 “但是统领处的命令……” “顶住!紫川统领,你务必顶住!”林冰热切地说,紧紧地反握住紫川秀的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寸土必争是战士的天职,但作为高级将领,你必须从更高的角度看问题,不能局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许家族一时不能理解您,但十年以后,您就将跻身于拯救人类的伟人之中!” “林统领,为达到这个目标,您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林冰一愣,狂热从她眼中消失了,她的手变得冰冷,轻轻从紫川秀手中抽出来,黯淡地说:“秀川大人,你不明白,我已经疲倦了,jīng力早就枯竭了,漫长的战争和苦难,我已没信心熬过去了。将来的时代需要的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你需要jīng力更充沛旺盛的助手,需要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白川、罗杰他们会是您的好助手。我已经老了。” 她站起身来:“紫川大人,我知道,一个新任统领会是很忙的。感谢您在百忙之中能抽出时间会见我这个败军之将,我不耽误您了。”她起身点头,倩倩地往外走。 紫川秀也站了起来,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林冰走出这个门口,她已经下定了一死的决心,如果让她出去,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她自杀。 当年维拉的自杀让他痛心不已,他曾痛下决心,绝不再让一个优秀将领为不该他们承受的过错而走上绝路了! “林冰大人,请留步!” 林冰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过身:“紫川统领,您还有何吩咐?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您可以向我的助手夏风旗本询问,他会全力协助您。我已经很累了,想要回房休息。” “林冰大人,您可知道,瓦伦失陷的最大罪魁祸首是谁?谁该承担最大的责任?” 林冰霍然转过身来,她依旧平静,但眼中却冒着怒火:“紫川统领,我说过,我会承担起我应负的责任,您没必要来讽刺我!” “请坐,林冰大人。”紫川秀轻松地说:“我绝没有讽刺您的意思,我一直认为,瓦伦失陷,您固然有失察之过,但最大责任人绝不是您。” “不是我?”林冰愣了一下,犹豫地回到座位上:“那是谁?” 紫川秀反问:“瓦伦为什么会突然失陷?” “那是因为守军防守不严,疏忽大意……” “不。”紫川秀平静地反驳道:“当时瓦伦守军不足一万人,全部是老弱残兵,而魔族出动的四万人全是jīng兵,是云浅雪率领的jīng锐之师。即使出其不意的因素消失了,魔族依旧能攻下瓦伦的,只是他们要付出更大的伤亡而已,但结果不会改变。兵力不足,这才是瓦伦失陷的最大原因,您可同意?” 紫川秀话中蕴含着强大的自信,林冰不由自主点头赞成。 “那么,作为家族最大要塞的瓦伦,为什么会出现兵力不足的情况呢?” 林冰露出了深思的神情:“失陷前,为了抵抗流风霜的侵略,家族从瓦伦抽调了四万jīng锐部队到dìdū作为预备军集结。阿秀,莫非您的意思是说流风霜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但流风家打我们紫川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您说得很对,流风霜与我们为敌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场战争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流风霜曾在林家境内失手被擒,本来已经约定将她处决了,但在这个时候,一名紫川家高级军官被她美sè所迷惑,私下放走了她。当她回到国内,立即发动了对紫川家的报复战争——林冰统领,那名吃里爬外的紫川家军官才是瓦伦失陷的真正祸首!” 林冰猛然站起身:“您说得一点没错!那人是谁?为什么我一点没听过这事?” 紫川秀无声地轻笑道:“那人是个隐藏极深的yīn谋份子。他位高权重,是紫川家最高级别的官员之一,曾在西南担任要职,整个事件他做得天衣无缝,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在外人看来,他坦诚热血,俨然是个表里如一的战争英雄,但只有我才知道,他的真正灵魂是多么的龌龊。” “曾在西南担任要职……”林冰重复着这句话,望着紫川秀,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恐惧之sè:“阿秀,你是说……” “林冰大人,您猜对了。”紫川秀平静地说:“是我放跑了流风霜,瓦伦失陷,我才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你为什么这么做?” “林冰大人,您不妨把我看作贪图名利的无耻小人。我已经和流风霜约定了婚约,打算战争结束后与她成亲,将来我很有可能成为流风家的驸马亲王。这个理由很充份了呢。” “你!”林冰愤怒地站了起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紫川秀,你这个无耻的叛徒!二十岁出头的统领,自古以来能有几个?家族对你如此栽培重用,宁小姐对你情真意切,还有哥应星大人对你的殷切期盼,你全然不顾,林河,你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紫川秀轻轻鼓掌:“骂得好!但先决条件是,得让dìdū知道。这件事,我隐瞒得很好,没人知道呢!” “既然我知道了,我就绝不会放过你!你等着!”林冰起身蹬蹬蹬地大步冲出了房间,砰的一声将门拉上了,巨大的声浪震得整个走廊都在瑟瑟颤抖。 半兽人卫兵赶来查看,紫川秀挥挥手:“没事,我自己闹着玩。” 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指头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当他敲到第十下的时候,门又被推开了,林冰出现在门口。 两人默默对视一下,林冰轻盈地走进坐回了位置上。 紫川秀扬扬眉毛:“如何?” 林冰已经恢fù了平静,平静地问:“依据条令,若是发现新任长官犯下叛国、谋逆等重dà罪行时,现任长官应该拒绝交出指挥权。交接仪式尚未完成,紫川秀,本官现在拒绝向你交出兵权。我派人去通知了最近的宪兵部队,他们大概还有十分钟就要赶来。” 紫川秀轻轻一笑:“林冰大人,您是个明白人,该知道远东不同家族内地行省,远东的军队忠诚于我,军法处对我是无能为力的。军法处在远东派驻有多少部队?一千人,还是两千人?我一个命令就能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 “你不会的。” “您不相信我办得到?” 林冰冷冷道:“我不是怀疑你有没有能力办到,你是远东王,想杀人灭口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但是你是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停顿了下,她补充了一句:“若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个紫川秀的话。” 紫川秀一震,抬起头来,恰好与林冰平静的眼神对个正着。 林冰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紫川秀:“阿秀,我认识你有十年了。你十一岁到远东,我和哥应星大人一直在注视着你,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表面玩世不恭,但是做事极有分寸。私下放走流风霜,这么荒诞的事情不像你做的——我不怕你杀人灭口,哪怕下一分钟有两百个半兽人从门口闯进来将我砍死也无所谓,告sù我原因。” 无法与林冰那清澈的眼神对视,紫川秀移开了目光,苦笑道:“林冰大人,我怕说出来了您也不敢相信。故事老套得像三流言情,连每千字二十元稿费的言情女作家都不至于拿这个套路做文章了:我爱上了流风霜,爱上了敌人的将军。” 林冰并没有表xiàn得很吃惊,她一副想笑又想哭的表情,点头一阵又摇头叹气,又问:“既然你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又为何要让我知道?” “我是想让您知道,瓦伦的失陷并非您的过错,我不想再有一名优秀将领因为我的过错走上绝路。”紫川秀眼睛望地,低声说:“林冰大人,若依身上的罪恶,我比您只多不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对祖国,对人民,我犯下了弥天大罪。我没资格请求您的宽恕,因为我的放纵,我的恣意妄为,千万紫川家军人血流成河。已经流出的鲜血,我无能为力,我无法让那些死去的人民复活,但是——” 紫川秀一字一句说:“我能再造一个血泊,用魔族侵略军的鲜血!林冰统领,我还年轻,我还能为祖国出力,当注定的报应和惩罚到来的那天,我绝不会逃避。但在此之前,请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如果,您不肯原谅我的话——逮捕我吧,我不会反抗。” 林冰没有再出声,她注视着楠木的桌子静静出神,静得可以听到老式台钟咯咯走动的声音。 寂静一直持续到门外响起了军靴踏地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很有礼貌地敲门。 二人同时出声:“请进。” 一位衣冠笔挺的人类军法官带着两名宪兵出现在门口,他向林冰敬了一个礼,瞅瞅紫川秀肩上闪亮的肩章,又向紫川秀行了个礼:“二位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紫川秀一动不动,他茫然地凝视着林冰鲜红的嘴唇,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冰盈盈地起身,微笑着说:“来,江海军法官阁下,我来给您介绍下,这位是远东的新任统领紫川秀大人。我们刚刚进行了交接仪式,以后,他就是远东军队的最高领袖了。” 江海用力地向紫川秀行礼,敬礼用力得像是要太阳穴扎穿:“统领大人,向您致敬!” 紫川秀如释重负,他起身微笑道:“江海阁下是吧?军法系统的事,我不是很在行。来之前我已经受到了监察长帝林大人的授权委托,以后远东部队的军法系统由林冰副统领全权领导,不必请示dìdū。林冰大人,以后,军法系统就拜托您了,我不会干涉。若是有yīn谋的背叛、叛国份子,您只管动手抓好了,我不会干涉。” 林冰撇撇嘴:“任何的叛国份子?若是他身居高位呢?” “远东境内,任何家族官员都受军纪约束,哪怕他身居统领高位!林冰大人,您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冰露出了微笑,轻轻道:“既然这样,我乐意接受任命,大人。” 紫川秀郑重地握着她手:“谢谢,林冰大人。我会努力,您不会后悔今rì决定的。”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五章 魔族狂潮 安抚了林冰,紫川秀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忙着与明羽、德伦、索斯、鲁佐等远东军政高层人士开会,听取他们汇报各地形shì以及军队的状况。他毕竟已经离开了半年多,需要 重新熟悉和掌握远东各地的情况。会议一支开到晚上,将领们带着一身的疲倦离开总督府,但紫川秀却还不能休息,卫兵报告,外面还有人在等着光明王大人接见,他从中午就一直在那里等,已经等了十个多小时。 “是罗斯吗?”紫川秀沉吟了下,尽管已经很累了,他还是决定立即接见他。 见面时,紫川秀几乎认不出罗斯来了。这个头发斑白,骨瘦如柴、点头哈腰的魔族老头子,真的是当年魔族宫廷不可一世的世袭功勋公爵吗? 一进屋,他一下子就扑倒在紫川秀面前亲吻紫川秀的鞋子,紫川秀连忙缩回了脚:“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公爵大人。” 罗斯抬起头来,紫川秀看到他那满面的皱纹和憔悴吃了一惊,他匍匐跪在地上,虔诚地说:“伟大的光明王啊,请不必叫我公爵,我不再是神族的公爵了,不过是您属下的一个卑微的奴仆,蒙您的光芒照耀,我们鞑塔一族能活得安生立命,鞑塔全族感谢殿下您的宽宏和仁慈,对殿下您忠心耿耿永不背叛。” “公爵——呃,罗斯先生,请先起来说话吧。” 但罗斯怎么样也不肯起来,他说奴隶怎么能站着和主人说话呢,那是太没规矩了。 最后,紫川秀都快发火了,他才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神sè仓惶,惴惴不安地问:“光明王殿下,我没惹您生气吧?” 注视着那个偻迤的身体,紫川秀感慨得好久没说出话来。 沧海桑田,当真是世事变幻。高傲和卑微不过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曾经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贵族,一旦沦落,他会比常人更快地适应奴仆的角sè。 他放缓声音问:“罗斯先生,鞑塔族到远东来,一qiē都还好吧?你们生活得还习惯吗?” “感谢殿下对我们的关怀。远东军民对我们鞑塔族很好,尤其是白川和明羽几位大人,在最困难的时候,几位大人接济我们口粮,还划了一块土地给我们自己耕种。我们深深地感谢大人对我们鞑塔族的恩惠。” 紫川秀点头,又问:“那你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们的吗?”他猜罗斯之所以守在外面等上老半天,肯定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 罗斯犹豫了一下:“殿下,听说神族已经破了瓦伦关了,要打大仗了,我想殿下您这时候一定很需要军队和兵员吧?” 紫川秀点头:“你说得没错。” “殿下,您的敌人就是我们鞑塔族的敌人,您的旨意就是对我们鞑塔族的命令,我们鞑塔全族效忠于您,我们鞑塔族愿为殿下而战,恳望殿下能接纳我们!” 紫川秀小小吃一惊:“鞑塔族?” “正是!年初我们就提出了申请了,希望也能为保卫远东出一份力。但不知什么原因,白川大人一直没有答复,所以我只好直截向殿下您请求了。” 紫川秀正在沉吟,罗斯急切地说:“殿下,我们什么要求也没有,和其他远东部队一样,我们完全听您指挥。我只是觉得,既然鲁帝也能带领赛内亚族的军队为殿下服务,那我们鞑塔族也一样能做到。这是我族唯一能报答殿下的方式,恳求殿下答应我们。” 他低下头黯然说:“另外还有个原因,现在rì子实在过得很艰难。如果我们族的战士能加入远东军中,能拿到一份薪水回家,这就能养活家人,老婆和孩子就不用被饿死了。” 紫川秀悚然动容。他理解白川的顾虑,接纳鞑塔族难民是一回事,但让鞑塔族重新组织起军队来,白川担心养虎为患,不答应也是正常的。 紫川秀问:“鞑塔族在远东有多少人口?” 罗斯露出了悲愤的表情:“殿下,我鞑塔族全盛时期足足有三百万的人口,但如今,只剩不到三十万人在远东了。其他的人,全部给杀掉了!” 紫川秀又一次震惊。他第一次领略到魔族皇权战争的残酷,那当真是斩草除根,毫不留情啊!如果不是白川当机立断伸出援手,鞑塔族真的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 “三十万人,中间有多少是青壮年呢?” 罗斯扳着指头算了一阵,不好意思地说:“大人,我们的男子大多战死在战场上了,三十万人中不到三万人是青壮年,其他大多是老幼妇孺来着。” 紫川秀放下心来。即使鞑塔族全族参军也不过三万来人,远东军多达数十万,他们动摇不了远东军的根基。 他对罗斯说:“罗斯,我同意你们族的战士加入远东军,但只要五千人就够了。” “殿下,五千人太少了!我们可以出兵更多!哪怕全族男子参战,两万、三万人都行!” 紫川秀轻轻摇头,温和地说:“罗斯啊,战场无情啊!你们已经蒙受很大的损失了,给鞑塔族留下点种子吧!没有了男人,生活会很艰难的啊!” 听到紫川秀这句体贴入微的话,罗斯鼻子一酸,想起那内战中成千上万死去的同胞,他号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对着紫川秀连连磕头:“殿下,鞑塔军定然拼死效忠于您!我们会挑选最jīng壮的战士出来,五千jīng兵就是五千敢死队!只要您肯接纳我们,鞑塔军愿意充当全军的冲锋队,刀山火海都不后退!殿下,我们鞑塔族就是您养的狗,您看谁不顺眼,我们立即扑上去咬他!” 紫川秀好不容易安抚了他,还答应给一批粮食周济鞑塔族难民。 罗斯感激涕零,正要离开,紫川秀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叫住了罗斯:“罗斯,我打听个人。在远东大公路上,我碰到了王国第十二军军长,蒙族的族长蒙汗公爵……” 听到蒙汗的名字,罗斯立即抹净了眼泪,杀气腾腾地叫道:“什么!蒙汗来了远东!他在哪里?殿下,我找他报仇去!” “很遗憾,我是三天前碰到他的,他可能如今已经到了瓦伦。罗斯,即使你能找到他也没用的,他现在身边有十几万蒙族兵马护卫,你是奈何不了他的。” 罗斯愣了一下,想到鞑塔族衰落了,对蒙族,自己确实无能为力的。 回想起昔rì鞑塔族仅次于赛内亚族的辉煌时期,他黯然泪下。 紫川秀很好奇:“为何罗斯对蒙汗的名字如此敏感呢?” 罗斯泪如雨下:“殿下,您不明白,蒙汗是我们鞑塔全族大仇人啊!我族上下恨他入骨,无不yù杀他而后快!” “哦?我一直以为鞑塔族最恨的是魔神皇呢。” “殿下,魔神皇陛xià虽然击败我族,但他堂堂正正打败我们,胜者为王败者灭奴,这本来就是皇权战争的规矩,我们输得心服口服,没什么好恨的。” “但蒙汗——”罗斯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那个无耻的卑鄙小人,我族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凄惨地步,全是蒙他所赐!” 他给紫川秀讲述了去年皇权战争的内幕。蒙族的首领蒙汗六十多岁了,担任蒙族首脑长达三十多年,比当今魔神皇继任皇位的时间还要长,算是魔族皇族中的前辈。 除了赛内亚族和鞑塔族,蒙族是唯一在王**队中拥有两个军团的部族,实力强劲。 蒙汗和罗斯交情深厚,两人历来称兄道弟,十分亲密。 在发动叛乱之前,罗斯向蒙族去信暗示自己会有“大动作”,如果自己和赛内亚族决裂,到时蒙族会站在哪边? 蒙汗回答得非常明确:“我们有超过三十年的交情,我肯定支持老哥你的!即使鞑塔族不幸失利,我们蒙族也会庇护你!” 得了蒙汗的承诺,罗斯才放心地发动了战争。 战争初期,鞑塔族连连告捷,几乎打到了魔神堡周边。 眼见有便宜可拣,蒙汗派信使和罗斯联系,说蒙族马上出兵与罗斯会师进攻魔神堡。 罗斯以为大援将至,即使失败了也可以从蒙族的领地上撤退,更是放手大打。 不料风云突变,赛内亚族诸路军团增援魔神堡,将鞑塔族打得大败,按照事先的约定,罗斯率部借道蒙族的领地撤退,这时魔神皇遣信责问蒙汗:“贵族集结军队,包庇鞑塔族叛逆,究竟意yù如何?” 眼见大势不好,蒙汗立即翻脸不认人了,他大骂道:“罗斯你这个叛徒,你假借皇权战争名义与远东叛贼勾结背叛王国,正义的蒙族战士绝不会坐视你的罪恶行径!” 二十万蒙族骑兵义愤填膺地杀出,对着撤退的鞑塔族平民又砍又杀,足足让鞑塔族人口减少了二分之一。跟在蒙族后面,各族也派出了军队对鞑塔族追击拦截,但大家不过是讨好赛内亚族虚应一下罢了,唯有蒙族全心全意地投入追杀,一直追到了远东界碑,死在蒙族手里的鞑塔族平民比死在赛内亚族手里的还要多。 罗斯咬牙切齿地说着:“蒙汗这厮出尔反尔,落井下石,他双手沾满了我族子民的鲜血,只要我们鞑塔族子民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们生生世世都不会忘jì这个血仇的!” 送罗斯出去,紫川秀陷入了沉思。从罗斯的说话中,他得出了对蒙汗的结论:狡诈,无耻,善变,凶残,毫无信用,他对于赛内亚族和魔神皇并非十分忠诚,是个投机的墙头草。 偏偏这样的家伙,却掌握着实力强大的两个王**团,在内战后王**力衰弱的如今,这二十万骑兵的作用举足轻重。 紫川秀隐隐觉得其中有可利用之处,但一时却想不出个头绪出来,他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七八四年上半年,震撼人心的事件接踵而来,奔流不息的历史长河惊疑地、担忧地凝望着大陆的各个国家和zhèngfǔ,它在为人类的明天焦虑,为自己未来的道路焦虑。 三月下旬到四月上旬,魔族王国的第六军、第十一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等多路军队到达瓦伦,魔族军队迅速集结,而且更多的后续部队还在远东大公路上源源不断地赶至。 瓦伦是个天然的军事要塞,但同时也是个巨大的城市,城中居民不下百万,当魔族军攻克要塞后,大部份的人类居民都没来得及逃跑,幸好魔族将军云浅雪严厉禁止魔族军队肆意杀戮平民,城中的人类战战兢兢地活着,不敢稍微招惹占领军。 开始居民还存有希望,希望家族的军队能反攻将他们救出,但随着魔族军队一支又一支地到来,瓦伦的大街小巷上塞满了黑sè或者绿sè皮肤、说话嘈杂又刺耳的魔族兵,那刺耳的魔族语混成了一片朦胧的雾气笼罩在城市上空。 这时,城中的居民才彻底绝望了。 瓦伦要塞中心最高的阁楼,这是要塞最早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凭借险要的地势,瓦伦要塞最后的人类士兵曾在这里抗击魔族入侵者,全部战死,不能动弹的伤员们被攻进来的魔族兵从二十米高的阁楼天窗处推了出去。 抵抗者的斑斑血迹还没被擦干净,阁楼已成了魔族占领军的临时指挥部了,魔族的将军是不怕血腥味的。 争吵激烈的军务会议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晚上。各位军团长要求立即出关发动对人类的攻击,而羽林将军云浅雪则认为,魔族军队冲出瓦伦关这是件极需慎重的事件,魔族一旦出关,与人类的全面战争将不可避免,在远东还没平定的情况下,与人类打全面大战并非明智。 黎明的阳光透过天窗照进阁楼,第六军军团长温克拉疲倦地站起:“羽林大人,看来达成共识是不可能的了。大家各行其事吧。” 他大步出了门,跟在他的身后,第十二军蒙汗、第十三军蒙帝等军团长们纷纷起身出去。会议室变得空荡荡的。 第十一军军团长裴玛是唯一留下来的军团长。他肯留下来,并非是因为他赞同云浅雪的主战,只是因为他与云浅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裴玛湛蓝的眼睛凝视着云浅雪:“云,你是王国首屈一指的战将。当年打下远东,如今攻克瓦伦,你功勋卓著,战绩无人能比。你绝不是个胆小的人,我不明白,曾经无数次打败人类的你,为何谨慎呢?征服人类是陛xià钦定的国策,以我族强大的军事力量,打垮懦弱又愚蠢的人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云浅雪沉吟道:“裴玛,当初我也是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但与人类接触得越多,我就越发现他们的可怕。人类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多数时候他们会怯弱得惊人,但他们一旦被激怒奋起,cāo刀在手,他们就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仿佛变成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帕伊城下,zhōngyāng军被逼入绝境后,他们强悍得令我恐惧;当年的远东侯紫川秀事件,你也是亲眼看到的,就在我们皇族大营里,他一口气斩杀我们数十位高级将领后全身而退,王国有哪位高手敢独自到dìdū去做同样的事?” 想起了当年的紫川秀事件,裴玛露出了恐惧的神情:“紫川秀,那是个怪物!幸好他已经死了,大魔神庇佑,但愿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他和像他一样的人类了!” 云浅雪淡淡一笑。他不想告sù裴玛,紫川秀不但没死,他还成了远东的光明王,人类统管一方的封疆大臣。 裴玛虽然求大魔神保佑,但云浅雪觉得,这件事连大魔神的神力也无能为力:紫川秀是专门对付王国的远东统领,神族与他的碰头简直不可避免的。 他淡淡道:“紫川秀不可能只有一个。随着我们神族的深入,我们就会遭遇千千万万个紫川秀。这时候,难道你还认为人类是轻yì可以征服的吗?” 裴玛露出了深思的表情。云浅雪转身打开了窗帘,火红的太阳灼然跃入眼睛,初升的红rì鲜艳如血。遥遥的阁楼响起了清脆的钟声,从阁楼往下望去,成千上万的士兵正在聚集成团,黑绿两sè的海洋cháo水般地向西城门涌去,一队又一队兵马队列整齐地消失在城门口。 “全面战争一旦打响,不是人类被征服,就是我们神族被消灭,再没有别的可能了。”云浅雪合十祈祷道:“大魔神啊,请庇佑我族昌盛。” 七八四年四月上旬,黑压压的魔族军队出现在瓦伦峡谷以西,大军首当其冲的目标是位于瓦伦峡谷出口的达玛行省。 尽管当地驻军早就得到了jǐng告且也做好了尽可能的准备,但是二十万的魔族军实在是无法抵御的可怕力量。 在被围攻三天三夜后,苦苦期盼援军不到,达玛首府陷落了,一万五千守军阵亡,达玛总督范蒂自尽。 达玛行省失陷后,库里和哈拉达两个行省也相继被魔族攻陷,上千万逃避战火的难民涌向dìdū和dìdū以西的领土避难,道路上rì夜人cháo滚滚。绝大部份的逃难民众并没有亲眼目睹过魔族,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以最权威的魔族问题专家自居。 dìdū街头到处是面有土sè衣衫褴褛的逃难民众,他们满面惊恐,言之凿凿地向路人讲述着自己惊险万分的脱险故事,多年未见战争的dìdū市民听得发出阵阵惊呼。自然,故事的主旨是他们自己是如何智勇双全地从凶残的魔族手中逃脱,但是给人的印象却是魔族非常强大,不可战胜。在那些绿sè皮肤的怪物面前,人类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嘛狼bèi逃窜,要嘛乖乖受死。天地间似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这些绿皮怪物的前进了。 尽管惊恐万分,但dìdū并没有绝望,民众还存有最后的希望。在惶恐不安的时刻,一个英雄 的名字流传在dìdū的大街小巷,谈起他,连那些最悲观的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紫川家的第一名将,举世闻名的抗魔族英雄,远东战争中,他以孤军弱旅抗击百万魔族于帕伊城头,即使魔神皇的可怕威力也不能让他屈服。 他耀眼的身影万众瞩目,人们众口一声:“斯特林!唯有他能抵挡魔族!” “斯特林大人还在!家族的jīng锐部队zhōngyāng军团依旧完好无损!” “当年在帕伊,是他打退了魔族大军!现在,他定能再次创zào奇迹,打退魔族侵略军!”被民众和国家寄以高度期望的斯特林此时处于高度的紧张中。军务处内气氛相当紧迫,巨大的东部战区地图上,密密麻麻的黑sè箭头无处不在。 情报cháo水般从前线涌来,令人沮丧的词语一再重复:“失陷了”、“被包围了”、“被打垮了”、“失去了联系”。由于魔族的先遣分队四处活动,侦察兵只能带回一些含糊的情报,指挥官要在这些情报中判断出敌人的下步动向,其难度不下于在漆黑的屋子里找到一根牙签。 在上千公里的战线上,魔族仿佛有着无限的兵力和挥霍不尽的jīng力,他们同时向五个行省发动攻击,顺手还围攻着十二个守备坚固的城市。 战线复杂得像印象派画家的代表作,红黑两sè的箭头纠缠成一团,敌我混杂。尤其让斯特林迷惑的是魔族竟可以如此四面出击,他们意图如何?究竟哪个才是魔族的主攻方向?他们的兵力足够支撑五个攻击面吗? 军务处的高级参谋们都被召集来一同讨论研究,十几个拥有超过一百七十智商的远东军校最优秀毕业生为猜度那些大字不识的魔族想法而绞尽脑汁。大家冥思苦想,翻阅了所有的军事典籍和过往战例,却没有任何一条理由可以解释魔族如此疯狂地四面出击,除非魔族的兵力比人类估计的要多上十倍。 一个思考得脑袋发胀的参谋军官叫嚷道:“我想得都要发疯了!” 斯特林一震,他抬起了疲惫的脑袋:“我想,我们找到原因了——魔族发疯了!” 事实上,用发疯两个字来形容魔族此时的状态还是太轻描淡写了。 在瓦伦要塞,魔族的军团长们与云浅雪分道扬镳,出了要塞以后,在军团长们之间再次爆发了争论。 蒙族士兵为主的十二和十三军则主战攻打东南的比特、杜加马、安奇等东南行省,这几个行省是御前会议上魔神皇许诺给蒙族的领地,蒙族希望能尽早落入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第六军的温克拉公爵则有着强烈的建功yu望,出关后的几次胜利使得他极轻视人类的抵抗力量。他认为,不必出动王国的主力军,光是几个先锋军团就足以横扫整个大陆了。他呼吁继续西进,在魔神皇御驾光临前就夺下人类名为dìdū的大城,以此向魔神皇陛xià驾临西川大陆作献礼。 但蒙汗对这个光荣的任务兴趣不大,他像个温州地产商一般,只管到处抢地皮。一气之下,温克拉带着第六军独自上路了。 虽然温克拉是孤军,但他身后有魔神王国的大军,他底气十足。再加上遭遇魔族军队,人类表xiàn得异常的惊惶失措:平民惊惶地尖叫惨呼,军队躲藏在城池里不敢出来野战,甚至一次,第六军几个落单迷路的魔族兵就把一个小城全体军民吓得弃城而逃。那十几万军民愣是想不到,对待这几个落单的魔族兵,除了逃跑以外还有别的方式。 这一qiē无不在助长温克拉的傲气,他甚至已经在苦恼着进入dìdū时该如何向投降的紫川家首脑演讲了。是好言好语地安慰对方一番,还是严厉地把他们恐吓?或者干脆把他们全部干掉?如果紫川家的首脑们都给杀光了,那王国跟谁谈判呢?谁来率领紫川家残余领土向王国投诚? “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啊!”温克拉装模作样地叹着气,活像个土财主在发愁午餐该先吃熊掌还是先吃鱼翅好。 斯特林判断,魔族会取道最短的路途直奔dìdū而来,那他们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必定是奥斯行省。 为此,军务处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四月十三rì,刚刚组建的东南军团出征,斯特林亲自坐镇奥斯行省首府,他就如大蜘蛛一般盘在网zhōngyāng,细心又谨慎地观察着逐步逼近的敌人。 大批部队被派出侦察魔族的动向,信使火速地向各行省发布命令,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上,在罕为人知的秘密丛林中,到处是行进的兵马,到处是武器,就如同小溪和河流汇进大海,无数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开始向奥斯行省聚集,紫川家对入侵敌寇的首次反击即将开始! 四月二十一rì,正如斯特林所预测的那样,魔族温克拉军团九万三千人进入奥斯行省境内。  这是一支蔚为壮观的大军了,兵阵延绵数里,刀如山,枪如林,人如海,杀气如虹,战马暴躁地嘶鸣,骑兵铺天盖地地撒开,军阵如海。见魔族军阵鼎盛,奥斯行省东南雷鸣城的守军被吓得弃城而逃。 温克拉傲慢地笑了,他大手一挥:“我们今天拿下了雷鸣城,明天我们将拿下奥斯的首府,后天,士兵们,我们会在dìdū过夜!美酒、佳肴,美女,金银,那里要多少有多少!” 想到那传说中大陆最繁华的城市,堆积如山的金银和美酒,整路军队鼓噪起来,成千上万魔族兵激动地吼叫起来,那声势直如山洪海啸:“dìdū!dìdū!拿下dìdū!拿下dìdū!” 连前哨都不派,魔族军队前呼后拥地前进,温克拉并不担心自己会落入埋伏——在平原地带无法进行埋伏和伏击的,这是军事的基本常识。 但当一方拥有几乎无穷的后勤和人力资源时,常规军事常识就不足为训了。 一个星期内,东南军动员了五十万的军队和两百万的平民,数目惊人的军民rì夜不停地在广阔的平原地带挖掘壕沟和布置铁丝网阵地,构建了一层又一层的防线阵地,奥斯平原被挖掘得沟渠纵横,支离破碎,以致战后开荒的农民连开挖引水渠的工夫都给省下来了。这些工事依托平原上星罗密布的城池,层层叠叠的壕沟和土垒墙一直延续到大地的尽头,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防御阵线。 当魔族首次看到那一望无边的防御工事时,士兵们目瞪口呆:“哦哦哦,真是壮观啊!”  没有人意识到,一个几乎要导zhì第六军全军覆没的巨大陷阱已出现。 开始,温克拉还想绕过人类的防御阵地进攻,但侦察兵回报说,左右两边都出现了同样连绵不断的防御阵地和城墙,人类军队守备森严,他们竟找不到离开的空隙。 这时,哪怕是再蠢的人都会闻到yīn谋的味道了。温克拉虽然狂妄,但并不愚蠢。要布置如此庞大的纵深防线,所需要的人力和耗费都是天文数字的,绝不会是一个地方行省有能力组织。很明显,敌人已经举国动员,要以一个军团与紫川家举国对抗,自己力量不足。 从觉察陷阱到做出撤军决定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温克拉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斯特林的动作比他更快。 四月二十二rì晚,人类步兵幽灵般出现在魔族后方,出其不意地拿下了只有少量魔族兵留守的雷鸣城。守军撤离时候已经做好了诡计,地道暗中直通城内。敢死队夜里从地道杀出,将守城的魔族兵杀光夺回了城池,包围圈的口袋被绑紧了! 闻知雷鸣城被夺取,温克拉预感大事不妙,一边派信使回后方请求云浅雪和其他魔族军团长前来增援,一边调转军队,企图从右翼的滨松城中突破,但紫川家的军务处对此也早有准备,在外线布置有相当强大的预备队,迅速增援滨松城,随即从两翼发动反击,重又把包围圈防线巩固了。一通厮杀后,魔族军不但没有突破,包围圈反而缩小了。 随后几天,魔族军先后对左翼和后方的几处人类阵线进攻,都没能实现突破。无论魔族对防线的哪个点发动攻击,骑兵机动部队就迅速增援该点守军,同时其他部队就从侧面和后方进攻牵制他们,而在交战的同时,工兵部队二十四小时不断地挖掘壕沟和架设铁丝网,人类阵地步步逼近。 温克拉觉得这简直再荒谬不过了:“整路大军居然被人类包围在平原上?这怎么可能!”但依托层层叠叠的壕沟和防御工事,再加上快速机动的骑兵部队,人类居然就办到了这“不可能”,硬生生地把第六军的九万多魔族兵包围在了一个平原上。 连续三天突围不成,魔族 军队筋疲力尽。第四天,第六军不得不转入了防御。 两军不间断地厮杀和冲突,人类军队轮番上阵与魔族交手,简直把这支威名显赫的魔族军团当成演习的练兵对手了。 晚上本来是擅长夜战的魔族天下,但此时,他们的优势已经不复存zài,人类军队实在太多了,四面八方都是旗帜,四面八方都是人海,四面八方传来雄壮的军歌,响彻云霄,魔族兵心胆惧丧:这该有多少兵马啊!他们连去夜袭的胆子都没了。 一直以来,温克拉见到的都是人类在魔族面前仓惶逃跑的场面,直到如今,他才总算醒悟过来:作为个人,人类是渺小,柔弱,惊惶失措的,但如果这些弱小而柔弱的人类一旦组织起来,他们就脱胎换骨,迸发出无比的威力。一万个魔族不过是一万个战士力量的累加,而松散的一万个人类组织起来,他们就将发生质的变化,他们能分工组织,各司其职,能发明犀利的兵器,制造坚固的盔甲,制订周密的计划,使战斗力以可怕的速度攀升。 人类有着庞大 的国家,军队纪律严明,而这种高度紧密的组织xìng和联系xìng,是桀骜不驯的魔族难以企及的。 作为个体的人类是一条虫,而组织起来的人类是一条龙。 魔族并没有规模后勤的概念,他们的食粮都是依靠就地掠夺。连续几天高强度的战斗和行军,第六军的食粮即将消耗殆尽,一周后,军中开始限量供应粮食,魔族兵饥肠辘辘,饿得眼中直冒绿光。尽管有命令禁止,但私下底,有骑兵已经开始偷偷宰杀战马了。 军中流传着可怕的谣言,说是某某士兵晚上出了营房就一去不回了,两天后,被人在营地某处发现了他的尸体,连皮带肉被人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骨架了。又传说某某分队已经集体堕落了,他们晚上专门出来绑架落单的其他部队士兵,绑回去煮了炖汤喝。 白天里,魔族兵睁大泛着绿光的眼睛互相打量着,就如两头瘦骨嶙峋的饿狼在森林里相遇,一边望着对方一边流口水,又怕又馋。晚上,营地中空无一人,值勤的守夜哨兵紧紧地聚在一起不敢分散:并非害怕人类偷袭,他们是怕被那些幽灵般徘徊在营地中觅食的同伴抓去了。 人人自危,生怕被别的部队趁夜偷袭,各个帐篷和分队晚上不敢安心睡眠。恐慌和绝望感抓住了整个军团,这个时候,向人类投诚的逃兵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向人类投降了还有活命的机会,若是落到同伴手上,那下场就凄惨了! 温克拉忧心如焚,人类重重围困,第六军军心和纪律都已涣散,陷于崩溃边缘。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包围圈外的其他王**团能来救援自己。 他很纳闷:“求援信送出好多天了,增援为什么还没到来?” 他不知道,云浅雪和裴玛两人早已率领军团rì夜兼程赶来了,从四月二十七rì开始,他们就在外围与人类的阻击部队乒乒乓乓打成了一团。 赛内亚族的第二军和第十一军强攻数天,伤亡惨重,而蒙族的第十二、十三军压根就是在旁边看热闹的——反正被包围的是赛内亚族的军队,蒙汗才不担心呢。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六章 败类兴风 七八四年四月末,历史上称为奥斯会战的大战役打得如火如荼。会战共有两个主战场,第一个主战场就是位于奥斯行省首府附近的平原地带,魔族王国第六军九万多人的部队被人类分割成几块包围,他们缺粮又少药,已在做最后的挣扎了。 而第二个主战场则在外围,魔族王国将近两个军,二十万魔族兵正在为他们被围困的同伴解围。斯特林亲自统率东南军主力在外围阻拦魔族的增援军。与他对阵的是人类的老对手,羽林将军云浅雪。 这是紫川家族与魔族的首次大规模的正面交锋,两路兵马旗鼓相当,同样都是国家的名将之星,战术同样娴熟。 云浅雪一心一意地寻找机会与东南军主力决战,力图一战而胜之,为被包围部队解围。相比之下,身经百战的斯特林更为老谋深算,他并不奢望一举粉碎云浅雪的军团,他的目的只是要狙击、牵制对方的行动,为友军赢得时间消灭包围圈内敌人。 面对强势的魔族援军,他巧妙地运动,依靠多层次多重叠的防御阵地,各堵截部队依次上阵,轮流消磨魔族守军的锐气,又往往在敌人料想不到的薄弱处突然发动反突击,胁迫敌人后退。  百万兵马集中在一个不到三百平方公里的狭小地域交战,数百个番号的部队纵横交错,前进后退,冲撞斜击。双方加起来,光是师、团以上规模的单位就接近两百个,战场形shì复杂到若要真正解释非得写上百万字的说明,这种复杂的战争对魔族是很不利的。 魔族习惯的战争模式是这样的:约定时rì决战,两军敲锣打鼓摆开阵势对垒,最出名的武士在阵前扬威耀武,大声夸耀着家族的光耀战史,辱骂对方首领,然后对方的杰出武士会出阵前来要求单挑,两人使出各自绝技打上好一阵,双方的军队屏住呼吸在一旁观看,直到一方的勇士取得胜利,于是全军就士气大振,指挥官大旗一指:“冲啊!”魔族兵就嗷嗷怪叫着冲上去与对方杀作一团,要不是把敌人冲垮砍掉,就是自己挨砍。 这种战争的胜负偶然xìng极大,双方战士全是靠勇气交战,胜利者也不追击,他们停留在战场搜刮阵亡同伴和敌人尸身上的财物,然后举行一个盛大的祭奠仪式感谢大魔神的庇佑。整个 战斗过程中,指挥官需要下达的命令只有两种:“冲啊,杀啊!”或者是:“敌人很多,快跑啊!”——在魔族看来,这才叫战争。 而现在,魔族的各级指挥官很气愤:“这还叫打仗吗?”敌人从不正面摆开兵马却在各个方向出现,飘浮如风,忽进忽退,有的躲在坚固的城堡里不出战,有的却凶狠地攻打自己的侧翼和后军,有的却在一路遥遥地坠在自己队伍后面。魔族军队rìrì夜夜都在遭受攻击,有的是真正的攻击,但大多数却是佯攻,人类的骑兵大胆地机动穿插直捣魔族后路,让魔族士兵们提心吊胆担心后路被断绝。人类花样百变的战术和巧妙的运动让魔族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两军每天都在交手,乒乒乓乓,但吃亏的总是魔族。 魔族军将领普遍缺乏应付复杂战局的经验,即使号称神族最杰出将领的云浅雪也不例外。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敌人,但到处都找不到敌人。 自己像是跟空气作战,每个拳头打出去都落了空,而敌人打过来的每一拳都能让自己痛上老半天。 不光是穿着军服的敌军,这里的每座山丘、每座河流、每寸土地都在与自己作对,每个活着的居民都在对自己怒目以视。 自家明明有二十万强悍的军队,但就像落入了水中的人,有力无处使。 相比于魔族一方的困窘,人类这边却正如鱼得水呢。 斯特林堪称人类将帅中的佼佼者,他具有高度的全局掌控能力和稳健的心理状态,连魔族每个大队的兵力和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指挥部队的“微cāo作”能力在紫川家将帅群中一时无双。 整个奥斯战役期间,他仿佛一台永 不知疲倦的战略思考机qì,每天只睡三个小时,但jīng神始终保持在最佳状态,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决策果断。 整个战役的节奏完全掌握在他的控zhì下,一个又一个步、骑师、团、兵团都是他手中掌握的棋子,按他的命令进退自如。 他的指挥节奏有一种奇妙的韵律,行云流水般流畅,层次分明。 在他指挥下,整个战争就像一曲庞大的交响乐合奏,而他就是乐队的总指挥,他手中指挥棒每一个微小颤动就是一曲悠扬的小调,他能顾及到每个乐器发出的最微小音符。 双方军力相等,魔族却一面倒地被人类压倒,主力还没接触呢,魔族已方寸大乱。 云浅雪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论起大规模战役的指挥能力来,神族还是远远落后于人类的。 他不得不承认,战争指挥艺术是一门真正的科学,在这方面,人类比魔族先进得太多了。 七八四年五月一rì清晨五点,奥斯行省首府奥斯市。 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天边依稀一抹红光,城市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街道还没人,只有守备队的巡城士兵在巡逻。 二十个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经过城市的街道,军靴踏着青石路面,响亮的磕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但当经过市中心一栋亮着灯的小楼时,士兵们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带队军官望着小楼亮着灯的窗口,眼中露出了尊敬。如果把如今的紫川家军队比作一个巨人的话,那这栋小楼就是巨人的大脑所在了。 奥斯战役的指挥部就设在这栋小楼中,军务处处长、东南军司令统领斯特林大人就在小楼里。 在紫川军连*败的危急时刻,斯特林大人亲自奔赴奥斯前线指挥,他以坚定的信心、刚强的手腕整顿军队,稳dìng了战局。 他运筹帷幄,困住了魔族整整一个军,使得人类在对魔族战争中第一次占了上风。战局的扭转,斯特林付出了巨大的辛劳,那彻夜通明的窗口向奥斯城、向紫川全军做无声的宣告:军务处时刻保持着清醒,斯特林仍旧在思考。 “斯特林大人太累了!如果大人把身体累垮了,那可怎么办啊!”这是所有士兵的心声,巡城的卫兵路过都特意放轻脚步:“让大人好好休息吧!” 他们不知道,在凌晨五点这个最疲倦的时刻,斯特林仍在工作。 前天,魔族对奥斯战线发动了一次进攻,但被守军击退。魔族遭受了严zhòng的损失,三个团队遭受了毁mièxìng打击,文河将军所统率的骑兵连续打掉了魔族四支辎重队,云浅雪不得不停止进攻奥斯,转头寻觅文河的主力决战。这使得斯特林获得了一个短暂的喘息时间,可以用来进一步改善防御地区,沿着战线巩固包围圈。 交战中,一个魔族军官受伤被俘虏了。宪兵部队连夜将这个俘虏押送回了司令部,情报部门正在对他进行突击审问,力图撬开他的嘴。 偏偏这个魔族军官是个死忠于魔神皇的顽固份子 ,拼死不肯招供,问来问来就一句话:“格拉西米儿!”(杀了我吧!)几个血气方刚的情报参谋一气之下差点就遂他所愿了。 经过三十六小时不间断的疲劳攻势审问,在凌晨五点多,这个军官终于崩溃了,肯开口说话了。 听到报告,刚刚才睡下的斯特林艰难地爬起,匆匆赶到了审讯室。 走到审讯室门口,魔族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斯特林心头一喜:那个魔族军官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吗?斯特林略懂魔族语,仔细一听,他顿时火冒三丈。 那魔族军官,并非如他所预想的在老老实实地交代魔族的情报,正相反,他在滔滔不绝地大放厥词,甚至企图策反审判官:“人族的各位军官,你们还看不出吗?我神族军势无敌,紫川家快完蛋了!停止毫无意义的抵抗,向宽大为怀的胜利者投降吧!诸位,只要你们跟我过去,我绝对保证,神族不但可以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还可以给你们享受荣华富贵呢…… 趁天还没亮,现在正是时候,你们二位带着我偷偷地出城门,走不到五十里就能回到我们神族的战线那边了,那是多简单的事!二位,我是出身赛内亚高贵部族的贵族,在王国,我的家族很有地位,我会好好报答你们的……” 斯特林轻手轻脚地走进审讯室在角落里坐下,看到一个头上包扎着纱布和绷带、满身血污的矮个子绿皮魔族被布带绑在了椅子上,突兀的颧骨,蓝sè的眼睛,鹰勾鼻子,绿sè的肤sè,虽然受伤被俘,但他仍旧满面桀骜不驯的表情。 斯特林撇嘴,想:“还豪门贵族呢,丑成这副样子,人类的乞丐都比他顺眼多了。” 两个审讯官被气得满脸通红,但他们很有经验,没有打断魔族的说话,看到斯特林进来,审判官们正要起身行礼,但斯特林打手势制止了他们。 魔族正说得滔滔不绝,斯特林突然出声问:“如果放了你,你能给我多少钱?” 审判官立即将他的话翻译成了魔族语,那魔族转头一看,眼前的人类身着军便服,个子不高,但却有一种犹如崇山峻岭般的坚定气势,气度沉稳。 在斯特林锐利的目光下,魔族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他立即知道:眼前的不是一般人类,肯定是人类的高级将领。 “你……你是谁?” “你不要管我是谁。”斯特林用不甚流利的魔族语直截说:“你只要知道,我是能救你活命的人!天一亮,斯特林就要亲自来审问你了!他可凶得很,如果你不答,他是要杀人的!”  听到斯特林的名字,魔族俘虏微微动容,他倔强地昂起了下巴:“神皇陛xià的战士从不畏惧死亡!” “那就算了。”斯特林起身要走,故意用魔族语跟审判官说:“天亮后,将他交给斯特林大人。大人最喜欢吃的就是活的魔族脑子了,它虽然受了点伤,但还死不了……将他活生生地撬开了脑壳,吃起脑子来一定很鲜美,大人一定会很喜欢的——最好加点调味品吧,不然生吃脑子有点腥。” 审判官们忍住笑,齐声说:“遵命,将军!” 听斯特林说着,那魔族绿sè的脸变成了惨白,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他强作镇定:“你别想骗我!我听说,你们人类中只有那个恶魔帝林吃我们神族肉的,但他不在奥斯前线。斯特林不吃神族的!” “你不知道?”斯特林很吃惊,像是看到有人不清楚一加一等于几:“你知道帝林爱把魔族的肉割下来生煎,怎么就不知道斯特林喜欢生吃魔族的脑子?难道你真不知道?当年在帕伊围城时候,被包围的zhōngyāng军为什么老是晚上出去偷袭抓活口啊?他们在为斯特林准备明天的早餐啊!斯特林每顿早餐总要吃上三四个魔族的,有时胃口好就吃上十个八个,因为你们魔族的脑子只有一两百克,没多少吃的,所以只好抓多几个了……” 他边说边往外走:“通知厨房,准备笼子和木架准备做大餐吧。斯特林大人一定很高兴的……” 魔族俘虏努力地吞着口水,脸sè惨白如纸,喉头发出了难听的咕噜咕噜声,他连忙叫住了斯特林:“将军!将军!救我!救我!我可以给你好多好多钱!” 斯特林站住了脚步,以不屑的目光打量着他:“你能拿出多少钱给我啊?” “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十万两银子!” 斯特林掉头就走:“你当我叫化子吗?私放俘虏,那可是要冒着杀头大罪的!” “二十万!将军,我给你二十万银子!只要你保护我安全回到那边,我给你二十万银子!真的——还有这两位先生,每人五万银子!将军,您放心啦,我是赛内亚的贵族,我家和皇族将军云浅雪还沾亲带戚,有的是钱!” 斯特林站住了脚步:“二十万两银子?听起来勉强还可以……不过我放了你,军队肯定要追捕我的,下半辈子我就得东躲xīzàng地渡过了。哪怕有再多的钱,这样活得提心吊胆的,那就没意思了。” “将军,你就放心啦!神族大军马上要获胜了,紫川家都快灭亡了,到时候您不但不会被追捕,您还成为我们神族的功臣!” “哼哼,打住!”斯特林做个不耐烦的手势:“这是老生常谈,毫无意义的。你们魔族只会吹牛,常常说什么天下无敌,打起仗来就哗啦啦!你看,第六军还不是给人类包围了吗?”  自己最为自豪的神族军队战斗力被贬得一文不值,俘虏脸sè胀得通红:“绝不是这样的!神 族军队是最强的!第六军团被包围,只是因为温克拉大意冒失了……” “那云浅雪呢!他不是在那眼巴巴地看着,一点办法没有吗?一个星期了,他还是没能救援 温克拉。” “这都是因为你们人类太狡猾,躲在城池和工事里不出来,打仗又从不肯光明正大地来,你们的阵地太多了,密密麻麻的壕沟,满山遍野的铁丝网,实在难打!但羽林将军不会被你们难住的,他有了个新的计划,只要成功,不但可以救出温克拉,还能打下dìdū!” 斯特林蔑视地望着他:“吹牛!你们连奥斯行省都打不下,还说什么dìdū!” 那魔族军官在椅子上挣扎着,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他的诚意:“真的!因为奥斯行省是斯特林镇守的,那个斯特林确实是个难缠的家伙,我们神族拿他没办法,但通往dìdū的道路并不是只有奥斯一条啊!” 斯特林一震,却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嗯?什么意思呢?” “将军,我是第二军的军官,前一阵子我护送羽林将军前去和一个人类秘密会晤,那个人类据说是你们的大人物,他答应羽林将军,只要准备妥当,他会起兵响应神族大军,打开 包围圈的防线解救温克拉军团,带领我们神族的大军直冲dìdū……” 两个审判官脸sè都变了,斯特林依旧镇定:“吹牛!既然是人类的大人物,他又怎么可能投 降你们魔族呢?他本身就是高官了,你们魔族能给他什么?” “羽林大人和那位大人物商议的时候,我们是陪同的jǐng卫。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那个大人物非常仇恨一个人类的将军,但他自己又没有能力复仇,所以要借助我们神族的力量。羽林将军答应会助他对付人类的那位将军,于是他就同意和我们合作。” “他仇恨一位人类将军?那位人类将军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是记得的!”魔族俘虏洋洋得意,为自己浅薄的记忆竟记得如此清晰而得意:“他们当时把那个名字重复了好几遍,我一直都记得,他叫紫川秀!” 听到紫川秀的名字,斯特林眼角猛然跳了一下,但他依然神sè不动:“我还是不怎么相信呢!你得给我说说,那个答应投靠你们的人族大人物,他又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 魔族俘虏脱口而出:“那是千真万确的!他叫马什么,是巴特利行省的大官,不是总督就是省长什么的……”他突然觉察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惶恐地看看斯特林,又看看旁边的两个审判官,眼睛睁得大圆,眨巴眨巴着不吭声了。 没有人笑,屋子里静得吓人。 斯特林深深吸一口气,对审判官说:“继续审问!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累了就换人。我就不信撬不开他嘴!” “是!大人!” “你骗我!”魔族俘虏疯狂地在椅子上挣扎着,冲着斯特林张开了尖利的牙齿:“该死的狡猾人类,神族的大军不会放过你的!瓦伦关被我们拿下了,我们已经打垮了你们一支又一支军队,拿下你们无数的城池,你们人类注定要灭亡的!” “战争才刚刚开始!”本想直接离开的斯特林忍不住回头反驳他:“人类军队的主力并不在边境,而在dìdū,在纵深国土内部!我们的力量还很大!” “呸!神族大军下个星期就会把你们的dìdū踩在脚下!” “魔族的军队能不能走近dìdū,这个我不知道。”斯特林苦涩地笑道:“不过,你们的魔神堡,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那魔族目瞪口呆,仿佛斯特林说了什么荒谬到不可思议的话:“魔神堡?你竟想打到魔神堡去?” 斯特林低沉地说:“那又怎么样?谁说魔族可以侵略人类而人类不能反击魔族?自有史记载以来,你们魔族就一直在不断地杀害我们的人民,掠夺我们的财富,摧残我们的文化,毁miè我们的文化,我们早已忍无可忍!这是一笔积攒了上千年的血债,既然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今天是该来个彻底清算了!魔神堡,世间最大的罪恶源泉!为子孙后代,我发誓定要直捣黄龙,将你们这些只会肆意破坏和毁miè的蝗虫彻底铲除!” 魔族大叫道:“你疯了!神族军队节节胜利,你说不定连下个星期都活不到!” “你说的,完全有可能。”斯特林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战争中,谁能把握说自己定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呢?我或许会死,或许能活,但那又怎么样呢?攻到魔神堡去的,会是其他的人类和军队,是我的同袍战友,而我战死沙场,那是值得的。” 魔族俘虏急得满头是汗:“疯子,你真是个疯子!那是不可能的事!” 斯特林转向两位审判官:“两位,你们都是有经验的情报军官了。即使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你们刚才所听到的,绝不能向外界泄漏半点。” 两位军官齐齐起立:“大人,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斯特林从容地向他们点头,转身出了审讯室。出去后,他立即召唤自己的助手:“把将领序列表给我找来。快!” 很少见斯特林用这样着急的口气说话,助手不敢怠慢,小跑着离开了。 在等待的时候,斯特林焦躁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急速踱步着,震惊和忧虑的感觉几乎压垮了他,只是出于超人的自控力才使他在部下们保持着一贯的镇定气度。 助手跑着回来了,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册子:“大人,不知您要的是哪个战区的序列表?这里有西北战区、东南战区、远东战区、西南战区等各个战区……” 斯特林一手抢过了那叠厚厚的册子,在几个助手吃惊的目光中,他把其他的册子粗鲁地甩飞出去,直接翻开东南战区最新各行省镇守将领名册。当他打开了巴特利行省将领名册时,一行粗大的黑字映入眼帘:“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七八四年三月上任。” 斯特林眼前一黑,好一阵头晕目眩。 他打开了地图,巴特利行省位于奥斯行省的左翼,若马维叛变迎敌的话,魔族军队立即能进驻该省,从而威胁东南军主力的左翼。 在那段,因为相信自己的侧翼被保护着,防御工事和驻军都较薄弱,敌人不但可以突破包围圈,还可以凭借优势的兵力对人类军队形成反包围。 更坏的是,紫川家的主力军全部集中在前线与魔族对峙的各省,在二线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强大的掩护预备部队,巴特利省一旦陷落,后方兵力空虚的各省就将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魔族军面前,通往dìdū的宽敞大道将对魔族畅通无阻! 事情的严zhòngxìng是怎么估计也不过份的!若是真的,开战以来人类军队经历艰难苦战所取得的微弱优势,将荡然化为虚有! 努力控zhì了情xù,斯特林低声说:“请总军法官洪华红衣旗本大人过来,马上。” 助手快步出去,斯特林静下神,忽然觉得事情可能还没那么坏。他还存有最后的希望,马维虽然暴虐不法,胆大狂妄,但他总不至于背叛国家、背叛人类吧?若他为了一己私仇而勾结魔族敌寇长驱直入,那马维将如何立足于人类世界?而马氏一族从此与全大陆人类为敌,将千秋万代被世人所唾弃,料想马维应该不至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对!那个俘虏,他说的一定不是真的。若马维真的图谋叛变,这定然是非常机密的事情,怎么可能给一个低级军官知道呢?对,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斯特林喃喃自语,浑然不觉自己举动的可笑。 东南军总军法官洪华红衣旗本走进办公室:“大人,听说您有事找我?” “这么早把您吵醒实在很抱歉。” 整理一下思路,斯特林站起来与洪华握手:“刚刚得到一些比较紧急的情报,巴特利行省的总督马维有不稳的消息,据说他与魔族私下在沟通。你们监察厅那边有什么情报吗?” 洪华红衣旗本并不显得如何惊奇,他说:“大人,驻巴特利行省的监察处向我报告过,新到任的马维总督确实有点不妥。他到任以后,在省守备军中大搞任人唯亲,在军中大批安插亲信,很多正直的军官被排挤得无立足之地,巴特利的驻军几乎变成了他的私人军。开战以后,马维总督的一些言论很让人吃惊,他在巴特利行省的备战会议上说:‘魔族不过万,过万则无敌。我们得救的唯一希望是与魔族议和。’‘打仗要挨魔族杀,逃跑又挨军法处砍, 我们要为自己找点别的出路。’‘我们干嘛要为dìdū的大老爷们卖命啊?’作为一省军队指挥官的堂堂总督,在军队参谋会议的正式场合说这种丧失斗志的话,很不合其身份。巴特利行省的监察处反映,最近常有一些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出入马维住处,他本人的行踪也很诡秘,两次失踪数天后又出现,监察机构无法得知他的去处。总的来说,如果马维私下与魔族勾结,我们是不会感到惊奇的。” 斯特林很吃惊:“这些情况你都知道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洪华红衣旗本苦笑道:“大人,你忙得天昏地暗,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我怎么好拿这些无凭无据的东西来烦你啊?像马维这种级别的军官,您部下管着上百个,每个都有或多或少的毛病,如果一个个都要报告,那您也不用打仗了。” 斯特林嘴里像是含着一块黄连,又涩又苦。想了一下,他问:“如今我们还没抓到他的确切证据。这种情况,军法部门认为该如何处置呢?” 洪华直言不讳地说:“大人,最好是把马维立即抓起来。马维这个人,他根本就不配当一个总督!” 斯特林仍有顾虑:“但是,我们还没抓到确凿的证据呢?他毕竟是总督,是总长亲自任命的一省方面大员……” “大人,战争期间,不能那么讲究证据的。您是战地军事总指挥官,我是战地总军法官,只要我们两人都同意抓,在程序上就完全合法。” “如果抓错了呢?” “抓错了就放吧!”洪华红衣旗本满不在乎:“如果他是清白的,我会给他赔礼道歉!”斯特林不出声,算是默许了,又问:“巴特利行省当地的监察机构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 “恐怕很难。监察厅在巴特利行省没有驻扎强大的宪兵部队,而该省的守备军从上到下都被马维控zhì得死死的。一旦宪兵部队抓捕马维,他狗急跳墙反抗的话,事情就棘手了。我建yì采取更稳妥点的方式,比如召集马维前来司令部开会时候逮捕他?” “可以考虑这个方法。”斯特林点头:“但我没和马维打过交道,突然召集会让他怀疑。调换马维的职务,把他调往后方如何?” 洪华怀疑:“那样,他会受命调离吗?依我的经验,做贼心虚的人疑心都是特别大的。” 两人商讨了好一阵,最后决定双管齐下,一方面由斯特林以军务处长的身份命令马维率军前来奥斯参加会战;另一面,斯特林秘密去信巴特利省的省长恩克拉,要他提高jǐng惕提防马维,做好随时接管军队的准备,而洪华则授权当地的监察处长官,若马维有任何异动,则军法处可先发制人,立即将其击杀。 两人反覆商议,连一些极细节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洪华以斯特林的口吻拟了命令,完全像正常调动的公文:“为消灭魔族敌寇,兹命令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务必于五月五rì前率部前往奥斯行省滨松市集结候令,不得有误! 军务处。” 斯特林赞同说:“这样写好,显得很正规,马维应该不会怀疑。” 洪华领命而去。 卫兵打开窗帘,天已经大亮了。 斯特林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为马维的事情足足商议了两 个钟头。事情有了安排,他便抛下这件事,恢fù正常的军务工作。 但只过了半个钟头,一阵密集的蹄声由远而近,打破了晨间的宁静,卫兵喊:“谁?” “我是总军法官洪华,让路!” 卫兵措手不及,一人一骑猛然冲入了军务处的门口。 刚刚离去的洪华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走向斯特林,神情严峻:“斯特林大人,我刚回去就接到了飞鸽传说,我们迟了一步!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于昨天晚上发动兵变,杀害了省长恩克拉和驻地军法官。大人,马维这个败类确实投靠了魔族,魔族兵已经出现在巴特利首府的街道上了!” 听闻此消息,军务处中人人变sè。 众人齐齐望向斯特林,紫川家的头号名将沉默着,静静地伫立在窗口,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脸上,他脸上露出了深刻的痛心神情,疲倦又憔悴。 好久,他转过身来,对助手说:“立即向dìdū报告,前线出现了新动向,战局可能不利我方。敌寇有可能绕过我们长驱直入,让dìdū做好防御准备。我jǐng惕不高,没有提防马维的yīn谋,我要向总长殿下自请处分,甘愿接受处罚。” 洪华急道:“大人,马维并非您任命的总督,您rì理万机,军务繁忙,怎么可能会料到他会叛变?这件事我的责任最大,应该受罚的人是我。大人您一身关系全局,不能轻动。” 斯特林苦笑道:“洪华阁下啊,不管是谁的责任,我是东南军的总指挥,对战区承担责任的人是我。dìdū才不管什么原因,反正魔族从东南战区突破了,人家肯定要拿我的脑袋是问的。” 众位军官默默无言,想到斯特林rì夜cāo劳,殚jīng竭虑,最后竟落到了这么个结局,大家无不感到心酸和不平。 事情当真发生了,斯特林反倒镇定下来,他平静地说:“事情确实是不幸,若没有马维的叛变,局势绝无可能败坏到如此地步。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们追悔也于事无补。当然,战争会变得更为艰难,旷rì持久,但我依旧坚信,侵略者的失败是注定的,不会有别的结果!”  七八四年五月一rì,奥斯战役出现了大转折。 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兵变投敌,两个师团的家族军队随即哗变,牢固的奥斯防线左翼出现了一个大缺口。 魔族兵从缺口处汹涌而入,出现在紫川家包围部队的侧后。 腹背守敌的东南军三十三师措手不及之下被击溃,解围的第二军与被围困的第六军会合,这下,魔族军连成了一气,反倒对东南军右翼和zhōngyāng部份三十多个 师形成了战略合围,形shì瞬间急转直下。 马维投敌造成的损害还不止如此。由于马维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他熟知紫川家整体战略部署和兵力布置,有他的指引,紫川军的兵力布置就清清楚楚摆在了魔族面前,在马维的指引下,魔族军队逐个逐个地铲除战线上的紫川家军队。 五月四rì,在旁观望的两个蒙族军团也加入了战团,这两个军是生力军,他们从马维控zhì的巴特利行省冲过,侧后迂回到了奥斯行省背后,从后方对奥斯构成了威胁。五十多万紫川军 被断绝了后路,面临被包围的威胁。 五月七rì,眼看无法抵挡魔族的进攻,在马维的鼓动下,古特行省省长罗布投敌。 五月七rì,维纳里总督阿肯战败投敌,他部下三个师的紫川军放下武器被俘虏。 五月八rì,增援部队从魔族王国到达前线。增援部队多达三个军二十五万人,他们是号称磐石军团的王国第三军;号称风暴的王国第四军,军团长亚哥米;另外还有羽林军四万多人;这时,在前线与人类作战的魔族军队总数已达到七个军七十多万人,超过王国举国兵力的大半。 战局已有利于魔族一方,但是在斯特林带领下,被包围的人类军队仍在做殊死抵抗,尤其他们占据了坚固的工事,彼此呼应有节,魔族前进得十分困难。 这时,马维向军团长们献策:“如今紫川家主力军都在包围圈中,敌人后方防线空虚,只要拿下了dìdū,紫川家军队的士气和斗志就全面崩溃了,我们不战自胜!” 魔族军团长们jīng神一振,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呢?但有的军团长依旧怀有疑惑,蒙汗问:“万一攻击dìdū时,包围圈中的人类冲出来攻击我们后方,神族不就被前后夹击了吗?” 马维笑道:“公爵大人,包围圈中敌人之所以难以对付,只是他们占据了工事抵抗。如果离开了阵地打yezhan,难道神族还会惧怕人类吗?” 蒙汗摸着胡子点头:“说得也是。若说野战能力,只有远东的那些野蛮人还让我们顾忌三分,人类太虚弱了,根本不够看的。” 军团长纷纷叫好,都说:“只有人类才想得出这么狡猾的主意啊!” “对付人类,还是得靠人类自己才行呢!我们神族打仗可以,但动脑筋不如他们。” 为奖励马维,经得云浅雪和诸位军团长们同意,投降的紫川军被改编成了魔神王国第十六 纵队,马维担任纵队长,负责统率所有人类叛军部队。马维意气风发。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七章 帝都告急 七八四年五月十一rì,魔族第二军、第四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等诸路军团,三十五万魔族军浩浩荡荡向dìdū杀去,在他们面前的是dìdū近畿的最后一个城市达克城。 这是dìdū最后的门户了,魔族一个劲地把兵力调过来,企图依靠兵力的优势一口吞掉整个城市。 守卫达克城的是一个新组建的兵团,下属五个师的兵力,由刚刚由红衣旗本提拔上来的东南军副统领杨宁负责坚守。 杨宁兵团尽管人数不多,但紫川家强悍的以武立国jīng神在他们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对祖国的忠诚,对侵略者的痛恨,军人们悲壮动人的视死如归jīng神,使得该兵团似乎增添了几倍的力量。 不必动员了,军人们都知道这么一个事实,达克是通往dìdū的门户所在! “祖国领土辽阔无边,但我们已无路可退!身后就是dìdū!” 只要人的jīng神不萎缩,血肉之躯就能比钢铁更为坚强。守城官兵视死如归,前赴后继,寸步不让。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谁都不会停止厮杀,伤兵在自己身上浇上汽油点燃冲入对方阵中 抱住魔族军官同归于尽,断粮的人类官兵割魔族兵的肉来吃,面对轰隆滚滚而来的魔族战斗机qì,达克城俨然成为了一座巍然屹立、坚如磐石的门槛。兵团所属各师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浴血奋战,虽然打得筋疲力尽,但仍旧硬生生地四次将攻进城中的魔族兵消灭。 如此顽强的抵抗,如此悍不畏死,如此野蛮,如此残酷,人类官兵比魔族更像魔族。这么残酷而野蛮的打法,只有在开国之初紫川云时代的家族军队身上见过。现在,在生死存亡之际, 就像野狼被逼入了绝路,家族再次像野兽一般发出了怒吼:“来吧,你要我的皮,我要你的肉!看谁吃掉谁!” 战斗rì以继夜地进行,达克城被视为鬼门关,战火纷飞,厮杀不断,整个空间充满了死亡、痛苦、憎恨、绝望和希望。 战场上尸横遍野,成千上万人死去,既有捍卫自己家园的勇士,也有贪婪成xìng的外来侵略者。 守军视死如归,魔族兵首次被打得失魂落魄。 云浅雪一连斩了三个阵前指挥官都没能攻下达克,最后不得不下了决死令:再攻不下,进攻部队一律处决!在这样强势的压迫下,魔族军终于突入了达克城内,逐街逐巷地和守军巷战。 守军拼死抵抗,但战争的规律却是残酷无情的,力强者胜。在付出了四万人伤亡的惨重代价后,魔族军终于消灭了达克城内的守军,杨宁副统领壮烈战死。 在尸骸遍地、血流成河、残墙断壁的达克城内,jīng疲力尽的魔族兵像是在梦游一般悠悠晃晃。 太多的敌人和同伴在自己面前死去,他们还不敢相信,自己终于在这个厮杀地狱里活下来了。 过了好久,欢呼才慢慢地响起,有气无力,夹杂着魔族伤兵的呻吟回荡在已经成了废墟的城市上空。 站在达克城残缺不全的城墙上,遥遥可以望见dìdū城庞大的轮廓。 那里是强大帝国的心脏,敌人最顽强的据点。 在dìdū后面,敌人有着广阔的纵深和腹地,而更后面,又是两个强大的国家:林氏家族与流风家族。 云浅雪心有余悸:为征服人类,自己还要经过几次像达克这样的血战呢? 七八四年五月十六rì,dìdū,黄昏。 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这里是dìdū最有名的酒楼鸿运酒楼。往rì高朋满座的酒楼,此刻空空荡荡,冷冷清清,黯淡的蜡烛在风中摇晃,靠窗的位置有一个白衣少女坐在那品茶,窗口正对着dìdū的西门。 从窗口可以看到,通往西门的大道上正上演着恐怖的一幕。 前线失利的消息传开了,魔族已到达了dìdū近畿,成千上万的dìdū居民拼命地涌出西城门向西逃难,黑压压的人cháo不见尽头,行李、马车、孩子、牲口、包袱,道路两边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是那些仓惶逃难的居民丢弃下来的。 木桶、贵重的楠木家具、器皿、婴儿摇篮、床铺木板、陶瓷器皿……什么都有,往常那些珍贵的东西如今被人毫不怜惜地丢弃了,也没人去拣。 治部少派来维持秩序的jǐng察拼命地拿鞭子向人群乱抽,筋疲力尽地喊话。哭号、叫嚷和叫骂声响成一片,拥挤中失散的孩子在撕心裂肺地嚎哭,背着小包袱的母亲慌慌张张地在cháo水般人流中寻找自己的孩子,眼睛通红。慌慌张张的小业主驾着马车被逃难的人流堵在道上动弹 不得,于是破口大骂。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背着包袱,拄着拐杖,艰难的在拥挤的人海中蹒跚前进。 还有乡下的农民赶着一群羊,大声吆喝着夹杂在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羊不断地被挤散,自己的全部财产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农民眼中饱含着热泪。慌乱和绝望的情xù蔓延在人群中,灾难来临的恐惧感捏住了所有人的心头。 那女子看得正出神,一个中年男子上来给她添了一壶茶。女子道声谢谢,却发现这男子的衣着和气质都不像斟茶的服务生。 “你……是服务生?” 那男子苦笑:“我是鸿运酒楼的老板。服务生全部跑光了,跑往西南避难去了。厨师也全部跑了,今天小姐您点的菜全部是我炒的。” 女子歉意地点头:“对不起,失礼了。”她好奇地问:“那,服务生和厨师都走了,您为什么还不避难去呢?” “只要还有一个客人在,鸿运楼绝不停止营业!哪怕就是在杨明华叛乱那几天,乱兵冲进来抢走了我们的钱柜,杀死了我们的掌柜,即使那天,我们也照样营业,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两百年风雨不改!”老板自豪地说,谈起自己酒楼的悠久历史,他红光满面。 但很快,他神sè一黯:“但看来,这个规矩要败在我这个不孝子孙手上了。这位小姐,实在对不起您了,明天起酒楼就停业了,您得找别家去了。谢谢您这几天帮衬我们生意。” 那女子神sè黯然,连两百年来昼夜不息的鸿运楼也停业了吗?她从口袋里掏出钱递过去:“辛苦了。” 看着她手上的钱,老板神情有点古怪:“这位小姐,您有没有金、银币?流风家和林家的货币也行。现在紫川家的纸币很难使出去了,大家只收金银或者流风家的货币。” 那女子一惊,摇头说:“没有。我身上只带了纸币,要不,我拿手镯子给您抵了?” “算了,这顿就当是我请您这位漂亮小姐的吧。其实我也不缺这两个钱。”那老板苦笑道:“兵荒马乱的,魔族来了连命都保不住了,钱又有什么用?” 那女子点头,又问:“老板您打算去哪里避难呢?” “我打算往西南那边走,如果魔族打来了,我就躲进林家那边。听说林家有左加明王保护,魔族可能不敢惹他们吧?” “如果魔族连林家都攻下来了呢?” “那我就往流风家的远京那边躲吧,他们还有流风霜能挡上一阵子——也难说,连我们的斯特林大人都败下阵来了,对上魔族,流风霜未必管用啊!如果真连远京都被拿下的话,我们就只好跳海了。” 那老板苦笑两声,作个揖:“您慢用,我回去收拾行李了。这个酒楼里,您看中什么东西就拿吧,屏风上几幅画那还是蛮值钱的,是道子大师的真迹,有两百年历史了。出去时候,顺便帮我把门关上就好——不过关不关都无所谓了,千军万马都没用,难道一扇门还能挡住魔族不成?” 看着老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紫川宁无声地叹口气。 战争中,受到最大伤害的还是平民百姓啊!身为紫川家的继承人,自己却无力守护自己的子民,她感到既痛心又绝望。楼梯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几个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方向,他们是zhōngyāng军的副统领秦路将军、监察厅总监察长帝林统领、幕僚统领哥珊。 紫川宁嫣然一笑,举杯向他们邀请:“三位阁下,吃晚饭了吗?如果没吃,不妨一起吃吧。”看到紫川宁一人临窗独斟,秦路苦笑道:“宁小姐,您的兴致真好,这个时候还有雅兴。外围部队传来消息,魔族的前锋已经出现在dìdū周边了。” 紫川宁一笑,指指对面的桌子:“帝林大人,哥珊大人,大家都坐下来说吧。秦路大人,反正我也是挂名军团长而已,具体的军务还是得由您来cāo办的。城中防御准备得如何了?” “我们已经尽所能地做准备了。三十个武器工厂rì以继夜地加班,为我们生产弓箭。事实证明,对付魔族,远程武器是最为奏效的。在过去一个星期,我们组建了两百个dìdū民兵营,八万人自愿参军,其中男女都有。另外,dìdū的治部少jǐng察部队全部改编成了正规军,dìdū周边几个行省的元老都将他们的私兵贡献出来,到时也可以上阵。若论兵力和人力,我们并不缺少,dìdū城中足足有二十万部队,但这些部队大多数都是临时组编的民兵营和预备役部队,训练和装备都很差,若真打起仗来,恐怕只有zhōngyāng军留下来的那几个师能派上用场。如果能再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能再组建五个师,能将那些杂牌兵 训练得勉强可用,我们还要从周边行省征集一批粮草——这要看达克城的形shì如何了,如果杨宁阁下能再坚持一个星期就好了!” 帝林插口说:“没时间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这是今天下午收到的,达克军法处的飞鸽传书。” 紫川宁接过纸条,慢慢地展开,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赫然入目:“杨宁大人殉国,这是最后一只信鸽了,我们是最后的守军。等不到增援了。魔族就要冲进来了!永别了,祖国!” “永别了,祖国!”重复着这几个字,紫川宁心头像是梗着一块铁,她看到了遍地尸骸,断墙残壁,整个城市在烟雾中燃烧,魔族在咆哮,最后的战士蘸着血一笔一划向dìdū做最后的报告,洁白的信鸽飞起,它的翅膀带着不屈的英灵一起飞向dìdū,飞向祖国母亲的怀抱。 “他们始终相信我们会给他们派去援军的,直到死。”眼睛红了,不想被帝林看到,紫川宁把脸拧向了窗外:“他们不知道,自始至终,援军根本就没派去过。我们欺骗了他们。” 几位高官怀着异样的心情不发一言,秦路望着地板,帝林仰头朝天,哥珊则低头看着桌子上的酒菜不作声。 最后,秦路小声地解释道:“不是我们忍心,只是现在dìdū兵力也很缺乏,我们必须把军队留下来保卫dìdū。” “我知道的。”紫川宁迅速擦净了泪水:“幕僚长大人,迁都转移工作进行得如何了?我们的科技人员、大学、zhèngfǔ机构、兵工厂是否已经顺lì向西南转移了?” 哥珊道:“一qiē都很顺lì,宁殿下。我们转移了五个最重要的兵工厂,dìdū近郊粮仓的粮食,还有几个特别重要的军用和民用工厂。只是在转移dìdū大学时候出了点岔子,学生们不愿意被转移,要求留下来参加军队保卫dìdū。” “我们不能为了要金蛋而杀掉了生蛋的母鸡,那些智慧的头脑是家族的未来。”紫川宁断然说:“立即拒绝他们,要做好说服动员工作。” “我拒绝他们了。今晚我们打算把国库里的黄金运送到西南去,希望您能派出一支部队护送。” “可以。秦路大人,这个事您安排一下。黄金储备关系国家命运,您要慎重,要派最可靠的将领去。” 秦路肃容道:“遵命,大人。” 哥珊微微躬身:“谢谢,殿下。另外,元老会的萧平首席刚刚来见我,说元老会下次会议打算在西南的旦雅召开,他说最近道路不怎么安全,要求我们派出军队护送他们。” 紫川宁小声地骂了一句很不淑女的话,看到对面三个人眼都瞪圆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回 答说:“告sù议长,一兵一卒都不能从dìdū前线抽调,叫他们自己想办法去西南!” “但萧平说……” “就说是我的命令。如果他有什么话,让他来跟我说。” “是。另外,参星殿下已下令把旦雅确定为战时首都,要在那组建新zhèngfǔ。殿下和总统领大人已动身前往了,dìdū的各个zhèngfǔ机构也迁移往新首都去了。宁小姐,您叔叔希望您也跟着他过去。” 三个人都聚jīng会神地望着紫川宁,看着这位年轻的少女如何回答。紫川宁平静地说:“根据惯例,国君离开时,皇储坐镇首都行使监国权。幕僚长大人,请禀告叔叔,我会镇守dìdū直到他返京,请他不必担心。” 望着她,哥珊露出了钦佩的眼神。尽管有许多不是,但紫川毕竟是紫川,将门虎女,关键时候这份胆sè和气魄不由得人不服。 “宁小姐,我与您共同留下。” “不。”紫川宁很诚挚地说:“幕僚长大人,您是文官,dìdū很快会成为战区,您留在这里发挥不了作用,到西南去组建新zhèngfǔ,为我们筹备物资和组建援军,那才是您的强项。dìdū会尽力抵挡魔族的攻击,为你们组建新锐师团赢得时间。” “但宁小姐,您不也是文官吗?” 紫川宁嫣然一笑:“谁说我是文官?我是zhōngyāng军统领,武官中的武官呢!” 笑脸一敛,她正容道:“幕僚长大人,战场厮杀固然重要,但经济也不可掉以轻心。刚才我吃这顿饭付的是紫川家发行的货币,但老板居然拒收。要小心,货币代表着国家的尊严,货币信用的崩溃往往是国家崩溃的预兆,到西南以后,在整军备战的同时,您要注意财政体系的安全,绝不能让家族的货币体系崩溃,那样会造成民心全面涣散的。” 不知不觉的,紫川宁的语气中竟带了几分威严,哥珊肃然应道:“是!” 两人简单地商议了几句,哥珊起身告辞,接着,秦路请示军务上的事,要求炸掉几个桥梁和挖断几条公路,还要求烧掉dìdū近郊的一批居民点,以免被魔族当成进攻的掩护。 紫川宁简单地做了指示,她笑说:“军务上的细节我一窍不通,只要觉得有必要,秦路将军您就放手去做吧,有什么事,我来承担责任。” 秦路笑笑,向帝林打个招呼,也告辞而去。屋子里只剩下帝林和紫川宁二人了。 他望望她,她瞧瞧他,心里都说不出什么一股滋味。 二人关系历来貌离神合,这已经是dìdū人所皆知的秘密了。 现在,在这人心惶惶的危城中,二人都没有撤离,一种福祸共依的感觉令得二人的关系顿时密切起来了,往rì的芥蒂此刻已不那么重要了。 帝林鞠了一躬:“殿下,您好像没带jǐng卫出来吧?现在的dìdū不怎么平静,请允许下官送您回府。” 两人下了楼,帝林的马车在楼下恭候着。 黑sè的乌云低沉地压在城市的上空,回头望向酒楼窗口中黯淡的烛光,紫川宁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它的未来就如酒楼中的烛光一般在风中摇晃着,奄奄一息。 两人刚要上马车,迎面驶来的一架马车引起了紫川宁的注意。 在一个打开的车窗,她看到了元老会首席萧平的面孔。 两人立住脚步,看着那辆马车在jǐng卫的护送下融入了逃难民众的cháo流中,最后驶出了西城门。 “元老会首席大人逃了。”帝林淡淡地说,仿佛在说一件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元老会差不多都跑光了。” 紫川宁想起了魔族入侵之初,萧平和众位元老是如何信誓旦旦地号召市民坚持岗位,发誓与dìdū共存亡的情景,那一幕又一幕慷慨激昂的讲演是多么激动人心。 她讽刺地笑笑:“监察长,您怎么能说议长逃了呢?我们尊敬的议长大人和各位元老大人只是暂时‘进行战略转移’,到西南去‘开辟新战场更好地与魔族斗争’了。你若误会我们的元老贪生怕死,那就太没见识了。” 帝林笑了:“宁殿下,下官很奇怪,萧平和元老会都跑光了,您为什么不跟着他们一起‘战略转移’呢?守城留给军队和将领来办好了,您是女孩子,走了也没人会怪您的。”紫川宁淡淡说:“萧平还有其他元老们,他们不姓紫川。” “呃?” “三百年来,dìdū不可一rì无紫川姓氏镇守。虽然我只是女孩子,但只要我一rì还在dìdū,dìdū就依旧是紫川家的dìdū。” 帝林品味着这句话,渐渐对眼前的女孩子起了几分敬意。老实说,他平时是不怎么瞧得起紫川宁的,她智慧并非出类拔萃,才能也不是很出众,也有着虚荣、傲慢、意志不坚、优柔寡断、自作聪明等等女孩子的通病,在帝林看来,她除了继承人身份以外简直一无是处。 但现在,他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老狐狸紫川参星跑了,元老会跑了,统领处的大部份成员也离开了,dìdū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这个时候,她却选择了留下——她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她也不畏惧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在危难时刻,她的胆sè和勇气令多少须眉男子汗颜。 即使她什么事也不干,只要让大家知道:“紫川家zhōngyāngzhèngfǔ依旧在dìdū,紫川宁殿下还在dìdū城内!”光这个就可让全城军民勇气倍增了。 就如当年她是紫川秀的jīng神支柱一般,现在她要充当dìdū百万军民的jīng神支柱了,她将如一盏明灯照耀在这孤城之上。 “灾难使人成熟啊。”帝林暗想:“仿佛一夜之间,她长大了很多。” 马车驶离了城西道,进入商业店pù密集的zhōngyāng大街,这里的人流稀少了很多。 紫川宁随口问:“监察长大人打算撤离吗?” 帝林秀眉一挑:“我打算留下来。毕竟,砍了那么多临阵逃脱的脑袋,事到自己临头就跑了那也说不过去。” 紫川宁一喜:“帝林大人,要保卫dìdū,我经验不足,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帝林笑笑:“宁殿下您客气了,下官随时听候吩咐。” 紫川宁心头一宽。虽然平时和自己不睦,但帝林毕竟是紫川家首屈一指的名将,论军事能力,除了在远东的紫川秀和在奥斯的斯特林,整个家族将帅群中无人堪与他匹敌。有他在城中,自己这个毫无经验的新手也安心了很多。 但,紫川宁还是不禁想,如果留在城中陪伴自己的人是紫川秀而不是帝林,那该多好啊! 她感激地点头:“谢谢您,帝林大人!那,秀佳嫂子和小帝迪呢?” “林秀佳和帝迪都已经送到西南了。围城是很艰苦的,我不想让他们陪我一起熬。”帝林神sè转为严sù:“殿下,今天监察厅收到奥斯包围圈里发来的飞鸽传书。” 紫川宁jīng神一振:“与东南军和斯特林大人联系上了吗?他们情况如何?” “很糟糕。部队被魔族切割得支离破碎,伤亡很大。死了一个副统领,一个红衣旗本,十二个旗本,几个师都被打得垮掉了,他们打得很艰难,但军队还有战斗力,斯特林正在努力整顿恢fù秩序。他说,只要有机会就立即组织突围,回师救援dìdū。” 紫川宁默不作声地听着,帝林话语不多,她能感觉到形shì的严峻。 家族的主力军在外线被敌人包围,首都城防空虚,即将被敌人攻击,预备队还在组建当中,形shì前所未有的恶劣。 帝林说下去:“飞鸽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很令人震惊。宁小姐,您要有心理准备。” “到底是什么消息呢?” 凝视着紫川宁,帝林沉重地说:“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杀害了省长恩克拉,率部献城投敌,勾引敌人长驱直入,他导zhì了我军战线的崩溃。其实之前东南军就向我们派过一次信使报告此事,不过没有到达dìdū,应该是碰到魔族的先遣队了。这次是经斯特林亲自证实的,可以确认了。” 说完,他很注意地观察着紫川宁的表情。 令他失望的是,仿佛太多的不幸消息已经令她麻木了,紫川宁只是身子震了一下,并没有太多的惊讶:“马维?他为什么干出这种事来呢?” “谁知道呢?”帝林耸耸肩头,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其实二人都是心里有数,马维之所以叛变,在座的两人都要负上一定的责任。 紫川宁与他有过一段感情纠葛,而帝林则暗杀了马维的长兄,抄没了马维家产。 当然,责任比他们更大的人不是没有,那就是在远东的紫川秀。 “鉴于马维是个特别的人物,下官想请示殿下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帝林恭敬地问。 紫川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种叛国罪如何处置,军法处应该有章程的吧?还用我来教监察长大人您吗?” “那么,公事公办?” “自然是公事公办,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帝林微笑道:“殿下这么说,下官心里就有底了。我回去就发拘捕令和公告,向全国宣告马维的罪行。”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妙。帝林的话里隐隐带着骨头,仿佛在讽刺着马维昔rì与紫川宁的关系,让紫川宁生气又说不出来。紫川宁正在寻思着该怎样找两句话讽刺一下帝林,前方传来砰的一声响,马车突然停住了,措手不及下,紫川宁几乎要摔下座位,幸亏帝林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肩头稳住了她。 “小心!” “谢谢,监察长大人!出什么事了?” 两人从车窗望出去,只见几个衣着褴褛的男子挥舞着木棒铁棍跑过来,围着马车叫道:“打劫了!把身上所有的金银都交出来!” 他们用手上的武器使劲敲打着车厢外壁,发出了砰砰砰的震响声,大声叫道:“开门开门,不然我们杀了你!” 紫川宁和帝林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荒唐事。 前列的jǐng卫车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回头,jǐng卫们跳下马车跑了过来,抽出了军刀。 眼见碰上了军队,围住马车的暴徒人众一声叫喊,一哄而散。 护卫队长在车窗处请罪:“下官护卫不周,让宁殿下和监察长大人受惊了。请大人责罚。”  紫川宁跳下马车,茫然地望着四周。自己一生中遇到过刺杀和暗杀,但被打劫,这还是第一次。 她茫然地望着四周,发现暴徒数目还相当不少,三五成群地游荡在街头,守在路边用玻璃瓶装的汽油砸过路的车夫,只等马车停下他们就如狼一般恶狠狠地扑上来抢劫。 暴徒们撬开路边的店pù冲入抢劫,有几家卖服饰和土特产的店pù被撬开了,暴徒们将所有能吃的、能用的都带走了,吃不完带不走的通通砸掉、烧掉,有几家店pù已经燃起了火光和浓烟,他们不像是为了利益而打劫,倒像是纯粹只想着破坏和发泄。 一个五大三粗的暴徒浑身挂满了新的rǔ罩招摇过街,显然他刚刚打劫了一家女士服饰店。 而另一个暴徒则抱着两个玩具狗熊茫然地走来走去,紫川宁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需要玩具的年纪。一家酿酒铺被砸开了,暴徒们狂呼乱叫地蜂拥而上跳入酿酒池中埋头大喝,很快就有人烂醉在地上,有人放声哈哈大笑,有人则大哭大喊:“末rì来了啊!末rì来了啊!” 有个醉鬼远远地朝紫川宁吹口哨:“美女,祢寂寞吗?”一众暴徒发出了狂笑,但还好顾忌着紫川宁身边簇拥着宪兵,他们不敢上前。绝望而疯狂的情xù在人众中蔓延,空气中荡漾着浓浓的酒糟香味…… 紫川宁做梦都没有想到,昔rì洁净平静、秩序井然的zhōngyāng大街,竟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仿佛是一夜之间,自己所熟知的世界消失了,呈现在面前的是一个疯人院。 她回头望向帝林,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每次风浪吹来,沉在水底的残渣总要翻起来摇动一番。殿下,这些是dìdū本地的流氓和地痞,还有外地来的难民,兵荒马乱没有人管他们了,他们就趁机出来作恶。”帝林沉稳地解释道:“殿下,您千金之躯,不必与他们纠缠,通知治部少过来料理他们就是了。” 重上马车后,紫川宁沉默了好久,刚才民众情xù失控的一幕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问:“监察长大人,请问我有没有权力宣布dìdū进入战时戒严?” 帝林笑了:“殿下,您如今是紫川家留守dìdū的监国王储,也是zhōngyāng军的军团长,两个身份无论哪个您都可以发布戒严令。” “那好。您帮我向军队和治部少传达一个命令,dìdū进入军事化戒严。如有入屋盗窃、抢劫、故意伤害、盗窃、散布谣言、蛊惑人心等等扰乱公共安全秩序行为的,军队可当场将其处决。”说完,她有点不安地问帝林:“这样,没什么不妥吧?” 帝林神sè平静:“遵命,殿下。乱世就该用重典,您的决策相当英明。现在是非常时期,魔族的jiān细和一些败类份子在四处活动,请允许下官给您的住处加派宪兵保护。” “好的,麻烦您了呢,监察长大人。” 天空闪过一道亮光,遥遥传来了低沉的雷声,雨终于下起来了。细细的雨丝中,马车驶经过zhōngyāng广场。 华灯初上,这条闻名全大陆的广场沐浴在一片灿烂的灯火中。 紫川宁突然出声道:“停车!” 马车停下了,她跳下马车,冒着密密的细雨,迈步走在那庄严宽阔的zhōngyāng广场。 那长达上千步的广场,辽阔而寂寞,庄严,肃穆,大气磅礴,猎猎的黑sè飞鹰国旗在凛冽的风雨中飘舞着,那令人畏惧的巨大透出一种大国的威严感。 这是千万家族臣民熟悉的地方,是一个历经三百年风雨的伟大帝国象征。 抬头仰望着立在广场zhōngyāng紫川云的巨大雕像,紫川宁出神良久,帝林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不出 声,这一男一女的身影在风雨中被拉得长长的。 过了好久,紫川宁回过头一字一句地对帝林说:“我无法想像,如果那些绿皮的魔族崽子迈步在这个广场上,那会是怎么样一副情形!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她的眼中晶光闪亮,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这是我长大的城市,我熟悉城中的一草一木。这里有我所珍爱的东西,绝不能让给魔族! 如果城破,我不会撤退,决意与dìdū共存亡!” 帝林深深地凝视着她,良久。他不出声地移开了视线,雨水顺着他柔软的发丝流下来。 初夏的雨水中,大批部队沿着大道、公路、野战桥梁和林中小路,穿过森林和村庄,越过谷地和高地向dìdū涌去。 急急忙忙开往dìdū的军队,既有魔族军的,也有人类军队的。 紫川家各地的增援军队正在往dìdū集结,他们有刚刚从达克保卫战中被魔族军队打垮溃败下来的军队,也有从奥斯行省包围圈中夺路而出撤退的部队。 人类的军队一边急急忙忙地向dìdū撤退,边走边打,后卫部队不停地与魔族军进行掩护战斗,力图不被魔族挤下公路,不让魔族抢先到达dìdū的城墙下。 但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魔族以大批骑兵部队为先导,jīng锐步兵跑步跟上,由人类败类组 成的第十六纵队为向导,他们熟悉dìdū近畿四通八达的道路交通网,因而能大步迅速推进。  魔族骑兵从撤退的紫川家部队中穿插而过,将他们赶下了公路,于五月十七rì凌晨抢先抵达了dìdū的城墙下。 远远眺望着晨光中通红的巍峨巨城,那无数巍峨的尖顶塔楼,无数的高楼如同树林一般密密麻麻矗立着,建筑群一望不到边际。 首次看到这人类文明最伟大的成就,上十里长的魔族队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热欢呼:“塞穆黑林!” 云浅雪驻马阵前,和士兵们一样,他也被眼前城市的巨大所震慑了。 他知道dìdū是个大城市,但却不曾料到它巨大到如此程dù,与之相比,魔神堡简直像个简陋的小乡镇!不要说魔族王国没有一座城市能与之媲美的,恐怕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座同样的城市了。 想到可征服这富饶、繁荣的伟大城市,魔族将领们热血沸腾,仰天长啸:“呜呜呜呜……” 成千上万士兵跟着呼啸:“呜呜呜呜……” 一个又一个团队加入了呼啸,最后,一百二十个魔族团队同声高呼,长达十几公里的兵马响彻着同样的呼啸声浪,数十万人狂暴的呼声撼动了空气,集成了一个可怕的风暴,声波以山洪海啸般的气势穿越厚厚的城墙传入城内,给dìdū军民以严峻的的宣告:神族毁miè的大军已经来到,凡拒绝臣服的人类,只有死路一条! 第四军军长亚哥米兴奋地策马跑到了云浅雪面前:“羽林将军,除了斯特林以外,我们神族谁也不在乎!现在,斯特林被缠在奥斯行省不得脱身,难道还有谁能阻挡我们大军吗?” 云浅雪轻轻鞠躬:“爵爷您说得很对,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亚哥米忘jì了一个人,除斯特林和紫川秀外,紫川家还有一位名将。而这个人,自己是一直牢牢铭记的,败于他手下的惨痛回忆鞭策自己rì夜不敢放松。  这个人比斯特林更为刚毅坚定,比紫川秀更为足智多谋,他冷静狡诈,残酷无情,光是他的名字就能让魔族士卒闻风丧胆了。他是个能令三军夺魂的可怕男人! “帝林大人,久违了!一别三年了,你是否康健如初呢?” 七八四年五月十七rì凌晨,就在这天,卫国战争最为残酷惨烈的dìdū保卫战开始了。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一章 沦陷轶事 七八年的六月十rì,安卡拉行省偏远的的一个小镇。 大雨滂沱,乌云密布,夜黑如墨。 大战过后,人迹萧条,道上都长满了野草,黑黝黝的小镇上空荡荡的,雨点打击木板发出了嘀嘀哒哒的响声,不知哪扇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荒凉,寂寥,若不是在镇上客栈门口还有点燃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人们会以为自己进了一个死镇。 夜幕中传来了清亮的马蹄声,在这漆黑的夜里,一队赶路的人马来到了小镇上。 骑手们把马牵到了屋檐下,推开了客栈的门。 与外面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堂里朦朦胧胧坐着不少人,靠墙有一个正燃着的壁炉,火光跳跃,照得大堂里暖烘烘的,劣质酒味、烟草味、炒肉的香味、汗腥味,人群聚集的气息扑面而来,让风雨中赶路的众人顿时感到一阵暖乎乎的。 屋子笼罩在如云雾一般的嗡嗡的谈话声中,当十几个披着蓑衣的陌生人推门进来,就像一把刀子猛然切下,谈话声顿时消失,各张桌子上的人jǐng惕地望着这群新来的人。 领头人眼扫了一通大堂里的人们,眼神亮得刺人。 接触到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大多数人不自觉地回避了,说话声又重新响起了,不过声音已经低了很多。 瘦巴巴的店小二上前招呼:“有客来了!快里面请。” 领头人径直到了柜台前:“掌柜的,你这里有多少间客房?我们全包了。” 同样干瘦巴巴的店老板显出为难的神情:“这位客官,客房倒是有,只是已有人先住下了。客官,来往都是客,咱是百年老店了,这大风大雨的天气,不能往外赶人啊。” 几个人对视一眼,首领问:“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几个西边来的客商,还有些别处的人,咱也摸不清他们是啥子身份。不过看来都不是坏人,客官您就安心地住下吧。瞧,他们都在大堂那喝酒聊天呢!” 首领沉吟着,下定了决心:“掌柜的,给我们九间房子,我们一共十六个人,把晚餐都送到客房里去。” “好勒!客官您稍等――小二!快带这几位客官上楼去歇息吧!” 其他人都跟着店小二上楼了,首领却独个在大堂里坐了张桌子,要了壶酒,靠在壁炉边歇息下来。他喝了两口酒,顿时感到一身都暖烘烘的。 虽然端着杯子一个人独斟,但他锐利的眼睛却不住地四处观察,细细打量着店堂里的人。 和大多数小镇客栈一样,这家客栈也兼营酒馆,坐的大多是土里土气的当地乡民,有一桌已经喝得烂醉如泥趴在桌上睡着了,首领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他们够不上威胁。还有两个瘦巴巴的行商,他们也不会有危险。 引起他注意的是靠近门口的两张合并在一起的桌子上,一群粗豪的男子围在一起喝酒,谈话声量很高,划拳猜码声震得屋顶都在嗡嗡发抖。 大汉们衣衫鼓鼓地凸起一块,很可能是藏有兵器,再结合他们旁若无人的粗鲁举止,首领不禁暗暗猜度他们身份:“是强盗,土匪,或者是叛军?” 旁边桌子的谈话引起他的注意。一个乡民问一个行商:“老哥你这次从西边来,带来了什么消息啊?听说,魔族兵已经拿下dìdū了,究竟是不是真的啊?” 顿时,说话声都低下来了,人们侧着耳朵倾听,关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 眼见如此受重视,那商人顿时矜持起来。他捋一下短短的胡子,拖着腔说:“老哥,这个消息,兄弟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也知道,这个乱糟糟的时世,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毕竟人心隔着肚皮,万一这里有十六纵的人在,把我抓去了那可怎么办啊?” “噢!”叫声里充满了失望和懊丧的情感,大家心痒痒的。 自沦陷以来,东部领土与紫川家内地的消息就被隔绝了,位于沦陷区的人们,他们最希望听到战场的消息,焦虑的心情简直如沙漠里渴望清泉一般。 连柜台的老板也坐不住了,他端了壶酒到那桌上:“先生,这是本店的一点心意,给您润润嗓子。您只管放胆说,十六纵驻镇上的兵我都是认得的,像马维那样的人,我们这里没有!有什么消息,您就放心地给大伙说说吧!谁去魔族那边通风报信的,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四面的桌子上传来了鼓噪:“对对!老板说的没错,这位先生,您就给大伙说说吧!” 一个粗豪汉子站起来:“先生,求您了,我们心焦得不行啊!听魔族崽子们说,dìdū已经给拿下了,参星殿下和宁殿下都给他们俘虏了,斯特林大将军战死了,各路统领都向魔族投降了!天哪,听到那个消息,我感觉天旋地转,rì头都没亮光了!” 一个乡民也出声哀求说:“魔族天天拿着大喇叭在宣传,我们听得饭都吃不下了!难道,紫川家就这么被灭了吗?我们有那么多的兵马,那么多勇猛的将军的啊!难道,我们就得永远被绿皮崽子统治了吗?” “先生,求您了,求您给我们大伙解说解说吧!您见多识广,走过好多地方,我们都是些连镇子都没出过的土包子,如今各种说法满天飞舞,我们压根不知道哪个是对的。魔族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开始,商人还带着矜持的笑容捋着胡子听着大家说,但听下去,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神情庄肃起来,把杯子往桌上一搁:“诸位,我许六只是个走村串巷卖杂货的商人,军国大事我是不懂的,但是一件事,我是亲眼所见的:dìdū绝没有陷落,紫川军仍在战斗!” “噢!”与刚才截然相反,这次的叹声充满了激动和欣喜的感情,各个桌子上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 老板亲自给这位自称许六的商人倒酒:“许先生,您喝口小酒,润润喉咙,然后把那边的好消息给我们说说,详细说说!只管放胆说,没事的!dìdū真的没事吗?还在我们的人手上?” 许六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我亲眼看到的,dìdū城头飘的仍旧是鹰旗!魔族兵没能攻进去,硬是没法攻进去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了:“许先生,你看到我们的军队了吗?我们人马多不多?” “多!多得如山上的草根一样数都数不清!” “是魔族的兵马多还是我们的兵马多啊?” “自然是我们人类的兵多了!那还用问吗?” “二位殿下没事吧?听魔族说,紫川宁殿下被俘虏了。” “魔族在胡说八道!魔族攻来的时候,dìdū城的那些大官、贵族通通被吓得手脚发软逃掉了,只有宁殿下留下保卫城市!如今,殿下好好地在dìdū内,她打得魔族崽子们鬼哭狼号!” “那家族什么时候发兵过来救我们啊?我们被魔族崽子统治,活得很艰难啊!” 这时,许六含糊其辞了:“快了,快了,我们的人就快回来了,不在今年就明年,不会远了。” 但沉浸在兴奋和幸福之中的人们谁也没有计较,淳朴的乡民们,他们只要知道家族军队依旧在抵抗,依旧有不屈的战士在战斗,那就足够了。 不管是多渺茫的希望,只要给他们个盼头,他们就能坚韧地忍耐世间一qiē苦难。 提问的人越来越多,问得越来越快,许六一个接一个地回答,在乡民们眼里,这位见多识广的行商无所不知,权威得犹如紫川家军务处的发言人。 在众人崇拜的目光里,两口酒下肚,许六飘飘然起来,越来越信口开河:“……说到那紫川宁殿下与魔族猛虎将军温克拉一战,那我是亲眼所见!哎呀,那一战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rì月无光,山河变sè!两人大战三天三夜,那温克拉气焰嚣张,但我们的宁殿下却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使出了皇族秘技双峰格杀,一招就将温克拉打得吐血三升,若不是羽林云浅雪见势不好连忙来救,那猛虎将军温克拉当场就要一命呜呼!云浅雪更不搭话,上来就是一招开天辟地大碑手,这时我们的斯特林大将军抢前一步使出开窗见月架住,立即更还以一招乾坤烈火拳,那云浅雪惨叫一声栽倒落马……” 那行商口若悬河,口沫飞溅,众人听的心驰神往,大呼过瘾,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噗哧笑声,顿时打断了众人的兴致。 乡民们怒目以视:“谁在那笑!” 靠近壁炉边烤火的首领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是我。” 乡民们看这个人,孤身一人坐在壁炉边,一身风雪蓑衣包裹了头面看不清面目,形迹十分可疑,大家大起疑心。 靠近门边的那一桌上,有几个壮汉起身走过来,声sè很不善:“你,干什么的,从哪里来的?来我们乌木镇干什么?” 那位首领很镇定:“我是过路的,在这过夜住一宿。各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管你们的事,你们最好也不要来惹我。”他不卑不亢,言语间隐然透出种凛然不可犯的感觉。 几个壮汉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人不好对付。 领头的粗豪汉子粗声说:“朋友,朗朗乾坤,昭昭rì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识相的,自己把头罩解下来,让我们瞧瞧阁下真面目,看看是不是魔族改扮的!” “你们敢这么放肆,胆敢称呼神族为魔族?镇子上就有神族的十六纵队驻扎,只要我高声一呼,你们就不怕死吗?” 几个壮汉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狂笑。只听噌噌噌拔刀声连续不断,屋子里竟有一半人拔刀在手,一时刀光灼亮人眼。 那粗豪汉子把刀往桌面上一插:“小子,你算是走对地方了!我们全都是十六纵的,我就是驻扎分队的队长!” 那个行商顿时面白如纸:“你们都是十六纵队的?饶命啊,诸位大爷……饶命啊!刚才我喝多了,胡说八道……” “呸!什么胡说八道!”一个本地乡民打扮的粗豪汉子笑道:“许先生,你就放心吧。我们虽然是十六纵的,但我们心向祖国!许先生,您这样的爱国之士我们是最敬重的,绝不敢有得罪,我们杀的是落单的魔族和叛徒!” 说到叛徒的时候,他yīn恻恻地瞄向了在一旁端坐的蓑衣人:“朋友,招子放亮点,自己把头罩解下来吧,老子最恨的就是叛徒!若不是他们,我们大好江山怎么会沦丧如此!凡是把魔族叫做神族的家伙,老子逮住机会杀一个是一个!你自己交代后事吧!” 在众多恶意的目光注视下,带着头罩的首领毫不惊慌,他慢条斯理地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册子,翻开了轻声读着:“今年四月间,紫川家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叛变,原来驻巴特利行省的紫川家五十六师、五十七师随之叛变,后来神族将投诚的紫川家军队改编,番号为神族王国第十六纵队,简称十六纵,专门负责镇压神族统治区的人类叛变,维持社会公共秩序。” 合上了本子,那位首领以饶有兴趣的口吻问:“各位十六纵的好汉们,神族是你们的主子,主子交托给你们的任务,敢情各位就是这样完成的吗?你们太不称职了啊!” 屋子里人人面面相觑,给他旁若无人的镇定气势震住。 队长脸sè红一阵青一阵,反手从桌上拔出了佩刀:“狗奴才,回家见你的魔族主子去吧!” 他凶猛地一刀横斩,厚背军刀在空中划了一道黑sè的弧光,呼啸着斩向那人的头脑,气势凌厉。 忽然,刀子一颤,滞在半空中:那神秘人两根白皙秀气的手指在刀锋上轻轻一搭一夹,顿时,无论队长如何用力,刀子再也无法进退分毫!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十六纵的队长大为惊骇,松开了军刀向后一跃,颤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秘人沉默不答。 众人心里越发的恐惧,有个士兵失声叫道:“难道,是魔族的皇族?” 传说中,魔族皇族以武艺高强和残酷跋扈闻名,众人脸sè发白:皇族所至,鸡犬不留。若真是魔族的皇族到此,客栈连一个活口都不会剩下的! 在众人恐惧的注视下,蓑衣人抬手解下了头罩,现出一张秀丽的脸孔。 “啊!”众人无不失声叫起来。 “他”赫然是个女子,一头齐耳短发,眉目秀丽如画,脸部轮廓如刀削般秀气,神情里隐然透出了刚毅之气,顾盼之间,凛然生威。 这女子天生有一种凛然正气,一看就知不是jiān邪之辈。 在这乡野小镇,何时见过这么英气逼人的出sè女子?乡民们和十六纵队的士兵们看得目瞪口呆,可以听得有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女子的同伴们闻声从楼上冲下来了,看到下面人人拔刀的场面,一声:“保卫大人!”骑士们翻桌跳凳地跃过来护在那女子身周,闪电般列好了阵。 十几个人同时拔刀,一股凌厉杀气透出,显出他们训练有素且技艺jīng良。 十六纵的队长惊疑不定地后退一步:“你们是什么人!” 那女子走前了一步,低声道:“我们是远东统领部下,前往内地负有要紧任务!诸位既然是爱国之士,请协助我等!” 她说话时,骑兵们同时把身上的蓑衣一掀,现出了里面黑银两sè的紫川家制服,衣领上银sè的飞鹰标志灼亮人眼。 自从魔族西侵以来,曾经统治安卡拉三百年的紫川家军队已绝迹了。眼前,在魔族占领区,紫川家官兵公然穿着军服表明身份,这一幕的震撼怎么形容都不过份的! 屋子里寂静得一丝声响也听不到,只听到屋外雨水打在屋檐上的滴答声音。 过了好一阵,低沉的欢呼猛然响起:“是家族军队!是我们的人!万岁!紫川家万岁!远东统领万岁!” 人群一下子涌了过来,激动地凑近身来,想把家族官兵们看清楚。 一个老农民轻轻抚mo着士兵领子上的飞鹰徽章,脸上老泪纵横:“老天,你们总算回来了!俺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紫川家的兵马了,看到你们回来,我死都瞑目了!” 那个十六纵的队长颤抖地问:“大人,可是紫川大人要从远东发兵回来解救我们吗?” 无数条嗓子同时在问:“大人,大人!远东统领什么时候发兵过来解救我们?” 那女子清亮的目光闪电般扫过众人:“人若得救,必先自救!我们的军队定会光复全部国土,会打回来救你们,那是毫无疑问的。但在此之前,你们要想想自己为国家做了些什么!军队只能拯救你们**,但你们的灵魂,还得自己来解救!” “大人,如何拯救我们的灵魂啊?求祢,给我们说说,给我们说说!” 那女子一个一个地望过众人,用那深沉而忧郁的目光。人们觉得,仿佛内心都被这位年轻的女军官看透了。 她轻轻摇头:“我只是紫川统领大人麾下一名普通的军官,不是牧师也不是法官,如何评判你们的行为,我没资格说。但我只能说,哪怕你不能奋起抵抗,那你也不要给侵略者提供服务和合作,不要去告密和出卖自己的邻人,祖国可以原谅懦弱,但绝不会原谅背叛。当我们的人回来时,你们如何去面对他们呢?各人都得凭自己良心生活。” 她轻轻点头:“我说完了,你们慢慢想吧。” 男子们露出了痛苦又为难的神情,那队长讪讪地说:“这位大人,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当时马维叛变迎魔族军入城,我们若不肯随他投敌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也是走投无路的。我们虽然身在魔族军中,但依然心向祖国的。虽然魔族命令我们驻扎在这里,但我们从没有害过自己人。正相反,我们暗中还收拾了一些落单的魔族兵和投靠魔族的败类。大人,求您明察,镇上的父老乡亲都可以为我们作证的。” 那女子哼了一声:“我知道。若不是看你们良心不坏,三千远东铁甲军就跟在我们后头,今晚我就把这个小镇给屠了!” 众人给吓得点头如鸡叼米:“是是是,谢谢大人宽宏,谢谢大人开恩!” 好好吓唬了他们一阵,那女子才放缓了声气:“告sù你们,远东统领紫川秀大人已经起兵勤王救国了,五十万远东大军即将入关,我们是给大军打前站的!” “紫川大人已经从远东起兵了吗?”屋子里响起了惊喜的议论声,人人面露喜sè:“紫川秀大人回来了!这下够魔族崽子好受的了!” “此事关系重dà,你们不要走漏了风声,让魔族有了提防!” 众人异口同声说:“大人,请您放心吧,我们定然守口如瓶!” 那女子满意地点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上去歇息了。” 那队长忙道:“大人,您就放心安歇吧,我给您守夜值勤,如果有魔族部队过来,我们立即叫醒您。这儿我们是地头蛇,不会有一点岔子的。” “如此就有劳各位了。” 远东一行人起身上楼,围观众人连忙给她让开了一条道来。 这时,意外发生了。 两个乡民打扮的汉子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上睡得鼾声大作,竟连刚才的欢呼喧闹都没惊醒他,那女子走过时,一个醉汉被脚步惊醒,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啊,美女!” 这醉汉居然张开双臂,就要朝那女子抱过来。 众人大惊,连忙叱骂道:“混蛋,快住手!” 几个护卫抢过来挡在那女子身前,对那醉汉大打出手。 另一个醉汉被吵醒,眼看同伴被打,也糊里糊涂地加入了战团,一时间,拳声、叫骂声、醉汉的惨叫求饶声混杂成一片。 混乱中,没人留意到那女子脸上一掠而过的惊愕表情。 “住手!”她威严地下令:“这两个狂徒竟敢对我无礼,带他上去,我要好好收拾他!” “遵命,大人!”护卫们把两个醉汉架了上去。 围观众人无不哀叹,都说那两个不识好歹的乡巴佬得罪了大人,看来这次有番罪受了。 那女子吩咐将那两个被打得浑身瘫软的醉汉扔进了一个房间里,把部下们都遣了出去,她才恭谨地出声:“下官远东红衣旗本白川,参见斯特林统领大人!” “白川红衣阁下,真是巧啊!” 醉汉们从地上爬了起来,此刻,他们哪里还有丝毫醉意。 谁人竟能料到,那装疯卖傻、邋邋遢遢的农家小伙子,竟是独领一军、力抗魔族、捍卫东南三省的紫川东南军统领斯特林! 另一个醉汉侍立在斯特林身边,器宇昂扬,眉目间掩饰不住的彪悍之sè。 斯特林介绍说:“这位是东南军副统领文河阁下,他曾在紫川秀手下干过。文河,这位是紫川秀在远东的得力干将白川,她刚刚才晋升的红衣旗本。” 文河向白川点头致意,白川恭谨地回礼。 斯特林严厉地望着白川:“白川阁下,我不是祢的直属上司,但我要代阿秀批评祢!在魔族沦陷区,祢和祢的部下竟然穿着军服活动,还在公众场合表露身份,你们太大意,不,简直是狂妄!我不知道紫川秀派你们入关究竟是何用意,但想来一定负有要紧任务。你们这么招张,枉送了自己xìng命是小事,若是耽误了任务,祢纵一死也不能赎罪!” 虽然是军队将领,但斯特林一点都不粗鲁,他是个极有耐心和自控能力的男子。白川记忆中,他几乎就是镇静、坚强和冷静的代名词,从识得他以来,从没见他发过火。 刚见面,白川还沉浸在偶然邂逅的喜悦中呢,他就这样劈头劈脸给了一番训斥。 一时间,白川委屈极了,眼中珠泪盈盈yù滴。 不顾站在眼前的人是紫川家军事最高长官,她倔强地昂起了头:“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此地是紫川家国土,我是家族军人,紫川家军人在自己祖国上行走,为什么不能堂堂正正亮明身份?对不起,远东军人习惯在华天丽rì下行走,不屑做偷偷摸摸的老鼠!” “白川阁下,注意祢的言辞!”文河严厉地呵斥道:“紫川大人教祢这样对上级说话的吗!” “不要急躁,文河。”斯特林摆摆手,抹了一把脸。 这时白川才注意到,不到三十的斯特林,此刻却显得那么憔悴和疲倦,眉心仿佛刀刻般的皱纹、深深的眼袋和眼中密布的血丝,这显示了,在魔族入侵的灾难时刻,作为家族的最高军事负责人,他在承受着何等的压力和重荷,度过了多少焦虑cāo劳的不眠之夜。 白川心头猛地一颤:几年时间,斯特林真的老多了。 斯特林打开了窗户,大雨特有的水气和泥土清新气味涌入闭塞的房间,令人jīng神一振。 雨已小了很多,窗外滑过条条闪亮的雨痕。 文河拿着油灯在窗口画了一个圆圈,接着,他把这个动作重复了两遍。 回应文河的信号,镇外远处漆黑的丛林中亮过一道闪光,几秒钟后,在另一个方向的丛林里也亮出了闪光,灯光是绿sè的,一闪而逝。 文河转过身来:“大人,一qiē正常,没有魔族朝镇子上接近。” 白川这才明白,在镇子外面,斯特林还埋伏了兵马护卫。 惭愧的是自己,外面埋伏了那么多兵马,自己先头的侦察兵竟然什么也没发现,就这样懵懵懂懂地一头撞了进来――若埋伏的人不是斯特林部下而是魔族兵,那后果会怎样? 想到这里,她不觉背上微微发热,额角出汗。 “勇敢和鲁莽无谋完全是两回事。”斯特林转过身来,疲倦地揉着自己额头,语气放缓了很多:“白川,祢是肩负着阿秀重要使命的头号大将,若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魔族巡逻队手上,那也很不值吧?在需要时候,军人不会畏惧死亡,但在此之前,我们肩负重任,请保重好自己。” 听出了斯特林话中真切的关怀和爱护之意,白川终于低下了头:“对不起,大人。” 斯特林摇头,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白川好奇地问:“大人,我听说您在奥斯指挥战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魔族的占领区?那太危险了!” 斯特林笑道:“祢料不到,魔族又怎么会知道我来安卡拉行省呢?文河一直在魔族占领区进行游击作战,我必须和他碰个头。至于碰到祢,那是意外的收获了。” 在沦陷区意外地遇上了战友和故交,这是件极令人振奋和高兴的事,但在座的都身负重任,大家也没有寒暄和问好的空隙了,直截进入了正题。 文河问道:“白川阁下,刚才我听祢说,远东紫川秀大人将入关作战?祢知道,相比魔族,人类战斗力还是稍逊,要夺回主动权,能与魔族在野战中一较高下的,唯有远东的半兽人军团。远东军队什么时候能赶到?” 斯特林没出声,但也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白川,等候着回答。 看到二人眼中的焦虑,憔悴的脸充满了渴望,白川多么希望自己能响亮地回答:“请二位大人放心,远东五十万大军明rì就将开到!” 但事实上,她不能,她只能低下头,充满歉意地说:“很抱歉,大人,远东也很吃紧。魔族第五军凌步虚和第七军古斯塔正在进攻我们,实在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内地。事实上,入关的全部人马只有我带的这个小队,远东军队还没做好入关战斗的准备。” 啪的一声轻响,斯特林手中的杯子被捏得粉碎,碎瓷片割破了他的手,鲜血直流。 白川惊愕地望着他,年轻的军务处长显得痛心又失落。 “还没做好准备?阿秀是今年三月到远东去的吧?足足过了三个月,他还没能做好准备吗?魔族都打到dìdū城下了,紫川家zhèngfǔ都要流亡了,宁殿下要亲自上阵抵御魔族,甚至元老们都纷纷要买大船下海逃亡了――我们都快亡国了!阿秀还没能做好准备吗?难道非要让魔族把我们赶下海,他才能做好准备吗?” 斯特林用力地一捶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面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血拳印,望之触目惊心。 好一阵,斯特林才压住了急促的呼吸,摇摇头:“抱歉,白川,我不是说祢。” “没事,大人,没事。”白川结结巴巴地说。 她第一次见斯特林如此大发雷霆,一瞬间,他是如此狂暴、慑人,眼神凶狠,气势直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温和的斯特林有个令魔族闻风丧胆的外号:“猛虎将军”!发怒的他,真的像头咆哮的猛虎,百战征伐的沙场之威!若说紫川秀擅长以柔克刚,帝林给人感觉是冰冷锋利,那斯特林就是最光明正大的王者霸气了! “大人,请允许下官向您禀告。您对我家大人的指责是不公平的,我家大人也知道内地打得非常艰难,与大人您一样,他同样为家族的命运忧心如焚。他也在竭尽全力,想尽一qiē办法增援家族内地。” “若问我的看法,远东军入关就是对家族最大的支援。” “我家大人也很想立即进关与大人您会师,一同应战魔族,但以下原因阻挠了我军行程。其一、瓦伦关仍在魔族手中。虽然我军掌握了能通guò古奇山脉的秘密山间小道,但要从这些小道上将数十万远东大部队运送过来是非常艰难的。” 文河插嘴说:“这是技术和细节问题,可以想办法克服。” “文河你不要插嘴,让白川说完。”斯特林平静地说:“既然有其一,想必就有其二、其三?” “正是,虽然魔族军主力已经入关,但凌步虚、古斯塔两军团仍旧留在远东与我军作战。若我军入关,只会把关外的敌人也引入关内,对内地战局丝毫无助。其三,那才是我家大人最为担心的。远东的半兽人军团强悍狂暴,但也极其难以驾驭。在本乡本土作战,保卫家园和土地,半兽人能打得勇敢顽强,但若离开远东前往内地作战,大人担心他们会士气下落。尤其如今魔族还有两个军团在远东,若大人强令半兽人军团入关作战,古斯塔却在远东烧杀掳掠,闻知家乡被侵袭,半兽人军团有可能崩溃的。” 白川苦笑着,她想起了那次措手不及的兵变:“就我的经验,跟半兽人打交道比跟魔族打交道还难,魔族虽然凶残,但他们行动都有理智可遵循,但半兽人――我怀疑他们的行动是不是经过大脑的。半兽人很容易被煽动,勇敢时一往无前,怯弱时却胆小如鼠。如果把你当朋友,他们可以为你赴汤蹈火,但他们的情xù变化非常极端,昨天还被欢呼万岁的领袖,今rì就可能成为公敌。人类永远也摸不透他们的想法,以人类之身统管远东,大人如履薄冰,丝毫不敢大意。” 斯特林轻轻点头,他也知道,白川说的完全有道理,热爱zìyóu、桀骜不驯的半兽人就如狂暴的洪水,紫川秀也只能利用自己在远东的威望将洪水因势利导,但他若要强挡住洪水,那只能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问:“那么,紫川统领打算如何呢?” “这正是我家大人派遣我过来禀告的。我军即将开展夏季攻势,打算近期对深入我远东境内的凌步虚军团进行一次反攻,若战局利我,魔族对我东面的包围就将出现缺口,我家大人即将率军进入魔族王国本土,寻求机会直捣魔神堡与魔神皇决战。魔族军队本来就是一团散沙,只是因为魔神皇才凝聚起来,若能把他除掉,魔族军将会因为内乱不战自溃!” 斯特林和文河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在家族内地还在苦苦支撑之时,紫川秀已经想到了擒贼先擒王。 远东军队发难的目标不是凌步虚,也不是古斯塔,竟是传说中无敌的魔神皇! 这是个极需勇气和牺牲jīng神的任务,任务若成功,那自然一qiē顺lì,但若是失败了,被挑衅的魔神皇会把满腔怒火都倾注到远东军队身上,为了向魔神皇邀功,魔族的各路将军们会咬牙切齿地将紫川秀撕成碎片的! “太危险了!” 这是斯特林的第一反应,他急速地来回踱步,忽然停下了脚步,眼中闪动着光亮:“但可以一试!阿秀统领有多大的把握?” 白川镇定地回答:“魔神皇近卫的是王国第一军团,装甲兽军团。这是王国战斗力最为强悍的军队,而且魔神皇本人听说也是超一流的高手,可能王国还有别的部队会参战支援魔神皇。我家大人说,即使一qiē都顺lì,成功率也不到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把握?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干了!”斯特林激动地挥手:“那么,阿秀需要我们如何配合呢?我们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你们缺不缺装备?缺不缺粮食?需要家族增派更多的部队进远东助阵吗?” “缺,我们缺装备,缺药品,缺战士,缺粮食――只要说得出口的,我们什么都缺。”白川老老实实地承认,但她立即又说:“但斯特林大人,我并不是向你们伸手来着。家族如今也很困难,dìdū被魔族包围着,各路军团都在浴血奋战。我们的困难,我们自个会尽量克服,不会让家族为难的。大人,若我军成功,魔神皇被击毙,魔族军队肯定会有异样的动向,各路军团会大批撤回本土。我家大人希望,那时家族军队能主动出击,尾随魔族军入远东增援我们,不要让远东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斯特林握住了白川的手,激动地说:“谢谢,谢谢!白川,你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我们定会铭记在心。代表家族,代表全人类,我感谢你们,感谢奋战的远东子弟!请代为向远东军民致意,代我向阿秀问好,告sù他们,家族并没有放弃远东。请放心,我们定会打过去与你们并肩作战的!” “如此,那就是远东军民的大幸了!但还有一件事想劳烦大人您的,奉我家大人之命,我们一行向西负有要紧使命。不知前路凶险如何,希望斯特林大人您能给我们指点。” “向西?”斯特林问:“到dìdū吗?” “比dìdū还要远一点。” “那你们应该是要往旦雅去了,家族流亡zhèngfǔ如今正设在旦雅。”斯特林自作聪明地说,他沉吟道:“奥斯行省还是我军控zhì区,问题不大,但过了奥斯再往前走就是魔族控zhì区了,魔族在dìdū前线集结重兵,检查站和巡逻队星罗密布,盘查得很严。我会给你们派当地的向导,看看能不能走小路过去。”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二章 全民战备 第二天,那场罕见的暴雨结束了,早晨明媚的阳光透过旅店的窗帘直shè进来。 当白川起床时,斯特林和文河都不见了,他们二人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睡过一样。 看着那空荡荡的床铺,白川怅然若失,她都搞不清昨晚的偶遇是不是梦了。 但幸好,还有点东西可以证明的。 当白川下楼时,一个乡民打扮的瘦高男子上来打招呼:“白川大人吗?下官是东南军士官布朗。斯特林大人吩咐我为各位带路,尊候您的吩咐。” “啊,那太感谢您了!”白川打量着这个士官,他黝黑的肤sè,厚厚的嘴唇,一脸的忠厚老实,再加上土里土气的打扮,跟一个当地农民没什么区别。 “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白川问道。 布朗憨厚地笑了:“大人,我不知道您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不过若按您这样的打扮再往前走的话,不到十里就要被魔族的巡逻队拦下来了。大人事先已经吩咐了,各位身上的衣裳得换上一换,我已经准备好了。” 等白川和随行的远东军高手们上楼换了衣服下来,大家不由相视大笑。 布朗是个化妆的天才,他让众人穿上了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抹了一层土灰。 立即,众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了,锐气和剽悍都给破旧的衣裳掩盖了,活像一群要进城赶集的乡民。 但布朗还是不甚满意,他仔细端详了白川好一阵,唉声叹气说:“人是像了,但是各位的坐骑太好了,一群农民怎么会骑着战马进城呢?” 他牵过来几头活蹦乱跳的毛驴,用厚道而天真无邪的口气跟白川说:“各位把战马换成毛驴如何呢?啊,大家不要用这种眼神望着我,为了搜集情报,我在这个小镇上开有一家毛驴店作伪装,这是经过斯特林大人允许的。” “那我们的战马……” 布朗憨笑道:“毛驴店偶尔也可以改行卖战马的。大家都是为打败魔族做贡献,我就做出牺牲了,不收各位手续费了,一头战马可以换一头上等青花大毛驴!” 看看自己雄壮神俊的战马,再看看那几头病恹恹的“上等青花大毛驴”,白川打量了他好一阵,问:“阁下以前是不是在某个名叫紫川秀的家伙手下干过?” 布朗很惊讶:“哎呀,大人您怎么知道?以前我是黑旗军的,今年才整编加入东南军。” 换装以后,白川一行人就悠悠地骑着毛驴出发。 在魔族进攻的时候,安卡拉行省军民曾进行了激烈的抵抗,魔族则以残酷的镇压回报。 白川一路过去,到处都是被毁坏的乡舍,到处都留下了魔族军残暴魔爪的痕迹。 很多城镇被烧成了白地,居民们被用最残酷的手段杀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收尸的人也没留下。 白川经过一个村子,村子里什么都给烧光了,道路两旁的树上吊满了**的尸体,那是魔族兵活生生地将全村人无分男女老幼全部吊死在道两旁的树上,成群结队的野狗在啃咬着尸首,天空盘旋着大群的乌鸦和秃鹫,刺鼻的尸臭熏得人不能呼吸。 一行人默然无声地从尸体的夹道中走过,白川粗粗一算,光这个村子就起码有两三百平民被屠杀,而路上,这样的村子不计其数。 房屋给夷为平地,民众全部被屠杀,肥沃的田野化成了焦土,昔rì繁华富饶的膏沃之地,竟变成了千里无人烟的焦土废墟,任何一场天灾哪怕地震洪水都未能造成如此的破坏。 魔族如此残暴、疯狂地屠杀,那是秀字营士兵不可想像的。 连最凶残的野兽都无法做出,竟然一种具有智慧的生物能干出这种灭绝人xìng的行径来! 经过这一个又一个无人村、废墟和焦土,悲愤在胸中孳生,秀字营士兵们捏紧了武器,发誓定要让魔族血债血偿。 过了安卡拉行省,通往dìdū就有两条路了。一是走还掌握在紫川军手中的奥斯行省。但由于奥斯还是战区,必须通guò战线,魔族的封锁非常严密。因为和斯特林见过面了,白川没有取道奥斯行省,而是取道巴特利行省前往dìdū。 在经过巴特利行省首府时,白川特意进城逛了一圈。 因为城市是被马维投降向魔族献城的,比起一路来那些守军与魔族反覆争夺后的城市废墟,该城还算保持着完整,人烟较为稠密。 巴特利城,紫川家族历史最为悠久的古城之一。小时候白川曾到这座城市旅游,当时她为这古香古sè的城市而陶醉。现在,她故地重游,感觉已截然不同了。 城市依旧是城市,尖顶的屋顶,绿sè的烟筒,爬满了长青藤枝叶的骑楼,市中心公园门口的杨树依然会飘散轻飘飘的杨花,仿佛温暖的玫瑰花瓣一般在街道上空旋转,落到屋顶。 一qiē都还和数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城市的统治者已经改变了。 城市里到处都是魔族,各种肤sè的魔族兵趾高气扬地在城市的街道上闲逛游荡,远远见到一个魔族过来,人类得马上避在道边,鞠躬如也。若是稍有不恭,轻则遭毒打一顿,重则丧命。 在城市的居民身上,昔rì的热情、开朗、好客等等美好的表xiàn,如今已看不到了。 居民们对异乡人充满了戒备和怀疑,人们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个看不见的魔鬼在追赶。 在这城市,只有一种人是欢天喜地的,那就是魔族,或许还有那些投靠魔族的败类们。 在城中,白川不止一次碰到了魔族的补给和辎重车队经过城市,他们在向前线作战的魔族军队供应补给。 长长的车队装满了大米、小麦,魔族跟在后面,吆喝着牛羊群,骑马的魔族兵们,个个肥肥胖胖,气势嚣张,得意得不得了。 本是贫寒之地的魔族兵将,进入了人类的膏沃之地,他们迅速地发福起来。 瞧他们那满脸的得意,瞧他们那剽悍的杀气,泰然自若的神情,很显然,他们已经把自个当成这块土地的主人了。 魔族骑兵的马铁蹄踏着人行道石板路的响声,似乎是石板在侵略者铁蹄底下的呻吟声。 更后面,是大群被反绑了双手的人类男子,魔族骑兵挥着鞭子驱赶着他们前进,如同驱赶牛羊一般,那些男子脸上都是呆滞和无动于衷的神情,像是对一qiē麻木了。 而在道路的两边,人类的民众通通鞠躬如也,像被暴风所压倒的麦杆。 白川低声向路人打听情况,路人告sù她,这都是被魔族在占领区强行征来的壮丁,他们将作为劳工,帮助魔族修筑堡垒,兴建营地做勤务。 白川震惊道:“天!一个壮年男子,难道竟可以被一条细细的绳子就捆住了吗?他难道不会反抗,不会逃跑吗?你们怎么能忍受如此的蹂躏和摧残?”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路人露出了苦笑:“家族军队都给打退了,据说魔族连dìdū都拿下了!本来大家还指望斯特林大将军的,可据说他也给魔族活抓了,我们平民百姓有什么办法?我们手里没有武器,没有人领导我们。魔族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们什么,他们掳掠抢劫,我们乖乖奉上。他们要粮食,我们就得掏空家中的米缸;他们要牲畜,我们就得打开圈门,把家里的猪羊牛通通赶出去,笑着说:‘老爷们,请!尽管随意请吧!’若敢哪怕藏起留下一头小猪崽子,那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魔族兵会把全村人都吊死的。他们尽管掠夺我们的家产,我们还得在旁边满脸堆笑地侍候,赞扬‘神族英明’,称讼‘吾皇万岁’呢!” 路人说着,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白川没想到,人们的恐惧竟到了此种地步,竟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她很想告sù他,dìdū并未陷落,斯特林大将军没有被俘,家族依旧在战斗,在瓦涅河滨,仍有不屈的勇士在抵挡着魔族前进,但不知为何,话都到嘴边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最令白川气愤的不是看到魔族,而是遇到那些人类中的败类。 在巴特利的旅店和酒店里,她留心倾听和观察,总有一些恬不知耻的人类围绕在魔族军官周边。 他们献媚地谀笑,跟魔族军官碰杯,结结巴巴地用刚学会的魔族语说话,那怪异的腔调逗得魔族官兵们哈哈大笑,像耍弄小狗一般耍弄他。 他们围绕在魔族周围,兴高采烈,酒醉醺醺,不住地提yì“为神族的伟大胜利干杯”,跟魔族热乎乎的犹如跟同胞兄弟。 令白川震惊的是,这些败类中的很多人,并非无知无识的愚民,正相反,他们都曾是堂堂贵族和家族官员呢。 在某处酒店,白川就曾看到一个人学着狗叫将魔族军官丢出去的骨头给叼了回来。 见到那人,白川连忙把脸转开来,生怕被他看见:她是认得这个人,此人出身巴特利行省的一个历史悠久的显赫家族,以前还是紫川家堂堂的伯爵和元老会成员呢! 他自轻自贱到这种地步,并非是受到胁迫或者xìng命攸关,仅仅是为了取得魔族军统治下一个地方守备的任命书罢了。 那些曾经侍候紫川家的贵族和官员们,眼看家族失势,连忙投向了新主子的怀抱。 哪怕就是普通一个魔族列兵他们都当成神一般供起来,目的无他,只是指望着在魔族军统治下捞个职位,荣华富贵,或者伙同魔族军一同去掠夺,从中插手获得好处。 他们干出的事,比魔族更为残忍缺德。 他们主动指引魔族到他们的仇家去,告发说这里包庇紫川家的游击队,然后伙同魔族兵一起将其全家老小杀死。凡是魔族不知道的地方,他们都知道,带着魔族过去糟蹋一空。 他们打劫最凶、烧房子最恶、强jiān妇女最带劲了,一个正规魔族官兵或许还有军纪约束呢,还有些如云浅雪一般的正直将领限制他们不能过于胡作非为,但这些人族的败类,他们无论干什么都不受惩罚。 看到这些人,白川的手痒得要命,呼呼喘着粗气,不由自主地摸向怀里的刀剑,吓得布朗和部属们使劲地拉住了她:“大人,切切不可!祢要把我们全毁了!” 在巴特利城中,白川感到了一阵令自己窒息的气味,一种**的恶臭,她一刻也不想在这城市中停留,快速通guò了城市。 当天晚上,他们是在城外村子中过的夜。 布朗敲响了一户农家,他直言不讳地告sù主人:“我们是紫川家的军官,今晚想在你们这借宿一晚,您能收留我们吗?” 主人不敢收留,惊慌地把他们“请”了出来,一直问到了第四家,男主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好的,抵抗魔族的勇士在我们这永远都能得到欢迎的!” 布朗凝视着主人的眼睛:“可是在您之前,已经有三户人家拒绝了我们。” “他们不是真正的男人。”主人平静地说:“尊贵的客人,请进来歇息吧。” 晚上,主人杀掉了家中的鸡,给客人们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餐。 饭后,大家团坐一起,村中的男人陆陆续续来到这家中,他们知道从远东来了人,他们想知道军队的情况。 济济一堂的村民们挤满了主人的屋子,在他们中间,白川看到了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这是刚刚拒绝自己的主人们。 认出了白川,他们有点躲躲闪闪的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不肯走。 看着那一张张渴望而焦虑的脸,尽管一路跋涉已经很累了,白川还是无法拒绝他们。 她给大家讲述了紫川秀是如何在远东披荆斩棘,从一个外来人成为了统率远东军民、万众归心的远东王,讲述远东军队是如何与魔族战斗,步步胜利的故事。 她的口吻很客观,很平实,没有回避困难和挫折,在她的讲述中,紫川秀并不是全知全能,无所不能的神,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也犯过错,有过迷惘和失落,也曾兵败如山,但他始终没有放弃,百折不挠。 最终,他成功了,获得了远东军民衷心的拥护,也受到了紫川家的欢迎,成为了统领兼远东的王者。 听完,众人起了一阵议论赞叹声。 主人磕磕烟斗,以下结论的口吻说:“像紫川秀大人这样的猛将,愿神赐予我们越多越好。有他们在,我们就能将魔族早rì赶出去!” 一个客人说:“这位大人,魔族欺骗我们,说远东统领和各路统领已经投诚了,说斯特林大人被打死了,说dìdū已经被拿下了,说是紫川家已经投降了,我们心里都很慌,不知该怎么办好。我们就像被蒙住了眼,塞住了耳朵,变成听不到、看不见的瞎子和聋子,没有希望,没有光明,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无耻的谎言!”白川毫不犹豫地说:“家族的军队依然在坚持战斗,在远东,在内地!在侵略者面前,dìdū依然屹立不倒!” 这时候,白川才感到了dìdū抗击的意义之重dà。 dìdū仍在战斗!dìdū依然屹立!在这黑暗的时刻,dìdū就如一座灯塔,给四方散发着无尽的光芒,给绝望的人重新以希望,给灰心丧气的人们重新打气。 无论魔族散布什么样的谎言,他们都无法抹煞这个最基本的事实:dìdū不倒,那紫川家就屹然不倒! 仰望西方,她默默地,遥遥地为那些在dìdū前线rì夜奋战的战士们祈祷祝福,他们肩负着整个国家的希望所在。 第二天清晨雾气朦胧的时候,白川一行人上路出发了。 临走前,白川要给主人付钱,主人坚决不肯收,最后还发了火:“怎么的?自己人到家里住了一晚,难道我还能收自己亲人的钱吗?那我成什么人了?难道我就为这几个钱冒着被魔族砍头的风险吗?” 他把银币重重塞回白川的怀里:“拿着吧,闺女!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然我也会参军一起打魔族的。你们在替我们流血啊,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 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温暖的钱币,白川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 她想起了雨夜在小镇客栈上遭遇的十六纵官兵和淳朴的乡民们,她没想到,竟是那些身份卑贱的底层民众,竟然比高官贵族们更有爱国赤诚。 国难当头之际,对祖国最忠诚的人不是那些高官贵族,反而是那些平素被人瞧不起的低贱之辈。 一qiē像是反过来,底层的平民百姓们渴望抗战,热切地希望光复失地,他们忠于祖国,怜惜已逝的岁月,惜恋紫川家的统治,惜恋沉沦的祖国,他们热切地期盼着家族军队能早rì反攻打回。 而相反,昔rì深受紫川家恩惠的旧官员和贵族们,此刻几乎都站在了魔族一边,他们满口庆贺“神族军节节胜利”,绝不希望家族军队回来的,因为那时,祖国就要跟他们清算老帐了。 从巴特利行省继续前进,越来越接近dìdū,魔族的盘查也越来越严厉,幸好布朗交游广阔,他对一路哪个地段有魔族关卡、哪个时段魔族巡逻队会出来巡查、哪个地方可以走小道绕过去都了如指掌,在他轻车熟路的带领下,白川通guò了很多魔族的关卡和检查。 最糟糕的还不是碰到魔族,碰到魔族还可以出示通行证或者破财贿赂哨兵,最麻烦的是碰到匪帮和散兵游勇。 魔族擅长破坏而不擅长建设,魔族强大的军势粉碎了紫川家的统治,却没能力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以前被紫川家镇压的那些亡命之徒和匪帮们,他们可全部武装起来了。 在魔族占领区,盗贼蜂拥如麻,匪帮多如牛毛,平民百姓简直没了活路,在城镇里,是魔族兵马在肆虐,躲到山林中,又会遭遇匪帮的残害。 那些呼啸山林的土匪和盗贼既不属于紫川家,也不属于魔族,他们谁的帐都不买,打家劫舍,占道抢劫,比魔族还要心狠手辣。 白川好几次碰到这些拦路抢劫的匪帮,都是依靠布朗出面和他们交涉,缴纳了一笔过路费才得以通行。 但最后一次,连过路费都不管用了,匪徒们垂涎钱财和白川本人的美sè,扬言要把白川留下来做压寨夫人,结果远东的高手们不得不亮出马刀砍杀才夺路冲出。 另外还有一些并非专职的盗贼,他们是被打散的紫川家士兵和部队,他们组织了各种各样的地下抵抗组织,什么义勇军、义军、敢死队、游击队什么的,虽然旗号很好听,但被生存所迫,他们对地方上糟害可不比魔族少多少。 看到这些曾经立志要保卫国家的军官和士兵们正在逐渐沦为匪帮和盗贼,那些本应该可以保家卫国的力量却用在这种地方,白川感到非常痛心。 从远东到dìdū,一路惊险重重,与三流九教的人物周旋,几番惊心动魄,刀光剑影的厮杀,这对于久经沙场的白川都是家常便饭了,恍若水流过石块,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唯有一件事深深触动了她,令她久久不能忘怀。 在dìdū近畿达克城郊区的道上,一行人遇到了一队十六纵队的巡逻兵,他们叫停了远东的队伍:“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有没有通行证?” 布朗连忙迎上去,使出如簧之舌,说自己是从安卡拉过来省亲的,后面的人全是他的亲戚。 说到动情处,他声泪俱下:“军爷,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俺们都是本份的庄稼人,可怜出门在外不容易啊!”他一边苦声哀求着,一边偷偷给巡逻队长塞了几个银币。 在不到两分钟的交涉过程中,冷汗湿透了白川的后背,只要随便有个士兵过来叫一声:“把你们的包袱打开!”那藏在毛驴行囊里的刀剑就都得暴露了。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大道,旁边就有魔族的驻军,根本无处可逃。 幸好,收了布朗的钱后,那队长一挥手:“没事了!你们走吧!”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您老多行善事,定能长命百岁!” 走不到几步,忽然,那队长又在身后叫:“等下!” 白川整个人绷紧了,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行囊。 那队长走过来,很严sù地说:“你们不要往前再走了!魔族在前面设了关卡,你们人多,碰到了肯定要被扣下来检查的。” 说着话,有意无意地,他轻拍白川装武器的行囊,大家紧张得几乎心脏都跳出来了。 布朗连忙迎上说:“队长您真是个大好人啊,俺们这辈子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您的恩情了!” “大好人,是吗?”那队长苦涩地笑笑。 临别之际,他回头望了白川一眼:“请代为向紫川秀统领问好,白川大人。” 白川脱口问出:“你,你认得我?” 队长欢快地笑起来,那布满了皱纹的脸整个地舒展开来了:“其实第一眼我就认出您来了。您是紫川大人的爱将,军中出名的美女将军,当年在军中,我和很多弟兄们都是您的崇拜者呢。可惜如今――唉!”一声无尽的叹息轻轻飘散在风中,其中充满了世事沧桑变幻的感叹。 他轻轻和白川握了下手,转身向部下们走去。 白川愣愣地看着他,直到巡逻队踏尘而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大路的尽头,那个有着沧桑皱纹的中年男子,那忧郁而伤感的笑容已深深地铭刻在她心头。 她轻轻打开手心,手上已多了一个通行令牌,上面写满了弯弯曲曲的魔族文字,是由魔族颁发给那些顺从的人类军民的通行证。 在这个战乱悲凉变幻的世界,忠与jiān,正和邪,有时并非那么的黑白分明。在黑白之间,还有一种颜sè,那就是灰sè。 抬头眺望远方,遥遥的地平线上,一线深sè的影子在遥遥召唤着她。 dìdū已经在望,旅途的终点即将到达了。 dìdū,紫川帝国的中枢要害,闻名遐迩的皇朝古都。 两百二十一年前一个飘雪的深夜,一个矮个子将军尖锐的嗓音震撼城头:“今rì起,此地名为dìdū!我紫川氏在此dúlì!” 三十万黑衣甲士齐声怒吼:“万岁!万岁!”长矛如林般竖起,声浪呼啸风云,撼动天地,一代枭雄对风雨飘摇的帝国举起了叛旗。 从这天起,金槿花的旗帜正从大陆上渐渐降下,张牙舞爪的黑sè飞鹰旗冉冉升起,利爪的影子覆盖了半个大陆。 那位枭雄的名字叫紫川云,而原名嘉山要塞的城池从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dìdū!” 两百二十一年来,城市的命运与紫川的兴衰联结,一连串光辉的名字铭刻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上,紫川云、雅里梅、沙加、紫川星、云山河、卡缪。 城市目睹过铺天盖地的流风骑兵群,也见识过一望无际的魔族装甲兽。 帝国历五五三年,魔族军大将云龙率二十万魔族军入关,围攻嘉山要塞三个月,不得而下。 云龙不得不迂回行军,就是从嘉山要塞城下败退的这支部队,三个月后灭亡了光明帝国。 帝国历七三二年,在流风家唆使下,紫川家边防重将楼加罗叛变,三十万叛军和二十万流风家军猛扑dìdū城下,大军连绵数百里,锣鼓喧嚣震天,dìdū城内人人变sè,皆以为国亡就在眼前。 但不到一个星期,远东统领卡谬率二十万远东部队回援,于瓦涅河滨大破流风,远东骑兵一路追杀流风家败兵直到蓝城。 帝国历七七一年,流风西山击败紫川远星,十万流风军再次陈兵dìdū城下。 仰望巍巍的城楼,后世被称为流风狐狸的名将踌躇满志,但一夜之间,八百名远东铁骑再次将流风家族的称霸之梦在dìdū城下踩个粉碎,流风西山绝望的泪水成就了划时代名将紫川秀的崛起。 一次次的重重围攻,又一次次辉煌的胜利,历史上,这座城市曾多次被围困、攻击,但始终不曾屈服。 无论是老谋深算的流风西山,或者是年轻干练的云浅雪,这是紫川家所有敌人的共识:“yù夺东南,必先夺dìdū!dìdū不倒,紫川不灭!” 而同样的,这也是紫川家的忠臣良将们的忧虑。 斯特林尖锐地指出:“dìdū不保,则西南屏障尽丧,敌寇可顺江而下西北、西南,我军大势去矣!” 帝国历七八四年的五月,这座有着四百多年历史,曾多次被围攻的历史名城再次经受严峻考验,整个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上面。 一方是魔神皇的jīng兵强将,六十多万魔族军;另一方则是为数不多但却抱定了拼死决心的人类军民。 若dìdū被拿下,那就意味着人类最强大的防线――紫川家――崩溃,而流风四分五裂,林氏软弱无力。趁dìdū大胜之威,魔神皇的兵马将可cháo水般涌入盛产粮食和军马的西北,涌入富饶的西南平原,在西南平原追击并歼灭溃败的紫川家残余兵马,灭掉在旦雅的紫川家流亡zhèngfǔ,逼迫软弱的林家政权投降,再击败流风霜所统率的一干孤弱之师,最后,孤立无援的远京政权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这就是魔族统帅部所拟定征服人类的计划。 当然,真正过程可能会很复杂,估计会长达两到三年,魔族军会遇到强烈的抵抗,也会有零星的游击队出来sāo扰,但在战略层面上,计划无懈可击。但一qiē计划实施的前提,就是要拿下dìdū! 一时间,魔族的命运,人类的命运,整个大陆的命运,一qiē都将取决于,在魔族大军压境并向dìdū猛扑疯狂进攻的时刻,紫川军能否抵挡得住! 魔族军前线总指挥是魔族王国名将云浅雪,他素来以用兵谨慎而著称。 在他麾下,率领着魔神王国的前锋军团群,包括了魔神王国的第二军、第三军、第四军、第六军、第十一军、第十二军、第十三军等诸路军团。 这些部队无一是弱旅,其中威名显赫的羽林第二军,这支部队历来被称为皇家亲卫军的,其战斗力仅次于魔神皇亲领的王国近卫旅。 另外,由叶尔马率领的王国第三军,由温克拉率领的王国第六军,由裴玛率领的王国第十一军,也都是由赛内亚子弟组成的军团,其战斗力远优于一般的魔族军团。 魔神王国现存的十二个军团,就有七个军团集结在了dìdū前线,总兵力超过六十万。 出动倾国之军以夺一城,可见魔族对夺取dìdū的势在必得。 面对魔族咄咄逼人的攻势,人类军民也做好了殊死一战的准备。 “国正当危难之秋,人当存忠义之心!”这是悬挂于dìdū城头的巨大横幅,也是鼓舞军心士气的最流行口号。 dìdū市民们从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命运是如此紧密地联结在一起,无论是出身尊贵的皇家华裔,或者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工人、农民、商人、学生、官员、战士,面对滚涌而来的魔族大军,他们的命运此刻站在同一线上。 四月起,dìdū就进入了全民战备,老幼妇孺的平民纷纷从城中撤出,青壮年大批加入军队中。 人们已经从最初闻知魔族入侵的惊惶和慌乱中挣脱了出来,摆在面前的只有一个问句:“生存,或是死亡?” 紫川宁小姐演说道:“dìdū市民们,我们已无路可退!谁是大丈夫,谁就该死战!国难当头,强盗和匪帮破门而入,拿起武器捍卫家园,那是男人不能逃避的使命!女人孩子和老人可以撤退,若你们也撤退,谁来保护你们的家人?谁来保护你们的父母?撤退只是把灾难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魔族的野心是并吞大陆,无论逃到哪里,魔族军都将随之而至!此时若不抵抗,待想要抵抗时,为时已太晚了!男人们,是站着死,还是跪着生?” 会场寂静无声,蓦然,犹如一声惊雷响彻dìdū城头,被逼到尽头的人类发出了最后的怒吼:“跟魔族拼了!” 父亲告别孩子,丈夫告别妻子,儿子告别母亲,说不尽的切切叮嘱,道不完的千万珍重,无数引人热泪的感人场面上演,泪水溅湿了dìdū的街道。 妇女、老人和孩子从dìdū西门撤退,男子们站在道边目视家人迎着夕阳蹒跚而去,无声的祝福伴随着泪花荡漾在空气中:“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啊!原谅我抛下你们独个扛起生活的艰难。希望你们幸福啊!” 对他们中间的很多人来说,此去一别将是永诀。 送走了家人,擦干了泪水,男子们默默地走到遍布dìdū街头的预备役军人的报名集合点。 参军的人太多,后勤部门无法提供那么多的制服和武器,很多预备役士兵都只能领到一条白sè或者红sè的布条,军官教他们把布条绑在头上,这就是预备役军人的标志了。 至于武器――那还用问吗?军官们回答道:“武器发完了,要的话――”他凶狠地向东边一指:“找魔族要去吧!” 就这样,无数还庸庸碌碌的市民,一分钟后,他们已成为了保家卫国的战士。 在军官的口令下学习基本队列和刺杀动作,dìdū宽阔的街道就是他们的校场,大街小巷上到处是咿咿啊啊的喊杀cāo练声。 尽管市民们怀着保家卫国的高昂斗志,但训练的效果实在是――紫川宁曾视察了一次新兵集训,出来只说了一句话:“惨不忍睹。” 而帝林说得更为尖刻:“我宁可去看三千只虱子爬过瓦涅河!” 面对咄咄逼人的魔族大军,人类方面也有著名的战将与之对抗。 名义上,dìdū守军总指挥是皇储兼zhōngyāng军团长的紫川宁,但初出茅庐的紫川宁实在不足与王国第一流的将军抗衡,但幸好,dìdū城内还有着一位名将,他官居紫川家总监察长,此人战无不胜的威名正如他的残酷无情一般广为人知。 dìdū参谋部向紫川宁递交了多份作战方案,但那些方案大多被帝林拿去刷皮靴了。 “深挖壕沟,广积粮草,坚守不出,以坚城消耗敌人的兵力和锐气,等候增援军从内地赶来――”帝林轻蔑地说:“连白痴也想得到的法子,这就是远东军校的高材生苦想半个月的结论?” 参谋们羞得满面通红,辩解道:“监察长大人,我们都是按照正统兵法来制定计划的。攻方贵决,守方贵持,在西南和西北,大本营正在征调预备兵员组建新军,坚持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 “组建新军,从征集兵员到训练完毕形成战斗力,一般要半年,再快也不能少于三个月。”帝林慢条斯理地说:“六十万魔族,比dìdū城里士兵和老百姓加起来还要多一倍!各位以为,光凭着加固城池和壕沟,我们就能坚持半年吗?”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帝林一个接一个望过众人,冷冷地问:“或者说,谁有把握坚守三个月,等到援军到来?” 没有人敢答话,满座肩章上缀满星星的将军们在帝林冰冷的目光下畏缩不安。 位于会议桌首席的紫川宁轻咳一声:“监察长大人,您可有什么好的计划吗?” 面对紫川宁,帝林才微微收敛,欠欠身:“殿下,下官确实有一个计划,不过需要保持极端的机密,请允许我单独禀告。” 将军们面露怒容,秦路愤然道:“监察长大人,在场的都是红衣旗本以上级别将领,难道还能藏有魔族的jiān细不成?” 帝林不动声sè地望向他:“秦路大人,您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等下请您也留下。” 将军们大哗,帝林言下之意就是说其他人难以被信赖。大家愤愤不平,但由于长期被帝林积威所压,没有谁敢出声抗议。 “如果没别的事,各位大人请在会客厅等候一阵。”帝林微笑着望向众人,笑容说不出的和蔼:“我要单独向宁殿下禀告。秦路大人,请您留步,计划也需要你的协助。” 秘密商讨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至于帝林向紫川宁和秦路说了什么,除了三个当事人外,无人知晓。 但当他们步出会议厅时,众人却看到紫川宁花容失sè,而秦路却在一个劲地摇头:“疯狂!这太疯狂了!” 帝林不动声sè说:“疯狂,但确实可行。除此以外,我们别无办法。” 秦路激动地说:“帝林大人,还没到那个地步,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我们还有七七七的秘密武器,还有一○一特种团!我军将士顽强奋战,或许我们能将魔族挡在城外!” 与秦路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帝林只简单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三个字犹如一盆刺骨的冰水,将秦路的热情浇了个透心凉。 “二位将军都不要吵了。”沉思良久,紫川宁才慢慢点头:“监察长大人,你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别无选择。我批准实施你的计划,你全权指挥dìdū所有守军。” 帝林肃然立正:“感谢殿下信任,您绝不会失望的!” ****** 以下非正文,也不会花钱买,猪卖点广告: 《紫川》、《佣兵天下》和《亵du》三本书合伙做了个xyz游戏,第三次封测已经结束。马上开始不删档内测――2008年5月6rì下午6:00。 需要注册的玩家,可以通guò这个链接注册。 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这个游戏没有客户端,是一个网页游戏,大家进入游戏后,是成为一个贵族(三个国家自己选择),并拥有自己第一个小村子。 在游戏进行中,你通guò修建农田、矿场等,可以源源不断获得资源,卖出资源就可以得到金币,可以提升科技,征兵,修建按更多的城市。 而其他两个邪恶的国家(亵du和佣兵天下啦@_@),他们的贵族会不停地派兵打你――当然,也有可能是你不停地打他们,呵呵 游戏里还可以培养自己的英雄,建立公会,刷副本等等。 这个类型的游戏,最大的特点是,不怎么占用时间,上班的时候都可以抽空玩玩,就算不在线,游戏里依旧在生产资源。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玩玩,希望紫川帝国强大! 老猪; 第三章 屈辱逆贼 至五月中旬,魔族前锋已兵临dìdū城下,但城外还有着众多的卫星城和星罗密布的外围城寨。 魔族军统帅部本yù绕过这些外围障碍直捣dìdū,但是不行,外围城镇的人类守军与主城遥相呼应,频频出击,此起彼伏,给魔族军侧翼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无奈,云浅雪唯有搁下对dìdū主城的进攻,采取强硬打法,将外围工事和城堡摧毁。 dìdū城的人类守军没有坐观城外阵地的失守,他们频频出城迎击魔族大军,增援城外的同僚,以至dìdū外围的每一个城堡、每一道墙壁、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房子都成了争夺的战场,都要经过反覆的拉锯抢夺,魔族非得付出血河的代价才得以抢得一块不起眼的疙瘩阵地。 即使抢夺来的阵地他们还不敢丝毫大意,还得派驻重兵防守,否则一个疏忽之下,说不定晚上就给人类的敢死队抢夺了回去。 魔族白天进攻,人类晚上反攻,反覆纠缠拉锯,dìdū近郊的一个驿站竟被反覆抢夺易手了十二次,直到将驿站荡为了平地。 眼看驿站实在失去了作为一个阵地的价值所在了,两军才不情不愿地停了手,杀气腾腾地寻找下一个交战地点去了。 如此,清除外围屏障的战斗持续了足足一个月。 直到六月中旬,魔族军才将dìdū的近郊据点清扫一空,云浅雪迫不及待地着手进军dìdū本城。 本来分散各地扫荡外围屏障的各路大军向dìdū城汇集,dìdū东南面的平地、山谷、高坡,到处都奔涌着如海如cháo的魔族兵马,在人马后方,是成片成片的白sè营帐,营帐绵延数十里,而营帐之后,又是望不到尽头的魔族辎重车队,而保护着这辎重车队的,又是多达十万之众的人类叛军部队。 车水马龙,人马嘶叫,喧嚣震天,这阵势,就如同平原上骤然兴建起了一座新城,其喧嚣烦杂,甚至更在被围攻的dìdū之上。 军务会议只简单地开了一次,魔族将军们认为,尽管dìdū城高墙厚,但凭借魔族雄厚的实力,完全可以依靠正攻法将其拿下。 会议上,十六纵队队长马维极力邀战,自愿充当魔族攻打dìdū的先锋部队。 但云浅雪还是将人类叛军安排在了后方,因为攻城掠寨这种硬仗,人类叛军的战斗力很受怀疑。 帕伊之战已经很有力地证明了,要攻城,并非兵马越多越好。杂兵云集,不但消耗粮食,更会阻碍强军的展开。 “要打硬仗,还是得靠神族的子弟兵马!”云浅雪跟军团长们解释说。 军团长们深感同意,云浅雪的话极大地满足了他们的种族荣誉感。 “诸位将军,敌人的首都就在眼前!吾皇已许下千金一诺,谁人抢先入城,吾皇将以一省封之!哪位将军自告奋勇?” 云浅雪话音未落,营帐内便响起了数声应喝:“羽林大人,我愿往!” “我军愿为陛xià前锋!” “请赋予我军重任!” 三个魔族将军器宇昂扬地出列,他们是王国第三军司令叶尔马、第六军司令温克拉、王国第十一军司令裴玛。 看着三位魔族将军,云浅雪微微皱眉:三人无疑都是极勇猛的猛将,但三人都是赛内亚族的将军,而从以往的经验得知,首批攻城的军队那肯定是要伤亡惨重的。 若让本族子弟损折过多,即使攻下了dìdū也得不偿失了。 但现在王国各族军团长云集,这番微妙的想法也无法向他们解释,云浅雪故意提高了声量:“啊!关键时候还得看我族的勇士啊,赛内亚族果然不同凡响!” 一边说,他一边拿眼睛瞟着旁边的几个异族军团长,目光中故意流露出一丝不屑。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上钩了。 王国第四军军团长亚哥米挺身走出:“羽林大人,赛内亚族的勇士固然是极英勇的,但亚昆族也不差!请给我们机会,我军定能拿下dìdū城!” 魔神王国实行军政一体,亚哥米是一族之长,他的部族地位要比云浅雪高,但云浅雪是魔神皇任命的前敌总指挥,亚哥米反倒要受云浅雪节制。 云浅雪素有威名,亚哥米也没什么话说,但总是有点不服,总想显示自己其实并不比云浅雪差。 云浅雪热诚地说:“亚哥米将军,陛xià在期待您的奋战!” “请交给我吧!”温克拉站前一步:“羽林大人,请给第六军一次机会,让我军洗刷耻辱!” 想想温克拉先前在斯特林手上的受窘,云浅雪点头:“温克拉将军,拜托了!” “是我等的荣幸,无上的光荣!” 云浅雪朗声说:“那我军的前锋定为第四和第六军!请二位将军多加努力,我军全体都为二位加油!” 总攻是在七八四年六月十六rì下午开始的。 那天,红霞满天,蓝天一碧如洗,万军蚁聚于阵前。 魔族大军向dìdū城缓缓逼近,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逼近一块巨大的蛋糕。 在那蔚蓝的地平线上,dìdū越来越显清晰。 在那天地绵延相连之处,显现的是座座塔楼的轮廓,在夕霞回亮下,那些古老的楼宇被照耀得一片火红。 城墙高耸,高屋广厦,层层叠叠的墙垣和岗楼,直戳蓝天的灰sè塔楼尖顶密集如林。 想到可以首批进入这个繁华都市,参战的魔族军无不jīng神振奋,杀气腾腾。 按照事先约定,亚哥米第四军主攻东城门,温克拉第六军主攻南城门。 以魔族军的兵力,其实可以同时攻打四个城门,但由于dìdū的西城门和北城门都在瓦涅河的环护之下,有着人类水师的守护,而魔族军对水战完全外行,云浅雪不得不放弃了四面攻打的想法。 云浅雪切切叮嘱第四军的亚哥米和第六军的温克拉,dìdū之战不同往昔,dìdū城内聚集的敌人将会是王**队前所未遇的,二位将军切记稳打稳扎!无论哪位将军能在城墙上打开缺口,不必盲目冲入以免落入守军埋伏,只要稳稳地守住缺口,等到后续大军跟上支援,那大功就将告捷了! 二人都满口地答应了,但实际里,他们对云浅雪如此谨慎实在不以为然。 怯弱的人类,何曾有过真正的顽强抵抗?若真能人人死战,魔族何以能一月之内从边境打到了首都? 黄昏时分,一声悠长尖锐的鸣哨响彻魔族阵头,随即是上千口锣鼓同时震响,声浪震撼大地。 大军出动,惊天动地。 阵头上,按照传统,自云浅雪以下,所有的高级将领包括叶尔马、裴玛、蒙汗、蒙帝齐齐下马跪倒祈祷,祈求大魔神保佑神族武运昌盛。 高岗下,各路军队的旗帜如海浪波涛一般汹涌,亚哥米骑在高头大马上奔驰于各路团队之间,高喊道:“神族的好男儿们,为陛xià征讨四方,消灭怯弱的人类,立下不世的伟功!是好男儿,便随我战死沙场!” 他一马当先,径直奔着dìdū城而去。 “呜呜,呜呜!”十万亚昆族战士同时怒吼一声,各路团队滚滚跟上,人马恰如黑sè的尘云,滚滚向dìdū卷压而来。 魔族军进攻就如大海咆哮,那黑sè的队伍滚滚地覆盖了青绿的地面,恰如cháo水淹没沙滩,涌向那天边的城堡,要一口吞没它。 “第四军已经出动了,我们第六军也不能甘落人后!”温克拉上了战马,一挥手:“幸运的儿郎们,跟我前进!大魔神会保佑最勇敢的战士!” “瓦格拉!”相比于第四军猛烈的冲击,第六军鼎盛的军容更加震撼人心。 数十个步兵团队一字摆开,齐齐迈步前进,方阵整齐得如拿尺子来划量一般。 每个步兵团队的上方极其整齐的亮起了矛刺方阵,而在每个方阵上方,飘扬着他们各自的军旗。 “盾牌!”指挥官一声号令,前排的魔族兵齐齐举起了木制的长盾,恍若一面铜墙铁壁,魔族兵有节奏地大声呼喝,用武器击打着盾牌:“喝,砰!喝,砰!喝,砰!” 伴随着呼喝声,各个团队步履整齐得如一个人,合着咚咚、咚咚的沉闷鼓声巍峨推进,恍若一座又一座大山在渐渐逼近城墙,dìdū城下视野所至,到处都是缓缓逼近的魔族方阵,魔族那刺耳的呼声响彻天地:“喝!喝!喝!” 而夹杂在步兵方阵中间的,有五百辆投石车、五百辆云梯、五百辆移动箭塔、五百辆登城云台,在一次攻城战中用上如此多的攻城器械,无论人类历史上还是魔族战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为了等候这批器械从后方运来,云浅雪特意把总攻时间向后推迟了一个星期。 人cháo如山如海,车声辚辚,铁甲铿锵,马啸长风呼啸,脚步沉重直如大山移动,如此庞大的攻势,还仅仅是魔族的一次试探xìng进攻而已! 眼见魔族如此威势,城头的人类守军难以抑制的心寒。 当黑压压的兵cháo涌入距离dìdū千步距离时,人类的反击开始了。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呼啸撕裂长空,城楼上腾起了一片黑压压的黑点,仿佛是一片腾空而起的麻雀,密密麻麻的投石在视野中急速地扩大,耳朵里传来了尖锐的呼啸声,上千颗磨盘大的石块带着可怕的冲势从天而降,就如同密集的流星雨陨落在大海中,飞溅起血红的浪花。 队列微微一滞,随即,后排士兵毫不动摇地踩着前列血肉模糊的尸体前进,整个方阵坚定地、不顾伤亡地向dìdū城挺进。 城头上,人类指挥官脸沉如水,命令:“一○一特种团,准备shè击!” 咯吱咯吱的响声中,身穿黑衣的宪兵们推出了一台台带有小轮的弩机,城垛上出现了一排金属的箭头,散发着冷冷的寒光,见之令人心寒。 宪兵们迅速地上弦、瞄准。 “报告,shè击准备完毕!” 指挥官一挥手上的小红旗:“zìyóushè击!” 根本不明白什么回事,前排的一个魔族忽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弩箭。 紧接着,魔族兵接二连三地中箭,受伤的士兵躺了一地。 箭矢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飕飕地从魔族兵的耳边、肩边擦过,或者低沉的噗哧一声,接着准会传来低沉的诅咒呻吟声,那是某个倒霉蛋被shè中了。 木制的盾牌也挡不住那犀利的箭矢,中箭的人越来越多,前面几个方阵,队伍明显地凋零下去了,保持不了队列,死伤的士兵躺倒了一地,受伤的魔族兵痛苦地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垂死者的呻吟叫喊与尖锐的飕飕风声混杂着,后来的团队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脚底下的泥土被血浸得又软又滑。 没有命令,哪怕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勇敢的神族将士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踏着前路方阵的血迹,魔族军部队距离城头只有五百米了,正是标准的冲锋距离! 军团长亚哥米拔刀襤uàn樱吆舻溃骸昂⒍牵松窕时輝ià,冲啊!” “瓦格拉!冲啊!”如同被打了一针兴奋剂,魔族全军鼓噪起来,魔族军一路小跑着开始向dìdū城狂奔而去。 魔族军各路团队,恰如那cháo泛滥,猛扑向dìdū城墙,而守军立即在城墙后展开了反击,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泄,石块如同飞鸟般大批大批飞落。 那落地的巨石是如此犀利,砸得地面都在发抖,石头落在人群中,在地上砸出大大的坑洞,魔族兵被成片成片地扫倒,哭喊尖叫声不绝于耳。 魔族兵马只管猛扑向前,不顾伤亡,一往无前。 而在步兵群的后面,数以百计的投石车已经在原地展开,即将和守军展开对shè。 “禀报大人!第四军已经迫近了城下!即将展开攻坚战了!”传令兵快马禀告道。 高岗上,观战众将大为兴奋,叶尔马跃跃yù试:“亚哥米果然是好样的!看来破城就在眼前!我军也得赶紧做好增援准备啊!” 裴玛兴奋地说:“老将军您说得很对!我也得回去整军待战了!” 云浅雪沉稳地说:“诸位大人稍安勿躁,战斗才刚开始,仗,有的打的!” 这时候,他感到背后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刺过来。不用回头,他知道这是马维在望着他。 自从加入了魔族军中,马维沉默寡言,有时候,他那黝黑的眼神让云浅雪都不寒而栗。 这使云浅雪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和紫川秀一样,也是来伪装投诚的。 云浅雪转过身来直视着马维:“你有话要说?” 马维望着魔族军前线总指挥:“羽林大人,若这样乱打一气能把dìdū拿下的话,我把脑袋输给你。” “此话怎说?” “羽林大人,神族的军力很强大,但是你们的指挥和战术水平差劲。你们虽然有强大的军队和强力的攻城器械,但不懂怎么协调配合。投石车和箭楼还没把对方的远程打击力量给压制,你们就展开了步兵,想借助人数的优势来攻克城墙。这只能让神族的士兵在城墙下被宰杀干净,若跟紫川军的攻城流程比起来,你们只能称为农民战术。” 马维的声音极其清晰,远远传出去,军团长们人人变sè,脾气暴躁的叶尔马一个箭步扑过来,恶狠狠地揪住马维:“你这条人类的贱狗胡说八道!敢情你是紫川家派来的jiān细吗?我宰了你!” 魔族老贵族咆哮着,尖利的爪子掐进了马维脖子的肉里,马维被整个人举了起来。 马维用力地挣扎着,想掰开叶尔马的手,但魔族老贵族的臂力实在惊人,马维的努力恍若蚂蚁撼大树,不到几秒钟,他已经眼前发黑,脸sè发白,呼吸困难,舌头都快吐出来了。 幸好云浅雪制止了叶尔马:“爵爷,您身份高贵,不值得跟这人类叛徒一般见识。” 叶尔马哼了一声,把手一摔:“滚!少在我面前出现,看见你我就恶心!” 马维被地摔出几米外,狼bèi不堪地重重摔在泥地,半天爬不起来。 高岗上观战的军团长们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哄笑声,有人在高声叫好:“爵爷,干得漂亮!就该给他点颜sè看看!” 哄笑声中,军团长们扬长而去。 马维狼bèi不堪地在地上挣扎着,周身骨头像是散架似的剧痛,嘴里净是沙土,又苦又涩,头被撞破了皮。 面前出现了一双皮靴,马维抬起头,云浅雪静静地望着他,递过来一块手帕:“把脸擦一擦。” 马维接过了手帕,把鲜血混着屈辱的泪水一起擦干净。 “羽林大人,我说的明明是真话,为什么……” 云浅雪打断了他:“马维,太多嘴的人活不长的,聪明人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看着云浅雪那张微笑的脸,马维突然明白过来。他打个寒战:“羽林大人,你故意派亚哥米的军团去送死!” “不,”云浅雪认真地纠正马维:“亚哥米大人一意为吾皇立功,我是成全他。若是拿下dìdū,他自然是大功一件。” “但你明知道那样做是没用的,只会白白地消耗人命!” 云浅雪淡淡说:“战争总是会死人的,何况,亚昆族战士的牺牲绝不会是白费。” 他拍拍马维的肩膀:“马维,要在神族军中立足,除了打仗外,很多事你还得学学的。” 此时,在东、南两城门的百米之内,那已成为了地狱。 装在城楼上的数百台大型弩箭机同时发shè,弩箭头一片又一片地扫出,箭矢遮天蔽rì,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血肉横飞。 在这可怕的金属风暴中,血肉之躯纸糊般脆弱,前排士兵连喊一声救命都来不及,瞬间被绞得粉碎。 惨叫、呻吟、鲜血、死亡,慌乱的人马相互践踏,箭雨如蝗虫般飞来,破空的尖锐风声充斥空间。 箭矢横飞,滚石如冰雹般密集地落下,魔族军不敢抬头,不敢迈步,有人企图躺倒地上装死,立即被后续部队跟上踩成了肉泥。 士兵们尖叫、哭号,你撞我推地挤成一团,自相践踏;有人卧倒躲避,却给惊慌的战马踩过后脑,一片凄惨的号叫声远远地传回,不像是战场,倒像是屠宰场传来的声响。 高台上,观战的众将已经失去了笑容。 魔族将军们曾经预想到城头的弓箭会很猛烈,但没料到竟会猛烈到这般地步!如此巨城,非人力所能攻克。 信使快马从前线奔来,带来了亚哥米的口信:“羽林大人,敌人弓箭太过犀利了!伤亡太大,请求暂时撤军!” “不!”云浅雪斩钉截铁:“进攻部队务必继续前进,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第四军若敢后退一步,我奏请陛xià要亚哥米脑袋!” 平素温和有礼的云浅雪此刻竟如此固执,这让诸位军团长们都大为震惊。 云浅雪旋风般转身,眼睛发出炯炯亮光:“诸位大人,守军的主力已全部被吸引在东、南两个城门,其他防线必然兵力空虚!我们不需要全面突破,只要有一处打开缺口就成了!” 军团长们全明白过来,叶尔马问:“云,你想声东击西吗?” “正是!”云浅雪转身喝道:“我羽林军儿郎们何在?” 黑压压的兵阵中传来了如雷般回应:“羽林军不败!羽林军长胜!” “羽林军,猛攻南城墙!” 随着命令,羽林军的主力倾巢而出,投石车群突然改变方向猛烈轰击南城墙,在城墙上打出了一个缺口。 就从打开的缺口处,羽林军部队cháo水般涌进,仓惶之下,守军只来得及迅速调集几百名弓箭手在缺口处狙击。 但羽林军有备而来,由攻城车开路,数千敢死队扛着盾牌猛冲而上,冒着如雨的弓箭,攀爬着城墙的缺口,踩着大块大块的碎石和砖瓦,魔族兵冲入了城内,与一群市民装束的武装人员混战起来。 魔族军已经攻入城内了! 这对双方都是个极震撼的消息,城头响起了急速的锣声,大旗急挥,城上一长串的火把犹如一条火龙急速地往缺口处运动,那是人类在往缺口处紧急调集部队,那急速晃动的火把透出了几分惊慌。 而相反的,进攻的魔族军队却是士气高涨,斗志恢fù。 云浅雪神采奕奕地说:“我军已占据了优势,只要再给守军一点压力,他们就会全盘崩溃了!我想请……”他本想说:“请叶尔马将军动手。” 但蒙汗已挺身而出打断了他:“羽林大人,就让我们蒙族战士一显身手吧!” 这家伙分明是眼看破城在即想进去抢功的!云浅雪肚里暗骂,脸上微笑:“蒙汗大人,那就一qiē拜托了!” “为吾皇陛xià效力,万死不辞!”蒙汗慷慨激昂地说,转身下了高台,接着就听到他吆喝的声音:“全军都有了,前进!dìdū城是我们蒙族先拿下的!” 在火把的照耀下,黑压压的蒙族骑兵cháo水般向缺口处涌去。 “王八蛋!”高台上,叶尔马骂骂咧咧的:“这个老狐狸,就会拣便宜!” 虽然是拣便宜,但随着蒙族军队的加入,确实大大加快了攻城的进度。 rì头完全黑下来了,四个魔族军团从两面猛攻,从城头上看,亮晃晃的火把群不断地涌向dìdū城,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犹如海啸呼啸,增援的魔族部队不断地上来。 城墙被落石砸得支离破碎,缺口越来越多,在每个缺口处都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守军顾得了东面顾不了南面,魔族军步步挺进,越来越多的城墙地段被魔族的火把所覆盖。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魔族的将军们等得心急如焚。 终于,前线方向终于传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呼声:“城破了!城破了!” 战场的魔族兵在狂喜地高呼:“城破了!城破了!”可以望见,举着火把的长龙在鱼贯而入dìdū城,城头上火把在一根接一根地熄灭,守军正在仓惶逃离城墙阵地。 高岗上,众位魔族将领们霍然动容,既而面露喜sè,激动地相互拥抱。 云浅雪激动地面向诸位军团长们,眼中饱含着泪水:“诸位将军,这是个伟大的rì子,我军终于拿下了敌人的首都,在西川大陆上夺取了立足点!用我们的剑为我们的犁夺得耕种的土地,为我们的子民提供每rì的食粮,这就是王**队的任务!只要我们成功,我们的子孙后代再也不用困守在那贫瘠的土地,他们将可生活在阳光、鲜花和笑容中!为此,我们今天做出牺牲,那是值得的!子孙后代,会千秋万代永远感激我们的!” 想到那一路的征战和杀戮,想到无数倒下的战友和挚爱,就连铁石心肠的魔族将军们也不禁泪流满面,将军们举剑高呼:“王国万岁,吾皇万岁,胜利万岁!” 大军进入了dìdū城,指挥部也跟着前移进城。 云浅雪正要出发,却有人不识趣地叫住了他:“羽林大人!” 马维瘸着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云浅雪立住脚:“马维阁下啊,你又有什么话说呢?” 看到马维脸上给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和伤痕,魔族将军们嗤嗤地发笑。 尽管脸上滑稽,但马维的神情却很凝重:“羽林大人,我觉得今天的进展太顺lì了。为了我们的到来,守军已经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没理由让我们几个钟头就把dìdū给拿下了。” 叶尔马斜眼瞟着他:“马维,你可是对神族军队的实力有所怀疑吗?在我们无坚不摧的大军面前,dìdū的人类能坚持几个钟头,那已经够让我吃惊了!” “诸位大人,你们面前的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帝林啊!” 听到帝林的名字,魔族的将军们无不动容。 帝林的名字历来是和死亡、瘟疫和屠杀联系在一起,他百战百胜,魔族官兵闻之丧胆,确实没有人敢轻视那位有着恶魔之名的将军。 “我军进展太顺lì了,以帝林的实力和水平,绝不应仅仅如此!跟帝林对战,如果进展顺lì,不用问,那就一定是中了圈套!” 这句话触了众怒,魔族军团们顿时咆哮如雷。 叶尔马正要过来再教训马维一通,却给云浅雪拦住了。 羽林将军神情严sù:“马维,你说,帝林会有些什么圈套?” 马维沮丧地摇头:“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我也是紫川三杰了。” “那,一qiē不过是你的猜想罢了?”心底隐隐涌过一阵不快,云浅雪突然很腻味马维,除了报告沮丧,他还能带来什么。 在这么狂喜时刻给大家泼冷水,难怪叶尔马讨厌他了。 云浅雪冷冷说:“马维阁下,等想到圈套是什么,你再来告sù我吧。”领着众将,大步从马维身边走过,剩下马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dìdū东、南两道城门全被魔族军占据了,从洞开的城门处,魔族步兵正在滚涌而入。 在某些街区,守军还在做顽强的抵抗,乒乒乓乓的交战声还在不断传来,前哨迅速赶回来报告:“启禀大人,人类守军正向城市的西边撤退!他们在城市zhōngyāng的几个重要据点和街道上组织了街垒和沙袋,挖掘了壕沟和阵地,抵抗得非常激烈,看来要与我们打巷战了!” “巷战吗?”听闻前哨的禀报,将军们无不莞尔。 叶尔马笑道:“人类若是据守城墙,那我们还有点难办,可这群兔崽子居然要跟我们打巷战,哈哈!” “哈哈!”将军们附和着大笑:“神族近战无敌,弓箭武器在巷战中是发挥不了作用的,他们死定了!” “连夜作战扫荡残敌,不惜代价,今晚就要将dìdū拿下!” 虽然攻城作战很疲倦了,但是胜利令得魔族jīng神抖擞,大军倾巢而出,一队又一队的魔族兵顺着dìdū的各条道路小跑而去,火把的长龙布满了dìdū的大街,轰然的脚步声回荡在空荡荡的长街上,通红的火把照得魔族兵丑陋的脸格外狰狞。 昔rì平和的dìdū城内,此刻已经是沟钎遍地、壕沟处处,城市的各处街道上,由沙包、碎石和木材垒起来的简易阵地处处可见,人类的军队在阵地后严阵以待起。 弓箭手藏身于屋顶上,不断地对着进攻的魔族军shè击,行进中,不断地有魔族兵中箭倒地,但魔族兵全然不顾,只是一个劲地强攻猛打点。 对着人类的街垒阵地,他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绿sè的狂cháo淹没了一个又一个阵地首。 但人类的阵地层层叠叠,一层又一层,每当他们拿下一个阵地,眼前又出现了新的街垒阵地,纵深工事仿佛无穷无尽,让进攻的魔族兵大感头疼发。 第四章 贪妄魔族 面对这种局面,云浅雪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也发了狠心:“无论人类有多少层防御,神族都可一一击破!”他调兵遣将,一个劲地往前线加派兵马,挥军猛攻,力求以兵力优势压倒人类的地利。 城市阵地巷战不同攻城战,攻守双方往往只是隔着一条街,冲锋距离太短,弓箭武器发挥不了作用,人类士兵和魔族投入了近身肉搏。 dìdū的各处街道上,人类与入侵的敌寇进行着英勇的抗争,从zhōngyāng大街一直到西街和中心花园,昔rì宁静祥和的dìdū城,已成了惨烈厮杀的战场。 与入侵者做殊死抵抗的,不但有正规军的军人、宪兵,也有武装起来的dìdū平民。 男女老幼,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头发斑白的老人,只要有一口气在的,此刻通通拿起了武器,抗击闯入家门的强盗和匪帮。 男子cāo刀绰枪,挺身在最前线,女人和老人充当了预备队和救护队,不断地将伤员运送向后方。 与正规军整齐的军容相比,市民的服饰斑斑驳驳,武器简陋,只经受了简单的训练,但他们高昂的斗志却不逊sè于任何人。 抛弃了最初的软弱和恐惧,市民们与正规军并肩作战,和魔族军刀对刀、枪对枪地厮杀不停。 他们人数众多,魔族兵对他们最是头疼,当他们把正面作战的敌人劈倒了,还没来得及从尸体上拔出刀子,又有另一个扑过来狠狠地抱住你动弹不得,有人用石头铁铲狠砸你脑袋,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在保家卫国的战斗中,dìdū市民表xiàn了坚强的勇气和自我牺牲jīng神,前赴后继,英勇牺牲。 尽管战斗力薄弱,四五个市民才能抵挡一个魔族兵,但无可置疑的,dìdū市民的参战对魔族军的挺进速度起了很大的阻碍,尤其他们熟悉地形,常常从一些隐秘的小巷里突然出现在魔族军的背后发动猛攻,将魔族打个措手不及。 云浅雪视察夺下来的阵地,看到那横尸遍野,街垒阵地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尸体,血水都浸过了脚腕,更令得他震撼的是,战死者中几乎有一半都是平民,其中不乏妇女和儿童。 据前锋报告,连只有几岁的孩子都拿起弓箭对魔族shè击了,女人都在屋顶上拿石头朝魔族的队列里猛砸! 云浅雪不禁心底发寒,他一直最为恐惧的人类全民抗战终于在眼前发生了:“连孩子和妇女都拿起武器抵抗我们了,人类确实已下了死战之心!” 虽然有种种障碍,前进速度缓慢,但魔族军力上的优势不可动摇的。 冒着满天飞舞的箭矢和瓦石碎片,魔族大军如同一道不可阻拦的铁流,缓慢地在dìdū城内流动,冲垮一qiē阻碍,粉碎一qiē抵抗。 快马不断从前线奔来报告最新进展:“报告,十五团已拿下zhōngyāng大街!” “报告,三十三团已冲入dìdū广场!抵抗的人类正规军已被歼灭,虽然还有一群武装市民与我们在缠斗,但消灭他们不成问题!” “启禀羽林大人,十七团已攻下紫川家总长府,驻守的禁卫军全部被歼灭,我军正在搜索总长府的地道与秘室!” “启禀将军,我部已经拿下了紫川家的军务处和元老会,守军全部被歼!” 听闻捷报频传,神族大军进展顺lì,叶尔马以下结论的口吻说:“总长府和元老会都被拿下了,紫川家完蛋了!” 此时,云浅雪已经在起草给神皇的奏章了:“六月十六rì晚,我军攻入敌人首都dìdū,夺取了紫川家总长府、统领处、军务处和元老会等重要据点。虽然未能全歼守军,但一qiē进展顺lì,胜利指rì可待。” “一qiē进展顺lì,宁殿下。”与云浅雪相隔不过三个街区,在一处壕沟阵地后,帝林对紫川宁说了同样的话。 魔族军攻到了附近的街区,交战厮杀声不断地传来,声音越来越大,显示魔族军攻得越来越近了。 黑暗的街道上,火把闪烁晃动,一队又一队士兵正小跑着向战场开拔增援,士兵中夹杂着大批持刀绰枪的武装平民。 与士兵们的去向相反,伤员cháo水般从前线被抬了下来。 浓重的血腥和一种难以言述的臭味扑鼻而来,破碎的人体和肢体从身边被抬过,洁白的纱布被污血染红,血污满脸的士兵在痛苦呻吟、惨叫,不住地传来濒临死亡的惨叫声,魔族兵尖锐的呼啸越来越接近了! 刺鼻的血腥,破碎的人体、断手断脚,鲜血喷得满地都是,滑出人体的脏器臭气熏天,惨痛的呼叫,濒临死亡的新兵在弥留中痛哭:“妈妈,妈妈!”到处都有人在叫:“医生!医生,快过来,这个快不行了!”军医们疲于奔命,但很多时候,他们都只能无奈地给伤员们用白布盖上了脸。 看到惨烈的战争场面,紫川宁脸sè惨白,这与她想像中英俊骑士叼着红玫瑰披坚持锐的浪漫场面实在差得太远了。 死亡、毁miè、痛苦、呻吟,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作为zhōngyāng军的指挥和留守dìdū的监国皇储,亲临前敌,鼓舞士气,那是她义不容辞的职责。但在不被注意的时候,她已经偷偷呕吐了几次,一直呕到只能吐清水。 背后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递来一块干净的手绢。 紫川宁转过身来,看到帝林就在身后。 她接过手绢擦擦惨白的脸,苦笑道:“谢谢,监察长大人。看来我是历任zhōngyāng军统领中最无能的一位了,居然晕血。” “已经很了不起了,殿下。您第一次上战场,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多了。”帝林平静地说,白皙的脸镇定自若。那凄惨的景象对他毫无影响,他像是看风景般无动于衷地看着战场。 紫川宁微微蹙眉,冰凉的软甲紧束着让她很不习惯,她拨了拨露出头盔外额前的秀发,疑惑地问:“监察长大人,你的计划,该发动了吧?” 帝林平静地说:“再等一下。” “将士们伤亡很大,他们顶不住了。” “再等一下。” “再这样下去防线会被突破的!” “我知道。”帝林的语调始终不紧不慢:“但他们必须顶住。魔族军主力还没全部进城,我们必须逐步抵抗,将他们全部吸引进纵深。” 紫川宁疑惑道:“万一,魔族军始终只是派出先锋军入城攻打我们,大军始终在城外按兵不动呢?” “所以,我们必须抵抗得更坚决更激烈,让魔族不得不动用城外的军队。” 紫川宁黯然,更坚决更激烈?那就意味着有更多的士兵和平民要为这个诱敌的任务而牺牲。她低声道:“原来,你也没有把握啊!” 帝林笑了:“战争本来就是一场巨大的冒险,谁能有十全的把握?不赌这么一把,dìdū迟早要被云浅雪拿下的,赌了,我们倒还有一线生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殿下,能做的我们全做了。战争除了双方实力对比和战略外,胜负往往取决于偶然因素。现在,就看看天意到底属谁了!” 帝林笑了,笑容里说不出的骄傲:“我自信,天不亡我帝林!” 巷战持续到午夜两点,其态势一直是魔族进攻,人类防守,虽然人类也组织了几次零星的反攻,但对魔族汹涌推进的军势只能算是大浪中的小水花,无法动摇魔族前进的大势。 虽然夺取了重要的据点,但魔族部队也同样伤亡不轻,他们的疲劳也达到了极限。但与守军不同的是,魔族拥有庞大的军力,可以轮番作战。 前敌总指挥云浅雪下令前锋的羽林军、第四军、第六军和第十二军停止进攻,换上城外的赛内亚族第三军、第十一军投入攻坚战。 生力军攻上去,前线撤换下来的部队向后方撤离,给新部队腾出进攻的位置。 十二军的七十一团从前线撤下来,途经zhōngyāng大街,他们饶有兴趣地参观着这座繁华的人类城市。他们才注意到了,这是座多么美丽的城市啊! 华美绝伦的建筑,美丽的喷泉,惟妙惟肖的雕塑,宽敞平坦的大道,即使巷战过后的满目疮痍也无损这座城市的美丽,来自蛮荒的魔族兵一个个赞不绝口,再看到洞开的店pù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出身贫穷的魔族士兵兴奋得满脸通红,他们何时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啊! 一个魔族兵不顾纪律猛然从队列里跑出来,冲进一家黄金饰品店。 在同僚们目瞪口呆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大包小包的金银首饰出来了,带队的军官正想拿鞭子抽他一顿呢,看到那满捧的金银,被那珠光宝气一耀,军官也直了眼:“天哪!这该值多少钱啊!在国内,只有皇公贵族才配有这样的宝贝呢!” 魔族兵讨好地说:“长官,里面还有很多呢!我拿不动了!” 激动地望着这堆珠宝,魔族兵的喉结在急速地抽动着。大家互相望着,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贪婪。 一声欢呼,整齐的队列顷刻崩溃,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冲入了黄金饰店中,而带队的白披风冲在最前面,紧接着就传来了玻璃被砸碎、翻箱倒柜的声音。 正在这时候,同样刚从前线撤下来的七十二团兵马过来了。看到这副情形,士兵们急得连声叫嚷:“长官,长官!他们把好东西都抢光了,怎么办啊!” 眼看街道给糟蹋得一片狼藉,七十二团团队长当机立断地下了决定:“全部解散!回来时记得把十分之一的战利品上缴给我!” “嗷嗷嗷嗷!”魔族兵欢呼着,像散了群的狼,嗷嗷怪叫着扑了出去,冲过去就撬门砸窗,什么银行、仓库、民居,魔族兵一视同仁,绝不歧视,冲进去就翻箱倒柜大肆洗劫。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呢!”一个威严的声音震住了魔族兵卒,大队人马的簇拥下,一个魔族皇族走了过来。 看到他,抢劫的魔族吓得脚直哆嗦:来人是十二军团的军团长,蒙族族长蒙汗! 看到被劫后满目疮痍的惨景,蒙汗义愤填膺:“你们还算是王国的军人吗?团队长哪里去了?滚出来见我!” 两个白披风战战兢兢地出来向蒙汗敬礼,吓得要死:“大人,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已完成作战任务了,弟兄们想想想发点小财……我们知错了!” 参与掠夺的魔族兵纷纷把抢来的金银珠宝交到了蒙汗面前,无数的珍宝堆成了一人高的小山,珠光宝气闪耀人眼,看到的魔族兵无不屏住了呼吸。 蒙汗瞪大了眼睛:“敢情,你们可是把半个dìdū的财宝都抢来了?”看到这么多的珠宝,他的声音也没了刚才的严厉,变得和蔼起来了。 “大人,还差得远呢!我们不过搜了这半条街!dìdū的人类真富裕啊,以前我们攻占的那些小城小镇完全不能比的!” “这样啊!”蒙汗摸着自己下巴的山羊胡子,眼珠咕噜咕噜转,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两个白披风吓得战战兢兢:“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们不敢再抢了!” “为什么不抢!”蒙汗猛然下定了决心:“给我放手抢!趁其他部队还没有想到,你们赶紧动手,把值钱的东西给我通通拿来!” 熟知军纪的参谋们大惊失sè:“爵爷,这样不好吧?军纪很严的!” “dìdū城是我们蒙族的战士流血流汗打下来的,陛xià答应说谁拿下dìdū,谁就得一省封赏,不是吗?现在我们只是提前给弟兄们一点慰劳,这有什么不对?” 蒙汗瞪着小眼睛左右瞪视,军官们想想,是啊,历来神族军战胜后都是要屠城和掠夺劳军的,现在打败人类不过时间问题,十二军又没有战斗任务正在休息中,士兵们不过提前得慰劳罢了,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不过好像哪里又不是很对劲……没等他们想清楚,旁听的魔族兵们已经轰然叫好了:“爵爷英明!爵爷英明!”他们刚刚得了甜头,虽然被迫交出去,但还是很不情愿的,眼看蒙汗有意放纵,大家一个劲地叫好。 七十一团队的白披风献媚说:“爵爷,您放心!搜到的东西,我们定然按照十一率上缴!” “什么十一率!”蒙汗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是按照半数比率!搜来的战利品,你们上缴一半,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了!” 虽然一半的上缴比率是重了点,但想想dìdū城的富饶,即使只有一半战利品能留下也足够使自己变成大富翁了。魔族兵们激动地吼道:“爵爷万岁!” “孩儿们,动手干吧,解散!” 魔族兵轰的一声散开了,蹿入了dìdū的大街小巷中,紧接着就传来了撞门敲锁、翻箱倒柜的声音。 想着即将到手的巨大财富,蒙汗满意地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问参谋:“我们还有多少部队在城外的?” “启禀大人,十二军进城的部队只有三分之一,还有二十个团驻在城外的大营中。” “叫他们通通进城吧,dìdū很大,我们人手不够。另外,给十三军的弟兄们也打个招呼,他们也是我们蒙族的子弟,也该得点好处。” “是,爵爷!” 传令兵正要去传令,蒙汗叫住他:“通知入城的部队,每人多带几个麻袋!” 听闻十二、十三军大批兵马进城的消息,在前线指挥战斗的云浅雪还大惑不解:“自己并没有调动他们啊?难道蒙族这么积极求战?”但旋即,传来了十二、十三军魔族士兵大肆掠夺的消息,云浅雪这才恍然大悟:“这个老狐狸!打的是这个主意!” 前线鏖战正紧,云浅雪脱不开身,他派传令兵去找蒙汗,以前线总指挥的名义责令他约束军队,停止掠夺。 但蒙汗机灵得很,下了命令后就躲了起来,云浅雪的传令兵找不到他。 他打的是这个主意:“只要熬过今晚,大批财宝就到手了。那时候反正既成事实了,到手钱财是绝不会吐出来的,顶多挨云浅雪训一顿罢了!” 眼见蒙汗如此大发其财,其他的军团长如何甘心呢?第四军的亚哥米立即下令:“城外部队都给我进来,看到值钱的就抢,不能让蒙汗老小子把好东西都给吞了!”他也学蒙汗,躲起来不见云浅雪。 其他军团长们眼见如此,当然也不会客气。 看到蒙汗和亚哥米的部下收获巨大,第三军将士都鼓噪起来,强烈要求叶尔马也给他们一个机会。 叶尔马想想,同意了。反正前线还有羽林军和第六军呢,收拾那些废物败兵,云浅雪和温克拉就足以解决了。比起跟人类拼命,还是金银财宝更有诱惑力点。 听闻消息,云浅雪这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他亲自去找叶尔马,叶尔马也没有躲,他大发雷霆,嗓门比云浅雪还要大:“蒙汗和亚哥米干得,第三军就干不得吗?云,你是我们赛内亚族指挥官,不去拦阻蒙族和亚昆族,反倒来妨碍自己族人发财,你到底站在哪边的?” “对,羽林大人,你到底站在哪边的!”第三军的将领们一个劲地帮腔,云浅雪一条嗓子斗不过十几条嗓子,大家正在吵得热火朝天,坏消息传来了:第六军和第十一军也跟着进城,加入掠夺的行列了。 云浅雪绝望了:没用了,什么也拦不住他们!他彻底放弃了整顿纪律的努力。 进城部队放弃了追击溃败人类守军的任务,转到大肆掠夺财物的机会上。因为相信守军已无力反攻,军团长们并没有制止部下的掠夺行径,他们反倒在极力鼓励这么干! 传令兵频频从城内奔出城外,各路军团传达着同一个命令:“快进城抢吧!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迟了就没有了!” 魔族大军cháo水般涌进,争先恐后得险些挤破了dìdū的城门。 如在往rì,此种情形在纪律森严的魔族军中根本是不可能的,但今晚刚刚拿下了敌人的首都,大获全胜,魔族军从上到下都洋溢着亢奋的狂喜,纪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松懈,而且征城伐地以后要掠夺屠城慰劳军队,这也是魔族军的惯例。 本来是贫苦寒伧的民族,首次得以占领如此丰饶富裕的城市,财物挑起了他们的胃口,眼看无尽的财富就在眼前,魔族兵的贪婪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了! 纪律也好,军官的尊严也好,军人的荣誉也罢,什么都抑制不住魔族的贪婪yù望,甚至就连羽林军中也有若干团队加入了抢夺的行列。 dìdū街头一片狼藉,火把满街地晃动,声音喧杂,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背着大小包袱急急忙忙来回跑动的魔族士兵,夜空中不时传来哗哗咚咚的砸门声,那是魔族官兵在马不停蹄地砸着一家又一家店pù。 从南区的商业区一直到东区的民房,从繁华宽敞的zhōngyāng大街一直到那些不知名的小街小巷,到处都是背着包袱的魔族兵上蹿下跳的身影。 纪律、尊严,荣誉,上下阶层的秩序,此刻通通荡然无存。 为了争夺一条珠链,士兵竟敢跟军官大打出手;当发现一家大型仓库时,为争得所有权,第四军和十二军两个团队竟然不惜拔刀相向,数百魔族兵加入了械斗,十几人被杀,而本该制止这场械斗的带队长官们竟在旁边大声鼓劲:“打、打、打!加油,打死他们就全是我们的!” 到后半夜,商店全被砸光了,民房也被抢光了,在魔族占领的东南城区,所有的商店、民房、仓库、zhèngfǔ机构和银行通通被抢夺一空,后进城的魔族兵两手空空,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扛着大包小包的同僚们趾高气扬地走过,嫉妒和贪婪的火焰烧得他们眼睛通红。 忽然,有人大喊道:“弟兄们,我们流血流汗打下来了城市,倒是便宜了这群混蛋!” 压抑的愤怒爆发了,人群猛扑而上,将那几个满载而归的同僚一顿痛揍。 然后,为了抢夺他们的包袱,抢劫者内部又爆发了激烈的争斗,拳打脚踢。 有个勇敢的魔族军官亮出身份企图制止混乱:“给我住手!我是白披风(团队长)!”但回应他的,是一顿重拳和脚踢。 团队长被打得嗷嗷惨叫,贪婪的狂热已经熏坏了魔族兵的理智,此时哪怕魔神皇亲临他们也照打不误。 混乱的场面越发加剧,在大街小巷,在空地,在民房,在学校,在宾馆,到处传来了交战和叱骂声,到处传来了吼叫和谩骂,一片刀光剑影,不过这已不是魔族与人类的战争,这是魔族内部的混战。 身穿同样服饰的魔族士兵拔刀相向,自相残杀。 面对红了眼的抢劫者,没有魔族肯放手的,刚刚富裕起来的魔族兵宁愿丧命也要保财! 抢劫行为迅速蔓延、升级,从在黑暗小巷里抢劫零星的落单同僚开始,最后,甚至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成群结队的魔族兵把身上的标示去掉了,公然袭击另一队人马! 而面对这种骇人听闻的败坏军纪行径,满街过路的魔族官兵竟无人制止! “五十七团在××大街发生械斗!” “三十三团在民居遭到不明身份武装份子袭击!袭击者也是神族的官兵!” “禀报大人,不好了!蒙汗的人跟我们打起来了!求大人快带兵马去支援我们!” 纪律的崩溃是有传染xìng的,混乱的风cháo迅速蔓延到了魔族全军,听闻后方在大肆掠夺,连前线的军队都出现了动摇。 官兵们强烈要求暂缓进攻,否则他们将拒绝作战,若干个团队甚至不等命令就自动从前线撤下去了。 云浅雪焦头烂额,指挥系统瘫痪,混乱和无秩序就像一个可怕的漩涡,把越来越多的部队卷进去。他奔走于各处,安顿了这处,那里又出了娄子。士兵们无心作战,只想回去致富。 云浅雪叫苦连天,他虽然得到神皇信任得以统率全军,但是对那些老资格的将军如叶尔马之流,自己还是太嫩了,更不用说蒙汗、蒙帝、亚哥米等非赛内亚族的部队。 平时打仗时大家还可以勉强听命守纪,现在松懈下来,各路军团长无不各行其事,压根没把自己放眼里。 他只有暗暗庆幸:“幸好,人类无力反攻,否则我们就很麻烦了。” 侦察兵报告,城东的魔族出现大规模sāo乱,主力部队争先恐后地入城,这个消息令得人类指挥部大大松了口气。 紫川宁不禁感叹,真是老天爱恶魔,冥冥之中,像是有超乎自然的力量在暗暗庇护帝林,他的运势强得惊人,无往而不利。 “出击部队都已集合完毕?” “启禀大人,突击骑兵已全员集合!” “船只准备好了吗?” “战船总共二百一十二艘,运输船四百五十二艘,已全部在西岸码头待命。多伦水军报告,舰队随时可以出发!” “敢死队是否已到达指定要害地点?埋伏的燃料和木材被魔族发现了吗?” “敢死队已全员到位。至于埋伏,有些被魔族兵发现了,但他们好像并不在意。” 帝林笑了,他对目前情况深表满意。 “云浅雪今晚的表xiàn大失水准,只能说是天夺其魂。既然一qiē都到位了,那就开始吧!” “是!”军官们立正敬礼:“我军必胜!” “等下!”紫川宁脱口喊出,她疑惑地望着帝林和众军官:“监察长大人,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帝林诧异道:“下官什么地方疏忽了吗?请宁殿下指点。” “我们还有很多士兵和平民在前线与魔族缠斗,不把他们撤下来,大火一起,他们的退路会被切断的。” “哦,殿下提醒得很是。”帝林恍然大悟,他笑笑:“下官明白,下官知道该怎么办。殿下您指挥战斗已经很辛苦了,请早点歇息,等着好消息传来就是了!” 他鞠躬,跟在他后面,骠悍的军人一个接一个对着紫川宁行礼告辞。 他们正要出去,紫川宁突然出声道:“请让我为出征将士送行吧!” 帝林愣住了,转过身来望望紫川宁,只说了一个字:“好!” 出征部队汇集在dìdū西城门外的空地,上万黑衣骑兵肃立在夜幕中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寂静无声。 城头上遍布火把,照得红光火亮的一片,一片盔甲和武器的亮光,那是铁与血的力量汇集。 突击部队已集合完毕,正等待出击命令。 只听一声清亮的号声:“紫川宁殿下到!下马致敬!” 只听到哗啦一声响,上万骑兵同时跨腿、下鞍、立正、马刀点地致敬,步调一致,整齐得如一个人,上万把马刀点地只有一声:“叮!” 帝林和紫川宁联袂出现在城楼上,帝林清亮的嗓音传遍全军:“监察厅的战士们!皇储宁殿下亲自过来看望大家,这是我部的无上光荣!现在,宁殿下要给诸位勇士壮行,肃静!” 啪的一声,骑兵们齐齐用力立正并脚。 走下了城楼,紫川宁缓步走入了队列中,一个一个地望过众人,看到眼前那一张张充满朝气和青活力的面孔,那一双双激情的热烈眼神,战马雄俊,马刀雪亮,空气中充满了火一般的激情和杀气,人人眼神中闪烁着慷慨赴死的斗志。 战士们整装待发,即将给予入侵者致命一击。 紫川宁高高举起了装满酒的海碗:“紫川家的好男儿们,国家希望就在你们身上了!只恨我生为女儿身,不能与诸君并肩厮杀沙场!以此酒,谨贺诸君斩下魔族头颅,得胜归来!” 昂起头,她将满碗烈酒一口喝下,只觉得一股火辣辣的热流顺着喉管流入胃中,顿时浑身发烫。 平时滴酒不沾的紫川宁一个踉跄,但她马上站稳了,漂亮地将碗底一亮。 兵众中响起嗡嗡的轻声赞扬声,谁也看不出,这个娇滴滴的豪门千金小姐有如此豪气。 “倒壮行酒!” 各列队长出列,提起准备好的酒瓮给队员们满斟上烈酒。 一个老兵出列,一口气喝完海碗中的酒,用力把酒碗摔了个粉碎,对着紫川宁拱手致意:“宁殿下,我们都是粗鲁的厮杀汉,漂亮的话不会说。谢谢您来看望我们这些大老粗,您来看我们,我们感觉没白活!殿下,我邓老五先走一步了!” 上万人同时痛饮,只听清脆的劈哩啪啦声响个不停,战士们纷纷把酒碗摔个粉碎。 士兵们豪气陡生,低沉的吼声如雷:“殿下,我们先走一步了!” 这是走向死亡者对生者的致意,这是死者对生者的祝福! 被这气氛感染,紫川宁心情激荡,泪水盈眶。 恰在此时,夜幕中一道亮光晃过天幕,清脆的礼炮声远远传出:“砰!”耀眼的礼花灿烂夺目,炸亮了dìdū的夜空,出击的人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反攻已经开始了! “全军上马,出发!” 铁骑铿锵,队伍沿着护城的瓦涅河向码头方向进发,那里,多伦湖的水军已经整装待发起。 黑sè的紫川飞鹰即将腾空跃起,羽翅张开,爪牙锋利,将给侵略者以残酷的报复点! 紫川宁怔怔地伫立在西城门口,望着大军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国家存亡,在此一搏。大好男儿出击,鏖战之下,不知几人能活着归来首? 怔怔望着那夜空中绽放、消逝的礼花,紫川宁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无数生命,将如烟花一般消逝。”她只能暗暗祈求上天保佑,保佑紫川家的战士能平安归来发。 第五章 帝都神话 当人类守军在dìdū巷战中逐战逐退的时候,却有一批人类沿着相反的方向运动。 通guòdìdū的下水道,黑衣的敢死队悄无声息地从城西潜入了魔族军队的背后。 敢死队员们分成数百个小组,借着夜sè的掩护到达了事先布置的要害位置,仿佛蒲公英在散布种子一般,他们遍布全城隐蔽起来。 而此时,魔族正处于抢劫的混乱中,没有注意到有一小股人类军队已潜伏在自己背后。 午夜三点,灿烂的礼花在空中绽放,约定的信号来了!敢死队员们迅速行动,把火把扔到了预先浇上火油的柴堆上,用火箭shè上铺有稻草的屋顶,把燃烧瓶丢进了木头做的房子里。 在城东地区,人类在各处早已准备了大量的燃料和易燃品,放火放得非常容易。 上千人同时点火,火头在大街、小巷、民房、店pù、学校、zhèngfǔ机构、饭店、宾馆各处纷纷燃起。 瘫痪的魔族军队正忙于掠夺,没能及时制止纵火行动,因为占领的时间太短,他们还没有产生城市主人的自觉,没有灭火的打算。 在这种事不关己的漠视下,大火失去了扑灭的良机,火势肆无忌惮地四处蔓延,熊熊烈焰吞噬了一个又一个街区,无数的火柱冲天而起。 着火的空间越来越宽广,火焰如同风暴般席卷城市,如洪水般在城市中泛滥,淹没了房屋、高楼、街道,被火烧着的房屋一栋接一栋地倒塌,轰隆声不断,魔族的鼎沸声都掩埋不了火焰的吼声和嘶鸣。 这时,魔族兵才惊骇地发现,起火的不是一个、两个房子、一个、两个街道,而是整个dìdū城!他们开始惊惶失措:“不好了!城市着火了!” “有人在故意纵火!快跑!” 成千上万的魔族兵从掠夺的街区冲出来,他们要从东、南两个城门出城,但已经太晚了。 烈火自东区开始封锁了街道,火焰劈哩啪啦的咆哮声震耳yù聋,火海发出巨大的喷泉直冲天宇,从烟雾和火海的那边,传来了怕人的热气,火势未到,浓烟已先至。 到处都是浓烟,仿佛云海紧紧笼罩着dìdū,城市、街道、房屋、高楼,全部在浓烟中消失了。 在这片烟海中,不熟环境的魔族兵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在恐怖、慌乱和狼bèi之中,魔族兵慌乱起来,有人嚎啕大哭,有人歇斯底里地吼叫,远近都传出了凄惨的求救声:“救命啊!弟兄们,我们被火包围了!” “弟兄们,谁救我们,我们就把抢来的宝贝全部给他啊!” 但这是生死关头,黄金也好,玉石也好,比起xìng命来都无关重要了。 大家都在慌慌张张地逃生呢,谁有空隙理会他们。 很多街道被堵死了,有些是人类故意的,有些却是魔族兵自己把货物随意丢弃在路上堵死了后来人逃生的道路。 起火的时候,云浅雪正在前线指挥战斗。 当听到后方传来凄惨的呼声,看到那冲天的火光时,火势已大到无法扑灭的地步了,云浅雪预感大事不好。 “报告羽林大人,dìdū城突然着火了!” “为何火势起得如此突然?没有人灭火吗?” “大人,这火很奇怪,水都浇不灭,有人给准备了木材和火油,火势凶猛得很!” 云浅雪明白过来,怒道:“圈套,这定是帝林的圈套!他想一把火烧掉我的大军!” 将领们惊惶道:“羽林大人,各路军团都在忙着撤退,我们也赶紧撤吧,不然被火势包围就惨了!” “不!”云浅雪决然道:“我军继续进攻!” “大人,你疯了吗?大火都要烧过来了!” “诸位,你们想想!现在几十万兵马都在逃跑出城,我们是挤不出去的!”云浅雪星目圆睁:“置于死地而后生,我们唯一出路,是打垮当前的人类守军,冲到人类的那边去!人类总不能在自己的阵地上也放火吧?” 将领们才明白过来:“将军英明!”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魔族士兵被告知:“如果冲不垮人类的防线,大家就通通被烧成焦炭了!” 生死攸关,又疲又饿的魔族士兵重新振奋了jīng神,奋发了斗志。 云浅雪猛然拔剑:“冲啊,打垮人类,夺得一条生路啊!” “冲啊!”魔族全军鼓噪,沿着街道,猛攻向前。 求生的疯狂侵蚀了他们,在身后驱赶他们的,不是军令,而是熊熊的烈火,这比任何鼓动都有效! 成千上万的魔族兵狂冲而上,迎着人类的箭雨,一往无前。 那简直是疯狂的进攻,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了,有人跌倒,立即给同伴踩成了肉泥,魔族兵的尸首填平了人类的壕沟和陷阱,后来者踩着那血泥前进,人马的狂流甚至将人类的街垒给冲垮了,魔族兵从缺口处源源涌入,迎着守军的刀剑长枪猛扑。 被魔族这股突然奋发的暴戾之气而震骇,人类守军招架不住了,魔族就如一阵旋风般扫过人类的阵地,乒乒乓乓的刀剑声中,瞬息之间,数百守军被斩成了肉酱! 云浅雪正想下令趁胜追击,忽然前方的人类阵地响起了一阵惊叫,在人类阵地的后方,亮起了冲天的红光。 人类阵地大哗,人类士兵跳出了战壕,四处胡乱奔走,惊呼四起:“着火了!着火了!” “我们被抛弃了!” 在魔族军面前,到处都是惊惶失措,胡乱奔走的军人和市民,很多人已经陷在火海中发出了非人的惨叫,浑身火球的人类士兵踉踉跄跄地在地上打滚,惨叫不停,有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和哀号:“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为了躲避火海,甚至向着魔族军的这边跑来。 云浅雪彻底绝望了:“帝林,你真狠!你连自家人都不放过!”面对这样残酷冷血到极点的对手,他泛起失败的无力感:“终于还是输给他了!” 敌人崩溃了,但战斗已毫无意义了,再拖延,两路大火合围,军队就要被烧成焦炭了。 云浅雪转身对着身后的将领们说:“前面没有路了,我们唯有回头从东、南两个城门出去!弟兄们,我云浅雪对不起你们,大家自个逃生去吧!” 烈火拥抱着整个城市,大批的魔族兵从东、南两个城门夺路而逃。 魔族兵群仿佛河流一般在城市中流淌,而单个的魔族兵就是在这河流中挣扎的一滴水珠,为了夺得一条求生道路,丧失纪律的魔族兵不惜拔刀相向,互相砍杀、践踏。 魔族兵凄惨的状况是前所未有的,官兵互相践踏而死,成堆成堆的尸体堵塞着道路,浓烟滚滚,烈火炎炎,逃命的魔族兵在一片惨叫、呻吟、吆喝和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中踩着同伴的尸首狂奔。 为了逃得利索点,抢夺来的金银财宝丢弃得满街都是,名贵的珠花、钻石和金银首饰像是泥沙一般混着魔族兵的血肉被人践踏,根本没人去拣,在生死关头,财宝算得了什么。 到处都有人在凄惨地呼救,很多进城的魔族部队都迷失在那熊熊的烈火中了。 成群结队的魔族兵向着同一个方向逃跑,但他们面前会出乎意料地碰到一面新起来的火墙,于是就整队整队地被烧死,成百上千魔族兵被烧得只剩一团黑漆漆的炭块。 很多魔族兵走投无路,眼看四面都被大火包围了,他们拼命地往空旷的地方跑。 后来人类在清理战场时,光是从dìdū大体育馆就清出了数千具魔族兵的尸首,他们都是被浓烟窒息死的。 更凄惨的是那些躲藏在地窖或者地下室里的魔族官兵,他们将面临被烈火活生生烤死的命运。 在卫兵们拼死护卫下,云浅雪总算杀开一条血路逃出了dìdū。 城外的空地上,已经聚集大群惊魂未定的魔族官兵,他们都是和云浅雪一样,幸运地从那火海地狱里逃脱出来的。 望向dìdū城内冲天的火头,听到火海中传来的惨叫和哀号,魔族官兵毛骨悚然。 云浅雪失魂落魄:“怎么会是这样!我不是在做噩梦吧?” 他不知道,噩梦还远未到清醒的时候呢! 黎明时分,天sè微明,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下,数以百计的战船从瓦涅河水面上出现,无数的船帆遮满了水面,映照着大火中的dìdū城,帆影一片通红,犹如传说中复仇天使张开的双翅! 在魔族官兵震惊的视野里,战船的轮廓迅速地扩大,急速地贴近了瓦涅河的东岸,近得可以看到战船甲板上那一片明晃晃的盔甲亮光,舰队上方飘扬的马尾旗告晓着魔族溃兵们,此刻统帅大军扬威河上的,非是一般人,而是一位紫川家统领! 恰在这时,船队一艘接着一艘地悬起了旗帜,借助dìdū城头血红的冲天火光,旗帜上金sè的“帝”字闪闪发光。 在血光火红的数十根火把簇拥下,帝林屹立船头,黑铠甲外罩白披风,雪白的披风在晨曦中迎风招展。 在他身边,簇拥着是衣甲鲜明的虎贲将士,兵多将广,铠甲的光亮刺痛了魔族兵的眼睛。 “帝林!帝林!”仿佛一阵yīn风吹遍魔族全军,在这六月盛夏的黎明,魔族溃兵感到了彻骨的寒冻,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 突然,有魔族兵大叫:“帝林来了!” “帝林来了!帝林来了!”魔族溃兵齐齐惨叫,四散逃跑,逃命的魔族兵犹如江水泛滥,压满了整个平原,竟没有一个敢回头停留原地抵抗的。 帝林迅速下令:“敌军斗志已丧,机不可失。勿需等待后队来齐,全军登陆出击!” 通红的火光照耀下,战船一艘接一艘地靠岸,披着轻甲的骑兵大声吆喝着从船上跃马岸上,铁甲的洪流仿佛一道金属小溪倾泻岸上,雪亮的马刀映着晨光直扑而来。 黑甲白袍的帝林驻马河岸,红亮的火光映照下,他身材纤细,冰肌如雪,漂亮得让人不敢相信。 他并没有跟着部属们一起投入厮杀,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敌情,在他那智慧的大脑里进行高速的分析和计算。 朝着魔族兵群的最密集处,他用权杖轻轻一指,立即,恍若魔法师唤来了天上的雷霆,一队轻甲骑兵闪电般直扑而去。 一边是养jīng蓄锐、蓄势待发的jīng锐之师,一边是惊惶失措、混乱不堪的惊弓之鸟,甫一接触,魔族军便溃不成军。 帝林满意地看着那战果,又挥动起了权杖,指挥各路骑军,各就各位,杀向各自的冲击点。 在这混乱激烈的战场上,调动各路兵马,对他而言,自如得像在棋盘上调动棋子。 他的权杖指向哪里,便给哪里的魔族带来了马刀和铁蹄,带来了死亡和杀戮。 不到一万的人类轻骑兵,急风暴雨般砍杀着魔族溃兵,人马呼啸如风,铁蹄轰隆震撼大地,势如急风暴雨,又如高山雪崩,势不可挡。 人类骑兵所到之处,犹如狂风吹倒草原,魔族溃兵成片成片地被砍倒,马蹄践踏人体,血肉横飞,惨声不断。 溃败的魔族军队逃回了大营中,但人类随即跟进,排山倒海的骑兵跃过大营的外围壕沟冲入营中,魔族军在大营周边布置的种种埋伏如绊马绳、暗钉和陷阱之类,此刻通通未能发挥作用,它们都给溃兵自家冲垮了。 魔族兵的尸体都把陷阱给填满了,魔族工兵jīng心埋伏的暗钉通通钉到了自家兵丁的脚板上,他们疼得嗷嗷直叫,眼泪都流下来了。 云浅雪纠集了一群兵马,企图据守大营抵挡,但乒乒乓乓,不到几分钟,他的兵马给打得粉碎。 于是,战斗又转到了营帐间,转到了营地里,转到了cāo场,云浅雪三次拦截追兵,但三次都给打散,被杀得遗尸遍地。 人类进军,士气如虹,任什么都阻不住。 最后,魔族兵都给杀得丧了气,眼看骑兵越来越多地涌入,魔族溃兵齐齐发一声吼:“大营守不住了,逃命去吧!” 于是,千万人再次夺路而逃,营火被踩灭了,辎重车被推翻了,营帐被扯倒,营栅给踩成片片,人踩人,人压人,成堆的尸体堵住了道路,后来人只好踩着自家人的尸体前进。 魔族大军丢掉了大营,丢弃了仓库和辎重,落荒而逃。 溃败的魔族官兵沿着dìdū的近郊公路狂奔逃窜,帝林率军衔尾在其后紧追,追得如此贴近,以至人类骑兵都扑到魔族兵的后背上了。 这真是一幕壮观的景象,在从dìdū通往达克城的公路上,数十万魔族兵狼奔兔逐,恍若一条不见首尾的长龙,浩浩荡荡。 逃窜的魔族军队溃不成军,于是追杀的人类军也成了一团散沙。 由云浅雪所统帅的王国先锋军团,堪称王国的jīng锐之师,他们从远东起兵,经历了远东战争,经历了无数的厮杀鏖战,无论哪个都堪称百战猛士。但此刻,他们奔逃遁窜,仿佛一群恐慌的兔子,被狼群无情地追逐。 那已不再是鏖战,只能称为一场逐猎。 紫川家骑兵犹如一条游龙,在漫山遍野的魔族溃兵群中穿插冲刺,这条游龙时而猛扑直冲,直捣魔族腹心,时而又分出几条触角,合围包抄。 宪兵骁骑大群大群围猎而前,势如狂飚,席卷生灵。 无数的战马扑开前蹄,凌空跨过魔族兵头顶,势如狂飙地杀入人众中,漫山遍野的逃窜魔族惨叫惊呼中,战马驰骋奔腾,冲杀激烈,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是人类骑兵在觅猎魔族溃兵,追击的人类简直恨自己不能分身为三,长出三头六臂来杀敌。 甚至有的分队都追过了头,冲到魔族溃兵的前头去,于是他们就转身迎头扑杀逃窜的魔族兵。 被人类在身后紧紧追赶,魔族兵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累得乏透,趴在路边上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哪怕人类追到面前都站不起身来。 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在数路骑兵拦截包抄中,数百成千的魔族兵失魂落魄,走投无路,他们丢下武器,跪倒地上,哭着哀求:“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慈悲啊,给我们慈悲啊!” 但人类士兵此时早已心如铁石,国仇家恨蒙蔽了怜悯和仁慈。 他们心里有数,抓俘虏只会碍手碍脚,妨碍自己杀敌立功,因而他们刀劈剑削,毫不怜悯,千刀齐落,血肉横飞,哭号惨叫不断,魔族横尸遍野,骑兵们上马,杀气腾腾地寻找另外的目标。 从dìdū到达克五十多里路,一路都是战死的魔族兵尸首,尸骸蜿蜒于大道两旁,仿佛给大道添了一条血红的花边,魔族兵的血水浸得大道都松软了,后续的人类部队仿佛踩在烂泥里一般,而这条血sè的花边还在不断地增长着。 在从达克到dìdū的五十多公里路上,数以万计的魔族jīng锐士卒惨遭屠戮,其中不但有一般的魔族官兵,也有他们的高官显贵。 第六军军团长温克拉,在奥斯行省,他幸运地从斯特林设下埋伏圈中逃脱,但这次,他的好运气用完了。 从dìdū城逃脱出来,他脱掉了显眼的紫sè战袍,光着膀子混在一群溃兵中跟着人cháo逃走,结果被一队人类骑兵截了下来。 眼看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被杀,恐惧慑住了温克拉的心灵,魔族军团长发出了杀猪般的号叫:“我是王**团长!我是赛内亚高级贵族!你们不能杀我!王国会为我支付赎金的,你们可以把我当人质,我是身份高贵的贵族,很有价值的人质……” 宪兵:“这个矮个魔族在吼些什么?” 同伴撇撇嘴:“谁知道呢?快动手吧,第三队已经冲到前面去了!”一边说着,他割下了温克拉的脑袋。 身份显赫的贵族、魔族入侵人类的急先锋、温克拉军团长就这样死得一文不值,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的尸首混杂在路边的魔族尸体中,最后喂了野狗。 冥冥中仿佛自有天意,温克拉是第一个冲入人类世界的魔族军团长,也是第一个毙命的。他所统帅的军团烧杀掳掠,罪行累累,终于在今天付出了代价。 七八四年的六月十七rì,这是魔族军末rì临头的凄惨灾难rì。 围攻dìdū的魔族军团群是王国西侵的先锋,堪称魔族王国的举国菁华,而包括云浅雪在内的将帅群,无不是魔族王国一时之选的战将。 魔族的骄兵悍将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凄惨的一天,兵不像兵,将不像将,人人一身泥水血污。 在帝林的骑兵面前,他们像是兔子被狼犬追赶一般狼bèi逃命。 魔族在火里被烧死,被烟熏死,在道上被挤死、踩死,若是能幸免于难的,那他们就难免死于骑兵的刀剑之下。 这天也是人类值得大书特书的光荣之rì,一万多人类骑兵,将几十万魔族兵追杀五十多里,斩杀无数,追击持续整整五个钟头。 虽然追击的人类部队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溃败的魔族兵太多,杀都杀不完,而且xìng命攸关,魔族兵逃跑无不竭尽全力,战马都追不上。 后世常常有人感叹:“若是帝林能安插五千jīng兵在前方穿插堵截,六十万魔族大军连同主帅一个也回不了达克城!” 终于,魔族溃兵们筋疲力尽地逃回达克城,驻守城池的人类叛军打开城门,接纳了魔族残兵。 叛军惊讶地看着魔族败兵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阵时衣甲鲜明,阵容震撼的大军,何以只剩这步履蹒跚、狼bèi不堪的一小撮? 他们把什么都丢光了,兵器,战马,旗帜,整座大营,所有的辎重物资,仿佛在昨天晚上,他们遇到一个可怕的恶魔,将整路大军一口吞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快,他们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大道尽头响起了雷鸣般的轰隆声,出现了亮晃晃的马刀和旗帜,如风云般汹涌奔腾的人马,人类的骑兵追到了! 魔族士卒失声惨叫:“关上城门!快把城门关上!” 魔族兵从人类叛军手中抢过缆绳,数十人手忙脚乱地用力,在城外魔族绝望的惨叫中,城门嘎嘎地关上了,把魔族残余部队扔在了城外。 眼见逃生路被断绝,城外的魔族齐齐发出一声惨叫,惨绝人寰。 他们转而想向外面逃窜,但迟了,人类已经合围过来了! 于是,在达克城外又展开了一场逐猎运动,就在城头魔族和人类叛军的睽睽注视下,人类将数千魔族溃兵砍成了碎片。 魔族兵屏息看着,心惊肉跳,心灰绝望,痛心又无奈。 收拾了残余的兵马,人类骑兵耀武扬威绕达克城绕圈,大声喝骂邀战。 这副情形真是罕见的,一万多人类官兵围着数十万魔族官兵叫骂邀战,帝林更是特意安排了几个大嗓门的士兵用魔族语叫骂,从魔神皇一直骂到了云浅雪,又骂到了魔神皇他妈,骂得那个难听啊,连一头有廉耻的猪听了都会自杀的。 “魔族崽子们,你们一个个烂死在dìdū城下,远东统领自然会带着大军去抄你们老窝的!你们只管打下去好了,半兽人会好好地照看你家的媳妇的!你们有命活着回家时,若是碰到一群群长着绿毛的半兽人魔族小杂种们,那可千万别惊奇啊,那是远东半兽人和你家媳妇齐心协力的种啊!你们可得好好照顾好那些小崽子啊,他们可是改良你们魔族矮个头的希望之光哪!” 人类这边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魔族兵听得实在窝火,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 但无奈他们实在给打寒了心,再加上没有大将在城中主持,散兵们群龙无首,面对种种辱骂,魔族能做出的唯一反应就是紧闭城门不应战。 叫骂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眼看魔族军一意据城力守,人类难以占便宜,帝林最后决定撤军。 各路部队转身,一路接一路顺着来路返回,尘土飞扬,大军逐渐消失在大道的尽头。 大军被杀得崩溃时,云浅雪并没有随溃败军队一起逃走,他知道,人类骑兵专门盯着大群的魔族溃兵追杀,跟着人群走是最危险的。 他钻进了茂密的草丛里,挖了个浅坑,用野草和泥土伪装掩盖了身体,只留下一个小孔给鼻子呼吸。 靠着这样的伪装,大群骑兵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居然没有发现魔族西征军的最大头目就在自己身边。 躲藏在泥土里,耳边不时传来马蹄的轰隆,人类的战号和呼啸,厮杀声,濒临死亡的魔族兵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自己的部下正在惨遭人类屠戮,听到这声音,云浅雪心如刀割。 一直躲藏到了下午,听闻外面的交战声响已经平息下来了,人类已经撤兵了,云浅雪才小心翼翼地从泥里爬了出来。 看到大道上那堆积如山的尸骸和血水,云浅雪头晕目眩:惨败,这是一次彻底的惨败,王**事历上史无前例的耻辱啊! 大道上到处都是溃散的魔族兵,他们互相搀扶蹒跚而行,压抑的哭声和痛苦的呻吟随处可闻,队伍越来越长,气氛沉重得仿佛送葬。 如同梦游一般徘徊在残兵败将队伍中,云浅雪失魂落魄。 他不敢相信,六十万jīng锐大军,竟然就只剩下这么一小撮人?神皇陛xià的jīng锐军团,难道都在大火中化为了焦炭,都被帝林砍成了碎片? 恐慌铁石般压在他心头,面前出现了无底的黑洞,云浅雪连灵魂都在发抖:这么大的损失,自己如何向魔神皇陛xià交代? 达克城到了,溃兵们鱼贯入城,云浅雪失魂落魄地站在城下,踌躇是该进城呢,还是直截了当在城墙上一头撞死好了,省得丢人现眼。 遥想那可怕结局,只有一个念头不住地在脑海盘旋:大祸临头,我无处可逃了! 从接近胜利的狂喜巅峰跌到惨败的谷底,他都要jīng神崩溃了。 “将军!羽林将军在那里!” 城头的守军认出了他独臂的身影,有人朝他奔来,正是马维。看到云浅雪,他欢喜道:“大人,您平安无事,这真是太好了!” 云浅雪呆滞地望着马维。太好了吗?兵马损折惨重,自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强打jīng神,问:“马维,你可见到其他将领了吗?” 马维点头:“蒙汗大人已经回到达克城了。其他的几位大人,我没见到。大人,我们进城去吧,城市还有我的部下在镇守着,他们没受到损失。” 达克城里呈现一副悲惨的景象,挤满了狼bèi不堪的魔族溃兵,魔族兵们被烟火熏得乌黑焦臭,低沉的呻吟和牢sāo声不断,但魔族天生忍耐和服从,虽然狼bèi凄惨,但并没有sāo乱。 看到那黑压压的兵群,云浅雪稍微得到了安慰:至少,还有二十来万军队幸存下来,估计过阵子还会有更多的残兵前来汇合。刚刚那副惨状,他还以为全军都在灾难中覆没了呢。 更令他惊喜的是,几位军团长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大营中,蒙汗、叶尔马、亚哥米、裴玛等诸位军团长都回来了,而第六军的温克拉则迟迟不见出现。 军团长们心有余悸,情知温克拉恐怕凶多吉少了。 说起昨晚的惨状,军团长们无不痛叹,各部的兵马都在烈火和追杀中损伤惨重,初步统计,一场大火再加上帝林的狂杀,神族起码损失了三十万兵马。 早先,魔族全军上下,都一个劲地推崇云浅雪,说他深谋远虑、智勇双全,把他抬举得直上云霄。可如今大败亏输回来,军团长众口啧啧,都在抱怨起云浅雪来,说他统兵打仗完全不像个样子。 高级将领们个个义愤填膺,竟有人扬言要把云浅雪捆了送到魔神皇陛xià面前治罪。 蒙汗:“我早说过,人类一定有圈套!可你不听我的忠告,贪功冒进,结果大败亏输!” 叶尔马:“云浅雪太过傲慢,以为娶了王国的公主就了不起了!他经验不足,上了人类圈套,要当个称职的统帅,他还不够格!” 亚哥米:“爵爷的话十分在理,这场大败,羽林大人难逃罪责。” 听得军团长们众口一词,云浅雪吃惊地望着他们,不敢相信人间有如此无耻之辈。 在军队崩溃的最后时刻,云浅雪带着卫队奔走于各处,搬开道路的废墟,扑灭火头,搬开砖瓦救援部属,叱喝暴乱的兵员,整顿军队。 他率领亲部冒死突破,想为全军杀出一条生路来,即使最后被乱兵裹着出城后,他还数次组织抵抗帝林的追击,为大军撤退赢得时间。 而蒙汗、叶尔马,他们当时都干了些什么呢? 进城以后,蒙汗的军队糜烂得最厉害,十二军的纪律败坏直接导zhì了全军的崩溃。 而叶尔马和亚哥米,在自己奋力抵挡追兵时,他们却只顾抱头鼠窜。 当帝林骑兵冲过来时,亚哥米竟被吓得瘫在地上了,尖声的嘶叫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弟兄们,快救命啊!快带我走啊!”这等表xiàn,不要说王**团长了,即使连普通一兵也为之蒙耻。 现在,就是这些人,竟然振振有辞地对自己横加指责,云浅雪实在无言以对。 他把牙齿都几乎咬碎了,泪水直往肚里吞,只恨一件事:死的为何不是蒙汗而是温克拉? 马维插口说:“诸位大人,你们这般指责羽林大人,实在是不公平的。昨晚凡是为挽救军队所需的一qiē,他都做了,虽然最后无力回天,但那并非人力之过。” 云浅雪摇头:“马维,你不要说了。作为统帅,昨晚大败,我确实难辞其咎。” 但已迟了。军团长们正要找一个迁怒对象呢,对云浅雪,众人多少还有点顾忌,但对马维,军团长们敢像踩泥一样踩他! 亚哥米斜眼瞟着马维:“马维,这里是王**团长聚会的场合!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在这里发言吗?” “公爵说得太对了!”叶尔马咆哮道:“马维,昨晚你说‘与帝林对战,如果觉得顺lì就是落入陷阱了’,这分明是在诅咒我们哪!你准是人类派来的jiān细!” 军团长们呼喝道:“杀了这个小人!他太不吉利了!” 得到众人的支持,叶尔马更是嚣张,他拔出了刀剑,劈头劈脸地照马维砍去。 马维躲开了,惊惶地叫道:“爵爷,昨晚的损伤与我何关?我事先已经提醒你们了!” 魔族的老军团长愤怒得失去了理智,咆哮声直如雷鸣:“你不是提醒,是在诅咒我们哪!对,你准是帝林派来祸害我们神族的jiān细,不杀你,我的儿郎们死不瞑目!” 他扑近身去,挥剑一砍再砍。 屋子里场地窄小,马维几下躲闪,已被逼到了墙角,他高声呼叫道:“爵爷!你再不住手,我不客气了!羽林大人,你快叫停这个疯子。” 云浅雪还没出声,叶尔马喊道:“羽林云,你不要干预!这是我跟这个jiān细之间的事,待我杀了他,你尽管军法处置我,什么我都承受了!不杀这个晦气家伙,我实在气愤难消!” 众位军团长齐声喊道:“羽林大人,不要多事!让老爵爷解决吧!” 云浅雪不禁踌躇。他当然知道昨晚的灾难并非马维之过,但此时众人群情激愤,正需要替罪羊来让大家发泄怒火,为一个马维得罪所有的军团长,这是否值得呢? 他还在犹豫,叶尔马已动手了,他面露狰狞,刀剑舞得呼呼作响:“马维,你受死吧!”照着马维头顶,他劈头一刀砍下去,风声呼啸。 躲无可躲,马维只得拔刀迎上格挡,两人刀剑交击,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巨大的震撼从手上传来,马维持刀的手腕被震得发麻,险些就要脱手! 马维脸sè发白:虽然年老,但叶尔马的力量丝毫不比正当壮年的人类高手差! 他脸露怒容:“爵爷,你苦苦相逼,我没办法了!”他一声呼哨:“来人啊!” 脚步轰声中,武装的人类士兵从门外冲进来,马维指着魔族军团长们:“把他们拿下!” 士兵们微一犹豫,立即执行了马维的命令。 士兵们几个围一个,用刀剑指住了魔族的军团长们,甚至连云浅雪也未能例外。 军团长们又惊又怒,蒙汗喝道:“马维,对王**团长刀剑相加,你想造反吗?” 马维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你们要取我xìng命,除了造反以外,我还有什么办法?” “你这点人马,神族顷刻之间就能将你们压成粉碎!” 马维厉声吼道:“公爵,你不要逼我!驻扎达克的十六纵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部队,我既然能带着他们反叛紫川家,也能带着他们反神族!更何况,神族的菁英此屋中,只要我一声号令,诸位顷刻便成肉酱!你们的败兵人数虽多,但无人指挥,不是我对手!到时候我向紫川家呈上各位首级,更有全歼神族大军的功劳,不但无罪,我还是拯救紫川家的巨伟功臣呢!” 马维一口气说完,脸sè一变,人呆住了:是啊,为什么不这样呢?创zào历史的机会就在手中,这实在太容易了,达克城内的魔族兵虽多,却都是溃败下来的散兵。 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杀掉魔族的高级将领,然后再消灭溃散的魔族兵马,自己可堂堂正正地向家族报告:“巴特利行省总督马维大人独自歼灭魔族七个军团共六十万大军,斩杀西侵军最高统帅云浅雪在内的魔族军团长共六人,dìdū之危,由我全解!” 如此雄伟功绩,不要说当代未曾有人达成过,即使当年的左加明王也未曾有过!自己会成为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民族英雄,史书会给自己记上光辉的一笔,自己会成为拯救人类和国家的伟人,万众景仰,功载史册,权势光耀更胜往昔。 比起遗臭万年的人类叛徒和败类,这可谓天差地远了! 眼见马维脸sèyīn晴不定,眼神yīn沉,军团长们无不惴惴。 大家知道,马维此刻正在天人交战。 若人类叛军兵变的话,魔族败兵确实无法抵挡,围攻dìdū的六十万魔族大军会全军覆没的!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出声,生怕刺激了马维。 寂静中,一直没出声的云浅雪开口了。 他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很用力:“马维,莫忘了紫川秀!莫忘了杀兄灭门之仇!” 马维霍然抬头,通红的眼睛瞪向云浅雪。 “马维,你想重投紫川家,恐怕为时已晚!即使你能灭掉我们神族的整路大军,但紫川家未见得可接纳你!你可要想想,你对面的人类将领是谁?是帝林!他杀掉了你的长兄,他是紫川秀的铁杆兄弟!他会眼睁睁看着你立下大功回到人类世界,然后扶摇直上,凌驾于他之上,他rì重整大权好向他复仇?帝林会那么傻?你若投诚,他会毫不犹豫杀了你,然后把你的功劳名声全部占为己有!以他的名声地位,杀一个叛徒,谁会来追究?马维,你好好想想,回头的路已经断,你唯有一心一意地跟随我们神族了!” 马维目露悲哀,自己投入魔族军,本想借魔族的力量为家门复仇,结果却步步艰辛,不但人类唾骂通缉自己,魔族也蔑视自己,自己受尽了冷落和嘲讽。 若刚才叶尔马真的斩了自己,谁会为自己可惜?谁会为自己哀悼?谁会为一个投诚者得罪正宗的王**队贵族? 这就是背叛自己祖国的下场啊!若早知如此,他宁可堂堂正正与紫川秀斗争,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一步走错,一生已毁,更悲哀的是,正如云浅雪所说,自己确已无法回头了! 他抬起头来,眼中的杀气已经和缓:“羽林大人,我对神族忠心耿耿,只是诸位大人欺人太甚!难道昨晚的灾难因我而起?难道我乐意神族大败亏输?岂能因非我的过错,强加刀剑于我?” “此事确实是一场误会!”听出马维的口气松动,云浅雪立即接上去:“打了败仗,老爵爷心情不好,错怪了你。至于想杀你,那绝无此事!老爵爷跟你闹着玩呢!” 军团长们连忙帮腔:“马维啊,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我们可把你当兄弟一般看待的呢!” “爵爷,快给马维兄弟赔个礼,你闹得太过火了,你瞧瞧,马维兄弟都生气了!” 在众人热情的催促下,马维终于说:“羽林大人,请您给我千金一诺,保证绝不追究此事,rì后也不能向我报复,否则我始终难以安心。” “可以!”云浅雪立即应承下来:“我,云浅雪,神族皇族,王国第二军团司令,向大魔神起誓,绝不追究今rì之事,更不会向马维阁下报复!若违此誓,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跟在云浅雪以后,魔族军团长们一个接一个地起了誓,就连高傲的叶尔马也嘟嘟囔囔向马维道了歉,说:“我闹着玩呢,你不要在意啊!” 闹着玩?马维苦笑:若不是自己奋起反击,恐怕此时已被叶尔马砍成碎片了吧? 他也识趣地说:“爵爷,是我不好,惹您生气了。您老人家以后多指点晚辈。” 他把手上的刀剑丢下了,朝卫兵们挥手:“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危机解除了,军团长们飞快地溜了出去,马维向云浅雪施了一礼,也告辞而去。 云浅雪也不挽留,他正苦恼该如何给魔神皇报告这次惨败的经历呢。他打开了奏章,看到昨晚告捷的语句,“胜利指rì可待”墨水还没干呢。 云浅雪苦笑着,将奏章撕成了碎片。 他还没来得及写新的奏章,门帘掀开了,一个高大的魔族走进来,看到他,云浅雪猛然跳起来:“雷欧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雷欧是王国近卫旅的军团长,是魔神皇的近臣,历来与魔神皇寸步不离。 据云浅雪所知,神皇陛xià和第一军团都还留在国内,雷欧怎么突然出现在dìdū近畿的达克城? 沉默地看着云浅雪,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和没来得及更换的破烂衣裳,雷欧眼中露出了怜悯,他很平板地说:“驸马将军,陛xià召见你和诸位将军,马上跟我走。” “公爵大人,正如你所见的,我军刚刚惨败,军队急需安顿,我实在不能抽身回国。” “陛xià就在附近。”雷欧一字一句说:“陛xià和近卫旅就驻扎在刚瓦拉。驸马将军,军队的事你不用cāo心了,陛xià自有安排。” 刚瓦拉是一个小镇子,距离达克城不到百里。魔神皇的召见名单中不但有诸位军团长,还有马维。一队近卫旅士兵护送着他们前往目的地。 rì落时分,队伍到达刚瓦拉镇,王国最jīng锐的第一军团就在此地驻扎,镇子被高大壮硕的近卫旅官兵包围了,变成了一个大兵营,外围的原野上井井有条地布满了白sè的帐篷,巡逻兵马一队又一队来回穿梭,保卫得异常严密。 在飘扬着黄金狮子战旗的营帐里,神皇召见了他的爱将。 众将军齐齐跪下禀告:“苍天之下最伟大的君主,统掌无边大地的帝王,四海一归的主人,大魔神的儿孙,天之骄子,拥有无上智慧与武力的圣君……” “这套虚礼就省了吧。”魔神皇打断了他们。看到了爱将们满头满脸的鲜血,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痛苦、悲哀与绝望,神皇陛xià既痛心又震惊。 “你们说说吧,先锋军团群究竟如何了?dìdū可拿下了?” 看到神皇清澈的探究目光,要亲口报告如此史无前例的彻底惨败,云浅雪口里像藏着一团火,有口难言。 但作为前锋军团统帅,他不能不答话:“回奏陛xià,我军曾攻入了dìdū。” “曾经?” “但后来人类反攻,我们没能守住。” “人类居然在野战中赢了你们?”魔神皇吃惊道。 “微臣惶恐,此仗我军彻底惨败,帝林大获全胜。” 神皇吃惊地望着众位军团长:“大魔神在上,这是怎么回事?” 无人能给他答话,房间里静得让人心悸。 魔神皇神目如电,扫过众位军团长:“温克拉呢,他怎么没来?” “微臣惶恐,温克拉大人已为陛xià捐躯卫国了。” “大魔神啊!”魔神皇霍然站起身:“竟然军团长都战死了!那,究竟有多少我们的战士丧命了?” 云浅雪抬起头来,于是魔神皇看到了他眼中满含着泪水,王国名将痛哭出声:“微臣实在不知……先锋军团伤亡过半,dìdū依旧在人类手里。” 魔神皇脸sè唰地变白,于是众位军团长也吓得脸sè发白,齐齐磕头匍匐。 众人静静地等候,等候雷霆怒火从天而降,无不战战兢兢。 魔神皇脸上现出了悲怆:“温克拉,可怜的孩子……他还那么年轻啊!起” 望向众将,他变得凶狠起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云浅雪,你给朕好好解说解说!点” 云浅雪连连磕头:“微臣无能,兵败辱国,请陛xià赐我一死以整军威,微臣感激涕零!首” “云,你历来行事谨慎,即使不能大胜,但也不容易大败,其中是否有什么内情?发” 第六章 败军之怀 云浅雪满肚子的苦水吐不出来。他情知昨晚大败,自己并非该负全责。但作为一军统帅,推诿责任于部下,这种事他实在干不出来,他唯有硬着头皮说:“其中并无内情,都是微臣一人之过。” “启禀陛xià,羽林大人并没有说实话。” 一人从后座发言,举座震惊。 神皇微微扬眉:“刚刚发言的人是谁?给朕上来。” 一人匍匐着前进,在距离魔神皇五步的地方,他抬起了头,端正地给魔神皇磕了三个头。 云浅雪在旁边介绍:“陛xià,此人就是上次奏章中说过的马维,他原为紫川家巴特利行省总督,被我神族大义所感召,投奔吾皇军旗之下,为我神族西进立下汗马功勋。在奥斯战役中,他毅然献城,打破斯特林对我第六军的包围,挽救我第六军近十万将士,又为我族献策,使得我军迅速突破僵局,突至dìdū城下。” 马维恭谨道:“实在愧不敢当,羽林大人过奖了。只可惜微臣见识浅薄,未能识破帝林yīn谋,致使神族大军损失惨重。” “哦,”魔神皇明显来了兴趣,微笑地望着马维:“马维,你能识大势,弃暗投明,朕很喜欢。你只管放心效力,神族是不会亏待帮助我们的人的。” “陛xià隆恩,微臣愿粉身碎骨以报!” “只是,马维,你刚才说的什么?你指控羽林卿没有说实话?你可知道,欺君可是死罪,你在指控王国的一员军团长欺骗朕吗?” 魔神皇依旧在微笑,声音也没抬高,屋子中众人却感觉一股极浓重的寒气笼罩下来。 魔神皇具有那种不怒而威的气质,他只要眉头轻轻一皱,就能令万军慑服,桀骜不驯的魔族兵将们害怕他胜于害怕火,只要神皇一声令下,哪怕从万丈悬崖上跳下他们也照办不误。 他们宁可触怒老天也不敢触怒神皇,那种王者霸气是与天俱来的。 一瞬间,极凌厉的气势袭来,马维竟被吓得失神,他连连磕头:“微臣惶恐,羽林大人是陛xià股肱之臣,微臣岂敢诽谤?只是羽林大人严于律己,很多话他不便汇报给陛xià。” “哦?马维,你昨晚也在现场吗?给朕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马维讲述了整个战斗的概要,从攻城之战一直到进城后的混乱。 他并没有指责谁,相反,他称赞温克拉、亚哥米、蒙汗等诸位大人在攻城时十分骁勇,亲临一线,身先士卒,甚至就连想杀他的叶尔马,他也说了些好话。 但为什么打败仗了呢?没别的原因,帝林实在太狡猾了,他利用了神族军进城时的混乱,不惜放火烧掉了自家的首都,扰乱了神族军的阵脚,再突然偷袭,神族的英勇将士们虽然奋力抵挡,无奈敌众我寡,最后失利。 “这种卑鄙的打法简直是自古未有的!”马维义愤填膺道:“就为一场战斗的胜利,帝林亲手毁掉了自家的首都,难道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吗?他完全是个疯子――不,他是条疯狗!歇斯底里的狂人,狂热的战争罪犯!羽林大人和诸位将军虽然英明智勇,但他们毕竟都是正常人,正常人怎能猜测疯狗的想法?” 听得马维的汇报,跪于地上的诸位军团长们齐齐松口气。 起初大家还担心马维报复,在神皇面前大告其状呢,他有如此巧舌,把众人的责任都给推得干干净净,大家无不感激。 “放火烧掉dìdū城,与敌俱亡!”魔神皇深感震惊:“居然还有这个法子,连朕都没有想到!能想到这个法子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他闭上了眼睛,瞑目沉思。 军团长们个个屏息闭气,诚惶诚恐地观察着神皇眯起的眼睛。 好一阵,魔神皇才睁开眼:“马维,虽然你骂帝林是疯狗和狂人,若依朕看,勿宁说他是不拘一格、超脱天才的军事大家!不可小看,在卑贱的人类之中,确实也存zài活着的猛狮!斯特林算一个,帝林也算一个。只可惜大魔神没有降临如此伟才给神族,否则朕愿拿你们全体换一个帝林!” 军团长们羞愧无地,面红耳赤。 “只是朕还不明白,我军纪律严明,进城后为何突然混乱?是否将士们眼看紫川家的金银财宝,于是动了心?部队长官为何不当场弹压?哪支部队中最先出现sāo乱?” 神皇望向云浅雪:“云,是哪支部队最先失去控zhì的?” 云浅雪不敢答话,拼命把头磕得天响,鲜血直流。 魔神皇冷笑道:“你不敢说?让朕猜猜,羽林军风纪严明,又是你的亲卫军,想来不会出现此种情形。若是叶尔马、温克拉、裴玛三位大人的部队,你也会当场制止,这么猜来,想来那是一支非赛内亚族的部队吧?” 神皇陡然提高了声量:“马维,你说,到底是谁先出了纰漏?” 马维咬咬牙:“进城以后,十二、十三军先开始掠夺的!” 像被蜜蜂在屁股上叮了一口,蒙汗猛然跳起来大叫:“马维,你血口喷人!陛xià,我是王**团长,蒙族的部落长,出身神族历史最悠久的贵族家族!而他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卑贱的人类叛徒!陛xià,难道您相信人类叛徒的话更胜于相信尊贵的王国贵族吗?” “自然不会。”魔神皇不动声sè说,蒙汗还没来得及松气,惩罚已如雷霆般猛然降临:“但朕认为你有罪,这就够了!蒙帝,朕允许你自裁。至于蒙汗,朕给蒙族留点面子,死刑可免,但军纪不能不严明!卫兵,将他拖出去抽五十鞭!雷欧!” “微臣在!”高大壮硕的第一军军团长出列。 “你负责监刑。” “遵命!”雷欧高声叫道:“来人,带蒙汗、蒙帝二位爵爷下去!” 近卫旅士兵进来,将嗦嗦发抖的蒙汗、蒙帝二人架了下去。 蒙帝脸sè惨白,在卫兵们手里不住地挣扎,怪声哀求道:“陛xià开恩!陛xià开恩啊!” 魔神皇冷冷注视着他:“朕可以开恩于你,但谁来开恩给朕的将士?不杀你,战死将士怨气难消!拖下去,不必等后命了,立即执行。” 卫兵们夹着两个军团长出去,惨叫哀求声依旧不绝传来:“陛xià开恩,陛xià开恩啊!” “至于余下的人――”神皇语气一顿,望向各位军团长,军团长们无不匍匐战栗,连连磕头:“微臣有罪!微臣有罪!” “你们既然知罪,那还为时未晚。每人抽二十鞭,当场行刑!云浅雪,你身为一军统帅,未能约束好部属,罪责加倍,抽四十鞭!” 卫兵们又将各位军团长带了出去。 眼见神皇陛xià杀伐果断、处置明快,首次觐见神皇的马维大为敬服,比起紫川家的紫川参星来,魔神皇更有天下霸主的潜质风范。 对着马维,神皇却很和气,他问起了马维的情况,问过来神族以后,他生活是否习惯、饮食是否适应、各位军团长待他如何。 马维小心翼翼地回答:“诸位大人对我都很好,尤其羽林大人对我更是亲善。” 神皇问:“你的家人,是否都跟你一起过来呢?如果没有,朕可派遣特遣队将他们接来。” 马维受宠若惊,掌管天下的大人物竟然能想到这点,难怪神皇能令将士誓死效力了。他感激涕零道:“吾皇关怀,微臣铭刻于心!无奈微臣投奔神族后,家人已惨遭紫川家屠戮。” 在马维叛变之前,马氏家族就被紫川秀和帝林联手灭掉了。马维说他们是因为自己叛变而被杀的,暗示自己为神族牺牲很大,凸显对神族的忠诚。 反正了解自己底细的云浅雪不在,也没人来揭破他的谎言。 果然,神皇同情地望着他:“马维卿,你一定很伤心吧?请节哀。待神族大军一统大陆,定为卿向紫川家讨还这笔血债。朕还要在全大陆的绝sè女子中帮你重新挑选妻子。卿只管放心好了,你的事,朕放在心上了!” “吾皇待微臣如此丰厚,微臣唯有粉身碎骨以报!” 本来这应该是一场很亲密愉快的谈话,无奈外面不时传来的劈哩啪啦皮鞭声和惨叫呻吟声败坏了气氛,神皇谈笑风生,马维心惊胆跳。 大概过了十分钟,雷欧大步进来报告:“启禀陛xià,刑罚已全部执行完毕!” 神皇点头:“让他们回来吧。” 军团长们翘着屁股鱼贯而入,那副龇牙咧嘴的狼bèi样子让马维暗暗偷笑。 而蒙汗和云浅雪二人都动弹不得了,是被担架扛着进来的。 卫兵还呈送上了蒙帝的人头,神皇下令把人头传遍全军示众。 接着,神皇宣布了对蒙汗的惩罚:“由于蒙族军队在dìdū作战不力,朕本来划分给蒙族三个行省的人类土地,现在全部剥夺收回。命令蒙汗与在远东的凌步虚调换,蒙族军队出关镇压远东的叛乱,调换凌步虚的第五军入关与人类作战。另外,由于第十二军在dìdū战役中极不名誉地损失惨重,王国决定撤销第十二军的番号,十二军残部与十三军残部合并改编成新的十三军,蒙汗改任第十三军的军团长。” 众将听得屏息平气。 神皇陛xià对蒙族处罚得如此沉重,不但收回了封地,还把蒙族的军队给削减了一半,从此蒙族在王**界的影响力大减,这无疑是个极沉重的打击。 而且,远东历来是王国身上的一块治不好的溃疡,远东民风狂野,远东军团是紫川家军中最为强悍、经验最为丰富的军团,而远东的统帅光明王更是一世枭雄,他抗衡魔族王国数年,王国数次组织大军前去讨伐都铩羽而归,对他束手无策。 先有鲁帝,后有罗斯惨败于远东,对王国将领而言,远东是晦气和不吉利的代名词,将军们无不闻远东而sè变。 从肥沃富饶的人类领地被发配到那里去,这对蒙族是极沉重的惩罚。 蒙汗有苦说不出来,谁让蒙族军队在dìdū城里作战不力呢?他在担架里恭顺地磕头:“微臣遵旨!谢陛xià恩典!” 这个魔族老贵族表面恭顺,眼里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但没人注意到。 在神皇面前,云浅雪检讨了自己的过失,自己过于急躁和轻敌,轻视了人类,主攻方向太过明显。人类看破神族必定会直奔dìdū而来,守军的重兵也聚集在了dìdū。这样,作为攻方的主动权和机动优势就完全丧失了,占据地利优势的守方自然大占便宜。 云浅雪没有回避自己的失误,也没有推卸责任,娓娓道来,这种君子风度令众将都暗暗钦佩。 王国第一名将毕竟有其风范气度,虽败不馁,光明磊落。 关于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魔神皇提yì道:“我不是很懂战术,不过既然人类囤积重兵于dìdū,那我们何不绕开去,分兵从两翼包抄,断绝其粮道,将dìdū守军困死在城中。如今,dìdū是紫川家最后的抵抗力量了,若是dìdū守军被全歼,紫川家也就覆没了!” 云浅雪代表众将答话:“陛xià的提yì深合兵家避实击虚的至理,只是分兵两路包抄dìdū,要大范围深入人类纵深腹后,两路大军彼此不能呼应,微臣恐被人类所趁,分别击破。” 魔神皇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 忽然,他停在云浅雪面前,目光炯炯地望着他:“要实现计划,要多少兵员?” “陛xià,微臣估计dìdū城及周边的人类军队约有二十万,要使包抄的两路大军无论哪一路都不能被人类所趁,两路大军都需要十五万以上。再加上留守大营与人类对抗与及保护侧翼联系的部队,起码需要四十五万神族军队!” “朕给你军队!”魔神皇毫不含糊地说:“远东的凌步虚即将在rì内入关。另外,王国已经发布了征集令,一百个新团队已组建完毕,新组建的十七军团与十八军团都已奉命向dìdū开拔,再加上雷豹的第十五军团,五十万军队只多不少!云浅雪,你负责统帅挺进西北平原的北路军,给朕好好干!” 云浅雪又惊又喜:“微臣是败军之将,丧师辱国,陛xià交托如此重任,只恐微臣驽钝,有负陛xià重托。” 魔神皇淡淡地说:“云浅雪,我相信你。” 一声淡淡的“我相信你”,勾起了云浅雪的无限伤怀。他泪流满面,怔怔地望着神皇。 如此凄惨的全军惨败,放在王国任何一个别的指挥官身上都是死罪,而陛xià只是轻轻一句话就宽恕了自己,陛xià对自己的信任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如此恩宠,旷古未有!自己若再不以胜利来回报,还有何面目回见陛xià! 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魔神皇微笑道:“这是举国大战,一两场战役的胜负,这动摇不了我们神族的优势!云浅雪,你是全军大将,要从统帅全局高度观察!” 他一声令下,侍卫们举着一幅巨大的地图进来展开。 魔神皇清朗地解释道:“诸卿请看,dìdū背靠瓦涅河,本身是天然巨城,守备工事十分完备,若我神族定要将其攻克,囤锐兵于坚城下,正是兵家大忌。而越过了瓦涅河,则是紫川家的西北和西南,如今正是兵力空虚。西北是紫川家的粮食产区,西南是紫川家的财赋重镇,更是紫川家流亡zhèngfǔ所在。神族兵力充足,可以留下一军与dìdū守军对峙牵制,然后分遣两军渡过瓦涅河进军西南与西北。若dìdū军出城应战,那我们就在野战中消灭他们;若他们不敢应战,我们占领了西北和西南后,dìdū的后援就完全被断绝了,此时拿下dìdū,如摘下成熟的果子一般容易!” 将领们屏息倾听,由衷地赞叹:“吾皇英明!” 云浅雪真切地感到自己与神皇陛xià的差距所在。自己是将才,能考虑攻守的战术谋略,而神皇陛xià考虑的是全盘大局,征服人类的整体战略。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不在意一场战役的胜负,这才是真正的高瞻远瞩,不愧天下霸主气魄! “诸位,你们在dìdū战役中损失的兵员都可以在即将到来的增援中得到补充,厉兵秣马,做好准备吧!一场战斗的胜负无足轻重,西北平原与西南平原,这是紫川家的膏沃之地,那里的粮食堆积如山,那里的财富取之不尽,只要能拿下那里,神族军队将立于不败!” “谨遵吾皇圣命!”将领们一条声地应答道,jīng神振奋。 在众人激奋之时,马维锦上添花地献策:“吾皇决策英明无比,紫川家的主力军全部集中在了dìdū,镇守西北的紫川家统领明辉兵微将寡,神族击败他不费吹灰之力,我军进军西北,正当此时!明辉不足为虑,但微臣顾虑的是流风霜!她割据一方,兵力雄厚,我军进军西北,直接威胁到流风家国土,她的反应不能不顾及。” “马维卿,你担心她与紫川家军队联手反对我们?” “微臣惶恐,正是如此。流风家族一直偏处大陆西北,从没与神族军队交手过。流风霜不识得吾皇神威,若她糊涂狂妄竟然兴师顽抗我神族大军,虽然我军最后必胜是注定的,但这样就要费很多周折,很多神族的将士就要丧命,宝贵的血就要白流了!” 魔神皇沉吟道:“马维卿,你所说不无道理。若依你的看法,又当怎么处理呢?” “陛xià,流风家历来与紫川家不和,三百年他们一直交战不停。流风霜更是流风家的好战中坚,就在神族大军入关前,她才刚刚与紫川家大战一场。若不是感到深切的威胁,她与紫川家绝无可能的合作。若是我们能在进军之前就派遣信使安抚她,保证神族的军事行动只针对紫川家,绝不会进攻流风家。我们还要劝说她和我们合力消灭明辉的残部,平分西北平原,流风霜与紫川家血海深仇,她准会答应!” 叶尔马叱骂道:“马维,你胡说些什么啊!神族的目标是一统大陆,无论紫川家、流风家或者林家,我们通通都要踏在脚下!我们怎么可能答应流风霜平分西北平原?” 马维露出冷笑:“陛xià,我们只是暂时答应他们而已。待收拾了紫川家,流风家独木难支,那时要收拾流风霜还不是轻而易举?” 神族将军们恍然大悟,众人龇牙咧嘴地jiān笑起来。 魔神皇赞许道:“马维阁下的提yì很好。分而击之,逐个击破,这正附和我们神族征服大陆的国策!马维,送给流风霜的文书就由你起草了!” “遵命,陛xià。但微臣在军中没有任何职务,人微言寡,恐怕流风霜不会相信微臣的说话,恳请陛xià派遣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去信,那样更有份量点。” 魔神皇哑然失笑:“这有何难。马维,你为神族连连出谋献策,功劳厥伟,可见你忠心耿耿!朕今rì任命你为王国新编十六军军团长,统率所有人类降兵。另外,听说你在紫川家的爵位是伯爵,朕给你再提一级,封你为侯爵,封号关内侯!” 王**团长,那是魔族军界的最高军衔,历来只有出身皇族的显贵豪门才能担任。现在,这个重任委给了一个投诚的人类,这是魔族军队自古未有的事。 虽然马维统率的只是人类的叛军,但从名份上,他已能和云浅雪、叶尔马、亚哥米等王国重臣平起平坐,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殊荣了! 在众人啧啧赞叹的羡慕目光中,马维又惊又喜,跪下磕头:“吾皇恩情天高地厚,微臣愿粉身碎骨以报答吾皇恩典!” 七八四年六月十七rì,在dìdū城下经历惨败以后,魔族军队重新确立了新的战略。在魔神皇命令下,新组建的十七、十八军团从国内向前线开拔。 原来在奥斯的十五军团和在远东的凌步虚的第五军团也奉命向dìdū开拔,一时间,大道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烟尘,魔族兵马cháo水般涌向dìdū,魔族对人类的又一轮残酷进攻即将开始。 恰好也在六月十七rì中午,白川一行人抵达了dìdū近郊。 害怕遭遇魔族的巡逻队,他们不敢走大道,选择从周边的森林切入。森林郁郁葱葱,成为了他们绝好的掩护。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帝林也曾选择了这个森林,作为最新的武器研究工厂所在地。 当然,此时此刻,武器工厂是早已撤离了,无论是白川或者搜索森林的魔族兵,他们所能发现的不过一面烧得焦黑的墙壁而已,上面几个大字还隐约可见:“皇家领地,擅入者死”。 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曾是紫川家最要紧的一处军事基地。 在林间小道上行进不到五里,在一个拐角前,迎面扑来的山风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声响。 领头的士兵陡然直起腰,低声说道:“迎面有人过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前面的树林的拐角处陡然转出了马队和骑兵,出现了亮晃晃的刀枪和黑影憧憧的成群士兵。 看到那黑黝黝的披甲和那古怪的兵器式样,布朗发出了惨叫:“魔族!” 双方是如此接近,白川和魔族骑兵几乎是鼻子碰鼻子地撞到了一起,近得白川可以看清对方鼻孔里的黑毛! 这次遭遇对双方都是出其不意的,双方都惊得呆了。 睁大了眼睛相互瞪视不到一秒钟,白川先反应过来,她迅疾无比地摸出了马刀,劈头一刀将那个魔族砍倒马下。 “保护大人!杀!” 全队一律拔刀,准备扑杀上前,但厮杀压根就没展开,没等秀字营士兵扑上去,魔族骑兵齐齐叫一声,把武器全部丢在地上,翻身下马,跪倒地上对着白川磕头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像是哀求着什么。 白川握住马刀愣住了,秀字营士兵们也愣住了。 “他们在干什么?” 白川朝魔族们走近两步,喊道:“你们不要装了,我们不会上当的。来,拼个死活吧!” 魔族没有起身,磕头磕得更响了。 一个魔族士兵战战兢兢地起身,从地上捡起把刀子,白川后退一步,提起马刀做好战斗准备:“好啊!那就打吧!” “呜呜,呜呜,呜呜!”那魔族兵拼命地摇头,倒转了刀子,拿着刀刃将刀柄递给了白川,可怜巴巴地喊着什么。 可惜白川听不懂,队伍里jīng通魔族语的翻译也束手无策,他解释说:“我略通魔族语,不过魔族里面也分好几个大部族,有着不同的方言,他们说的不是赛内亚族语。” “那么,他们不是赛内亚族的魔族兵了?难怪这么怯弱。” 不过魔族的手势是通用的,大家都能理解,那是投降的意思。 几个士兵走上去缴了魔族的武器,这队人数比白川他们还要多上一倍的魔族毫不反抗,脸上带着讨好的谀笑。 看那情形,经验丰富的白川猜出几分了:“定是我军刚打了一个胜仗,这都是败下阵来的魔族溃兵!再往前面走,我们准能碰到追击的友军部队!大家快走,和他们会合,这样入dìdū就简单了。” 驱赶着魔族俘虏,一行人在山林间加速前进。 有了刚才的经历,众人的胆气壮了很多,脚步也不那么小心翼翼了。 快出森林时,白川派了布朗去探路,看有没有魔族在外面。 布朗很快就回来了,面sè颇为古怪。 白川问他:“外面有没有魔族?” “有,大人。” “他们人数多不多?” “多,多得数不清。” 白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有很多魔族在外面,你笑得那么开心?” 布朗笑嘿嘿的:“大人,您亲自看一眼就明白了!” 白川贴近丛林边缘,从树木的空隙里望向外面。 第一眼她就被那情景惊得呆住了:魔族!漫山遍野的魔族,黑压压的一大片,魔族兵群犹如一片乌云从林边冲过,cháo水般汹涌而至。 双方是如此接近,近得白川可以感受到魔族兵群那逼人的yīn冷,嗅到魔族兵皮甲的腥涩味道。 纵然在远东的特兰城或者科尔尼城下也未曾有过如此庞大的魔族兵马,在白川记忆中,这么多的魔族兵马聚集,那只有一次,那就是远东的帕伊会战。 久经沙场的白川并非怯弱之辈,但骤然遭遇魔族的庞大兵群,她也不由两脚发软,第一反应是拔腿就跑! 幸好布朗拉住了她:“大人,您看仔细点!” 白川这才注意,眼前的魔族兵马毫无队列,乱糟糟一片,士兵们丢盔弃甲,浑身血污,边跑边脱掉身上的战甲,他们不时恐惧地回头观望,仿佛身后有个可怕的恶魔在追赶着他们。 旗帜、武器、盔甲丢弃了一地,队伍里充满了惊惶、混乱和恐怖的气氛,与其说魔族在前进,倒不如说是在落荒而逃。 “他们在逃哪!这都是溃下来的败兵!”白川惊呼出声。开始她还以为是一次普通的野战胜利,但看溃兵如此之多,她才知道估计错误:一场空前大捷就在眼前!不是某个团、某个分队的魔族被击溃,而是整路魔族大军被人类打垮了! “这是开战以来的首次大捷,不知是哪位将军如此幸运,为祖国先传捷报?”白川霍然转身,冲着身后的士卒们喝道:“士兵们,还记得经过的那些无人村庄吗?还记得被魔族残害的老幼妇孺吗?难道能让那些杀害我们亲人的刽子手们就此溜走?凶手就在眼前,报仇雪恨,就在今朝!” 说完,白川把外袍一脱,现出了银黑两sè的紫川军制服,猛踢胯下的毛驴,一马当先地冲出了森林。 随行护卫反应过来,高呼一声:“跟随大人!杀!”紧跟着白川,全队人马高举马刀,一阵风地扑向魔族兵群。 一边是黑压压的大军,一边是只有十六人的小分队,以十敌万,这恍若一个孩子对巨人的挑衅,若在平时,巨人会毫不费力地将挑衅的孩子撕成粉碎。 但此刻,魔族败兵已被杀得寒了心,丧了胆,眼看身穿银黑两sè制服的紫川家士兵猛然从林中扑出,他们只当是追兵赶到了,哪里想得到眼前竟是只有十几人的小队! 轰的一声,兵群猛然散乱,魔族败兵哭喊叫嚷着向四面逃散。 白川一行猛扑入兵群,恍若饿狼扑杀羊群,所到之处,魔族只有四处逃散,钻树丛、躲草地躲藏,或者跪地求饶,敢于抵挡还手的,竟是一个没有! 白川纵横敌群,所向披靡。 在她凶狠的刀法下,血肉横飞,溃败兵众哭喊饶命。她痛打落水狗打得意气飞扬,大大出了一路躲躲藏藏的憋气。 唯一遗憾的是,胯下所骑并非良骏战马,不过一头青花小毛驴而已,这让驰骋沙场的女将军略感美中不足。 随从人员也个个奋力。十六人的小队伍,恍如一条游龙,肆无忌惮地在魔族庞大的躯体内肆虐,至于杀伤多少魔族,那是无法计算了,他们只知道,光是俘虏就抓了三百多,秀字营士兵们趾高气扬地押解着他们,自觉功劳宏伟。 大家正杀得起劲,前方忽然响起了轰雷般的震响,地平线上扬起了黄sè的烟尘,从dìdū方向,出现了飘扬的旗帜,出现了刀光剑影,嘹亮的马蹄声、喊杀声清晰可闻,大群骑兵正朝这里扑杀而至! 白川激动得高声嚷嚷:“我们的人!准是我们的兵马来了!” 第七章 生死相托 白川说得没错,恍如天上鹰群,紫川家骑兵猛扑而至。黑衣骑兵成百上千地出现,汹涌向前,势如狂飙。 他们越冲越近,马刀和长枪的海洋淹没了逃散的魔族败兵。 攻击如此凶狠,马刀照着脖子猛砍,猛烈的长枪挑穿魔族兵的身体,骁勇的骠骑竟能在急速的奔驰中持弩shè击,利箭穿透了人的肢体,血花大蓬大蓬地在空中绽开。 烈马奔腾,将魔族溃兵撞倒,接着就是马踩、刀砍、枪挑,无情的追击势如狂风,杀得魔族兵们结不成队、拿不起刀、喘不了气。 追击的兵马如同风暴一般席卷而过,过处只留下一地的尸首,骑兵毫不停留,旋风般又卷向另一群逃跑的魔族,紧接着便响起了厮杀、惨叫和濒临死亡的哀嚎。 魔族溃兵四分五裂,慌张得像一群老鼠,狼bèi不堪地钻草丛进树林,只求躲过身后的死亡旋风。 白川站在路边,追击的人类骑兵从他们身边冲过,骑兵们无暇理会他们,旋风般冲过去,扬起了一阵冲天的烟尘,闪电般消失在来路上。 行动迅疾如电,砍杀猛如雷霆,白川对追击部队大为赞叹。 在她看来,这支部队虽然没有绝世武功,但果敢骁勇和高度默契配合弥补了他们,尤其是厮杀时那种悍不畏死的气势更是让人心寒。 如此强兵,丝毫不比远东的jīng锐部队秀字营逊sè。 擦身而过时,骑兵铠甲护臂上剑与盾牌交叉的标志一晃而过,白川立即认出来了:“宪兵!他们是监察厅的宪兵部队!是帝林的兵马!” 现场的魔族都给宪兵骑军一扫而空了,白川押着捕获的魔族俘虏朝着dìdū前进。 走不远,前路又扬起了一阵尘烟,又有一队黑衣骑兵部队过来了,大队人马沿着前路追赶逃敌去了,一支分队径直朝着他们奔来。 白川停住了脚步,扬声问:“请问,可是帝林大人部下吗?” “站在原地不要动,把武器丢掉,把手举起来!”喝声中,黑衣骑兵奔马掠近,绕着白川原地转了一圈,长枪很不礼貌地逼在白川脸前。 带队的宪兵军官掀开了头盔的脸罩,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军官傲慢的语气令白川很不快,但想到对方是刚刚立下大功的骄勇之师,她忍住了:“长官,我是远东军的红衣旗本白川,这是我的证件。” “远东军的军官?”那军官眼中厉光一闪:“远东军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厉声喝道:“你们准是投降魔族的无耻叛逆!抓起来!” 宪兵们吆喝一声,就要向白川扑来,白川的护卫立即挡住了他们:“你们干什么!” “放下武器,立即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双方刀剑出鞘、长枪大矛地对峙着,白川怒道:“贵官放肆了!我是总长御封的红衣旗本,你是什么东西,是旗本吗?敢逮捕我!” 那骑兵军官冷冷地笑:“好,有种,真是有种!魔族都被杀跑了,你们还敢抵抗!”他慢慢举起了手。 立即,骑兵们不出声地聚集,列阵,长枪尖遥遥指住了白川一行人。 白川看得毛骨悚然,她知道,只等那军官手一挥,骑兵群就要开始冲击突刺!在快马长枪的猛烈冲击下,只带了近身刀剑的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恰好这时,大道上烟尘滚滚,又有一队紫川家兵马从他们身边经过,大旗下有一员英挺的将领,身形很是熟悉。 电光火石间,白川猛然记起来了:那不是zhōngyāng军副统领秦路吗? 她扯开嗓子叫道:“秦路大人,快过来!” 听闻一个女声尖叫,那员将领猛然停住了马步,循声策马奔了过来,在对峙双方几步外停住了马步。 他掀开了头盔上的面罩,显出一张略显疲倦的脸孔,果然正是秦路。 “刚才,谁在喊?” “是我!”白川喊道:“秦路大人,我是白川,上次在远东帕伊时候,您见过我的!” 秦路跳下战马走过来,一身铠甲布满了斑斑血迹和伤痕。 他疑惑地望着白川,眉头皱得紧紧的:“白川……哦,我记起来了!祢是跟着紫川秀大人的那个女孩子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对对,是我!大人,请您快跟他们说明吧,他们说我们是投靠魔族的叛徒!” “叛徒?”秦路轻松地笑起来了:“真是滑稽。” 他对宪兵军官说:“军法官,我是zhōngyāng军秦路。这个女子我认得的,她是远东军的军官,远东统领紫川秀大人的亲信将领,不会是魔族的人。” 既然有秦路担保,那宪兵军官也和缓了下来。他简单说一句:“得罪了,抱歉。”掉转马头,带着部下们迅速离开了。 冲着他的背影,白川用力地吐口水,随行的远东士兵更是骂声不断:“监察厅,什么东西!打了个胜仗,鼻子翘到天上了!” 秦路宽厚地笑着,大家发泄完了,他才问:“白川祢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从远东过来的。” “远东吗!”秦路吃惊道:“这一路全部是敌占区了,祢是怎么通guò的?” “魔族的封锁并不是很严。虽然魔族吹嘘说百万大军,但撒在这么广大的地域上,那几十万人马根本就顾不过来。在敌占区,民众心向我们,魔族根本是睁眼的瞎子,哪怕我们从眼皮底下走过他们都发觉不了。” 秦路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的。” “也没什么,运气好罢了!”白川难得地谦虚了一次。 秦路领着白川朝着dìdū前进,一路过来,战地上尸横狼藉,到处是刀砍剑劈的遗尸,凌乱地横陈沙场上。 而在魔族曾经抵抗的大营周边,战场尤为惨烈,尸体都给垒成堆了。 血泊开始凝固了,人们行走在战场,简直像是在沼泽地里踩泥浆似的。 成堆成堆的尸体、断枪折矛和倒塌的魔族营帐把大道都给堵住了,秦路只有带着她绕道而行。 追击的各路兵马正在凯旋而归,喝彩、欢呼、战歌声响亮,士兵们押着成群结队的魔族俘虏归来。 曾经嚣张跋扈的魔族兵,如今呈现一副凄惨的模样。他们没有了盔甲,没有了武器,衣裳褴褛,鲜血淋漓,踉踉跄跄。看到周围明甲怒马的骑兵,他们眼神像兔子一般惴惴不安。 这副可怜模样,人们很难把他们与穷凶极恶的侵略者联想到一起。 令白川痛心的是,在俘虏中她看到不少的人类,他们是充当侵略者爪牙而被捕获的。 一个少年人族俘虏毫不回避地与白川对视,他有一张清秀而忧郁的脸,黑黝黝的眼珠里满是青的幼稚,眼神里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 白川一震:他还是个少年,绝不会超过十八岁。 在白川面前,那少年俘虏停住了脚步,颤抖地伸出了双手,仿佛想向白川说什么。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队列外jǐng戒的士兵过来用枪柄给他狠狠来了一下:“看什么,走!”士兵像踢狗一样狠狠踢那俘虏,他嗷嗷惨叫着躲进了队伍里。 望着那少年单薄的身躯,白川不忍地移开了目光。但俘虏的队伍实在太长,无论望向哪里都有着哀求的身影,无法回避。 “怎么会这么多!” 秦路平静地说:“这些人类,有的是跟随马维一起叛变的士兵,有的是魔族在占领区征来的壮丁,有的是主动投靠魔族的无耻败类!” “会怎么处置他们呢?” 秦路转头望了她一眼:“白川阁下不是第一天当兵的吧?” 白川一震,她明白秦路的意思了:紫川家或许会饶魔族兵活命,但绝不会放过叛徒。 “但那个少年,他根本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秦路摇头:“秀川大人十一岁破流风家大军,十八岁粉碎杨明华叛乱。白川阁下,年纪不是理由,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白川无言以对。望着那黑压压的一片俘虏,她感到了一种深刻的悲哀。 她调回视线:“秦路大人,请问dìdū如今由哪位大人负责指挥?我想求见dìdū的防御总指挥官,远东有军情向家族禀报。” “dìdū的最高指挥是监国皇储兼zhōngyāng军统领的紫川宁殿下,但军事主要由帝林大人和下官具体负责。帝林大人率军追击魔族去了,宁殿下还留在城中,我带祢去见她。她一直很关注远东的局势,见到有远东的人一定很高兴。” 远远的,白川就看到了dìdū上空的黑烟和火焰,巨大的黑烟团浓浓地涌向蓝天,不时可见巨大的火舌在半空中吞吐伸缩着,城市在大火中猛烈地燃烧,远远就可以感觉到一阵又一阵扑面的热浪和刺鼻的焦臭味。 白川惊叫道:“dìdū着火了!整个dìdū都烧着了!” 凝望着dìdū的大火,秦路沉默不语,眼神很复杂,像是悲哀,又像是愤怒。 “起火的只是dìdū东半城,我们事先已经做好了隔离带,火势不会蔓延到西城区。” 大火封锁了dìdū的东南城区,无法通guò火区。 白川一行人登上了停泊在河东岸的战船,向西岸进发,白川站在船头观察着。 昔rì波光粼粼的瓦涅河,如今已被玷污得一塌糊涂。 燃烧的dìdū飘来了大量的黑烟和尘埃,将清澈的水面都给覆盖满了一层黑糊糊的东西,热浪一阵又一阵扑面而来,白川在船头呆不到几分钟,军服上就落满了脏兮兮的尘土和焦黑的颗粒。她只好躲进了船舱里不敢冒头,直到船靠西岸码头才敢出来。 队伍从西岸码头登陆,然后通guò横跨瓦涅河的西北大桥,从西城门进了dìdū。 通guò城墙阵地时,白川特意观察了守军。 城墙上安装着大型投石车,而守军装备着一种样式奇怪的弩弓,白川从来都没见过。 秦路为她讲解:“这是新装备的一○一特种团武器。它们犀利无比,魔族吃足了苦头!” “哦!”白川多望了两眼。 在出远东前,紫川秀特意跟她提起dìdū前线可能会出现新式的弩箭武器,让她多加注意。自己来迟了一步,没看到新式弩弓大规模运用的情景。 虽然火势没有蔓延到西城区,但那滚滚浓烟已经涌进了西城区,大火掀起了满天的灰齑和尘土,热浪袭人,几乎不能呼吸。大家只好脱下制服,用衣服裹住鼻子前进。 虽然只是下午,但是冲天的黑烟遮盖了阳光,以致城中黑天黑地的,像是到了晚上一般。 城内人迹萧条,路上的店pù大多都关了门,街道上人迹萧条,只有军人在走来走去。 空荡荡的长街,空洞洞的门口,丢满了垃圾和废弃杂物的道路。 街灯全部熄灭了,黑黝黝的街道上,肮脏的野狗在路边的垃圾堆里翻闹,见到马车驶过,野狗抬起了头,朝着车队狂吠。 看到这些,白川不敢相信这是那繁华的dìdū城,她更愿相信自己来到了哪个鬼域魔界。 秦路解释说:“很多市民逃离了dìdū,城市的功能已经瘫痪了。白川,祢看到的还是好的,若去东区,魔族兵刚刚突入打过一次巷战,那几乎成一片废墟了。” 繁华dìdū,竟也有今rì的浩劫。 马车径直向西城区的公园大街驶去,指挥中心已经从东城区的zhōngyāng大街转移到了公园大街。 武装士兵守护着整条街道,在一处没有任何标志的民房前,马车停下了,秦路首先跳下了马车:“到了!宁殿下就在里面。” 白川跟着下车。她诧异地望着那房子,这是一处普通的民房,对于紫川家的皇储来说,却是太过简朴了。 她望向秦路:“我知道dìdū前线很辛苦,但难道就找不到一座更好的房子给宁殿下休息了吗?” 秦路摇头:“这是宁殿下自己的意思,战争期间,她不想太奢靡,要与战士们同甘共苦。白川,见了殿下祢就明白了。” 他敲响了房门,一个武装jǐng卫打开了房门。 秦路告sù他:“请告sù殿下,远东统领派来了一个差官,她带来了远东最新的消息。” “啊,远东!”jǐng卫大吃一惊:“这位姑娘竟是从远东过来的?” 秦路和白川都点头,jǐng卫感叹说:“了不起!二位大人请进,我马上通知宁殿下。” 白川进了客厅,等了几分钟,一个穿着深蓝sè军官制服的女军官进来动手给白川倒了杯开水。 白川还以为她是总长府的侍卫,接过水漫不经心地说声:“谢谢。” 那个女军官却主动开口向她说话了:“祢是白川吧?我记得祢!” “啊!”白川立即听出那个声音来了,她霍地转过身来:“我是白川,祢是――宁殿下!” 她退后一步,恭敬地对对方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对方,好久说不出话来。 白川还记得,当四年前自己离开紫川宁府邸前往远东时候,那时的紫川宁,娇嫩得如带着露水的百合花蕾,在清晨的花园中含苞yù放。她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少女的唇间带着纯真而羞涩的笑容,眼里闪烁着对爱情和未来的憧憬光芒。 人还是原来的人,容貌还是原来的容貌,但此时的紫川宁,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了。 长长的秀发已经剪去,秀美的容颜依旧如故,但不再有那可鞠的童真,所有纯真和幼稚的神情早已被铁血一扫而空,淡眉微微蹙起,略显血xìng的刚毅,目中光芒竟是如此的理智而端庄。 白川不由感慨:眼前这个一身戎装、齐耳短发、风姿飒爽的漂亮女子,真的是自己见过的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吗?这个英气、自信的女军官,与记忆中受着呵护和关怀的千金公主,她有了多大的变化啊! “不必多礼。”紫川宁扶起了白川:“想不到是祢过来了!远东统领派祢过来的吗?” “正是。”白川注意到了紫川宁的用词:“远东统领”?她苦笑,那个拉着自己手浅笑着叫“阿秀哥哥”的少女去了哪里? “一路过来很辛苦吧?有没有遇到危险呢?” “托殿下福,我们一路有惊无险。” “远东那边的战局,我们一直很关切。白川,祢打那过来,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呢?” 白川详细把远东军队如今的情况讲述了一番。 自从紫川秀三月底回到远东以后,他一直在整军备战,但无奈远东力量薄弱,难以与魔族强大的军势抗衡,无法阻止魔族军队过境,为此,他特意托白川前来向家族解释此事。 紫川宁和秦路听得很认真,没有出声打岔。 等白川停下来喝水的时候,秦路才出声问:“那么,紫川统领打算如何呢?现在内地打得如火如荼,难道他就打算一直在远东坐拥数十万雄兵观望吗?” 白川立即应声答道:“秦路大人,您此言差矣!我家大人并没有在观望!他是在等候时机,好给魔族致命一击!” 秦路眉毛轻轻一扬,安详地说:“白川阁下,我是个当兵的粗人,如果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请您不要见怪。虽然您说紫川统领在等候时机,但依我的看法,远东部队如今出兵瓦伦就是最好的时机。魔族的主力已深入我国腹地,瓦伦要塞应该不会布置有重兵,重夺应该不是很难。” “大人,您的想法,我家大人也考虑过。但魔族的主力已进入了我国腹地,若是我军再次夺取了瓦伦要塞,堵死了魔族军队回国的道路,对于战局未必有利。入关的魔族眼看已无退路了,他们只得破釜沉舟地杀开一条血路,立下决死之心的八十万魔族军队是一支可怕的力量――我家大人担心,这反倒会弄巧成拙了,对战局造成坏影响。” 紫川宁与秦路都皱眉,他们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 紫川宁适时地岔开了话题,问起白川一路来的见闻。 白川热切地说:“殿下,我从沦陷区一路过来,感觉到魔族不得人心,断然不会长久。在沦陷区,民众依然心向祖国,依然忠于家族!只要人心不死,国断然不会亡!尤其是宁殿下您毅然在dìdū组织抗击,极大地振奋了民众的斗志和信心。很多地方,被打散的家族军队和兵马已经重新集结,平民百姓都拿起了武器,准备就对魔族动手了!很多地区都已经像火药桶一般,魔族的统治已经出现不稳的迹象。只要dìdū大捷的消息传出去,起义就会在魔族占领区四面爆发,魔族军将焦头烂额,首尾不能兼顾。” 紫川宁击掌赞许道:“说得好,只要人心不死,国断然不会亡!” 秦路也笑了,但眉目间隐隐有忧sè。他插口道:“白川祢刚到,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看出秦路想单独跟紫川宁说话,白川识趣地起身告辞:“是。宁殿下,下官告辞了!” “祢好好休息,晚上等帝林大人回来了,他可能还要召见祢的。” 侍卫领着白川出去了,门关上了。 紫川宁疑惑道:“秦路,你有话要说吗?” “是的,下官必须向殿下禀报有关战情――殿下,这不是什么好消息,祢得有心理准备。” 秦路相当严sù,紫川宁隐隐有不妙的预感。她问:“我刚刚才听闻前线送来捷报,说是我军大捷,追击五十里,斩杀魔族无数,难道不是真的吗?” “回禀殿下,我军大捷是确切无疑。虽然战果还没来得及统计,但决计不会少于十万。” “那是什么事呢?难道战情有了反覆,或者魔族新来了增援?” “与魔族无关,这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 看着紫川宁,秦路实在有点难以启齿:“殿下,昨晚监察长一把大火,不但烧掉了魔族的兵马,也把我们的人给烧死在了里面。zhōngyāng军第十九师整师失陷在火里面,五千多人被烧死,逃出来的不到一半。另外,还有助战的民兵队伍和地方武装,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什么!”紫川宁震惊地站了起来:“我明明提醒了帝林,让他在火起前把我们的人马给撤出来的,他还说他记得了,他说他知道该怎么做……” 紫川宁突然想起帝林临走前的笑容,那上翘的嘴唇中微微带着杀气,她心头扑通扑通乱跳,忽然明白:“他根本是故意的!他根本就打算牺牲那些阻击魔族的队伍了!帝林,那个杀人狂!他连自家人都不放过!” 秦路沉痛地说:“殿下,凭良心说,监察长大人这样做不是没有必要。前线守军若撤退,魔族有可能察觉陷阱,或者突破战线跑到城西来――但死伤的都是zhōngyāng军的弟兄们啊!他们都是跟随斯特林大人多年的老兵,从远东开始,打帕伊,打瓦伦,抵抗魔族,镇压远东叛军,他们每个人都为国家流血奋战过,伤痕和功勋累累。现在,家族这么一声不吭地将他们丢在火里烧死!我,我对不起他们啊,殿下,我无法跟将士们交代啊!” 说到这里,秦路痛哭出声。 想到那些老兵面临绝境的悲愤,想到他们忠心耿耿地战斗,却被家族抛弃,在烈火中痛苦地挣扎惨叫的惨境,紫川宁也不禁愣住了,心底一阵阵地发寒。 她天旋地转,感觉难以支撑,紧紧捏住了椅子的靠背,手背已经捏得发白。 屋子里笼罩着一场难堪的寂静,最后,还是紫川宁先打破了沉寂。 “秦路,你看,这件事怎么办呢?” “殿下,我不知道。打帕伊时候,zhōngyāng军四个人才能有一个回头,那么大的牺牲我们都没有抱怨,但这次不同,他们是死在自己人手上的,他们死不瞑目。殿下,若您只是家族的皇储继承人,我是不会拿这件事来打搅您的,牺牲再大,我们zhōngyāng军自己忍了,但您还是zhōngyāng军的军团长,死伤的也是您的部属,我不能不禀告一声。” 擦干眼泪,秦路一个敬礼:“殿下,我不打扰您了。无论如何,胜利毕竟是个胜利,值得庆贺。您一夜没睡,请早点休息吧!” 望着秦路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紫川宁静静地发呆,目光呆滞。 “是个值得庆贺的胜利吗?” 打开窗户,巨大的黑sè烟柱冉冉冲天,在天空肆无忌惮的横行,在那苍翠如碧的天际上划了一道丑陋的痕迹。被黑烟和烟尘所遮蔽,再也看不到令人放心的蔚蓝天空,望着那烟柱,此时此刻,她感到了深刻的孤独,孤立无援。 虽然自己部下兵马众多,但她能全心全意信赖和依靠的,竟一个也没有!那个狂妄凶残的杀人王,他骄横跋扈到了极点,不说一声就将上万军民投入了火海!即使明知如此,自己还不能对他如何,毕竟抵挡魔族还得靠他! 脚步越来越软,鼻子越来越酸,紫川宁不断地告诫自己:“我是紫川家的继承人,我是未来的总长,我是zhōngyāng军军团长!我是众人瞩目所在,dìdū守军的jīng神支柱!忘掉自己是女儿身,我将和男儿一般勇敢坚强!必须得坚强!” 但不知为何,深刻的悲哀和脆弱却依然如cháo水般侵蚀着她的心,悲伤一阵接着一阵。 这时候,紫川宁多么希望,那个自幼儿起一直守护着自己的人能来,那个英俊的少年能出现,就如同上次他突然出现,从刺客手中拯救自己一般。 心上的人啊,你究竟在何方?你若是在,我就不用被这些人欺负了!你可知道,我支撑得非常辛苦啊!我不愿再做家族继承人,不愿再做将军和总长,只愿做个被你呵护和保护的女孩。没有你,我实在不行啊! 就在这一刻,紫川宁终于崩溃,她不出声地低声抽泣,肩头耸动,泪流满面:“阿秀哥哥,你究竟在哪里啊!你快点回来吧!” 自出了远东,白川是第一次在自己人中间休息。她感觉到了极大的安心,一觉睡得又甜又香。 到天黑,有人来叫醒了她,说出击的部队回来了,帝林大人想见她,请她过去。 白川整理下衣装,跟着传话的使者出去。 太阳落下了地平线,但天sè却没有暗下来,燃烧的dìdū就像个巨大的火把,照得天地一片通红,给万物都笼罩上一层鲜红的颜sè。 在毗邻火场的一处阵地上,白川远远就见到了帝林,他正骑着战马在巡查防御战线。 远远看着他的身影,白川由衷地感叹:“太漂亮了!” 在这战乱年代,很多人都在改变,而帝林却是白川所见少数没有变化的人。一身黑甲的他,依然那么俊美,漂亮,风采奕奕。他的形容如天空一般恬静,眼瞳映照着那远方燃烧的烟火,炯炯发光。连他那雅致的白皙脸庞,也给笼罩上了一层玫瑰般的红sè。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消灭了几十万魔族大军的,竟是如此一个纤细俊美的男子!他的容貌连身为女xìng的白川都忍不住嫉妒。 尽管白川对着紫川秀有着不可动摇的忠诚,但她却不得不承认,紫川秀固然优秀,但帝林却比紫川秀更为接近完美。 如果当代有堪称完美无缺的名将,那定然是他而不是紫川秀。 白川走过去:“监察长大人,下官远东红衣旗本白川参见。” 帝林转过身来望向白川,他大大的眼睛很恬静,甚至是温柔,形容非常柔和,更像个羞答答的少女而非统率大军的将军。 “是白川吧?”他微笑着:“我们好久不见了。” 一瞬间,白川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起来。 好久不见了吗?她还记得,上一次和他见面的情形:dìdū流血夜那天,议事大会堂里,若不是紫川秀阻止,他便要将自己格杀当场了! 在那恬静温柔的目光里,隐藏的是冷酷嗜血,是雷霆万钧的可怕力量! “正是,大人,真的好久不见了。”尽管心底波澜起伏,但白川依旧礼仪周全地行礼。 帝林点头,若有所思。 良久,他很突兀地问了一句:“看到这片大火,祢想到了什么?” 白川一愣,很快地答道:“大人您神机妙算,一把火歼灭数十万魔族军。这是开战以来的首次大捷,大人您功劳雄伟!” “祢没说实话。” 不知为何,帝林的笑容有点萧瑟,他指点着远处的火幕:“在那大火中燃烧的,有着紫川家的总长府,有着三百年历史的dìdū大竞技场,有着dìdū图书馆,有着家族的元老会议堂,有着紫川家博物馆、历史展览馆,有着dìdū大学的文物展览厅、图书馆,有着dìdū科学院最先进的实yàn室、埋葬家族历代君王的圣灵殿,有着无数的文人古迹,庙宇众多,古迹林立,还有着无数宝贵的雕塑、建筑、园林,文明古刹、庙宇、古塔、圣地,古往今来名家大师的墨宝、诗作、绘图。我紫川家是光明皇朝的继承者,继远京之后,dìdū成了三百年来人类文明的中心,在这里,荟萃了历史和人文的jīng华,那是人类文明千年的积累,一代又一代天才的智慧结晶。” “现在,”帝林凝望着火场:“这一qiē通通化为了烟尘焦土,灰飞烟灭,全因我的命令。白川,将来的文明史上,未必会记载紫川参星,也未必会记载流风霜,但定然有我帝林重重的一笔:七八四年五月十六rì,紫川家将军帝林下令焚烧dìdū。” 听着帝林娓娓道来,感受到他语调中流露的真切哀伤,白川忽然感觉,眼前的人是个极端矛盾的人。他可以无动于衷地屠杀百万人,却对文明的菁华消失而伤感。 或许在他看来,人命太过短暂,根本不值得珍惜,只有文明才是永恒的。在冷酷无情的背后,他有着诗人的敏感和忧郁气质。 和帝林并肩望着火场,感受热浪迎面冲来,白川坦然地说:“大人,我们都不是神,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处事。若人类被征服,再多的文明宝藏也没人欣赏,你我别无选择。” “是啊,别无选择。”帝林慢慢重复着这句话,笑笑:“让我们回归正题吧。白川,祢是紫川秀的头号亲信,他从远东冒那么大风险派祢过来,不是让祢陪我们喝茶聊天的吧?” “大人英明。秀川大人派我回来观察dìdū形shì,并有几句话想转告dìdū的守军指挥。” “听说今天下午祢已经见了宁小姐,为何不说给宁殿下听?” “大人,秀川大人让我转告的,是真正能决策的dìdū指挥官!”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已了然。 紫川宁虽然号称dìdū最高指挥官,但据白川的观察,实际的决策者却是帝林。他才是dìdū守军的真正指挥,真正能决定dìdū命运的人。 “很好,”帝林既不否认也不肯定:“现在祢可以说了吗?” “监察长大人,恕我冒昧转达紫川秀大人的话。首先,紫川秀大人问,依照您的判断,dìdū能不能守住?” “守不住。”帝林很干脆地回答。 “啊,”白川吃惊道:“大人为何如此说?您不是才刚刚大败魔族兵马,形shì大好吗?” 帝林锐利的目光望着白川:“这句话也是紫川秀问的吗?” 白川才发现自己的冒失:“抱歉,失礼了,这是我好奇问的。” “我们今天虽然大捷,但未能全歼魔族先锋军团群。当魔族卷土再来,他们必然会吸取教训,不再强攻dìdū,而改为从我军薄弱处选择突破,很可能会强渡瓦涅河,迂回到我军的侧后,这样,他们既可攻占西北平原,也可以断绝我军粮道,对dìdū实现大纵深包围。瓦涅河防线太过宽广,我们并无多余兵力防守,若他们真的渡河了,我只能劝宁殿下当机立断,立即放弃dìdū率军向西北后撤,与明辉统领会合,如此才能避免被包围覆没的危险。” 听得帝林详细的解释,白川脸上掠过惊讶的神情。 帝林立即察觉了:“怎么?” “啊,大人您的说法令我太吃惊了。”白川低下头,掩盖心头的震惊。 出发之前,紫川秀对她说了几乎同样的话:“dìdū是天下坚城,家族囤积重兵于此,魔族不可能轻yì攻下。最怕就是魔族绕开dìdū,直接渡河冲往西北平原,对dìdū守军实现迂回包抄,那才是我担心的!若是守军指挥应付不当,很可能全军在dìdū被合围全歼!这种情况下,守军唯一的出路就是撤退,或是撤往西北,或是撤往西南。但dìdū屏障一失,魔族将以狂cháo之势席卷大陆,家族覆灭在即!” 名将之所以成为名将,并非幸至,深远的目光和战略大局观,那是成为名将的必备条件。 万里之外的紫川秀运筹帷幄,光靠推测就预知了dìdū的战局,而帝林在大胜之后却保持清醒头脑,两人得出了一模一样的结论。 她深吸一口气:“秀川大人吩咐我,若是dìdū指挥回答说‘可以守住’,那我下面的话就没必要说了。若是回答说‘守不住’的话,大人有一句话让我转告您。” “什么?” “务必坚守,强援会自西而至!” 帝林微微皱起了眉,沉思良久,他慢慢地问:“紫川秀指的是流风霜吗?” 白川镇定地回答:“大人,我不知道。秀川大人只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也不清楚他什么意思。” 帝林静静望着她:“白川阁下,此事关系重dà。是守是撤,关系数十万将士xìng命,关系家族存亡,更是关系人类文明传承。祢确认,紫川统领真的说过那句话了吗?” “大人,这确实是秀川统领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改。” “他对流风霜就那么有把握?万里之外,他怎么就确信流风霜一定会来增援呢?”帝林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白川:“莫非,他事先与流风霜有过默契?流风霜究竟给了他什么样的承诺?” 白川无法回答。她说:“大人,依我对秀川统领的了解,他既然敢这样开口,定然是有把握的。” 帝林没有答话。他静静眺望着火场,沉思不语。 过了好久,他眼中现出了决意:“白川红衣旗本听令!” 白川肃然立正敬礼:“下官在!请大人吩咐!” “魔族军新败,巡查必然松懈。回到远东时,祢帮我带话给紫川秀,原话转述!” “是!请大人吩咐!” 眺望着东方通红的天际,帝林的语调抑扬顿挫,缓慢而有力:“生死相托,国运相托。阿秀,我相信你,一qiē拜托了!” 望着那张秀气而决毅的脸,白川眼眶渐渐红了。 她知道,帝林已将自己的xìng命、全部dìdū守军的命运、国家的存亡,全部都寄托在紫川秀的承诺上了。 千金一诺,生死无悔!此种兄弟间生死相托的信任,男儿温馨的热血,不由不令她热血沸腾! 她用力地一个敬礼:“大人,请您放心!我定当转达!” 第一章 西北蓝城(上) 七八四年六月十八rì清晨,白川从dìdū的西城门出了城。 因为她此行的责任重dà,紫川宁和帝林都表示愿为她派出部队护送她回远东,但都被白川拒绝了。 在沦陷区,即使以师团规模的军队护送也难以确保安全,反而一支jīng干的小分队穿插前进更为安全。 既然一路过来都平安无事,白川相信,回程的路途也将会一路顺风。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天地,黄尘滚滚的道路通往目光所不能及的地平尽头,习习凉风吹拂着女孩额前的秀发,回首望向巍峨的dìdū城楼,肩负重任的少女将军忽然起了无名的惶恐。 她摆摆头,把那所有无谓的思索抛在脑后,踏马沿着大道向西前进。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分叉路口,左边通往西南,右边通往北,白川选择了右边的道路。 走不到几步,身后传来了向导布朗焦急的叫声:“白川大人,您走错路了吧?去旦雅该走左边的道。” 白川勒住马,回过头来:“我并非要去旦雅。” “但斯特林大人对我说……” 少女将军歉意地笑笑,笑容十分爽朗:“抱歉,我没对斯特林大人说实话。其实真正的目的地并非旦雅,而是西北的蓝城。” 看着布朗震惊的表情,仿佛怕他吃惊得不够,白川再明确无误地补充了一句:“我们真正要见的是流风霜。” 西北是紫川家的膏沃之地,历来以粮食和优良的战马而闻名,白川还是第一次到西北,一路过来,那一望无际的田野,沟钎纵横,耕种的农夫在田野中犹如绿黄sè中的一个个小点,牧童骑着水牛漫步在乡间的道路上,背景是碧蓝的天际。 一直身处刀光剑影的沙场,这一幕乡间牧歌的恬静美景着实让首次到西北的白川陶醉。 这片美丽而富饶的土地,三百年前却是残酷的战场。路过某个高坡或者某个平原时,总有热心的当地居民向白川介绍,这是当年紫川军与明氏军激战的焦点地带。 道边的某个纪念碑也在提醒着路人们,在享受和平生活的同时,不要忘jì了那些为和平而献出生命的战士。 史书上记载,继导zhì光明皇朝崩溃的蓝河战争不久,西北又爆发了一次残酷的战争。 为抢夺西北控zhì权,dúlì后积极扩张的紫川云与西北诸侯明林爆发了激烈的战争。 战争打得异常残酷,整整持续了两年,最后,连左加明王和流风军都参与了对明林的战争,两线作战的明氏军队终于支撑不住了,在决定xìng的战役中,紫川军击溃了明氏的主力军队,明氏战败。 按照惯例,在这种诸侯争霸战中失败的一方都要被胜利者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但开国之初的紫川云具有雄伟君主所罕见的宽宏气魄,他宽容地接纳了明林后人的投降,给予他们优厚的待遇。 明氏一族感激涕零,发誓愿世世代代效忠紫川家族,永不背叛。 为回报紫川家的恩遇,大批的明氏子弟投身于紫川军,为紫川家征战四方,洒血疆场,用生命来实践誓言,忠心耿耿地回报紫川。 在他们中间不乏优秀的将才,在紫川军中崭露头角,现任的西北边防统领明辉就是明氏的后人。 紫川家征服西北的过程证明,刀剑只能暂时征服人的**,但恩威并施的怀柔政策却能永久地征服人们的灵魂。 联想到当前的时势,白川感到不寒而栗:拥有强大军势的魔族,他们若是也懂得对人类进行刚柔并施的统治,而不只是一味的杀戮和掠夺,那么魔族统治全大陆并非不可能的事。 一路上经过的乡村和城市都是紫川家领地,依照白川的身份,她完全可以亮出证件,当地的官员和贵族也很乐意接待一个来自远东的红衣旗本将领。 但军人出身的白川对官场应酬有一种天生的厌恶感,她更喜欢与那些直来直往的人爽快地交往,不喜欢官场上拐弯抹角又言之无味的应酬。 一路上,她与随行人员都是借居在民房和旅馆中,没有惊动当地zhèngfǔ。 据白川观察,比起沦陷的东南和近畿地区,西北的民心还算稳dìng,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难民cháo和恐慌,市场物价和城市治安秩序也保持正常。 西北的民众对家族军队更有信心,他们并不怎么相信dìdū会给魔族拿下,尤其是dìdū大捷后。 在路途上的餐馆和饭店,到处都在谈论战争,西北民众有一种盲目的乐观自信,当白川向旁人询问对时局看法时,大多数人都认为魔族是无法夺下dìdū的。 但很奇妙的,老百姓又有一种预感,则西北必将迎来一场大战,与魔族决定xìng的大战将在西北展开。一种说法尘嚣直上:“战争必将来临!” 比起东南的恐慌来,西北的老百姓则镇定得多,各处各地,人们都在默默地做着准备工作。 紫川家最后的征集令已经下达了,城乡各处,无论贵族或者平民,无论工人、农民、商人,他们随时都做好了奉命跨上战骑的准备。 不管在哪里,马匹和盔甲都是人们关心的头等大事,铁匠rì夜忙于打铁片和制造重装盔甲,和平时期的武器禁令已经取消了,满街的男人几乎有一半是携带着矛、刀、剑、斧头或者投枪,那情形,像是他们担心战争爆发时他们来不及回家取武器。 看到这种情形,白川深感欣慰。她坚信,只要民众尚存尚武之心,国家就绝不会灭亡。 当白川到达边境时,她发现边境线附近有着大批人马露营过后的痕迹,遗弃的衣服、帐篷、垃圾等杂物丢弃得白茫茫的一片。 她向驻守在关卡上的边防军士兵询问,后者回答:“大人,若是您早来两天,那更大开眼界了!逃难的人流简直是铺天盖地,哭声震天。” 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从dìdū和东南地区向西逃难。起初紫川家的边防军还组织拦截,但逃难的民众越来越多,直如山洪海啸般拥在边境上。 面对边防军士兵的刀枪,老幼妇孺们睁大了恐惧的眼睛,他们畏惧士兵们的刀剑,但更畏惧身后的魔族,不肯离去。 几十万人风餐露宿在野地里,缺衣少食,毫无遮掩地被暴雨浇淋,被烈rì暴晒,继而瘟疫流行,许多人死于饥饿和瘟疫,每天都从难民营地抬出长长一串尸体。老幼妇孺,惨不忍睹。 看到这副情景,前来视察的边防军统领明辉流下了眼泪。 “我们无能,不能阻挡魔族,家族子民不得不背井离乡流亡他方,这是紫川军人的耻辱,并非民众的过错。我们有什么权力,连他们逃生的道路也要断绝呢?” 他下令边防部队放开哨卡,更亲身前去与流风霜商议,恳请她接纳紫川家的难民入境,流风霜爽快地答应了。 白川深感惊讶:“明辉大人他真的那么做了?” 大规模放纵民众偷越国境,私自与敌国将领会晤沟通,哪一条都足以将明辉送上军事法庭了。 在白川心中,明辉素来是以小心谨慎和长败将军而出名的,无论是对上魔族还是对上流风霜,他唯一的下场就是逃跑和惨败。 在这危难的非常时刻,那个懦弱的将军还有这么勇敢的一面,这实在令白川吃惊。 但比起明辉,她更佩服的是流风霜。 虽然西北地方富饶,盛产粮食,但数以百万计的难民涌入,势必给流风霜的管辖区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治安秩序的下降,医疗、粮食和生活用品的短缺,都是很让人头疼的事。 流风霜敞开胸怀,接纳那些无亲无故来自敌国的民众,此等宽容和慷慨,远非一句“深明大义”就能形容。 危急关头,抛弃了流风与紫川之间多年的仇怨,在人类的高级将领身上,闪烁着良知和人xìng的高贵光芒。 从dìdū出发,经历七天跋涉,白川来到了西北的蓝城边境。 在西北特sè的白桦林下,一队流风军巡逻士兵对他们进行了检查。 白川从没来过西部,她还是第一次见流风家的士兵,对他们充满了好奇之心。 不知道是否特意挑选出来代表国家形象的,流风家的边防军士兵都很高大彪悍,他们穿着鲜明的红sè制服,一条闪亮的白sè皮带从右肩斜斜地连到腰间的皮带上,马刀斜斜地挎在腰间。边防巡逻兵骑在马上,目不斜视,威风凛凛,男儿气概十足。 检查中,边防士兵发现了白川携带的武器,他们很恼火地jǐng告说:“携带武器进入蓝城是犯法的,我们要没收!” 白川不得不拿出证件来:“各位长官,我们是紫川家军官,武器是我们携带防身的,请通融。” “紫川家军官?”看着白川,士兵们睁大了眼睛。他们实在难以将眼前娇滴滴的小姑娘与军人联系起来。 军官稀奇地翻看着白川的证件,逐字逐字地读:“白川,远东军,红衣旗本……” 士兵们又发出了一阵惊叹。他们知道,红衣旗本是很大的官了,比流风家的师长都要大,那简直是生活在天上云朵里的人物了,是他们这些低级官兵远不能及的。 他们望来的目光里,已经带上敬畏的味道了。 军官恭恭敬敬地将证件交还给白川:“失礼了,大人。您从远东来,那边很艰苦吧?” “确实,远东条件艰难,但我们依然在坚持。”白川接过了证件,收好:“请贵官通报一下,我们是紫川家的信使,想求见流风霜殿下。” “大人,元帅殿下身份尊贵,不是我们能接触的,但我可以代为通报。请问您是受哪位大人差遣而来?我们通报时也好说明。” “请贵官通报,紫川家远东统领紫川秀的使者到了。拜托。” “您是紫川秀大人的使者?” 听闻紫川秀的名字,士兵们肃然起敬,他们齐齐下马,向白川行了一个礼。 不到三个月前,紫川秀于澜沧江痛击流风霜军队,让不败名将尝到了生平第一次的惨败,此战顿使紫川秀跻身于当世第一流名将行列。 继后,他于危难之际再度出任远东统领,孤领一军在远东独力抵抗魔族,其刚忍奋勇,堪称人类抵抗魔族的最坚定代表,就连曾为敌人的流风士兵们也对其充满敬意。 第一章 西北蓝城(中) 看到紫川秀如此声名光耀,连流风家都为他的名声所震动,白川感到说不出的自豪,容光焕发。 当下,有人给白川带路,领着她进了蓝城。 进入蓝城,白川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如烟雨般稠密,商业繁华,这完全不是一个边境城市的格局,光看人口数,它与dìdū全盛时相比竟毫不逊sè。 白川赞叹道:“蓝城竟如此繁华,我们实在没有料到啊!” 陪同的军官笑道:“阁下过奖了。其实我们还是托了贵国的福,很多人都是魔族入侵后自贵国那边逃过来的。” 白川这才恍然。时世不安,远京动荡不安,dìdū在打仗,魔族大军急速逼近的yīn影笼罩着整个大陆,黑sè的大军覆盖了瓦涅河以东的广大地域,传说中的噩梦正在逼近。 流风霜是人类为出sè的名将,相信她的威名可以阻止魔族,本来是边境军事要塞的蓝城反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数以百万计的逃难民众带着庞大的资金和物资涌入了这个本来微不足道的边境城市,造就了城市畸形的繁荣。 蓝城的总督府门口,一个青年军官在门口迎接白川。这位军官身材高挑,神情开朗,十分英俊,白川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看到白川英气勃勃的美貌,那军官眼中一亮,他自我介绍道:“贵客自远方来,十分欢迎。下官是元帅殿下的jǐng卫团长兼任中营指挥使英木兰。昔rì,下官与贵上紫川秀大人曾有一面之缘,受他不杀之恩,至今无以回报。” 白川回礼道:“英木将军您太客气了。秀川大人也曾和我们提到阁下。在澜沧江战役,阁下虽然身处不利,但仍旧奋战不息直到最后,大人十分敬佩阁下,他常说,吾辈军人当以阁下为楷模。” 听到紫川秀的称赞,英木兰显出了由衷的高兴,他笑着说:“秀川大人如此盛誉,下官实在不敢当呢!若说军人楷模,我想秀川大人才是真正的当之无愧啊!” 两人谦虚了一阵,白川才步入了正题:“请问流风霜殿下可在?下官想求见她。” “元帅并不在府中。”看到白川失望形于颜sè,英木兰笑道:“但我们已派人去通知了。白川阁下一路辛苦,请在府中歇息一晚吧。” 当晚,在流风霜的总督府中,英木兰设宴款待了白川,流风霜麾下不少将领出席了这次宴会,包括十字军前营指挥使蒙拿少将、水师舰队司令尤金中将、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中将、国防二十七军军长费加中将、蓝城卫戍军司令曾宁少将等人。 流风家的少将相当于紫川家的旗本,中将相当于紫川家的红衣旗本。这些人无不是声名遐迩的宿将jīng英,流风霜麾下的骁将智将齐聚一堂,满席的将星闪烁,他们的名声,就连常年偏处远东的白川都时常听闻。 当英木兰领着她一个个介绍时,她不歇口地说:“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为欢迎自己,流风家居然出动了那么多重量级的实权将领作陪,白川受宠若惊。 筵席之前,英木兰作了祝酒词:“昨rì的敌人,却是我们今rì的朋友。今天,我们欢迎来自远东的白川将军,她给我们带来了远东紫川秀统领大人的问候――相信对紫川秀大人,在座诸位谁都不会陌生吧?” 席间响起一阵友好的笑声,有人笑道:“怎么可能忘掉?从澜沧江回来,我屁股一直还疼着呢!” “过去,流风与紫川之间一直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实在令人痛心。但谁都不能抹杀这个事实,我们是同种同源的人类,我们同为伟大光明皇朝的后裔!面对入侵敌寇,捍卫人类文明,我们与紫川家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谨以此杯,向远东、奥斯、dìdū,向在广阔领土各条战线上浴血奋战的紫川家战士致敬!祝愿你们胜利,祝愿你们早rì将敌寇驱逐出国土!为人类的胜利,干杯!” “干杯!”将领们举杯向白川致意,一个接一个上前与白川碰杯。 不管是头发斑白、仪态端庄的中年绅士,或者是神采飞扬的青年彦俊,白川总觉得,在流风霜麾下的将领群身上,有一种飞扬的男xìng气概。 他们的举动言行都那么自信,潇洒,这是长胜之军独有的特质,十年来,他们胜利无数,这培养了他们的尊严和风度。 “白川阁下,您是自远东过来的,可给我们带来了新消息?前线形shì可有所好转?”席间,在座人中年纪最大的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中将询问道。 众位将军都停下了手中的餐具,眼睛发亮地望过来。 白川这才明白,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原来他们并非是冲着自己过来的,他们是冲着最新的战情过来的。 连绵的战火隔绝了东部战区和西北的交通,要获取第一手的前线消息很难,像白川这样经历了远东战场、东南奥斯战场、dìdū战场等三大主战场的人是很宝贵的,关于魔族战争,她是最权威的发言人。 白川斟字酌句,很谨慎地回答道:“当前,我军各部英勇奋战,但很不幸,魔族仍旧掌握着战略主动权,为扭转局势,我们还需要经历苦战。” 萧元皱眉:“难道,在dìdū刚刚奏响的大捷对贵军局势没有一点帮助吗?” “帝林将军在dìdū城下给予魔族军重创,歼灭了大批魔族有生力量,极大地改善了dìdū战区的态势。但魔族的战略优势是全局xìng的,不会因一两场战斗的胜负而动摇。我军当前最大的忧虑是,我们的各个主力军团――如斯特林大人的东南军团、紫川秀大人的远东军团、帝林大人的dìdū军团――都被魔族军所分隔孤立,彼此不能呼应配合。而相反,魔族军却有着机动xìng的主动权,他们掌控着主要干道的交通便利,无论远东战区还是dìdū战区,无论在哪里出现危机,魔族都可以从其他战区调来新生军团支援。更可怕的是,魔族甚至可以将主力集中在某个地区,以谋求摧毁我军某个主力军团。” 战争中,兵力并非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人数较少的攻方可以利用高速的机动在某个局部战场集中起比敌人更多的优势兵力取胜。 在座的都是有经验的职业军人,不必详细解释,诸位将军就纷纷点头表示理解白川的意思。 萧元微笑道:“据我所知,当前,魔族在远东部署了两个军团对付紫川秀军团,在东南部署了两个军团拖住斯特林,而在dìdū,他们却是集中了七个军团的力量,正如白川阁下所说的,他们想倾尽全力地摧毁dìdū军区,打通往西部的道路。” 英木兰插嘴道:“帝林大人一把火将魔族烧得损失惨重,魔族不得不从其他战区增兵支持dìdū前线,我想,这时候紫川秀大人和斯特林大人都可以有所作为了!” 现场的气氛热烈起来,将军们热切地讨论,魔神皇的下步主攻方向该指向哪里,紫川秀、帝林、斯特林等人又该如何应对,白川在一边沉默地听着。 这真是件很有讽刺味道的事。没受到切肤之疼的人们,往往可以把战争当作很好的谈资,讨论得兴高采烈。但那些最有资格谈论的人,那些在前线rì夜与魔族厮杀的将士们来说,战争是一场再沉重不过的话题,他们反倒更乐意谈谈家人,谈心爱的女孩,谈家里养的狗,谈谈家乡的小河,什么都谈,就是不谈战斗――谁愿意谈论自己的死亡和鲜血呢?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席间笼罩着朦朦的一个共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预感,与魔族战争势不可免,迫在眉睫。 又有人向白川请教,对付魔族什么兵器更有利?是近身战斗的刀剑、或者骑兵长矛,或者是远程的弓箭弩机呢? 白川想了下,回答说:“魔族士兵力大敏捷,骁勇善战,单兵交战中,人类兵很难取得优势。我印象中,数次对魔族的大捷都是依靠了骑兵的强大冲击力获得的。对付魔族兵,近身格斗人类没有优势,最好是以整齐的阵势交战,以有组织战无组织。另外,魔族虽然也有弓箭兵,但它们的弓箭武器比较简陋,无论shè程还是杀伤力都远不能与人类的相比。在远程武器上,人类是占有优势的。” 英木兰少将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河丘林氏的强弓部队倒是魔族天生的克星了。” 蒙拿少将毫不客气地说:“河丘的那群老乌龟胆小又怯弱,要他们参战,难!” 席间响起一阵轻快的笑声。河丘在今年暗算了流风霜一次,险些要将她交给紫川家。现在谈起河丘,流风霜的部下们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话了。 “河丘这几天倒是来得比较勤快,林睿和林贤三天两头跑来向元帅献殷勤。” “那群软脚虾也害怕魔族,但又不敢打仗,他们当然要讨好我们元帅了!” “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相信他们的话,随时可能被人从后面捅一刀的。” “诸位,我倒是希望林睿能多来几次。”英木兰一本正经地说。 “那是为何?” 英木兰暧昧地笑:“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常有生猛海鲜吃了。” 蒙拿少将不动声sè地补充道:“还有龙虾。” 沉默了三秒钟,席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白川不明其意,英木兰笑着给她解释。 七八四年六月间,如果说瓦涅河沿岸的dìdū城是人类与魔族抗争的最前沿焦点,位于西北平原的军事重镇蓝城就堪称政zhì斗争的焦点所在。尽管刚结束的澜沧江一战中,流风霜小挫于紫川家新锐将领紫川秀,但这并无损她的威名。 此时,流风森被流风清和流风明的叛军所牵制,河丘在军事上软弱无力,大陆的诸多势力里,唯一具有实力影响大局的,只有她。此时的流风霜,堪称大陆最棘手可热的人物了。整个大陆都在观望着她,揣测她下步的动向。 来自河丘、旦雅、dìdū、远京的信使、说客、间谍云集于蓝城,形形sèsè的可疑人物走马灯般穿梭不停,就连魔族也在争取流风霜,它们难得文绉绉了一次,说:“这次战争完全是我们与紫川家的私人恩怨,请流风霜殿下不要插手。” 为讨好流风霜,从各地送来的礼品堆积如山,珍奇珠宝首饰文物钻石美食时尚服饰化妆品香水,珍奇宝贝堆满了流风霜的私人仓库,甚至河丘还每天派专人快马送来各地的时鲜水果和海味,经历上千公里跋涉,送来的鳗鱼居然还是活蹦乱跳的! 在内陆的蓝城居然能吃到新鲜的海鳗鱼,白川感叹河丘对讨好流风霜实在是不遗余力。 她惶恐不安。她大致猜到了紫川秀差遣自己来见流风霜的用意了。但是,自己不过是一个红衣旗本,又非口才出众,让自己来说服流风霜,是不是太儿戏了? 欢迎宴会在晚上十一点结束了,军官们彬彬有礼地向白川告辞而去,几个英俊的青年军官依依不舍地赞叹了白川的美貌,言下颇有“你代表紫川家,我代表流风家,我们不妨来一场灵与肉的交流来加深两国友谊吧!”的味道。 对着这群自命不凡的青年俊杰,白川哭笑不得。幸得英木兰将军善解人意,拿根棍子将这群发情的sè狼打跑了,也免掉了白川的尴尬。 休息在流风霜的总督府中,路途疲惫,白川很快就睡着了。 第一章 西北蓝城(下) 半晚,一声霹雳雷响震醒了她,六月暴雨来得非常迅猛。醒来的她站到窗前,豆大的雨点密集地从天而降。密集的乌云遮挡了天边的星辰,白川怅然若失。 不知不觉,离开远东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很怀念那些一直陪伴着自己战斗的战友们,更对远东战情忧虑不已。尽管在蓝城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好吃好喝,但她还是怀念远东那简陋的战地伙食,怀念那些粗鲁的半兽人士兵。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背插双翅飞回去。 这时,有人敲响了她卧室的门,有人在门外彬彬有礼地问道:“白川阁下,睡下了吗?元帅殿下刚刚回来,您可愿意现在去见她?” 雨下得越来越大,雷声轰隆不断,一声紧似一声。在掠过天边的闪电白光照耀下,白川匆匆穿好衣裳,跟着侍卫穿过总督府的偌大花园和曲折的走廊,来到了花园中的一个亭阁中。 走入亭阁,白川第一眼就见到了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站在亭阁的窗前。窗户并没有关上,她任凭狂风吹散着她的秀发,那纤细得近乎柔弱的身躯,面对着窗外的乌云闪电,在令人惊心动魄的雷声中一动不动,构成了一副令人难忘的画面定格。 白川望向带路的侍卫,侍卫报以确定的眼神,于是白川肯定了,响亮地敬礼道:“参见元帅殿下!” 少女倩倩地从窗口转过身来,正面望向白川。 “啊!”白川不由自主地惊叹出声,一瞬间,她有种眩晕的感觉。 她早就听闻,流风霜是罕见的美女了,但她总以为,这不过是流风家官兵在夸大其词。对拥有杰出才能的女子,只要她相貌稍微过得去,男人对相貌的要求标准就宽容多了。 亲眼目睹真人,她不由不承认,唯有“倾国倾城”四个评语能形容眼前的女子。玉石般白皙的肌肤,淡淡的秀眉,秋水的双眸,高挑的琼鼻,即使以同xìng最挑剔的眼光也无法在这张轮廓柔和的瓜子脸上找出任何瑕疵。 “白川将军吧?您从远东不远万里跋涉而来,一路辛苦了。”流风霜动人地一笑,笑容温柔而亲切:“这么晚还惊扰您起来,很不好意思。” 很奇怪,在这密集的雷电霹雳声中,流风霜只是轻轻说话,那轻柔的话音却奇迹地穿透了雷电的轰鸣,清晰地传入了白川耳里。 “该说不好意思应该是在下才对。殿下您rì理万机,时间宝贵,在下却冒昧前来,打扰了您。” “呵呵,”流风霜笑道:“大家都以为我很忙,其实这完全是个误解。大部份工作部下都做完了,其实啊,真正的我是个很懒惰的人,您来陪我聊天,我很欢喜。” 白川也笑了,稍微放下了紧张的心情。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流风霜没有立即询问白川的来意,如将军们一样,她向白川询问了远东和内地各处的战局情报,白川简单地做了回答。 当她说话的时候,流风霜很专注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显得对白川的说话十分重视,这让白川有了种莫名的虚荣感:看哪,连流风霜也在专心听我说话呢! 随即,白川发现了自己的幼稚:作为主人,流风霜十分随和,但那殷勤背后,却隐藏着屈尊降迂的卑微。这个女子,她尊贵的家世和所拥有着的实力,远远超乎常人的想像。她不需要夸耀自己了,正相反,她很小心翼翼地避免表xiàn出自己的优越,以免伤害了面前的客人。 不由自主地,白川将她与紫川宁做了比较。两人都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但紫川宁给白川的印象,是娇嫩的。柔弱、善良的她正在努力坚强,就如那温室中长大的的玫瑰,在突然袭来的狂风暴雨中努力挺立,力争不被时代的狂cháo吞没。 而流风霜不同,虽然她表xiàn得十分温柔、礼貌、随和,但偶然间,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利芒,语气中不经意流露的自信,那挺得笔直的腰杆和高昂的小巧头颅——面前的这个女子,她内在的气质是高傲而凌驾一qiē的,坚强而倔犟的她,不会屈服于任何人的意志之下。在倾国倾城的容貌掩盖之下的,是昂扬的霸气! 若紫川宁在迎着狂风暴雨挣扎,那流风霜本身就是掀起风暴的源头了! 听白川介绍完情况,流风霜露出了深思的神sè:“白川将军,若按您所说的,远东目前正在僵持。紫川家的远东部队和魔族的镇压军团,谁都奈何不了谁,都没能取得决定xìng优势。” “情况正如您所言,殿下。” “您在紫川秀麾下任什么职务呢,白川将军?” “禀告殿下,承蒙我家大人错爱,下官任远东第二军团指挥长官——请允许下官解释一下,远东地区一共有四个军团,包括远东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和大本营本队,我们的军团就相当于西北边防军的兵团单位,下辖数个到数十个团队。” 听闻白川以女子之身担任近十万人的大军指挥长官,流风霜眉头轻轻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白川:“今天才知道,除了我以外,原来紫川家也有优秀的女将军。” 白川谦逊地低下头:“殿下盛赞,下官十分惶恐。” 瞄一眼白川,流风霜仿佛漫不经心地问:“贵上紫川秀阁下近况如何?他身体还好吗?” “大人一qiē安好,身体安康。” 听闻紫川秀平安,流风霜这才放下了心头大事,整个人轻松了起来。她舒服地靠在椅子背上:“那么,他派您来,那是为什么事呢?” “殿下,您该知道,人类当前的形shì非常危急。魔族来势凶狠,当前光是dìdū正面就集结了超过五十万的魔族军。一旦dìdū沦陷,人类的半壁江山将尽丧魔族之手,若紫川家战败,魔族军队就将逼向西北,殿下您将危矣,当今之策,唯有……” “等下!”流风霜突然出声打断,疑惑地看着白川:“这是紫川秀统领的原话吗?” “啊!”白川张口结舌,眼睛眨巴眨巴两下,最后垂头丧气地承认:“不。元帅殿下,这是下官想的说辞。” 流风霜笑吟吟的:“我想也是。白川将军啊,您智勇双全,或许是一流的军事指挥,但却并非一个合格的说客啊!把他的话说出来吧,照原话说。” 白川露出了为难的神sè:“殿下,我家大人的话恐怕有点不礼貌……” “我不介意,请说吧。” 白川深呼吸一口气,学着紫川秀的腔调说:“白川,祢这次回去,顺路给我走趟西北的蓝城,去见见流风霜!魔族都打到dìdū城下了,这婆娘怎么这么懒,像乌龟似的连个懒腰都没翻下?乌龟背后都生青苔了!告sù那懒婆娘,该动手了!再不出手老子就恼了!” 听着白川说话,流风霜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咯咯地笑出声来,笑得花枝摇摆,笑得几乎从椅子上掉下来。 白川很尴尬,粉脸通红:“我家大人行伍出身,一向粗鲁惯了。抱歉,很失礼了,希望殿下您不要见怪。” “我没怪他。”流风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个人哪,以前装得那么斯文温柔的样子,原来骨子里也是个大老粗啊!” “殿下,那您……” “回去见到您家大人,就说我知道了,马上就会出兵救援紫川家。” “啊!”这次轮到白川目瞪口呆了。她不敢相信,很不顾礼仪地喊道:“殿下您此言当真?” 流风霜嫣然一笑:“当然是真的。你们紫川秀那么凶,他还要恼了呢,我怎么敢不答应啊?”说到这,她又忍不住笑得花枝摇摆,那动人的美丽,连同为女xìng的白川都忍不住动心。 “其实,我并不是很担心魔族。”恢fù正题,流风霜露出认真的神sè:“单纯以暴力见长的野蛮部落在开战初期是能占得很大上风,但随着深入人类世界,他们兵力不足的缺点就会表xiàn无遗,直到人类能在某条战线上顶住他们,转入相持。人类有着广阔的纵深和众多的人口,潜力雄厚,相反,魔族兵却是死一个少一个。只要坚持下去,最后胜利定是属于人类的。” “元帅殿下您高瞻远瞩,战局发展定然如您所料。殿下您若早rì出战,我们战胜魔族又多了一分把握!”“我不担心魔族,但我担心河丘林氏。” “河丘的林氏家族?”白川语气里充满了诧异:“殿下在担忧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商人而已,一群不敢打仗的软脚虾,以殿下神武雄才,何以竟对他们如此重视?” “河丘是软脚虾?那您可知道,河丘的国防实力如何,军队规模多大,拥有着什么样的武器,训练如何,又有多大的后备军召集能力呢?” 白川一个问题也答不出来。 流风霜叹口气,不再出声。 世人大多人云亦云,皆言河丘软弱无力,但又有几人真正了解河丘的实力呢?她就亲眼看过,河丘拥有当世最可怕的强弓军团,其弓箭兵的jīng锐举世无双。两百多年的休养生息,河丘的物质储备堪称富甲天下,其军队装备不惜工本,都是第一流的jīng品。 兵jīng粮足,国力强盛,此为争霸之基。 魔族军虽然凶残强悍,但那毕竟是摆明的敌人,真刀实枪交战,流风霜不畏惧任何人,她只担心从背后黑暗中投来的暗箭和匕首。 两年前在紫川家境内的遇险,流风霜至今仍耿耿于怀。对自己行动了如指掌的掌握,圈套巧妙,伏击周密,无懈可击,流风霜相信,三个哥哥都没有这样的组织能力和情报能力。 若不是一个意料外的高手紫川秀恰好经过,当时自己绝无逃生的可能。 经过两年多的调查,流风霜越来越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西南。 重金聘请黑帮暗杀自己,这更像是河丘的商人作风,谨慎又狠毒,无论事成与否,事情都绝不会牵连到自己。 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令得流风霜怀疑,林氏家族并不似他们表xiàn的那么光明正大。 在重利开明的商人风格掩盖下,河丘隐藏着重重的黑幕,这个貌似开明的光明皇朝后裔家族,处处透出神秘莫测的味道。 林氏和紫川一向关系良好,河丘也自命为光明皇朝的正统继承人,历来以正义自居。但魔族大举入侵,连自己都在担心唇亡齿寒了,河丘竟能如此安心地按兵不动? 林凡有恃无恐,是因为河丘隐藏的实力强悍,不畏惧魔族,还是他已和魔族有了私下的默契?或者,是河丘在保存实力,准备在击退魔族后的混乱局势中浑水摸鱼? 若自己出兵支援紫川家,待魔族退后,紫川家与流风家的jīng锐部队都已消耗殆尽,河丘若于此时发难,自己将如何应对是好? 看着面前的白川,流风霜突然有了种冲动:“白川,等击退了魔族,紫川家已元气大伤,再无力震慑天下,新的混乱时代将开始。白川,祢家大人雄踞远东,麾下兵马众多且强悍,他有什么打算吗?” 白川沉思片刻,说:“我想,他应该继续当远东统领吧。他曾给远东的半兽人们承诺过了,要把远东建设成幸福的乐土。为了前任远东统领哥应星大人,为了圣庙长老布丹,也为了在光明王旗帜下战死的各族战士,我家大人定会尽力守护好远东,不受魔族侵犯。” “白川将军,大丈夫应以天下为志!天下动荡不安,彼时彼刻,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此时!以紫川秀的雄才,岂能局限于区区远东一地!” 听出了流风霜话中的意思,白川脸sè渐渐变了:“元帅殿下,您的话,下官听不大懂。” 静静地凝视着白川,流风霜一字一句说:“他若有天下之志,我愿鼎力相助!” 白川霍然起立,流风霜一动不动。两人目光无声地交接,空中仿佛出现了电光火花默默对视片刻,白川又坐回了原位,她樱唇轻启,轻轻问:“为什么?” 流风霜垂下了眼帘,微带羞涩:“紫川秀就一点没跟您说吗?” “他跟我说:‘流风霜是自己人,什么都不必瞒她。’其他的,他什么也没说。” “自己人!”流风霜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只觉一阵甜蜜涌上心头。 面前的白川是他派来见自己的,那她定然是紫川秀十分信任的心腹,所以流风霜也毫无顾忌地大胆直言了:“紫川秀两次救我xìng命,他的恩情,我终生难忘。在澜沧江岸,我与他曾相约共同抵抗入侵魔族,我们是生死之交!” 说到紫川秀的名字,流风霜变得十分温柔,眼神朦胧晶莹,闪烁着憧憬和甜蜜。白川看出,那是女xìng坠入爱河的眼神。紫川秀与流风霜的关系,绝非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她好奇地看着流风霜,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诧异。在她锐利的目光注视下,流风霜的粉脸渐渐绯红,继而通红。最后,她抵受不住地低下头,忸怩不安地捏弄着衣角。 同为女人,很多话不必开口,她们彼此了然。此时,再没有了威震大陆的第一名将,有的只是满怀女儿家心事的一个平凡女子。和平凡的邻家女孩一样,她会哭,会笑,会忧伤,会为情人担忧和伤心,也会嫉妒。 鬼使神差的,白川忽然起了个念头:也只有这样优秀的女子,才配得上紫川秀啊,若他们二人真的结合,若流风霜的劝告成为事实……白川在脑海里出现了一幕恐怖的情形:漫山遍野的半兽人步兵和十字军骑兵并肩前进,一路攻城拔寨,摧枯拉朽。在他们强大的铁蹄下,紫川、流风、林氏都将成为历史名词,而在其废墟上,一个崭新的大陆帝国即将建立——若紫川秀和流风霜联手,当世最优秀的名将组合,实现这些并非不可能。 恰在此时,流风霜的声音响起:“白川,以您家大人的实力,顺势夺取紫川家,彼时正当其时!即使他不下手,那时也会有别的人干的,比如说,帝林就绝不会放过这个时机的!” 把思维拉回了正常,白川认真地说:“您的话我会转告给大人,至于如何决定,那要看大人的决断了。但依下官对大人的了解来说,他是不会同意的。” “为何?” “因为他懒啊!元帅殿下,我太了解我家大人的xìng格了。若是有人铺好了皇位来求他,他说不定就去坐了。但若要让他发动战争,杀得血流成河,十有仈jiǔ他会说:‘太辛苦了,老子不干!与其当给大家发薪水的皇帝,还不如当领薪水的贪官舒服!’” 说着说着,白川先笑出声了,流风霜也不禁莞尔。 笑过后,白川说:“元帅殿下,我家大人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他把忠义是看得很重的。他立功无数,却屡屡蒙受委屈,连我们做部下的都看不下去,他却默默忍受了。原因无他,只因家族曾对他有恩,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在紫川家,有他的恩人、知己、朋友、兄弟,从哥应星、紫川远星一直到斯特林、帝林,千丝万缕的联系,无数的牵挂和依恋,不是说一声决裂就能办到的。光是要与斯特林或者帝林对阵,这就足以让我家大人崩溃了,他的意志还不够坚定。一年前,我们驱逐魔族收复了远东全境,那本来是脱离紫川家的大好时机,但大人始终在犹豫不决,我看出来了,他始终不能割舍对家族的感情。如今,家族处境艰难,大人就更不忍心离弃了。” 听着白川的分析,流风霜默默点头,一阵暖暖的温馨涌上心头:“是啊!他就是个这样的人,轻生死重感情,坚强又脆弱。他有着过人的才干实力,却并无与之相称的野心,随遇而安。他就像那天里柔和的微风,冬天雪地中暖暖的阳光,轻轻拂面,温柔舒服。和他在一起,自己有一种安心感,感觉自在舒服,没有丝毫束缚和不安。若他是个野心勃勃的枭雄,自己还会对他倾心吗?自己爱上的,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啊!” 三更时分,突然而来的暴雨无声无息停息了,会面也接近了尾声。 在告辞之前,白川问:“元帅殿下,您可有什么书信或是话,要我捎带给他呢?” 流风霜点头,摊开了洁白的素纸。脑海中千言万语,却无法挑出一句话形诸笔墨。 抬头仰望亭外天际,暴雨过后,乌云散去,天空一碧如洗,万千星辰重新绽放光芒。 看着那星辰,流风霜浮想联翩:那个美好的晚上,澜沧江河滨的那晚,星光也是同样的灿烂,同样的星辰也照耀着在远东的他。 她抬起纤纤素手,抬笔写下了数行纤细字迹: “天狼西shè,星河灿烂;君望远东,我望西北;死生契约,不离不弃;望君早归,与子携手!” 郑重地将信件交给白川,流风霜说:“请转告您家大人,澜沧江之约,流风霜不敢稍忘。也请他勿要忘jì了当rì的承诺,定要平安回来见我!” 白川郑重地保证:“请殿下放心,我会转告。” “谢谢,但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的。”流风霜低声地对白川说:“他一人肩负远东安危,魔族必然千方百计谋害他xìng命。远东离得太远,我鞭长莫及,无能为力。没有别的办法,我只有拜托您。” 对着白川,流风霜深深一个鞠躬:“白川,恳求您,请千万保护好他,拜托了!” 抬起头来,流风霜哀求地望着白川,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此时此刻的她,显得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可怜凄婉。此时的她,哪里再有当世第一名将的风采,只是一个为情郎担忧的弱质女子而已。 流风霜对自己行如此重礼,白川震惊不已。 她鼻子一酸,有点想哭,深鞠躬回礼道:“元帅殿下,您这样做,下官如何敢当?身为部下,保护大人本就是我职责。请您放心,纵然我粉身碎骨,魔族也决计伤不了大人分毫!” 第二章 战地儿女 尽管蓝城的人们一再邀请白川多留两天,但白川思家心切,第二天中午就启程出发。 暴雨在昨晚半夜停了,艳阳高照,马蹄践踏着一地的积水和露珠,白川将军踏上了归程。 送她的依然是那位英俊的流风少将英木兰,有他出面护送,边境上的流风家士兵都不再检查,畅通无阻地过了国境。 国境线上,英木兰停住了马步:“白川阁下,前面是紫川领土了,我过去不合适了。” 他一挥手,随行的流风家士兵全部下马,恰好空出了十六匹战马。 “这是元帅殿下的心意,给你们每人一匹备用的马匹,祝愿你们路途平安。” 流风霜竟考虑得如此周到,白川心下微微感动:“感谢殿下盛情,劳烦阁下转达我们对风霜元帅的谢意,祝愿她永远幸福美丽。” 英木兰微笑道:“谢谢。也请转达我们对紫川秀大人的问候,祝愿他武运昌盛,平安归来。”看看周围的随行士兵,他yù言又止:“白川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离开了队伍,走到偏远的一棵白桦树下,落rì的余晖透过稀疏的树荫落到英木兰削瘦的脸上,英俊的青年将军脸sè斑驳。 看着白川疑惑的表情,他直接了当地说:“白川阁下,我们只是初识,若我问了不得体的话您不方便回答,您就当我没问好了。” 白川诧异,虽然结识不久,但这位英木兰将军给自己的印象很好。他举止得体,温柔又不失男儿气概,眼睛清澈,是个正直的人。她难以想像,这样一个人会问出什么失礼的问题。 “阁下,请说吧,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 “好。”英木兰点头,问道:“白川阁下,我们的元帅和贵方的紫川统领,他们是否……” 英木兰踌躇着,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们是否是一对恋人?” 白川眼中光芒一闪,她扬扬秀眉:“您为什么这样想?” 英木兰笑说:“白川,恋爱中的女孩子与平常是很不同的。她能瞒过大部份人,但我是她的卫队长,想瞒过我是不可能的。澜沧江的那晚,她与紫川统领单独夜游,回来后一直发呆,直到黎明。从此,她常常会发呆,坐在天台上望星星,会莫名其妙狂写一通,然后把稿子全部撕掉,我曾拣到过一张碎片,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紫川秀’三个字。自从紫川统领再次出任远东统领后,元帅对远东的军情就特别关心起来了,吩咐我们凡是有远东的消息,无论大小都要及时告sù她。还有这次,得到您突然来访的消息,元帅马上中止了很重要的军事演习,连夜从百里外赶回来召见您――要知道,哪怕是紫川家的总统领罗明海大人过来,我们元帅也没这么重视啊!” 白川听着,默不作声。 英木兰将军是个很细心的人,从细微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了真相,自己也是昨晚在流风霜口中才得知了真相。 从家族回来,紫川秀的开朗温和一如往昔,表xiàn也没什么异样,自己曾试探着问了他和紫川宁之间的感情进展,他微笑着,语气却很坚决:“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 只是在戎马生涯闲暇之余,他会不出声地眺望着西方的群山,眺望着落rì晚霞,眉目间隐隐可见淡淡的悲伤,笑容中带了与年龄不相符的一份沧桑感。 是否对于感情,男人比女人更能隐藏? 她摇头,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她没有说“我不知道”而是说“我不能回答”,英木兰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点头:“我明白了。” 看着白川疑惑的眼神,他摆手道:“白川阁下,您别误会。我对紫川统领并无恶意,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紫川统领温和大度,心胸宽阔,无论才华、人格、品质都是出类拔萃的,他是当世人杰,也只有他这样优秀男子,才配得起我们的公主殿下。” 白川心下了然,当代,能征善战的武将不少,英俊潇洒的青年俊杰也很多,但紫川秀却只有一个。 多年的生死磨难,锻就了他的坚毅和风采,那种温和中带着阳刚的男儿气质对女xìng有着无可比拟的吸引,难怪流风霜倾心于他了。 她正视着英木兰:“阁下,您为什么要提起这个问题呢?” 英木兰毫不回避她的目光,坦然地回答:“我希望元帅能幸福。但是,流风家和紫川家百年战争的仇怨太深了,他们二人是行走在万丈悬崖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啊!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很为元帅的命运担心。倘若他不是紫川秀,她不是流风霜,倘若,他们只是两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或者,他们只是如祢我一般的人物,或许更容易能得到幸福吧!” 接触到英俊青年那炙热的目光,目光中热切的期盼和期待,白川忽然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暗指。 她慌乱地低下了头,不觉红晕在双颊生成,渐渐扩散。 对久经沙场的女将军来说,这种心情令她很是恐慌,即使面对魔族的大军也从未有过。 她想马上逃开去,但却不知为何,两脚却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对于对方将要出口的话,她又是害怕又有点期待。 “白川阁下,昨天第一次见到祢,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英木兰斟酌着,仿佛不知该如何出口那些话,他的语音微微颤抖着,眼睛灼亮,照得白川粉颊生红。 “白川,祢,祢觉得我如何?祢讨厌我吗?” 她慌乱地摇头:“阁下,我是紫川军人。” 英木兰激动地说:“这并不是问题,祢的长官紫川秀阁下也同样是紫川家军人!白川,祢有了心上人吗?”激动之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抓住了白川的手,白川挣扎了下,但不知为何,平素斩将夺旗易如反掌的女将军竟未能挣脱对方温暖的双手。 她连连摇头,慌乱得六神无主:“不,我并没有心上人,我也不讨厌你……” 挣脱了英木兰的手,她才稍微镇定了下来:“英木兰,你是个很好的男子。不过,大敌当前,你我都是军人,负有职责,现在谈论这个问题,并不合适。在魔族未被打退之前,我是不会考虑的。” 英木兰目光炯炯地盯着白川:“在打退魔族之前?倘若我们终能击退了魔族……” 白川低头,悄声说:“那时,若有缘,我们自然会重逢。” “若有缘,自然会重逢。”英木兰重复着白川的话,他爽朗地一笑:“这是个承诺?” “我想,这更该说是个希望吧。” “如果能有那么一天,那就太好了。”英俊的青年将军轻声说。 黄昏的风飒飒地吹过树林,曾为敌人的男女伫立于白桦林中,他们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西北平原,地平线上隐隐可见丘陵的灰sè身影,他们的身影被落rì的余晖拉得长长的。 “路途长遥,祢多保重。”在这遍地烽火的严峻形shì下,他和她都能理解那四个字的意思。 “你也保重。”白川轻轻说,她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回了队列中。 队伍开始出发,背对着落rì方向,他们快马奔驰。直到走出了很远,白川才回过头望去,白桦林中,那个高挑的身影依然伫立,荒草秋风,满天飞舞的落叶盘旋着飘过他的身边,英俊的青年军官脸上的笑容令白川终身难忘。 疾风扑面,白川茫然若失。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感受到了那种被世人称为恋爱的怅然味道。 返程的道路漫长而寂寥。白川一行人从西北返回,经过dìdū时,他们没有再进去,绕道而行,直接从战区插入了魔族控zhì区。 归途的道上比较顺lì,一路都没有遇到麻烦。 在达玛行省的道上,白川见到了大队的魔族兵马在向dìdū开拔。比起先前过境一路烧杀掠夺的魔族兵,这支魔族部队的纪律比较好,并没有很扰民。 路人告sù她,这是新从远东开来的魔族军。 “新从远东开来的军队?”白川心有疑惑。 当前,魔族有两路大军在远东牵制着紫川秀,他们是由凌步虚率领的第五军和由古斯塔率领的第七军,但魔族从国内调来军队的话,他们也是要经过远东的。 一般平民搞不清楚,通通把它们称作是“远东来的军队”,这给世人造成了很大的误解,很多村夫愚妇都以为,魔族就是从远东本地出产的。 白川观察着这路新开来的魔族,魔族兵的服饰、武器,尤其是旗帜上那面红sè的盾牌,都使得她确认,这确实是魔族第五军团。 这个发现令得她很是吃惊,第五军历来是魔族在远东的主力军,是魔族压制远东联军的得力法宝。常与凌步虚交手的她深知,这次军队纪律严明,士卒强悍,经验丰富,若论战绩和功勋,比王国任何一个军都毫不逊sè。 红河谷大战,一个第五军就将全远东打得狼bèi不堪,险些全军覆没。 比起全由贵族子弟组成的羽林军,第五军士兵更为耐劳坚韧,他们才真正是魔族王国的jīng锐之师。 现在,这支军队从远东被调了过来,这意味着魔族的战略发生了重dà调整。 无法与紫川秀联系,白川不知道远东联军统帅部是否已知道了第五军朝内地开拔的消息,也不知道远东统帅部将采取什么措施,更不知道,对于她自己和远东的命运,这个变化究竟意味着什么。 某天,白川和随行人员正在小镇的旅店中休息,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她凑近窗台一望,只见成群结队的魔族兵欢呼着从镇子上驻军点上跑出来,在广场上排成了战斗队列,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瓦格拉!”“塞穆黑林(吾皇万岁)!” 而当地人类傀儡政权官员也站在广场的周边,脸上带着阿谀奉承的笑容,手中挥舞着彩sè的小旗,跟着魔族兵一起强颜欢笑,同声欢呼:“塞穆黑林!” 白川跑出屋去,拉住了一个路人:“请问,他们在叫什么啊?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姑娘,”在震耳yù聋的欢呼声中,那个中年男子用jǐng惕的目光望下白川,压低了声量:“如今这个时世,他们高兴的事,未必是我们高兴的事啊。” 白川一愣,也压低了声音:“他们绝不可能长久,我们的人终将要回来的。” 两人目光交接,默契于心。 “或许吧。但那是何年何月的事,谁也说不清了。”那个中年男子忧郁地说:“姑娘,这不是机密,告sù祢也无妨。传令驿使抵达,送来了最新的战报,说是魔族军队刚刚强渡了瓦涅河,打垮了我们的边防军。说连明辉大人都被俘了,他们已经占领了西北重镇卡达拉!” “什么!魔族占了西北,明辉大人战死了?”震惊之下,她失声叫道。路人们侧目望过来,中年人不敢再逗留,快步走开了。 西北是紫川家的粮仓和最后的预备军兵员征集地,若是连西北也给魔族占去了的话,那dìdū守军将再无可援之兵,再无可进之粮,距离覆没不远了。 白川呆呆地伫立在广场边,看着广场上载歌载舞的人群,耳朵边听着那欢声笑语,她有种想哭的感觉,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心里冒出:“难道,紫川家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客栈,同伴们都望着她。 大家都得到了同样的消息,气氛很沉重。布朗低沉地问:“大人,魔族已经占了西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川定住神,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sè太难看了,以至影响了部下们。 魔族胜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大家都变得人心惶惶了。 “立即出发,连夜赶路!我们要尽kuài赶回远东,尽早将这个消息报告给大人。” 她的心情沉重,唯有想到远东的战友们,唯有想到紫川秀,才给了她一点安慰。 不管家族内地战局如何,远东将坚持抵抗,绝不屈服!对于紫川秀,她有近乎狂热的盲目信任,只要有紫川秀在,无论局面多么艰难,他都定有办法解决! 等白川真正回到远东时,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 快马迅速将白川归来的消息向远东统帅部报告,虽然光明王不能亲身迎接,但却来了一位同样是重量级的将领前来迎接她,那就是林冰大将。 惊动林冰亲身前来迎接,白川很是惶恐。虽然她已经是远东军的三重将了,但对这位功勋和资历都堪称丰厚的远东军前辈,她比见到紫川秀还要尊敬得多:“下官不过是出去转了一趟,何以敢当劳烦大人亲自迎接。” 林冰浅笑着:“白川祢甘冒巨险,深入敌后为我军获取了重要的情报,辛苦祢了。本来统领也要亲自来迎接祢的,但有事脱不开身,就委托我过来了。” 客套完了,林冰迅速转入了正题:“内地情况如何了?dìdū打得如何,能不能守住?” 白川向林冰汇报了一路的见闻。当然,前往蓝城与流风霜见面的那段经历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只是说通guò魔族封锁线时耽误了时间。 她着重描绘了亲身所见的dìdū大捷,帝林挥师直杀,金戈铁马,魔族一败如水,遗尸横陈十里,流血漂浆。 她说得眉飞sè舞,林冰听得眼睛发亮,击掌道:“杀得好!当年我就感觉了,帝林此人非同寻常,果然如此!烧掉半个dìdū将敌人诱入战局,这种战术需要非凡魄力和想像,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接着,白川汇报了归程中的见闻,着重指出,魔族已经占领了西北,西北统领明辉被俘,虽然魔族在dìdū遭受重挫,但他们在西北获得了重要的立足点后,内地战情将有可能发生不利我方的重dà转折。 详细问了经过后,林冰的神sè很凝重,但她断然地说:“此事,绝无可能!魔族军渡过瓦涅河占领重镇卡达拉,这事或许是有的。但说要俘虏明辉――明辉的xìng格我太清楚了,情况稍有不对,他跑得比兔子还快,能追得上他的箭还没被生产出来呢!魔族准是在吹牛!” 听到林冰说得如此肯定,白川稍微挽回了信心。她想起了一件事:“大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我要报告。我在达玛行省的道上看到了魔族第五军的部队,他们在向dìdū前线开拔。” “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可能比祢知道得还清楚一点。魔族军进行了大调整,从dìdū前线调十三军进远东,又把远东的第五军调到dìdū去。这次调整与魔族内部的部族斗争有关系,秀川统领这次没能亲自来迎接祢,也是因为忙着这件事。” 看着白川吃惊的神情,林冰一笑,压低声量:“这个时候,秀川统领正和蒙汗在谈判呢!” 第三章 蒙族协议 七八四年六月,dìdū城下,紫川家名将帝林大火焚城,烧掉了魔族数十万大军,骄横的魔族王国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味道。 闻知兵败的消息,魔神皇迅速做出了反应。 拿下敌人的首都,这往往是彻底战胜一个国家的标志。对攻克dìdū,魔族至尊有着非一般的执着,他下令从远东和国内抽调大批军队前往dìdū。 于是,大道上烟尘蔽rì,到处都是从东向西开拔的魔族军团,到处都是那如山如海的武器、皮甲和满脸是毛的狰狞魔族。 新增援的各个魔族军团rì夜兼程,犹如一道汹涌的狂cháo涌向dìdū,人类的首都即将再次面临严峻的挑战。 在魔族的各路大军从东汹涌向西之时,有一路沿着反方向前进的魔族军队就显得特别引人注意了。 他们是王国的新编十三军,一路上,他们不时与从增援前线的军队擦肩而过。 消息已经传开了,蒙族是因为在dìdū战场上作战不力被魔神皇赶回远东的。 在魔族看来,战败或者战死并不可耻,但作战怯弱却是不可原谅的。蒙族在dìdū战役中纪律败坏,令得军旗蒙羞,各路魔族兵马都对其十分轻蔑。 塞内亚兵肆无忌惮地冲蒙族军队列吹口哨:“蒙族的好汉们,打dìdū逛街回来啦?没被人类把屁股烤熟了吧?” 蒙族官兵眼冒怒火,恨不得冲出去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但蒙汗死死约束住自己的部下。蒙族如今正倒霉着呢,若闹出事来,魔神皇再给自己安上个什么罪名,那蒙族再也受不了了。 就在嘲笑和讥讽中,蒙族军队郁郁不平地通guò了瓦伦关,进入了远东。 军队宿在了远东大公路边上的一个小镇子上。由于这里靠近公路,魔族军频繁经过,镇上的居民早跑光了。 在一处废弃的民房里,蒙族召开了部族的议事会。 会上,长老们联合起来把蒙汗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无能怯弱,竟让蒙帝给魔神皇斩了当替罪羊,还给削了一个军,甚至就连到手的三个省也被逼着吐了出来。 这次入关,蒙族白白死伤上近十万子弟兵,竟是一点好处也没捞着。 长老们嚷嚷道:“蒙汗,你老了,糊涂又怕事,让你来带领我们,大家准得倒霉!该到选举新族长的时候了!” 眼看族长大位即将不保,蒙汗慌了手脚,他低声下气地辩解道:“诸位长老,当时情形实在险恶,军团长们把责任推到了我们身上,马维那畜牲更直接指控我们,若是我再抗辩,说不定当场我也得跟蒙帝一样挨砍了。” “蒙汗,你是蒙族的族长,除非塞内亚族敢与我们全面开战,难道卡特还真敢杀你吗?” “诸位长老,你们不知道,卡特如今气焰嚣张得非同一般!他是三百年来第一个率领神族打进人类世界的君王,如今,他的威望高到无以复加。所有的部族都拥护他,亚哥米像条狗般跪着他,哥达汗和他好得像穿一条裤子,至于那些小部族,全都对塞内亚族俯首听令。诸位长老,形shì已经与罗斯那时不同了,谁再要反对塞内亚族和卡特,那他就是要与整个王国为敌。我们蒙族兵马本来就不如塞内亚族多,再加上dìdū一战中损折了近十万将士,我们更是实力大减,我们难道真能反抗他吗?” “那又怎样?”长老们不服气地说:“dìdū一战,塞内亚族自己也是元气大伤,几个塞内亚军不也损伤了很大的兵马吗?” 蒙汗哭丧着脸:“诸位长老们,这不能比的!塞内亚族人口多,他们损得起。我们蒙族底子薄啊!只剩那么点残兵败将,我们拿什么跟卡特斗啊?” 于是,长老们也直了眼:“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啊?” “当然不能这样算了!”刚才还可怜巴巴的蒙汗忽然抖擞了jīng神,皱巴巴的小眼睛里焕发着光亮:“我们蒙族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大亏,我们定然要跟塞内亚族讨还这个场子。” “蒙汗,你赶紧说,我们都在听着呢!” 得意洋洋地环视众人,直到把长老们的胃口给吊得老高,蒙汗这才吐露了实情:“诸位长老,你们想想,跟远东那些不怕死的半兽人打仗,我们得死多少子弟啊?前面的鲁帝,后面的罗斯,都是打惯仗的老手了,可是碰到远东的光明王,哪个落得了好下场?” 进入人类世界以后,打人类口中,蒙族才打听到,远东的光明王,就是七八一年在庆功大典上将魔族杀得血流成河的紫川秀。 那晚,蒙汗和长老们也在场,亲眼目睹了那个人类的疯狂杀戮,想到要与这样一个狂人为敌,蒙族长老无不心寒。 “远东人不好惹,光明王更是个疯子,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蒙汗,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长老们,卡特把蒙族发配到了远东,无非是想让我们跟远东的光明王斗个你死我活,塞内亚族好从中渔翁得利。他们想这样,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如意。我打算找人与远东的光明王说说,我们不去打他,请他也不要来打我们,这样好不好?” “与敌人私下议和?” 房间里一下静了下来,长老们惊恐万分。 族里年纪最大,因而也是威望最高的苏威长老用责备的语气说:“蒙汗,你想的是什么啊!王国最重军纪,私下与敌人议和那是大忌!当年的罗斯就是因为和远东人偷偷谈判被灭了族。蒙汗,你难道想引着我们走上鞑塔人的老路吗?” “长老,我们私下偷偷地干,谁会知道?甚至我们还会装着跟远东人打上几仗,只要掩饰得好,塞内亚族是看不出来的。” 苏威长老使劲地摇着头:“蒙汗,谚语说得好,每一块墙后面都有一只偷听的耳朵,叛徒和jiān细无所不在。时间长了,塞内亚人不可能不起疑心的。” “长老们,请问,罗斯和鞑塔族为什么被灭了?” “蒙汗,你是明知故问了。当年的罗斯私下与远东的光明王谈判,结果事情暴露,鞑塔族惨遭灭族。” “不不不!”蒙汗连连摇头:“若让我说,鞑塔族灭族的唯一原因,是鞑塔族军队斗不过塞内亚族军队和魔神皇。若是他们能战胜塞内亚族,勾结远东那只是小事一桩,罗斯还能成为新的魔神皇呢!” 这真是再正确不过的真知灼见了,长老们无不赞同。 “这个世上,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有实力说话,只要蒙族保住了实力,塞内亚族就不敢对我们下手。我们不妨在远东静静地看着他们在关内横冲直撞,即使被卡特识破了也无妨,他正忙着跟人类打仗,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的。哼哼,说不定将来他们还得求我们救命呢!” 如此思虑一番,长老们终于也同意了,但他们还有一个顾虑:“但是我们这样驻扎在远东,占在远东人的土地上,万一远东的光明王非要来攻打我们,那可怎么办啊?” 在历史上,蒙汗是个极矛盾的人,他有多种极端矛盾的xìng格,仿佛是把蛇、狐狸和老虎融合在一起的产物,他既胆小,又冒险,既狂妄,又自卑。 此时,老虎的狂妄在蒙汗身上占据了上风,他拍着胸膛,大口担保说:“没问题,我与远东光明王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有着深厚的交情,这点小事,那算得了什么!” 长老们用敬佩的目光四十五度角仰望着蒙汗:“族长大人您见多识广,交际广阔,果然不愧我族的好领袖啊!” 对着长老们,蒙汗吹嘘自己与光明王是“有着多年的老朋友”且“交情深厚”,但他自己当然清楚,他和光明王的所谓深厚交情不过在路边聊了几分钟而已,若这也算“交情深厚”,那魔神皇卡特和紫川参星就堪称青梅竹马了。 但无论如何艰难,既然海口吹下了,总得尝试一番。 蒙汗采取各种办法,像猎狗一样到处寻找能和远东军高层取得信息交流的渠道。他抓来许多当地的远东居民告sù他们,魔族的十三军高层想与光明王会晤,然后把那些居民放回去。 但这种办法简直就跟“把信放在漂流瓶中丢进蓝河,然后期待光明王恰好拣到了这个瓶子”差不多的希望渺茫。 十三军希望能与远东军直接接触,但事与愿违,进入远东数rì,他们连一个远东兵都没见着。但他们却知道,十三军确实被远东军队盯上了。 尽管看不见,但恍若群鹰环绕着牛群,魔族侦察兵只要离开大队,必遭毒手。 对敌人,你一无所知,而敌人对你的行动却了若指掌,这给蒙族很大的压力,蒙汗更坚定了与光明王和谈的决心。 在经过的村庄里,魔族兵在墙壁上、树木上留下了大字标语:“十三军首领蒙汗向远东光明王致意,盼与您会晤!” “十三军官兵愿与远东民众共创和平!” 蒙汗极力约束部下官兵,严禁他们在远东烧杀掠夺,以免跟远东人结下难以化解的深仇。 魔族十三军的反常很快引起了远东统帅部的注意。这路新从内地调来的魔族大军极力表xiàn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以至显得卑躬屈膝了。 通guò各种渠道,蒙族极力散发一个讯号,即他们迫切希望能与远东军的高层取得直接联系。 这带来了一场争议,林冰、明羽、布兰等高层将领都以为,魔族的表xiàn太不自然,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布兰极力拦阻:“光明王冒险和蒙汗会晤是不理智的。损失一名军团长,对魔族来说无关重要。但光明王却是远东的灵魂,没了您,远东将陷入混乱和纷扰中。” 但紫川秀却坚持要与蒙汗见面。上次在道旁的那次偶遇,他看出了,蒙汗并非一般的魔族将领,他是蒙族的部落长,他拥有很大的实力,而且对塞内亚族远非忠心耿耿。 这样一个人物是值得见的,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当蒙汗和长老们都等得望眼yù穿了,半兽人信使才姗姗来到魔族军中,带来了光明王的答复:“乐意见面。” 虽然双方首脑都有见面的意yù,但也存zài顾虑,对方到底是想真的会谈,还是想借会谈之机吃掉自己?蒙汗要求在魔族军营中与光明王会晤,并愿以人格担保光明王的安全。 紫川秀嗤之以鼻:“不存zài的东西如何能拿来担保?” 他反提yì:“不如蒙汗大人到我军中来会晤吧,我也以人格担保大人的安全。至少我的信誉比蒙汗大人好多了。” 蒙汗当然也不肯跑到光明王军中。两人僵持了几天,害得负责传话的半兽人信使把腿跑细了两圈,最后勉强达成了妥协,会面地点定在离远东大公路十多里的丹地小镇上,事先约好了,会晤双方只能带五十个护卫。 rì落黄昏时,紫川秀带着护卫人马提前到了事先约好的丹地小镇。 人马进入了小镇,在一处挂着茶点招牌幌子的茶棚边停下了。护卫们把灯笼挂在了茶店顶棚上,照得街道红彤彤一片。 紫川秀下马,悠然地走进茶馆里,有人给他递上了一杯茶,他道声谢谢坐下,悠然品尝着茶。 鲜红落rì在地平线上一点点消逝,清爽的风习习吹来,他感到一阵轻松。 等了半个小时,镇子外响起了大片的马蹄声,村口的哨兵喊道:“魔族来了!” 气氛骤然紧张,卫兵们闪电般站起身来,抓住了武器,严阵以待。 魔族骑兵出现在镇子的街口,小心翼翼地接近。与人类相隔二十步,他们停住了马步。 街道一边是银黑两sè制服的人类官兵,一边是绿sè皮肤的魔族官兵,红彤彤的火把映照着双方战士的脸上,双方对视着,手按在没出鞘的刀上,气氛紧张得像绷紧了的弓弦。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双方战士都不敢动,怕被对方误解为敌意,招来疾风暴雨般的攻击。 隔着茶棚的栏杆,紫川秀已在队列中认出蒙汗了。 这是张苍老的脸,没有血sè,脸形尖削,长着一双狡诈的三角眼,稀疏的山羊胡子,这么副面相,若是放在人类里,紫川秀只会把他当成个贪财的乡下吝啬贵族,放在人群中没人会看他一眼。 但此刻,被青面獠牙的魔族兵簇拥着,披着魔族皇族标志的紫sè披风,那平庸的脸竟也给添上了几分威严和庄重感。 蒙汗和身边的军官商议下,蒙族骑兵纷纷下马。一个军官用半兽人语喊道:“光明王在哪里?我们按时到了。” 隔着茶棚,紫川秀回话:“爵爷,请进吧。” 一声令下,秀字营士兵让开了路,站在道边。 见紫川秀不出门迎接自己,蒙汗脸上掠过不快。他冷哼一声,抬步进了茶棚,护卫们也要进去,但被人类拦住了:“爵爷,除您以外,谁也不能进去。同样的,我们这边也只有光明王参加会谈,他也不带卫兵――当然了,爵爷,若是您喜欢,您也可以带上武器。” 最后一句,他明显是在调侃蒙汗了,眼神里满是嘲弄。 众人都清楚地看到了,蒙汗脸sè顿时变青。 一对一谈判,这看似公平,但任何参加过七八○年征服远东庆功仪式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场公平的会谈。 对方是在王国高手群聚围攻下还能公然杀伤五十多名高级将领后脱身的人类绝顶高手,而蒙汗不过是个普通的魔族老皇族,真动起手来,估计紫川秀用眼睛就能杀他。 在茶棚的门口,蒙汗明显地踌躇了。他找不出理由反对这个看似公平的一对一谈判,又不好意思说“你们光明王太厉害了我一个人不敢见他”。 最后,他求助地望着自己的护卫,但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愚蠢:魔族打仗很擅长,但要他们动脑筋出主意,他们还不如一块木头好用。 茶棚里传来紫川秀悠悠的声音:“爵爷,既来之,则安之,为何犹豫不决呢?” 这句话终于帮蒙汗下定了决心,他大步迈入了茶棚。 外面火把通明,但茶棚里却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在风中渺渺地摇缀着。一个人类坐在粗糙的茶几前,他只是笔直地端坐着,但是压力已经透过那挺拔的身形现出来了。 听到蒙汗进来的声响,他抬起头,一副青铜面具在昏暗中微微发光。 “蒙汗爵爷吗?久违了呢。” 光明王没有起身迎接,这让蒙汗感到很不舒服。从进小镇开始,主动权就完全被对方掌握着,自己已隐隐处于下风。 他哼了一声:“光明王,这就是远东人的待客礼貌吗?” 看不到光明王的表情,但蒙汗感觉,青铜面具后的表情很严sù:“爵爷,远东人自然有对待尊贵客人的礼节,但对闯入家园的强盗和匪帮,我们唯一的礼节就是拿起刀剑!” 双方瞪视片刻,最后,还是蒙汗先移开了视线。不等对方邀请,他在紫川秀对面坐了下来。 光明王不出声地给他倒了茶,王国老贵族鄙shì地扫一眼那简陋的泥碗,端着碗却没有喝。 他推心置腹、诚恳地对紫川秀说:“光明王啊,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们也算有缘了。上次我就说过了,蒙族对远东没有野心,也不是我们自个乐意跑到远东来跟你们抢地盘的,我们没有根本利益冲突,完全不必如此敌对。” “不管你们意图如何,但蒙族军队驻在远东的土地上,威胁着远东的安全,这是不争的事实。” “光明王,请体谅蒙族的处境。你我都是被魔神皇卡特所压迫,都是受害人。蒙族进入远东,那也是迫不得已的。请您有点耐心,听我陈述因果。” 蒙汗开始陈述,从魔族在dìdū前线集结兵力一直到六月十六rì那个灾难的晚上,那场噩梦般的大火,帝林骑兵疯狂的追杀,魔族的一败如水,伤亡惨重,魔神皇趁机对蒙族军队的打压。 在蒙汗讲述的过程中,紫川秀一言不发,但他的内心却掀起了翻天的波澜,若不是蒙汗在场,他就要按捺不住地跳起来欢呼一声:“拿酒来!” 了不起的dìdū,了不起的帝林! 横刀立马,瓦涅河边力挡魔族,天下名将,舍你其谁!dìdū一战,足以流芳千古! “光明王,你得明白,这都是魔神皇的yīn谋。”蒙汗说完了,眼巴巴地望着光明王,期待着对方的反应。紫川秀显得很冷淡:“这是你们魔族内部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蒙汗的焦急形于颜sè:“光明王,把我们蒙族调入远东,魔神皇分明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那又如何呢?”紫川秀很有耐心地问。 蒙汗抖擞起了jīng神,滔滔不绝地演说起来,从魔族王国各族的历史上的分合矛盾与仇恨,一直到最近的魔族入侵人类战争,他充份地阐述了这么一个真理:塞内亚魔族是史上最大的邪恶集团,他们制造了人间一qiē罪恶,杀人如麻,罪行滔天,一qiē有正义感的人们(魔族?)都应该团结联手起来,为把这么一个罪恶毒瘤彻底铲除而努力! “哦!”光明王恍然大悟地站起身,他热切地与蒙汗握手:“原来蒙族要举起大旗,勇敢反对罪恶的塞内亚族了吗?我们欢迎蒙族的战士加入我们的行列。我这就出去打海报,把爵爷光辉的宣言给传播,让世人都看到蒙族战士不屈强暴的壮举!” “不不不,”蒙汗连忙摇手:“这就没必要了。” “蒙汗爵爷,您这就是太谦虚了啊!来来来,不要害羞。世人不知,还以为爵爷您是和塞内亚魔族沆瀣一气、狼bèi为jiān呢!把爵爷您的高尚情怀和名声隐埋,我如何忍心啊?不行不行,我一定给大家澄清这个事实才行。” 紫川秀笑吟吟地捉弄着蒙汗,蒙汗听得冷汗不断,额上油亮油亮的一片。 光明王的狠毒手段他可是太清楚了,当年的罗斯就是这样被他逼得走上造反绝路的。 蒙汗忽然觉得,与对方谈判是个绝大的错误,魔神皇虽然残酷,但他至少是讲道理的,而眼前的敌人,他yīn险、狠毒、凶悍,极善潜伏和伪装,无所不用其极。跟这样一个对手打交道,比跟眼镜蛇王聊天还要危险。 此时此刻,在蒙汗心中暗暗萌生的,竟已是悔意了。他尽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光明王,蒙族可不是鞑塔族。你要想像愚弄罗斯那样愚弄我们,那是办不到的,我对你的手段很清楚。紫川秀将军,请摘下你的面具来吧,接下来的谈话需要你我拿出更多的诚意。” 突然被对手叫出了名字,紫川秀一愣。 镇静地注视对方片刻,紫川秀哑然一笑,抬手摘下了面具。 于是,一个削瘦、英俊的青年出现在蒙汗面前。 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英俊,爽朗,沉静,斑白的双鬓给那英俊的容貌平添了成熟的魅力。 当年还略带稚气的俊俏少年将军,如今已经成为了气度沉稳的统军大将,更有男儿的魅力。 看着这张脸好久,蒙汗才回过神来。他笑笑:“紫川将军,比起那时来,你变了很多。” “我老了吧?” “不是容貌,是气质。”蒙汗真诚地感叹:“那天晚上,当您伴着云浅雪将军走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上千人都在注意着你,您的风采已经超过了云浅雪。您是如此耀眼,就如一把刚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光彩耀眼,即使在万人中,我一眼就能认出您来。但如今的您,更有魅力,您的气质已经内敛了。我很难表达这种感觉――成熟,无懈可击,如今的您,只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紫川秀知道,对方的话中显然有讨好恭维自己的成份,但也不乏真诚。想起四年前惊险的那一夜,他同样地感慨万千。 少年的轻狂,意气飞扬,冲天一怒,忍辱白刃相见。如果没有四年前那复仇一刀,自己的一生想来会很平稳地度过吧? 做个平平稳稳的副统领,和紫川宁成亲,或许到紫川宁接任总长以后,自己会当上个禁卫统领,直到终老,就那样波澜不惊地度过一生,会在垂暮时看着落rì回想自己少年时的冒险,露出微笑。 但那一qiē,终究只是想像了。 就在自己决定在帕伊单独留下的那一刻,自己已经选择了踏上一条布满荆棘的坎坷道路,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大陆的命运。时代选择了自己,远东选择了自己,最坚强、最优秀的人类站在最前列,迎对惊风骇浪的挑战。 紫川秀问:“那一晚,你也在场吗?” 蒙汗苦笑道:“何止在场?” 他拉开上衣的衣裳,露出了肚皮上一道鲜红的疤痕:“光明王啊,当时若不是你踩到了一盘菜脚下打滑,估计那晚我就得被你一刀腰斩了吧?你那刀,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才能勉强起来。” 没想到彼此还有这样的渊源,紫川秀噗哧一笑,蒙汗也摇头苦笑。 紫川秀笑笑:“对不起,不过我不记得你了。” “不奇怪,当时你砍死、砍伤五十多人,不可能每个都记得的。”蒙汗眯起了小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若你知道,我是蒙族的族长……” “若我早知道,”紫川秀一本正经地说:“我定然不会脚下打滑!” 谈起那共同的经历,砍人者与被砍者亲近了很多。两人同时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容,就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在聚会。 “爵爷,您如何知道我就是光明王?”话一出口,紫川秀就知道问了个蠢问题。 果然,蒙汗哈哈大笑:“光明王啊,紫川家把你的事迹广为传播,我们神族也不是聋子。估计,连神皇卡特陛xià都知道远东的光明王与紫川秀是一个人了。” “当时鞑塔族正得势,罗斯风头正劲,所以他最为引人注意。当时会场有上千人在,你没留意到我们这些不起眼的小部族,那是很正常的。”蒙汗侃侃道来,感叹世事变幻:“当年风光一时的王国第二部族,如今落得几乎被灭族的下场。你们人类有些话说得很好: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盛极必衰,世事无常。” 紫川秀诧异地望了蒙汗一眼,他没想到这个老魔族对人类的哲学也有涉猎。 看出紫川秀的惊讶,蒙汗摇着头:“光明王,你小觑神族了,不要把我们想像得那么无知。确实,一般神族士卒粗鲁无文,但作为皇族,我们从小要受最严格的培训,学习人类的语言和文化。几乎所有的皇族都能用人类的语言交谈,有的还进入人类世界生活,比如说,我就拥有dìdū大学的哲学和历史的双学士学位。对于史前文明的研究,我还堪称权威学者!” 紫川秀惊叫出声:“什么?” 蒙汗沉思良久,仿佛在缅怀着什么。他的语调很低沉,显出了少有的真诚:“紫川秀,当你童年,你是否想过这样的问题:自己到底自何而来?生命和世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紫川秀点头,蒙汗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几乎每一个人类孩子都在少年士气对世界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yù,而这份强烈的yù望随着岁月的增长慢慢淡去。蒙汗的问题也是他曾考虑过的。 “当我童年时,我常常思考,我们神族到底是什么?我们的皇族,到底从何而来?人类的来源,又是什么?从外形和体质上,我们皇族与低阶魔族毫不相似,又与人类是如此相似,为何却与它们共列为神族,却与人类分属两个不同的物种?当然,这些疑问是无法在神族部落里得到解答的,我想,或许在人类世界里,我能找到答案吧!十八岁那年,我跋涉千里,进入了你们的人类世界。在七五一年,我考入了你们的dìdū大学,专攻史前文明和众神时代的研究,当时我的导师是欧阳青山。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就越有一个感觉:我们皇族的存zài是如此突兀,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不谐调,根本不像自然的产物。” 紫川秀轻笑道:“那是自然,你们不是自称神族吗?你们是众神创zào的啊!”他的语气很轻浮,带有嘲笑的味道。 蒙汗的神情却很严sù,他摇头道:“紫川将军,请不要嘲笑我们。我相信,众神是不存zài的,存zài的只有人类。所谓的众神,就是在远古以前,拥有着可怕技术的超强人类,他们是我们共同的祖先。而我们皇族也是人类的一个变异分支,并非截然不同的两个种族,我们同种同源。” 定定地看着蒙汗,足足呆了半分钟,紫川秀爆发出一阵突如其来的狂笑:“爵爷,你今天真是幽默啊!魔族皇族居然是人类的一个分支,您还和我们同种同源……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荒谬的话吗?”在紫川秀欢快的笑声中,蒙汗不住地叹着气,显得很失望的样子:“紫川将军啊,你是最了解皇族的人类,我本来以为,你是能了解我的――不过也难怪,你毕竟没有亲眼见过那些遗迹。” “什么遗迹?” “在我们王国境内,很多地方都有着史前文明的遗迹。但这些遗迹,你们人类没办法接触,而能接触的神族子弟又缺乏鉴定和研究的能力,只能把它当成神迹来崇拜。” “老实说,蒙汗爵爷,您今天说的话让我太难相信了。你自称在dìdū大学读过书……” 一个硬皮证书直接递到了紫川秀面前,正是一本dìdū大学的毕业证书。看着那本发黄的证书,再看看面前真诚的魔族老头,紫川秀有点动摇了。 他疑惑地问:“怎么可能呢?你们的眼睛颜sè和我们大有不同?还有,dìdū大学招收学生要经过审查的,来历不明的人不可能入学。” “运行特殊的功法,或者服用一些秘传药水,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我们神族眼睛的颜sè。 至于制造一本假的户籍证书和身份证,那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皇族有的是金子和水晶,只要有一千个金币,贪婪的地方治部少官员能帮你把十八代祖宗的族谱都给伪造得天衣无缝。紫川秀将军啊,聪明如你,早应该想到这个问题了:占神族人口绝大部份的低阶神族是智商低于五十的蠢货,有智慧、有创zào能力的皇族不过百人,其中大部份又把jīng力倾注在军政领域,整个社会几乎没有科研和创新的能力。一个封闭社会以如此少的智慧人口来维持,其科技文化水平只应该越来越低落。但恰恰相反,神族的技术水平在三百多年间不但没有倒退,反而还有了些进步――虽然微乎其微,但还是进步,这本身在社会发展理论上就是不可解释的。” 居然被魔族来教导自己社会发展理论,紫川秀深感羞愧。 他平时只留意魔族的军事情报,对其他方面的信息就留意很少了,被蒙汗点了出来,他才意识到其中的不合理处,说:“也就是说,你们不断地从人类社会偷师,盗窃人类的科学成果?” 蒙汗悠悠说:“说盗窃就太难听了,我上学毕竟是交了学费的。” 这个老魔族还有幽默感,紫川秀哭笑不得。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魔族了,但对于那个崛起在东方苦寒之地的强悍种族,自己的认识还是太肤浅了。一向被认为是野蛮、愚蠢和无知代名词的魔族,他们的皇族竟有如此深邃复杂的思想,这大出紫川秀的意外。 “蒙汗爵爷,所有的皇族都要进入人类世界历练吗?还是您的经历比较特别呢?” 蒙汗苍白的嘴角浮漾着嘲弄的笑容:“紫川将军,你在刺探我们的情报。” 紫川秀尴尬地笑笑:“只是感兴趣,随口问问罢了。” “我只能告sù你一件事,那就是曾经进入过人类世界的皇族,我绝非独一无二的。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都有人去过。” “那当今魔神皇呢?他也曾在人类世界生活过吗?” 蒙汗摇摇头:“当今神皇卡特陛xià的经历,那是塞内亚族的机密,我们是不得而知的。不过在他接任皇位前,确实有几年时间见不到他,直到接任前一年他才重新公开出现。” 紫川秀又问了几个问题,只要不是太涉及机密的,蒙汗都详尽地做了回答,让紫川秀收获颇大,尤其是当得知第五军要从远东调往关内,紫川秀更是欢喜。走了一个凌步虚,来了一个蒙汗。古斯塔,你有难了! 聊得深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十点了。因为各自的部下都在等候谈判的结果,谈判暂告结束。 临别时,紫川秀忽然起了种冲动,脱口问出:“爵爷,野心勃勃的魔族部族首领,蹩脚的十三军军长,出sè的历史学者,洞察人生的智者,这么多不同身份,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谁知道呢?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吧?”蒙汗洒脱地一笑:“人生是一场戏,导演是个忘了剧本的疯子,人人都扮演着角sè。这个场景里,你是远东的光明王,我是蒙族的首领,我们表面彬彬有礼,心里却充满了猜疑和敌意。也有可能,在另一个场景里,你我在飘满落花的dìdū大学的校道上相遇,我是桃李天下、受人尊敬的老学者,而你是个好学上进的青年学生,对我充满敬意――谁知道呢?在这场戏中,并非每个人都能扮演自己希望的角sè。我们都太过沉迷这场戏,往往迷失卸下戏装的真正自己了。光明王,我们后会有期!” 看着魔族队伍打着火把渐渐消失在村间小路的尽头,紫川秀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 在他先前印象里,蒙汗不过是个贪婪、无耻、狡诈的魔族部落头领,但接触之下,紫川秀发现他比表xiàn出来的复杂得多。 他根本是个有多重人格的怪物,疯子,根本无从琢磨! 与这样一个对手合作,到底是福是祸呢? 第四章 灵魂知己 回到明斯克的统帅部,令紫川秀喜出望外的是,白川已经回来了。 他一直很为她的安全担心,见到她平安归来,他才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当天,紫川秀召开主持了远东统帅部会议,讨论如何应对蒙族的提yì。 自从布丹长老领导的兵变破产后,紫川秀对远东统帅部进行了改组。新的统帅部成员除紫川秀外,还有白川、布兰、罗杰、明羽等人,后来又增加了前任远东统领林冰。 这些人都是紫川秀的心腹,新组建的统帅部完全沦为执行紫川秀命令的工具,这加强了紫川秀对远东的控zhì力,也提高了决策的效率。 若是以前,哪怕要买两卷草纸,蛇族和矮人族的代表们都要唧唧歪歪半天的。 经历那次兵变,紫川秀发现以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mínzhǔ只适合于和平时期,在战争年月,国家只需要坚定有力的dúcái者,而不是烦琐又低效的mínzhǔ程序,对蛇族、矮人族之类牢sāo多多的家伙,对他们好不如揍他们一顿。 得知王国第二部族意图与远东单独议和,与会众人jīng神都很振奋。 林冰说:“若能达成与蒙汗的和平,那我们就只需要单独对付古斯塔就够了。以远东的兵力,是足够对古斯塔军团进行围歼的。” 紫川秀问:“我们的兵力如何分布?”其实,对于远东各军的军力和分布,紫川秀是心中有数的,他是帮刚刚从内地回来的白川问的。 明羽摊开笔记本:“大人,目前远东军共有四个主力军。罗杰的第一军镇守特兰要塞,约有八万人的兵力。他是与古斯塔军团对峙的前沿军团,也没经历红河湾惨败,兵员素zhì和装备都是最强的。第一军是远东最jīng锐的部队。第二军,约有七万人的兵力,目前还在加沙地区集训中。第二军在红河湾战役中惨败,损失十分惨重。虽然我们补充了大量的征集兵员进去,但由于时间仓促,该军团的战斗力……” 明羽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尚值得商榷。” 他话音刚落,白川立即出声反驳:“红河湾战役过去四个多月了,我军已经完成了重整工作,有能力完成大人交托的任何战斗任务!” “那是最好。”明羽头也不抬:“我的第三军和大人的大本营直属预备队部署在明斯克地区,第三军八万人,亲卫军六万人。与第二军相同,我们两军也都是遭受了惨重的打击后重编的,不过预备队中有一万多名秀字营战士作为骨干支撑,战斗力并不弱。以上就是我军的总体战力了。而魔族方面,蒙族十三军约有十三万军队,古斯塔的第七军约有十一万军队。若他们会师联军,总战力就比我军略高了。” “这个可能xìng很小。蒙汗与古斯塔并不投契,他们是不会相互援助的。”紫川秀锐利的目光一扫众人:“当前,集中全部优势兵力歼灭一军,这是难得的时机。两军战力相差不大,我们打谁呢?蒙汗,还是古斯塔?”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叫道:“古斯塔!” 紫川秀满意地点头,与他想的一样,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以歼灭古斯塔军团为优先。该军团在远东烧杀掠夺,与远东人结下血海深仇,情感上,远东人十分憎恶他们。即使从利益方面考虑,也应该先对付古斯塔军团。 古斯塔是魔神皇的侄子,对魔神皇的忠诚绝对比蒙汗来得高。铲除忠于魔神皇的羽翼,在战略上也是有利的。 “那么,明羽,和蒙汗接下来的谈判就由你负责了。底线你清楚,我们可以允许蒙族在远东驻军,就让他驻在凌步虚原来驻扎的西南大营吧。但蒙族军队不能越过事先指定的区域,不能在远东境内掠夺和杀人。我们可以用黄金向蒙族购进粮食和武器,这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他应该会答应的。蒙汗心怀鬼胎,他与古斯塔联手的可能不大。当然,你也要防着他一手,蒙汗这个人,简直是会变脸的怪物!第三军专门监视蒙族,千万不要松懈了,要做好对方随时翻脸的准备。” “遵命,大人。” “林冰大人,”紫川秀转向林冰,对这位远东军的前辈,他比其他人有着更多的尊重,语气也更客气:“劳烦您走一趟了,到罗杰军中传达这个命令。您得看着罗杰点,那家伙是个莽夫,不能让他乱打坏了我军的整体计划!我不在,也只有您的话,他才能听两句。第一军就交给您了,罗杰如果不听您的话,尽管拿鞭子抽他,不用客气。” 林冰风姿绰绰地起身,端正地行礼:“秀川大人言重了。罗杰将军平时虽然有点冲动,但关键时候他很沉得住气。当然,大人您既然不放心,我就走一趟吧。” “谢谢您,林冰大人!诸位,不必坐等蒙汗的答复了,罗杰正在特兰前沿与古斯塔开战,此次战役,第二军和大本营总预备队出动!十天之内,参战部队务必集结到特兰地区,兵贵神速,趁古斯塔还不知道我们与蒙汗私下议和,我们行动一定要快!” 紫川秀狠狠一捶桌子,眼中霸气毕露:“三路大军合围,绝不能让古斯塔跑掉了。” “是。”与会众位将军齐齐起立,jīng神振奋。 远东与古斯塔僵持已久,现在,这个问题终于要到解决的时候了! 将军们鱼贯而出会议室。当众人离开时候,紫川秀特意叫住了白川。 不知为何,紫川秀的眼神有点躲闪。 “祢这次回去,可到了蓝城?” 白川很坦然:“是的。我到了蓝城,也见到了她。大人,请允许我向您汇报经过。”白川很详细地把在蓝城的经历说了一遍,什么也没隐瞒。 当听到流风霜建yì他拥兵dúlì,紫川秀反应只是秀眉一剔,微笑说:“她想得太简单了。” “大人,您若有此意,机会很大!我会跟随您,远东全军也会毫不犹豫地跟随您。当年紫川云能成功,我不相信大人您的实力不如他。” 紫川秀温和地微笑道:“可惜了,我不是紫川云。这样的道路,并不适合我。白川,这种事以后还是少提吧。我们毕竟还是紫川家的军官,多少得顾忌点。” 白川点头,应道:“是,大人。还有,流风霜殿下有一句话让我转告您。” 她专注地凝视着紫川秀,眼睛一眨不眨:“她说:‘澜沧之约,流风霜不曾稍忘。也请他不要忘jì了,当rì曾许下的诺言,平安回来见我。’” 紫川秀没有出声。 良久,他起身,轻轻打开了窗口。 夏季清凉的风吹了进来,满天繁星照耀着英俊青年那温柔的眼波。抬头仰望星辰,可以想像,遥遥的夜空星光下,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仰望着同样的星空。她在思念和等待着自己,这份思念和等待,不会随着时光和距离而消逝。 “此生不再孤独。”经历过午夜酒醒、泪湿衣襟,寂寞就像虫子一样啃咬着心灵的人,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珍贵。 自己与流风霜的感情,已经超脱了一般的男女眷恋之情。同样的落寞天涯的浪子,同样被排挤和不得意的经历,同样超凡脱俗的智慧,无人能理解的寂寞。 流风霜不但是自己爱恋的情人,更是自己灵魂的知己,能在凡尘中与她相逢相爱,那是上苍给予自己的恩赐。 眉间带着淡淡的忧伤,紫川秀终于回过头来,与白川目光交接,紫川秀一震:少女那明朗的眼神,为何竟变得如此忧伤? “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说。 看着眼前的青年,白川笑了,笑容有点苍白:“大人,您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无论才貌身份,流风殿下都无可挑剔,您找到她那样的好姑娘,我很为您高兴。” 她的笑容和语气都很平静,但不知为何,笑容里仿佛有种难以琢磨的东西。 室外的蝉声不住地传来,两人默默地对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往事的碎片仿佛一道静静流淌的小溪,悄然无声地从他们身边流过,忠诚与患难,苦难中的追随,用汗水与泪珠谱写的共同苦难经历。 当自己被天下所背弃、所有人都离自己而去的时候,无论凄风苦雨,无论微笑泪光,能陪伴自己直到最后的,唯有她。多少的峥嵘岁月,风雨飘零,她陪伴自己一同走过。 当yīn霾散去,世界对自己露出了笑容,她却已悄然隐藏在自己的yīn影中,默默无闻。 看着少女那纯洁无瑕的眼睛,紫川秀鼻子酸酸的,他痛恨自己的自私:对这个已将一生托付给了自己的少女,自己的回报是怎样的呢?先是紫川宁,然后是流风霜,自己总是对少女眸中的那一缕柔情视而不见,自己的目光,竟没有在她身上有过丝毫的停留。 在紫川秀目光下,白川转过脸去,那一瞬间,少女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无人知道。 转过脸来时,她已恢fù了一向的平静镇定,她转移了话题:“大人,另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向您报告。魔族很可能强渡瓦涅河进入了西北。” “怎么回事?” 白川把归途中听闻魔族的宣传向紫川秀做了报告,顺带着把林冰的分析也说出来。 紫川秀点头:“我赞同林冰大人的说法。明辉那家伙简直是只会飞的老鼠,要打败他不难,但要歼灭、俘虏他――当年流风霜都没这个本事,我不相信魔族的将军能比她更能干。但即使排除了魔族夸大的因素外,我相信,魔族军队确实进入了西北。” “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白川的焦急形于颜sè,紫川秀只得安慰她道:“白川,人有办得到的事,也有办不到的。对于西北,我们实在太远,鞭长莫及。与其空焦急,不如先办好我们能做到的事,我们寄希望于斯特林,寄希望于帝林和流风霜。毕竟,他们离西北比我们近得多,他们是不会坐视西北落入敌手的。” 七八四年七月一rì,白川正在从蓝城返回远东的归途中时,惨败于dìdū的魔族卷土重来。 在dìdū上游的福克镇,魔族军击溃了兵力寡弱的人类守军,连夜建造了横跨瓦涅河的浮桥,并在河的两岸建起了临时xìng的箭塔和堡垒,在河上拉起了横跨两岸的铁链,在河里立下了暗桩,重兵镇守于浮桥两岸。 dìdū水师连夜出动发动了反击。清晨的雾霭中,三十五艘大战船组成的编队冲击魔族的跨河浮桥,但没有陆军配合,水面舰队难以与岸基工事抗衡。 在两岸箭塔和投石车狂风暴雨般的轰击下,dìdū水师损失了十一条战船、四百多名水手,不得不撤出了战斗。 击退了紫川家的反攻,魔族的大部队通guò浮桥,cháo水般涌过瓦涅河。 七月二rì白天,魔族第三军的八万魔族兵跨河,晚上,第二军和第六军随之过河。 魔族兵连夜高举火把赶路,火把队伍犹如一条首尾不见头的长龙覆在瓦涅河两岸,连dìdū城头上的守军都看得清楚。 浮桥桥头,魔族的将军们同样在眺望着地平线上黑黝黝的dìdū城楼。 “羽林云,我军已经全部过河。”王国第三军司令叶尔马公爵走过来,高声向云浅雪说。 伫立在桥头,白袍飘飞的羽林将军云浅雪收回了眺望dìdū的目光:“爵爷,您辛苦了。” 王国贵族漫不经心地一点头,不羁地把腿踩在临时搭建的桥桩上,狠狠往河水里吐了一口痰:“要连夜过河,谁下的臭命令!把我累得半死!” 云浅雪笑笑。自鲁帝开始,骄横跋扈的王国将军他见得太多。叶尔马虽然骄横自大,但对王国,他的忠诚却是无可挑剔的。他的粗鲁不含恶意。 面对神族军团长中的最年长者,云浅雪的态度十分恭敬:“爵爷,按照陛xià的旨意,新组建的西北军主要由在下的羽林军、爵爷您的第三军和亚哥米爵爷的第四军组成,我们将负责占领西北,并从侧后迂回包围dìdū。” “陛xià小题大做了。”叶尔马直率地说:“紫川家在西北已没多少军队了,倒是dìdū还有帝林在,应该多留点军队下来看住他。” 云浅雪点头,罕见地,他和叶尔马意见相同,可怕的帝林,确实是神族的大敌。 “爵爷,羽林军在dìdū西北设立阵地,断绝从西北往dìdū来的增援。爵爷您和亚哥米爵爷则率军挺进西北,由你们负责征服西北――您觉得如何呢?” 叶尔马诧异地望了云浅雪一眼。西北富饶天下闻名,无论谁拿下西北,除了战功以外,好处肯定少不了的。各个军团都把进军西北当作美差,将军们在魔神皇面前抢破了头。 身为陛xià钦命的西北征讨大将,云浅雪主动放弃了进军西北的美差,留下来监视帝林。谁都知道,与帝林对战,那是最凶险的任务。对那个传说中的恶魔,魔族军无不避之如虎。 一直以来,叶尔马对云浅雪并不是很尊重。在身经百战的魔族老战士眼里,出身贵族的纨绔子弟多半没什么真材实料,他准是靠娶卡丹公主才换来军团长职位。 但现在,叶尔马要对云浅雪改观了。战败不馁,不辞凶险,不畏强敌,不贪名利,年轻一代塞内亚将领中出现了这样的优秀人物,很让老将军欣慰后继有人。 老将军望向云浅雪的眼光里,已经带了欣赏,口气也和缓了很多:“羽林云,你孤军镇守dìdū西北,未免势单力薄,我留十个团队帮你,羽林军也不妨派两个团随我西征。放心,你的部队绝不会放在前线厮杀的,保证损不了一兵一卒。” 叶尔马暗示得很明白了,这两个团就等于云浅雪的代表,前去西北不用打仗,专门等着分战利品。 云浅雪笑笑:“爵爷,好意心领了。但您也是带惯兵的,知道兵马还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好用。我这里您不必担心,我们和达克大营遥遥呼应,凌步虚阁下已入了达克大营,他是个很机jǐng的人,有他照应,不会出问题。爵爷,去西北,对付紫川家的残兵败将,我相信以您和亚哥米大人的神威,那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陛xià亲口叮嘱的,请爵爷您一定留神……” 云浅雪的神sè转为严sù:“一qiē军事行动以紫川家边境为止,神族军队不要靠近流风家的国境,不要对流风家的边境部队挑衅。我们给流风霜派去了信使,她却没有答复我们,很让人怀疑。” “若流风霜出兵紫川家境内,与我神族军遭遇,我们该怎么办?” “退避、忍让!命令全军,见到流风家军旗就要立即退避,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 “我打了六十年仗,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浑身白毛的老将军低沉地吼道:“陛xi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我们神族军队的尊严都不要了吗?” 看到老将军的脸变得铁青,云浅雪放缓了声气:“爵爷,这样的命令或者让你很难接受,但请你明白,这绝不是说我们神族害怕了流风霜――恰恰相反,我们神族无所畏惧!但在消灭紫川家之前,我们不宜招惹流风霜。紫川家的抵抗比预料中猛烈得多,神族出动了七个军团,依旧拿不下dìdū,这时若远京和河丘参战的话,一次对付三个,神族军腾不出手来,那就很麻烦了。” 叶尔马沉重地喘口气:“我明白。羽林云,你放心,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陛xià的命令,我会坚决执行,不去主动招惹流风霜。但,若是流风军主动进攻我军呢?” “若是一般的冲突和摩擦,我军要尽量退让。若是流风霜真的大举进攻,”云浅雪手猛然一挥:“坚决还击!让流风家知道神族军的厉害!” 听到这个命令,叶尔马眉开眼笑,开心得像个刚刚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明白了!羽林云,你放心,西北路军绝不会堕了神族的威风!” 第五章 赤旗十字 晨曦,蓝城笼罩在夏季的浓雾中。 一行急速的马蹄打破了蓝城清晨的寂静,在洞开的城门处,一队骑士旋风般冲入蓝城洞开的城门,骑士鲜红的斗篷在风中飘舞,金黄sè的枫叶标志在黎明的晨光中灼灼发亮。 “战争,战争!魔族冲入西北了!” 道上的人们纷纷围上来,想扯住信使问个清楚,但信使疾马快得仿佛一阵风,呼地从人众中间冲过,毫不停留,只留给惊惶的民众一个背影。 消息犹如风暴般迅速传遍了全城,给城市带来了一阵激荡不安。 “七月三rì,魔族的第三军和第四军击溃了明辉统领的拦截部队,强渡澜沧江,于次rì凌晨占领澜沧江浜的西北重镇卡达拉。三天后,他们又拿下了宾阳行省首府。两路大军,分进合击,来势迅猛快捷,一路剿灭反抗的民军和地方守备部队,烧杀掠夺,无所不用其极。目前,紫川家的西北部队已经退守多伦湖湖滨的加南大营至叶杰城一线,明辉打算凭借昔rì对抗我们的边防工事来对付魔族。如今,亚哥米围攻加南大营正紧,而叶尔马则四处烧杀征讨,蹂躏紫川家的西北领地。” 听取报告的将领有流风霜、十字军的前营指挥使蒙拿少将、流风家水师舰队司令尤金中将、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中将、十字军第一师团师长费加少将、风霜团指挥使英木兰少将等高级军官。 探子不歇气地一口说下去,将军们神情凝重。谁都没有料到,能与流风霜抗衡十年的紫川家西北部队竟如此轻yì地溃败。 西北魔族的进军神速迅猛,前所未有的可怕黑影已经逼近了自己身边,他们的强大超乎想像,威胁到了自身。 这时大家才首次感觉到,紫川家独力抗衡魔族数百年,为人类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二十八军军长萧元问:“难道旦雅就不给明辉增援吗?西北是紫川家最后的战略后方了,紫川家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丢掉?” “紫川家当然不想,但他们已无能为力了!新组建的五个步兵师本来打算增援dìdū前线的,但眼看西北情形危急,旦雅不得不先将其投入了西北战场。但即使得到了增援,明辉的兵力还是远弱于魔族,无力回天。” “据我所知,紫川军在西北并非没有军队。紫川家的西北贵族拥有很强的私兵部队,多则数百,少则数千。若能把这些军队召集起来的话,西北军未必不能与魔族一战的。” “太迟了!”前营指挥使蒙拿摇头:“魔族的挺进太过神速,明辉已经失去了召集预备军的机会了――何况西北贵族们本来就在观望,他们都存了异样的心思,只顾着保护自己庄园和城堡,却不肯汇合出兵抵抗魔族。”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沉议论:“不可思议,昔rì在紫川家与我们的战争中,西北贵族一向坚决支持紫川家。” “西北贵族一向强悍,尤其是那些牧场马帮,有时比紫川家的正规军更让我们头疼。” “可能他们都在打算等大局定了以后,再来投奔新的统治者吧?” “现在谈这些毫无意义。”流风霜打断了将领们的聊天:“局势既然如此,我们就没必要探讨它为何如此――那是后世史学家的工作,我们没必要抢了人家的饭碗。现在,我们只需讨论一条:魔族步步逼近,我们流风家该如何应对?” 会议室内一片沉静。一边是穷凶极恶的魔族,一边是三百年世仇的紫川家。无论做出什么决定,这都会决定流风家的命运。 这个议题实在太过沉重,将领们都不敢随便发言,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席间的最长者。 在众人目光的压迫下,萧元中将干咳两声,说:“元帅,我认为,呃,这个,这个,魔族来势汹汹,呃,这个我们必须做好防范准备,要加强戒备,呃,要密切留意紫川家境内的事务……呃……” “废话。”坐在流风霜身后的侍卫席亚冷冷地说,声音不大,但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顾忌着萧元将军的年纪和威望,大家都不好意思笑出声,只好紧抿着嘴装作若无其事。 十字军前营指挥使蒙拿个子不高,但声音却甚是洪亮:“殿下,魔族固然凶残,但紫川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不要管他们,让他们斗去吧!十字军只要守住我们边境就够了!” “我不知道,萧元大人和蒙拿将军的目光竟如此短浅!”会议桌旁,英木兰将军响亮地说。 大家齐刷刷地望过来,蒙拿皱着眉说:“英木兰,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紫川家与我们一直交战,但紫川家毕竟还是文明的国家,我们交战有个底线,他们遵守信义和诺言,双方交战不伤害平民和战俘,但你可看到魔族军入侵后发生在东南各地的灾难了吗?城市被焚烧,农田被夷为平地,乡镇化为焦土,平民被屠杀。如果让魔族军压到西北边境上,我东方防线一千多公里的边境线将直接面对武装到牙齿的魔族兵,他们残暴、狡诈、不讲信用、不通生死,不懂廉耻――有这么一个恶邻在侧,流风将无一rì之宁!唇亡齿寒,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无论为人为己,我们都必须援助紫川家,别无选择!” 英木兰语调铿锵,态度自信,极有说服力和感染力,被他的凛然气势所折服,满座将领竟没一人能开口反驳。 萧元中将叹口气:“英木兰,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出兵是国之大事,我们不能不慎重。我们的军队是流风家的最后屏障,一旦我们战败,远京必遭魔族报复!在目前来说,魔族军队并没有表xiàn出对我们流风家的敌意,甚至魔神皇还派人遣信给元帅殿下表示愿意和睦友好。这种情况下,我认为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地比较好。” “老将军,您此言差矣。”萧元话音刚落,英木兰立即出声:“魔神皇示好于我们,那恰恰说明魔族恐惧我们。以魔族的兵力,与紫川家开战已是他们的极限了,我们出战,大有胜机!若坐观紫川家被打垮,到时我们便要独个抵抗魔族的大军了!” 英木兰的发言赢得了少壮派将领的赞同,而那些老成持重的将领们则赞同萧元的说法。两种说法都很有道理,一时间,会议桌前议论纷纷。 “魔族的攻势确实犀利,但要说紫川家被打垮,那还言之过早。” 流风霜轻轻起身,打开了窗户。 盛夏清晨雾霭刚刚散去,在东方,一轮红rì正在冉冉升起,亮光越来越呈现出粉红sè,越来越明亮了,被露水打湿的世界正在苏醒中,充满希望的新一天正在开始。 回过身,公主元帅沉稳地望着众人,目光中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在dìdū、东南和远东,紫川家还有强大的部队存zài,魔族并没能征服远东,也没能拿下奥斯,更不曾攻下dìdū。魔族的优势是暂时的,若让人类的战争机qì全面开动,他们不是人类的对手。诸位将军,现在紫川家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军队,而是时间!只要给他们三个月,他们就能重新征集一百万军队投入战场!” “元帅,您的意思是?” 在众将军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也听得清楚,流风霜清脆的声音静静地荡漾在室内:“就让我们来给紫川家这三个月时间吧!” 英木兰霍然起立,又惊又喜:“元帅,祢打算出兵救援紫川?” 流风霜起立,目中电光展露,犹如风暴即将到来前的霹雳掠过长空:“紫川家是抵挡魔族的最坚强堡垒,是人类文明抵御野蛮民族的最强防线,紫川若崩溃,流风决计难以独存!救援紫川,就是救援我们自己!此战,我意已决,请诸君务必助我一臂之力!” 将军们齐刷刷地起立,一时间,披甲晃动。无论是刚才赞同还是反对出兵的将领们,此刻他们脸上的决意竟是一般无二:“我们愿跟随殿下,不惜肝脑涂地!” “将军们,整理兵马,调集队伍,我们即将出发!” 晨光亮起,蓝城上空回荡着低沉的号角,那激荡的号角让人jīng神一振。 初到蓝城的民众不知所以,本地居民告sù他们:“这是进军号,公主殿下要出兵了!” 出兵,出兵!目标指向何方?不问而知,魔族! 闻知消息的民众无不jīng神大振。虽然紫川家曾经是世仇敌国,但魔族在紫川家烧杀掳掠的消息不断传来,民众们对魔族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上十万民众簇拥在街道两边观看大军出征的盛况,人cháo如山如海,欢呼和口号一浪接一浪响起。 在夹道的鲜花和彩带簇拥下,流风家各路大军秩序井然地鱼贯出城,步、骑连绵不绝,阵旅整齐,军容壮观。 首先出阵是三万多人的骑兵部队,这是最引人瞩目的队伍。 骑兵们一式装备着长矛和近身马刀,身披红sè轻甲、红sè的披风,连他们尖顶头盔顶上的飘带也是樱红sè的,迎风招展,三万大军看起来像一朵飘浮在大地上的红云,而在这朵庞大的红云之上的,是密密麻麻的长矛,是雪亮的马刀。骑兵们挺胸拔颈,俯瞰四方,傲气十足。 这是一支有着辉煌战绩和功勋的部队,历史上,他多次横空出世,拯救危难。 这支军队的铁蹄横跨整个大陆,从大陆最西的嘉西海岸直到东南的dìdū城下,他曾击毙紫川家六代总长紫川远星、曾于都蓝坪全歼入侵倭寇的八万旗本军,他无数次让紫川军惨叫,又无数次让倭寇号哭,他是守护流风家族的中流砥柱,也是流风家敌人噩梦惊醒的对象。 那个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漆黑深夜,神一般的最强高手杀入远京,举城寂然,万人寒颤,唯有这支军队依然巍然耸立。当时的交战场面如何激烈残酷,后人无法想像。结果如何,历史已清楚地告sù了世人:大量鲜血被雨水冲入了渠道,远京城护城河变红,一月不能散去。 这场激战给左加明王留下了震铄古今的威名,但失败者亦同样的荣耀。直到最后一名能战斗的士兵倒下,明王都无法踏入正宫的台阶。 前赴后继,宁死不退,流风士兵的骄悍和忠诚震撼世界,连明王都承认:“如此悍不畏死的骄勇之师,自古未有!” 林枫已死,威震大陆的河丘军早已不复当年武勇。明王此言,奠定了这支军队不可动摇的人类第一强军荣誉。看到他们,人众中响起了雷鸣般的呼声:“赤骑十字,纵横无敌!” 紧接着十字骑兵军,军鼓铿锵,战旗飘舞,流风家国防军的各个团队依次开出。各个队伍队列整齐,盔甲鲜明,步履一致,在步兵整齐的步伐重压下,大地在微微下沉,各个团队严整得犹如一座座活动的要塞。 这是一路壮观的景象,那看不尽的人马洪流,如云密集的刀剑、长矛方阵整齐地簇拥涌过城门,士兵的盔甲犹如江河般滔滔不绝地涌过,朝阳照shè下,灿灿升耀。 这是经历无数沙场鏖战,百练成钢才锤炼、锻制出来的雄师劲旅,他们有着骄傲的战绩和自信,即使整个大陆都无可匹敌的铁马骠骑。 驻马城门,检阅着麾下的军队,流风霜深感满意。她曾担心,流风军队从未与魔族交手过,而战败的紫川军把魔族说得神乎其神。魔神皇和他那征服了半个大陆的凶兵悍将,将是自己遇到的前所未有的敌人。 传言中,魔族兵都是吃人的怪物、刀枪不入的野兽,碰到青面獠牙的魔族,自己部下能否一如既往地发挥实力? 但此刻,亲眼目睹部下的高昂斗志,鼎盛军容,立即,所有的担心和忧虑就如冰块放在太阳底下一般,迅速消融无踪。 她坚信,即使对上魔神皇的骄兵悍将,这路军队亦定能如以往一般,用马刀和铁蹄将敌手歼灭干净。 大军进发,浩浩荡荡,疾如星火,早上出发,没到中午,前锋已经越过了紫川家与流风的边境线。 在紫川家境内,流风霜与从习冰城赶来的国防军部队会合,流风家将帅们检阅了参战的各部队,此次出兵共计步兵十八万、骑兵九万,号称三十万大军。参战部队士气都十分高昂。 快马探报传回消息,魔族第四军留在加南大营围攻明辉,魔族第三军已离开了加南魔族大营,转而向南开进,目的很可能是征服那些尚未被臣服的紫川家领地。 “这是天夺其魂了!”流风霜目光闪耀:“第三军单独行动,又在行军途中,在毫无遮掩的荒野,防护最为脆弱!就以魔族第三军作为我们首战的目标!” 兵贵神速,相应的军令即刻传达。立即,号角低鸣,大军开拔,火速前进,rì夜兼程。 流风霜治军严厉,军队行进除去马啸铁蹄铿锵外,再无别的声响。 所经之地,沿途的民众在睡梦中都不会被过境军队惊醒,直到次rì清晨,居民才突然睁大了惺忪的双眼,讶然地望着这支魔术般突然出现的庞大军队,觉得简直是在做梦。 在经过阳明城时,看到庞大军队扬起的烟尘,城中居民无不以为是魔族军到了,引起了歇斯底里的恐慌。 直到军队贴近城池驻下时,居民们才看清了那面白底蓝字的“霜”字旗在rì头下飘舞。 城中居民这才确认,来的不是毁miè和死亡的魔族,而是拯救他们的救星! 一瞬间,那巅峰的狂喜用什么都无法表达,欢呼的浪cháo把整个城池都撼动了。 市长和守备队集合在城门迎接流风霜入城,他们恭恭敬敬地准备了用金子锻造的城门钥匙,表示欢迎流风霜成为城市的主人,殷勤地邀请大军入城休整。 但流风霜拒绝了:“我军无意入城。唯一所求,只盼贵市能供应我军粮草、饮水和补给,我军只是稍作休息,马上就要出发!” 趁着采购补给的空当,流风霜向城中居民打探魔族军的去向,但无人知晓,只知道数天前,魔族第三军确已离开了加南大营向南出发,但目前行踪不明。 近十万人马的一路大军居然会行踪不明,这种情形很是诡异,生怕落入了魔族的圈套,流风霜不得不谨慎行事。 她派出了更多的侦骑散布周边查探敌情,终于在一个过路的商人那里问到魔族的行踪。 那个商人向流风霜保证,就在毗邻加南行省的叶杰行省境内,他亲眼见到了魔族的大军。 流风霜不得其解。叶杰行省并非军事重镇,也非战略要地。上次自己进攻把叶杰城中的物资通通掠夺一空,激烈的攻城战更把整个城池打成了废墟,魔族往那边去干什么呢? 流风霜也不耽搁,随即挥军跟上,直往叶杰行省。 大军开至叶杰行省时,魔族军却早已离去,整个行省被魔族蹂躏得一塌糊涂,行军道上,到处是废墟,到处是坟场,到处是燃烧的城市和村庄,到处都是失去亲人惨哭出声的百姓。 一个本来拥有十万人的大城市,被魔族攻占后紧闭城门屠杀掠夺了整整三天三夜,魔族军离去后,幸存者从躲藏的地窖里爬出来,人数已不足百人,血水淹过了人的膝盖。 本来对于救援世仇紫川家,军队内部还是存zài反对意见的,但如今,亲眼目睹魔族军过境造成的可怕惨景,亲眼瞅见魔族的残暴行径的后果,流风家将士激起了义愤之心。就是那些再仇恨紫川家的官兵也毫无异议了。 一夜之间,全军达成了共识:“放这种灭绝人xìng的野兽进来,不但是紫川家的灾难,他是全人类的灾难!不能让同样的惨剧发生我国境内,坚决消灭那群畜牲!” 通guò询问惊魂未定的幸存者,得知魔族第三军继续向南推进,流风军唯有追着魔族军的脚步前进,从魔族造成的血泊中趟步而过。 七八四年七月二十二rì,也就是流风霜出兵紫川境内的第七天,叶杰行省西南边境的一个无名村庄中,流风与魔族的第一次交战终于爆发了。 为确保大军前进安全,一个骑兵斥候中队沿着荒野乡间小道前进,斥候部队的目的是查探魔族军的去向。 突然,有个骑兵惊叫一声:“将军,看前面!” 前方天际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粗黑的烟柱,烟柱张牙舞爪,冉冉滚向蓝天。 所有人骤然紧张,一个词浮现脑海中:“魔族!终于碰到他们了!” 蒙拿将军打着眼帘观察,这柱黑烟夹带着火苗,显是刚刚燃起的,放火的魔族离开不远。 他派一个骑兵回转禀告中军,前哨即将与敌人遭遇交战,自己则亲率骑兵中队,径直朝烟柱升起的地方奔驰而去。 穿过泥泞的林间小道迅速前进,走不到两里路,白桦林变得稀疏起来,他们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前沿,面前不到三百米便是燃烧的村落。 快马疾驰,越奔越近,遥遥看清了,升起黑烟的所在是一处村落,房屋和树木都笼罩在一片浓烟中。在林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燃烧的村落间,一些活动的身影绰绰,那便是魔族兵! 显然,对流风军突然出现,魔族一无所知。他们散落村中各处,有的在查看牛栏马圈,有的在赶着牲口,有的正在燃烧的房屋间寻找着粮食。 眼前便是三百年前毁miè光明皇朝,眼下正要毁miè人类文明的异种生物,传说中,他们都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怪物,终于狭路相逢了,谁能活下来? 士兵们无不激动得周身热血沸腾,蒙拿低喝一声:“杀!”,第一个冲了出去。 全队骑兵冲出了白桦林,散成新月形,朝村子包抄而去。 听到了低沉激烈的马蹄声,在村头闲逛的魔族兵第一个发现了冲来的骑兵队。 头脑简单的魔族兵傻傻地搭起了眼帘,张望着越冲越近的人马。因为长官早告sù他们了,这一带没有紫川军,他压根没把冲来的部队当作敌人,只以为是哪路友军过来了。 骑兵冲刺,风驰电掣,距离不到三十米了,人类清楚地看清魔族兵那恶心的绿sè皮肤,浑身绒绒的黑毛,露出嘴外的尖利牙齿,流风士兵不禁寒战:“怪物!” 而同样的,魔族兵也看清了,那片反映着烈rì的马刀光耀,人类骑兵杀气腾腾的姿势。 他怪叫一声,掉头就往村里跑,但来不及了,蒙拿一阵风地从他身边急驰而过,弯腰急劈,一腔鲜血喷涌夹着头颅飞上了半天! 一瞬间,人类爆发出一阵狂吼:“杀!” 十字军骑兵闪电般扑向村中的魔族兵。双方都来不及拿出弓箭了,通通依靠马刀打白刃战。 人类骑兵人狂马啸,瞬间工夫,魔族兵来不及集合便被迫投入战斗,很多人甚至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出来,便被那狂奔而来的马蹄踹翻,被马刀砍劈倒地。 十几个魔族兵仓促聚在一起结阵抵抗,但骑兵的强大冲击力把他们一瞬间冲垮,咆哮的马群将他们推到了土墙边上,骑兵们拔出身后的标枪,将他们硬生生捅死在土墙上。 战斗打得激烈,但时间并不长,不到几分钟,数十名魔族征粮兵便被砍杀干净。 首次与魔族战斗,大家都太过激动,战斗无不拼尽全力,根本没考虑到留手抓活口的问题。 幸好有几个杀漏的魔族兵从村后逃跑,很快被骑兵们追上,用马索将他们活抓拖了回来,总算达到了抓活口的目标。 闻知前哨遭遇上魔族,流风霜第一时间率领亲卫团赶到。她到时,前锋的骑兵们正忙着在村落的废墟中灭火、寻找伤员和掩埋尸首。 刚一下马,流风霜便急切地对蒙拿说:“听闻你们与魔族交手了?” “是的,殿下。” “战果如何?抓到了多少活口?” “杀三十六人,活抓七人。” “我军伤亡多少?” “轻伤十七人,重伤三人,战死一人。” “他们逃掉多少了?” 蒙拿挺直了胸膛,掩饰不住脸上的洋洋得意:“禀告殿下,我军大获全胜,他们一个都没能逃掉。” “干得好,蒙拿。”流风霜喜笑颜开,重重一拳打在蒙拿胸口:“漂亮!那战斗的经过是怎样的呢?” 蒙拿详尽介绍了战斗的始末。听着听着,流风霜的眉头渐渐锁起了。 杀伤数十名魔族官兵这个战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战果中体现的两军战力对比。 十字军是流风家的菁华,一百五十名jīng锐骑兵突袭四十多个毫无准备的魔族征粮兵,居然还战死了一人,这实在难以称得上“大获全胜”。 尤其是当她得知,当被重重围困,竟没有一名魔族兵肯放下武器投降,活抓的魔族官兵都是身上带伤无力反抗才被擒拿的,流风霜面有忧sè:“竟如此悍勇?” “是的,殿下,”蒙拿低声禀告:“比起紫川军来,他们更难对付,冥顽不化。赤手空拳的魔族就敢用爪子来抵抗全副武装的骑兵,只要一叫起‘塞穆黑林’的口号,他们立即发了狂,连命都不要了!” 流风霜悚然。她告诫自己,除非迫不得已,绝不要与准备好的魔族在平原上交战。 流风霜吩咐蒙拿道:“立即拷问他们,关于魔族第三军的去向,务必要取得口供。” “是,殿下。但我怕他们不懂得人类语,无法沟通。” 流风霜脸上露出了笑意:“不要紧,将他们交给席亚。” 蒙拿也笑了:“席亚?他让魔族说英语都成。” 第六章 临时首府 被人类生擒的魔族官兵被五花大绑地捆起,丢在燃烧的废墟边上。 亲卫团的将士们还是首次见到活的魔族兵,他们一窝蜂地围在被俘的魔族兵周边看热闹,看着魔族兵那绿油油的皮肤,凶恶的眼珠,尖利的爪牙,流风家将士啧啧称奇。 士兵们窃窃私语:“太可怕了,这些怪物!” “这只是给我们俘虏的。若在他们那边,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呢!” 蒙拿担心魔族不会人类语,但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自进了人类土地以来,魔族兵都多少学了一点简单的人类语。 虽然他们起初还假装听不懂人类的问话,但席亚旋即下令在燃烧的火堆上搭起了一个木架,将两个魔族兵直接放到那木架上,用文火烧烤他。 这种残酷的刑罚就连流风家官兵都不忍目睹,远远地躲开了。唯有席亚乐在其中。 虐待和酷刑是他的最爱,他兴奋得眼睛直冒光,亲自上阵摆弄他们,拿着条木棍,这里戳戳,那里点点,不时将被烤的魔族兵翻个身,好让那些没被烤到的部位充份受热,又不时用长矛戳进那魔族兵的皮肉里,看看烤得是否熟了,摇头叹道:“还差两分火候。”――简直跟人类在火堆上烧烤两只鸡腿似的。 一股熟透的肉香味传遍了整个村落,那两个倒霉的魔族兵足足嚎叫了半个小时都不得而死,一直叫到声带撕裂、再也叫不出声来了,身躯在火堆上剧烈地扭动着,像一条虫子被摆在火炉上烤。 酷刑给魔族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剩下的魔族兵脸sè发白,不等那个独臂的人类军官再次问话,他们忽然就自动学会了人类语,争先恐后地抢着回答:“我来回答!我什么都知道!” 一阵工夫,俘虏们便供认了他们知道的一qiē,包括第三军的兵力,骑兵多少,步兵多少,多少辎重,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供出了第三军的去向和目的。 本来,西北路军指挥使云浅雪给叶尔马的任务是征服西北,但雄心勃勃的魔族老将却不满足这样微不足道的成绩。他要证明给魔神皇看,自己年纪虽老,但宝刀依然锋锐,并不比云浅雪、凌步虚等年轻将领差,他要立下一件大功,让整个王国都要为他的功勋瞩目赞叹! 第三军从叶杰城一路挥师南下,最终目标是紫川家的临时首府旦雅! 叶尔马满心期待着,一举灭亡紫川,这能带给他不世伟名,使他一举跃入与云浅雪、凌步虚齐名的王国名将之列。 “旦雅?”流风霜和蒙拿惊叫出声:“我们都没想到!” 西南平原和西北平原之间被群山隔阂着,从加南到旦雅走陆路,要翻山越岭,路途既遥,道路又崎岖,平时都是采用运河运输的,或者干脆从加南到dìdū,然后从dìdū转旦雅的道路。 时间长了,大家都忘jì了,竟还存zài一条道路贯通西南和西北。 很显然,从夺取瓦伦要塞的战役中尝到了甜头,对这种出其不意的长途奔袭战术,魔族情有独钟。 不受常识定势的限制,某些时候,魔族反而比人类更有想像力。 虽然劳师远征,但沿途已无紫川家主力军阻拦,旦雅本身又是防备空虚,叶尔马很有成功的可能。 从魔族俘虏的口供中,流风家还获知重要的一点:对于流风霜的突然出兵,叶尔马一点不知情。他想都没想过,竟有人敢不畏惧神族百战百胜的声威,主动挑衅。 流风霜召开了紧急会议,将最新的情报向将军们传达。 当得知魔族军的目标是旦雅,流风家将军们露出了异样的神sè。蒙拿连做鬼脸,费加干咳不停,英木兰眉头紧锁,萧元面无表情。 大家相互打着眼sè,眼神里大有深意,却没人开口说话。 察觉了这诡异的气氛,流风霜抬起头:“怎么了?蒙拿,你来说说!” 蒙拿干咳道:“殿下,我们觉得,若把首次作战的目标改为魔族的第四军,是否更好点?” “魔族第四军?”流风霜诧异地望着他们:“我军已追着第三军下来了,为何又要返回呢?明辉还撑得住,而救援旦雅却是迫在眉睫的。” 将军们脸sèyīn沉不定。沉默片刻,年纪最大的萧元中将出声了:“殿下,或许我们就这样放着叶尔马过去更好。” 流风霜蹙起了眉,她猜出了众将的心思:放着叶尔马过去,让他灭掉紫川家,解心头大恨。何不这样袖手旁观,就这样看着魔族把自己的世仇给灭了? 其实,不用萧元提醒,早在觉察魔族军动向的那一刻,流风霜立即就想到了这个主意,它散发着无限的诱惑力,将她一点点地吸引。 不想让将军们发现自己的犹豫,她低下了头,摸到了腰间随身携带的刀鞘,皮甲的冰凉让她一振。 一瞬间,那张英俊的脸浮现脑海,一双严峻的眼睛在责备地望着自己,一个温厚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争霸胜负转眼过,但我们却不能不顾忌人类的整体利益,无论谁得天下也好,我们总得为子孙后代留下点东西。” 一个高贵的人格,能给身边的人以巨大的影响! 她缓缓说:“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军将按照原计划,追击叶尔马军团。” 将军们纷纷站起身来,他们正要说什么,流风霜一口打断了他们:“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在过去十年,没有人比我更坚定地反对紫川家,也没有人比我与紫川家交战更多!但当前确实容不得我们考虑私人恩怨了,旦雅一旦垮台,这会造成可怕的连锁反应,各地至今还在坚持抵抗的紫川军都会失去斗志溃散的!一旦dìdū和东南军崩溃,那压在dìdū正面的七个魔族军团就可以腾出手来,接下来,我们就是魔族首当其冲的目标了!现在,救紫川,就是救我们!我们的命运已经和紫川家绑在了一起!” 看到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流风霜放缓了语气:“总之,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将军们退出了营帐。流风霜呆呆坐在帐中出神,飘浮不定的烛光静静地照在她皎洁的脸,少女俏丽的容貌若明若暗,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神情怅然。 少女心情迷茫,她也不知道,刚刚的决定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一件事:紫川家若亡,魔族占领东南,远东便成了孤岛。即使他能幸免不死,但自己与他之间,隔着魔族的一百万大军,此生此世,两人将无缘再见。 为了他,必须救援紫川家! 进军西南,第三军统帅叶尔马的信念只有一条:“快!快!快!兵贵神速,打紫川家个措手不及!” 为赶时间,魔族军队丢弃了所有的辎重,步兵快步紧跑,跑得像狗一般吐出舌头,气喘吁吁。军官在马上挥舞着鞭子,吼叫道:“快!快!掉队的不要管,我们只要跟得上队伍的!” 虽然路途长遥,但魔族进军堪称神速,成千上万的魔族兵跨越了群山,以惊人的速度猛扑向毫无防备的西南平原。 只是有件事,叶尔马和他的部下们都懵然无知:沿着他部队的足迹,还有第二支部队在山间以同样迅疾的速度狼行潜走。在遍布白桦林的山间道路上,红sè的兵马仿佛从地里跃出般突然出现,激烈的厮杀在瞬间爆发,马刀闪光,剑花灼亮,山间小道上响起了惨叫声、咒骂声和压抑的喊杀声,战斗转瞬结束,白桦林又恢fù了那宁静和安静。 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准备打措手不及,人类官兵总是大获全胜,那些掉队的散落魔族兵一式都是用马刀砍劈掉了,没放走一个,因而没人能逃回去向叶尔马报信。 虽然流风霜尽量隐蔽了,但大批散落兵马的失踪,还是引起了魔族的注意。 后卫部队向叶尔马报告,很多掉队士兵都失踪了,后方可能有敌人在追踪着魔族军。 但对这个报告,叶尔马并没有加以重视。如今,他眼睛的焦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的旦雅。 后方的兵马鬼鬼祟祟,只敢对落单的魔族兵和小部队下手,叶尔马认为,这准是一些地方上的民军或者守备队武装在跟踪着自己,他们故弄玄虚,不过是为干扰自己对紫川家临时首都的推进。 “那些民团啊、地方守备队之类,难道我们见得还少吗?他们像跳蚤一般蹦蹦跳跳,让人心烦意乱。若要回头寻觅他们,那便踪影难见!那准是小股的紫川家武装在sāo扰我们,若是我们掉过头来对付他们,拖延了对旦雅的进军,那就正中他们的诡计了!诸位,如今我们唯有一口气往前冲,将旦雅给端掉,如此,所有的紫川军都像树木被端掉了根,再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叶尔马坚信如此,在他强大的自信感染下,其他军官也相信,所有的sāo扰活动都不过是阻挠神族向旦雅挺进的yīn谋罢了。 只要拿下了旦雅,活抓了紫川参星,那所有的紫川军就会自动自觉地放下武器向神族投降。 在这股信念的驱动下,魔族第三军全军上下达成了空前的团结。尽管又疲又累,但每一个魔族兵都焕发了潜力,以每天近百里的惊人速度猛扑向前。 七月二十七rì,魔族兵散乱的队形越过了群山,出现在西南平原上。 “魔族军已经杀到了西南,他们正朝旦雅猛扑而来!” 恐怖的浪cháo再次涌起,其引发的崩溃和疯狂是难以想像的。紫川家最后的武装军队已经派去了西北,镇守旦雅的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禁卫师和一些地方jǐng备队。 虽然从西北绕道而来的魔族军数目不详,但要靠这点部队来阻挡他们,那显然是不够的。 生死关头,紫川家终于放下了高傲的架子了,总统领罗明海亲自骑快马奔往河丘求援。 紫川家历来与林氏关系交好,在这危急关头,河丘没有理由不支援紫川家的。 虽然林家保卫厅并不以能征善战闻名,但这时候,哪怕就是一个中队的兵力也是珍贵的。 清晨,罗明海满怀期待地出发,晚上,他疲惫不堪地回来了。 看到他铁青的脸sè,紫川参星预感大事不妙了:“河丘不同意发兵?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什么也没说!”因为羞辱,紫川家总统领胀红了脸:“我一个人也没见到!” 罗明海先是求见林家家主林凡,但门卫告sù他,林凡出去视察外地了。接着他求见河丘长老会首席长老林睿,但林睿去钓鱼了,而军务长老林哲则是去度假了,政务长老没空。 平时对罗明海巴结得不得了的河丘权贵们,此刻像是他染了瘟疫似的,没一个肯出来见他。 到最后,罗明海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竟对一个门卫苦苦哀求:“只求阁下通报一声,就说是紫川家总统领罗明海亲自来了!哪怕您府上大人抽五分钟见面都好!” 而门卫的反应只是冷冷哼一声,接着,门砰的一声在罗明海面前关上了。 连随行的侍卫都看不下去了,他们喊道:“大人!走吧!河丘都是见利忘义的商人,哪怕我们全部跟魔族拼了也不受这种辱!”他们将罗明海拖进了马车里,强行带回来了。 罗明海怒气冲天:“河丘卑鄙无耻,这个仇,我们记得了!” 紫川参星的反应倒比较平静:“要报仇,那也得熬得过这场难关才行啊!” 罗明海喊道:“殿下,除去正规军外,西南贵族手中也有着不少私兵部队。将他们召集,与魔族决一死战!魔族长途跋涉,劳师远征,决死一战,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呢!” “大人,迟了。” 身后传来了声音,脸sè惨白的哥珊统领走进了房间里,对着紫川参星和罗明海,她鞠躬,然后说:“总统领大人,征集贴文发出去三天了,但没有一个贵族应命率军前来汇集。” “什么!”罗明海不敢置信地失声叫道:“一个贵族都没来吗?”他愤怒地叫道:“立即召开元老会,我要当面向他们问个究竟。” “元老会成员们通通离开了旦雅,不是躲回了家中,就是躲入河丘境内避难。如今旦雅的元老会内,已经找不到一个人了。”哥珊苦涩地摇头说。 屋子里笼罩着一阵难堪的沉默,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传说:当大船要沉没时,船上的老鼠都会事先逃离的。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不奇怪啊!如今改朝换代在即,他们都打着主意侍奉新主子呢。他们是不敢出兵跟魔族作对的。” “殿下!请您马上撤离旦雅吧!只要您活着,紫川家就没输,我们仍没被征服!” “撤?”紫川参星苦笑道:“这已是西南边陲了,我们还能往哪里撤?” “微臣斗胆,请殿下撤往河丘境内,继续遥控指挥前线战斗!” 紫川参星摇头:“罗明海,你太天真了。河丘很明确地表示了态度,他们不敢得罪魔族。你忘jì了当年的流风霜事件吗?依照林家倚靠强权的墙头草特xìng,难保同样的事不会上演。与其被林家五花大绑捆起来交给魔族,倒不如堂堂正正战死在旦雅。起码,紫川家的末代总长还是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哥珊低声说:“殿下,当初流风霜说过的,如果我们战事不利,可以撤入流风家境内继续战斗,她可以收容我们。” 紫川参星摆摆手:“我和流风霜打仗打了十年,就算她肯收容我,我也不好意思涎着脸托庇于她吧?” 秋天的风呼呼地从窗外吹过,屋中的蜡烛摇晃不定,窗外的老树在张牙舞爪地摇晃着,奄奄一息。紫川参星一个个地望过众人,老人的眼神很坦荡:“罗明海,哥珊,皮古,只剩你们三个了,到最后,统领处只剩你们三个了。” 三位统领默不作声地起立。他们明白紫川参星的意思,当年的统领处,有忠诚坚毅的斯特林,有杀伐果断的帝林,有诙谐的明辉,有美丽可爱的紫川宁,还有那个永远让人琢磨不透的紫川秀。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军人带来了勃勃生机,令人jīng神振奋。 如今,紫川秀孤悬远东,斯特林被魔族牵制在奥斯,帝林和紫川宁被魔族围困在dìdū,明辉被魔族包围在加南,料想中,这几位统领都凶多吉少了。 昏黄灯火,穷途末路,人丁凋零,这就是曾经雄霸大陆三百年的强大家族的末rì吗? 孤独地伫立在窗前,紫川参星长叹:“明海,哥珊,我有一封信,很重要,你们立即出发,帮我把信交给蓝城的流风霜吧。” 两人一震,罗明海不动声sè地说:“殿下,去蓝城的路我不熟,就让哥珊去送这封信吧。” 哥珊也摇头:“殿下,我最近身子不舒服,走长途我怕坚持不住,还是劳烦总统领大人辛苦一趟吧!” “你们!”看到两位忠实部下忽然如此顽固,紫川参星微露愠意:“你们看我老头子快死了,都不肯听话了吗?” 罗明海默不作声地跪下,跟着他,哥珊统领也跪下。紫川参星威严地喝道:“干什么?” “殿下,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抬起头来,罗明海眼中溢满了泪水,黑脸痛苦地皱成一团:“殿下,我担任紫川家的官职已经二十多年了,让我到流风家去,我实在没办法在那边生存啊。” 哥珊虽然不出声,但那倔犟的眼神已将决心表xiàn无遗。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起来吧!”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慢慢地说:“当前大陆势力中,军力最强,有能力与魔族抗衡的,唯有流风霜。传闻中,她雍容大度,爱惜人才,你们去投奔的话,应会受到重用的。” “殿下!”两位统领失声叫道。 “你们听我说完!”紫川参星怒喝一声,顾盼之间,凛然生威:“我们负有不同的任务,我和皮古……”紫川参星望了一眼老迈的禁卫统领,这位已经担任了紫川参星三十年近身侍卫,最为忠心耿耿的臣子轻轻点头,示意了解紫川参星的用心。 “我们都老了,已经再没有时间和jīng力来忍辱负重、东山再起了!老人的职责是战死沙场,而年轻人的任务则在将来!代我紫川家向魔族讨还血债的重任,就指望你们了!你们要走的路,并不比一死简单!” 罗明海泪流满面了:“殿下,恕微臣驽钝,如此重任,微臣恐怕难以承担,请允许微臣跟随殿下直到最后吧!”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明海,我也知道,要报仇雪恨,你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论坚韧刚毅,你不如斯特林;论杀伐果断,你不如帝林;论机变灵活,你也不如紫川秀;更不要说带兵打仗,他们三个随便哪个都比你好上千倍。可惜的是,他们都被魔族围着,凶多吉少。你若不肯担起这个担子,难道你忍心要哥珊一个弱女子独自承担为我紫川家复国的任务吗?” “殿下……”罗明海想说什么,最后却终于没能说出口。他痛苦地摇头,默不作声。 紫川参星望向哥珊:“哥珊,祢能力出众,办事干练,但xìng子太过刚直。以前,我常常委屈祢,并非想刁难祢,只是想磨磨祢的xìng子。唉,不料祢始终都还是那么固执。唉,以后我可没法护着祢了,到流风家那边,祢可得改一改了,不然将来可要吃亏的啊!” 他语气很和蔼,不像紫川家的总长在训导臣子,倒像慈祥的爷爷在教导他的儿孙们。 哥珊泪水不住地流淌,泣不成声。 “明海,哥珊,你们都是难得的好孩子,我没看错你们,你们也对得起紫川家。本来,我是想把你们都留下来辅助阿宁的……但没想到……” 老人痛苦地闭上了眼,浑浊的眼泪不住地从眼中滚落。对着苍天,他举手嘶声喊道:“列祖列宗啊,参星无能,家族亡于我手,我无颜面对你们啊!” 在座人等无不失声痛哭,齐齐跪倒。 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声,一道长长的闪电掠过黑暗的夜空,消逝在远方苍茫的群山里。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七rì晚,紫川家度过了最痛苦的一夜。 尽管定下了让罗明海和哥珊去投奔流风霜,但他们最终却没能成行。 魔族来得太快了,就在旦雅得到消息的第二天,魔族的快速骑兵已经出现旦雅城的周边。 风尘仆仆、肮脏不堪的魔族骑兵在公路上设置了阵地和路障,切断了旦雅通往河丘的公路,这显示,对于河丘的出兵援助,魔族还是有所顾忌的。 第三天凌晨,第三军主力开至旦雅城郊。地平线上那一团团不断扩大的黑sè轮廓,那是行进中的魔族各团队。由于清楚旦雅城中兵力空虚,魔族进军没做丝毫掩饰。 黎明晨光里,地平线上,魔族各团队的旗帜一路接一路地出现,那飘荡在风中彩虹似的五彩斑斓的军旗,如巨鸟般展开的军队两翼,那高高耸立,如树林一般密集的刀山剑海。看着这一幕,城头的人类守军被魔族那可怕的气势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一边是将近八万的魔族jīng锐,一边却只有不到五千的人类守军。不必统率全局的指挥官,最低级的人类士兵都能预感到此战的结果了。 不用一个白天,孤立无援的旦雅在魔族大军的重压下就会像石头下的鸡蛋一般崩溃。 立在城头上,眺望着远处沐浴在黎明晨光中的魔族大军,紫川家总长喃喃自语:“这是最后的一战了!”老人站直了身躯,庄严而镇静,他没有说话,目光中有一种令人镇定的力量。 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注意他那平庸的相貌,一种难以言述的气质令得他高贵而端庄。 在最后时刻,紫川家的总长终于表xiàn了一代明君的气度,他高贵的勇气和仪表、凛然而圣洁的英姿,令得长久以来一直轻视这位七代总长的部下们肃然起敬。 罗明海、哥珊、皮古等统领站在他的身后,仪表端庄,神情肃穆,他们不像是临战的指挥官,更似即将走上火堆的祭祀。他们即将面对一个庄严的时刻,见证有着三百年历史的强大帝国覆灭的那一刻,然后,他们将随之而去。 此时此刻,死亡和魔族的刀剑,对他们已无能为力了,他们是依靠灵魂而生存的人。他们的思想,就如同黄昏的天空一般平稳而安详。 人们不能抗拒死亡,但人们却能选择死亡的方式。高贵或者卑贱,全在一念之间。 在他们的带动下,人心惶惶的城头守军迅速地镇定下来。城头上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一种崇高而伟大的感情充斥在人们心头,死亡不再那么令人恐怖。 进攻之前,魔族向城中派出了一名使者。他被带到紫川参星面前,得知面前气度沉稳的老人是紫川家族的最高首脑,就连骄横跋扈的魔族兵也被老人高贵的气度所折服,变得恭顺有礼起来。 他结结巴巴地说,神族第三军已完成对旦雅的包围,断绝了一qiē外援的可能。战斗一旦打响,人类绝无胜利的希望。虽然交战已久,但神族军对参星殿下并无仇恨,只要旦雅守军肯放下武器,神族愿意奉参星殿下为最尊贵的上宾,绝不会有丝毫伤害。而跟随参星殿下的紫川家文武官员,也能得到生命和财产的安全保证。 耐心地听魔族兵说完,紫川参星点头,平静地说:“那就让叶尔马放马过来吧。送这位先生下去。” 魔族兵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虽然以他贫乏的大脑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概念有点困难,但那老人沉稳而镇定的语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隐隐觉得,除了自己部族中那些杀人如麻的高手外,勇气和胆量还有存zài另外的表达方式。 得到人类不肯屈服的消息,叶尔马并不意外。 神族从瓦伦城一直打到了旦雅,很少碰到紫川家的将军自愿投降的(马维除外),何况是紫川家的总长呢! 他还是想尽量地活抓对方,活的紫川家总长比死的更有用处,他可以命令各地仍在抵抗的紫川军放下武器。 若他战死,只会激起紫川军民的同仇敌忾之心,紫川家会推举在dìdū坚守的紫川宁担任下任总长继续领导抵抗。 他下令:“破城后,我军绝不可伤害紫川参星,定要将他活抓!” 在同一时刻,紫川参星也在吩咐皮古:“我已准备了淬毒的匕首,准备在最后关头用。但若是我来不及动手,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我绝不能让魔族活抓!” 恍若一阵寒流滚过,禁卫统领一阵颤栗,他低沉地说:“殿下,恐怕微臣力有不及。若第一个魔族兵能靠近您身边,微臣那时定早已战死了。” 紫川参星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时一个军官从城墙上走上来,低声在罗明海耳边说了句什么。 罗明海面sè微变,他快步走向紫川参星,压低了声量:“殿下,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派往dìdū的信使被魔族截住了!您亲笔写给宁殿下的传位诏书没办法送到宁殿下手中。” 紫川参星只是轻轻一皱眉,随即舒展。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阿宁是我紫川家的唯一继承人,她接任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写这封诏书那也是预防万一的罢了,能送到固然最好,不能也无所谓。当dìdū那边得知旦雅失陷,军队自然会推举阿宁接任的。” 他忍住一句话没说:“若是陪阿宁守dìdū的是斯特林或者紫川秀,那我真的就放心了!” 斯特林忠心耿耿,而紫川秀虽然狡猾机变,但他与紫川宁是青梅竹马的爱侣,他也不会对紫川宁不利。但偏偏,陪着紫川宁的人不是他们二人,而是帝林。此人固然军事才华出众,但他的凶残和野心也同样的出众。 紫川参星很担心,一旦自己战死的消息传出,再无人可以压制帝林,新继位的紫川宁会沦为那位跋扈将军掌控的傀儡。 第七章 旦雅之危? 进攻在早上打响了。晨光照耀下,魔族军队以排山倒海的气势猛扑旦雅城墙。 城头稀疏的弓箭没能对魔族造成大的伤害,他们俨如蝗群,密集的人流迅速冲塌了外围的木栏工事,魔族兵嗷嗷狂叫着爬上了低矮的旦雅城墙。 因为城墙只有不到三人高,xìng急的魔族兵连攻城梯都用不着搭建了,他们攀爬在同伴的肩头上猛然一跃,手便可抓到城垛的边缘,便要使劲向上攀爬。 而守军则高举着刀剑猛砍下去,随即是一声惨叫,魔族兵剧痛地脱手摔下,在城垛上留下了半只手掌或是几只手指在蠕动。 在步兵冲锋阵头的后面,数千的魔族弓箭手发箭,箭矢犹如雨点般洒落在城头上,大批的守军中箭栽倒,士兵们惨叫着四散逃跑。箭矢密集到这般地步,守军竟不能立足阵头! 凭借雄厚的兵力,用弓箭压制城头守军,为己方步兵的前进廓清道路,这是魔族攻城的惯用模式了。但这次,叶尔马咆哮着制止了弓箭队:“停止shè击!所有弓箭,不准shè击!” 他担心,万一紫川参星被流矢击毙了,这次作战就失去意义了。 这是一场罕见的攻城战,攻守双方都没有动用远程弓箭,于是,战斗只能交给白刃战来解决了。 一方是气势汹汹、兵强马壮的塞内亚骁兵,一方却是紫川家最为jīng锐禁卫勇士,忠诚骁勇,虽然人数寡弱,但勇士们打得有声有sè,城头下遗下了残骸累累。 对于魔族士卒的伤亡,叶尔马无动于衷。他清楚守军兵力薄弱,哪怕十个魔族兵兑huàn一个守军,最终他也能将旦雅拿下。 他唯一担心的是紫川参星在战斗中意外身亡,因此,他下了死命令,凡是遇到紫川家的将领,不准杀,只能生擒。 但这个命令,前线的魔族士兵实在无法执行。 旦雅城头已成为厮杀的地域,数以千计的刀、剑、长矛涌上城道,成千上万的魔族涌向那城道入口,他们拥挤到了那个程dù,以至连转个身喘气都办不到,很多魔族兵都是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的刀剑给戳死了。 但即使死,他们的尸首没办法倒下,被裹在人流中继续向前,活像是死人也要冲锋似的。 伤亡过半的禁卫军已经放弃了对城池的守卫,他们密集地裹成一团,排grén墙,团团围住紫川参星等紫川家首脑且战且退,退往城头最高处的塔楼上。 凶悍的魔族兵高呼着“塞穆黑林”的口号,杀得兴起,裸着胸膛杀入了禁卫军组成的方阵中,旋即被刀剑分尸,但就那一耽搁的时间,后续兵马猛扑而至,汹涌跟进。 在塔楼入口的数十步阶梯上,禁卫军与入侵的魔族杀成了一团,混成了一个巨大的混战漩涡,这个漩涡不断地滚动着、抽搐着、痉挛着,产生了大量的鲜血和牺牲。 在狭窄的城道入口集结了数千人在战斗,这几乎不叫战斗了,双方战士都只能勉尽全力让自己不至被挤死、踩倒,几乎不可能有伤员产生,凡是受伤的倒地的,立即给双方厮杀士兵踩成了肉泥。 士兵们在鲜血和尸体上翻滚着,咆哮,喊杀,呻吟,城道上厮杀惨烈到这种地步,大量的血顺着城道的楼梯流下来,竟一直淹过了旦雅街道,以至没了脚背。 这种情形下要保证生擒,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禁卫军死战不退,他们确实也无路可退了。魔族人多势众,将禁卫军的圈子冲垮,禁卫士卒被逼到了城道的各个角落里,各自为战,魔族兵喊话:“投降吧!放你们活命!” 最后时刻,禁卫将士们堪称国之骄傲,三千禁卫将士,无一乞降,有的只是死战不歇,有的只是同归于尽。 很多人都已经杀得头脑一片呆滞,手臂酸肿,根本看不清敌人或者同伴了,只知道朝前挥舞着刀剑,挥舞着,挥舞着,直到被最后击倒。 紫川家最后的首领们站在城中最高处的塔楼顶台,惨叫和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响,魔族越杀越近,近到可以看到魔族那血淋淋的狰狞嘴脸了! 一个满身血污的禁卫军官快步走上塔楼,敬礼报告:“殿下,诸位大人,禁卫六团已全军覆没,禁卫一团还在做最后的抵抗。魔族攻势正紧,我们坚持不了多久了。这是最后一次报告了,请殿下和诸位大人早做准备。” 他端庄地行了个礼,转身大步冲向了厮杀剧烈的战场。 人人都明白,他说的“准备”意味着什么。 罗明海站出来对紫川参星鞠了一躬:“殿下,差不多了,请允许微臣先走一步。” 从卫士手中,他接过一把剑。他笑笑:“殿下,这是微臣一生中首次拿武器,微臣很愿意后人说:‘紫川家最后的总统领持剑力战而死!’请殿下原谅微臣的这点虚荣吧,若是侥幸也能砍倒一两个魔族兵,那就再无遗憾了。” 紫川参星深深凝视,像是要把这位忠臣的面貌铭刻在心。慢慢地,他点头:“明海,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战斗而死,我却不敢冒被魔族活抓的危险。你去吧,我不会让您等很久的。” 罗明海跪下,对紫川参星磕了个头,站起身来,他对禁卫军统领点头:“皮古大人,殿下就交托给您了。” 皮古庄重地点头:“总统领大人,不用很久,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两人相互鞠躬,然后,罗明海转身往激战的楼道处走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哥珊叫住了他:“大人,请留步!” 罗明海没有回头:“哥珊阁下,祢也要和我一同上路吗?” “大人,请您再等一分钟!魔族的动向很奇怪!” 众人望向塔楼边,令他们吃惊的景象出现了:魔族的军阵中,不知为何响起了咚咚的战鼓,鼓声很急速,隐隐透出了几分惊惶之意,仿佛不是在庆贺魔族的胜利,而是传播着什么很恐怖的消息。听到那鼓声,魔族兵都停止了厮杀。他们住了手,侧耳倾听,脸上透露出惊惶之sè。 一瞬间,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突然砍下,震耳yù聋的喊杀声、格斗声、吼叫声都消失了。 这安静的一刻出现在厮杀惨烈的战场,实在让人类官兵诧异。不由自主地,双方战士都住了手。 一个佩戴彩羽的魔族将领打破了沉默,他喊一声:“旦那立即撤退!” 听到命令,不顾城墙的高度,魔族士兵纷纷从战斗的城楼上跳了下去,匆忙向大营方向跑去,忙乱的身影透出了慌乱。 又疲又累的人类官兵无力去追击,他们只能拄着兵器,气喘吁吁地相互询问:“到底出什么事了?魔族为什么突然撤了?他们眼看都要赢了啊!” “看那!”指着地平线,一个侍卫高声叫道。于是,众人的疑问得到了答案。 在魔族军出现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红sè的线条。那红sè的线条就如同一条细细的水流,而这水流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展,它变成了红sè的小溪,又变成了红sè的河流,最后,恍若百川归海,所有的红sè线条都汇集了一望不到尽头的红sè海洋! 成千上万的军队从地平线下涌出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魔族涌来。那一片可怕的血红,艳得让人夺目,红得让人不敢正视,兵马汹涌向前,势如风暴,厉如狂飚,他们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至,以密集的阵形卷杀而来,猛扑向魔族的后军。 “红sè军,这是流风家的军队!”罗明海惊喜地出声叫道。 “流风霜到了!”人类官兵欢呼成一团,城头响彻热烈的呼声。 与城头的狂喜形成了对比,魔族的指挥阵头则是一片惊恐。望着突然出现的军队,叶尔马震惊得整个人都化为了石头。 不能责备他大意麻痹了。虽然知道西南境内并没有大规模的紫川家军队,但他还是采取了足够的防备措施,在各个方向都广派斥候,小心翼翼地做好预jǐng。尤其是对着河丘方向,他安排军队挖掘了壕沟和阵地,防止林家干预。 但唯独对自己的来路,他是毫无防备的,因为那是群山,除非有人能随着他的军队翻越崇山峻岭,从西北跟踪而至。 但就恰恰是从他最放心的身后,出其不意地出现了大军,出现了漫山遍野的旗帜,出现了气势逼人的步兵和骑军! 这路军队如狼一般窥视在自己身后,跟踪自己上千里,翻越崇山峻岭,不露丝毫踪迹。直到第三军全力投入了攻城战后,他们才猛然跃出,从背后对自己的最软肋来了个致命一击。 千里追踪,锲而不舍;快捷如风,犹如狼行狐迹;冲锋破阵,直如狼虎陷群! 叶尔马脸sè惨白,低声咒骂道:“大魔神在上,那定是流风霜的兵马!只有这个女魔头才办得到!” 骑兵攻势汹涌如cháo,只一个呼啸,魔族毫无防备的后军便被击溃。 只一眼,叶尔马便判断出,自己的后军完蛋了。他放弃了拯救后军的努力,这个时候,保住军队主力才是最重要。 “传令下去,中军各团队立即就地结阵抵抗!” 但仓促之间,要从攻城战转换成防守阵势,谈何容易。各个步兵团队都在仓促地转向,士兵乱成一团。“前阵注意!”前沿白披风声嘶力竭地吼道:“就地扎稳阵脚!” 尽管紧张慌乱,但塞内亚族优良的战斗素zhì就在此时体现。三千五百人为一个魔族团队,一个团队组成一个方阵。压抑着慌张的心情,士兵们紧紧列阵。 第一排士兵蹲下,把五米长的矛枪杆搁在了地上,矛尖前指,第二排长矛兵又把长矛杆搁在了第一排士兵的肩上,第三排士兵同样把长矛杆搁在了第二排士兵的肩上。三排整齐的长矛斜指前方,密密麻麻的矛尖在丽rì下闪烁金属的可怕锋芒,枪头如林,方阵如山! 后军彻底崩溃了,成千上万溃兵向中军方向逃窜,而人类骑兵猛追其后,砍杀不停。 “启禀大人,后军溃兵逃过来了!若让他们冲击,我们的阵形会垮的!” 叶尔马肃然的脸抽搐下,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一个字:“杀!” 命令立即传达:“有敢冲击中军阵列者,杀无赦!” 但迟了,逃亡溃兵的人cháo已经贴近了中军各方阵,军令如山,来不得丝毫马虎,前排刺枪手们扬声吐气,齐声大喝:“瓦格拉!”无数的刺枪同时向前攒刺,将冲在最前面的上千溃兵刺个对穿,阵前响彻一片凄惨的号哭声,鲜血飞溅,溃兵们横尸遍地。 前面是雪亮的刀山枪阵,身后是轰雷的铁蹄马刀,被夹在中间的魔族溃兵大片大片地被马刀砍倒、马蹄踹翻,哭天抢地地向两翼逃散开去。 于是,人类骑兵的冲击阵就直接与魔族方阵直接面对。 阳光明媚,地势平坦,视野开阔,双方都可以把对方看得清楚,敌骑已近在眼前! “注意!敌骑杀过来了!”白披风立于各个方阵之前,喝嚷道:“扎稳阵脚,寸步不退!” 耳边的马蹄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颤抖,眼见敌军攻势,赛如凶狠红cháo滚滚扑来,越扑越近,魔族士卒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连手都在颤抖!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骑兵奔杀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战马鼻息的白气腾腾了,近得可以看到马刀上的血痕,骑兵阵头掀起了冲天的尘土,呛得魔族兵们呼吸不畅。 预料中,不到一秒钟,两军阵头就将激烈地碰撞,就将开始激烈的厮杀和冲击。 塞内亚军官尖锐的喝号响彻阵头:“站稳――预备――”数千把长矛缓缓回收,魔族兵们屏息静气,只等“刺”口令一下,数千长矛将同时攒刺而出,将敌人连人带马击穿。 恰在此时,一声尖锐的笛哨响彻两军阵头:“哔――”瞬时间,数千骑兵同时勒马,长嘶声中,战马猛然前蹄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九十度,待前蹄落地时,前冲的势头已变为向左右!数千骑兵同时做同一个动作,整齐得仿佛如同一个人,阵头豁然一散,全队一分为二,以飞燕般的轻盈,分别向左右两边狂奔。 如此娴熟的马技,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如此干脆利索的敌前变阵,亲眼目睹这一奇景的前沿魔族官兵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骑兵齐刷刷地对魔族亮出了弓箭,急速奔驰中拉弓shè箭,飕飕的尖锐风声中,箭雨不停顿地倾泻到了魔族队列中,一队shè过又来一队。 在魔族军阵前,流风骑兵来回穿梭循环不断,狂风暴雨般扫shè着魔族的队列,箭矢的暴雨竟似无穷无尽。 毫无遮掩的魔族方阵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前排的魔族一个接一个地中箭倒下,鲜血飞溅。 魔族军纪严厉,没有命令,方阵中的士卒绝不能擅自移动。魔族兵别无他法,唯有直挺挺地站着,看着人类骑兵在自己阵前数十米来回穿梭、shè击,箭矢在耳边横飞,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队列中的空缺越来越多,本来密集的阵形变得稀稀疏疏,“飕飕”的尖锐风声撕裂耳膜,脚下的泥土浸满了鲜血,变得湿漉漉的。 惨叫声、呻吟声、求救声、命令声混成一起,沉甸甸的恐惧感控zhì了魔族官兵的心头,身边的同伴们死伤越来越多,方阵的队列已经无法保持了。 终于,不甘心就这样站在原地被骑兵当靶子,一个魔族兵号叫着:“塞穆黑林!”不顾严酷的军令,他挺着长矛冲出了队列,狂奔着朝前方的骑兵呐喊着杀去。 这个离开队列的士兵立即吸引了所有骑兵的注意,他当即被shè成了刺猬。 但有这个榜样就够了,魔族士兵们纷纷从队列里冲出来,挺着长矛大步向前杀去,就如那cháo水,滚滚向敌人涌去,本来森严整齐的方阵混乱不堪。 流风军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了!又一声尖锐的哨声传遍阵头,在前沿骑shè的骑兵忽然往两边一分,在他们让开的道上,魔族兵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一面黑压压的铁墙正在朝自己急速地压了过来!这面铁墙在飞快地扩大中,以至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由成千上万重甲骑兵密集排列组成的铁墙,这才是攻击的真正主力! 重甲骑兵催马全速猛杀过来,重甲突进,势不可挡! 一片惨叫惊呼声中,第一个与骑军接触的团队瞬间被切成了两半,一阵便被打散了。 跟着,烈马驰骋,猛扑向第二个团队,第二个团队瞬间被冲得溃不成军。跟随冲击尖刀其后,成千上万的轻骑兵跟进,人cháo滚滚,犹如铁流般不可阻挡,无数的铁蹄马刀将像洪水般散乱不堪的魔族兵卒冲垮、淹没,兵马过处,只剩满地的遗尸残骸。 因为流风家的重骑兵远少于紫川家,因而,流风霜习惯以轻骑兵的配合来弥补重骑兵的数量不足。 在进攻方阵之前,轻骑兵突然变阵,在敌人阵前来回穿梭、骑shè,用大量的弓箭杀伤、扰乱、引诱敌人,待敌人方阵混乱,重骑再猛然突进,突破敌阵,后军则负责扩大战果,廓清残敌。 昔rì与流风霜交战,紫川家在这种战术下吃尽了苦头,但他们却无法以同样的战术回报,原因无他,实施这种战术需要极娴熟的控马技术和骑shè能力,唯有流风霜麾下有最熟练最强悍的骑兵,这是唯有她才能使用的独家战术。 首次接触这种凶狠而犀利的战术,魔族吃了大亏! 十字军前营各个团凶横地四处横扫,魔族的长矛枪阵被骑兵们冲得溃不成军,到处只听闻长矛咯吧咯吧的断折声。流风骑兵全面扑上,魔族的各个团队都在受到最凶狠的攻击,仓促排列的方阵一个接一个覆没,在强大冲击压力下,魔族阵列全线后退。 有些高傲的塞内亚不甘被人类气势所压倒,坚持立在原地,但旋即被马蹄马刀的洪流淹没。 久经战场流风家骑兵对于冲击方阵是如此在行,他们冲垮一个阵势,简单得就如木匠砍柴劈木。 叶尔马挥舞着砍刀,奔走于各个团队之间,又叫又吼,拿鞭子抽,拿刀砍,命令、威胁、驱赶着溃散的逃兵回到队列中。 不能说他的努力没有效果,在魔族老将亲自押阵的地段上,被老将的吼叫所鼓励,魔族兵鼓起了勇气,将后退的步子放缓,甚至与骑兵们旗鼓相当地对攻起来。 但流风军士气如虹,全面冲击,叶尔马顾得了左翼,中间又被突破了,等他好不容易安定了中军,又传来了右翼崩溃的消息。 相反,对方却是杀得正狂。整列整列的骑兵,疯狂地杀入魔族兵最密集的兵众中,用马蹄踹着魔族的脑袋,马刀砍削他们的身躯,长矛戳穿他们的躯体,直至把他们踩成了肉泥。 人类杀红了眼,势如癫狂。一夫拼命,万夫难敌,何况整路军队都发狂了。 战场左右两方响起了进军鼓声,出现了鲜艳的旗帜和军阵,人类步兵从两翼包抄上来了。 这是将魔族彻底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有人高呼:“被包围了,快撤啊!”士兵们纷纷转身逃跑,军官拼命地镇压,督战队开始杀人,但一qiē手段都归无用。 布置在右翼的三个魔族团队先垮了,士兵们cháo水般涌下来,将阻拦的军官裹着一起冲了下来。 接着,崩溃和恐慌迅速地蔓延到了中阵,旋即是全线地溃烂。 叶尔马叫破了声带,一句话也吼不出来了。 军队崩溃就如那大坝决堤,任什么都无法阻止,目光所见,到处都是恐慌和毁miè,逃跑的辎重队冲撞了自家的步兵阵列,步兵来不及布阵就被敌人踹翻,骑兵被逃跑的步兵给冲散,步骑兵互相拥挤冲撞,丢盔弃甲。 战场上,到处都是被打乱阵形的魔族溃兵在到处乱窜,他们慌忙地逃向别的部队,想躲开背后追杀的骑兵军。 叶尔马绝望了,但他并没有冲动地“以身殉国”。趁着敌人两翼没有合拢,他要尽最大努力将塞内亚子弟带回家去。 他挥手高呼:“骑兵们,跟随我!骑兵们,跟随大旗走!”他一马当先,返身沿着旦雅城池的左翼斜斜地逃跑开来,他的卫队紧跟其后,再接着,是三千多人的魔族骑兵队伍。 城中守军由于伤亡惨重,无力拦截魔族的逃逸,只有萧元将军麾下的步兵将逃亡的魔族拦阻了片刻,但魔族兵拼死逃命,就犹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般,厮杀得凶狠异常,又是吼叫又是厮咬,丢下了数百具尸首后,这支魔族骑兵冲破了步兵的拦截人墙,向外逃逸。 看到那面急速移动、正要离开战场的大旗,前营指挥使蒙拿将军吼道:“魔族的大官要逃了,追上他们!” 立即,数千名人类骑兵疾奔猛蹿,开始了疯狂的追击。 平原上响起了恐怖的呼啸声,魔族骑兵一个接一个地被马索套住滚落马下,摔得狼bèi不堪。 当然,也只有那些衣饰较华丽、头盔上装饰有彩羽的魔族军官,他们才会费力去抓捕。至于一般的魔族兵,谁都没工夫去抓,流风家骑兵一个斜劈便把他们砍成了两截。 要追上突围的魔族兵,人类骑兵可以办到,但要歼灭他们,却是不能。骑兵们一直追出了上十里路,活抓了砍死了大批魔族官兵,最后顾忌着穷寇勿追,蒙拿才下令停止了追击。 流风家骑兵气喘吁吁地驻马道边,看着三百多魔族兵消失在视野里。 “魔族跑不掉的。”蒙拿安慰部下们:“他们只剩这么一点。此去dìdū路途遥远,沿途的紫川家驻军会收拾他们的。” 蒙拿不知道,这三百魔族兵中就包括了魔族第三军的军团长,对人类犯下了罪行累累的叶尔马公爵。他当然也不知道,叶尔马和这三百魔族兵,一路穿小路走密林,被各地紫川家驻军和守备队追击拦截,居然还是奇迹般逃回了dìdū大营,那时,魔族兵数目已经不足十人。 虽然在最后,叶尔马还是没能逃脱被光明王紫川秀歼灭的命运,但起码在旦雅城下,他是侥幸地逃掉了。 rì头西落时,战斗也接近了尾声,逃跑的魔族兵散遍整个旦雅平原,而人类骑军追逐着,像打猎一般猎杀他们。 从旦雅城下一直延伸到遥遥的丛林和山麓,到处都是奔逃的魔族士卒和追击的流风骑兵,魔族官兵的尸首覆盖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视野,血海在落rì的余晖下反shè着光芒。 夜幕降临,火把通明,旦雅大开城门,罗明海率领着紫川家的高级官员列队在门口欢迎流风霜与及随行的将领们。突然被拯救的狂喜已渐渐冷却,盘旋在紫川家官员们心头,此时只剩下了羞愧。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尴尬得像被当场抓获的小偷。 “以后,在流风家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作为紫川家首席重臣,罗明海考虑得比同僚们更为长远。 流风霜突然出兵,这固然是件好事,但她毕竟是与紫川为敌数十年的死敌,她此举到底有些什么用意呢? “流风霜殿下人格伟大,道德崇高,为了全人类的整体利益,为了抵抗魔族的大业,她以恩报怨,在最危急的时刻拯救了紫川家,不求丝毫回报!”――作为一个资深政zhì家,这种话,罗明海哪怕喝了半吨酒都不可能相信的。 “一qiē行为皆有目的。”这是政zhì家的座右铭,罗明海更愿意相信,对方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最后时刻才如救世主般降临救了自己,那定是为了捞取利益而来。 流风霜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和要求呢?如果,对方要求紫川家割让西北平原给流风家作为答谢,那怎么办?如果,流风霜要求紫川家对流风家称臣,那又怎么办? 罗明海忽然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如果流风霜此来不怀好意,那又怎么办?她可是要趁着紫川家与魔族奋战力竭的空虚时刻,一口吞下紫川家?她俘虏了参星总长,俘虏了紫川家的统领处,然后挟天子而令诸侯,向各地仍在奋战的紫川军发号施令……” 偏偏流风霜迟迟不出现,让罗明海有充份的时间发挥受害者想像力,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他的脸sè比死人还难看。 rì头西下,一员骑士疾奔城门而来,扬声喝道:“注意!元帅殿下到!” 在城门列阵的十字军礼仪队应声拔剑立正,显出一排肃杀和威严气象。军乐队吹起了号角,振奋的进军乐声中,一标骑军背影着落rì向旦雅城门开进。 领头的女子骑着白马。她身穿红sè的骑兵大氅,容颜秀丽,顾盼之间,眼波流转,那身将军的戎装与女子的美丽妩媚混合,说不出的英姿飒飒。 那女子被流风将领们群星伴月一般簇拥着,罗明海猜到七八分了,还是不由地出声问:“请问,可是流风霜公主吗?” 那女子翻身下马,走向罗明海。她很有礼貌的琼首微点:“正是在下。” 现场轰地响起了一阵惊叹和窃窃私语,感叹和议论纷纷响起:“太漂亮了!” “她就是流风霜吗?真不敢相信啊!” 虽然闻流风霜大名久已,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她的美貌就如背后冉冉下落的红rì一般,耀花了罗明海的眼睛,他都不敢抬头正视了。 毕竟是紫川家的总统领,罗明海还不至于失礼到淌着口水发呆的地步。他深深一个鞠躬:“下官是紫川家罗明海,奉敝国总长殿下之命前来恭迎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计前嫌,拯救我国于危难,此恩此德,鄙国上下将永远铭记于心,没齿难忘!” 流风霜应答很得体:“总统领客气了。流风、紫川,同为光明帝国后裔,人类一脉,相互援手那是应尽之德,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呢?” 流风霜涵养好,流风家将军们就没有那么好的修养了。他们脸上都绽开了救命恩人特有的矜持微笑,昂着下巴,用眼神无声地提醒罗明海:“大爷我宽宏大量,不计前嫌,顺手救了你小命,可千万要记得感恩戴德喔!” 看着对方心满意足的笑容,罗明海郁闷得要吐血。 介绍了双方的重要官员、将领之后,一行人入城。 在旦雅市政厅,罗明海代表紫川家向远道而来救援的流风霜及流风家军人表示了“最衷心的谢意”,盛赞他们的英勇和无私,流风霜则再谦虚了一番,把“人类团结意义重dà”的高调再唱了一次。 谁都知道,这种场合是不会谈实质问题的,这是一种象征xìng的仪式,向世人展示流风与紫川的结盟,象征人类团结不可战胜的联盟形成。 仪式缺乏热情,但总算周全,若是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的发言里不要隔两分钟就重复一句:“虽然紫川家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但我们流风战士都是心胸宽广、不计前嫌的好汉,我们不计较,我们真的一点都不计较”的话,那就堪称完美了。 紫川家最高首脑紫川参星并没有到场,罗明海向流风霜解释说,今天的战斗太激烈了,总长受了惊吓,身体不舒服,所以不能到场。他一再向流风霜道歉。 流风霜心下雪亮,眼看欠了流风霜这么大的人情,好面子的紫川参星多半是想躲开这个尴尬的场面,倒不是故意想怠慢自己。 她很遗憾地说:“只可惜晚辈救援得迟了,让魔族惊扰了世叔,实在过意不去。” “世叔?”罗明海扯扯嘴角,听到流风霜对紫川参星的新称呼,他想大笑。 流风霜说得好像流风家与紫川家是多年世交一般亲热――确实是“世交”,不过是打出来的“世交”。放在一年前,流风霜和紫川参星连生吞了对方的心都有。 先哲说得不错,国与国之间,没有永恒的友谊,也没有永恒的仇恨,有的只是利益。 欢迎仪式之后,两方的主要官员商讨结盟的事宜,流风家出席的有流风霜和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二人,而紫川家参加会晤的官员则有总统领罗明海和幕僚统领哥珊二人。 相比于先前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这次会议的规模小得太多了。但这也是惯例了,会议的重要xìng历来与与会人数成反比,最重要的大事都是只由寥寥数人决定。 参加谈判之前,罗明海曾向紫川参星请示可以让步的底线,紫川参星呆呆地望着他:“底线?全城人xìng命都是流风霜所救,现在她的军队都开进了城,你我都在对方掌握之中,我们哪有资格谈什么条件?” 君臣对望良久,深感郁闷。最后,紫川参星长叹:“看着吧!如果她的条件太过份,我们宁死不屈!” 现在,罗明海就是这个宁死不屈jīng神的体现了,他腰杆笔直,紧抿着嘴巴,如殉道者般视死如归,用眼神无声地宣布:“来吧!大刀和斧头就砍下来吧!” 看罗明海这副全身绷紧的戒备样子,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流风霜和萧元相视一笑。 流风霜伸出了纤纤细手,递过来了一份文jiàn,彬彬有礼地说:“总统领大人,这次我方出兵,有些地方需要紫川家协助。这是我方的一些请求,请贵方考虑一下。” 政zhì家谈话,即使是强迫也是文质彬彬的。哥珊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流风霜手上的文jiàn,摊开。读完,她不发一言,将文jiàn递给了总统领罗明海。 文jiàn并不长,罗明海看得很快。 看完,他眼中露出了惊疑之sè:不是流风霜的条件太苛刻,而是太宽松了。 除去那些抛弃前嫌,共建两国友谊的废话,流风霜要求紫川家为流风家入境作战提供给养和补给、给作战的流风部队薪金、补助伤残和抚恤阵亡士兵,另外还要求了一笔资金――数额虽然巨大,但比起拯救紫川家危亡来,那又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罗明海最为担心的领土和两国地位问题,文jiàn上并没有提到。 罗明海和哥珊对望一下,都不明白流风霜为何放过了趁火打劫的最好机会。罗明海迫不及待地说:“代表紫川家,我方很乐意接受殿下的要求。” “那么,我们就此达成协议吧!” 在合同的正、副本上,双方代表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了心头大事,罗明海笑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底里冒到脸了,丢下一句:“元帅您远来辛苦,早点休息吧!”就屁颠屁颠地跑出了门,他迫不及待向紫川参星报告喜讯去了。 第八章 国之奇蕾(上) 达成的协议仿佛神奇灵药,第二天紫川参星忽然就不药而愈了。 天没亮,他就jīng神抖擞地跑来见流风霜,大大颂扬了一番流风霜的丰功伟绩,把她夸得举世无双,什么人类拯救者、流风的骄傲、国之奇蕾、巾帼将军,高帽子拎了一箩筐,免费赠送。反正好话说多少都不要钱。 见惯了大场面,流风霜当然也不会被紫川参星的**汤灌晕,她谦逊地说:“世叔您以一国之力独力与魔族抗衡,那才是真正了不起。魔族把注意全部集中到紫川家身上了,我才能趁虚而入,一举见功。” 两人越谈越是投机,越谈越是亲密。到后来,紫川参星真的俨然以世叔自居了,他呵呵笑道:“贤侄女啊,祢这么漂亮,却至今尚未婚嫁,可有如意郎君了吗?我紫川家中不乏青年俊杰,世叔我是很乐意帮祢做个媒人的。不过,祢身份高贵,恐怕我紫川家少有男子配得上祢的吧,呵呵!” 这本来不过是一句拉近双方关系的客套而已,就连紫川参星都没把这话当真,但流风霜的反应却大出人们意料,听到这话,她面上竟飞上了一抹轻红,讷讷没能答话。 最后,她起身,倩倩躬身道:“如此,侄女以后就多有倚仗了。” 紫川参星微错愕,当即拍胸口道:“这个祢就放心啦!包在我身上,将来打退了魔族,世侄女看上了紫川家的哪位,不管是谁,我捆也把他抓来给祢!” 流风霜红着脸,低着头,好半天没有说话。 宾主尽欢,大家出门,唯有罗明海呆呆地留在原地,神sè惊疑不定。 哥珊统领见状,奇道:“总统领大人,你在想什么啊?” “麻烦啊!”紫川家的总统领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人生困惑:“哥珊,看流风霜的那副样子,她可能真的喜欢上了我紫川家的哪位。” 想起流风霜刚才的小女儿家表xiàn,哥珊也同意:“确实,很值得怀疑。总统领大人,您认为这个人是谁呢?” “哥珊,祢想想,流风霜与我们一直敌对,她何时与我们的人交往过?自从她到蓝城以后,谁与她接触最多呢?这样,答案不是已经呼之yù出了吗?” 哥珊看着罗明海:“大人,难道你竟然认为是……” 罗明海大人重重点头,脸上显出了真切的烦恼:“麻烦啊!中年男人那种成熟的魅力对少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又是紫川家的总统领,身份配得上她――唉,都怪我太有魅力了……碰巧我老婆也死了……这真是一段不幸的孽恋啊……” 哥珊上下打量着罗明海,最后面无表情地说:“大人,我想你为此烦恼是根本不必要的。” 会晤结束了,紫川参星与流风霜偕步走出会议室,向外面等候已久的人们宣布盟约已经达成。 紫川参星干巴巴地讲了两句“睦邻友好、抛弃前嫌“之类的套话,但大家对他不感兴趣。 本来就是干瘪老头了,在美女身边一站,他看起来像流风霜的跟班。 大家感兴趣的是流风霜。这个人,以前是紫川家的死敌,传说中残暴的恶魔,如今,她却成了拯救紫川家的恩人。 她的神奇传说太多,战无不胜的名将,手握重兵的权臣,风采翩然的美女,尊贵的公主,这些身份无论哪个都足以引起轰动了,何况竟在同一个人身上! 大家纷纷出声叫道:“流风殿下!元帅殿下,给我们说两句话吧!” 看着下面无数人热切目光,看着黑压压一片银黑两sè的制服,流风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方的那个人。此时此刻,身着同样制服的他,在干什么呢?他也和眼前的战士们一样,在和魔族进行着不屈的战斗吧? “紫川家士兵们,虽然过去我们彼此敌视、厮杀,但在这场超乎国籍和民族的空前灾难面前,一qiē仇怨都微不足道。无论紫川家还是流风家,我们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人类!士兵们,你们辛苦了!你们将不再孤军奋战,你们的身后,有整个人类世界!” 数千人聚集的会场,静寂无声,只有少女沉静的声音流水般轻轻撼动每个人耳膜,足足静寂了半分钟,当场响起了轰雷般的掌声。 官兵们激动得泪流满面,昔rì你死我活的仇敌,激动地拥抱在一起。黑sè和红sè的制服混杂,再也看不出谁是谁来。 无数的军帽被抛向半空,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喝彩声响彻云霄:“流风万岁!流风霜殿下万岁!向元帅殿下致敬!” 驻守在城外的流风军团以同样的雷霆般喝彩回应:“紫川万岁!向英勇的紫川战士致敬!” 两路兵马相互致意,喝彩声惊天动地。 喧嚣声中,哥珊走近身来,微笑着向流风霜道谢:“元帅殿下,您讲得太好了。从蓝城到旦雅,您千里跋涉前来增援我们,家族上下都十分感激!您突然出现时,我们都欢喜得不敢相信了!” 流风霜点头回礼,平静地说:“从蓝城到旦雅,那确实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但我们还是终于赶到。但横跨在我们内心的距离,我们何时才能赶到呢?” 热烈的欢呼声中,流风霜和紫川参星当众签订了后世被称为“旦雅盟约”的重要文jiàn。 面对入侵的魔族,人类最强大的两个军事集团达成了携手作战的联盟。在场人们都感觉非常振奋,他们看到了战胜魔族的希望,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前景。 旦雅战役之后,流风霜迅速回师加南大营。放着魔族第四军留在西北,觊觎着自己大本营蓝城,她确实不能放心。但等她赶回时,本来包围着加南堡垒的魔族军却已消失无踪了。 闻知叶尔马在旦雅城下全军覆没的消息,亚哥米连夜率军往dìdū方向撤退了。 根据留守加南的紫川家军的说法:“明辉大人正在率军紧追魔族第四军!” “明辉在追击?”流风霜不禁莞尔:“算了!明辉我还不清楚吗?他追击谁,便溜掉谁。” 魔族和明辉都往dìdū方向前进了,流风霜也随之跟进?一个星期后,流风霜军团在澜沧江河浜与明辉率领的西北边防军会师,当时明辉正率军与对岸的魔族第四军对峙。 对于流风霜和她麾下的无敌军团的到来,边防军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 两军相互致意,欢呼呐喊声传遍了河岸,在对岸看到人类联军军容鼎盛,魔族惊恐万分。 明辉亲自出营迎接流风霜以及各位高级军官。流风霜前来增援,他诚心诚意地感谢。 “我们已经接到了旦雅的通知,说元帅殿下即将率军前来与我军会合,我们一直期盼着您的到来。殿下,旦雅已授权我将指挥权移交给您,西北边防军自我以下,全部听从殿下您的差遣,我们唯您马首而瞻!” 流风霜客气地谦逊了几句,说自己何德何能,如何能担任联军的总指挥。 明辉诚挚地说:“殿下,并非我明辉虚伪。论威望、论地位、论名声、论能力,谁能更在您之上?您是人类的第一名将,您若是不当统帅,谁堪担当?我们自愿投入殿下您麾下,别无他图,只盼殿下奋发神勇,率领我们早rì将魔族一扫而空。” 眼看明辉说得诚恳,再想想两军联合作战,确实需要一个最高指挥来统筹指挥,流风霜客气地推托几下,最后也就不客气地说:“既然是为打击魔族,那我唯有从命了。” 在场的紫川军官纷纷起立敬礼,喊道:“元帅殿下,请下命令吧,我们做好了准备!” 一直以来都被魔族压着打,西北紫川军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大援已到,胜利在望,年轻军官们激动得双颊通红,眼睛发亮,他们握紧了刀柄,只等着流风霜一声令下。 被这求战的激烈气氛感染,不甘落后的流风军人也喊道:“殿下,我们定然跟随您!” 营帐中,银黑两sè制服的紫川家军官和红sè制服的流风家军官并肩而立,气势飞扬。目光所至,都是那一张张坚毅的脸孔,都是那么年轻而充满朝气。气势飞扬,高昂的战斗激情犹如熊熊火焰一般燃烧着。望过众人,流风霜深感震撼:除去身上的制服,他们眼中的忠诚和奉献竟是一般无异! 她起立,缓缓敬礼致意:“诸君既以服从待我,流风霜唯有以胜利回报!前途多艰,愿我们坚强,愿我们勇敢,愿我们能克服一qiē困难、苦难,直至抵达胜利的彼岸!诸位将军,兵贵神速,dìdū在苦苦等待我们的救援,刻不容缓,我们马上进攻!” 第八章 国之奇蕾(下) 第二天,人类联军大举进攻。 澜沧江面上,展开了一副极其壮阔的战争场面,轰隆的投石呼啸声犹如天边的雷霆在连绵不断地震响,近千艘船只同时渡江,与魔族的角艇进行激烈的水战。 两军相互盘旋、扑杀、撞击、冲刺,漫长的江面上,渡河的人类战舰已经涌断了河面。 湍急的水流打着漩涡直奔而去,人类联军的简易渡桥和木船不断地被魔族的投石车击沉,或是被魔族的角艇撞穿,而人类的战船也在用撞铁大批大批地摧毁魔族简陋的角艇,落水的人类和魔族都在咆哮的水流中挣扎、呼救,通红的江水漂满了人体和战船的残骸。 战斗持续到了深夜,两军连夜交战,无数的火把照得江面恍若白昼,渡河的人类士兵黑压压犹如蚂蚁般覆盖满了河岸和地面,十字铁骑掀起了漫天的烟尘,刀光剑影的厮杀仍在持续着。 黝黑的夜空中,不断地飘过一团又一团的烟火信号,给这场铁血交织的残酷画面勾抹上了几笔绚丽、梦幻的sè调。 第二天黎明时分,在人类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下,魔族第四军终于败退下去了。 趁着天亮前的黑暗,魔族步兵匆忙撤离了滩头阵地,退出了战斗,但流风霜并没有放过他们,刚刚渡河的十字骑兵马上就投入了追击。 人类联军穷追猛打,毫不放松,第四军溃败到几不能保持秩序。 但亚哥米的灾难还不止于此。痛打落水狗,那是人类最为擅长的。眼看流风霜参战,魔族颓势已现,战局变得对紫川家有利了,一直袖手旁观的西北和西南贵族们终于看清了形shì,他们忽然记起了自己对紫川家的“赤胆忠诚”,纷纷率军参战。 大道上飘起了大片的尘埃灰土,骑兵的长枪犹如星火一般在黑夜中闪烁着光芒,道上挤满了步兵和骑兵,密集得堵住了道路。 对着后撤中的魔族败兵,西北贵族群起而攻,他们围追堵截,从四面八方追上,就犹如大群猎犬猛扑猎物,又撕又咬,魔族军无一刻得安宁,厮杀rì夜不断。 流风霜越追越近,身边又被贵族的私兵纠缠不休,全军覆没的危险迫在眉睫。 亚哥米紧急派遣差骑,向达克大营求援。亚昆族与塞内亚族的关系良好,亚哥米相信,塞内亚族是不会抛弃他们忠心耿耿的盟友的。 不久,魔神皇的谕旨抵达第四军大营,谕旨只有寥寥数语:“不惜一qiē代价,第四军自行尽kuài撤退,将有生力量带回瓦涅河以东!” “不惜一qiē代价!” 接到谕旨,亚哥米脸sè惨白,亚昆族军营中对魔神皇骂声不断。 第四军丢下了伤兵、辎重、粮草和行动缓慢的步兵部队,狼bèi不堪地往dìdū方向逃逸。在他身后,包括了流风军、紫川军和西北地方武装的四十万人类大军正如狼似虎地扑来。 当与云浅雪在西北大营会合时,亚哥米愤怒得眼睛都红了。 他怒气冲冲地责问云浅雪:“羽林将军,入关之时,诸路主力军团都盟誓相约,不管是哪一族的部队,不管历史上有过什么仇怨,入关之后,神族军就是一家!我们必须要相互守望,彼此援助,互助互济。若是有哪族存了私心,见难不助,见危不救,神族各部共讨之!从瓦伦一路打到了西北,哪一场战役,我们不是冲锋在前?现在,塞内亚族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看着我们被人类像狗一样追杀,你们羽林军就这样袖手旁观,不加援手吗?” 耐心地听着亚哥米痛骂,云浅雪一言不发。等到亚哥米发了一通脾气,他才出声解释:“爵爷,您的伤心,我能理解,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您也能理解。若按陛xià的旨意,一个星期前羽林军就该撤回瓦涅河以东了。我们至今还冒险孤军停留在西岸,都是为了等着接应你们回来。若按军纪,其实我已经算抗旨不遵了!爵爷,并非陛xià和我不想救援你们,实在是形shì极其恶劣,我们无能为力!” 看到云浅雪那严峻的神情,知道羽林将军并非喜欢危言耸听的人物,亚哥米暂时忘却了愤怒,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两个坏消息,爵爷您要挺住!远东那边传来噩耗,特兰城下,王国的第七军打了败仗,全部覆没,连陛xià的侄子古斯塔都失踪了,若不是被杀,就是被远东人活抓了——古斯塔莽撞,落入远东人圈套,死不足惜,第七军却是王国的宝贵战力,损失了他们,陛xià十分痛惜!” “啊!”亚哥米震惊得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不是派了蒙汗过去支援古斯塔吗!” “蒙汗,哼!”说着蒙汗的名字,云浅雪语气森森的,暗蕴杀意:“古斯塔全军覆没了,蒙族却一点损伤没有!他以为我们塞内亚族都是傻瓜吗?迟早要跟他算这笔帐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云浅雪英俊的脸寒若冰霜,杀气密布,亚哥米打了个寒战。他忽然想到,自己和蒙汗的处境何等相似:塞内亚族古斯塔的第七军在远东特兰城下覆灭,同样塞内亚族叶尔马的第三军在旦雅城下全军覆没。 现在,塞内亚族高层已认定是蒙汗是导zhì第七军覆没的罪魁祸首了,那第三军覆没的罪魁祸首是谁呢?第三军全军覆没了,凭什么亚昆族的第四军就能活着回来? 依照塞内亚族人喜欢迁怒于人的个xìng,难保何时,魔神皇也要跟自己算算“这笔帐”? 想到这里,亚哥米一阵惶恐,脸sè发白,刚才兴师问罪的强悍架势早丢到了一边,他怯生生地问:“那,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云浅雪叹气,脸sè沉重:“祸不单行,东南战局失控了。哥达汗挡不住人类东南军反扑,十四军已被打垮。现在,斯特林正带着五十万东南军朝dìdū开来!” 若说刚才亚哥米是脸sè发白,现在他就是脸sè发青了:“牵制东南军的十四军垮了?” 云浅雪默默点头,亚哥米扼腕痛惜:“我早觉得不妥了,东南军如此强悍,光靠十四军怎么够!都是陛xià……” 云浅雪打断了他的话:“爵爷,有些话,大家都心里有数,就不必说出来了。为人臣子,我们必须遵守臣子的本份。那些话说出来,不但于事无补,更对你我都多有不便。” 被云浅雪那雪亮的眼神一望,亚哥米顿时把满腹的牢sāo吞回了肚子里。 两人都是心下雪亮,这恶劣局势,归根结底是因为魔神皇的战略方针失误。 对于拿下dìdū,魔神皇太急切了,他孤掷一注,把魔族的全部jīng锐兵力都集中到了dìdū战区,从远东调来第五军,从东南调来第十五军,造成远东和东南的兵力薄弱,结果给了人类反扑之机。 如今,dìdū屡攻不下,流风霜又从西边扑来,斯特林从东南方杀来,犹如江河汇入大海,人类的各个解围军团都在向dìdū挺进。 魔族就像喉咙里卡着骨头的狗熊,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更被两条恶狼在前后夹击。一旦让流风霜军团、斯特林军团在dìdū近畿会师,那围困dìdū的数十万魔族将面临被人类反包围的危险。 云浅雪诚恳地解释说:“当前之策,唯有在人类主力会师之前,利用时间差将他们逐一击破。大本营决定,我们先对付斯特林的东南军,速战速决,将其击溃,然后掉头收拾流风霜的西北联军。东南军本来就汇集了紫川家的主力强军,再加上从东南各省募集的新兵,号称五十万大军,斯特林更是以擅打硬仗出名的悍将,这是个不能轻视的敌人!陛xià正调兵遣将,集合各个主力军团,准备全力应付斯特林的挑战。爵爷,并非对你见死不救,实在是非常时候,我们无法抽出一军调离dìdū主战场啊!” 想想情况确实如此,亚哥米长叹一声:“那有什么办法?都是命啊!” 流风霜所统率的西北联军越扑越近,就在云浅雪与亚哥米会师的当天,西北大营周边已出现了红衣骑兵的影子,十字军的前哨斥候已经在窥视着魔族军了。 人类联军兵锋极锐,云浅雪也不敢轻撄其锋,当晚,羽林军和第四军残部放弃了西北大营,连夜渡过瓦涅河返回了河东岸。 至此,魔族的侵占西北战略宣告全面破灭,出征西北的十七万大军,归来时只剩第四军的三万残兵。 七八四年的七八月间,抗魔战争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阶段。旦雅城下魔族第三军团被歼、特兰城下魔族第七军团被歼、东南的第十四军被击溃,这一系列的事件,标志着战争发生了重dà转折,横冲直撞的魔族战车,连续遭受重创,渐渐停下了巨大的转轮。 在以dìdū为决胜中心的广阔战场上,紫川、流风两大军事集团倾尽全力,投入了超过百万的庞大兵力。而同样,魔族也jīng锐尽出,王国现存的最jīng锐军团如皇家近卫旅、羽林军、第五军等八个军团的强悍军队,通通汇集于此。 魔族与人类主力尽集dìdū周边,两军对峙,谁都没有一举战胜对方的把握,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总决战,双方都在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就如暴风雨到来前的低气压一般,战线上出现了罕见的宁静。 谁都不曾料到,最先打破这宁静的,却是距离主战场千里之外的远东。遥远东方传来了轰隆战鼓,沉寂已久的远东军团开始行动了!  第一章 (上) 七八四年八月十rì,达克大营。 rì落黄昏,一骑信使遥遥奔来,大声宣布:“亲王殿下即将驾到!” 地平线上出现了车队和人马,队伍上方飘扬着黄金狮子战旗,这表明,即将到来的队伍中有塞内亚族的皇族成员。为队伍前导的是一队骑兵,骑兵们身后背着马刀,盔甲上布满了刀砍剑削的裂纹。苦战、劳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士兵们又黑又瘦,神情憔悴。 领头的白披风跳下战马,以沉稳的步伐走过来。他很严sù地行礼:“启禀羽林将军,我们顺lì完成任务,殿下安然无恙!” 魔族第二军团长,驸马亲王云浅雪神情庄重地回礼道:“土穆,辛苦了。殿下在哪里?” “我在这儿。” 马车的门打开了,一个青年跳下了马车。他伸了个懒腰,就在原地舒展起手脚来,又是踢脚又是挥拳。看到他,云浅雪领头,贵族们齐齐鞠躬行礼:“欢迎殿下!您一路辛苦了!” “罢了,等了这么久,我估计你们也在骂娘了吧?” 卡兰皇子似笑非笑,和他父亲很象,他有着十分俊秀的瓜子脸上,肤sè白皙,眼神甚是灵动。此时,可能是经历长途跋涉,他的脸sè苍白,但声音却依然清脆开朗。 “殿下,微臣等准备好了酒席,就等着为殿下您接风了。” “接个屁风!正打仗,你们搞这么奢侈,想害我被父皇打屁股啊?我不去。” 卡兰皇子一拂袖,转身就往里走。贵族们亦步亦趋地跟上,皇子猛然转身,瞪着他们:“干什么?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我忙拉屎,没空废话!――云浅雪,裴玛,你们两个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魔族贵族们尴尬地立在了当场,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跟上。 “殿下,您这样做,恐怕会寒了众位将军的心啊!”跟在卡兰后面,云浅雪忍不住劝他。 卡兰皇子嗤之以鼻:“嗤!这群废物!打仗不见他们,人类奢侈的坏习惯倒是学得十足,王国迟早被这群败家子吃垮!不说这个了,前线怎样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把dìdū给我拿下了?听说dìdū的美女很多,我都等不及了!” 云浅雪和裴玛对视一眼,都苦笑。 “皇子殿下,您愿意听的是官方的说法还是我们的看法?” “官方新闻我都听腻了,按他们的说法,dìdū城我们早就拿下十几次了,顺手消灭了上千万紫川军,只剩一群蛮冥之徒躲在老鼠洞里负隅顽抗,要消灭他们易如反掌,只是父皇仁慈,不忍杀伤太多,正在用仁德来感化他们――这些都是废话!你们给我说说真实的情况。” “殿下,dìdū城我们怕是永远拿不下的了。” 卡兰皇子一震,停下了脚步。很快的,他又继续前进:“说说,怎么回事?” “从六月至今,我们一共发动了五次进攻,但毫无进展,部队至今还没法在城内建立阵地,军队伤亡过半。说去打dìdū,官兵就象要进鬼门关一样,士气很低。” 云浅雪接过裴玛的话头:“斯特林聚师号称五十万反攻,流风霜压到瓦涅河边按兵不动。神族军的主力都被dìdū给吸引住了,在其他战场,我们没法形成兵力优势,这就造成了斯特林有机会东山再起,而紫川秀则是越战越强。但陛xià坚持不肯从dìdū撤兵,我们都很为难。” 知道面前对象擅长的是泡妞,最不擅长的是打仗。对于军事战略,卡兰皇子无知得跟少女偶像歌手一般,所以云浅雪特意用了最简单的说法来让他明白。 “哼,你们该跟我父皇说说这事。” “殿下,我和裴玛都进谏过了,但陛xià不肯采纳。” 卡兰撅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么,你们两个坏蛋就想哄我出头再劝父皇一次?想害我被打屁股吧?” 卡兰和裴玛都笑了,这位皇子殿下真是机敏过人。 “殿下,您是陛xià最信任的人。您的话,说不定陛xià还能听进去。” “走着瞧吧。到时我要真的惹恼了父皇被打屁股,回来你们两个家伙就好看了!” 卡兰皇子答应下来,两位军团长顿时心情轻松。云浅雪笑问:“殿下,一路上过来,可有见到人类的美女?” “美女没见到,美女的老公和兄弟倒是见了几千了,个个对我喊打喊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呢!” “殿下,莫非道上碰到了意外,被惊扰了?” “意外?”魔族皇子嘴角拉下一个弦度:“若你把整团整师的敌军兵马当做‘意外’的话,那我确实是被‘惊扰’了――我险些被暴民活生生打死!” “竟有这种事!特科维在哪里?让殿下受了惊吓,他这个卫队长是怎么当的?我要好好教训他!” “特科维?”皇子撇撇嘴:“我不知道。应该在半兽人的哪个疙瘩村或者山洞吧?你可以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被啃剩的骨头。我见他的最后一面,几十个饿慌了的半兽人正兴高采烈地扛着他往回走,快活得象拣到了什么宝贝。他脸都白了,尖声叫:‘殿下救我啊!’――开玩笑,我拿什么救他?要不是跑得快,我也得陪他一起炖那锅远东特产红薯汤了。” “殿下,真那么恐怖?” “恐怖?这是小意思了。出了神族国境,从远东一直到人类的土地上,我们处处遭到袭击。远东那群饿鬼就不用说了,在人类占领区,暴民到处都是,见到我们的队伍,他们活象苍蝇闻到屎似的,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我的卫兵杀到手软,怎么都杀不退。 贱民们太可恶了!我们要喝水,前路的水井就有人下毒;我们要问路,哪怕几岁的小毛孩都拿石头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个向导,这家伙嘴巴甜得跟涂了蜜一般,一口一个“神族老爷”、“神族大爷”,我还当他是好人呢,呸!要不瞅着不对赶紧掉头,我们整队人马都被他送到斯特林军营里去了!我当场就下令把他剥了皮! 匪帮成群结队地跟踪我们,活象野狼在追踪羊群。任何一名护卫,只要稍微离一下队,转眼间,他就会死得无影无踪。我从王国出发时带的护卫,在远东大公路上就给杀得jīng光。瓦伦镇守总督给我增派了一个团队充当护卫,但依然挡不住暴民。我们一路过来,无时不在战斗,边走边打。在德尔堡,皇家车队被数千的暴民包围在荒山野岭上,连求援的信使都派不出去,匪帮围攻不歇,我都以为末rì就在眼前了,幸得你给我派来了一个接应团队,他们冲开围攻救了我们,否则我不能保证能活着到达克城。” “匪帮暴民竟如此猖獗?各地的驻军和镇守兵马都不管吗?” “匪帮猖獗异常,小队的jǐng备兵马,他们根本不放眼里,见到了就把他们砍成碎片。各城各镇,神族的兵马不敢出城一步,生怕在野外遭了伏击。” 两位军团长听得骇然,若不是说话的人是魔族皇子,他们以为是在听天方夜谭。团队规模的兵马、悬挂有王国皇家旗帜的车队,竟然在自家占领区一路被围攻,死里逃生。 “殿下,没料到后方秩序竟败坏到这种地步。我们要派出jīng锐将领和兵马,征剿乱党**,整顿秩序!” “这些以后再说吧。现在我去叩见父皇,有更重要的事禀告――比起这事来,匪帮暴民的消息简直不值一提。” 望着卡兰沮丧的表情,云浅雪和裴玛同时在脑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殿下,莫非还有更坏的消息?” 二皇子沮丧地搭拉着脑袋,他也很不愿意做报告坏消息的信使:“我们的第七军完了,古斯塔被干掉了!紫川秀,这个怪物,他杀了我们足足九万黄金族战士!” 远东,特兰城郊,毗邻国境线不到三百里。 早晨是灰暗而寒冷的,黎明时降下的寒霜脆弱地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融化。林边的树林一动不动地立着,松树的梢头在摇坠着打着圈儿,在雾气重重的空气中慢慢地蒸发。 比起内地来,远东的秋天来得特别沉寒透骨。行走在林边,穿着厚厚的、臃肿、毛茸茸外套,呵着手吐着白气,紫川秀不禁怀念起西南温暖的秋天来,怀念起那带着暖暖水气的秋风,也怀念起当西南统领时那锦衣华服、宫鼎美食的生活来。 珊珊来迟的黎明在丛林上空抹了一层淡淡的曙光,在雾气腾腾的丛林间,在那排高高矮矮的田地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体。浓重的雾气中,散发着刺鼻、浓烈的血腥味。透过那白茫茫的雾气,一些人影在晃动着,无数的火把在攒动,散布丛林的各处。 已经两天两夜了,搜索队的士兵还在不眠不休地追捕魔族第七军的残余。“跑步前进!”在军官沙哑的口号声中,半兽人士兵cháo水般从身边涌过,士兵们眼睛红肿,脚步虚浮无力,连手中的刀剑都抬不起来了。连续七天七夜的追击作战,连jīng力旺盛的半兽人士兵都顶不住了,何况那些至今还在第一线搜捕的人类战士。 追击战是最考验双方士兵的意志的,为逃生,魔族士兵不惜一qiē的。要获取战果,自己也绝不能松懈。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了,谁能熬到最后一刻,谁就是胜者。 远方的雾气中起了一阵喧嚣,紧接着,又是一阵刺耳的笛角声。顿时,朝着笛声响起的地段,无数的火把和刀剑正在急速地靠拢。 紫川秀翻身上马,径直奔往jǐng笛声响起的地段。还没到一半道上,前方轰地响起了雷鸣般欢呼:“抓到了!抓到了!”被那声响惊动,投宿于丛林中的乌鸦轰然飞起,发出“刮刮”声来回飞着。 听到那呼声,紫川秀隐隐猜到了。他快马奔驰,大群远东军士兵就聚集在那个漆黑而腐烂的草场上,人群和火把为他指明了方向。士兵们自发地为他为他让开了一条道,让他不受阻拦地纵马直冲人群的最zhōngyāng。 在士兵们聚集的包围中,一个中年男子跪倒泥泞腐烂的田地里,浑身泥浆和血污,身子倦成一团。望着周围围拢的半兽人士兵,他的眼神绝望又沮丧。 他的眼睛,是碧蓝sè的。 紫川秀翻身下马。他厉声喝道:“你现在已是远东的俘虏了,说出你的身份和官职!” 仿佛听不见,那男子呆滞地望着紫川秀,毫无反应。 “说出你的身份和官职!”紫川秀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用上了真气,震得人耳膜发痛。 那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嘴唇蠕动着,声音细微得几乎不可听闻:“王国第七军军团长古斯塔。我是皇族成员,请贵军给我与身份相符的待遇。” 周围的半兽人士兵一阵惊叫,随即是一片热烈的欢呼。 紫川秀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蜷伏在自己脚下的卑微身影,他感到一阵轻松。 这场持续了半个月,异常惨烈的围歼第七军的特兰战役,终于结束了。 为这个胜利,远东付出了五万士兵伤亡的代价。 七八四年七月中旬,特兰城下,远东军主力突然出现,从背后给了围城的魔族第七军凶狠的一击。激烈的战斗进行了三天,从开始的两军对攻到后来的第七军围营固守不出。每rì每夜,围攻和突围的战斗都在进行着,远东与王**队血流成渠。 第九天,经历残酷的厮杀,付出五千多名半兽人伤亡的代价后,远东军终于夺取了制高点,断绝了魔族营寨的水源。 这下,古斯塔再也坚持不住了。三天之后,午夜时分,魔族军绝地大反击,残余的六万魔族兵倾巢而出,猛攻包围的远东军队工事。对此,紫川秀早有预计。拼死一战的魔族兵不可正面阻挡,他下令让开正面出路给魔族逃生,却从两翼咬着魔族部队衔尾直追。在长达五天五夜的追击战中,远东各路部队轮番出击,战斗不分昼夜,魔族兵不能进食、不能睡眠,衣不解甲,兵不离身,疲惫到了极点。 不断的伤亡,不断地被消耗,不断地逃兵和伤病折磨,连续不断的追击战中,魔族的大军就如烈rì下的雪球,一点点消融。终于,在第四天时,紫川秀给了凌古斯塔致命一击。 第一章 (下) 午夜时分,正在魔族军最为疲惫的时候,远东军一直隐藏的秘密武器秀字营出击。八千多秀字营战士突然杀入了魔族军营中。饥疲交迫的魔族士卒无力抵挡这支养jīng蓄锐的生力军,战斗到三更时分,魔族军队全线崩溃。 这时,即使不用紫川秀下令,军队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各路远东团队,奋勇突击,痛打落水狗。半兽人将军布兰拦截住了魔族溃兵的退路,为证明军功,半兽人以一种极其野蛮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功勋,他们割下了魔族的头颅悬挂在自己腰间,举着大刀长矛嚎叫着冲锋。每个半兽人腰间都挂着满满的一串头颅,血淋淋的他们,犹如地狱里凸现的凶刹。看到这副恐怖的景象,魔族士卒都给杀破了胆子,杀寒了心,他们无心应战,一心逃命。接着展开的是一场空前的屠戮。血战在水田间展开,在山林间展开,在原野上展开,强师锐旅据林死战,更为残酷。平原山川,到处都是血泊,到处都是尸首。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八rì凌晨,天sè未明,原魔族王国的第七军团已不复存zài。 紫川秀原来以为,以残酷刚愎闻名的古斯塔,那是个很傲气的人。纵然失势被俘,他也该表xiàn出塞内亚皇族宁死不屈的风范来。然后紫川秀与他斗智斗勇,经过激烈的言辞交锋,以过人的智勇和魅力,远东的光明王终将塞内亚皇族折服,高傲的魔族将军低下头颅。 但现在,紫川秀失望了。眼前男子犹如落汤鸡一般狼bèi不堪,眼睛里布满了恐惧和哀求。根本不用什么交锋了,只要紫川秀大喝一声,他当场就能跪下来了。看到这个人,紫川秀连审讯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只是吩咐身边的卫兵看管好他,随即下令部队休息。 各路团队实在是杀累杀疲了,士兵们已经两眼发黑了,就连平时最乐意的打扫战场收获战利品,此刻他们都提不起劲头。不管脚下是水坑还是泥塘,停止追击的命令一到,在那狼藉的尸首边,就在那烂泥和污水坑边,士兵们倒地便睡。从旭rì东升一直睡到了夕阳西下,饱饱地睡了一觉,士兵们才懒洋洋地起身,在战场的各处寻找魔族的战利品。 同样是三天三夜没合眼,当紫川秀睡醒时,看着那片血海和平原上大片狼藉的尸首,他竟有了种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迷失感。呆呆地盯着夕阳数分钟,他才清醒过来。 血染征衣的将军们聚拢过来了,报上了各部队的伤亡情况。 拿着铅笔在本子上一一记下了数字,然后汇总,统计,紫川秀眉头皱得老高,眨巴眨巴着眼睛,叹气道:“这次,我们做了亏本生意了。这一仗,远东基本给打残了。第一军和第二军的伤亡都很惨,连大本营预备队都成了疲兵。” 看着将领们,他无奈地垂下了长长的、秀气的睫毛:“责任在我。我太急了,总攻如果迟两天发动,伤亡可能会减少一点。” 众人心下明白,紫川秀之所以要如此急切地吃掉古斯塔军团,相当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来自国内的压力。对于远东军团长久以来的按兵不动,紫川家高层相当愤怒。另外,盘踞在远东西南的蒙汗军团也是一个不稳dìng因素,虽然他们与远东达成了暂时的停战协议,但若是战事长久僵持不下,搞不好那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蒙汗也会在远东背后插上一刀。 第二军长官,白川安慰道:“大人,打仗总要死人的,不管怎样,我们毕竟是打赢了,胜利比什么都重要。” 眺望着血一般的落rì,紫川秀喃喃道:“是啊!总算是赢了。” 回过头,他望着众人:“有一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古斯塔突围时候,他为什么选择向西突围?正常情况下,他应该选择向东边——王国的方向突围吧?他为什么反倒向着远东的内地纵深突围呢?那样不是自寻死路吗?” 将军们茫然,苦战连rì,每天接连不断的行军、追击、接敌、短兵相接、厮杀,大家都在血海浸泡得麻木了,根本没有空暇思考这些。 白川沉吟着说:“或许他指望着,能在蒙汗军团处得到增援吧?” “有这个可能。但塞内亚族与蒙族历来不睦,塞内亚人目中无人。依靠古斯塔那骄傲的xìng格,估计他宁愿死也不肯向蒙族求援吧?第七军向西突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白川笑了:“大人,古斯塔就在我们手上,审讯他不就知道了吗?” 紫川秀一拍脑门:“我糊涂了!”转身吩咐古雷:“你去,把古斯塔押过来!” “是!”古雷一个敬礼,快步跑向看押战俘的临时营地。 大概五分钟,他快步跑了回来,神情很吃惊。 “大人,古斯塔死了!”他结结巴巴地喊道:“他自杀了!” 所有人霍然动容,白川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他身上藏有一把小刀,我们搜身不够仔细,jǐng卫也太困了,拿链子把他捆起来就睡了。等一觉醒来,那把刀子就在古斯塔的喉咙上了。大人,怎么办好呢?” 古雷都快哭出来了,又怕又慌。看管不严导zhì重要俘虏自杀,他要受军纪处分的。 紫川秀轻松地说:“怎么办?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古雷睁大了眼睛:“埋了?” “若是你有意把他煮了吃我也不反对,不过味道未必会好。” 白川很惋惜:“据说古斯塔是魔神皇的外甥还是侄子什么的。把魔神皇的亲人抓在手中,应该很有作用吧?就象当年的卡丹一样,她换回了帕伊的解围,救了我们的命。” 她黯然:“如果古斯塔没死的话,我们说不定能拿他跟魔族换点什么东西。” 紫川秀笑笑,难得,白川也学会考虑政zhì了。 不过,现在情况跟当年不同了。远东战争是紫川家与魔族为争夺远东霸权的战争,是一场局部战争,双方还存zài谈判妥协的余地。但如今的卫国圣战却是紫川家与魔族的生死之战。两国都已倾尽全力,不是塞内亚族灭亡紫川,便是紫川铲除魔族。两国都杀红了眼,根本不存zài谈判的余地。 魔族一贯认为,女xìng是柔弱的,需要保护。卡丹被俘,魔族高层并不怪罪她,他们认为错的只是保护卡丹不力的魔族将领云沈。但古斯塔身为男子又是统兵大将,他战败被俘,难辞其咎。魔族高层只会把他当耻辱,连拿一个铜板出来赎他都觉得浪费——何况据罗斯和鲁帝等魔族降将的说法,魔神皇跟这个外甥的关系一直不好。古斯塔自杀,估计他也是猜到自己不会得到任何搭救了吧? 这些分析太过复杂,紫川秀也不想跟白川解释。他只是简单地说:“外甥与女儿,亲疏大有不同。我想,魔神皇是不会为古斯塔花费代价的。” 只是,古斯塔为什么向着远东的内地逃逸,而不是选择回国呢?这个疑问就象梗在紫川秀心头的一根针,让他始终不能开怀。 大战过后,事务繁忙,追击、搜索魔族残兵、救助伤兵、处理战场残骸,这都是很烦琐的工作。为各种各样的问题,将领们频频来向紫川秀请示,紫川秀明快地发布各种指令,疑问便被抛到一边。 一直忙到了天亮,他才有空暇合了个眼。第七军的反向突围、古斯塔的自杀……睡梦中,有点朦胧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要捕捉到那个念头看个清晰,却怎么也办不到。那就象天空的一道闪电,一只飞过蓝天的鸟儿,只留下瞬间的痕迹。 午后,紫川秀猛然从帐篷中坐直惊醒。他是被突然捕捉到的念头清醒的,呆呆坐了一阵,脑子里念头越来越是清晰,越来越是明朗,清晰到可以清楚想法的每一个纹路和菱角。 当即,他召集众将开会。将军们都是睡梦中被紫川秀的卫兵从帐篷里拖出来的,一个个呵欠连天,连素来最重仪表的林冰统领眼眶都是黑黑的。没等最后一个进来的罗杰把屁股坐稳,紫川秀已经探直了身子,迫不及待地说:“诸位,我终于想清楚古斯塔为什么这样了!” 说完,他用期待的目光环视众人,等待部下们好奇的追问:“大人快说啊!我们都好奇得不得了呢!”,然后光明王再为他们解答疑惑,显示过人智慧。 “呵~~”罗杰打着呵欠:“古斯塔是谁?他怎么样了?” 白川依稀还有点印象:“他死了!” 半兽人将军布兰呵欠连连,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不关我事,不是我杀他的。” 世界上最令人恼火的事莫过于自己满腔热情,而别人却麻木不仁。看着面前这群快睡着的鸟人,紫川秀顿时恶向胆边生:“我问你们,古斯塔为什么要向西而不是往王国方向突围!” “估计他走错路了吧?”布兰将军很没有大脑地答道。 “错!因为古斯塔知道,魔族在国内已经没有军队了,他逃回国,根本得不到增援,只会把我们远东军也给引进了王国本土!所以,他才选择向西逃逸,企图逃进瓦伦关躲避远东军的追杀!十有仈jiǔ,魔族国内的兵力非常空虚!” “空虚……我也很空虚啊!”罗杰眼皮搭拉着,半兽人将军布兰干脆就趴在桌上呼噜呼噜大睡起来。 军团长们困倦yù死,这种情况下实在无法认真地讨论任何问题,紫川秀只得叹口气,宣布散会。众人如蒙大赦,飞快地逃回自己的帐篷中睡觉去了。 当晚,尽管疲倦异常,紫川秀却迟迟不能入睡,一个想法折磨得他在简陋的行军毯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最后,他干脆爬起来,坐在帐篷门口,遥遥眺望着月光下,那犹如海涛一般波澜起伏的广阔草海和地平线上黑黝黝的丛林出神,眼神闪烁着冲动的光芒。 在草海的更东方,有着一个强大的国度。千年来,它给人类造成了无数的灾难,是人类一qiē噩梦的发源地,更是邪恶的集合中心。现在,它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中。 倾远东之兵,集三十万虎贲之士,能否一举将它灭亡? 但被五十万敌寇围困中的dìdū,那又怎么办? 得知国内被攻入的魔神皇,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他会从dìdū前线抽兵回援国内,还是置之不理,专心致志地先攻下dìdū? 魔族杀入人类世界,自己又杀入魔族王国,战局会复杂到连稍微思考都会头疼的地步,这种混乱到底对谁更有利,是魔族,还是人类? 紫川秀拧紧了眉头,嘴角紧抿。帝林不在,斯特林也不在,没人可以商量。自己的决定关系人类的命运,要年仅二十四岁的自己担负如此的重任,他很感惶恐。 身后响起了淅淅的脚步声,紫川秀的卫兵低声喝问:“谁!” “是我,林冰。” 婀娜的身影在夜幕中渐渐浮现,紫川秀诧异:“林长官,您还没睡?” “和你一样,我睡不着。”林冰走过来,在紫川秀身边坐下,和紫川秀并肩眺望着东方的天际,她的语气很轻松:“和你一样,我也被那个想法折磨着——唉,诱惑啊!” 紫川秀笑了:“林长官,您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 “明天若有流言出来,说现任远东统领与前任远东统领偷情,很多人会摔破眼镜的吧?” 一阵淡淡的女子幽香传入鼻孔,紫川秀深感心旷神怡。和林冰在一起,燥热的心情渐渐平复,变得舒畅平和。这个优雅的女子有很强的内在克制力,她的韵味自成一派,优雅,豁达,幽默,那种成熟的稳健感,白川远有不及。 “阿秀。” 和哥应星一样,林冰是紫川秀的前辈。但从他接任远东统领以来,林冰就再没有用这个称呼称过他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忽然又这样叫起了,一瞬间,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袭来,就如当年在远东军中任旗本时一样,他用恭敬的语气答道:“是,林大人。” “若进攻魔族本土,你有多大把握能拿下魔神堡?” 并不奇怪林冰为何能一下看穿自己的心思,此人一针见血的犀利眼光紫川秀是领教过的。他沉吟道:“若远东全体动员,趁着魔族国内空虚的机会,打他们措手不及,我有五成的把握能攻下魔神堡。林长官,你怎么看?” “对全局,这是最好的选择;对远东,这是最坏的选择。远东引火烧身,塞内亚人会发狂的,他们会不惜一qiē地掉头来绞杀我们。” 林冰的话异常简洁,但紫川秀立即听明白了:“这是给dìdū解围的最好方式。” “我们给dìdū解围,到时谁来给我们解围?” 紫川秀哑口无言,想了一下,他说:“直捣魔族后方,捣毁塞内亚族的战争基地,铲除塞内亚族的后备兵员、摧毁他们的续战能力,让入关魔族成为后续无援的孤军,这比我们直接参加dìdū周边的战争能起到更大的作用,那是可能扭转全局的一击……” 林冰打断了他的说话:“在远东呆久了,对魔族王国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 王国幅员辽阔,但地理气候条件极为恶劣。国内多是山地和丘陵地带,能耕种粮食的田地和能放养牛羊的草原却甚为稀少。夏季气候酷热,常常有高于四十度的可怕气温,烈rì能将大地晒得龟裂如丝,江河湖泊都给晒得干枯断流;冬季则严寒刺骨,常常有连续数rì的暴风雪,那雪花大得跟扇子一般,雪层厚达数米,能把房子都埋起来。 更有可怕的地方,在魔族境内,有些地方看起来十分平常,跟别处没两样,唯一的特征就是寸草不生。草也好,树也好,虫也好,兽也好,都不能在此生存。那些地方,晚上还能发出微微的白光。人若是不注意误入了这些地方,当时没感觉,但数rì后,全身皮肤会莫名地溃烂,眼睛发红、流泪、变瞎,无药可治,最后吐血而死。在王国内部,人们平时都把这些地方称为“死地”。在表面上,死地跟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唯有当地人知道哪些地方是不能进入的死地,哪些是可以踏足的安全地域。” 望着紫川秀,林冰轻声说:“对人类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域。人地生疏,客军作战,兵家大忌——你真的有把握在数月内拿下魔神堡吗?” “对于王国的地理环境,我们并非完全陌生。比起当年的帝林,我们还有鲁帝和罗斯二人,他们深知魔族内情,能为我们指路。” “把数十万远东军队的命运,人类的命运,托付给两个魔族叛徒,你不觉得太冒险了吗?鲁帝和罗斯都是走投无路之下才被迫投降远东的,若有更好的出路,他们同样会毫不犹豫地背叛远东。魔族狡诈无耻,凶残多变,不可信任。” 紫川秀沉默了,静静地望着月光下波澜般起伏的草海,他的目光中闪烁着冲动的光芒。林冰的理由非常充分,但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诱惑他:“机会难得!机会难得!”他没有出声,但那紧紧抿紧的嘴唇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固执了。 “魔族国内兵力空虚,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猜出了紫川秀的心思,林冰说:“但身为国之上将,秀统领,你要有冷静、沉着的眼光,不能为蝇头小利而冲动。秀统领,即使我们拿下了魔神堡,但若人类的主力军在dìdū被击溃,那我们的胜利还有什么意义呢?” 犹如一盘冷水突然从头浇下,紫川秀浑身悚然。他起身恭敬地对林冰行了个礼:“林长官,你说得很对。若人类的主力军战败,局部的胜利根本没有用。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他深深地点头:“感谢您的提点,林长官,非常感谢。” 林冰点头回礼,欣赏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纪轻轻便取得如此战绩和地位,紫川秀却没有长胜将军的傲气。他真心地尊重自己这个败军之将,从善如流地听取劝告。如此的胸襟和沉稳气度,很难相信他仅仅只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啊! 她微笑着说:“秀川大人,您想的本来也没有错。出奇兵,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的后方根基地,切断敌人的后勤,这是兵家的正道。但此次我们面对的对手不同一般,魔族兵野蛮,他们习惯就地掠夺,对后勤的依赖程dù比我们低得多。我们攻打魔神堡,对他们的打击并不大,反而会使远东的军队游离在dìdū主战场外。纵然紫川与流风的联军兵多将广,但三十万大军游离于主战场之外,这依然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林长官,您的意思是要远东立即入关增援内地战局吗?” “大人,我只是把当前局势向您阐述。至于如何决策,想来您早已胸有成竹了!” 紫川秀微笑道:“放心吧,林长官,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二章 “古斯塔军团战败了?”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了水中,卡兰皇子带来的噩耗在达克的魔族统治层中带来了轰然的反响。全由赛内亚战士组成的jīng锐部队,魔神皇陛xià侄子率领的嫡系部队,号称王国后起之秀的名将,居然被远东乡巴佬杀得全军覆没了? 听到卡兰皇子带来的噩耗,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远东境内,我们是眼睁睁地看着古斯塔军团被远东人击溃,溃散的士兵漫山遍野,我就亲眼看到数百上千的塞内亚战士被追击的半兽人用狼牙棒砸成了肉泥,我的护卫队长就是被半兽人人活活地生撕了!幸亏我们全是骑兵,快马才逃过一劫!”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卡兰皇子颤抖的声音在描绘沿途的惊险,王国巨头们脸上的表情颇为值得玩昧。第七军被彻底打垮了,并不仅仅意味着王国的武装部队又失去了一个番号,它还意味着迄今为止,支撑赛内亚集团统治的巨柱又被砍掉了一根――众所周知的,继dìdū和西北惨败以后,这些支柱已经所剩无几了,维持皇座的椅子已经摇摇yù坠了。 听着卡兰的汇报,魔神皇身形伫立不动。他一直在眺望着窗外辽阔的原野,暮sè笼罩着原野,遥远的树林黑沉沉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夕阳西下的天际在远方闪烁着落rì的余晖。魔神皇静静伫立在窗前,他小巧的头颅微微垂下,单薄的侧影在映满了晚霞的天空下显得十分清晰,晚秋的夕阳静静地洒在他宁静的脸上。 当他转过身时,众臣的目光都聚焦到他的脸。 “消息应该是真的。”魔神皇声音很轻,众人聚集起全部jīng神,不敢疏漏了任何一个字:“朕能感觉到,朕的侄子,古斯塔真的死了。 在古斯塔活着的时候,朕很讨厌他。他残暴、粗鲁、愚昧且自大,一无是处。但他死了后,朕却慢慢想起了他的好处来,想起孩童时,他爬在我膝盖上叫我舅舅,那眸子是如此纯净。罗斯叛乱时,鞑塔人逼近了神堡的近郊,古斯塔从黑河率军赶回,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急行军八百里,第一批赶回来救援了神堡。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他只叫了我一声:“舅舅”然后,就那样冲进了鞑塔族的人海中。 当我再见到他时,他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人事不知了。” 魔神皇慢慢叹口气:“那一刻,朕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血肉至亲,什么叫做血浓于水。” 静谧,安详,清雅儒俊,这个掌控辽阔国度的威仪万方的年轻君王,他那悲伤的面容像那静静的河水,无声无sè地流淌,在斗室中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刻,云浅雪感受到了这位当世最强大君主的孤独和悲伤。他第一个,然后叶尔马、凌步虚、裴玛、亚哥米、哥达汗,臣子们纷纷跪倒:“微臣同感悲痛。陛xià龙体关系国运所在,请陛xià务必节哀,此为王国万千臣民之福。微臣甘愿肝胆涂地,只求为陛xià分忧。” “让古斯塔重新活过来,朕无能为力。朕唯一能做的,只有为他复仇了。诸位爱卿,当前事局如此,谁有良策为朕分忧?” 没有人出声。 魔神皇环视众人一眼,最后把目光停在墙边眯着眼睛的魁梧大汉身上。 “凌步虚,你在远东多年,又与远东军交战多次。按你的看法,该如何对付紫川秀呢?” 魁梧大汉俯身深深鞠躬:“陛xià,远东叛军若要入关,瓦伦要塞是必经之道。我军只要加强瓦伦要塞防备,远东逆贼就无从逞凶了。” 魔神皇“嗯”了一声:“加强要塞防务,你说的也是兵法正统。” 叶尔马老气横秋地嚷嚷道:“十二军坐观古斯塔战败而不加援手,陛xià,我们应该追究蒙汗的责任!告sù蒙汗,若想将功赎罪,就得拿下紫川秀人头!” 八万大军进攻西南,最后仅剩十五骑脎羽而归,从西南惨败回来,叶尔马起初收敛了几天。但这个人一天不指手画脚他真的会死的,没几天,他就把惨败忘个一干二净,重又扮演起了趾高气扬的“功勋老将”角sè。若再有人跟他提起“旦雅”两个字,叶尔马就会一面茫然、不出声地凝视着对方,在他居高临下的怜悯目光注视下,对方一般都会失去自信,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无知的话,最终都在魔族老将慈祥而威严的目光下惭愧地低下头。云浅雪和裴玛私下聊起,都对这位老将军“败而不馁”的神功佩服不已,非经三十年阅历无法练出如此雄厚的脸皮啊! 众臣赞同道:“老将军说得对!该好好把蒙汗整治一番!他到底在远东干什么?” 云浅雪无声地冷笑。众人还搞不清状态,现在不是七八一年了,魔神皇一言能决人生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威胁”与“空口恫吓”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发话的人是否具备实现的能力,现在赛内亚族根本无余力来对付蒙族,所谓“追究蒙汗的责任”纯粹是空口恫吓,连麦田里赶麻雀的稻草人都不如。蒙汗在人类和赛内亚族之间鼠首两端,若按叶尔马说的办,唯一的效果是把蒙族逼得彻底投向人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远东的蒙汗大加攻击鞭挞,顺便也狠狠臭骂一顿紫川秀,但很奇妙的,众人却对距离达克很近的斯特林只字不提,仿佛那紫川之虎根本不存zài――理由很明显,骂蒙汗骂得再多也没危险,但若是骂斯特林骂得太起劲,说不定陛xià忽然就龙心一悦:“卿,难得你如此赤胆忠心,对斯特林恨之入骨,这样好了,朕就委派你专门负责对付他好了!”――在座众将,谁没在帕伊碰得头破血流过?斯特林是出名的能打硬仗,现在,这个紫川之虎统率五十万大军,兵力足足是帕伊时的五倍,强悍更胜昔rì。这样的强敌,谁愿去招惹啊? 哥达汗坐在墙边,无jīng打采。他没有参加这场对蒙汗的大声讨,因为没必要:自己是注定倒霉的人了。十四军已给斯特林打残了一次,哥达汗自请处分:“微臣才能驽钝,实在无力担当任务,恳请陛xià另遣良将出征。”――陛xià,您就换个人来扛斯特林吧! 魔神皇勉励他:“汗卿,振奋jīng神,重新再战!别担心,若是情况需要,朕会给你增援的!”――你小子死活是跑不掉的,就别动歪脑筋了!不过朕倒是可以考虑再派个倒霉的家伙过来陪你作伴。 现在,哥达汗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墙边,冷眼旁观哪个倒霉的家伙会沦落到跟自己做伴了。 “众位将军,近rì斯特林rì益猖獗,气焰嚣张。朕本来已委派了哥达汗负责东南防务,但如今看来,斯特林的气焰甚是嚣张,单凭哥达汗爵爷一人,恐有势单力孤之忧。朕准备加强东南防线的兵力,哪位将军自告奋勇,请缨上阵?” 最危险的时刻终于到来了!神皇陛xià的将军们恨不得学会鸵鸟的本事,一头把脖子扎进地毯里。幸好,神皇陛xià也没期待这群家伙自告奋勇。 他环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躲在墙角的亚哥米身上,淡淡说:“亚哥米,第四军从西北撤回来有个把月了吧?你的部队现在还没有安排阵地?” 亚哥米急忙说:“陛xià,第四军在西北伤亡很大,一个月时间不够。” “第四军伤亡再大,难道比第三军更惨?” 魔神皇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嘴角浮现出残酷的微笑。 第三军是赛内亚族军,由于叶尔马的冲动冒进,结果被流风霜和紫川家联手在旦雅城下全歼。虽然亚哥米认为此事自己并无责任,但在众人眼里,第四军和第三军联手进军西北,第三军全军覆没了,第四军却能退回来,那么很自然的,亚哥米得担上点救援友军不力的罪名――就像两个小孩出去爬山,一个小孩摔死了,小孩他爸总得迁怒于活着回来的小孩。 亚哥米打了个寒战。很明显,自己如果再不识趣的话,那魔神皇是不介意把御前会议当场变成“第三军覆没责任究竟该谁负”的军法审判会的。 他垂头丧气地说:“微臣听候陛xià差遣。” 魔神皇微笑,语气很轻松:“亚哥米,你去协助哥达汗的东南防线,阻止斯特林的进攻。巴特利、维纳里、古特几省就交给你们了。下去以后,你们两个商议,拟订一份作战计划给朕看。” 被提到名字的两位部落酋长兼军团长同时起立,应声道:“遵命,陛xià!” 亚哥米还做最后的挣扎:“陛xià,若要阻止斯特林,我和哥达汗手下的部队都不是满员,陛xià是否给我们补充点兵力?” “大本营要对dìdū保持攻势,兵力也很紧张。亚哥米,你该不会被人类吓着了吧?斯特林虽然号称五十万大军,朕看多半是虚张声势,顶多也就三十万。你们二位兵力加起来总有个六、七万吧?我们神族战士能以一当十,算起来就等于七十万人类部队了,对付斯特林绰绰有余了!朕本来还想从你们那抽兵力来给大本营呢!” 魔神皇强词夺理,众臣齐声附和:“就是!亚哥米,你运气好啊,陛xià给你派了个轻松的好差使,又分给了你那么多的行省,我们大伙都羡慕得很啊!” 巴特利行省是靠近奥斯的前线行省,这就不说了,维纳里行省就在斯特林的进军路线上,首当其冲,还有古特行省,半个省都被紫川家的东南军占领了,这就是所谓的好地盘好差使了! 亚哥米不敢反驳,苦笑不已。他望向哥达汗,后者向他眨着眼:“兄弟,欢迎来做伴了。咱哥俩有得熬了!” 云浅雪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闹剧。他不明白,一向睿智的神皇陛xià为何这次如此本末倒置?对付斯特林,必须用主力军。但陛xià派去的却是亚哥米和哥达汗二人――四军惨败于西北,十四军惨败于东南,拼凑起两支残兵败将对上紫川家的头号战将,云浅雪很难对这两位好汉未来抱有乐观想法。 这次御前会议做出了几项决定,一是抽调东北各省的神族驻军增援瓦伦。东北行省区主要是指比特、达玛、安卡拉等六省。那里是被魔族最早占领的省区。在占领初期,当地居民不服魔族的统治,在溃败下来的紫川官兵带领下,各地爆发了此起彼服的起义。 为了安顿秩序巩固统治,叶尔马公爵亲自出动镇压。坚信神族为世间最高贵种族的他,认为反抗神族的人类根本没有生存的必要。他树立起密密麻麻的绞首架,在各处城乡大肆搜捕紫川家的官员和散落的兵马,对敢于窝藏游击队和反抗军的地区实行惨无人道的屠城政策,杀一儆百,震慑民众。 在叶尔马将东北各省杀得满地血红的同时,以云浅雪为首的温和派也没闲着。他们对恐慌的人类居民伸出了橄榄枝,伪装出了友善和亲切的嘴脸。他们大肆宣传,神皇陛xià仁厚爱民,由他来统治,定然比紫川家统治下生活来得更好。比起卡顿**裸的屠杀政策来,云浅雪怀柔的分化政策显然来得更有效率点,他许于厚利重酬,对人类中丧尽天良的败类和恶棍大肆收买和招揽,拼凑出了一支以马维率领的降兵为骨干的维持治安部队。 就靠着这硬软结合的大棒加胡萝卜政策,魔族好不容易把占领区的秩序安顿了下来。安顿了那里,魔族的首席战略家魔神皇终于感到了真实的自信,魔族这个庞大巨人迄今为止空空如也的脚下,终于有了踏实的立足点。既然该地区的秩序已安顿下来了,魔族就可以将魔族正规军从那里抽调去瓦伦要塞防范来自远东的攻击,由人类部队接手维持占领区秩序。 第二个决定是抽调亚哥米公爵和第四军部队到东南防线上,他将和哥达汗的十四军联手抵御斯特林对dìdū的增援。对于这个决定,亚哥米也好,云浅雪也好,大家都颇有点不以为然的。但在场的谁都没法想象,这个后果竟严zhòng到如此地步,就是七八四年八月十一rì的这个会议,最后导zhì了庞大的魔族帝国的崩溃。 会议结束后,夜sè已经深沉。 王国的巨头们纷纷散去,在行宫门口,卡兰对云浅雪打个招呼:“我去跟他谈谈。” 两人都知道,“他”是谁。云浅雪会意地点头:“殿下,可需要微臣陪同前去吗?” “还是我自己去吧。我们毕竟是父子,而我是‘疯狗兰’。父子间聊天谈心,即使我说错什么话,他也不好责罚我。而你在场的话,那他又得端起皇帝的臭架子了。” 其实这也是云浅雪的意思。他鞠躬道:“这样的话,有劳殿下您了。” 望着卡兰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宫廷侍卫丛中,云浅雪慢慢地坐下,蹲在了原地。一个宫廷侍卫殷勤地给羽林将军搬来了椅子。 夜sè深沉,天上的星星很高,仲夏深夜的风慢慢地吹过他的脸边,想来想去,总是想着王国的处境,想着这场战争。 开战之初,进展是多么顺lì啊!无数的城池和省区一个接一个被拿下,人类军队被赶得狼奔兔逐,魔族军屠城灭村,易如反掌。可今rì,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人类的抗击力量突然增强,一场轻松的征服战争变成了生死之战,王国陷入了进退惟谷的困境。 为何起初得手是如此之易,而后来又变得这般艰难? 对于转变的发生,云浅雪可以找出很多解释,譬如王国犯了战略错误、人类力量很强、王国将领作战不力等等原因,但直觉告sù他,这些一眼可以看到的表面原因并非真正的原因,人类同样犯了不少错误,但他们正在越战越强。 仰头望天,无数繁星点缀漆黑夜空。就在这一瞬间,莫名的清醒涌入脑海,云浅雪产生了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在那漆黑苍穹之上,有一支隐蔽的手在暗暗拨弄着人世间,这一qiē变化的因由就出自于此了。玄冥中,有股玄妙的力量在左右着事情的发展,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挣扎,就象蜿蜒转折,河流总要汇集流入大海,事情的结果早就是注定了。 那只看不见的手,就叫“天意”。 陷入了虚无缥缈的想法中,云浅雪越想越是恐慌。那遥遥的漆黑夜空,仿佛有一种可怕的蛊惑魔力,将他往深渊里吸。低下了头,他才镇定下来,这时他看到了卡兰皇子走出了皇宫的正门,离他进去不到十几分钟。 看到皇子这么快就出来了,也看到了卡兰脸上的沮丧表情,云浅雪预感到了不妙。他上去迎接:“殿下,如何?” “别提了。我刚开始说这个事,父皇立即就打断了我:‘是将军们让你过来的吧?’ 我说:‘父皇,您老人家都看出了,我就直说了。大伙都觉得继续打dìdū好象不怎么划算了,周围敌人越逼越紧了。您若是特别喜欢dìdū的马子,我们不妨先把那个跳得最起劲的斯特林打发了,回头再去dìdū泡马子也不迟。’” 云浅雪很紧张:“陛xià有没有发火?他发怒了吗?” “他倒是没生气,还笑了笑,说:‘卡兰,你就是太粗俗,哪里有点皇子的味道?’ 我说:‘粗俗的皇子大家都喜欢,固执的皇帝大家可都不喜欢了!’ 他听出我的意思了,就问:‘为这个,难道有人敢图谋不轨?他们想造反?’ 我说:‘眼下还没有,将来就难说了。今天,您老人家把哥达汗和亚哥米给逼得太绝了,让他们挡斯特林又不给兵。看哥达汗那表情,活象他马上要被个大肥婆强jiān似的。父皇,亚昆族、哥昂族跟蒙族不同,他们历来是跟我们走的,不好把他们逼得太过了。’ 父皇很感慨,说:‘卡兰,只有你敢这样跟朕说话,也只有你敢跟朕说真心话。那些人,吾皇万岁是喊得大声,但心里到底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卡兰,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自有主张。’ “陛xià的主张是什么?” “我也问他,他不想说,但被我缠得没办法,就说‘原有战略不变’,还说:‘卡兰,很多事情你都还不懂。朕和黑沙军师研究过了,只要拿下dìdū,形shì立即会逆转,会有强大援军加入我们,即使紫川家和流风家联手都挡不住!’我问增援从何而来,可父皇再也不肯跟我透露了,还叮嘱我要守口如瓶――云,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往外说了。” “明白,殿下。” 走在漆黑的长街上,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茬茬的脚步声在响。一支由低阶魔族组成的巡逻队经过,看到有两个人类在深夜街上闲逛,跑过来喝问:“谁!站住了,出示证件!” 云浅雪和卡兰都懒得答话。当魔族兵们看清了面前两个“人类”湛蓝湛蓝的眼睛时,有人惊叫:“是皇族!” 魔族皇族残酷跋扈,强悍血腥,低阶魔族畏之如虎。想到刚才竟然喝问了两位尊贵的皇族,想到犯上不尊罪名的可怕后果,士兵们脸sè惨白。 “快跑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领头,巡逻队发一声喊,齐齐逃跑。看着丢弃一地的灯笼和武器,皇子和羽林将军哑然失笑,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他们心情舒畅。 随手捡起了一支刺枪,卡兰皇子用力挥舞了两下,发出呼呼的风声,看起来也有点威势。但这位皇子的体质实在不怎样,舞不到几下,他就气喘吁吁,额头冒汗了。 把刺枪一抛,他突然问:“云,如果说神族中出了叛徒,有人图谋不轨,你猜会是谁?” “殿下,那怎么可能?” “你忘jì罗斯和鲁帝了吗?一旦战局不利,墙倒众人推,总有些靠不住的家伙会自己跳出来的。我敢跟你打赌,肯定有!” 继罗斯之后,第二个叛乱者会是谁呢? 云浅雪沉默了,他在回想今天会上各位将领的表xiàn,亚哥米一直在粗着嗓门大叫大嚷,粗俗得云浅雪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烦。此人恨不得在自己脑门上挂个招牌了:“俺是个大老粗,俺什么yīn谋诡计都不懂,请陛xià不用提防我啊!” 相比之下,哥达汗就顺眼得多了,他高挑的身材,清秀矍铄的脸孔,白皙洁净的皮肤比女子还要娇嫩,蓝sè眼睛漂亮得无法形容,气质温文尔雅。哥达汗是王国出名的美男子,虽然四十多岁了,仍旧有不少女子仰慕他的大名远道而来。传言中,他是用牛nǎi来洗澡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出名柔弱的人,当初在担任黑河执政官时候却异常的刚强干练,杀伐果断。他心狠手辣地铲除了族内的反对势力,顺lì继任哥昂族族长。他是赛内亚族有力的支持者和盟友,素来有温和派的名声。 但他们二人还不是最大的嫌疑,远东的蒙汗,那是令云浅雪最怀疑的对象。此人担任蒙族首脑多达三十年了,比魔神皇继任皇位的时间还要长,但年高并非定是和德彰联系在一起的,此人卑鄙无耻、反复无常的名声远扬。 当初把蒙族赶到远东去,如今看来确实是个失策。现在,蒙族坐拥重兵远远地眺望着赛内亚族与人类厮杀,死活再不肯入关了。眼看古斯塔军团被打得全军覆没了,蒙汗却连根毫毛都没掉,云浅雪很怀疑,蒙族和远东之间可能有了私下的默契。 “殿下,若要我猜的话,我想会是蒙汗。殿下您呢?” “蒙汗不算。他从来都和我们不是一路的,也谈不上叛逆。我们中要出叛徒的话,那一定是哥达汗了。” 这个答案颇让云浅雪意外:“为什么?” “今天开会,他不敢看我,证明他心里有鬼。” 云浅雪哑然失笑:“殿下,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你若说亚哥米还有点可能,我常听他在私下发牢sāo,怪陛xià指挥不利、不体恤亚昆族。但哥达汗爵爷一向是我们赛内亚族的忠实盟友,跟我们的关系很好,他从没对我们有过怨言。” “咬人的狗不叫,云,亚哥米虽然常发牢sāo,但他没那个胆子!倒是不哼不哈的哥达汗是个祸害,别看他斯文老实的,这人满肚子的坏水,而且很有胆子。关键时候,他是不怕跟我们刺刀见红的。父皇把他和亚哥米放一堆,这是个失策,亚哥米会被他给带坏的。” 云浅雪笑笑,转换了话题:“我怎样都想不到,陛xià所说的强大援军会来自何方。” “哪有什么援军!征兵都征得山穷水尽了,为新编的十七军团,我大哥连最偏僻护村队的老头小孩都没放过――都是黑沙在胡扯!”他皱起了眉头:“可奇怪就在这里了,父皇不是蠢人,他怎么就信了黑沙呢?” 云浅雪也想不出。两个人绞尽脑汁在想,可怎样都想不出个结果。 “云,你最近见过黑沙这家伙吗?” “很遗憾,殿下,最近军师并不在营中。我一直没见过他。” “这就很麻烦了,你要找出他来。” 卡兰嘶嘶地吐着冷气,目光变得很yīn森。他幽幽地说:“父皇很明显是在犯错了,我们要帮他纠正。一qiē手段都是可以采用的。” 云浅雪一惊:“殿下,难道你想兵谏?” “兵谏?是个好主意,不过不现实。父皇在军中的威望至高无上,只要他登高一呼,即使我的卫队都会调转枪头的。打父皇的主意,这太傻!黑沙才是父皇犯错的原因,父皇被他蛊惑得太深了。这个人常常闹失踪,若是他失踪他迷了路,再也回不来……” 星光下长身挺立的青年,冲着云浅雪灿烂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说不定父皇就能醒悟过来了。” 云浅雪心脏剧烈地悸动着,手微微颤抖。 所谓黑沙军师蛊惑了魔神皇,他根本不信。神皇陛xià惊才绝艳,岂会被人哄骗?真正的原因是,卡兰皇子已经忍耐不住了。在战胜卡顿亲王后,他没耐xìng再坐等,而是要主动伸出手去拿权力的桂冠了。而黑沙,这个来历神秘的第一权臣,此人对魔神皇有极大的影响力,魔族将军们都畏惧他,他的权势熏天。偏偏他对皇位继承问题的态度又很不明朗,若即若离。 他的存zài,已经成为了卡兰皇子接手魔神皇权力的障碍了。所以,卡兰皇子要夺权,第一个要铲除的就是他。 第一个铲除了黑沙,下一个呢?难道是…… 云浅雪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一瞬间,隐藏在那英俊青年灿烂笑容背后的,竟是慑人的杀意,不容违背的威严。撕裂一qiē隐藏的伪装,未来的魔神皇露出了狰狞的齿牙,择人而噬。 自己面临选择,现任的魔神皇与未来的魔神皇,到底要忠于谁? 一瞬间,云浅雪想明白了,自己没选择。陛xià也好,卡顿亲王也好,大家都把自己看成卡兰的死党,想回头已经没路了。这时,他才隐约记起爱妻卡丹曾劝告:“你不要跟我二哥走得太近了,他得意忘形了……”――太迟了,卡丹,为何你的劝告来得这么晚啊! 羽林将军镇静地回答:“殿下,现在外面秩序很乱,匪帮暴民遍布。黑沙军师不带卫兵独来独往,确实很危险。若是碰到什么意外,那也不是稀奇的事。” “那你觉得?” “黑沙军师一定会迷路的,微臣可以担保。” 卡兰皇子着看着云浅雪,眼睛里充满赞许的笑意,他对羽林将军的果断表态非常满意。他亲热地拍云浅雪的肩头:“虽然我们很痛心,但也没办法,只好沉痛悼念父皇的好军师,永远地怀念他了。云,这事就交给你办了?不要让父皇知道了。” “遵命,殿下。” “不要用你的部下,羽林兵都是贵族,他们顾忌太多。用裴玛的人,他的部下都是不识字的农民,他们什么都敢干――放心,裴玛是我的人,靠得住。” 云浅雪点头,心下却是惊骇。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卡兰皇子在军中的势力已经根深蒂固。除了裴玛,到底有多少个军团长和自己一样,已在暗中偷偷向着皇子宣誓效忠? 两个年轻人并肩而行,心脏跳动得非常利害。他们都知道,从此刻起,他们走上了一条险峻的道路,若不能抵达权力的颠峰,便只有身败名裂的毁miè下场。 第三章 八月十二rì清晨,集结在特兰的远东军主力开始行动了。 清晨时分,军队开始出动。数以万计的兵马从特兰城门滚滚涌出,雪亮的盔甲在深重的雾气中流淌浮现,恍若在大地上平添了一道发光的河流。 在特兰城北,一个叫十字陵的交叉路口,恍若河流突然分开支流,大军在此岔道上分道扬镳。半兽人将军布兰迈出队列,到紫川秀面前敬礼:“殿下,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着那一望不到边际的兵列,紫川秀深感依依不舍。远东第一军是远东的最jīng锐部队。现在,要把这支强悍之师交托到布兰手上,他非常不放心,生怕他的莽撞冲动损折了兵马。 “布兰将军,多加小心!罗斯在你军中,他熟悉魔族王国的地形和风土,凡事多听听他的意见。你的军队是远东的希望,请务必将他们保存好!” “殿下,我明白。请您放心,我会把儿朗们都给带回来的。” 布兰将军豪爽地一笑:“殿下,您此去要入关与魔族主力作战,魔神皇不是寻常武将,他的凶悍远超常人。大人您此次入关,很可能与他遭遇,请务必小心保重。” 看着紫川秀,半兽人将军又问了一次:“那殿下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想了又想,最后紫川秀说:“全军为上,破敌次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两人默默伫立,注视着对方,想着自认识开始,发生过的那许许多多事,误解、背叛、直到最后的忠诚不渝,两人都是心cháo起伏。 半兽人将军立正行礼:“大人,那我们这就出发了!” 紫川秀点头。于是,半兽人将军转身跑步进了队列中。走不到两步,他转身冲着紫川秀用力地挥了把手,大声地喊道:“殿下,我们一定会胜利!我们一定会重逢!” 他明朗的笑容那么的真挚,晒黑的脸上露出了那洁白的牙齿。他披着褐sè兽皮的身影融入了千万名同样身披兽皮、高大强悍的半兽人士兵中间,再也分辨不出来,但话音却象那投入池塘中的石头一般,激起了阵阵波纹。在那十字的交叉道口,两路士兵都向对方的行列挥手致意:“兄弟,到胜利的那天,我们再重逢!” 成千上万的士兵在那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他们都是淳朴、强壮的半兽人战士,他们兄弟、邻居、朋友、亲人,他们将走向两个不同的战场。西路军将入关,增援危急的内地战局,他们中的很多人,将在人类的土地上,为保卫人类的利益而战斗、流血、死亡,被埋葬在远离家乡的土地上。 而另一路大军,多达三万人的东路军,他们将杀入魔族国内,按照光明王的命令,他们将对发动战争的塞内亚魔族进行惩戒,将战争引向敌后,牵制魔族的主力。 此次进军魔族本土,紫川秀只要三万士卒,但两天之内,报名的士兵就超过了十万之众。魔族在远东施行暴政,城市被焚烧,村庄连片连片被屠杀,沙罗大屠杀、云省圣庙事件、切尔诺大屠杀,在远东土地上,魔族造就了可怕的血海和仇恨,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人丧生于魔族之手,远东人恨魔族入骨,没有人不期盼着报仇雪恨的那天。 现在,站在分别的道口,感受着半兽人士兵的冲天杀气,紫川秀打了寒战:当一个满蕴着仇恨的民族得到了发泄机会时候,他们会是相当残酷的。他有预感,一条凶狠的巨龙就在自己手中被放了出去,他们将满载血肉而归。 与出征魔族的东路军分手以后,冒着朔朔秋风,远东的主力军从特兰沿着远东大公路一线西下。十天后,紫川秀到达远东的临时首府,明斯克行省的明斯克城。 留守此地的远东第三军指挥官明羽出城迎接紫川秀。除布兰率军进入魔族国内外,远东军的高级将领如白川、林冰、罗杰等人都随紫川秀,一行人入城,在明斯克城内的远东统帅总部内举行了简单的军议。 紫川秀向明羽通报了他刚刚作出的决定,远东军将采取“声东击西”策略,派遣一支别动队,大张声势地突入魔族本土,当魔族军的注意力被吸引时候,远东军的主力再突然突入内地,加入内地主战场。 明羽问:“大人,那我们派遣多少兵力入关作战呢?谁统帅他们?” “入关部队由我指挥,大家没意见吧?”紫川秀说。 众人点头赞同,此次派遣入关的是远东的主力,他们将遭遇的也是魔族的主力,这种顷远东全力的艰难战役,必须由最出sè的将领指挥。若论指挥的机变灵活,统掌全局的大局观,远东军中无人能与紫川秀媲美。 “蒙汗最近如何?” “大人,蒙族的军队驻扎在加来行省,我们正严密地监视着他们。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是遵守了和我们的协议,没有离开限定的区域。” “他们知道我们和第七军开战吗?” “我们封锁通往蒙族驻地的各条道路,隔绝了蒙族驻军与外界的联系。但我们怀疑,还是有一些蒙族侦察兵通guò了防线的漏洞。可能蒙汗已经知道了第七军垮台的消息了。” “不用再让那个老家伙疑神疑鬼了。明羽,你约见蒙汗,代表远东正式通知他,第七军已经被我们歼灭了。古斯塔的首级我们也带过来了,可以交给蒙汗,让他在魔神皇面前做点人情。” “遵命,大人。在出关之前,您可有兴趣跟蒙汗再会晤一次?当您率领主力入关作战后,我很担心蒙族会趁着远东兵力空虚的机会搞什么花样来。” “不必了。跟那个人格分裂的疯子没什么好谈的,跟他达成任何协议都是白费。他最善于察颜观sè,自dìdū战役后,魔族连续损失了三个军团,他该知道魔族的形shì不妙了。只要战局有利于人类和远东联军,那他自然就会老老实实。 自然,我们也不能不防着他一手,此次入关作战,第三军就不要参加了,你们留下专门负责监视蒙汗军团。” “遵命,大人。还有什么要第三军做的吗?” “有。明羽,你负责进行对瓦伦要塞进行佯攻,吸引魔族的注意力,掩护我军真正的入关路线。待我军入关后,你们立即返回明斯克,重新监视蒙汗。” “请问大人,您打算走哪条道入关呢?” “古奇山脉的秘密通道。” 没有人出声,但空气不安地地荡漾了一下,林冰抬起了头。 紫川秀掌握了跨越古奇山脉的秘密通道,这是远东军中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在远东大起义时期,通guò这条秘密通道,来自内地的粮食、武器、药品源源不断地流入远东,那是远东军的生命线。但这条秘密通道的具体位置一直是远东军的最高机密,只有秀字营上层极少数人知道,看守这条秘密通道的jǐng卫和运输物资的部队都是由秀字营中紫川秀的亲信担任,而当紫川秀离开远东时候,指挥这支秘密部队的是白川和明羽二人,即使连当时接任的远东统领的林冰也不能插手――事实上,她是来不及插手。林冰就任统领的时间太短,当她知道秘密通道存zài的时候,瓦伦已经失陷了,她也被免职了。 “这条路很难走的,一路要经过丛林和山地,翻山越岭,”白川就事论事:“要通guò大部队,怕很困难。还不如我们想个法子,把瓦伦要塞再给夺回来。鲁帝的军队没有随布兰出征,让他冒充魔神皇的兵马,混入瓦伦要塞为我们当内应,应该有机会重新夺取要塞的。” “瓦伦要塞不能动。”紫川秀立即否决:“要塞通道是魔族军队撤退的唯一途径,若是我们夺取了要塞,入关的数十万魔族就没了退路,他们背水一战,是福是祸,那时就很难说了。” 他敲敲桌子,说:“瓦伦要塞是留给魔族撤退用的,我们必须走布鲁村的山路。” 讨论结束了,就是这句话,揭开了十五万远东大军出征人类世界的序幕。 次rì,从明斯克城门延伸出去的远东大公路上,蜿蜒伸展的犹如一条sè泽斑斓、鳞甲闪亮的巨龙,那是出征人类世界的远东大部队。各个团队在静谧中快步前进,清晨的朝阳照耀着士兵们,照耀着他们的盔甲和武器。 十五万大军,总共四十一个团队的兵力过境,各个团队的旗帜迎着秋天的朔风猎猎招展,队伍长达数十公里,声势浩大,连驻扎在加来的蒙族也被远东军那庞大的声势所震慑。蒙汗连夜派遣信使求见光明王,询问出动大军的用意,也提醒紫川秀,蒙族与远东之间是签有互不侵犯协议的。 无论在紫川秀还是在蒙汗眼里,所谓的“互不侵犯协议”不会比签协议的那张纸更有价值,但在魔族使者面前,紫川秀还是扮出一副重合同守信用的架势,声明远东人诚信重诺,出动大军绝非为了对付好朋友蒙族,而是为了入关攻打远东的世仇塞内亚族。 远东的主力要入关跟塞内亚人拼命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蒙汗笑得合不上嘴。他立马又派遣了一个信使赶来告sù紫川秀,对于远东人的正义行为,他本人是坚决支持,希望远东大军能彻底铲除罪恶的塞内亚魔族!总而言之,光明王您就大胆地向前走吧,我们在后面支持你! 当然,蒙汗的支持也不止jīng神上的,他还连夜下令撤走了设在瓦伦要塞前的几个蒙族营地,好方便远东人跟塞内亚人放手大打,也免得蒙族官兵卷入这场火拼中送了命。 当然,在支持紫川秀的同时,蒙汗体内忠于魔神皇的人格也没闲着,他也派遣信使通guò瓦伦关给魔神皇送去了紧急报告:“远东军来袭,兵锋直指瓦伦关,请陛xià做好准备!” 总之,蒙汗是做好一qiē准备,就等着看好戏了。不论是远东战士的尸体堆成第二个瓦伦关还是塞内亚战士的鲜血淹没要塞,这对蒙汗大爷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事。 蒙汗想不到的是,此时此刻,紫川秀并不在瓦伦城前。 距离瓦伦要塞近千里之遥,瓦格行省的崇山峻岭中,一支军队正在艰难地跋涉前进。 远东本来是有一条小路直接贯通国内的,从那条道走要轻松得多。但紫川秀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新开辟一条道路,理由很简单,十五万大军入关,再怎么极力避免也免不了士兵会受伤和被俘的。若他们落到魔族或者人类的手上,那远东军的秘密基地就将不再成为秘密,远东与国内的交通补给线路就要暴露了。紫川秀直觉地认为,今后还要用得到那条秘密交通路线的。大军入关,只好在秘道附近再开辟一条路线。 在那恒古不曾通人的山林中,在密不见光的黑暗丛林中,五千名jīng挑出来的开道先锋带着斧头和砍刀披荆斩棘,硬是在那不毛的蛮荒之地中为大军砍劈出一条前进的通道来。在他们面前,横亘着一座又一座连绵的大山,那山头永无尽头。毒蛇、蚂蟥、蚂蚁、飞虫横行的丛林中,每一处草丛中都有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有些动物根本叫不出名字来,它们的模样令人毛骨悚然,连最有经验的远东本土人见了也要惧怕。 山道崎岖,有的地段根本没有道路,完全是垂直陡峭的山崖,人马只能靠捶着绳子被吊上去,而有些地段,凶险到这般程dù,万丈深渊的边上只有半尺不到的地方可以过人。若没有先前工程部队搭建的吊桥和用木板铺垫的简陋小桥,很多地段根本是无法通行的天堑。 首次见到如此险恶的地势和山路,林冰对紫川秀感叹道:“阿秀,现在我才算服了你!靠着这样的道路运送补给,你带着远东军居然坚持了整整一年!” 林冰不知道这条道路并非真正的远东交通线,紫川秀也没打算给她解释。他笑笑:“林大人,有一段时间,家族执行严格的物资控zhì政策,我们就连这点补给也得不到。在起义前期,远东军完全得靠自己。” 林冰很吃惊:“那你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没有补给,没有后方,你们还能连续不断地对魔族打胜仗?” 紫川秀沉默了,一瞬间,很多熟悉的身影掠过脑海,布丹长老、布森、维拉,圣庙保卫战中的无名烈士,科尔尼战役中无数倒下的阵亡士兵,那一张张非常熟悉但却渐渐离自己远去的脸孔,此刻忆起,他们依然栩栩如生。 回忆起那一段艰难却闪光的岁月,他感慨万千:“忠诚,奉献,自我牺牲和血泪――林大人,那时我们能拿出的,只有这些了。那段苦难的回忆,是给全体远东人留下的宝贵财富。” 无法安营扎寨,无法休息,尽管窘迫穷困,饥肠辘辘,但大军仍旧斗志高昂,意气飞扬。士卒们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但却无一人抱怨牢sāo。因为全军统帅与他们同受艰苦。行军途中,身为全军统帅的紫川秀就如普通一兵那般,硬是徒步行军将近八十斤重的粮食和武器背着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头。不但如此,他还要履行统帅的职责,他督促部队,rì夜兼程,大事小事,他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就是后世著名的光明王大进军,全是靠了统帅坚忍不拔的意志和远东士兵的坚韧热诚,部队才能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翻越了从古至今号称不可穿越的古奇山脉。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唯一值得庆贺的是,行军途中一路太平无事,没有遭到魔族的拦截――魔族也不可能料到有一支军队会越过古奇山脉突然出现。 经过二十多天超乎常人想象的艰难行军,远东军队终于出现在关内的人类土地上。 那是秋天一个寂静的午夜,刚刚下过雨,树林里湿答答冷飕飕的。月亮当空悬着,月sè分外明朗,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时而,从林间的空地上看上去,在那白净、皎洁的夜空背景上,jīng确地描绘出了白杨树的秃枝背景。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比特行省境内的古奇山脉的山麓上,一名人类骑兵出现在这荒芜人烟的野林中。他披着深棕sè的蓑衣,马刀斜斜地挂在腰间,在密林中的小道上控马徐徐前进,锐利而jǐng惕的眼神不时扫shè四方。树林间的水滴不时地落下,打湿了骑兵额前几缕松散的碎发。 在山麓的中段,树林渐渐变得稀疏起来,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地。山下辽阔的平原上,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黑点和大片大片的绿sè原野,那是散布在平原上人类居民点和城镇乡村田地。眼前所有这一qiē,整个平原都铺着白布一般的月光,明朗,白净,就仿佛孩子童年时的梦想。 居高临下地眺望着富饶的人类平原,年轻骑兵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sè,晶莹的泪光在他眸子内渐渐浮现,他跳下战马,全身匍匐,深情地在湿润的褐sè大地上一吻。 “祖国,故乡,梦魂牵绕的家啊!妈妈,你迷途的孩子回家了!” 站起身来,骑兵将指头撮在唇边,一声尖锐而响亮的呼哨打破了静谧的午夜。然后,他身后黑黝黝的树林中响起了蹄声,无数的人头攒拥。在悄无人声的荒芜树林中,涌出了千军万马,涌出了刀剑,涌出了远东的黑sè鹰旗。 远东的军队一队接一队地出现,人类骑兵,半兽人步兵,蛇族弓箭手,龙人步兵,矮人步兵。望着那美丽的人类平原,那片葱郁的原野和村庄,大地就如一副展开的画卷,如画江山徐徐展开在他们面前。 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眼睛里露出了喜悦和激动的光芒,他们欢呼着:“呼卓拉!呼卓拉!”无数的帽子被飞上了天空,欢呼声排山倒海。成千上万的兵马从那密林中涌出,汇成了一道灰褐sè的cháo水,铺天盖地向着山下的人类平原扑去。 天还没亮,远东的先头部队就拿下了山下的城镇。没有遇到抵抗,镇上并没有魔族兵驻守,只有隶属于魔族十六军的傀儡部队在充当守备队。午夜中,叛军士兵都是熟睡中被持着火把的半兽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的。看着杀气腾腾的半兽人兵,守备队长脱口问出: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时候,不可思议的震惊甚至压过了恐惧和对生死的忧虑。 站在镇子的入口,紫川秀默默观察着。可以看出,在那残酷的天,战争的铁蹄曾经无情地践踏过这个镇子。战斗的痕迹到处可见,烧得焦黑的墙壁、被砍断的大树、溅在墙壁上已经发黑的血迹、乌黑的膏火残骸。 紫川秀想起来了,在半年前,自己率部进远东时,也是经过这个无名的镇子。当时遇到了一个副旗本军官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机智地消灭了一支魔族的先遣伪装部队。但那个军官的名字,紫川秀却再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姓马。 现在回过头再看,魔族进攻的cháo水已将一qiē熟悉的人和物冲击得面目全非。紫川秀忽然很想知道,对那个沉稳而智慧的副旗本,他如今到底如何了?他是死了,还是撤退了? 短短半年,世事早已全非了。 村镇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到处是来回走动的明亮火把。半兽人士兵正在逐家逐户地搜索十六军团的逃兵,镇子上居民被赶到了街上集合。 一个秀字营军官举着大喇叭在向他们吼叫道:“紫川家的臣民们,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欢喜rì子!你们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家族军队反攻了,远东统领率领大军解救了你们!魔族即将被打败,你们被解放了!你们恢fùzìyóu了!欢呼吧,一起庆祝这个伟大的rì子吧!” 作为这激昂的演讲背景的,是半兽人兴高采烈从居民家中扛出大袋大袋粮食的场面。当地的居民心痛又恐惧地望着凶狠的半兽人士兵,丝毫没有被解放的喜悦。 看着这个场景,紫川秀唯一能做的只有苦笑着无奈摇头了。深切的悲哀沉淀在他心头,远东民族zìyóu飙悍,半兽人狂暴热烈,掠夺和残暴那是军队的本xìng,更因为通道崎岖艰难,靠远东来给这支庞大的远征部队补给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粮食问题,远征军唯一的出路只有就地掠夺――或者说得好听点,称为“强行征收”。看着居民那哀怨的眼神,紫川秀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在历史上会留下个什么名声了。 为这路异族盟军的入境,人类将付出的代价恐怕不会比魔族低多少。 “大人,向您禀告!” 不知什么时候,林冰出现在紫川秀身后。 看着她,紫川秀有点惊讶:“林长官,我记得您是在第二梯队的军中呢!” “第二梯队刚刚过来了,第三梯队的白川还在翻山越岭;第四梯队的罗杰才刚到布鲁村,至于收尾队的――他们还在瓦格行省的山路上挣扎呢。” 想象自己的十五万大军在崇山峻岭中摆出横跨数十里的长蛇阵,紫川秀只觉手心出汗,幸好行动瞒过了魔族,否则他们只要派两个团狙击,饥疲交加的远东军就要付出惨重代价了。 “大人,我军战士翻山越岭,终于收复了祖国的第一个城镇,这是个值得庆贺的喜事。您擅长演讲,能否给战士们和刚被从魔族手中解放的家族子民们说两句呢?” 紫川秀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一样,他坚决不肯干。开玩笑,刚刚抢了人家粮食,做贼心虚的紫川秀只想在哪里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现在林冰还要他出头去嚷嚷几句,这不等于给受害人加深印象吗:“诸位,记得我啊!抢劫你们口粮的家伙就是远东统领紫川秀啊!” “林长官,我想就不用费劲了。我军长途跋涉,士兵们如今需要的不是一场演讲而是一顿好的睡眠。传令吧,除留下外围的侦察斥候们,全军就地进餐休息。” 远处村外荒野的黑暗中遥遥传来一声惨叫,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过去看。只看到黑暗中有些影影绰绰的轮廓在晃动和马蹄的声响,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紫川秀喃喃说:“又一只漏网的耗子被逮住了。” 下山之前,紫川秀就下了严令,必须封锁远东大军入关的消息。遵照这个命令,秀字营第一分遣队的骑兵占领了通往外界的所有通道和道路。黑暗中无法辨认,凡是见到晃动的人影,骑兵们不由分说就shè箭,自然,其中大多数是企图从包围圈中逃脱的十六军团士兵,但不少也是无知的村民企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军队而遭了横祸。 凌晨四点时分,一条火把的长龙蜿蜒在比特行省的大道上,这个长龙又分出数条分支,分别指向行省的各个重镇。比特行省是农业行省,其粮食产量在整个东部地区占有不低的份额。为了把行省内的各个粮仓完好无损地给夺下来,人马疲惫的入关先头部队休息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叫起来,重新整装待发。 三万先头部队分兵数路,出其不意地对行省内的魔族驻军进行了打击。紫川秀亲自指挥了对行省首府比尔特市的进攻,而林冰则指挥对行省重镇莫尔卡的进攻,还有一个五千人的别动队由半兽人将军德昆指挥,他们负责夺取行省北部的粮仓。 远东军队是在第二天黄昏时候到达比尔特市城下的。远东大军突如其来地兵临城下,城头呈现的是一片慌乱和惶恐,守城的人类士兵慌慌张张地来回奔跑,根本不知该干什么。有人还以为来的是大型匪帮或者盗贼团伙,但当紫川秀展开紫川家的黑sè飞鹰旗后,只一个喊话,守卫城头的人类官兵就全垮了下来,有人主动给进攻的远东军士兵打开了城门,于是半兽人的大军就顺着敞开的城门滚滚涌入。 在措手不及之下,驻守城内的魔族兵也未能进行有效的抵抗,魔族兵大多是零零散散地在巷战中被杀死了,最后残余的两百多名魔族兵聚集在行省总督府闭门抵抗,但被半兽人用推车撞垮了墙,大兵蜂拥而入,魔族最后的防线溃不成军,行省总督在府内被活抓了。 晚上十二点,远东军已肃清了城内的抵抗,紫川秀当晚是在魔族总督府内过得夜。 连夜急行军、迅如闪电的攻城、巷战和胜利,到一qiē安顿下来,已经是午夜了。紫川秀累个半死,躺在魔族总督的卧室里,睡在大堆珍宝中间,快要闭眼入梦乡时候,他才忽然想起一个念头是:那个魔族总督叫什么名字了?他还真是能刮啊,改天得向他好好请教了…… 第二天中午,卫兵们揪着把紫川秀从床上给抓了起来:“大人,有军情!” 紫川秀跳了起来:“魔族反扑了吗?” “不,是林冰和德昆二位大人派信使过来了!” 阅完军情,紫川秀轻松地吐一口气。 信使带来的是捷报,林冰和德昆都得手了,顺lì地拿下了魔族的粮仓。还有,白川率领的第二波攻击部队也越过了古奇山脉,四万多人正歇息在山脚的镇子上,她报告说,只等军队喘过气来,他们马上就赶来与紫川秀的先锋部队会合。林冰也在信中询问,是否要留下一支军队镇守莫尔卡,护卫比特行省左翼,防止周边魔族军的反扑。 看着这几封信,紫川秀愤怒溢于言表:“休息什么!时间就是胜利,现在我们是在和魔族的军情信使比赛速度!还有林冰,现在她护卫什么侧翼?把粮食都带走不就行了吗?后续部队跟上来自然会为我们护住侧翼的,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进攻再进攻!速度就是胜机,集合就是力量,她怎么会犯那么浅显的错误?” “大人,那我们得回信告sù她们啊!” 紫川秀估算了下,信使来回,时间起码得一天。即使林冰和白川都能接信后立即动身率部赶来,赶到起码也要两天。若要让自己的军队蹲在比尔特市干坐着等上两天,时间上的损失自己是承担不起的。 “不等她们了!派人给她们送信,我们马上出发!” 在接下来,紫川秀的行动直到二十年后都被dìdū军事学院称为是“史上最疯狂的战例”。没等后队汇齐,他就带着一万五千多名疲惫不堪的士卒冲出了比特行省。他督促兵马,兼程赶路,半兽人士卒被他驱赶得都跑细了腿。从比特行省出发,紫川秀进军快如流矢,挥师直扑古奇脚下的东北诸省。 在达玛行省的大道上,他遭遇了带着兵马前来增援比特行省的达玛总督哥森子爵。哥森子爵是听说比特行省遭到流寇的攻击,他带着五千多步兵前来增援的。 对于山洪海啸般出现眼前的半兽人军队,魔族军指挥官也好,士兵们也好,统统脸sè发白:“这不是一般的匪帮和游击队,这是正规的紫川军――是远东的军队!” 哥森子爵歇斯底里地惨叫:“没有理由的!远东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们怎么过瓦伦关的?” 自然,半兽人没有义务慢条斯理地跟子爵阁下解释的。 就在魔族探子高呼“遇敌”的同时,紫川秀就已一马当先地挥刀杀入了魔族阵中,他凶狠的砍杀有如雷霆风暴,皎洁白亮的刀光就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恶龙,用魔族兵的血肉冲出一条鲜红的道路。一千多名秀字营紧跟着他,这群武艺高超的远东兵是全军的尖刀,他们狠狠刺入了魔族队列的纵身,就犹如快艇在魔族军中乘风破浪一般,一往无前。砍杀魔族的脑袋轻松得如农人在收割稻穗。而再其后,八千名咆哮的半兽人兵就如狂暴的海啸,冲跨面前的一qiē阻碍。 哥森子爵的部队都是哥昂族的军队,虽然也说是王国大族,但他们的战斗力远比不上塞内亚族。自从入关以来,哥昂族跟在塞内亚族的后面,看到都是神族兵所向披靡,人类军队望风而遁,硬仗没打几场,倒是养出了骄横狂妄的坏毛病。出乎意料地碰到这般狂风骤雨般迅猛的攻击,哥昂族从上到下都给打蒙了! 魔族一路兵马,仿佛是蛋糕被人用铁锤狠狠地正面猛敲一击,豁然迸散,士卒们惊恐地四散躲避,只求躲开正面那滚滚冲来的铁流洪峰。抓住了开战之初魔族的溃乱,紫川秀当机立断地投入全部兵力,实施了最猛烈、最狂暴的打击,牢牢控住主动权,从开始遭遇到最后,他根本没给对方留下还手的机会。不到一个小时,紫川秀干脆利索地击溃了哥森子爵的部队,子爵本人随着乱军被卷走了,追在魔族溃兵的后面,半兽人们一哄而入地攻占达玛行省首府。 攻克了达玛首府,没等兵马缓一口气,紫川秀又挥师扑向了达玛西部的重镇提亚,在那里,他更是打了个大胜仗,打垮了措手不及的魔族两个团队,俘虏魔族团队长一名,然后,追着魔族溃兵的尾巴,他又跟着杀向了毗邻达玛的安卡拉行省。 此时,安卡拉行省的魔族总督叶华已经知道有一路强悍的远东军队入境了,他匆忙调集军队,在行省边境上严阵以待。 九月七rì黄昏,安卡拉行省与达玛行省的交界的一个叫乌木镇的村镇上,远东军的斥候和安卡拉魔族守备队的前哨同时抵达这个镇子。远东军从东边门口进了镇子,而魔族军则从西边口入的镇。就在镇子中心的十字路口上,双方都看到了对方,同时发出了惊叫: “魔族!” “半兽人兵!” 这次遭遇对双方都是个意外,大家都慌了手脚。先头部队相互以弓箭shè住阵脚,一边呼唤后队前来增援。 遭遇之初,两军的高层指挥都出现了判断错误。魔族总督叶华不曾料到远东主力部队会到得这么快,而紫川秀则没料到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会遇到魔族的大部队。双方都以为对方是偶然遇上的散兵或者斥候,想一口气把对方给吃下。 因为镇子太小,兵力无法展开,两位指挥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两翼包抄战术。在夜幕掩护下,远东军兵分两路,一路五千多半兽人从镇子的左边包抄,一路七千多人从镇子的右翼包抄。紫川秀本人则亲率中军两千多人扎根中路。 紫川秀坐镇中军,他是满打满算着半个钟头就能把镇子合围拿下,当晚好在镇子过夜美美睡上一交的。但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了,前线传来的喊杀厮斗声越来越大,战报不断传来: “远东六团遭遇敌人拦截!敌军兵力和情况不明!” “新敌人从右翼出现!远东一团请示,是按原命令继续前进,还是拦截他们?” “我军正面遭遇敌人,兵力不祥!” 眼见敌军部队一批批地冒出头来,紫川秀这才发现情况不妙,绝非想象中的小股敌人,自己面前绝对是敌人大部队。重新调整兵力来不及了,先头部队的各个团已犬牙交错地和敌人混在一起,有的部队还在按命令朝着原定的目标突击,有的却已经掉头和遭遇的敌人乒乒乓乓打得热火朝天。 第四章 紫川秀想把右翼的主力团调过来增援左翼战局,结果传令兵转来转去愣是找不到那个三千多人的步兵团,事后才知道,杀得兴奋的半兽人兵追着一股魔族溃兵狂奔烂跑,足足离开了主战场五里,更糟糕的是,他们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出关以后一路顺风顺水的紫川秀第一次尝到了接近失败的苦涩味道。一qiē都乱了套,他不但不清楚敌情,更与部下超过半数的部队都失去了联系。即使想撤退再战也没办法了,若要退,除非他把手上的半数军队都给抛下了。 唯一让紫川秀堪可安慰的是,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对手和他一样头疼。从魔族混乱的反应来看,紫川秀相信,对方指挥官同样失去了对部队的有效指挥,大家都是乱打一通。 形shì很明显,谁能更快集结部队恢fù秩序,谁就能获得胜利。这时候,紫川秀采取了惊人的行动,他举着火把冲到了混战的第一线上,高声叫道:“士兵们,向我靠拢,跟我走!” 目睹这一勇敢到近乎白痴的举动,敌我两方的士兵都惊呆了。一瞬间,向着这个最明显的靶子,魔族弓箭手shè出了暴雨般的箭矢,但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站在在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中间,紫川秀毫发无伤,弓箭全部落空了! 这只能堪称为超强运势的奇迹了,亲眼目睹这一奇迹,远东士兵激动得热血沸腾:光明王殿下有着如此强势的战运,难道胜利还有什么怀疑吗? 一瞬间,战场的士气被整个提升起来。先是数十人,然后是数百人、数千人,最后,整个战场都是同样的呼声:“集合啊!光明王在那边!殿下在那边!” “跟着光明王的旗帜走!” 士兵们自发地集结到紫川秀身边,用盾牌为他遮挡弓箭。犹如溪水积成小河,再如小河汇成大海,围在紫川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部队渐渐地聚拢起来。带着这支士气昂扬的部队,紫川秀转移战场的各处,击垮魔族的抵抗,把散乱在各处兵马集结。 多年以后,回想起发生在乌木镇的这场战斗,紫川秀依旧心有余悸:“这是我最艰难也最窝囊的一战了!比起叶华的部队来,我的兵马多了几乎两倍,却依然打成了烂仗,险些还要输!――若不是叶华的反应慢,没能及时投入预备队,我们真的要大败亏输了!” 乌木镇一仗,双方指挥官都犯下了极严zhòng的错误,也都有取得胜利的机会。面对混乱的局面,叶华的应变能力远远逊sè于紫川秀。他没有紫川秀那种气魄,带着几十卫兵就敢冲上混战的第一线去调集兵马。他只能依靠勤务兵和传令官们来指挥,当传令兵们还在指挥部和前线部队的途中疲于奔命时候,紫川秀已经抢先一步完成了集结兵力,让本来就占有了兵力优势的远东部队再占有组织优势,此时,魔族的败亡那已经是注定的了。 一夜血战,魔族军在安卡拉行省的主力全盘崩溃,叶华总督率亲兵突围失败,死于乱军之中。第二天,趁着势如破竹的军势,紫川秀兵逼安卡拉首府城下。 鉴于士卒连rì跋涉苦战辛苦,紫川秀没有立即攻城,只是把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做好了围攻的准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远东军的后续部队连续赶到,林冰、白川、德昆、罗杰等远东将领羞答答地来到紫川秀面前请罪――紫川秀速度快到如此地步,不要说魔族没法揣摩他的踪迹,就是林冰、白川想增援他都办不到。 率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前锋,紫川秀闪电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捷报一个又一个传来,快得让后续部队目不暇接。幸好,后续部队还不至于追丢了,那如荒草一般横躺遍地的魔族尸骸,那是指引前锋军路线的最好路牌。 紫川秀只是一笑,就把众将的请罪抛诸脑后。他现在一心想的是如何尽kuài拿下安卡拉城,但没等他冥思苦想出一个妙策,围城的第三天中午,被包围的城池里传来了厮斗声和喊杀声,城头上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和黑烟。 就在紫川秀的大军面前,魔族的黄金狮子旗帜落下,城门自动打开了! 这是不是个圈套? 就在紫川秀还在犹豫的时候,最靠近城门的德昆部队已经呐喊着冲入了城内。因为行动缓慢,德昆挨了紫川秀的训斥,这让勇猛的半兽人将军好一通憋闷。现在,眼瞅着机会,他自然要抓紧时机表xiàn自己的“果敢勇猛”了! 眼瞧德昆如此行动,为抢战功,其他将领纷纷仿效。不等紫川秀命令,各路兵马一拥而入,这种目无军纪的行为让紫川秀气坏了。但也没别的办法,他唯有顺水推舟,下令全面攻城,并下令前锋尽kuài查明城中到底出什么事了? 德昆的报告来得很快:“大人,俺也不知道城中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过城里很乱,到处都在混战,有些是老百姓跟魔族在打,有些是人类的叛军在跟魔族打,俺们要帮哪边?” 紫川秀险些给气歪了鼻子:“帮哪边?你最好帮魔族打好了!” 幸好德昆的智力还不至于低到做出“帮魔族打仗”的蠢事来,没等紫川秀的命令传到,进城的各路部队已经大刀阔斧地砍杀起魔族兵来,观战的民众喝彩如雷:“打!打!杀死该死的魔族!” 在远东正规军的前面,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在跟魔族战斗,他们有的穿着魔族十六军团的军装,有的是平民服饰,不过手臂上都缠着一条白sè的毛巾。见到远东的部队冲过来,他们主动把白sè毛巾举起来表示无敌意,有人在向远东军喊话:“远东的弟兄们!我们是安卡拉行省的‘决死无敌纵队’!我们是友军,我们是帮你们的!” 听得报告,紫川秀是一头雾水,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安卡拉行省什么时候出个“决死无敌纵队”了?难道这是哪路紫川家将领――比如斯特林,派来协助自己的吗? 直到事后,紫川秀才得知,原来并非自己孤陋寡闻,实在是这个“决死神威纵队”的成立还不到三天――更确切地说,直到紫川秀兵临城下的那晚才成立的。 安卡拉总督叶华战败,魔族连战连败,颓势已现,残余的魔族守军还企图负隅顽抗,但随着一路又一路远东部队的赶到,远东大军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从城头上看,远东军阵如林,营火连绵数里,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内投降魔族的人类官兵都看出大势所趋了。他们私下商议,在dìdū、西北、西南,魔族都是连战连败,再加上远东军的突然入关,可以预见的,紫川家的全面反攻就在眼前。 魔族注定要完蛋了,但当紫川家可怕的鹰旗覆盖过来时候,检察厅锄jiān处雷厉风行的杀戮也将随之而至。恐怖的军法官们,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曾为魔族军效劳的人们。而连流风霜也加入了反魔族联盟,天涯虽大,却藏不下人类叛逆的一只左手。 “唯一出路是反戈一击,为紫川家立下功劳,或许还能求得一条活路。我听闻远东统领紫川秀为人宽厚大度,在远东,他接收了数以万计的雷洪叛军。他不象帝林那么严酷,这个人,应该能接纳我们的反正。” 这个说法在人类叛军中流传,得到了众多的响应。在部分高级军官的策划下,驻扎城中的人类官兵准备在午夜发动兵变,里应外合迎接远东兵进来。但不幸,机密泄漏了,魔族大惊失sè,下令抓捕策划起义的首领们。 当天上午,魔族兵突袭三十七团团部。起义的主要策划人,十六军团第三十七团团队长亚辛团队长面对抓捕的魔族兵奋勇抵抗,不幸壮烈牺牲。他的同谋者,三十七团第一大队长塔罗克幸运地逃了出来,他立即往三十七团的军营逃跑,“当当当当”地敲响了jǐng钟。 “消息已泄漏,不能束手就擒!弟兄们,我们都是人类,不能再受魔族的奴役了!” 仓卒的起事,起初只有十几人加入,大部分人类官兵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旁边围观。他们对魔族没有好感,但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跟魔族兵战斗。有个兵痞嬉皮笑脸地跟塔罗克说:“参加举事,你给我什么好处?” 塔罗克面寒若水,他猛然拔刀,砍死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兵痞! 众人大哗,抽刀声连续不断,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 “士兵们!远东军即将攻城,紫川家开始反攻!魔族要注定完蛋了,现在加入我们,有功无过!若再袖手旁观,甚至继续从逆,你们下场是早已注定的!那些不尽心帮助我们的人,那些在魔族和人类之间观望的人,我们也要将他消灭!” 塔罗克手中高举着一面为起义准备的紫川家鹰旗,他咄咄逼人地环视众人,吼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是加入我们,还是要做祖国的敌人,然后被半兽人消灭,遗臭万年?” 一个人咆哮着威胁上千名手持武器的士兵,大喊大叫着要将他们消灭,在旁人看来,这个场景实在荒谬。但身在当场的士兵,他们可没人感到有什么可笑。虽然塔罗克只有一个人,但城外可有着远东十几万半兽人呢!他咆哮的吼声凛然生威,压倒了在场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他手上举着鹰旗,紫川家的鹰旗,旗帜在风中飘扬如海。 这是紫川家的象征,这是祖国的象征,这是一个强大帝国即将复苏反攻的咆哮!积威之下,叛军士兵竟没一个敢兴起反抗的念头。 就带着这几百靠着威逼恐吓聚来的士兵,塔罗克冲出了三十六团的军营。没等出多远,迎面就冲来了一队兵马,起义官兵都想:“坏了!魔族要来拦截了!”有些动摇不定的家伙已经准备要开溜了。 不料没等冲到跟前,这队人马远远就喊道:“我们是三十六团的!三十七团的弟兄们,不要再跟魔族了!远东军马上就要攻城了,跟我们一起反了吧!你们若是不反,我们就要对付你们了!” 接下来,起义算是正式开始了。在塔罗克指挥下,起义官兵兵分两路,一路围攻城中的魔族镇守府,包围魔族兵营,一路去占领城门工事,迎接远东军入城。为了辨别,起义官兵统统在手上缠着一条白sè毛巾。 看到人类官兵举着紫川家的鹰旗冲上了街道,城内的居民爆发了如雷的掌声和喝彩,很多人自发地拿起武器,跟在起义官兵身后一同战斗。一时间,起义军声势大涨,与前来镇压的魔族兵在城内展开了巷战,当紫川秀的军队入城时,大局就已定了。 攻克安卡拉的当晚,城外远东主营的军帐旁,一排身影在默默地伫立着,他们原是驻扎安卡拉的魔族十六军团官兵,现在的起义军代表,现在正在等待远东统领的接见。 微寒的深夜风中,男人们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光是因为寒冷,还因为他们心中的忐忑。看着在军营门口的半兽人哨兵的魁梧个头和锋利刀刃,男子们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 一个俏丽的女军官从营内走出,明亮的双眸一扫众人,朗声说:“诸位,统领大人就在里间有请,请各位移步过去。” 惊诧于眼前女子的美丽,但更令男子们惊讶的是,她肩膀上的三颗银sè星星和袖上金sè丝边,那是紫川军中红衣旗本的标志。在紫川军中,旗本以上就算将军了,红衣旗本那是足以统领一方的军中大员了。远东统领居然派了一个如此高级的将领来恭迎自己,这份重视令得众人jīng神大振。 跟在白川的身后,一行人进了军营。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出了瓦伦关,那就是蛮荒世界了。那里生活着缛毛嗜血的野蛮兽人,他们强悍、野蛮、愚昧,在第一次远东战争中,叛乱的兽人们把人类给血洗了一遍。紫川秀以人类之身能在远东世界获得如此高位和尊重,这对于内地军民来说至今是个不解之谜。 现在,这支由昔rì叛乱兽人组成的军队,现在却成了人类最强的援军和同盟。众人都对这支充满神秘sè彩的军队充满了好奇。 男子们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想看到点新奇古怪的东西,好满足好奇心。结果让他们失望了,没有风干的头颅被挂在门口,也没有奇怪花纹的部落图腾树在营中,他们所见到的,和平常的军营没什么两眼。 一排又一排的军帐排列得整整齐齐,相隔都是两米,军帐中传来了熟睡士兵的鼾声,武装的哨兵来回梭巡,远处遥遥传来熟悉的刁斗口令声。在营地的上方,飘扬着紫川家的黑sè飞鹰旗。若不是看到偶尔走动的半兽人哨兵,眼前所见和任何一个紫川家营地没什么两样。 在营地的zhōngyāng处,树立着一个大帐篷,只有这个帐篷是亮着灯的。在这个帐篷的周边,巡游的哨兵特别密集和频繁,而且守在这帐篷周边的,不再是半兽人而是换了人类的士兵了。 白川和守在门口的一个大胡子军官说了两句,那胡子军官很严sù地摇头。他径直向众人走来:“诸位,谁若是身上藏有武器的,最好现在就拿出来。我们要搜身,若等下搜出来就难堪了。” 男子们都说:“觐见统领大人,我们都不敢携带武器。” “那就好。”那胡子军官挥挥手,一队秀字营士兵快步走出来,很快将众人搜了一次身,他点头挥手放行,白川这才领着他们进中军帐中。 “大人,打扰了。您要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坐在案前油灯下的年轻男子,从堆积如山的文案中抬起头。他只穿敞开衣领的军便服,军服上没有徽章也没有标志。他有着一张十分俊秀的瓜子脸,眼睛很漂亮。由于太久没刮,唇上和两颊那一抹淡淡的胡子茬给他平添了几分男儿气概。他眼睛里满是和蔼的笑意,笑容中带着一种难易形容的味道,让人觉得很温暖、很亲切,一见到他,亲近之心油然而生。 这个漂亮得近乎柔弱的人,竟就是紫川家威名显赫的远东统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是那种过度疲惫而带的沙哑:“我是紫川秀,欢迎。诸位就是今天里应外合,拿下安卡拉为我军献城的勇士们吧?” 男子们纷纷跪倒,有个大个子回话说:“统领大人,勇士我们不敢当。我们都是犯下大罪的人,今天所为,不足于补救我们罪孽万一。统领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面见我们,那是我等的荣幸。” “请问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塔罗克。” “塔罗克阁下,”紫川秀微笑道:“我知道你,今天的起事,你是首领吧?” “在下不敢夺人之功。起义的总首领是原三十七团的团队长亚辛,但不幸机密泄漏,魔族提前动手了,为反抗抓捕,亚辛阁下壮烈牺牲,在下不过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而已。而且三十六团的哥斯加阁下和叶雅夫阁下也分别发动了起义。” “英才凋损,令人叹息。那么,哥斯加和叶雅夫两位阁下也来了吗?” 跪在下首的人们中有两个抬起头来:“统领大人,我是哥斯加。” “我是叶雅夫。” 紫川秀端详了一下二人,哥斯加是个看样子很老实的青年,叶雅夫却已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看到紫川秀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二人都很僵硬,脸上很明显地流露出了畏惧。 紫川秀轻笑,摆手吧:“都请起吧。不必紧张,虽然我带半兽人兵,但我不吃人。” 三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束手站在紫川秀面前,惴惴不安地站在紫川秀面前,那惊惶的神情,就如犯错的孩子在教导主任面前一般。 塔罗克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人召唤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紫川秀笑而不答,他反问了对方的年龄和经历,三个魔族叛将一一做了回答。三个人中,塔罗克和叶雅夫都曾是紫川家军人,塔罗克以前还是个小旗,只有哥斯加是魔族入侵以后才被征入的军队。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尔等既为家族臣民,有的还是等级不低的军官,当祖国面临灾难入侵之时,为何没有奋起抵抗,而是选择了屈身敌寇?难道就不知紫川家军法严厉?难道就不怕祖国将来与你们清算旧帐?” 因为对这个问题是早有准备,虽然紫川秀语气严厉,三人倒也不怎么惊慌。三人再次跪倒磕头:“大人,您说得对。依我们所作所为,百死不能赎罪。但请念在我们都是迫不得已份上,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诉说苦衷。” “你说吧。” 三人连忙滚瓜豆子般诉说。叶雅夫原是驻巴特利行省的紫川家守备兵,马维率部叛变,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糊里糊涂也跟着过来了,到后来才琢磨着有点不对劲:“我们怎么和魔族兵搅一堆了?这不是降敌了?” 而塔罗克则原是驻守达克的军官,军衔是小旗武士,这些人中,他的军衔是最高的。他是在达克保卫战中受伤被俘的,当时魔族将军云浅雪给他两条出路,要不加入魔族军,要不死,而塔罗克选择了后者。 “你参加过达克保卫战?”紫川秀诧异:“我听说,达克城打得非常惨烈,守备长官东南军副统领杨宁大人玉碎,守军全部阵亡,宁死不屈,堪称军人楷模――消息传到远东时,远东军还为杨宁大人和烈士们下了半旗哀悼呢!” 塔罗克面青一阵白一阵的:“大人,我贪生怕死,对不起战死的弟兄们,对不起杨宁大人,那是事实,没得推脱。但千真万确的,被俘之初,我确实也存了一死报国的念头。但马维跟我说,当我们死守达克时,dìdū城里就有二十万军队,离达克不到五十里,却不给达克发一兵一卒救援,dìdū的老爷们根本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心上,我们又何必为他们卖命呢?马维说得似是似非,好像也有点道理,当时我也是糊涂,就……” 大家都沉默了,一时间,紫川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说叛国没有理由,但身处那些低级官兵的立场,那些道理却是实在得无可辩驳的:既然上层把他们视作消耗,那他们又何必对这样的祖国忠诚呢? 第三个人哥斯加的经历就比较简单了,他原本是安卡拉城郊的一个老实本分农民,某天在路上遇到了魔族的征粮队。第一次见到魔族,见到那些绿sè皮肤的怪物,他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又腿软跑不动。两个魔族兵用绳子把他一捆牵了就走,先是充当运粮的民夫,然后当魔族扩充十六军团的傀儡军队时候又把他塞了进去充数。因为他胆小老实,一贯表xiàn得很顺从,魔族居然还让他做了军官。这次起义,他被本地官兵推举为首领,也立下不小的功劳。 听完三个人报完各自的履历,紫川秀又向他们询问起了情况,其中紫川秀最为关心的是魔族主力所在。远东军此次入关,对前途一无所知,简直是蒙着眼睛瞎闯一般。虽说按道理说,魔族军的主力都集中在dìdū和奥斯一带与紫川军征战,东北地区不会有重兵把守,但紫川秀还是担心魔神皇不按常例出牌,自己若是不小心撞到了哪个魔族主力军团,那乐子就大了。 哥斯加和叶雅夫在魔族军中都只是低级军官,接触不到稍微高级的情报,他们对安卡拉本省的魔族驻军还算了解,但一出省界,他们无知得跟紫川秀一般无二。幸好塔罗克是个有心人,虽然他也接触不到高级军情,但他参加过两次运粮押运队,到过邻近的巴特利行省。他当时就留了个心眼了,从其他运粮队官兵的聊天中,他大致了解了魔族征集的粮草数量和去处,暗暗做了分析。 现在,他把那些数jù和分析娓娓说来,推测的魔族驻军数目居然和紫川秀侦察回报的结果非常吻合。看不出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和缜密的推理能力,紫川秀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那你可知道现在各路紫川军和魔族的交战形shì吗?” “大人,我不曾亲临战场,不敢信口雌黄。不过我敢断言,魔族的局势定然不妙。” 听得这样的言论,紫川秀jīng神大振:“说来听听,你有些什么理由呢?” “大人,在占领之初,魔族对我们还是很有戒心的,驻军比例是三个魔族兵带一个人类兵。但dìdū大捷后,一批魔族兵被调走了,又在本地征收了一批人类兵,魔族兵与人类兵的比例降到了二比一;六月间,魔族又抽调了一次兵力,魔族与人类的比例已经降到了一比一了――后来我才从两个魔族军官谈话中知道,进军西北的魔族军队遭到了惨败,其中一路大军在旦雅城下全军覆没了,为了加强对dìdū的攻势,达克不得不从各地的守备队中抽取兵力。 而就在大人进攻前不到一个星期,魔族又从我们这抽调了一半的兵力,现在是两个人类兵对一个魔族兵了,这时我就大胆估计,肯定是魔族又吃了一个败仗了! 连吃那么多败仗,损兵折将,魔族虽然凶悍,但它们毕竟人数不多。魔族打六月起开始围攻dìdū,但足足到了九月他们还打不下dìdū来,重兵囤于坚城之下,屡攻不下,他们锐气已丧。 而我紫川家依靠着dìdū防线寸步不退,必是在纵深大后方组建新的兵马。正义之战,得道多助,连流风霜也加入了抗魔族行列,再加上大人您从远东返回,带回了数十万远东虎贲,其实两军的实力对比已颠倒,形shì大变了。 大人,我敢断言,不出三个月,人类必然会开始全面反攻!” “那你估计,这次大战,谁会胜呢?” “大人,作为人类,我当然希望人类能大获全胜。但兵凶危急,打仗的事,谁敢言必胜?但无论胜负,这都不再重要了。即使暂时魔族气数未尽,人类遭受小挫,这都不要紧了,我们的战争体系已经建立,我们可以一次、两次、三次哪怕一百次失败,这都不要紧!但魔族只要再来一次dìdū大捷那样的惨败,他们剩余的兵力就不足以维持战线了,全盘崩溃就在眼前!大人,一旦魔族崩溃,您的远东又锁死了他们逃回去的出路,这次,出征人类的百万魔族能回去的,恐怕十中无一了!” “按照你的看法,下步我该如何采取行动呢?” “大人,魔族的主力都集中在达克周边与dìdū的人类守军对抗,在东北六省境内,魔族驻军数目不到三万,其中又被您消灭了一大批,而且他们比较分散,几百人几百人地分驻各个城市。只要大人您能兵贵神速,我们完全可以在达克做出反应前夺取整个东北!” “你只说了魔族的军队,但没提十六军团的部队。他们的数量可不少啊!” “大人,我就是十六军团的军官,我熟悉他们的情况。就拿我们安卡拉来说,整个行省境内魔族十六军团兵力超过三万人,但真心为魔族效力的人绝不会超过一百人!魔族凶残暴戾,横征暴敛,全体占领区都对他们恨之入骨!除了丧心病狂的恶棍,谁会愿意真心为魔族效力?只要紫川家的鹰旗一到,喊话保证投诚官兵的安全,我保证他们会立即杀掉魔族军官向您投降!只要大人您给我一个小队骑兵、一面旗帜,我能把东北境内任何一座城池给拿下! 统领大人,您麾下兵马强壮,又是高举光复义旗,所到之处必定是应者如云,人心所向,十六军团的伪军根本不足为虑,魔族本部兵马又是兵力寡弱,无力阻挡您。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夏粮刚刚收获,存粮都被魔族驻军征收了,他们打算将粮食运给达克的魔族主力。 我担心,若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魔族驻军会纵火焚烧粮仓,那您就要面临麻烦了。” “好!”紫川秀击掌叫好,向白川微笑示意说:“想不到这穷乡僻野,还有这样的人才!” 白川也微笑着点头:“见识不凡,确实难得!” 上述言论,若是出自白川、林冰、罗杰或者哪位远东重将,那是丝毫不稀奇。但这位恩塔克却是地处偏僻,他是被堵截了一qiē信息来源的情况下完全自己分析出来的。更难得的是,他有如目见地指出,紫川秀目前最紧缺的是粮食,这份才干不能不令人惊诧。 意外地发现了可用之才,紫川秀心情舒畅。他微笑着说:“诸位,你们立下大功。说吧,想要些什么奖励呢?” 塔罗克颤着声说:“大人,我们都是戴罪之人,能获得赦免已是大喜,岂敢奢望奖赏?” “家族军纪严厉,但对那些决心悔过自新、幡然省悟的人,紫川家还是敞开大门的。你虽然过去无知从逆,对国家和人类犯下了罪行,但你们能幡然醒悟,以实际行动反戈一击,祖国还是可以宽恕你。这点,我是可以保证。” “但271号军规……”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我的秀字营中,几乎一半都是当年跟随雷洪叛变的战士,我照样用他们!有我在,军法处不敢找你们麻烦。我能赦免诸位的罪行――不但你们三人,凡是参与这次起义的所有人类战士,只要他不曾杀害过自己同胞,那都将获得赦免。” 虽说这是期待已久的事,但听紫川秀亲口说出赦免,三人悲喜交杂,连连磕头。白川拉了好久才把他们拉起来。 紫川秀微微一笑,已转开了话题:“就如你所建yì,趁我军到来的消息还没传开去,兵贵神速,我们明天就要出击!塔罗克小旗,你可愿为我们带路?” “乐意为大人您效劳。”塔罗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愣住了:“小旗?大人您称我是小旗?” 他诧异地望着对方,紫川秀点头,平静地说:“国家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灾难,我们每个人都还没有对国家的存亡肩负过这样大的责任。忠诚蕴涵在每个人心中,世界可能殒灭,但信念的引力绝不会消失,而正是这种信念引导我们走向胜利,我坚信如此。 欢迎你归队,小旗。” 他温和地笑笑,笑容如风般的和蔼,一种和蔼、亲切的魅力油然而生。 听着那个好久不曾听过的称呼,难以形容的酸楚感觉从心头涌来,泪水禁不住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向下流淌,用肮脏的袖子使劲擦了一把泪水,塔罗克响亮地喊出了那句熟悉而又陌生的号号:“愿为家族服务!大人,请下令吧!” 第五章 七八四年的八月下旬,远东军队在紫川秀率领下翻越了千年天堑古奇山脉进军主战场,骑、步兵马共计十五万之众。远东部队突如其来的进军,正好打在魔族防范空虚的软肋上,魔族苦心谋虑营造了半年的东北安全区,短短两个星期就被紫川秀撕了个四分五裂。 从瓦格行省出兵,远东兵以狂风卷云之势席卷了东北三省。在半兽人势如狂飙的兵势面前,分散各地的魔族驻军被打得鸡飞狗跳,狼bèi逃窜。而魔族设立在各地的十六军团部队压根没起到丁点作用――不,应该说,那些人类士兵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不过是反作用。常常是远东军还没杀到,这些人类傀儡军就杀了魔族守军打开城门迎接半兽人进来。 9月5rì,魔族的达玛总督哥森子爵遭遇了由紫川秀亲自带领的远东军先锋部队,兵败人亡,同rì,达玛行省首府光复。 9月7rì,安卡拉总督叶华率军在乌木镇遭遇了远东的先头部队,一夜激战,四千多名魔族兵阵亡,叶华战死。四天后,安卡拉行省首府光复。 在安卡拉首府,紫川秀集合了远东军的主力部队。分析了形shì后,远东军果断分兵。 紫川秀、罗杰、白川、林冰四人各带一路兵马,四处出击,一路解放城乡,剿灭魔族的守备队。从比特到达玛,又从达玛到安卡拉,又从安卡拉突然四处出击,远东大军一路高唱凯歌,魔族给扫荡得风卷残云。 若有强大的魔族军团在附近,这种分兵的愚蠢政策准是自取灭亡,但此时此刻,魔族的主力一部在阻挡斯特林对dìdū的挺进,余下的都集中在dìdū前线与紫川宁和流风霜的人类联军对峙,对远东活跃积极的出击战略,达克竟无力阻止。 不到一个月时间,东北六行省中已有四个被远东军光复。每一路远东军进军时都宣称自己是远东主力的先锋部队,还有强大的后续部队跟随其后,大军随之就至!这种说法被四处传播,于是入关部队的数目被迅速地加码增倍,一个惊人的说法尘嚣直上: “远东军来了!四十万半兽人杀过来了!” 消息第一时间传开了,恐怖的呐喊回荡于魔族占领区,想起那素来有强悍之称的半兽人兵,魔族兵无不心里寒蝉。消息就如闪电般传播,沿着巴特利一路传向内地纵深战区,传至达克,传至奥斯,传至dìdū,传至西北营(流风霜的西北联军驻军于此)。没有人怀疑这一说法的真实xìng,因为远东号称百万大军,在五十年前的西北边防军叛乱事件中,当时的远东统领就是率领四十多万远东军赶回dìdū增援,最终锁定了战局。 五十多年前的胜利,这次会不会再次重演呢? 听到这个消息,魔族官兵无不寒战股栗,那些投降魔族的人类败类则失魂落魄,他们已经预感自己主子的未来不会很妙了。 “远东统领回来了!我们的人打回来了!” 消息就如那展翅的信鸽,翱翔于占领区上空。闻知消息的沦陷区军民无不痛哭流泪:“我们的军队终于回来了!祖国的光复就在眼前!”听闻紫川秀的捷报一个接一个传来,人类军民扬眉吐气,jīng神振奋,人们都坚信,胜利就在眼前,各处的教堂都敲起了欢乐的钟声。 “远东兵来了!他来了!”在dìdū城头,眺望着东方天际,身穿戎装的少女将军眼中闪动着泪光,激动得身子微微颤抖:“他一路急走,攻城拔寨,那是为了谁?果如当rì承诺的那般,不管万水千山,他回来拯救我了!” 在那两周里,紫川宁简直激动得夜不能眠。每次远东军的胜绩传来,都使得她欢乐得如痴如醉。整天里,她会突然无缘无故地流泪,也会突然莫名巧妙地面露甜蜜的微笑。在部下们眼里,打从知道了紫川秀入关的消息,这位先前还堪称有条不紊的zhōngyāng军统领简直变成了个莫名巧妙的疯子。 热爱浪漫是每个年轻少女的天xìng,困守dìdū的艰苦岁月和铁血磨难,仍没能磨灭少女对玫瑰的憧憬。此刻的紫川宁,简直身处幸福的颠峰。不但是得知心上人的到来,更因为他到来的方式竟是如此浪漫:白马王子率领着千军万马,将美丽的公主从被恶魔包围中的城堡中拯救出来,这简直就象无数浪漫童话的现实版本。 唯一令紫川宁美中不足的是,紫川秀坐骑的速度实在太慢、太慢、太慢!她不能理解,既然他拥有四十万雄兵,为何不一下子猛扑而前,将横跨在二人中间的魔族军扫荡干净,却是在偏离主战场的东北行省跟魔族小股部队磨磨蹭蹭,始终不敢向dìdū靠近? “牛皮吹得多了,自己都以为是真的了。” 紫川秀苦笑,他自家知自家事,“四十万半兽人大军”,那是吹出来的。真要跟魔神皇正面对决的话,自己的兵马还是不够。为壮大兵力,每到一处,紫川秀总是大肆宣扬,手上有监察厅核发的免罪赦令。除马维以外,只要杀敌立功,曾经投敌的家族将士,只要迷途知返,一律可以得到赦免。由于他身居紫川家统领的显赫身份,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xìng。于是消息广为传播,在各地的魔族守备军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引起的反响不但局限于东北各省,甚至蔓延到了达克城。 投降魔族的人类士兵,他们对魔族的降顺纯粹是因为害怕。如今形shì两样了,人类军队正在反攻,魔族军队rì见衰落,不少被征集的十六军团官兵趁夜逃走,逃兵的浪cháo甚至蔓延到魔族重兵驻扎的维纳里、古特等各行省。十六军团军心和士气败坏到这般程dù,在执行任务时,常常有整团整队士兵失踪的。有些是遭遇了反抗魔族的游击队被杀死了,但更多的却是自己逃掉了。以至马维不得不请来魔族正规军守在人类兵营的外围,晚上凡是擅自离开军营的人类兵一律杀。 魔族一边兵力rì蹙,而紫川秀这边却是羽翼渐丰。 每rì每夜,报名参军的人在远东的军营前排成了长队。其中有占领区的民众,更多的却是魔族十六军团的逃兵。为取信于远东军队,他们带来了血淋淋的礼物,那就是砍下的魔族头颅,以此,他们证明自身确已与敌寇决裂,一心一意报效祖国。很快的,连平民们也仿效他们的做法,寻觅魔族的头颅来做自己的见面礼,不过他们的用意可与逃兵们截然不同,他们是要证明自己尚有勇力,是值得远东军招募的合格兵员。很快地,在大营门口竟堆起了一座魔族头颅的小山,巍为壮观。 紫川秀见之灵机一动,发布文告,宣布凡是带来魔族头颅当见面礼的,可以免试加入远东军队。这个消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被紫川秀的军队打散后,各地的魔族溃兵散落于城乡。他们大多沦为了打家劫舍的匪帮,祸害一方,出没各处。而紫川秀一时也没功夫去征剿他们。但自从公告发布以后,魔族的头颅陡然变得金贵起来了!那些反叛的十六军团士兵们,眼看魔族势力rì蹙,谁不想重新加入紫川军?只可惜没有途径罢了。现在,紫川秀的文告给他们指点了光明大道:“想反正,好啊!杀一个魔族就行!” 一夜之间,无数的猎杀队成立了。在各处城乡,魔族兵们恐怖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从施暴者变成了猎物。只要哪里有魔族的消息传出去,无数的猎杀队立即蜂拥而来,大群壮年男人持刀拿枪地追捕魔族溃兵,那股凶狠劲头前所未有!甚至连淳朴的乡民们也被这股热cháo给带动起来,拿起了镰刀锄头追打魔族――他们是尝到了甜头了!一个魔族头颅竟能卖上五个银币,这可比种田划算多了!而且随着各处的魔族匪帮给逐一剿灭,眼看货源越来越少了,价格于是不断升高,竟达到了十五个银币一个魔族兵的天价! 利益动人心,眼见高价利润,人们更加雀跃,甚至还出现了以专门猎杀魔族为主业的佣兵团。很快的,散布各处城乡的魔族溃兵被一心一意投诚远东军的热心人赶尽杀绝,来迟一步的人们绝望得要跳墙:“你们把魔族都杀光,我可怎么办啊!”――幸好他们还有一条出路,虽然在远东军的占领区内,魔族是踪迹难寻了,但在远东军还没杀到的地方,魔族可是大把大把的多啊!招惹达克的魔族大军是找死,但找一些小地方的魔族守备队的麻烦,袭击一些落单的魔族哨兵和斥候,那还是不难的。 比起跨越古奇山脉之初,远东军队的实力是大大茁壮了,这要归功于紫川秀不拘一格地吸纳兵力。只要来投奔他的,不管什么身份,曾当过叛军也好,曾投降过魔族也好,只要他是合乎规格的健壮兵员,紫川秀照单全收。 这样不分良莠地大规模吸纳人类叛军,这曾让林冰非常担忧。她生怕这样鱼龙混杂会降低远东部队的素zhì和战斗力,力劝紫川秀要对招收的兵员加以甄别。紫川秀只是一笑了之:“我连鲁帝和罗斯两个满手血腥的魔族贵族都敢收,难道还害怕迷途的孩子们回家吗?” “但那些叛军中,很多人曾沾有我们自家人的血。还有,万一在他们中间混有魔族派来的探子,那可怎么办?” “追究罪责,惩办元凶,那是战后才伤脑筋的事了。但眼下,不管他以前干过什么,战力是最宝贵的。那些在我们和魔族之间徘徊的人们,如果我们不收,那就把他们推向魔族一边了,那就把本来可以利用的力量变成了敌人,岂不是很傻!至于探子――我相信甘心替魔族卖命的人类没几个。就算有,难道我就为担心几个探子而拒绝了成千上万的合格兵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管质量如何,起码眼下紫川秀麾下的兵马数量上是大大可观起来了。用新招募的兵员,紫川秀组建了六个人类步兵师。自然,新部队的纪律和战斗力都还不能跟秀字营和半兽人团队媲美,但紫川秀可一点不担心:当初的秀字营可全是恶棍、流氓外加叛军组成的,素zhì比现在还要糟糕得多,经他的手,现在不一样是威名赫赫的皇牌军了? 打从远东进军后好久,紫川秀都没打过这么顺的仗了。进军顺手得恰似排练好的演习一般,攻打城池,只要他装腔作势恐吓一番,城中总有忠于紫川家的军队投诚献城的;行军途中,不必招募,只要把鹰旗在队列前一展,立即,乡间的农夫也好,山林中的樵夫也好,走村窜镇的小贩也好,都会自觉前来充当大军的向导和密探。每到一处,总有当地民众带着钱粮物资自发前来慰劳自家的军队。虽然半兽人的样子是凶了点,但这丝毫影响不了民众对这支强悍之师的热爱,也吓阻不了民众的热情。 军队每到一处,都会引起当地的轰动。方圆数百里内的城乡居民都倾巢而出,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密密麻麻围在大营边上,只求观看传说中百战百胜的远东军一眼。当然,军营jǐng戒森严,除了值勤的哨兵外,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这样也够让他们满足了。望着半兽人那粗壮的大腿和胳膊,那凶狠的眼神和目光,看着它们充满野xìng的皮毛衣裳,手中半人高沉重的狼牙棒,围观人众吃惊地瞪大了眼,以为看到了怪物。 虽然同是异族,但民众对半兽人兵和对魔族兵的感情可是截然不同的。魔族是穷凶极恶的侵略者,杀害自家亲人和孩子的凶手;而眼前的半兽人是远东统领麾下的战士,虽然面目可怕,但他们可是自家人,是来保护自己的军队! 眼见哨兵站立原地,纹丝不动,人们越来越大胆,议论声越来越响,站得越来越近前,几个顽皮的孩子甚至都跑到了哨兵的脚边好奇地观望了。被看得不耐烦的半兽人终于发怒了,他一声大吼,狼牙棒凶狠地砸在地上,地皮在嗡嗡震动:“走开!军营重地,不得逗留!” “哇~~”人群cháo水般散开,靠得最近的几个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连滚带爬地逃开来,但不久,他们重又在远处聚起来围观了。 “好凶,好凶!” 人群中,惊叹声此起彼伏:“好凶狠的勇士!有这样的好汉,我们准能收拾了魔族!” “看他恶成这副样子,不知杀了多少魔族兵呢!” 当然,来到军营的人,并不都是为观看半兽人兵的雄武而来。作为大军临时行营所在,每rì每时,无数的人众从四面八方赶来求见紫川秀,他们是地方上选出来的民意代表,来自那些仍旧被魔族占据的城乡,他们的目的就是恳求远东统领尽kuài发兵,解救他们的家乡。 “我们愿出钱粮,我们愿出民夫,只要大人您需要的,我们什么都愿意提供,哪怕把房子烧了给大人您的兵马取暖我们也干了!只求大人您,速速发兵拯救我们吧!魔族和他们的走狗们施虐于城乡,我们简直没法活了!” 居民们泣声连天,哭诉各地的魔族的暴虐统治,哭声rì夜闻于军营。他们说,魔族贪婪得近乎疯狂,粮食、财宝、物资、民夫――它们几乎将各处城乡可以搜刮的都搜刮一空,因而魔族兵吃得是饭饱酒足,而百姓却是饿死于街巷,在敌人的残暴统治下苟延惨喘。因为疑心居民们暗通紫川军,魔族每天都要公开杀人,以此来震慑不满的民众,维护他们摇摇yù坠的统治。因为有预感了,这是他们最后的疯狂机会,剥下了一qiē伪装的温情面孔,魔族的暴行来得比平时更残酷,更加充满兽xìng,肆无忌惮。 开始,紫川秀还有兴趣接见代表们,倾听他们的哭诉,还满怀同情地为他们洒了一鞠泪水。但再多的同情心也经不住这样rì夜折腾,来求见的各地代表实在太多了,譬如巴特利,譬如古特,譬如维纳里,甚至有的远到了dìdū邻近的行省,紫川秀很快发现,若再这样下去,自己什么事也不用干了,整天就陪他们哭好了,而且很多居民代表的要求是他根本无法做到的,比如就有一个头脑不大清醒的家伙请求他立即出兵驱逐“盘踞在达克周边的魔族匪帮”,紫川秀盯着他看了半天,搞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于是,他慷慨地把这件差使分派给了林冰和白川二人,女xìng有着天生的温柔和怜悯,就让她俩陪着代表们慢慢哭吧,反正紫川秀现在是没能力解救他们。 但除了来求援的民意代表以外,来到紫川秀营中的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他们是原来地方上的紫川家镇守官员和地主贵族,当魔族打过来时候,他们来不及向后方撤退,于是逃散到乡野间,隐姓埋名地躲藏起来――用他们的话说,是“隐藏在地下与魔族占领军做不屈的斗争。”现在,眼看紫川家的军队打回来了,这些做着不屈斗争的好汉们连忙就从地下爬出来了。就如魔族在围攻dìdū一般,他们也在围攻着紫川秀,嚷嚷着要让紫川秀给他们恢fù过去的权势和财富。 对于那些要求来恢fù官职的官员们,紫川秀倒是好打发。只要有人来找他要官,他总是一口答应:“行啊!你想要什么职务?我这就给你开任命书。总督?省长?不必客气,尽管开口好了!” 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对方倒有点心里发虚了。这时紫川秀就“不小心”地泄露了一个军事机密出来:远东大军即将开往前线,军队主力一旦开拔,魔族极有可能反扑。 “反正不过签署一份任命书而已,花不了几个钱。阁下要为我们留守巩固后方,这种舍生忘死的爱国jīng神很是可贵,令我感动――”紫川秀漫不经心地说。他走出营帐喊道:“白川,快把我的官印拿来盖章,又一个送死的来了!” 这时,好汉往往脸sè发白了。经过一段邹有介事的思考,他们告sù紫川秀:“十分感谢统领大人对下官的赏识。本人也很希望能在统领大人麾下担任官职,但本人忽然觉得,继续隐藏在地下秘密与魔族斗争能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呢!” 紫川秀很失望,那副表情,象是看见到手的肥鱼从指间溜掉了:“贵官长期治理地方,您的宝贵经验和才干是我军十分需要的。请再考虑一下如何?” “能为统领大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这实在是下官的荣幸。但地下秘密战线实在也离不开我啊!在那里,我一样在组织民众,发动宣传,和魔族进行着不屈的斗争!大人,虽然您在明处,我在暗处,我们身处不同的战线,但我们一样在与魔族魔族做斗争!等到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再次重逢吧!” 说到了这里,将在暗处做斗争的不屈勇士与在明处斗争的紫川秀热烈握手,意气慷慨,挥泪洒别――然后这位好汉连忙一溜烟跑掉了,从此紫川秀再也见不到他了。估计正如所说的那样,他将隐藏在黑暗中与魔族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不到彻底把最后一个魔族从西川大陆上赶出去,他是绝不会冒险从躲藏的地洞里爬出来与紫川秀重逢的。 但对于恢fù贵族们的土地财产,紫川秀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劫难过后,百废待兴。为了鼓励民众尽kuài恢fù生产,紫川秀已下令,各地民众可以自行开采荒废的田地,谁开采了田地并按规定的比率给军队纳税,谁就拥有了土地的所有权。 布告发下去以后,为了获得自己的粮田和土地,各地农民空前积极,热火朝天地投入生产中。那些本来无立足片瓦的赤贫农民们,忽然一夜之间获得了自己的土地,他们对紫川秀崇拜和感激得简直无以复加,家家户户供了紫川秀的姓名和牌位上香。 本来紫川秀对于土地归谁这种民政事务并没什么意见,他颁布那个法令也只是为省事快捷而已。只要地主们按时缴税,地方上能及时把粮草供应上来,哪怕土地归流风家紫川秀都没意见。但现在他既然已经颁布下了法令,贵族们就跑来说土地是他们的,要收回,那岂不是紫川秀刚刚颁布的法令就要废除?把刚刚出口的话给吞回,堂堂统领的威严往哪里搁?而且这也涉及到一个稳dìng问题,刚刚安定下来的土地政策再次变动,那农民们就会产生恐慌,这会影响军队的粮草供应的。 “统领大人,这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哪!” “统领阁下,您若是执意妄为要谋夺我家产,那后果可是很严zhòng的哦!我们是贵族,可不是那些不懂规矩任人欺负的乡下农民哦!到时您出什么事,那就不好啦!” “统领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哀求的、义正严辞地拜托、话里藏刀地威胁、金银收买美sè诱惑,贵族们对着紫川秀使出了浑身把数。眼瞅着如绿头苍蝇一般围着自己喋喋不休嗡嗡乱转的人们,紫川秀深感郁闷。他忽然很恨魔族:你们宰了那么多人,怎么就把这几个最讨人憎的家伙给遗漏了? 在东北各省,赶跑了魔族后,远东军统治一qiē,紫川秀一手遮天。他是名副其实的土霸王了。而那群贵族虽然原来也颇有势力,但经历了魔族入侵的浩劫已实力大衰,比起手握重兵的紫川秀,他们连个屁都不算。若换帝林的话,这批不识抬举敢来烦扰统领大人的家伙肯定要遇到“魔族溃兵而发生不幸的事故”的,但紫川秀毕竟还没修炼到帝林那种杀人灭口炉火纯青的技艺,面对这群唠叨个不停的遗老贵族们,他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关紧了营门吩咐卫兵们见到他们就往外赶好了。 事实上,紫川秀现在也没时间关注这群遗老贵族的吵闹,在取得了那么多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轻松胜利后,他察觉到了,相比于远东仅仅十数万的军队,东北四省的地盘已经太大了,自己整个一口吞下了过多的东西,要小心被撑破肚皮。 对自己而言,当务之急不是继续征城伐地扩充地盘,而是将已经吞下肚的城池、人口和资源转化成战力。于是,光明王整天忙着不再是军务,而是cāo心如何迅速建立一个能够控zhì局势的地方政权。一天之内,他一口气任命了四个总督、十五个市长、三十个守备队长,光是签任命书就把他签得手臂酸软。从法理上说,紫川秀只是远东的统领,他是无权任命东南地区官员的,这种行为是极大的越权行为,有谋逆的嫌疑。 但眼看紫川秀大叠大叠地签署任命书,白川、罗杰等人不吭声也罢了,但竟连林冰这个深通军政事务的行家也不发一言阻止,这着实让紫川秀郁闷。他都做好了跟众人唇枪舌战的准备了,结果却无人挑战,这种感觉就跟运动员养jīng蓄锐上场时却被告知:“不用比了,你就是第一名”般郁闷。 最后,他忍不住问林冰:“林大人,我这样没什么不妥吧?这好象不怎么合规矩呢?”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林冰正埋头写着临时军zhèngfǔ的文告,头也不抬:“按照规矩,东北各省隶属于dìdū行政处,各省的总督和省长是由总统领才能任命的。若按军纪来说,你越权了。” “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大伙能不能活到被紫川家追究责任的那天――或者,那时还有没有紫川家,这都还是个疑问呢!大人,别犯迟疑了,尽管干吧,万一侥幸不死将来家族敢追究的话,我和你一同反了。” 说话过程中,林冰始终没有抬头,所以紫川秀没法看清她的表情,也弄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既然无人反对,紫川秀就放手在占领区大干起来。他任命总督、组织zhèngfǔ、发布安民布告,宣告此地已经重归紫川家统治。以前的地方官员早已被魔族杀戮一空或者逃匿了,为弥补政权的真空,紫川秀从秀字营挑选了数十名jīng明强干的军官担任各地的总督和市长。 在这批未来的高官上任前,光明王将他们召集,直言不讳地告sù他们:“诸位,你们最最主要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为大军筹集粮草和补给!” 于是,征粮队四出,搜刮一qiē能搞到手的东西。粮食、干草、牛羊猪马、谷子稻米cháo水般由各地涌来,由被征集的民夫推着小推车顺着各处城镇的交通道输送到前线和军营中,运送物资的车队川流不息,犹如在大道上开了一条新的河流。 当然,光明王统帅的是秋毫无犯的紫川军,是正义之师,不可能干出和魔族一般烧杀虏掠强征民夫的勾当来的,官兵们都是有纪律有良心的,更不可能干出抢劫百姓民财的事来。每次征收,他们都是当场付款的,付的都是军用币――紫川秀早就为大规模征收做好了准备,他签字打了无数的白条,数量多得足够把整个西川大陆都给征收了。至于这笔烂帐将来紫川家zhèngfǔ怎样偿还,紫川秀现在可是不管了――那是幕僚总长哥珊和她手下的财政部长该cāo心的问题。紫川秀估计,再怎么堕落,自己也不会沦落到那个位置上去。 用一张白纸换来农民辛苦耕耘年余的成果,这种抢劫和欺诈的混合行为令得远东军高层集体蒙羞。对这个人生污点,不约而同,远东军高层选择了集体xìng失忆。在后来畅销风靡全大陆的《南征北战――跟随大人的rì子》一书回忆录里,白川大人压根一个字没提到东北战事――这给后来的战史研究留下了大段的空白,给后来人的印象是:紫川秀带着远东部队跋山涉水艰难地跨越古奇山脉的天堑后,忽然脚下生风或是学会了缩地法,一下子就和在维纳里的斯特林会师了。至于那张经紫川秀签字的白条,在五十年后身价百倍,成为收藏家们争相收藏的首选珍品,这恐怕是当时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 欠下大笔烂帐的紫川秀根本不关心如何去偿还的问题,他现在关心的唯有一件事,那就是战局。经过连续征战,在东北刚刚站稳了脚跟,他的目光已投向了战火连天的东南战场,投入了dìdū战场。 他如今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不是别的,是来自dìdū前线和奥斯前线的确切消息。但这是很难的,因为在紫川秀与斯特林或者dìdū之间,都隔着魔族的大片占领区和军队。尽管大批难民cháo水般涌入远东军的占领区,他们也确实带来了无数的消息,但这些消息往往都是靠不住的――并非说难民们有心想欺骗紫川秀,正相反,他们想帮助自家军队的热情高涨得连紫川秀都受感动。 问题是出于本身军事素zhì的局限,平民百姓无法确切知道他们所见所闻的意义。一场巡逻队冲突规模的交战,在难民口中传来传去,结果就变成了东南军与魔族主力的大火拼了。很多消息都是出自外行人的呓想猜测,它们常常会自相矛盾。这个人说斯特林的军队已经打垮了魔族,又有那个人说东南军吃了个大败仗。那些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平民们,他们没办法准确地观测军队的规模,只要人数超过一百,在他们口中一千、一万和十万都只有同一个形容词:“好多哦!真的好多好多好多,数都数不过来!”――若紫川秀要依靠这样的情报来进军,他一头撞在魔神皇身上都不奇怪。 当务之急是获取准确的情报。远东军统帅部向魔族占领区派遣了大批的探子,但要在魔族的占领区搜集情报、整理和传递都需要时间。在抢夺地盘巩固统治的同时,紫川秀也在焦急地等候着消息传回。 第六章 幸亏他并不需要等候多久,九月下旬的某天,一位来客光临了安卡拉行省的首府,当时远东军队的临时总指挥部就设于此地。来人径直来到远东军的临时指挥部,声明他是斯特林统领的信使。很快,他得到了接见。 “你是?”紫川秀疑惑地看着面前一身土布打扮的信使,他面目黝黑,皮肤粗糙,样子跟当地的农民没什么区别。 来人爽朗地笑笑,露出一口黄sè的牙齿。他向紫川秀鞠身道:“统领大人,您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欧阳!你是欧阳敬!”紫川秀立即听出了这个声音。他惊得跳起来:“天!欧阳,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在紫川秀担任西南统领时候,欧阳敬是他部下最年轻的师长。与他的勇猛干练一样,这个年轻军官的风流多情也给他留下了同样深刻的印象,那个风度翩翩的白脸公子怎么会变得这么副样子? 欧阳象是牙疼般歪着嘴:“没办法,为了通guò魔族的占领区,我化了妆――大人,能否给我一个漱洗间?我好把脸上的伪装去掉。戴着这个恶心东西,我都不敢照镜子了。” “给你个漱洗间,那没问题,但你回去的时候不还得重新化妆吗?” 欧阳一愣,象是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懊恼地拍拍脑袋:“大人您不说的话,我都忘jì了还得走一趟回程路了。” 他皱起了黑乎乎的脸:“要以这张面目对人,我真是不情愿啊!不过幸好,大人您是在军中,不会有美女见到我的狼bèi样子。” 紫川秀冲他开心地咧嘴一笑:“你说得太对了!” “这位是东南军的欧阳敬红衣旗本,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越了魔族占领区为我们带来的准确的情报和斯特林大人的口信。我请你们过来,就是想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位勇敢的欧阳将军,并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 对着被匆忙叫过来的白川和林冰两人,紫川秀一本正经地把欧阳敬介绍给她们。紫川秀谦虚道:“当然,我们远东是乡下地方,不会有什么出sè的美女……这点欧阳将军见谅啦!” 看着面前脏兮兮的乡下农民,白川和林冰都很有涵养地把鄙夷藏了起来,甚至还客气地与欧阳握了握手。 看看英姿勃勃的白川,又看看风姿卓越女xìng风韵十足的林冰,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女,兰秋菊,各擅胜场。欧阳足足呆了半分钟,然后,他冲紫川秀发出一声怒吼:“大人,你害死我啦!” 会晤很快进入了正题,欧阳说得直捷了当:“统领大人,我带来了斯特林大人的命令。” 白川皱眉:“欧阳将军,我想您的意思是带来了斯特林大人的意见吧?斯特林大人任东南军统领,我家大人任远东统领,他们二位是平级的。” “白川将军您言之有理。但您忘了,斯特林大人还兼任军务处长官,以这个身份,他有权向家族所有武装力量部队发出命令。自然,也包括远东部队。” 远东的首席大将对到访的客人怒目以视,她的目光令得欧阳敬将军不寒而栗:那简直是疯狗一般的目光。若有人敢触犯她主人的利益,她随时准备咬人的! 他回避了白川咄咄逼人的眼神,低下头装咳嗽。 紫川秀倒是一点不介意,他问:“欧阳,你带来了斯特林的什么命令呢?” “大人请看。”欧阳敬恭敬地说,双手呈上了一封信函。 紫川秀打开文书,一页文字映入眼帘: “远东统领秀川大人台鉴: 欣闻远东奇兵,以神武英姿跨越千年天堑古奇山脉,直插魔族腹心,此为前无古人之壮举,足可鼓舞举**民士气雄心!未来可期之胜,君将为首功! 然而战局未定,祖国疆域之内,魔族匪帮尚未肃清。rì前,敌寇已于我神圣国都前集结重兵,塞内亚、哥昂、亚昆等各部主力皆已集结,无耻马维匪帮尾随作恶,敌寇兵马rì益强盛。两军隔河对垒,反攻即将开始,大战随时可能爆发。 国势rì艰,在此最后时刻,我等自应竭尽我等之力,为国分忧。因此,我传檄阁下,望阁下遵我之令,分秒毕争,即刻挥师西进,克服一qiē障碍,在奥斯与我军会师。 时值千钧一发,战机稍纵即逝!我期盼着久负盛名的远东军团的到来。能与阁下并肩挥师西进,我深感无上光荣。愿火速与阁下重逢! 祝战安! 斯特林七八四年九月十rì” 斯特林的来信写得很客气,先高度赞扬了紫川秀所部的战绩,再恳切地拜托他与之会师,文章措词严谨、客气,彬彬有礼中透出一种疏远感。定定地看着信,紫川秀心头泛起一阵无力的惆怅感:从什么时候起,曾经亲为兄弟的人,来信竟这般的客气和疏远了? 在斯特林眼里――不,在紫川家眼里,自己到底是什么?自己一心要拯救祖国,不惜跋山涉水,征战连绵,但在家族眼里,他们只把自己看作拥兵自重、保存实力的军阀。 看着紫川秀的脸sè变幻不定,林冰问:“大人,斯特林大人的信说了什么?” 紫川秀顺手把信递给了她,淡淡说:“斯特林大人希望我们与他会师。” 他转向欧阳敬:“欧阳,你把战情给我们好好解说解说。斯特林那边跟魔族打得怎样了?” “大人,自七月开始,我军就开始了向dìdū的进军――”欧阳开始述说。 借助魔族在dìdū城下和西北的惨败,斯特林获得了喘息的机会。东南军抓住时机,从奥斯三省中获得了补充兵员后重新对魔族发动了攻势,击溃了魔族十四军哥昂族的兵马后,东南军业已挺进到了距离达克不到三百公里的古特行省。在那里,东南军遭遇了魔族十四军残部和从西北撤回来的魔族第四军残部,两军正在进行着激烈的交战。 紫川秀颇感不可思议:“十四军已是东南军的手下败将,魔族第四军也是从西北惨败回来的残兵了,斯特林竟然奈何不了这两支疲兵吗?” 欧阳敬低下了头:“斯特林大人心中自有韬略,他的意图,我们做部下的实在难以揣摩。” 在座人讨论了一阵,也是不得要领。紫川秀吩咐道:“欧阳,你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这样,你先去休息。事关重dà,我们商议出结果再通知你,如何?” “遵命,大人。”欧阳敬起身敬了个礼,他恳切地说:“大人,前线局势非常紧张,决战即将打响了。东南军、dìdū军和流风霜的西北军都将投入全部兵力,这是关系国运的一战。大人,您麾下兵强马壮,我们都非常希望远东军能及时赶到。临行前,斯特林大人一再叮嘱我,恳望大人您千万重视此事。” 紫川秀盯着他的眼睛:“决战?什么时候?” “早则十月,最迟也不会晚过十一月。现在,我们和dìdū军区都在调整兵力,据侦察的报告,魔族也在大规模地调动军队,重新部署,他们也在做准备。目前虽然没有大战,但斯特林大人断言,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动则以,一动必然是石破天惊。” 欧阳敬行了个礼后出去了,勤务兵领着他往休息间去了。 紫川秀望望林冰和白川:“你们觉得如何?” “长得很丑,不算帅哥。” “他的发型好难看!” 两位女将军吱吱喳喳,紫川秀哭笑不得:“别开玩笑了。马上就与魔族决战,我觉得时机不是很成熟。持久战对人类有利,我不明白斯特林为什么这么急躁。” 林冰:“我也知道急了,但斯特林大人这样做,我们也无力阻止。既然决战不可避免,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赶去凑合?” “大人,我们应该去。”白川起身行礼,她站得笔直,神情肃穆:“大人,不管您有什么想法,但只要您还是紫川家的一员将领,只要您还站在人类一边,此战,我们义不容辞。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都得自个克服,远东主力必须要在决战时候赶到主战场。” 紫川秀望向林冰,后者同样起身立正,庄重地行了一个礼,然后说:“正是。” 紫川秀没有说话,他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那一碧无际的天际。良久,他才回过身来:“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吧。” 根据正史的记载,七八四年的九月二十九rì,时任远东统领的紫川秀在安卡拉行省首府检阅了兵马。其时,紫川秀麾下共有四十一个步、骑团队的远东部队,秀字营的两个突击旅,外加新招募的七个人类步兵师。 此次应斯特林之命出战,他率领的基本上还是远东带过来的jīng锐部队,新组建的人类师被安置在后方训练和整编。 在紫川秀的估计中,大股远东部队要穿越魔族的占领区,那定是要经过连番的血战。虽然魔族主力在dìdū周边,但留驻各地的魔族守备队可不是吃素的。先前攻占东北四省是打了魔族出其不意,但这次,魔族对自己的进攻肯定有所准备了,紫川秀有迎接艰巨苦战的思想准备了。 进军途中的第一个大城就是巴特利城。此城是当年马维反叛家族的根据地,也是在东南地区保存得最完好的重镇。依紫川秀的个xìng,他最害怕攻打这种早有准备的坚城。在有准备的防御工事里,只要有足够的弓箭和投石,几百个训练有素的魔族兵就能阻挡他的整路大军并让他伤亡惨重。 为攻打巴特利,紫川秀做了充分的准备,军中光是投石车就装备了两百多辆,攻城车、登城车等云梯一千多架,两千多名半兽人和秀字营士兵自愿充当敢死队――那是充当第一批攻城的炮灰角sè,但若能登城又侥幸不死,那赏金的丰厚足够让此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十三万大军在巴特利城下一字摆开足足蔓延五里路,远东大军憋足了劲,敢死队更是喝得眼睛发红杀气腾腾,他们竖尖了耳朵,就等着冲锋号响了! 冲锋号没响,响的是巴特利城内的小喇叭。城头上晃动着一面旗帜,看着那面旗,远东全军从紫川秀以下统统傻了眼:那是一面白旗。 城门打开了,几个人类举着白旗出来了,喊着:“不要放箭,我们起义了!” “起你个鸟义啊!”紫川秀举着旗杆一头敲在领头的人类头上,接着便是拳如雨下,一顿残忍的毒打。想到要支付完好无损的两千人敢死队犒赏金,他伤心得每个毛孔都在流泪。 “你们是干什么的?”揍累了,紫川秀歇手喝水,白川连忙搬来椅子给统领大人歇息。 “我们是……” “住嘴!下面你就要告sù我说你是巴特利行省的十六军团驻军头领虽然被迫投诚魔族但你心中一直怀念着祖国只是一直被魔族压迫无法行动这次眼看远东大军过来你抓住时机弃暗投明勇敢地发动起义杀掉了城内的魔族守军献城――是不是这样?告sù你们,这套把戏我见过太多了,你们玩得不新奇了!” 来人尴尬地笑:“大人,基本上正确。不过大人,我们可没有杀掉城里的魔族驻军啊!” “哦?”紫川秀好奇起来:“那魔族驻军哪里去了?” “我们不知道,大人,三天前,魔族驻城内的军队就全部撤走了。” “撤走了?”紫川秀嘴巴张得天大。 从起义投诚的人类军官口中得知,在巴特利城内,魔族本来驻有两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的部队,都是属于哥昂族的部队。但三天前,就在紫川秀发动西进战役的同时,魔族部队秩序井然地撤离了城市,只留下十六军团的人类部队守卫城市。 “魔族临走前说了什么吗?” “他们说,神族军接到命令要开拔,城市交给你们了,加紧戒备,提防远东军队进攻――就是这些话,也没什么特别的。” 紫川秀望了白川一眼,后者以同样迷惘的眼神回应,她小心翼翼地问:“有没有可能,魔族要在某处集结兵力预备阻挡我们前进?” 紫川秀立即否决了:“巴特利城是整个东南地区保存最好的阵地和工事,是最好的阻击阵地。若魔族目的是阻止我们与斯特林会师,他们反倒应该往巴特利城增兵的。” 尽管远东高层迷惑不解,但兵不血刃地解放了一座大城,这毕竟算是一件大喜事――除了统领要心疼那巨额的犒赏金外,军队从上到下都很高兴,更有不少士兵计划着进城后要好在这座保存完好的城市中“发一笔横财”。幸好白川及时地察觉了军队的放纵念头,向紫川秀提yì主力部队在城外扎营,只派遣少量jǐng备部队入城接收政权和维持城市秩序。 巴特利城是东南大城,巴特利一下,余下路途便再无阻碍。紫川秀的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地前进,没遭到魔族强有力的抵抗――事实上,一路上,远东军连魔族的影子都没见着,只见到整师整团投降的十六军士兵。从投诚士兵口中,远东高层得知,魔族的正规部队正在有计划地撤离巴特利行省地区,只留下人类傀儡部队守备各地。 紫川秀实在很难理解魔族的想法。对方明知道人类傀儡部队的忠诚根本不值一文,只要远东兵压境,他们投降的速度快如电闪雷鸣。对方明知如此,还是将这个扼守东南的要害行省交给他们防卫――这几乎是等于拱手将这个行省直接交给了紫川秀。 到底怎么回事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天气刚下过雨,太阳西斜,阳光依然耀眼灼热。这是一支骑兵斥候,骑手们黑衣劲服,一路疾走,他们披风上的鹰形标志表明了,这是紫川家的一支部队。 这个一望无际的丘陵起伏地是巴特利行省与奥斯行省的交界处。自从半年前原巴特利总督马维叛国投敌以后,这还是紫川家的武装力量首次踏足此地。骑兵们很谨慎,不时停下四处张望。尽管在这种地形遭遇埋伏的可能xìng小到不存zài,但上头已经交代了,越谨慎越好,魔族不知道在玩什么花样呢! 远东统帅部疑神疑鬼,于是先锋侦察部队承担了非常沉重的压力。 走在最前面的骑兵上了一个高坡,迎着太阳下山的方面,他打起了眼帘。一阵,他回头冲队长喊道:“长官,那边有情况!” 在西方,正在烈rì的光圈下,升腾起了滚滚的烟尘,烟尘中,一些绰绰的影子在快速地接近。骑手们立在原地,落山的夕阳映红了他们冷峻的脸孔,也晃花了他们目中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 队长站在最高处,和其他人一样,他打起眼帘,使劲地观察着来者:“怎样?” “对方前面约莫三百骑兵,后面步兵人数不详!” “还没有出现对方的后队!” “没有可辨别的旗帜和标志!” 斥候队中几个视力最好的老兵急速地回答,额上紧张得涔出了汗水。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兵,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两军即将接阵,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们观察的结果将成为统帅决策的依据,这时候犯错的后果是非常严zhòng的。 队长低喝一声:“一小队,立即快马回报本队,报告前方出现属向不明的武装力量!” “是!”几个骑兵立即拨转马头,猛抽一鞭,人马飞一般地向后方奔去。 烟尘滚滚,黄沙扑面,迎面而来的那彪兵马越加接近了,斥候里队里视力最好的老兵出声喊道:“长官,对方全是人类,没有魔族!――长官,他们发现我们了!” 显然,对方也发现伫立在山坡上的这一撮人马。在五百多米外,整个队伍停下步来,黑压压的一片。中间分出数骑朝这边奔来,人马速度很快,很快就奔到百米开外了。 “长官,要不要撤退?” “再等一下!” 队长铁青着脸,紧张得连声音都在颤抖。从侦察的角度来说,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坚守原地与优势敌人近身肉搏并不是侦察队的职责。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迎面而来的这彪兵马不含敌意。 此时来者已经奔得很近了,士兵们甚至连对方那枣红sè的战马和迎风招展的黑sè骑兵披风也看出来了,对方有二十多个人,排成了两路jǐng戒队形,一个着伪装斗笠的军官姿势很优雅地冲在队列的最前面。这队骑兵横过道路,穿过了一个低洼地,径直朝着斥候们站立的高坡而来,然后,在十米开外,他们停下了脚步。 马蹄清脆的鸣响声嘎然而止,坡上坡下,两队骑兵驻马互相观察着。双方都是同样的打扮,同样的装束,同样黑sè制服、黑sè披风、制式马刀。士兵们都在紧张地观察着对方,他们连对方那晒成红铜sè的脸颊和憔悴干裂的嘴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双方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那个披了一身伪装斗篷的军官策马奔出了队列,径直朝着斥候队而来。他声音很清亮:“我是东南军先遣一师的小旗武士明德,你们是什么人?” 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队长声音发颤地做了回答:“我是远东军秀字营一大队的斥候武士卡斯,向您致敬,长官!” “向您致敬,远东的兄弟!” 双方士兵纷纷翻身下马,迎着对方跑了过去。一种难以言述的激动在他们心头燃烧着,他们越跑越快,越冲越急,直到一下子撞到了一起,然后,东南军的士兵们和远东军的士兵们热烈拥抱了起来,低沉的欢呼声在那个高坡上雀跃腾起。 “东南军万岁!远东军万岁!” “斯特林大人万岁!紫川秀大人万岁!” 卡斯与明德热烈地拥抱了一下,小旗武士低沉地在卡斯耳边轻轻说:“兄弟,早就等着你们过来了,可终于等到你们了!兄弟,你们来得好晚啊!” “这一路可不好走啊,长官!”卡斯声音答得很慢,仿佛有什么东西咽住了他的喉咙,他的脸上有两行闪亮的水光:“我们来得可不晚啊,什么都没错过呢!” 前锋部队已经与东南军接触了! 军报就象那电闪雷鸣,震撼整个军营,大军欢呼雀跃,帽子满天飞舞。东南军和远东军,紫川家的两大主力军团会师,这绝对是桩历史xìng的大事,这意味着对达克魔族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敲响了魔族的丧钟! 听闻快报,紫川秀大大松口气。他下令,大军加快速前进。 当晚歇营时候,东南军先遣一师的师长来到主营求见紫川秀,当即被请入。 一见面,紫川秀惊讶地叫出声来:“你……你是普欣!” “是的!大人,见到你真是太好啦!” 曾经的酒店经理利索地敬了个礼,激动地冲紫川秀走过来。握着他的手,紫川秀细细观察对方,昔rì那张养尊处优的胖脸,如今已被烈rì灼晒得成了红铜sè,轮廓分明地瘦削了下去。这时的普欣,才让人感觉到有些军人的味道。 “普欣,你瘦了!rì子过得很苦吧?” 当年紫川秀任黑旗军统领时候,普欣是他的助理。只是紫川秀怎么也想不到,对这么个从没有指挥部队经验的人,斯特林就这么大胆一下子就让他担任了整个师团的长官? 普欣苦笑道:“大人,我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啊!” “半年前,马维叛变,魔族突破我们阵线,东南军伤亡惨重。因为有271号军令,不准后退一步,各部都只有死守,师团长、兵团长死得一个接一个,快得让司令部反应不过来。那天,我们又接到报告,说是东南军66师师团长维辛阵亡了,部队请求我们派新的指挥官过去。斯特林大人说:“指挥官?我现在手头哪有空闲的军官――哦,对了,这还有一个叫普欣的旗本,是从黑旗军那边过来的,就让他去接手66师吧!” 普欣摊开手,耸耸肩膀:“这可不是开玩笑啊!当时旗本、红衣旗本、副统领级的军官死了一大串,听到上前线命令时候,我吓得腿都软了。我想找斯特林大人说我从没打过仗,恳求他撤回命令――但压根没给我时间!斯特林大人忙得脚底都要生烟了,哪有时间听一个旗本的废话?军法长官洪华红衣旗本直接就拔刀子抵着我喉咙问:‘你去不去上任?’――后来,我是被一队宪兵押送上任的,洪华好象很怕我会半路上逃走。” 紫川秀大笑,普欣也笑。然后,他慢慢止住了笑容:“后来,我居然侥幸没死,66师也没被魔族吃掉,就这样一步步学着走过来,成了今天这样子了。” “真没想到,你也能独掌一面,成为统掌一方的军队将领。我险些埋没了你啊,还是斯特林懂得发掘人才。” “唉,别取笑我了,大人。若能选择,我还是喜欢给您当助理啊。现在压力太大了。自打当了这个师长,我就没一个晚上能睡上个安稳觉。” “这个,我信。” 紫川秀点头,战争期间,高级将领所承担的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他转入了正题:“斯特林在哪里?欧阳说他在古特行省跟魔族开战?我去与他会合。” “大人,”普欣变得严sù起来:“我奉命向您转达斯特林大人的问候,欢迎您与及远东军的战士到来。不过斯特林大人已经不在古特了,很荣幸地向您报捷,前rì我东南军已光复古特行省全境,斯特林大人已率部挺进维纳里行省,正指挥部队与魔族第四军开战。” 紫川秀点头:“那我就直接赶往维纳里吧与斯特林会师吧。有些事,我要当面和他谈下。” “遵命,大人。还有一件事是斯特林大人让我转告您的:在到维纳里行省前线之前,沿途都是我军的控zhì区,远东部队的粮草和补给将由我们负责,粮秣补给之类的事情大人您就不用为此cāo心了,请您只管专心致志运筹帷幄就行了!” 普欣的语气很古怪,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紫川秀看他一眼,也明白了。先前自己在东北各省大搞白条征集,善于废物变宝的名声已传到了这里,斯特林很怕自己在这里也照样发上一堆白条,连忙事先声明负责为远东部队提供补给,其意下之意就是:紫川秀您专心打仗好了,求求您老人家就不要再刮地皮了! 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声名狼藉了吗? 紫川秀大感郁闷。为救援祖国,自己率十万大军跨越千年天堑,连战连捷,这是恒古未有的壮举。这么大的功绩摆在那,怎么斯特林就老惦记着自己发白条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闷闷地点头:“知道了。就按他说的做吧。” 东南军先遣第一师的前身就是原来东南军的66师,在第一次奥斯战役中,这个师伤亡惨重,师团长战死,整个师一度濒临崩溃边缘。后来中途换将,普欣旗本连出妙招,稳住了阵脚。这时同僚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似碌碌的前任饭店经理原来也有不俗的军事才华――普欣本人倒是很谦虚:“大人,什么深藏不露的将才啊,不过运气罢了!当时魔族恰好放过我们掉头去攻打dìdū了,我们这才死里逃生。” 这次,为了接应远东部队的到来,考虑到他和紫川秀的交情,斯特林特意派他来迎接紫川秀。由东南军的向导部队开路,远东部队随之沿着驿路跟进,向着维纳里行省推进。途中,紫川秀把一路上魔族不战而逃的事向普欣询问,后者也不明白原因,他说:“魔族生xìng强悍而贪婪,这样不战而退地放弃了两个行省的土地,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一路上,紫川秀也碰到了东南军的其他部队,例如威名显赫的东南十一师,它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zhōngyāng军第一师团“不死营”。还有东南军十三师、东南军十四师、东南军二十五师等部队。与远东部队一样,他们也是前往维纳里前去支援斯特林的。师团长们对紫川秀非常尊敬,一个个先后来到主营中拜见紫川秀。 谈起局势,大家不约而同认为,东南军队与远东军队会师,人类集结了空前的战力,接下来的这场大战将会是规模宏大的决定xìng战役了。想到那最艰苦的rì子已经过去,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天边了,将军们无不心cháo激荡。 一路天气晴美,极利行军。秋风朔朔,吹拂着连绵战旗,远东和东南各部团队、师团大踏步前进。近十里的道上,到处回响着士兵们浑厚的战歌声,其中既有紫川家浑厚的军歌《鹰飞东南》,继而又响起了半兽人嘹亮的民歌《呼卓拉》,两种腔调压根不同的歌声此起彼伏,竟也有一种意外的和谐感。 雄壮歌声中,各路团队队列整齐,军纪严明,盔甲鲜亮,人欢马跃,恰如那江河奔涌,人cháo滚滚。战士们戎装鲜服,风采奕奕,各面战旗一路招展,犹如那一朵又一朵巨大的鲜花,盛开于军阵的上方。 目睹如此高昂的士气,紫川秀和将军们深感欣慰,坚信此是预告胜利的吉兆。 第七章 经过五天的跋涉,也就是七八四年的十月五rì,远东部队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维纳里行省的维尔那市。城里到处都驻满了军队,连城外的郊野处也是营帐连天,漫山遍野都是白sè或者灰sè的帐篷,成千上万的军旗飘扬如海,无数的马群奔腾如龙,尘土喧天,人声鼎沸如cháo,人流川流不息。 紫川秀和众将望得目瞪口呆,此种繁忙喧嚣,即使在最热闹的城市中都不曾见过。他实在没法想象,到底有多少部队驻扎于此。兵马聚集得如此密集,以至后到的远东部队为选择合适的宿营地颇费了一番功夫,最后在距城三十里的一个树林中宿营了下来。 紫川秀两手一摊,把扎营的琐碎事项都丢给了林冰:“林大人,事情就拜托您了。”没等后者反应过来,他一溜烟地跑出了营帐,找到普欣:“快快快,带我去见斯特林!” 两人连卫队都没带,快马奔驰入城。紫川秀本以为普欣既然是斯特林派来迎接自己的,那他当然是认识路的。结果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这家伙就用闪亮闪亮的眼神望着紫川秀:“大人,我们往哪边走啊?” 无奈之下,紫川秀只得问路。城里到处都是军人,但在一sè深蓝或者黑制服的东南军官兵中间,紫川秀用远东土布织的制服尤为显眼,尤其是他肩章上那颗硕大的金星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听到这个家伙竟在打听东南军司令部所在,所有被问到的军人都把头连摇:“不知道!”一边用异样的眼神望着紫川秀:这家伙不知是疯子还是魔族派来的jiān细? 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城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一队巡逻的宪兵拦住了他们,他们以为紫川秀是个冒充家族统领的疯子,但普欣掏出证件亮明了身份,喊道:“不得无礼!这是远东统领紫川秀大人!” 宪兵们立即直挺挺地跳起来行了个军礼,眼神里的那股敬畏的味道让紫川秀看得好不舒服。他和颜悦sè地向他们询问了东南军司令部的所在,宪兵队长殷勤地说:“大人,司令部就设在原来的总督府内,我给您带路吧!” “如此就劳烦贵官了。”紫川秀客气了一下。 “为祖国的希望之光服务,那是下官的荣幸!”宪兵队长回答道。 紫川秀转头问普欣:“希望之光?你的绰号还真威风啊!” 普欣哭笑不得:“大人,他是在说您哪!” “我?”紫川秀张大了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没人给他回答,普欣以为是他是在装傻,而宪兵们首次面对这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又不敢多嘴,于是一行人就这样安静地前进了。 直到多年以后,紫川秀还能深刻地回忆起在卫圣战争的第一年,与斯特林久别重逢的情景,那一丝一缕的细节都那么历历在目。 当紫川秀进去时候,屋子的窗帘打开着,秋天的温暖阳光和煦地洒在屋子里,凉风习习地吹卷着淡绿sè的窗帘,一种清新而和谐的气氛淡淡地遍布了房间。 背对着打开的窗子,一个军人安静地坐在桌前,肩上的大衣松松地斜披着,露出了里面白sè的里衣。背对着光,他的面目看不清,但看到那个坚定、宽阔的肩膀,那并不高大却如山一般巍然的身形,在那个瞬间,不知为何,紫川秀的眼神一下子模糊了。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一向坚强的自己,此刻竟突然变得如此地脆弱。 他轻轻地喊一声:“二哥,我回来了。” 军人闻声抬起头,一脸的惊喜:“阿秀?”他有点不敢相信地摇着头,晃着身子站起来,绕过桌子快步走过来:“真的是你!报告说你们明天才到……” “我丢下了部队,先快马过来了。” 两人站得很近地互相端详着,喉头里都哽着很多话,但是却说不出来。 好久,紫川秀才说:“二哥,你老了。” 临别时不过微斑白的头发,现在竟已是接近银霜满头了,那通红的眼睛,额头上深深的皱纹,神情中透出的那一股无声的憔悴和疲惫,这一qiē都在无声告sù紫川秀,在面临国破家亡之际,作为军务处的首席负责人,斯特林承受着如山一般的压力。眼前的人,不过才刚刚三十岁啊。想起临别时那个jīng力充沛、jīng悍过人的斯特林,紫川秀眼睛无声地湿润了。 望着紫川秀,斯特林笑了:“你不也老了很多吗?乌鸦落在猪身上,净说我了!” 紫川秀也笑了。他自家当然知道自家事,这半年来,远东的rì子也不是安逸的。孤军悬于海外,自己军政民政一把抓,与魔族连场大战,尤其是那场围歼第七军的战役,连续五天五夜,自己睡觉加起来不到五个小时。不眠不休的疲惫还是小事,更苦的是拿出全副家当来孤注一掷的焦虑,胜负未决时苦苦等待的揪心渴望。每当想到,自己的每一个命令都有可能导zhì成千上万的人死亡,自己承担着国家和人类命运,那种如履薄冰的高度紧张压力使得自己彻夜难眠。但在部下的面前,自己还得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以显示一qiē掌控之中。 在这兵凶危急的战乱年代,家族的高级将领承担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紧张和压力。直到见到斯特林,自己最信赖和亲信的二哥,那分内心最深处的脆弱才能得到释放。 两位家族统领并肩站在窗前,望着那下山的夕阳,久久没有说话,落rì的余晖照得他们的脸庞一片通红。但就在他们沉默时,心灵的交谈也在进行着。望着斯特林那深邃、严峻的眼睛,紫川秀看到了很多很多东西。在那一瞬间,心灵的沟通是无声的。 “一路过来,很辛苦吧?”斯特林问得很随意。 “还行吧。跟魔族打了几仗,收复了一些城市。”紫川秀也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能从远东过来增援,我们很高兴。”斯特林说得很慢,但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均之力:“你过来了,我们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准备要开打大仗了吗?” “准备动手了。你的兵马到了,我就更有把握了。” “魔族起码还有五十万兵力,决战早了点吧?我们还可以继续跟他们磨蹭,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现在打决战,把握不是很大吧?” 斯特林笑笑,避而不答,反而问:“道上有没有什么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这倒是有的。魔族突然放弃了巴特利行省,我原先还以为要一路血战着过来的,结果却是一仗没打就跑过来了。” 斯特林轻轻笑声:“是吗?” 紫川秀盯着斯特林:“二哥,你知道原因?” “我猜到一些。今晚带你去见两个人,那时你就明白了。” 入夜,紫川秀与斯特林并肩策马出了城门。 虽然天上没有月亮,但那漫天的营火将郊野照得一片通明。本来是荒郊的那一片原野,此刻已被黑压压的一片褐sè帐篷所覆盖了。幸好军官们下令在帐篷和营火之间开辟出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他们才能策马在道上一路小跑,穿营过寨。 蹄声滴答,他们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帐篷,穿过了那些熟睡中的士兵和营火,穿过了一群又一群的战马,空气中迷漫着烤肉和火炭混合的香味,一会又传来了战马的腥臊味道,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混成了种说不出的怪异味道。 两位统领穿行军中,不时传来巡逻队的呼喝:“什么人?”当看清面前人的时候,士兵们立即敬礼,肃立在道边行礼目送他们离去。 战马一路小跑,足足跑了一个多钟头才穿过了东南军的营地。紫川秀不禁骇然,一个师团一面旗帜,但光他沿途所见到的,就不下二十面旗帜了,望着夜幕中望不到边际的营地,那膏火一直蔓延到目光不能及的大地尽头,直到和天上星光融合在了一起。 这绝非虚张声势,举国之兵聚集,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军队。 他放慢了马速,转头跟斯特林说:“我数了,一路上我们起码经过了二十面鹰旗。” “确切来说,是二十三面旗帜。”带着一贯的镇定态度,斯特林安详地回答道。 “光我们看到的就有二十三个师!”紫川秀由衷地惊叹:“斯特林,东南军到底出动了多少军队?” “具体数目,恐怕连我的参谋长都回答不了。但部队数目我还是清楚的,共有四十一个步兵师,八个骑兵师,还有三个突击旅和五个工兵师,作战兵员约莫四十六万三千余人。” 他掉头过来看着紫川秀:“你呢?阿秀,这次远东军带来了多少人马?” “远东地方穷,人口少,比不上东南军的财大气粗啊!”震惊于刚刚听闻的数字,紫川秀老老实实地做了回答:“到达维纳里的远东部队共有三十九个团队,再加上秀字营的两个突击旅,总兵力约莫十三万人。” 斯特林点点头:“比起内地,远东兵战斗力要强得多,你的部队是强兵。” 通guò最后一个哨卡,出了东南军的营地了,眼前是一片荒芜的郊野,极目眺望,更远的前方又是一片灯火通明,那是远东的军阵膏火的映光。秋天晚风习习卷来,大片的营火被晚风刮起,映红了一方的天际。 就在东南军营地和远东军营地之间的荒野空地上,两人停下了马步,眺望着前方的一眼不到边际的营火,又看着后方同样蔓延到天边的火光,火光中憧憬的人影和刀剑闪光,他们胸中一股澎湃的激情在回荡。 “自紫川家建国以来,”斯特林骄傲地说:“还从没集结过如此的大军!六十万兵马,足足六十万兵马!” “还不曾包括dìdū军团和西北军团。为抵御外敌,出动了如此庞大的军队,这即使在整个人类历史上――包括光明皇朝时代,都是从没有过的奇迹!” 紫川秀也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国家有排山倒海之力,今天,在穿越军阵时,穿越那一座扑面而来阵列和刀枪,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身所属的强大。 “看到这,你还对我们有能力取胜持有怀疑吗?” “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有过怀疑。”紫川秀很直率:“但决战要选择时机……” “现在正是时机。”斯特林说:“今晚,你会见到两个人。见到他们,你会更有信心。” 就在斯特林和紫川秀检阅着沉睡中的远东和东南联军的深夜,在军营外,同样有两双锐利的眼睛在观察着人类的军队。两个蒙面的骑士远远地立于高坡处,望着山下的大军,他们的眼光闪烁不定,恰似被山下的那片膏火给晃花了眼睛。 沉默良久,一个骑士低沉地说:“人类又开来了新的部队。” “这已经是规模空前的大军了,斯特林疯了吗?他调集那么多的军队……” 哥达汗看下自己的同伴亚哥米:“爵爷,我是斯特林的手下败将。您也是从西北战场铩羽归来的。斯特林调集如此规模的大军,他的目标并非你我――” “达克。” 两个魔族军团长同时说出了那个词,又同时陷入了沉默。 自对人类战争以来,魔族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陷地,易如反掌,直到他们碰到了dìdū。 可怕的dìdū,压不垮的dìdū,不可摧毁的dìdū。 一夜之间,三十万王国士卒崩溃,七次围攻,七次惨败。在六月二十二rì战役里,军团长温克拉被人类斩杀当场,军团长蒙帝因为作战不利被魔神皇下令处死,战死的魔族官兵尸体堆得瓦涅河都断流了。那座屹立在瓦涅河浜的巨城,成为了魔族官兵从上到下的噩梦。为了攻下这座城市,魔族强军云集,名将齐聚,连魔神皇也亲临达克城,遥控指挥前线战斗。从那时起,达克就成为了魔神皇的代号。 想到魔神皇的可怕威严,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亚哥米只觉一阵寒流滚滚漫过自己身体,所到之处,一片冰凉。 “我们别无选择。”猜出了亚哥米的心思,哥达汗平静地说:“人类与塞内亚族的大对决即将到来,这好比两头狂暴的疯牛对冲,我个人是很好奇这个冲撞的结局,我也很愿意为神族的胜利出一把力。但悲哀的是……” 他苦笑,笑容中充满了无奈的悲凉:“我们的位置,却恰好在两头疯牛的中间。不论是人类胜还是神族胜,若按照达克的命令,我们先得先粉身碎骨。我们是斯特林进军路上的一块绊脚石,若要阻挡,顶多一个星期,哥昂族和亚昆族就要成为历史名词。” 亚哥米yīn沉地说:“神族战士战死沙场本是本分。” “我们杀戮,我们战死,天经地义――但这不该包括我们的妻儿和父母。” 亚哥米吃了一惊,霍然回首:“汗,你是什么意思?” “亚哥米,枉你对他忠心耿耿,但你毕竟不是黄金族啊!一个月前,紫川家的远东统领发兵进军王国本土。半兽人兵过境,寸草不留,身后只剩下尸山血海!他们血洗了王国大城格兰克和卡滋,然后继续前进――那群畜生!他们简直是成群结队的猛兽,那种疯狂的杀戮和洗劫是前所未有的!”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不知道……” “所有塞内亚族的高层都知道了,所有的塞内亚军团长知道,叶尔马知道,云浅雪知道,凌步虚知道,卡兰知道――当然,魔神皇,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但他怕这会动摇军心,封锁了消息,幸好,我与蒙汗关系不错,他偷偷给我报了信。” “怎么能这样!”亚哥米捏紧了拳头,嘴角可怕的歪起来,那是他愤怒到极点的标志。半兽人兵攻克了卡兹,那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自己亚昆族的领地。想到自己的妇孺子民将要手无寸铁地暴露在凶神恶刹的野蛮半兽人面前,他心头抽紧地发痛。 “必须阻止半兽人军队!若他们前进,下个目标就是我亚昆族的领地了!” “怎么阻止?”哥达汗反问道:“为了拿下dìdū,王国已经使出了最后的潜力,连那些最边远地区的守备队都被抽调了!为了组建十七、十八两个新军团,连五十岁的老头和十五岁的孩子都征召入伍了――现在国内连半个守备团都找不出来了,那些妇女、孩子和老人,他们拿什么去阻止那些发狂的半兽人兵?” “以大魔神的名义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亚哥米失声叫道:“现在dìdū城下足足有一百五十个jīng锐团队啊!汗,我们马上回去!我们连夜出发,带兵马回去救我们的族人!” 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良久,哥达汗缓缓说:“亚哥米,临阵脱逃是什么罪名?蒙帝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吗?即使塞内亚族不追究,我们想回国,第一关就得冲过这个!” 他猛然一指山下的军阵,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浩瀚兵海:“亚哥米,你冲得过去吗?即使你冲过去,在斯特林背后还有着紫川秀,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通guò他的防区。还有在远东境内的上千里路程呢?那是敌占区啊!亚哥米,即使最乐观地考虑,假使你最终能回得国去,你的部下未必能十中存一!” 当自己亲人在遭受野蛮屠杀的时候,本该保卫他们的军队却在万里之外。亚昆族为了魔神皇的野心和塞内亚族的利益浴血奋战,战士们却不知道家中的妻儿已遭毒手! “畜生啊!” 仰头对着乌云密布的夜空,亚昆族族长仰天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悲愤之意。 冷静下来,他的脸上现出的是凄厉的决然:“汗,你说得对!再没有别的出路了,我们不能两面树敌,若我们反塞内亚族,那我们就必须与人类妥协!为了部族,为了子民,我们必须与人类议和,而且要快!” 哥达汗依然是不温不火的平稳声调:“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我们能与人类达成协议,动作够快的话,说不定还能阻止半兽人,挽救得我们的族人!” 亚哥米用力地点头,伸出了手:“爵爷,我听你的。你我同进退!” 两个骑士在马上对望了一眼,伸手紧紧一握。 “这位是亚昆族族长亚哥米公爵,这位是哥昂族族长哥达汗公爵。” “久仰二位爵爷大名了。”紫川秀笑容可掬。 介绍的时候,斯特林很期望紫川秀会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他失望了:紫川秀连眉毛也没有挑一下,那神气,仿佛斯特林介绍的是隔壁邻居。 两位被介绍的魔族贵族显得很不安。亚哥米粗声粗气地问:“斯特林大人,我们私下商谈的是极机密大事,毋要让那些不相干的闲人知晓了!若是走漏了风声,大家都不好!” “那是自然。”斯特林笑着:“不过我可以保重,这位阁下绝非不相干的闲人。” “他是谁?” 紫川秀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在下紫川秀,向二位爵爷问好。” 紫川秀,这个名字就象烧得红亮的火炭,烫着了两个魔族贵族的屁股,他们从椅子上猛跳了起来。 亚哥米失声叫道:“你就是紫川秀?杀了雷洪的那个紫川秀?打败鲁帝、罗斯和古斯塔的那个紫川秀?” 紫川秀苦笑着揉揉自己鼻子:“好象没有第二个吧?” 两个魔族贵族盯着紫川秀,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眼前的年轻人身形瘦削,脸sè略带苍白,脸上满是笑意,看起来温和而和蔼。四年前,就是这个随和、安详的小伙子,在魔族军中追斩人类叛逆,杀伤魔族高手数十,震骇当世;然后,他在远东白手起家,屡屡击败魔族,鲁帝、罗斯、古斯塔,败在他手下的神族战将数不胜数,他是令神族闻风丧胆的杀星。 紫川秀饶有兴趣地问:“二位爵爷,你们想象中的我该是怎样的呢?” 哥达汗笑说:“紫川阁下,我没亲眼见过您,不过听过你的事。你追杀雷洪的那晚,听在场的幸存者说,你肋下挟着雷洪的脑袋,一边挥刀砍人,血肉横飞中,你放声狂笑――所以,我们想象中,您的形象该很凶狠的,不曾料到,真正的您竟如此的英俊。” “噗哧”一声,紫川秀喝进口里了一口水被喷了出来。 “谢谢,爵爷,你也很英俊啊!” 两位魔族贵族都戴着遮住头脸的斗篷披风。说话间,哥达汗解下了斗篷的头罩,露出了一张瘦削的脸和有神的眼睛,笔挺的鼻子,长眉斜飞入鬓,微微斑白的头发,眼神很温和。若不是他那碧蓝的眼睛,谁见了都会对这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绅士油然而生亲近之心。 听到紫川秀的称赞,哥达汗微笑道:“能得光明王赞誉,在下深感荣幸。可惜,在下只能说是曾经英俊过了。” 听哥达汗说话幽默,大家都轻笑出声。 亚哥米是个壮实的汉子,个子不高,手脚却出奇的长,以至身体比率有点不协调。他面容憨厚,瓮声瓮气问:“紫川大人,你到这里了,那远东军也到了吗?” 紫川秀望望斯特林,后者点头,于是他如实答道:“我军主力已抵达了。” 两个魔族军团长对望一眼,眼神很是复杂,似忧虑,似解脱,又象是下定决心的释然;斯特林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象是一个抓了满手好牌的赌徒在怜悯地看着对手。 “大家时间都宝贵,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们――哥昂族和亚昆族――想退出这场战争,你们人类这边怎么看?” 紫川秀望斯特林一眼。很多疑惑现在都明白了。以斯特林部下的兵强马壮,为何魔族的四军和十四军这两支残兵竟能阻挡他将近两个月;又为何自己一路过来,竟没遭到魔族的任何阻拦,真正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 连rì的战斗只是一场演出,唯一的观众是远在达克的魔神皇。 斯特林心中暗笑。这几个月,他和哥达汗不知谈了多少次,双方都不想继续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但为一些细节问题――比如哥昂族要在大陆上划分一块土地,而亚昆族则要保留所有掳掠到的战利品――迟迟不能妥协。在前几次谈判中,双方相互恫吓、威胁,都是不肯后退半步。但这次,看到紫川秀在场,两个魔族贵族立即失魂落魄,刚开始就乖乖抛出了底牌:“我们不想打了。” 不愧是传说中的魔族克星啊!见到紫川秀,魔族真象是见到鬼一样,威风跑得无影无踪。 斯特林吊起了嗓子:“亚哥米大人,贵国挑起了战争,你们说一声不想打就能停战――天下有这样的好事吗?我们死伤的军民怎么算?我们损失的财产怎么算?侵略者闯入我们家园是容易的,但想不受惩罚就这样离开,没这么简单!” 听斯特林说话,亚哥米和哥达汗气歪了鼻子。前几次谈判中,都是魔族方面为停战提出种种条件和要求,现在倒变成了斯特林不肯停战了! 亚哥米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开骂,只听斯特林身后的紫川秀咳嗽一声:“咳咳。” 亚哥米拍桌子的手立即僵在了半空,紫川秀淡淡说:“家具好贵的,拍坏了你赔不起。” 亚哥米:“咳咳咳。”讪笑着顺势坐下。 斯特林严sù地说:“首先,你们掠夺的一qiē必须归还。哥昂族和亚昆族所有官兵的行李都必须经过检查,凡是从人类处获得的,必须得留下!” 听斯特林的条件,哥达汗眉头跳了又跳,他正待发难,紫川秀在一边冷笑两声:“哼哼。” 哥达汗额头上立即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拿出块雪白的手帕擦汗,吱声不敢出。 斯特林与紫川秀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魔族为何如此忌惮紫川秀,但眼前大好的杀价机会,不好好利用的就是傻子了。 当下,斯特林开出了大堆条件,什么“放下武器、放弃所有战利品、在人类军队监视和指挥下放弃所有占领阵地、非经允许不准离开驻地、不准介入人类与赛内亚族的战事”――那条件苛刻得,紫川秀形容说:“只差没把哥达汗和亚哥米的内裤给扒下来了!” 两位魔族公爵愁眉苦脸,凄凉得象两个被克扣工资的民工。 哥达汗苦着脸:“斯特林大人,接受了您这样的条件,部族里的长老会剥我皮的。请多少宽松一点吧,否则我们回去实在没法交代。” 斯特林轻松地笑着说:“爵爷,我劝你最好是现在就披多两层皮在身上。” 两个魔族酋长又低声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他们说得很快,声音又低,连紫川秀都听不清楚,只看见亚哥米不断地在摇头,哥达汗则在苦口婆心地劝他。 过了一阵,又是哥达汗出声了:“斯特林大人,您的条件非常苛刻,但我们还是准备接受了。但我们也恳求二位能答应我们一件事:我们知道紫川大人麾下的军队攻入了王国本土,恳求您约束部下,对我们的部族子民手下留情。毕竟发动战争的只是少数塞内亚族人,要我们所有种族来承担这个罪过那是不公平的。” 斯特林惊奇地望了紫川秀一眼,后者则冲他眨眨眼。 然后,紫川秀冲着哥达汗淡淡一笑:“公平?听到爵爷您这么说法,真让我意外。虽然发动战争的是塞内亚人,但我就不相信哥昂族和亚昆族真那么无辜。在人类世界已经酿造的血海中,想必不会缺乏二位的英勇部下的一份贡献吧?” 哥达汗支吾一阵,想了一下,他说:“大人,打仗的只是战士,留在后方的都是妇孺,他们手上并不曾沾到人类的血。” “或许他们没有亲手杀过人类,但他们同样为魔族军提供武器和补给,他们为出征人类的军队提供帮助!在你们子民为魔神皇的侵略政策欢呼,在你们载歌载舞地欢送军队出征,享用从人类世界掠夺来的财富时候,你们就该想到,同样的一幕也有可能落在你们头上!” 一反温和的笑容,紫川秀声sè凛然。被他锐利的词锋所逼,两位魔族军团长竟无法在其中插话。狠狠训了他们一顿,紫川秀话锋一转:“当然了,如果和平协议能达成,远东军与二位就是盟友了,我自然会下令对你们的部族手下留情。但我与征讨王国的惩罚军远隔万里,命令是否来得及传到,我就不知道了。” “紫川大人,请拿出点诚意来!不要敷衍我们!” 听到紫川秀这种不负责任的说法,亚哥米气坏了,他站起来正要发火,紫川秀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别嚷,慢慢说。命令来得及传到,那是他们运气好;迟了,你们也不要怪我,发动战争的不是远东,你该找魔神皇去讨债――打仗,这本来就是各安天命的事!” 亚哥米一颤,缓缓坐下。 被紫川秀望着的那一瞬间,他象是被一盘冰水迎头浇下,浑身发冷,满腹怒气瞬间不知跑到哪去了,心中只剩下了恐惧:在对方幽黑的眸子间,有种不怒而威的煞气。他直觉地感觉到了危险,意识到触怒眼前人是件极危险的事,会让自己丧命当场的! 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有这般杀伐血腥的可怕威严! 哥达汗起身,分别对着紫川秀和斯特林深深地鞠了一躬:“既然如此,那就拜托二位大人了。紫川将军,拜托您加急传令。此事关系千万生灵xìng命,拜托拜托。” 紫川秀淡淡说:“我会的,但爵爷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两个魔族贵族磨蹭了一阵,最后还是没办法在紫川秀这得到更多的承诺,只好失望地离开。在他们临出门时,紫川秀突然叫住了哥达汗:“哥达汗爵爷,我还有一句话说。” 哥达汗转身,恭敬地问:“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 “赛内亚族败亡就在眼前了,巨大变革的时代即将到来。机会是属于有心人的,爵爷,您若有意至尊黄金位,紫川家会支持你。” 一丝冷光掠过哥昂族首领的眸子,温和英俊的中年绅士,一瞬间神情变得无比严峻。回过头时,他已神情自若了:“将军您开玩笑了。无论我也好,哥昂族也好,都无此野心。神皇陛xià的位置,不是我等凡俗人等所能觊觎的。” 紫川秀笑笑:“爵爷您如此淡薄名利,真让我佩服。” “二位将军,那我等就告退了。” “不送了。爵爷,请记住我的话:我紫川秀不开玩笑,承诺是随时有效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哥达汗身形一僵,但他终于还是没有回过身来,大步走出去,消失在门外。 第八章 斯特林微笑着望着紫川秀:“今天因为阿秀你在,谈判轻松了很多。不过你为什么要说支持哥达汗夺取皇位呢?” 紫川秀沉吟一下,问:“斯特林,你可听过魔族的十二军?那是蒙族的军队。你听过蒙汗这个人吗?” “我听过这个人。听说他颇为狡猾。” “狡猾?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他根本是个变态怪物,诡计多端又反复无常。他坐拥军队在关外观战,保存了最强的实力。赛内亚族垮台以后,若不出意外的话,蒙族必然会崛起成为新的魔族统治族。搞不好,蒙汗会比卡特更难对付。” “你的意思是……” “分而治之。若没有我们扶持,亚哥米也好,哥达汗也好,他们都斗不过蒙汗。一个强大的魔族政权不符合人类利益,最好是让魔族各族互相攻击,永远无法统一,人类才有安稳rì子。若蒙族顺lì上台的话――不用二十年,我们又得准备打下一场抗魔战争了。” 斯特林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良久,他才说:“阿秀你想得很远。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收拾赛内亚人吧,打不垮他们,什么都是白费。” 他走到墙边,打开了一面遮着墙壁的窗帘,一面大地图出现在紫川秀眼前。在地图的zhōngyāng处,一个大黑块触目惊心,紫川秀知道,这代表着四十万塞内亚族士兵,他们盘踞在以达克为中心的数百平方公里土地上。 而在黑块的前边,是一个大红点,那是代表祖国的首都,dìdū。这座被百万魔族围攻四个月而不能下的祖国首都,已经成为了坚韧和牺牲jīng神的象征,成为了逆转全国战局的关键转折点,成为了不可侵犯的圣地。这座英雄的城市成就了豆蔻少女的传奇名声,皇储紫川宁因而名扬四海,成为了全**民心中的jīng神明灯。 斯特林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瓦涅河逆流移动,最后停在了瓦涅河上游的红sè的圆点上,这个红点与dìdū城互为羽翼,从侧翼威胁着魔族达克,这就是后世称为西北营的小镇,当时流风霜正驻兵于此。 凝视着这个红点,良久,斯特林才缓缓说:“‘顾全大局,不计前嫌’,说来容易,但真要对自己的世仇大敌伸出援手,这需要多么何等的胸怀和勇气!更难得的是,这样了不起的当机立断,竟然出自一个女子。 因为有她,我们才避免了一败涂地,人类才得以从灾难中幸存。流风家出如此巾帼英才,此乃人类之大庆!当年我与她在西北交战,我输了,当时我还想着与她再战,但现在,我心服口服,这个女子的胸襟和气魄,我望尘莫及。 阿秀,若轮军事才华,你是天才,帝林和我也有相当的自信。但,唯有她才是当代最伟大的将领――不,她是当代最伟大的女xìng。人类的希望之光,她当之无愧。” 紫川秀静静地听着。脑海中出现的,却是满天星光下流泪的眼睛,那沙哑的哭音至今犹在耳边回荡:“若你战死,我定然为你复仇!”那时的她,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伤心。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涌上心头,似是骄傲,又似辛酸。 是的,她是当代最伟大的将领,人类的希望之光,但她也是我的爱人。刀光剑影,戎马刁斗。心上的人啊,我们分别已经好久好久。 “赛内亚族名义上还保留着六个军的番号,但实际上,魔神皇最jīng锐最勇敢的士卒早已葬身于dìdū的城墙下了。魔族战力下降得非常明显,以前,我们要用一个人类师才能抵挡一个赛内亚团队的进攻。但如今,一个人类师就可以击垮两个魔族团队了,在dìdū战役中,魔神皇起码损失了二十万部队。那些jīng锐士卒的损失,是无法用从后方征集来新兵弥补的――数量上虽然还能勉强保持,但质量上却已是天壤之别了。 而现在,魔神皇连数量没办法维持了,我估计,赛内亚族军队已不足三十五万了。而人类联军若加上了流风霜的军队,足足超过百万!我们占据了全面优势,唯一担心的是,赛内亚族会不会从国内调来新的增援部队……” “不会有新的增援部队的。”紫川秀说,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很肯定。 诧异于紫川秀的自信,斯特林问:“为什么?” “我已遣一支偏师杀入魔族国内,命令他们尽最大可能摧毁魔族的战争基础,瓦解魔族民众的战斗意志、消灭敌人的续战能力。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给魔族捣乱,让魔族国内自顾不暇,没空来增援主战场――只要他们在魔族腹地折腾上几个月,留守国内的魔族皇太子卡顿就很头疼了,如果他哭喊着向老爹要增援的话,那就更jīng彩了!” 斯特林也是战略大家,立即明白了紫川秀策略之妙:半兽人虎视眈眈地压制着魔族各部族的老幼妇儒,整个魔族都是紫川秀手上的人质。这几万兵力不但压制了哥昂族和亚昆族,更破坏了魔族后方的兵力集结,这是以四两拨千斤的妙计。 他微笑道:“难怪哥达汗和亚哥米那么怕你,敢情他们一家老小都被你捏在手上。一下子去掉了哥昂族和亚昆族两个死党,人类这次大胜,你将是首功。” “若亚昆族和哥昂族真的退出战斗,照你刚才的分析,我们确实占有胜机。”紫川秀顿了一顿,脸sè变得凝重:“但你还遗漏了一个人。” “谁?” “魔神皇卡特。” 提到这个名字,连空气都在无声地震荡,斯特林转身,专注地望着紫川秀,后者却不看他,只是望着地图上代表达克的黑点:“塞内亚军队很强悍,凌步虚、云浅雪也是优秀的将军,但与他们较量,我并无丝毫畏惧,但唯有魔神皇――” 紫川秀眉头紧锁:“我至今还不知如何应付他。” “魔神皇真那么可怕?能否用人海战术对付他?我能在部下中挑选出五千不怕死也不怕邪的好汉充当敢死队,专门用来对付他!” “二哥,实力层次差得太远了,想想一群兔子来围攻一头狼的情景吧!这不是能以兵力压制的对象――盘踞在达克的魔神皇,他可能比所有的塞内亚军队加起来更难对付。” 两位统领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听到时钟嘀哒嘀哒的响声。胜利已经在望了,但面前依然横亘着一道巨大的障碍,而在目前看来,这道障碍几乎是无法克服的。 良久,斯特林站起身来。他轻轻打开窗户,凌晨冰冷而清新的空气涌进来,东方的天边已出现了白sè,黎明已经到来了。 “阿秀,你考虑得有道理,世上确实存zài那种超出想象的恐怖人物,三百年前的明王殿下,他就能以一人抗衡军队。现在我也没办法确定,魔神皇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强大。这是个障碍,我们绕不过也躲不开。但若我们聚集了六十万大军,却因为畏惧魔神皇一人而退缩不前,那我们岂不成为世人的笑柄? 若是胜利需要牺牲和代价,那就让我们来付出。有可能我们会不敌魔神皇,但我们的牺牲绝不会白费。纵使我们战死沙场,但只要魔族还占据着人类的土地,那就必然会有下一个挑战者出现――或者是紫川宁殿下,或者是我们的大哥帝林,或者是流风家的风霜公主,从我们的失败中,他们可以吸取教训,最终找到消灭那个魔头的办法! 没有人能阻挡太阳的升起!同样,我坚信,邪不能敌正,历史cháo流不会因一人而逆转。魔神皇卡特,你到底有多可怕?就让我斯特林来领教了!” 被斯特林那激昂的气势和强烈的信心所感染,紫川秀同样的心cháo澎湃。他站到窗前,与斯特林并肩而立。在两位青年将军的视野中,一轮火红的朝阳正在冉冉升起,万道光芒映亮山川大地,照得两位青年脸庞一片通红。 渡船从北面绕过瓦涅河的礁角顺流而下,兵船不时做着急速的变轨机动,以躲开空中不时呼啸着扑来的巨大石块。石块一块又一块地击落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当一块石头扑来的时候,军人们发出了恐怖的叫声:“啊!”在离船弦不到五米地地方,巨大的石块落入了水中,激起的水花将船头的官兵浇了一头一脸。 “元帅,在甲板上太危险了,请您到船舱中去吧!” 流风霜正在观察着岸上的投石车阵地,放在雾气中,遥远处只剩那么朦胧的一线。当那呼啸而至的巨石突破浓雾出现时,可以看到那一条条划破浓雾的淡淡轨迹。 “这么密集的投石攻击,魔族学聪明了,投石技术进步了。距离dìdū还有多少路程?” “约还有十里。” 仿佛是为姬文迪的话做注释似的,河流转过了一个拐弯,河道豁然开朗平稳,投石也不再发shè。船上的军人们齐声欢呼,流风霜舒出一口长气。 “过了那个夹道,前面就安全了!” 明辉统领悠悠从船舱里走出来,刚才巨石满天飞舞的时候,他一直躲在船舱里没有出来。 “元帅殿下,您真是太冒险了。满天的石块乱飞,你居然敢站在甲板上。” “统领,我的习惯如此了,与其躲避,不如正面面对。”流风霜嫣然一笑,她站起身来,纤纤的娇躯挺拔俊秀。黄昏的落rì在瓦涅河的尽头垂下。她明澈的目光投向凝视着河流转折蜿蜒的波面尽头,额前的秀发在微风中辗转飘舞,一种智慧的知xìng光环笼罩在她上。 看着她,明辉心中感叹。眼前的人,曾经是他前半生最大也是最强的敌人,曾经无数次,自己咬牙切齿地诅咒要把她粉身碎骨。但眼下,她却是自己最可靠的盟友,紫川家最强的救星。与流风霜相处的rì久,他真切地感到了眼前女子的魅力。不单作为一个战无不胜的名将,而是作为一个单纯的人,她坦诚,真挚,待人以诚,她的纯洁有如水晶,有一种无以伦比的魅力,能让部下不知不觉地为她感动,不惜赴汤蹈火。 船队一路顺流而下,半个钟头后,dìdū巨大的城廓yīn影如一座山般巍巍地压了下来。所有人站在船头,不由自主地抬头仰望那巨大的城墙,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流风霜感叹道:“dìdū号称大陆第一巨城,果然名不虚传。” 明辉矜持地微笑道:“还算拿得出手吧!元帅您是第一次来到我们dìdū吧?” 流风霜摇头,微笑不语。明辉大奇,却不知两年前流风霜就曾多次亲身潜入dìdū。 船队贴着河岸航行,可以看到那起伏的阵地线和堡垒,人们正从各处阵地和堡垒中用担架抬出伤员来,那担架的队伍长长一眼望不到尽头。看到船队的到来,岸上的士兵们纷纷从阵地中走出来,站到堤坝上观看。看到船队上方的金sè枫叶旗帜,围观的军民们露出了震惊的神sè,呐喊如风般传遍了河岸: “流风军!流风军!是流风家的军队到了!” 甲板上的流风家士兵与岸上的紫川家士兵遥遥相望,近得可以看清彼此的面目。 这是经历了残酷战斗幸存下来的人,眼前的人们目光严峻,熏黑的脸上还留着泪水和脏土造成的污迹。人群中还夹着一些孩子,已经哭不出声了,只是向着河水伸出小手。 看着眼前的景象,流风霜默默无语,心缩成一团,一种辛辣的东西涌上心头。 就是眼前憔悴不堪、衣衫褴褛的人们,他们顶住了魔神皇最最jīng锐的军团,将魔神皇半年灭亡人类的狂妄计划击了个粉碎。在被重重围困,孤立无援情况下,他们坚持了整整四个月,拖住了魔神皇六个最jīng锐的军团。他们的牺牲和苦难,为人类换来了时间和拯救。 对着岸上的军民,流风霜缓缓举起了手致以敬礼。接着,她部下的流风家军官跟着举手敬礼。紧跟着,明辉和他的部下也跟着敬礼。 河水静静地流淌,船舷上的军人们一动不动,肃穆得如同一群雕像。注视着他们,岸上的人们沉默无声。无需解释,无需语言,在那个凝固的瞬间,无数的思想都在那目光中交流了。一种超越国界和仇恨的思想悄然沟通。 同为人类,我们患难与共。 船队在靠近dìdū东门的东岸码头上岸。运兵船先靠岸,流风家士兵鱼贯登陆,在岸上布置好了jǐng戒线。有人拿了块木板搭在船舷和码头上,流风霜轻盈地跳下了船舷。紧接着,明辉也跟着下了船。码头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群军人向他们快步走来。 “流风霜殿下吗?” “我就是,请问阁下是?” 领头的军人个子中等,短短的脸,短眉,目光严峻而疲惫,额头上的皱纹似被刀刻一般明显,脸上布满了尘土和黑sè的粉末,头发斑白,眼里通红的血丝暴露了他的疲惫,身上的制服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颜sè了。若不是肩头上那三颗银sè的星星,流风霜会把他当作那些在军中充当杂役的乡下农民了。 他向流风霜行礼:“在下zhōngyāng军副统领秦路。殿下不远万里来援,无私恩惠,dìdū军民深感大德。” 流风霜回礼:“秦路将军,久仰大名了。贵军以孤城坚守阻挡魔族百万之师,其刚毅勇敢和自我牺牲jīng神,堪为军人典范,我们十分敬佩。” “殿下过奖了。”秦路淡淡一笑,笑容中带有种说不出的凄苦。 他转向明辉,敬礼道:“明辉大人,您也来了。” “秦路,你真的是秦路?”明辉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我简直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好象突然老了十岁!” “我以为老了三十岁呢。” 秦路淡淡说,语气中带有那种勘透了生死的人特有的豁达。 双方介绍了各自的随行人员,姬文迪、英木兰等人也上前与dìdū的军官们见面,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在那些形容干枯、憔悴不堪的紫川家军人面前,流风家最jīng锐的十字军将领们感到了一种无形的震慑。眼前人们呆滞而疲惫的神情,近乎麻木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告sù着众人,他们曾经历了怎样的苦难和血泪。 双方随员介绍完毕,没听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两个名字,流风霜问:“紫川宁殿下和帝林监察长二位呢?我对他们也是久仰大名的了。” 秦路答道:“宁殿下和帝林大人都在指挥部,郊区报告发现了魔族溃兵,他们必须坐镇指挥,脱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欢迎,他们托我向殿下您抱歉。” 流风霜淡淡道:“战事要紧,不必在意那些虚礼了。秦路大人,麻烦您为我们带路吧。” “是。我们准备了马车,礼仪简陋,请殿下不要见怪。” 一行人上了停靠在码头边上的马车,顺着城墙边道向城内驶去。 rì头西斜,死一般的寂静。dìdū的街道――已经不存zài什么街道了。目光所见,两边的房子只剩下几堵黑乎乎的焦碳般的墙壁,烟筒歪扭在那。门窗没了,屋顶的盖板也塌落了下来,焦黑的树上连一条绿枝也看不见了,那一座又一堆焦黑的砖瓦杂物废墟象座小山般高高地堆起,马车就在这些巨大的垃圾堆间的空隙中弯弯曲曲地驶过。 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人出声。 想起了两年前的dìdū,想起了宁静和美的zhōngyāng大街。流风霜喃喃道:“令人痛心。” 姬文迪也不禁出声道:“真是可怕。三百年的文明古都,就这样毁了。” 秦路冷漠地看着窗外,对窗外的景象根本无动于衷。他闭上了眼睛,不一阵,鼻子里便传出了有节奏的轻轻鼾声,他已经睡着了。 流风霜和随员们深感骇然:“dìdū防卫的副总指挥官,他竟累成了这样了!” 本来,对紫川宁和帝林未能亲身到迎,流风霜心里还是不无芥蒂的。但看到秦路疲惫成这副样子了,她开始对dìdū的生活有些初步体会了。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城市,与魔族抗争的第一线,以前贵族所习惯的礼节和风度,现在统统成多余的。在这里,要紧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地活下去。为生存这个最低级的目标,人们必须把全部jīng神倾注,根本没jīng力去考虑其他问题。 顺着巨大的垃圾山走,穿过一道又一道阵地防线。防守的士兵懒洋洋地或坐或卧地,对于驶过身边长串马车,他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士兵们所流露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冷漠。 望着那些偻曲的身体,绝望的眼神,流风霜流露了怜悯之sè。那是徘徊在生死线上的眼神,他们眼里,没有希望,没有明天,只有绝望,漆黑一片的绝望。长时间处于这种状态下,他们jīng神已被扭曲了、即使能侥幸从战争中存活下来,最后也会发疯。 车子驶过了那一片焦黑的土地和废墟,进入dìdū的西区。在这一带,还保留着较完好的建筑和街道,也可以有人在走动,大多数都是军人。 dìdū防卫的指挥部设在一座没挂任何标志的民房中。一行人通guò卫兵的检查,进了门。房间内的光线很暗,几个军官围在一张很大的桌子边讨论,肩膀上扛着星星的将军们进进出出,声音很响亮: “注意近卫旅的动向,这是一支生力军……近卫旅部署在那里,那就意味着魔神皇要在哪里动手……” “增援来得很慢,赶不上我们消耗的速度……第五师全师加起来不到五百人,不到一个足额的大队……我们师被彻底打残了,步兵剩不到两百人……” 一个黑衣的“女”军官站起来,足足高出流风霜一个头。这时,他说话了――流风霜这才发现,眼前是个男子,只是他相貌太过俊美,让自己误会了――他的声音很清亮:“杜勃,我给你传达宁殿下和我的命令:rì落后立即向街垒四号阵地发动进攻,天亮以前,把阵地给夺回并坚守到增援到来――明白了吗?” 站在他面前的军官脸sè惨白,但还是很利索地答道:“明白,大人。” “那就下去准备吧!记住,天黑就马上发动进攻!” 出门前,那军官转身问:“大人,听说战死的军官可以追认晋升一级?” “我可以给你特别优惠,追认你直升两级,直接升副统领!” 杜勃苦笑,转身出了指挥部的门。 那黑衣军官这才转过身来,和进屋的流风霜打了个正面。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身黑sè的军法官制服,肤sè白皙,淡淡的眉,水汪汪的眼睛,漂亮得连流风霜都嫉妒了,但与紫川秀不同,他的英俊给人种yīn柔的感觉。此人肩上闪光的金星肩章告sù众人他的身份:穿军法官制服又有着统领身份的人,在紫川家并没有第二个了。 看着帝林,流风霜感觉对方象是很面熟,但她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随即,她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谬:对方是紫川家的监察总长,这么重要的人物,自己若见过,不可能记不得的。 看到流风霜一身红sè的制服,帝林在流风霜肩上的肩章上扫了一眼,问:“流风元帅?” 流风霜挑挑眉头:“帝林大人?” “正是。元帅阁下,欢迎来到这战乱之城。条件简陋,怠慢了。” 两人轻轻一握手,流风霜只觉对方的手冰凉。她打了个寒颤,不动声sè地抽回手。两人都不做声,默默地打量着对方。 这么多天来,紫川家的高级军政官员流风霜也见了不少,明辉也好,罗明海也好,即使老得不成样子的紫川参星也不例外,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他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无关sè情,那是男子遇到美丽异xìng时的自然反应。尽管他们能掩饰得很好,但出于女xìng的敏感,流风霜把对方那一瞬间对方眼神的炙热变化捕捉无遗。 只有帝林例外。自始至终,他望着自己,眼珠里只有冰冷。在这个人眼里,自己很单纯地只是一个不堪信任的盟友而已。至于自己的美貌,对眼前的人来说,那是不存zài的东西。 看着帝林,流风霜暗暗下了结论:这是个残酷无情的人,他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整个人都是用冰块砌成的。 这时,一个戴军帽的女军官走近前来,她摘下了帽子。顿时,一头光滑如丝的黑发如瀑布一般洒下来,那垂下的如丝如海的散乱黑发将脸庞掩了一半,那女军官手忙脚乱地梳理着。 秦路介绍说:“这位是敝国皇储,紫川宁小姐。” 顾不得头发没梳整齐了,紫川宁倩倩行了一个礼,柔声说:“流风殿下,您不远千里前来救援,此恩此德,紫川家没齿不忘。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您永远是我们紫川家最可信赖的朋友。” “宁殿下,您说得太客气了。同为人类一脉,相互援手本是应尽之责。” 若依正史的记载,流风霜与紫川宁,这两位被称为黄金时代最为出名的两大美女的初次会晤,那是在784年10月7rì的黄昏,dìdū后方的大本营。当然,二人在七八一年的某个深夜的那次不愉快的邂逅,不但世人无从得知,就是当事人之一的紫川宁也是懵然无知。 两位女子都是一身戎装,她们互相打量着对方。 流风霜身材高挑,柔丝般淡淡的眉睫,荫映着盈盈的双眸,眼睛犹如漆黑的宝石一般深不见底,白皙的瓜子脸,微微翘起的玲珑鼻子,五官漂亮得如jīng雕细琢出来的一般,那挺直的秀颈、小巧的头颅,更加显出她身材的挺拔;优雅的气质,雍容高贵的气度,从容的仪容,举手投足间透出的自信和大气,一身鲜红的呢子军服衬得她的肤sè如雪一样白,给她平添了勃勃的英气。 在场的紫川家军官无不震惊于这位流风家公主的美丽,当她顾盼四方,竟没一个男子敢与她目光对视。她就象绽放于这战地的鲜艳的红玫瑰,耀眼夺目。 dìdūzhōngyāng军的参谋们rì后是这样形容她的:“仿佛房间里突然升起了一轮太阳,我们都不敢看。会被她的美灼伤眼睛的。” 因为事先不知道流风霜的到访,紫川宁没做任何准备,于是出现在流风家军人面前的是这样一个少女:头发凌乱,正在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她没有化妆,也没有涂口红,脸sè有些苍白,眼睛因为熬夜而红肿。面对丽光四shè的流风霜,她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但即使这样,少女的美却依然是遮不住。微蹙的秀眉,水亮而妩媚的大眼睛,尖巧的瓜子脸,她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么动人。尽管仪容不整,疲惫憔悴,但天生丽质的紫川宁依然透出了一种动人心弦的魅力。与美丽耀眼的流风霜不同,她所具备的是另一种美,恬静,温雅,柔弱,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当联想起当时的时局,人们不禁骇异,这个芊芊女子,她那柔弱而纤细的肩头,竟有如此坚韧和毅力!在最危难的时刻,她顶住了魔族对dìdū可怕的军事压力,顶住了六个军,将近六十万的魔族jīng锐士卒!“一个月拿下dìdū!”所向无敌的魔神皇和他麾下将军狂傲的宣言,却在眼前女子面前化为了泡影,本来足以席卷整个大陆的绿sè狂cháo,却在眼前弱质女子面前止住了脚步,这不能不说是个惊人的奇迹。在魔族占领区,“紫川宁殿下上天赐予紫川家的圣女!”这样的说法尘嚣直上,这个本来默默无闻的紫川家继承人的声望被推向了颠峰。 流风霜当然知道,紫川宁不是什么圣女。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女孩子,她爱哭、爱笑,爱吃零食,喜欢逛街,爱做梦,爱幻想,有心爱的人,也会嫉妒,有时也会动摇。是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责任,逼得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必须迅速成熟,必须坚强如铁。 流风霜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就象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静静地看着她,流风霜眼前却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此人正在万里之外。眼前就是他曾经热切爱恋、不惜以生命捍卫的女子。在那个风雪之夜,他拔刀当胸,挡住了自己,挡住了如云的流风家高手,就为了眼前的女子。他不惜赴汤蹈火。在他二十三岁的生命中,眼前女子曾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情感。 流风霜在打量着紫川宁,众人也在注视着流风霜。大家都注意到了,在看紫川宁的时候,流风霜眼中有种很异样的东西:似敌意,似羡慕,又似是关注――当漂亮女子遇到容貌能与自己媲美的同xìng时,她的眼神、神情、动作都显得很矜持,那种微妙的感情就不是在场的男xìng能理解的。 秦路干咳一声:“流风殿下,若方便的话,请允许下官为您做战情介绍。” 收回了注视紫川宁的目光,流风霜淡淡说:“好。” 众人纷纷坐下,围在屋子中间的大桌子前,秦路指点着墙上的军用地图: “九月十一rì,敌第五军接替了第二军占领了城市东南侧的dìdū车站,并在郊区维克果园的方位向我们展开兵力。目前查明的对方番号,共有八十五个团队,其中包括了近卫旅的八个团。一线部队中,隶属于塞内亚族的团队共七十五个。据dìdū总参谋部估算,敌人在后方起码还布置着二十到三十个团队作为总的战略预备队,不包括魔神皇的直属皇家近卫旅。 在东南面,敌人第五军的野战集团和步兵团队在我zhōngyāng军第六、第七师的正面实施进攻。一些敌军部队已经突进到了dìdū东城的居民区,第六师的防御部队已被对方强大的弧形阵势从正面和两翼挤压到了瓦涅河河浜。” 秦路顿了一下:“另外,有个好消息要告sù大家。我东南军部队已和紫川秀大人所率的远东部队在维纳里会师了。秀川大人带来了远东强悍的半兽人军团,这增强了我军的野战能力,使得我们对决战更有信心。” 听到紫川秀的名字,流风霜手微微一颤。她悄悄瞄了紫川宁一眼,发现后者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斯特林大人飞鸽来信,对魔族的总攻将在10月15rì凌晨开始发动。而相应的,我dìdū军区也要发动相应的辅助攻势来牵制魔族的兵力,策应东南军的总攻……” 会议进行了约莫两个小时,主要是商议在未来即将到来的大反攻中,西北联军与dìdū军团如何合作,尽力吸引魔族的兵力,为策应斯特林和紫川秀对达克的攻势做准备。 天sè已经黑下来了,有人送进了晚餐。秦路于是宣布会议暂时停止,待晚饭后再开始。他歉意地说:“流风殿下,战事条件简陋,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您,委屈了。待打退了魔族,我们再请您好好品尝dìdū的风味美食。” 流风霜看看,饭菜都是普通的家常菜,有菜有肉,在战场上也算难得了,倒也不象秦路说得那么差劲。她笑笑:“秦路大人,我也是当大兵的,什么没吃过?这已经很好了。” 大家客气地寒暄几句。正在这时,一个黑衣监察厅军官推门进来,他走到帝林身边,俯身低声说了几句,将一个纸条交到了帝林手中。 帝林展开望了一眼,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流风霜耳朵灵敏,隐约听到了“河丘”、“林家”几个词。她心灵一动:“监察长大人,出什么事了?战情有什么变化吗?” 帝林望望流风霜,淡淡道:“这事无关战情,但说不定也很重要。本来不想败大家胃口想吃完饭再说,但既然殿下问了,我就提前说吧:在河丘的情报站报告,上个星期,林家可能发生了一场政变。” “政变?不可能吧!”几个嗓子同时出声道。 帝林反问:“心脏病会传染吗?” 流风霜一愣,她微蹙秀眉:“据我所知,不会。” “若不是政变的话,那就是林家有一种特别的心脏病,它专门传染给高级军官。河丘长老会宣布,十一个正当壮年的海、陆军将领,在同一天得了心肌梗塞,同时死翘翘了。” 举座震惊,寂静无声,只听见帝林朗声读着情报:“死者包括了:河丘卫戍司令林鹤中将、河丘总参谋部情报局局长林辛少将、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林云飞上将、海军第一分舰队副司令江淮中将、海军嘉西分舰队副司令林清中将、河丘jǐng备司令部参谋长吴虹少将……” 仿佛被电着了,流风霜整个人一震。她站起来:“帝林大人,消息确切吗?” “消息是林家长老会公布的,应该不会错。” 注意到了流风霜的脸sè突然变得苍白,秦路问:“流风殿下,您看起来不舒服?” “没什么,只有点累了。” 流风霜托住下巴,双手捂住了脸,以掩饰自己惨白的脸sè。接下来众人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思绪混乱,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个画面:飘雪的黎明,一个英俊、骄傲的青年,披着满身的雪,笔挺地伫立在街角,看着自己与别人策马离去,他那泪流满面的脸……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爱过我吗?” 流风霜眼眸渐渐模糊了,尽管不能接受他的感情,但对他无怨无悔的一往情深,不求回报的痴情,她却不能不被感动。对他,她始终怀有一份愧疚之情。 谁也没料到,略带哭音的嗓音犹在耳边,当年雪中一别竟已成永诀。 那个骄傲而倔强的青年,充满了青活力和信心。他冲动得象一团火,来往就象一阵风。她怎样也不能接受这个消息,这样一个年青人,竟然会死于心脏病? 第一章 流星长叹 天空茫茫,苍劲的北风呼啸而过,漫天的雪花被卷起,纷纷扬飘,茫茫大雪湮没了肥沃的黑土平原,也湮没了车队经过的痕迹。彤云密布,夜黑得跟墨一样,前路一片黑暗,只有雪地在发着轻微的亮光。 骑兵们在漆黑的雪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全部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腰间马刀,背负弓箭。 他们低头弯腰急驰,没人聊天说话,黑暗中不时传来军官命令声:“跟紧前面的!不要掉队!”马蹄践踏雪原荒草发出密集的茬茬声响。 突然,呼啸的北风声中隐隐传来了些不一样的声响,领头的骑兵猛然惊叫:“对面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前面的黑暗中陡然出现了幽灵般的马队和骑兵,出现了黑影憧憧的成群士兵。领头的骑兵惨叫道:“是魔族骑兵!” 一场惨烈的厮杀在黑夜中措手不及的展开了,刀光闪亮,剑光灼灼,只听得诅咒声、双方压抑的喊杀声“杀!”“瓦格拉!”但斗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双方都不愿意纠缠于这次不期而遇的遭遇战。 不到两分钟,魔族和人类都脱离了战场,雪地上留下了十几具尸骸和斑斑点点的血迹,滚落下马的伤员在痛苦的呻吟着。 斯特林统领翻身下马,一手拿着马刀踏雪向前。 副官快步上来报告:“大人,两名弟兄阵亡,五位弟兄受了伤。” 斯特林先看了伤员的情况,得知都是轻伤,不妨碍继续前进。 他又问:“魔族有没有留下伤员?” “启禀大人,他们把伤员都抢了过去,只丢下三具尸体。” “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又回到了刚才交战的战场。三名魔族的阵亡者僵硬的躺在雪地上,凸着眼睛,伤口流了好大一摊血。与一般矮小的魔族士兵不同,这三个魔族都很高大魁梧,身高足足超过一米九。他们的皮肤不是绿sè的,而是一种雪白的颜sè,也没有毛发。 就着天上微微的星光,斯特林翻看着这三具尸体,当触摸到魔族士兵那还略带余温的皮肤时,斯特林微微皱眉:对方皮肤十分粗糙,硬得跟牛皮甲一般。 斯特林细细的查看着他们的服饰和盔甲,还有帽子上的饰羽,端详他们手中的砍刀武器,甚至亲自伸手进这些魔族兵的粗皮大衣的怀里摸索了一阵。可惜只找出了几个破旧的铜币和一块熏得很黑的腊肉。 他搜得那么投入,那么专心致志,旁边的军官无从插手。有军官拿出火折子想帮他照明,才打出一个火星,斯特林猛然将火折子拍落地上。 “不能生火!”他抬起头,轻声却很严厉的说:“危险,他们可能还没走远。” 想到黑夜中可能有无数的魔族隐在黑暗中环窥着自己,那军官打了个寒战。 “小心总没错的。”斯特林对他笑笑,又低头专心的翻看着那几个魔族兵尸体了,细致得仿佛是医生在解剖遗体。 最后,他站直身子,抓了一把草在手上搓着,抬头望着茫茫的黑天若有所思。好半天,他才出声:“该想办法抓个活口的。” 军官们面面相觑,遭遇来得太突然,当时他们只想着自保,根本没这个意识。 带队军官说:“大人,恕下官多嘴。大人,您的安危关系全局,千金之子不处危地,我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您平平安安的送到前沿与秀川大人会合,不宜多生枝节。至于抓活口搞情报的事情那是斥候和侦察兵的事,他们负责这个。” 斯特林笑笑:“你说得也对。但是刚才遭遇的这支魔族部队不同寻常。看这个头,很有可能,我们刚刚遭遇了魔神皇的近卫旅。” 一片寂静,可以听得到北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军人们脸上都出现了异样的神sè:近卫旅军团是魔神皇的亲卫部队,是皇家亲军。这支部队不执行一般的战斗任务,他们只为捍卫魔神皇而出动。 这支强悍部队的可怕威名历来就和魔神皇的强大联系在一起的,他们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是腥风血雨。 近卫旅到,魔神皇就不会远了! 想到传说中神一般强大的存zài,当世不败的第一高手,身经百战的军人脸上蒙上了一层yīn影。 有人提出了异议:“传闻中近卫旅非常骁勇的。刚才我们遭遇的敌人比我们只多不少,但刚一接触他们就撤了,这不像近卫旅的风格吧?” “这群魔族兵真的不同一般。他们的皮好硬,近身刺枪都捅不进去!最后我们硬是靠人多,五六个围一个,用马刀才把他们砍翻了――砍得好累,像劈柴!” “刚才我用箭shè了一个狗崽子,明明shè中了,可他像没事一般照旧跑了!那倒霉的传说居然是真的,近卫旅真的刀枪不入!” 听着部下发表议论,斯特林沉吟。他也不明白,刚刚的战斗中,敌人的数目并不比自己少,若是拼死一战,凭着他们那可怕的皮甲般皮肤,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可是为何,在魔族军中威名显赫的近卫旅,一碰到人类就慌张的跑了? “可能他们清楚我们的兵马实情,也可能他们另有任务,不想节外生枝的多加纠缠。” 斯特林突然笑了:“说不定,他们也在急着护送着他们的大人物去哪里呢!” 场上响起一片笑声。骑兵们掩埋了同伴的尸体,翻身又继续上马赶路了,只是这个难解的谜团一直困惑着斯特林。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漆黑不见两手的夜晚,在距离他不到一公里的荒漠平原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向她的部下问话:“瓦卡,刚才我们可是遭遇了人类的游击队?” “回禀公主殿下,他们不像是游击队。他们全是骑兵,倒像是紫川家的骑兵部队。” “人类的骑兵?”卡丹公主灵巧的从马车里面跳了出来,凝视着那沉沉的黑夜,她疑惑的问道:“人类军队怎么可能出现在维纳里?这应该是我军的后方啊?” “殿下,前方就是维纳里首府了,哥达汗爵爷驻军于此地。您一路跋涉,太过疲惫了,我们可以进城休息一夜,天明再上路。到时候我们可以要求哥达汗爵爷给您增派卫队。” 卡丹正要答应,但直觉一闪,刚刚遭遇的那次危机令她心生jǐng兆,她冷静的说:“不。不要进城,也不要惊动哥达汗爵爷和哥昂族的战士了。我们直奔达克去,途中不要停留。” 她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怜惜的拨开婴儿额前的黑发,吻了一下婴儿光滑的额头。 卡丹不会知道,她临时做出的决定,挽救了整个车队。 就跟着卡丹的后面,仅仅只差半个小时,在她经过的道上,人类骑兵旌旗漫野,向维纳里推进的半兽人军团那沉重的脚步掀起了遮天蔽rì的灰尘。 七八四年十月十rì的晚上,魔族的卡丹公主在近卫旅的护送下,前往达克前线大营与自己的丈夫云浅雪会合。 途经维纳里行省,人类军队正与魔族军进行着犬牙交错的拉锯战,卡丹的队伍遭到远东骑兵的拦截,一行人匆忙躲避之下迷失了道路。 然后,在距离行省首府不到五十公里的草原上,他们又措手不及的遭遇了率军奔赴前线的紫川家军务处长斯特林的护卫队伍。 没有人知道,若是在那个晚上他们两人相见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也许整个大陆和人类的历史会重新改写,也许相爱的人终于相聚,也许一qiē不会有任何改变,也许凝望的双眼只是凝望。 在辽阔的宇宙和茫茫人海中,命运让相爱的人相遇,他们却只能擦肩而过,如同流星般沿着各自的轨道消逝。 卡丹的谨慎救了整个车队。 七八四年十月十rì凌晨五点,位于维纳里行省首府的魔族王国第四军和第十四军司令部发生了一阵激烈的sāo乱。 武装的魔族步兵高呼着:“打倒黄金族,我们要和平”的口号cháo水般涌进镇守使驻地,激战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天没亮,几百名穿着内衣的魔族官兵被乱兵们拖到了寒风嗖嗖的大街上,他们都是隶属魔族王国统治部族塞内亚族的军官和贵族,是被派来监督王国第四军和第十四军的军法镇守部队,这些平时趾高气扬的老爷们大多在睡梦中被乱兵们乱七八糟捆起来拖出被窝的。 兵变后不到一个小时,人类军队和半兽人兵马汹涌入城。就在大街上,以亚哥米和哥达汗为首,哥昂和亚昆族的上百贵族和高级军官跪倒迎接人类军队的进城。 人类方面受降仪式的代表是远东统领紫川秀。按照魔族的传统习俗,两位军团长匍匐在地吻了紫川秀的灰尘仆仆的靴子,并当着他的面斩杀了包括塞内亚镇守使鲁克伯爵和莫卡尔伯爵两位监军使在内的一千六百多名塞内亚官兵,以示从此和塞内亚族势不两立。 根据在场人后来的回忆,维纳里的那个寒风凛冽的清晨,天空yīn沉,乌云密布。五万士兵聚集在街道上,却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二十个人赤膀的行刑队一字排开,雪亮的大头刀不停的挥下,在铁青的黎明晨光中划出一道光线,刀锋砍斫骨髓,不停的发出喀嚓、喀嚓声,鲜血喷得好高、好高。 在场的人像是被梦寐住一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那种肃杀、凌厉、诡异的气氛,甚至连被杀的塞内亚人都镇住了,没有人出声哭泣呼救,没有人挣扎求饶,轮到谁,谁就毫不挣扎的被行刑手按倒,跪倒,然后,刀光一闪,刽子手平板的说道:“下一个。” 事后,很多人都发噩梦,梦里听到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下一个。” 每砍下一个人头,就有人用箩筐拿着送到紫川秀面前呈上,请他验收,并大声报出死者的身份、官衔和爵位。 “镇守使鲁克伯爵头颅在此,请大人查证。” “镇守使莫卡尔伯爵头颅在此,请大人查证。” 刽子手杀累了一批,又换了一批上去。上好的钢刀砍得卷口了,又换了一把。那天早上,砍头颅的游戏足足玩了两个钟头,浓稠的鲜血都浸过了脚面。 很多旁观的士兵坚持不到最后,偷偷的呕吐了,但高台上的三位大人物依然谈笑风生的相互谦让:“统领大人,请您验证。” “爵爷,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呵呵。” 仿佛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头而是香喷喷的饭菜。 一千六百三十一名塞内亚战士的鲜血奠定了哥昂族、亚昆两族与人类坚定不可动摇的友谊,七八四年十月十rì清晨发生的事件震惊了世界,哥昂族和亚昆族的两族族长突然宣布退出了战争,八万魔族兵放下武器,从他们洞开的防线上,人类军队汹涌涌入。 这次事件,后来被世人称为:“维纳里之变”。 七八四年五月,马维的突然叛变让七十万紫川军腹背受敌,风水轮流转,时隔不到半年,这次是轮到魔族一方从背后被自己人插刀子了。 听闻镇守使军法部队的死讯,达克城内掀起了一阵愤怒的狂cháo,魔族将军咆哮着吼道:“把亚哥米和哥达汗碎尸万段!把他们喂狗去!” 云浅雪和卡兰干瞪着眼,对于yīn谋背叛的哥达汗和亚哥米二人,和诸位将军一样,他们同感愤怒。但若想让亚哥米和哥达汗“碎尸万段”,塞内亚人却是办不到。 亚哥米和哥达汗都机灵得很,知道自己捅了大马蜂窝,他们将阵地交给了人类的军队,带着自己的兵马一溜烟跑到了人类防线的后面――除非能先把眼前咄咄逼人的斯特林和紫川秀军团给打垮,否则将军们只能望着天空遥遥对哥达汗吐口水了。 当天,魔神皇在达克城检阅了近卫旅的军队,对五万近卫旅官兵发表了演说。 他毫不隐瞒当前的紧张局势,直言不讳的宣布:“我们即将面临历史上所遇到的最严峻困难,即使在八十三年前的黑暗时代都包括在内。人类军队反扑在即,而心怀不轨的叛徒们又使我们伟大的神族分崩离析。尽管如此,朕依然对取得胜利充满信心,神族一统大陆的伟大使命绝不会因为小小挫折而中途告终!赛内亚军队依然强悍,我们的战士依然忠诚,这就足够了!那些立场不稳、左右摇摆的yīn谋份子,他们离开了更好,留下的都是坚强的赛内亚族战士,我们会更加强大!” 虽然不怎么明白近十万亚昆和哥昂族士兵的叛变反而会使得神族“更加强大”,但既然神皇陛xià这样说了,那自然一定没错的。头脑简单的魔族官兵齐齐举起了手上的刺枪,大地上仿佛升起了一面钢铁的墙,呼声惊天动地:“万岁!陛xià万岁!吾皇万岁!” 魔神皇口号喊得响,自称会更加强大并且一定胜利,但大伙可没他老人家坚定有如传销头目的信心。神族的有识之士都看到了,再这样下去,大伙一定玩完。 私底下,卡兰皇子召集亲信开会。与会的有皇子卡兰、公主卡丹、羽林军军团长云浅雪、十一军军团长裴玛等人。面对当前的困局,将军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与人类全面开战。”卡丹公主忧伤的说,几缕长发垂下遮住了光滑的额头。 刚抵达达克,马上就传来了四军和十四军兵变的消息,她才知道,自己是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若那晚真的进了维纳里城,心狠手辣的哥达汗会很欢喜的拿着自己和孩子的脑袋向人类献功的。 卡兰皇子干咳一声:“我说老妹,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仗打到这个份上,祢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卡丹轻描淡写的说:“速战速决的计划已经破产,亚昆和哥昂族也站到了人类那边,打下去我们没有胜机。拯救神族也是拯救我们自个的唯一办法,就是趁人类没有合围,塞内亚族实力尚存,我们全军撤回瓦仑关以东。” 皇子和将军们都沉默了。过了一阵,卡兰先摇头,云浅雪也跟着叹气摇头。 “退出所有占领地,放弃神族牺牲几十万将士打下的领土――父皇不会同意的。” “只是暂时退出,我们还占据着瓦仑关,掌握着西进的通道。只要神族实力恢fù了,随时可以再度西进。” “没用的,父皇根本听不进去。若是双方按实际控zhì的停战,父皇说不定还能答应――但那样人类又不答应了。我们差不多占了紫川家半壁江山,他们怎么肯罢休?” “你们试过跟人类谈了吗?” “我们试了,没法谈!帝林太狡猾了,什么条件他都答应,什么话都好说,停战也行,谈和也行,割地也行――但一边谈判,他一边不住的从后方调兵遣将,多拖延一天,人类的力量就强大一分,停战对人类有利的。谈不到三天,又打起来了。” 卡丹眼中充满了智慧的灵动:“二哥,你失策了。若是我,我就会继续谈下去,与紫川家商定按两军现有控zhì地盘签定停战协议。” “什么协议都是废纸,紫川家肯定不会罢休,他们调集齐兵马后还是会打过来……” “可是这对流风霜有用啊!”卡丹轻轻说。 愣了下,卡兰猛然一拍大腿,大声叫道:“老妹,祢是个天才!祢若是早到三个月,我们也不会被打得那么凄惨了!” 流风霜,她曾是紫川家的世仇。她之所以加入反魔族联盟,全然是因为神族军入侵西北威胁到了她的利益,她不得不驻马瓦涅河边,以防神族军突入西北。 但若是神族与紫川家签定停战协议,向世人表明:神族的野心仅仅是取得东南就够了,那事不关己的流风霜自然也就撤军了。即使rì后紫川家撕毁协议对神族发动进攻,那战斗也仅仅是在东南和dìdū一线展开,估计流风霜也不会好兴致的再次千里迢迢跑来给紫川家助阵。 “进攻西北,那真是一步臭棋!” “就是!白白损折了第三军,又让第四军给人类打残了,最后还把流风霜这头大老虎给招惹了出来!好处没捞到一分,到底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云浅雪和裴玛耷拉着脑袋,没吭声。他俩不好意思告sù这对兄妹,出这个馊主意的正是他们敬爱的父皇陛xià,他俩也不好意思说,当初自己是如何热烈的为这个主意欢呼万岁了。 大家都认为,在流风霜身上,神族是大有文章可做的。即使不能让她掉转枪头对付紫川家,至少也能和她达成一个停战协议,让她作壁上观保持中立。 当场,卡兰皇子亲自执笔,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劝说稿,那说辞真是情深意切,既分析厉害,又入情入理。看那稿子,众人都认为,即使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打动了。 信使的选择也很重要。虽然神族军有多达四十万大军,但对方是一国的公主,这么尊贵的人物,派几个粗鲁的绿毛低阶魔族过去交涉显然是不合适的。当然,神族也有身份相称又深通礼仪的贵族,譬如神族中的皇族――\r\n卡兰皇子坏坏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瞄向各人。 “殿下,您开什么玩笑!”将军们慌忙喊道:“我们是尊贵的皇族啊!让我们为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当跑腿,那太**份了吧!”――失不**份那是小事,xìng命攸关那才是要紧。 神族军与流风军没有外交关系,两军现在还在交战,自己这么贸贸然跑过去,万一被她当场斩了怎么办? 幸好,除了皇族以外,我们神族还是有其他好汉的。 有这么一位仁兄,他官居军团长的高位,又是神皇陛xià亲封的爵位,本身又是历史悠久的人类贵族后裔,深通礼仪和贵族风度,更妙的是,他与赛内亚族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简单来说,就是份量足够、死了又不可惜的家伙。 这个时候,有这么一位仁兄真是天赐神族以伟人啊! 这位无双伟人的名字叫马维。此人光荣的事迹大大出名,他的传奇经历引人入胜,曾为人类高官、贵族和元老会成员,如今又成了魔族军的高级将领,其中经历的曲折真是一言难尽。 但最让魔族将军们对他感兴趣的,并非他曾献城投降神族的伟大功绩,而是此人曾与赫赫有名的光明王紫川秀抢过女人而能逃脱不死。 云浅雪很严sù的对马维将军说:“马维大人,神族有一个重要而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 带着这个重要而光荣的任务,马维将军带着几个亲兵,划着小船渡过了瓦涅河――渡过瓦涅河,说来只有五个字,但其中的惊险实在一言难尽。 此时的瓦涅河已成为人类与魔族对峙的战线,两军壁垒森严。那重重关卡和哨岗,随时游弋河上的紫川家战船,河岸上人类的眺望灯塔,水中暗桩和勾网,这么多布置居然都没能拦截住这个心怀不轨的魔族使者,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马维将军实在洪福齐天。 但老天还是公平的,似乎在越过战线时把自个的好运气给挥霍光了,平安到达流风军驻地后,马维将军遭到了老天埋伏在后面的沉重一击,卡兰皇子jīng心撰写的演说稿根本无用武之地,马维阁下也没法发挥他雄辩的伟才,因为要说服的对象根本不在西北营中,至于去了哪里――守门的风霜营卫士板着脸给了马维阁下一个最标准的答案:“不知道!” “大人,您慢走。欢迎下次您再来!” 夜幕降临时分,前任林氏保卫厅厅长、现任的河丘自愿兵团长林定从灯火辉煌的军官俱乐部走出来。 侍者微笑着为他拉开门,两个卫兵先一步为他驱赶开了门口聚过来的衣衫褴褛的人群,用脚踢开围拢过来的乞丐们。 即使在最艰难时候的dìdū,奢靡享受还是贵族们与生俱来的天xìng。 不知道军官俱乐部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即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也能照常开张,它的客人是高级军官和贵族,能进这个门的,起码也是旗本级的高级军官。自然了,价位也不是一般市民和士兵能想像的。 今晚林定享用的是新货,那姑娘本来还是某贵族家的千金呢,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只是因为魔族的入侵家族破产才被迫出来卖身。 听得伯爵小姐珠泪yù滴的诉说凄惨经历,同样身为贵族的林定大为吁叹,感慨人生无常,世事变幻。流着同情的泪水,他帮小姑娘完成了从少女到妇女的转变。 侍者满脸笑容,深深的躬身下来,为林定引路。两个随从的卫兵和俱乐部的保镖们已经踢开了聚在门口周围的乞丐们,为林定清出了一条出路。 感觉着周围投来的艳羡目光,大多是针对他身上那身厚实的皮子呢军大衣,林定深刻感受到了身为林氏家族臣民的强烈优越感。 相比于dìdū军队衣衫褴褛的困窘,河丘士兵漂亮而厚实的白sè冬装军大衣不知让dìdū的同行们多么羡慕。 不止是衣裳,在dìdū军士兵每天的标准伙食是一个冷馒头的时候,河丘军却有专门的补给车队送来新鲜的肉蛋和新鲜青菜。 在困窘饥寒的dìdū军民眼里,这群来自远方的战士简直是神仙一样令人羡慕啊! 七八四年间的紫川与魔族战争,虽然主要战事发生在紫川家境内,但这确实是人类与魔族两大种族的生死对决。 为了这次战事,全人类同仇敌忾,连紫川家的死对头、流风家头号权臣流风霜都毅然搁置了她与紫川家多年的恩怨,率兵入境增援紫川家。 流风霜的参战是整个战争转折的标志xìng战役。这代表着,面对强悍的魔族入侵者,全人类终于统合到了抵抗外侮的大旗下。 流风霜参战以后,态度暧昧的河丘林氏也很快行动了起来――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既然流风家与紫川家都联军了,河丘林家却游离于这个联盟之外。被孤立在外是很危险的。 即使紫川家一时腾不出手来对付自己,但只要打退了魔族,很难免那时强盛的紫川军不会掉过头来跟自己清清老帐。 雪中送炭少见,锦上添花大家却都喜欢做。 今年八月,魔族兵临旦雅城下时,罗明海到河丘苦苦哀求一天也求不来一兵一卒的增援,但现在,随着远东军回师和斯特林的反攻,dìdū城头那高昂的胜利信心顺风飘到了几千里外,立即被河丘那些嗅觉敏锐的鼻子捕捉到了。 可以料见,在河丘某个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秘密房间里肯定进行了若干富有效率的讨论,而结论是非常具有行动xìng的。 也就在流风霜率军访wèndìdū后不久,林家的外交和内政长老林睿亲自拜访旦雅。 在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面前,林睿深情缅怀了河丘和dìdū历史悠久缠绵的友好关系,重申了两国的伟大友谊,表示光明皇朝的后裔们是一群重义气有正义感的好汉,他们绝不会坐观自己亲爱的邻居和挚友被魔神皇强大的军团蹂躏而不管的。 “焚烧城市,屠杀民众,魔神皇卡特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让我们忍无可忍的地步!”林睿说得义愤填膺,仿佛先前魔神皇还是可以容忍的:“绝不能坐视这个疯子率领他残暴的军团征服大陆。贵国面临严峻的卫国圣战,身为友好邻居,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林睿生气了,后果很严zhòng。 很快,以前任保卫厅厅长林定为首的河丘自愿团抵达dìdū,他们将协助dìdū军方一同参战。 林睿的嗓门喊得很大,同仇敌忾嚷嚷得半个大陆都听得到,但河丘行事还是很谨慎的。 来增援部队打的是“自愿团”旗号,意思很明显,他们是自愿前来的,是民间组织的个人行为,与河丘zhèngfǔ无关――现在形shì还不明,不能不留后路。万一将来魔族打赢了,这群家伙就留给魔族宰好了,不关我林家事。 接下来,如何安置来自河丘的这两千人的自愿团就成了摆在dìdū参谋部桌面上的难题了。 尽管林定喊得很动人:“我部能承担任何艰巨的任务,不惜与魔族战至最后一个人、一滴血!请不要有任何顾忌,尽管给我们下令吧!”但自愿团毕竟是林家和紫川家坚定友谊的象征,若让这支部队伤亡太重的话,林家和紫川家面上都难看。 最后,紫川宁拍板定下来了,自愿兵团驻扎在dìdū西北区的第二道防线,专门负责jǐng戒和保卫大军的后勤线路,护卫大军的左后侧翼――简单来说,什么也不用干,你们这群家伙就在那抓老鼠玩吧! 在dìdū战区,已聚集了数十万人类与魔族军,区区两千人的自愿兵团能起到什么作用,谁也不曾抱有期望。这件事本身就是个作秀,只要河丘表xiàn出这个态度,那就足够了。 于是,在大陆最瞩目的战场上出现了最悠闲的人,自愿团官兵每天无所事事满街瞎逛,那些低级官兵还好,他们毕竟被军纪所约束,行事还有所顾忌。 但像林定这样的高级军官兼首领,dìdū军方和监察厅不好意思管他,能管他的河丘长老会又在千里之外,悠闲中,他夜夜笙歌,沉迷于dìdū的风月场所,糜烂幸福得不知rì子怎么过。穿过人群,走过街道,林定专用的马车早已恭候在那里了。车夫恭敬的为林定打开车门,林定刚踏上车厢踏板,突然身后有人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大人,请留步。” “什么事!”林定转过头,不耐烦的喊道。 一个穿着黑sè制服的青年军官冲林定笑笑,他戴着旗本肩章,右手的衣袖空荡荡的,臂章上有剑与盾牌交叉的标志――这是紫川家军法官的标志。 几个穿着监察厅制服的黑衣男子在他周围稀稀落落的站着,大衣的领子竖得很高,帽檐却压得很低。 知道眼前的是监察厅的一个高级军法官,林定口气和缓了些:“军法官,什么事?” 军法官走过来,他的眼睛很亮,目光锐利,口气却很客气:“林定大人吗?监察厅有些事需要你协助,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事情?” “你身为高级军官却涉嫌参与非法sè情活动违反军纪……” “笑话!”林定不屑的说:“我是林家的将军,紫川家的军法处管不了我!卫兵,过来,我们走!” 军法官笑笑,让开了身子:“大人您找的是他们吗?” 林定看得目瞪口呆:自己的两个卫兵已经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他愤怒的嚷了起来:“抗议!我强烈抗议!我的卫兵是林家的军人,紫川家侵犯他们人权,那是对林氏的公然挑衅!你们是帝林的部下吗?我要跟他投诉你们!” “大人,这些话您还是回监察厅见我们长官再说吧!” 几个宪兵围了过来,对林定成包围之势。有人吹了声口哨,一辆黑sè的马车飞快的从街角那转过来,军法官们推夹着骂声不断的林定上了车厢,把门一关,马车马上奔跑起来,飞一般消失在了街头。 这时,围在俱乐部周围观看的路人才反应过来。事件发生得太快了,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没有人去报jǐng。监察厅抓人一向如此,迅若雷霆,没人敢阻拦。 第二章 骗天绑匪? 事情发生半个小时后,紫川宁走进帝林的办公室:“监察长,林家自愿团的高华少将刚刚紧急找到我抗议,说林定因为去piáo娼被监察厅抓了。这是怎么回事?林定是林家增援部队的带队长官,是关系我们与河丘关系的重要人物,监察厅怎么能因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就贸然抓人?而且他也不是紫川家的军人,监察厅无权抓他。放人吧。” 从堆积如山的文jiàn桌上抬起头,帝林看了紫川宁一眼。然后,他按响了台铃,一个军官进来,正是哥普拉。他立正道:“监察长大人?” “今晚特勤队有没有出动?” “没有,大人。” “今晚有哪个宪兵区队递交出动报告了吗?” “没有,大人。” “好的,你下去吧。” 转过头,帝林冷静的对紫川宁说:“殿下,我们有麻烦了。” “怎么?” “林定不是监察厅抓的。如果dìdū军方也没有插手的话。显然,他是被绑架了。” 林定被绑架引起了轩然大波。得知消息后,河丘立即照会了旦雅,发表了言辞非常激烈的声明,称“林定是为了帮助紫川家抵御魔族侵略前往dìdū的,但就在紫川家的领土上,他遭到了穿着紫川家军服、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的武装份子的袭击,至今下落不明,难道紫川家zhèngfǔ对此竟然一无所知?紫川家就是这样报答那些帮助他们的人吗?” 发言人语气不善的暗示道,林定被绑架令河丘上层十分愤慨,若是此事不能得到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结局,不能迅速将林定从“那些穿着紫川家军服的暴徒手中”拯救出来并查个水落石出的话,那河丘将会将这件事视为奇耻大辱,不得不“重新考虑与紫川家的友好关系”。 “我们将重新审视我们的立场。”林氏外交和财经事务长老林睿很斯文的说,言下之意很明显:紫川家若不能给个满意交代的话,那不好意思,打着金槿花标志的一袋袋可爱的银币、药品、武器和雪白大米就要跟诸位说拜拜了。 “在紫川家领土上”、“穿着紫川军服、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的武装人员”――林睿并没有明说,但他特别在以上几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听者无不心领神会:这件事即使不是紫川家zhōngyāngzhèngfǔ的授意,恐怕也跟紫川家军脱不开关系。紫川家zhèngfǔ必须对此负上全部责任。 罗明海额头汗水淋淋,十分狼bèi。 “对于林定长官发生的意外,紫川家zhèngfǔ深表意外和震惊。此事绝对与家族无关,很可能是魔族意图破坏我们河丘与dìdū友好关系所设下的yīn谋,我们已下令dìdū军队、宪兵和jǐng察部队立即展开搜救行动,相信不久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不久?要多久?”林睿和蔼可亲的问道,眼神却是冰冷、讽刺的。 罗明海心下大恨。自从迁都以来,不要说远东和东南军区,就算是dìdū军区,旦雅zhèngfǔ的控zhì力也rì渐减弱,军队控zhì权早已落到了以帝林、紫川宁为首的前线指挥官手上,旦雅zhèngfǔ只能起后勤补给的作用。对前线军队的行为,旦雅根本无法掌握――这点,自己知道,河丘也知道。 但作为紫川家zhōngyāng政权,自己总不能把手一摊说:“dìdū那边我们管不了,你自个去跟帝林闹吧!”按照外交礼仪,河丘只能找zhōngyāng政权交涉。 这真是极大的讽刺,大家都明知自己屁事也管不了,但自己还必须为所有的屁事负责! “林睿长老,请相信,为搜救林定大人,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下最大的力量,动员一qiē可以动员的力量,不惜一qiē代价……”罗明海滔滔不绝的说着废话,心里早把帝林所有的雌xìng亲属问候了一百万遍。 让来援的林家将领在自己领土上被绑架,此事确实有损紫川家的声誉。旦雅zhèngfǔ承受了河丘的巨大压力,幸好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都是修练乾坤大挪移的太极高手,他们迅速将这股压力慷慨的移交给dìdū军区。 紫川参星亲笔给紫川宁和帝林各自修书一封,让他们二人放下一qiē矛盾,携手合作,以找到林定查明真相为第一要务。 就是不用紫川参星来信,紫川宁和帝林也知道林定一案事关重dà。 在河丘,林定不过是个在政争中失势的政客而已,不算什么重要人物――若真是受宠的重要人物,林家也不会发配他来干带兵跟魔族打仗这样的苦差了。拿帝林形容他的话说是:“连免费饭局也混不到几场的人物。”若他被魔族宰了,顶多也就值紫川参星或者林凡派个小秘书去参加追悼会假惺惺掉几滴眼泪罢了。 但现在,他很有可能被紫川家军方绑架了,事情xìng质立即起了变化。林定再不受宠,他也是代表林氏的脸面。这样当着全世界的脸被公然打了一个耳光,河丘脾气再好也受不了。 虽然河丘的军力不强,但林家支援紫川家的物资却是很大方的。在现在,围剿魔神皇军队的大会战准备开打的关键时候,若是林家翻脸的话,对战局影响是很大的。 就在得知林定被绑架的当天晚上,监察厅倾巢出动,侦骑四出,宪兵部队封锁了dìdū的各个城门,却被告知他们来迟了一步:就在半个小时前,一架坐着宪兵和军法官的黑sè马车已经大摇大摆的出了dìdū西门。因为畏惧车上的军法官,看守城门的士兵没有检查他们的证件,也没有上车检查就放行了。 “混蛋!”帝林狠狠抽了值班军官一个耳光,吩咐说:“把今晚当班的废物们通通派往最前线,就安排在夜袭敢死队!” 幸好天气寒冷没多少人出城,又刚刚下过一场雪,车辙的痕迹十分明显。 凌晨四时,在dìdū西北郊的荒野中,迎着寒风冷雪,举着火把的骑兵队伍在急奔猛走。四周荒野静寂无声,只有马蹄和铁嚼子的清脆回响。这队半夜狂奔的骑兵队伍惊起了夜宿林间的候鸟,长着黑sè巨大羽翼的飞鸟不时怪叫着横空掠过队伍的上方。 “大人,前面河边有个黑点,好像就是马车!” 帝林下令:“队伍散开,成扇形围过去。两翼包抄上,不要放跑了一个!” 一个手势,训练有素的宪兵们马上熄掉了火把,四散着围了上去。马车静悄悄的停在河岸边的一棵叶子凋光了的枯树边,对于黑夜雪地里围过来的宪兵们没有丝毫反应。一个宪兵军官小心的拉了下车厢门的把手,车门一下子打开了。 “出来!你们被包围了!” 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回答,黑洞洞的车厢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一阵,一个宪兵军官丢了一根火把进车厢里,微弱的火光照亮了车厢的内部:空荡荡的车厢,没有任何人。 一个刑事军法官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爬进去,很细致的在里面搜了一阵。他出来向帝林报告道:“大人,车厢是空的,绑匪已经离开了。” “废话,这个不用你报告。” “但找到了两个烟头,都是刚刚熄灭的。座位垫还是微热,他们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另外,他们在里面给我们留了话。” “什么话?” “大人请跟我来。” 军法官领着帝林进了车厢,用火把照着车厢壁上一行黑字,黑字都是用炭笔写的,写得很端正整齐:“五十万银币,赎林定小命!”落款是三个巨大的黑字:“黑虎帮”。 帝林的脸sè铁青,他一言不发的下了车,军法官指着地上的一行脚印对他说:“大人,这里共有七个人的脚印,穿的都是军靴。但样式有所不同,六个人穿的是我们监察厅的宪兵制式皮靴,而有一个脚印穿的是林氏家族的高级军靴――样式已经吻合了。从脚印上观察,那个不同的脚印是被其他几个脚印夹在中间的――林定大人是被其他人挟持着前进的,这证明我们没追错方向。” 哥普拉在旁边倾听着,这时他插口道:“他们往哪个方向逃了?” 帝林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哥普拉大窘,幸好那个刑事军法官出声为他解了围:“红衣大人您看,脚印一直通往河边,绑匪很有可能是挟持着林定大人上船逃逸了。” “他们哪来的船?”哥普拉脱口而出,话出口就知道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船自然是预先准备好在这里接应的了。 “大人,这个案子很棘手。绑匪组织严密,准备周详。他们上了船,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瓦涅河长达数千里的流域,我们无法追踪,唯一的办法是通知沿途的城镇码头设卡盘查过往船只,采取广撒网捕鱼的法子来追查――不过绑匪下手那么利索,估计不会留下线索。” 帝林眉头紧锁,白皙的瓜子脸被河边凛冽的北风吹得铁青。凝视着泛着微冰的粼粼河面,伫立在雪地上,监察总长陷入了沉思。部下们肃立在他的身边,安然无声。 他突然问刑事军法官:“刚才你说找到了两个烟头?” “是的,大人,已经采样了。” “从烟头,你能判断这是哪产的烟吗?” “刚才我已经检查了。这种烟丝不常见,不是dìdū周边出产的,是出自西北的。” 帝林嘴角泛起了冷笑,是那种成竹在胸的笑容:“那就是了。” 看帝林笑得那么自信,哥普拉和军法官们都不禁诧异。哥普拉问:“大人,黑虎帮的下落你知道了吗?案子有线索了吗?” “黑虎帮?哥普拉,家族境内所有的黑帮你都有数吧?你以前听过这个名字吗?” “这个,下官孤陋寡闻……” “连身为国内反黑一线总指挥官的你都不知道,这个黑帮的出息也有限得很了。突然冒出来个这样的大黑帮,组织周密,行动干脆果断,毫无破绽――你们相信与否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信的。” 看看手上的烟头,帝林冷冷一笑,随手把烟头弹进了河里:“yù盖弥彰固然是好棋,但做得太过火就惹人怀疑了。” 转头望向西北方的天际,帝林的眼中流露出不解和迷惑:“但她为什么要抓林定呢?他们根本没仇啊!” 被军法官们推夹着,林定上了马车。还没在座位上坐稳,他迫不及待的叫道:“混蛋!你们敢抓我,回头就让你们上前线当敢死队……嗯呜……你们干什么?”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个黑sè袋子劈头劈脑的把他罩了起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到了他身上,下手的人打得又快又沉,拳头全往肋下、头脸的敏感部位照顾。 被这一轮暴雨般的打击打得懵了,林定只来得及用手掩住头脸,连声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救命啊,别打了!” 暴雨般的拳头持续了足足半分钟,等停下来的时候,那个独臂军法官沉稳的说:“大人,您最好安静老实,别给我们添麻烦,好吗?我的同伴们不是很有耐心的人。” “你们要干什么?”\r\n狠狠的一个肘击打在林定肋下,剧烈的疼痛袭来,林定疼得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眼泪、鼻涕都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林定整个人倒在了车厢冰冷的地板上,疼得翻来滚去,但几双有力的手把他扶起来又坐回了椅子上,依然是那个独臂军法官说话:“大人,您忘了我刚刚的说话了吧?没有允许,您保持安静,最好一个字也不要说,行吗?” 林定使劲的点头,口水和鼻涕齐齐流淌,他不敢稍微发出一点声,只是使劲的点着头。 对他的这个反应,对方看来很满意:“很好,大人。看来我们会有一个愉快的路程,预祝你我相处愉快!” 被蒙住了头脸塞在车厢里,虽然这群人口口声声路程愉快,但林定怎么看都觉得这不会是一场愉快的路程。 他隐隐然猜出,这群人未必真的是监察厅部下,宪兵和军法机构虽然是暴力机构,但那是对付普通人。自己是林家的贵族,代表着林家zhèngfǔ。对付自己,他们不会如此粗鲁,否则引起外交纠纷无法收场的。 车声辘辘,黑暗中,林定也不知道马车往哪里开,开了多久,只知道车肯定出了dìdū。 在经过城门时,外面传来了问话声:“谁的车?里面坐的谁?通行证?” 林定知道这是守卫城门的卫兵们在盘查,他激动得心脏怦怦直跳,只想立即跳起来大叫:“救命!”仿佛察觉了他的心思,身边的人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 林定身形一僵:背后的军服已被刺破了,一根冰冷的金属尖锐微微刺破了他背后的皮肤,正是最要害的脊椎位置。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林定额上滚落,背后绝对是个高手,他深知人体神经的要害,这个部位,只要对方稍微再用力深入一寸,立即就是半身瘫痪的下场。林定热烈的心立即冷了下来。车厢里有人骂了一声粗话,有人大声答道:“军法处的,马上开城门!” 脚步声踏踏的在车门外响起,有人在车门外问话:“请问是军法处的哪位长官?时辰太晚了,城门关上了。有通行证吗?” “军法处办事,你还没资格过问。”独臂军法官森然答道:“开门,误了公事你们担当不起。” 再没有人出声了。林定失望的听到,城门被咯咯的拉起。马车顺lì出了城门,顺着驿道一路前开。因为被蒙住了头脸,林定也不知道车子往哪开,开了多久,他只是感觉到,出了dìdū的城门,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有人开始抽烟,闭塞的车厢里一时烟雾弥漫。有人小声的交谈,用的是一种林定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两句什么,语速很快,林定都没听清楚。 但很快,那个曾经jǐng告过林定的声音严厉的喝止了他们:“不许说话!” 离dìdū市区越远,车子颠簸得厉害,天气也冷得厉害。呼啸寒风从车厢门的缝隙里钻进来,林定的脚恰好就搁在那门边,那细小的寒流从他的裤脚里钻进去,如刀子一般刮着他的腿。 很快的,两腿就被冻得发疼麻木了。 锦衣玉食的河丘高级贵族,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不一阵,林定就再也受不了了,他怯怯的举起手,示意想说话。 “干嘛?” “我想换个位置――门边的风太大,腿都被冻麻了。” 有人揭开了林定头顶的黑套子,林定于是得以重见光明――其实也算不得光明,车厢里没点灯,只有在车夫身边挂有一盏防风灯照路,昏黄的灯光透过车厢前的格子窗shè进来,只能照出车厢里蒙蒙的人影轮廓和两支闪亮的烟头。 坐在林定对面的一个宪兵不出声的站起身,对林定做了个手势,林定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连忙起身和他换了个位置,连声说:“谢谢,谢谢!” 有人在黑暗中轻笑:“大人,我们不是小气的人。只要您肯配合我们,不要在旅程中捣乱的话,这点小要求我们还是很乐意为您效劳的。” 鼓足了勇气,林定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诸位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带我走?”他已经肯定了,对方绝不是军法处的人。 这次问题倒没有招来暴雨般的毒打,对面的黑暗中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见我们主人您就知道了。” “各位的主人是谁?” “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在有节奏的晃动声中,马车颠颠簸簸的前进着。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住了。外面传来了车夫的喊话声:“到了!”有人拉开车门,两个人夹着林定出去。 停车的地方是片河边的荒野,刚刚下过雪,雪光耀眼。从东边吹来的北风中已经带了水汽的湿润。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夹着林定往河的方向走。到近河边,林定才看到了,浮着薄冰的水面上已经泊了一条船。 那个独臂的军法官举着车上的防风灯高高晃了几下,很快,船上也有人用灯光晃了几下,船向岸边开来。几个水手在岸边搭了一块木板当临时踏板,显然是留给他们上船用的。 “走吧,上船。”那个独臂的军法官面无表情的对林定说。 看到水面上的船,林定的心一下凉了。他本来还存有希望,希望dìdū军方或者自己的部下有可能顺着马车留下的痕迹追踪过来解救自己,但看对方如此安排周密,连逃跑的船只都准备好了。这一上船,所有的追踪线索都断了,救援部队再想找到自己就难了。 当务之急是找机会拖延时间,绝不能上船,一上船就完蛋了! “我肚子痛,想找个地方方便,请你们等我下……” “想方便?” 独臂军法官转过头来,冷冷的望着林定。不知什么时候,一把狭长的匕首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上,匕首有生命般灵活的跳跃着,刀刃反shè雪地的寒光。那狭长锋利的匕首有一种慑人的魔力,令人不敢正视。 他的同伴们不发一言的注视着林定,目光中透出了凶残和血腥的味道。 森然的杀气! 林定打了个寒战,移开了眼睛。身为林氏前任保卫厅厅长,他当然知道,这种眼神和杀气只有在战场上经历生死厮杀才能得来,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血腥狂徒。 林定立即知道,小聪明救不了自己,反倒有可能使自己送命,再拖延哪怕一秒钟,那个独臂人真的会宰了自己的!那是货真价实的杀气,绝不是虚言恫吓! “忽然肚子又不怎么痛了,呵呵,我们上船吧。” 深深凝视着林定,直看得林定心里发毛,那独臂军法官才冷笑着,转身第一个踩着踏板上了船――那笑容,让林定想起了在冬天草原上游荡的饿狼,直让他毛骨悚然。接着,林定被两个身强力壮的水手提小鸡般夹着上了船。 没有丝毫耽误,船扬帆启航。船头碰撞着浮在水面上的浮冰,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微响声。水手们站在船头,不时用竹竿挑开飘浮在水面的薄冰。在他们清出的航道里,船缓缓前进。 船是那种中型运输船,只有一个船舱,里面是空的。河面上的风更大了,但谁都没有进船舱去,都留在甲板上。看着河面上的浮冰,几个男人都露出了忧心的神sè。 那个独臂的男子俯身在船舷边上捞起了一块浮冰,在手上掂量了下。几个男人都围过来看,显得很关切。 “开始有浮冰了。再过几天,河面就会冻上了,没法通航了。” “据说往年不会这么快上冻的。” “麻烦了,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几个绑架者小声交谈着,神情都很凝重。林定只觉得莫名其妙,河水冻不冻结,这群人这么神经兮兮的关心干什么?但现在不是多管闲事的时候,他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发一言。 但别人却不会因此放过他。那个独臂人转过头来,用那种令林定感觉毛骨悚然的冷漠语气道:“林定大人,能否拜托你帮我个小忙?” 林定连忙答道:“倘若力所能及,一定尽力。” “这事不难,林定大人你一定能办到的。” “那请阁下只管吩咐就是了。” “那好。你跳进河里好了。” “啊!”林定以为自己听错了:“阁下您说什么?” “你跳进河里去,马上!”独臂人很清晰的一字一句说道。 呆呆的看着对方足足五秒钟,林定才终于理解了对方话语。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他脱口而出骂道:“你疯了吗?这种天气让我跳水里?你想冻死我啊!” 独臂人打了个响指,几个男子一拥而上,用条长绳子将林定捆了起来。林定拼命的挣扎,苦苦哀求道:“别这样,别这样……求求你们了,会出人命的……” 绑架者们充耳不闻,干脆利索的把林定绑得像个大粽子。他们合力把林定吊到了船帮上,慢慢的放下去。林定凄凉的叫声响彻瓦涅河郊的荒野,他叫得声嘶力竭:“救命啊!饶命啊,不要放我下去,会死人的……救命啊……” “林定大人,好玩吗?” “不好玩,快放我上去!” 站在林定头顶的船舷上,独臂人好整以暇:“大人,我请教你几个问题。若是你答得不能让我满意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请大人您洗一个清凉舒适的澡了。” “放我上去,快放我上去,我一定答……” “河丘的这次政变是怎么回事?” 林定扬着头冲甲板上的人们喊话道:“什么政变?” 独臂人二话不说,伸手就去解绳子。林定连忙叫道:“我记得了,我记得了!是十一月河丘剧变,十一月河丘剧变!” “这次政变是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在凌厉的寒风中,林定声嘶力竭的喊话:“从来就没有什么政变,这只是一次正常的人事调整,碰巧有几位将军不幸身染重病去世,这才造成了以讹传讹。那些传言都是不负责任的、别有用心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目的在于诋毁我河丘政权的形象,诸位千万不要相信!现在,广大河丘军民依然拥护家主林凡大人,在团结的长老会带领下,社会秩序稳dìng,形shì大好……哇哇!不要!” 独臂人面无表情的松开了绳子,林定一下子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被那寒冷的冰水一浸,仿佛有无数的针同时扎入了林定的身体中,他陡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啊……”剧烈的疼感像cháo水般袭来,他浑身都在猛烈的打着哆嗦,断断续续的叫道:“快……快,拉我上来……” 几个人合力,拖着绳子又把林定给拉了上来,依然吊在离水面半米的船舷上。浑身湿透的他,扑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就像无数的刀子刮得他生疼。林定剧烈的哆嗦起来,喊道:“快,让我进船舱啊……冷死我了……” 他抬起头,哀求地望着众人。众人站在甲板上俯瞰着他,面无表情,冷漠得像看一头快要挨宰的猪。独臂人平静的说:“林定大人,若要听河丘发言人报告,我们没必要这么大费周折的请你回来。若是你继续这样搪塞糊弄我们的话――” 他摊开了手掌,向下一按:“你只担心泄漏机密后林家会找你算帐,难道就没想过,如果你不肯说实话的话,你根本就不必担心林家了?”林家没兴趣跟死人算帐。 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林定心下一寒。他不由自主的低头看着脚底下泛着浮冰的汩汩河水,心下发凉:瓦涅河风高水深,沉个尸体下去,十年百年也找不到。 他抬起了头望着独臂人:“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探听我们林氏的机密?” “大人,这就跟你没关系了。你只需知道,你我没仇,这事完了以后,我们可以放你走,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你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什么麻烦或者后患。” 林定不出声了,低头考虑。 蒙面人也不催促他。船头上站的人和被吊在船帮上的人们都不出声,只有迎面吹来的北风在呼呼作响。过了好一阵子,林定那颤抖的声音才慢慢响起,他很勉强的问:“你们说话算数?以后不会给我找麻烦?” 独臂人冷冷道:“大人,你最好是相信我们。” 林定苦笑。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相信对方。 “你们先拉我上来,我现在没法说话。” 独臂人认真的看了林定一眼,确定对方不是在扯谎。然后,他点点头,几个人把林定扯了起来。 人们把他扶进了船舱,有人给冻得哆嗦的林定换了一身衣服,有人给他一壶烧酒。林定连忙握住酒瓶,大口大口的灌酒。 当那壶滚烫的烧酒下肚,冻僵了的身体又给注入了一股热流,林定铁青而惨白的脸才有了一点生气。他舔舔嘴唇,可怜的望着围拢在身边的人们:“你想知道什么?” 独臂人不动声sè:“关于十一月政变,你知道多少?” “知道得不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赋闲在家,与外界没多少联系。” “你是保卫厅的元老,重量级人物。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居然事先一点风声得不到?你的旧部都没有给你通报情报?” 林定长叹一声:“在流风霜事件中,我败给了林睿。虽然林睿并没有赶尽杀绝,但我的确失势了,部下早已星散,大多另投门庭了。即使有几个依然跟随我的老部下,他们也跟我一样被闲搁了起来――不过也幸亏如此,他们才躲过了那场十一月政变。” “政变是谁发起的?” “天知道!那天晚上,我和平常一样睡觉,第二天清早起来,发现满街都是治安军的jǐng察在jǐng戒,全副武装……” “jǐng察?不是军人?” “不是军人。军队首领大多被囚禁或者处死了,军队群龙无首,已经接近瘫痪了。” “谁下命令进行的清洗?” “不知道……” “难道你没有设法去探听?” “我去探听了。jǐng察部队只接到命令入城戒严,发出命令的是jǐng察总监,而jǐng察总监也是受河丘长老会的命令行事……执行清洗任务的另有其人,他们的身份至今还没有公开……” “你是什么时候复起的?” “政变事件过后大概一个星期,河丘长老会通知我去报到。接我任的军务长老林康接见我,他说,军队很需要我这样有经验的老军官,希望我能复出为国家服务。我问他能安排我在什么职位上,他说最近河丘会出兵增援dìdū,这支部队需要有一个经验和威望都足够的人来押阵,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当时我也赋闲得太久,想找点事做,就答应了林康。” 绑架者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神里看见了深深的失望。 花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和工夫,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战火纷飞的dìdū才抓住了林定。本想这个原本失势又复起的高级军官应该是多少知道点内情的,不料他知道的却不比街上的普通人多。 带着失望的表情,独臂人问道:“那你可知道,是谁指挥了这次政变?” “真正的幕后指挥是谁我不知道,但绝对与林睿脱不开关系!” 见林定说得如此坚定,绑架者们微微诧异。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自从流风霜事件以后,我就失势了。敝家族长林凡已年老体衰,早就不管政务。林睿名义上虽然只是三长老之一,但其实政务长老林西一向与世无争,接我任的军务长老林康又是林睿一手扶持上来的亲信,再加上林睿又是已经被定为接任族长职位人物,无论是林康还是林凡都是唯他之命而从。长老会早已被林睿cāo纵在手中,事无大小都要经他同意。若说这么大件事他不知情,那是绝不可能。” 这时,旁边一个面目黝黑的小个子水手插话问:“林睿他为什么要这样干?清洗了军队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个水手面目黝黑,皮肤甚是粗糙,但声音却很清脆好听。 第三章 扬威两军 看了水手一眼,林定微微诧异。 一直以来,发话的都是那个独臂人,其他的绑架者都没出过声,几个水手更是沉默得如木头雕像一般,目不斜视的干活。这次,这个水手突然插声问话,显得很是突兀。 心中奇怪,林定却回答得很快:“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水手继续问:“军方平时是否与林睿一向关系紧张?是否军方有可能反对林睿继位?” “林睿与军方关系一向还算不错的。他不可能为这个理由清洗军方。至于说,反对林睿继位――军方根本没这个能力!” “为什么?” 林定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像是对方说出什么很无知的话:“河丘军队在国家政权中所占地位是很低的。我们跟紫川家完全不同,如紫川家的统领处,七个统领处成员就有五个是军队首脑,只有幕僚统领和总统领是文职,军队将领是能拥有很大特权的。但河丘不一样。在光明帝国末年,那些掌握军队的武将紫川氏、流风氏的背叛谋乱导zhì了帝国的最后崩溃,因为这个前车之鉴,我们认为,武人粗鲁无谋又善变,绝不可信任。自建国开始,河丘一直在有意识的重文轻武,栽培强大的文官集团来压制军方的力量,并在保卫厅中布置众多的军事jǐng察来监控军方将领的异动。就像我们的长老会,三个长老都是文官,即使兼任保卫厅厅长的军务长老也是文官出身,而众多的军队将领都要在长老会命令下才能行事。一贯以来,军队将领的地位很低的,在最高层的政zhì架构中,他们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他们只有依附于某个强有力的长老,才能有出头的机会。至于阻止林睿继位――这种事,军方即使做梦都不敢想!自从长老会内部确定了林睿继位,军方不知道表xiàn得对林睿多么巴结,将领们一个接一个的跑去向林睿宣誓效忠,恨不得帮林睿刷鞋了!” 在林定的话语中蕴含着深深的恨意,对方立即察觉:“你恨林睿?因为竞争输给了他?” 脸sèyīn沉,林定沉默了好一阵,他才开口:“若说我对林睿一点不介意,那是不可能。那次输给他,我确实无话可说。回头看来,他的才干、魄力确实都比我强,更重要的是,他连运气都比我好。那次我失手放跑了流风霜,他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出面帮我善后――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对他不抱好感。这个人,表面光明磊落,暗地里,他的手段都很yīn的。” 还是那个小个子水手发问:“政变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 “现在的林氏政权掌握在谁手上?” “长老会――或者说得更准确点,是在林睿手上。” “林云飞中将的遇害经过你清楚吗?” 听得问话,林定缓缓抬起了头:“林云飞中将?原海军第一分舰队司令?” 望着问话的水手,林定眼神闪烁,目光深邃。一反刚才的畏惧,此刻的他,好像又恢fù了几分当年林家摄政长老的风范。 迎着他锐利的目光,那个小个子水手竟有点忌惮的侧过了脸,仿佛不敢正面面对他的目光。 他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林云飞怎么死的?谁杀害了他?” “当前正是与魔族决战的关键时候,元帅殿下您却有闲心来跟我开这种玩笑,未免也太……唉……太胡闹了。” “你!”小个子水手震惊不已,愕然退后一步。 几个绑架者目露凶光,噌噌的拔出了匕首,凶狠的围了上来,却听一声娇叱:“退下,不得无礼。” 几个男子立即退后,分开一条道来。那个小个子水手走上前来,依然是那黝黑粗糙的面目,但神情间已多了一种让人难以正视的威严。 对着林定,他先是盈盈一鞠:“林定大人,事出有因,不得已冒犯,流风霜多有得罪。失礼了。” 林定躬身回礼:“元帅殿下,不敢当。只是殿下这个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流风霜鲁莽妄为,实在惭愧。只是不知道在哪里露出了破绽,让大人您看出了身份?我自认为这个化妆还是很完美的,怎么大人您竟能一下认出我身份?” “殿下,祢我曾相处过一段rì子。虽然时间不长,但已足够让我对殿下您的声音了解了。殿下您是刻意压低了嗓音,开初我确实是没认出来,只是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您再三追问林云飞将军的死因……这个,我就是再蠢也该想出来了。有能力策划那么周密行动的人物,还是林云飞将军的生平好友,世上并没有几个啊!” 提到林云飞的名字,两人神情都黯然下来。 流风霜问:“那么,林云飞将军的死,你知道些什么吗?” “他去世的时候,我在场。” 流风霜陡然吸口气,眼中厉芒一闪,拳头骤然捏紧,又缓缓松开,用一种很古怪的声调,她慢慢说:“当时你在场?” 林定连忙摇手:“元帅,我虽然在场,但我可与这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是碰巧路过的。” “怎么回事?” “那晚,我去探访一个老朋友回家,时候不早了,晚上十二点多。马车在路过河丘的二路广场时,听到路边传来打斗和呼救的声音。听到那声音,我很吃惊,难道在河丘还有强盗打劫的事?我带着随从迎着叫声过去,看见一群持刀的蒙面人在追斩几个穿制服的军人。其中一个被砍的人正是林云飞,他满头是血,和同伴们赤手空拳的正奋力抵抗,边打边撤,打斗得非常激烈,血流了长长的一条街。” 林定说得很简单,但流风霜已可以想像当时场面的惨烈了。刀光剑影,喋血长街,林云飞和他的随从们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大群杀手袭击,定然伤亡惨重。 流风霜注视着林定:“林定,按辈份来说,你该算是林云飞的堂兄,他是你的嫡亲堂弟。你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杀死?” 林定脸微微一红,低头不敢与流风霜对视:“元帅,事发突然,我和随从身上都没有武器,如何与那些全副武装的凶恶暴徒对抗?我本想去呼唤驻军或者jǐng察过来干涉的,但暴徒们高呼说奉长老会命令行事,谁敢多事就杀谁,于是我就……” 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出口话语。 “于是你就害怕了。”流风霜静静的说。她的口气很平淡,不像是在责备谁,只是说出一个很显而易见的事实。 林定低下了头,望着自己脚尖,脸sè很白,不知是因为被冰水浸泡还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河风呼呼吹啸,吹拂着人们的衣裳。 静寂中,流风霜缓缓说道:“为了保卫国家,他不断的与各种各样的邪恶外敌战斗,倭寇、海盗、匪帮,功勋累累,伤痕无数。他忠于职责,恪尽军人荣誉,从不干涉政zhì,光明磊落。他的一生,俯仰无愧天地。” 她望向林定:“这样正直而高尚的人,不应该死得这般不明不白。林定大人,查明林云飞将军遇害和河丘事件的真相非常重要,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林定嘴唇微微颤抖,显示他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过了好久,他才沉重的转过了头:“元帅,我知道林云飞将军是您的好朋友。但是,还是请忘了报仇这件事吧。再追究下去,恐怕……恐怕会对您不利。” “对我不利?”流风霜诧异的张圆了眼。 她身后的独臂人冷冷的插嘴道:“林定大人,你昏头了吧?在你面前的是流风家的监国元帅流风霜!她执掌重兵,威慑西北,即使紫川参星见到我们殿下也得恭恭敬敬!魔神皇卡特骄横跋扈,他也不敢对殿下无礼!小小河丘,难道还能出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就算林凡那老家伙亲自过来……” “席亚,住口!”流风霜严厉的呵斥道:“不得无礼,快给林定大人道歉――林定大人,流风霜御下不严,十分抱歉。我一向对河丘和诸位长老十分敬仰,绝无轻视之意。” 林定长叹一声:“元帅殿下,贵属说得不错。流风家兵强马壮,您麾下名将如云,自然不怎么把一直兵威不振的河丘军看在眼里了。” “我并无此意……” “但河丘军虽然不成气候,但还是有些不可轻视的人物存zài的。您要追究这件事,恐怕就得对上他了。” “您是指林睿吗?” “这件事,林睿自然是脱不了关系的。但无缘无故的对这么多的军方高级将领下手,实在骇人听闻,林睿一个人恐怕没能力办到的。除非,林睿背后得到了更大的支持,使他能压倒一qiē反对力量。” “更大的支持?”流风霜眼中流露迷惘:“身为长老会之首,林睿已经站在权力的巅峰了,难道背后还有什么人能指使他?难道有人比他地位更高?” “元帅,您忘jì了?河丘真正的统治者,支撑林氏千年不倒的巨人!在河丘的背后,有一个真正cāo纵一qiē的人物啊!在他面前,即使族长、长老之尊也算不得什么。” 林定压低了声音,神sè却变得十分严sù:“殿下,一直有传言:明王殿下复出了!我猜想,幕后真正主使,很可能是他老人家了。殿下,即使您权势滔天,也不能无视明王殿下的神威啊!” 黄昏,维纳里行省巴丹市郊,激烈的攻城战正在进行中。 在夕阳的映照下,成千上万的半兽人士兵以密集的队形对高耸的城墙发动了进攻,进攻的队列就如那海波一般汹涌不息。 乱石穿空,飞舞的箭矢划着可怕的弧线落入进攻的军队中,溅起了血肉的浪头,在夕阳照耀下,惨烈的进攻战正以狂暴的方式进行着。 杀声震天,数以百计的云梯搭在了城头上,半兽人步兵踩着云梯猛攻而上,厮杀的人群已经在城头上混战成一片。不时有人体从那可怕的高处坠落,重重摔了下来。 但此时,没有人关注这个。厮杀双方都红了眼,半兽人兵和魔族兵在城头逐寸逐尺的相互攻杀,血流泊然。 “太慢!太慢!天都快黑了,我们连城头都没能拿下!” 眼见城头上魔族的旗帜已是摇摇yù坠,却偏偏就是不倒,罗杰将军狂怒得像个愤怒的狮子。他怒发戟张,声嘶力竭的大喝:“上啊!弟兄们,上啊!魔族顶不住了!给我冲啊!” 急躁之下,他冲到城下,扯下了一个正待登城的半兽人军官:“你不行!让我先上!” 但在他刚攀上云梯,卫兵们却抢先一步七手八脚把他拖了下来,罗杰吼声如雷,拼命的挣扎:“放开我!看这群脓包废物的样子,老子快被气死了!憋不住了,我要亲自上去砍魔族崽子!你们这群混蛋快放开我,不然我让你们死!” “大人,万万不可!您是先锋主帅,不可轻涉险地!大局已定了,魔族撑不了多久,城池迟早会被我军拿下的……” “混蛋!”罗杰大骂,他当然知道城池迟早会被拿下,但关键是被谁拿下。抢得首功的,必须是远东,要让全军全国都知道,第一个光复维纳里的,是远东军的罗杰大人! 眼见进攻军队已经占尽上风却迟迟不能击溃魔族的抵抗,他心急如焚。 前一天晚上的进攻动员会上,斯特林大人问:“巴丹城乃兵家必争之地,要进军达克,我们必须拿下巴丹!哪位将军愿为我军斩将夺旗?” 话音未落,当场便齐刷刷站起了一排的银肩章。将军们大着嗓子吼叫:“我上!我上!” “我来,我来!我们东南军十一师是皇牌师,我们准能拿下!” “远东秀字营还没打过败仗呢!大人,请将任务交给我们!” “大人,让我的半兽人兵上吧!给我们一个机会!” 东南军与远东军会师,策反了魔族外围的哥达汗和亚哥米二人,人类军队迅速通guò了他们的防区,兵贵神速的杀到巴丹城下。巴丹城只有小部魔族兵守卫,肯定挡不了人类的大军,此战必胜无疑。 这是会师后的第一场大战,充当首战先锋,干脆利索的把城市拿下,扬威于两军之前,这是送上门的功勋啊,将军们哪个不想抢功?大伙争得都疯了。 最后,斯特林大人与紫川秀大人商量了下,决定将首战的任务交由远东军执行。 紫川秀统领微笑着,一个个望过麾下众将。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罗杰身上,道:“罗杰,你有信心吗?” 当时,东南和远东高级将领荟萃,单是旗本以上的高级将领就有近百人。在众人羡慕的炯炯目光的聚焦下,罗杰只觉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 他大步出列,用力向紫川秀敬了一个礼,语调有力而沉稳:“统领大人,一天之内拿不下巴丹,下官提人头回见大人!” “有气概,倒也不愧我们远东出来的汉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不要给远东丢脸了。” “无上光荣!请大人放心!” 这时,斯特林统领在旁边插一句:“罗杰红衣旗本勇武过人,定然首战建功。但为速战速决,最好还要安排押阵和增援的预备队。秀川统领,我建yì由我东南军的欧阳敬红衣旗本率本部兵马为罗杰红衣旗本助阵。” 罗杰刚要说:“大人,下官不需要助阵。”但紫川秀已经先开口了:“如此甚好。欧阳阁下,这样就麻烦你了!罗杰,你要与欧阳将军做好配合。” 罗杰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是。” 将军列中走出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军,正是欧阳敬。他站得笔挺,先向斯特林敬礼,转身又向紫川秀敬礼,响亮的说:“谢二位大人栽培,下官深感荣幸!” 他转身望向罗杰,微笑着伸出手来:“罗杰大人,合作愉快!” 罗杰冷冷在心头哼了一声,对这个突然冒出来跟自己抢功的小白脸,他恨得咬牙切齿。但两位统领大人在场,两军的近百名高级将领都在,这种场合断断然不能失却风度。 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个微笑,伸出手去:“欧阳将军,谢谢您明天的配合!” 想到当时的场面,再看看战事的僵持不下,罗杰只感五内俱焚,第一轮攻击波被魔族挡了下来,第二轮攻击才勉强冲上了城头。太阳快要落山了,城池却还在魔族手中。在两位大人面前,这么多人面前,自己海口是夸下了,怎么收场好? 自己还怎么有脸回去见大人? 自己在同僚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罗杰大人!”在纷乱的进攻队伍中,一个传令官策马冲近他身边,叫道:“罗杰大人,欧阳将军派我来问阁下,要不要增援?他的部队马上就可以开上来!” “你说什么?” “欧阳将军问你要不要增援!” 人声太过纷扰,厮杀声、惨叫声、呻吟声和城楼上传来的巨大轰隆声混成了一片,直到那个传令官把话重复到了第三遍,罗杰才算听清楚他的意思。一瞬间,压抑已久的狂怒就像巨大的火山,一下子爆发了! 他一把揪起了传令军官的衣领,对着他的耳朵大吼道:“告sù欧阳敬,不怕死的只管开上来!老子认识他欧阳敬,老子的兵马可不认识他!他敢上来,半兽人立即掉转枪头连他一起打!” 传令官使劲的从罗杰手中挣脱出来,愤怒的整理了衣裳,以同样的声量回敬罗杰:“阁下,下官只负责传令,你大可不必如此!派遣哪个部队上来,那是斯特林和紫川秀二位大人才能决定的事,你发火也没有用!争气的话,天黑前自个把城池拿下,那谁也抢不了你的功。下官本来还想在此与阁下一同观战,但现在看来,阁下是不会欢迎我的了。告辞!”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亚克里,东南军司令部作战参谋,副旗本。” 亚克里整理了下被揉乱的衣领,转身上马,临走之前,他轻飘飘抛下一句话:“都说远东军如何能打,照我看,也不过如此罢了。” “混蛋,你给我站住!” 但迟了,对方连回骂还手的机会都不给罗杰留下,一溜烟的策马跑掉了。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乱纷纷的兵丛刀剑人群中,罗杰只感绝望又是愤怒:“这个脸可丢大了!” 正好一队半兽人兵马正举着旗从他身边冲过,罗杰猛然跳了过去,伸手就去抢夺旗手的旗帜。那半兽人掌旗兵措手不及,竟然被罗杰一下得手了! 旗帜就是军队的灵魂,竟有人敢阵前夺旗! 错愕过后,整队人马都愤怒了。半兽人兵们嗷嗷狂叫着,围过来就要群殴,却突然发现,夺旗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个的顶头直属长官,远东第一军军团长官罗杰大人! 半兽人官兵都愣住了:“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啊?” “弟兄们,再没别的退路了。”压抑着狂暴的心情,罗杰的语气竟出奇的平静:“时间不多了。这是反攻以来的第一场大战,dìdū在看着,流风霜在看着,旦雅在看着,河丘在看着,远京也在看着。天黑前拿不下这城,明天我们远东第一军就要成为全大陆的笑柄!丢了秀川大人面子,我是绝对没脸活着回去了;你们rì后也别想抬得起头了,人家都说了:远东兵将,不过如此!远东人什么时候被内地的软骨头这么小觑过了!” “绝不能!”半兽人兵们狂吼着回应:“远东勇士最强!” 罗杰用力一挥旗子,悲哀和绝望使得这个魁梧大汉语调十分凄厉:“来吧,跟着这面旗帜上,谁也不准退!前进!” “呼卓拉!” 被罗杰煽动得热血沸腾,参战的各部兵马再次鼓起奋勇,人马汹涌如cháo水,猛攻城池,兵势凶悍,一往无前。 魔族守军恃城力守,他们在城头上倾泄密如雨点的箭矢,泼洒滚烫的焦油,而半兽人兵们连躲闪都办不到,因为人cháo汹涌,后续兵马连绵不绝,根本不容你后退! 于是,就在那惨叫声和飞溅的鲜血中,一架又一架的云梯高高的架起,魁梧的半兽人士兵以鲜血的代价逐寸逐尺的前行,一个城垛一个城垛的抢夺。 在罗杰亲自带领下,被激起了怒气,远东军的进攻犹如怒火,半兽人们到处冲杀,又砍又劈,凌厉无比。 城墙上,疲惫交加的魔族兵逐渐挡不住了,半个小时后,半兽人兵和蛇人兵攻占了城头,但战斗并没有结束,残余的魔族守兵据点而守,战斗从城头转移到各处城道、各个城门指挥部。 最后的厮杀尤为惨烈,占领是逐寸逐寸进行的,城道上已经被尸体所淹没,血流汩然。 在城道的若干楼道里,双方尸体都堵住了道路,一堆又一堆,于是魔族士兵就把这堆尸首充当防守的阵地,半兽人就揪着死人的头发或者脚把尸首远远的丢下城头去,以免阻碍厮杀痛快。 一时间,无数的人体从城头的高空坠落,密集得有如雨点,那情形甚为壮观。 城外的一个山坡上,紫川家的两位统领正在并肩观战。尽管遥远,那厮杀的各种混合声音仍旧不时能传来,惨叫、呻吟、兵器格斗的铿锵声、骑兵奔腾的马蹄,火焰奔腾的劈哩啪啦声响,时断时续。场面惨烈,令人悚然动容。 收回了眺望城头的目光,斯特林统领如释重负:“后续部队上去了,城头已经拿下了。” “要命。”紫川秀也放松下来,观战了一天,看着城头反覆拉锯,他紧张得背后的衣裳都湿了:“罗杰这个家伙,他一天到底在干什么?天都黑了才突然发力,现在才攻下城头,巷战还不得举着火把继续夜战?” “罗杰的兵马杀了一天,士卒都很疲惫了。要不,换欧阳敬上去进行巷战?” “我没意见。派传令官去问问罗杰,若他累了,我们可以换人。” 传令官快马奔向前线,大概半个小时后,他又奔了回来禀告:“启禀二位大人,罗杰阁下坚绝不肯!他说,他一点不累,还能再打三天三夜呢,城池完全能够自个拿下。他说,只求二位大人,千万不要再派别的部队上来了,半兽人脑子糊里糊涂的,到时候混战起来打错人就麻烦了。” 两位统领相视一眼,紫川秀笑道:“罗杰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居然威胁起我来了!” “近墨者黑,某人教导得好啊!阿秀,你看怎么办好?” “既然罗杰立下了军令状,那就随他吧。大局已定了,城池迟早都要被拿下的。” “还是早点拿下的好。”斯特林调转头,把目光投向了那暮sè沉沉的西方,眼中有着隐隐的忧虑:“巴丹是dìdū近郊的门户。巴丹一下,达克无险可守。魔神皇和近卫旅距离我们不到一百五十里了。” 顺着斯特林的目光,紫川秀望向了遥遥的西方。 巴丹一下,魔族西征大本营与后方的联系就被全然切断了。这下,魔神皇再怎么固执,他也要从dìdū把大军抽调回来对付自己了。 两人都没有出声,默默的想着心事。 晚间八点多钟时,城池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嚣,成千上万人在欢呼,两人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像是罗杰得手了。” 正如斯特林所预料的那样,一会儿,血染征衣的罗杰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两人面前。 “斯特林大人,秀川大人,很荣幸的向二位统领报告,我远东第一军已光复巴丹城!” 斯特林微笑道:“辛苦了,罗杰阁下。首战告捷,你是首功。” “愿为家族服务!”罗杰挺胸收腹,神采飞扬:“斯特林大人,这种小仗,对我们来说,那不过小意思啦!――不过今天的魔族崽子确实有点难缠,那弓箭、落石、热油密得跟雨一般,两次冲锋都被打退了。对付这种小敌,我本来不想出手的,但看看,不行!我不出手孩儿们还真是搞不定,那魔族兵还很嚣张!于是我恼了,拿着把刀噌噌就砍翻了他们几十个……” 罗杰激动得红光满面,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平心而论,今天一战他确实有值得骄傲之处,一天之内攻占了战略要地巴丹城,为大军开辟了前进的道路,首功荣耀非同一般,而且也确实来之不易,他俨如普通士兵一般,亲自攻杀在最前阵,杀了个爽气痛快。 为了凸现攻城战的辛劳,他非但不把身上的血迹擦去,甚至还自个跑到血泊里打了个滚才跑来见紫川秀,于是这位英勇的将军大步走来,一步一个血的足迹,满脸沉痛的表情,仿佛他刚刚经历了生平最为艰难的苦战,那种艰辛,唉,你们这些在后面观战的人,硬是没法想像啊! 若不是我罗杰大人,哪怕任换哪位将军上阵,恐怕没十天半个月是拿不下这城的。 但两位统领哪个不是机敏人物,又是经验丰富,怎会被这小伎俩骗倒。 紫川秀笑嘿嘿的问:“罗杰,你到哪里找到血水来洗澡?” “大人,这是血啊!这是我跟魔族厮杀时溅到我身上的……” “不对吧?溅上去的血迹应该一点一点的,你这种样子……倒像是把衣服放在血里泡一阵子再过来。” “行了行了,何必呢!”斯特林打断了紫川秀,微笑道:“罗杰大人立下大功,那些小节就不必计较了。罗杰,今天这一仗我们都看了,贵部兵马骁勇善战,阁下亲临前敌,指挥得当,英勇过人。国难当头,家族需要忠诚的将士,也需要优秀的指挥将领。请相信,家族是不会忘jì你的功勋的,今rì的功勋和奉献,来rì必将得到应有的报答。” 他再抚慰了他几句,罗杰支起耳朵听得聚jīng会神,生怕漏了一个字――这份赞赏可不是来自旁人,那是鼎鼎有名的紫川之虎,紫川家的头号战将斯特林大人啊。 他无论人格还是声誉都完美无瑕,堪称军人典范,紫川家的骄傲。得他一声赞赏,值得光耀终身,更不要说他还是紫川家的军务处长,有他看重,rì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了! 唯一遗憾的是,若旁边没有那个一直在坏笑着的紫川秀就好了,被他这么笑嘿嘿的看着,罗杰总是不由自主的心里发毛……“启禀二位大人,我们攻入城后,魔族兵眼看守城无望,已经集体投降了。请问二位大人,对投降的魔族兵,我们该怎样处置?” 紫川秀问:“有多少人?” “具体数字没计算出来,大概是千把人。” “斯特林,这事你来定吧。他们是塞内亚族士兵,跟我们人类是死敌,很难感化,或者可以送去……” “全部杀了,尸首钉在树上,暴尸荒野。让魔神皇知道,他们的末rì到了!也让至今还在犹豫不决的魔族十五军知道,人类并不是只会说说而已,他们若再不下定决心,下场好不到哪去!” 斯特林毫不犹豫,英俊的脸上流露刚毅:“塞内亚人作恶多端,入侵我们的世界。现在,是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我们不惧杀一儆百!” 紫川秀垂下眼帘,低下了长长的眼睫毛。他并不是很赞成斯特林的做法――倒不是说他对这些魔族俘虏有什么怜惜之心,只是觉得,大战在即,把这千来名魔族兵曝尸荒野,未必就能吓唬得了魔神皇,反倒让塞内亚人有了一个鼓动士兵决一死战的最好例子:“你看,投降给人类的就是这个下场了!” 与困兽做死斗,那是紫川秀极力避免的。正相反,他极力让敌人看到希望,给敌人退路。追击溃逃的敌人要比与困兽死斗付出的代价要少得多。 黑黝黝的树林,静悄悄的。月光下,道路似一条雪白的衣带,蜿蜒伸向目光不可及的地平线,在大地的尽头,一轮巨大的圆月高高悬挂。 这里是达克近郊的荒野树林,黑沙走在林中小道上,朝达克前进。 即使在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岭赶路,军师依然保持了他一贯的风度,肩挺得笔直,头昂得高高,微风吹拂着他的面纱轻轻晃动,黑袍飘舞。 前方出现了灯火,挂起的牌子用魔族文字写着“检查站”三个字。长途的跋涉终于到了尽头,达克就在前方了。想到很快就可以歇息,黑沙心头充满了淡淡的欢喜。 一个帽子上别着白sè羽毛的魔族军官从检查站走出来,冲着黑沙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闲逛干什么?” 看看对方羽毛的颜sè,用纯熟的魔族语,黑沙平静的说:“百人队长?我是黑沙。” 吃惊于黑沙纯正的魔族语,那军官态度收敛了些,声音依然严厉:“不管你是谁,陛xià有令,最近紫川家的探子活动猖獗。凡是靠近大营五十里以内,没有通行证的人类一律拿下!你是人类,还是神族?遮着面纱干什么?” 黑沙皱眉。自己是王国权臣,对方身为军官,居然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也蠢得过份了。 “这个检查站谁负责的?你上司在哪里?” “这里我负责!”百人队长神气的说:“半夜偷偷摸摸的赶路,还戴着个面纱,你的形迹很可疑!想刺探军情吗?弟兄们,把他拿下,揭开他的面纱,看看这厮到底是什么货sè!” 几个魔族兵应声从检查站扑出来,向黑沙围了过去。 黑沙哭笑不得。他后退了一步,往长袍里一摸,手上亮出了一块明晃晃的金牌:“看看这块金牌,陛xià亲赐的身份牌!胆敢以下犯上,你们不怕五马分尸吗?” 五马分尸是魔族军中最重的军刑,被黑沙厉声一喝,几个魔族兵顿住了脚步。 百人队长好奇的探出头来:“胡说八道,什么陛xià亲赐……”看到金牌上那个代表王国的狮子图案,他脸sè一下子白了,声都变了:“你,你胆敢伪造皇族令牌!” “是不是伪造,你看清楚了!” 黑沙手一甩,金牌准确的落入了那军官手中。他眼睛睁得大大的,捧着金牌的手不断的发抖。 金牌入手沉重,纹路清晰,线条繁而不乱,那个黄金狮子张牙舞爪,正是塞内亚皇家标志,看质地和图案,绝无假冒的可能。 百人队长哭丧着脸,双手捧着金牌交还,颤声道:“大人,小的有眼无珠,鲁莽冒犯。” “无妨。你也是执行军务,我不会与你计……” 话没说完,两人正交接令牌,军官突然手腕一翻,扣住了黑沙的手腕,喊道:“jiān细,拿下!” 黑沙惊道:“你……” 嗤的一声轻响,黑沙只觉得腰间一凉,紧接着就是滚烫。他困惑的望去,只觉得一个魔族兵拿着一把匕首刚刚从自己左腰侧拔出,刀刃上满是血。 在同一时刻,嗖嗖嗖几声急响,树林中shè出了一排急箭,黑沙急忙运力甩开那个军官躲闪,却始终慢了一步,肩头、大腿、胸腹间都中了箭。 转瞬之间,黑沙已受创多处。拼着血流如注,他猛然一脚将那军官踢飞,一拳又把偷袭的魔族兵打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是一排箭shè来,黑沙急忙大袖一挥,卷起一股劲风,将大部份箭矢吹散,但还是有几箭shè在他的胳膊上,又是一阵剧痛。 还没来得及把箭给拔出来,只听得刺耳的呐喊鼓噪在林间响起,从密林的各处,涌出了持刀舞枪的魔族兵,正朝黑沙围杀而来。 这时候,黑沙才明白过来:不是什么误会。从头到尾,这根本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 军师怒吼:“卑鄙!谁干的,给我站出来!”愤怒的吼声响彻深夜的荒野,惊起了无数夜宿林间的飞鸟。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刺耳的鼓噪:“瓦格拉!”魔族兵们只顾挥舞刀剑冲杀过来,暗伏林中的箭手还在不停的向黑沙发箭,却没人回答黑沙的疑惑。 黑沙一声长啸,不顾插在身上的箭矢,豹子般冲进了魔族兵群中。 第一个冲近的魔族兵举起了砍刀,但那把刀压根就没有落下去的机会了,黑沙白皙修长的手一伸,食指轻轻一点,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士兵丢下了举在半空的砍刀,捂着喉咙翻倒在地,喉中发出呜呜的闷声,殷红的血液滚滚从指缝中涌出,如泉水一般源源不绝。 毫不耽搁,黑沙转身劈手夺下了一把照他头面劈来的砍刀,反手一挥,一个魔族兵的脑袋便飞上了天。 旋身闪电般四下疾刺,身周的四名魔族兵齐齐惨叫,齐齐在眉间开了一个窟窿,脑浆迸裂。 没有丝毫停顿的,黑沙身形陡然一退,一个猛烈的肘击,身后想上来偷袭的魔族兵顿时被打飞了出去。 隐藏在黑黝黝的林中观战,耳边听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云浅雪的手心渗出了汗水。 行动前估计了,一直没显露武艺的黑沙可能是武功高手,但不曾料到他武艺高到如此地步。虽然仓促遇刺,身受创伤近十处,但他丝毫不乱,出手快、准、狠,干脆利索,骁勇如虎,在包围圈中闪电般来回冲杀,竟没人能挡住他一招半式! 看着黑沙跃动的身影,云浅雪只觉得心情复杂。 若论他的本意,这次行动他很不情愿。在他心中,军师是个温厚的智者和前辈,温文尔雅,有见识,处事公道。魔族王国能如此强盛,神皇陛xià雄才大略固然是主要的功劳,黑沙在其中的贡献亦绝不会少。一直以来,自己都十分敬重军师。 但卡兰皇子认为,黑沙蛊惑了魔神皇,让陛xià沉迷于征服人类的幻觉之中。黑沙不死,陛xià就不会答应撤军。最关键的是,在皇位继承问题上,黑沙态度暧昧,这犯了卡兰皇子的心头大忌。这次,刚得到黑沙从外地回来的消息,卡兰立即就拍板了:“不能让他进大营和父皇见面,在路上干掉他!” 只是谁都不曾料到,上百魔族兵竟然围杀不了一个受伤的军师!平素文质彬彬的军师,一旦遇险,竟如此强悍! 看着军师以寡敌众,在人众中左冲右突,势如猛虎,云浅雪突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一幕像在哪见过,偏又想不起来了。 正在这时,卡兰出声了:“黑沙的打法,好像一个人啊。” “谁?” “七八○年庆功宴上的紫川秀!” 云浅雪霍然转头,和卡兰对视,正看到后者惊讶的眼神。 卡兰说得没错,虽然黑沙以刀做剑使,但那种感觉给人却是一般无二,那形如鬼魅的身法,那闪电般的出手,声东击西的假动作,二人有同样节奏,同样的气质,甚至就连奋不顾身的悍勇都如此相似――就像音乐大师在演奏两首不同的歌曲,虽然表面的音符不同,但更深层的内在却是一模一样!就连卡兰这样不通武艺的门外汉都看出了,二人武功明显出自同源。 “他们难道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连想一想都是荒谬的,一个是紫川家的封疆大员,魔族的死仇;一个是权倾魔族朝野的头号权臣。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二人都不会有丝毫的联系。但偏偏他们又是如此相似,这不能不让云浅雪和卡兰浮想联翩。 “没有人知道黑沙这厮的来历。云,搞不好我们误打误撞,真的揪出了一个大jiān细。” 杀戮仍在进行着,惨叫声此起彼伏,林间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不知哪里传来了濒临死亡者的低沉呻吟。上百jīng选出来的魔族好手,此刻已经有三十多人躺倒在地上了。 黑沙如此悍勇,直让云浅雪和卡兰心寒:若不是偷袭得手让他受伤在先,可能这百来个魔族好手都不够他杀。 黑沙悍勇,毕竟是受伤在先,打着打着,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卡兰都急得直跺脚:“他快不行了!快围上去,别让他跑了!” 黑沙突然一声怒吼:“死!” 犹如晴天里突然响起一个炸雷,魔族如当头受铁锤一击,靠近的魔族兵当即被震昏了两个,剩下的也是耳膜嗡嗡作响,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趁着这阵混乱,黑沙猛然一撞,拼着被长矛和刀剑划了几道伤,却将挡路的三名魔族兵撞翻在地,他闪电般从这个缺口跳了出去,转眼间一头没入了密林中,只听到林中传来愤怒的啸声:“竖子误我大事!” 魔族兵紧随着朝密林中追杀而去,林间不断的传出了厮杀和惨叫声,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变得悄然。 带队军官气喘吁吁向云浅雪报告:“启禀大人,目标已受重创,但逃入树林,失去踪影。我们伤亡很大,请示大人,是否继续增派人手搜林追击?” 云浅雪正在沉吟,卡兰悄声说:“不能再增派人手了。事情闹大了很难保密。” 云浅雪于是下令:“增援很快会到,但在增援来之前,你们继续追踪搜索,务必要抓获目标。” “遵命,大人。” 魔族皇子和头号大将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沮丧。黑沙如此强悍,既然能冲出包围,那林中的追杀多半也会无功而返。 云浅雪安慰卡兰道:“殿下,军师受伤极深,未必能活下去的。您不必太过忧心――何况,他也不知道是我们动手。” 卡兰点头:“事情完了以后,你把有份参与今天事件的官兵通通调到前线,我会安排裴玛处理。” 杀人灭口,那是肯定要走的一步程序了。云浅雪点头:“明白了,殿下。” “很好。我们回去吧。” 正待起步,卡兰却突然转身望住云浅雪:“云,你还叫他军师――是否你很不情愿这次行动呢?” 云浅雪一震,脸上却丝毫不露:“殿下,我效忠于您。” 回答得牛头不答马嘴,但卡兰看起来却很满意这个答复。他轻声说:“其实我也不想如此。军师是当世人杰,一代英杰。王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只可惜,他不能为我所用。” 站在树林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军师浴血奋战的地方,卡兰皇子神情惆怅:“这场战争,我们打不赢的,只是父皇不肯面对现实而已。你要早做准备,羽林军是我们的本钱,回国后我们还得靠这支军队巩固皇位呢。你可别傻,把它和人类拼光了啊!云,时代变了啊!” 看着皇子那张孩子般天真无邪的俊脸,云浅雪心头茫然。流了那么多鲜血,牺牲了那么多战士的西征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魔族的皇储和头号大将都不会料想到,魔族西征战争的最后一线胜机,就在今夜刚刚被他们亲手断送了。 第四章 决战序幕 就在云浅雪和卡兰联手伏击军师黑沙的同时,位于达克大营的魔神皇得到噩耗:巴丹城被紫川军拿下了。 一天之内,五千多魔族兵把守的大城被半兽人攻下,魔神皇甚至连增援都来不及派出,这证明,来犯的紫川军具有极强的战力。 巴丹是达克的大后方,巴丹城被人类攻陷,魔神皇与后方瓦伦要塞镇守部队的联系就被切断了。这下,虽然很不甘从dìdū前沿撤兵,但魔神皇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 当夜,呜呜的号角吹响,魔神皇升帐点将。在主帐前,以魔神皇为轴心,两排将领肃立,盔甲和刀刃反shè火把光亮,将军们屹立无声,秋风席卷大旗呼呼作声,萧杀之气冲天而起。 所有在达克的军团长都已齐聚于此。军团长们排成两列,肃立如林。 王国第一军近卫旅军团长雷欧公爵站在首位,他时刻忠心耿耿的护卫着魔神皇。 在他之下,是王国第二军的羽林军的云浅雪,他的军团全由塞内亚族的胄璜子弟组成的亲卫军团,屡建战功的王国亲卫部队。 王国第三军,磐石军团。魔族第三军本来是王国第一流的jīng锐军团,在魔族王国乃至整个大陆都享有威名赫赫。但无奈,上次叶尔马轻师冒进被流风霜打了个包围,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躺倒在旦雅城下被人类喂了狗。当叶尔马逃回达克时,身边只剩下了十六骑。 一个享有悠久历史和辉煌战史的王**团就这样硬生生损折了,魔神皇震怒异常,只是顾忌这位魔族老将的功勋和他享有的威望,神皇陛xià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把他也拖去喂狗的冲动。 考虑第三军这支功勋部队不应就此断绝,神皇从窘迫的预备队兵力中抽出力量,再加上一些归队的伤残老兵,重组了第三军,总共兵力为二十个不满员的团,不到五万人。 王国第五军,西南军团的凌步虚。 王国第十一军,“铁壁”军团裴玛公爵。 王国第十五军,雷豹公爵。 王国十六军军团长,马维公爵。 望着麾下的将领们,魔神皇沉默不语,眼中流露出哀伤与悲痛。 比起半年前在魔神堡的出征仪式上,军团长的人数已少了很多,征战四方的武将们凋零大半,至今还留在此地的,除了雷豹和马维以外,只剩下塞内亚族的将领了。 在以达克为中心的方圆数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聚集了塞内亚族的全部战士,而在他们周边的,则是海洋一般的人类包围圈。 “将军们,朕有个坏消息告sù你们:巴丹城失守了,我们被人类包围了。你们怕了吗?” 听闻噩耗,军团长们依然镇定,他们整齐而响亮的吼道:“启禀陛xià,我们不怕!” 叶尔马挺身站出:“陛xià,人类来了吗?很好,就让他们过来吧!那群兔崽子躲在城墙后面是挺难对付的,但若到了开阔地上打野战,我神族将士将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穷途末路,强敌环窥,但将领们依然能保持高昂的斗志,魔神皇露出满意的微笑:“如此气概,才是朕的将军!朕决定,全师回军,亲征斯特林,为我大军打开退路!” “陛xià英明!敌寇虽来势汹汹,但大多都是斯特林征来的新兵,再加上远东的蛮夷土人,不过乌合之众罢了!我们有近卫旅,有羽林军,有骁勇忠诚的塞内亚武士,更重要的是,我们有陛xià您的英明指挥!有陛xià您带领,消灭这群乌合之众,易如反掌!” 叶尔马陡然提高了声量:“我军定能生擒斯特林,活抓紫川秀!吾皇万岁!” 众将齐齐吼道:“生擒斯特林,活抓紫川秀!吾皇万岁!” 主营外,传来了冲天的应和,那是三军将士跟着狂吼:“生擒斯特林,活抓紫川秀!吾皇万岁!” 当晚,盘踞在达克周边魔族军队开始了行动。根据后来军史学家的研究,七八四年十月二十七rì,魔神皇亲领的决战,是整个卫圣战争期间魔族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 当时魔神皇麾下共有七个军团的番号,其中塞内亚军团共有五个军团,一个非塞内亚的十五军团,再加上马维带领的人类叛军军团。 人类方面的总指挥斯特林估计,魔族的总兵力在三十五万到四十万之间,他这个估计对于塞内亚族来说是正确的,但他却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除了蒙族、哥昂和亚昆三个大族以外,魔族内部还有着众多的小部族。 这些小部族战士正随着魔神皇的主力一起行动,他们就是由雷族领袖雷豹公爵带领的魔族的第十五军团,这个军团的战斗力虽然并不出名,人数却很庞大,足足有二十万士兵之多。再加上由马维带领的七万人类叛军部队,使得魔族的总兵力达到了六十三万人。 这是个惊人的数字,魔族的兵马之多,甚至超过了斯特林与紫川秀的合兵。 当然,人类方面也有一个优势,斯特林与紫川秀可以专心迎敌,倾力一战,魔族方面却无此优待。他们必须还得顾及身后,紫川家的dìdū军团和流风霜的西北军团都在魔神皇的身后虎视眈眈,魔神皇不得不分兵留守达克以防腹背受敌。 雷豹公爵率领的第十五军团被安排留守达克,他将负责魔族大军的后路掩护,防御来自dìdū方向的攻击。 而马维率领的第十六军团将负责跟随大军行动,负责保护后路粮草和辎重。因为这次与紫川家主力对决,人类叛军的忠诚和所能发挥的战斗力都很受怀疑,所以魔神皇没有把十六军团放在第一线,生怕见到故国的旗帜,人类叛军会动摇,反而乱了大军的阵脚。 另外,由于巴丹城被拿下,魔族的后方粮草供应就被断绝了,达克周边的粮草也不足以支持魔族数十万大军长期作战,于是,魔神皇不得不在全军吃光最后一根皮带之前与斯特林决一死战。 “呜呜……呜呜……呜呜……”正午,悠长的军号声回荡在巴丹平原之上,帐中正在午间小盹的众人齐齐跳了起来。斯特林匆匆把军帽往头上一戴:“我出去看一下。” 帐内众人听那号声呜鸣,心中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不一阵,斯特林犹如一阵风的冲入了帐中,叫道:“将军们,回自己部队去。” “可是魔族到了?” “正是!”斯特林脸上呈现出庄严又激动的神情:“侦察兵报告,魔族的主力开到了,大军,绝对是空前的大军!” “很好。”紫川秀点点头,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很好”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神情镇定,但被捏得咯咯作响的手已暴露了他内心底的激动。 有人掀开了门帘,初冬正午温和的阳光照了进来。两位统领并肩站在帐前,都没有出声,使劲的眺望着东边的地平线,而此时,那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大营里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忙乱,呜呜的军号声中,各个部队都在紧急的集合,步骑铿锵,盔甲的铁片稀疏作声,步声混乱。带着临战前的惊惶和紧张,官兵正从大营赶赴各个阵地。 尽管准备已久也在预料之中,但期盼已久的决战终于到来时,所有人还是有种不知所措的慌乱感觉。 “准备了这么久,我们终于来客人了。就是不知道我们准备的筵席,尊贵的魔神皇陛xià是否满意呢?” “他会满意的,满意得不想走了,从此不再离开!”斯特林统领说。 向着太阳下山的方向,他用力的挥手,仿佛以此向地平线外还看不到的强敌下达战书:“卫国圣战,在此一战!” 七八四年的十月三十rì,魔族王国的主力在魔神皇统率下,抵达了巴丹近郊,与驻扎在巴丹城周边的斯特林军团和紫川秀军团只隔不到四十里。 神皇陛xià皇驾就驻在一处后世被称为“魔王坡”的无名高地上,以此为中心,麾下的六个军团环绕周边,护卫着他。 尽管狂傲,但神皇陛xià本人和他麾下的大臣们都清楚,即将到来的是一场决定xìng大战。 在与斯特林军团正式遭遇接触之前,羽林军团长云浅雪提yì让大军在道上休整一夜,以恢fù行军中耗损的体lì,待天亮再以整齐的阵容与人类照面。 魔神皇卡特采纳了这个建yì,于是在对面人类军队的翘首期盼中,三十rì那一晚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 开战之前,必须介绍双方的领导层。人类方面,总指挥是东南军的斯特林,副总指挥分别是远东军统领紫川秀和东南军副统领文河。 为“先攻”和“后攻”的问题,人类的总指挥部中曾引起了一阵争论,但最终还是斯特林拍板:鉴于野战中人类的战力与魔族相比处于劣势,此次会战,人类方面拟定的是防御――反击的战略。 为迎接魔族军队的到来,人类以巴丹城为中心,在城市两翼摆开了一个将近十里的一字长蛇阵势。 斯特林亲自坐镇巴丹城守护主营,而紫川秀则统率远东部队担任大军的左翼保护,文河将军则率领东南军的十四个师担任大军的右翼护卫,他还承担着战略反击的重任。 因为估计到了魔族的骄傲,也因为在指挥如此庞大的军队开战,对双方指挥官都是一种考验,紫川秀和斯特林都预计,会战一旦开始,魔族指挥官会采用最简单也就是最实用的zhōngyāng突破战术,因而人类也在zhōngyāng集结了最密集的兵力,四十个步骑师的强势兵力。 而魔族方面,总指挥自然是魔神皇,而首席总参谋则由皇族第二子卡兰殿下担任。 本来这个位子是该由黑沙军师来坐的,但无奈军师一直迟迟不归,战情如火又不容多等,只好由魔族军中排名第二的卡兰皇子来坐镇这个位置。 这位皇子不学无术的名声远扬,魔族军中哪怕连烧饭的伙夫都知道,若真是靠这家伙来定战略的话,大伙也不用对面的斯特林动手了,最好齐齐撞墙上吊了事。 幸好大家也没对他抱有太大的期望,魔族将士们期待的是卡兰手下的心腹大将云浅雪,这位羽林将军经历多次战火,越来越有了成熟沉稳的大将之风,大局观很强,让人放心。 三十一rì清晨,魔族军开始拔营移动前进。四十万人的军队移动,没看过的人绝对不能想像那是一副什么情形。 顺着驿道,魔族的军队分开多路前进。从上空看,那黑压压的军阵仿佛一道又一道黑压压的江河,缓慢却不可动摇的漫过了道路、田野、平原、树林、草地、荒漠、村庄。 绿sè的树林,黄sè的荒漠,褐sè的田野,金黄的田野和草场,现在,通通被黑褐sè的魔族军阵所覆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sè,那就是魔族兵外衣的黑褐sè。 树立在这洪水之上,那是一片又一片金属的反光,密密麻麻的刀剑在魔族兵扬起的铺天盖rì尘埃中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就如两条巨大的章鱼在进行肉搏战之前,最先接触是他们那长长的触角。虽然人类和魔族主力尚未接触,但战斗已经打响了。 在魔族的前进方向上,他们都派出了大批的斥候和探路来侦察人类的动向和兵力部署,而与之对应的,斯特林也派出了无数的巡逻队来阻止魔族斥候的渗透。 在两军之间的开阔地带和密林,那是双方斥候厮杀激烈的战场。 你追我逐,风驰电掣,胜负之势瞬息转变,明明是半兽人和人类战士正在密林中追击顽抗的魔族斥候队的,忽然,转眼工夫,魔族来了大队增援,于是立刻变成了人类和半兽人落荒而逃,而魔族兵在后面跟着紧追不舍的局面,直到他们得到了增援,又转身杀回……一天之内,这种小规模交战不下百起,没等大战打起,数百勇士已血染沙场。 三十一rì,仿佛上天也感受到了人间的这股冲天杀气,气候开始变得奇幻莫测。 早上还是艳阳高照,正午时分,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地平线上不时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一道又一道霹雳裂天而过,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的味道。 正午时分,天空先是下起了小雨,接着变成了冰雹,到下午时又变成了飘雪! 期间霹雳连续不绝,两军都有多名官兵被雷电击倒,一道雷电甚至劈断了东南军的主营旗杆! 当时目睹这一奇景的士兵无不大哗。决战在即,军旗却被天雷劈断,这是极不吉利的兆头,幕僚们目瞪口呆,谁也不敢出声说话。 被不利天气影响的不止人类一边,因为雨雪雷电不断,魔族的行军不得不为此而打断,魔神皇下令就地安营。 直到傍晚黄昏,强烈的北风吹散了云层,落山的夕阳出现在地平线上,魔族营中燃起了千千万万的火堆,士兵们开始做饭歇息。 此时,魔族大军距离巴丹城已不到二十里路了,两军从地平线上已可以遥遥望到相互的黑sè轮廓了。 第三天,也就是七八四年十一月一rì清晨,斯特林统领在巴丹城的城头上眺望东方,看到地平线上那一抹淡淡的cháo水黑sè轮廓。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始了。” 太阳升起时,各个魔族军团一字摆开,以散兵线队列向前推进。极目所至,在人们视野里,地平线的尽头上仿佛到处开满了万紫千红的各种花朵。谁都没办法把魔族军中那引导各部队前进的一连片密密麻麻的旗帜给数清楚。 整个大地就像是天的花园里开满了鲜花,而花朵就是那人马的旗帜,魔族的人马形成了一片波涛汹涌的大海,那扎着五颜六sè饰带的枪矛就是那波涛之上的浪花了。 尽管已经摆开了长达十里的宽阔正面,但谁都没办法把魔族军阵给一下子看尽,魔族兵队伍的长度竟达二十里之长,队列一列又一列,无法看到尽头和末尾。 在阳光丽rì下,广阔的战地上,密布着预备攻击的兵马,传令兵驰骋于战阵之间,整理队列。 巴丹城的东面是大片的平原,一条驿道穿越平原。现在,魔族的军队就顺着驿道铺天盖地的扑了过来,在阵头距离巴丹城约摸五里处,魔族军团停住了脚步,扎下营盘。 在那个后世被称为魔王坡的无名高地上,魔神皇和他的近臣们驻扎于此。云浅雪快马奔上高地,向着魔神皇单膝下跪:“陛xià,前面就是巴丹城。” 魔神皇外罩白sè披风,内穿一身黑甲,一身装束简洁到接近朴素的地步。他正打着手帘,眺望着地平线远方的朦朦城池。 巴丹城地处平缓的平原地带,此时城门早已紧闭。城池的右边被郁郁葱葱的绿sè森林所覆盖着。在林间,隐约可见飘扬的战旗。 而城池的左边则是一片延绵数十里,连绵起伏的高地,高地上长满了稀疏而高大的乔木树林,林间朦朦胧胧有着一片黑黝黝的影子,很可能是军队的阵地。 敌人的主力在哪里呢? 魔族至尊沉默不语,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好久,他转过头:“云浅雪,斯特林的主力是否就在面前了?” “陛xià,斥候侦察遭遇了很大阻力,人类巡逻队封锁得非常厉害。可以确定,巴丹城以及周边一定有人类的大部队,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就是斯特林的全部主力,我们现在还摸不清巴丹城周边的人类兵力部署,只知道敌人在城池两翼都布置了壕沟和阵地防御,两翼延伸得非常广。” “既然侦察不出,那就以武力来确认。”魔神皇淡淡说:“朕命令,第三军向巴丹城左翼发动攻击。叶尔马,给朕把敌人的阵地给夺过来!若得手,你在原地坚守,朕的军队要通guò你的阵地绕到巴丹城的后面去,对巴丹形成半面合围。” “遵命,陛xià!”魔族老将jīng神抖擞的站出来,对魔神皇行了一个单膝礼,起身时盔甲的叶片铿锵作响。 披着那身沉重的盔甲,在几个亲兵的扶持下,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战马,驰骋而去。高地上的众人目送这位老将军威风凛凛的背影,眼神却颇为复杂。 “裴玛!” “微臣在!” “你率十一军,对敌人右翼发动试探xìng进攻,尽量摸清楚敌人的实力。朕有预感,敌人的重兵很可能就隐藏在右翼。” “遵命,陛xià!微臣定为吾皇拿下阵地!” “不必过于勉强,若遭遇过强抵抗,你可以自行决定撤退。” 裴玛诧异的抬起头,战前动员,那是尽量有多响亮说多响亮的,将领们总是一个个拍着胸膛打着保票,“万死不辞!赴汤蹈火!誓与阵地共存亡!定能高奏凯歌!立下军令状!”进攻之前拿下军令状是常事了,那几乎是每一仗前的动员套话了,可魔神皇竟这样好说话,这么轻描淡写的说“打不下就算了”! 看出裴玛的困惑,魔神皇对众人说:“裴玛,今rì一战,我军所动员兵员空前绝后,单是团队单位就不下三百个,战场纵横近百里,朕身为最高指挥,不可能事必躬亲。朕只确定方针,但具体作战细节,这就要靠诸位军团长来指挥,根据现场情形,积极、灵活的做出调整!只要对大局有利,朕不介意你们调整朕的命令。诸位将军,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 军团长们齐齐单膝跪下:“请陛xià放心,微臣必将戮力奋战,绝不辜负陛xià厚望!” 裴玛重重的点头:“陛xià放心,微臣会遵照陛xià指示,尽力拿下敌人阵地!即使不能,微臣至少要为我军探明敌寇虚实!” “正该如此,朕期盼你的胜绩!” 神皇平淡的话语声中,揭开了大战的序幕。 天空刮过一阵旋风,森林咆哮,落叶飞舞。 “弟兄们,吾皇陛xià就在高坡上等着我们的捷报!”骑在高头大马上,叶尔马奔走于各个团队之间。他高高拔出了佩剑,向前一挥,剑锋反映烈rì的光辉刺眼夺目:“为了陛xià,奋勇杀敌!磐石战士们,战死沙场是你们的归宿!” 伟大的陛xià与自己同在,至尊无上的神就在那高坡之上注视着自己!在老将军嘶哑的喊叫声中,魔族将士们热血沸腾,一种视死如归的jīng神贯注到了魔族将士们心中。 战旗一摇,鼓声雷动,第三军的军阵中起了一阵鼓噪,磐石军团的士兵放开了喉咙欢呼:“赛穆黑林!” “第三军,前进!” 平原上响起了轰隆巨响,犹如一块巨石从高山上滚落,由二十个团队方阵组成的第三军进攻梯队滚滚前进,阵头闪烁着铁甲盾牌和长枪的金属光芒。 整个进攻势头犹如海啸汹涌,像雪崩般无法阻止,在这五万魔族兵的铁蹄和脚步下,大地被踩得沉重的下沉。 “魔族开始进攻了!” 看到敌人的右翼升起了一阵黑压压的烟尘,尘嚣遮天蔽rì,设在巴丹城头的人类总指挥部气氛紧张。 出乎战前的预料,首当其冲受到攻击的并非战线的zhōngyāng部,而是左翼的紫川秀远东部队。 而斯特林原是想把那强悍的半兽人军团作为反突击的预备队用的,这下,底牌被提前打了出去,人类方面颇有点措手不及的感觉。 战役总指挥斯特林将军神情严峻,眉间横着一道深刻的皱纹:“通知秀川统领,远东部队将提前与魔族军遭遇,右翼部队由他指挥!不能让魔族军突破山脉阵地!” 前方响起了雷鸣般的震动,脚下的大地在剧烈的震动,前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而在那尘嚣之间,魔族前锋马头攒涌,无数的战骑踏着黄烟和列尘呼啸而近,骑兵们俯身在马脖子上,把枪矛伸在前面,向前冲杀,如林一般的长矛笔挺向前,魔族前锋的阵列是如此整齐,仿佛是大地上凭空出现了一道高速移动的黑墙。 “放箭!” 一声令下,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从山上稀疏的丛林中飞出了密如蝗虫的箭矢,飞箭密集得遮盖了天空。 被这通箭雨shè击,冲在最前头的魔族骑兵不时有人滚落马下,密集的队列中,根本来不及惨叫一声,滚滚而过的马蹄就将他踩成了肉酱。 但迎着那落箭如雨,魔族骑兵先头部队依然挺进,骑兵的先头已经开始冲坡,茂密的灌木和草丛减慢了他们的冲击速度,魔族骑兵部队的进攻速度放缓了。 “呼卓啦!”犹如雷霆突然爆发于山间,一声霹雳震响回荡在山林间,那吼声是如此恐怖,就连魔族久经沙场的战马都被吓得猛然失蹄。 在那稀疏的山林间,成千上万的半兽人士兵从隐藏的草丛和山林间现身,枪矛刀剑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罗杰将军身披一身黑甲,高举长剑用力一挥,森林深处响起了恐怖的呐喊:“杀杀杀!” 成千上万的半兽人步兵从高处俯冲而下,而魔族骑兵则自下而上的冲击。就像从高山滚落的巨石撞上了自下而上的铁锤,两军阵头冲击的那一瞬间,士兵们同时发出肺腑的大喝一声:“瓦格拉!” “呼卓啦!” 两军的前锋都装备了长矛或刺枪等长兵器,在交锋的最初,两军都用阵列交战。半兽人占有地利上高度优势,魔族却是骑兵。 两军密集的长矛阵都在死命的朝对方队列里戳去,那长矛的排列密得几乎连空气都穿不过去,戳在**和盾牌上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响,有的清脆,有的却让人听得牙根发酸。 一时间,双方队列里都响起了连续的惨叫声,不时有士卒被那长长刺枪戳穿了胸口,鲜血飞溅的滚落马下。 双方队列都在不断的冲击,每一次冲击都产生了大量的牺牲和鲜血。 但是更惨烈的战事却是在第一线士兵的长矛都给折断了后,混战开始了。双方的士卒cāo起了长刀和斧头,于是盾牌敲击着盾牌,人马相互推搡,战马在悲鸣惨叫声中悲壮的倒下。 很明显的,虽然对手居高临下,但魔族士兵的强悍使得他们占据了上风。 阵头的魔族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一个个单枪匹马的骑士催马就敢冲进半兽人的队列中,高举着近身剑和鬼头刀不顾死活的砍杀半兽人们。 半兽人们虽然同样强壮,但他们缺少魔族兵那种血腥杀xìng,竟被魔族骑兵这种悍不畏死的厮杀血xìng给震慑了。 一时间,半兽人的阵列竟被魔族强大的冲击力推得往高坡上缓缓后退,军旗东歪西倒,士兵们战甲破损,头盔被砍得破碎不堪。在魔族兵狂猛的攻势下,半兽人兵渐渐支持不住了。 快马奔至魔王坡,气喘吁吁的信使翻身下马:“陛xià,第三军战报!已查明,敌军的左翼高地布置的是远东军队,目前我军与半兽人已经接战。” 魔神皇喝问:“战况如何?” “有利!我军略占上风!” 微一思索,魔神皇立即做出了决断:“既然战况有利,那便要趁胜追击!通知近卫旅出动,增援叶尔马!” 左翼的高地战线上,厮杀依然在继续。 “顶住!顶住!”半兽人军官德昆绝望的吼着,他挥舞着大旗:“为了佐伊族的荣誉,弟兄们,我们定要顶住!”话音未落,一个魔族弓箭手瞄准他放了一箭,箭矢shè中了他的左眼。 在士兵们的惊叫声中,德昆狞笑着把箭矢猛然拔出,带出了血淋淋的眼睛,黑乎乎的眼眶里鲜血直流。 “上啊!”就像受伤的豹子会以可怕的凶残反噬一般,受伤了的德昆狂暴如风。他举着锋利的斧头,砰砰砰迎着魔族兵众中冲了过去,身边的卫兵甚至来不及阻拦,甚至就连魔族那边也反应不过来,德昆速度快得有如电闪雷鸣,夹带着狂风和怒吼,越过了两军的交战线,将几个挡在他身前的魔族兵给撞得东歪西倒,一下子就冲到了那个放箭的魔族兵面前,高高举起了斧头。 那个魔族兵弓箭兵这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举起手上长弓想阻挡。 德昆怒喝一声:“死!”吼声之大,直使附近的战马通通惊得竖起了前蹄。 长斧带着雷霆万钧的势头猛然劈下,长弓毫无阻滞的一断为二,紧接着斧头狠狠的落在了那魔族箭手的头盔上,喀嚓一声,头盔被猛然的砍裂开了,那个弓箭手只来得及惨叫一声,随即就像棵被砍倒的松树一般直挺挺从马鞍上倒了下来。 周围的魔族弓箭手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德昆再次怒吼一声:“挡我者死!”转身杀出去。 被这位魁梧的将军那直如火山爆发般的怒气和鬼神般凶悍的杀气所震撼,一时间,路上的魔族兵齐齐给他让开了一条道,竟让他丝毫无损的从魔族阵中冲了回来! 单枪匹马深入敌阵数十米再毫发无损的杀回,德昆的这一壮举大大鼓舞了半兽人士兵的战意,但个人的武勇却没能扭转战场的局势,因为,紧接着冲锋的骑兵之后,魔族的第二轮冲击阵到了。 比起势如狂飚暴风的骑兵攻击,这行动缓慢而沉重的步兵方阵更是令人心寒,在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下,大地在沉重的下沉。 第五章 血肉狂飚 魔神皇的近卫旅,无敌的装甲兽军团开到了! 这是一群可怕的战士,平均身高超过两米,肢体粗壮得像是青铜铸的柱子。他们不骑马,因为马匹承受不了他们的体重,他们不披战甲,因为他们天生就有着最可靠的盔甲。 他们的武器都是特制的,比一般魔族的兵器份量要重上一倍。力大无穷的他们挥舞着这样的武器,简直就是专门用来杀戮的机qì。 在远东时期,人类与近卫旅的接触并不多,但每次接触总是以人类方面的大败亏输而告终。唯一的幸运是,魔族的装甲兽数目不多,而且这支部队的主要任务是拱卫魔神皇,参与边境战争的机会并不多。但那群全身雪白的怪物,对人类而言已成噩梦的代名词。 装甲兽战士咧嘴自信的狂笑着,那狰狞的嘴脸让人心寒。在他们看来,那源源不断猛烈冲杀过来的半兽人兵尽管身材魁梧,但就跟扑上来送死的飞蛾差不多。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勇敢的半兽人兵竭尽全力,对着装甲兽组成的坚不可摧的方阵,他们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勇敢的半兽人兵使出了全部武器,刀、矛、剑纷纷砍戳在装甲兽身上。但充当先锋的魔族装甲兽凶悍得有如鬼魅,半兽人的刀剑斧戳砍在他们身上只留下了一道浅伤,飞箭戳不穿他们身上天生的硬皮,所有的攻击都被弹了回来。 被攻击的装甲兽满不在乎的咧咧嘴,一挥手,于是那个勇敢的战士立即被重达五十斤的铁锤砸在脑袋上,脑浆、鲜血和头颅骨的碎片横飞,整个脑袋都没了。 罗杰在后头大声的叱骂溃下来的半兽人士兵,将他们重新驱赶上战场,德昆在前线凶猛的左右冲杀,白川在不断的往激战中心调派兵马,一个又一个团队的兵马被派往鏖战前线,但所有的牺牲全属白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拼命死战也不管用,鲜血白白的流成了河,高坡上尸积如山,远东军的阵地摇摇yù坠。 “大人!”白川策马奔到紫川秀面前,她翻身下马,气喘吁吁,脸sè发白。 “装甲兽的攻势太猛烈了!他们坚甲太过恐怖,我们的刀剑只能给他们造成一点小伤,他们的一击却能将我们的士兵打成肉酱,前线快顶不住了!恳求大人,允许我们暂退避过装甲兽的锋头!装甲兽的持久战力不强,他们的速度追不上我们,现在撤退还来得及,若等中军被突破了,魔族骑兵冲进来,我们的两翼就被分割包围了!” 惨叫和铁器碰撞的铿锵声源源不断的传来,自己麾下的军队正在遭到惨无人道的屠杀。紫川秀铁青着脸。长期在远东作战的他,对这支魔神皇近身护卫部队的威名他也是知道的。装甲兽的缺点就和他们刀剑不入的优点一般明显,他们移动速度非常缓慢。 与这种对手硬拼死打是愚蠢的做法,但如今的远东军担负着拱卫人类大军左翼的重任,一旦远东军后撤,魔族军随即就占领了山脉阵地,人类的整体防线就被突破了,魔族的步兵能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巴丹城,这对决战是很不利的。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为了避免现在的牺牲,将来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更多的鲜血来夺回这个阵地。 “大人!”看着紫川秀没有回答,白川焦急的叫出声:“快下命令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白川,”紫川秀转过头来,此时,白川才看到,在紫川秀苍白的嘴唇上已经咬出了血珠:“下令吧,我军放弃阵地,后撤五里!” 下午时分,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回荡在山林间,远东军队的撤退开始了。尽管紫川秀算当机立断了,但撤退的命令还是下得有点迟了。 早在军令下达之前,惊惶失措的阵地早已摇摇yù坠了,蛇族的军队经不起肉搏战,首先逃跑了,接着逃跑的是矮人族的士兵,在半兽人的阵营中也出现了崩溃的迹象,战线濒临崩溃。 魔族的骑兵在山林间追击着溃逃的远东士兵,接着展开的就是一场可怕的屠戮,被杀死的远东战士尸体沿着林间小路铺成了一条血sè的腰带,积尸如山。 在左翼远东军浴血奋战的同时,血腥而惨烈的战斗在上十公里长的战线上同时进行着。 人类的各处阵地都在遭受着魔族的攻击,右翼,东南军副统领文河在抵挡着魔族十一军的进攻,而云浅雪则亲率羽林军和凌步虚的第五军的十五万大军对阵地中心的巴丹城发动了进攻,尽管这些进攻大多没能取得多大成效,甚至文河还打了个小小反击,将裴玛的部队从森林中赶了出去,但这些进攻起了掩护的作用,斯特林没办法确认这么多处同时进行的进攻中,哪个才是魔族的主攻方向。 直到下午三点,传令兵飞马急报,近卫旅的装甲兽士兵已经出现在远东兵马阵地正面了,这时人类指挥中心才下定了决心,红衣旗本欧阳敬率领三个师近两万名重装甲骑兵从巴丹城内调往左翼,但没等他赶到,远东军已经败下阵来,半兽人溃兵散得满山遍野,近卫旅已经占领了他们的阵地,而第三军的骑兵正在尾随追击远东的溃兵,欧阳敬下令冲杀了一阵,拦截了魔族军的追杀,使得紫川秀有时间得以重整兵马。 但面对居高临下已占领阵地的近卫旅士兵,紫川秀和欧阳敬都不敢发动攻势。 rì头已西落,魔族兵马和奔波了一天的人类士卒都已疲惫,人类士气沮丧,而魔族则满足于今天取得的战果,双方都没有重新开打的意愿,只是紧张戒备以防对方突然袭击。 入夜,两军都燃起了篝火堆,平原和高山上都出现了成千上万的火堆,那场面十分壮观。激战了一天的士兵们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枕着武器睡觉。 而此时,在巴丹城的联军指挥部内,军事会议正在进行。趁着夜晚停战的机会,东南和远东联军的高级将官们正在检讨当天的会战。 将军们铁青着脸,有人在窃窃私语低声交头接耳,有人在左顾右盼,有人在抽烟,会议室里烟雾朦朦,白川红衣旗本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但今天,她总算没有大发雷霆把那个抽烟的倒霉蛋给一脚踢飞出去。 虽然没有人明言,但远东军的主阵地被魔族夺取,这是人类形shì变得被动的主要原因。来自远东的将军们脸上无光,就连傲气的白川也收敛了很多。 斯特林端坐在首位,他眉头紧锁,盯视着地图上突入人类阵地的那个黑sè的锲形尖角,目光专注得仿佛要把地图烧出一个洞来。半响,他轻声问:“能夺回来吗?” 斯特林没有点名,但大伙都知道他问的是谁,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帐篷角落。 低头坐那里的英俊青年统领抬起了头,白皙的瓜子脸上满是疲惫,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这要看我们能付出多大的代价了。若是远东军战死一半的话,夺回来不是没有可能。” “战死一半?”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比例,屋子里的将军们齐齐倒吸口冷气。 “也就是说,重新夺回这个阵地我们要准备付出六万士兵的xìng命?” “这还是保守估计。我们面临一个全新的兵种,谁也料不到装甲兽的持久战能力究竟有多强。我们必须以人海战术消耗他们体lì,直到他们疲惫不堪才有杀伤他们的机会。” “军队坚持不到那个地步,战死一半,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伤亡达到四分之一,士气就下降到危险程dù了,再勉强作战就有崩溃危险了。” “或者可以出动预备部队给予远东部队增援?”有人插嘴,紫川秀望了他一眼,是个不认识的中年将军,肩章是红衣旗本,应该是东南军的兵团长。 “这位是杰尔根红衣旗本,奥斯行省总督,现在我东南军中负责粮草征集后勤事务。” 斯特林向紫川秀简单介绍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敬起立道:“大人,请允许我部出战!重甲骑兵能与装甲兽一拼高下!” 但斯特林立即否决了这个提yì,因为敌人已经占领了高处的阵地,自下往上仰攻,人类重骑兵铁甲的可怕重量此时不再成为优势,反倒成了劣势。 军事会议吵吵嚷嚷了一晚,没有得出什么对付装甲兽的好法子,最后,斯特林只得宣布:“大家回去各自备战,做好准备。” 有人举手问:“大人,明天我们的作战方针是什么?” “问对面的魔神皇去!我们后发制人。” 席间响起了一阵失望的嘘声,这种说法等于是承认,人类联军对魔族的装甲兽毫无办法。碍于斯特林的威信,将军们都不敢出声,只是脸上的失落之sè表露无遗。 斯特林站了起来,一言不发,以严峻的目光环视全场,帐中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今天我们首战受挫,左翼丢失了阵地,但大军整体阵脚并没有乱,左翼还可以退守第二道防线。大会战才刚刚开始,一两场战斗的胜负,并没有想像的那么严zhòng。将军们,你们只看到装甲兽的凶狠,却看不到我们在战略上的优势。巴丹是主战场,但决定胜负的关键却不在这里!只要我们能坚持住,拖住魔族的主力军,dìdū和西北营都不会坐视不管,他们迟早会出兵抄魔族的后路!” 斯特林声调不高,但却很沉稳,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味道,将军们这才稍微恢fù了信心。 将军们三三两两的出了帐篷,斯特林放下帐篷的门帘,望向了帐篷的角落,紫川秀依然坐在那里,神情沉静,只是眼睛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 “阿秀,远东部队今天打的很惨,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吗?” “还没有,各部队都还在重新整营,但伤亡该在一万上下。四个团被打瘫痪了,今天你派欧阳敬救援来得很及时,若不是他,伤亡会更大,谢了。” 斯特林摇头,沉重的说:“若要说感谢,该是东南军感谢远东的弟兄们。远东各族民众不计前嫌,不远万里驰援dìdū,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此份情意,人类欠下了他们重重的一笔。” 紫川秀诧异的抬起头。今天打了败战,很多东南军将领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很不对了。不少人都在怪远东军太不经打,第一天就丢失了重要的左翼阵地,连累了整个战局。 唯有斯特林能这般宽宏体谅啊!成熟稳健,设身处地的周到考虑,如今的斯特林,已有了沛然的大将之风。 紫川秀笑笑:“二哥,我忽然想,战争结束后,若你不当东南军统领,你会是总统领的最好接班人。” 斯特林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紫川秀笑而不答,转移了话题:“魔族装甲兽是魔族王国的皇牌兵种,但却不是战场上常见部队。这样强悍的jīng锐部队,所向披靡,魔族若是频繁使用,定能在战争中大占优势。但我记得远东这几十年来,与装甲兽部队交战的次数只有四次,比起低阶魔族部队的出动次数来说,实在太少了。魔神皇没有理由把这把最锋利的宝剑藏身边不舍得用的。” “你的意见是?” “我一直怀疑,刀枪不入的装甲兽魔族肯定有弱点,只是我们目前还不知道。魔族不敢经常派遣他们上战场,就是害怕接触得多了,这个弱点会被我们发现。” 斯特林眼前一亮:“你说得对。若装甲兽真的是无敌的话,为什么魔族非得在决战关头才敢用上呢?阿秀,你与魔族交战多年,可知道这些怪物有什么弱点吗?” “我也没和装甲兽交过手。前几次魔神皇对远东的进攻都没有派上装甲兽部队。我问过随我军中的魔族投降将领鲁帝,他以前是魔族的军团长,但他也不知道装甲兽的情况。这支部队的情况属于王国的最高机密,只有各部落的皇族才知道。” 看着斯特林急切的样子,他叹道:“二哥,想想,魔族保守了几百年的秘密,肯定是非常隐蔽的。若是被我们一仗就找出来了,那也太容易了。可惜的是,鞑塔族皇族罗斯不在我军中。他跟随布兰将军东进复仇了。他应该是知情的。可要联络上东路军,起码得要一个月,我们等不及了。” “阿秀,我有个想法:魔族的装甲兽虽然犀利,但他们毕竟数量太少,无法遍布整个战场。既然魔神皇先下手派装甲兽军团进攻我们的左翼,那我们就不妨避开装甲兽的锋芒,对魔神皇的主营来个以牙还牙。” “当务之急不是反攻,而是先稳住阵脚。装甲兽肯定有弱点,我们慢慢摸索,不要与他们正面交锋。当务之急是把军心给定下来,不宜轻举妄动。另外,我们得想办法通知dìdū那边配合,在我们拖住魔神皇主力的同时,若帝林能出兵攻打达克的话,魔神皇就首尾不能兼顾了……” 对手太恐怖了,不但有整个魔神王国的jīng兵强将,更有魔神皇亲自押阵。虽然平素魔神皇并不常亲自指挥战役,但斯特林和紫川秀都不敢丝毫轻视。最可怕的对手不是富有经验的老将,反倒是那些初出茅庐的新手。 老将有经验,成熟稳重,不怎么会犯错,但他也容易被经验局限,行动有规律可循,不难揣测。 反倒是那些初生牛犊的新人令人恐惧,他们的想法和战术犹如天马行空,根本无从揣测。魔神皇直觉敏锐,决断果敢。当发现人类战线的软肋在左翼,他毫不犹豫投入近卫旅,击退远东军,一举奠定优势。这种大胆又毫无顾忌的战术天才,那是最让人头痛的对手。 此战两军出动人马多达百万,规模为开战以来的首次。一战以定国运,斯特林、紫川秀两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疏忽。 一直商议到深夜,反覆探讨可能出现的形shì并商讨了对策,两人才觉得心下稍定。 在离开斯特林的帐篷前,紫川秀停住了脚步,说:“二哥,有件事忘jì跟你说了:在维纳里附近,德昆碰到了一支魔族队伍,抓了两个俘虏。据口供说,他们是护送卡丹前往达克与云浅雪见面的。” 顿了一下,紫川秀说:“她,很可能就在对面。” 仿佛没听到紫川秀的话,斯特林俯身看着桌面上摆开的军用大地图,身形凝固得像是一座雕塑。 良久,紫川秀长叹一声,转身正要出门,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嘶哑的声音:“那支队伍,我也碰到了,但错过了。” 出了斯特林的主营,习习的晚风吹来,初冬的夜晚已经有了砭骨的寒意,紫川秀将肩上的大耄拉紧了,抬头望望,夜空澄静,星星都离很高很高,空旷寂寥的帐篷在面前一字排开去,营帐间无数的火把照亮了晚间的天空。 “我碰到了,但错过了。”回味着斯特林的话,紫川秀只觉得一阵酸涩。 短短几个字,无限的苍凉与悲哀其中。回想起那时的年少轻狂,多少的快乐往事,无忧无虑的青岁月,曾经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已随风而去。热切深爱的恋人,如今已是刀兵相见的死敌。 经过高冈,紫川秀不由往西望去。地平线上遥遥的万点篝火,哪一片才是卡丹的所在? “大人。”古雷牵着紫川秀的战马过来:“大人,明天还有大战,您该早点休息。” 紫川秀淡淡一笑:“我们回去吧。” 两人快马疾驰,穿梭于东南军庞大的营帐之中,足足跑了半个小时,才望见了远东大营的灯火。一队执勤的半兽人哨兵远远的冲他们喊了一声:“谁?站住了!” 紫川秀不出声的停了马步,安静的任由巡逻兵用火把照亮自己的脸。 待看清领头的古雷和跟在后面的紫川秀,半兽人们齐齐立正敬礼:“殿下!” “辛苦了。各位是哪个部队的?”尽管疲惫,紫川秀还是强打jīng神问候值勤的巡逻兵们。 领头的半兽人昂首挺胸的回答:“殿下,我们是第二军十一团的,担任今天的大营值勤。殿下,请允许我们向您禀告:德昆、德敬、布雷等诸位将军都聚在主营那,他们都在等您回来,像是有很要紧的事情要跟您说,吩咐我们见到您就向您报告。” 紫川秀心下一紧。几位远东将领都是今天出战装甲兽的先锋部队指挥,伤亡惨重。 莫非见到魔族装甲兽的强横,将军们有了畏战之意? “第二军军团长白川在不在主帐?” “殿下,这个我不清楚。他们没提到白川大人。” 白川不知情,几个中级将领为什么要在这深更半夜越级求见自己?想起了当年的沙加兵变,紫川秀心头蒙上了一层yīn影。他不动声sè:“知道了,谢谢你。” 巡逻队长受宠若惊的立正行了一个礼:“殿下,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 看着巡逻队举着火把消失在那重重叠叠的营帐丛林中,紫川秀轻声说:“古雷。” “大人,请吩咐。”听紫川秀那低沉的声音,古雷立即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 “你立即去找白川,让她带一队秀字营到主营来。让她多加留神――你明白什么意思?” “大人,我明白。” “很好。夜很深了,部队调动不要响动太大,不要惊动了大军歇息。” “明白,大人。” “你去吧,我先去主营看他们说什么。” “大人,下官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先去与白川大人会合,然后再去主营比较好。” 紫川秀轻笑:“古雷,你担心到哪去了?我只是提防万一罢了。我还不至于怯弱到这种地步,连见自己部下都要带护卫。你照我的吩咐通知白川就行了,她知道该怎么处理。” 听紫川秀的语气坚决,古雷只得说:“大人,那我就过去了?您多加小心。” “去吧。” 与古雷分手后,紫川秀继续向主营方向策马前进。一路上,他很注意的留神各处军营的情况,看到士兵们都依然安然在营帐中歇息,巡逻队秩序井然的巡视四方,看到大营依然秩序井然,没有动乱的征兆,紫川秀放心不少。 到了主营,他更是放下心来。因为主营的jǐng戒部队依然是自己的卫队和秀字营。晚间值勤军官向他报告,德昆、德敬、布雷等人求见。 “只有他们几个吗?” “是的,大人,都是今天参战的将领。” “请他们进来吧。” 半响,脑袋整个裹着纱布的德昆和另外几个半兽人将军大步进来。在今天的战斗中,德昆被魔族的弓箭手shè瞎了一只眼睛。 紫川秀起身迎接他们:“德昆,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休息?还有诸位,你们今天都辛苦了,该早点歇息啊!找我有事?” 德昆带头,半兽人将领们齐齐跪倒在地,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紫川秀一下愣住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到底是什么事?” 可是半兽人将领们不肯答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流泪。最后,紫川秀都快发火了,德昆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原来晚上在联军主营开会,一些东南军的将领冷言冷语:“远东强军,名头倒大,却连一天都坚持不下来。” “有这样的盟军,我们可倒了大霉!敢情秀川大人千里迢迢带过来的就是这样的货sè。” 畏于紫川秀的地位,这些话他们不敢在紫川秀面前说,但跟随紫川秀过去开会的远东将领可是受了不少白眼。散会后,紫川秀留下跟斯特林单独商议,与会的远东将领先回来了,把事情添油加醋的一说。 知道因为自己的败战,光明王在众路友军面前受到了屈辱,参战的半兽人将领无不羞愧激愤,他们集体前来向紫川秀请缨,要求明天再战。 知道原因,紫川秀松口气:“原来是这个事。诸位,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尽力就行了,一场战斗的输赢倒也不必太放心上。” 德昆抬起头来,那只完好的右眼中满是泪水:“殿下,俺们太不中用,儿郎们没出息,给大人您丢脸了!大人,明天请再给俺们一个机会,俺们定能给殿下您挽回脸面!”一边说着,他包着纱布的左眼不住的渗出血来,望之触目惊心。 将军们齐声说:“殿下,再给我们一个机会吧!这次,我们定不会再给大人您丢脸了!” “殿下,今天战斗中有一批孬种,他们从阵地上逃跑了!现在,我已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了。只要殿下您同意,我立即军法处置他们!” 紫川秀霍然站起来,怒道:“胡闹!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主营外,我已安排军法队,马上就要行刑了……” “带我去!”紫川秀打断德昆,口气是不容置疑的。 将领们簇拥着紫川秀出去。营外的空地上,火把通明,空地上,几百名半兽人士兵被反捆了双手,或蹲或坐。在他们周围有武装士兵在担任看守,刀剑出鞘,神情冷峻。现场鸦雀无声,气氛紧张,只听到火把劈劈啪啪的燃烧声。 “大人,这就是今天临阵逃脱的士兵。我们准备等下执行军法……” 紫川秀挥手打断了德昆,他走近去,一个个打量着那些被反捆了的士兵们。很多士兵都是身上带伤,血迹斑斑。 紫川秀缓缓一个个看过去,在他锐利的目光注视下,疲惫不堪的士兵呆滞的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低下头去不敢与紫川秀对视。 在一个小个子半兽人兵面前,他停住了脚步,心头一颤:这个士兵实在太年轻了!那稚气的脸孔,那黑汪汪的眼睛里童真的眼神,还有脸上那惶恐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还是个孩子啊! “你是哪个村的人?多大了?”紫川秀问,声音很低,语气温和。 小半兽人抬起了头,黑漆漆的眼珠慌张的望着紫川秀,泪水直流,却说不出话来。紫川秀身后的德昆严厉的呵斥他:“光明王在问你话!还不回答?” “不要吓着他了,他还是个孩子,我看顶多十五岁。”紫川秀弯腰俯身摸摸那士兵毛茸茸的头顶,温和的说:“你参加了今天的战斗?杀了几个魔族兵啊?” 小半兽人点头,小声说:“殿下,俺一个魔族兵也没杀到……” “为什么呢?” “装甲兽上来以后,俺爹叫我赶紧走,俺什么也不知道,听爹的话连忙就跑了……光明王,俺知道错了,当兵不该贪生怕死,丢人……” “你爹?” “俺跟俺爹一起当兵的,一直是爹带着俺打仗。俺什么也不懂,都是听爹的话。” “你爹呢?” “他朝绿皮崽子那边冲过去,一边回头叫俺快走,后来他被装甲兽打死了。” “你亲眼看到了?” “俺亲眼看到了,俺爹和几个叔叔拿着砍刀围着一个装甲兽砍了好几下,可就是砍不死他。那个装甲兽拿刺枪一个又一个捅翻了我们的人,最后将俺爹捅了个对穿。这时俺爹还没死,掉头拼命冲我挥手,吐着血,叫我快跑……俺那时候也慌了,看装甲兽那么凶,也不敢上去为俺爹报仇,跟着大伙就这样逃了……殿下……殿下……俺知道错了……” 说着说着,小半兽人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求您了,俺再也不敢逃走了,俺下次一定战斗到底……求您不要将这个事告sù俺家里族人,不然俺一族人都要丢脸了……” 空地上鸦雀无声,只听到一个幼稚的嗓音说话。紫川秀心头沉重,像是压着铁块一般沉重。 他看看四周,没有人说话,无论是那些被捆着的逃兵还是看守的军法队都扭过了头去,神情沉重。想起了今天那场惨烈又绝望的战斗,想起今天倒下的战友,百战余生的战士们眼中波光闪动。 紫川秀掉头望了德昆一眼,那眼神颇为不满。德昆连忙解释:“殿下,俺也不知道这事,真的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他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在紫川秀严厉的目光下,他渐渐低下了头,不敢与紫川秀对视。 将军们只在乎功勋和荣耀,谁关心那些无名士兵的生死呢? 紫川秀叹口气:“不说了。把大伙全部放了吧。” 德昆要说什么,但紫川秀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军法严明固然是必要,但也要知道变通。看这些人,差不多个个带伤,我就不信他们就没经抵抗?要对付装甲兽这样恐怖的敌人,靠杀一儆百来恐吓士卒是行不通的。若说今天谁有责任的话,该负最大责任的人是我!我没有估计到装甲兽军团的突然出击,没料到魔神皇会如此突然的投入预备部队。对于装甲兽这种全新的兵种估计不足,作为指挥官,我让部队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仓促的投入了和装甲兽的血腥厮杀之中,在战局不利的时候,我更没能果断下达撤退令,造成了更大的不必要伤亡――”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看到德昆那震惊的表情,紫川秀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将领的坚定是部下胜利信心的根源,在下属面前暴露自己的沮丧和后悔那是临阵指挥的大忌。即使眼前伏尸百万,优秀的将军能连眉头都不挑一下。自己也不是战场的初哥了,今天怎么会犯下这么低级的失误呢? 是愧疚,是愧疚使得自己不由自主的寻找一个可以宣泄的口子。 他放缓了语气:“总之,你先把他们放了吧。” “是,殿下。”德昆听令行事,他冲着士兵们喊道:“光明王殿下有令,不追究你们了。jǐng卫队,过来把他们放了吧。” 卫兵们快步过来,帮被捆绑着的士兵解开了绳子。 他们被捆了很久,得知被赦免了,有些人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有人摇晃着脑袋,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些濒临绝望的呆滞脸上出现了狂喜的表情。 “还不感谢光明王殿下宽宏大量的恩典?”德昆严厉的喝道。 “啊啊!”死里逃生的士兵们发出了狂喜的叫声,他们参差不齐的叫道:“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喊声中饱含着发自肺腑的强烈感激之情。 “殿下,谢谢您!我定会努力战斗,绝不再当逃兵!”那个少年半兽人奔到紫川秀面前,庄严的说道,神情肃穆。 紫川秀闭上了眼睛,以免泪水溢出眼眶。他的耳边回响起了斯特林的话:“远东各族民众不计前嫌,不远万里驰援dìdū,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此份情意,我们人类欠下了他们重重的一笔。” 是啊!远东最优秀的儿郎们跋山涉水,跨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人类的土地上,与魔族最凶残的兵种搏斗厮杀,被打得粉身碎骨、脑浆迸裂,被魔族装甲兽沉重的脚步踩成了肉泥。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人类,不是为了追求“大陆霸权”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魔神皇卡特陛xià与紫川参星殿下的野望跟他们更是毫无关系。那些淳朴的半兽人汉子,只有一个原因:相信光明王。 他们坚信,光明王所做的一qiē都是在为远东着想。光明王深谋远虑,思虑深远,虽然自己不能理解他的用意,但只要坚决执行殿下的命令就够了。 那些战死的士兵们,即使在他们生命最后一刻都坚信,自己的牺牲,定然会为远东换来一个美好的未来,自己的鲜血不会白白流淌,自己是在保卫自己的妻儿父母。 血染沙场的战士险些要死在自己人手上,刚刚死了父亲的儿子向自己宣誓再战,被赦免士兵出自真心的感激涕零、痛哭流涕――那些淳朴的半兽人士兵们啊,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他们竭尽全力在打一场根本跟自己无关的战争! 对这份盲目而狂热的信任,紫川秀感到了深切的悲哀和沉重。 一个民族千年的期盼和希望,千万人对zìyóu和幸福生活的向往,自己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辜负他们,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压得紫川秀喘不过气来。 第六章 东路信使 暮sè开始降临,但是能够清楚的看到,魔族的龙骑兵在平原上纵横驰骋所遗留下来的痕迹,那一片被踏平的草地和灌木,遗留下断枪残箭和黑sè的尸体满目疮痍,一片黑sè的魔族兵尸首铺满了本来是黄sè的高坡。 在右手方向的地平线上传来了轰隆不断的轰击声,声音一阵接一阵,连绵不断,大地在微微颤抖。 那是人类的投石车与魔族投石车的相互对shè,谁也说不清,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双方到底相互投掷了多少吨的巨石。 巴丹的城头被数以千计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得支离破碎,根本不足成为防御阵地了。 进攻连绵不绝,魔神皇每rì每夜都在投入部队轮番作战,每天都要从投石车阵地上抬出一长列被碎石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投石手们的伤亡惊人。 rì落黄昏时候,魔族停止进攻了。不知是打算把进攻推迟到晚上连夜作战,还是想积蓄力量明天大干一场。眺望着地平线上那连绵不绝的魔族营地篝火,紫川秀觉得,前者的可能xìng更大点。 “大人,该吃晚饭了。”古雷费力的钻进那狭窄的战壕,低沉的对紫川秀说。 “让士兵们先吃吧。”紫川秀放下打眼帘的手。他倒不是想扮演什么爱兵如子的好将领,只是很单纯的压根没有食yù――刚刚经历了白天的血战,很少人能立即恢fù情xù津津有味的享受起晚餐来。现在他见到肉就想呕吐。 两人从战壕里钻出来,沿着壕沟阵地,他边走边看各个阵地的情况。魔族的装甲兽部队实力强横,开战之初给人类制造了相当的伤亡,但大陆诸种族中,人类军队战斗力称不上最强,但却是最擅机变和灵活。 经历了第一天与装甲兽恐怖的大战,士兵们迅速发觉了那些本来被轻视的壕沟和陷阱的重要xìng。躲在壕沟里,魔族的投石和弓箭杀伤的威力小了很多,更要紧的是,纵横交错的壕沟迟缓了魔族装甲兽的前进速度。 退守第二道阵地以后,在斯特林派来的工兵部队指导下,jīng力充沛的半兽人战士挥起了锄头和铁铲,一夜之间挖掘了无数的壕沟。 平原上沟堑纵横,壕沟和障碍将大地切割得支离破碎,找不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平地。 用血的教训,人类军队总结出了和装甲兽的战斗经验。先游斗,避开装甲兽的锋锐,当陷入陷阱和壕沟中的装甲兽步履维艰时,这时人类就趁机从隐藏的各处阵地后钻出来,用弓箭、长矛、刺枪神出鬼没的杀伤跟随装甲兽身后的魔族步兵。 失去了魔族步兵的跟随,笨重的装甲兽陷入了人类的兵海,哪怕皮再厚的装甲兽也顶不住十几个人类兵拿着四米的长矛对着他乱戳,即使近身搏斗,错综复杂的壕沟也可以给熟悉地形的守军更大的便利,让进攻的魔族兵给转得晕头昏脑。 一天的仗打下来,恰好是吃晚饭的时候。半兽人士兵纷纷从壕沟钻出来,端坐在阵地上,相互帮助包扎着伤口。医护队用担架把重伤的士兵从壕沟里扛出来,鲜血一路洒了过来。 到处都是拿着头盔去领饭菜的半兽人士兵队列,半兽人官兵在兴奋的喊道:“今晚有肉吃哦!好大块的肉啊!” 有时候,紫川秀真的很佩服半兽人这个种族。他们的神经坚韧异常。 经历了与魔族龙骑兵、装甲兽的惨烈生死厮杀,见到那么多的死亡和鲜血、尸体,血腥味还没能散去呢,立即就能以那么欢喜的表情捧着饭碗坐在同伴的尸体边开怀大吃,这种乐观主义的jīng神实在是人类不能想像的。 在巡查到德昆的阵地时,他看到大队士兵拿着工兵铲兴冲冲的向前沿走去。 “他们干什么?埋尸体用不着那么多人吧?” “大人,”德昆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等下您就知道了。” 很快的,紫川秀知道了原因:阵地上传来了凄惨的嘶鸣,那种恐怖的叫声这几天他几乎天天听到,甚至晚上做噩梦都听到:那是魔族装甲兽的吼叫声! 德昆解释说:“大人,不必紧张。我们在阵前挖了很多深陷阱,专门对付魔族装甲兽。这种陷阱,只要他们跌进去了,就别想出来,哪怕他们刀枪不入也一样――现在魔族的进攻部队撤下去了,士兵们就去对付被陷在陷阱里的家伙了。” 紫川秀释然:“让大家小心。装甲兽力气大,靠近他们很危险。最好是用长矛。” “大人,我们压根就没打算抓――这些怪物,不知杀伤了我们多少兄弟,难道还要留下他们命来糟蹋粮食吗?只需要把陷阱用泥土一填,再浇上水,事情就完了。” “活埋?” “当发现末rì临头了,那些怪物会吼叫得非常厉害,有的拼命的挣扎啊,吼啊,想跳出陷阱来,有的装甲兽会发出呜呜呜的哭声,有的还会在陷阱里向我们士兵流着眼泪作揖呢,嘴里吱里咕噜叫个不停,应该是求饶吧?――很有趣的,大人,您要不要亲自去看下?” 德昆说得眉飞sè舞,很兴奋的样子。看了这个半兽人将领一眼,紫川秀什么也没说,低着头继续向前走。 觉察了紫川秀的不悦,德昆追上来:“大人,您不高兴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德昆,虽然常言道:慈不掌兵,为将者需要铁石心肠,那自然没错。但若为将者沉湎于残忍,津津乐道于虐杀,那就落了下乘。古往今来,我不曾见过单靠残暴和酷虐就能成为绝世名将的。” 德昆很干脆的摇着头:“大人,您说得太深奥了,俺听不懂。” 紫川秀苦笑,跟这个刚从深山沟里出来的半兽人谈什么名将之道呢?在这些单纯的半兽人心中,根本不曾存zài残忍、怜悯、怜悯等概念。他们没这个意识,瞧那些兴高采烈活埋装甲兽的士兵们,他们只是很单纯的进行游戏罢了。 紫川秀感到了深沉的悲哀。仰望天空,太阳已在地平线上落下了半个身子,深沉、暗红的暮sè笼罩了原野。 在七八四年十一月十二rì这个平常的rì子里,巴丹会战已经进行到了第十二天。 从远东军攻占巴丹城的那天起,人类和魔族的全部军事策划像是受到磁铁吸引一般,全部被吸引到这座原先在地图上根本不起眼的小城上。围绕这个小城的攻占与防守,将决定大陆、人类和魔族的命运。 当太阳完全下山,天sè已经暗下来了,但魔族还是没有发动第二轮进攻。 在前沿匆匆吃过晚饭后,一个传令兵通知紫川秀,联军统帅部有要紧事商量,斯特林请他今晚来一趟巴丹城。 时间过了七点,紫川秀估计,魔族发动进攻的可能xìng不大。但他还是很郑重的找来罗杰、德昆等几个前沿将领把事情交代了一下,这才带着卫兵骑马向后方奔去。 联军的总司令部设在巴丹城。当紫川秀到的时候,他觉察司令部的气氛有点异常。进进出出的参谋们表情严sù,从急促的步伐中透出了一种急匆匆的味道。看到他们那板着的脸,紫川秀隐隐预感了不祥。 司令部参谋室里挤满了人,香烟熏绕。紫川秀进去时,几个参谋起身向他行礼,他摆手,问:“斯特林呢?” “我在这。”作战指挥桌前的一个人抬起了头,正是斯特林。文河坐在他身边,冲紫川秀点头打招呼。 紫川秀笑笑回礼,正想给自己找位置坐下,有人给他端来了椅子:“大人,请坐。” “白川,祢怎么在这里?”紫川秀诧异,白川此时应该坐镇远东军的本营。她出现在斯特林的司令部令他十分诧异。 “是我叫她留下的。”斯特林代为回答了:“白川红衣阁下带来了很重要的军情,事关重dà,我只好把阿秀你从前线召回来一同商议。你们那边今天怎样了?” “还行。龙骑兵先行,装甲兽押阵,和他们乒乒乓乓打了一天,阵地守住了。”紫川秀简单的回答道,又望向白川:“到底是个什么事?紧急军情?” “大人,对不起,远东那边传来了加急军情。当时您在前沿,十万火急,又是事关重dà,我只好先向斯特林大人禀告……很对不起。” 白川神情惴惴的,明亮的眼睛中透出了惶惶不安。越过自己的本级上司紫川秀直接向斯特林报告,这对于一向忠心耿耿的女将军来说是件很大的事了。 紫川秀哭笑不得:难道我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他拉开椅子,直接在桌子前坐下了。 白川识趣的给他倒上茶水,紫川秀一口气喝了个jīng光,才问:“什么紧急军情?” 斯特林给他递来一张纸:“阿秀,你先看看这个。” 展开了那张散发着人汗、烟草和马腥混合古怪味道的羊皮纸,紫川秀一眼就认出了明羽的笔迹。 “明羽给我们来信了吗?” 开始读时紫川秀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但读下去,微笑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神sè,最后,他把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搁在了桌子上。 谁都没有说话,将军们使劲的盯着桌上那封薄薄的羊皮,仿佛在期待用目光来消灭它,顺便就能消灭了它带来的坏消息。 七八四年下旬,卫国战争期间,魔族久攻dìdū不下,东南和远东联军的大举反攻,局势渐渐转而利于人类。 人类的四大主力军,即紫川宁的dìdū军、流风霜的西北军、斯特林的东南军和紫川秀的远东军对魔族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合围圈。 被斯特林切断了后路和补给线,跟随魔神皇的数十万魔族jīng锐部队再加以马维为首的人类叛逆部队被堵在了以达克为中心的平原地带。他们既不能西进,也不能东撤,更得不到来自后方的补给和增援。 开战之初,魔族的装甲兽部队给人类造成了不少麻烦,但当找到了对付装甲兽军团的办法时,人类慢慢顶住了装甲兽的进攻,守住了阵地。 军中乐观主义开始抬头了,官兵们都在谈论了,只要东南军和远东军能坚持下去,不是一个月,就是两个月,那魔神皇卡特及其主力兵马困守的达克至巴丹一带,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陵墓,那将是六十万西侵的魔族军队和他们皇帝的葬身之地。除非全面投降,魔族的结局除了灭亡再没有别的出路了。 魔族入侵,这场空前的灾难竟能以这般迅捷的结束,人们不免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但就在十一月十二rì的这天,从远东飞来的一页信笺似乎在嘲笑乐观的人们高兴得太早了,突然之间,仿佛被魔族信仰的大神突然从沉睡之中醒来开始关照起他臣民一般,魔族兵马竟开始时来运转了! “我们的东路军垮了。”白川苦涩的说。 由半兽人将军布兰统领,远东军的东路复仇军一直横行于魔族王国境内,布兰将军是出sè的良将,他麾下的士卒更是血胆,他军令切切,杀人放火屠城烧村如入无人之境,杀退偷袭,镇压反抗,军威势若雷霆,用火与剑给魔族带来了人类的恐怖。 可惜好景不长,为了对付这支入境的恶魔军团,魔神堡不惜从最偏远的地区抽调兵力,守备队从最偏远的城寨蜂拥而至,每个活着的魔族都拿起了刀剑来奋起抵抗,用魔族王国宣传部的口吻来说:“恶贯满盈的匪帮军队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在距离魔神堡不到三百里的佐恩湖滨,东路军受挫于魔族皇子卡顿亲王率领的魔神堡守备队,不得不败退。 魔族皇子卡顿并没有率军追击败走的布兰,反而十万火急的聚齐兵马,大踏步冲往人类世界来救援他的父皇来了。 卡顿亲王麾下聚集了魔族王国最后的力量,包括了魔神堡守备队和各地的塞内亚守备兵马,兵力多达十五万之众。眼看卡顿亲王大兵压境,形shì逆转,反覆无常的蒙汗立即撕毁了与我军达成的停战协议,重新宣称效忠塞内亚族,其兵马跟随卡顿主力一同行动。 我们采取了一qiē可能的措施,拦截、偷袭、sāo扰、挖断道路、袭击粮草辎重车队,尽可能迟缓卡顿军团的前进速度,但卡顿与蒙汗合兵一处,其兵马接近三十万之众,远东第三军无力阻挡其前进,sāo扰行动效果并不理想。 若按目前进度,还有五天时间卡顿亲王所部将能进入瓦伦要塞,很可能会直扑达克主战场。 鉴于形shì突变,我不得不擅做主张,远东第三军将立即入关与大人您会合。但因为我军走的是山路弯道,抵达时间恐怕会比卡顿亲王慢三天。 情况紧急,请大人早做准备! 紫川秀看了信的落款rì期,是八天前的。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卡顿亲王所统率的部队已经到了瓦仑要塞,距离巴丹只有三四天的路程了。 他皱眉:“信使呢?” 白川小声解释说:“信使一路急奔过来,昼夜不歇,跑死了四匹马,刚把信交出来就晕倒下了。现在还没醒来。” “这个信使很了不起。他起码给我们争取了三天时间,白川,祢给他记功。”八天时间,跨越了崎岖的山路,从远东千里迢迢一路跑到巴丹,这已可算是奇迹般的神速了。 烟熏雾绕,将领们脸sè沉重,谁也没说话。白川被烟雾熏得咳嗽连连,但此刻,男人们也没心思来怜香惜玉了。 在东南军与魔族决战的关键当口,三十万魔族生力军的到来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这事的灾难xìng后果不会比在当年奥斯战役中马维突然叛变小多少,更可怕的是,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人类的战略资源也快枯竭了,远东和东南联军一旦战败,人类很难再聚集起同样规模的jīng锐部队来对抗魔族了。 斯特林摇头,代表大家说出了共同的心声:“麻烦来了。” “东路军败得太快了!若他们能多坚持一个月,那即使卡顿过来,也动摇不了大局――说来说去,还是远东兵坏了大事。”会议桌旁边,有个紫川秀不认识的旗本参谋在小声说,虽然声音小,但是大家都听得清楚。 白川变了脸sè,她还没出声,斯特林已先爆发了:“混帐,闭嘴!东路军虽然战败,但虽败犹荣!若没有东路军将士的奋战和牺牲,打巴丹会战期间,魔族足足可以调集五十万军队来增援他们的皇帝!若没有远东战士的牵制,十几万蒙族骑兵早就挥师入关了!若没有东路军的浴血奋战,哥昂族和亚昆族的十万军队压根不会退出战争!你不知道,远东军的弟兄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以三万人的寡弱之师对抗卡顿十五万魔族军,牵制了魔族倾国之力,为我们争取了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东路军虽败犹荣!说出这种蠢话来,说明你一点见识没有!滚下去,好好反省!” 很少见斯特林如此声sè俱厉的发火,在座人等无不骇然,那参谋惊得脸如土灰。 反倒是紫川秀帮他说话:“算了,斯特林,这位弟兄也是无心的。而且,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布兰能再坚持一个月,我们这边就好办了。” 文河也打圆场道:“既然事情是这样了,生气也没有用。二位大人,大伙还是想个办法渡过这个难关吧。好不容易把魔神皇逼到这个地步了,再功败垂成就太可惜了。二位大人,下官觉得,必须马上把这个消息通知dìdū和西北营!” 斯特林目光示意,一个参谋出声回答道:“刚刚放飞了信鸽。为了防止意外,我们用了三只信鸽送信。明天早上,dìdū应该就能收到信鸽的消息了。” “帝林已出兵攻打达克了,只是魔族十五军还在负隅顽抗,一时拿不下城池。”斯特林说:“dìdū的增援一时过不来,主要得靠我们了。阿秀,你点子多,脑子活,有什么好办法吗?我先给你交个底,东南军的全部家当都在这了,我连多一个步兵中队都拿不出来了。” 紫川秀苦笑道:“我倒是还有点货,明羽第三军有十二个团队的兵力,他们正在赶来。但因为道路难走,他会比卡顿迟到。林冰在安卡拉组建七个步兵师,知道消息,她肯定也会带队赶来――斯特林,我也不打埋伏,远东的家当就这些了。” “能否让林冰大人拦截,阻拦卡顿亲王向这里靠近?” “新组建的步兵师大多是魔族十六军团收编过来的。他们本来就是墙头草,我很担心……”紫川秀顿住了,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卡顿亲王大兵压境,难保这群贪生怕死的墙头草不会再次投过去。 “而且,新组建部队也没多少战斗力,充当运送粮草辎重的辅助部队还可以,让他们抵挡卡顿和蒙汗的jīng锐,恐怕不行。” “或者在我们这里抽调兵力出去拦截卡顿?” “现在与魔神皇对攻,我们的兵力虽然占有上风,但却还没宽裕到能抽调十几万大军出去的程dù。两面作战,我们的兵力也不足支撑,也怕被卡顿亲王断我们补给。” “敌人兵锋很盛,要不我们先回避?” “怎么撤?现在我们跟魔神皇是互相咬上了,谁都退不了。撤军令一下,魔族趁机掩杀过来,我军立即就崩溃。” 决胜的关键时刻,横地里却冒出来了卡顿的三十万大军。大家想了一个又一个主意,却没一个能奏效,将领们苦闷的抽着烟,苦思冥想,悲观和绝望的情xù就像随着浓浓的烟雾一般在屋子里越聚越凝重,到最后,烟抽得嘴都苦了,将领们眼睛里都是绝望和不甘。 这时,一个女声响起:“诸位大人,我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行?” 文河将军疲惫的转过头,揉揉通红的眼睛:“白川?祢想说什么?说说看吧。”说着,他打了个呵欠。 白川脸上浮上一抹微愠的绯红。她起身:“诸位大人,我觉得,事情本身是极简单的,解决办法归结起来无非两条。一是出动兵力拦截,阻止卡顿亲王和魔神皇会合。” “不行。我们不能同时对付两个。两面作战,两面都是劣势,最终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明鉴。那我们唯有剩下第二条出路了:在卡顿亲王到来之前,我军全歼魔神皇军团!” 少女清脆而坚决的声音如一道掠过屋里的闪电,惊醒了昏昏yù睡的将军们。 紫川秀猛然抬起头,与斯特林交换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像被火烧着了屁股,文河起身激烈的说:“白川,祢在说什么?三天之内消灭魔神皇四十万大军?祢知道现在军队的伤亡有多大?祢知道……” “文河,你坐下,让白川把话说完。”斯特林打断文河,问:“白川,祢为什么这么想?” “大人,我知道部队如今伤亡很大,但魔族也一定处境不妙了,否则他们不会那么疯狂的进攻,无rì无夜的战斗,他们的伤亡也绝不会小。我军原定方针是坚守,以防守消耗魔族的兵力和锐气,等待他们粮食耗光。但现在,很明显,我们等不下去了!没等魔神皇粮食耗光,卡顿亲王就会先扑过来!诸位大人,不是我不珍惜士兵,但现在,已经到了我们拿鲜血来换取胜利的时候了。趁我们还有优势,必须趁早决战!不是在卡顿亲王到来之前消灭魔神皇,就是我们被魔族两路夹击而灭亡,别无选择!狭路相逢勇者胜,斯特林大人,紫川秀大人,是该我们跟魔神皇拔刀见血的时候了!” 斯特林依然坐在原位,肩膀微垂,看似沉思,但那微微颤抖的肩头已经显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过了好久他才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神情中带着下定决心的毅然。 他目光一个接一个的环视众人。在每个将领脸上,他的目光都停顿了几秒钟。 将领们神情凝重,有人轻轻点头,有人沉默不语。 最后,斯特林的目光落到了紫川秀身上。两人目光对视,紫川秀淡淡说:“二哥,我支持你。” 白川一震。在正式的军务会议上,她还是第一次听紫川秀称斯特林为二哥,短短两个字,其中蕴含的意味是何等沉重。 此时此刻,紫川秀不是以远东军统领的身份说话,他是以兄弟的身份在向斯特林保证:“不管到来的是怎样的结局,我们一同承受。同呼吸,共命运。生死与同,荣辱共享。即使最终战败,我们一同走向死亡!” 与紫川秀对视片刻,斯特林轻轻点头。他整理衣裳站起身,声音不高,但却异常的坚定有力:“以东南战区总司令的名义,我命令:从明rì起,我军向魔族转入反攻!我联军所属各部队务必全力攻击,奋勇作战,直到消灭魔神皇为止!如有懈怠,军法处置!” 灯火昏暗的屋子中,男人们齐齐起身。高矮不齐的人们庄严的站着,一个又一个或浑厚或尖锐或高声或低沉的声音严sù的回荡:“遵命,统领大人!我部定当奋战!” 七八四年年末的十一月十二rì晚上,巴丹会战进行到了第二个阶段。 在位于巴丹城郊的一座小农庄内,紫川家高级的将帅们召开了军事会议。参与决策的有: 家族军务处长兼东南军司令斯特林家族统领处成员兼远东军区司令紫川秀东南军副司令兼东南军第一骑兵军司令副统领文河东南军参谋长兼东南军第一步兵集团司令副统领巴赫东南军第二骑兵军司令红衣旗本欧阳敬远东军第二兵团司令红衣旗本白川上面几个名字,将被载入历史,作为人类战史里程碑的一部份。 鉴于在魔族境内作战的远东东路军已经失败,远东军再无力牵制由魔族皇太子卡顿率领的增援兵团。冒着巨大的风险,斯特林在这次仓促举行的军务会议上做出了决定,联军转守为攻,转入对魔族军团的全面进攻。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联军将领无不神情肃穆。做出决定的将帅们都知道,联军将做出巨大的牺牲,两军将士的血肉将成为胜利的垫脚石。 这是一种自杀xìng的进攻,联军主力将与魔族主力拼尽全力的厮杀,可以料想的最好结局是,双方最终同归于尽。胜利的唯一机会是dìdū的紫川军或者西北营的流风军能及时赶来,对筋疲力尽的魔神皇军团给予最后一击。 那时,在座的将军或许已经很多不在人世了。 这是紧张的一夜。军队在紧张的调动着,长龙一般的火把从后方络绎不断的涌来,接到调令的生力部队跑步进入阵地,他们接替筋疲力尽的一线部队投入战斗。 在长达十多里的战线阵地上,数十万部队进行着庞大的调动,火把通明,那惊人的喧嚣甚至传到了数里外的魔族军阵地上。 魔王坡上,上万火把将大营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持矛肃立的近卫旅士兵沿着营中通道排了长长的两排。从装甲兽中间穿过,感觉士兵们金属长矛尖的锋锐和杀气,云浅雪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云浅雪被安排在候见室等候,那里已聚了几个将军,有第五军的凌步虚、第三军的叶尔马、第十一军的裴玛等人。将军们聚在一起,低头嗡嗡的说着什么。 云浅雪问裴玛:“你那边如何?” “有点不妙。对面的东南军五十三师和五十五师今晚动静很大,森林里到处都是火把。我下令部队jǐng戒。你那边怎样?” “我对面的步兵七十三师、八十二师、八十三师响动也很大,看来是大调动。” 听到云浅雪和裴玛的对话,几位将军也走了过来。叶尔马老气横秋的说:“人类的动向不同寻常,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在准备大行动!” 听到老将军如此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么一番废话,将军们无不忍俊。 云浅雪打听了下,发现各个军团长对面的人类军队都在进行着庞大的调动。这么多天了,神族军多次进攻,都没能打破人类的阵线,僵持的局面似乎要长久的持续下去了,但对面人类却要搞一次大动作,这次变动到底是祸是福呢? “诸位大人,陛xià召集诸位进去。” 将军们停住了议论,跟在侍卫的身后秩序井然的鱼贯而入。 云浅雪进去的时候,魔神皇正在与一个跪在地上的人类说话:“卿此次任务事关重dà,务必小心谨慎。” 那人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当他抬起头时,云浅雪已经认出他就是马维。 “微臣蒙陛xià信任,交托如此重任,岂敢不尽心戮力?陛xià放心,微臣必定早rì将军师下落找到,不惜代价将他护送回来。” “如此甚好。马维卿,为寻找军师,朕给你手令,凭此手令,你可以调遣十五和十六军的部队。军队里的事你暂时搁下,以任务为主――不必担心军功,只要你能找到军师,你就为王国立下大功,功勋绝不在任何一位军团长之下。在困难时候忠诚于王国的臣民,朕是不会忘jì他的。马维卿,朕期待你的成功。” 马维领会,这是神皇陛xià暗示会见结束。他再磕头,然后俯身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马维居然得到了陛xià的单独接见,自己居然还要在候见室等他和陛xià谈话完毕! 军团长们望向马维背影的目光里充满了嫉妒和敌意,叶尔马嘴唇轻轻开合,不知在小声骂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陛xià派马维去找军师?” 仿佛头顶一个霹雳打下来,云浅雪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那次失败的伏击一直是他心头不敢触摸的恐惧,他不敢去想,又不得不想,当黑沙再次出现在神皇面前时,自己和同谋者的下场将会是怎样?死罪是必然的,抄家?灭族?难道兴盛一时传承三百多年的云氏家族就因为一个鲁莽王子的愚蠢念头而就此毁miè? 在行动失败的那几天,云浅雪恐惧得夜不能眠,听到门外有马蹄声就以为是奉魔神皇命令来抓人的近卫旅到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没几天,他已经瘦了一圈,眼眶都黑了,同僚们还以为他是在忧心军情呢。 一天天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云浅雪才渐渐安下心来,他安慰自己:重伤的黑沙一定死了!一定是死了!到后来,他干脆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件事,就当事情从没发生过,黑沙这个人就从没存zài过! 措手不及的从魔神皇嘴里听到黑沙的名字,陛xià还交托马维去找他――那一瞬间,云浅雪的感觉就像是谋杀犯埋在后院的尸体被突然挖出来一般,那种震撼不是语言可以描述。 卡兰飞快的瞟了一眼云浅雪,看到自己同伴那苍白的脸sè和失神的眼睛。他暗暗扯了下云浅雪的衣角,后者才猛然jǐng醒:若失态让陛xià看出了痕迹,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众位将军向魔神皇跪拜行礼,魔神皇摆手示意大家起身。xìng子急躁的叶尔马已急切的问了:“陛xià,不知深夜召唤臣等,有何吩咐?” “诸卿,今晚朕接到前线报告,说对面的人类敌情有所变化。诸卿可察觉有何异常吗?” 军团长们一个接一个的报告了自己对面的情况。除了凌步虚的对面巴丹城守军还能保持平静外,人类全线都出现了大规模兵力集结的迹象。 云浅雪代表总参谋部发言:“陛xià,人类似乎在策划一次大进攻。从对面人类的动静来看,他们似乎要与我军决战定胜负。但照理来说,持久战争对人类有利,他们完全没有理由急着与我军决战的。微臣很担心,斯特林和紫川秀都是诡计多端的人物,他们在耍什么yīn谋?” 魔神皇摇头:“云卿,你们是从凭情报推测的,朕却是凭感觉感受的,这绝非虚张声势,也不是故弄玄虚――朕能感觉到,巴丹城中升起了冲天杀气,那如虹的战意,敌军阵营上空笼罩着白sè云气,那就是数十万大军凝聚的杀气!敌人士气已被鼓动起来,就如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朕能预感,明rì势必有一场可怕血战,将以野战一决胜负!” “野战!” 魔神皇说的什么“军气”、“杀气”,那实在太玄妙的东西,将军们也听不懂。但听到“野战”时,将军们通通咧嘴而笑:“敢与大陆最强悍的神族军队野战,斯特林脑子烧坏了吗?” 叶尔马嚷嚷:“陛xià,只要人类敢离开阵地和壕沟出来,神族军一个白天就能把他们全部扫掉!” 魔神皇微笑:“这么多天来,人类修建了复杂的工事和壕沟阵地,虽然我军战士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进展却甚是微小,眼看军中粮食rì见减少,朕正为此困惑呢。既然斯特林和紫川秀有意送王国这么一个大礼,我们没理由不接受的。叶尔马!” “微臣在!” “明rì的决战,依然由你部率先出击!联军之中,远东部队武器简陋,是整个联军的薄弱环节。朕期望你率先击溃远东军,在敌阵中打出缺口――朕给你支援两万装甲兽!” “遵命!”老将军兴奋得满脸红光,宏声道:“微臣定能擒下紫川秀小贼,为王国洗雪耻辱!” “甚好!裴玛!” “微臣在!” “大军右翼就交给你负责了!只要敌人从森林中出现,你务必给敌人以迎头痛击,拖住敌人左翼的兵力,使其不能增援中军和右翼!若有需要,朕会给你增派部队的!” “遵命!” “云浅雪、凌步虚!” 两位军团长同时应声出列:“微臣在!” “你们所部是我军的中军,将与敌人主力正面冲击,决战关键,就在你等。云卿,凌步卿,羽林军和西南军是全军的jīng锐,明rì决战,全军都在期待着你们,期盼你们能击破斯特林的中军!你们肩负王国的希望,承担着从今天起乃至一千年后神族的命运!” “微臣必将戮力奋战,绝不辜负陛xià厚望!”两位军团长齐声喝道,热切的望着魔神皇。 魔神皇满意的环顾左右,迎接他的目光都是军团长们热切而踌躇满志的眼神。最后,他把目光落在了那个一直没出声的军团长身上:“雷欧!” “微臣在!”大个子军团长瓮声瓮气的答道。 “明rì决战,你留在朕身边。近卫旅军团作为全军的总预备队,策应全局。” “遵命!” 分派好了任务,魔神皇沉默不语。突然,他掀开帐篷的帘门,大步走了出去。 突然见到陛xià,外边jǐng戒的近卫旅士兵跪倒了一地。 站在帐篷前,旁若无人的指点着地平线上的火光,魔神皇眼神中像是有火在燃烧,声音却出奇的平静:“看到了吗?那冲天的杀气,那漫天的斗志,炽热得就像冲天大火!要浇灭这样的火,唯有用血!无数的血!” 望向诸位军团长,魔神皇放肆的大笑:“将军们,给朕狠狠的杀!用六十万人类士兵的血,为我神族奠定大陆霸权的根基!三百年前蓝河战场,明rì的巴丹战场,神族称霸大陆的梦想不会就此终止,我们征程才刚刚开始!” 第七章 生死鏖战 第二天,晨光还没照遍天际时分,东方红彤彤的,人类的军队开始了行动。 大地在微微的颤动,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了震荡。在那地平线的边缘上出现了一片黑黝黝的森林,而那一面又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则是森林上空飞舞的赤sè云带,而这片森林的轮廓是在不停的蠕动,扩大着。眼尖的魔族士卒已经看出了,那片蠕动的黑sè轮廓,正是千千万万的人cháo汹涌。 人类的大军越过了他们营造的阵地,缓慢向前推进。 铁甲骑兵为军阵的先导。为了节省马力,骑兵们全部下马,牵着马穿着沉重的盔甲慢慢的越过原野,血一般鲜红的晨曦在他们背后慢慢升起,人马cháo水般漫过巴丹城前的高坡,再缓缓下来。 在黑压压的骑兵cháo的后面,那是来自奥斯三省的庞大步兵队伍,与魔族军乱哄哄的一拥而上不同,人类的进攻部队以团、师为单位排成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方阵,紧密而严整有序的前进,成千上万的皮靴整齐的压过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大地,将地面踩得平实无比。 没有口号,没有声响,除了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这是一支在沉默中走向死亡的军队。两军都默然,天地间仿佛只剩那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沙沙脚步声,太阳尚未升起,黑暗的静寂让人心寒。 凄厉的号角响起,魔族官兵也在集结。在中路、右翼和左翼的各个阵地上,魔族也集结了数目惊人的大军,准备与人类一决雄雌。 在凌晨五时左右,人类军的前锋都已抵达了预定的冲锋阵地,在与魔族军距离约一千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但仍旧是一阵又一阵沉闷的脚步声回响和震荡连绵不断的响起,那是后续部队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天sè没亮,人类军队还在做最后的准备,魔族军也没有动,两军很有默契保持一里的距离遥遥相望。随着东方的红rì在地平线上渐渐升起,眼尖的魔族兵慢慢可以看清对面的阵形了。 那是怎样的一片人海啊!人头拥挤,盔甲鲜明,宽阔得无边无际,向前看不到头,向左看不到头,向右看不到头。 这是个平心静气的时刻,近百万大军聚集在不到五十平方公里宽的平原地带上,两军都在观察着对方的军容。 士兵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魔族兵在低沉的咆哮着,声音中不无恐惧。 无论魔族也好,人类也好,看着对方阵形,面对如海一般的敌人,他们都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乏力。 叶尔马正向魔神皇解说:“陛xià,那个飞鹰抓着骷髅头的旗帜是人类的主旗,‘不死营’的标志,斯特林一定在那面旗帜下。那是人类的皇牌军,打帕伊、打奥斯时候我们都与之遭遇过;那个飞鹰嘴里叼着橄榄叶的旗帜则是东南军三十三师的部队,铁甲骑兵师,他们原本是zhōngyāng军的皇牌铁甲军,我们在帕伊城下就领教过了;黑sè飞鹰下的木棒旗帜,那是远东半兽人部队的标志,自从紫川秀去了远东,他收编了原来的远东叛军,半兽人士兵通通聚拢在他的旗下,成为我们敌手;飞鹰旗下的牙齿标志,那是远东军中的龙人族战士标志……” 在魔王坡上,魔神皇也在观察着对方的军阵。这是人类第一次毫无掩饰的把全部力量摆出来。望着那无边的行列,望着那犹如巨鸟张开的翅膀似的左右两翼,望着那飘扬在风中的无数黑sè鹰旗,魔神皇突然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第一次的,他隐隐有了不祥预感。 他冷冷打断了叶尔马:“叶尔马卿,你不觉得废话太多了吗?朕要的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不是喋喋不休的长舌妇。该回你的部队去了!” 老将军叶尔马满脸通红的退了下来。旁观诸将眼见陛xià心情不佳,连叶尔马这样功勋老将都被驳了面子,谁都不敢再多说一句了。 魔神皇坐镇魔王坡,传令兵流水般奔至,带来了各军的消息。 凌晨六点半左右,魔族的各路大军都做好了应战准备。 清晨六点四十五分,魔神皇轻轻说:“自行应战。” 清晨六点四十七分,斯特林发布命令:“准备吧。” 清晨七点,传令兵从后阵一路飞奔过来,一路高呼:“上马!上马!”北风呼啸,森林咆哮,原野草叶乱飞。粉末般的雪粉被北风卷起,扬起一阵朦朦的尘雾,遮住了两军战士眼帘。 上万的前阵骑兵齐刷刷的起身,跨身上马。鲜艳的初升红rì照在骑兵盔甲上,明晃晃一片,耀眼夺目。 骑兵们把长矛握得死紧,呼吸猛烈的急促起来,脸上显得既严sù又冷酷,因为他们深知摆在自己面前的任务是多么的沉重和可怕。 斯特林下达了死命令:“哪怕战至最后一人,装甲骑兵也必须得突破敌阵,为步兵寻觅进攻缺口!” 清晨七点五分,天边传来第一声鼓声,接着战鼓一面接一面的响起,十面,百面,千面,整个战线上鼓声大作,震耳yù聋。 “进攻!” “万岁!万岁!”千万个胸膛同时发出了一个声音,轰隆有如天上雷霆,惊得战马都齐声嘶鸣。 装甲骑兵齐齐放低了战矛,开始缓缓踏步前进。就如一块巨石从山上滚落,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从慢步变为跑步,又变成了奔驰,然后以可怕的速度前进,气势惊人,有如山洪海啸爆发般无法遏止! 自从七八一年的帕依之战后,魔族兵与人类重甲骑兵军团再次遭遇了! “举矛!举矛!”刺耳的鼓噪响彻魔族军阵头。 前沿的魔族步兵齐刷刷的举起了刺枪,长长的矛尖齐齐向前,犹如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片由长矛组成的树林,矛尖闪烁着金属的可怕光芒,对进攻的人类骑兵来说,这无疑是一片死亡之林! 大地在剧烈的震动,前方扬起了漫天的黄沙飞尘。仿佛在平原上掀起了一阵风暴,狂飙而至的人类重骑军团带来了恐怖的黄沙烟尘,于是进攻兵马通通裹在漆黑的尘土中席卷而来,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至,伴随着可怕的蹄声和喊杀声,犹如地狱里出现的妖魔乘着黑云杀奔而至! 在黎明血红rì光的映照下,冲锋兵马距离魔族阵头已不足十米了!人没到,那阵可怕的烟尘和黄沙已经带着巨大的力量冲进了魔族军阵头,伸手不见五指! “扎稳阵脚!”魔族白披风声嘶力竭的喊道,但几乎立即,他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可怕的碰撞声中。 在那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混乱中,前列步兵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在他们头顶上踹踢而下的千万只马蹄,见到那披甲的战马,那战马的鼻息仿佛火山一般的喷发着。 那是可怕的风暴,就在那电闪雷鸣的一瞬间,第一排的前列魔族士卒被飞奔而来的重骑兵马撞翻、被马蹄践踏踩成了肉泥,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在这股可怕的冲击势头面前,魔族的步兵队列仿佛纸糊泥捏的一般,又如被狂风压倒的熟透麦穗,一排接一排的倒伏,阵头上到处响彻矛断枪折的戈吧格巴声,那阵可怕的声音响彻天际。 人类骑兵喊:“杀!” 魔族步兵吼:“瓦格拉!” 两军冲撞,纷乱不可辨目。铁甲军犹如一阵不可阻挡的风暴,所过之处,魔族兵马殒命丧生的多如铺街的石板,而且每时每刻都有数以千计的兵马被撞翻踩成肉泥。 铁甲骑兵势如破竹的撞开了魔族军防御阵容,但要击溃魔族军正面防御,为时却还甚早。 人类的重甲骑兵是jīng锐之师,但与之对抗的魔族部队却是王国的皇牌军羽林军和第五军的强悍战士。 魔族的战阵实在太深了,纵然前面五列、十列兵阵被冲击得溃不成军,但后续仍有数十、数百列兵队屹立如山。凶悍的魔族兵,哪怕已被长矛戳了个对穿,拼着半死他们也要扑上来将骑兵从马上拉下来。 长矛折断了,马匹倒下了,军旗摇晃着,盾牌猛击着脑袋,斧头砍裂了头盔,人和魔族像野兽一般在地上翻滚着互相嘶咬着对方的喉咙,人和马都像个大漩涡般搅在了一起。 恰在这时,狂风大作,黄沙席卷而来,就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沙尘中,到处都是挥舞的刀剑,钢铁在激烈的碰撞,斩击声,惨叫哀嚎,厮杀殒命的嘶叫、受伤人发出的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战马的狂啸、刀剑劈砍铁甲的铿锵混作一片,三十万大军在做殊死的厮杀,那可怕的轰响犹如修罗地狱里的千万冤魂都在齐声尖叫。 魔族是在用纵深宽广的步兵战阵在消磨铁甲骑兵的冲击力。在观战的指挥台上,斯特林急得原地跺脚:“通知铁甲军指挥欧阳敬,冲不破敌阵,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欧阳敬红着眼睛盯着传令兵,他声音冷冷的甚是森然:“小子,你回去告sù斯特林大人,冲不过去,我脑袋自然就让装甲兽当夜壶了,轮不到军法处来砍!” 转身,他冲进了战阵。 两军交锋的战线上纷乱如麻,铁马来回纵横,地上躺满了尸首和伤兵,可怕的枪挑剑砍密集得有如狂风雨点,刀砍,斧砍,横飞的箭头,时刻不停,每分每秒,两军都有大批的将士在这杀戮场中倒下,勇猛的骑士接二连三的倒下,沙尘中奔出了失去骑士的战马,眼睛充血,鬃毛凌乱。 但士卒汹涌,更多的骑士悍勇扑上。欧阳敬率着铁甲军的敢死队砍杀在第一线,他们以密集队形紧紧裹在一起,黑sè鹰旗高高飞舞在头顶。他们冲击所在就是全军冲击的第一线,成了两军交战的焦点地带。 欧阳敬亲手挥舞着重达二十公斤的重剑,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魔族兵都倒了霉,无数裹在钢盔或者皮帽里的魔族脑袋被他那可怕的重剑敲得粉碎,在他率领下,铁甲龙骑迅猛如风,就如烈火掠过草原,扫荡所至,锐不可挡。 凭着一股悍不畏死的锐气,他亲率一队铁骑突破了魔族上百列步兵的阻拦,杀到距离魔王坡不到三百米的距离,那凶猛的冲杀和喧嚣,杀得魔族兵军心浮动,连正在帐内歇息的魔神皇也被惊动了。 “为何如此喧嚣?”魔神皇问。 “启禀陛xià,一股人类兵马突破了我大营,雷欧爵爷前去拦截了。” “竟有人类兵马可以突破云浅雪和凌步虚的联合阵营?”魔神皇诧异:“朕去看看。” 站在高处,山下战局一目了然。魔族的兵马和人类进攻部队已经混战在了一起,这是一个无比宽阔的战场,目光所至,都是激战的人群,激战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距离皇驾很近的魔王坡下的灌木丛中,一队铁甲兵正在那反覆冲撞,不停的向皇旗发起冲击,而为保证皇驾的安全,包括装甲兽在内的魔族兵正从四面八方合围,围杀这队陷入重围的铁甲兵。 铁甲军杀疯了劲,骑兵们不断的用马刺踢马腹,把缰绳一勒,擎着长矛往最密集的魔族兵丛中冲去。 在这种雷霆般凶猛的冲击面前,血肉之躯的阻拦简直是个笑话,即使连装甲兽组成的人墙也被冲出了一个个缺口,那些力大无穷的装甲兽卫士们硬是被长矛捅了个对穿给插在地上,濒死的装甲兽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凄厉惨叫。 欧阳敬挥舞着血淋淋的重剑左劈右砍,盔甲上沾满了血沫和肉块。他砍魔族脑袋,轻yì得像是劈苹果,在他身边地上滚来滚去的都是脑袋。每砍倒一个魔族兵,他就大喝一声:“魔神皇,受死!”那把重剑上沾满了魔族兵卒的毛发和血肉。 高坡上,魔神皇远远望见了欧阳敬,赞叹道:“真是一员虎将!” “陛xià不必担忧,他们只是孤军,逞凶不了多久。我军马上就可以将他们剿灭!” 魔神皇眉头轻轻一挑:“这是个值得交手的勇士!朕给他机会。传令,放他们进来!” 一声令下,正面防御的装甲兽士兵让开一条道,正在包围中厮杀的重甲士兵们突然感到压力一轻,正在与他们厮杀的魔族兵纷纷撤离。 骑兵们聚在一起,惊疑不定。欧阳敬拄着重剑,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鲜血顺着剑刃往下流。鏖战中,他也不知道砍了多少魔族,身上的盔甲不知受了多少打击,支离破碎。 一个士兵指着前方喊道:“大人,魔族皇旗,就在那!” 顺着指点望去,不远的高坡上,阳光丽rì下,黄金狮子旗迎风招展,无声的透露出沉重的威严。那张牙舞爪的狮子正在向疲惫交加的骑士们发出无声的挑衅。 “皇旗在,魔神皇肯定也在!” 骑兵们发出了激烈的欢呼,齐声吼道:“魔神皇,受死吧!” 战士们策马猛冲魔王坡,七八四年十二月十八rì晨八时,人类军队第一次冲上魔王坡。 被战意冲昏了头脑,欧阳敬没注意到这么一个事实,身后有十几万魔族军队与人类厮杀正烈,身前也有数万的魔族装甲兽驻守,但在他们与魔族皇旗之间,竟然没有一兵一卒阻拦,这件事本身显得多么不可思议。 但即使注意到了,他也没别的选择。为了他们能走到魔王坡前,不知有多少战友倒在路上。他肩负着全军的期望,无法后退。 “魔神皇,出来受死吧!” 骑兵们举着长矛重剑,势如烽火的冲着皇旗而来。数百步距离,骑兵疾驰,转瞬即至。最前面的骑兵冲近了皇旗,抡剑就要向旗杆砍去,骑士们发出了如雷的欢呼,他们仿佛已看到不可一世的狮子旗在清脆的巨响声后轰然倒地,魔族三军齐声哀号垂头丧气的场景了。 嗤的一声轻响,在骑兵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猛烈砍下的重剑被接住了,不知什么时候,一个身披布衣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旗下,平静的说:“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马上交锋,决胜只在错身一瞬间,但偏偏魔神皇在那慢条斯理的说了一通话,人人听得清晰无比,快速奔驰的骑兵和站在原地捏住他重剑的魔神皇之间距离却一点没变,那场景十分诡异,仿佛在魔神皇身周的空间发生了错位,时间凝固了。 轰的一声大响,身披铁甲的骑兵被从马背上弹了出去,躯体抛过高过了松树的树梢头又重重摔了下来,**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血沫飞溅。 鸦雀无声。骑兵们惊骇得张大了嘴,举着刀剑愣在原地。 这种情景,即使在最荒谬的梦里也不曾想像过。一个身披重甲的战士有三百多斤的重量,长袖轻轻一挥,便能将他抛到五米的高空再活活摔死,那种力量,已经超出了武功的范畴,没有任何生物能做到,强悍的半兽人战士办不到,魔族的装甲兽办不到,人类顶尖的武功高手,他们同样办不到,欧阳敬瞳孔猛然收缩,知道自己遭遇了生平大敌,他低喝一声:“魔神皇吗?” 大风席卷皇旗,神皇笑意吟吟:“正是朕!”那一瞬间,无边的威严zhòng压犹如乌云压顶,气势吞并天地,魔族至尊显露峥嵘。 勒住战马,欧阳敬恭敬的施了一礼,喊道:“陛xià!” “将军,如何?” 欧阳敬一声怒喝,巨响犹如晴天霹雳:“去死!” 众骑突刺,马刺猛踢战马,战马风一般朝着魔神皇冲去,刀剑和长枪密集的向立在原地的魔神皇涌去,蹄声密集如雷霆。虽然只是百来人的兵马突击,竟有千军万马的惨厉气象。 奔驰中,骑兵们自动形成了两列纵队,对魔神皇形成了左右夹击的队列,恰好将魔神皇夹在两路人马的中间,使魔神皇必须面对左右两边连绵不绝的攻击。阵头的两名骑兵同时出手,黑sè长矛带着凄厉的劲风狠狠向魔神皇戳去。 魔神皇原地旋风般一个转身,也不知他如何动作,忽然两把长矛都被他抓在手上。“啊!啊!”惨叫连续响起,鲜血激烈的喷shè,两名骑兵刺出去的长矛被倒推而回,哧、噗两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矛杆竟捅穿了铁甲和骑兵的胸口。 第一对骑兵刚刚冲过,第二对骑兵已经杀到。他们二人手持重剑,趁着魔神皇抓住长矛耽搁的那一瞬间,两名骑士同时挥剑,瞄准了魔神皇的头顶和脖子猛烈砍去。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第三对骑兵紧跟其后,长矛朝着魔神皇胸口刺去! 在生死关头,部下们发挥了最强的实力,配合默契,连续攻击配合得紧凑无比,居高临下,挟带奔马之势,声威惊人,欧阳敬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狂吼着助威:“杀啊!” 叫声未落,激动已变成了冷汗,却听几声惨叫,奔马交错间,持剑的骑士被自己的剑反弹砍倒,持矛的骑士被自己的矛反过来戳穿胸口,四名骑士同时惨叫落马,魔神皇鼓掌:“很不错的配合!” 杀戮在继续着,惨叫声此起彼伏。冲击的骑兵们,就像那飞蛾扑向熊熊烈火,魔神皇举手投足,随意反击。他偏好将攻来的兵器反击,让敌人死在自己的兵器之下,仿佛他能从中得到乐趣似的。 他的动作并不特别猛烈,也不特别迅疾,就是其中蕴含的力量大得恐怖,随手一掌就能将对方整个人脑袋打飞出去,一个正踢就能把人腰椎踢断,一个最简单的劈掌动作,就能把锋利的重剑给打成四五截;随手一挥,能把人连人带马硬生生卷上半空摔死。 全都是一击即杀,没有人能在魔神皇身前存活超过三秒钟,没有人能让魔神皇出第二招,上百斤的上好铁甲,在他面前完全就跟纸一般,一击就粉碎。 惨叫声此起彼伏,最后渐渐零落。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不知哪里传来了濒临死亡者的低沉呻吟。上百个jīng锐骑兵,此刻已经全部躺倒在皇旗周围的开阔空地上了,到处是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长嘶。一瞬间,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强悍骑士已变成伏在马上的尸首了。 魔神皇伫立原地,望向欧阳敬微笑:“将军,只剩你了!或者,干脆降服我神族?” 望着魔神皇温和的笑容,望着那个杀了上百名重甲骑兵自己却连一滴血也没沾上的英俊男子,欧阳敬抑制不住的脚底发软。他突然起了个念头:眼前的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某种披着人皮的来自洪荒时代的怪兽! 这般恐怖的力量,让他想起了传说中的远古恐龙。 这绝不是人世间的力量,天下谁能与他对抗? 有生以来第一次,死亡的yīn影将欧阳敬笼罩得那么紧,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并非想像中那么勇敢。 他无力的垂下重剑,艰难的翻身下马,将身上的重甲一件件解开,头盔、胸甲、护腰、护壁……魔神皇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最后,欧阳敬身上的全副重甲都脱下来了,只穿着白sè的内衬。匡啷一声,他把重剑也甩得老远,双膝跪下,匍匐颤声道:“陛xià神功盖世,在下不是对手。在下愿降,请陛xià给我一条生路。” “你愿降我族?” “陛xià神武,无人能敌。我不想死,唯有降。” “说得也很坦白。不过朕为什么要饶你活命呢?你对朕有什么用处?” “陛xià,我原本是东南军的骑兵军司令,深知东南军和远东联军内情,有很多机密军情可以禀报陛xià。” “你都知道些什么机密情报?” “陛xià可知道此次东南军突然大举进攻的原因?” 魔神皇眼睛一亮,他走近来:“朕确实很疑惑,朕的粮草不足,斯特林不会不知道,明明持久对紫川家有利。你知道原因吗?” “是的。紫川家之所以大举进攻,唯一的原因是要陛xià您――” 欧阳敬顿了下,魔神皇不禁低头催促他:“如何?” “――死!” 犹如猛虎突扑,欧阳敬猛然跃起,左手一扬,劈头罩脸把一把沙子砸在魔神皇脸上。 措手不及,碎沙入眼,魔神皇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眼前一黑,心知不好,急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欧阳敬蓄势已久,就等着这手偷袭成功,没给魔神皇睁开眼的时间,他猛扑冲入了魔神皇怀中,右手紧握一把匕首狠狠向魔神皇胸口戳下。 四面八方响起了惊呼:“护驾!刺客犯上!”隐藏在周围的近卫旅官兵纷纷现身扑来,弓箭手举弓瞄准,但此刻欧阳敬已冲入魔神皇近身,弓箭手们生怕伤了神皇,不敢发箭。 雷欧公爵冲得最快,瞬间工夫已扑到身边,但还是来不及阻拦欧阳敬,匕首狠狠刺入! 哧的一声响,欧阳敬微一错愕,立即拔出来想刺第二下。但来不及了,魔神皇情急抓住欧阳敬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摔出五六米开外。 欧阳敬挣扎着爬起身,想再扑过来,雷欧赶到,一脚踢在他腰背,狠狠将他踢飞出去。 “啊啊啊啊……”青年将军狂声嘶叫,连受两次重创,他腰椎被踢断了,无法站起来,但依然在地上死命的往魔神皇方向爬。 一群近卫旅卫兵如狼似虎的扑过去,乱刀砍下。 魔神皇胸口一阵剧疼,摸摸胸口衣服的破洞,手被鲜血染得殷红一片。 见到血,雷欧和侍卫们慌成一团,连声叫:“陛xià!陛xià!” “朕没事,只是皮肉伤。”魔神皇慢慢从胸间摸出了一块玉佩,玉佩已破碎了。想起刚才的惊险,他心有余悸。若不是刚才那匕首被胸口的玉佩挡了,刺得不够深,这刀本可以刺穿心脏的。 “刺客呢?” “陛xià,儿郎们把他砍死了。” 英俊青年圆睁着双眼,凝视着苍天,眼神中凝聚着无限的悲愤和遗憾。奕奕的神采被扑灭了,死亡一阵风似的吹熄了生命,风华正茂的青年将军被投入了无边的永恒黑暗中。 “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已查清了。”雷欧捧着一本血淋淋的证件:“陛xià,我们在他尸身上找到证件了。这个卑鄙的狗贼名叫欧阳敬,是紫川家东南军红衣旗本,任第二骑兵军司令。” “厚葬他,用最好的棺木收敛。有机会的话,将尸首交还给紫川家。” “遵命,陛xià。但为何……” “虽是敌人,但神族懂得尊重真正的勇士。” 看着欧阳敬死不瞑目的双眼,魔神皇神情复杂。 “东南军红衣旗本欧阳敬?这个名字,我会记住的。很不甘心吧?可惜,老天没给你运气啊。” 欧阳敬阵亡的消息半个小时后传到斯特林耳里,当时斯特林正在全神贯注的标注地图上的双方军队标志,连头也没抬:“知道了。第二骑兵军由副司令红衣旗本波可接手指挥。” “大人,波可大人也阵亡了。” 斯特林一愣,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来,慢慢的说:“是吗?”虽然面无表情,但那湿润的眼角已暴露了战役的总指挥并没有表xiàn的那么铁石心肠。 战争异常残酷,跟随自己多年的将军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可这时,斯特林已没有空暇为他们默哀了。作为全局指挥,他连掉眼泪的时间都没有,必须聚jīng会神在战局上。 两军鏖战于原野,视野开阔,但斯特林眼力再好也没办法把整个数十平方里的战场一眼看尽,目力所能及的战场只是这场空前大鏖战的一小部份,流水般出入于主营的传令兵给斯特林带来了各处的战况。 在zhōngyāng战场,斯特林亲自指挥的冲击军阵借助了铁甲军开头势如破竹的攻势,十一个步兵师前赴后继的冲入了魔族军阵中,与魔族鏖战正激烈。 随着东南军攻势的展开,正面敌人的情报也逐渐明朗了。 敌人的zhōngyāng集团是由羽林第二军和西南第五军组成,总兵力约为十五万人。在此战场上,东南军投入了步兵二十五万、重甲骑兵一万的重兵,占有兵力的优势,但问题是羽林军和西南军都是魔族军中的皇牌军,一式的塞内亚劲卒,骁勇强悍,更是对魔神皇忠心耿耿。 重甲兵冲了三次,骑兵刚打开了缺口,步兵还没来得及展开,立即被魔族兵死命厮杀的把缺口给补上了,战局正僵持不下。 双方大军都拥有充足兵力,从中路正面突破敌人是不现实的。当正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两翼的战斗就成为关键了。 在右翼,文河率领重兵,对魔族王国十一军展开了雷霆万钧的攻势,斯特林把四万轻骑兵、两万重骑兵――这是东南军几乎所有骑兵部队了――都派到了他手上,希望他能一举击溃魔族左翼部队,然后包抄支援中军战局,威胁魔族中军后路。 文河也不负众望,铁甲兵冲阵,在裴玛阵中打出了足足一里宽的缺口,步兵紧跟着涌入,轻骑兵在外围sāo扰牵制,步步进逼。 人类的攻势如山洪海啸般扑来,魔族十一军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铺天盖地的马蹄就把他们给踹翻了,四面八方都在猛攻,刀枪如林、飞矢如雨,到处都是一片厮杀和兵器碰撞的铿锵声,魔族jīng骑头顶上的白sè羽毛不停的飘洒在风中,战马倒地嘶鸣。 人类越战越勇,魔族战线不断的向后退,遥遥yù坠。不停的有脸sè惨白的魔族兵慌张的向后跑,虽然立即被军官和督战队当场格杀,但这毕竟是不妙的信号,战线崩溃的先兆。 裴玛十分恐慌。前天晚上,魔神皇给他交托的任务是牵制右翼的人类军队,直至zhōngyāng或者右翼的军队能击溃当面之敌回过手来。他也很努力的执行这个命令,却不曾料到文河的攻势是如此凶猛,十一军刚接战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中午时分,zhōngyāng战局还在僵持时候,左翼已在摇摇yù坠了。现在,裴玛唯一的希望是在魔神皇身上,在此时,魔神皇手上还掌握着近卫旅十个团队三万多名装甲兽士兵,这是一支足以左右战局的可怕力量。 接到裴玛的求援报告,一向决断的魔神皇罕见的犹豫起来。此时,他手上还有另外一份报告,那是来自右翼叶尔马的捷报。叶尔马保证,他在右翼取得了绝对的优势,紫川秀的远东军已被他挫败,只要魔神皇能把预备队三万近卫旅派遣给他指挥,他保证能在rì落前将联军左翼的远东军彻底击溃、围歼。 “叶尔马卿真的有把握吗?” 信使单膝跪下,坚定无比的对魔神皇道:“将军可以立下军令状,只要陛xià把近卫旅派遣给他,rì落前若不能彻底打垮远东军,他提脑袋回见陛xià!” 魔神皇冷漠的笑笑:“朕只要胜利,叶尔马卿的脑袋对朕何用?” 接着,魔神皇伫立在原地,眺望着前方的前线方向。侍卫、信使都没有出声,主营中一片静寂,天地间,只有那个孤独的身影伫立着,仿佛他从亘古以来就一直立在那里,又将从此刻直到永恒。 最后的预备队,是派给叶尔马,还是裴玛? 接下来,魔神皇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注定了整个战局。 “委屈裴玛卿了,请他务必再坚持,哪怕多坚持两个小时都是好的,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右翼的人类骑兵给拖住。” 魔神皇整理身上的盔甲,缓缓将纹有金sè狮子的头盔端正的戴在头上,肃穆端庄:“通知叶尔马卿:准备发动攻势,朕亲自率近卫旅给他助阵。rì落前,务必击溃远东军团!” 第一章 魔皇神威 步、骑混合的魔族近卫旅源源不断地从在巴丹城左侧的山麓林中开出来,隆隆蹄声和脚步响彻山麓,兵马掀起一阵黄sè的尘雾,黑sè的阵头和飞舞的旗帜在漫天的尘雾中若隐若现。 “启禀大人,魔族部队向我阵地全面进攻!” “我看到了,而且看得比你清楚!” 紫川秀没好气地说。他实在难以理解魔神皇的想法,放着进攻最凶猛的文河不对付,也不理睬猛攻魔王坡的斯特林,偏偏找上缩在一边的自己——莫非自己踩过魔神皇的尾巴吗? 他问传令兵:“斯特林怎么说?” “斯特林大人说,中军兵力很吃紧。他没办法把重甲骑兵抽调给我们。” “还有呢?” “远东军务必坚持到rì落。当文河将军会击溃敌十一军后,中军就能腾出手增援我们。” “坚持?魔神皇调了第三军和整个近卫旅攻打我们,斯特林就给我们坚持两个字吗?” 将军们站在紫川秀身旁,神情紧张。谁也没料到,在面临文河集团和zhōngyāng集团强大压力的时候,魔神皇竟有这样的魄力,把手中最强悍的力量调来对付远东军。 罗杰飞步走近,远远就叫道:“大人,敌人逼近了,是装甲兽军团!撤吗?”他知道紫川秀的作战风格,远东军最喜欢的是欺凌弱小,若遇到强大敌军,紫川秀是从不顾什么面子的,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紫川秀没好气说:“斯特林下了死命令了,怎么撤?” “大人,那怎么办?” “没办法,出动秀字营吧。” 成立之初,秀字营有士兵八千余人,后来经紫川秀大力招募流亡在远东的家族士兵和反正的叛军的士兵,最高峰时,秀字营的人数曾高达两万人。这是紫川秀在远东起兵发家的嫡系部队。历经多次战斗,秀字营的兵力也有所凋零,此时,秀字营部队只剩五千多人。 但这五千秀字营绝非普通的军队。他们七八零年跟紫川秀守过帕依、参加过布鲁村的大练兵,并在其后被称为远东开国战役的科尔尼大会战中首次参战,力挽狂澜,随后又转战埃罗、特兰、沙加、红河湾等多个战场,立下功勋无数。 连年鏖战,很多老兵都战死了,但凡是活下来的秀字营兵,个个都堪称狼虎之士。经紫川秀传授的秘笈再结合不断的实战,秀字营个个jīng通武艺,杀戮本领锻炼得炉火纯青,意志坚强,如铁似钢。行进间,士兵们脸sè肃冷,阵旅严整,军容壮观,举手投足间,他们透出了一股的狰狞杀气。 紫川秀一阵风地掠过队伍,扬声喝道:“对面来的,是魔神皇的亲卫军!他曾冲破我军阵地,杀戮我军将士,如入无人之境地,令我军脸面丧尽!现在,能不能挡住他们,能不能为我远东挽回脸面,全都看你们了!” 秀字营队列被紫川秀鼓动得杀心萌动,齐刷刷地拔出马刀高高举起,五千把雪亮的马刀在太阳下一片明晃晃的,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遥遥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轰-轰-轰!”那沉闷的回响,象是地窖里传出的雷声,又象是地平线外雷鸣。在近卫旅装甲兽沉重的脚步下,大地在剧烈的颤抖,在下沉! 前方出现了黑压压的阵脚,黑影如大山一般巍峨,敌阵尚未扑到,那片巨大的yīn影已经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头。那片yīn影越来越大,越来明显。近了,近了,可以看到装甲那的嘴脸和白sè毛皮了,那片野兽般的号叫令人心悸。 “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震天的欢呼声犹如汪洋波涛,一浪高过一浪。近卫旅唱起了赞美大魔神的颂歌,歌声如那雷一般嗡嗡震撼: “翻越高山,踏过大地,穿过沙漠,跨越河流,征服敌人,杀敌!杀敌! 如你的威名震撼,如你的荣光沐浴,近卫旅,神族之剑,近卫旅,王国骄傲,近卫旅,大魔神的骄宠儿!” 就在那歌声中,近卫旅猛扑向前,排山倒海的欢呼,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他们那庞大的身躯布满了目光所至的原野。 “秀字营!”罗杰一声怒喝,横刀指着对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装甲兽队列:“上马!” 骑士们俯在马脖子上,长矛长长地伸出马身,向前冲杀,枪矛如林,空气在震荡,秀字营骑兵疾骑掠过原野,迅猛犹如闪电,凶悍又如那雷霆,犹如乌云压顶般扑面而至,怒吼同样的惊天动地:“杀,杀,杀!” 装甲兽们丝毫不惧,高呼着大魔神的赞美歌迎着扑面而来的那一片黑压压乌云冲上。 一方是王国的头号jīng锐,号称大陆第一强军,历史悠久的强悍之师;一方却是组建不到三年的劲旅,却有初升牛犊不怕虎的悍勇! jīng锐对上了jīng锐,魔族的装甲兽与号称的秀字营终于正面交手上了! “zìyóu投shè!”阵头响彻一声尖锐的号令。 两军尚未接阵,在迅驰的马背上,秀字营骑兵猛力一挥,一轮凶猛的标枪投shè雨点般落到装甲兽的阵中。 对装甲兽来说,投枪那是小事一桩,他们连正面的砍刀都能运气挡下,一般的弓箭根本伤不了他们。但这次不同了,投掷标枪的,全是秀字营的好手,近距离内,他们全力投掷的标枪,其威力更强于强劲弓弩的发shè。 “嗤嗤”声中,标枪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装甲兽的硬皮,鲜血飞溅、望着胸口凸出的标枪,再看着手上鲜红的血,刀枪不入的装甲兽实在难以理解这个事实:自己竟被人类shè穿了! “嗷!嗷嗷!”被重创的野兽发出了狂暴的咆哮,高举着双手就向敢伤害自己的人类冲过来——但他们只来得及前冲了两步,双脚却已不足支撑那庞大的身躯了。 “彭”一声巨响,一座巨大的山崩溃了。一头装甲兽圆睁着不能瞑目的双眼,颓然倒下了,那两米多高的身躯掀起了一阵飞尘。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被标枪shè中的装甲兽纷纷栽倒地上,尘土飞扬。尚未接战,魔族的前军已是尸体狼藉,重伤未死的装甲兽惨叫声和呻吟声响成了一片,但歌声依然洪量,后阵的装甲兽正高歌着源源不断地开上来。 万马奔腾,秀字营骑兵从高处倾泻而下,雷霆万钧地撞入了装甲兽的队列中,最为残酷的近身肉搏战斗开始了。 眼见敌人终于肯扑上来正面搏斗,装甲兽们欢呼雀跃,兴奋地高歌:“如你的威名震撼,如你的荣光沐浴,万岁!万岁!”他们的信心来自百年间从不遇对手的胜绩,正如雷欧公爵骄傲地声称的那般:“大陆上能在装甲兽面前坚持两脚直立一分钟的生物还没诞生呢!” 但很快,装甲兽发现,自己唱歌唱得太早了!对面前的敌人,自己竟占不到丝毫便宜,对方的近身杀伤力比起自己毫不逊sè——或者说,更胜一筹! 在秀字营高手的内力面前,装甲兽的坚韧皮肤起不到防御的作用,轻yì地被刀劈开,被矛戳穿。刀砍矛戳中,高大又笨重的装甲兽跟不上秀字营的速度。骑兵们以不可思议的敏捷,猛砍狠戳,那种狠快,若非亲眼所见无法想象。铁骑冲阵,直如狂风席卷,所过之处,那些高大笨重的身躯“扑通”、“扑通”地如森林被砍倒的巨木般怦然倒地。 粗壮的身躯给了装甲兽恐怖的巨力,但也造成他们迟缓的反应。在对上半兽人军队时,因为对方同样是粗壮形的对手,这个弊病还没被显现出来,但对上了动作敏捷杀伤力又大的秀字营,反应迟钝就成了装甲兽致命的缺陷了。 他们还没举起那粗大的铁棒,已觉一股冷嗖嗖的冰冷扑入了体内,秀字营士兵风一般从他们身边卷过,装甲兽扬起满脸血污的脸,愤怒地吼叫起来,但手中的重棒却已无力地落下了,颓然倒地。 交错之间,装甲兽吃了大亏。战线越来越向前推进,装甲兽倒地陨命的越来越稠,越来越快。装甲兽气愤得嗷嗷大叫,却是一点法子没有。虽然拥有力大无穷的优势,但再大的力气,若是打不到敌人,那便一点用处也没有。眼前人类的身手太灵活了,任凭自己将重棒舞得呼呼作响,却连他们的衣角也沾不到,相反,自己舞动的武器只要有出现了丁点漏洞,那就完蛋了,对方动作快得惊人,往往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喉咙或者胸口处就已被刺穿了! 那情形,很象是一头粗壮的狗熊在森林中遭遇了一群黄蜂,狗熊拼命挥舞它的巨掌,却碰不到黄蜂丝毫,怎样躲避都属徒劳。秀字营兵马经历多年的鏖战,他们将掌握的武艺与战场杀戮经验结合起来,千锤百炼出了最jīng练的杀人技艺,每一个动作都没有多余,干脆利索,犀利无比。他们就象一群散布死亡的恶魔,近卫旅不可动摇的阵头竟被冲得连连后退,只遗下大片狼藉的尸首。叶尔马在前沿吼叫连连,带着督战队一次又一次发起进攻,但却一次又一次被秀字营打退。 在今rì的会战中,远东军团赢得了不朽威名,一洗前耻。他们与大陆最强悍军团魔神皇近卫旅针锋相对,所表xiàn出的战斗力令世人刮目相看。 在高坡上,魔神皇眺目纵望,满脸的诧异之sè。这样的情景,是他怎样也想象不到的,王国的骄傲,所向无敌的近卫旅,竟在近战中被少数人类打得节节后退。谁都料不到,在远东军中竟还有这样的秘密部队,能在正面对战中压倒装甲兽! 魔神皇震惊不已:“紫川秀啊紫川秀,你真是让朕惊奇了!你还有多少底牌没拿出来呢?” 雷欧公爵劝慰道:“陛xià不必过于担忧。近卫旅虽进攻不顺,但对方人数并不多,我们将部队分批次投入战斗,不间断地进攻,对方的特种部队总要被疲惫和劳累摧垮的。” 看看雷欧,魔神皇说:“时间。” 雷欧公爵立即醒悟。现在,时间宝贵得每一秒钟都是金子做的,神族若不能迅速攻垮远东部队,那自个的右翼就有被人类打垮的危险。 沉默良久,魔神皇轻声说:“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给朕备甲!朕也想看看,单枪匹马杀入我们大营的好汉,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 雷欧失声道:“陛xià!一介人类敌将,不值得您亲自出手。” “若不能迅速击溃远东军,我中军和左翼就有崩溃的危险。紫川秀死,远东军必然崩溃——若不是这仗关系实在太大,朕也不愿用这样对付一位值得尊敬的将领。” “陛xià!”望着魔神皇,雷欧眼里充满了担忧。纵然是天下无敌的神皇陛xià,若落入了数万半兽人的围攻之中,恐怕也难逃力竭身亡的下场。 遵照神皇的命令,侍卫们送来了铠甲、头盔、护肩、铁臂等披甲,魔神皇穿戴整齐,行动间响起了清脆的金属铿锵声。走到案前,看着搁在案上的长剑,魔神皇慢慢地将手抓住了剑鞘,身形一动不动。 侍卫们静心屏气。寂静中,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的传来了“嗡嗡”响声,象是有一只小蜜蜂在飞舞着翅膀震动空气发出的声响,嗡嗡声越来越响,那种低沉的回音震得人心头难受! “叮”一声脆响,神皇食指在剑鞘上一弹,一道水波般涌动的白光从鞘中涌出,尖锐的“嗤”声中,白光带着呼啸脱鞘飞出! 侍卫们惊呼,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魔神皇在空中一抓,飞舞的白光定住了,在他手上凝固起来。 众人看清了,白光是一把长剑,黑sè的剑柄略显得纤细。雪亮的剑刃上,仿佛有一道波光在缓缓流动,剑刃上笼罩着一层萦萦的、仿佛雾气一般的白烟,剑刃有生命般地嗡嗡颤抖着,仿佛不甘心被人握在手中。 看到这剑,各位侍从齐齐后退了一步:这剑上的杀气太浓了!看着它,就象看着某种凶邪的猛兽似的,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魔神皇轻声说:“此剑名为‘光华’。” 寂静中,众人齐齐吸气的声音显得非常清晰。 雷欧颤声道:“陛xià,莫非这就是……” “正是。”魔神皇一挥,方寸之间,长剑隐隐然风雷声动:“这正是左加明王的佩剑。三百年前,明王就是用此剑来屠杀我神族子弟。三百年后,朕用此剑饱饮人类士兵的鲜血,也是一件快事!” 神皇翻身上马,朝着高坡下的那面招展的远东军主旗直奔而去。 望着神皇的背影,雷欧心中充满了焦虑。看到敬爱的皇孤身杀入敌阵,他焦虑得心头象是有一把火在烧,痛楚和忧虑象毒蛇一般咬着他的心灵。此刻,他是多么希望能与皇一同并肩杀入,为皇而战,用自己那坚厚的皮甲为皇遮挡无数的刀枪剑矢——但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低微,在千军万马中只会成为了皇的拖累。 魁梧的装甲兽战士默默跪倒,合手祈祷道:“大魔神啊,请保佑我们的皇,请保佑我们的国家。” 午后时分。太阳从乌云里面探出了头,温暖的阳光洒在战场上,洒在那些战斗的、死去的和即将死去的人们身上。厮杀才进行了不到五个小时,但两军都已有数以万计的战士永远地躺在了厮杀场上。这是一场空前壮观的杀戮,在历史上从没有过,即使三百年前的蓝河会战与之相比也相形见绌。 战阵摇摆不定,前后推移,场面壮阔,战场从无边无际的平原一直到郁郁葱葱的森林,从巴丹破碎的城墙一直到魔王坡前的灌木丛,两军冲撞对击,犹如两个庞大的史前怪兽在这平原上进行着野蛮的搏斗,每一次进攻都象是怪兽用自己粗壮的肢体给对方凶狠的一击,两头怪兽都受了沉重的伤害,血流不止。 由于秀字营出人意料的强悍战力,近卫旅军团一时竟无法突破远东军的阵地。这种情况下,魔神皇不得不亲自出动了。 午后一点左右,统率远东军前锋的罗杰红衣旗本率先察觉了不妙。 正面前方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喝声,装甲兽们高高挥起了武器,在雷霆般的万岁声中,魔族军阵中裂开一条通道,一员骑着白马的黑甲骑士就从夹道欢呼的近卫旅官兵中奔驰而过,雪白的斗篷迎风招展。 冲着那个骑士,近卫旅官兵疯了一般吼叫着,蹦啊,吼啊,嘶叫着,死命地挥舞着武器,旗帜在摇摆,军阵在呼啸,那犹如烈焰燃烧般的炽热感情连数十米外的远东军都能感觉得到。 看着一路奔越过近卫旅军阵的骑士,罗杰十分吃惊:“竟敢那么那么招张!骑着漂亮的骏马,穿着豪华的铠甲,这不摆明告sù我罗杰大爷你是魔族的大凯子吗?很可能是魔族的哪个高级贵族亲自上阵了……最好这个白痴再上前一点,不要躲在盾牌和人墙的后面……” 仿佛听到了罗杰的心声,眼看已经奔到了最前列了,那骑士仍不停步,战马一跃而起,跃出战阵的人马被阳光照耀,轮廓华美得无法形容。他就这样跃了出来,跳到两军之间的开阔地上,直直朝着远东军的军阵奔来! 人类弓箭手立即做出了反应,尖锐风声中,数以千计的箭铺天盖地地向他shè来。一声脆响,谁都没办法看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到那一瞬间的光亮耀眼,一道刺眼的白光在骑士身周飞舞了一圈,白光所到之处,飞箭都被绞得粉碎。 “嗤嗤嗤嗤……”密集的尖锐破风声中,支离破碎的箭杆和箭头以可怕的力量反弹了回来,雨点般落在了远东军阵中,前排的秀字营士兵被打得头破血流。 骑士毫不耽误,继续向远东军阵策马奔来。没等弓箭手们放出第二轮箭,骑士一个急驰,已经冲到了远东军阵头。立即,冲着他,无数的投枪和刺枪鑚shè而来。 谁都看出这个单枪匹马来闯阵的家伙不好惹,谨慎起见,士兵们纷纷躲在盾牌后,用长枪来对付他。只见白光一闪,顷刻间,无数的肢体和兵器碎片满天飞舞,飞溅的鲜血溅得老高。后面的士兵甚至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只看到那白光在眼前一闪,自己的头已经飞上了天。 罗杰不由自主地从马背上站了起来: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一道白光如同恶龙般在那骑士身周盘旋往复,所到之初,便是满眼鲜红的飞溅血肉。在那骑士身周五米半径内,满地都是猩红的血肉和断裂的武器,无一活人。 远东军阵地竟被他硬生生杀出一个缺口来了! 目睹神皇威势,近卫旅齐声欢呼:“塞穆黑林!”呼声排山倒海,直如山洪海啸一般震撼。 罗杰失声惊叫:“魔神皇!他是魔神皇!” 消息犹如一阵可怕的寒流吹过远东军阵:“魔神皇!魔神皇亲自来闯阵了!”想起传说中不败的当世第一高手,远东官兵无不心头寒栗。 这是巴丹战争中足以让魔族自豪千年的一刻,魔神皇一人横扫千军;这也是足以让紫川秀和远东军脸面扫地的一刻,参战的部队都是堪称远东jīng锐的兵马,但与单人快骑的魔神皇相比,就显得笨重而迟钝——就像一群肥猪去追逐一只飞舞的蜜蜂——大部队赶不上魔神皇的速度,来得及拦截他的小部队却只能沦为他肆意杀戮的对象。 “杀杀杀杀杀杀杀!”魔神皇狂暴地发出了怒吼,他象是一头喷火的恐龙,怒吼着撞入了远东的队列中,在魔神皇的神剑面前,沉重的铁甲薄得象纸一般,能穿透装甲兽硬皮的标枪却是穿不透魔神皇身周一层蒙蒙白光,飞箭都在这道白光前都被阻住了。在漫天箭雨中,在远东人的军阵中,魔神皇不停地策马前进,畅通无阻,所到之处便是一片腥风血雨,破碎的肢体和兵器在地上铺开了一条鲜红的道路,接连不断的怒吼和惨叫声是魔神皇前进的伴奏音。 远东军阵大乱,将领们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敌人,狼bèi不堪。罗杰不断地下达命令,然后又迅速推翻自己前一秒下达的命令:“第三团去左边……啊,不好,去中间!拦截他!啊,笨蛋!我早叫你在右边埋伏人马了!” 慌乱中,罗杰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魔神皇左冲右突,忽进忽退,看似漫无目的地冲杀,但不知不觉间,他与远东军的主旗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接近了! 罗杰醒悟过来:“不好,这家伙的目标是统领大人!”他大吼:“把他的战马干掉!” 果然,魔神皇虽然刀枪不入,但他的坐骑却不能同样的全身披甲。一通箭雨过后,战马长嘶倒地,被倒地的战马压住了腿,魔神皇一时挣脱不出。 魔神皇落马的是半兽人三十三团队的阵地。眼见有便宜可拣,四个半兽人枪兵立即冲了上去,四把长枪同时疾刺,但还没来得及刺到魔神皇身前,魔神皇长剑已先挥出,无形剑气发出,先断枪,再断人,四个半兽人兵同时被腰斩,鲜血激喷,惨叫声惨绝人寰。 可怕的死亡没能吓退剽悍的远东军人。士兵们都知道,眼前这家伙是魔族的皇帝,他数次发兵侵犯远东,屠杀无数,是远东民众苦难的渊泉。恰在此时,消息传来:“魔神皇的目标是统领大人!他想谋害我们的光明王!” “绝不能让魔神皇靠近光明王!” 千万人心声汇成一个最简单的目标。想到最敬爱的光明王大人正受到魔神皇的威胁,所有的畏惧和犹豫都被一扫而空,面对可怕的强敌,远东战士展示了过人的勇气。半兽人战士嗷嗷狂叫着象狂狮一般向魔神皇猛扑过去。 “只要杀了他,远东的一qiē苦难都结束了!”抱着这样的信念,冲锋的士兵一队接着一队,“杀掉魔神皇”的声浪一声高过一浪,激愤的远东士兵纷纷从各处壕沟里冲出来,冲锋的人群犹如波涛汹涌,举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朝着魔神皇冲而去。 但就在那最后一刻,魔神皇终于从马匹尸身下抽出了腿。面对犹如蚂群一般汹涌而至的敌人,即使以魔神皇的强横也不禁皱眉。 冲在最前面的三十三团团队长罗邦一瞬间就被魔神皇杀掉了,但这丝毫影响不了远东官兵冲锋的势头。以魔神皇为中心起了一个可怕的风暴,人马都如漩涡般拼命向里挤。什么战术、什么武功,此刻全被半兽人士兵抛到了一边,此时此刻,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们的王正受到威胁!绝不能让魔神皇靠近他!”士兵们毫不犹豫地迎着魔神皇的利剑冲上去,他们已不追求杀敌,不追求军功,为的只是用血肉之躯来阻拦魔神皇的前进,为光明王争得躲避的时间——哪怕就是耽搁一秒钟也好! 军阵中,成千上万人在拼命地叫:“光明王,快避开!光明王,快避开!”成千上万的战士都往魔神皇那扑,虽然能近魔神皇身边的,百中无一,但纵然这样,魔神皇也感觉招架不来了。虽然手中宝剑依然锋利,斩杀依然犀利,但敌人这样一**扑来,连绵不绝,悍不顾身,不说别的,光是那斩杀的尸体就足以将自己埋了起来!一连斩了上百人,脚下已经被半兽人的尸首给埋住了,脚底下给血浸得站都站不住,在这血肉的沼泽中,魔神皇艰难地挥剑前行。 远东军主营。 “大人!”古雷声音异常沙哑:“魔神皇正在朝这杀来,他杀出了罗杰大人的包围圈。德昆将军正在努力拦截,但魔神皇实在势不可挡!请大人您速速回避!” “光明王,快避开!光明王,快避开!”听着那震耳yù聋的呼声,紫川秀牙咬得紧紧的,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绷出来了:“为了掩护我,这么多的战士倒下了!我怎能回避!” “大人,难道您要让大伙的牺牲都成为白费吗?” “魔神皇并非三头六臂,现在正是围杀他的最好机会!传令,把秀字营的好手都调过来,我就在这等着魔神皇!古雷,你马上……” “啪”一声响,紫川秀两眼一滞,没等他转过头来,已直挺挺地倒了下来。白川红衣旗在他身后及时地扶住了紫川秀软倒的身体,把他放了下来。 望一眼罗杰,白川冷冷说:“这家伙的倔脾气犯了,跟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古雷,叫人把他抬走,快!” “是,大人。”古雷心悦诚服。 他暗暗庆幸,幸好白川赶来了。危急关头,她的刚烈果断更胜于男儿。任换远东军中其他任何一个将领,哪怕就是自己或者罗杰大人,谁敢这么重重在统领大人后脑上敲上一记? 卫兵们急忙忙抬着紫川秀往后营走,古雷这才松了口气。他对白川说:“大人,统领大人不能理事,请您主持大局,接手指挥。” “好!”白川很爽快地答应。这不是谦让的时候,决战关头,远东军绝不能陷入无指挥的混乱中。论威望和地位,紫川秀之后,白川是当之无愧的远东军的第二号人物。 “另外,统领刚发布了最后一个命令,他下令调秀字营过来,在中军旗下设下埋伏,全力围杀魔神皇。” “魔神皇不是傻子,既然统领大人不在这里了,他自然不会再往这边冲了。” “请恕下官自作主张了。” 白川抬起头来,却看到古雷身上穿上了全套的银甲——那套紫川秀标志xìng的专用铠甲。 护卫队长笑笑:“白川大人,假扮统领大人,这在下官已不是第一次了。干这个,下官很拿手的,绝不会让魔神皇看出破绽的。” 看着古雷,看着他憨厚的笑容,刮得铁青的脸颊,明晰的眼神,白川默然无声。 这个鲁莽而忠诚的军人,他唯紫川秀之命而从。他从最初就跟随着紫川秀,比自己跟随紫川秀的时间更为长。大部分时间,他沉默得就象是紫川秀的影子,人们都忽略了他的存zài。 就是这个人,就是自己很熟悉的古雷啊! “你知道等下的危险?你下定决心了吗?” 古雷的回答平静而简洁:“下官已有觉悟,请大人恩准!” “好。”白川迅速地转过头,她不想让古雷看到自己眼中的莹光:“我答应你,调集秀字营围杀魔神皇。你多加小心,情形不妙的话,赶紧逃吧!” 古雷点头一笑,却不做声。 为避免无谓的伤亡,白川下令放开由前阵通往中军的道,让魔神皇畅通直入。 带着满身的血腥和杀气,魔神皇杀到了中军营前。此时,谁都不能把魔神皇与往rì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联系起来了,他看起来简直是个怪兽!浑身被鲜血浸得通红,破碎的肢体和肉块粘在他本来明亮的铠甲上。在这寒冷的冬天,铠甲上还冒着白气,那是刚刚离开人体的热血没来得及冷却。大量的血从他身上的铠甲上滴滴答答地流淌下来,魔神皇的每一步都留下了鲜红的脚印。 “魔神皇来了!魔神皇来了!” 纵然事先已经有了足够的预想,但魔神皇的强悍仍旧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心脏在砰砰跳动,热血在无声地沸腾,刀剑全部出鞘,脚步轻轻地移动着。微微躬身,对着魔神皇,秀字营官兵排成了一列,紧盯眼前的怪物,握住刀剑的手全部被汗水湿透了。 眼前正在逼近的,那是大陆最为强大的存zài! 望着眼前阵列整齐的队伍,魔神皇卡特放缓了脚步。刚才厮杀太过激烈,他需要时间来回气。“格搭”一声轻响,魔神皇打开了头盔的遮眼护罩,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对方来。在他的扫视下,士兵们如浸冰水,身上泛起了一阵寒意。 魔神皇微微皱眉:眼前队伍只有百人左右,却肯定是紫川秀的最坚强核心,士兵们的动作和气质都不同一般——与其说他们是军队,倒不如说他们是上百人的高手集合。若被他们纠缠住,若是外围的远东军回援包围,自己就危险了。 必须速战速决! 白川低叱一声:“杀!”她第一个冲魔神皇投出了投枪,跟着,上百人同时出手,无数的投枪从四面八方闪电般朝魔神皇shè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密集的光痕——在如此密集的打击下,即使魔神皇真长了三头六臂也没法接住这么多高手全力投出的利器! 瞬间,白川只觉眼睛一花,人影一闪,所有的标枪只穿透了魔神皇的残影,全部深深地插进了地里,魔神皇竟凭空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白川失声道:“他去哪了?” 众目睽睽,光天白rì,人们竟凭空失去了魔神皇的踪迹。魔神皇动作之快,竟超出了人类的视膜捕捉极限! 有人惊叫:“在上面!” 白川愕然抬头,正对上了正午的烈rì,刺眼的光圈中,一个黑sè的轮廓正在自己视野里急速的扩大! 魔神皇从天而降! 没等吃惊的白川反应过来,身边的士兵大吼:“危险!”一下子把她给推开,白川站立不稳,竟被推得摔倒了。“哧”一道裂声传来,白川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滚烫的液体将白川浇了一头一脸——就在刚才一瞬间,推开白川的士兵已被一道白光从中裂成了两边,鲜血四溅,很多都浇到了白川身上。 一击不中,魔神皇没有再在惊呆的白川身上浪费第二击。他大踏步朝前走,目标正是在大旗下的“紫川秀”。 此时,秀字营高手们已被魔神皇撇在了身后,此时,魔神皇距离“紫川秀”已不足十米,而挡在他面前的,只剩下三个卫兵。魔神皇轻松地冲过卫兵的阻拦,晃身闪过了古雷劈来的一刀,挥手间,鲜血飞溅,古雷的脑袋已飞上了半空。 魔神皇抓了古雷的首级看了下,皱起眉头。在那瞬间,白川捕捉到了魔神皇心理:“这人是不是紫川秀呢?好象和部下说的不大象,武艺也差了点……” 急中生智,白川号哭起来,凄声叫道:“他杀了统领大人!为大人报仇啊!” 她抄起一把刀朝魔神皇扑去。被她的哭声惊动,秀字营高手们也一窝蜂地向回冲,朝魔神皇围攻过去。 听到白川的哭声,魔神皇再无疑惑。他笑笑,提着古雷的首级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人已在二十米后。秀字营高手们追过去,但魔神皇速度极快,眼看都是追之不及。魔神皇一意避战,从远东军阵的上方跃了过去,普通的兵将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很多部队甚至都没接到拦截的命令,于是,白川只能看着魔神皇的身影跃过了一个又一个方阵,最后遥遥消失在茫茫的兵海中。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看着地上古雷的尸首,白川yù哭无泪。 第二章 喋血高地 紫川秀立即被唤醒了。听着白川报告,他脸sè越来越难看。自己下令诱杀魔神皇,这个结果也未免太难堪了。军阵被魔神皇杀了个穿透,秀字营损兵折将,却连魔神皇一根毛都没伤到。魔神皇真是强悍得可怕,没想到,连秀字营也没办法把他给截下来。 唯一可告欣慰的是,魔神皇也没达到他的目标,自己安然无恙。 回到中军指挥营时,紫川秀发现,中军营乱成一片,呼声四起:“统领大人死了!” “光明王阵亡了!” 紫川秀愕然,转头问白川:“怎么回事?” “大人,魔神皇刚才冲杀了进来。为骗走他,我不得不高呼您阵亡了。失礼了。” “明白了。可你怎么骗走魔神皇呢?” 犹豫一下,白川说:“古雷阁下自愿报名充当您的替身,我同意了。” “古雷当我的替身?”紫川秀急切地问:“他没事吧?” “请节哀,大人。古雷阁下已英勇殉国。” 多年的军事生涯已把紫川秀的心灵锻炼得如钢铁般冷硬,但咋然听闻古雷的死讯,他还是抑止不住地热血上脑,眼前一黑,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白川连忙扶住了他,却被紫川秀一手甩开。他怒吼道:“你怎么能命令古雷这样干!你派他去送死!” 对着紫川秀愤怒得要喷火的眼睛,白川没做任何回答。她没有解释当时情形的危急,也没有强调魔神皇令人恐怖的强大,更没有向紫川秀解释,古雷是自己申请执行这个任务的。 她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单膝跪下,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里波光盈盈。 紫川秀捂住了脸,却捂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哽咽地对白川说:“你起来吧。” “大人……”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魔神皇太强,我们都没办法。” 虽然极度悲痛,但紫川秀也清楚白川的良苦用心。若不是她骗走魔神皇,若不是她强行把自己架走――自己武功虽然比古雷强,但也未必能挡魔神皇的雷霆一剑。 擦干了眼泪,他已恢fù镇定:“走,我们到中军旗下的高台上,到全军都看得到的地方。” 站在高台上,右手按刀,紫川秀高大的身影不怒而威。 当看到紫川秀的那瞬间,中军营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士兵们欢呼雀跃:“统领大人依然活着!” 站在高台上,紫川秀冷峻的声音传遍了中军的每一个角落:“向全军公告,我安然无恙。再有敢传播谣言的,立即斩杀!” 参谋部倾巢动员,所有参谋和传令兵都被派了出去,信使举着小旗向前沿部队一路疾奔,高呼声此起彼落:“统领大人平安无事!”、“魔神皇已被击退!”“坚守岗位,听候命令!” 当快马信使一路奔来,喊出那声“统领平安无恙”时,整个远东军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值得庆贺的是,紫川秀阵亡的消息还没传到最前阵,还没引起前沿部队的恐慌。 重新接手指挥权后,紫川秀望望头顶被乌云遮盖着的太阳,rì头yīn蔓,惨白的阳光无力地照在北风呼啸的战场上。这一天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从战斗开始的凌晨到如今,两军战死的人马都近十万计了。无数早上出发时还活奔乱跳的鲜活生命,此刻他们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冬天原野上。 但这一天,才只是刚刚过去了一半而已。 在这半天时间里,人类军战死了三个红衣旗本,十七个旗本、三十一个副旗本;魔族军也失去了三十一个白披风,多年来不曾亲自出手的魔神皇亲身杀入敌阵,取了远东军首领紫川秀首级。 时间,才刚刚是下午三点二十。 直到此刻,魔族高层还没没有察觉,被魔神皇干掉的紫川秀是个假货。他们只是不解,在失去首领之后,为什么远东军依然能保持如此旺盛的斗志?不过在他们看来,那不过是远东指挥部封锁紫川秀的阵亡消息罢了,不过是回光返照的冲动,不能持久。 魔神皇很乐观地向雷欧和叶尔马宣称:“他们支撑不到天黑了!” 魔神皇对未来抱乐观态度,但他的部下可没他老人家这么坚定的信心了。远东军能否坚持到天黑还是个未知数,但裴玛知道,自己是肯定支持不下去了。文河攻打得越来越急,连续向神皇派去了六、七拨求援信使,得来的只有一句答复:“再坚持一个钟头!” 皇帝的一个小时,自然和平常人的一个小时是大不相同的。裴玛从中午十二点挺到下午四点,哀嚎得嗓子都哑了,神皇许诺已久的增援终于施然登场了。看到这支期盼已久的增援部队,裴玛差点没被气掉鼻子:魔神皇舍不得从中军和右翼抽调塞内亚族兵马,他派来的增援是由马维率领的十六军团! 当马维带部队扑到左翼战场时,士兵们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了。 本来是青sè和褐sè的土地上,现在已经看不出土壤的颜sè了,所见之处,都是一片血红。尸骸已经堆满了平原、荒漠和山坡,双方的伤兵在尸骸堆中发出凄惨的呼救声,濒临死亡的重伤人恹恹一息地呻吟着,但声音被淹没在那震耳yù聋的交战声里了。就在这尸山血海之上,活人踩着死人的尸骸和鲜血,仍在厮杀和拼杀。 军鼓一通通地震响,一支又一支新部队从森林里出现,沉默地走向那厮杀血场。不论是人类还是魔族,只要还能活动,统统拿起兵器在死命地厮杀,田野和平原上血流成河,鲜血已经流得连土壤都吸收不下了,开始汇成小河向外面流淌。 “即使地狱的修罗斗场也不会有这样可怕的景象!”叛军士兵惊骇道:“到这种地步了,他们还在打个不停!他们还是人吗?” 十六军团到来给左翼的战斗造成了相当的影响。当他们突然出现时,东南军还以为是dìdū的增援提前到达了,疲惫交加的人类官兵兴奋得把帽子都丢上了天空,欢呼声雷动。 但当十六军部队在魔族阵地上以战斗队列展开向文河军逼近时,所有的欢呼声顿时哑了。企盼已久的援军居然是敌人!这个事实与希望落差实在太大了,人类军阵中一时出现了混乱。 文河大声呼喝道:“弟兄们,看到了吗?来的是魔族的十六军,是那个卖国贼马维的狗腿子们!还记得半年前的奥斯战役吗?谁让我们功败垂成?谁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弟兄?我们连塞内亚魔族都不怕,难道我们还怕他们的走狗不成?” 回应他的,是一片愤怒地喧嚣:“干掉叛徒们!” 对于那些在背后出卖自己的叛徒,人类对他们的仇恨甚至更深于魔族。被文河这样大声鼓劲,左翼的东南军以更加凶猛的势头猛扑上前。看到那些穿着魔族军装的人类,东南军将士们气得咬牙切齿,杀得加倍起劲。 凭良心说,十六军的表xiàn并没有如魔族嘲笑的那样被“一击即溃”,为打好这场仗,马维也是下了血本的。他骑着战马在阵前来回奔走呼叫,在队列前抛洒大袋大袋的金币来招募敢死队勇士,许诺升官封赏,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支部队始终是缺少一种冲劲和悍不畏死的勇敢,那是胜利军队所必须具备的。而文河的部下们,那些为自己祖国和民族所战斗的士兵们,却充分地具有这种冲劲,骑兵们穿着被打碎的铠甲,浑身是血,举着破损的武器,如疯如狂地朝着叛军队列中冲杀而来,叛军和魔族只能倚靠密集的阵列用长矛来逼退人类骑兵的进攻,却缺少与之对攻的勇气和气魄。 裴玛原以为可以凭借十六军的增援把文河一举击溃,但现在,不知是东南军凶不可挡,还是这些人类叛军本来就打得不起劲,裴玛期待已久的援军并没有给战局带来转机,反倒是激怒了人类兵马,文河军团步步逼近,进攻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将裴玛和马维压得都喘不过气来,叛军部队到来的作用仅仅是将十一军覆灭的时间向后推移了。 下午六时左右,紫川秀与魔神皇的战斗还是没分出胜负。 远东军防御的主阵地是山麓下的一个无名小村,惨烈的拉锯战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了。装甲兽分成四个五千人队轮番进攻。 遭遇魔族的装甲兽,秀字营并不处劣势。装甲兽的缺点和它们的优点一般同样明显:它们的速度太慢,行动也太迟钝了。它们跟不上秀字营的敏捷,往往秀字营士兵连砍了四、五刀,装甲兽才能反应过来做第一下遮挡;等它们慢腾腾地举起棒子呢,秀字营士兵却早往它心窝捅了好几枪了。 若在平时,这些打击不过是在为装甲兽挠痒痒罢了,但在内家高手全力灌注了真气的刀刃面前,装甲兽那身坚韧的硬皮被切豆腐般切开,每一下打击都是见血到肉的。缓慢的速度,庞大的身躯,这使装甲兽成了最好的靶子。开始时候,秀字营宰杀装甲兽,轻松得象宰猪。 但问题是,装甲兽实在太多了!秀字营战士尽管武艺高强,但面对这一波又一波不间断杀来的白sè怪物,内力急速地消耗,没法休息也没法恢fù,当体lì和内力都被消耗得差不多时候,正如魔神皇所期待的那样,伤亡开始在秀字营中大量地出现了。 五点钟左右,天空下起了小雨,冒着雾丝般细雨,秀字营就和魔族装甲兽在无名村前的泥泞的水田里摸滚打爬。每一次进攻,水田里都要多上数百上千具尸体,战士躺倒在刚刚收割完的白花花大地里,鲜血浸得引水的沟渠都变成了深红sè。 但谁也没料到的是,四个五千人队的装甲兽轮番进攻,依然没能拿下那无名村庄。这下,不但叶尔马惊骇难当,就连魔神皇也感到不可思议了。对面的人类,他们究竟是些怎样的人?魔神皇无法想象,一支失去了指挥官的部队竟有如此的毅力,能在装甲兽面前支持足足三个小时。 此时,魔神皇对自己的战绩动摇了,他对雷欧说:“朕很怀疑,紫川秀是否真的死了。” 雷欧看过魔神皇带回的首级,虽然他见过紫川秀本人,但时间过了四年,那个血肉模糊的首级实在太难分辨了,他没把握确认这是不是紫川秀本人。看着魔神皇冒着那么大风险冲入敌人阵中带了这个脑袋出来,他也不好意思泼冷水告sù魔神皇:“陛xià您很可能杀错了……”于是在一片歌颂魔神皇神勇无敌的赞美声中,近卫公爵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他回答魔神皇道:“陛xià,紫川秀此人一向出人意料而且诡计多端。若他用了替身,微臣是不奇怪的。” “雷欧卿,说实话,朕杀的那人,你觉得象紫川秀吗?” “微臣惶恐,实在不是很有把握。” 听出了雷欧的言下之意,魔神皇长叹一声:“果然,朕也觉得得手得太轻yì了,以紫川秀的名声,他的武功不应如此差劲。难怪对面的远东军如此顽强,没有崩溃迹象。” 魔神皇连连摇头,懊悔不已。若有可能,他是很想再杀进去一次的,但上次厮杀耗尽了他的内力,想再次出手,他并无此能力。 “陛xià,依微臣的看法,即使对面的远东军还能支撑,他们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只要再给我们两个钟头,我们一定能拿下这个阵地!” “即使拿下阵地,但若紫川秀没死,那击溃远东军绝非易事,裴玛和马维未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看看太阳渐渐靠近了西边的地平线,魔神皇不禁有些烦躁:“朕恨不得杀掉叶尔马!这厮谎报,不但误了朕,也误了整个王国!” “陛xià,大战正烈,阵前斩将并非吉兆。” “朕知道!但此战一过,朕绝对不会放过他!此人倚老卖老,误朕不少!” 雷欧默然。虽然身为同僚,但他对叶尔马并没有多少好感,他并不打算为他辩解。事实上,在魔族军中,对那个傲慢、呆板又夸夸其谈的老将有好感的,几乎一个也没有。 天sè一直是yīn沉的,带着蒙蒙小雨。直到了黄昏,太阳才出来露了一小会脸,无力地向撒满鲜血的大地散布最后的光芒。当最后一丝残阳消失在地平线上时,天空黑了下来。 夜晚的到来给疲惫交加的魔族一丝希望。激战了一天,人类总要歇息的吧?他们总要吃饭和睡觉的吧?战斗是一种高强度的激烈运动,体lì和jīng力消耗程dù都是惊人的。一天的战斗,无论人类和魔族都挺不住。夜战是魔族的强项,人类不会不知道这点。 但令魔族失望了,人类确实是休息停战了,但却只有短暂的两个小时。晚上九点多,在战线中部和右翼的魔族兵又看到了满山遍野的火把疾扑而来! “人类居然敢与我们夜战?”接到报告的魔神皇先是吃惊,随后又是释然。既然人类都敢从阵地里出来和魔族大打野战了,那再在夜晚挑战魔族的强项也不是什么奇事。他唯一奇怪的是人类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连一夜的时间都等不得? 其实斯特林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奥斯总督胡新、维纳里总督内依特还有驻安卡拉的远东军副统领林冰都紧急派了信使向他示jǐng报告,侦察发现在东南行省各部出现大规模的魔族军团,正急速向巴丹方向前进。前锋已抵达了巴特利行省首府周边。这支魔族军团进军极速,他们一路不攻城、不掠地,只是急速猛走,一心一意朝着巴丹主战场方向靠拢。而留守各地的人类军队兵力寡弱,也没能力阻止他们的前进。 这支魔族军团的数目极庞大,旌旗漫野。林冰率兵跟踪其后,据她的观察,目前光是记录的团队旗帜就不下六十面,估计全军起码不下八十个团队。 卡顿来得好快!这是斯特林接到报告后的第一个想法。他暗暗庆幸,明羽的信使来得足够快,给自己多了一天一夜的准备时间。 趁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前线指挥官们一窝蜂地拥回了zhōngyāng军参谋部,冲斯特林要粮要增援要补给。对着军官们的抱怨,斯特林的答复只有一个:“增援没有!吃完饭休息半个小时,继续进攻!” 师团长们眼泪都下来了:“大人,再打下去我们就全光了!” “大人,给十一师留点种子吧!” 但当斯特林把那份报告一读,所有人都哑了声。 “卡顿亲王距离我们不到三百里了,骑兵急驰,这不过两天的路程!若不能在此之前击溃魔族军,干掉魔神皇,那我们先前的牺牲就都成了白费。更可怕的是,若被魔神皇父子前后夹击,我们都得死无葬身。 诸位,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吗?” 沉寂半个小时后,战场上重又开打。人类主要是在中间和右翼发动进攻,而魔族则咬着牙在左翼对着紫川秀猛击,立志要先击溃远东军。两方都是竭尽全力,但打击的力度却是越来越弱。 天空yīn沉沉,下着蒙蒙小雨。星星都看不到。 罗杰象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赖皮狗一般趴在一汪血泊里,好久都没动弹。两个士兵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个用脚踢踢他:“好象是挂了?” “看样子是个军官。说不定有油水。” 另外一个士兵蹲下身,探手去摸罗杰的口袋,刚触到衣裳,罗杰突然坐了起来,把这两个士兵吓得齐声尖叫:“啊!” “两个混球,”罗杰有气无力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一个士兵报告:“晚上十一点,长官。” 罗杰只感觉嗓子嘶哑,喉咙里干得象是有一把火在烧。他抖抖腰间的行军水壶,却是空荡荡的。他睁大了疲惫的眼睛张望四周,整个村子都在燃烧,稀稀拉拉的房屋和树木都被火焰吞噬了。在火光背景下,村子中活动着一些黯淡的身影,但更多的人却都是或躺或坐在地上的。 “有水吗?” 没人回答。罗杰回头再看,却发现那两个士兵早已偷偷溜走了。他苦笑着,就着火光,他在地上摸索着,一连搜了五具尸体,才终于找到一个有水的行军壶,一口气半壶水灌进喉咙里,尽管水已微微发酸了,但那股浸彻心肺的清凉却让罗杰周身清爽。 他感觉生机和力量重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支撑着慢慢站了起来,身体象绑了半吨铅一般沉重。他扬声叫道:“还有多少人活着的?有没有?应个声!” “都死了~”废墟和火光中传回了一片有气无力的喊声。 罗杰笑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感觉屁股下软软的,坐到装甲兽的尸体上了。他也没力气再站起来了,颤抖着手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猛吸一口,然后大声叫道:“弟兄们,看来这次大伙真要为国捐躯,放心,圣灵殿有我们的席位。” “滚!你当官的死光了老子都没事呢!” “爷爷我号称不死鸟,圣灵殿留着罗杰大人您自个蹲吧!” 士兵们叫骂得厉害,但却有气无力的,刚才的激战已经透支了大家的jīng力。 “秀字营,集合!” 火光中,人影晃动。远远近近的,一些幽灵般的身影蹒跚着出现。士兵们参差不齐地排成了一行,接着第二行,第三行,第四行……真是奇怪,每次打退魔族的进攻,看着阵地上满地的尸首,罗杰总有种错觉,象是人都死光了,只剩下自己和零散的三两个兵,再也顶不住一次进攻了。 但是现在,各个阵地上幸存的士兵重新集合,就如那孱弱的溪流汇成了彭湃的大河,看到那越来越长的队伍,看到那些血污满面却依然闪亮的眼睛,看到那些疲惫不堪却仍旧站得笔直的身影,那些被砍削得破破烂烂的盔甲,那些砍得出了缺口的刀刃和折断的长剑,罗杰陡然又产生了信心,力量重又充满了他的身体,拳头陡然攥紧。 他的声音低沉,却蕴含着一股力量感:“弟兄们,增援还没到,看来统领大人那里也碰到了麻烦,我们得靠自己坚持到天亮了。弟兄们,有没有问题?” “有~~” “问题很大条,老子没力气了~~” “要求加班费~~” “还要两个美女~~” yīn阳怪气声的从队伍里四处响起,引起了一阵哄笑声。 罗杰也笑,这就是秀字营的风格,若要这群痞子象斯特林一样一般正经地立正宣誓:“愿为家族服务!”那他准会怀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加班费有的是,金山银海,都放在dìdū那好好地等我们去拿呢!总长说了,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天亮,发的银子足够大伙用到龟孙子那辈的!统领爷也给我们准备了好多好多美女,每人发六个,足够咱哥们从周一快活到周六的……” 有人在队列里喊:“那周rì呢?” “你还当自己有魔神皇那么猛啊!总得有个休息的时间吧?” 哄堂大笑,又渴又累的士兵们笑得都站不住了。发问的士兵一边笑一边大口地咳嗽,咳出来的血都染红了胸口的衣襟,但他自己看不见,他的同伴们仿佛也看不到,大伙笑得那么开心,那么从容,笑容里没有丝毫的忧虑和担忧,就象一群孩子。 罗杰笑着说:“放心,银子和美女大把有,但大伙得活着回来领!谁若回不来,你的银子我就帮你花了,你的美女我也帮你安慰了!” “滚!” “杀了这兔崽子!他比魔族还可恶!” 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踏地声,笑声嘎然而止。罗杰心头一颤,装甲兽又上来了。他环视左右,一个接一个地望过眼前的士兵们。士兵们歪着身子,斜着眼回望着罗杰,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罗杰清清嗓子:“总之,大伙要活着回来。拜托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激烈的吵闹:“放心!不回来岂不是让银子和美女都被你吞了!” 在史书上关于巴丹会战的记载部分,特别提到了远东军主阵地,那个无名村庄的战事。在这夜,魔族发起进攻五千装甲兽以上的进攻八次,均被打退。魔神皇惊骇道:‘就算这个村子是铁铸的也被被我们打穿了!守在那里的,真的是人类吗?’ 中午时投入战斗的五千秀字营,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存活者不到一千人。无一人投降,无一人逃跑。以前的那个无名村,打那起却有了个新的名字:‘喋血高地’。 但论起战斗之惨烈,喋血高地还算不上首位。远东军仅仅只是守,但在东南军主攻方向,斯特林亲领的步骑集团作为进攻方,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四个先锋铁甲师被打得全军覆没,先头进入战场六个步兵师也被打残了,战场上,被打死的人类官兵尸首堆了近一米高,象是在平原上起了一个蜿蜒的城墙,后续部队被堵住了没办法进军。而为了消灭zhōngyāng军的先头部队,魔族中路指挥官云浅雪同样地伤亡惨重,那天黎明到来时,本有八万士兵的羽林军幸存不到四万人。 当黎明到来时,无论是人类也好,魔族也好,都没有力量来发动新的攻势了。两军很多士兵甚至都是在激战的战场枕着尸首睡着了。 看着太阳渐渐升起,斯特林统领终于下令,军队停止进攻。事实上,仗打到这个地步,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东南、远东联军和魔神皇的军团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经过一天一夜的流血,两军都已经衰弱到危险的地步。这种情况下,继续进攻的一方要付出更大的牺牲,有先崩溃的危险。 而同时地,魔神皇也和斯特林得出同样的结论。为击溃远东军这个目标,魔族军已经投入太多的牺牲和力量。现在看来,且不说这个目标能否实现,即使打垮远东军了,伤亡惨重的近卫旅也没有余力进行对东南军主力的侧翼打击了,这样消耗战的僵局对人数较少的魔族不利。 黎明时分,信使们一个接一个赶到魔王坡,向魔神皇报告了各军的损耗。裴玛甚至丢下军队,亲自跑来见魔神皇。他很坦率地告sù魔神皇,部队伤亡太大,打不下去了。 “陛xià,第十一军的三十五个团队中有十五个团队被人类彻底打光了,只剩下一面军旗。六个团队被打死过半,三个团队已经彻底溃散了,还有四个团,开战前我安排在左翼的,现在都联系不上了,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被人类歼灭了还是逃跑了……” 裴玛说得滔滔不绝,眼中饱含着泪水:“陛xià,再打下去,我们撑不住了。”在尊敬的魔神皇面前表xiàn出怯弱和动摇,这令他感到十分羞耻。 魔神皇陷入沉思。他恬静的脸容映衬着远方连绵起复的群山,仿佛一副轮廓分明的黑白画。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白纸,那是参谋们汇总的伤亡数字,那巨大的红字令人震惊。就在这一天一夜的战斗中,五十三个魔族团队已经从王**队序列中永远地消失了,另外还有三十一个团队被打得失去了战斗力。 在巴丹地区聚集了王国所有的军队,战前,谁都以为这场野战会以神族干脆利索的胜利而告终,谁也没料到这一仗打得如此艰难,牺牲会如此恐怖。在这场会战中,人类表xiàn出了令人尊敬的战斗力,意志坚决,不惧牺牲,在与魔族的对攻中甚至还占了上风。 两军竭尽全力对攻,最后打了个平手,这个结果令得魔族高层感到极大震撼,但两军不同的是,魔神皇已率领王国的全部军队了,而他面对的仅仅是人类的两个军团。 魔神皇不愿意承认,但却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王国的武装力量已经衰弱到了危险的地步。这样的军队,还能再坚持一场战争吗? 魔神皇低沉地说:“命令全线停战。裴玛,你想办法跟人类那边联系,就说我们想谈判。” 上午八点钟,一个举着白旗的魔族向人类方走来,转达了魔神皇的意思。这个讯息在东南军司令部引起了极大的震动。那个目空一qiē的魔族至尊,居然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要和人类谈判? 来不及召集各集团的司令,斯特林统领先会见了使者。 “陛xià说了,两军先停战。停战以后,神族将退出所有占领紫川家的土地。” “瓦仑要塞呢?” 魔族使者慢条斯理地说:“瓦仑要塞也是紫川家土地,自然也还给你们。” 斯特林立即说:“那好。请贵国皇帝立即给瓦仑总督发去命令,让他将要塞移交给我远东军副统领林冰大人。她率军就在瓦仑要塞附近。” “要塞自然会还你们,但那要在我们神族大军撤出瓦仑关以后。” “那不可能!”斯特林统领正要一口拒绝,从司令部大门匆匆进来的远东军统领紫川秀急忙一口接了上去:“起码还得把所有的俘虏还给我们。” 斯特林愕然。魔族残酷无情,抓到的人类官兵和平民,凡是不肯屈服的,一律屠杀。肯屈服的,就加入十六军团。所以,魔族军中的人类俘虏并不是很多,特意要回他们意义并不是很大。 但他知道紫川秀机智,不会做无谓的事,也不出声,看紫川秀怎么说。 赶来的紫川秀满头大汗,不等卫兵给他加椅子,他自个就从墙边端了把椅子到谈判桌边坐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他说:“所有被魔族抓去的人类官兵和平民都必须交还我们,要谈判,这就是我们人类的条件。” 望了紫川秀一眼,魔族使者向斯特林投了个疑惑的眼神,斯特林统领镇定地说:“这是远东的紫川统领,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再看了紫川秀一眼,确认这个满头大汗,脸sè苍白的年轻人就是能跟魔神皇抗衡一天一夜的传奇将领,使者脸上多了分尊敬。他说:“若谈判可成,俘虏自然会还给你们――不过在我军中,人类俘虏数目应该不会很多。” “不不,”紫川秀连连摆手:“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在魔族军中的所有人类,都必须交给我们――不管他是被俘还是以别的方式被弄到你们那去的!” 使者和斯特林统领这才明白过来,使者叫道:“难道你是要我们把整个十六军团都交还你们吗?” “那是自然!”紫川秀一脸杀气:“那些背叛国家的败类,必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首当其冲,马维就是一个!这个条件若不成,谈判那就不用说了,我们各自再点兵马来个你死我活吧!” 使者皱着眉头不出声。在投诚以后,马维为了凸现自己对魔族的忠心,在各种场合都刻意强调了自己与紫川秀不共戴天的仇恨,所以,这个牵涉了美女皇储紫川宁、远东统领紫川秀和马维等风云人物外加三角恋情、叛变、刺杀外加灭门惨案等大批亮点的故事在魔族高层中流传甚广。关于紫川秀和马维之间的恩怨,他也是知道的。现在紫川秀提出要索取死敌马维,这个要求是很正常的。 老实说,对于马维和十六军官兵的命运,使者并不是很关切,哪怕紫川家把他们全宰了下锅,使者也不会感到心疼。他只是顾忌,马维毕竟是陛xià亲封的王国公爵,这样交还人类,陛xià能不能答应? 最后,使者还是叹了口气:“对不起,统领大人,这个条件陛xià没有授权我答应。但从我个人来说,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紫川秀点头,很体谅的样子:“那就劳烦贵使再跑一趟,跟贵国陛xià说一声了。希望他能怜悯两国将士,不要再让士兵们白白牺牲了。” “希望能如统领大人您所愿吧。这仗,确实不能再打了。我们只想回家。” 在那一刻,魔族使节脸上出现了真切的悲痛。紫川秀心念一动:“请问阁下是?” “鲁莽了,还没对统领大人您做自我介绍。我是卡路侯爵,在陛xià身边担任高级参谋官。” 看到紫川秀探究的目光,白发双鬓的老皇族轻轻抹了下眼角的泪珠:“失礼了。我有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一岁,在羽林军中任团队长;一个十九岁,在十一军中任军团掌旗官。”顿了一下,他轻声说:“在昨天下午和晚上,他们都战死了。” 两位统领都沉默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满手血腥的侵略者头目,敌人的高级贵族,也是冷酷无情的敌方谈判代表。他的两个儿子是魔族的高级军官,自然也是凶狠的刽子手,死了那是大快人心。按理说,他们应该对这个顽冥不化老家伙的任何悲痛感到幸灾乐祸才好;或者,应该对他喝道:“这就是你们侵略人类的下场了!” 可此刻,他们实在不忍。 他们只看到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白发双鬓的老人在悲痛自己早逝的儿子。老年丧子,白发送黑发,那种无以言述的悲痛超越种族和国界,同样身为有情感的智慧种族,他们感同身受。看到他,他们就象看到了无数人类父母一般,在远方的天际下为传来的噩耗悲痛yù绝。 斯特林庄重地说:“很难过听到这个消息。请节哀。” 老人点头,轻声说:“谢谢。”泪水再也抑止不住了,从眼中滚滚落下。他起身,再次说声:“失礼了。”然后,他行了个礼,蹒跚着走出了东南军司令部的大门。 斯特林望向紫川秀,不满地挑起了眉头。他困惑不解。这是人类和魔族最重dà的一次谈判,紫川秀却因为和马维的事而耽搁了下来。这种因私废公的行为不象紫川秀一贯的作风。 迎着斯特林责备的目光,紫川秀笑笑:“别这样看着我,我是故意的。” “你故意搞混这次谈判?” “这里距离魔王坡约有十五里,那个信使来回,即使骑马也得一个多小时,再加上汇报和魔神皇考虑的时间,我们很容易就能混来两三个小时。” “可我们要这两三个钟头能干什么呢?” “让部队歇息,恢fù体lì,全力备战。从现在到今晚,每一分钟对我们都是珍贵的,若不能在明天rì出前击溃魔神皇军团,那我们就完蛋了!” 斯特林一惊:“怎么说?” “卡顿快到了!” 斯特林猛然站起:“在哪里?” “主力还没抵达,但一个小规模的先遣队企图混过我们防线向魔神皇报讯,结果被半兽人的巡逻队发觉了,被我们全歼了。从一个军官身上发现了卡顿写给魔神皇的信,信上报告说,卡顿亲王已抵达了塔伦城,距我们这只有一天半的路程。” “该死!”斯特林狠狠一拳砸在椅子上,将简陋的椅子一下子打了个粉碎:“卡顿来得太快了!数十万大军,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太反常了!” “若真是三十万大军,卡顿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四五天里就跑到这来。来的估计只会是少部分骑兵团队――但不论多少,只要让魔神皇知道有三十万大军正在往这赶来,他肯定会鼓足信心跟我们再打,无论达成什么协议都是白费力气。现在我们不忙跟魔族决裂,先拖延时间,等部队做好战斗准备再说。” 第三章 奇兵突起 两个小时后,卡尼侯爵回到了东南军司令部,他带来了魔神皇的答复:“可以将十六军团交还人类。”――事情果然被紫川秀料中了,相比于整个神族大军的存亡,几个人类叛徒的xìng命实在微不足道,魔神皇没必要为他们误了跟人类的谈判。 这次,斯特林要忙着整军备战,没时间来陪他聊天了。他派了几个参谋来陪信使谈,这让卡路很是迷惑不解,怎么只过了两个小时,人类对待自己的待遇就大相径庭了? 午饭过后,紫川秀走进了房间,直截了当地告sù使者,对于魔神皇的谈判条件,紫川家族感到无法接受。 听了紫川秀的回答,使者的表情颇为丰富。他先是困惑地摇摇脑袋,象是不敢相信所听到的回答。等他确认听到的回答后,他用一种很委屈、象是受到了伤害的口气问紫川秀,紫川家到底想要什么?难道神族和神皇陛xià表xiàn得还不够诚意吗?难道紫川家到底看不出,再打下去,只有大家一同进地狱吗? “阁下,“紫川秀打断了他的陈述,他平静地说:“第二轮攻击部队已进入阵地了。您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中午一点,几乎在魔族使者仓惶地离开东南军司令部的同时,战斗又一次打响了,人类再次发动了进攻。 半天的休息时间可以恢fù士兵的体lì,却不足恢fù他们斗志和士气。人类方面还好些,他们还有预备队,可以轮番作战。但魔族的底子早就光了。激战之后,士兵们都在战壕和帐篷里睡觉休息,被突然攻上来的人类打了个措手不及,来自奥斯行省的步兵密集地冲入了魔族的阵地,午睡中被惊醒的魔族官兵惊叫着赤手空拳地从战壕里冲出来,被大批地斩杀。 “什么?”被部下叫醒的云浅雪又是惊怒又是好笑:“我们在光天化rì里被人类偷袭成功了!” 团队长支支吾吾地说:“老实说,也不算偷袭……他们是大摇大摆地冲杀过来了,只是部队都睡着了,被打得措手不及……” “休息不安排哨兵吗?” “连哨兵都睡着了。大家累得要死,听说陛xià又和人类开始谈判了,于是都松弛下来了,谁都料不到三个小时,人类马上就攻上来了……” “别废话了!”云浅雪匆匆把制服披上,起身出了帐篷。 刚刚从午睡中醒来,被正午的rì头照下来,云浅雪眼前一黑,头昏目眩。 中军营所处是一片高地,但被帐篷前的树木所遮盖,云浅雪没法看清整个战场。巨大的音量如风暴一般扑面而来,云浅雪什么也听不到,但旋即,他能分辩出其中滴答的马蹄声、马嘶声和人类战士呼喝声、魔族兵马的“瓦格拉”声。 他侧耳倾听着,觉得右翼传来的交战声更为响亮,传来亲兵们:“你们去观察,看看人类在哪个方向主攻。还有,我军各个部队情况如何?友邻部队情况如何?迅速查探清楚,然后回报于我。我在近卫团的指挥部,你们可到那找我。” 亲兵们齐齐领命而去,云浅雪这才跨步上马。近卫团指挥官亲自给他领路,走出了树林,于是战场的局势一览无遗。 正前方的远方,整个战场场面如画卷一般地展开,站在高处看整个战场,有一种云雾中的感觉。那些正在奔跑、厮杀、流血、呻吟的士兵们,在远方看,只剩下了一些跳跃的黑点。 虽然身处混乱,但塞内亚魔族兵良好的战斗素zhì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三五个士兵们自发地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又一个小阵。数百上千个小阵构成了团队的防线,而数十个团队一字摆开的,战线如长蛇一般蜿蜒不绝,望都望不到尽头。 只一眼,云浅雪立即察觉到了危险,防御摆得太开,阵线太单薄了。这种长蛇阵,人类很容易就可以在某个地段实现突破的。自己手上连一个团的预备队都没有,没法对阵地上的缺口实施堵截。 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云浅雪转身,骑在战马上的凌步虚正朝他疾驰而来。西南大将在马背上冲羽林将军匆匆行了个礼,云浅雪连忙回礼。 “将军,你那如何?” “不好。”凌步虚皱着眉头,他正要说话,云浅雪打断了他:“将军,能否给我抽出三个团――”看凌步虚的脸sè,他连忙改口说:“两个团!我急需要两个团做预备队,准备与人类打反突击!将军,形shì很危险,你那还能抽出部队吗?” 凌步虚转头,猎鹰般锐利的目光望向战场。他简单地说:“不能。” “将军,战线一旦被突破,我们都完蛋!这不是吝啬兵力保存实力的时候!” “跟我来。”凌步虚伸手牵过云浅雪战马的缰绳,领着云浅雪向树林后走。云浅雪不住地叫:“去哪里?去哪里?”可凌步虚绝口不答,只是固执地牵着缰绳。云浅雪的卫兵们跟在后面,不知所措。 从西北方出了树林,凌步虚遥指指着前方数里外遥遥的大片森林。 云浅雪摸不着头脑:“干什么?” “看。”西南大将的话永远是那么的言简意赅。 云浅雪疑惑地搭起了眼帘,因为那片丛林距离实在太远了,即使以他良好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绿意,森林的轮廓如同云雾一般隐现。 云浅雪扫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他疑惑地看了凌步虚一眼,若不是西南大将历来信誉良好,他真要以为他在开自己玩笑了。 凌步虚抬手指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云浅雪望去。突然,他一震,揉了揉眼睛,叫道:“那是什么?” 在森林的边缘,有一些小点。这些小点的颜sè与森林颜sè并不一致,好象是活动着的。云浅雪仔细再看,没错,那确实是一些在活动的小点。 “那是树木?还是人?” “人。” “什么人?是十六纵队的人?还是当地的农民在观战?” “我问过马维,他说不是他的人。” 凌步虚和云浅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发现了深深的恐惧。 再次打眼帘观察了一阵,云浅雪发现那些小点并没有向战场方向接近,这使得他稍微好受了些:“他们好象停在那不动了?在干什么?” 凌步虚淡淡地一挑眉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将军,我马上往那个方向派斥候侦察。我希望不是,但若真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凌步虚点头:“我部在此设防。” 他严峻地望云浅雪一眼,后者立即领会严sù的西南大将没说出口的话了:“以掩护我军撤退。” 正面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战事的残酷,两军的阵线都大为缩水了,右翼的裴玛军团甚至不能维持其阵线,不得不向zhōngyāng的云浅雪和凌步虚军团靠拢,最后紧缩在云浅雪军团的右边成为一个大方阵。因为要防御的地方少了,人员密集,处于内线作战的魔族阵地显得巩固了许多,云浅雪一下显得兵力充足起来了。他甚至有余力从羽林军中抽出两个团出来对进攻的文河军团打了一次漂亮的反击,魔族步兵凶狠地挥着刺枪将攻进阵地的人类骑兵打得狼bèi地退出。 强弩之末的东南军士气被鼓起来了,但却不能持久。文河挥舞着刀剑在前线亲自督战,一连砍倒了几个溃退的部队长官,但士兵们实在太疲倦了。在接近一半的伤亡代价下,视死如归的勇士并不多。斯特林的意志非常坚决,但部队长官执行得都比较敷衍,最勇敢、最坚决的士兵在先前的战斗中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半是些老油条和兵混子,跟魔族稍一接战就退下来了。 东南军进攻在下午三点左右就陷入停顿了,进攻的人类士兵如cháo水般退了下去,云浅雪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一员骑兵以不怕跑死马的速度飞一般的向指挥营扑来。 卫队立即上前拦住他们,喝道:“来者何人?擅闯中军营,不怕杀头吗?” 领头的骑兵狼bèi地滚下马鞍,脱下头盔,于是云浅雪认出他是自己派出的侦察队长。他满面尘土和惊惶,磕磕跌跌地往前跑,却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狼bèi地趴倒在地,惹得大营的jǐng戒士兵都哄笑起来了。但很快地,他们笑不出声来了,侦察队长抬起头,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嗓子撕裂空气般惊叫:“示jǐng!示jǐng!大军来了!红cháo来了!” 云浅雪霍然站起,脸sè铁青。 此时,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第一线明晃晃的刺枪闪光。红sè的小点汇集成线,密集地向前推进。 七八四年十二月十三rì,下午三点钟,流风军出现在战场上。 流风军团从森林和丛林中现身,以严整的战斗阵容向前推进。走在前面的是展开阵势的三十一个轻骑兵联队,那是流风家的菁华,大多是流风家最强悍最有经验的老兵组成,骑兵们以密集的队列缓步推进,神sè森严,身子随着战马的前进而有节奏地微微晃动着。 紧跟着骑兵阵的是步兵军团,黑压压的步兵队列犹如森林般一眼望不到尽头,后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各联队队长身披华丽的甲盔,举着旗帜在前方为本队向导。 传令兵快马奔驰于各队之间,一身红sè的斗篷在身后细细飞舞,就象快速掠过天际的流星尾巴,响亮的命令声响彻各阵:“压稳阵脚,保持队列!” “保持速度!” “前队~缓步~!” 军阵威严如山,浩荡似海。 与流风霜军团一同出现的,还有明辉所部的紫川家西北军。他比流风霜早抵达战场两个钟头,凌步虚发现的小点就是他的兵马。 昨天黄昏时候,西北联军强渡了泛着薄冰的瓦涅河,进军巴丹战场,昼夜行军八十里,于清晨九点抵达战场侧后的森林。就在魔神皇与人类谈判时,明辉已在那整顿好了兵马。但作为前锋,他的兵力太弱,不敢单独进入战场,只能催促流风霜一同进兵,流风霜的回答是:“兵马在休整。” 直到下午三点,在森林中按兵不动观战的流风家将领们得到流风霜的明确指示:“是时候了,得给斯特林喘口气了!” 不到半个小时内,十字军前营指挥使蒙那少将、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中将、国防二十七军长费加中将、十字军中营指挥使英木兰少将纷纷把部队从森林中拉出来,在魔族军的后方大摇大摆地展开队列。 此次来援的西北联军包括了流风霜军团和紫川家西北军团的主力,兵马多达二十五万之众。流风家军阵浩荡,步骑统统赤红,整个军阵俨如红sè的海洋,从森林中不断地流淌出来。 “流风军到了!流风军到了!” 红sè的军队抵达,给巴丹战场带来了最大的震荡,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 战局陡然发生变化。听闻流风军出现,魔神皇失手把杯子掉到了地上。望着地平线上源源涌出的军队,望着那山一般闪亮的刀枪剑阵,那飘扬在空中的一面又一面红sè霜字旗,他被一种沉重的、极为可怕的预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足足有十分钟时间,魔神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幕僚们紧闭着口,指挥帐笼罩在一片压抑、沉重的静寂中。 “王国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没出口的一句话。 魔神皇与斯特林拉锯了一天一夜没分出胜负的战局,却在流风霜抵达后迅速急转直下。 首先与流风军接触的是留驻后方大营的魔族十六军团,稍一接阵,十六军团就如沙子组成的堡垒一般迅速崩溃、瓦解。 大势已明,叛军士兵并没有为异族政权殉葬的意思,而且比起原来背叛过的紫川家,向流风家投诚看起来似乎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了。蒙那将军率领的一个轻骑大队刚刚抵达,叛军们纷纷抛下武器,大部分人就地跪倒投降了,小部分军官和头目则骑马逃跑了。军心士气如此低落,马维连稍微维持一下的努力都没有做,他直截了当地骑上马往魔王坡逃。 为了阻挡流风军的前进,魔族并不是没做任何努力。凌步虚紧急从东南军作战的阵线重抽调了五个团回头设防,但就连他本人都对这次阻击不抱任何信心。 流风霜出击的时机选择得太好了,魔族军无论是士气还是体lì都堕落到了最低点,仓促组成的防线挡不住流风霜宽广的进击面,对于凌步虚部下那些疲惫不堪的魔族步兵,蒙那根本无视,庞大的骑兵队绕开了那道仓促组建的防线,从战线右翼划了一个大弧线,最后猛然冲进了裴玛的军中。 本来就被文河打得支撑不住的裴玛军团腹背受敌,终于彻底垮了下来。在迅若雷霆的流风家骑兵前,魔族兵惊叫着四处逃散,土崩瓦解。紧接着,汹涌的骑兵cháo水般向云浅雪军团涌来,同时,眼见援军抵达而士气大振的东南军再次发动了进攻。 下午五点钟时,蒙那所率领的骑兵部队已在击溃裴玛军团后与文河所部会师了,断绝魔族军向右翼逃窜的可能。 魔族军接连不断地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他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东南军的铁甲骑兵冲阵、流风霜的赤sè轻骑如一阵暴风般卷过,飞箭、长枪、砍刀、马刀、半兽人的狼牙棒,砍得魔族粉身碎骨,尸积如山。 魔族十一军阵地一片慌乱。塞内亚兵骁勇,但毕竟还是想活命。谁都知道,大势已去。到处都是脸sè惨白的魔族兵惊惶地四处张望,企图为自己寻得一条逃生的道路。很多魔族军官都在慌乱地脱掉自己的厚实的军官铠甲和别着彩sè羽毛的军帽,匆忙从死人堆里拣那些染血的普通士兵制服给自己穿上,这样逃命时候方便点。 流风霜军团在战场上出现后,卡兰皇子第一时间就扑到了云浅雪跟前,一个劲地催促他撤兵。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跑吧,流风霜要断我们后路了!” “殿下,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没有命令敢撤兵,你再得宠,陛xià也要砍我们头的!” 卡兰怒吼道:“云,你没长眼睛吗?现在还说什么陛xià!王国完蛋了,父皇完蛋了!再不走,流风霜和斯特林就要把我们抓了扒皮!你没看吗,马维的十六军垮了,裴玛的十一军也垮了,他溜了!” “什么!”听闻裴玛逃跑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云浅雪头上,他耳朵嗡嗡作响,以同样的声量回吼卡兰:“殿下,这不可能!我知道裴玛,他不可能这样做!” “云,你睁大眼睛自己看!除了羽林军,现在还有哪支部队在抵抗!你派人去十一军的阵地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人在守!” 云浅雪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友,那个豪迈、勇敢的贵族将领裴玛会逃跑。但他不知道,在平常时候,人往往能表xiàn出人xìng中较好的一面,他会显得优雅、大方,游刃有余。但在危急时刻,当恐惧和压力大到他不能承受的地步时,人就露出他的怯弱和弱点来。裴玛也是如此,昼夜不眠不休的战斗压垮了他的意志和判断力。 当流风霜的骑兵朝着他指挥部冲来时,被这支生力部队的声威所慑,裴玛失去了理智,不顾所有幕僚和亲卫的阻拦,他几乎是抢过一匹战马,自个逃出了指挥部。得知主帅临阵溃逃,本来就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十一军被流风霜一击击溃。 不必派人去查探了,出帐篷就可以看见了,溃败的十一军士卒逃得满山遍野,黑压压的一片朝这边涌来。云浅雪铁青着脸下令羽林军对逃过来的十一军士卒放箭,命令他们重新走上战场。于是可怜的溃兵被羽林军的刀枪和流风霜的铁骑夹在中间,进退不能,跑去又跑来,惊慌失措,被大片大片地砍杀,哭号惨叫声震天,溃兵们已经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了,遇刀刀下死,碰剑剑底亡,那种狼bèi和凄凉,完全不似曾纵横大陆、征服过半个紫川家和整个远东的无敌劲旅。 看到十一军溃败的凄惨情形,卡兰脸都白了,他更加起劲地催促云浅雪快快撤退,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但云浅雪却还在迟疑,王国还存有最后的希望,十五军团没有参加会战,近二十多万魔族官兵还留驻达克城。虽然目前局势极端不妙,但若十五军能及时赶到的话,必能对战局产生极大的变动,王国还是有希望的。 但下午六点钟左右,一队兵马自西奔来,宣告了魔族军最后希望的破灭。他们带来消息,遭到dìdū军的围攻两rì后,慑于帝林的可怕威名,经七个小部族长协商,十五军军团长雷豹公爵决定向人类的dìdū军团投降。但雷豹公爵还是留了点情面的,他没有把十五军中塞内亚族的监军使送给人类宰刀,而是在投降前把他们全部礼送出城,放他们回去向魔神皇报信。 “皇子殿下,羽林将军,帝林大军得城后并没有据守,而是挥师直扑巴丹而来!帝林兵力雄厚,其军中有可怕的强弓劲弩,其shè程超过一般弓箭的两倍,更能连发,威力十分可怕!必须及早通知陛xià,早做提防!”被雷豹放回来的监军使见到云浅雪就象见到亲人一般激动,一口气说了下去,却没注意到卡兰皇子和羽林将军yīn郁的脸sè。 云浅雪缓缓点头:“知道了。陛xià就在左翼,离这里大概有三里路。我派人给你带路。” 监军使感谢地下去了,云浅雪和卡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 “没有援军会来。” “帝林也正在朝这边赶来。” “阿云,”卡兰的神sè少见地严sù:“这次是当真的了。我清楚父皇的xìng格,这次败得这么凄惨,他绝不可能下令撤退的。我们只有两条路,要么陪父皇一起殉葬,要么就得逃命了。” “毋宁死,不能逃。”云浅雪说得斩钉截铁:“殿下,我是统军大将,我对阵地负有责任,而您不是。殿下,我安排人马,送你从东南方出去。我留下来陪陛xià战斗到最后!” “云,你根本不明白!”卡兰暴躁地说:“我自个逃出去,那丝毫不难!但丢下父皇自己逃生,回到王国我也难逃一死,卡顿不会放过我的!他随便安排个罪名都能把我给搞死。但带着羽林军回去,有这支强军保护我,卡顿就对我无可奈何了!” “说什么都不可以!羽林军一撤,王国大军就全面崩溃了!” “王国输定了,即使羽林军死守到最后也改变不了败局的!” “起码,”云浅雪忧郁地说:“敌人不是从我的阵地上突破的。即使死,九泉之下见到陛xià,我问心无愧。陛xià对我恩重如山,将我提拔为亲军长官,又将唯一爱女许配给我,这是最后关键时候,我不能离陛xià而去。皇子殿下,您的命令,我一向言听计从,但这次,恕末将不能从命了。若要离开就请抓紧,我会为您准备好快马和卫队。” 卡兰皇子脸sè变幻,沉默良久,他用一种古怪的声调说:“云,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陪你坚持到最后吧。” 不明白卡兰皇子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但云浅雪还是很高兴:“谢谢,殿下!我们一同到前线去,会合凌步虚大人,大家一起商量,看看还有些什么法子。” “嗯,你带路吧。” 云浅雪转身,正要跨步出帐篷,突然背后风声响动,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只听到“砰”一声闷响。云浅雪艰难地转过头来,留在视膜里的最后景象,是卡兰皇子那张惊惶的脸。 “殿下,你!” 眼前一黑,云浅雪整个人向前扑倒,已昏了过去。 云浅雪不知道自己在昏迷中躺了多长时间,他感觉好象并不长,似乎连五分钟都不到。只是身下连续不断的摇晃把他给晃醒了,他醒过来时,首先感到的就是一片寂静,面前有一个熟悉的脸孔,正在关切地望着他。 卡兰皇子。 看到云浅雪醒来,皇子很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啦,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一直担心下手太重,把你打坏了呢!老妹非得找我拼命不可。” 云浅雪摸了摸脑袋,脑子依然里是一片嗡嗡作响。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面,车子正有节奏地晃动着前进。从马车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大队的羽林军士兵行进在马车的周围,部队行进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残阳在森林上露出了最后的余晖。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七点多。你昏过去大概一个钟头吧。” “我们在哪里?” “在马车上。” “废话!我问的是地点!” 回避了云浅雪咄咄逼人的目光,卡兰轻声说:“在往塔伦城的道上。” “就我们自个?” “还有羽林军。” “你怎么能调动他们的?” “你晕倒了不能理事,我就接手指挥权。然后我就告sù团队长们,陛xià有军令,差遣我们到塔伦城执行紧急任务。” “这个谎撒得太假了!”云浅雪怒吼道:“不可能有人相信的!这分明是临阵逃脱!大家不可能看不出来!” 卡兰皇子耸耸肩膀,摊开手:“没有一个团队长反对,大家都很高兴地服从了命令。” “怎么可能!” “你可以自己看,事实摆在眼前,整个羽林军都和我们一起走了。” 云浅雪睁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行进的羽林军兵马,什么也说不出来。 卡兰亲热地揽住他肩头:“云,不要再一厢情愿了。没人愿意为父皇殉葬。他疯了,我们没必要把大好的生命陪他一起葬送在这里,不是吗?回国以后,我登基后,你就是我的护国大将军,我俩好好开创一番事业,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呵呵!” 云浅雪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卡兰,对方那张微笑的英俊脸蛋此刻却显得那么令人憎恶。 察觉到他目光中的凶狠,卡兰向后靠了一些:“怎么了?” 云浅雪冷冷说:“我很想一拳打塌你的鼻子!” 吃惊地跳后一步,卡兰连忙举手虚挡在面前:“别!云,我们是斯文人,你要报复就打屁股好了,别打我的脸。” 没有理会他,云浅雪扬声喊道:“停车!” 马车停住了,云浅雪推门跳下了马车,双脚踏上坚实的大地,他头脑一阵眩晕。被卡兰暗算那拳的后遗症还没有过去,后脑还隐隐作疼。 一队羽林军骑兵经过,云浅雪向带队的百人队长说:“把你的战马给我。” 百人队长立即下马,将缰绳交给云浅雪。云浅雪翻身上马,这时,卡兰从马车里探头出来叫道:“云,你要去哪里?” 云浅雪冷冷说:“到该去的地方。” 一抽马鞭,逆着羽林军队列行进的方向,战马向来路奔跑起来,云浅雪听到身后传来了卡兰皇子的喊声:“云,我在塔伦城等你!我们在那会合,记得过来!” 虽然听到了,但云浅雪根本没把皇子的话放在心上,这时他一心一意想的只有战局。他心头藏着极大的恐惧:卡兰皇子突然把羽林军从阵地带走,神族大军是否已崩溃了? 云浅雪急马回到战场上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混乱而惊恐的景象。一片喧嚣,烈火烧红了夜幕的天际,纷乱的人群,喧嚷的叫喊,谁都看不清谁了。溃败的兵马不断地从云浅雪身边冲过,云浅雪甚至来不及看清他们的旗帜和服装。 正如云浅雪所担心的那样,羽林军的撤退不但在流风军面前敞开了阵地,更沉重地打击了魔族军士气。羽林军历来是护卫皇室的亲卫军团,云浅雪本人也是王国数一数二的大将,知道他们都跑了,沮丧和被背叛的愤怒溢满了心头,很多部队发生了sāo乱,血流满面的魔族官兵拒绝作战,他们愤怒地把武器砸在地上,叫道:“大伙都死了吧,还打什么?”有些地方,军官不得不杀掉了动摇得最厉害的一些士兵。 连塞内亚族战士,魔神皇最忠诚、最坚定的捍卫者们也开始惊慌失措,那是魔族王国彻底崩溃的一个信号。 这是魔族王国的最后关头了,魔族军团在各个方面遭到四面突击。流风霜从背后猛攻叶尔马,紫川秀则正面阻挡了叶尔马,裴玛被击溃,云浅雪被击退,凌步虚在努力支撑,他一个军团竟然要阻挡文河、斯特林和蒙那三路大军的围攻。 晚上八点钟时候,魔族军中路已被英木兰突破,萧元占领了魔神皇原来的驻地魔王坡,与斯特林的主力会师,费加则从侧后突破,切断了魔族中军与左翼的联系。这时候,魔族大军已经不复作为一个整体而存zài了。魔族各个军团不得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与四面八方涌来占绝对优势的人类军团浴血奋战。 最艰难的苦战依然是在中路。由于羽林军的突然撤退,凌步虚的各个团队被从缺口处滚滚涌来的斯特林大军给打得支离破碎。作为军团长,凌步虚失去了和他所有团队的联系,血战到最后,他守着一面大旗,身边仅剩不到十名卫兵。 文河喊话招降他:“凌步虚将军,投降吧,你和我们人类没有血债,可以活命!” 凌步虚回喊道:“狗屎!” 七八四年十二月十三rì,晚上八时,西南大将凌步虚公爵战死。 一个小时后,魔族军团长裴玛公爵被俘。 先前,裴玛曾从阵地上逃跑,但当他清醒过来后,他痛哭流涕。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个坚强、不怕死的勇士,直到生死关头,他才突然明白,自己原来是个胆小怕死的懦夫,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实在巨大。 他想回到原部队继续指挥,但十一军垮掉了。他想到云浅雪的军中去,但找不到云浅雪的指挥部――他还不知道云浅雪和卡兰已经撤离了。 此时,战场上已经乱成一团,人类的各路大军齐头并进,魔族军彻底崩溃,溃逃的官兵纷乱如cháo,人嚷马嘶,谁都顾不上谁了。这个失去了自己军队的将军徘徊在这片混乱中,逆着人cháo前进,失魂落魄。到后来,他遇到了一群十一军的溃兵,命令他们跟着他走,他们据守在一个小山冈上顽抗。一队流风家骑兵从这边路过,只放了一通箭,于是溃兵们一哄而散,只剩裴玛一个人。 此时,裴玛已不再是为什么希望和胜利而战,他纯粹是求死。他举着长剑疯狂地大叫:“我是王国公爵,我是军团长!来啊,来啊!杀了我,给我光荣一死!”可是流风家的骑兵只当他是疯子,风一般地从他身边掠过。魔族军大溃,追击正是时候,流风家军功赏赐最为丰厚,谁也不想为了个疯子耽误了杀敌立功。 接着开过来的是斯特林麾下的各个步兵团队,人类步兵却以为这个外貌与人类一般无二的魔族皇族是人类――魔族要不战死,要不逃跑了,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大喊大叫呢?――就在这种惯xìng思维的作用下,他们也避开了这个大叫大喊的疯子。 裴玛又舞又叫,直到嗓子沙哑,再也发不出声来。他放声大哭,泪如雨下,却没能发出哭声。人类军队一队队cháo水般从他身边涌过,却没人停下来给他一剑。直到斯特林统领骑着马从这边经过,看到那边有个手舞足蹈的人,问:“这人是哪个部队的?他是疯子吗?” jǐng卫们上前查看,直到这时,人们才察觉到裴玛的身上的服饰与人类截然不同,注意到他帽子上凌乱的金黄sè的羽毛。一片惊呼声:“他是塞内亚皇族!是魔族的贵族!” 斯特林策马近前,用魔族语喝道:“我是东南军统领斯特林!你是谁?” 听到斯特林的名字,就如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裴玛从疯狂的状况中清醒过来。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一手扼杀了魔族希望的人类。用沙哑得几乎不似人声的声音,他咬牙切齿地回答:“王国十一军军长,裴玛!斯特林,决斗吧!你我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他挥着长剑就向斯特林扑来,势若颠虎。对这个败将的举动,斯特林只是报以怜悯的目光。没等裴玛扑出两步,斯特林的卫士一拥而上,毫不费力地将裴玛手中长剑打飞,将他按倒在地上。 “你这败将,还想跟我们大人决斗?你不是做梦吧?!” 卫士们发出欢快的笑声,象打一条狗一般毫不怜悯地用枪杆将裴玛痛打。裴玛被打得发出阵阵惨叫,脸上青筋毕露。 听着那惨叫,斯特林默默地想,胜负真是只有一线之差。若及时赶到的不是流风霜而卡顿的话,那现在象条野狗般被按在地上痛打的人该是自己而不是裴玛了吧? 第四章 人类欢歌 密集的流风军长驱直入,将魔族军阵杀得落花流水。一片混乱,火光、厮杀声、逃命的叫唤,惨叫声,无数的厮杀声汇集成一片洪流,喧嚣直冲天际。 “陛xià!”近卫旅指挥雷欧公爵领着一队装甲兽来到魔神皇面前,他的眼睛凶狠得可怕,急速地说:“陛xià,救救王国,也救救您自己吧!人类还没合围,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看了他一眼,魔神皇淡淡说:“我怎能离开?” “陛xià,现在还来得及!我准备了好马,专门给陛xià您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留着的。我和近卫旅为您掩护后路!陛xià,您一路请多保重了!” 魔神皇脸sèyīn沉地看着雷欧,好久,他才出声道:“因为朕的决断,王国发起了这次西征。现在,王国一半的将士都死在了这儿,难道朕还能离开吗?朕没有脸面回去见蒙汗那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也没有脸面回见王国的子民。” “父皇!”一个清脆的女声出来打断了魔神皇,卡丹公主从后帐中走出,她正要向魔神皇行屈膝礼,却被魔神皇打断了:“什么时候了,还那么多虚礼!” “是!父皇,胜败乃兵家常事,父皇您乃国之根本,只要您健在,王国就保住了根本……” 卡丹正说得流畅,魔神皇却突然打断了她:“卡丹,有些事你不懂。有些人是只能胜,不能败的。一旦失败,他就什么也不是!” 卡丹喊道:“父皇,为什么?自古哪有不打败仗的将军?眼前的斯特林,他不也在奥斯打了败仗?在帕依被迫和我们签了城下之盟?紫川秀,他不也不同样在红河湾被凌步虚将军打得落花流水?就连号称人类第一名将的流风霜,她不也同样被紫川秀打败过?” “可他们不是神皇。”魔神皇淡淡地一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骄傲和凄凉:“这世上,只有胜利的卡特皇帝,没有败的卡特。” 看到卡丹还要说话,魔神皇摇手:“雷欧,你派人将公主带出包围圈,撤退回国――这是命令,不必再争。” 雷欧立即执行。公主的卫队硬推着卡兰公主上了马车,护着她向南驰去。正向东的大道已被东南军和远东军和堵死了,流风霜从西北方斜斜地插了进来,其强势的兵马正急速地向战场外围展开包抄。魔族若要撤退,唯一的出路是在流风霜和东南军合围之前从东南方撤退。 叶尔马军团长生气地嚷嚷道:“陛xià!请下命令吧,云浅雪那鼠辈,居然敢临阵逃脱!微臣要去拦截羽林军,要让云浅雪那无耻小人知道王国愤怒的可怕!” 雷欧望了他一眼,眼中流露鄙夷。 叶尔马吹得好听,去拦截羽林军,他拿什么拦截?损兵折将的第三军只是勉强还能支撑在阵地上,只是因为对魔神皇的盲目信仰,士兵们还没开始大批地逃亡。叶尔马不可能不知道,他借口出兵拦截云浅雪,其实不过是想从魔神皇身边躲开好趁机逃跑罢了。 魔神皇伫立在帐篷门口,映衬外面的喧嚣和吵嚷,魔神皇的沉默具有万钧的力量。 雷欧明白神皇此时的心理:比起输掉这场注定要失败的战争,云浅雪的逃跑对神皇的打击更为沉重。自己一直欣赏和栽培的重臣竟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这让神皇深感失落。 “陛xià!羽林将军求见!” “什么?”叶尔马惊叫。 魔神皇霍然转身,脸露喜sè:“宣他进来!” 云浅雪大步行进。他态度端庄地向魔神皇下跪行礼,沉稳地说:“微臣参见陛xià!” “时间紧迫,羽林卿请起。” “谢陛xià。” “羽林卿,羽林军如今何在?情况如何?” “启禀陛xià,在卡兰殿下率领下,羽林军所部正向东南塔伦城方向转进。微臣离开时,我部遭到流风军的追击,但前方并无拦截。” “有多少人马平安脱离包围圈了?” “情况很混乱,无法统计。羽林军约有十二个团能成建制地离开,不到三万人。但还有一些第五军和第十一军的弟兄加入我们队伍,估计有四万人能闯出包围圈。” 魔神皇点头,低声说:“只有四万人了吗?入关时的百万之师,到如今只剩下了四万残兵败将?” “陛xià,情况应该比微臣估计得要好。人类的包围圈太大,他们的兵力不足维持,必然会有很多空隙。能突围的兵马绝不会只有微臣一部。但据情报说,帝林已拿下了达克,也正朝这里赶来。若他一到,我们就……”云浅雪本想说:“插翅难飞。”但他还是换了个温和的说法:“更加困难了。” 魔神皇点头,突然问:“云,你为什么回来了?” “微臣无能,不能阻止皇子殿下胡作非为,已是死罪,本就惶恐无地了。若再抛下陛xià独自逃生,微臣实在做不出来。” 魔神皇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出声:“云浅雪,你很好。” “微臣实在愧不敢当。” 眼见情况如此紧急,魔神皇和云浅雪却如此平和地对话,将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叶尔马听得心里冒火,插嘴道:“陛xià,情况紧急,我们还是先想对策吧?” “叶尔马,放心,你有时间逃跑的。”魔神皇淡淡说道,转身大步出了营帐。 雷欧鄙夷地看了叶尔马一眼,低沉地说:“公爵,你的胆怯就象屎一般散发着臭气!”跟在魔神皇的身后,他也出去了。 叶尔马膛目结舌地呆在原地,面红耳赤。 大火在燃烧,天边一片火红,第三军和近卫旅的残余士兵集合在主营前。 比起昨rì出战前,士兵的阵列已经大为凋零,残余的士兵们身上带伤,疲倦,委顿,衣裳破烂。但他们眼睛中依然闪烁着那么一股傲气,那是一种不甘服输的愤怒,那是一种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事实的眼神。 十六军投降,铁壁军崩溃,羽林军逃亡,西南军被围歼――就在五个小时以前,以上的诸路军团都是不曾一败的强师劲旅,王国不败的象征,但就在他们的眼前,这些威名显赫的皇牌劲旅一个接一个被人类打垮、消灭。 那些愚昧而单纯的魔族士兵,坚信魔族王国的强大是无可匹敌的,魔神皇的英明睿智是天生的,王国威力无穷的战争机qì制造胜利就象土豆从地里长出来一般天经地义,就象太阳从东方升起一般自然而然。直到如今,成千上万的溃败士兵经过了他们阵地,他们亲眼见到那些哭喊着逃命的士兵与他们同样穿着塞内亚族的服饰,同样有着黄金族的血统战士向他们哭诉着战友如何被人类骑兵大批地屠杀的经历,眼见无敌的军团在自己眼前溃败,英勇的战士被追杀,塞内亚士兵们愤怒得胸口里象团着一团火,愤怒中又带着惶恐:难道,王国真的会失败吗?由魔神皇亲自指挥,有着那么多优秀将领,那么多骁勇战士组成的强大军团,真的会如此一败涂地吗? 他们迫切地需要答案,现在,给他们答案的最佳人选出现了,魔神皇出现了! 魔神皇出现在军队前面,依然神采飞扬,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种深沉的忧郁。他以严峻的眼神注视着众人:“士兵们,塞内亚的勇士们,我的孩子们,我们被打败了。” 黑烟在远方冉冉升起,厮杀的声不断传来,死一般的沉寂笼罩在人群上空,没有人喊叫,没有人哭泣,士兵们只是呆呆地望着魔神皇。魔神皇就是他们的神,他们不败的信仰,他们永远照耀天空的太阳。 现在,太阳熄灭了。 魔神皇平静地说,那平静的声音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从恒古以来,我们的民族一直在经受着烈狱般的苦难。饥荒,死地,战争,瘟疫,我们的国度是灾难与泪水之邦。我曾以为,我能带领你们走出这个灾难之地,结束这段沾满泪水与死亡的路程。 但是,最终我们失败了。 我的孩子们,你们英勇战斗,无愧于王国和亲人。 因为朕的无能与鲁莽,王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你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朕愧对王国,更对不起那些为朕而战死的战士们。” 对着面前士兵群,魔神皇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一阵愕然的波动从人群中荡过,面对魔神皇史无前例的道歉,云浅雪、雷欧等将领们首先反应过来,连忙下跪回礼。紧接着是军官们,犹如大风吹过田野,士兵们如同被风吹倒的稻浪般一排排地跪倒。 “失败并不是结束,苦难才刚刚开始。在军事上取得优势以后,人类必然谋求政zhì上统治我们,他们要掠夺我们的土地,奴役我们的人民,消灭我们的历史、文字和传统,谋求从根本上同化伟大的神族,将我们变grén类的附庸和走狗,让我们的子孙变grén类的雇佣军! 士兵们,你们中有人战死,有人幸存。战死的人,朕将带领你们去觐见大魔神,告sù他,他的子民英勇奋战,无愧于王国威名。 活下去的战士,你们有着更艰难而坚韧的任务,告sù我们的孩子真相,告sù他们,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魔神王国,他的子民勤劳而坚韧,他的战士骁勇而忠诚,他的皇帝睿智而勇敢,国土幅员广阔,军队强大无比!在强大的魔神王国面前,所有的人类帝国都在颤抖! 告sù我们的子孙,所有的人类宣传都是谎言,在团结一致的神族面前,看似强大的人类军队不过土鸡瓦狗,他们不可能永远统治神族! 我们之所以失败,并非我们的战士不够勇敢,并非我们的将军不够优秀,唯一的原因,唯一的原因,是我们不够团结,卑鄙的叛徒出卖了我们的王国,而人类却能达成了空前的团结,我们遭遇了历史上最强大的人类军队。 神族军队曾经无限接近胜利,虽然最终失败,但我们震撼大陆! 士兵们,活下去,并且记住:想永久征服神族这样强悍的民族是不可能的,人类的统治绝不会长久,终有一天,我们的子孙会高举黄金大旗卷土重来!愿他们勇敢,愿他们坚强,愿他们有比我们更好的运气! 让子孙们记住我的预言:当黄金狮子旗帜再次闪烁,我们的皇将再次出现! 让他们世世代代牢记这句话:“魔神王国万岁!” “魔神王国万岁!”五万人同时呼喝应和,呼声犹如雷霆震撼,远远地回荡在大地上,压倒了远处传来的巨大战斗轰鸣声。 主营前一直飘荡的王国黄金狮子旗被降下来了,看见这面旗帜冉冉落下,士兵们痛哭出声。无敌的黄金狮子旗,王国强大与辉煌的象征,终于也黯然谢幕了吗? 魔神皇把柔软的丝绸旗帜折叠,递给云浅雪:“将这个交给卡兰。虽然朕这个孩子不是很成器,但这个时候,撑得起王国的也只有他了。” 这不仅仅是转交一面旗帜,这更是将皇位传承给卡兰的象征。望着魔神皇英俊而和蔼的脸容,明白陛xià已下定了死战于此的决心,喉头象梗着一块铁,云浅雪跪倒,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陛xià,请让雷欧大人承担此任务吧。请允许微臣跟随您一同战斗!” “雷欧和近卫旅走不快,会被人类骑兵追上的。云,时代已经不同了。未来的rì子,王国更需要的是能审时度势、狡诈多智的政zhì家,雷欧这种单纯的武士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与其让他在郁郁寡欢中落寞老死,不如让他最后辉煌一次吧。” “陛xià!”云浅雪泪如雨下。他接过旗帜,小心地将它收入贴身的口袋,朝魔神皇重重磕了个头:“陛xià放心,微臣一定将旗帜安全交到卡兰殿下手中!请陛xià您保重!” 魔神皇微笑道:“辅助好卡兰,告sù他,有事多听听他妹妹的。” 这是云浅雪见到魔神皇的最后一面,魔神皇那明朗的笑容一直回荡在他的心中。这个雄伟绝世的绝世枭雄,一生无敌。即使他最后失败,但回忆起他,无论是敌人或者朋友,谁都不得不承认,他是黄金时代最恐怖,也是最伟大的战士。 天sè全黑下来了,惨烈的战斗却没有丝毫结束的迹象。在背后斯特林、文河和流风霜三个庞大的战斗集团压迫下,魔族已失去了战胜的任何奢望。魔神皇下令放弃一qiē辎重,撤退的魔族兵放火烧掉了自己的大营,目的是阻拦背后流风军的追击步伐。燃烧的大营燃起了冲天的火焰,照红了一方的天际,二十里外也看得见。 就在通红火光的映照下,魔族军的突围战役打响了。在开路的装甲兽先导下,大群的魔族步兵、骑兵猛扑向远东军的阵地。 这是最后的战斗了。装甲兽军团的巨大轰隆声再次响起的同时,紫川秀接到了东南军指挥部的严令:“远东军务必坚到增援抵达,绝不能放魔神皇逃脱!” 一方是决意坚守,一方却是拼死逃生,那个最残酷的夜晚,喋血高地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魔族军以截然不同以往的决死姿势猛扑上来,与防守高地的秀字营展开了肉搏战。因为在夜间,远程shè击武器能发挥的作用很小,两军都只能依靠近身白刃战来厮杀。 在夜间与急于逃生的装甲兽近身战斗,这是远东军的噩梦。血红的火光中,厮杀的人影不时闪烁,飞溅的鲜血,奔跑的身影突然地倒地,恐怖的呐喊不绝于耳,最后的勇士发出绝望的吼叫,在喋血高地阵地上,战死者的尸体在平地上垒起一座小山,仅仅半个小时的战斗,远东军就伤亡了五千多人,阵地指挥官罗杰本人被一棍敲得昏迷不醒,被部下抬下了阵地,他的部队被汹涌而来的装甲兽和魔族兵冲得溃不成军,阵地宣告失守。 在那烈火漫天的激战夜晚,各处响起了激烈的锣声宣告示jǐng。喋血高地的失守在远东军的阵地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从这个缺口上,魔族大军急速通guò,仓惶逃生。远东军统帅部试图堵上这个缺口,白川和紫川秀带着增援部队想重新夺回喋血高地阵地,但这就好象用啤酒瓶来塞洪水冲垮的江坝一般,根本无济于事。三次反击都被魔族给打了回来,只遗下尸骸累累,装甲兽部队牢牢地控zhì住这个阵地,作为魔族大军后撤的通道。 一次又一次反攻失败,到最后,紫川秀终于颓然地认识到,士气和体lì都被严zhòng削弱,如今正处于最低点的远东军是不可能拦得住急于逃生的魔族jīng锐部队的。 “魔神皇军团已突破我防线,向东突围!急需增援!” 向斯特林的求援信使派出去了,但在增援到来之前,紫川秀也没闲着。他发现,魔族军的行动虽然混乱,但却是有序可寻的。撤退的魔族兵马很明显地分成两部,一部分是第三军的普通魔族兵,在军官们的带领下,他们急速地小跑前进,不做丝毫停留;而另一部分是以装甲兽为主的近卫旅兵马,这部分兵马坠在大军的后面,利用各种地形就地抵抗,尽可能地阻碍人类兵马的追击。 稍一思索,紫川秀立即明白过来:“因为跑不快,所以装甲兽们被留下来充当阻击的敢死队吗?”很自然地,他猜测魔神皇应该在第三军的撤退兵马中。 他下令:“不要管那些装甲兽,他们跑不掉的!追第三军去,魔神皇就在前面!” 在那兵荒马乱的混乱黑夜里,远东军的各层组织系统完全给打乱了,有的部队被打散,有的部队被消灭,大多数部队都是经历了惨重的减员和伤亡,被魔族冲得七零八落。要想顺当地把命令传达到各个部队,那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紫川秀对身边的jǐng卫们下令道:“喊吧,大声喊!让听到的部队都跟着喊:‘光明王有令:无论死活,抓到魔神皇的,赏金五百万!’” 黑夜里,呼声此起彼落:“魔神皇就在前面!抓住他!” 一传十,十传百,黑夜里,越来越多的部队加入了呼喝:“抓到魔神皇,赏金五百万!” 呼声越来越大,最后简直是震耳yù聋。每个人都在狂热地呼喝着,眼睛赤红。这不单是为五百万的巨额悬赏激动,更因为呼声透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透出了胜利的预兆!你看,光明王都对魔神皇悬赏了,那肯定是我们快赢了! 尽管被魔族冲得七零八落,尽管伤亡惨重,尽管魔族的装甲兽还很嚣张,但胜利的狂喜给了士兵们无穷的动力,一qiē都乱套了,不顾什么队列阵形,凡是还能爬动的,还有一口气的,统统行动了起来。连在军队中服役的民夫和伙房里的厨子都拿起了扁担菜刀向东追过去。 紫川秀本人亲自上第一线参加追击。他带着jǐng卫队,将一路碰到上的散兵游勇都给集合起来。不论是秀字营还是半兽人兵,只要还能走动的,紫川秀对他只有一句话:“拿起武器跟我走!” 在那漆黑的混乱中,紫川秀收拢了约莫五千多人。就带着这五千多人,他跟着撤退的魔族军一路追下去。谁也没料到,远东军的主帅竟有这般的胆sè,带着一个多团就敢追踪魔神皇带领的装甲兽。在那黑暗的道上,追击的部队与逃跑魔族散兵们不时遭遇,交战接二连三。 “不要管他们!只管向东!”紫川秀大吼道。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必须赶到前面去,拦住魔神皇的去路。若让魔神皇跑了,连续三天的殊死战斗就失去了意义。 全都乱套了。若有人能在上空俯视的话,他会发现这夜的混乱呈现极奇怪的状态。在向东的道路上,追击的人类兵马和魔族部队竟是混成一团前进的。魔族兵马急于逃生,人类部队则是一心一意想追上前面的魔神皇,不想与这些散兵游勇们纠缠。于是出现了极罕见的景象:行进中的魔族兵马和人类兵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混杂在了一起,居然相安无事。双方都在拼命地奔跑,人类想赶到前面去建立第二道拦截阵地,魔族则是想在人类再次包围之前逃逸,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在突围时,第三军的魔族兵战斗得十分勇敢,为逃生,他们万众一心,还是作为一支完整的武装部队冲出去的。但就在那漆黑的奔逃道上,听到身后传来的震天呼声,恐惧感控zhì了魔族官兵的心头。紫川秀的快速穿插更是给魔族制造了无数的混乱和惊恐。黑夜里,惊恐的呼声此起彼伏:“人类追上来了!快逃命吧!” 恐慌在撤退的魔族军中蔓延,对生命的渴望压倒了一qiē。在紫川秀近逼贴身的追击下,第三军井然有序的撤退变成了一次彻底的大溃败,建制被打散,官长的权威被蔑视,丢下了所有的伤员和辎重。溃兵们互相践踏,互相推挤,踩着死人和活人往前,大路、小路、桥梁、平原、山岗、山谷、树林都被溃兵塞满了,丢在路上的背包和武器撒了一地,没人去拣。魔族兵再不肯留下担任阻击的队伍,见到人类也不再攻击,生怕耽搁了逃生的时机。 就在这漆黑混乱的夜晚,到处都乱了套。官长找不到士兵,士兵找不到指挥官。军队溃败犹如江河崩溃,一泻不可收拾。溃兵到处乱窜,连紫川秀所带领的追击部队都被冲散了,到后来,他身边就只剩了数百人,在数万人的魔族乱军中到处搜寻魔神皇的身影。 每抓到一个魔族,紫川秀都用魔族语厉声疾sè地喝问他:“快说,魔神皇在哪里?” 不知那些魔族俘虏真不知道魔神皇下落还是因为忠君爱国,没有一个人说出魔神皇下落。紫川秀大为苦恼,在这数万人的军队中寻找魔神皇简直就象在大海里搜针。 他都快有些绝望了,却突然看到斜斜里有一彪魔族骑兵经过,他们制服鲜亮,人高马大,显然是魔族兵中的jīng锐。在这混乱的夜晚,这队魔族骑兵却显出与众不同,进退之间,他们显得更有秩序和纪律。 紫川秀眼前一亮:“就是他们了,上!”话音未落,他已第一个冲了上前,雷霆般一刀就把最前面的那个骑兵给砍下马来。后面的骑兵们发一声惊呼就要上来动手,但秀字营的行动更快,一窝蜂地冲了上来。骑兵若不能跑起来,胯下的坐骑反倒成了障碍。秀字营突然冲近身一抱,没等魔族兵把长矛和马刀出来,他们已先扑上去硬生生地把骑兵们从马背上扯了下来,大伙滚在地上厮打开来。 这伙骑兵一边打一边哇啦怪叫着什么,紫川秀也听不懂,估计是向经过的魔族兵求救。但这时,大难临头,谁还顾得上别人的事。尽管魔族溃兵cháo水般从身边跑过,但却没一个人停下脚步来给他们伸出援手的。事后想起来,连紫川秀自己也觉得顺lì得意外:自己身边只带了那么几百人就敢在魔族溃兵中大摇大摆地抓人,那几千上万的魔族兵一旦清醒过来,不被他们撕了才怪! 战斗没多久就结束了,几十个魔族骑兵被打死了一半。在秀字营士兵的刀剑威迫下,剩下的全部被缴了械,用皮带绑住双手盘膝坐在地上。紫川秀一个一个地望着他们,其中一个大个子的魔族老兵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魔族老兵一身白毛,身形比普通魔族兵要高出一个头。尽管他竭力想把身形躲在其他魔族兵的身后,但那臃肿而庞大的身躯在矮小的魔族兵中实在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难。这个魔族老兵身着低级魔族兵的制服,但他的宽下巴脸型和傲慢的眼神却在告sù紫川秀,此人是惯于颐指气使的人物。 “你,站起来!” 用纯正的魔族语,紫川秀指着那个魔族兵喝道。 老魔族磨蹭了一阵,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他耷拉着脑袋望地上,不与紫川秀的眼光对视。望着他,紫川秀使劲地在脑海里搜寻:这个魔族看起来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他了? 良久,一个人影渐渐在脑海里浮现。那仿佛是很久远的故事了。七八零年深秋的那个夜晚,那血腥而惊险的一夜。那时候,此人是高高在上的军团长,王国贵族,自己不过是一员投诚的叛将。那晚,在这位王国贵族眼里,自己不会比一只爬虫高贵多少,他拿眼睛扫自己一眼都是莫大的恩惠了。 谁能料到呢?世事竟能做如此大的颠倒。当年的卑微者已成为了征服者,而傲慢者却沦为阶下囚。 紫川秀平静地说:“叶尔马公爵,好久不见了。” 被紫川秀叫出了身份,叶尔马猛然抬起头。他望着紫川秀,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和恐惧。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位人类军官能一眼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多年前,他见过紫川秀一面。但在那个宴会上的紫川秀,与眼前这个周身铠甲血腥斑斑的敌将有很大的区别。 他小声地咕嘟道:“你是谁?” 紫川秀没时间和他废话,直截问道:“魔神皇在哪里?说出来!” 叶尔马傲慢地抬起了头,一言不发。他那挑衅地冲着紫川秀昂起的下巴分明是无声地宣布:“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 “好,很好!”紫川秀冷笑道:“塞内亚贵族,果然很有骨气。”他使个眼sè,几个卫兵会意地冲上去,将叶尔马从俘虏群中拖出来,拖到路边的暗地里去。只听好一阵拳脚与**的激烈碰撞声和鬼哭狼嚎般的求救声,黑夜里,魔族俘虏们听得脸sè发白。 过了好一阵,卫兵们拖着叶尔马――那已经不能说是叶尔马了,只能说是一堆看起来很象叶尔马的肉――出来。军官跑到紫川秀身边小声报告:“启禀大人,他招供了。他说,魔神皇没有随第三军突围。他和近卫旅都留在包围圈里面了。” “什么!”紫川秀失声叫出来,他怀疑地看了一眼军官:“可靠吗?” 军官也皱起了眉头,魔族的皇帝竟然没有突围而是自愿留下来断后,这个消息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要不,下官再好好地和他聊聊?” “算了。”紫川秀看看叶尔马,他被打得头破血流七窍流血,已快奄奄一息了。再让那军官跟他“好好地聊”下去,估计他就得一命呜呼了。 “你另外找几个魔族兵出来,对一下他们的口供,看看是否一致。” 审讯的结果很快出来了,除了几个死活不肯开口的死硬分子,魔族兵的招供惊人地一致:“魔神皇没有突围。他还在二号高地附近,与近卫旅在一道。” 紫川秀眉头深锁,想了一阵,他做出了决定:“斯特林和流风霜的兵马正在扫荡近卫旅,我们回去作用不大。还是以防万一吧,万一叶尔马撒谎,或者他们都被魔神皇骗了呢?我们继续追!即使抓不到魔神皇,听叶尔马说,羽林云浅雪是和他们一起突围的,只是在途中失散了。这是条大鱼,我们抓他去!” 紫川秀的追击直到第二天拂晓东方天sè发白,此时,追击的兵马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士兵们跑得脸sè发白嘴唇发青,若不是顾忌身边的魔族俘虏造反,他们都要在死尸堆上倒下来便睡了。 虽然劳累,但这晚的战果却是十分丰厚的,抓到的俘虏长长的一串,起码有四五千人之多。唯一遗憾的是,其中有分量的将领和贵族没几个。除了叶尔马外,只有几个子爵、伯爵之类的“白披风”,想抓的云浅雪没碰到,不知是这位羽林将军腿脚特别灵便还是黑夜里大伙在道上错过了。想想,紫川秀倒也没怎么遗憾。毕竟抓了一个叶尔马,自己已经够幸运了,还想再抓一个云浅雪,把塞内亚首领们给一网打尽,那也未免得陇望蜀了。 回程的路上,道上到处堆满了丢弃的武器、尸体、燃烧的辎重车,满目苍夷。后续的步兵部队已经跟上来了,成群结队的远东半兽人兵正在战场各处搜巡,他们在打劫魔族的战利品,搜寻漏网的魔族官兵。 虽然疲惫,官兵们却十分兴奋,一路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这晚他们的收获不小,抓俘与杀敌是同功,紫川秀出手大方,远东军功奖丰厚,抓了五千多俘虏,即使其中一半要算紫川秀本人的功劳――估计统领大人也没那么黑吧?――剩下的一半按人头分也有每人四五个俘虏的功劳了,这笔赏金可是不少。何况里面还有几个塞内亚贵族和军官呢?将来人类与魔族若停战了,那光靠这几个贵族的赎金就足够大伙吃喝不愁。 紫川秀却没有部下的欢快心情,他眉头紧锁,一路搭拉着脑袋,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有熟悉的部下故意逗他开心:“统领大人,是不是心疼奖金啦?” 紫川秀笑笑:“兔崽子,看牢你的钱袋,别让他们跑了,没送到俘虏营的可不能算奖金。滚蛋吧!” 部下嘻嘻哈哈一笑而散,紫川秀若有所思地张望四周,他在抑止着内心彭湃的激动。 人类千年的苦难,终于在今天结束了! 巴丹一战消灭近四十万魔族主力,魔族已无力回天了,此战可永载史册。 巴丹会战的意义不单是军事上的,更是政zhì上的。三百年前倚靠明王的神力打退魔族兵,虽然也是胜利,但那样的胜利让人总让人觉得不真实,而魔族也不把人类当战胜者看待,而是把他们看作是躲避在明王羽翼下的寄生虫。这三百年间,魔族屡次西侵的原因就在此了。他们有心理上的优势,认为人类懦弱,不配拥有这块土地,自然好战了。 但这次巴丹会战,不是靠明王的神威,不是靠虚无飘渺的神力,而是靠着普普通通的人类兵、半兽人兵真刀实枪地与魔族军白刃见血厮杀,实打实打出来的胜利,这场胜利打出了人类的威风,拿出来心里塌实! 这一仗,足可为三百年前的蓝河会战洗耻,人类从此扬眉吐气。 紫川秀唯一担心的是,魔神皇到底死了吗? 迎面奔来了一队骑兵,紫川秀认出是自己麾下的半兽人骑兵部队,带头的领队正是德昆。他朝德昆挥挥手,后者看到了紫川秀,连忙朝这边奔来。 “殿下!”德昆依然是纱布包着一只伤眼,身上血迹斑斑,连身上的毛发都被血浆凝住了,隔着老远就从他身上传来了一阵刺鼻的汗酸味,那味道太冲了,紫川秀只觉得鼻子一酸,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连打了快三天的仗,谁都没功夫梳洗,紫川秀估计自己的模样和味道也好不到哪去。 “殿下!” “德昆,你站在那,别过来。”紫川秀伸直了手连连摇晃,象是要从手心发出冲击波将德昆推在三尺之外,一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怎么?魔神皇抓到了吗?” 德昆一愣:“殿下,是白川大人派我来接应您的。魔神皇,我不知道――不是您带兵马去追击魔神皇了吗?您怎么问起我来了?您抓到魔神皇了吗?” 紫川秀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在追击魔族兵马的同时,自己居然忘jì把魔神皇可能还在战场上的事告sù斯特林或者白川了。 看紫川秀脸sè变幻,德昆猜他肯定是空手而归了。他安慰道:“大人,魔神皇跑了就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想,魔神王国的皇帝象兔子一般被您在黑地里撵了一夜,那个狼bèi肯定少不了的。魔神皇能从您面前逃跑一次,那他就坠了架子,将来他还会逃跑第二次、第三次的!没什么大不了的,逃了的魔神皇就一钱不值了,不足为惧了!” 紫川秀也懒得跟他解释了,问:“主阵地那边怎样了?” “还在打!近卫旅还在负隅顽抗。第三军撤退后,近卫旅也想突围,但白川大人把他们咬得死死的,追在他们后面撵着尾巴打。近卫旅跑不快,没办法甩开白川大人,只好边打边走。后来文河大人过来了,斯特林那边的军团也开过来了,流风军那边的兵马也咬上来了――流风家的兵马真威风啊,高头大马,一式全是骑兵――眼看我们的人越来越多,近卫旅知道跑不掉了,干脆就找了个高坡团在那死守,四下全是我们的兵马密密围住,听说帝林大人的军队也在赶来,他们是插翅难飞了!” “帝林也来了!”听到这个消息,紫川秀喜出望外。对于这个大哥,他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相信,帝林来了,那就再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我们快回去,魔神皇可能就在被包围的近卫旅里边!” “什么!”德昆大吃一惊,随即,兴奋的笑容出现在半兽人脸上。他摩拳擦掌地嚷嚷道:“大人,这下我们可要好好大干一场了!这么多人围攻,魔神皇就是三头六臂也逃不掉了!” 远东军被魔神皇冲阵杀将如入无物,德昆一直深以为耻。这下有机会复仇,他兴奋得雀跃不已。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大人,忘说了,刚才的道上,我们抓到一个魔族俘虏,很可能是塞内亚贵族。” “是谁?” “我们从一辆马车上逮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那马车装饰很华贵,肯定是大人物。殿下,我们见识浅薄,没法分辨此人身份,只有交给您了!”德昆裂开大嘴,眉开眼笑,笑容中藏着几分狡黠,他转头打招呼:“来人,把好东西拿出来献给大人!” 看着德昆那狡诈的笑容,再看看那扛着大麻袋的两个半兽人兵,紫川秀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连德昆那狡猾的笑容好象都在哪里见过…… 有种强烈的预感,紫川秀喃喃道:“天,接下来该不会是……” 麻袋解开了。 卡丹公主清丽依然,她圆睁了清澈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紫川秀,双眸透明有如水晶。 他望着她,她望着他。就在此刻,时间凝固了,两人的身形凝固犹如雕像。无数的往事如cháo水般从身边涌过,曾经无忧无虑的青岁月,山盟海誓的爱情,生死相许的悲欢离合。 在家国世事变幻的风云大cháo中,作为个人的命运是多么的脆弱。即使贵为公主或者执掌一方的将军,他们的命运不比时代大cháo中随浪飘浮的一根火柴棒重多少。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往事并不如烟,最终尽化尘埃。造化弄人竟能至如斯。 望着眼前女子清丽的眼睛,紫川秀干咳一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双眼睛,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该怎么形容和她之间的关系呢?亦敌亦友,惺惺相怜,半生知己。 该和她说些什么呢?象老熟人一般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或者拿出胜利者的威严来呵斥她?好象都不合适。 最终,紫川秀只能对着卡丹慢慢地点头,微笑,笑容里充满了苦涩。他抽出了背后的洗月刀,横刀当空平举。 “失礼了,公主殿下!” 话音未落,洗月刀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闪电般的弧线劈向卡丹。 德昆惊骇得张大了嘴,叫道:“殿下,不要!赎金很值钱的……” “噌”的一声脆响,紫川秀已抽刀回鞘。绑着卡丹的绳子寸寸断裂,纷纷落地。 紫川秀清朗地说:“您zìyóu了,公主殿下。‘卡丹公主专注地凝视着紫川秀,刚才紫川秀挥刀的过程中,她的眼睛根本没眨,亮丽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畏惧。她柔声说:“私放敌国将领,紫川统领您难道就不害怕军法?” 紫川秀淡淡说:“你不是将领,我也不怕军法――谁敢说出去?德昆,你会吗?” 紫川秀斜眼瞄向旁边目瞪口呆的半兽人将军,后者这才醒悟过来,连声说:“殿下,俺什么都没看到,俺什么都没听到――总之,俺什么都不知道!殿下,俺过那边看看,您老人家忙吧,不用管我了!”话音未落,象是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似的,半兽人将军一溜烟跑得没影了,那速度,浑不象一个两天两夜没能合眼休息的人。 望着德昆跑远了,紫川秀才出声道:“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的卫队被冲散了,道上碰到溃兵,他们抢走了我车上的马。没有马,我也走不掉了。” “原来如此。”紫川秀这才明白,为什么先撤退的卡丹居然会被后赶来的德昆给俘虏。 他对卡丹说:“事不宜迟,你得马上出发。追击的部队不止我一路,若是你落在文河或者流风军手上,我很难再救出来。你从俘虏里面挑一些人出来充当护卫,我再给你分一些马。” 紫川秀转身吩咐部下:“想办法找些战马过来――没有?那就叫德昆他们让一些出来!” 看着紫川秀大声呵斥那些反应迟钝的部下,卡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但内敛的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紫川秀忙活着为她准备出发的干粮、淡水和战马,在俘虏里挑选合适的人选出来当护卫。 当准备完毕,卡丹又坐回了马车上。匆匆的见面之后,再次分别又在眼前。 卡丹忽然问道:“阿秀,你可知道我夫君的下落?他是死了,还是被你们活抓了?” 紫川秀一愣:“云浅雪?我不知道……你不是和他一起走的吗?据我所知,你夫君是与第三军的叶尔马一起突围的。” “不,我夫君是跟着皇太子卡兰的部队一起走的,他们往塔伦城方向撤。父皇也想让我从塔伦城方向撤退,但我实在不放心父皇,一直留在军中,直到昨晚全军总突围时才跟着大队一起离开。” 紫川秀皱皱眉,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但兵荒马乱的,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了。他问:“卡丹,你怎么不问令尊的下落呢?” 卡丹脸sè一黯:“不必问了。他有机会撤的,但他不肯,说无颜回去。” 紫川秀心头一喜,脸上却露出了黯然的表情说:“请节哀。虽然立场不同,但谁都不得不承认,令尊乃盖世英雄,他求仁得仁,再无所憾。” 卡丹盈盈地登上马车,转头对紫川秀说:“那么,请多保重,秀川统领。” 紫川秀端庄地对她行了一个军礼:“路上保重,卡丹。”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太阳升起的地平线上头,紫川秀神情惆怅。他这才注意到一件事,今天的匆匆会晤中,卡丹竟没有一个字提到斯特林。 自己的初恋情人,竟是毁miè魔族王国的元凶巨魁,杀害自己父亲和亲人的凶手,料想卡丹的心里,也是矛盾得很吧? 云浅雪和卡兰带着第三军和羽林军从战场上逃走了,但更多的魔族军队却被人类的铁钳困住了。蒙那将军和英木兰将军的骑兵军进展神速,飞插战场的两翼,就如两面钢铁城墙,锁死了魔族逃生向东南逃生的通道。各路人类军团士气高涨,突进勇猛。士兵们虽然疲惫,谁都知道,这是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要获得战利品,就得靠现在了。 现在,被包围的魔族兵已无逃生的希望。塞内亚兵不愧是王国jīng锐,很多魔族兵都选择了战死而不是被俘。被打散的各个魔族团队和大队排成大大小小的圆形阵,肩并肩抵抗人类的从四面八方的围攻。人类则不住地猛攻,把圈子一再压缩,压缩,象毒蛇一样紧紧缠住了魔族。武器又碰撞起来了,枪在刺,刀在砍,剑在削,砍在**和盾牌、盔甲上,乒乒乓乓。一个大圈子被人类打散了,他们又组成十几个小圈子,大群铁甲骑兵冲过,一个又一个魔族组成的圈子被荡平,魔族兵都被马蹄踩成了肉泥,直到所有的魔族兵都象一片森林似的纷纷被砍倒,直到最后一个魔族兵被切断喉咙之前,战斗是不会结束的。 流风家士兵脸sè发白了,他们很少见到这么残酷的战争。他们喊话保证投降魔族的生命安全,但魔族就象没听到一般,依然在不顾死活地抵抗。 这里战斗的残酷远胜于西部边境战斗,在紫川家与流风家的作战中,双方是允许投降的而且俘虏是有可能被交换或者赎回的,流风军对魔族士兵对自己生命的轻蔑深感震惊。 无论是围攻者还是被围攻者,双方都根本不把自己的xìng命当回事。因为魔族知道,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犯下深重的罪行,双手血腥。即使投降了,人类也不可能放过他们的。被包围的魔族兵很少投降,即使最后防御圈被完全击碎,即使单身一人的魔族兵也不愿向胜利者屈膝,而是选择了战死。 蒙那将军说:“他们不是人,全是野兽。我们是在与饿急的狼群交手!” 对于魔族王国来说,这是遭遇大难崩溃的一天,但也是王国战士展现勇气,最辉煌光荣的一天。 最激烈的战斗依然是在远东军的防线周围,近卫旅被包围在此地。流风军是第一次与近卫旅交手,先前,他们对这种巨大而强悍的生物一无所知。轻骑兵们依然想用往常惯用的战术――近身冲刺骑shè扰乱然后再突进破阵――他们吃了大亏。 轻骑兵所挟带的猎弓对装甲兽只当是挠痒,突进的轻骑冲不破装甲兽的阵列。装甲兽双手一挥,重达八十斤的铁锤横横打来,竟有骑兵连人带马给打飞出五六米,浑身骨骼断裂五脏破裂而死的。 从包围开始,突围和反突围的战斗就一直没停过。那些野蛮而强壮的装甲兽不停地冲撞人类的防线,被他们撞死踩死的流风军和紫川军士兵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 亲眼目睹这这一场景,第一次见到这种刀枪不入又力大无穷的怪物,流风家将领们无不胆战心惊。 英木兰惊叹道:“那是什么怪物?我们面前的不是恐龙吧?” 流风霜则问道:“能与这样的敌人激战两天两夜,贵军真是了不起。不知贵军是用什么方法抵御这些怪物的?能否向我们传授一点经验?” 文河脸sè发白,斯特林却是脸sè发青,这时他才感到了自己的自私。自己粗暴地向紫川秀下了简单的命令:“死守!”甚至还以军法审判相威胁――现在回想起来,世间之自私残酷无过于此!即使强弩之末的装甲兽依然有这么恐怖的威力,自己要紫川秀独力抵抗全盛时的近卫旅和魔神皇,那简直就是要他去送死!他至今还想不明白,武器简陋兵力单薄的半兽人兵,到底是怎么跟这些怪物战斗的?那是真正的血肉山河,以死坚守! 但即使再来一次,自己别无他法,依然要向紫川秀下达这个命令:“死守!”若不是紫川秀拖住了近卫旅主力,这数万恐怖的怪物投入正面战场的话,自己未必能坚持到流风军抵达。 战争之残酷就在于此,他使人变得粗暴而残酷,铁石心肠,除胜利外,所有的牺牲和鲜血统统不在考虑范围。 他向流风家将领解释:“诸位,先前与近卫旅交战的并非我东南军部队,而是紫川秀大人统率的远东劲旅。” “原来是远东军!”流风军将军们发出了惊叹的感慨:“紫川家在远东竟还有这么强大的军团!”在以往与紫川家的战斗中,紫川家很少把远东军调过来对付自己,对流风家来说,那支从蛮荒之地成长起来的强大军团始终蒙有一层神秘的面纱。 想想,能硬撼装甲兽的军队,那是多么恐怖的实力!不少人都在忧虑,虽然与紫川家如今和好了,但国与国之间关系历来变幻莫测,若哪天紫川家一翻脸,真的从远东调来军队的话,那流风家就麻烦了。 虽然人类已经取得了全面的绝对优势,但依然对那两万结阵坚守的近卫旅束手无策。硬攻不是不可以,但那要意味着付出巨大的伤亡。天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把这些怪物给消灭掉,尤其斯特林手上的都是伤亡惨重的疲兵,士兵们倒在地上就能枕着死尸立即睡着的。 比起紫川军来,流风军的伤亡倒是微乎其微。但第一次进攻近卫旅受挫后,流风军立即谨慎起来。斯特林去找流风霜商议协同进攻的事,别的事都好商量,只是谈到进攻,流风霜露出了神秘的含蓄笑容,回绝得又干脆又利索:“我军长途跋涉,劳累不堪,不宜立即投入战斗。斯特林大人,贵部若要进攻,我愿为阁下掠阵,助威呐喊!” 斯特林一阵气闷,流风霜只差没说:“斯特林你只管上吧,我jīng神上鼓励你!” 他正在头疼时候,一个消息传来了:“dìdū军团已经抵达!帝林监察长大人到了!” 七八四年十一月十四rì,清晨,天空灰沉沉的,彤云密布。一场雪眼看就要下来。 一队身着黑sè披风的骑兵和辎重车队穿梭在巴丹平原,这个刚刚经过激战的战场。骑兵和车队穿行于尸积如山的坡地和平原,两军战士的尸骸之多,堆满了道路,以至车队前面不得不派出人专门将尸骸和杂物搬离道路。空气中荡漾着浓郁的血腥味,熏人yù呕。大群的秃鹫在战场各处飞舞着,发出嘈杂的怪叫声。 “大人,东南军主营已东移,斯特林大人派人传话了,说就在前方迎接您。” “不必了。”长身玉立的俊美将军淡淡道:“战事正紧,这时候就不必搞那些繁文琐节了。告sù东南军的联系官,我直接到前线与斯特林会合就是。” 侍卫官领命正要去传达,忽见前面奔来了一路兵马。看见兵马上方飘扬的东南军主帅旗,他失声道:“大人,斯特林将军已经来了!” 帝林脸上动容,策马奔出。果然,那路兵马前头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不正是斯特林! 两人都是飞快地奔近来,同时翻身下马。自从三月间,斯特林出任东南军统领,两人就再不曾见过面。在这战乱岁月,斯特林指挥东南军,帝林坚守dìdū,二人都是执掌一方重镇的人物,早养成了矜持沉稳的习xìng,平闲生死事都不再动心了。唯有在自己久不曾见的生死兄弟面前,那份真情xìng情才会流露。 两人对视,都是心cháo澎湃,激动万分。依照军中规矩,斯特林先端正地向帝林敬了一个军礼,帝林微笑着回礼,两人的笑容中都隐隐藏着泪光。 “宁殿下很关心这边,催着我过来看。其实,斯特林你坐镇,我是压根不担心的:除了大获全胜,还能有别的结局吗?但殿下催得紧,没办法,呵呵,大哥我就厚着脸皮跑这么一趟了,拿到点捷报消息,也好回去给殿下报功沾点光。” 第五章 血日冉冉 帝林说得轻描淡写,但斯特林却知道,其中内情绝不止如此轻松。帝林是昨天才逼降的魔族十五军,丢下了十几万投降的魔族兵在身后,他本人率部直扑战场,看帝林和随行兵马的风尘仆仆黑着眼圈的疲惫样,肯定是昼夜赶路不曾歇息的。 兵马昼夜赶路一百二十里,那是足可跑死马的速度了。若不是很必要紧迫,没人肯做这种高强度的急行军。斯特林知道,帝林是在未雨绸缪,做自己打输的准备。他是准备战事失利时接应斯特林和紫川秀往dìdū方向撤退,准备抵挡魔神皇追击的。 这个人人畏之如虎、冷酷无情的监察总长,对自己却是真切地关心。斯特林心下感动,低声说了声:“谢谢你,大哥。” 帝林淡然笑笑,一qiē早已了然于心:“有什么好谢的。说说吧,情况怎样?我回去也好向殿下交差。” “魔族十一军被全歼,魔族第五军被全歼,魔族十六军投降,魔族第三军被击溃,跑掉了两万人,阿秀正在追击;唯一逃掉的是羽林军,云浅雪和卡兰带着兵马跑得快,不过估计羽林军也剩不下几个兵了;近卫旅被我们团团围住了,全歼只是时间问题了。 至于敌方的首脑,裴玛被活抓了,凌步虚被打死,马维失踪,云浅雪和卡兰跑路了,叶尔马据说被远东军抓了。唯有魔神皇,至今还下落不明,有人说他跑了,有人说他被打死了。 具体战利品和杀敌、俘敌数目还没法统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魔族西侵军的主力,六个塞内亚番号的魔族军团主力,已全灭了!” 随着斯特林的说话,他的部下们把缴获来的魔族旗帜一一插在土地上,插在那些被打死的魔族兵尸首旁边。清晨的微风吹拂,这些五颜六sè的彩旗卷动着又吹开,魔族勇士们象被砍倒的木头一般躺在地上,脸孔朝天,脸sè苍白,圆睁着无光的眼睛凝视着那飘扬的彩旗,彩旗也哗啦哗啦地飘动着,在这些好象是睡着的勇士上空飘舞。远方的地平线上,迎着早上的晨光,可以看到东南军的步兵们在拉动着缴获的魔族辎重,一列又一列,延绵不绝。 帝林仔细地审视着那些旗帜,一面一面仔细看。旗帜上的图案五花八门,五颜六sè。飞鸟,狮子,铁壁,巨人,昨天还飘扬在魔族大军头顶上的无数旗子,除了皇旗外,此刻已全部落到了人类血迹斑斑、胜利的手上。这些凝聚着魔族王国各部落历史上最光荣与骄傲的象征,如今象垃圾一般被人类统统扔到了帝林的脚下。 看着这些旗帜,再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可怕战场,那堆积如山的尸骸,插在战场上的短戈残枪,就连那初升的丽rì也被这战场染上了一层血红,冉冉升起。在晨光鲜艳的光亮中,他们可清楚地看到这片广袤的战场,自巴丹城下直到两边的辽阔延绵的高地、丛林间,到处是折断的长枪、砍刀和重剑,到处是燃烧的帐篷和辎重,人尸和马尸堆积如山,在尸山上还戳起了一只只手、脚,象插在那上面的旗帜。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上,积尸一望无边。 帝林露出心旷神怡的陶醉,他庄重地说:“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整个王国都仆倒在我们面前,历史上无可比拟。巴丹战役意义之巨大,无法形容!” 他用力地拍着斯特林的肩头:“干得漂亮,斯特林,这活漂亮极了,任换哪个都干不出这么漂亮!人类第一名将的名头,谁也拿不走了!” 斯特林谦逊地摇头:“大哥,我受之有愧。这场战役,我的贡献很少,若不是阿秀拖住了魔神皇和近卫旅,若不是流风霜及时到援,若不是你把魔族十五军给镇住,鹿死谁手,那还难说。何况,这场战斗伤亡惨重,我军大伤元气,已经很难说是胜利了。” “历史不会记住细节的。”帝林轻声慨叹道:“不会的。从来历史就只记得胜利者。” ‘我现在只是担心魔神皇,一rì不能除掉他,我们就一rì不能安心。他不死,这场战役我们就不能说是完胜。现在他下落不明,不知是逃走还是被打死了。” “被杀,有可能;逃走,绝不可能。魔神皇高傲,眼高于顶,他不会容忍自己在一群凡人的面前逃跑的。” 斯特林诧异地望着帝林:“为何你能如此确定?” 帝林笑而不答。虽然与魔神皇只见过一面,但就在那惊鸿一督里,正如魔神皇感受到了帝林所蕴含烈火般炽热的野心那般,帝林同样亦感受了魔神皇那犹如孤峰白雪的高傲。此人有着不可动摇的内在,他的气质和风度,都在无声地体现出骄傲的特质。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不会因为任何外力而改变。怎能想象这样的男子,会因为战败而被人类追得狼bèi逃窜? 随着帝林一同抵达的,不但有八千jīng锐宪兵铁骑,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特种部队一零一师。该师曾在朗沧江战役中显示可怕的威力,大破流风军水师舰队,为紫川秀的胜利奠定基础。现在,这支紫川家秘密部队再次投入作战,宣告了魔族装甲兽残部的灭亡。 再用不着步兵部队投入战场了,在远程投石车的轰击下,装甲兽仓促建造的阵地顷刻间烟飞云散。在密集的投石打击下,本打算死守的装甲兽军团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冲出了自己的阵地,从高坡上蜂拥而下。 “做好准备,上弦!” 每十台弩机配备一名阵地指挥官。指挥官统统身着黑sè的宪兵团制服,如同钉子一般戳在在一字摆开的弩机阵地前。高坡上涌来的那片乌云的惊人声势并没有给cāo作弩机的宪兵带来困扰,就如平常训练一般,宪兵们娴熟而迅速地把锋利的箭氏一排排地压进弩机的匣盒里,用特制的钢钳用力地拉开机弦,一片刺耳的机弦钢丝响声不绝于耳。 响亮的口令声从阵地的各处不时响起:“一号机准备完毕!” “二号机准备完毕!” “八号机准备完毕!” “第一分队准备完毕!” “第二分队准备完毕!” “第十一分队准备完毕!” “启禀大人,五十八个分组全部做好准备了!” 帝林下达了攻击命令:“齐shè,然后各组zìyóushè击。” 一阵刺耳的哨声彻阵头,总攻击的讯号发布了!黑衣的指挥官们同时将手中高举的红sè小旗猛力一挥,在一阵机械的咯吱响动声中,四百四十台弩机全速齐shè! 在这场金属风暴冲击下,正在冲锋的装甲兽群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用大梳猛然扫过,那些庞然大物轰然倒地的场景特别壮观,数以百计的装甲兽在巨大的嘶叫声中不甘地仆倒、翻滚,进攻的装甲兽队列中出现了无数的缺口,变得稀疏起来。 “攻击有效!攻击有效!”前沿观察哨上传来了观测员颤抖的激动声音,阵头上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欢呼声,东南军和远东军士兵用使劲地吹口哨、跺脚等方式来表达他们心中的激动,半兽人则挥舞着大棒仰天长啸,阵头响彻一片热烈的欢呼,谁也想不到,这两天让远东军吃透苦头的装甲兽怪物,竟被帝林如此轻松地收拾了老大一片。 一零一特种师的宪兵们对自己的战果无动于衷。他们那淡漠的表情,不象在战斗,倒象是工人在流水线上加工零件,他们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装箭、推进、上弦、观测、瞄准、发shè,于是四百多台弩机就象一座喷发的火山,密集而不间断地向装甲兽们倾泻着金属打击,带来的是恐怖的死亡、惨叫和鲜血。 “一排十二箭连发,能连发,也能单发,四百米shè程,能穿透装甲兽硬皮,熟练cāo作人员重装时间为两分钟,平均三分半钟能发shè一排……” 听着斥候回报的弩机数jù,流风家将帅们沉默不语,脸sèyīn晴不定。熟悉战事的他们当然能看出,今rì对付装甲兽的利器,他rì同样能拿来对付流风家的骑兵――或者,这种高效率的杀戮武器根本就是制造来针对流风家的轻骑兵冲锋的,只是yīn差阳错,魔族的装甲兽先尝到了苦头。 心算速度最快的英木兰少将很快得出了结果:“理论上说,只要只有一百五十台这样的弩机轮番发shè,就能遏止五千人的骑兵冲锋,只有极少数运气最好的骑兵能冲到阵前肉搏。若我们把骑兵数目提高一倍,则敌人只需把弩机数目提高到两百五十台就可以阻止我们。殿下,以后我们得对紫川家谨慎些了。” “混蛋!”萧元中将喝道:“英木兰,你在胡说着什么!我们无坚不摧的骑兵阵岂是敌人这些破烂机械能阻挡的?你在长紫川家的威风,灭自己志气!他们的弩机移动缓慢,集结更是困难,迅疾如风的流风骑兵岂是行动缓慢的装甲兽能比拟的!” “萧元将军说的有一定道理。”流风霜沉吟说:“紫川家远程武器威力奇大,但在他们运输、集结和布置阵地都需要准备时间。在他们集结前,若能以jīng锐骑兵加以偷袭,未必不能取得胜利。对上这种武器,正面冲锋是愚蠢的,应回避其锋芒,用迂回的方式进攻其腹背。 但无论如何,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兵种优势方面,紫川家已经超越了我们,在这样的武器面前,我们惯用的大规模骑兵冲锋战术,已经不再适合了。与魔族的战争让紫川家伤亡惨重,但也锻造了百万jīng锐的紫川军,他们的军事力量空前强大,若我们还死守着过去势均力敌的死板观点,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 时代已经变了。” 伴随着流风霜这句轻声感叹的,是传来的装甲兽那一阵又一阵的惨叫嘶鸣声。弩机对上流风家骑兵是否奏效,那还得靠实战来检验,但对上装甲兽这种行动缓慢的近战兵种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了。 哀鸿遍野,在冲锋的路程上,躺满了受伤和死亡的装甲兽士兵。那些强悍的装甲兽士兵,即使受伤也不肯服软发出一声呻吟,只是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只要有一口气的,都要继续前进。他们在迎着如雨的箭雨前进,头顶是密集的投石落下,燃烧瓶,火弹,密密麻麻,倾泻如雨点,不止不歇。越是接近人类的阵地,打击便越是密集,倒下的士兵便越是稠密。 遭受着可怕的打击,近卫旅仍在前进,行列整齐,神情镇定。同伴一个接一个在身边倒下,悍不畏死的近卫旅士兵仍在前进,对魔神皇传奇般忠诚和信仰使得他们无惧死亡。士兵们都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冲到敌人阵地前的,敌人连肉搏战的机会都不会留给他们,不能浴血奋战,在激烈的厮杀中与敌人一同倒地,只能在那些嗖嗖尖叫的飞铁面前无力地倒下。每前进一步,队列便要缩小一些。所有的军队都溃逃了,所有的友军都在逃跑,唯有近卫旅仍旧往前进,越走越近危险,越走越近死亡。绝没有一个人迟疑,绝没有一个人胆怯,王国已经倾覆,那支军队甘愿赴死。 队列中再次响起了歌声: “翻越高山,踏过大地,穿过沙漠,跨越河流,征服敌人,杀敌!杀敌! 如你的威名震撼,如你的荣光沐浴,近卫旅,神族之剑,近卫旅,王国骄傲,近卫旅,大魔神的骄宠儿!” 就在那歌声中,近卫旅猛扑向前,那排山倒海的欢呼直震得地面都在颤抖。在震天的歌声中,近卫旅巍然前进,冒着如雨的箭雨,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他们那庞大身躯覆盖了褐sè的大地,鲜血浇进了巴丹城郊的荒野里。 近卫旅,魔神王国最后的军旅,最后的骄傲。 人类的将军们都站在高处,屏息静气。看着敌人的军阵从开始的壮观直到最后的寥寥无几,看到领头的装甲兽巨人浑身上下插满了箭枝却依然高举着被shè成了破布的近卫旅军旗,看着那些倒地的巨人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向前一步步爬行前进,在地上留下的长长血痕,将帅们悚然动容。 两万多装甲兽全部倒在了冲锋的道上,尸体堆得比人还高,只剩寥寥几个踉踉跄跄前进的伤兵,歌声断断续续,仍然不绝:“……近卫旅,王国的骄傲,近卫旅,魔神的骄宠……” 看到这样的军旅,即使连占据了优势的敌人也油然起了尊敬之心。 斯特林喃喃说:“出sè!” 流风霜赞叹:“无以伦比!” 面对如此坚贞卓绝的军人们,战胜者也不免感到一种无言的恐怖。 只剩下最后一个装甲兽战士,身上插满了箭枝,脸上淌着血,肚子上被shè穿了一个大洞,可以看到青sè的肠子,他一手捂着肚子痛苦地前进。 帝林挥手,于是弩机队停止了shè击,一时寂静无声。 他踉踉跄跄,犹如喝醉酒般蹒跚前进。在数万人类军队的注视下,这个身高两米的巨人蹒跚前行,走到了弩机阵地前。担心这个怪物突然爆起毁坏了珍贵的弩机,担任护卫的宪兵想用长枪去杀死他,但帝林却阻止了:“让他看吧――他有这个资格。” 于是,所有的cāo作手和护卫都退开了。装甲兽巨人好奇地站到一台弩机前面,粗糙的大手轻柔地抚摩着弩机那冰冷而光滑的钢铁表面。装甲兽巨人流露出孩子般天真和好奇,小心翼翼地摸着弩机的发shè孔、支架和躯干,看着成排地散落地上的箭羽和铁钳工具。 面对人类先进的科技文明,他的眼中流露困惑和迷茫,他不能理解,为何这些看起来一点也不锋利和不可怕的东西,却能在顷刻间毁miè了自己最勇敢最坚强的战士? 这时候,帝林认出了这个重伤濒死的装甲兽。他走上前来,冲他喊道:“雷欧军团长,投降吧!” 装甲兽闻声望来,发现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帝林。疑惑的神sè在他眼中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喷发的怒火:雷欧也认出了曾觐见过魔神皇的人类,此人是毁miè魔神王国的元凶! “嗷~” 雷欧大吼一声,爆发了最后的生命潜力,要向帝林冲来。但宪兵们早已jǐng戒森严,十架弩机同时发shè,上百支利箭雨点般打在雷欧身上,那巨大的冲力将他整个人打翻在地。 遭受重创的雷欧努力想爬起,但手脚都被shè断了。他愤怒地发出了一声长嘶,仰天喊叫道:“赛穆德拉西马!” 第二轮弓箭到了,强劲的箭矢将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地上,魔神王国的装甲兽统帅圆睁双眼,吞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最后的吼声在巴丹郊外辽阔的原野上慢慢消逝,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流风霜轻声问。 英木兰耸耸肩:“抱歉,殿下,我不懂魔族语。” “在塞内亚语里面,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魔族王国将永生不灭。’” 一个浑身血污的青年军人从他们身后走来,他专注地看着雷欧倒地的身躯,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感情,似是悲哀,又象庆幸。 听到那个清朗又充满了磁xìng的声音,流风霜霍然转身,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个身影,使劲地盯着那张布满了血污、油汗和胡子茬的脸,一向镇定的她竟在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惊喜。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英木兰jǐng惕地冲他喝,手已按到了刀把上。真是邪门,他想,元帅所在,jǐng备森严。这个穿着紫川家军官服的年轻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那个青年军官冲英木兰灿烂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英木兰将军,您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英木兰疑惑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青年军人,他觉得对方真有点面熟。他脱口而出:“紫川统领!” 流风霜俏立原地,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用一块手帕抹开了头脸上的血汗,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正在含笑看着她,心上人的俊朗依然。在唇边多了一抹黑sè的胡子茬,给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的男儿气质。 她望着他,心神俱醉。那被思念煎熬的每个rìrì夜夜,他的形象那么鲜明的出现在自己梦中。想到心上人在万里之外与凶残的魔族周旋,自己为他忧心得夜不能眠。突然间,他的真人就那么出现了,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此刻究竟是现实还是在梦中呢? 她轻轻地开口了:“阿秀?” “是我。”紫川秀温柔地凝视着她:“谢谢你,霜。” 两人目光交错,用眼神,紫川秀无声地道谢:“你答应我援救紫川家,你做到了;我也遵守了我的承诺,我活着回到了你身边。” “真的是你?” “是我。” 流风霜颤抖地伸出手,抚摸着紫川秀的脸,摸着他那瘦削的脸庞,那粗糙的胡子茬,那温暖的双唇,地望着他那明朗而充满笑意的眼睛,是的,就是这样的眼睛,温馨而充满关怀,除了他,再没有人有这样的眼睛了。 紫川秀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着她摸着脸。他流露温柔的目光,轻声说:“你憔悴了。” 感觉手指上传来了真实的触感,确认眼前看到的并非做梦,泪水无声地从她双眼流出来了。多少刀光剑影,多少风霜雪夜,朗沧江一别,似乎还是昨rì的事。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在这令世界震撼的一年里,发生了多少事啊!魔族的入侵,紫川家遭受重创,远东军队的崛起,流风军与紫川家化敌为友,魔族由盛而衰直到眼前的灭亡,沧海桑田的变幻中,数以百万的人死亡,千载不灭的家国沦亡。在这战火纷飞的乱世,相去万里的两个爱人还能活着重逢,那是多么了不起的奇迹。 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对情侣,不知怎么的,英木兰也感觉自己鼻孔一酸,只想落泪。 他悄悄地移开脚步想离开,但紫川秀却叫住了他:“英木兰,你留下吧。我这就要走了。” 流风霜一惊,不由自主地抓住了紫川秀的手。英木兰会意,出声挽留道:“紫川大人,您是我们的好朋友,很久没见了,大伙都很想念您,大捷再加上久别重逢,那是难得的双喜啊?不如在我们这多耽搁一会?我去找两瓶好酒过来,大伙喝上庆贺一番!” 流风霜虽然没有出声,但她的手却抓得更加用力,挽留之意已在眼中流露无遗了。 紫川秀无奈地苦笑:“庆祝自然是庆祝的,但不是现在。还有很多扫尾工作,我的营中有上万的伤员需要照顾,抓到的魔族军俘虏也需要安顿,还有抢来的魔族辎重战利品要分配――我若不过去,帝林和斯特林两个家伙会吞得一干二净,连渣子都不会留给我――最重要的是,魔神皇还没有下落。若找不到他,这场仗我们就很难说是全胜。” 流风霜微蹙秀眉:“近卫旅已被全歼了,魔神皇还没有下落?”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紫川秀答道:“若魔神皇活着,他不该这么长时间地无声无息。” 其实,这个疑问不单是紫川秀的困惑,也是紫川家所有参战将帅的困惑。 大战虽然获胜,但魔神皇下落不明,这成了悬在将军们头上的一把利剑。军队疲惫不堪,但还不能休息,士兵们必须在整个战场上巡逻、搜查,抓捕魔族溃兵。各个师团、团队都被告知,必须要jǐng惕一个魔族皇族,除了瞳孔是蓝sè外,他的外貌与人类一般无二,能讲述流利的人类语言。为防止此人穿着人类军服伪装出逃,执行战场任务的人类官兵必须十人一组,凡是遇到落单的官兵都必须盘查,有嫌疑的就当场扣起来。 远东军的半兽人成了香宝宝了,因为再怎么乔装打扮,魔神皇也不可能扮成半兽人的样子脱身,于是半兽人就成为最没有嫌疑的兵员。在斯特林和帝林的联合要求下,紫川秀派出了手上所有的半兽人团队进行战场搜索。 由于担心魔神皇的可怕战力,紫川秀要求士兵们一旦遭遇了突发情况,先不要忙着战斗,最要紧的是迅速脱离接触,第一时间发出jǐng报。 “只需发现魔神皇就是大功一件,千万不要贪功逞强!”紫川秀切切叮嘱部下们:“魔神皇不是人力可以对付的,对付他,必须要靠一零一师这样的特种部队才行!” 不用紫川秀唠叨,团队长也知道谨慎。魔神皇单枪匹马杀入了远东军阵斩将夺旗的那一刻大伙都还记忆犹新呢,他恐怖的战斗力给整个远东军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搜索行动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三点多,德昆的部队第一个报告了好消息:“发现魔神皇了!” 当时紫川家的统领们正在商议军国大事――至少,他们是有过这个企图的。斯特林以军务处长的名义召集紫川秀、帝林和明辉等三位统领开联席会议,商议大战之后的安排。但进帐坐下没到五分钟,紫川秀就打起了响亮的呼噜了。统领们苦笑着,都看到了对方那鲜明的黑眼眶。松弛下来后,睡眠的诱惑简直大得无法抵挡。而同样的,明辉和帝林也是昼夜赶路,谁都没能好好睡一觉。 帝林干脆说:“还开什么鸟会,大伙睡一觉是正虱。” 斯特林有点犹豫:“不好吧?军队都还在坚持,各部队都还在搜索魔神皇,我们关门偷懒,这个影响好象不怎么好……” 明辉:“就我们四个,外面谁知道?都以为我们在研究重dà军事决策呢,谁敢闯进来?” 睡着的紫川秀当然没办法发表意见,不过他用响亮的呼噜声表达了他对明辉大人的赞成。坚决的三票对犹豫的一票,军务处迅速通guò了一个重dà决议:关上门睡觉! 都是累透的人了,大伙躺倒就睡着了,直到外面有人喊:“启禀大人,发现魔神皇了!” 四位统领同时被惊醒。紫川秀第一时间扑到门口:“他在哪里?快调部队过去包围!” “在装甲兽大营里!” 快马疾尘,统领们飞快地朝着一处高坡奔驰而去,那是装甲兽军团突围后最后据守的阵地。闻风赶到的秀字营和半兽人部队已经把那里给封锁了,大队的半兽人全副武装地把守着装甲兽营地的各个路口。 “大人,”看到紫川秀和其他几位统领联袂到来,德昆快步上来冲紫川秀行了礼:“是我们先发现了魔神皇!大人,这可真是很不容易啊……” 看他那罗罗嗦嗦的样子,好象很乐意把功劳和辛苦给摆上一番的,可惜紫川秀此刻心焦如焚,哪有时间听他唠叨,直截了当地问道:“魔神皇在哪里?你给带路吧,快!” 当紫川秀进去时,他看到,在营帐之间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看到这个人,紫川秀的第一感觉是他还没死,只是静静地睡着了。午后的清风轻轻吹拂他额前的散发,温馨的阳光照暖暖地洒在他英俊而苍白的脸上,在秀气而修长的眼睫毛下留下了淡淡的剪影。 他穿着淡紫sè的王**服,衣裳整洁,双手安详地互握在腹上。几乎看不到伤口,只有他身下洁白的斗篷被鲜血浸出了很大一块,才让人察觉到他脖子上那一丝细微的伤口――谁都不敢想象,就那么细细的一丝伤口,竟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然后,紫川秀回头望向帝林,却见帝林专注地望着地上躺着的人,良久,他凝重而缓缓地点头,轻声说:“是他。”然后,他庄重地抬手解下了自己的军帽,对着地上的人轻轻鞠身。 当代最伟大的战士,最强大帝国的君皇,也是最骄傲的勇士,已永久地长眠了。他的佩剑,那把令远东军闻风丧胆的光华剑静静地插在他脑袋旁的地上,剑刃如流波般闪着光。 明辉蹲下身小心地查看了魔神皇的伤口,又摸着他的颈部脉搏。良久,他起身说:“魔神皇死了大概五个钟头,死因是切断颈部动脉的那一道细而深的剑痕。依他的武功,应该是自尽。” 斯特林和帝林对视一眼,心下都已了然。五个钟头前,那就是装甲兽发起最后冲锋的时候。魔神皇把麾下最后一支军队派向了死亡,他自己也选择了自尽。 看着魔神皇的尸体,斯特林不无惆怅:“在昨天,这个人还以为自己能成为大陆之主呢。” “其实,依他的武功,杀出重围并不困难。”紫川秀说:“重整兵马再战,未必就不能胜。” “不可能的。”帝林惋惜地看着魔神皇:“若是逃了,他就不是魔神皇了。” 站在敌对的立场,甚至还恨他入骨,但谁都不得不承认,惊才绝艳,风华绝代,雄才大谋,野心滔天,傲骨铮铮,以上所有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魔神皇卡特。这样的人物,从前的历史上没有过这样的人,未来也不会再有了。 跟在帝林之后,斯特林、紫川秀、明辉也脱下了帽子,对魔神皇的尸体鞠躬。 魔神皇充满了诗人的忧郁情怀和帝国君皇的野心,高傲,威严,强大然而又是最脆弱的。他不能承受任何失败和挫折。虽然他身为最强大的战士和帝皇,但本质上,他只是个还带有孩子气的骄傲青年而已。 “魔神皇?” “自尽。” 有人在纸上用红笔将“卡特”的名字划了一个红×。 “凌步虚?” “战死。” 于是西南将军的名字也被划了一个红×。 “裴玛?” “被俘。” “叶尔马?” “被俘。” “雷欧?” “战死。” “云浅雪?” “逃亡。” “卡兰?” “逃亡。” 红sè的×在纸上越划越多,塞内亚族首脑们一个接一个被点了名,只是在最后一个名字时,明辉统领住了手,犹豫道:“卡顿?” 帝林直接地说:“此人不足为患。” 斯特林不解:“为什么?据说卡顿麾下有三十万大军,应是我们的最大对手。” “卡顿手中兵马是不少,但无论器量、才干和魄力,他都与去世的魔神皇相去甚远。此人属志大才疏之辈,虽然一时强势,但却不足成为我们的对手。” 拿起了那张打满了红×的名单,帝林扫了一眼,说:“还漏了一个人,他才是我们的真正威胁。比起他,卡顿连只兔子都算不上。” 斯特林诧异地抬起头:“塞内亚族军团长级以上的所有贵族名字都列在上面,我们还漏了谁?” “他不是贵族,但比起塞内亚的任何贵族都更危险!” “谁?” “黑沙军师。” “啊!”斯特林一拍额头:“真的!我怎么把他给遗漏了?会战时他好象就没出现过!” “黑沙军师?他是谁?”明辉问道。他一直在西部,与魔族打仗不多,对魔族上层的了解并不多。 “怎么说呢?”斯特林斟酌着用词:“这样形容吧,若说魔神皇是魔族王国灵魂的话,那黑沙军师就是王国的大脑了!” “魔族王国的大脑,这话说得好!”帝林笑笑,神sè立即转为严sù:“黑沙军师这个人物,即使在魔族国内也算是神秘的异类。我审讯过叶尔马了,结果很让人吃惊:在王国的最高决策层中,黑沙军师的影响力比我们估计得要大得多,他的权力大得恐怖:他可以决定对军团长的任命、直接调动除了近卫旅和羽林军以外的任何魔族军队、一言可定将军们生死,甚至可以影响魔族皇储继位人选! 从七八零年的远东战争开始直到七八四年的魔族破瓦仑关,魔族所有的重dà军事胜利背后都有他的身影,他策划一qiē,魔神皇对他言听计从,将军们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他们怕他怕得象火!在魔族朝廷,他的威望仅次于魔神皇――这样的人物,岂是卡顿那庸才能比拟的,我们应该庆幸,指挥那三十万魔族军队的是卡顿而不是他。” 斯特林不住地点头赞同,七八零年,他是亲身吃过黑沙军师的苦头了,一百三十六万魔族军对远东的大规模袭击,事先竟然一点风声也泄漏不出,魔族的各个军团雷霆万钧地杀来,六十四万远东紫川军连稍微抵抗一下都办不到,三天就全线崩溃了――如此周密的策划,空前的大迂回大包抄作战方式,各部队目标明确,行动迅速,这与魔族一贯简单直接粗鲁的厮杀方式实在相去太远,这场大战役很明显有黑沙军师背后cāo盘的痕迹。 斯特林感到奇怪,自从魔族破瓦仑关进入人类世界以后,魔族的行动就失去了先前的jīng确和犀利了。奥斯会战中,各个军团各自为战,互不合作;而随后dìdū会战中军团长们更是犯下低级的失误,军队表xiàn混乱,接着魔族又放弃了dìdū而选择攻打西北――这样轻yì更改作战目标显示了魔族在战略层面的缺失和混乱,他们缺乏清晰的长期指导和目标。 帝林为斯特林解释了疑惑:“叶尔马招供了,自魔族军入关以后,黑沙军师就没在魔族宫廷中再出现过――魔族失去了自己的大脑。” “原来如此!”斯特林恍然。他问:“什么原因呢?难道塞内亚皇族与黑沙军师决裂了?” “那就不是我们能了解的了。叶尔马虽然是高级军官,但与黑沙军师有关的所有情报都是绝密,只有皇室能掌握。” 虽然对黑沙军师和塞内亚皇室之间的关系很感兴趣,但这毕竟不是会议的正题。黑沙厉害,但他手上没兵;虽然被帝林形容为“不足为患”,但当前紫川家最大的敌人仍然是卡顿和他所率领的三十万魔族军队,对于疲惫的紫川军来说,这批骄兵悍将是不容轻视的敌人。 会议进行得并不顺lì――并非因为卡顿强得令紫川家统领们棘手,大伙连魔神皇都收拾了,卡顿再强也强不过他老子――困扰大家的是另外的事情,一个本来不应成为问题的问题。 明辉统领在做报告:“西北军抵达战场的时候是昨rì清晨九时,我本意立即投入战斗,但流风霜殿下说部队尚未休整完毕,直到午后三时才参战。” “六个小时。”帝林说:“流风霜足足拖延了六个小时!这究竟是必要的休整,还是她有意拖延?明辉大人,您觉得呢?” 明辉:“昼夜急行军近百里,要说部队需要休整恢fù战力,这也说得过去。” 斯特林冷冷说:“但这要看在什么时候了。” 想起昨rì上午战斗的惨烈,他如今仍心有余悸。军队伤亡殆尽,明知道只要再加一个师就有可能冲垮云浅雪的防线,但当时确实是连一个满员的中队都找不出来了。他本人亲自到一线去集拢那些被打残的部队,带着几千名伤兵组成敢死队冲锋四次,连身为统领之尊的他都杀得满身溅血,至于远东军那边的凄惨,那就更不用说了,紫川秀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在这反复拉锯相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骑兵大队都有可能决定整个战场的形shì。 就在这时,流风霜握着整整二十五万大军藏着树林里,看着东南军、远东军与魔族打得遍体鳞伤不加援手,直到眼看魔族和紫川军已衰弱到了极点,失血失到再也流不出来的地步了,流风霜才施施然地带着她的无敌军团登上战场。 “在巴丹会战之前,魔神皇是大陆公敌,流风霜必须与我们联手才能抵御他;但魔神皇一死,一个残破的魔族王国已不足以威胁流风家的安全了,这种情况下,流风殿下的态度就有可能暧昧了。 无端猜疑自己的盟友并非君子所为,尤其是这个盟友刚刚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幸好我帝林并非君子,历来我都是习惯做恶人的。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如今,与魔族联手符合流风家的利益。尽管流风霜未必能卑鄙到马维那样的程dù,但我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反正,我是不惮从最坏的角度来考虑人的。诸位大人,若你们是流风殿下,你会怎样做呢?” 众人默默地思量,若自己是流风霜,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两不相帮保持中立还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对流风家最有利的,流风霜干脆就与魔族联手,当紫川军与卡顿交战时,她从背后对紫川军猛然一击,当紫川军主力崩溃后,她大可悠然地扫荡朗沧江以西的紫川家领土,将西北的蓝城直到西南的旦雅统统收入流风家版图。 斯特林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点头:“帝林大人,我赞同您的观点。这场卫国战争中,流风霜殿下对我们帮助很大,我们都对她心存感激。但现在,我们不能不有所jǐng惕了。” 明辉犹豫着,在座诸位统领中,他是与流风霜关系最密切的人。在抵御魔族对西北进攻的时候,西北紫川军与流风军并肩作战,浴血厮杀,一同进军。在生死鏖战中,两军将士不分你我,在同一口锅里吃饭,在同一个营帐中睡觉,亲密犹如兄弟。 明辉更是与流风霜朝夕相处,他真切地感觉到了,流风霜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她明朗的笑容就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这当世奇女子,她天生就是在阳光下生长的,这样的人物,应该是与任何yīn谋诡计绝缘的。 看到明辉苦闷的样子,帝林柔声说:“明辉大人,不要忘jì了自己的立场。您毕竟是紫川家的统领。” 明辉一哆嗦,手被指上的香烟烫了一下。他当然明白帝林那句话暗蕴的意思,坐在自己面前的,是负责监视家族文武官员忠诚的总监察长。 “二位大人说得都很有道理,”明辉低声说:“流风霜确实有点不对头,从她拖延时间不肯进入战场就可以看出来了。” 会议上商定了一个作战方案:由斯特林率东南军、紫川秀率远东两军乘胜追击,寻觅卡顿皇子的主力决战,林冰率远东第三军和新组编的各个步兵师担任侧翼攻势。而帝林和明辉所部,则作为第二梯队的支援部队――统领们心下雪亮,所谓的第二梯队,就是专门针对流风霜防备她偷袭的。 这时明辉才察觉有点不对,他疑惑道:“为何秀川大人没有参加这次会议?他也是统领。” 帝林看了他一眼:“我没有通知他――他现在也没空。” 帝林没有做任何解释。望着总监察长冷峻的脸,明辉吞了口水,不敢再问了。 第六章 战后余情 夜是肃穆的,无数无计的星辰,璀璨于天际,映照得苍穹一片玫红。巨大的皎洁圆月静静地挂在半空,给战场笼上了一层白芒。 巴丹城侧的一处高坡上,一对男女在相互偎依地坐在一起。 偎依在他肩头,流风霜正在安静地听紫川秀说着话,明澈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光华。她安静地垂着头,倾听着紫川秀的说话,神情波澜不动。她不时又抬起头,静静看着他的侧脸,那分明的轮廓,那消瘦、疲惫的面孔,额上两道淡淡的皱纹。这让流风霜感到,有一种沧桑已闯进了心上人生命里,并从此无法离开。 没见面之前,她在有很多话想当面向他倾吐,但不知为何,当真正见到他人,呼吸着他温馨的体息,她忽然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紫川秀说,说着分别时候发生的事,过去的苦难,未来的rì子,峥嵘岁月里的风霜雨雪。象很多话,外人看来都很无聊的,他却不厌其烦地反复说啊说啊,流风霜微笑着倾听,丝毫没有流露不耐。但更多的时候,两人却只是默默地偎依着,沉默,让晚风静静地掠过身边,吹拂了斗篷的长襟。 “冷吗?” 流风霜微笑着摇头,紫川秀于是脱下了深蓝sè的将军大衣,披在流风霜肩头。她把带着他体息和温度的大衣紧紧地将自己裹起来,嘴角露出了微笑:这很象心上人的大手紧紧地将自己拥抱啊! 想到这个念头,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却听到紫川秀轻声说:“后天,我们就要开拔了。” 流风霜一震,低声说:“这么快?又要去打仗了?” 猜出了流风霜的心思,紫川秀安慰她说:“不必担心。不会再有巴丹这样的苦仗了,魔族已不成气候了。” “这次的目标又是谁呢?” “卡顿亲王。只要把他打垮了,战争就结束了。” “你们这么有信心?据说卡顿可是统率了三十万大军啊,未必就比魔神皇的军队少。特别现在,远东军和东南军为消灭魔神皇都是伤亡惨重。” “现在已不是七八一年了,人类占领了战略优势。虽然我军伤亡很大,但我们的补充也来得快,与后方的补给道路已经打通了,来自dìdū的增援会源源不断地抵达,无论是兵力还是技术装备上,我们都超出卡顿不下一个档次,更何况巴丹会战不但打掉了魔族的主力军团,更打掉了魔族的信心――其实,我不怎么相信会发生第二次大会战。只要卡顿智力正常,看到魔神皇垮台,他应该立即夹起尾巴跑了。收复国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然后呢?” “然后?”二十四岁的青年将军踌躇满志地微笑了:“为追击敌寇,我不惧天涯海角,犁扫狼穴,剑顷血海,平荡魔神堡,铲除战争余蘖,为人类千年的苦难报仇雪恨,这是历史赋予当代军人的使命。” 默默地看着紫川秀,英武的青年军人显出了坚定的自信,那种专注于自己事业的男人自有一种莫名的魅力,流风霜看得心神惧醉。她轻声问:“再然后呢?” 默默地看着她,紫川秀温柔地说:“接着,我来娶你回家。” 流风霜轻轻点头,轻轻扑进了紫川秀怀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在那鏖杀激战后折矛断枪遍地的战场上,一对恋人相互偎依着坐在高高的山坡上,皎洁的大圆月在他们身后升起。 战争是一场再残酷不过的竞赛,胜利者可以引颈高歌,失败者却只有黯然退场的份――前提是他们能保住一条xìng命来。比起将近四十万战死在沙场的同僚来说,可以黯然退场的魔族败兵们还是比较幸运的。 在巴丹会战的最后阶段,云浅雪随着第三军的败部突围。与卡兰皇子向东南方突围不同,第三军选择了正面突破远东阵线冲出重围。这是一场残酷的血战,被远东军象狼狗一般狠狠追击了一夜,到天亮时,突围的三万官兵剩余不到一半。魔族残兵溃逃到了叶丹城周边,这里虽然已被人类占领了,但并没有人类的大部队驻扎。面对大片的魔族溃兵,城中居民和jǐng备队都明智地选择关上城门,不去招惹这群战败的野兽们。 云浅雪是被凌厉的清晨寒风给吹醒的,醒来时,他只觉周身酸疼得厉害,头疼yù裂,嗓子里干渴得象是有一团火在烧,眼皮沉重得象压得几千斤铅球。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水!” 恍惚中,有人给他嘴边凑上了一个铁质的水壶。闻到了水惺的味道,他用颤抖的手贪婪抓住了壶嘴,大口大口地吞着水。但第一口只喝了一半,他就吐了出来:壶里的水又臭又腥,带有一种难闻的泥土和血腥混杂的味道。 有人在耳边低声说:“大人,克服一下,实在没地方找水了。” 云浅雪心下明白,强忍着恶心再吞下了一口水,却再也喝不下第三口了。他无力地躺下,感觉身子象在坐船一样晃动着,于是知道自己是在被人用担架扛着前进,在那有节奏的晃动中,他陷入了半醒半昏迷的恍惚状态中。 当云浅雪第二次醒来时候,已是当天午后了。从担架边上望出去,担架下面的褐sè的道路无休无止地滑过,染着初冬颜sè的光秃秃的小树林中,最后残留的几片叶子在盘旋飞转。冷风不住地从前路吹过来,带着初冬凛冽的寒意。初升的阳光洒落田野上,远方的大片树林出现在初冬的蔚蓝耀眼的天空下,大队的魔族兵散落地行进着。 躺在担架上,贪婪地望着眼前的景sè,一瞬间,云浅雪陷入了莫名的迷惘中。 这是在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又是谁? 恍惚了好一阵,他才从记忆中搜索到了事实。我是王国的驸马亲王云浅雪。自己如何受伤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在黑暗中那一片混乱,火光、刀光剑影、惨叫和厮杀,自己究竟如何受伤昏迷,又如何被人用担架扛着前进,那些事已经完全在记忆中失去了踪迹。 他在担架里举起了手,喊道:“停!” 有人快步向他跑来,凑到他跟前:“羽林大人,您醒了?” “你是……”看着面前面熟的魔族军官,云浅雪却怎样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来。 军官作自我介绍:“下官苏木,是卡丹公主殿下的卫队长。” “我记得你。”云浅雪想起来了,问:“公主殿下与我们在一起吗?我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的?” “大人,昨晚突围时很混乱,我们与公主殿下失散了。我们回头去找,却再也找不到公主殿下了,却在道边发现了您。您当世受了伤,昏迷不醒,我们就自作主张拿担架把您抬着走了。大人,您感觉好些了吗?” 看苏木队长忐忑不安的表情,神sè惴惴的。再看身边的几个魔族兵惶惶的神情,云浅雪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了。按照王**法,皇族的护卫丢下保护的对象独自逃生,那是大罪,按刑罚得五马分尸。卫队丢了卡丹,他们多半是害怕军法责罚,想把自己救回去也好将功赎罪吧。 “明白了。” 云浅雪平静地说。他心里恼恨苏木等人没有保护好卡丹,却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逃亡路上,这支卫队是自己生命的唯一保障了。若不能安抚好他们,自己休想平安回国。 “苏木队长,昨晚那种混乱情况,谁也没办法的。保护不了卡丹公主,那也是天意吧。你放心,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将来有什么麻烦,我一力替你们承担了。” 听云浅雪这么说,围在他身边的魔族兵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苏木甚至笑了起来:“谢谢大人您了。大人您休息吧,我们定会保护您安全回去的。” 云浅雪点头,他也没力气追问苏木“回去”到底是指回哪里了。 若在一天前,回去的答案是很明确的:“回到陛xià的身边。” 但现在,陛xià死了。自己的妻子卡丹公主也死了。 “陛xià死了……” 云浅雪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他怎么想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像无法接受天空失去太阳一般。恍惚中,泪水打湿了云浅雪的衣襟。他真切地感觉到了痛楚:魔神王国已不复存zài。自己拥有的一qiē,高贵的地位,权势,美丽的妻子,自小所熟悉的一qiē,此刻都已不复存zài了。那种感觉,就象天崩地裂,脚下可靠的大地寸寸粉碎,整个人飘荡在空中,不得着地。 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浅雪才想到了自己的使命:陛xià临终给自己嘱托,将皇旗交给皇子殿下,辅助新君登上皇位,重振国运――这是陛xià交托自己的遗命啊! 想到卡兰皇子,云浅雪如快被溺死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整个人振奋起来了。虽然皇子有许多不是的地方,两人不久前还发生激烈的冲突,但如今,他却成了云浅雪唯一的希望了。 到下午,云浅雪已清醒过来了,躺在摇晃的担架上思考着前程去向。 分手时,卡兰皇子叮嘱自己到塔伦城会合,云浅雪已打定了主意:“要与卡兰皇子会合,那是肯定的。但在与皇子会合之前,最好能收拢一些兵力,不然自己只得一个光棍司令两手空空地到塔伦城去,会被卡兰那个坏蛋笑话的!” 云浅雪找来苏木队长,向他询问队伍的情况。 苏木报告说,公主的卫队本来有近千人,但大部分士兵都在混乱时失散了,现在还聚拢在身边的仅仅只有一百五十三名士兵。 “那些人呢?”云浅雪指着与他们一同前进的大群魔族士兵:“他们是哪部分的?谁是他们的带队指挥官?” “他们?”望着身后蹒跚而行的魔族官兵们,苏木苦笑道:“他们都是被打垮的散兵。没有带队指挥官,没有纪律,虽然有好几千人,但却只是一盘散沙。他们纪律很坏,有些人甚至还想抢夺我们的食物和武器,但被我们打退了。” “那他们为什么跟着我们?” “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都是跟着别人走。” “想办法,把他们组织起来。王国正值危难之秋,每一个兵员都是珍贵的。士兵们只是暂时被打垮了斗志和士气,但只要给他们希望,缓过气来,他们还是好样的战士。” 苏木有点犹豫,云浅雪加重了语气:“苏木队长,这一路都是人类敌占区,要回到瓦仑要塞,单靠我们这一百多号人是不够的,任何一个城市的守备队都能把我们轻yì拿下,我们甚至都走不到巴特利城。但若能把散落在外的魔族官兵组织起来,我们能组成几个团队,甚至一个军团,一路攻城掠地打回去!” 苏木对云浅雪的说法不以为然。逃亡途中,人心惶惶,想要把这批丧失纪律和斗志的魔族散兵重新组织起来,谈何容易。但出于对云浅雪的尊重,他还是派出了手下的士兵喊话,说这里有王国的长官在,命令散兵们前来集合。喊了半天,到黄昏时,只有不到五十名士兵肯来集合。 “大人,我们尽力了,但效果实在不佳。” 云浅雪从担架上坐起身,他艰难地从怀中拿出一个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郑重地双手递给苏木。 眼见云浅雪如此郑重,苏木也不敢轻忽,双手接过包裹:“大人,这是?” “王国的皇旗,陛xià托付给我转交皇子殿下的。” 苏木立即跪下,双手托着包裹举过头顶,声音激动得有点颤抖:“大人!” “打开吧,让我也看看。” 苏木小心翼翼地拆开折叠得很细心的包裹,把旗子取出来,抖开,扯住一角,抚平了旗面。他和两个士兵合力,把军旗好好展开,让云浅雪看清了这面光滑的、浸透了士兵们鲜血和汗水的皇旗,骄傲的狮子威风凛凛地注视着众人。 风在呼呼地刮,望着皇旗,泪水润湿了云浅雪的眼睛。望着皇旗,象是看到了无数熟悉的脸孔,云浅雪哭了起来。因为胸腹间受了伤,每抽泣一下都会牵痛伤口,云浅雪痛苦地抽搐着,眼泪一滴滴地溢出眼眶,无声地哭泣着。 看着这位哭泣的青年将军,苏木手足无措。这个魁梧的汉子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得慌张起来,慢慢的,他也哭起来了,泪水从眼睛里涌出,喉咙哽咽着,肩膀和抓住旗帜的手因为失声痛哭而颤抖着。 围在身边的士兵也一个接一个地哭出声来,现场哭声一片。 最后,还是云浅雪先恢fù了平静。 “去吧,找个高处,把旗帜挂起来!让大伙看看,王国还没有被打垮,皇族依然和大伙在一起!” 在黄昏的落rì映照下,皇旗孤独地飘荡在高坡上,黄金狮子在发出无声的咆哮。谁也没有想到,那面招展的皇旗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胜过无数的语言和呼唤。看到皇旗,魔族士兵无声无息地聚拢到了高坡前,傻傻地、痴痴地抬头望着头顶的旗帜。那飘扬的旗帜就象磁铁吸引铁粉一般吸引着他们,他们徘徊在高坡前,迟迟不肯离去。他们越聚越多,密密麻麻地聚成了一片。 士兵们都望着他,望着黄金狮子旗下面那位被人搀扶着的、裹着纱布的青年将领。云浅雪眼睛通红,看着眼前的魔族官兵,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士兵们疲惫,干瘦,虚弱,衣衫褴褛,黑黝黝的脸露出了死人一般惨白的脸sè。他们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罢了。 现在,谁来理会这些离家万里之外的孩子们呢? 本来忍住的眼泪再次抑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想好的那些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话语,此刻却象被铅哽在了喉头。最后,云浅雪只能哽咽着,流着泪,断断续续地告sù了士兵们,王国刚刚经历了惨败,损伤惨重。王国的各主力军都遭到人类的沉重打击,神皇下落不明,各路军团长也失去了联系。 “王国战败,作为大本营的幕僚长官,我的责任不可推卸。在那个时候,我自然会负起自己的责任,承担应有责罚。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把王国流浪在外的孩子们带回家。士兵们,请遵守军纪和秩序,让我带你们回家。” 五千多人聚集在高坡前寂静无声,唯有云浅雪那颤抖的声音静静地回响。士兵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云浅雪身上。不避讳失败,不回避责任,这个受伤的青年将军有一种难以言述的魅力,人们能感觉到,他含泪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肺腑,他将用生命来实践自己说出的诺言,这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托付的带路人。 对溃兵的重新编整开始了。在皇旗下面设立了十几个报名点,苏木队长带着卫队来维持秩序,溃兵们整齐有序地排着长长的队列到高坡前重新编入名册。军官们则自动从队伍中走出来,拿着身份牌向云浅雪自报身份:“我是第三军十六团百人队长切诺亚。” “我是第五军十一团队的副团队长,哥斯夫。” “第十一军第八团掌旗官康西雅。” 在这艰难时期,云浅雪表xiàn出了一个优秀将领的才干和明快决断能力。不管哪个军团什么部队的军官,只要来投靠他的,他统统接受。他任命了十几名百人队长,命令他们自行召集散落在外的士兵前来会合。另外,他任命苏木担任粮草队长,专门负责带队搜集粮草――说白了,就是趁士兵们还没被饿趴下,把附近能抢的村子和城镇统统给抢个jīng光!没有粮食,这支仓促重编的队伍立即就要土崩瓦解了。 因为这里距离巴丹并不远,远东军或者东南军追兵随时有可能杀到,云浅雪也不敢长时间停留。搜粮队洗劫了三个小城镇后,队伍连夜出发。有士兵还习惯以前的做法,洗劫时杀了三个村民,结果给云浅雪当场行了军法,下令把他们当场吊死在村口的树上。结果他的同伴们不服,集体鼓噪起来,涌到云浅雪跟前要讨个说法。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敢那么放肆!”对暴动边缘的士兵们,云浅雪态度依然强硬:“我们孤军身处敌后,远东军随时有可能追上来,我们不能不和人类留点余地!想想,万一将来被人类俘虏了,这些害群之马会把把我们大家全都给害死的!想想温克拉的下场,他屠杀人类太多了,dìdū下令,凡是第六军的官兵,一律不接受投降!想想,你们不想也落得这个下场吧?我们要的是安全回家,不要多生枝节!” 平息了一场未遂的暴动,云浅雪带着士兵连夜急行军连夜赶路,部队走了三十多里,到第二天清晨,天空先是下起了小雪,继而雨雪交加,本来泥泞的道路更加难走,士兵们在泥水里打着滚,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挪,苦不堪言。队伍里少得可怜的十几匹马驮着粮食,累坏了,走在路上不断地撅蹄子。一匹战马终于支撑不住肩上的重负翻身侧倒了,瘦骨嶙峋的战马在泥水里挣扎着。 在一个红着眼睛的军官指挥下,十几个魔族士兵围着那匹战马在泥水里面翻滚着,他们努力地想把战马扶起,将散落在泥水里的粮包背出来,好抢救出马背上珍贵的粮食。 一时间,雨声、人声、马嘶声混杂成一片,谁也没注意到,就在道旁的坡上,被担架队扛着的羽林将军云浅雪已在那停留了好一阵。 看着士兵们筋疲力尽地滚在那泥水里,浑身上下湿个jīng透,被清晨的寒冷冻得发抖。酸楚的感觉涌满了云浅雪心头,怎能料到呢?伟大的魔族王国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一匹战马和区区百来斤大米竟然牵动了整个队伍的心。 考虑到还在敌占区,必须让士兵们留下体lì应变和赶路,云浅雪下令队伍休息。命令刚下,士兵们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泥水横流的道边随便找块稍微干燥点的地方就躺下了,连正在下着小雪都顾不上了,把大衣盖在头上就睡着了。 看着士兵们的疲惫,云浅雪深感忧虑。队伍的情况实在是凄惨。差不多一半人都是受伤的士兵。因为缺少干净的淡水和食物,队伍里疾病流行,伤寒、霍乱、败血症、破伤风和发烧症困扰着所有人。队伍里有两个军医,但却没有任何药材,连干净的纱布也没一块,于是军医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伤员们被剧疼折磨得吼叫如牛,病患们奄奄一息地死去,死去的士兵都顾不上掩埋,只能丢弃在路边用荒草盖住。 粮食也快吃光了,云浅雪不得不限制供应,士兵们饥肠淋淋,眼里象狼一样泛着绿光。队伍处于崩溃边缘。云浅雪派人去塔伦城向皇子殿下求援了,虽然大家同是突围,但皇子是成建制地突围出去的,景况比自己好上很多。云浅雪怀疑,卡兰皇子若不派人来接应,自己这支士气低落的队伍未必能坚持到塔伦城。 支持队伍前进的唯一动力只剩下云浅雪的坚强和热情了,这位担架上的将军虽然受伤,但他高昂的斗志却鼓舞着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他不住地宣扬:“不怕累,不怕饿!加快步伐,卡兰殿下就在前路!会合了殿下,我们就有吃的了!” 全是靠了这位担架将军热切的鼓舞和斗志,这支体lì透支了的部队才能继续艰难的前进。走了两天一夜,总算云浅雪运气好,没碰上人类的军队,七八四年十二月十七rì清晨,云浅雪率领人马距离塔伦城已不到五十里了。 离会合的地点越近,云浅雪的心里就越是忐忑。他不知在心里暗暗祈祷多少次了,保佑卡兰皇子能顺lì突围,羽林军不要损耗太大;他更在担心,害怕卡兰皇子候他不到已经带着兵马先走了,担心两人会错过――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前路不会象自己料想中那般顺lì。 前方灰蒙蒙的雨幕中出现了一些身影,战马奔驰的震动声从道上隐隐传来,前路的jǐng戒哨兵高声叫道:“是自己人!我们派出的先遣队回来了!” 道边的士兵们让开一条路,名叫鲁卡的信使直奔云浅雪跟前。 鲁卡被雨水淋得湿透,雨水不住地从头发上往下滴落。他的脸sè发白,嘴唇哆嗦得厉害,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眼睛里有着一种让云浅雪琢磨不透的味道。 “你可找到羽林军了?”云浅雪迫不及待地问道。 鲁卡回答的声音中带着颤音:“找到了,大人。” “你见到卡兰殿下了吗?你可把我们的情况告sù殿下了?” 鲁卡缓缓摇头:“大人,我没法见到卡兰殿下。” “为什么!”激怒的红晕涌上脸庞,云浅雪生气地叫起来:“我不是给你写信证明身份了吗?我不是告sù你,一定要亲手把信交到皇子手上吗?我们只有那么二十一匹战马,我就把八匹马给了你们,就是因为这任务事关重dà,关系到数千个弟兄的xìng命!你怎敢如此懈怠!没完成任务,你怎么敢回来,就不怕我砍你脑袋?” 鲁卡站在路边站得直直的,脸sè发白,任凭雨雪浇淋在他的身上,淋了个湿透。对着云浅雪愤怒的咆哮,他慢慢地扣上了军服上的一个纽扣,随即又把它解开了。 “大人,”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听众无不感觉到,这么小的声音也是集中了他全部意志力才说出来的:“我没法与死去的人见面。” “你说什么?” “卡兰殿下已经死了。” 即使一万个霹雳同时打在云浅雪头上也不能使他更震撼了,在那瞬间,他甚至反应不过来“死了”是什么意思,只能呆呆地重复着鲁卡的话:“卡兰殿下死了?死了?死了?” 清晨的天空灰蒙蒙的,布满了铁青sè的乌云,看不到一丝阳光。整个平原和丘陵都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雨雪中。仿佛身上的某些东西突然被打了个粉碎,初冬的东风是如此刺骨地寒冷,冷得连他的心脏都冻结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云浅雪哑口无言,他没有再问下去了。皇子死了,这个巨大的事实已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能力,至于卡兰怎么死的,云浅雪已经不再关切了――没必要问了,卡兰皇子死了。王国也灭亡了。 但还是有人关心这个的,苏木队长出声问:“殿下是怎么死的?他被人类害了?” “不是。他是被大皇子卡顿杀了。” “卡顿殿下到这来了?” “幸存的羽林军士兵告sù我们,前两天晚上发生了很多变故。卡兰殿下带着羽林军突围,却在塔伦城碰到了卡顿亲王――亲王带着大军就驻在城里面。亲王的兵马驻在城里面,卡兰皇子的羽林军在城外不得进。两个皇子在城门口会晤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事谈不拢,卡顿亲王就关上了城门不让羽林军进城。 就在前天晚上,入睡后,亲王的兵马突然开进羽林军的营地,说要接管指挥权。羽林军不服,双方冲突起来了。混乱中,卡兰殿下被卡顿亲王的兵马抓走了,当晚就杀了,脑袋就挂在羽林军大营的旗杆上――卡顿亲王是想用这个来jǐng告那些不服的羽林军官兵。” “这畜生!”苏木队长狠狠地骂道:“王国现在都这样了,他还在闹内讧!这家伙不会有好下场的!” “大人,你说对了。”鲁卡苦涩地说:“卡顿亲王也没能得意多久。卡兰的脑袋挂上去没多久,他自个的脑袋也跟着上去了。” “什么?谁杀了卡顿?羽林军的官兵为皇子报仇吗?” “不是羽林军干的。杀了卡兰以后,卡顿亲王和蒙汗举宴庆祝,庆祝羽林军落入了他掌握中,结果蒙汗在酒席上埋伏了人手,把卡顿和随从们全杀了――那时卡兰殿下的血还没凝固呢!” 魔族军人目瞪口呆,苏木忍不住问:“卡顿杀了卡兰,是为了趁机铲除能和他争夺陛xià继承权的人选罢了。但蒙汗又是为什么突然对卡顿亲王下毒手?大家同为神族一脉,如今大难临头,正是团结一致对外的时候啊!” 几位军官轻声议论着,云浅雪yīn沉着脸没有出声。他没心情说话,但心下却是雪亮:蒙汗野心勃勃,鲜卑寡耻,眼见塞内亚族实力在巴丹会战中丧尽,陛xià阵亡了,塞内亚族的力量降到了最低点,那个志大才疏的卡顿怎么放他眼里,他不趁这时候下手,那才是怪事。 蒙汗对卡顿突然下毒手,这预兆着又一轮残酷的皇权战争即将展开。蒙族趁火打劫,塞内亚族面临灭顶之灾。 “鲁卡,那边情形现在如何?” “很乱!蒙汗杀了卡顿亲王后,想趁机吞掉他的旧部,但遭到了亲王旧部的抵抗。交战从昨天早上就开始了,蒙汗和卡顿亲王的旧部在城内交战,城外则是复仇的羽林军和卡顿亲王、蒙族的军队大打出手。塔伦城内外一片混战,神族的子弟兵们大打出手,昔rì的兄弟战友白刃相见,毫不留情,那种厮杀令人痛心,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了! 因为塔伦城正在交战,我没法进城,只能在城外转了一圈,碰到羽林军的人马,知道您在附近,他们都很高兴,让我们快回来报信,求大人您快带人马过去支援他们!” 云浅雪无声地在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先前自己还期望羽林军前来接应自己呢,真没想到,自己带着的这支残军,竟然成了别人期待的救星了! 他坐在原地,昂头望天,让豆大的雨点冰冷地打在自己脸上,脸sè铁青得象戴了一张金属面具。 部下们都在殷切地望着他,此时,这个担架上的青年将军已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了。他们都在期待着云浅雪能想出个什么法子来,带领他们走出这个困境。没有人敢出声,都害怕打扰了羽林将军的思考。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云浅雪什么都没想,只想死。 家破人亡,国家沦丧,内忧外患,接踵而来,最尊敬的魔神皇陛xià死了,爱妻和儿子也死了,最后,连自己寄托最后希望的卡兰殿下都死了,王国所剩无几的jīng锐部队正在忙着自相残杀――打击一个接一个过来,即使坚强如云浅雪也崩溃了。他已经放弃继续抗拒命运了。 “没办法,这是天意要灭王国。上苍的意旨,凡俗人无法揣测,无法阻挡。多么玄妙啊!曾经鼎盛无双,领土覆盖半个大陆的庞大帝国,竟然如此轻yì地覆亡了。若早知结果如此,当初我就该和陛xià一同去了。” 云浅雪平淡地想着。当下定最后决心时候,他心头并无多少波澜。望了眼身边围着的众人一眼,他摸向了腰间的剑,吃力地抽出了佩剑。 凝视着剑锋上那一抹铁器的锋锐光亮,云浅雪苦笑着,慢慢地把剑锋倒转过来,单手用力握住了剑柄。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动作,唯有那个信使鲁卡看出不对来了,他猛然扑上来,一把抓住云浅雪握剑的手,失声喊道:“大人,不要!”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点,虽然受伤,但云浅雪的力量依然不是一个普通士兵能比拟的。幸好这时,苏木队长也反应过来了,双手闪电般抓住了剑柄。 众人合力,依然还是挡不住云浅雪决意寻死的一剑,剑锋刺破了云浅雪胸口的制服,深深地刺入了肉中,血急速地涌出,染湿了胸口的衣裳。 有人夺过了云浅雪手中的剑,有人高呼:“军医!军医!军医快过来!”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和忙乱中,云浅雪安静地躺在担架上,象是旁边的喧嚣与他一点关系没有。虽然**还停留在人世,但他的思想,已经飘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在那里,有他尊敬的陛xià,有他的妻子和儿子,还有他的挚友。在那喧嚷的人群缝隙中,他看到了,看到了卡丹公主窈窕的身影,妻子脸上那惊骇yù绝的表情,还看到儿子那红扑扑的脸蛋。 他不解地想:难道我已经到天堂了吗? 云浅雪猛然从担架上坐起来,失声叫道:“卡丹!” 俏丽的卡丹公主抱着怀中的孩子,定定地望着云浅雪,泪水不住地从她眼中流出。飘飞的雨雪不住地打在公主皎洁的脸上,一滴滴泪水被冻成了晶莹的冰珠。 云浅雪也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猛然从担架上跃起来,单手将卡丹母子拥入怀中。两人都是泣不成声。卡丹地抚摩着云浅雪的脸庞,昔rì的翩翩少年此刻已沧桑满脸,巨大的苦难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卡丹哭着说:“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 云浅雪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他使劲地抱住公主的肩头,闻着爱妻温馨的气息,不住地吻着妻子怀中的小孩,粗硬的胡子茬将孩子刺得生疼,大哭起来,于是云浅雪就象孩子一般失声痛哭,泪水不住地顺着冻得僵硬的脸庞往下滚落。 第一章 东征战争(上) 窗外是飘飞的白雪,纷纷洒洒。寒风凌厉地从窗外刮过,带着呼啸的声音。七八五年一月间,远东遭遇了历史上罕见的大雪,寒流一夜突降,河流冻结,山丘冰封。湿漉漉的木柴在壁炉里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发出一股带着森林气息的忧郁青烟。 两个青年男子正坐在壁炉边的大桌上下棋,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地俯身盯着棋盘,连桌子边上的酒壶都没有碰一下。 眉清目秀的俊美青年把棋子向前推进,很沉稳地说:“斯特林,这盘你输了。” 他的对手盯着棋盘,眉头紧缩,显然碰到了很棘手的局面。良久,他抬起头,正要说话,屋外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了,罗杰浑身被裹在厚实的皮袄里,带着一股寒风和飘雪冲进屋子里,嘴里不住叫道:“秀川大人,冷死了!冷死了!这狗天气,雪都快到膝盖了!” 拍打着身上的积雪,猛然见到屋里的人,罗杰愣住了,惊喜地喊道:“斯特林大人,您怎么到我们这来了?” 斯特林抬起了头,顺手把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拨乱:“有人来了,不下了。”他笑道:“怎么,罗杰红衣阁下不欢迎我过来?你的伤好了吗?” 罗杰呵呵地憨笑着:“大人,您说的什么话!您是俺们的贵客,请都请不来呢!我只是纳闷,这么大的雪,您是怎么过来的?” “我过来两天了,那时雪还没有封道。怎样?在巴丹时被装甲兽敲了一棍,伤好了吗?” “伤早好了!大人您看,现在我壮得象头牛!”罗杰使劲拍着自己胸膛,发出怦怦的响声,脸上满是得意。 “罗杰,你蠢得也象头牛!”紫川秀冷冷说,他喊道:“斯特林,别耍赖,这盘你输了啊!” “还没下完呢,我看这盘就算平手好了,大家不伤和气。”斯特林若无其事地说。 他亲热地对罗杰说:“怎样,罗杰,你们最近小rì子好像过得不错啊!我看远东军最近阔气了起来,你们新做的军大衣蛮漂亮的。” “斯特林,别岔开话题啊!说好了,一盘棋赌十万银币的军费!” “不是还没下完吗――罗杰,有没有带什么好吃的过来?我肚子有点饿了。” “浑蛋,你这家伙,才吃过东西的!欠我十万啊!十万个银币!” 斯特林仿佛没听见紫川秀的说话:“罗杰,伤势全部康复了吗?要不要回内地找个好医生看下?你们这些能征善战的将领,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家族很关心你们的。听说你受伤了,宁殿下还特意让我给你捎来了一些补品,就在我行李里边,等下拿给你。” 罗杰感动得眼睛都红了:“太谢谢大人您了,宁殿下和您那么忙,还有空关心我们这些厮杀汉,我感激得……” “罗杰,你闭嘴!斯特林,欠我十万银币了啊!十万银币!”紫川秀把双手合成喇叭,凑在斯特林的耳朵边大叫。 后者再也不能扮作充耳不闻了,他鄙shì地望了紫川秀一眼:“至于吗?秀川统领,再怎么说你也是家族的一方镇守大员,拿出点气度来好吗?闹得象个乡下的高利贷打手似的――那点小钱,你想我堂堂军务处长会放在心上吗?” “那就好,还钱来!”紫川秀手一摊,把一张纸摊开摆斯特林面前:“快点,在这张军费申请表上签名!” 斯特林扫了表上的数目一眼,打个寒战。他起身打个懒腰:“时候不早了,得回去睡觉了!天冷了,人就容易困。唉,人老了,jīng神真的不行了呢!” 紫川秀勃然大怒:“我就不信了邪了!在我地头治不了你这赖皮家伙,我也不用当这个远东统领!斯特林,告sù你,今天不签这个字,你休想出这个门!” “我是紫川家军务处长!秀川大人,怎么着,你难道还敢以下犯上?” “罗杰,关门,放狼!――哪来的狼?废话,你不就是狼吗?拿出你盯美女的劲头来,上去咬他去!” 当白川红衣旗本进屋时,看到屋里扭成一团的几个男人,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斯特林大人?秀川大人?还有罗杰,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几个男人连忙分开,讪讪地干笑着。 紫川秀干咳一声:“白川,你知道啦,外边天气很冷,我们为了节省柴火,大家在做摔跤运动增加热量呢!” 太熟悉这个男人了,看他咕噜转的眼珠就知道这厮在扯谎了,白川也懒得揭穿他,她把手头的文jiàn打开,正sè道:“诸位大人,远东情报局有情况报告。” 远东军事情报局是紫川秀第二次回到远东担任统领时候建立的情报组织,主要针对魔族王国的军事动向。因为在魔族境内,也有半兽人居民生活,远东军情局通guò各种方式从他们那得到王国的军事情报。军情局第一任局长是半兽人将军布兰。紫川秀考虑他的半兽人身份可以方便和魔族国内的半兽人居民沟通――大家一致公认,这是光明王为数不多的用人败笔――半兽人勇士冲锋陷阵确实勇猛,但要他们去搞需要耐心和细致的情报工作,他们会把情报员当成敢死队用的。布兰上任搞了几个月,有价值的情报寥寥无几。后来,情报局的主持由明羽兼任,但光是第三军和后勤事务就把明羽忙得喘不过气来,他也没有jīng力兼顾情报局这边。最后,巴丹会战后,当紫川秀回到远东,他正式任命白川担任远东军情局的第三任局长。现在,走马上任的新局长要向远东统领进行汇报了! “有什么新消息吗?退守国内的魔族有什么动作?” “是!根据情报局外线的确认,塞内亚族已推举出了新一代的魔神皇。” “是谁?” “卡丹公主,她将就任第十九代魔神皇,也是魔族历史上的第一任女皇帝。” 紫川秀和斯特林对视一眼,双方眼里都没有多少吃惊。过去的一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了变故,他们已经习惯接受任何看似荒诞不经的消息了。 在巴丹会战魔神皇战死后,塞内亚军事集团面临了双重的灭顶之灾。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两位皇子卡顿和卡兰为皇位争夺而火并,卡顿杀死了卡兰,但随即被窥视在后的蒙族族长暗算身亡。 一个月之内,塞内亚族连续失去了皇帝、皇子、优秀的将领和几乎所有的军队,外有强大的人类军队逼近,内有野心的诸侯发起挑战,谁都以为,塞内亚族的灭亡已成定局了,这个曾经骁勇善战的种族即将成为历史名词。连坚强的云浅雪也无法承受这接连而来的巨大打击,他绝望得要自杀。 就在这时候,存续塞内亚族历史的重要人物,卡丹公主出现了。百年之后,后世的人们仍在传颂这位弱质女子在危难时期表xiàn出的勇气和坚毅,也因此,她由一位并不起眼的花瓶式公主一跃而起,跻身于流风霜、紫川宁等黄金时代最富有传奇sè彩的女xìng之中。 在崩溃边缘救下了自己丈夫后,从来不涉足军事的卡丹毅然挑起了重担。在塔伦城郊,冒着无数的飞箭,一个纤纤女子吃力地举着着皇旗出现在交战的羽林军和十七军战场上,一个娇滴滴的皇族女子,豁出自己xìng命来阻止数万士兵的厮杀,交战双方无不为这个皇族女子的勇气而油然生敬意。一个百人队长后来说:“在那刻,我们看到了两面旗帜同时出现在战场上,一面是狮子皇旗,一个,是那个犹如天使一般的女孩,卡丹殿下,不愧是卡特陛xià的血脉传人!” “诸位,我军已经战败,为仇恨而厮杀毫无意义!请为故乡的亲人们想想,尽量多点把塞内亚的孩子们活着带回家!多一个士兵活下去,我们塞内亚就多了一分希望!” 在她主持的谈判会上,卡特以真情实意打动了双方代表。在她的感召下,十七军和羽林军握手言和,两军重新合并。合并后的军队需要一位统帅来指挥全局,而这个位置需要一位享有高度威望的人物来担任,否则无法凝聚全军。这时候,塞内亚残兵们发现,没人比先任陛xià的唯一继承人卡丹更合适这个位置了。伟大的卡特陛xià刚刚逝世,他的余威犹在,塞内亚人对这位流淌着先皇血脉的卡丹还是很有感情的。虽然她是女子,也没有多少军事经验,但大家都不在乎,她的夫君云浅雪历来被公认为王国第一流的名将,有他辅佐,可以很好地弥补卡丹军事经验上的缺陷。 而新任领袖卡丹的表xiàn也可圈可点,在她指挥下,塞内亚军合力打退了趁火打劫的蒙族军――更主要原因是老jiān巨猾的蒙汗不愿与恢fù统一建制的塞内亚军血拼,他更愿意借人类的刀来消灭塞内亚族――接着,卡丹和云浅雪指挥着塞内亚军队踏上了归国的撤退路程。 这是一条血腥又残酷的撤退道路,皇族塞内亚,这个强悍的名字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把它们彻底斩草除根,被他们侵略的人类也好,被它们统治又背叛的魔族各部族也好,谁都寝食难安。连云浅雪也说不清到底有多少路兵马在追击他们:东南军、dìdū军、远东军、西北军、流风军、地方上的人类游击队、蒙族的军队、亚昆族的军队、哥昂族的军队,甚至就连先前臣服在塞内亚族统治下的十六军驻各地守备队也对主人亮出了獠牙,dìdū发出了公告了,十六军士兵只要能拿着塞内亚兵的头颅反正,家族可以宽恕他的罪行! 塞内亚军队艰难地跋涉,战斗、厮杀、阻击、冲出重围,在那冰天雪地的道上,它们为自己百年来的骄横和残暴付出了代价。在这一路上,无数的生离死别在发生。危难关头,塞内亚族战士显示了令人肃然起敬的高贵,不用命令,不用催促,他们自愿报名充当断后的敢死队,用血肉之躯来阻挡人类骑兵的追杀。受伤士兵为了不拖累大队的前进,在担架上切断了自己的喉咙。自愿断后的军官严sù又庄重地向卡丹告别:“微臣先走一步回去见陛xià了,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要托我向陛xià转达的吗?” 每次见到那些年轻又坚毅的面孔,卡丹总是忍不住泪流满眶,倒在那条道上的,那是王国最后的男人! 且战且退,当塞内亚族撤退兵马到达瓦仑要塞时,出发时的十二万兵马仅剩六万。本指望能在瓦伦要塞得到补给和增援的云浅雪再次受到沉重的打击。得知巴丹会战惨败、魔神皇战死、两位皇子自相残杀死亡的消息后,镇守瓦伦的塞内亚守备队崩溃了。他们烧掉了要塞,带着掠夺来的战利品逃回了国内。于是,呈现在塞内亚族军团面前的,只剩下满目的断墙残壁。在废墟般的瓦伦城内,云浅雪连一粒米都找不到。 要塞的一边是远东的半兽人,要塞的另一边是紫川家,两边都是敌人。若被远东的半兽人把出口一堵,魔族残兵困守在要塞内只有死路一条。在那个大陆著名的战略要地,云浅雪连一天也不敢呆,当晚就带着兵马跑了。 从瓦伦出来进入了远东的地界,照旧是一路的袭击不断。布兰将军率领的半兽人军队神出鬼没,多次打击后撤的魔族部队。为抓紧赶路,卡丹下令丢掉了从内地掠夺来的所有战利品,轻装上路。 魔族军全盛时期几乎占领了半个大陆,他们搜刮得可着实厉害,虽然撤退狼bèi丢了不少,但还是剩下了很多价值连城的珍品。自然的,这笔被放弃的战利品落到了半兽人军队的手上。 布兰将军很聪明地领会了魔族的暗示:这是塞内亚人为逃生留下的买路钱。虽然他对魔族恨之入骨,但他也知道,紫川秀率着远东主力还没赶回来,凭着自己的力量要想把战败的魔族全部截下来,那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半推半就下,他也就接受了魔族的这笔贿赂。于是远东大公路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两军尾随,魔族军不住地丢东西,远东军跟在后面不住地拣。 若有时候远东军发现拣来的东西不怎么值钱了――其实这也是很冤枉卡丹和云浅雪夫妇了,他们丢下的是绝世名画、金银和宝贵的异宝,但无奈远东的土包子们没眼光,他们衡量宝贝的唯一标准是这东西有多重?结实吗?拿起来好用吗?――布兰将军就会愤怒了:“他们竟敢拿这些轻飘飘的玩意来糊弄我们!追上去,教训他们!”于是看到远东军逼近,魔族军不得不又丢出了更多的宝贝出来,那情形,很象在野地的行人丢下背的肉条来安抚追近的狼群――卡丹郁闷得要吐血:“远东的蛮子们也太过分了!竟然有人以公斤来论钻石和名画的!” 这么上千公里地走下来,等回到魔族境内,西侵的魔族大军早已囊空如洗,在最后的那段路,卡丹公主连自己的首饰都被迫丢弃了来喂饱后面追的恶狼――她不得不如此,因为到后来,追逐塞内亚大军的不单是布兰,还有蒙汗、哥达汗、亚哥米等非塞内亚族的魔族军队。她不怕布兰,但只要布兰一翻脸动手,后面的那几路兵马立即就会趁乱冲过来,对塞内亚族来个围而歼之。现在之所以能保持和平,只是因为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出手的傻子罢了。这种情况下,安抚好紫川秀在远东的代表布兰就很关键了,他代表着紫川秀,也就表示他代表着人类方面的态度。他不第一个动手,那些魔族酋长们谁都不敢第一个出头。 那段rì子里,布兰将军当真是过得风光异常。不但卡丹要挖空自己的陪嫁首饰盒给他行贿,就是后续的几路回国的魔族兵马也一个个乖乖地向他缴纳了可观的过路费。这也是战争史上的奇迹了,不到三万人的半兽人军狠狠地掠夺了超过三十万魔族jīng兵,将他们抢劫得泪水汪汪――面对半兽人的刀枪,昔rì的骄悍兵将们乖乖地掏空腰包,甚至得搜身才能过关。 酋长们压根就没想过反抗的念头。人类从来没有这样令人恐惧过。巴丹会战的得胜之师,六十万人类军队聚集,这支军队随时有可能进入远东,对魔族王国发动复仇的雷霆一击。谁都不清楚,接下来王国的局势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但无论如何,紫川秀是紫川家在远东的全权代表,在未来人类对魔族王国的复仇战争中,他定然是个极有发言权的人物。那时候,确定谁是发动战争的战争罪犯,谁是人类军和半兽人军打击的第一目标,那可得看紫川秀大人的一句话了。 若他老人家心情好,说个一句半句:“其实亚昆族也是迫不得已的,他们也是被魔神皇逼着去打仗的。本质上,亚哥米也是个热爱和平的好人,他和塞内亚族那伙人不是一回事。”那就好,本质上是个好人且和塞内亚族划清了界线的亚哥米公爵从此可以垫高枕头睡觉了,他可以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的邻居们被人类的大军杀个鸡犬不留――从魔族军进入人类世界的作为来看,人类军队来个以牙还牙是很正常的――而亚昆族却能安然无恙。若是运气再好点的话,在人类的扶植和远东的支持下,未来的王国皇冠也不是遥不可及的目标。 这种情况下,连塞内亚族都交钱了,难道还有哪个傻瓜那么无知,竟敢抵抗紫川秀大人的心腹爱将,著名的远东大将,伟大的半兽人统帅,闻名遐尔的布兰将军吗?一意要和紫川秀搞好关系的魔族酋长们当然不会那么傻了。 在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布兰将军究竟从这群残兵败将身上搜刮了多少财富,那是永远无人能知的秘密了。不过,后人是可以从一些蛛丝马迹推测出来:当紫川秀回到远东时,整整一个星期都笑得合不拢嘴;很快的,远东很快为自己的三十多万武装部队更换了新军服,发放了拖欠已久的军饷和津贴,罗杰红衣旗本甚至还有钱跑回内地跟失足姑娘们好好地谈了一次人生和理想,结果被dìdū治部少抓去关了一个星期…… 第一章 东征战争(下) 为这笔财产的归属问题,紫川家的军务处和财政部与远东很是扯了一阵皮,斯特林和哥珊都找紫川秀谈过,暗示说:“秀川大人,远东这下是发财了,但家族可是亏了血本了。这钱都是魔族军从内地掠夺来的,您看是不是可以多少意思下?” 但紫川秀一口咬定:“钱财是从魔族军手上缴获的,也统统用作军费了,一毛钱都没剩!”结果紫川家也拿这个视钱如命的远东军阀无可奈何――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紫川秀问:“卡丹继承皇位的消息确切吗?” “可以肯定了。因为从几个消息渠道过来的反馈都是相同的,蒙汗、亚哥米和哥达汗都向我们报告了同样的消息。” “是吗……真想不到,卡丹竟然当了魔神皇。” 轻声的叹息如同青烟一般在温暖的屋子里飘荡。屋内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中。实际上,在这房间里的众人都见过卡丹,甚至都与她有过不浅的交情。那个聪颖、**又纯洁的少女给众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她对爱情充满憧憬,热爱浪漫又天真纯洁。谁能料到呢?当年在紫川宁家中寄居的芊芊少女,如今竟成了魔族王国的皇帝。 紫川秀微微皱眉,心下微微忐忑。在巴丹会战的末期,追击敌人的道上,他与卡丹有过匆匆的一聚。若当初早知道卡丹会成为塞内亚族的皇帝,自己还会不会那么义无反顾地放她走呢?凝视着面前被拨乱的棋盘,他的心情就如倒伏在棋盘上的棋子一般凌乱。 “咯、咯、咯、咯。”面前传来了有节奏的清脆敲击声,紫川秀抬头,却看到对面的斯特林正在无意识地拿棋子轻轻敲打着桌面。看他忧郁而沧桑的脸,紫川秀哑然失笑:自己正心乱呢,没想到还有个比自己更心乱的人在。 他轻声问:“你是否还爱着她?” 斯特林一震,手中的棋子哐啷掉在地上。他惊惶地抬起头:“什么?你问什么?” “不用答了,我知道了。”紫川秀若无其事地把棋子从地上拣起来,用手指轻弹了下灰尘,问白川:“魔族国内局势有什么变化吗?” “启禀二位大人,魔族国内各个酋长割据一方的局面并没有改变,塞内亚族依然占据着魔神堡,但它们原来的肥沃领地很多都被蒙族、亚昆、哥昂族等三大部族抢走了,因为实力大为缩水,塞内亚族也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领地,默认了三大部族的行动。塞内亚兵接到了魔神堡的命令,对来抢夺领土的其他部族保持了退让态度。反倒是三大部族之间因为新增的领土闹了不少矛盾,上个星期,蒙族和亚昆族就因为抢夺领地打了一仗,两族都出动了上万兵马,但因为顾忌我们的态度,蒙汗和亚哥米都没敢下令开打。现在,蒙汗派了使者过来,请秀川大人出面调解这次纠纷,为他们主持公道。” “蒙汗疯了吗?魔族的部落酋长竟然请我们主持公道!他把大人当是魔神皇了?” 罗杰呵呵笑道,紫川秀和斯特林对视一眼,也不禁莞尔。 斯特林摇头笑说:“都说蒙汗是个老jiān巨猾的狐狸,果然不假。想我们主持公道是假,想借我们的威势压制亚哥米是真。” “还有一个意图,就是向我们表达恭谨之意,以争取我们的好感。真让他想绝了,不费兵卒,只派了个使者过来,然后他再宣称,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出自我们的授意,亚哥米也好,哥达汗也好,难道还敢与他动手吗?便宜也占了,人情也做了,这人也未免太狡猾了。” “你的意思呢?” “还是那句老话:分而治之。在魔神皇卡特统治下的魔族王国强大,卡丹虽然聪慧,但她也只能勉强维护塞内亚族的延续罢了,无力再统一魔族势力。四分五裂的魔族部族不足为惧,远东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谁弱我就扶持谁,绝不能让一家独大。” 斯特林沉声说:“以魔族制魔族是妙策,但必要的时候,我们也应该显示力量。塞内亚族是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若任他们就此逃脱了惩罚,我们无颜面对在抗魔族战争死难的同胞和牺牲的战士。塞内亚人,必须灭亡!” 没人出声,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斯特林沉稳的声音在回响。“塞内亚人,必须灭亡!”简短而有力的话语透出了不可动摇的决心。 白川静静地看着年轻的军务处长坚毅的脸容,回想着他与卡丹的种种往事。恍惚间,当年为爱情痴迷的羞涩青年身影渐渐朦胧远去,只剩眼前伟岸的将军屹立在天地之间。这时候,她有了种眼看着历史在眼前发生的感觉,因为这句话,她已经预感到塞内亚族的灭亡已成为必然,成千上万的魔族将因这句话而被杀。此刻的斯特林,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强大国家决心用血洗刷仇恨和耻辱的坚决意志化身! “阿秀,你对魔族情况最熟,我想咨询你的看法:你认为,若要彻底铲除塞内亚族,需要家族出动多少兵马?” “彻底解决塞内亚族,这仗若要我指挥的话,大概二十万兵马就够了。” 斯特林吃惊:“这么少?塞内亚人虽然惨败,但实力依然不能轻视。你怎么办到的?” “武力攻城为下策,上兵伐谋,三大部族都在盯着魔神堡,酋长们都在发梦想做魔神皇。只是没有我同意,他们不敢动手罢了。只要我吹一声口哨,说:‘谁先拿下魔神皇的,紫川家支持他成为新的魔族之主!’,蒙汗肯定会第一个狼一般地扑上去,亚哥米是第二个,哥达汗是个伪君子,他会装模作样不忍一番,最后哀叹道:‘天意如此,我有什么办法呢?卡丹侄女,叔叔对不起你了!’然后流着眼泪把卡丹抓来献给我们――紫川家的军队最好是作为后盾的威慑力量,备而不用。若顺lì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小代价彻底摧毁塞内亚人。” 斯特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好!阿秀,你的思路很好,自恃兵勇者而不殆,我还担心你过于强硬,看来是过虑了。有个内部消息跟你透露,军务处已向总长提yì,这次讨伐魔族的战争由你任总指挥。经初步考虑,总长殿下已经答应了。” 突然听到消息,紫川秀吃一惊:“什么?我?我来担任远征军统帅?” 斯特林点头,用目光不出声地询问:“怎么样?” 望着斯特林认真的脸,紫川秀愣愣地发呆,他也知道,内地战局平定后,对魔族的报复战争势在必行。对于未来征讨军统帅的位置,他不是没有过期望的:率领三十万虎贲,扬威八千里异域,雪耻国恨,青史留名,这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但紫川秀也是想想罢了。他清楚,自己虽然也是家族的统领,但远东地盘完全是自己打拼出来,家族对自己一直不曾真正信任过,只是为了对付魔族不得不倚重自己罢了。现在魔族已败,紫川家削自己的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把对付魔族的远征军交给自己反而增加自己的兵权呢? 想了一阵,紫川秀摇头笑道:“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很意外。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个招人喜欢的统领。家族并不缺乏优秀的统帅,比如二哥你,或者我们大哥帝林也曾组织过对魔族王国的征讨战争,他也同样有对魔族的作战经验。” “未来的远征军将是紫川家的jīng锐兵马荟萃所在。我们的大哥帝林固然是极优秀的将领,但让他掌握远征军这支重兵……高层是有不少反对意见的,就在统领处也通不过。” 紫川秀扬扬眉头:“总统领大人?” 斯特林点头:“还有幕僚统领哥珊大人,甚至……”斯特林抬眼看了下左右,知道二位统领有机密话想谈,白川和罗杰识趣地找个借口退下去,斯特林这才接着说下去:“……甚至就连zhōngyāng军统领也反对让帝林领兵。” “zhōngyāng军统领?”紫川秀得过好一阵才能在脑子里想起来zhōngyāng军统领究竟是谁,他诧异道:“zhōngyāng军统领那不是阿宁吗?她为什么反对让帝林带远征军?” “宁殿下到底怎么想的,我们没办法知道了。不过,她的态度很坚决,而且她对参星殿下是很有影响力的,所以,帝林带远征军的事基本是没希望的。而且――” 斯特林笑笑:“大战过后,各地都有不少在战时投靠魔族的败类要追究,追剿叛逆、斩jiān除恶,监察厅的事务也是很繁忙的,我们大哥这个监察总长也确实走不开。” 紫川秀呆呆想了一阵:“这样啊……那还有你呢?怎么样也不该轮到我来做统帅啊!” “呵呵,阿秀,你倒也不用妄自菲薄了。你在统领处的人缘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我推举你,宁殿下也一力保举你,哥珊也同意您来出任,甚至就连罗明海也没有反对――事情基本上就这么定了。不是我狂妄,我紫川家的将军虽多,但有资格来做这个远征军统帅的也不超过三个人。国之重兵,放其他人手上,总长和宁殿下都不放心。你若不做,谁做?” “你!”紫川秀直视着斯特林的眼睛:“除我之外,我想你也是在那有资格的三人里吧?你以军务处长身份出任远征统帅,谁都不会有意见。而且总长对你的信任是无论我或帝林都不能比的。” 斯特林倒没有否认:“确实,总长是有意思让我担任,但我推辞了。” “为什么?” 静静地看着紫川秀好一阵,斯特林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卡丹。” 紫川秀一震:“事情都过那么久了……” 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能困惑地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事情是过去好久了,不过,我自己知道自家事。当年的事,始终是个心障……现在,卡丹又接任了魔神皇。为公为私,我最好还是回避一下好。” 斯特林住了口,一时间,于是,两人就沉默着,凝视着茶杯中冉冉升起的水气,听着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听着窗外雪花簌簌地飘落的声音,任由思绪在这雪夜的小屋里慢慢地弥漫,沉淀,直到所有的记忆如烟雾般变得轻盈、平淡…… 785年天,由紫川秀指挥的对魔族王国的攻势,是人类对魔族王国的首次战略大反攻;但没有人料到,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出征前,家族元老会对出征军队的规模抱有很高的期望。在dìdū的废墟上,家族元老们咬牙切齿地发誓:“要以百万大军将魔神堡踏成废墟!就如他们曾让我们痛哭一样,现在,该是魔族痛哭的时候了!” 面对热情彭湃的元老代表,幕僚统领哥珊的反应却非常冷漠。她告sù他们,要组织百万军队杀入魔族境内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喂这一百万军队吃饱饭。按照通常的惯例,组织一条长达两千多里的补给线路,每运送一斤粮食上去,在道上耗费的粮食就要超过五斤。要供百万大军吃饱,每rì所需的粮食就足以让整个家族崩溃了。 “若要把战争终点设定在魔神堡的话,考虑到路途遥远战线漫长,我军新收复国土能恢fù的生产力也有限,即使尽最大能力的战备动员,我军出动兵员也绝不能超过十五万,作战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否则,后勤部无法确保前线的补给。” 戴着粗黑的玳瑁眼镜,哥珊统领对元老会做了这样的发言。 “哥珊大人,能否再挖挖潜力?起码也得出动五十万军队啊!” 哥珊冷冷地望着元老们:“可以,但请先把我撤去。” 在卫国战争的最艰难时期,魔族在dìdū前线大兵压境,在丢失国土近四分之三情况下,后勤部创zào了奇迹般的效率和成绩:仅仅靠着西南一地的支持,后勤部供应紫川家百万前线军队吃饱了饭。而这个成绩的取得,与哥珊统领卓越的行政处理能力是分不开的。靠着这个成绩,哥珊统领成为了令家族将帅们敬畏的权威,谁都不敢对这位卓越的后勤事务专家的话有丝毫怀疑。 根据哥珊统领的判断,只能出动十五万军队作战。这种情况下,紫川家只能选派那些最优秀、最jīng锐的部队加入远征军团。 经过军务处的考虑,从东南军团抽调了文河骑兵集团、嘉山步兵师等善战部队,从zhōngyāng军抽调了“不死营”师团,从监察厅抽调了一零一特种师(该部队出身于777秘密基地,前身本为特种团,后来在卫国战争后期急速扩充,编制扩大为特种师),从西北军抽调了明辉麾下刚刚组建的西北第一骑兵军。 以上部队都是jīng锐之师,但紫川家决策层并不奢望靠着他们就能将昔rì的大陆第一军事强国打倒在地。紫川家希望远东统领紫川秀能加入这次对魔族的大征讨。因为远东军区的后勤和补给系统都是dúlì于家族之外的,哥珊统领所说兵额限制并不包括远东军区。又由于远东本身拥有着强悍的兵员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是打击魔族的最佳前沿阵地和补给基地,这种情况下,紫川秀统领的态度至关重要了。 虽然双方在打击魔族的战争里合作无间,紫川家也是家族的统领之一,但其实大家都清楚,紫川秀和家族的其他统领并不一样,用罗明海背后骂他的话来说:“紫川秀?他妈的大军阀!” 拥有dúlì效忠的军队,dúlì的后勤系统和财政收支系统,对辖区官员的dúlì任免,军政财大权一手尽握于手――尽管紫川秀自己坚决否认,声称自己是最忠于家族的将领,自己只是紫川家辖下的一名普通将军,但其实谁都清楚,紫川秀早已是不折不扣的dúlì军阀。 而讽刺的是,回顾这个军阀的成长发家之路,人们居然找不到多少的可恨之处,找不到那些豪强之路上常见的强取豪夺、yīn谋、背叛和险恶人心,反倒发现了令人感动泪下的忠诚、奉献和血泪。在最艰难的rì子里,在无人知晓的时候,一群被侮蔑为叛逆的青年军官团体怀着对祖国的赤子忠诚,在蛮荒之地艰难地披荆斩棘,用青和热血为祖国抵御来自东方的强大敌人。 正如紫川宁说的:“秀川统领不曾对不起紫川家,正相反,是家族亏欠了秀川统领。”把最忠诚的将领培养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豪强的不是别人,正是紫川家自己。正因为如此,对付紫川秀,那不是军务处简单下一个命令就行的,若这个命令不合心意,紫川秀完全有可能把它拿去给半兽人当擦嘴布用。为了紫川秀能顺lì受令,军务处长斯特林亲赴远东,当面与紫川秀商讨进军事宜,还开出了未来的魔族全权大总督和军费报销两个大价码,答应由紫川秀全权指挥东征战争,后者总算才答应远东也一同配合出兵征讨魔族。 在大雪过后暖花开时节,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和行军,各路军团汇集远东东部名城特兰要塞。此次出征的主力以半兽人军团和人类军团共同组成,共计人类骑兵七万,人类步兵六万,特种兵一万五千人,远东军出动了罗杰、布兰指挥的第一军团(五万人)、白川指挥的第二军团(四万人),明羽和林冰将军所辖第三军团(七万人)将负责保障大军的补给线路。 紫川家、远东jīng锐部队尽出,远征军主力多达三十万。而这支大军的统帅,不是别人,正是紫川秀。在王**力衰弱兼且四分五裂的如今,在巴丹一口气消灭了魔族六个整编军且逼得皇帝自杀的紫川家强大得令人发指。在那个大雪漫天的冬季,看着人类的军队大批地开进远东集结和整编,整个魔族王国都在战战兢兢地等待,等待不速之客敲响自己家门。 第二章 远征统帅 七八五年二月十八rì,索里米亚草原,开。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的寒冷,风雪来得特别的寒冷。本该是积雪消融的时节,此刻的草原上却依然覆盖着一层没脚腕的厚雪。寒风呼啸,扑面吹来的东风中夹着密集的小雪,茫茫的地平线上,空荡荡无一物。 索里米亚草原是魔族王国与远东交界的分界线,这片草原在名义上属于魔族王国,但实际上,魔族的zhōngyāng政权始终没能对这片土地进行有效控zhì。在这片草原上出没的,只是一些游牧的魔族小部族和一些匪帮。这是一片蛮荒之地,为护卫自己的羊群,成群结队的武装牧民和匪帮经常在此交手;这也是危机四伏的国境线,半兽人巡逻队和魔族的边防军常常在此不期而遇,发生激烈的冲突。谁也不知道,在这块草原上到底打过多少仗,又有多少人在此倒地陨命,只是那空中扑翼飞翔的秃鹫和苍鹰盘旋着,它们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统治者。 而当七八五年的二月十八rì这天,一支庞大的军队抵达了索里米亚草原,身披白sè风雪斗篷的骑兵们沿着索那河的两边缓速前进,而在他们旁边的,是阵容庞大的步兵军团,绿sè的军服一列又一列,覆盖满了目光所及的草原,运送重装备和辎重补给的马车队伍蜿蜒不见首尾。 骑着战马在冰封的索那河边上,紫川秀仰头凝目注视着天空,脸sè凝重。 白川策马到他身边:“大人,您在看什么?” “旗子。” “旗子?” “紫川家的黑鹰旗,终于也飘扬在这片土地上了。” 顺着紫川秀的目光,白川循目望去。紫川家的军队正在以严整的战斗行列向前挺进。 重甲骑兵、轻骑兵、半兽人步兵、轻装步兵,近三十万大军沿着索那河沿岸推进,各路大军齐头并进,军旗连绵如海,铠甲的光亮覆盖了目光所及的索里米亚草原,马蹄的的,一片喧哗。而就在这行进的军队上方,黑sè飞鹰旗在习习的招展,在飘飞的雪花中,那翻飞的旗帜显得那么显目。 注视着这壮观的情景,白川记起了在过去的一年里,那鏖战的无数个rì夜,对国家和人类命运的担忧和绝望,直到此刻的大举反攻。怎能不心cháo澎湃? “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紫川秀点头:“很不容易,但我们还是走到了这里。将来,我们还要走得更远更远!” “在河丘我亲眼看到了来自海外的旅人,西川大陆并非唯一的世界。” 用马鞭指点着东方茫茫的地平线,紫川秀扬声说:“我一直想知道,在那大地的尽头,到底有什么?是高山,是海洋,是沙漠,是森林,或者是一望无际的平原?那边,是否也存zài着如我们一般的国度?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世界无限广阔,男儿切莫固步自封!” 他猛抽一鞭,战马风一般的奔跑起来,直直的冲上了草原上的小丘岗。过境大军蜿蜒于丘岗脚下。于是,全军将士都看到了他们的统帅,黑衣白马的青年将军英姿飒爽,矫健的身影如鹰一般掠过草原,宽大的披风迎风飘舞,如同巨大的羽翼要将整个草原一扫而空。他的坐骑猛然引颈,迎风长啸,于是,军旗掩映下的所有坐骑也一起啸嘶起来,奔腾,丽rì绚耀,盔甲鲜明,铁骑滚滚似海,气势雄壮如山。 此刻,紫川秀的胸中燃烧着如火般的豪情,在他麾下,统率着三十万大军!不是昔年仓促组建的农民义军,而全是一式最强健jīng悍的士卒,装备最先进最锋利的武器,全大陆最强悍的武力已汇集在自己旗下,此刻,这支军队正紧紧跟随自己的步伐前进。 以这样的武力,无论对上大陆任何一个国家,流风家也好,林家也好,紫川秀都有信心战而胜之。在内心最深处,他甚至冒出过这样的念头:即使对上自己的母国紫川家,以此雄兵猛将,改朝换代亦不是难事――当然,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烟火般很快熄灭了。此时的紫川秀,虽然已成为半dúlì的远东军阀,但对母国还是抱有着深厚忠诚感的。他将承担前所未有的重任,为曾遭受魔族蹂躏践踏的祖国一雪国耻,铲除千年来不断侵扰人类的毒瘤,为祖国赢得无上光荣。 军队一直沿着索那河沿岸前进,帝林第一次西征和半兽人将军布兰对魔族王国的袭击都曾走过这条道。此刻,担任大军先导的正是远东半兽人第一军团,重走昔rì旧路,布兰分外兴奋,他策马跑到紫川秀跟前眉飞sè舞说个不停,指指点点:“殿下,那天我们就是在这里把王国的第六边防团砍了个稀巴烂,魔族的边防兵被我们赶得走投无路,都跳进了河里,被我们在岸边放箭shè死了无数!殿下,您看,那边还有一堆白骨,就是被我们打死的魔族边防兵了!” 紫川秀勒住战马,望着那白雪掩盖了一半的骷髅骨架,默然无声。他知道,魔族边防兵并非塞内亚族士兵,他们都来自边境上的魔族小部族,被塞内亚族命令来担任边境jǐng戒任务的。本质上,这些人更似淳朴的农夫或者牧民而非士兵,他们的悲哀,就在于生在这片被夹在塞内亚族和远东之间的土地上。 打马越过半兽人的队列,紫川秀越过了来自嘉山师的步兵部队。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帐篷前,他下了马。一队身着白sè风雪斗篷的士兵向他敬礼,队长向他报告:“启禀大人,各部长官已奉命集合了。” 这是新任的jǐng卫队长萧林,是白川亲自从秀字营中选拔出来的。从无数的远东军官中脱颖而出担任紫川秀的近身护卫队长,自然是难得的优秀人才,据白川说,萧林不但武艺出众,更难得的是他办事沉稳,镇定,头脑灵活,口风紧,更对紫川秀忠心耿耿,所以她才决定选他担任卫队长。 但从看到萧林的第一眼,紫川秀立即明白了,上面所有说法都不过是托词,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萧林长得实在太像一个人了!刚毅的脸,刮得铁青的脸颊,粗黑的眉毛,憨厚的眼神,就连笑起来,他那眯起的眼睛也像极了那个人。 看着他,紫川秀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前任卫队长古雷,他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白川也好,紫川秀也好,总无法忘怀这个豪迈而英勇的军官。 凝视着萧林的脸庞片刻,紫川秀移开了视线。他把金丝马鞭在手上拍打一下,一掀宽大的镶金边黑sè斗篷,朝着帐篷走去。萧林抢先一步为他掀起了帐篷的帘门,扬声喝道:“远东军区司令、家族统领、军务委员、远征军总指挥秀川大人到,全体起立!” 唰的一声响,帐篷内齐刷刷的站起了两列军人。刚刚从灿烂的阳光下进到yīn暗的帐篷中,紫川秀一时眼睛无法适应,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目,只看到了他们肩头的徽章和胸前的奖章一片闪亮晃眼。 人群壁立,除了细密的呼吸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紫川秀望过众人,能进这个帐篷的,级别最低的也是旗本了,放在外面都是一省总督,统管上万兵马的人物。但此刻,他们却在自己面前,诚惶诚恐的站着,连呼吸都不敢稍微大声。 这时候,紫川秀才感觉到权势的可怕魔力。人生意气,将军虎威,权势顶点的显赫魔力,绝非人类所能抵御。独当一面对自己已不是首次了,但被授予如此大权,统带如此众多的兵马,紫川秀还是感到了一阵飘飘然。 他脱下鹿皮手套,和马鞭一起交给上前迎接的侍卫兵。有人给他脱开了肩上沉重的斗篷,他活动了一下酸疼的肩膀,扬手跟众人打招呼道:“各位长官,请坐。” “谢大人!”帐篷中响起了整齐的回应声。前沿的条件简陋,军官们只能坐在自己随身带的小马扎上。大家面向紫川秀围成一个半圈坐下,雪中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空隙照进来,将众人的脸sè映照得斑驳点点。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看过自己的部下们,就是眼前的这些人,将为自己实现征服魔族王国的夙愿。其中有些是老熟人了,如原东南军副统领文河,他将带领远征军第一骑兵军;原监察厅红衣旗本吴滨,他将带领远征军的所有机械技术部队,也就是原家族的一○一特种师。 但也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如从西北军调过来的方云红衣旗本。他三十多岁,个头不高。虽然姓方,他却长得圆头圆脑圆眼睛,甚至鼻子也是圆的,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nǎi油味。 虽说紫川秀早知道以貌取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看到这位方云将军,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西北边防军的人才缺乏到这种地步吗?你们的将军是怎么选出来的?抽签?” 方云笑容可掬:“大人,我们是抓阄的。” 紫川秀立即对他刮目相看。想来也是,能在三十岁坐上如此高位的,怎可能是平庸之辈。 除方云以外,东南军和dìdūzhōngyāng军还有几位将领也被划拨到了紫川秀麾下。有人开玩笑说,魔族入侵的最大贡献是把紫川家将领层的平均年龄降低了十岁,这确实不假。战争是一场最残酷也最不留情面的考场,今天在帐篷中出席会议的,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青年将领,也有二十几岁的青年,没有超过五十岁的将军。而带领这支大军的,却是一位仅仅只有二十六岁的青年将军。 都是青年意气,有着滚烫的雄心。虽然外边是冰天雪地,帐篷内却是一片火热,席间笼罩着蒙蒙的激情,将军们有着无限的豪情,跃跃yù试的要为国家开疆拓土。 首先起身发言的是远东军红衣旗本白川,她代表远东军情局向众人介绍王国的地理情况和部族势力。 “魔族王国主要处于四大势力的控zhì之下,他们分别是统治魔神堡以及周边地区的塞内亚族,掌控黑河平原的亚昆族;而蒙族的势力范围则从西加山脉直至伏罗河流域,另外,哥昂族则牢牢控zhì住在魔神堡西侧的雷穆雷亚平原,这是我们进军路线上的必经之道。 “这四个部族,就是我们将来要打交道的主要对象了。虽然魔族王国有大大小小的部族多达上百个,但那些小部族都得依附在四个大部族,否则他们根本无法立足。 “这四大部族之间关系并不和睦,塞内亚族曾是魔族王国最强盛的统治部族,也是我们这次军事打击的主要对象。由于侵略战争的失败,塞内亚族遭到了群起而攻,由于担心塞内亚族重新强大起来后报复,其他三个部族都对黄金族抱有jǐng惕之心。在我军进军之前,蒙族和哥昂族都曾派来使者表示愿对紫川家臣服。” 室内响起了一阵嗡嗡的低沉议论声。塞内亚族已是惨败,远征军的主要顾虑在于大军深入千里外的不毛之地,恶劣的天气、地形和充满敌意的当地居民都将成为自己的敌人。但若魔族土著站在人类一边,那事情将变得好办多了。 席间笼罩着一种轻松的气氛,将军们面带笑容的谈笑风生,战事已没有悬念了,残余的塞内亚魔族军不足抵挡人类的雷霆一击。在人类军队和众多部族联军的围剿下,顶多半年,残余的塞内亚族势力就会烟消云散。 “看起来,我们只要打一场对魔神堡的围攻战就够了。”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他让白川报告魔族的形shì只是让将军们对敌情有个大概了解,没想到换来的却是众人的轻松,战前轻敌为兵家大忌。 年轻的统领起身站起,以严峻的目光扫视四周,立即,所有的谈笑议论声都消失了。那个英俊挺拔的青年将军有一种慑人的威严,谁都不敢轻忽。 “若只是打算击溃塞内亚族的话,战争并不困难。但我们目的不仅仅如此,国家耗费巨资出动大军,若只为发泄仇恨一个目标,那是我们对国家的极不负责!我们都亲眼看到了这里,这片野蛮而粗旷的土地,民风强悍狂野,打掉一个塞内亚族,不到二十年时间,新的统治部族还会冒出头来,再次成为我们人类的心腹大患。 这是魔族王国最衰弱的时刻,也是人类最难得的机会!把王国的领土变为家族的新拓疆土,让黑鹰旗永远飘荡在这片土地上,让所有的魔族部落和居民都成为紫川家的臣民,让王国成为紫川家的第九十个行省,这才是我军的真正目的! 诸位,塞内亚族虽然战败,但他们还有近十万军队,各部族也不乏优秀的将领,远征军孤悬国外,我们面临的战斗并不轻松,请诸位务必尽心竭力,奋勇作战!” 席间一片寂静,将领们都睁大了眼睛,他们被震撼了。谁也想不到,在这位青年统领的心中竟藏有此般的雄心壮志。把整个魔族王国化为紫川家族新领土,为紫川家夺取超过原来面积一倍的国土!相形之下,两百多年紫川云夺取远东的作战,那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在魔族王国的边角上夺得了一小块地盘罢了,眼前的紫川统领,他可是要把魔族王国整个吞下去! 沉寂片刻,方云红衣旗本第一个站起来,他微笑着说:“能跟随大人参与如此伟业,那是下官的荣幸!虽然第一次在大人麾下作战,但请大人放心,第二骠骑兵团绝不会拖远征军后腿!我部擅长长途奔袭和快速攻克敌阵,请大人只管放心的向我们下达任务就是!” 文河也站了起来:“秀川统领大人,您是知道我文河的。我是个粗人,那些动脑筋的事情我出不上力,但说起打仗,那就放心的交给我了!只要是野外交战,东南军第一骑兵军什么敌人都不怕!” “下官是来自东南军的斯塔里红衣旗本,率嘉山步师集群!我部最善攻歼克城与坚守,小伙子们最痛恨的就是魔族,请大人把那些最难啃的硬骨头交给我们!我们不怕接受最艰巨的任务!” “下官带领来自监察厅的一零一特种师,我们不善近身战斗,但能为大军提供最可靠的远程掩护!无论如何坚固的城池也抵挡不了我们轰击。在大人您的指挥下,我部曾在澜沧江战役中重创流风霜的水师舰队,在巴丹战役中消灭了魔神皇的近卫旅!现在,我部能再次在大人您的麾下作战,全体官兵都感到非常荣幸,我们坚信,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下官林迪,带领来自dìdūzhōngyāng军的不死营师团!大人,不死营历来是家族最显赫的功勋部队,在远东平叛、帕依保卫战、dìdū保卫战和巴丹大会战中都有优异表xiàn。我师上下全体官兵都坚信,在英明的秀川大人带领下,我师必能争取更多胜利,赢得无上光荣!” 来自内地的军官们纷纷起身发言,效忠声响成一片。眼见自己麾下竟汇集了这么多强悍的军队,可以说整个紫川家武装部队的菁华全在自己控zhì中,也想到了自己肩头的责任是多么沉重,就以紫川秀的镇定和淡漠也禁不住呼吸急促。 众将纷纷请战,军气如虹,紫川秀深感满意。他微笑道:“还有一点要请各位记住的,无论蒙族也好,亚昆族也好,哥昂族也好,无论他们说什么,表xiàn得有多诚恳,都不能相信他们!别看他们恭谨有礼,其实全都是想借我们的刀去宰掉塞内亚族,然后他们再趁机坐大。骨子里,他们和塞内亚人全都是一丘之貉,都在做着卡特第二的美梦呢!对魔族,利用是可以的,但绝不能相信!” “明白!下官谨遵统领教诲!”众将齐齐起立,一条声的喝道。 接下来,是讨论进军路线和战术事项等内容,其实这些事情本该是在出征前就决定下来的,只是因为冬季的这场大雪出人意料的漫长,积雪封道很多地方都不能通行,事先定好的进军线路不得不做修改。在这个议题上,紫川秀和来自内地的将军们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只有组织过对魔族王国讨伐的半兽人将军布兰一个人在那唱独角戏。 眼看那么多高官在聚jīng会神的听自己发言,半兽人将军很是兴奋,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偏偏魔族的地名又是拗口无比,几个大城市名字一个比一个难读,什么“佛格罗兹比亚”、“亚索夫斯基参比”、“阿坦尼巴特路”,听半兽人如数家珍的报来,大伙一个个如听天书,文河跟着把名字读了两次,险些把自己舌头咬了。 于是,紫川秀下令召来了魔族酋长罗斯和塞内亚族的叛将鲁帝,吩咐他们说:“你们也来出出主意吧!毕竟你们对环境更熟点。” 首次与这么多人类的将军共处一室,罗斯显得很拘谨,他恭敬的向紫川秀行了个礼:“殿下,以您的武威,征讨四分五裂的魔族王国,得胜那是一定的。唯一的顾虑是敌人利用您人地生疏,设下圈套将您的大军损伤。 王国气候暴烈,环境恶劣。大军进发,眼看就要到夏时节了,这段时间多发暴雨山洪,我大军扎营必须提防此点。此外,我军行进最大的危险就是必须提防死地。” 半兽人布兰在一旁附和道:“大人,他说得没错!其他的自然灾害都可以防备,唯有死地实在是防不胜防。” “死地?”文河把话重复了一遍:“感觉好像很恐怖的地方。” “大人,即使在神族里,死地也是个恐怖的词。山崩、地震、洪灾,这些自然灾害虽然厉害,但总有痕迹可觅,可做预备和提防,唯有死地无法提防。在外表上,死地与其他的土地毫无二致,只是经过的人都要丧命,传说中,那是受了大魔神的诅咒死的。而且不是当场死亡,是数rì甚至数十rì后才会四肢肿胀、皮肤糜烂吐血而死!那时候,受害人都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倒霉的。” “竟有这么可怕的地方?”文河急切的问:“你可有死地的分布地图?” “鞑塔族对自己部族内的死地分布是熟悉的,但对其他族内的死地分布,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其实这也是我们神族的通例了,各部族领地内的禁区和死地,往往只有当地人知道,不会轻yì透露给外族人,更不要说是外国人了。” “那样岂不是步步陷阱?一旦陷入圈套,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半兽人将军布兰安慰道:“其实情况并没有诸位想像的那么严zhòng,我们上次就打到了魔神堡周边,也没见到什么死地,只有几个士兵是失足被摔伤的。死地一般都分布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只要不偏离道路到太偏僻的地方去,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们也整理出了一些地图资料,等一下就可以分发给诸位大人。” 众人心下稍安。这时,一个军官进来把白川叫了出去。过了一阵,她回到帐篷里,在紫川秀耳边说了一阵,紫川秀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对众人道了个歉,跟着白川出来了。 “蒙汗亲自过来,要求见我?不是说他正带着人马在跟哥昂族干架吗?” 白川站得笔直,仿佛正在接受紫川秀的检阅:“大人,我也不明白。但蒙汗确实到这里了,我认出他来了。他要求见统领大人您。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打扰大人您的会议。” “他在哪里?” “就在前营指挥部。” 当紫川秀走进前军指挥部时,被黑布蒙住了头脸的蒙汗正坐在长满野草的地上。两名半兽人士兵虎视眈眈的监视着他,不知是白川下的命令还是卫兵们故意刁难,蒙汗甚至连张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帐篷的地上。 看到紫川秀进来,两名半兽人士兵立正行礼:“殿下!” 紫川秀微笑道:“辛苦了。” “光明王,你总算过来了!”听到紫川秀的声音,蒙汗挣扎着想解开眼前的黑布,但几只大手立即把他按在地上,半兽人兵粗声粗气的喝道:“不许动,再动就打你!” 看着那个狡诈的老家伙被几条有力的臂膀按倒地上蹂躏的情景真是赏心悦目,紫川秀忍住笑:“你们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对待爵爷呢!快把那块黑布拿开。” 半兽人兵应声松开手,蒙汗气喘吁吁的站起来,扯开了蒙眼的黑布,叫嚷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我是堂堂公爵,一族之长!蒙族绝不能对这样的羞辱无动于衷!” “孩儿们也做得太过份了,你们快过来,跟蒙汗大人道个歉。”紫川秀把手一摊,冲蒙汗笑道:“真拿这些兔崽子们没办法!好在爵爷您心胸宽广,也不会跟这些小杂碎们计较了。爵爷,我们好久没见了,你近来还好吗?” 蒙汗脸sèyīn沉,眼睛里的怒火都快喷出来了。以他王国公爵、掌握重兵的部族酋长身份,亲自来拜访紫川秀,他自己都觉得很给紫川秀面子了,料想对方定会受宠若惊,隆重欢迎。不料紫川秀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上门讨饭的,不但派这些粗鲁的半兽人兵羞辱自己,甚至连椅子和茶水都不给自己准备,就在一个破烂的帐篷里接待自己,怠慢得也太不像话了。 思量现下的处境,蒙汗跟着盘膝坐下,脸sèyīn沉,一言不发。 紫川秀挥手让两名半兽人兵出了帐篷,笑道:“爵爷,有什么话可以放心说。” 蒙汗冷冷说:“光明王,这种态度,你真以为可以把神族吃定了吗?” “把魔族王国整个吃下去,能否办到现在还不好说,但让蒙族灭族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蒙汗脸上变sè,紫川秀话锋里的挑衅味道非常浓烈,人类这次来者不善了!但没理由啊,明明得到的情报说人类的主要目标是对付塞内亚人,紫川秀为何对自己如此强硬? 他试探道:“光明王,虽然王国战败,但实力依然不容轻视!人类要是逼迫得太过份,神族各族团结一致对敌,你们又是劳师远征,绝不是我们对手!” “是不是对手,打过以后就知道了。”紫川秀把玩着手上jīng致的马鞭,有节奏的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啪……啪……啪……啪……”漫不经心的动作里透出强大的自信,直让蒙汗看得心惊胆颤。他琢磨不透眼前的人了:他是虚张声势,还是自信十足? 抬头打量一阵蒙汗,紫川秀又笑笑,说:“想团结一致对付我们?你先跟卡丹谈谈吧。你谋害她大哥,在最紧要关头背叛了塞内亚族,她吃了你的心都有,你看看她是否愿意跟你团结?爵爷,我老实跟你说,这次我们若不能灭了塞内亚人,将来他们第一个报复的就是你了,这句话你信不信?” 被紫川秀点到了软肋,蒙汗顿时软了下来:“光明王,何必如此暴躁?我们先前不是有协议的吗?远东与蒙族之间互不侵犯,难道你不守信用?” “爵爷,当初可是您先撕毁了这个协议,跟着卡顿亲王过来打我们。” “光明王,当初卡顿亲王重兵压境,我身不由己啊!而且,当初我们定的协议是蒙族与远东之间互不侵犯,我确实也没有对远东军开战啊!我跟着卡顿亲王对紫川家开战,但对远东,我可是秋毫无犯啊!” 紫川秀笑了:“这样说,我也没违背协议。当初我是以远东光明王身份与你签约的,但现在我担任紫川家远征军总指挥,代表紫川家来征讨魔族王国,并不是远东来征讨蒙族。” “光明王,你,你这是狡辩!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 被这样的人物指责无耻,紫川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爵爷,若您这次来就是打算说这些废话,那么您现在可以回去了。我可是很忙的。” 蒙汗想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亮出底牌了:“光明王,我们也算是熟人了,我坦白说,若紫川家与蒙族合作,那对大家都有利。虽然紫川军很强大,但在人地生疏的王国土地上作战,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你们想铲除塞内亚族吗?我们会全力协助,但你们必须保证蒙族的付出要有回报才行。” “你所谓的回报,就是让蒙族成为新的黄金族吗?” 蒙汗并没有否认:“王国气候和地理对于人类来说太恶劣了,你们不可能长久在此驻留,这点,你我都清楚。把一个与紫川家保持友好的部族扶上皇位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说的没错,扶持友好部族统治这片土地,这也是我紫川家族在极东地区的国策。但关键是,选择谁?” “大人,与我们蒙族合作,这是最佳的选择了!”游说的机会终于到了,蒙汗兴奋得满脸发光:“塞内亚族一垮,蒙族就是王国最强大的部族!我们两家联手,其他部族绝不敢反抗,我们将共同分享王国这片广袤的土地!” 望着蒙汗,紫川秀微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大人,难道您不相信?在王国部族实力排行里,塞内亚族第一,这谁都无法否认,紧接着就是我们蒙族了!我们蒙族士卒骁勇,尤其是我们的骑兵更是强悍――当然,虽然哥昂族和亚昆族也在吹嘘自己是王国第二大部族,但大人您千万不要信他们!哥昂族有什么?他们不就是人多而已嘛?他们的军队都是软脚虾,一击即溃;还有亚昆族,他们也好不到哪去,军队松弛……” 紫川秀打断蒙汗:“我从来就不怀疑蒙族骑兵的强悍,但我怀疑你们的信用。爵爷,成为你们的盟友实在是件太危险的事情。与其选择蒙族,家族统领处其实更倾向于选择哥昂族作为王国的统治部族。” “哥达汗那个伪君子?”蒙汗勃然大怒:“他也配当魔神皇?” “配不配,那是我们紫川家说了算。家族认为,在魔族各部族中,哥昂族还算温和,哥达汗也没有太大的野心,而且他也信用良好,让他当新一任的魔神皇,家族很放心。” “光明王,哥昂族是废物来着,他们战斗力很差,根本无望在皇权战争中获胜!即使获得了皇位,他们也没办法保住的。” “这个爵爷您就不用cāo心了。紫川家既然选择了哥昂族,那紫川家的剑自然会帮他们说服竞争对手的。” 蒙汗一凛,紫川秀的话语中透出了浓烈的杀机。这是威胁,更是jǐng告:蒙族能提供给紫川家的帮助,哥昂族同样也能提供。一旦紫川家与哥昂族达成了同盟,那包括蒙族在内的其他部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哥昂族是不会放着那些对自己未来政权构成威胁的部族坐大的,他们会借这次人类入侵,对其他部族进行残酷镇压,借助人类的刀剑荡平昔rì的同僚。 “光明王,与哥昂族结成同盟,这是紫川家已经决定的国策了吗?”大难临头了,蒙汗反而恢fù了镇定,一扫刚才的猥琐讨好,他的声音缓慢而有力,目光镇静的平视紫川秀。 紫川秀暗暗赞叹,在这乱世中,能靠自己实力成为一族之长的人物,果然不简单。卡顿那样的草包只是罕见,魔族皇族的素zhì确实有过人之处。单从蒙汗此刻的气势,他就知道刚才对方表xiàn出的狼bèi统统只是伪装。 “爵爷,这是家族统领处的设想,确实可以代表紫川家对魔族王国的政策。” “有没有更改的可能呢?” “不是没有可能更改,但要有非常充足的理由。” “比如说,有部族表xiàn出比哥昂族更大的诚意,光明王大人您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呢?” “就目前来说,哥昂族已经表xiàn出了很大的诚意。他愿意派出军队为我军充当斥候,愿成为我大军的先锋,愿为我军队竭尽所能的提供粮草,愿意交出他们的部族地图,提供壮丁为我军服务――总之,为我军竭尽所能的提供进军的一qiē需要。” 蒙汗眉头紧锁,眉心扭成了一个“川”字:“哥昂族能做到的,我们蒙族也能做到,而且能做得更多更好。” “爵爷,单只这种程dù的条件,那是不足以让家族改变决心的。” “我们可以交出人质。我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我可以让他们随紫川军一同行动。” “不够。” “蒙族军队愿接受紫川军的指挥,与紫川军一同行动。” “不够。爵爷,坦白的说,您的好意我们很感动,但想起上次与您同行的卡顿殿下――我们觉得,做爵爷您的盟军实在是件很危险的事,还不如做你的敌人安全些。” 蒙汗愤怒的起身yù走,紫川秀坐在地上微笑的看着他,看着蒙汗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僵在了帐篷的门帘旁。他在那里站了好一阵,最后,像是下定了重dà的决心,蒙汗猛的转过身来:“光明王,蒙族愿意把部落的圣地与人类分享。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若你还不能答应,那就没办法了!” “圣地?”一听到这个词紫川秀就想起了远东云省的圣庙,想到了被半兽人奉为珍宝的那几个看不出质地的破烂,还有几本根本没人能看懂的书,拿到dìdū的废品收购处未必能卖到一个铜板。想到这些东西居然被半兽人们崇拜了上千年,还害得自己和战友牺牲流血的保护,紫川秀当时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绝不再跟任何跟“圣”字有关的东西打交道。 现在,蒙汗居然还给他摆出一个“圣地”! 紫川秀敬谢不敏了:“蒙族的圣地?那里有什么东西?圣物还是圣书?呃,这么重dà的机密,不用跟我说,谢了,你们自己留着用吧,不用跟我分了。” 蒙汗肃容道:“光明王,你不要把我们想像成茹毛嗜血的野蛮人,以为我们圣地里就只有几根死人骨头或者破盘烂碗之类,然后哄得一群傻子在那磕头跪拜?你不要忘jì了,我受过人类的高等教育,如果没有价值的东西,我是不会拿出来跟你交换的。” “呃,抱歉。”紫川秀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那么,你们部族的圣地里又有什么呢?” 蒙汗露出了骄傲的表情:“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也无法判断。但部族里有一句话故老相传:若有人掌握圣地里的秘密,那他将能无敌于天下!” 紫川秀撇撇嘴:“无敌于天下?爵爷,您这毕竟还是传说,我却知道有一个人那是真的天下无敌,他一生从没败过,可惜,他最后还是自刎了,死在巴丹城郊――爵爷,您当然也知道他的名字吧?天下无敌,并不能保证什么的。” “您是说卡特陛xià吧?”蒙汗感叹道:“他在世时不怎么觉得,但他死了后,大家才发现他了不起。在他任上,王国勇猛如狮,强盛如云。卡特陛xià那样的皇帝,历史上从没有过,将来估计也不会再有了。” 紫川秀注意到,蒙汗称呼卡特时用了敬词,语气十分尊敬。他扬扬眉毛:“爵爷,我还以为您很恨卡特呢?他是您的敌人啊!” “我确实恨卡特,他也确实与我们蒙族为敌,但……”蒙汗想了一阵,慢吞吞的说:“他是个值得尊敬的敌人。大人,圣地蕴含的奥秘博大jīng深,我花费了二十年时间研究,至今所得不过一些皮毛,但已足以惊世骇众了,拿皇位与我们交换这个,您绝不会后悔的!” 蒙汗被士兵们带下去休息了,紫川秀没有接着继续参加军务会议,而是坐在原地沉思。 第三章 傀儡皇帝 一般人总以为,作为三十万大军的统帅,紫川秀是很忙的。他麾下有那么多的兵马,他得整天马不停蹄的四处巡视部队、下达指令,偶尔还要抛头露面跑去跟士兵们握手以体现统领大人的亲mínzhǔ义。 事实上,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误解。紫川秀早知道了,作为大军统领,若是事必躬亲的话,那各种事务会像决堤的cháo水一般把自己淹没。幸好,他拥有一支能干的幕僚队伍,大军行进的总指挥是罗杰,即使有些超出常规的突发事件,他也可以很放心的交给白川或者林冰来处理,这两人都是深通军政事务的行家老手。 这样,紫川秀就可以腾出手来,很悠闲的把手插在裤袋里骑着大白马到处闲逛了,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坐在原地发半天呆。 然后,他吩咐身边的传令兵叫来了两位魔族降将,他们是鲁帝和罗斯。 从人类向魔族王国进军后,可能整个远征军心情最好的人物就要属鲁帝了。瞧他红光满脸得意洋洋的样子,谁都瞧不出这是一位背叛了自己国家和部族的人物,他简直就是作为一位伟大的胜利者来征服万民的。 紫川秀瞅瞅鲁帝:“今天拣到钱了?” 鲁帝愕然:“大人,在这荒原上,哪可能有钱拣啊?” “要不你干嘛笑得那么开心?” “我笑得很开心?”鲁帝摸摸自己咧开的大嘴,连忙敛容道:“殿下,我是为您节节胜利而狂喜啊!您旌旗所指,军威浩荡……” “少来了!”紫川秀一针见血的戳穿了他:“你恐怕是以为魔神皇宝座在向你招手了吧?” 鲁帝委屈的低下了头:“我怎么可能有那种想法呢?大人您真是冤枉我了!” 话风一转,他又试探道:“不过我是最早跟随大人您的神族将领,为大人您鞍前马后效劳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将来战争结束了,大人您总不忍心让我们这些追随您忠心耿耿的神族将士们没个着落吧?这样会让大家寒心的啊!” “你来接魔神皇的位置?那是不可能的。”紫川秀一口就断绝了鲁帝的所有希望。 “为什么,大人?” “实力!你手上只有不到两万投降我军的塞内亚士兵,而现在神族的各大部族都有近十万的军队,单靠这两万战俘兵,你坐不稳魔神皇位置的。还有你的经历,神族子民不会欢迎一个投降人类的叛将来当自己皇帝的。” “但哥达汗……” “哥达汗只是与我们合作,并非投降。而且,他坐拥重兵,实力比你强大得多!” 鲁帝哀求道:“但大人您不能就这样抛弃我啊!单靠我自己,可能是不够,但加上大人您在身后支持,那就足够了啊!只要您能把我扶上宝座,我今后一定唯家族之命而从!” “紫川家不介意扶持一个傀儡,但前提是他值得我们扶持!若这个人本身连维持国内秩序的实力都缺乏,得靠家族的刺刀在身后才能坐稳皇位,那就失去扶持他的意义了。家族不喜欢一个老是给我们添麻烦的傀儡。” 紫川秀答得干脆利索,不留丝毫余地,鲁帝像是被霜打过的叶子般,一下子就没了活力。 在紫川秀和鲁帝谈话的过程中,罗斯一直在旁边倾听着,他脸sè平静,不露声sè。 紫川秀转向他:“爵爷,我对鲁帝说的,对你也是一样。依靠鞑塔族的残余力量,坐魔神皇的位置太勉强了。” 罗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恭顺的低下头:“大人,当初在灭族的危难关头,是您和白川大人把我们拯救出来,我族上下对您的恩情感激不尽,我族听从大人您驱使。对于黄金位,鞑塔族没有任何幻想,您不必为我们担心这个问题。” 惨遭灭族的大祸,在远东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昔rì飞扬跋扈的罗斯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沉稳成熟甚至可以说是谨小慎微了。不抱超出实际的奢望,紫川秀对罗斯现在懂进退识事务的态度倒很是欣赏。 他安慰道:“爵爷,对鞑塔族的未来,紫川家是做了安排的。据我所知,你们原来的领地被塞内亚族夺走了,现在又被蒙族和亚昆族从塞内亚人手里抢走了。我会跟他们打声招呼,希望亚哥米和蒙汗能给我面子,事情若顺lì的话,你们可以迁回原来的领地。” 听闻紫川秀的话,罗斯立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直朝紫川秀跪倒了下来。他太清楚紫川秀这个承诺的份量了,掌握着三十万jīng兵悍将的紫川秀,他招呼的份量可是很沉重的,敢不给他面子的人在王国恐怕还没生出来。有机会重夺领地,罗斯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边磕头边颤声说:“感谢殿下大恩!殿下,整个鞑塔族就是您的忠犬,愿为你赴汤蹈火!” 紫川秀把他扶了起来:“爵爷,不必如此。这样安排,我也是存了私心的:虽然不能安排你们做王国皇帝,但只要你和鲁帝二人团结起来,你们就能把持王国的未来。我将任命你们二人为紫川家驻王国的常驻特派员,监视王国的动向,你们将直接向我汇报。” 鲁帝问:“殿下,那个特派员,那是干什么的啊?” 紫川秀还在想该如何解释时,罗斯已喜形于sè的先回答了:“鲁帝,那个职务就跟先前塞内亚族派驻在各部族中的镇守府或者军队中的监军使差不多。” 紫川秀微笑:“完全正确。”不愧是有过大族长阅历的人,那份灵敏的政zhì嗅觉就不是鲁帝这种单纯的军队将领所能企及。 罗斯感激的望着紫川秀,泪水汪汪。他明白,自己将成为紫川家悬在魔神堡头顶上的一把利剑,负责监视魔族国内各族势力的动向。这是一个掌握着巨大权力的美差,甚至未来的魔神皇也得看他们的脸sè行事!想想不久前自己还是落魄的流亡部族头领,转眼间,命运给了自己如此慷慨的赠与,他对紫川秀感激得五体投地,简直把紫川秀当成大魔神一般崇拜了! 偏偏旁边有个不识好歹的鲁帝:“特派员是什么级别的官啊?薪水有多少?有没有公休假期?工作辛苦吗?罗斯大人,咱们可不能被这个狡猾的家伙骗了,他不先付薪水,咱们坚决不干!” 罗斯恨不得一脚把鲁帝踹死。 这时候,紫川秀才记起找他们来的目的:“鲁帝,你不要吵!我问你们,对于蒙族的圣地,你们知道多少?” 罗斯诧异道:“蒙族的圣地?殿下,您问那个干什么呢?” 紫川秀眉头一挑:“怎么,这是个忌讳?或者是神族内部的风俗禁忌,不方便说?” “在大人您面前,我们没有隐瞒的。只是蒙族的圣地,我们也不大了解。因为蒙族把他们圣地当作命根子,秘密保守得非常严密。外族人只是知道有这个地方存zài,但到底在哪里,谁都不知道。听说蒙族有规矩,凡是误入了圣地的外族人,一律格杀勿论,他们对这个地方很看重的。” 鲁帝不停的点着头,表示赞同罗斯的说法。 “殿下您对蒙族的圣地有兴趣吗?” “听说,蒙族圣地里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得到这个力量的人可以征服大陆?”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罗斯笑了:“殿下,确实有这样的传说。但神族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是很多的,上个星期还有人说魔神皇卡特在卡山上复活显灵了,很多人相信,千里迢迢跑去那里参拜。蒙族圣地的传说我们是早听过的,流传了几百年,整个王国也只有蒙族的人把它当回事吧。” “为什么?” “殿下,您想,若圣地真有天下无敌的力量,蒙族早就称霸了,何苦还困守在西加山上挨苦几百年?所以,尽管这传说有几百年了,但大家也不怎么当回事。” “有道理,没理由蒙族藏着这样的好东西一直不动用。”紫川秀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喃喃说:“那个死老头子,净拿些破烂来蒙我,我还差点信了!早该把他踢出去的!” 鲁帝问:“大人,难道您对蒙族的圣地感兴趣?” “有人跟我提起过……所以我随口问问,也算有点兴趣吧。” “大人您若想夺取蒙族圣地的话,我看得跟蒙族打上一仗。不把那群疯子杀掉几个,他们是不会拱手让出的。” 罗斯立即说:“那就把他们全部杀掉好了!大人,神族历来崇拜强者,蔑视软弱无力的统治者,杀人灭族是最好的立威方式!东征之路乃血腥之旅,自古以来,哪一个征服王国的强者不是满手血腥?哪有不戮万人就能成大事的?我们就先从蒙族开始吧,让百万蒙族子民的尸骸成为您不世功业的奠基石!大人,您若进攻蒙族,我部兵马愿为您前驱!” 罗斯的话直让紫川秀听得毛骨悚然,更让他恐怖的是,鲁帝居然在旁边不停的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然的赞同样子,叫道:“大人,我也愿带我的人马为您夺来圣地!交给我和罗斯大人办好了!” 紫川秀记起来了,当年蒙族趁火打劫,趁着鞑塔族落败撤退的机会将他们杀了不少。在蒙族和鞑塔族之间存zài着血海深仇,罗斯仇恨蒙族更甚于恨塞内亚人,现在,他是要公报私仇了!把这样一个人放在监视王国的位置上,是否合适?他就像个浑身填满了炸药的包裹,一点就把整个王国统统炸上天去。 稍后,紫川秀又自嘲的想:什么塞内亚族、蒙族、鞑塔族、哥昂族、亚昆族、雷族――天知道这群蛮子是不是三个人就要组成一个部落的――就让他们统统完蛋好了!这不正合了紫川家的意吗? 送走了蒙汗,紫川秀也没能闲下来。因为紧接着又来了一位探访他的老熟人――老熟人的含义并不一定意味着老朋友――他就是王国现任第二(第三?)大部族的酋长,哥昂族的首领哥达汗。 对于哥达汗的到访,紫川秀倒是不感到意外,因为远征军已抵达了索里米亚草原,沿着索那河前进,眼看着就要进入哥昂族的领地了,哥达汗再怎么镇定,眼看数十万人类军队就要开进自己领地,他也是心里打颤的。 好在他与紫川秀曾在巴丹有过一面之缘,哥昂族和亚昆族的叛变给人类与魔神皇的决战创zào了条件,那次会晤总算是合作愉快。现在,就仗着当初那一面之缘,哥达汗来到远征军的大营中朝紫川秀打探消息来了。 半年没见,哥达汗依然是那么的英俊。在紫川秀所见的中年人中,只有林家的林睿可以与这位美男子一比风采的。与蒙汗那副一看就是jiān诈之辈的嘴脸不同,哥达汗呈现给人的是温和知xìng的中年美男子形象,沉稳内敛又不失亲热和蔼,眼神既严sù又温和,内中透出一种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 一见面,这位魔族酋长就向紫川秀作了个揖:“好久没见,十分高兴见到光明王殿下您健壮如昔。” 紫川秀也回礼:“爵爷,你也很jīng神!爵爷,我们快半年没见了吧?” “正是。”哥达汗微笑着说:“大人,虽然迟了点,但先恭喜您在巴丹击败魔神皇。一战而灭四十万塞内亚军,此等战绩,前所未有!连我们都为殿下您捏了一把汗,您若战败,那下一个被收拾的肯定就是我们了。” “爵爷,既然您也明白这个,那您就好意思看着我们跟卡特厮杀得死去活来不加援手?” 哥达汗不好意思的笑笑:“殿下,当时我们确实很想援助您,但您也知道,卡特再怎么倒行逆施,他毕竟也是神族的共主,与人类一起联手攻击他,心理上我们跨不过那道坎。而且,最大的原因是――”哥达汗低声说:“我们不敢与陛xià为敌。” “不敢?” “真的不敢。陛xià战无不胜,他是无敌的。殿下,不怕您笑话,我们怕他,怕得像火一样,数十年的积威,不是开玩笑的。离他远远的我们还敢动些歪脑筋,但一旦面对黄金狮子旗,我们无法抗拒他的威严。连我都如此,更不要说士兵们了,我怕带他们到巴丹,反而会坏事。” 紫川秀对哥达汗这种坦诚的态度很欣赏,他微笑问:“爵爷,那您这次来,有何贵干呢?我们也是老熟人了,有话可以直接说。” “殿下真是爽快,那我也就直说了。我知道,殿下您率领大军,马上要去讨伐塞内亚余孽了,在此我谨祝殿下您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蒙爵爷您吉言了,谢谢。” “但有个事让我很是担忧,按照殿下您的前进路线,贵军似乎要通guò我哥昂族领地?” 紫川秀流畅的说:“我们确实有这个打算,要抵达魔神堡,哥昂族的领地是必须要经过的。给爵爷您添麻烦了,到时还要麻烦爵爷您多多协助我们了。” 哥达汗皱起了眉头:“大人,您这样自作主张,让我们感到很为难。哥昂族虽然小,我们也有尊严的。虽然比不上大人您兵马众多,但我们的部族军队也做好了战斗准备。为保卫家园,我们不惜殊死一战。” 紫川秀实在很佩服哥达汗。在说到“殊死一战”这种话时,平常人早紧张得横眉立目、剑拔弩张了,哥昂族首脑却能微笑的娓娓道来,不带丝毫火气,这种风度非得有极强的内在控zhì力才能办到。 “爵爷,我可以保证,我军对哥昂族毫无敌意,您完全没必要担心,我会严格约束部属,除非受到攻击,否则我军是不会对哥昂族军民随便出手的。” “殿下,虽然您这么说了,我还是很担心。几十万大军过境,要想完全秋毫无犯是办不到的。不管怎么说,这是战争,我们哥昂族肯定会因此受到损失的。” “损失?爵爷,您好像忘jì了,在魔族对人类的侵略战争中,我们紫川家蒙受的损失恐怕百倍、千倍于你们哥昂族的。” “但那场战争是塞内亚族挑起的,我们哥昂族也是被迫……” “但哥昂族军队也有份参与了对紫川家的侵略与破坏,不是吗?而且在东南会战、dìdū战役和西北战役中,哥昂族的军队还很活跃呢!” 紫川秀目光炯炯的逼视着哥达汗,气势咄咄逼人;后者则微笑着回视着紫川秀,态度平和。虽然没有明说,但二人已在明里暗里把意图亮出来了。二人都知道,紫川家倾师数十万进攻塞内亚族,势在必得,而哥昂族领地是至魔神堡的必经之地,凭哥昂族的力量,他们是无力阻止人类军队前进。不管愿不愿意,人类都会进入哥昂族领地,这是无法抗拒的事实。 现在,哥达汗想借这个机会从紫川秀那里敲点好处:“您过我的地盘,多少给我们点过路费吧?” 而紫川秀则根本没让哥达汗开价就把门关得死死的:“过路费?没门!我还想跟你们讨债呢!若是不识相,那咱们就新帐老帐一起算,你可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两人眼瞪眼的对峙一阵,毕竟还是形shì比人强,哥达汗先泄气了,出声问:“大人,您真的能保证贵部过境时能对我族秋毫无犯?” 紫川秀倒也没有太苛刻:“我会尽最大努力约束他们,个别士兵私下的作jiān犯科恐怕无法避免,但不会出现故意的大规模屠杀事件。当然,也需要爵爷您配合,最好您的子民不要做出刺激我军士兵的举动,大家也好相处。” “这个我也会尽力的。哥昂族历来是温和的部族,我们并不喜欢战斗。”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可是,爵爷,这样您就满足了吗?”紫川秀突然话锋一转:“身处这个变革的大时代,你难道就心甘情愿的屈居一个地方酋长的位置?哥昂族的野心仅仅如此而已吗?巴丹会战前,我曾与您说过一句话,您是否还记得呢?” 哥达汗平静的说:“殿下,您的教诲我一直记在心上。” “那时,魔神皇势力还很强大,爵爷您也许还存有疑惑。但现在,爵爷您应该相信我们有能力实践承诺了吧?爵爷,紫川家打算扶持您坐上王国的皇位,您意下如何?” 骤然听到惊人的话,哥达汗的反应只是眉毛抬了一下:“光明王殿下,我并非圣人。神族已失去了共主,我相信这时企望黄金位的人不在少数。我自信才能韬略并不比任何人差,若论身份,我也是出身皇族,有这个资格。紫川家若打算助我登上至尊位,我会很感谢的,但我更关心的是,你们要用什么方式助我登基呢?然后,世上万事皆有代价,你们又要求得到什么的回报呢?” “用什么方式,爵爷您就不必cāo心了。我们总能找到办法的。”彼此都是聪明人,紫川秀也不绕圈子了:“紫川家全面掌控魔族王国,我们要的回报就是如此。” “也就是说,你们要我当个傀儡皇帝?” “不完全是傀儡皇帝,你还是有一定权力的。对那些小部族来说,你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可以派出慰问团、在部族联合大会上讲话啊、每年收取各部族进贡的礼品什么的……” “说来说去,还是个傀儡皇帝?” 紫川秀微笑着,没有说话。这时候,沉默就是最礼貌的回答了。 “我若是拒绝呢?” “爵爷,你可以拒绝。不过,想争这个位置的人还是不少的。蒙汗阁下就刚刚从我这离开。若让他当了皇帝……” 紫川秀突然换了话题:“我听说,蒙族和哥昂族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哥达汗淡淡道:“在神族里,没有哪个部族和蒙族关系良好。” “那么,以你对蒙汗的估计,他是不是位胸襟开阔、不计前嫌的伟大政zhì家呢?当他登上至尊位以后,他会不会对前嫌都一笔勾销,以宽广的胸怀容纳你们呢?” “蒙汗不是那种人,他睚眦必报。光明王,您不必再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宁愿选择我而不是选择蒙汗呢?” “蒙汗的野心太盛,而且两面三刀。谁都不愿意选择这样的一个盟友。相反的,爵爷您品xìng温和,没有太大的野心,家族认为,由您来维持王国的秩序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哥达汗默默的听着,只是紫川秀敏锐的注意到了,他脸上一掠而过的愠sè。 然后,他站起身,掀开帐篷的门帘走了出来。跟在他的身后,紫川秀也出来。 夜是肃穆的,数以军团计的星辰,璀璨于高高的天幕之上。两人站在高坡上,望着山下一望无际的人类大军营地,漫天的营火星星点点,一直蔓延至目光的尽头。 望着高坡下的军阵,哥达汗平静的说:“强大的敌人攻入王国,毁城灭镇,杀人如麻,伏尸千里,再残暴的杀戮,我们也见识过,没有什么能吓倒我们。但现在,竟连王国的皇帝也成为你们随意指派的傀儡――自从王国有历史以来,我们还不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转头望向紫川秀,眼里闪动着水光:“光明王,我们不是你想像中的野蛮人,我们是拥有着悠久历史和文明的国度,‘神典’记载的历史甚至比光明帝国的历史更为久远。远古时代,三百五十六名皇族战士在极东的荒芜之地开疆拓土,披荆斩棘,克服了难以想像的艰辛和苦难,他们征服了这片蛮夷之地,建立了延绵至今的神族王国!以数百人的皇族统治着近千万的低级神族,拥有着辽阔的国土、勇敢的战士和辉煌的文明,我们比你们想像中更伟大!” 紫川秀安静的倾听着,为表示尊重,他低下了头,语气却是坚定的:“王国落入今rì的地步,错不在我们。你们该反省,上千年来王国对人类世界无数次的侵犯和伤害,你们最近一次的侵略,给我们国家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落得今rì的下场,你们完全是咎由自取!爵爷,不要说得你们好像很无辜的样子!” “我知道。”哥达汗长声慨叹说:“殿下,站在人类的角度来说,你可以说我们是咎由自取。但在神族看来,三千多年来,我们一直被野蛮人压迫着,怪物不断的蚕食我们的生存土地,为了生存,神族子民必须永无休止的战斗着,我们生存于无间地狱之中,唯一的出路是杀开一条血路。而这条出路,只能在目前被人类占据的西川大陆上取得。 先皇陛xià的孤掷一注失败了,他以身殉国。凌步虚、裴玛、叶尔马、雷欧、卡顿、卡兰,王国名将凋谢大半,英雄人物随风飘逝,他们死得其所。但活着的人们,我们负有义务,不管面临怎样的屈辱和艰难,我们都必须把苦难深重的神族从崩溃的边缘带出来。光明王,我愿意与紫川家合作,请您把至尊位赐予我!” 注视着哥达汗,看着这个俊美男子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流淌,紫川秀开始动摇:“爵爷,您的神族至尊意识太强烈了,我有点后悔了。” “你担心我当上皇帝以后会脱离紫川家控zhì?” “是的。” “殿下,诛心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我想干什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干什么。正如殿下您说的那样,我是温和派的人,我对自己实力有清醒的认识,当前,神族最重要的事是休养生息。所以,在我的皇帝任期内,紫川家可以放心,我不会不自量力的挑战您权威的,我会是个令紫川家满意的、表xiàn良好的傀儡皇帝。” “爵爷,我可以问吗?既然您也知道这个皇帝是个傀儡,您为什么还愿当呢?” 哥达汗苦笑一下:“光明王,您可能以为我和蒙汗一样,也是为了权势、yù望和野心,您错了。我本身就是统掌一方的尊侯重镇了,权势或者荣耀,对我来说已是足够了。身为王国公爵却和侵略者合作,我会留下千古骂名的。但为了王国的未来,我必须要坐这个位子。” 紫川秀微笑:哥达汗说得冠冕堂皇,说得好像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同意坐这个皇位,但其中究竟有多少是真心话,多少又是言不由己的掩饰和客套,那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道了。 “爵爷,若您来当皇帝,那等王国恢fù元气以后,我们岂不是还得再来一次战争?” 哥达汗笑了,笑容里带着狡黠:“经历这场大败,王国想恢fù元气,恢fù战前的人口量,那需要很长的时间。神族要重新强大到能与人类分庭抗礼的地步――起码,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是不抱这个希望了。殿下,您比我年轻得多,但我估计您看到那一天的可能xìng也不大。殿下,再英明的君主也没法保证他身后的皇朝万世不灭,没办法确定他的命令能被一直遵守。为死后的世界cāo心,我们似乎没这个必要吧?下一代人的事,就让他们来解决吧。” 紫川秀也笑了,他冲哥达汗伸出了手:“合作愉快,爵爷?哦,我该称呼您为陛xià了。” 哥达汗一愣,接着,笑容在他脸上渐渐绽开:“一时间,我还真是没办法习惯这个称呼。” “没关系,陛xià,您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慢慢习惯。” 二月二十五rì,远征军抵达魔族边境大城格兰克。此城是属于哥昂族的领地。为了防范远征军,哥昂族已将其部族军队主力近六万人的哥昂族步兵部署在城中。但既然哥达汗与紫川秀达成了协议,遵照哥达汗的命令,哥昂族守军打开城门放人类军队进城休整。 晚上,哥达汗在原来的镇守府官邸里设宴欢迎远征军的将领们,紫川秀、文河、林冰、方云、吴滨等高级军官出席了此次宴会。 第四章 道捷亚昆 格兰克城的镇守府官邸原是塞内亚族派驻格兰克的监军使居住,但入侵人类世界失败后,昔rì的黄金族权势不再。不用主人催促,塞内亚监军使自觉的卷起包袱走人了。然后,镇守府迎来了新的主人,哥昂族贵族昂首阔步走进了昔rì塞内亚族曾占据的华屋,镇守府成了哥昂族首脑哥达汗的行宫。 初到贵地,紫川秀不会不防着哥达汗一手的,来参加宴会的只是部份将领,白川、罗杰、明羽等心腹将领都留在各自军中坐镇。人类军队掌控了格兰克城的城防和主干道路,严密监视驻扎在城中的哥昂族军队动向――当然,哥昂族军队也派出了人手,同样在监视着人类远征军的动向,他们的军队也集结在营中做好了jǐng戒准备。 白川派来了信使向紫川秀做了汇报,紫川秀只是一笑置之。对于初次合作的双方,存有戒心和疑惑是很自然的事,若哥达汗不这样做,紫川秀倒觉得他不正常了。 军队弓拔弩张的对峙局势丝毫没有影响宴席中的热烈气氛。哥达汗亲自到官邸门口迎接人类将领,他以族长之尊,亲自给众人带路。 这晚,镇守府布置得奢华之极。在人类高官下榻的镇守府官邸内,在那台阶上,甚至走廊上,统统铺上了红地毯。在走廊两边,每隔五步就搁放着一个银制的香炉,里面燃烧着不知名的香料,随着缈缈的白烟上升,一股如檀如脂的芬芳笼罩着整个会场。 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摆满了宴席的会场,金制银造的笼架,贵重的毛毯,锦垫,绣帷,手工制zuò的针织制品,魔光石雕,镶嵌着宝石的名剑和器械,这些东西,全被张罗陈列了起来,各种奢靡珍奇物品令人眼花缭乱,把整个会场装饰得俨如一个珍宝陈列场。 与紫川秀同行的将领不少都是出身贵族,但大伙还是首次见识魔族王侯的奢华,不时有人发出低声的惊呼,众人赞叹不已。 哥达汗对将领们说:“诸位大人都是我们哥昂族的贵宾,若有喜欢的东西,请吩咐一声侍卫。在离开的时候,侍卫会交到您的随从手中的。” 转过头来,他看到紫川秀含笑的嘴角,心下不知怎的慌了起来。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起,只好含糊的说:“东西简陋,暴发户小家子气,入不得大家法眼,让大人您见笑了。” 紫川秀淡淡一笑:“很漂亮,让我们大开眼界。” 宴会厅布设得同样金壁辉煌。当中是两张大榻首席,分别是紫川秀和哥达汗的坐席了。左边一边的宴席已经坐一排人,看服饰和气度,该是哥昂族的头面人物,长老和将军一类人物。当紫川秀入场的时候,在场全体人物都起立鞠躬,以示对远征军最高统帅的尊敬。 宴会开始之前,紫川秀用魔族语发表了简单的演讲,他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远征军的立场:“我们是为讨伐塞内亚族而来,与其他部族无关。谁敢帮助塞内亚族,我们就消灭谁;谁帮助我们,那就是紫川家的朋友!紫川家会牢记而且会回报友谊的。” 领会了紫川秀的意思,哥达汗也用人类语做了即席演讲:“塞内亚族残暴无道,魔神皇卡特自恃强大,发动无道战争,让我族优秀子民丧命他乡。我们已对塞内亚族的残酷压迫憎恶万分!现在,天朝紫川家的大军抵达,打击塞内亚,解放各部族,我们非常欢迎!我族军队与人类天朝军队一同战斗,一同打倒万恶的塞内亚族及其爪牙,恢fù伟大和平!哥昂族将永远记得紫川家解放的恩情,重建后的神族王国将永为紫川家的忠诚邦属!” 在座的人类将领无不面露微笑,看来哥达汗还是很识趣的啊! 紫川秀举杯向哥达汗遥祝:“恭喜陛xià!” 一时间,席间轰动了。众位哥昂族大老们惊喜不已:黄金族的这个位置,终于也等到我哥昂族来坐啦!哥昂族可是五百年没有做过黄金族啦! 就连早已心中有数的哥达汗也是面露喜sè:这可不是秘室里的两人的密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国数十名高级将领面前,紫川秀代表紫川家亲自承诺的,那是绝对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惊喜归惊喜,哥达汗可没有欢喜得失去了理智。他恭敬的躬身回礼,然后举杯:“大将军的恩惠,鄙族上下永世难忘!我们将永为大将军最忠诚的臣属,谨以此酒,向大将军您表达谢意!” 锣鼓轰鸣,金钟清脆。佣人们流水般上前,将各种佳肴美酒流水般端了上来,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山上爬的,各种美味佳肴应有尽有。只可惜不曾将海龙王清蒸了上台,那就算是对秀川大人不恭敬了。 一时间,双方将领纷纷举杯,杯觥交错声不断。除了哥达汗以外,哥昂族的长老和一些军队将领也参加了宴席。只有少数人类将领能用魔族语说话,也只有少数魔族将领能用人类语言说话,但这没有影响双方的交流。这种纯粹是为增进友谊的宴会是不可能有人长篇大论的,大家只要懂得拿起杯子找个对手敬酒就行了。 不知是否哥达汗故意安排的,出席宴会的哥昂族头面人物全是皇族,也就是说,起码在外表上,大家看上去全是差不多的人。这减少了紫川家将领的心理抵触情xù。说真的,要和一个青面獠牙的低阶魔族凑近的称兄道弟,大家还真是办不到。但现在,起码在外表上,魔族皇族长得样子不差――岂止不差而已,简直个个全是俊男美女! 按林冰副统领的话说是:“反正比我们的人顺眼多了!”看她那迷离的眼神,紫川秀都怀疑她是不是有打算定居魔族王国了。 这件事极大的挫伤了文河等人类将领的自尊心。但幸好,未来的魔神皇陛xià是个办事很周到的人,他是不会让客人寂寞的。酒到半酣,哥达汗鼓掌,长串的美女从后台鱼贯而出,载歌载舞,香风阵阵熏来,直让一群老粗们迷醉不已。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美女们已经娇笑着坐近了他们身边为他们倒酒斟茶了。 借着到紫川秀身边敬酒的机会,方云红衣旗本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大人,据说魔族的皇族不超过百人,那应该是人数很少的。但现在,我看在场的男女皇族就差不多有五六十人了,难道哥昂族的皇族人数就那么多?” 紫川秀一愣,哥达汗笑出声来了:“这位将军,您平常没在远东呆过吧?” “我来自西北边防军,确实不曾在远东服役过。” “这就难怪了,看来您对王国的情况不很熟悉。比起皇族来,男xìng低阶臣民在外表上确实有很大的差别,但对女xìng来说,皇族和低阶臣民就很难从外表上分辨了,低阶臣民的女xìng的外表和皇族是一模一样的,差别只是在她们的智力比较低下,无法与皇族女xìng比拟。” 听哥达汗说来,紫川秀也起了兴趣,他问道:“若皇族与低阶臣民的女xìng通婚,产下的后代会是怎样的呢?” 哥达汗脸sè微变,但还是微笑着回答了:“在神族这边,后代主要是由男方决定的。若男方是低阶臣民,那后代也就是低阶臣民;若男方是皇族,那产下的后代也是皇族――当然,若父母双方都是皇族,那产下的后代自然就更加优秀了,那种皇族我们称为纯种皇族。皇族女xìng只嫁给皇族男xìng,而皇族男xìng则可迎娶皇族女xìng为正妻,把低阶臣民女xìng当侍妾。” “纯种皇族和一般皇族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是否紫川秀的错觉,他觉得哥达汗的脸sè更加yīn沉了,但还是带着笑:“据我所知,无论心智还是体lì上,纯种皇族和一般皇族之间并没有区别。但大将军,神族是很注重血统传承的,纯种皇族被认为比一般皇族更高贵,在继承权方面能占不少优势的,比如有些部族就规定了,只有纯种皇族才有资格继承部族首脑位置。” 听着哥达汗介绍,紫川秀忽然注意到,哥昂族将领本来都在吃喝嬉闹的,但在哥达汗说话时,他们都住了手,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说话的哥达汗身上,很专注的倾听着,谁也不出声,气氛有点凝重。 这让紫川秀很奇怪:“难道哥达汗说的东西,他们竟会不知道吗?” 看到紫川秀疑惑的表情,哥达汗无奈的苦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我是混血皇族,并非纯种皇族。当年能继承族长位置,很大程dù上靠的是运气。” “啊!”紫川秀轻叫一声,明白为何说到这个话题,众位哥昂族将领的表情那么古怪。自己真是不识趣啊,明明不能出身于纯种皇族是哥达汗心头的痛,自己还一个劲的寻根刨底,往人家心头的伤口上撒盐,难怪哥达汗这么苦闷了。 紫川秀连忙说:“其实纯不纯种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才能和实力。爵爷,我赐姓紫川的,并非紫川家嫡传,但今rì不同样是掌控一方的封疆大员了吗?同样的,爵爷,您并非出身纯种皇族,但今rì不也同样登基为皇了吗?可见,血统并非关键。” “大将军您说得太对了,血统其实并非那么重要。来,我敬您一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然后,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这个话题。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血统其实非常关键。若紫川秀是真的拥有紫川家嫡传血统的话,以他的才能和实力,何止今天的远东统领。单论才能,他比生下来就注定是总长继承人的紫川宁强上千倍。 这晚的宴席呈现古怪的气氛。宴席上,双方将领喝得酩酊大醉,双方亲热的揽腰搭背胡言乱语说个不停,热乎得仿佛穿同一条裤子;然后,转过身去,大家都对进进出出宴席会场报告情报的对方信使视而不见,仿佛他们根本是透明的。 这晚,美酒佳肴上个不停,但紫川秀并没有吃下多少。他的感想是:魔族与人类的饮食习惯和生活习xìng实在差得太远了,达到了彼之佳肴,吾之毒药的地步。很多食物紫川秀都是闻所未闻,那些各种暗紫、黑sè或者酱青sè的蔬菜他还敢吃下去,但对于那些分辨不出是什么来源的肉块,他就存有不少疑惑了。但看主人哥达汗吃得津津有味,想着他应该没有自杀的理由,紫川秀终于也敢跟着尝了一点点――至于什么味道,他就实在不想再回味了。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在最后,紫川秀的忍耐还是达到了极限:主人郑重其事的端出一盘炒得香脆的小动物――到底是什么动物紫川秀也不敢问了,反正长得和小老鼠差不多――热情的请他“尝一尝难得的特sè美味”,那一刻,曾面对魔神皇近卫旅毫无惧sè的名将脸sè白得像纸一样。在众多热情的目光下,他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小老鼠”夹进嘴里,艰难的一口吞掉,然后挤出一个比死人还难看的笑容:“好吃!真是好吃!” 哥达汗热情得不容推却:“大人,再试一个!这平时很难抓到的,是难得的美味!” “不用了……” “来来,再尝一个!千万不要客气啊!” “我不是客气……” “真的不要客气!” “我也真的没客气……” 被逼着一口吃下三个“小老鼠”,紫川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在场的人类将领对他投来同情的目光,紫川秀凶狠的逼视回去,威胁之意在眼中表露无疑:“谁敢再看的,我就让他尝尝难得的神族美味!”于是众人立即作鸟兽散,谁也不敢再望紫川秀一眼。 于是紫川秀感到了深切的孤单,他忽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把罗杰这个饭桶带来呢?若他在,不要说小老鼠,就是死老鼠估计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绝对不会让这群魔族崽子们单美于前。 宴席大约在晚上十二点多结束。在告辞时候,哥达汗送紫川秀一直送到府邸门口。尽管他一再暗示要送几个美女让紫川秀带回去,但紫川秀还是坚定的拒绝了他从镇守府大门出来,从酒酣红热的宴会会场出来,外面的空气显得分外的清冷,初的夜风迎面吹来,紫川秀不禁竖起了军大衣的领子。同样的夜空,不知什么原因,王国的夜空显得更加的寂寥。 与人类的城市相比,魔族的城市显得简陋了很多。格兰克城号称有人口五十万,也算得是魔族的大城市之一,但在紫川秀和一众人类将领看来,这顶多就跟个人类的小郡城差不多。街道狭窄,房屋低矮,大多是用石头和木头堆砌而成的。 魔族在城市管理方面的水平极差,在短短不到五百米的街道,紫川秀就看到了不下十个垃圾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积在路边堵住了半条街。而街道的建设很明显没经过任何规划,房屋七零八落,街道扭曲得不成样了。刚下过雨,泥泞的道路积水坑坑洼洼,紫川秀和随行人员在马上小心翼翼的慢走着,生怕污水溅湿了皮靴和衣裳。 街道上看不到一个当地居民,显得静悄悄的,空旷又寂寥。紫川秀留意到道路两边的店pù。和人类一样,魔族也是存zài商业的。但与人类种类繁多的商业行为相比,魔族的商业还处在很原始的阶段。可能是因为文字普及程dù很低的原因,魔族的商店都没有招牌和字号名称,他们都是用图案来表示经营的商品。比如食品店的标志就是一个大馒头,衣服店的标志是一把剪刀,柴火店的标志就是白布上画着一块木炭,虽然简单,却是一目了然。 “统领……”文河与紫川秀并肩而骑,带着几分酒气,他冲着紫川秀嘿嘿一笑:“大人,我看了哥达汗打算送您的两个美女了,果然是国sè天香。大人您就这么拒绝了,难道就没一点可惜吗?大人,我听说以前您在远东时带秀字营的风格很灵活的,如今还真不像你啊!” 紫川秀也嘿嘿笑道:“当时没看仔细,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后悔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却没多少喜悦。紫川秀当然懂文河暗含的不满,他在埋怨紫川秀装正经,身为远征军首脑的紫川秀都不肯接受哥达汗的馈赠,那他们也不好意思接受了。 紫川秀也只好含糊装听不懂了,倒不是他装道学假正经,千娇百媚的女人投抱送怀,说不动心绝对是假的。但问题紫川秀是一军之首,他必须得注意影响。文河那群老兵油子们早就对魔族的美女垂涎yù滴了,自己一旦收下哥达汗的馈赠,那就没办法去约束文河他们,同样的,接受了魔族美女的文河也没办法约束部下们。魔族王国有一半的人口是女xìng,靡靡之风一旦在军中开头就不可收拾。历史上不乏这样的先例,无数能征善战的军队就这样毁在奢靡脂粉里的。 “无耻的sè痞!文河,你脑袋里除了女人还有些别的东西吗?”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林冰副统领从后面驱马赶上来,同样与紫川秀并骑而行。因为喝了酒,这位平素优雅而矜持的副统领脸蛋红扑扑的,倒是很像羞涩的女生。 她带着酒气打着嗝:“统领大人,我支持你,你做得很对!军队不是玩乐的地方,呃,不能让这群畜牲们乱来!” 两位男xìng将领相视一笑。 一行人在街道上穿行,滴答滴答的清脆马蹄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落里。 “这样就拿下第一个城市了。”望着黑沉沉的一片低矮的房屋,文河有些感慨的说:“若都这么顺lì的话,半年我们就能打到魔神堡,结束这场战争了。那时,孩儿们就可以回家了。” “不可能那么顺lì的。”林冰感慨道:“不可能每个王国部族都像哥昂族这么软弱,我们也没办法许诺部族首脑们每人一个皇帝。过了哥昂族的领地,我们就要面对亚昆族的军队,那时就要真刀见血了。” 她转头面向紫川秀:“亚昆族、塞内亚族、蒙族,大人,我们真要一个个城市血战打过去吗?那样要死多少士兵啊?” 紫川秀叹一口气,没有回答。 这其实也是他心头的疑惑。无论对上魔族哪一个部族,远征军都可以稳占上风。但若魔族所有部族团结一致起来,那人类远征军绝对讨不了好去。三十万人类和半兽人联军,这样的兵力,足以重创魔族王国,但要把他们灭国,似乎又薄弱了点。这次出征,家族军务处连目的都没搞清楚,只是含糊说:“宣扬我人类军威,给予侵略者以沉重打击!”本来紫川秀是想雄心壮志的一口吞掉整个王国的,但随着深入王国腹地,他越来越发现自己力量的渺小。 若只是来一次深入魔族王国的武装游行,烧杀几个城镇,威慑那些桀骜不驯的部落首领们,逼迫他们签定一份对人类的臣服协议,那手上的军队是绰绰有余了。但若要真正统治这个曾经强大无双的国度,像昔rì的塞内亚族一样深刻插手和介入各部族的事务,让人类政权在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扎下根来,自己面临的任务还是非常艰巨的。 远征军在格兰克停留了五天。在这五天里,远征军在格兰克补充粮秣,休整兵马。 在士兵休息的时候,紫川秀与哥达汗进行了一整天的艰难谈判。人类决心要灭尽塞内亚族,哥达汗则深知昔rì主子的强大,虽然今rì落魄了,但塞内亚还有数万强兵,困兽还要死斗呢,对这样的残酷战事,哥达汗实在是兴趣缺缺。若可能的话,他是很想躲得远远的为紫川秀加油就算了,但双方毕竟是盟友,一毛不拔也说不过去,他很慷慨的说:“愿提供三个哥昂族团队随人类一同行动,听候大人命令。” 紫川秀冷笑道:“陛xià,为了把您扶上皇位,我紫川家出动三十万军队,有牺牲十万名士兵的觉悟!出动三个团队?这是一个准备当皇帝的人说的话吗?” 哥达汗哑口无言,紫川秀悠然自在的欣赏他的苦相。 其实紫川秀倒也不是很在乎哥昂族那几万兵马,不过远征军的主力必须要向魔族腹地前进,放着哥昂族的几万人马在身后,万一哥达汗起了坏主意,对远征军的补给线动些手脚,自己就很难看了。让哥达汗和哥昂族的主力都跟在自己身边,他们就比较难出什么坏念头了。 磨蹭了整整一天,最后二人才达成最终协议,哥达汗将亲率六万部族主力随远征军一同行动,接受远征军司令部的指挥。 除了将哥昂族拖上人类的战车,紫川秀还向亚昆族派去信使,告sù亚哥米,人类军队将从他们领地借道通guò攻打塞内亚族,希望亚哥米能放开领地不要阻碍远征军的前进。 信使回来得很快,也带回了亚哥米的答复。 这位亚昆族领导人回答说亚昆族不想插手人类和塞内亚族的战争。但领地代表着亚昆族的尊严,不容侵犯,亚昆族军队会保卫领土直到最后一兵一卒。在信里,亚哥米建yì紫川秀带领远征军绕开亚昆族的领地通行,他本人提供了几条“虽然远一点但是很安全的”的线路,希望紫川秀能接纳。 当亚哥米的回信到达时,远征军统帅部正好在开会,包括紫川秀在内的大多数远征军高层都在,哥达汗也在场。 听完亚哥米的回话,紫川秀淡淡一笑。他弹弹信纸,望过麾下的将领们:“如何?” 将领们露出了笑容,林冰笑道:“亚哥米好像还搞不清局势。他不知道,这就意味着……”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战争!”接过林冰的话头,文河低沉而坚决的说。 七八五年三月十五rì,自远征军进入魔族王国境以后,第一场战争终于爆发了。由于亚昆族拒绝人类远征军过境,远征军司令紫川秀立即下令,对亚昆族进行全面打击。 三月十五rì,远征军的第一兵团(下辖东南第一骑兵军、远东第一军)在哥昂族与亚昆族交界的边境上遭遇了亚昆族的边境守备部队。在喊话数次后,眼看亚昆族部队仍没有让开道路的意思,带队的亚昆族指挥官更是傲慢又无礼――亚哥米根本没想到紫川秀真的敢跟他大打出手,他以为紫川秀只是吓唬他的,所以下令给边境守军:“要以威严的态度表xiàn出亚昆族战士的凛然和坚决,要从气势上压倒远来的侵略者!”――结果他们全都很威严的逃了。 在近十万人类步、骑兵的冲击下,边境仓促搭建的守备工事没能坚持半个钟头就垮了,六千人的亚昆族守备队被打得溃不成军,仓惶逃窜。但他们全都逃不过文河骑兵的快马,除了极少数的幸运者外,大多数人都被俘了。 得知战报后,紫川秀非常吃惊。他倒不是吃惊文河取胜――以近十万的jīng锐军队对付区区数千人的边境守备队,胜利是理所当然的――而是吃惊,对于这场明显迫在眉睫的战争,哥昂族居然一点准备也没有!根据被俘的亚昆族指挥官口供,他们根本没接到要开战的指示,部队都没进入备战,有些士兵甚至连兵器都没带上就被俘虏了。 “亚哥米是白痴吗?”紫川秀吃惊得连拍着自己额头:“他拒绝了我们军队过境,居然就没想到后果?他就没想到会开战?” “依亚哥米的xìng格来说,这种事他是做得出的。他可能是认为,您在对付塞内亚族的时候,不敢再贸然挑衅他这样的强敌。” “他以为我是唬人的?”紫川秀哑然失笑:“这位老兄的判断力也太差了点。” 哥达汗也苦笑。昔年同在卡特陛xià麾下为臣时,他就对亚哥米的xìng格有点了解。亚昆族首脑并非什么坏人,但他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目光狭隘,又自以为是,十分固执。说得难听点,他就是那种没事找事,事来了又怕事的人物。 cháo润温暖的风从遥远的西南沿海登陆,一直吹到了冰天雪地的魔族王国。风融化了积雪,裸露出一望无垠的平原,吹干了通往遥远东方的道路。人类军团对魔族王国的攻势已全面展开了,数以十万计的人类士兵和半兽人士兵cháo水般涌入王国,突破了魔族王国的第一道防线。 三月十七rì,人类军队夺取了卡兹城。 三月十九rì,远征军前锋将军文河副统领攻占恒兰城,消灭亚昆族驻军四千余人。 三月十九rì,远征军右前锋罗杰所部强渡黑河,夺取了河流渡口重镇,半兽人战士乘船漂流而下,将沿河岸防御的亚昆族部队远远抛在后头,出人意料的登陆,轻骑突进,突然拿下了亚昆族贮存粮仓的重镇克里米亚。于是,在黑河前线防守的亚昆族主力部队立即面临全盘崩溃的危险。 三月二十rì,远征军红衣旗本方云率领来自西北的强大骑兵集群抵达了黑河,与对岸的亚昆族军队遥遥对峙,监视其动向。 同rì,远征军红衣旗本斯塔里率领嘉山步兵军团乘船漂流而下,在克里米亚登陆与罗杰所部会合。 一个星期之内,远征军以严整的阵势全面压上。各路兵马全都是jīng锐之师,而且领兵的都是优秀将领,行动迅速而果断,在一个具有大局观的统帅指挥下,远征军以泰山压顶的强大威势扑面而来! 亚哥米一觉醒来,忽然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远征军的兵马,自己已落入包围圈中,尤其以罗杰和文河为首的两个强大前锋组成的钳形攻势对他威胁最为巨大。 优势的军队,强悍jīng锐的士卒,执行力优越的将军群,再加上布局jīng确、思路明确、决心坚定的指挥,面对这样的对手,亚哥米感觉自己就像对方手中的棋子一般,产生了不可抗拒的无力感。虽然主力还没正式碰面,但在紫川秀的步步进逼和周密部署下,亚昆族军队已是进退维谷,士气低落。 这时候,虽然明知道后退只会让敌人乘胜追击,气焰更为嚣张,但亚哥米也是别无选择了。为避免全军覆没,他唯有下令全军后撤,向亚昆族首府“佛格罗兹比亚”撤退。在后撤道上,亚哥米下达集结令,命令所有亚昆族战士前来首府会合他,一同抵御人类的大军。 饬令广传四方,自然,也传到了远征军这里,紫川秀惋惜得直摇头。远征军还没入魔族国境,哥达汗已未雨绸缪的集结军队严阵以待了,相比之下,亚哥米的见识差得太远,该准备的时候没有做好准备,准备的时候又太迟了,这样仓促应战,反倒会带来更大的损失。 闲聊时,紫川秀向哥达汗问道:“陛xià,若您处于亚哥米的位置,这时候您会怎么应对呢?” 哥昂族首脑一笑:“通常来说,我尽量不让自己身处这种局面。” “假如,陛xià,我是说假如。” “假若我是亚哥米的话……”沉吟一下,哥达汗沉声说:“军事手段已无计可施了,这样,我会想方设法与您谈判,尽kuài达成协议;另一方面,为防止您在谈判桌上开出不能承受的高价,我也会向塞内亚族求援,以此来增加自己谈判的价码。” “塞内亚族会支援亚哥米吗?毕竟这是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部族啊!” “会的。”哥达汗的语气十分肯定:“新任塞内亚族首领卡丹殿下是个有见识的人,她当然知道我们的目的是消灭塞内亚族。把亚昆族拖上与人类对垒的战车,起码,可以利用亚昆族消耗远征军的实力和锐气,对塞内亚族有百利而无一害,塞内亚族绝对愿意援助亚昆族。但站在亚昆族的角度来说,最佳的选择并非是与塞内亚族联手对抗人类,而是做出一个与塞内亚联盟的强硬姿态,然后借此逼迫大人您在谈判桌上让步,最终达成妥协。” 思索了一阵,紫川秀缓缓说:“陛xià,我很庆幸,选择您作为我的盟友而不是敌人。” “哪里,这是我的幸运才对。”哥达汗笑容可掬:“大人,若是可以的话,我想为亚昆族求个情。当年大家同殿为臣,又一同反对卡特陛xià,他对人类毕竟也是有点功劳的。” 紫川秀扬起眉毛:“哦,你想我们停战?” 他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名义上,哥达汗是王国的皇帝,但二人都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一个依附远东的藩属首领而已。一般小事可以给他面子,但哥达汗若想干涉远征军的核心决策,那他也未免太冒失了。 哥达汗立即解释道:“依亚哥米的xìng格,亚昆族主力还没被完全击垮,他是不会甘心吃这个大亏的。而且亚昆族胆敢藐视大人您的威严,阻挠您的军威,不让他吃点苦头,其他部族万一也跟着效仿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哥达汗凛然说:“必须给亚昆族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让所有人都看到,与紫川家作对的下场!但在严厉的惩罚之后,大人您又可以适度的展示您的宽容。能惩罚,也能宽恕,恩威并施,这才是王国统治者的宽宏态度,必将赢得万民归心!” 紫川秀暗暗好笑。哥达汗一副完全为自己着想的样子,其实他的想法自己大致也是有数的。王国四大部族中,塞内亚族注定要被消灭了,若亚昆族也被人类打残了,那战后的王国就只剩下蒙族与哥昂族两强对峙了,这样的局势是不利于哥昂族统治的。亚昆族与哥昂族历来交好,哥达汗与亚哥米当年又一同背叛魔神皇,两人交情不浅。若亚昆族能存活下来,那哥昂族就能联合他们对蒙族形成强势统治了。 想到哥达汗毕竟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魔族皇帝,若这点面子都不给他,那这个未来的魔族皇帝实在也混不下去了,紫川秀笑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击溃亚昆族军队的捷报比紫川秀预料的来得更早。 七八五年的四月中旬,紫川秀亲率远征军的中军营和指挥部抵达卡兹城时,担任前锋的第一兵团已发回战报:四月十二rì凌晨,在距离佛格罗兹比亚约两百多里的郊野,文河所统率的东南第一骑兵军突然出现在后撤的亚昆族军队前方。人类骑兵以风火狂势猛击敌军,铁军贯穿敌阵。亚哥米仓惶应战,兵马散落大半。随后,罗杰统带的远东第一军也赶到,从后方对亚昆族猛攻。 当天中午时分,被前后夹击的亚昆族兵马全线溃败,兵马沿着道路散落,争先逃命。亚哥米本人带着残军败退往佛格罗兹比亚,但没能守住城池,又迅速被骑兵们和半兽人乘势夺取了城池,于是,亚哥米只好再次哭丧着脸逃往更远的达姆莱尔丹城了。 “远征军大破八万亚昆族主力!歼敌一万二千,俘虏两万一千人!占领亚昆族首府佛格罗兹比亚!” 大捷的消息传到,远征军司令部一片欢腾。这是自远征军进入魔族国境后的第一个大捷。战前,很多人担心,面对陌生的地理和恶劣的自然条件,对上本土作战的魔族守军,人类军队是否还能发挥战力?而在一次大型野战中击败魔族主力军,这将战前所有疑惑和担心一扫而空,军心士气都空前高涨。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紫川秀一边忙着往国内报告喜讯,一边暗暗埋怨。文河下手也太重了,这样自己就有点难跟哥达汗交代了,先前已经答应他对亚昆族手下留情的,但看文河的打法,追击溃军都追出近百里,连亚哥米本人都差点做了俘虏,实在很难说是“留情”了。想到怎么对哥达汗通报这个“捷报”,紫川秀都感到难以启齿了。 结果,反倒是哥达汗跑过来向紫川秀说:“秀川大人,听说贵部在佛格罗兹比亚城郊大败亚哥米的主力军,恭喜了!” 紫川秀连忙说:“同喜!我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正打算要向陛xià您通报呢!” 哥达汗苦笑道:“大人,有个事想拜托您。” “陛xià您请说。” “能否以后请您不要再称呼我陛xià呢?” 紫川秀一愣。他迟疑道:“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妥吗?消灭了塞内亚族后,您就是王国的皇帝了,我称您为陛xià是很正常的。” “现在我毕竟还没登基。即使我登了基,我这个皇帝……”哥达汗笑笑,笑容里带有看透人生的豁达:“你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些愚民称呼我倒没什么,但大人您也这样叫我……我知道,大人您没恶意,但总让我想起了先皇卡特陛xià,我觉得像被讽刺似的。” 紫川秀默默看着哥达汗好一阵,才慢慢点头:“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您觉得怎么称呼合适呢?” “若大人您能称我为公爵或者爵爷,那我将很感激您了。” “既然爵爷您这么要求了,那就如您所愿吧,只是好像有点不恭敬罢了。” “无妨。”哥达汗微笑着说:“你我之间,就不必那么多客套了。” 接下来,哥达汗果然为亚昆族求情了:“大人,在您强势的大军面前,亚昆族已经尝到了苦头,他们愿意付出代价了,您能否宽恕他的愚昧呢?” “是亚哥米托您来说的吗?” “是的。”哥达汗并没有隐瞒:“战败后,亚哥米终于醒悟了。亚昆族愿意按照您的吩咐全面开放领地,接纳远征军进入。” “若在开战前亚哥米能做出这样的让步,我会很感谢他。但现在,我军已对亚昆族开战且取得了相当的战果,我军将士也付出了伤亡的代价。若亚哥米想停战的话,那就请他表xiàn出更大的诚意吧。” 哥达汗笑了,他当然明白,所谓的“更大的诚意”指的是什么:“当然,远征军遭到了损失,亚昆族愿意补偿。亚哥米托我向大人说了,他愿意赔偿您军费一百万两金子。” 紫川秀手轻轻一震。一百万两金子,若拿到内地去,那就相当于近六千万紫川家银币了。想不到亚昆族竟如此阔绰。 他摇头:“区区一百万就想打发我们,亚哥米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哥达汗牙痛般脸露苦sè,他可是太了解这个紫川秀了。虽然他号称光明王,但所作所为没一件跟光明磊落搭边的,尤其是他敲竹竿的手段,那简直是黑得不像话。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二人达成协议,除了开放领地外,亚昆族还必须赔偿紫川家三百万两金子充当军费――三百万两黄金,这即使对领地内有金矿的亚昆族也是个可怕的数目了。 哥达汗负责去说服亚哥米接受这个条件并尽kuài交纳赔款,而紫川秀必须约束部下的军队,不能在亚昆族领地里滥杀施暴――关于滥杀的定义到底是什么,紫川秀和哥达汗并没有详谈。在紫川秀看来,若是下令士兵在这个民风强悍的国度不得伤害当地居民,那就简直等于束缚了手脚命令他们自杀一般。而哥达汗倒也没有很强调得很严格,即使是魔族自家的军队,通guò别部族领地想要秋毫无犯也是不可能的。他期望的,仅仅是紫川秀约束部下不要来个屠城就行了。 将亚哥米痛殴一顿打得他服帖求饶以后,远征军继续向魔神堡挺进。 第五章 罗杰失踪? 七八五年四月下旬,紫川秀率领远征军主力抵达佛格罗兹比亚城,与驻扎在城里的前锋军群会合。当紫川秀抵达时,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作为前锋军副统帅的罗杰,竟然在佛格罗兹比亚城里失踪了! 前锋军团的参谋部没法说清他的去向,只知道他孤身外出一夜没回,紫川秀和林冰大为忧虑,担心是当地的魔族土著谋害了他。紫川秀尤为担心,因为罗杰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爱将。他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罗杰有什么不测,那整个佛格罗兹比亚的亚昆族土著都要给他殉葬了!” 远征军倾巢而出的大搜查,林冰派出了所有的宪兵在城里翻箱倒柜的搜查,闹腾了整整一天,最后一无所获。傍晚,当紫川秀和林冰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司令部,都以为罗杰这番定是凶多吉少了,谁料到一进门便看到鼻青脸肿的罗杰正在狼吞虎咽的吃晚餐,把紫川秀带来的食品吃得干干净净,边吃边跟紫川秀打招呼:“大人,这么晚才回来啊!” “你……你是从哪回来啊?怎么被打得这么惨?” “大人,真是说来话长了!为了探知敌情,我昨晚出去视察魔族民情了,当我正与仰慕我天朝文明的本地土著进行和平友好的深入交流时,突然遭到了一伙心怀恶意的魔族暴徒袭击!虽然我十分英勇,但敌人实在是人多势众,更有先进武器助阵,那场激战打得当真惨烈。尽管有这么多种种不利,最后,我还是以大无畏的勇士jīng神击败了来敌,以辉煌战绩捍卫了远征军的尊严!唉,真是惊心动魄的经历啊!” “喔喔,您真是辛苦了!”紫川秀回头没好气的吩咐林冰:“把这位勇士送禁闭室去!不给他吃东西,饿到他惨叫为止,省得他那么jīng力充沛跑出去跟人打架!” “啊,大人!我这就惨叫了,啊……啊……” 事后,紫川秀才查清楚,原来是罗杰跑去跟当地的魔族姑娘勾勾搭搭,却被人家老公堵在床上了,紫川家的红衣旗本被几个魔族壮汉用大棍结结实实的痛打了一顿,打得鬼哭狼嚎,哭喊饶命,最后被装进麻袋里关了一天一夜。 “若不是大人您救援来得及时,我真要被那群恶棍们谋害了!他们竟敢谋害我远征军将领,藐视我家族军威,大人您要为我报仇啊!”抱着紫川秀大腿,罗杰泪水涟涟的说。 紫川秀板着脸:“紫川家的军威跟偷腥被揍的sè狼扯不上什么关系。” 想到这家伙的风流勾当竟惊动了那么多人,紫川秀一怒下令将罗杰的禁闭期增加一周,而且顿顿只给他吃胡萝卜,当罗杰出来时,眼都红得跟兔子似的。 在佛格罗兹比亚停留期间,紫川秀的主要工作就是逼债,催亚哥米交三百万两金子的赔款。这个数目实在巨大,亚哥米就连自家衣服上的金纽扣也剥下来充数了,翻箱倒柜也只凑出了不到一百八十万两金子,缺口巨大,他不得不派出使者来见紫川秀,哀求减免赔款。 “大人,我们实在是连半克黄sè的东西也找不到了,求求您宽宏大量,多少宽容些!” 紫川秀坚决无比:“减免是不可能的!”看到使者失望的神sè,他口风一转:“不过亚昆族若是一时手头不便,暂缓支付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要拿点抵押品出来。” 商议的结果是,亚昆族领地的金矿作为抵押品交给紫川秀,保证一年内支付余额的赔款,利息为百分之二十,超过一年则利息加增到百分之三十――亚哥米打着如意算盘,反正人类远征军不能在魔族境内久留,即使交金矿给他们,他们也没那个时间和工夫来开采,那剩下的赔款就等于可以赖掉了。 亚哥米主意打得不错,可惜的是,他弄错了对象。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不但是紫川家首屈一指的青年名将,更是千年罕见的jiān商。他打的这点小算盘,在紫川秀看来浅显得不值一提。紫川秀转手就把金矿一年使用权卖给了哥达汗,卖价一百五十万两金子――不像领地内有金矿出产的亚哥米,哥达汗族内的黄金存量并不多,倾其所有也只能掏出七十万两金子,但他答应登基后两年内会把余额付清。 紫川秀嗤之以鼻:“两年?两年后你都当魔族皇帝了!天下最难的事就是跟皇帝要债了,我又不傻!” 两人磨蹭了好久,最后紫川秀很勉为其难的退让了,允许哥达汗用族内的珍宝来充部份欠债。至于哥昂族的珍藏究竟作价多少――敲起算盘来,秀川大人jīng打细算得连那些百年字号当铺的朝奉都比不上,名贵毛皮论斤收购、首饰珠宝按麻袋收购、奇珍玉玩按块头收购、字画文物按废纸价收购,哥达汗被他磨得直想哭。 望着紫川秀在那里兴奋的讨价还价,哥达汗脱口而出:“大人,我跟紫川家高层没打过多少交道,也不认识你们的人。不过,我猜,在紫川家将领中,您该是个比较异类的人吧?” “呃?什么意思?” “没什么。”哥达汗苦笑,不停的摇头。要换了别的将领带领军队进攻王国,顶多也就烧杀掠夺几个城市,大不了就搞几次屠城吧。这吓不倒魔族的――再残暴的敌人王国也见过,天底下还有比魔族更残暴的生物吗?只有紫川秀,入境以来,仗没打上几场,钱财倒是搜刮了无数。对他来说,根本不存zài神圣的东西,国仇家恨可以用钱财来顶债,命可以赎,屠城交钱也可以免死,甚至连魔族皇帝的位置也明码标价的出售。这场严sù惨烈的复仇反攻战被弄得像做买卖,这样一个人来指挥对王国的战争,真不知是王国的悲哀还是幸运了。 在佛格罗兹比亚城狠狠的敲了亚哥米一个大竹竿后,七八五年的五月初,远征军继续朝魔神堡挺进,一路途径达姆莱尔丹、门特西瓦斯特啊、米兹米格勒等地――魔族的这些地名总让紫川秀火冒三丈。 自从离开哥昂族的地头进入了亚昆族地头,军队就从开阔广袤的平原地带进入起伏突兀的山地了。不像内地和远东那种草木茂密、绿林葱葱的山林,这里的山地一看就符合穷山恶水的定义:寸草不生,恶石磷磷,险峰戳天,土地焦黑,再加上时常黑云密布的低沉天sè,令人一见就觉得险恶无比。 官兵都议论,穷山恶水出刁民,魔族的水土如此险恶,难怪产出的魔族崽子这么可恶了。 自从进了魔族王国,对遭遇敌人大规模游击战争的恐惧就一直是紫川秀心头挥之不去的yīn影,尤其看到这么险恶的地貌景况后,他的不安感就更加强烈了。斯特林当年在远东平乱时遭遇了无数的游击队和反抗军,魔族在侵略远东和内地时也遭遇了居民的拼死反抗,现在,人类远征军面临相同的处境,魔族强悍血腥的名声更胜于远东,入侵这个民风强悍的国度,一场可怕的游击战争将不可避免。 想像中,自己一入境,各路游击队、决死军、敢死队、山口组、童子军就该蜂拥而上,自己和部下们疲于招架,终rì厮杀不断。为应付各地的反抗军和游击队,紫川秀都做好损失三万兵员的准备了。 但事情的发生令远征军高层集体大掉眼镜:自从进了魔族境内,除了亚哥米还做了一些抵抗外,民间根本没什么反应。魔族民众逆来顺受的驯服让紫川秀吃惊。远征军一声吆喝:“要粮食!”魔族土著们立即掏空了自家的最后一个米袋;远征军说:“要木材!”于是土著居民就乖乖的把自家的屋顶大梁拆下给远征军送去充当柴火;远征军说:“要劳力!”于是村长就挨家挨户的点人头凑出壮丁给远征军运粮草。 看到这情形,文河等人大受鼓舞,认为自己是有道伐无道,解民倒悬,所以正义之师得到万民拥护。但时间一长,紫川秀发现了,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并非因为魔族居民热爱和拥护远征军这支“正义的解放军队”,这纯粹只是魔族尊崇强权的传统特xìng在作怪罢了,魔族习惯于服从强者,当年的魔神皇强大,他们全都对魔神皇俯首听命;现在魔神皇被紫川家击垮了,远征军的铁骑和马刀压到了他们头上,于是他们又全对紫川家唯唯诺诺。 紫川秀实在搞不明白,那些绿sè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人类军队正杀向他们首都,他们就那么心平气和,一点不在意? “他们服从的只是强大,并非正义。偌大一个国家,当面临覆亡时,竟没有一个臣民起身为她而战,这当真是不可思议!” 魔族xìng情反覆无常,既对主君忠心耿耿,又叛逆无常,既残暴血腥、视死如归,同时又是懦弱如鼠、一触即散。这么多矛盾的xìng格都集中在一个种族身上,他们竟还没有jīng神分裂而死,真是不可思议。 一路行军,魔族境内道路比不得内地的道路平坦宽敞,多是坑坑洼洼的泥路,碰到雨季就变得泥泞不堪。因为远征军携带了大量的辎重,行军变得十分艰难。纵然没有遭到阻击拦截,但每天的前进速度也不过五六十里。 自从过了米兹米格勒,所经的地形又是一变,从山地变成了荒漠。在内地,人们常说魔族王国地广人稀,但亲身体会,紫川秀才明白这个国家荒凉到了何等地步。足足赶了四天路,在道上走了快三百里,不要说城市了,就一个小乡镇甚至连一个小寨子都见不到。 开始紫川秀还以为魔族在实行坚壁清野战术呢,但向导告sù他,这儿本来就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方圆数百公里内都无人居住。 荒草,孤道,一望无际的黄沙,令人窒息的死寂,扑面而来的风沙。生存,这个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在这片土地上都成了奢望。 时值初夏,但戈壁上的太阳已经十分猛烈,照得人晃不过眼来,连紫川秀本来白皙的脸sè都被晒得黝黑粗糙了。早上不时刮起大风沙,远征军士兵们纷纷解下了笨重的铠甲,用外套捂住头脸,迎着风沙艰难前行。在很多地方,黄沙湮没了道路,人马必须在没脚深的沙窝里跋涉,只能走一步挨一步。队伍里,不时有装载辎重的马车轮子陷入沙坑里出不来的,那时就得出动整队士兵来合力推车,生拉硬拽的把车子弄出来,人马都累透了,汗流如雨。 在这种戈壁行军,最大的威胁是缺乏水源。因为天气炎热,体lì消耗过大,随军携带的饮水只两天就被喝光了,队伍里一阵恐慌,紫川秀都做好宰杀骡马饮血的准备了。幸好军中有熟悉地理的哥昂族向导,他带领部队寻找到了戈壁中的清泉和水源,才使军队支撑下来。 紫川秀暗叫侥幸,幸好选择了与哥昂族合作。若没有他们带路,这恶劣的自然环境就把远征军整垮了。 五月十五rì,中午,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蒙蒙的黑线。带着兴奋的神sè,哥昂族向导跑来向紫川秀报告:“大人,我们已经走出戈壁无人区了!” 果然,在接下来的道路旁,已经可见郁郁葱葱的绿草和低矮的灌木林,虽然不多,但在连续看了几天荒芜单调的黄沙后,这丁点绿意却是让人分外感动,士兵们无不jīng神一振,连前进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这天下午,远征军终于见到人烟。那是一老一少两个魔族牧民,他们赶着几只羊在道路边放牧。老头身上穿的粗布脏得都看不到本来颜sè了,只勉强够围在腰间遮住下身,**的上身露出了一排排肋骨。羊同样瘦得厉害,像是一队骷髅架子。兵马经过时,这一老一少不敢抬头,匍匐在地磕头,额头贴在地上不敢抬起。 几天来第一次碰到活人,紫川秀停了下来。 卫兵踢了一脚匍匐在地的魔族老头:“老头,抬起头!大人要问你话!” 老头抬起头,于是,紫川秀看到了一张苍老、憔悴而惊惶的脸,在他脸上的皱纹里藏满了泥沙和污垢。他高举双手,张开乌黑枯瘦得像树枝一般的手指,很快的说着什么,紫川秀只听懂了几个词:“老爷……可怜……都拿去……” “你说什么?” 老头重复了一遍,他被吓得厉害,连话音都在哆嗦,紫川秀没听懂。 恰好,哥达汗在紫川秀身边,他告sù紫川秀:“大人,这是哥萨部落的人。” “哥萨部落?” “一个小部落,总共不到三万人。他们是依附亚昆族的游牧部落。老头说的是他们部落的方言,他在哀求。” 哥达汗充当了临时翻译,将老头的话译出:“军爷可怜,给俺留下一只母羊,一只母羊就够了!有了母羊,俺和孙子就能活下去!其他的,军爷都拿去好了!” 紫川秀问:“这是你孙子?你儿子呢?” “军爷,他死了。” “怎么死的?” “他参加西征,被打死了。军爷,求求您,给俺留下一只母羊……只要一只母羊就够了,不然俺真的会被饿死的……” 听了哥达汗的翻译,将军们都露出了沉重的脸sè,白川拿出手帕偷偷擦眼。望着那苦苦哀求的老头,骨瘦如柴的人和羊,黑乎乎像鸡爪一般的手指,一种许久未有的异样心情在紫川秀心头泛起。 紫川秀很想问这个老头,他为什么要留下一只母羊?等母羊生出羊羔,那要等很长的时间。在那段时间,他们靠吃沙子为生吗? “我们走吧!” 离开时,紫川秀给那老头丢下两个蛋糕和一个银币,老头吃惊得眼睛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了――紫川秀并没有天真到认为几个钱币能改变这对爷孙的悲惨命运,但起码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三十万大军,难免没有几个心肠歹毒的家伙想拿几只瘦羊做一锅羊肉汤的。也许他们没有怜悯之心,但对一个司令官刚刚施舍过钱财的牧民,他们多少有点顾忌。 那老头直直的望着紫川秀,眼神闪烁,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过境的军队不但没有掠夺,还施舍了他们。 “军爷,您……你给我钱?” 紫川秀自嘲的笑笑。老魔族,我不是神,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自求多福吧! 这时,白川做了一件事,紫川秀觉得,娘们就是这点不好,老是同情心泛滥,多少狗屁事都是她们惹出来的――她跑去扶起那个趴在地上没有出声的魔族少年,柔声问他:“你多大了啊?家在哪里啊?” 那魔族小孩猛然从地上爬起来,站得直直的,冲白川嚷了两句话,表情很愤怒。 大家都没听懂他说什么,但哥达汗的脸唰的白了。 看大家听不懂,那小孩又嚷了一次,这次他是用塞内亚语说的,字正腔圆,清晰无比:“异族人!你们以为,真的把王国征服了?于是,你们有资格来怜悯我们了?” 就像一道闪电突然打在头顶,紫川秀整个人愣住了。 东征开始以来,无数魔族的大城大寨不战而降,王国昔rì骄傲的猛将跪倒在自己面前。蒙汗低声下气到远征军中乞求受降;亚哥米脸面丧尽的求和,卖掉了家里最后一把银调羹来凑赔偿;就连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自己都能像块骨头似的丢给了哥达汗,换来的是他对自己鞍前马后的殷勤服侍。 没想到,在这个穷山僻野的戈壁,自己竟会碰到了这样的人,一个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魔族少年,瘦骨嶙峋,虚弱不堪!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竟敢对自己喊道:“你们以为,真的把王国征服了?” 延绵不绝的强大军队没有吓住他,穷困和饥饿没能压倒他,财物的施舍被他当成了侮辱――这还仅仅是个小孩啊! 这是怎样的一个民族啊!难道使他们屈服的唯一办法,就是把他们全部杀光吗? 狂风席卷黄沙吹过,道路边的灌木都在簌簌作响,沉寂中,紫川秀yīn沉的望着那少年。 那少年站在原地与紫川秀对视,眼睛里带着恐惧,但目光并没有躲闪。 “小崽子,让你胡说八道!”哥达汗铁青着脸,咬牙切齿。还是第一次,这个温文尔雅的人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他大步的朝那对爷孙走去,杀气腾腾。 谁都看出哥达汗准备做什么了,老头吓得像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嘴角直吐白沫。那少年虽然还在原地硬挺着,但身子明显有点颤抖,脚在发软。 哥达汗把剑从鞘里拔出来,利剑出鞘的清脆声音令人心寒。对着那小孩的脑袋,他斜斜举起了剑,很标准的一个斜劈准备动作,看不出,这个文质彬彬的哥昂族首领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艺。 像是所有的勇气都在刚才用光了,那小孩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紧紧抱住脑袋,紧闭着眼睛,却没有出声求饶。 “住手,爵爷。”这时候,唯一有能力阻止哥达汗的人也只有紫川秀了:“爵爷,没必要这样。他还是个小孩。” 哥达汗转过身,剑依然举着:“大人,塞内亚族余孽冥顽不化,竟敢当面顶撞您!这种人死有余辜,大人不必可怜他!” “若杀了他,岂不是让世人耻笑我紫川秀连容一个小孩的度量都没有?” 哥达汗一愣,终于还是垂下手中的剑。他愤怒的瞪了那小孩一眼,收剑回鞘:“算你运气!”他蹬蹬的大步走了。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罗杰诧异道:“哥达汗今天这么大脾气?跟一个小毛孩,值得吗?”他不懂魔族语,刚才的交谈,他压根听不懂。 紫川秀淡淡道:“可能是被这小毛孩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吧!”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小孩的眼睛,看着他那因为恐惧而缩小得像一根针似的瞳孔,紫川秀用塞内亚语清晰的说:“小孩,王国会不会被征服,你会亲眼看到的。如果你能活到老的话,那你可以跟你的孩子说,毁miè魔族王国的那个人,他曾饶了我一条活命!” 第六章 神秘袭击 当天傍晚,军队在一处背靠河流的开阔地上宿营。走了一天,也因为白天碰到的事让他心神不宁,紫川秀感觉很是疲倦。他把巡营的工作交给林冰,自己把马卸了鞍,卫兵们给他张罗来些草叶,很简单的搭建了一个帐篷。 连晚饭都没吃,他就进去睡了。朦胧中,天黑下来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一声短暂的尖叫,紧接着又是一声,叫声凄厉无比,惊得紫川秀立即从梦中跳了起来。 他从毯子里爬起来,喊道:“卫兵!” 萧林应声从外面冲进来,叫道:“大人,您也听到了吗?有人偷袭,您呆在帐篷里先不要出去,我让卫队先把中军围起来。” 萧林的动作很快,不到三分钟,外面已经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铁器碰撞的清脆铿锵声,在篝火的映照下,手持武器的卫兵身影清晰的投在了帐篷上。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林冰走进来。她清晰的报告说:“大人,我们遭到了袭击。” “情况怎么样?” “有两名哨兵被杀害――被切断了喉咙。敌人已逃跑了。德昆带着骑兵搜索追击,一定要把他们抓到。” 在这漆黑的夜晚,陌生的地形,出动骑兵存zài风险。但林冰是今晚的值勤指挥官,既然骑兵已经派出去了,再调他们回来有点驳了林冰的面子。 紫川秀于是点头:“那我们出去走走吧,顺便巡营。” 出了帐篷,夜风吹拂,远处茫茫的西加山脉在夜幕中若隐若现。月亮在云朵后面露出脸来,月光白得像雪一般的洒在地上。远处,传来了蹄声和战马嘶鸣的声音,那是骑兵部队出动的喧嚣。 带着林冰,紫川秀巡查了远东三师、远东七师和中军营。巡查的结果让紫川秀还是满意的,各部队的值勤哨兵部队jǐng觉都很高,远远就能发现紫川秀一行人的身影,先行喝问,各处营地也按规定设置了围栏和暗桩,部队没被刚才的惨叫惊扰了,依然在熟睡中。 紫川秀看了很满意。在视察中军营时,他对林冰说:“守卫得还是很严密的,那些毛贼也是看到我军无懈可击,所以仓惶逃走吧?虽然我们一直没遭到袭击,但还是不可疏忽大意了,过了无人区,我们离塞内亚人就近了很多,他们不像亚昆族或者哥昂族那么好对付,这是一个拥有战斗传统的强悍部族,每个人生来就是战士,哪怕是妇孺我们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大人您说得很对,我已下令……” 林冰话没说完,只听到一声惨叫:“啊――” 众人齐齐脸上变sè:不同于刚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这次的惨叫就是在中军营内传出的! 卫兵们抽出兵器,团团围住了紫川秀和林冰,萧林喝道:“敌人就在中军营内!jǐng戒,保护大人!” 被这次惨叫惊动,中军营各处的营帐中也起了sāo动。士兵们纷纷从营帐内探头探脑出来张望,到处都响起了呼叫声:“怎么回事?刚才有人惨叫!” “谁在喊?怎么了?” 眼看涌出帐篷的士兵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虽然明知敌人就藏身在中军营内,但这般混乱也无法缉查,众人都慌了手脚。 林冰喝道:“慌什么?回自己营帐去!各部队长官清点本部人数报告!敌人不多,我们不要慌了手脚!巡营宪兵队,立即出动!”一气吼完,她才记起有更高级的指挥官在场,低头对紫川秀道歉:“大人,下官擅作主张了!” “林长官,不必客气。阁下是今晚的宿营指挥官,这本来就是您职权范围。您只管处置就是了。” 这时,巡营宪兵已经出动了。黑sè斗篷的宪兵顶着白sè的头盔,手持明晃晃的火把和轻便弓弩、刀剑等近身战斗兵器从各处涌出,迅速的朝着惨叫响起的营区包抄而去,大队人从紫川秀身边急速的经过,除了嗖嗖的密集脚步声外,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宪兵们将营帐一个个的包围、搜查。行动中,不时响起了低声的喝令声,军官们逐一查看各处营帐、拿着名册低声点名,营帐里不时传出压抑的回应声:“到!”“到!”“到!”盘查进行得很顺lì。 林冰对紫川秀说:“大人,敌人不知如何潜入了我营中,请大人回去坐镇指挥全局。搜索前线就交给我们好了,有进展下官会第一时间向大人您禀报。” 知道林冰是嫌自己在场碍手碍脚,还要花费jīng力保护自己,紫川秀点头:“若是可能,请留一个活口。我想知道他们的来历。” “明白,大人您放心就是。” “那就拜托了,辛苦林长官您了。” 林冰微微一躬身,紫川秀点头致意,转身yù行,突然,远处传来了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持着轻便弩的宪兵们迅速的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团团围住了靠近篝火堆旁的一个帐篷,神情紧张。 “怎么回事?” “大人,这个帐篷有些不妥,点名没人回答!” 林冰朝被包围的帐篷走去,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微微抽动鼻子,皱起了眉头:“血腥味,很浓。” 不止她,紫川秀也感觉到了,越靠近帐篷,隐隐约约的血腥味越来越强烈,最后竟变得刺鼻了。他和林冰交换个眼神,心中jǐng惕,这么浓烈的血腥味,非得有大量鲜血流出。 林冰神sè凝重:“大人,我过去料理一下,您在这等着。” 紫川秀也想过去,但萧林却早已挡在他身前,沉声说:“大人,那边就交给宪兵好了,林长官能处理好的。” “萧林,你快让开!不然……” “大人,您的职责是指挥军队,不是与魔族拼刺刀!”没等紫川秀说话,萧林一口打断了他,语气坚定无比。这一刻,他的口气和神态竟是如此酷似前任,让紫川秀产生了错觉,以为是古雷复活了!他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这时候,林冰已走近被宪兵包围的帐篷,喝道:“这是哪个部队的帐篷?里面睡的是谁?” 值勤军官跑过来:“大人,这是中军的驻地。里面睡的是骑兵团第七小队的五名士兵。” “命令他们出来!”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大人,已经叫过了,但……” “再叫一次!” “是!第七小队全员,立即出来集中!” 回答这个命令的是沉默,帐篷里没有一个人出来。 林冰走近两步,举起了一只手,沉声道:“我是林冰!第七小队的士兵,你们是否还活着?还活着的人,请出声?”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帐篷保持死一般的沉寂,黑黝黝的门口敞开着,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还活着的人,请出声?” 林冰伫立在原地,一只手举着,身形凝固得像一尊雕塑。谁也没有说话,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那顶帐篷,空气紧张得要凝固了似的。 良久,始终没有人回答。 林冰无声的叹口气,她猛然挥下了手,宪兵们同时shè出了手中的弩弓,乱箭密集的穿透了帐篷的帆布shè了进去。几乎在同时,尖利的惨叫撕裂夜空,一个黑影猛然撕裂了帆布从帐篷里扑了出来,迅如闪电般扑到了最近的一个宪兵身上,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是一声短促的凄厉惨叫,给人惨绝人寰的感觉! 事发仓促,宪兵们手持着轻便弩,却因为顾忌同伴的xìng命不敢发shè。拿着刀剑的宪兵站在外围,一时还过不来。这时,只有离得最近的林冰做出了反应。她闪电般拔出腰间的佩剑,跃身而上,朝着那个黑影猛刺而去,动作迅速利索,丝毫不比男子逊sè。 嗤的一声轻响,利剑刺入了**,又是一声低沉的惨叫,黑影从那个被扑倒的宪兵身上急速的跳开。紫川秀想上前去看清楚,但萧林死死拉住了他:“大人,不要上去!交给林长官就行了!” “你放手!” 紫川秀猛然把他推开,就在他面前,出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那个倒地的宪兵,已被咬断了喉咙,殷红的血正在不停的往外流。他已喊不出声来了,只能痛苦的捂住自己的喉咙发出低声咕咕的惨叫。 这种伤势已经不必喊军医了,旁边的一个宪兵脸露痛苦之sè:“兄弟,走好了!”他从腰间抽出了匕首,狠狠刺入了这个受伤士兵的心脏,解决了他的痛苦。 这本来是极惊心动魄的一幕,这时候,谁也顾不上他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个“黑影”吸引住了。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种从没见过的生物。以前,紫川秀以为天下最丑陋的生物莫过于魔族了。但今晚,这个看法被推翻了。眼前的动物跟狼一般大小,但绝不是狼!它有着狼一般的头颅,却有跟猿猴一般的身躯,四肢着地行走,手指边缘的利爪寒光闪闪。它的躯体和四肢长满了黑sè的毛发,嘴像狼一般凸起,有着尖锐的凸出嘴边的利牙,嘴边正不断的淌着血,咯咯的咬着什么东西,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面对人类的重重包围,怪物的眼睛里泛着残酷的绿光,它后腿半屈蹲着,身躯绷得紧紧的,就像一把绷紧的弓似的,蓄势待发,保持着随时可能跃起的姿势,冷冷的望着众人。 一时间,被那绿sè眼珠子放shè的凶光慑住了,没有一个人能发出声来。士兵们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紧紧的捏着手中的武器。 良久,才有人发出呻吟般的惊叹:“这是什么东西?是魔族,还是野兽?” 没有人能回答他,但总算把大伙惊醒了。不等林冰的第二次命令,宪兵们纷纷朝着那怪物发shè弩箭。那怪物动作十分敏捷,在箭雨中前窜后闪,躲过了开始的第一轮箭,紧接着,它飞身一跃,朝包围它的人墙飞身扑来,快得就像一团影子。 人群中起了一阵惊呼,这个家伙动作太快了,若让它混进了士兵中,投鼠忌器不能发shè弓箭,说不定真的会让它跑掉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刺破夜幕,林冰猛然把手中的短剑甩了出去,撞中了飞身扑来的怪物,怪物发出一声悲鸣,斜斜的摔倒在地上,它的腰部被林冰的短剑刺中了! “快发shè!放箭!”林冰急切的喊道。 雨点般的箭再次向怪物倾泻而去,被击伤以后,怪物失去了进退如电的可怕速度,只躲了两下就被shè成了一只刺猬。 望着插满箭支的怪兽尸首,大家都有种像是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好久都没有人出声说话,一种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全场。 过了好久,才有人呻吟般感叹一声:“这是什么怪物啊!” 事后清点,发现这怪物造成的杀戮还真不少。除了有两名在外围值勤的哨兵被咬死,半个第七小队的五名士兵都在睡梦中被它硬生生咬断了喉咙――这种怪物似乎很喜欢咬人喉咙――再加上那位殉职的宪兵,一共死了八个人。 八个士兵,就这样死在一头连名字都说不上的野兽手上。看到宪兵团递交的调查报告,紫川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种怪物是什么,查清了吗?” “还没有,大人。我们问过布兰将军了,他说上次进攻魔族王国时没见过这种动物。现在,宪兵本部将怪物命名为凶狼。” “看来得找些本地人来问。请哥达汗来吧,让他看看凶狼的尸首,看是否能说出什么来。” 见到紫川秀时,哥达汗显得愁眉苦脸的。紫川秀招呼他:“怎样,爵爷,见到凶狼了吧?” “凶狼?”哥达汗一愣:“那是什么?” “呃?他们没带你看?那个被shè死的怪物,昨晚杀了八个人,闹得我们不得安宁!现在,宪兵部把它命名为凶狼。” 哥达汗释然:“大人,我不知道你们为何将它叫做凶狼。不过在神族,我们都管它们叫血狼,是属于野蛮人的一种。” “野蛮人?你们竟然管这种怪物叫做人?” 紫川秀盯着哥达汗看了半天,直把他看得手足无措:“爵爷,能说得更详细点吗?在王国,这种怪物很多吗?” “多,多得成千上万。不过大人您不必担心,野蛮人一般被挡在东大荒国境外,在王国内部,它们很少。” “野蛮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它是人,还是野兽?”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它既是人,也是野兽。它有着野兽的体lì和利爪,又有着近似人类的智力。除了生存本能外,它们能进行一些低级思考。麻烦的是,它们凶残好杀,爪牙锋利,嗜血如命……” 看紫川秀还是皱着眉头,哥达汗无奈的说:“大人,我知道,人类一般都管我们神族叫魔族,在你们印象中,魔族是怎样的?” 紫川秀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照实说了:“野蛮、残忍、血腥、强悍、愚蠢。” 哥达汗苦笑:“大人,您说话也太实在了点。大人,这么说吧,你们人类对我们神族的看法,就是我们神族对野蛮人的看法了。在国境外的东大荒草原上,游荡着成千上万的野蛮人,它们凶残强悍,好杀成xìng。为了防范它们,各部族都派出部队在东部国境线上驻守,阻止它们向神族腹地渗透。唯一庆幸的是,野蛮兽人们还没能形成部落或国家,它们只能单打独斗的与军队交战,所以边境部队还能对付它们。” “那它们的战力如何呢?” “大人,我听说,昨晚为了打死这个野蛮人死了八个士兵,这样您就可以估计它战力了。” “但昨晚它是偷袭!我们的士兵都是睡觉中被咬死的,这样应该不能算吧?” “偷袭它确实占了便宜。”哥达汗心平气和的说:“但大人,您得看看,为了杀一个野蛮人,当时您动用了上千的宪兵,而且都拿着最先进的轻便弩武器,而且还有您和林冰大人这样的高手在场坐镇――即使这样还是被它咬死了一个宪兵! 大人,您不妨想像,在公平条件下,一个小队二十名士兵在野外遭遇了一个野蛮人,结果会是怎样呢?有没有把握一定能将它杀死呢?” 想到那进退如电的可怕身影,紫川秀打了个寒战。那么快的速度,若不是昨晚被团团围住,真有可能让它跑掉了。 紫川秀正在思考着,哥达汗又抛来一个重型炸弹:“而且,野蛮人并非只有血狼一种,还有很多其他种类。有的野蛮人擅长坚甲硬皮,力大无穷;有的野蛮人擅长近身打斗,敏捷如电,爪牙锋利如刀;又有的野蛮人全身都是刺,能如弓箭一般发shè。为防范这些怪物,王国的东大荒国境守备队每年都要损员不少。虽然那里有肥沃的土地,但却无人敢去耕种。” “野蛮人再强也不过是单枪匹马而已。贵**力强大,为何不主动出击,一劳永逸的将它们铲除?” “铲除?”哥达汗再次苦笑:“大人,我们只求野蛮人不来铲除我们就好了!历史上有名的黄金汗,曾决心要彻底消灭野蛮人这个边患。他发出了号召,各部族也积极响应,各族共组建了五十万大军,从国境线上向东推进,足足杀了几万野蛮人,但面前还是有源源不绝的新怪兽出现,清剿队伍的伤亡越来越大。 更可怕的是,大军越深入东大荒草原,遭遇的野蛮人越来越强,甚至出现了一些从没遇过的怪物,它们强悍到了变态的地步,一个超阶野蛮人就能将整队整团的神族战士杀死,战况惨不忍睹。前进不到五百公里,清剿队就因为伤亡过大无力前进了,只好回头,但明明被清理干净的来路,回去时不知从哪又冒出了无数的野蛮人,只得又一路厮杀回去。 那次出兵时的五十万神族军队,能回到国内的不到三十万,而且大多伤残。从那以后,神族皇帝就再也没动过向东大荒开疆拓土的念头了。 大人,为什么神族那么渴望征服西川大陆呢?我们环境恶劣,耕地少,山丘多,自然灾害频繁,常常吃不饱,这确实是事实。但这还不足以让大伙如此卖命的去打仗,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但东大荒还有这么一群凶神恶刹,我们连想赖活都不成! 我们也怕了,盼着能和人类一样,躲到古奇山以西,离东大荒的那群瘟神远远的。神族经常发动对人类的战争,那也是被野蛮人逼出来的。” 哥达汗说了长长一段,抓住他停顿的机会,紫川秀连忙问:“爵爷,照您说的,野蛮人通常只出现在国境外的东大荒草原上,但我们距离东大荒还远,怎么就在这里碰到了野蛮人?” “大人,我也觉得奇怪,照理来说,野蛮人不应出现在这里,这里离东大荒的国境线足有上千里,中间还隔着魔神堡和国境卫队,野蛮人没理由能长驱直入到这种地步,除非……” 哥达汗踌躇着,紫川秀望着他,两人转着同一个念头,眼神里渐渐出现了恐惧之sè。 哥达汗颤声问:“塞内亚族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难说,灭族关头,还有什么事是塞内亚人不敢做的?” “卡丹的胆子也太大了,把这些凶徒放进来!半个王国都处于野蛮人的觅食范围,王国东部地区的子民这一下要遭殃了!”哥达汗连连叹气:“这是一场大浩劫,大人,不光我们神族,连你们人类也要被牵连进来的!” 哥达汗的预言很快的实现了,接下来几天的行军里,远征军的斥候接连不断的碰到了野蛮人的袭击,有的部队将野蛮人杀掉了,拖着千奇百怪的尸首回来请功;有的却失手了,士兵死伤了,又没能把对方抓住,部队长只好灰溜溜的回来报告说遭到了奇特生物的袭击,然后被军法处请去关小黑屋,然后又得给情报局写上一大堆的汇报材料。 情报局向紫川秀做报告说,目前出现的野蛮人主要有几种,一是像那晚出现的“凶狼”,这种怪物的可怕之处在于它闪电般的速度;二是“血鹰”――这是士兵们起的名字,紫川秀倒是觉得比哥达汗说的文绉绉的“鹏羽”顺口多了――这是一种长着巨大翅膀的怪鸟,嘴尖爪利,专门在空中俯冲而下偷袭,喜吃人脑髓,幸好皮倒不是很厚,用弓箭能shè死它;三是一种像熊首猴身的怪物,这种怪物力气大,爪牙也很锋利,一下子就能抓破步兵身上的明光铠甲,幸好就是动作缓慢,轻便弩可以穿透它的外皮。 听了报告,紫川秀觉得,事情倒还不像哥达汗说的那么恐怖,野蛮人是很凶悍,但面对一支军队,面对成千上万shè来的弩箭和长矛,它到底还是血肉之躯。 哥达汗嗤之以鼻:“大人,您慢慢等着看就是了。现在出现的都是些杂鱼,那些真正恐怖的怪物们还没冒头呢!” 除了野蛮人的出现,远征军还碰到另外一件事,迎着大军前进方向,本来人流稀少的道路忽然变得人头密集了。先头部队吓了一跳,以为塞内亚族大反击了,后来才发现,迎面而来的并非是魔族的军队,而是平民。成千上万的魔族平民挨家携口的朝西涌来,主要是老人、小孩和妇女,人cháo之多,竟堵住了军队前进的去路。 “这是一次难民cháo。”查看之后,哥达汗向紫川秀报告说:“跟我们预料的一样,卡丹放开了东大荒的边境,将边境上的守备队都调回来对付我们了,一直在草原上游荡的野蛮人现在都进来了!现在,魔神堡以东的居民都在向西逃难了。” 这种情况下,继续朝魔神堡前进将变得很危险了,紫川秀召集了将领们进行临时会议,商议大军下一步的行动。 因为事关重dà,参加这次军务会议的不但有人类和半兽人的将领,远征军的魔族盟友哥昂族首领哥达汗也参加了会议,除此以外,归降紫川秀的魔族将领鲁帝和罗斯也得以参加会议。他们熟知王国情况,必要时可为将军们提供必要的情报。 会议一开始,紫川秀介绍了当前的局势。卡丹的这步棋走得太出人意料了,将领们都有些不知所措。 林冰摇头叹息,文河低头沉思,白川若有所思,方云和吴滨两个新加入紫川秀集团的青年将领自然也不敢第一个开口说话,只有罗杰在那大放厥辞:“真是他妈的!” 他骂道:“当年怎么就没看出呢?卡丹这小姑娘看似斯斯文文的,但实在带种!有魄力,够恶毒!她这手,跟帝林老大一把火烧掉dìdū有得比!” 顿时,像是席间一半人都感冒了,咳嗽声不断。帝林,紫川家的监察总长,抗魔族战争中捍卫dìdū的名将之星,如今他负责追剿清查在卫圣战争中投靠魔族的叛国份子,一言便可决定数千人生死。这样权势熏天的人物,罗杰居然拿他跟塞内亚族的酋长对比,居然还给了他个评论:“恶毒!”――这也实在胆大包天了吧! 紫川秀问:“罗杰,你有什么看法呢?” “大人,太复杂的事我也搞不懂,你说打谁,我们就把他收拾了!不过,我觉得,卡丹那妞是在吓唬我们哪!她在赌我们没胆量过去收拾他们! 大人,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什么野蛮人,带着四十万大军的魔神皇卡特都被我们打趴了,难道那些妖魔鬼怪就不是血肉之躯?一刀砍下去,万箭齐放,什么野蛮人都要死挂了!魔神堡还是东大荒,全挡不住我们的大军!” 罗杰说得豪气十足,边说边用力拍着桌子,砰砰作响。 白川瞟他一眼,冷冷说:“拍坏了桌子,下个月要从你的薪水里扣钱的。”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刚才还豪迈的宣称要踏平魔神堡荡尽东大荒的好汉立即委顿了下来,罗杰假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恬着脸凑过去:“何必呢,咱们关系那么好,说扣钱的话实在太伤感情了……” “把你的臭脸离我远点!” 紫川秀问哥达汗:“卡丹这样做,就不怕野蛮人先把塞内亚族收拾了?他们离东大荒比我们更近,受到的侵害应该更大。” 哥达汗还在沉吟,鲁帝却先开口了:“大人,我以前在塞内亚军中,这事,我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说着,鲁帝却自己住了口,很有份量的顾盼左右,炯炯目光望着众人,那皱着眉头的深沉表情,那苦苦思索的忧郁眼神,单手托着下巴沉思的优雅姿势,还有那深谋远虑的炯炯目光――这一qiē无不在表明,我们鲁帝大人并非一般人物!他,知识广博,深通韬略,熟知王国内情,更曾担任王**队的高级将领,天上的事,他知道一半,王国的事,他全知道!他是如传说中的智者和贤人一般伟大的人物,现在,你们有福气了,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愿意给你们愚昧无知的芸芸众生指点迷津。你们赶紧虚心的向他老人家恳求指点吧!态度要恳切,再恳切点……来来,快来向我请教吧! 帐篷里众将哪个不是狡猾得成了jīng的人物,笑吟吟的望着鲁帝在那做派,却没一个人肯出声帮他凑趣。 罗杰打个呵欠:“呵,昨晚吃的饭好差。菜好像都坏了?” 明羽:“这么远路运来,坏是正常的。” 鲁帝:“咳咳!” 林冰:“大人,军法部报告,违纪行为多起来了。文河,你别笑!你的部队纪律最差!你要督促他们,不然别怪我不给情面!” 文河:“大人,您别听林冰胡说,我的部下很守规矩的。” “还狡辩!上次抢女人的事就是你部下干的!” 鲁帝:“咳咳咳咳!” 紫川秀:“林冰,上次那事我也知道一点因由,事出有因的,祢就别怪文河了。不过文河,我们孤军深入敌境,没了纪律就成一盘散沙,你也别太松弛了。” 鲁帝:“咳咳咳咳咳……” 紫川秀不耐烦的说:“鲁帝,你感冒了吗?感冒就出去咳吧,这里人多。” “这个,这个,大人,我有点看法想说……” 紫川秀忍住笑:“有屁就快放,大家都很忙的。” 鲁帝不停的擦汗:“是是……在皇权战争中侥幸得胜成为黄金族之前,塞内亚族本来就是捍卫东部边境的战斗部族,塞内亚士兵都受过对付野蛮人的专门训练。跟野蛮人打了上千年的仗,这都成了我们的本能反应了。听说那晚为抓一头凶狼动用上千人还死了八个,我倒觉得大可不必。换我去的话,闭着眼睛都能把那头凶狼活抓了!” 经紫川秀翻译后,鲁帝的话引起了一阵轻微的轰动。 “鲁帝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紫川秀说:“诸位大人,我们很怕野蛮人,因为我们不了解这些怪物;但对于经常和野蛮人战斗的塞内亚族来说,这算不了什么,无非战场从东大荒换到了魔神堡周边。鲁帝,你是这个意思吧?” 用蹩脚的人类语,鲁帝结结巴巴的说:“正是,大人。我猜卡丹打的是这个主意:把塞内亚族主力集结在魔神堡等着我们攻城。魔神堡号称大陆第一坚城,他们有城墙保护,野蛮人对他们的伤害不大,但我围城的大军却是必须宿营在野地里的,在与塞内亚主力决战之前,我军必须忍受野蛮人无休止的sāo扰和攻击,而卡丹则可以逸待劳的呆在城里,等待我军战力和士气都被野蛮人消耗到最低点时候出城与我军决战。那时,我军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尽管也是出身塞内亚的魔族高官和贵族,但鲁帝一口一个“我军”说得顺口无比,俨然以正宗紫川军将领自居,在座的将领们无不莞尔。 鲁帝虽然滑稽,但作为熟知魔族内情的老资格将领,他的话却是不可轻忽的。与文河交头接耳一番后,远征军的第二号人物林冰点头道:“鲁帝阁下说的有道理,情况确实可能如他所说,卡丹在打着以逸待劳的主意。” 众人全都yīn沉着脸,大家都在转着同一个念头:“若卡丹真的将塞内亚族主力全部缩回魔神堡,我军不得不陷入攻城战中,面对大陆第一坚城,我们真的有把握能拿下魔神堡吗?” 紫川秀望向白川:“塞内亚族的残余兵力有多少,远东军情局有什么情报吗?” 对于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白川不用看笔记本就能侃侃而谈了:“大人,塞内亚族到底还有多少军队,谁也没法说清楚。远东军情局也只能依靠情报来推测出一个大概数字罢了,但估计相差不会太远。” “祢说吧。” “遵命!大人,当塞内亚族惨败而归时,卡丹和云浅雪带领以羽林军和第十七军为基本部队的残兵集团,被我各路大军一路追击,伤亡十分惨重。在进入王国边境时,其总兵力不会超过七万人,然而这七万军队中,伤残之兵就占了小半,能用之兵不会超过五万。当卡丹和云浅雪夫妇回到国内,为防备我军的反攻,他们肯定重新招募兵马组建新军的。但在卫圣战争的最后时期,为了组建十七和十八军,塞内亚已经发布过两次征召令了,他们已是磬尽国内男丁,新招募的部队不超过十万人,而且兵员素zhì不会高。 值得担忧的从东大荒边境抽调回来的边境守备队。塞内亚族的边境守备队rì夜与野蛮人作战,战斗经验丰富,是一支难缠的jīng锐之师。但幸好,这支部队在卫圣战争后期已经被卡顿亲王多次抽调骨干jīng锐到人类前线上被消灭了,剩余的人不多,只有三万余人。 另外,还有一些至今还依附在塞内亚族周边的小部族,估计他们也会出兵帮助塞内亚人,但他们实力有限,能出动兵力不会超过两三万人,其战力和士气也与塞内亚兵相差甚远。” 紫川秀拿纸笔粗粗计算了一下,皱起了眉头:“白川,若按祢的计算,我们到时就有可能一边跟野蛮人打仗,一边围攻有近二十万塞内亚军据守的大陆第一坚城?” 白川点头:“这是最极端的可能了,情况未必会那么坏。” “未必?”紫川秀笑笑道:“我当兵打仗十五年,什么也没学到,唯一学到的是知道事情可能有多坏,它就必然会变得这么坏。” 第七章 野蛮人兽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将军们基本上赞同鲁帝的观点,认为卡丹在魔神堡集结了军队等着人类跳进去这个陷阱。但如何破解这个陷阱,大伙却是苦无良策。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撤退就可以了,但谁也不敢提yì――家族以倾国之力支持,将最jīng锐的部队派出,举国民众勒紧裤带省出口粮供应远征军,从元老会一直到最底层平民都在苦苦期盼,盼着远征军能给塞内亚人来个报仇雪恨。结果呢?连魔神堡的城墙都没能看到,远征军就被几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吓得灰溜溜跑了回去,怎么跟国人交代? “统领大人,诸位长官。”新加入紫川秀集团的方云红衣旗本咳嗽一声:“诸位大人,你们的官衔和职务都比我高,有些话你们可能不好开口的,那就让我来说吧。” 这个圆脸带笑的军官环视四周:“如果我军遭到了塞内亚族的顽强狙击,经过艰难苦战,在杀伤大批塞内亚军队后我们也有了不小的伤亡,不得不撤退,谁都没理由责难我们,民众会给予归国的将士们鲜花美女夹道欢迎,军务处和元老会也会体谅我们的处境,若是运气好,搞不好我们还能拿个勋章呢。 但现在,我军兵力完好,武器jīng良,粮食供应也充足。王国的四大部族,一个是我们的盟军,一个被我们击败,蒙族顶多是保持中立,唯一的敌人是塞内亚人,我们根本没有撤退的理由。” “野蛮人呢?” “从哥达汗陛xià和,呃,这位鲁帝将军口中,我们知道了野蛮人的可怕。但国内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我们是被一群野兽吓跑的。”方云把手一摊:“若这样回去,诸位的下场怎样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很妙的。” 文河、吴滨等几个从内地调入远征军的将军们交换个眼神,都是一副愁眉苦脸样子。他们都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多少知道点内情。这次远征,不单有对魔族报复的目的在,紫川参星也希望能借这次征服魔族的功勋趁机称帝。若远征军就这样铩羽而归的话,让家族为远征的巨大投入打了水漂,更让总长称帝的打算落了空,紫川参星肯定要暴跳如雷的。 紫川秀坐拥重兵在远东自成一系,总长在dìdū把拐杖敲得天响他也不怕;远东军嫡系的将领如白川、罗杰、林冰等人有紫川秀庇护,也不会有事。唯一倒霉的只有他们这群内地出身的将领了,总长一怒之下,他们不但前途无望,恐怕还得因“畏敌如虎,有堕军威”的罪名受审判,怕连xìng命都保不住了。 紫川秀点头,又问:“还有谁有意见的?” 他连续问了两次,但回应他的,唯有一片沉默。 紫川秀一个个的望过众将,将军们也一个个望着他,大伙眼瞪眼足足有半分钟。紫川秀突然明白他们的难处了:提yì后撤,回去要挨总长痛揍;但提yì前进,将来远征军若是战败,提yì的人肯定也没好果子吃。所以,大伙还是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于是,紫川秀知道了,从这群肩头挂着亮晃晃肩章的畜牲们身上,自己什么意见也休想得到――当然,罗杰是例外的,不过这家伙的智力堪跟凶狼相当,他的意见无法作为参考。 “散会!”紫川秀失望的挥手:“林冰大人,请您留一下。” 会议结束,将领们纷纷离开会议室,林冰按照紫川秀的吩咐留了下来。紫川秀亲自动手给林冰倒茶。两人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不出声的对视,面目在冉冉升起的水雾中若隐若现。 “林长官,对您的远见卓识,我一向非常钦佩。我还记得,在击败古斯塔军团后,您给了我宝贵的意见,引导远东军――不,该说是整个紫川家,击败了魔族,挽救了人类文明。现在,我们再次碰到了难题,希望您能像那晚那样,再一次赠予我金玉良言,带领我们走出困境。您不必有顾忌,这里只有您我二人,没有人记录。您只负责提出意见,是否采纳,那是我的责任。” 林冰笑了:“大人,您以为我今天没有发言,是害怕担责任?” 紫川秀没有出声,只是以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林冰。 林冰摇头笑笑:“其实,我倒没有方云那么多的心思。只是有些问题自己也没想通,当然也就不好出声影响大人您了。” “您没想通?” “是的。卡丹的动作很不自然,虽然鲁帝解释了,但我觉得还不足以解释卡丹的疯狂举动。其实局势并没有大人您想像的那么糟糕,我军是进退两难,但塞内亚族却是陷入了绝境。” “怎么说呢?” “我军大不了就退兵,卡丹虽然守住魔神堡,但魔神堡外的广袤国土和无数臣民,就统统扔给野蛮人当点心了?我军走后,她要如何收拾这个残局?应该有些原因,是我们不知道的。” 听着林冰说话,紫川秀顿感豁然开朗。今天讨论时,他总是感觉有点不妥,现在,心头那模糊不清的疑惑被林冰清晰的说出来了。 “有道理。但我还是奇怪,鲁帝没那个见识,我不奇怪;但哥达汗熟知王国情况,应该能看出,他怎么也不出声?” “大人,哥达汗的立场和我们并不一致。现在,最担心我们突然撤军的,应该就是他了。他有所保留,并不奇怪。” “为什么?” “大人,您该想到的,为了争取未来的皇位,哥达汗可下了血本。他是王国的公爵,却全力以赴的与人类侵略军合作,那是足以让他和哥昂族身败名裂的巨大赌博,赌的就是您能顺lì消灭塞内亚族,把哥昂族扶持上皇位。 “若您见势不妙撤军了,您一走了之,但哥昂族怎么办?背叛魔族与人类合作,甚至还想谋取黄金位,这足以让哥昂族成为魔族各部族恨之入骨的对象。只要您大军一撤,哥昂族肯定会受到各族的群起而攻。若不能消灭塞内亚族,哥昂族无法再在王国立足了!所以,哥达汗最怕的是你撤军离开,他怎还敢出声?他都恨不得把以前透露给我们的野蛮人情报统统收回,生怕把我们吓跑了!” 紫川秀恍然,拍掌笑道:“难怪,哥达汗今天都没开口!林长官,还是您看得比较透彻!” 林冰嫣然一笑,轻轻抿了口茶:“大人,我们毕竟占据了主动。要知道,卡丹比我们难受一百倍呢!情况不明时,以静制动是明智之举。” 按照林冰的提yì,远征军停止了前进,就在亚昆族与塞内亚族交界处一个叫“瓦恩斯塔”的小城驻扎了下来。 瓦恩斯塔是个只有不到十万人口的小城,其居mínzhǔ要是由亚昆族和塞内亚族构成。因为居民中有几乎半数人是属于塞内亚族人,比起前面经过的城镇,瓦恩斯塔城居民对待远征军的态度尤为恶劣。 当然,顾忌远征军雪亮的马刀和坚固的铠甲,魔族土著也没胆量发动大规模暴动来反抗占领军,但也没给人类好脸sè看,时常有些魔族小孩从街头巷尾朝远征军的巡逻队丢石头,也常有报告说远征军士兵在哪个巷子里遭闷棍打死了。 这样的报告多起来了,紫川秀和众将都不厌其烦。双方语言不通,风俗不同,当地居民也不配合,根本无法追查凶手。最后,紫川秀干脆下令:“既然他们不肯跟我们好好相处,那我们也没必要勉强了!把所有的魔族土著从瓦恩斯塔城赶出去!” 一夜之间,把那些哭哭啼啼的魔族土著从城里赶出去,街上再见不到任何一个魔族,大伙顿时觉得世界清净,胸怀大敞。懒得管魔族土著围在城市周边哭喊涕号不停,紫川秀只是下令关上城门,不放一个魔族土著进来,让他们在野外跟野蛮人谈心吧! 看着人类军有在瓦恩斯塔长期驻扎的趋势,亚哥米坐不住了。他是恨不得这些瘟神趁早离开自己领地的,不管人类跟塞内亚族打得胜负如何,只要不牵扯到亚昆族就好。但瞧紫川秀的架势,很有想把瓦恩斯塔经营成一个驻军要塞的样子了。 这群瘟神居然想赖着不走了!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讲道理,这是放诸于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分人类或魔族。现在远征军兵强马壮,动粗,亚昆族是打不赢的,亚哥米唯一的指望是紫川秀能讲道理遵守和约,毕竟自己是交了三百万两金子保护费的。 亚哥米派使者来跟远征军交涉,结果只得到了一些含糊不清的答复:“鉴于王国目前局势,我军觉得有必要在瓦恩斯塔驻军。但由于当地土著居民对我军的不友好态度,所以我军不得不做出了一些令人遗憾的举动。” 首发笔趣阁.biquge.,章节更多,欢迎来笔趣阁.biquge.支持作者“但我们是有盟约的,我们交了三百万两金子!” “当然,我们很高兴的告sù尊敬的族长大人,因为考虑了远征军和亚昆族之间的友好关系,我军的肃清行动十分文明和克制,在行动中死亡的土著数量很少,不到千人。受伤的更是寥寥无几。我们肃清了足足十万土著,只有不到一万人被打断大腿和肋骨,这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亚哥米爵爷就不用感谢我们了!” 紫川秀强词夺理,亚哥米苦闷得想吐血。他唯一能做的抗议是做了个小稻草人写着紫川秀的名字,用铁钉钉在树上rì夜咒骂,骂累了就叫部下来帮骂――也只有如此了。要跑去当面指着紫川秀破口大骂,他还没这个胆子。 亚哥米在地平线以外的咒骂,紫川秀是听不到的。对那位手下败将,他连望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现在的注意力全被集中到魔神堡方向,那才是自己宿命中的大敌。 对于卡丹,紫川秀自认是熟悉的。当年在紫川宁家中的寄居时,二人朝夕相处,紫川秀对她的印象是:一个聪颖、善良而漂亮的女孩子,在艺术领域有不浅的造诣,娇生惯养,总而言之,一个花瓶。 尽管斯特林对卡丹痴迷得三颠八倒,紫川秀总觉不以为然:“何必呢?不就是一个妞吗?”而那次在羽林军大营卡丹帮助紫川秀脱逃,感激之余,紫川秀对卡丹又多了一个印象:“她还是个蛮讲情谊,很念旧的人啊。” 现在,当年娇嫩得如带露珠的百合花般纯洁的少女,那个善良、讲情谊而且念旧的人,居然干出了不惜让半个王国生灵涂炭,放野蛮人入境的大举动,这让紫川秀不得不感叹:“真是可怕啊,人被逼到了绝境,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第一章 远征军在瓦恩斯塔驻扎期间,前来司令部拜访紫川秀的魔族访客骤然增多,魔族各族的首领或是亲身前来,或是派来使者带着名贵礼品前来拜访。这不奇怪,佛格罗兹比亚会战的消息已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王国,在这场兵力相当的野战中,身穿明光铠手持锋利马刀的人类士兵占据战场的绝对优势,魔族兵的利爪再也占不上便宜了,王国最大部族之一的亚昆族在远征军面前居然连三个星期都坚持不到! 听闻战况,大大小小的魔族部落都在心惊胆战:经历残酷战争的锻炼,人类军队已逐步成长、强大起来了,他们雄厚的经济和技术优势开始在战场上体现,单靠着凶悍就能打胜仗的rì子已一去不复返了! 酋长们纷纷暗地里下定决心,人类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好了,绝不做亚哥米那样的笨蛋,赔了军队又赔钱,最终还是得乖乖答应人类的要求,何苦。更有一些脑子转得快的明智之士意识到,人类入侵固然是塞内亚族的危机,但对其他部族却未免不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年青的家族统领,统掌四十万远东雄兵的大军阀,前途无量的大陆青年名将,对王国局势有着一言九鼎的深刻影响,很明显,与紫川秀这位强大的征服者拉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 拜访紫川秀的客人一般是各族的酋长或者长老,其中不乏王国的显贵,甚至有王国前十五军军团长雷豹公爵这样的名人――塞内亚政权崩溃后,王国十五军也随之解散了,军官和士兵大多星散回家。此时,雷豹是以雷族族长的身份来拜访紫川秀的。 见面时,雷豹态度谦卑,一口一个“大将军”、“大人”,满口是对紫川秀的奉承和阿谀,什么“将军虎威、所向披靡”,什么“马到功成,旗开得胜”――雷豹这个人,以前据说也是很有名的悍将,立过不少战功,很得卡特皇帝信任,但这个悍将拍起马屁可远比不上哥达汗和蒙汗这些老手滑溜了,说话生硬得象半块水泥砖头。被他这样拍马屁,紫川秀觉得跟吃一碗掺了半斤沙子的米饭差不多。 对方是担任过王**团长的人物,紫川秀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出丑了,直截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于是雷豹就很干脆地问紫川秀:“我们雷族以前是跟着魔神皇卡特的,现在他死了,我们也不打算继续跟塞内亚人继续走下去了。想问大将军,紫川家能否放过我们?我们的领地能不能保住?” 看出雷豹是个直爽人,紫川秀也不打算和他绕圈子了:“当年十五军是在达克放下武器的。投降时,帝林大人已答应你们了,除了塞内亚人外,凡是放下武器的魔族军都可以得到赦免。紫川家会信守自己承诺的,所以爵爷您不用担心我们会追究你们――若是不打算放过你们,家族当年在达克就可以对付你们了,那样省事得多。” “谢谢大将军您的宽恕,雷族上下永感在心!那我们的领地呢,能不能保住?” “消灭了塞内亚族后,王国局势肯定有一个大变动的。紫川家zhèngfǔ不准备直接插手你们的内政,雷族领地怎么安排,我建yì你还是找哥达汗爵爷谈谈吧,他将负责组建新的王国政权,是下一任的魔神皇。” 紫川秀本想尽kuài把雷豹打发走,但雷豹虽然耿直,却并不傻。他直愣愣地说:“哥达汗?那个孱头能做什么主啊!事情明摆着的,他这个皇帝还不是大将军您手中的玩具,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大将军您怎么说,他还不得乖乖听命?求大将军给我们一句实话,我们雷族感激不尽。” 紫川秀哭笑不得:把哥达汗推上前台当靶子,自己则隐在幕后cāo纵王国局势,这番安排根本没起到作用,竟连雷豹这么粗豪的人都骗不过。 魔族的想法看似简单,但却往往更能抓住问题的本质,更加一针见血。人类有可能被五花八门的虚假表象所蒙蔽,但魔族却绝不会。他们的政zhì智慧简单却是非常实用:“权力的来源是什么?是军队!谁掌握了军队,谁拥有更多的战士,那谁就是王国的老大!皇帝也好,族长也好,没有了军队在后面撑腰,统统都是虚幻!” “雷豹爵爷,现在我要考虑的头等大事是如何消灭塞内亚人。至于战后各族的领地分封问题,我现在还顾不上这个,压根没考虑过――我这样说,您可明白了?” 雷豹用力地点头:“大将军您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那么,在讨伐塞内亚族的战争中,若有部族站在远征军一边出力,是否可以将来在分封领地时得到照顾呢?” 紫川秀肯定地点头:“那是自然。我紫川家历来珍重友谊,绝不会让朋友吃亏的。” 雷豹想了一阵,猛然起身向紫川秀跪倒下来。 紫川秀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爵爷?” “我雷族愿意追随大将军旗帜,一同讨伐塞内亚族。我也愿成为大将军麾下一名普通将领,愿为大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还请大将军务必恩准!” 虽然感觉很突兀,但紫川秀想了一阵,还是答应了雷豹的请求。 雷族能出动的兵马不多,也就三万人,但紫川秀考虑到雷豹的威望,他做过十五军军团长,平素跟那些小部族酋长们联系密切,在王国很有影响力。 于是,继哥昂族之后,雷族就成为了第二支加入远征军的魔族部队。这事在王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事后紫川秀才发现,自己允许雷豹加入远征军,这真是极英明的一个决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安定王国局势方面,雷豹的作用甚至比坐拥重兵的哥达汗更大。 为了增加自己在紫川秀心目中的分量,雷豹积极奔走各处,大力联络和招揽昔rì的旧部和同僚,怂恿他们加入远征军。此时王国正处多事之秋,人类从西边杀进来,野蛮人又从东边入侵,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节,小部族是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的,他们唯一的出路是依附一个强大的势力得到保护而生存,若是万一选择错了主人,那整个部族都得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选谁好呢?亚昆族?他们刚刚被人类揍得屁滚尿流,实力大损;蒙族?蒙汗以jiān诈反复之名闻名整个王国,实在靠不住;塞内亚族?别开玩笑了,这时候,听说连魔神堡的老鼠都忙着往外地搬家呢,能躲他们多远就躲多远好了;哥昂族?好象还不错,哥昂族实力不弱,哥达汗为人也温和,值得投靠――这时候,那些忧愁得夜不能寐的小酋长们在雷豹身上得到了启示:与其投靠哥昂族,那还不如直接投靠哥昂族身后的紫川秀。虽然与人类合作名声是难听点,但神族一向是注重实际利益的,既然连哥达汗公爵和雷豹侯爵这样的贵族和高官都能和人类合作了,那自己跟着做也没什么大不了。 在雷豹的大力招揽下,报效人类的各族兵马纷纷前往瓦恩斯塔汇集。在两周时间里,紧跟雷族之后,先后有刚族、加林族、冬rì族、屠族等近十个部族加入了人类战旗一边,汇集兵马多达八万多人。因为这批新到的盟军语言不同,风俗和习惯也各不相同,为接待和安置他们,林冰和白川忙成了一团――还好这些小部落酋长们还算知趣,都是自己带来了军粮和补给,不然负责后勤的明羽更要惨叫了。 时时刻刻,新的部队都在开来,他们有着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装备、不同的羽饰、不同的锁子甲、不同的语言,看到魔族军驻地那一片人仰马翻的忙碌,紫川秀甚至都起了命令雷豹重新组建王国十五军的念头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有经验的政zhì家都知道,世上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不管雷豹等人如何洗心革面地忏悔,他们毕竟都是当年魔神皇的爪牙,当年侵略人类他们也有一份。吸收这样的人马还把他们重新组建成军,这种事如果被传回国内,天知道dìdū会怎么猜忌自己。 对于这件事,远征军高层集体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对国内守口如瓶,只有执掌军法的林冰在写给dìdū的rì程报告末尾略略把这事提了一笔。她轻描淡写地把新加入的部队称为“魔族土著民兵”,她没有谈到这批“土著民兵”近十万人的规模,也没有提到统领这支部队的是昔rì王国的军团长,整个报告给dìdū的印象是,紫川秀在瓦恩斯塔随便招募了几百当地土著来充当运粮的民夫,如此而已。 自始至终,以雷豹侯爵为首的这支魔族部队都没能从紫川秀处得到正式的军队番号和名称,但在光明王摧毁魔族王国建立新政权的过程中,他们起的作用却是不能轻忽的。这是一支不能被无视的军队,后世的历史上,这支军队被称为“瓦恩斯塔联盟军”。 眼见众多王国部族纷纷加入远征军行列,最兴奋的人可能莫过于鲁帝了。每次看到有新部族到来,他都急忙跳出来,以“最先跟随秀川大人的神族将领”身份向新来者传授经验。在他口中,鲁帝大人可是秀川统领最最最信任的将领了,军务事宜无论大小,从征讨灭国到用什么牙膏,秀川统领都必须征询鲁帝的意见。若没有鲁帝大人陪侍身边,秀川统领哪怕就连最简单的扎营命令都没法下达,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整天唠叨:“鲁帝不在了,鲁帝不在了,这可怎么办好呢?” 鲁帝吹得天花乱坠,那些新来的部族酋长和长老们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当真以为他是紫川秀面前很得宠的红人,毕恭毕敬地向他请教,想探听那位掌握大权的远征军统帅的脾xìng和习惯。成群结队的神族显贵不断地围着鲁帝,争着要跟他交朋友,请他宴席、吃喝、玩乐,赠送他宝贵的珍宝,那个平素被人轻视的魔族降将何曾有过这样风光体面的rì子! 有这样可爱的听众,鲁帝大人珍藏已久的英雄事迹统统被翻出来见太阳了。鲁帝大谈他当年是如何慧眼识英才,在远东与光明王对阵时就与秀川大人英雄识英雄,惺惺相怜。 “那时候我就看出了,此人定然不同凡响!不同凡响!”鲁帝说得口沫飞溅。 感受到了紫川秀的王者之气,在英雄与英雄间伟大友情的感召下,鲁帝大人毅然抛弃了王国远东总督的高官厚禄,前来投奔光明王。在特兰会战中,鲁帝大人与光明王并肩作战,合作亲密无间,亲手将罗斯的兵马打得落花流水――当然,现在罗斯也是大人麾下的武将了,不过当年他还是站在魔神皇一边的嘛。在随后光明王的各场战役中,鲁帝大人跟随光明王南征北战,凡是最关键的地方,都出现了他勇敢的身影。红河滩会战中,鲁帝大人一力阻挡了凌步虚的追兵,挽救了岌岌可危的远东联军;在特兰与魔族第七军的交战中,鲁帝大人率先破阵杀敌,亲手擒拿了古斯塔;在巴丹战役中,鲁帝大人更是一马当先冲破了装甲兽的铁阵,经历凶险搏斗,终于亲手将魔神皇卡特给生擒了! “可我们听说先皇陛xià是自刎死的?”这时,听众中往往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说得没错,他被我生擒后就自刎了!” 能把快被吹破的牛皮再挽救回来需要非凡智慧,鲁帝大人以蔑视的眼神扫发问者一眼,后者顿时给寒了心,不敢过分逼问,然后鲁帝再以哲学家的口吻深沉地说:“知道吗,内幕!你们见的世面还是太少了,有很多事情是不便公开的,事情的真相,往往只有极少数参与人知道。” 于是众皆叹服。 因为新盟军的到来,不但在瓦恩斯塔城中驻满了军队,甚至就连左邻乡村都被这些新盟军扎了营,大军营地延绵三十多里。当蒙汗第二次到访时,亲眼目睹大军连营的盛况,这位老jiān巨猾的蒙族首脑也震惊于远征军阵容的庞大。 紫川秀实力膨胀得如此之快,这不能不令蒙汗感到忌惮,这时的远征军,确实有了将神族任何一个部落灭族的实力了。 “欢迎,欢迎,爵爷,您是稀客。”紫川秀笑容可鞠地在主帐迎接蒙汗。 紫川秀态度比起上次来和蔼了很多,蒙汗反倒越加的恭谨谦卑,毕竟实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寒暄之后,他也不敢再象平时一样绕半天圈子了,直接就进入了正题:“大人,您还记得上次我们的约定吗?用我族的机密圣地换取皇位一事?” 紫川秀有点不明白了,蒙汗为什么老是象个蹩脚的保险经纪人一般老是厚着脸皮跑来推销他的圣地,这不象蒙汗的作风啊! “爵爷,恐怕您也知道了,我们已和哥达汗达成了协议,答应支持他登位。一货不能卖两家,虽然我对阁下的圣地也很向往,但怕是没办法了。让您空跑一趟,我也很抱歉。” 蒙汗显得很平静:“大人,若依我的观点,紫川家选择懦弱的哥昂族而没有选择我们蒙族来统治这片土地,那是极大的失策。” 紫川秀礼貌地欠身,微笑地望着蒙汗。 “和我们合作,紫川家可以得到的好处是――”凑近了紫川秀,蒙汗低沉的声音充满蛊惑的味道:“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足以将流风家和林家都一扫而空,独霸大陆!” “爵爷,我从小就受到紫川家的正统教育,您的预言对我并不新鲜。从孩提时候算起,我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人跟我说过流风家正在走向没落、林家已经腐朽、家族必将强大最终一统大陆这类话了。 他们都是些很有身份的人,有的是雄才大谋的家族总长,有的是野心勃勃的权臣,有的是勇悍过人的武将,又有的是深谋远虑的政zhì家――顺便说下,我相信流风家一定是被风干过的腊肉,不然他们腐烂的速度也实在太慢了,到现在也没烂完――不过,爵爷,以魔族公爵的身份,”说着,紫川秀打量着蒙汗,目光中充满了笑意:“来做这种预言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大人……” “爵爷,坦白了说吧,即使真有什么神奇东西能使紫川家变得强大,我想也不会在你们蒙族那。爵爷,那样的好东西,您还是留着自个慢用吧,先拿去强大蒙族好了。” 被冷嘲热讽了一通,但蒙汗的脸皮还真是超级厚,连半点尴尬都没显露出来。紫川秀话音刚落,他马上就接上了话头:“大人,您说的是人之常情,确实,好东西谁都想自己留着用的。但问题是,圣地的知识太深奥了!我已经研究了二十年也没个头绪,将来要将圣地奥秘全部破译,天知道是哪年哪月?大人您说不定有机会看到,我是肯定没那个福分了。与其抱着个金娃娃活生生饿死,倒不如将它折现跟你们换点实惠更现实点。” 紫川秀微微扬眉:“爵爷,蒙族既然肯与外人合作,您先前为什么不将圣地交给魔神皇卡特呢?先前,塞内亚族可是比我们强大得多啊!” “魔神皇卡特?”蒙汗连连摆手,晃着脑袋摇头道:“他不行,他根本不符合条件!塞内亚族的军力是很强,但他们的科技水平和工业能力――说实话,还不如我们蒙族呢!更重要的是,我是一等公爵,在王国的地位已是高无可高,即使交出圣地,塞内亚人顶多也就给我们几块草场或者牧场作为补偿,或者封我们几个不值钱的虚爵――卡特再慷慨,他也不可能拿自己屁股下的魔神皇宝座跟我们交换圣地吧? 大人,当今世上,除了紫川家,我们还能与谁合作?” “说了半天,爵爷,你们的圣地里到底有什么?” “大人,那是一个伟大的奇迹!众神时代的资料和物品,就被珍藏在我们的圣地里!” “众神时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确实存zài过。” “大人,我不要求您立即做决定,您可以亲眼去看!第一眼您就会明白,众神时代确实存zài过!大人,我在人类世界呆过,我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是值得您跑一趟的!” “我亲自去看?蒙汗这家伙疯了吗?让我丢下手下几十万人马跑去蒙族那,傻瓜才会上这样的当!” 紫川秀斜眼瞟瞟蒙汗,想看这家伙是否清醒。可是,在蒙汗的脸上,他只看到了热切的期盼,那种出自内心的实诚,令蒙汗布满了皱纹的整张脸都在放光。 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鬼使神差地,紫川秀出口的却是:“爵爷,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当晚,紫川秀亲自到林冰营中拜访――接触得越多,紫川秀越发现自己前任上司的智慧深不可测了,她总能抓住问题最本质的东西,一针见血地分析出答案。他变得越来越倚重她了,当碰到难题时,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林冰。 听紫川秀说完,林冰问紫川秀:“大人,您在烦恼什么呢?” “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没理由相信蒙汗那个jiān人。但很奇怪的,有种感觉告sù我,应该去看看,否则就要错过些很重要的东西了。” “那就去看看吧。”林冰轻描淡写地说,端着一杯浓茶在手中捂着,茶香随着水气腾起,在屋子里荡漾,二人的面目都有点朦胧。 林冰平静地说:“既然觉得有必要也想去,那就过去看看吧。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人生最好还是不要留下太多遗憾的好,我们没有机会来弥补。人总要偶尔任xìng一会的,得趁年轻时抓紧。” 紫川秀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劝我不要去呢。毕竟我是远征军的主帅,这样抛开军队跑出去好象很不负责似的。” 林冰微笑道:“你本身就是个很不负责的主帅了,也不多差这一件事了。” 紫川秀气结。 “军队的事,大人您倒不用担心,有白川在,我也会帮着她――” 紫川秀点头,暗暗赞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林冰一眼就看穿了紫川秀其实最信任的部下是白川,简单一句话就把当自己不在时军权谁抓这个难题轻描淡写地解决了:表面是林冰负责,实质暗地里是白川决策。 “――我倒是担心,大人您跟蒙汗过去,那是否安全?让罗杰带着秀字营跟着你一同过去,您看怎样?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蒙汗不是傻子,敢对我下手的话,你们不会放过他的。我的安全保障不在我带了多少护卫,而是远征军的强大。” 林冰摇头:“大人,道理固然是这么说,但事到临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若大人您单身过去,势单力薄,xìng命全在蒙族掌握中,谈判也好,交涉也好,您都很难强硬。但若大人您能有五千铁骑随侍身边,那就截然不同了,跟蒙族交涉起来心里有底,胆气也壮,也能强硬不少――不必多,让罗杰带着五千秀字营和两个半兽人团跟您过去就够了。” “太多了。蒙汗敢孤身一人到我营中,我却如此兴师动众,我会被蒙族耻笑的。我觉得,三十人就够了,全部挑选秀字营高手。” “起码要五百人!” 紫川秀还要再说,林冰却截住了他:“大人,您不必再说了,五百名护卫,这是最后的底线了。您若是不同意,我是怎样都不会同意您离开的。” 看着林冰的态度坚决,紫川秀只得同意:“好吧!” 太阳正在落山,白云飘散,红丽的晚霞投影于草浪起复的原野上。靠近伏罗河岸边的野花开得密密麻麻,那娇艳的粉红映照夕阳晃得人眼花缭乱。源远流长的伏罗河是号称魔族王国的动脉河流,此刻正闪灼着波光粼粼,那波光每秒钟都在变幻着,水中不时有跃出水面的鱼儿,扑通一声又落入河面,只泛起了一阵阵波澜。远方的草海上,隐约可见大片的羊群和马群,牧人豪迈的歌声随着落rì的晚风吹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是在以贫瘠困苦闻名的魔族王国。”站在渡船的船头,紫川秀由衷地感叹道:“这样的好地方,即使在我们紫川家那边也不多见。我就不明白了,爵爷,你们占着这样的美地,怎么还想着去侵略我们人类呢?” “大人,伏罗河流域直至西加山脉一带是王国最肥沃的土地了,但是要供养蒙族的百万人口,这五百平方里的草原和牧场是不够的。” 蒙汗干笑两声:“大人,对不起,不过,当年决定入侵紫川家的是魔神皇卡特和塞内亚族,我们蒙族也是被迫的啊!” 紫川秀鄙夷地撇撇嘴。哥达汗也好,蒙汗也好,亚哥米也好,说到这个话题,个个异口同声:“我们是热爱和平的种族,我们善良得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我们是被魔神皇强迫才不得不参加战争的!”――紫川秀打死都不相信,当年冲出瓦伦关浩浩荡荡的百万大军,好战的只有魔神皇一个。还不如人家卡丹一个弱女子有担当,虽然当初她不曾支持发动战争,但起码现在她就敢摆出这样的强悍姿态:“没错,是我们塞内亚人做的!我父亲虽然战死,但我继承了皇位,你们不妨就冲着我来好了!” 傍晚时分,船到了地头。紫川秀和后面船队罗杰率领的秀字营护卫们会合了,在蒙汗亲卫队的带领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进了西加山的范围。 西加山脉是王国的第二大山脉,仅次于卡山。但比起荒芜的卡山迥然不同。山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林,一片绿sè的葱郁映入眼底。初夏时节,地上铺着一层撒满了露珠的黄叶,树木在道边稀疏地排列,阳光透过树林间的孔隙洒落地面,绿草如毛毯一般均匀地散布在山间小道上,鸟儿在林间婉转地鸣啾着,清新的林木和泥土的气息令紫川秀心旷神怡,飞鸟群起,溪流淙淙,溪边不时可见跃动的兔子和松鼠,毛茸茸蓬松松的,眨着明亮的小眼睛傻傻地呆在原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开始还担心蒙汗可能设下埋伏暗算自己,但看到这么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知为何,紫川秀顿觉放松了,仿佛觉得,在这样美丽而纯净的地方,是不会有人会动什么杀戮念头的。 他抓起一只毛茸茸的野兔,抱在怀里笑眯眯地走,体会好久没有的轻松感觉。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是在dìdū的中心公园,而不是在以险恶荒凉著称的魔族王国。 入夜时,就在山麓树林边的一块平地上,一行人准备扎营休息,但一起突发事件扰了紫川秀的兴头。不知从冒出来一队游弋的蒙族骑兵,夜里,他们的眼力竟出奇地好,远远就望见了紫川秀和护卫们,只听一片鼓噪之声:“人类!人类入侵了圣地!”呼哨声中,马蹄声轰隆,大群人马朝着紫川秀直扑而来,夜sè中可见翻腾的人马和刀光,刺耳的喧嚣。 紫川秀想起了那个传言:凡是进圣地的外人一律格杀勿论――蒙汗该不是打算用这么蹩脚的理由来谋害自己吧? 罗杰愤怒地满脸通红,自东征战争以来,只有自己欺负魔族,哪有魔族敢欺上门来的事!他猛拔出马刀,一声喝令:“秀字营,集合,上马,准备战斗!” 秀字营兵纷纷从各处营地扑出来,跨步上马,排列成阵,士兵们严峻地注视着暮sè中杀来的一片人马喧嚣。这是经历了多年鏖战,与魔神皇近卫旅都交战过的无敌劲旅,尽管敌人来势汹汹,但秀字营士兵怡然无惧,持枪列阵,战阵安静得竟连一点声息都听不见,沉默中,无形的杀气在人马上空凝聚,连战马都被这股杀气所压制,不敢嘶鸣,只是低声地撅着蹄子,整个阵列凝聚得象一块钢铁。 紫川秀冷冷望着蒙汗:“爵爷,这算什么?伏兵,还是下马威?” “误会,真的是误会!”蒙汗急得满头大汗,他恳切得恨不得给紫川秀跪下了:“大人,这是守卫圣地的部族,是蒙亚的人。我们事先没通知到他们!” “爵爷,这个误会可很不好玩。” “大人不必担心,我去跟他们说去!” 蒙汗上马,一路吆喝着朝扑过来的骑兵们冲过去,在半道截住了他们。 紫川秀远远地看蒙汗跟骑兵们交涉,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骑兵们似乎不是很买这位族长的帐,双方说话声量越来越高,蒙汗的亲兵们在旁边瞪着眼,有人都把刀子拔出了鞘。 最后,还是卖了蒙汗面子――更有可能是看到蒙汗手下的人多,而且秀字营的架势也不好惹,这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骑兵最后还是悻悻地撤退了,临走前还对着紫川秀示威地喊了几声,挥舞着拳头,估计在喊“人类,下次见到你让你好看”之类的威胁。 当蒙汗回来时,紫川秀问他:“爵爷,这群可是什么人啊?您是蒙族的族长,他们怎么敢违背您的命令?” “大人,您有所不知。”蒙汗擦着汗诉苦道:“我虽然是族长,但族里很多传统也是很顽固的,族长也得听命于长老会。刚才这些是属于圣地卫队的,他们世代守护圣地,在族内威望很高,而且,他们首领蒙亚也是长老会成员,我们平时处得也不是很融洽,所以……让大人您见笑了。” “爵爷,再怎么说你也是掌握几十万铁骑的一方镇候,被这么侮辱,您难道就不生气?长老算什么东西,蒙亚能有多少兵马?派两万骑兵来,一个晚上就能把他们扫平了!” 蒙汗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个,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蒙族是分成很多个部落的,有很多的流派和分支。我当这个酋长,外面看起来威风,说是号称麾下三十万铁骑――那是扯淡!我要真有那么多骑兵,黄金位哪轮得到卡特坐啊! 其实,我自家部落顶多也只有五千骑兵而已,其余的都是蒙族内其他部落召集来的人马。若是跟外族打架抢地盘,因为这关系全族的利益,所以大伙都会听我的,我也能一呼百应。但若是蒙族内部的争端,再加上违反传统的人是我,长老们就未必就肯听我的了,我能使唤的只有自家部族的兵马而已……” 紫川秀恍然,蒙汗的话解释了他心头的一个长久以来的疑惑:蒙族素以强悍的骑兵闻名,数量之多更是号称“披甲三十万”,在以前王国的十五个军团里,蒙族就占了两个。可是为何,在王国部族实力排名中,蒙族的排名却还排在鞑塔族后面?而且自从认识了蒙汗,紫川秀总感觉,这个蒙族族长表xiàn得太过卑微了,在他身上感觉不到那种执掌三十万强兵的底气,更没有那种大权在握的强势人物给人那种压迫感――原来是这样啊,敢情蒙汗手下只有那么五千人,比自己手下的团队长多不了多少。 紫川秀露出了微笑:犹如一盘散沙,内讧不断,这样的蒙族,虽有百万之众,虽骑兵也堪称强悍,但毫不足畏。 在山脚下扎营过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出来以后,由蒙汗带路,紫川秀带着护卫兵马上山。为提防圣地卫队回去搬人马过来捣乱,秀字营小心翼翼地将紫川秀护在中间,士兵们不时jǐng惕地扫视林间小道的两边,队伍蜿蜒在山道上排了长长的一队。 连续走了三个多小时,转过了两个山坳,在一片遮住视野的密林前,蒙汗停住了脚步。 “大人,圣地的入口就在前面,不方便太多人知道。请把您的护卫都留在这里吧。” 看了蒙汗一眼,紫川秀转头对罗杰说:“罗杰,你带人守在这里等我出来。” “明白!大人,请允许我陪您一同进去。” “不必了。有爵爷陪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把双方的卫队都丢下了,跟在蒙汗的身后,紫川秀钻入了那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中。这片林子是由一种低矮的大叶林组成的,树冠只有半人高,紫川秀学着蒙汗的样子,弯着腰在林间前进行走,双手遮住头脸,以免被密密麻麻的树枝刺伤。 出了密林,面前是一个由两道陡峭山壁形成的峡谷,峡谷入口很小,只能容一人通行,紫川秀侧身才能跟着蒙汗走进去,而这个峡谷――与其说是峡谷不如说是山壁间的缝隙,越走越是狭窄,到后来,紫川秀钻过去都吃力。 他笑着说:“爵爷,我相信,蒙族一定有规定,选族长不能选胖子,否则进圣地都难。” 蒙汗费力地钻过石缝,气喘吁吁:“大人,这是最难走的路段。前面就好走了。” 第二章 钻出了这片石缝,他们进了一个被山壁包围着的狭窄峡谷,真的非常狭窄,头顶的蓝天只有细细的一线,阳光都进不来。山壁上,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就在那洞口前,蒙汗停下了脚步,他严sù地对紫川秀:“大人,这就是我们守护千年的圣地。您是第一个分享这机密的外族人,希望您能帮我们保密。” 以一种很诚恳的态度,紫川秀沉声说:“感谢爵爷您的信任。没得到您同意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个秘密。” “谢谢,大人。进去以后,我们就身处圣地了。等下可能有些古怪的事情发生,还请大人您镇定。还有,请您不要乱动里面的物品,因为里面有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理解的,随便触碰的话有危险,蒙族第十七代族长就是死在圣地里的,请您一定要照我指令行事。” 说完,蒙汗先钻进去黑黝黝的洞口,紫川秀也跟着钻进去。 洞口并不大,但里面却变得很宽广。紫川秀很感觉吃惊,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条通道,宽敞,高大,洁净,明亮,可以容自己和蒙汗并行而不显拥挤。通道足足有两米多高,修葺得很整齐,墙壁呈浅绿sè。他摸了下,触手坚硬、温暖、光滑如凝脂,认不出什么材料做的。整个通道泛着一种白sè的、朦朦的光亮,却找不到蜡烛、火把、灯笼或其他照明工具。这种明亮的光线也不是蜡烛或是火把能发出来的,它更似rì光,但更柔和。 蒙汗在前面领路,紫川秀紧紧跟随。空气中弥漫着种古怪的味道,象是久不通风的地窖所特有的闭塞味道。通道里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咚咚咚”两人的脚步声在静寂的隧道里回荡着,反反复复发出空荡荡的回音。 紫川秀并非胆小的人,但在这诡异的地道里,听到自己那仿佛从很远传来的脚步声,看着前后都不见尽头的漫长通道,他从心底里泛起了一阵惧意:“在坚固的岩石山腹里开出这么深的通道,即使是紫川家倾国之力也未必能办到,这绝非落后的蒙族能做到。圣地到底是谁建造的?盖在这偏僻的岩石山里,又有什么目的?” 没等紫川秀想出个头绪,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道白sè的门,门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黑sè骷髅图案,骷髅旁边又有一个金sè的闪电符号。不用蒙汗解释,紫川秀就知道门后隐藏着极大的危险了。 紫川秀问蒙汗:“爵爷,门后有什么?” 在那些淡淡白光的映照下,蒙汗的脸sè惨白得吓人:“大人,我们族人一般称这道门为‘众神的挑选’。它只允许族长通guò。” “‘众神的挑选’?”紫川秀觉得蒙汗故做严sù的样子很好笑,笑道:“怎么挑选法呢?难道众神还会从天下跳下来拦住路不成?” “大人,这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若非我蒙族皇族,进入这个圣地,后果很严zhòng的。” “怎么严zhòng法?难道就象飞升一样,会引发天劫降下十万天雷吗?” 不顾紫川秀的打趣,蒙汗很认真地说:“若非蒙族皇族,进入这个通道的,都得死。” 就象通道里突然吹来一股刺寒入骨的yīn风,紫川秀一震,笑容全都凝固在脸上。 “在族长笔记上记载了这么一桩事:曾有一任族长不相信这个传说,他带着部下们一起通guò了这道门。但紧接着,所有的随从全都突然毫无缘故地倒毙了,只有族长本人安然无恙。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违背这个旨意了。所以,大人,等下您就留在这里好了。” 蒙汗说得认真,紫川秀却在心里嘀咕:“毫无缘故地离奇倒毙?太扯了,这种谎也扯得出口,肯定有蹊跷!蒙汗这家伙太狡诈了,想把我一个人抛在这,不知有什么yīn谋,还是跟着他稳妥!何况我那么辛苦过来看圣地,岂有站在门外不进去的道理?” 若说话的人是哥达汗或者卡丹,紫川秀说不定还会考虑下,但毫无信誉可言的蒙汗说出这种荒诞不经的话,紫川秀只当他又在策划什么yīn谋,他嘴里答应:“那你快进去,我在这等你。” 见紫川秀这么好说话,蒙汗很是欢喜。他把手按在门上凹下去的手掌标志上,整扇门都泛起了白sè的光,通道里响起了机qì运转的低沉嗡嗡声,随即,一个甜美的女声亲切地说:“检测通guò,确认为第五蒙系捍卫者传承!欢迎您回到六号基地,第五蒙系捍卫者传承。” 随着女声,白sè的闸门嗡嗡地向上升起,现出了后面的通道。 紫川秀好奇地望过去,看到门后也是一条通道,跟自己的经过的一般无二,空荡荡的一眼不见尽头,也不见什么危险的异样,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蒙汗这厮肯定是在说谎!” 他不动声sè,等着蒙汗进去了,他飞快地一道跨过了那道门,跟在蒙汗身后。 听到响动,蒙汗转过头来,大惊失sè:“大人,您怎么进来了?快回去!” 紫川秀摇头:“这里很古怪,我站那有点心慌,觉得和爵爷您一道比较安心。” “大人,你、你你闯大祸了!” 仿佛为蒙汗的话做注释,通道里响彻一片刺耳的jǐng报声,闸门无声无息地落下,封死了紫川秀退出的道路。 女声再次响起,语气很急,显出一种紧迫的味道:“二号通道发现入侵者!二号通道发现入侵者!入侵者请立即表明身份,否则将可能遭到攻击!入侵者请立即表明身份,否则将可能遭到攻击!” 紫川秀隐隐觉得不妙,问蒙汗:“入侵者?是说我吧?怎么表明身份?” 蒙汗气急败坏地叫道:“我怎么知道!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来的,从没碰过这种事!” 催促的声音越来越急了,声音也变成了一个威严的男声:“进入者立即表明身份,否则将遭受攻击!jǐng告,基地进入二级jǐng戒,可能有生化兽或者变异物种潜入,防御系统开动!” 蒙汗和紫川秀慌成一团。他俩就算再傻,听到“防御系统”这个词也该明白接下来绝不会有好事了。慌乱中,紫川秀忽然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浮现一个泛着红光的手掌标志,样子和刚才门上蒙汗按的很想象,他灵机一动,问蒙汗:“刚才你表明身份时,是把手按在这个标志上吧?” “是。” “那现在它要我表明身份,是不是我也要把手放上去?放左手还是右手?” “不知道……”蒙汗脸sè惨白,额头汗水直流。 听到这么不负责任的回答,紫川秀气得要抓狂。这时,男声开始倒计数:“立即表明身份,否则攻击!十、九、八、七、六、五……” “蒙汗,我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整个蒙族都得给我殉葬了!” 紫川秀怒骂一声,颤抖着将手按上了那个红sè标志。他是做好整个人瞬间化成尘埃烟消云散的准备了,却发现触手处很温暖,同时伴有一种轻微的刺痛感。 他吃一惊,连忙把手缩了回来,看看手心,却什么伤痕也没有。计数的声音已经停止了,通道里一片寂静。 紫川秀和蒙汗面面相觑,紧张得不敢喘气。安静中,两人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阵嗡嗡的低沉机qì运转声,柔和的女声再次响起:“检测通guò,确认为第十三林系捍卫者传承者。欢迎您回到六号基地,第十三林系捍卫者传承者。” “呼~”如释重负的呼气声在安静的通道里显得特别刺耳,紫川秀问蒙汗:“这样,我们算是安全通guò了吧?” 蒙汗不住地擦着额头上的汗,刚才短短两分钟,他的手绢都给湿透了:“是的。不过,这样的欢迎词我从来没听过。” 第五蒙系捍卫者传承者……第十三林氏捍卫者传承者……听到这两段欢迎词,紫川秀隐约想到了些什么,但想法飘忽不定,他也没法一下抓住。 他迟疑地问:“爵爷,蒙族皇族一直都是以蒙为姓吗?” 蒙汗紧蹙眉头,他也想到了什么:“一直都是,有记载的上千年里都从未更改过。这难道这不是巧合。可大人您明明姓紫川,不姓林……” “紫川是先代紫川总长给我的赐姓,我的本名叫林河。” 两人同时一震,对视了足足十秒钟,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蒙汗目光闪烁,眉心紧锁,象是心里在想着什么,半天没有说话。 “爵爷,您在想什么呢?” “啊!”象是梦里突然被叫醒的人,蒙汗低声说:“大人,我在想,这会不是巧合呢?” 紫川秀也压低了声量:“不可能是巧合,肯定有缘故的。” 明明通道里再无第三个人,但他们二人说话都不由自主地把声音放低,仿佛生怕惊动了圣地里某个不可侵犯的超然存zài。自从进了圣地,紫川秀就有种心里发寒的感觉,那是种面对自己自己全然无知的对象的恐惧感。现在,紫川秀真的相信了,众神可能真的存zài! “大人,您能安然进入圣地,这就是天意!天意注定,有的人生来就该是担当重任的,虽然他本人对此并不知晓!大人,我敢担保,他rì您定能成就非凡之业,功业将远超今rì所能想象。” 蒙汗的话里大有深意,但紫川秀也没能细想:“爵爷,我如今已经是大军统帅,家族统领,统百万之师,行征灭之事――不必天意,我现在就已成就非凡之业了,倒也不必你来说。” 蒙汗支吾道:“呃,这个,当然,当然。虽然大人您今rì的成就已相当不凡,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您未来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我先代表蒙族为大人您祝贺了,还望大人您成就霸业之时,莫要将我族忘jì!” 不知为何,紫川秀总觉得,蒙汗望自己的眼神很有点诡异。但千穿百穿,马屁不穿,明知道蒙汗大拍自己马屁是为未来的皇位,紫川秀还是觉得很受用。连他自己也觉得,冥冥中似乎真有天意让他成就大业了。否则如何解释,魔族进圣地就死,自己却能安然无恙,甚至圣地还能说出自己姓氏呢? 真的蒙汗所说的,自己是天命眷属的非凡之人吗? 经过这番惊吓又化险为夷,两人都觉得亲近了不少。走了一阵,又经过了一道同样的门,不过这次没有声音说“欢迎”了,蒙汗只是把手往门上一放,整个门就悄无声息地向上收起。 跨步进去,紫川秀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停车场,非常宽阔,起码有自己军营里的四个练兵场那么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钢铁的味道,头顶是岩石的山壁,上面悬挂着一个碟状巨灯,发出柔和的白光。这个停车场的头顶距离地面足足有三四十米高,紫川秀望着头顶的碟状巨灯,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里面凌乱地停放着十几台模样古怪的钢铁车子,这些车子千奇百怪,有着各种流线型的外壳,有车轮式的,也有履带式的,还有的车子,四四方方的大铁盒,上面悬挂着一个支架,下面没有轮子,紫川秀怎么都想不出如何开动。 最让紫川秀吃惊的是一种仿造人形的钢铁器械,足足让紫川秀停在前面看了十五分钟。整个器械是一个钢铁制造的巨人,足足有三层楼高。巨人右手持剑,左手执盾,肩上挂着一根巨大的管状物品,一动不动地伫立在cāo场zhōngyāng。紫川秀一米八的个头,却连巨人的膝盖都看够不着,想看巨人的头脑,他只有使劲地向后拼命仰头。巨人的外壳上长满了铁锈,伫立无声,但眺望那巨大的身躯,紫川秀可以想象它当年的凛然威风和杀气。 紫川秀数了下,在cāo场里,钢铁巨人一共有五个,不过眼前这个保持得最为完整,其他几个不是断手断腿就是外皮破损。 “大人,看了这些,有何感想呢?”蒙汗问。 紫川秀望着巨人的头颅:“当年这应是个军事基地。这里摆放的,应该是众神的武器。” 蒙汗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虽然率领的还是用刀剑长矛交战的军队,但这并不防碍两位将领对武器的敏锐直觉。虽然眼前的东西外表上并不锋利,但军人在见到武器的第一眼,就能感觉到那种蕴而不露的杀气和血腥。 “真可怕!”看着那三层楼高的钢铁巨人,紫川秀说:“传说中,众神有撕裂蓝天、摧毁星辰的可怕力量,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但看了这个,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这样的钢铁巨人,若是作为兵器使用,即使百万大军也无法阻挡其前进。” “大人,现在您该相信我了吧?单就这个钢铁巨人就值得一个王国皇位了!” 紫川秀头也不回:“放屁!这个巨人,或许当年真是威力无穷的超级兵器,但现在,铁锈都有半尺厚,能开动就怪!若能用的话,单就这个钢铁巨人就足以踏平魔神堡的城墙,你也根本没必要舍近求远来跟我交换什么皇位了!” 蒙汗干笑两声:“虽然暂时还找不到开动的法子,但这些兵器还是很有研究价值的,说不定科学家能从中找出众神时代的技术呢?” 关于这个,紫川秀倒不否认。他可以想象,圣地一旦公诸于世将产生何等的轰动,科学院会为之发狂的。众神时代的技术,只要能学到一星半点,那都足以使整个人类受益非浅了。 在cāo场上围着各式各样的车辆、器械足足来回转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紫川秀发现,除了那些车辆和巨人武器外,车场上的角落处更多的是一堆堆无以名状的废旧东西。从那废旧堆里,他捡起一块白sè的碎片看了半天,发现这是种自己没见过的金属,非金非铜非铁,质地坚硬,重量却轻得象纸一般。更令他惊讶的是,虽然过了这么久,但一点生锈的迹象都没有。他将这块金属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掂量,脑子里转悠着:若能用这种金属作成铠甲和头盔,骑兵身披这种轻便又坚固的战甲冲锋,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他问蒙汗:“爵爷,圣地的遗迹不该就这些吧?你说你足足花了二十年时间研究。但光就这个,用不了二十年吧?” “这边还有点东西,大人您请跟我来。” 绕过那个钢铁巨人,紫川秀发现,在巨人背后还有一个小门,只是被巨人遮挡住了。蒙汗很轻车熟路地打开那个小门,领着紫川秀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很长的走廊,和刚才进来时紫川秀见到的通道不同,这个走廊很普通了,和紫川秀平时经过的走道差不多,走道很破烂,坑坑洼洼的,有一种长久没通风的霉味,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幸好蒙汗早预备了火把,两人借着昏暗的火把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 走道很长,黑暗中,紫川秀也没法辨认方向,弯弯曲曲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在火把光亮的映照下,紫川秀看到,走道的墙壁上有不少指示牌和标语,令紫川秀吃惊的是,那些指示牌和标语居然用的是人类文字,一路过来,紫川秀看到了“东南防卫镇守府第六分署内务组备勤室”、“东南防卫镇守府第六分署外勤一大队”、“宿舍区”、“外勤二大队”、“武器保管室”等指示牌,又有一些标语,由于时光过久,很多字迹都看不清楚了,只剩下一些断断续续的字眼:“捍卫者……最忠……的……勇敢……职责……守卫人类……”、“捍卫者,舍身化昆仑、牺牲为……”、“捍卫者,国家之剑,人类之盾……最后战士……”、“……无人……英雄捍卫者勇士……致敬!” 一路看过来,紫川秀眉头大皱。在这魔族的腹地,千年来都没有人类涉足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类的文字出现?这个“东南防卫镇守府”又是什么机构?而在标语上反复提及的捍卫者战士,那又是什么样的存zài? “爵爷,我历史学得不是很好,大概知道,在光明皇朝以前,人类经历了四个朝代,但领土疆域都没有超过古奇山脉以东。爵爷,这里为什么会有人类的文字呢?” 好一阵,黑暗中才传来了蒙汗悠悠的话语声:“大人,我们知道的历史,那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文明史上应该有一段很辉煌的过去,被人为地抹去了。” 通道并非一路畅通,有的地段,通道的墙壁上到处都是破洞,露出了里面白sè的岩石底,石头和碎岩堵住了道路,紫川秀和蒙汗只能从成堆的碎岩石上爬过去,两个人都被弄得一身灰土,狼bèi不堪。在岩石堆上散落着一些破损的金属零件、破损的衣裳和杂物,因为光线太暗,紫川秀也没法辨认这些小东西了。 幸好崩塌的通道并不是很长,只有十几米,前面又回复了通畅。通道四通八达,分支和岔路很多,转了十几个岔道和弯子,黑暗中紫川秀早已晕头转向。在一个门口处,蒙汗停住了脚步:“大人,我们到了。” 借着火把的照明,紫川秀看清了,在那个黑sè的金属门上依稀写着几个字:“东南防卫镇守府第六分署基地资料储存室”。 第三章 蒙汗推开门,两人举着火把进去,呈现在他们面前又是一个通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似是橡胶的焦臭味,又似金属机油的气息。到了这里,火把已经用不着了,跟入口的通道一样,这里的墙壁也在泛着淡淡的白光,足以照亮道路。 在墙壁上闪烁着巨大的红星标志,剑和盾牌交叉的标志,显示这是一个军事组织,标志简洁有力而美观,显出了一种自信的力量感。在标志面前伫立了半分钟,紫川秀肃然注目,向那个逝去的人类文明致敬。 回想起自己一路上所见到的先进技术,钢铁巨人的战具,那些自己不能理解的物品,虽然只是一点点,但紫川秀已可隐然窥知了东南防卫府的强大实力。看着标志上锐气的利剑,紫川秀仿佛感觉到了,难以抵挡的威力已穿越了浩瀚的时空,正朝着自己扑面而来,那种无形的重压令得他呼吸困难。 面对这样一个超越自己理解的强势存zài,尽管也是统兵百万掌控一方的大将,紫川秀仍然觉得自己是那么地渺小。想着那个不为人知地存zài于历史荒野中的强大组织,想到人类历史上曾有过如此先进而伟大的文明,如今却消逝得踪影全无,他又不禁感觉一阵苍黄与悲凉。 还是蒙汗带头,两人走进了控zhì室的大门。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屏幕,屏幕前是繁杂的控zhì键盘,上面星罗密布的无数的按钮和键盘,那些各种颜sè的按键和扭杆数目之多让紫川秀看得头皮发麻。 蒙汗走上去,熟练地按上了几个键,屏幕上泛起了白光,出现图像、声音和活动的人像。 紫川秀吃惊道:“这是什么?” “大人,这就是众神时代的记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场景,紫川秀认出了,这就是自己和蒙汗刚刚经过的通道,在屏幕上,灯火通明的隧道里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身着奇异装甲手持怪异武器的士兵正在交战,士兵们的制服上有着红星和剑与盾牌交叉的镇守府标志,他们手中的武器发shè出一道道红sè的shè线,將通道的墙壁轰击得支离破碎,露出了白sè的岩石底子。当shè线打到人身上时,顷刻间能將人击成碎片,断裂的肢体和血肉洒遍了通道的墙壁和地板。屏幕上充满了耀眼的闪光,轰隆的爇炸声,烟雾和交战双方的惨叫和惊叫。 一个穿着红sè装甲的军官在屏幕上对着紫川秀张开了嘴大喊,紫川秀甚至看清他满脸的汗水正顺着脸颊滚落,焦急和惊惶形于脸,他喊叫道:“增援!立即给我们增援,捍卫者叛变了!他们带着生化兵杀过来了!” “看起来这象是一场内乱。”紫川秀轻声说:“东南镇守府发生内乱了!” 紫川秀是上阵厮杀过的战将,几十万大军厮杀的场景他都见过了几回,但此刻,他仍被眼前见到的景象被震撼了。从士兵们武器中shè出的红sè光线能将人击得粉身碎骨,连最坚硬的钢刀都砍不动的山腹岩石,却在交战中被打得千苍百孔,脆弱得象豆腐一般;刚才还是生龙活虎的男子,转眼间就被一道淡淡红光打得肢体粉碎,连惨叫都来不及就陨命身死! 在这样的武器面前,自己的武艺算得了什么?锋利无比的洗月刀又算得了什么? 激烈的交战仍在持续着,屏幕却已渐渐黯淡了下去了,当再次亮起,这次出现的,却是一座辉煌的大城市。一座座积木般的建筑,直耸入云,排立得密不透风,建筑里灯火辉煌,霓虹与光牌令天上的繁星黯然失sè。在建筑间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通道和钢铁隧道,长长的列车在高楼间盘旋的空中隧道里呼啸而过,地面上则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流和车辆,川流不息,那车辆渺小得如甲虫一般,而人小得如蚂蚁一般,黑压压的一片汇成无数条河流,在城市高楼间来回流动。空中是密密麻麻的飞行车辆,它们以极高的速度在高楼大厦间穿梭不停,那情景,令紫川秀想起了围着巢打转的蜜蜂。 突然,在城市上空仿佛升起一个“太阳”,屏幕上亮起一阵刺眼的白光,出现了轰隆轰隆的巨响,白光持续了几分钟,紫川秀无法直视屏幕,连忙闭上了眼睛。当白光黯淡下来时,紫川秀看到,大地上升起了巨大的黑sè蘑菇云,狂暴的力量席卷城市,大楼象火柴盒般轻而易举地被掀翻、粉碎、飞行的车辆和隧道、悬空的桥梁在半空被撕裂成为碎片。空中布满了黑点,那是人体和车辆被掀到了半空,燃烧不停。刺眼的白光中,繁荣的城市和大厦土崩瓦解,化为灰烬……就在这几分钟里,那座辉煌的大城市已经踪影全无,剩下的只有一大块焦黑的丘陵地,土地焦黑,寸草不存。 蒙汗低沉的声音在紫川秀耳边响起:“大人,我认得这地方。这就是王国的著名的死地‘格拉’丘地,在魔神堡以北四百多里处。” 他上前,熟练地再按了几个键,屏幕再次换了景sè,这次显示的是片一望无际的金sè草海,正是夕阳时分,大风吹过,金sè的草浪片片起伏,一直蔓延到了目光不能及的天际,秋天的旷野天高气爽。看着那画面,紫川秀仿佛就能闻到秋天草原的青涩气息扑面而来。 他问:“这是哪里?” “东大荒草原。”yīn沉着脸,蒙汗低沉地回答道,象是他很不愿意提及这个地名。 紫川秀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这时,屏幕的视角转动,安详和平的草原美景突然消失了,漫天的爆炸中、一道又一道的闪光掠过草原,硝烟大片大片地弥漫在草原上,伸手不见五指。突然,烟雾中,浮现了黑黝黝的巨大轮廓,犹如洪荒时代的巨大怪物突然出现,第一辆装甲战车猛然出现在紫川秀视野中,在车身正面铭刻醒目的红星、盾牌和剑交叉的标志。 “东南镇守府!”紫川秀认出来了,他叫道:“这是东南镇守府的战车!” 这段记录有图像,但却听不到声音。屏幕上,战车以迅若奔马的高速前进着,战车顶端的炮塔不断地闪光着,炮管不断地伸缩,倾泻一道又一道红sè或者黄sè的火焰,每一道火焰都引起一次惊天动地的爆炸,虽然没有声音,但紫川秀完全可以想象那骇人的声势! 紧接着,浓烟中,第二辆同样有着东南剑与盾牌交叉标志的东南镇守府战车出现了,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数以百计的装甲战车迅猛突进,犹如一道钢铁与火焰的河流般滚滚涌向前方,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火焰,声势震撼天地。 在钢铁战车队列之后,烟雾中,出现了步兵的阵列。成千上万穿着白sè制服戴着遮目头盔的士兵们排成了散兵线跟着战车的后面小跑前进,手中平持着刚才出现过的古怪武器。屏幕里看得很清晰,那些身着镇守府军服的士兵们,都有着绿sè的皮肤和尖锐的爪牙,头盔下面是一张紫川秀再熟悉不过的丑陋面孔——他们居然都是魔族! “爵、爵爷!我没看错吧?是神族兵啊!您看到了吗,是神族兵!”刚才看到很多人类的文字标语,紫川秀已先入为主地认定东南镇守府是一支人类的军队了,现在却突然见到这么多的魔族士兵,他大感吃惊。 “也有人类,大人您注意看。” 果然,在蒙汗的指点下,紫川秀看到了,在大群魔族官兵中,点缀着一些人类官兵。与魔族兵不同,他们穿着jīng巧的红sè制服,跟在魔族步兵群的后面,象是军官。在他们的指挥下,大批魔族战士排成整齐的散兵线快步前进。 屏幕上,战车激烈的炮火连成了一片,但有一些奔跑的黑影闪电般冲过了炮火的拦截,冲到了装甲战车前,挥舞着利爪朝战车的铁甲上猛抓猛咬,战车很快地把它压成了肉酱,但就在这瞬间,已经足够让紫川秀看清楚了,那飞速冲近的怪物就是自己曾经遭遇过的凶狼! “野蛮人!”他脱口叫出。 “没错,大人,这是一场剿灭野蛮人的记录。”因为事先已经看过了,蒙汗显得比紫川秀冷静很多,还能跟紫川秀解释。 “就为了那些野蛮人,如此兴师动众?”紫川秀皱起了眉头,他见过野蛮人,还曾与它交手过。虽然那些怪物是很厉害,但紫川秀不过把他们当作一群野兽看待。有那个必要吗,东南镇守府要大动阵仗地出动战车和军队来与它们交战? “大人,野蛮人是可怕的大害,无论是对人类或是神族。您看到的凶狼不过是最低等的野蛮人,他们唯一强处是速度快,但并不是很强。真正野蛮人的恐怖您马上就要看到了!” 屏幕上,就在二人对话的那短短两分钟,已有数百头凶狼被战车和士兵的火力击倒、炸死、被战车压成了肉酱。突然,炮火的烟幕中,出现了黑黝黝的巨大轮廓,大地在颤抖着,仿佛整个屏幕都在颤动着,巍峨的巨兽从烟雾中浮现! 巨兽有着鳄鱼一般的头颅,咆哮着张开了嘴,露出了一排排密集的尖利牙齿。它靠着两条后肢蹲立着,前爪如手一般耷拉在胸前,狭长的双眼里放出了凶光。与它二十多米高的巨大体形相比,一辆辆威武的战车被映衬得象小孩子的玩具一般。 巨兽发威了,它猛扑上前,冲在最前面的战车被猛力地掀翻,巨兽有力的前爪轻而易举地将翻倒的战车高高地举起,象抛石头一样将战车砸向战车群中,那辆倒霉的战车被从高处砸下,落地时将另一辆战车砸得稀巴烂,随后象个翻滚着,在地面犁出了一条长沟,随后又碰上了跟在后面的几辆战车,引发了一系列的碰撞,战车队列大乱。 然后,那巨兽张开大口,对步兵们发出了咆哮。屏幕上可以看见,很多魔族士兵都痛苦地丢下了武器捂住了耳朵瘫痪在地上,眼角和鼻孔里流出了鲜血。就在这时,后续的战车大队赶到了,那头巨兽被战车群用密集的炮火轰击,如山崩般轰然倒地。 紫川秀看得心惊不已:那是可以粉碎岩石的光束啊!每秒钟都被上百道的红sè光束攻击,那怪物居然抵挡了足足半分钟才倒毙。若碰到它,自己只装备大刀、长枪和弓箭的军队,那就只剩被屠杀的份了。 “那是什么东西?” “神典记载,在黄金汗征讨东大荒的战役里,曾经在草原深处遭遇过一种庞大的怪兽。怪兽身高达几十米,力大无穷,爪牙之力足可排山倒海。不但如此,它还可以发出咆哮,声音足以让人昏厥倒地。遇到它,整整一个团队的神族兵都被它毁了,跑掉的不过几十人。神典把这种怪兽称为‘霸王龙’。我估计,这个就是霸王龙了!” 霸王龙接二连三地出现,迎着猛烈的炮火,它们猛跃向前,扑进了战车群中。无数的战车炮密集地击在它们身上,亮得让紫川秀都不能直视了,一些霸王龙在半途就被击倒了,但却有些强悍的霸王龙顶着炮火冲进了战车或者步兵队伍里,掀起了力量和血腥的可怕风暴。 但恐怖还不止于此,在霸王龙大批突进的同时,天空中出现了密集的乌云,上百头有着十米长双翅的巨鸟猛然从空中呼啸而下,展开那如刀锋般锐利的利爪,朝后面的步兵群发动了偷袭。紫川秀看得清楚,巨鸟三米长的爪子一挥之下,魔族士兵就被横生生斩成了两段! 紫川秀脱口而出:“鹏羽!这就是你们说的鹏羽吧?我们也遇过的,但没有这么恐怖。” “大人,神族一般称它们为鹏羽,但其实,神典里的正式名称该叫他们为‘翼龙’——大人,并不奇怪,因为您的部队还没进入东大荒,现在遇到的只是一些小家伙而已。” 霸王龙的反攻,翼龙的偷袭,镇守府军队已经出现了混乱了,步兵们正手忙脚乱地朝天shè击时,突然,草丛中猛然暴起,一条巨蟒从地底下猛然窜出,那巨大的身躯一扫,几个魔族兵惨叫着被扫了出去,巨蟒头闪电般伸缩,没等紫川秀看得清楚,一个魔族兵已被它叼在口中,只剩两条腿在外面挣扎着。周围的魔族兵们纷纷调转武器,但那巨蟒动作十分敏捷,叼着个魔族兵“倏”的一下就缩回了地下,让追来的一众魔族兵气得朝地面连连shè击,却是无可奈何。 紫川秀看得面sè惨白,他吞吐了下口水:“爵爷?我没看错吧?那……那不是蛇,那该是蚯蚓!只是蚯蚓怎能如此巨大?” 蒙汗脸sè肃然:“大人,那确实是大蚯蚓,它们能zìyóu在地下活动,生命力顽强,即使被切成两段也依然能生存。大人,东大荒草原是神族的噩梦之地,无论什么样的怪物都在那里找到的!” 蒙汗的话没错,接下来,紫川秀看到了更多的怪物。草丛里突然钻出了浑身粘糊糊的象果冻一般的怪物,它们突然跃起,用自己的身躯和黏液将战车包裹得密密实实;从地底窜出了象狼一般大的老鼠;铺天盖地而来的拳头大的蚊子,它们从空中俯冲而下,用吸管猛然刺破士兵们的头盔直吸脑浆…… 层出不穷的古怪生物,一幕又一幕的惨烈战斗,紫川秀直看到头皮发麻,最后,当他看到足足有牛犊那么大的蟑螂刀枪不入地迎着炮火出现时,他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移开了注视屏幕的视线,呻吟着说:“爵爷,我不看了。我……我想休息。” “大人,再坚持一下。接下来有点意思,您注意看,那个人类军官!” 按照蒙汗的指点,紫川秀注意到了,在魔族步兵中,一个穿着红sè制服的人类军官,头盔下可以看到,那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和其他士兵一样,他也在举着武器在朝各种各样的怪物们shè击。眼看怪物越出越多,那军官的神sè显得很焦虑,不停地喊着什么。混乱中,有几头凶狼突破了战车的封锁冲进了步兵的队伍里,因为顾忌周围同伴吧,士兵们都不敢发shè那种红sè光线,只能用拳脚与之搏斗,被那几头凶狼在队伍中来回冲杀,队伍大乱。 看到那情景,军官恼怒地将手中的武器一丢,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刀刃上波光流动,闪着一阵淡淡的红光。他合身猛扑上前,动作迅猛,速度几乎不在那凶狼之下,甚至都看不清他怎么动作,只见红光一闪,三头凶狼都被砍成了两截;紧接着,那军官猛又朝一群被大蚊子包围的同伴们扑过去,刀光连闪,那些在周围盘旋的大蚊子竟一个也没能逃掉,统统被他劈了下来,把那队魔族兵给救了出来。这时,一头翼龙从天空俯冲而下从背后朝他偷袭,那军官仿佛脑后长有眼睛似的,翻身滚倒,以毫微之距躲过了翼龙的利爪,随即一个飞身跃起,刀气发出,将已飞到将十几米高处的那翼龙在半空斩成了两截,没等落地,那军官刀光再闪,刀无虚发,将四只偷袭的怪鸟统统被斩成了两半。一系列动作不过发生在那短短瞬间,当那军官落地时候,那只被斩断的翼龙才一头栽倒地面,满天的血肉和羽毛纷纷洒落,那军官持刀挺立,目光如电,说不出的英姿勃发。 看到如此犀利的刀法,简洁直接又带有种难以言述的美感,正是那种最适合在战场上用的杀招,简单几个动作组合就能使出如此神奇的效果,紫川秀看得心旷神怡,感觉大受裨益,喝道:“好刀法!此人武功远在我之上!” “大人,这位军官的武功是很高强,不过照我看,比起大人您的神武来,他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蒙汗微笑道,没等紫川秀谦虚,他已经接着说:“但重点不是这个。大人,您请注意看,那军官的眼睛!” “眼睛?” 紫川秀大惑不解,顺着蒙汗的指点,他凑近了屏幕看,顿时浑身一震:那军官的眼睛,竟是红sè的! 血一般的红,疯狂的红sè! 在哪里,自己竟看过同样的鲜红眼睛,那可怕的鲜红象是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似的,嗜血如狂的杀气!那是自己噩梦最深处的记忆,自己从不敢深究的终极问题! 一个词从脑海深处浮现:“狂化体质!” 这是谁告sù自己的——对,是黑沙,黑沙军师! “我们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当那一天,你将会明白……” 黑沙温和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紫川秀发冷般地打起了寒战,脚下站立不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呻吟般地问:“爵爷,这是为什么?” “捍卫者!”蒙汗的语气十分肯定:“大人,这就是东南镇守府的捍卫者!他们是镇守府的菁英和首脑,是人类抵御野蛮人的最坚定支柱,是人类的拯救者!” 正视着紫川秀惊慌的眼睛,他肯定地说:“大人,不必怀疑了。在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已经在怀疑了,但今天经过通道时,我基本可以肯定,您同样也是东南镇守府的捍卫者!” 他朗声道:“大人,在众神时代,东南镇守府的捍卫者拯救了人类文明!天意注定,您将身负重任,蒙汗不才,愿率全族上下以追随大人左右,愿为大人效劳!” “轰”的一声,象有个炸弹在脑袋里爆炸,紫川秀晃了晃身子,最后终于还是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 第四章 帝林对他们说:“诸位,殿下御口恩赐,诸位都是家族股肱良臣,多年来为家族征战四方,功勋卓著。如今家族酬答良臣,殿下恩赐各位统统提升一级!” 惊喜声纷纷响起。紫川家一向重视战功,高级军官想要提升,没有踏踏实实的战绩和功勋,那是根本不可能。没想到的是,跟着帝林只觐见了总长一番,这么轻松就得提升了一级。 文河又惊又喜,颤抖地说:“难道,连我也得提拔了吗?” 文河已是副统领了,再提拔,那就是统领了! 统领职衔,那是紫川家军人奋斗生涯的颠峰,每个紫川家军人渴望的终点。但大家都知道,这个位置来之不易。斯特林在杨明华叛乱中死战,坚定地捍卫紫川家皇权,才得了个“代统领”,直到他在远东平叛战争中击败百万叛军,这个“代”字才被取消了;而紫川秀则在远东将魔族杀得血流成河,单枪匹马就恢fù了远东山河,这样巨大的功勋才换来了统领――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统领简直就跟天下掉下来砸头上的差不多,文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殿下说的是所有人,自然也包括您了。”帝林笑道:“只是晋升一个统领比较麻烦,还得元老会那边同意,得走一道程序。不过,先预祝恭喜了,代统领大人!” 帝林说是要走一下程序麻烦,但实际上,这道程序真是走得再简单不过了,元老会、总长府和统领处的印章都拿在他手上。只要帝林愿意,他左手拿着印章,右手拿着晋升文河的公文,“啪啪啪”,不到十秒钟,一个新晋统领新鲜出炉了。 至于元老会的投票吗?那更是再简单不过了。在宪兵端着亮晃晃的刺刀监督下――不要说文河这样功勋卓著的大将了,哪怕帝林大人想提自己厨师当统领,元老们都会全体起立鼓掌欢呼并全票通guò的。 不过,监察总长深通人xìng,知道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而且人的野心也是无穷尽的。如果文河当了统领,说不定他会觊觎掌控整个紫川家。倒不如一直用统领的官职在前面引诱着他,就跟前面吊着胡萝卜的小白兔那样,眼里只有那块红红的,统领职位永远在望却一直拿不到手,那样他倒还安分点,死心塌地地跟自己干。 他只任命(当然,是宁殿下任命的,帝林大人只是受宁殿下委托转达)文河就任zhōngyāng军代统领。 帝林大人语重心长地对文河说:“文河,zhōngyāng军是家族有着悠久历史和光荣传统的皇牌军,这支部队镇掌京畿,极为重要。斯特林和紫川宁殿下都曾任过这支部队的统领,让你就任统领,那是家族对你的极度信任和倚重啊,你可千万不要给这支部队抹黑,丢了两位前任的光荣啊!” 就这样,被家族极度倚重和信任的文河兴冲冲地上任了。可当他到了zhōngyāng军,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看门老头给他指位置:“喏,那就是统领的办公桌……你去坐吧!”那口气,象对付新来公司的实习生。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没当过统领也见识过统领交接。当年紫川秀向斯特林交接黑旗军时,文河可是在场的,他狐疑说:“好像该有个交接仪式吧?我的前任该和我见个面,把情况介绍一下吧?” 老头翻着白眼:“前任交接……大人,您要找紫川宁殿下的话请去zhōngyāng大街,要找秦路大人的话请下地府。” 下地府找秦路,文河没那个本事;去总长府找总长,文河又没那个胆量,于是他东张西望:“参谋长呢?司令部的工作人员呢?” 得到了冰冷的、毫不含糊的答复:“死了,都走了!” 事变后,帝林大人就用铁的手腕毫不留情地将zhōngyāng军给清洗了一遍,中层军官都全部换上了从监察厅派过去的军官,而且战力强的部队都被调走了,这时的zhōngyāng军只剩下了辎重兵、运输兵、文职参谋和厨师――反正,连一个能拿刀的都没有。 武器库和财库也给搬得干净无比。 当然,文河自然是不肯干休的,他找帝林抗议,但后者把手一摊,诧异道:“文河啊,zhōngyāng军是归军务处管的,而我是监察厅的,你找我问这个……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这个,好像也是。不过,大人,调走的人员和短缺的物资,您能否帮我补齐?” “文河啊,”帝林大人语重心长地说:“你也是国家重臣了,要体谅家族的难处。现在家族碰到了难关,到处都很紧张。叛逆分子把持了不少地方,地方赋税收不上来,要征讨、要平乱、要抚恤,到处都是要钱。国库空空如也――总之,你就克服一下困难吧!放心,困难只是暂时的,在宁殿下带领下,我们对家族的未来有信心!” 就这样,文河抱着对家族的未来的无限信心回空荡荡的办公室去了,与又聋又哑的看门老头抱着火炉相依为命――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不当这个统领了,宁愿回远征军去当个副统领罢了。但远征军副统领的位置也有人坐了,新上任的哥普拉副统领正在检阅兵马呢! 于是,就在那空荡荡的司令部了,文河大人安心坐在里面办公,深谋远虑地考虑着国家大事……他正考虑着把这个好地段的房子租出去,搞个按摩桑那什么的,估计治部少未必敢来查吧? 一月五rì,按照惯例,紫川家照常举行新年庆典。与往年一样,庆典是在元老会大堂里举行。只是,与往年不同的是,主持庆典并发表新年讲话的人并不是紫川宁,而是一个长身玉立的俊美男子。 “宁殿下身体不舒,委托下官前来代劳。”对着大堂下的众多元老,总监察长和蔼地微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希望不会怠慢了众位尊敬的元老大人。” 俊美的男子大步走在华贵的红地毯上,跟随在他身后的,是大群肩膀上缀着明晃晃肩章的军官。文河、斯塔里、方云、哥普拉、今西、辛列……zhōngyāng军、远征军和监察厅,在dìdū的高级军官都陪着帝林一同出席了新年庆典。粗豪的军人们排着整齐的长队旁若无人地阔步走进来,闪烁的肩章和漆黑的皮靴晃花了元老们的眼睛。 “在新的一年里,我们展望过去,有理由期待家族有更新的发展……” 听着帝林在高台上宣读新年祝辞,元老们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这是一场微型的阅兵式,正是以这种方式,帝林向世人展示了他的实力,宣布zhōngyāng军和远征军这两个大军系也落入了他的掌握中,这也是他的宣言:名份上的缺陷,他将用兵力来弥补。 “在过去的一年里,家族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家族军队征服了人类远古以来的大敌,魔族已成为了我紫川家附庸部族,这是人类千年以来未曾达到的颠峰成就!为此,两位将军为此做出了巨大而卓越的贡献,因他们的辉煌业绩,人类文明摆脱了来自东面的巨大威胁,家族从此有条件将大部分力量从军事领域转移到社会的生产和家族臣民福利的改善上来,投入到使文明进步的科技研制上!从此,人类有可能迈入一个新的阶段! 元老们,请记住这两个名字,也让历史记住这两个名字:远东统领紫川秀将军、军务处长斯特林将军!他们已不再局限于我们紫川家的骄傲,更超越了国界,成为全人类的骄傲!因为他们的努力,自洪荒时代以来,人类第一次摆脱了悬于头顶的利剑!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向紫川秀统领阁下致意!他和他麾下的军队,正远征千里,在寒冷而荒芜的极东地区,为守护着人类的安全而浴血奋战!向我们的勇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全场热烈鼓掌,掌声轰然如雷。无论是否真的对紫川秀抱有最崇高的敬意,但大家起码对监察长大人抱有最高的敬意――更确切地说,对帝林手下端着明晃晃刺刀站在元老会门口的宪兵们抱有最高的敬意。 一通热烈而疯狂的掌声后,帝林伸手压了压,声音也低沉下来:“也让我们全体肃静,为我们的斯特林将军默哀。正如我们都知道的,三天前,罗明海叛军在dìdū发动了可耻的叛乱。(窃窃私语:“这事恐怕只有你才知道吧?”)为了保卫家族皇权正统,斯特林将军挺身而出,与叛军进行了坚决斗争,最终命丧宵小之手。(窃窃私语:“这倒是真的,只是那个宵小是谁?”)斯特林将军的不幸逝世,是紫川家的巨大损失,也是人类的巨大损失。国家失去了伟大的将军,我们失去了很好的朋友。他,正直,勇敢,无私……” 说到这里,帝林停顿了,全场静得连一只蚊子飞过都能听得见。过了好久,他才用一种明显压抑住感情的平板语气说:“无论是对祖国,还是对朋友,他,一生忠诚,至死不渝。” rì后回忆起那一刻,很多元老都发誓保证说,在总监察长眼中,他们发现了晶莹的泪光。 有心的元老统计过了,在半个小时的讲话里,帝林提到了远东统领紫川秀三次,提到了斯特林五次――但对于同样死难于叛乱的前任总长紫川参星,总监察长压根一个字也没提到。而且,对现任总长紫川宁殿下,帝林也只是在开头礼貌xìng地提了下,后面就压根就不再提起,更没有象往常那样在结尾时祝贺一下紫川家的长久兴旺――反而,在讲话中,监察总长一直在若明若暗地强调和暗示着,紫川家的改革就在眼前。那些头脑灵活的元老们已经隐隐觉察着,帝林似乎在竭力淡化紫川家的存zài。 跟往常一样,庆典在下午七点结束,接着是晚宴和晚会。 在华丽的灯光下,帝林领着军官们与元老们亲切交流。这天,总监察长这时显得极有耐心而宽宏大量,甚至不时冒出几句幽默的玩笑来。 只可惜,元老们并没有总监察长的好兴致。望着军官们,他们战战兢兢的、畏惧地躲在墙角边,仿佛看见猫的老鼠――并非他们自己想参加庆典的,他们都恨不得躲进地下室去。但他们不敢拒绝宪兵送到家中的请柬啊,尤其请柬上签名的人是帝林。他们在dìdū家大业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象那些外地的元老,早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就在宴会上,有不少元老――包括议长萧平――都提出,希望能辞去元老会的职位。理由五花八门,年老体衰啊、jīng力不济啊、事务繁忙啊,什么都有。元老们说得声泪俱下,哀切无比,仿佛再当一天元老他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但帝林一句话就把他们都挡了回去:“我是总监察长,元老会的事不归我管。这事,诸位还是去请示宁殿下吧!” 听到“请示宁殿下”,众元老顿时垂头丧气。他们何尝不知道辞职的程序,但自从元旦事变以来,一个天文上的奇迹就出现在dìdū的zhōngyāng大街了:总长府变成了无底的黑洞,它能吞噬任何文字资料――申请也好报告也好请求也好――而且从不给任何反馈! 也有人当面求见紫川宁,但除了监察厅的人以外,紫川宁不接见任何人,任凭那些忠臣元老们在总长府门口哭得天昏地暗,她就是不见。 官方的解释说:“突遇大变,宁殿下身心憔悴,jīng神状态还不是十分稳dìng,必须静养休息,暂时不见外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对这个说法,越来越多的人表示了怀疑。作为国家元首,整天躲在总长府里,连一个属下都不见,而且连传统以来一直是总长护卫的禁卫军都换成了宪兵,这种情况未免也太诡异了。私低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流言蜚语开始四处传播……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dìdū的绿荫大道上,寒冬仍未过去,dìdū的街面上湿漉漉的,雨雪混杂,严寒彻骨。街道上人烟稀疏,来往行人脚步匆匆,衣领拉得高高的,不时回头张望,象是害怕背后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追逐似的。 车厢里,帝林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卢真……有消息来了吗?” 帝林问得没头没脑,但已经足够对方领会了。今西立即答道:“启禀大人,还没有。” “进度太慢了,已经第四天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卢真无能!” 今西低下了头。他并无意为同僚辩解,只是说:“大人若同意,下官也愿率一个搜捕组,助卢真阁下一臂之力。” “这事既然交给了卢真,那就让他负责到底吧,差事办得妥当,自然有他的功劳,差事办砸了,怎么处置也是有章程的。今西你掺合进去,将来功过赏罚就不好办了……何况,我现在紧缺人手,哥普拉已经到达克去了,我就更不能放你出去了。” 今西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帝林说得含糊,但其中的爱惜之意他是能听出来的。 “大人,卢真阁下的布置并无不妥:飞鸽传令给各地的监察厅和军法处,要让他们抓捕一个冒充宁殿下的女子,在道上设卡、派出耳目在市面上监视,密切注意没有本地身份证的外来人,尤其在通往远东的各行省,更是搜索的重点。这样的布置,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帝林打断,淡淡道:“那,马维呢?” 当年大战过后,马维作为家族叛国贼榜上的第一名,监察厅布下天罗地网来全力搜捕他。但结果,还是让马维一路闯关杀到了西南,从河丘逃遁而去。这件事令军法官们脸上无光,是监察厅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污点。 “大人,事情大不相同了。马维本身就是黑道的枭雄,与各地的地下帮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渠道广泛;他又是军中将领,手下有一伙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此人阅历丰富,混过黑道,打过仗,杀过人,叛过国,心狠手辣,行事果断,见事机jǐng。他很可能在魔族战败之前就有所准备了。这样的人物,本来就是最棘手的追捕对象。 但紫川宁和李清,一个是娇嫩的公主,一个是从事过文职的侍卫官,她们平常锦衣玉食,连吃饭都有佣人服侍,没出过dìdū,没有潜伏和反侦察的经验,甚至连dúlì生存的能力都没有――下官怀疑,会不会第一晚她们就被冻死在道上了。抓她们,并不难。” 帝林默默点头:“封锁东向的出路,那还不够!紫川宁也有可能是投明辉去了!今西,你给西北各省的监察厅也下同样的海捕令!此事关系生死存亡,无论是宪兵系统、军法系统还是情报系统,关键时候,要舍得拿出全部力量和资源来!全力以赴!” “遵命,大人!” “但愿如你所说的,我们能很快找到她们――今晚,元老们已经开始怀疑了。我看出来了,他们的眼神。” 今西简洁地说:“他们其实早知道了,一直在怀疑我们。” 总监察长眯起了眼,眉头渐渐竖起,眼神也渐渐冷峻起来。今西立即就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司杀心已起。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就要上演血洗元老会的经典剧目了。 他立即说:“大人,绝不可!一旦动手,天下轰动!紫川家立国三百年,从没有过当政者攻击元老会的先例!”顿了一下,他急速地说:“我们有两面正统的大旗,宁殿下是一面,元老会是另一面。大人,元老会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他们没有军队!能对我们真正构成威胁,是军阀们!为了稳住他们,我们必须要忍着元老会!” 帝林神情冷漠,不置可否,也不说话。 今西屏住了呼吸,只听到自己心脏传来“砰砰”跳动的声音。过了好久,才听到一阵长长的呼吸声,监察总长简单地说:“你说得对。” 一瞬间,今西只觉得如释重负。他低头说:“下官浅薄之见,冒犯大人了。” 帝林笑了。刚才,今西劝诫的话,其实也是他的想法。只是为了考验他,他故作严sù,吓唬了对方一下。结果还是让他满意的,这个年青人的定力和胆量都很不错。 放在几年前,这样野心与实力兼备的人物,自己肯定要一手扼杀,绝不容他坐大的。但现在,不知是否因为已经上位了原因,自己的心态变得平和多了,对今西这样才华出众的年青人,自己不但没有杀意,反倒觉得很欣赏。 “今西,你很不错。”帝林的目光中带着赞赏:“我昏迷的时候……那个想法是你提出来的吧?哥普拉跟我说了,你处理得很不错。今年以来,事态发展得太快,我们这个团体还没做好准备,整个国家却都压到了我们肩上了,我们很缺人才。 今西,你要做好准备,准备承担更大的责任了。禁卫统领已经出缺,下星期,统领处会提yì增补一个席位。我希望,坐那个位置的人是你。当然,你这个统领,跟文河那种……有点不一样。在必要时候,你要帮我撑起局面来。” 巨大的惊喜令得今西头晕目眩。统领,紫川家军人生涯的颠峰,也是权势与荣耀的颠峰。尽管平时也有过憧憬和幻想,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目标竟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大人,我不配……”声音出口,连今西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怎变得这么嘶哑干裂,简直不象人声了。凝聚心神,他说:“大人,我只是红衣旗本,越过副统领阶直接进统领处,我怕有人……哥普拉阁下是第一司司长,位阶在我之上,而且他这次的功勋也不小……若不妥善处理,会破坏我监察厅内部团结和睦的气氛。” 他小心翼翼地说:“大人,是否因为哥普拉擅杀了军务处长,这让您不高兴,所以……” “你多想了。”帝林打断他:“我做事,不会诿过于人。既然是我让哥普拉去拦截斯特林的,那后果自然是我来承担。我给他的命令是活抓斯特林,但他没法活抓……为了完成我的命令,他只有一种办法――这个罪,是下达命令的人,并非执行命令的人,他没有错。” 停顿了一下,帝林说:“当然,斯特林……也没有错。我们都是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 帝林重复了一遍,感觉眼睛有点热热的,鼻子发酸。他移头望向窗外,长街上,马车驶过的路面上,皑皑的白雪上出现了两道黑sè的雪痕。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活着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即使倒下,他的坟墓依然是一座让人仰视的丰碑。 “哥普拉那边,我会做工作。”回过头来,帝林认真地说:“恭喜了,统领大人。” 今西惊喜莫名。一直以来,监察厅的高层有个不成文的认识,即帝林是监察厅无可置疑的首脑和核心,而第二人的位置,一直隐隐为哥普拉所占据。很多时候,当帝林不在的时候,碰到不能决断的大事,大伙都去请哥普拉决断。哥普拉不单是帝林的卫队长,他还是帝林的副手、帝林的替身甚至是帝林的接班人。 现在,这个一直以来被众人默认的潜次序即将被打乱。想到自己即将取代哥普拉成为帝林之下的第二人,尤其是监察厅即将取得天下大权的时候,这个位置的含金量就更为沉重了,跟统领处的总统领实质并无区别。 今西心cháo激荡。他沉声道:“微臣才能驽钝,德薄才微,出身卑薄,岂敢自诩英才。承蒙殿下不弃,破格以重任委之,微臣唯有鞠躬尽瘁,誓死回报殿下!” 帝林一愣,随后,他笑了。 “今西,到了更高的位置,你要有全局的想法。凭马刀我们夺取了政权,但不可能靠着马刀统治天下。国政和民生,这是我们从没涉足的新领域,你有什么人才,可以向我推荐。” “殿下突然问起这个,倒真把微臣难住了。下官的属下都是情报官或者军官,要民政方面的人才,一时倒还找不出。想来想去,微臣也只想到了一个,但不知该不该向殿下您推荐。” “不知该不该推荐?”帝林笑笑:“该不会是原幕僚统领哥珊吧?” “殿下明见。哥珊被擒时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自尽,而是选择了投降。微臣斗胆揣测,紫川家气数已尽了,殿下的崛起势不可挡,哥珊也想顺应cháo流,投靠殿下。只要殿下折节亲往招揽,我想,她定肯投诚。毕竟,贪图富贵和权势,这也是人之常情。” 帝林摇头,比起今西来,他对哥珊的了解更深,他亲眼见到了她在统领处会议上将紫川参星顶撞得火冒三丈,最终被押入大牢。这样的人物,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贪生怕死……哥珊倒还不至于如此。不过,她的想法,不是我能揣测的。将来局势大定,紫川家的余孽被一扫而清后,倒是可以放她出来效劳,但现在――这样的人物,我还用不起啊!” “殿下思虑周密,微臣远有不及。但微臣斗胆,向殿下提yì,哥珊用不用,无关大局。但有一人,殿下务必请一定要笼络住他。只要他站我们这边,大局就等于平定了。” “谁?” “远东统领秀川大人。” “阿秀?他在远东拥兵数十万,确实很有实力……但远东距离我们太远了,而且阿秀的主力还深入魔族王国境内,被野蛮人和魔族事务缠住了……” “殿下,紫川家诸侯虽多,无论明辉也好,文河也好,不过碌碌之辈,唯唯诺诺,真正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唯有秀川大人!骁勇善战,坚毅勇悍,所有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了,他……” 今西皱起了眉头,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他对紫川家忠诚无比!” 帝林瞪大眼睛望着今西,过了好一阵,他大笑起来:“你说什么啊,阿秀对紫川家忠诚?” “殿下,秀川统领割据河山万里,麾下子民数以千万,强兵百万。如此实力,他早就可以自立为王,但他却依然自认是家族的属臣,依然愿意听从家族的调遣――除了忠诚以外,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呢?” 今西诚恳地望着帝林:“大人,您与远东统领有着多年的交情。这个方面,还要拜托您了。远东统领是个重情谊的人,只要大人您动之以情,他应该不会与我们为难,这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团体的存亡。” 帝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身子倚在了车子的靠背上,好久都没有说话,脸上毫无表情。一瞬间,逼人的锋锐扑面而来,今西屏住了呼吸,扬眉剑出鞘,平时用微笑和话语掩盖了,但在沉默不语的时候,俊美男子锐利的气质表xiàn得锋芒毕露。 沉默中,只有单调的马车声辘轳的声响在车厢里回荡,今西窘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过了好久,帝林才说:“今西,在这里下车吧。”他在车厢壁上敲了几下,马车停了下来。 今西额上冒出了冷汗:“是,下官这就告退了。大人,下官今天冒昧了,说错了很多话,还请大人您不要见怪……” “你没有说错。”帝林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是。下官告辞了。” 今西逃也似的从马车上跳下来。马车很快又开动了。站在路边,看着马车卷起漫天的雪花,他抹着满头的冷汗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了呢?明明说得好好的,大人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他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否则他更会吃惊得合不上嘴。在他下车以后,帝林缓缓睁开了眼,伴随着睁开的眼睛,强忍了很久的泪水缓缓盈出了眼眶。 “动之以情……”望着窗外白雪纷飞的dìdū街区,俊美的男子自嘲地微笑道,泪水顺着他柔和俊美的脸颊慢慢地滚落。 在后人的认识里,监察厅只是个普通的军事组织,这是个很大的误解。事实上,自从紫川远星时代起,因为频繁的对外战争需要,监察厅已经缓慢地、不引人注意地长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它具备了情报搜集、行政监督、司法审判等多种职能。这个庞然大物的头脑在dìdū,但它的触角却遍布家族领土的每一个角落。 在帝林的指示下,律政司常常对地方上的黑帮一些“不大出格”的犯罪视而不见甚至进行庇护,取得的回报是国内大多数黑帮的俯首听命。这样的好处是很大的,黑帮往往能比各地治部少更高效地获取情报,通guò他们,监察厅有了一张遍布全国大街小巷的巨网。而且,黑帮往往能处理一些官方人员不便出面的任务――比方说,七八六年年初搜捕紫川宁就是一件这样的任务。 第五章 按照官方的说法,新任总长紫川宁殿下正在dìdūzhōngyāng大街殚jīng竭虑地处理着国家大事,为国事cāo碎了心。这种情况下,发布对家族总长紫川宁的通缉令,那是不可想象的。 幸好,搜捕行动的总指挥卢真红衣旗本找到了一个变通的办法,他向各省执法机关命令说,有一伙诈骗分子冒充紫川宁殿下到处流窜,不但骗取钱财,还妖言惑众,对家族的威信造成了极大的损坏。 和通缉令一同抵达各省的是紫川宁、李清等重要人物的画像。各省官员不敢怠慢,迅速行动。各省民众感觉到了,气氛莫名地紧张起来,在城门、干道、桥梁等要害位置,宪兵rì夜在盘查。尤其是对有着dìdū口音的路人,他们检查得特别严厉,特别是对年青女xìng,稍有怀疑就被扣下来。 经营宾馆、酒店、旅舍、饭馆的商家也感到莫名其妙,这些天里,治部少检查得特别频繁,每天都要检查三四次。而且平常的检查都是看看旅客登记本就走了,但现在不行了,每次检查都要打开了房间一个个核对人数,打量脸孔。尤其对dìdū过来的人,治部少检查得更是特别利害,不但要盘查证件,还要一个个问话,稍有不对就被扣回去,弄得商人们叫苦连天。而且盘查不但限于平常的旅舍和酒店,即使那些高档的宾馆也没能例外――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盘查得更厉害了! 而城里的居民们也感觉很不对劲。大白天的,那些地痞流氓就满街地乱串,看到有面生的外乡人就围上去惹事。如果谁家里留住了外地人,那更是不得了,地痞三天两头来打听,是哪来的人啊?往哪去啊?干什么的啊?跟主人是什么关系啊?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虽然没办法说出个事情缘由来,但老百姓都具有敏锐的政zhì嗅觉,他们能无师自通地从最细微的枝节推测出国家大事来。结合这段时间震撼人心的大事接连不断地传来,总长的突然逝世和斯特林等重将的死,民间谣言四起。 人们都直觉地感到:要变天了! 街边巷尾,熟识的人见面总会打个眼神,悄声地交流得到的小道消息: “听说,这是为了搜捕流窜七省的汪洋大盗……” “你傻了!什么样的汪洋大盗要抓得这么鬼鬼祟祟的?我有个侄子在治部少做事的,告sù你内部消息,他们在搜捕罗明海的残党!他们以前都是当过高官的呢,听说,最近凡是cāodìdū口音的都被查了……” “你才搞错了!才不是罗明海的残党,罗明海根本就没死!他带着十万大军准备反攻dìdū呢!这下,仗有得打了!可惜,大将军又去世了……” “嘿,你们可都弄错了!斯特林大将军还活着呢!前天我在道上就看到了他,他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彪兵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打那走过,说要领兵进京平乱!家族里面,现在有小人,斯特林大将军故意装死,等他们一个个跳了出来,嘿!大将军这就去收拾他们了!” “啊?家族有小人?那是谁啊?” “嘿,这里人多,不方便跟你说……来来来,到我家去慢慢喝茶聊去!” 谣言一天比一天多,渐渐地,有一种说法压倒了其他的流言,尘嚣直上:“宁殿下自接任以来,从来没有接见过大臣,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甚至连接任大典和新年庆典都没参加,这非常反常!很有可能,宁殿下早已丧生于dìdū动乱中了! 总监察长cāo纵傀儡,欺瞒天下,目的是为了擅权专横,把持家族!” 到最后,流言更甚一步,直指要害:“我们都被欺骗了!真正的叛贼不是罗明海,而是帝林!他谋害了总长、宁殿下、总统领和军务处长等大人,然后嫁祸于总统领大人,最后窃取了国家!” 应该说,这个谣言造得很有水平,已经接近了真相。卢真红衣旗本在听到时,竟吓得失手摔掉了手中的茶杯,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监察厅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快。 “这不是一般的谣言!”监察总长义正严辞地说。众将齐点头,心想这当然不是一般的谣言,这根本就是事实。 “家族遭遇大祸,内外之敌已经勾结,捏造无耻谰言,诋毁殿下,中伤大臣,目的是破坏我家族万众一心的团结,毁miè我家族强大的根基!此等狼子野心,岂能让他们得逞!”帝林愤怒地拍桌子:“严加打击,绝不姑息!” 帝林生气了,后果很严zhòng。各地监察厅和军法处闻风而动,但是来自dìdū的指示很含糊,帝林当然不会傻到对谣言进行一番详尽的描述,他只是很含糊的指示:“清肃那些对家族怀有不满情xù、散布谣言、恶毒攻击家族的破坏分子!”为防止地方监察厅不够重视,他还特意强调:“此项任务的完成情况与年终评定和奖金挂钩”。 历史上被称为一月风暴的肃清行动开始了。为了在帝林面前表xiàn自己的能干和勤勉,各地监察厅首脑相互比赛,象赶狼一般驱赶着部下:“出去干活吧!加油干,努力干!” 为完成任务,黑sè马车满街乱窜,宪兵们乱抓一通,吼叫得喉咙嘶哑,jīng疲力竭。在各地的监狱里,被抓回来的人塞满了监狱。有些人是因为物价上涨发了牢sāo,有人是因为拿着有帝林头像的报纸装了腊肉,有人是因为跟某个宪兵军官口角过……但更多的人表xiàn出来的却是莫明其妙。他们被抓进来,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住在被抓人的隔壁,或者只是路过监察厅问个路,或者只是来监察厅报个案――但执行逮捕的宪兵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管你什么人,先抓进来完成任务再说! 逮捕是第一步,审讯是第二步。这时候,那些老练的、有经验的审讯监察官开始显示他们的价值所在了。他们疲惫地、揉着几天没睡觉的通红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老实交代,你是为什么到这来的?”――帮帮忙,你就自己帮我们安排个罪名吧! 大部分人都会回答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就到了这里来。他们会赌咒发誓说自己这辈子连红灯都没闯过,这准是场误会。他们满怀信心,以为很快就能解释清楚,然后就能重获zìyóu了――但可惜,他们不明白监察厅的铁律:只有抓错的,从没有放错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矿产勘探员……” “你把所有的地下矿产都勘探出来了吗?” “这个,当然还没有……” “啊哈!就是你了!你这个破坏分子,你故意隐瞒地下的矿产,让家族遭受损失!”刚才还疲惫得象摊软泥似的监察官一下子跳了起来,生龙活虎地吼道:“没说的,抓得就是你!这条毒蛇,差点让你蒙骗过去了!要知道,破坏分子是绝对逃脱不掉监察厅惩罚的!” 在帝林时期,监察官的业务能力得到了最充分的锻炼,水准之高是其他任何时代的同行望尘莫及的。动用暴力手段来取得口供的现象不是没有――依靠这种法子,能取得任何笔录。但是高水平的监察官都不会乐意这样干。在他们看来,审讯是一项艺术,而暴力刑讯就象玩游戏作弊一般,亵渎了这项艺术,也丧失了乐趣。 他们更喜欢的是对供词进行某种程dù的加工和推导,例如:犯人供认:“我在地下室有一把生锈的柴刀……”在有经验的审判官的笔下,他会自动翻译成:“我有一个地下武器库”。“屋顶上装新颖的避雷针”,那自然是“与外国特务接头的标识”。 根据统计,在一月风暴行动中,各地监察厅都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各省逮捕的破坏分子和散布谣言分子数以万计,塞满了监狱和牢房。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形shì最紧张的那段rì子里,人们在道上都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神来打招呼。 “大人!”窗外有人喊道:“请出来。有点情况。” 卢真红衣旗本jīng神一振,昏昏yù睡的眼睛就明亮起来了。他梳理了下凌乱的头发,从马车箱的搁椅上拿起自己的军官盖帽,系上了风雪斗篷,整理下衣裳,打开了车门。 顿时,一股寒利而清新的冷风吹进来,刮得他浑身打了个寒战,顿时也清醒不少。他跳下了马车,只觉得严寒彻骨。白雪皑皑的东方天际已经出现一片绯红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了。 两名军法官和一队士兵站在车旁边,看到卢真下来,他们齐齐敬礼。 在士兵们的眼中,卢真看出了嫉妒和愤恨,他知道这些又冷又饿,在严寒的雪地里搜了一整夜的小伙子们在想什么:这个穿着裘皮大衣躲在有真皮座垫和火炉的马车里的大官,真是好命啊! 好命!卢真嘴角抽动着,笑容象哭。若可能,他宁愿和这些士兵换个位置,宁愿冒着零下十度的低温,挪动着僵硬的双脚在雪地象狗一般爬行着,哪怕身体冻得跟木头桩一般他也愿了。自打接受了追捕紫川宁的任务,帝林不断地督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快快!”一会是鼓励:“卢真,吾等之生死存亡,全系于你手上了!功成之rì,吾不惜统领之酬!”一会又是恐吓:“军令状已立,若不能建功,三尺军法正为你设!”一会是天堂,一阵又是地狱,卢真苦不堪言。短短几天,他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每天晚上他都在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紫川宁,她到底去了哪里? “大人,”军法官对卢真马马虎虎地行了个礼,领着他走到道边的一棵枯树下:“大人,我们发现了这个。” 树下已经被挖了个洞出来,两条狼犬对着那洞狂吠着。军法官在洞里掏弄了下,弄出了几件衣服来,他把衣服摊在手上,展示给卢真,后者眼前一亮:这是一件深蓝sè的军官制服,被泥土弄得污黑肮脏的肩膀上,有金星的肩章。军法官把衣服再抖了一番,抖掉了衣服上沾的泥土,让卢真可以看得更清楚点。 “大人,这身制服是小号的,可以确定,是一号人物自己穿的。”军法官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抽动着,眼眶发黑,脸上的皮肤被冻得僵裂。他抽动着鼻子:“除此以外,我们还发现了和它一起被埋起来的几件军服。”他压低了声音:“制服里有士兵的,也有红衣旗本军官的。可以确定,二号人物和一号人物在一起。” 刚刚睡醒,卢真的脑筋还有点模糊,一下没法反应过来,嗫嚅说:“所以?” “大人,这证明我们的搜查线路是对的。就在这里,目标换了装。”看出上司还在迷糊着,军法官善解人意地解释说:“大雪掩盖了脚印,但看这里的衣服,我们可以推测出,随同一号人物的护卫约有十人。衣服是他们从附近的民家买来的。” “能看出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大人,看雪的厚度,可以推测,在两天到三天之间。” “两三天前。”卢真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透出了绝望。 两三天的时间,足够人干出太多的事了。紫川宁能逃出上百里了,而且她还可以在附近租借马车和马匹。等自己摸索地追过去,他们早就走远了,自己只能找到她们经过的痕迹。 “没办法抓到紫川宁了!” 卢真痛苦不堪。十几天的辛苦和劳累都在此刻发作了,顶风冒雪的辛劳,万斤重压的负荷,深入骨髓的疲倦,这时候,他疲惫得连脚都挪不动了,身心崩溃。 卢真无力地蹲了下来,绝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对着茫茫白茫茫的雪原,他痛苦地呜咽道:“紫川宁,你到底在哪里!给我出来啊!” “宁殿下,我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喊您的名字?” 凌晨五时,李清模模糊糊地醒来了,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她轻轻推了下身边躺着的紫川宁。而后者睡得正香,只是嘀咕了两声:“听错了吧?”翻了个身,她继续睡去了。 李清凝神倾听,过了好久,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她才释然,放下心思继续睡觉。 在这一刻,李清和紫川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追捕者卢真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仅仅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卢真和他的部下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离大路不到两百米路上的那个破落的小村庄里,就藏有他一心一意追查了足足两个星期的对象。 兵变当rì,紫川宁和李清从地道逃脱,她们本想是要投奔达克的远征军。但可惜,帝林先进了大营,他们没法靠近。 李清和紫川宁都还不死心,在达克城中住了下来,想找机会混入营中与斯特林见面。但第二天,城中哭声四起,达克城头的军旗都下了半旗了,出入军营的官兵臂上都缠着黑纱。打听之后,二人震骇万分,军中刚刚公布了消息,斯特林竟已于昨晚去世了! 咋闻噩耗,李清当场就昏厥过去了,紫川宁也当场痛哭失声。幸好斯特林统领平时深得军心民心,闻知他噩耗,达克城中痛哭的军民无数,她们二人的悲痛看起来倒也不怎么抢眼。 直到第三天,二人才恢fù了清醒。斯特林去世了,但他的旧部还在。强忍着悲痛,李清想见文河等部将,但远征军中能话事的将领都被帝林拉去了达克,大营门口被监察厅的宪兵把守,而且哥普拉已经接管了远征军的军权,李清连军营的大门都进不了,无从下手。 几次失败的尝试后,两个女孩子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敌人是多么可怕。帝林做事从不给对手留机会的――其实哥普拉刚刚接手,未必真的毫无破绽。若是换了紫川秀或者圣庙长老布丹,那结果就很不一样了――但对两个初出茅庐的女孩来说,这确实足够了。她们连潜入军营都办不到,对于如何煽动士兵发动一场兵变,实在不知如何着手。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随着叛军势力的扩大,达克城内的jǐng戒也来得越来越严,宪兵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盘查了,紫川宁和李清带着部下们连夜离开了达克,他们本来要直奔达克以西的安卡拉城的,但半夜里,跟随她们的禁卫军护卫中有三人不告而辞,偷偷地开溜了。 一路上,盘查越来越严密,途径的各个城市根本没法留宿,宾馆和旅店也没法住。有两次,刚住进旅店,李清觉察不对马上离开,他们刚从后门离开,宪兵已经从前门进来了。 向东和向西的道路都被堵住了,无论到哪里,总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在跟踪着,总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冷冷地注视着,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涯,整rì整夜地提心吊胆,随时准备着逃跑,rì不能食,夜不能眠――紫川宁和李清都身心疲惫,花容憔悴。她们能感觉到,头顶上笼罩的天罗地网,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沉重的压力令两位女子不堪其负。 好在紫川宁虽然娇生惯养,却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坚韧毅力。而李清处事老练果断,随行的护卫们也足堪忠诚,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几次前进的尝试都失败后,他们被搜索网逼得又退回了达克――因为想不到紫川宁敢重返dìdū,比起外省来,dìdū周边的搜索反倒松懈了很多。她们不敢进达克城,就藏身在附近一个废弃的小村庄里――当年魔族入寇东南,杀戮累累,造就了无数这样的小村庄。好在出来时,紫川宁和李清都带了足够的银两,还可以派人出去购买食物支撑一段时间。 但对于何去何从,李清和紫川宁却产生了分歧。 按照紫川远星临行前的嘱托,李清主张立即去西北,投奔明辉统领,而紫川宁却在犹豫着,迟迟不肯动身。李清也急了,问紫川宁:“殿下,复仇平叛,事不宜迟!我们每耽搁一天,帝林就强大一分。为参星殿下和先夫报仇,我们怎能还能在此耽搁呢?” 当然不能耽搁了。但到底要去哪里呢?向东,还是向西? 望着村口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两条分叉道,紫川宁陷入了迷惘。 是听从叔叔的话,还是相信他呢? 当年提剑当胸,彻夜不眠为自己把守门口的少年,还会象当年一样为自己挡风遮雨吗? 多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的腥风血雨,艰难曲折,他那漆黑的双眸,是否如当年的一般的明亮透彻?那个少年,还是象当年一样地倔犟、坚定而充满了正义感吗? 紫川宁对李清说:“清姐,我打算找远东统领去。” 李清愕然。她低声说:“殿下,老殿下生前嘱托给我们,千万不能……” “我相信他。” 李清苦口婆心地反复劝导,但紫川宁低着头,回答的却始终只有这句话:“我相信他!” 李清气道:“殿下,您怎能如此任xìng!下官不愿无端怀疑谁,但您也知道,远东统领与叛贼是过命的交情,万一……” “倘若如此,那就是天弃我紫川家了,灭亡了也就罢了。”紫川宁猛然抬起头,她的眼中已经溢满了泪水,紫川家的当代总长红着眼放声哭道:“清姐,我想他!我真的很想他了,想得受不了啊!哪怕死,我也想再见他一面啊!” 望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李清心头酸痛,也想起了自己丈夫那坚定而温馨的身影。悲从心头来,她抱住紫川宁一同放声大哭。 “也罢,殿下,就让微臣陪着您一起赌命吧!我们去投远东统领!” 七八六年一月六rì清晨,林冰启程从dìdū返回远东。 冬天的清晨,冷风飕飕地吹过,天空灰蒙蒙、yīn沉沉的。道上人烟稀少。 不知如何,林冰返程的消息竟不胫而走,很多元老和军政要员都赶来为她送行,送行的人群簇拥在门口,以致一时堵住了道路。以今西红衣旗本领头,监察厅的军官们也来了不少。他们自成一群地站着,与其他的送行人显得径渠分明。 今西殷切地握住林冰的手,声音大得全场都听得见:“林长官一路保重,路上风寒,小心照顾好身体。如今时局动荡,帝林大人已下令各地的监察厅,让他们一路给您提供照顾。路上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开口好了,不必客气的。” “有劳cāo心了,十分感谢。不过估计不会有什么需要的。” “请代向秀川大人转达我们的敬仰之意啊!大人在极东征战苦寒,请他有空时一定要回来安歇休息,大家很想念他啊!” “定当转达,阁下请放心。” 监察厅的高官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热情洋溢地和林冰握手道别,哭喊着挥泪洒别,仿佛他们个个和林冰是一辈子的生死之交――林冰在肚子里暗骂:“老娘上个星期才认识你们这帮龟孙子,现在都记不得你们名字!不跟着帝林造反,谁知道你们谁是谁啊!” 但无论如何,监察厅的这番表演还是给在场人带来了足够的震撼。他们才发现,原来远东军跟监察厅的关系好得很,不但远东统领是监察长帝林大人的结拜兄弟,而且连远东的副帅也和监察厅的高官们关系莫逆。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啊,自己差点认错好人了! 元老们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林冰说的,监察厅的人在场,这些话统统只好烂在肚子里了。他们尴尬地站在寒风里,强作欢笑、说上几句:“一路顺风”、“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然后用可怜的眼神望着林冰,都要快哭出来了。 元老会议长萧平因为年纪大,资历又老,相比其他人,他就无所顾忌多了。握着林冰的手,他迟迟不肯放开――若不是看他的年纪,大伙会怀疑他是在趁机揩油的――苦着脸说:“林长官,您走了……唉……我们真不知怎么办好了啊!您……您……得向远东统领说啊,让他快……快点过来啊!我们等他都……” “爵爷,您不用说了。”林冰连忙拍萧平的手:“爵爷,一qiē不言中,我明白您的意思。您不用再说了!” “唉,我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进棺材还能碰上这样的事。真是想不通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白rì里做恶梦都想不到啊!唉,林长官,现在这世道,好人越来越少了。斯特林大人是个好人啊……就可惜,他死得太早、太冤了……若他活着,那决计不会让……” “咳咳!爵爷,风太大,您进屋里歇着吧!您年纪大了,先好好休息吧!” “唉,林长官,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为我好。可我一把年纪了,都快进棺材的人,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旁观众人无不惊恐得脸白如纸,看他们表情,仿佛恨不得下一秒钟拔腿就跑。林冰则暗暗叫苦,监察厅的人把耳朵竖得跟兔子差不多了――好在,萧平虽然自称快进棺材了,但还不是真的想进棺材了。罗罗嗦嗦一通后,他总算祝林冰一路顺风,顺便送上了贺礼和盘缠。 与一大堆人告别之后,车队启程出发。但车队并非直奔dìdū东门,在zhōngyāng大街转了一个弯后,在一个栋高大的建筑前,车队停了下来。 林冰让车队在门口等候,独自一人进去。 这是一片静谧而肃静的地方。深黑sè的墙碑给人压抑的感觉,连绵不绝的白玉碑排列得整整齐齐,漆黑而空旷的大殿,高得令人窒息。巨大的黑sè鹰旗在殿门上方安静地垂下,它的羽翼遮盖了殿门前高耸的汉白玉石碑,也遮盖了石碑上刚劲有力的大字:“圣灵殿”。 紫川家的圣灵堂,一个神秘而肃穆的地方。三百年以来,只有家族的总长和为家族做出过杰出贡献的重臣才有资格进驻此地。 大殿空荡荡的,光滑的黑sè大理石地板擦得一尘不染,清晰得可以照得见人影。 当林冰副统领走进去的时候,她听见呼啸的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千百年的英灵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欢迎。进圣灵殿,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怀着一种拘谨的好奇心,从那些华贵的白玉碑前慢慢地走过,一个个地读出了碑上的名字:紫川云、紫川星、雅里梅、沙加、卡缪、云山河……这里的每一个名字,在当年都是跺脚就能震撼大陆的人物。他们若不是紫川家的君主,便是名将重臣。 最后,在大殿最左端的位置,林冰看到了她寻找的目标。这里,一块洁白的石碑耸立着,名字分别是:哥应星。 林冰默默伫立着,凝视着碑位上的字,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大人,我来看您了。您一个人在这里,离开了远东,离开您的部下和亲人,您一定很寂寞吧?这么久没来看您,您还好吗?大人,自您离开以后,我们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您一定没想到吧?当年您照顾的那个少年,现在他已经继承了您的事业,他击退了魔族,还打到了魔神堡,征服了整个魔族。您的心愿,在他的手上完成了。听到这个消息,您一定很开心吧? 您的病,好些了吗?您,还难受吗?天气变冷了,您要记得加衣服,不然就要咳嗽的……” 林冰眼中饱含着泪水,絮絮叨叨地说着。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她才不是端正而凝重的远东军副长官,而只是一个爱说话的小女孩。在自己前半生的生命里,那个男子占据了巨大的部分。她慢慢地抚摸着汉白玉的牌位,仿佛抚摩着爱人的手,爱人从不曾消失,他只是离开了,不再回来…… 林冰坚信着,自己与他,只是暂时地离别。当那天到来时,自己将和他重逢。 “大人,我走了。您要保重,我会回来看您的。” 在哥应星的牌位前停留了好久,林冰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告别离去。抹干了泪水,然后,她来到了旁边的一块牌位面前,深深地三个鞠躬。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她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斯特林.左那。” 虽然在年龄和资历上,他还算是自己的晚辈,但对这个男人,林冰只有衷心的敬佩。 那个朴实而坚定的军人,远东、帕伊、巴丹、魔神堡,紫川家这十年的历史,就是他的光荣史。他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接受最艰难的任务,默默地做出牺牲和奉献,而回报给家族以胜利和希望。无论如何巨大的困难和灾难,只要他在,紫川家就稳如泰山。 第六章 低调,平实,坚定,才华横溢,百折不挠,这就是斯特林给世人留下的印象。谁也没想到,经历了无数的艰险后,这位既雅里梅之后不世出的一代将星,竟然陨折在大雪之夜的望都岭。 他是紫川家最后的支柱。或许因为他已经承担了太多的重压?当他倒下后,紫川家也就倾覆了。 林冰默默地祷告着:“斯特林大人,我就要回远东去了,代阿秀统领来看望您了。圣而为神,您已成神,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家族不灭,远东军兴旺发达……也请保佑我们的阿秀统领平安。” 鞠躬之后,林冰踏前一步,将手上洁白的玫瑰送上去。这时,她看到了,在自己之前,在斯特林的灵位前,已经摆有一束洁白的百合花了,花朵娇嫩洁白。 林冰愣了下,帝林的兵变已告成功,叛军掌控了京畿和周边,总长府和圣灵殿都落入了叛军手上。虽然叛军宣称斯特林是死在罗明海手上,但真相到底如何,连老百姓都心知肚明。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公然祭扫斯特林?他就不怕被叛军盯上报复吗? 林冰擦了下汉白玉碑位的碑面,再次鞠了一躬,在心里默默祷告道:“斯特林大人,暂别了。他rì,当家族王师再度光复dìdū之时,下官和秀川统领一同来探望您。您保重。” 她抬头再望那墙壁上巨大的飞鹰,久久凝视,长长地叹息一声后,转身离去。 大殿的门口前,她停住了脚步:在殿门前,在鲜花和松柏丛中,帝林颀长的身影静静伫立着,明亮的双眼炯炯地注视着自己。在他的手上的,捧着大捧的洁白百合花。 “监察长大人?” 俊美的男子走过来,微微欠身:“久违了,林长官。” 自事变以来,林冰还是第一次见到帝林。当年在远东时,帝林曾在她部下任职。那时的帝林,气质锐利得象锋利的刀刃,感觉靠近他都是危险的。 但眼前的人……好象有点不一样了。他的眼神深邃而通澈,动作间有一种动人的韵律美感,令人赏心悦目。如今的帝林,竟象脱胎换骨了一般,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冰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功勋盖世,罪恶滔天! “是巧遇吗,监察长大人?” 帝林笑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当然不是巧合,林长官。听说您要回远东了,我特意在此恭候,为您送行的。” “在这里?” “办事处那边人太多,我也不喜欢过去凑热闹。” 林冰紧紧抿住嘴唇,没有出声。帝林猜到自己回远东之前要来圣灵堂――这个揣摩人心的魔鬼,她有一种浑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这令她很不舒服。 她淡淡说:“劳动大人大驾,在下受宠若惊。” “林长官……” “总监察长大人,阁下位阶远在我之上,长官二字,就不必再提了。” “长官您客气了。您曾是我的长官,帝林绝非忘本之人。” “帝林大人如此念旧,实在让在下感动得很,受宠若惊。不过,我林冰身单肩薄,担当不起大人您的尊敬――还是免了吧。” 帝林笑笑,若无其事地说:“您说笑了。林长官,我听说您马上要回远东去了?” “如果帝林大人您允许的话。” “林长官言重了。这么多天来,dìdū虽然厉行宵禁和城禁,但对远东各位同僚,我们都是一律放行,你们没受到任何阻碍。这是为了表达我们的善意和友好,您该是心里有数的。” “我们能在首都的街道上走动而不被抓进大牢里――真的要好好感谢总监察长大人的善意了,此份大恩大德真不知该如何报答的好。” 帝林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望着林冰:“林长官,您对我好像有所误会?” “岂敢。监察长大人威武盖世,我一个弱质女子,岂敢对您误会?大人敢作敢当,小女子佩服得很。” 话出口了,林冰立即就后悔了:既然已经决定敷衍他了,又为何如此冲动呢?眼前是一条冷酷的毒蛇,为什么还要激怒他呢?这个魔王,他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帝林没有被激怒。他凝视着林冰好一阵,然后说:“林长官,您是我尊敬的人。我只想问您一句:平心而论,紫川家待我如何?公平吗?” 林冰愣住了。她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空叹。 “新年前夕的深夜,就在我满心欢喜地回家与妻子小孩团聚庆祝新年的路上,四百多个手持刺枪和长刀的武装匪徒血洗了我的车队,一百多名卫兵全部战死,唯有我幸存。这次惨祸,执行的人是罗明海和林迪,而在背后指使的人是紫川参星。 林长官,换了您,您会怎么办?”帝林注视着林冰,平静地问:“您会束手就死吗?” 林冰沉默着,紧紧抿着嘴。 帝林长叹:“林长官,你我立场不同。我也不奢望您能赞同我,但至少,我希望您能理解。整件事,我都是被逼的,根本别无选择。我也并无后悔,只是有一件事,令我甚为痛心。” 帝林的语气甚为深沉,林冰轻声问:“军务处长?” 帝林沉重地点头:“二弟的死,并非我的本意……当然,我的罪,无可推卸,我也不打算分辩。但从始至终,我丝毫没有加害他的想法,一点都没有!这点,您相信吗?” 望着帝林明澈的眼,林冰艰难地点头,说:“我相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确实没有杀斯特林的必要。” “谢谢你,林长官。”帝林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他对着林冰笑笑:“此去远东,一路山长水远。林长官,一路上多保重。请代我问候阿秀。” 对着林冰,他伸出了手。 神sè复杂地望着对方,林冰踌躇着,最后还是伸出了手。凝视着帝林的眼睛,她轻声说:“帝林,你的行为,我不能赞同,但我得承认,你确实是当世豪杰。” 帝林淡淡笑道:“紫川以一家一族,割据东南三百年,我将它推翻,有何不可?三百年前的紫川云是一代豪杰,又焉知今rì的我又比他差呢? 当今大陆风云激荡,正是英雄崛起之时。我辈豪杰,岂能拘泥于愚忠迂腐小节?无破不立,紫川家的崩溃,何尝不是大陆新帝国崛起的契机呢?” “你的帝国绝不会崛起。”看着他,林冰坚决说:“远东人会把你摧毁!” 帝林摇头,他的笑容里含有一种宽宏的包容,象大人原谅顽皮的小孩一般:“林长官,您会看到的。将来的历史会证明的。 林长官,有几句话,想拜托您帮我转达阿秀,可以吗?” 林冰平静地点头:“你请说,我会原话转达。” “这些年,在紫川家统治下,国家经历了太多的战乱,饥荒,战乱,贫穷,疲惫,苦难深重,国家已处于灾难的崩溃边缘。贫穷而疲惫的民众需要时间来休养生息,母亲也需要时间来将孩子抚养grén。内战若起,遭受最大痛苦的,还是国家千千万万的黎民,是那些无辜的民众和低层士兵。 我篡权夺位,但紫川家当年又是如何诞生的?难道不是紫川云篡夺了光明皇朝吗? 为政者不问手段,只问结果。我相信,将来国家若由我执掌,绝对会比紫川家来得更好。 阿秀,你是念旧的人,你总记得紫川家对你的恩情。但,是一家一族的权势荣华更重要,还是千万民众的福祉更重要呢?谁更有能力使得国家强大、使民众幸福?谁更适合统治这个国家呢?是我,还是紫川宁? 只要你冷静考虑,你能得出答案的。 如今,国家最需要的不是正义,而是和平。只要阿秀你愿意与我携手,我们是能够支撑这个国家的,我们也能给千万久经苦难的民众带来和平,带来温饱和安宁。只要你能同意,什么条件都可以谈,甚至,将来的新帝国,我可奉你为皇。” 说了长长一通话,帝林好像还有很多要说的,他沉吟良久,林冰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但最后,帝林只是叹出一口气,惆怅地说:“阿秀,请慎重三思。” “就这些了,林长官,拜托了。” 望着眼前的人,林冰眼波流转。良久,她郑重地说:“请放心,帝林阁下,您的话我已记住了,定会原话带到。您不必担心。” “若是信不过林长官您,我就不拜托您帮忙了。”行了一礼,帝林微笑着告辞:“不耽搁您行程了,愿后会有期。” 望着帝林高挑的身影在圣灵殿门口簇立的鲜花和松柏之间慢慢消失,林冰眼神复杂,陷入了迷惘。 “这个人来当皇帝,未必不是件好事呢?” 林冰摇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了脑海。年青的远东军副帅也算见多识广、经历丰富的人了,但在她的生命经历里,从未遇到过象这样的人。 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怀着异样的心情,林冰离开了dìdū。回望着初升阳光照shè下的城墙,她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三百年来的第一次,统治这座雄伟巨城的人,已经不再是紫川家了。 车队一路向东,林冰本不想惊动地方,但没办法,各地监察厅都派出了人马专门恭候,只要林冰车队一入省界,立即有人迎上来恭敬地问:“请问,是远东军林统领的车队吗?奉总部之令,下官特意前来护卫。” 林冰一再表示,自己随行护卫兵马已经足够,实在不必劳烦诸位阁下的大驾了,但军法官的态度却是相当坚决的:“大人,总部已颁发了严令。下官若不能完成任务要受严惩的。请大人不要让下官为难了,我们是绝不会防碍大人您行程的。” 林冰知道,除非自己要和监察厅翻脸大打出手,否则决计是没办法摆脱这批不请自来的“护卫”的。既然推不掉,那就只好接受了。 在道上出现了壮观的一幕,车如水,马如龙,数百武装宪兵簇拥在林冰车队前后,杀气腾腾地虎眺四周。车队所到之处,先行的前哨就封锁了道路,行人和马车都被赶到路两边。大群开道的护卫骑兵之后,一队高举着黑sè马尾旗的宪兵为车队引道,他们高声呼喝着口号:“肃静~回避~”悠长的呼号声长长地回荡在荒凉的大道上。 路人们都被赶到道边,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支权贵的车队从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地通guò,在他们的目光里,透出了各种各样的感情:艳羡、畏惧、憎恨…… 一路享受着这种目光的沐浴,感受着身为人上人的权贵滋味,随从们感到非常满足,意气飞扬。但林冰本人却深有忧sè。她明白帝林的用意,以这种方式,帝林向世人宣告了他和远东军之间牢不可破的坚定友谊,以此吓阻任何可能的挑战者。 一月十五rì晚,车队途径巴特利行省首府,林冰在当地的驿站休息。深夜时,侍卫来报,巴特利行省的总督和省长联袂求见,请求秘密接见。 林冰有点惊讶。本来,以她远东军元老的身份,跟东南各省的总督或者省长多少都打过交道,熟人来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七八四年残酷的抗击魔族战争中,为了延缓魔族军前进的步伐,紫川家高层发布命令:“家族军人绝不后退一步!”――这就是后世被称为惨无人道的271号命令了。各地的镇守总督和省长们面临残酷选择,要想活命就得丢官,不想丢官就得去死。这件事造成的普遍后果是,将魔族驱逐出去以后,东南各省的镇守总督和省长们普遍都换了新面孔,所以林冰实在想象不出,会有谁在这半夜来求见她。 林冰匆匆换上制服来到会客室时,两位男子都从沙发上了站起。 林冰依稀觉得,其中的一个有点眼熟。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回忆,一边寒暄道:“失礼了,两位想来就是巴特利的守护者和父母官了?在下是林冰。” 两位男子都向林冰行了个礼。其中一位主动出声说:“林大人,在下是巴特利行省总督瓦新。当年巴丹会战时,您率部经过本地,下官有幸与您结识。” 林冰缓缓点头:“我记得你,瓦新阁下,当时您是东南军五十一师的师长,瓦新师长吧?” 瓦新欢快地笑了起来:“林大人好记xìng。当时吃饭时,我们东南军有几十个军官在,您现在还能认出下官来,真了不起。深夜打扰了,失礼了。” 林冰笑笑:“请坐,瓦新阁下。还有这位阁下……” “哦,这位是我的同僚,行省政务长(省长)吴华红衣旗本。”说着,瓦新特意加重了语气:“大人,您完全可以放心,他是自己人!” 与瓦新同来的干瘦老人起身致意问候:“林大人,深夜求见,打扰您休息,真是很对不起。但若不是这样,我们没办法避开宪兵们。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见过您,那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林冰淡淡说:“哦?” 瓦新正容道:“大人,今晚我们来得鲁莽。时间紧迫,我们也不绕圈子了。您从dìdū来,见多识广,我们想问,那晚,dìdū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冰淡淡说:“驿报上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罗明海密谋兵变,谋害总长和斯特林,监察长大人平叛,拥戴宁殿下继位――难道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两位红衣旗本交换个眼神,吴华红衣旗本干咳一声:“大人,驿报我们看了。但下官觉得,通报上有些疑点,解释得不是很清楚……咳咳,有点难以自圆其说。而且,近期也有些传言,说得似是而非,让人,咳咳,很摸不着头脑……所以,下官特来向林大人求证了。” “哦,阁下觉得哪里有疑点呢?最近又有些什么传闻呢?” “这个,咳咳,当然,下官也是听别人传闻的……据说,事情经过与驿报上说的,有点不一样……详细情形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当然,那也可能是一些无知愚民的胡说八道罢了……” 看到远东军副帅神sè始终淡淡,吴华额头冒汗了,连忙打了个转:“当然,那些东西,下官是坚决不信的。无知愚民的胡说八道,不值一提……” 林冰笑笑,也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望着他,让吴华心里直发毛,不断地擦汗。 “我说,你们都别再兜圈子了!”瓦新站起身走近来,诚挚地说:“林大人,下官虽然只见过您一面,但下官能看出,您是靠得住的人,同伴们也跟我说,您是个正派人。所以,我今晚才敢来见您。要是被您卖了,那就当我瞎了眼好了! 林大人,我们豁出来了,只问您一句话:有可靠的人跟我们说,帝林发动叛变,谋害了参星殿下、总统领大人和军务处长,总统领大人是被冤枉的――这事,是不是真的?” 林冰淡淡说:“就我所知,是真的。”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一下子得到了答案,两名红衣旗本依然震惊万分,脸上变sè。 吴华狠狠捶在桌子上,低声骂道:“颠倒黑白、大逆不道!畜生当真这么大胆!” 瓦新脸sèyīn沉,一言不发,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露凶光。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男人们沉重的喘息声。 “林大人,谢谢您告sù我们真相,谢谢您!”在瓦新的道谢中,林冰听出了真心的感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林冰给予了那么大的信任,两位红衣旗本非常感动。 林冰笑笑:“我倒是无所谓。现在监察厅正在拉拢远东统领,即使他们知道了,也不敢对我下手。激怒了秀川大人,帝林就要倒霉。倒是你们二位要多加小心。刚才那样的话,不是对谁都能说的。监察厅拿我没办法,但对你们两个――虽然两位阁下都是高官,但监察厅如今气焰正凶,与之正面冲突,殊为不智。” 两位红衣旗本使劲地点着头。瓦新问:“大人,远东统领大人打算怎么办?他何时起兵讨伐叛逆?” “这次我回去,就是要把情况向秀川大人做个汇报。秀川大人嫉恶如仇,他对此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棘手的是,宁殿下行踪不明,也不知道她是否落在了监察厅手上。要讨伐叛逆的话,我们师出无名,世人弄不清真相,反倒有可能说我们是叛逆――尤其我们远东,一向与家族zhōngyāng的关系都不是很和睦,有心人很容易造谣的。 这里,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二位的。” 两位红衣旗本齐齐起身,连声道:“不敢,大人请吩咐便是。” “如今,宁殿下行踪不明。我估计,殿下若幸免于难,又能脱离监察厅控zhì的话,她很有可能投奔远东统领而去。巴特利省是前往远东的必经之道,二位都是一省镇候,拜托二位平时多加留意,若发现宁殿下行踪,务必保护好她,全力护卫她到远东来。如此,二位就为家族立下大功了!” 两位红衣旗本齐声答道:“谨遵大人命令!” “二位不必如此。我不是你们上司,也没资格给你们命令,这只是我私人拜托而已。” “大人言过了。且不说身为家族军人,护卫宁殿下,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职责,而且,如今总长遇难,宁殿下生死不明,重臣之中,唯有秀川大人一人幸存。能代表紫川家正统的,也只剩下秀川大人了。林大人您身为秀川大人的副手,自然就是我们的上司了。” 吴华也说:“秀川大人身负海内英雄所托,众望所归。若是大人不弃,我们二人都愿投奔大人麾下。只是不知,远东大军何时能入关讨伐叛逆?虽然我们兵微力弱,力量有限,但只要秀川大人勤王兵开到,巴特利全省必将起兵响应!” 因为担心宪兵们察觉,表完忠心后,两位红衣旗本很快就走了――当然,这两位慷慨激昂的义士是从后门翻墙偷偷地溜出去的。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林冰露出了微笑。 她相信,瓦新和吴华刚才所表xiàn出来的义愤确实出自真诚,但她也怀疑,这种义愤能持续多长时间。回想起吴华的表态,她不禁失笑:“只要秀川大人勤王兵开到,巴特利全省必将起兵响应!“――不愧是文官,安全第一,连发誓都留了余地。 若紫川秀真带着数十万远东军杀到的话,巴特利行省想不响应恐怕都难。 若紫川秀一直不出兵的话――那可不能怪他们啊!毕竟,这几位大人可是在rì夜期盼远东的大军啊,在远东大军抵达前,他们就只好继续和家族的大逆贼帝林“委以虚蛇”了。 在林冰接下来的行程里,她发现,抱同样想法的官员们还真是不少。每天晚上,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偷偷跑来求见林冰,然后表明身份,他们都是当地的官员。自然,在林冰面前,他们也慷慨激昂地表示了一番对家族的忠诚和对远东统领的期盼,顺带着也赞美了林冰深入虎穴挖掘真相的勇气。最后,他们都非常坚决地表示,只要远东军一开到,他们必将起义兵响应,一同讨伐逆贼帝林,直捣狼穴。 至于当场拔刀而起,公开要与帝林决裂的――很遗憾,一直到进了瓦伦,林冰都没碰到这样的好汉。 在瓦伦要塞关口前,车队遇到了远东的半兽人巡逻兵。得知车队里有远东军的副帅林冰,带队的半兽人军官连忙上前问候。眼见碰到了远东军,护卫宪兵们倒也识趣,不等林冰逐客,他们就自动告辞了。 终于甩掉了这群十几天里yīn魂不散的跟屁虫,林冰心情大好。但随即,她发现不对了:“远东的巡逻兵怎能在瓦伦要塞关内巡逻?瓦伦要塞是被紫川家控zhì的啊!” “大人,瓦伦要塞已被我军控zhì了,要塞司令是明羽大人。” 那一刻,林冰有一种被天外流星砸中脑袋的感觉,巨大的惊喜令得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立即带我去见这厮!” 当远东军第三军司令,红衣旗本明羽见到林冰时,他显出由衷的高兴:“林大人,您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dìdū那边起了乱,我们可一直在担心您呢。” “废话暂时就少说了。”林冰毫不客气:“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大人,您说的就有点奇怪了。一直以来,瓦伦要塞都是我们远东军的司令部,我们驻在要塞里,那是天经地道的事啊,难道您――啊,你怎么能拿高根鞋打人?” “老娘让你废话多多!”林冰气喘吁吁地穿回了鞋子:“告sù你,老娘今天赶路走了五十多里,走得脚底都起了水泡,就是回远东调兵把瓦伦给抢过来。谁知道,到了瓦伦,却看到你这厮坐得四平八稳地跟老娘磨牙――老娘从dìdū一路狂奔上千里过来,最后却发现在做白用功,这种心情你怎能理解! 说吧,你是怎么把瓦伦给抢下来的?” “说抢就太过分了,”明羽很委屈地说:“下官可是斯文人,下官跟瓦伦的友军说,一直以来,瓦伦要塞都是我们远东军的司令部,要塞归还远东军,那是天经地道的事啊!因为下官言之有理,浑身充满了王霸之气,瓦伦军立即折服了,他们就……哎呀,大人,您先不要动手啊,您听我说完!” 远东军进驻瓦伦要塞的过程中确实没有动用武力,但事情也不象明羽说得那么和平。政变成功以后,帝林第一时间就用信鸽给驻瓦伦军法处发命令,要他们立即行动,将要塞掌握在手中。瓦伦军法处头目跟瓦伦驻军司令素来不睦,他就想借此机会把驻军司令吕玛斯红衣旗本给除掉。 事实证明,帝林这种人物,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学习的。军法官一手导演的蹩脚兵变失败得一塌糊涂――比罗明海搞的刺杀还差劲,过程就不多说了,结果跟罗明海差不多:想杀人的反倒被杀掉了。 但胜利者也好不到哪去。得知随营军法官死于乱兵中,吕玛斯红衣旗本当场就晕了过去。杀害军法官,罪名等同于叛逆。虽然自己是被迫反击的,但这种案子可是监察厅的人来调查的,他们肯定会站在他们死去同僚那边的。吕玛斯觉得自己是没活路了,慌张之下,他竟作出了一个荒谬的决定:向远东军献城! “紫川军向紫川军投诚?”林冰听得目瞪口呆:“吕玛斯这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把我们远东军当成什么了?紫川家的敌国吗?” “谁知道他?或许,他觉得留在原地肯定是死路一条,带着瓦伦要塞投到我们这边去,说不定还能寻得一条活路来。事实上,他也是赌对了。” 当时,明羽恰好就在瓦伦附近。当他得到通报说紫川家的瓦伦要塞司令要向他投诚并愿意献城时,他吃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接收还是不接收? 明羽当场就拍了板:要!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 林冰打量着明羽:“我今天才知道,阁下原来是这么有胆量的人。没请示秀川大人,你就敢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真是佩服佩服!” “我想,先把人和要塞都给接收下来,rì后紫川家肯定要找我们交涉的,要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紫川家怎么也得给我们点好处吧?我们远东毕竟是穷得太久了,不能放过任何机会啊!大人,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还不是穷疯了吗!” 林冰宛尔,问:“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猜到了。在远东军接收要塞的第五天,林冰的报告才传到了瓦伦。得知dìdū发生了政变,明羽这才醒悟过来。他从周边的远东行省抽调部队前来进驻要塞,自己亲自坐镇在此,关注内地的动向,一直等到了林冰回来。 听完汇报,林冰长舒一口气:“很好。明羽,这件事,你当机立断,处理得很妥当。拿下了瓦伦要塞,我军控zhì了西进的通道,掌握了战略主动,意义重dà。这件事,你立大功了。” 明羽耸耸肩:“立功不立功倒是无所谓了。林大人,dìdū的局势到底如何了?我们在这边离得太远了,消息传回来都是经过加工的,很不准确。前天有人跟我说,dìdū地区的军队正在混战,远征军跟zhōngyāng军开战了,血流成河,杀得昏天暗地――这是真的吗?” 第七章 “远征军与zhōngyāng军开战?我没看到。至少,我走的时候,dìdū局势还是控zhì在帝林手中的,但是这种局面能持续多久,那是谁也不知道了……情况复杂,跟你解释不通。大人现在在哪里?还在魔族王国那边吗?我跟他直接报告吧,明羽,你帮我安排车马,我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继续出发。” “大人,您若是要找统领的话,那就不必继续走了。”明羽说:“我们得到通知了,大人正从魔族王国往这里赶。这时候,估计都快到明斯克了吧。您只管在这里歇息着等他来就是了。” 明羽估计只要三两天,但结果,林冰在瓦伦足足等了五天。第六天清晨,前哨游骑终于抵达,宣告了众人期盼已久的消息:“统领大人将于下午时分抵达瓦伦!” 为了迎接紫川秀,以林冰和明羽为首,城中军民倾城而出,守候在城门两边。 黄昏时候,黑sè的大军浮现在地平线上。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面又一面旗帜,连绵不绝的铠甲在落rì下闪闪发光。看不尽的人马洪流,看不尽的刀枪与长矛,大军未到,人们已经能感觉到那股剽悍的气息。人类、半兽人、魔族的团队一队接着一队地出现,仿佛永无尽头。 令人震撼的是,整路大军统统身着黑甲、黑衣、黑旗,士兵们从头到脚,一身全黑,除了他们右臂上绑着的白sè飘带。士兵们神情肃穆,庄严,大军行进时,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犹如一条黑sè的大河流过。 林冰这才想起,总长丧期未足一月,紫川家还处于国丧期间,按照惯例,家族臣民都应该为总长的去世而哀悼戴孝的。但在内地省份,帝林竭力淡化紫川家政权的传统sè彩,他竭力给世人造成这样一个感觉: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老家伙罢了,zhōngyāng广场象征xìng地降了半天鹰旗――这是唯一的默哀表示了。没有追悼会、默哀会,也没有人出来号召纪念总长的群众集会,更没有人半夜举着蜡烛在街上游行为紫川参星的灵魂祈祷――仿佛死去的不是统治家族十几年的总长,而是一个厨房大师傅。 林冰没想到,在远东,这个历来被紫川家zhōngyāng认为是桀骜和充满叛逆xìng的地方,她能亲眼目睹如此声势浩大的默哀游行,整路大军为那位被部下所弑杀的总长披黑默哀。悲壮而悲哀的气氛笼罩全场,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尽管对总长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他毕竟也当了自己近十五年的上司。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回想起总长的音容笑貌,还有在这场叛乱中死去的紫川家菁英,那些年青或者苍老的面孔,斯特林、罗明海、秦路、皮古……他们都是曾和自己一同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从此不再回来。 悠长的唢呐声缓缓响起,一股悲壮和心酸的感觉充沛了林冰心头,她鼻子发酸,潸然泪下。 在飘荡的远东飞鹰黑旗下,林冰看到了紫川秀。那个挺拔的年青人裹在密实的铠甲里,头上戴着钢盔,脑后飘荡着白sè的布带。他的面目被铠甲的遮面挡住了,林冰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也看到她了,因为他对她微微地低下头示意,然后,他被一群粗壮的半兽人军官簇拥着进了城。 林冰站在原地,目送着紫川秀的身影消失在城门里。在刚才紫川秀投来的目光里,她感觉到了深切的悲哀,深深的疲倦和水一般――那不该是二十六岁年青人该有的眼神。 一个秀字营军官走过来:“林冰大人。”他恭敬地说:“统领大人想见您――哦,明羽大人,您也在这。请跟我一起来,统领大人也要见您。” 跟在军官的身后,林冰和明羽穿过密密麻麻的走廊和楼梯,足足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才来到了瓦伦要塞的塔楼隔间那里。这里是整个要塞的最高点,可以俯眺整个要塞及周边地区。 林冰和明羽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身铠甲的紫川秀正背对着他们,在阁楼的窗口边眺望。 除了紫川秀以外,屋子里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是林冰认识的,半兽人将军布兰、远东第一军副参谋长兼远东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红衣旗本,还有一个明眸洁齿的年青女子坐紫川秀身边,她是魔族王国的前任魔神皇卡丹。 将军们彼此点头致意,大家都没有出声,生怕惊扰了正在窗边沉思的紫川秀。 林冰专注地凝视着窗边的人。他的背影依然挺拔,比起去年,紫川秀明显地瘦了。本来贴身的一身铠甲,现在明显地阔了,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但奇怪的是,那消瘦的背影里,少了一份飞扬,多了一份凝重,年纪轻轻的他,竟也有了不动如山的气势。 过了好一阵,紫川秀长叹一声,他顺手脱下了手中的盔帽,转过身来。 看到他的脸容,林冰和明羽都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同时站起身来。在紫川秀头上,那头雪一般银白的头发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昔rì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已一夜白头了! “大人,您……”林冰的声音微微颤抖,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的,但看着紫川秀那头触目惊心的银亮白发,不知为何,话都哽咽在了喉咙,只能干巴巴地说:“大人,您一身牵挂大事,还请节哀。” 紫川秀摆手,满头白发水银一般晃动着,他的笑容依然象往rì一般温馨:“林长官,我没事。您能平安回来,让我们都放心。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他们打算扣押您,哪怕翻脸动武,我也要解救您出来――这次大难,我们已经遭受可怕的损失,如果再失去您,那真不知如何办了。” 在他明澈的双眸里,林冰看到了真诚的关怀。她心中一热,起身鞠身道:“大人如此看重,下官粉身难报。启禀大人,我们在dìdū没受到任何留难。正相反,各方对我们很宽容优待。能有这样的待遇,并非下官有何过人之处,只是因为各方都畏惧大人您战无不胜的威名和远东军的强大,我们都是被大人您的声威所庇。” “林长官,您深入险地,为我们取回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十分辛苦。dìdū那边,情况如何了?紫川宁,找到了吗?” 紫川秀的第一句话就是询问紫川宁的下落,这倒让林冰微微意外。她不知道,他是出自公心地关注家族继承人的下落,还是出于私心地留意初恋情人的安危呢? “监察厅声称,宁殿下在他们控zhì下,但这十几天来,除了监察厅的人,没有任何家族官员能见到宁殿下。很多人都认为,宁殿下恐怕并不在监察厅掌控之下。否则的话,即使宁殿下要养伤,监察厅起码会让她在一些公开场合亮相,或者安排一些中间派官员去觐见她,以安定民心,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任由流言传得满天飞。下官认为,她若不是在那晚逃脱了,便是……” 林冰没说出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紫川秀。 光明王眉毛一挑:“下落不明,生死不定吗?这就很麻烦了。” 林冰有种感觉,经历大难之后,紫川秀更深沉,也更成熟沉稳了。现在,已经根本无法从眼神和表情觉察他的真正想法了。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二十六岁的他,不但是担当一方的镇国大将,如今,整个紫川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现在,官方的正式公告是罗明海弑主,这是否真实呢?” “这是谎言。” “此事关系重dà,您有没有把握?” “大人,事变当rì,下官第一时间就派出人手四处打探。他们探访很多亲历事件的证人,有zhōngyāng大街的住户、禁卫军的逃兵、目睹战斗过程的元老、秦路大人的妻子、宁殿下府上的卫兵,甚至还有监察厅的官兵。这些,我们的调查人员都秘密做了笔录,并让他们签了字。证词在这里,请大人和各位同僚有空时过目。” 她拿出了厚厚的一叠笔录证词,紫川秀点头,却没接过来。 林冰说:“其实,我与帝林本人也会晤过。他承认了,叛乱是他所为。” 明羽惊道:“林长官,您与帝林见过面?他说什么了?” 林冰把二人会晤的对话给复述了一遍。远东军的副帅有着超人的记忆力,她不但把二人的对话复述得一字不差,甚至就连语气和神态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听不到一半,紫川秀就可以确定了,这确实是帝林的原话――他那独特的语调和用词是很难伪造的,尤其是言辞中透露出的傲气,更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从林冰口中,众人得知了dìdū事变的经过,尤其是知道帝林兵变的缘由,大家无不长叹。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明羽红衣旗本叹道:“这么说来,帝林倒也不是……” “全无可恕”还没出口,明羽已经发现自己的失言了,他急忙住口。 没有人理会明羽的失言。远东的将官们心情沉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紫川参星莫明其妙的臆想,罗明海的仇恨,带来的后果竟是如此惨重,紫川家的菁华将领被一扫而空。 紫川秀沉默不言,心cháo起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后,他的心情却更加悲哀和愤怒了。 斯特林,自己忠义无双、肝胆照人的兄弟,他为家族,无数次地出生入死。竟就为这么荒谬的事件,他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手上!天道不公,莫过于此了! 该恨帝林吗?但若设身处地,把自己换在帝林的位置上,除了和他一样造反兵变,自己还能怎么办? 这时,紫川秀清晰地回忆起,幼年时他们在紫川宁庄园的苹果树下嬉戏的情景。他甚至能闻到,凉丝丝的秋苹果香味。地上铺着一层洒满了露珠的黄叶,高大的苹果树,树叶里冒出微带苦涩味的青烟,飘绕果园的秋风吹动了少年的衣裳和女孩的青丝…… 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紫川秀的心情比天空更加的灰暗。谁能想到呢,当年情同手足的少年和少女,如今却面临着如此残酷的抉择,自相残杀。 “大家怎么想的,都说说吧。” 房间里静得惊人,将领们都在望着紫川秀,大家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眼神复杂,但谁也没说话。 紫川秀把话又说了一遍。 过了好久,象是下定了重dà的决心,林冰站起身,行了个笔挺的军礼后,她严sù地说:“大人,下官知道,您与帝林阁下交情深厚,但您是受远星殿下、参星殿下和宁殿下三代总长恩遇的重臣,您要知道,国仇重于私情! 如今,乱党窃取国政,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亵渎正统,以强权和暴力统治国家,愚弄民众。天下虽大,能挽狂澜者,舍大人您再无旁人! 下官斗胆,恳请大人立即出兵,讨逆勤王,匡复国政,挽救社稷!这也是天下英雄所望,所有忠臣贤良的期盼。大人您若不出,天下将再无正道! 若大人进军讨逆,各地义军势必蜂起响应,下官也愿担当敢死前锋,誓死效劳!” 仿佛严寒的风突然吹进了房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紫川秀若无其事,但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面对众人探询的目光,他勉强地笑了笑,嘴唇颤抖着,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仿佛不敢面对众人的目光,他一言不发地起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阵,林冰长叹一声,她的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紫川家,真的要亡了!” 七八六年年初的寒冬,在人们印象中来得特别的寒冷。雪下得又厚又密,家族东南的四个行省都发生了雪灾。民间议论沸腾,都说这是因为老总长死得冤枉,怨气冲天,以致引来了这场遍布数省的大灾。 以帝林为代表的“军人救国委员会”,已经俨然以紫川家的统治机构自居了。委员会向各地下达命令,说因为参星殿下不幸去世,家族要为此举行隆重的悼念活动,各省的总督、省长,各军区旗本以上军官,都必须出席。为此,他们必须在七八六年的二月五rì之前抵达dìdū。除了远东军区因为路途遥远和战事正紧可以不必参加,其它各军区、各行省官员一律不得缺席。 命令来得非常严厉:“凡是二月五rì之前未抵达dìdū报到的官员,一律视为对参星殿下不恭和对新任总长宁殿下的极大蔑视,对此,家族绝不会容忍。” 紫川家历史上,这么大规模地召集各地的镇候和军官的例子不是没有,但jīng通历史的人都记得,这种行动往往就是各种“清洗”和“整顿”的前兆。从这些简单的词语中,那些鼻子灵敏的家族官员能嗅出血腥的味道来。这时,各省督抚对zhōngyāng的权威还是敬畏而服从的,尽管不情不愿,总督们还是慢吞吞地收拾了小包袱,告别了家人,挪着脚步往dìdū走。 但在西北,军人委员会的政令遭到了抵制。主要障碍是来自西北的重量级人物,边防军统领明辉大人。在一次午宴上,明辉统领公开说,今年开,他的事很忙,估计是去不了dìdū了。而且,他的部下们也很忙。 “本官认为,作为戍守边境的将领,守卫好国土,完成自己的职责,那就是对参星殿下的最好哀悼和对宁殿下的最高敬意了。” 至于军人救国委员会的命令…… 明辉大人说:“我是边防军将领,我听从总长殿下的命令,我听从统领处的调遣,我服从军务处的指令,至于军人救国委员会――那是个什么组织?我没听说过。” “但是帝林大人说……” “帝林大人是总监察长,他老人家管好军法官和宪兵就够了。勒令边防军将领丢下职责回dìdū去――我不信帝林大人会干出这种蠢事,一定是传令的蠢货们弄错了!” 虽然相隔千里,但两位重臣之间的火药味浓得连瞎子都感觉出来,只差一颗火星就能爆炸了。 监察厅心知肚明,明辉这种统掌一方的实权镇侯,有自己情报渠道,要指望那些愚民宣传能骗到他们,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肯定早知道dìdū事变的真相了。本来,帝林不是没考虑过,以监察厅的宪兵为主力,辅以远征军部队,对明辉进行一次讨伐,以此来杀一儆百,慑服整个家族。但考虑到西北边防军是一支劲旅,西北平原广阔,万一明辉拿出他的老招式来,打不过就跑,那这场追逐仗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监察厅的主力陷入与边防军的僵持中不能抽身的话,dìdū就成了一座空城了,很难保元老会或者其他忠于紫川家的势力不会趁机夺取。那时,监察厅真的要陷入灭顶之灾了。 而且,监察厅的幕僚们还分析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即使监察厅能在持久漫长的血战中取得胜利,将明辉逼上了绝路,那他还可以干脆向流风霜投诚,向流风家借兵来对付帝林――这并非不可能,当年远东副统领雷洪和魔族王国的远东大总督鲁dìdū走过这样的路,而且比起他们来,明辉还更加理直气壮:他并非叛国,而是“借兵讨逆,为参星总长复仇!” 所以,对于西北边防军,监察厅还只是停留在嘴皮上放几句狠话,并不敢真的大打出手。威严在于令行禁止,但现在dìdū摆明了不敢招惹远东的紫川秀,又制服不了西北的明辉,那这份召集令就显得很滑稽了。 总督们都在窃窃私语,观望着事态的发展。要独个站出来与dìdū作对,他们没这个胆子。但现在既然已有明辉这样的大人物出头了,那自己躲在身后打打太极拳还是可以的。 一时间,雪花般的公文飞往dìdū,总督们纷纷打报告请假,都说自己是重病在身,实在不堪长途跋涉的辛劳,恳请总长殿下慈悲,能批准自己辞职。 监察厅的智囊今西统领被气得牙都疼了。他当然知道,总督们并非真的想辞职,他们只是以此来要挟,试探dìdū的底线。只要dìdū同意他们不来参加追悼会,保准那些病得要死要活的官员们转眼间就能生龙活虎起来。 监察厅的高层也出现了意见分歧。哥普拉、白厦、卢真等官员都认为,监察厅政权未稳,不宜对地方施压太过,最好还是先安抚总督们,把事态平息下来,rì后再慢慢收拾他们;但今西、沙布罗等人却认为,zhōngyāng政权绝不能态度软弱,若是在此时退缩的话,那总督们会更加得寸进尺了,rì后更无法收拾了。他们主张采用强硬手段,严厉镇压,杀一儆百。 其实从个人来说,帝林也是倾向于采用强硬手段的。但作为国家的统治者,他不能不考虑其后果。他担心,若是太过强硬,把各地的总督都推到了明辉或者紫川秀那边,那就等于帮敌人忙了。但若要就此答应总督们的要求,好象又过于软弱了,他实在无法接受。 为了这个事,监察厅三天里连续开了五次高层会议。会上,两派官员都在争论不休,极力阐述自己的观点,希望能给帝林更多的影响。因为争论过于激烈,几次会议都无法做出任何决断,官员们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决定将会议延期。 七八六年一月二十rì清晨,紫川家国境线。 湛蓝耀眼的天空下,冷风嗖嗖地吹着。地平线上,太阳已经升起,温暖着这片四季如的土地。 虽然只是清晨,但染着冬霜的大道上早已是人声沸腾。络绎不绝的车队正在前进着,既有向东,也有向西的。商队连绵不断,马夫欢快的吆喝在道上响彻了一片:“得儿~架~”行进间,不时有熟悉的商人彼此吆喝打着招呼:“×掌柜的,您早啊~”、“×老板,您好啊!”道边早餐店的小儿也在卖力地吆喝:“新鲜出炉的大肉包子喔,一口一个鲜!” “美味可口的香茶啊!” 饭馆也是一家接着一家,招展的商旗和招牌在风中招展着。这条大道是两国贸易往来的主要商路,本是荒郊野外的道路,如今早已成了热闹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热闹的喧哗,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了一片,一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的生动气息扑面而来。 河丘与紫川家之间有着两百年的和平,自从一百二十年前,林家首脑与紫川家首脑签订和平协议以后,两国的历代元首都很好地遵守了这个协议,西南已经有一百多年不曾遭受战火了。千万百姓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繁衍生息。在抵抗魔族的卫圣战争时,西南地区作为紫川家的战略大后方,为紫川家提供了超过两百万的兵员和劳役,贡献赋税三百多亿。正是因为有了西南,紫川家才能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重整旗鼓,恢fù元气。 但就在七八六年一月二十一rì的清晨,一qiē都改变了。 当那员穿着白sè风雪斗篷的保卫厅骑兵从道上走过来时,起初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商人们甚至还友好地冲他打招呼:“军爷,这么早就出来巡查啦?真是辛苦了!” 年青的骑兵军官并没有与往常一般微笑地回答,而是回应以沉默。骑在高头大马上,他抿紧了嘴唇,冷峻地俯视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众人,轻蔑得象望着一群蚂蚁。他沉稳地骑在马上,从容不迫地缓步前进着,顺着大道一直走。直到那块青sè的石碑前,他才停下了脚步。 这时,有商人善意地提醒他:“军爷,再不能往前走了。再走就越界了,您回去要挨处分了!” 青sè的石碑上,端正地写着几个红sè的大字:“紫川家国境线”。 军官嘴边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时,附近的路人和商家都隐隐感觉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事就要在他们面前发生了,他们屏住了呼吸,齐齐望过来。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军官猛拉缰绳,战马长嘶一声,风一般冲过了国界碑。傲气的少壮派军官跃马奔腾,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帽子,发出了长长的啸声:“呜~呜~”风啸雷动,他风一般地奔驰着,白sè的斗篷在寒风中猎猎飞舞着,仿佛巨鹰张开的羽翼,凶狠地要把眼前的一qiē都给吞掉! “天哪,他疯了吗?”望着这军官奔去的背影,众人吃惊万分,纷纷嚷嚷道:“闹得这么大,若惊动了紫川家,弄出外交纠纷来,他回去怕不是吃一顿军棍能交差的了!” 远处传来了轰隆的巨声。从骑兵军官出现的来路上,此刻出现了军队,绘有金槿花图案的蓝sè大旗在地平线上拼命地舞动着,在这面旗帜的指引下,成千上万佩戴着金槿花标志的士兵军队一队又一队地出现,他们cháo水般越过了商队,越过了道边的车队和店pù,越过了紫川家与林氏家族的边界。 骑在白马上制服笔挺的高级将领呼喝着:“去吧,士兵吧,旦雅就在前方!夺下城市,光明帝国千年的辉煌,将在你们手中复苏!” 回应他的,是雷鸣般的轰隆声:“帝国万岁!”士兵们呼喝着,大步前进,攻势一往无前。 眼看着这一幕,商人、路人、店pù的伙计、马车夫……道边的人们统统都变成了石头做的雕塑,他们失魂落魄地望着军队轰隆地从身边开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天,今天是怎么了?”有人痛苦地叫道:“难道我是在做梦吗?” 七八六年的一月二十rì清晨,林氏家族保卫厅突然对紫川家的西南发动大规模入侵。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没遇到有组织的抵抗,包括旦雅、特里西亚、瓦林等与林氏家族毗邻的六个行省,统统插上了金槿花的旗帜。 第八章 与此同时,林氏家族驻dìdū办事处事务官通知紫川家zhèngfǔ,因为紫川家拖欠林家战争贷款时间过久,所以,河丘zhèngfǔ在不得已情况下采取了紧急措施,将紫川家的六个行省作为贷款抵押纳入了林家保卫厅的控zhì之下。 事务官保证,林家zhèngfǔ对紫川家绝无领土野心,更无意长期霸占紫川家的国土。1.20行动的目的只是为了督促紫川家能早rì还款,并无他意。只要紫川家能还清贷款,那林氏保卫厅就立即从上述六省中撤兵,不留一兵一卒。 “希望紫川家能早rì偿还欠款,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林氏家族与紫川家之间源远流长的传统友谊。”事务官文质彬彬地说,顺便公布了紫川家欠款的总额:大概相当于紫川家一年国民生产总值的三百倍。 当然,为什么这笔贷款的数额会如此巨大,又和紫川家财政部上的记录相差那么大,他也做了解释。在战争期间,紫川家首脑――紫川参星殿下、宁殿下、罗明海――私下借去了大量的钱财。当时战事正紧,为了不耽误全人类抗击魔族的大业,林家一qiē手续从简,没跟紫川家财政部对帐就让他们把钱提去了。 而且,“为了计算方便”,林家也采用了“新式的利息计算方法”――利息比高利贷高一点,但还没达到每天翻一倍的地步――所以,得出这样的债务数字,那是一点不稀奇。 “每一笔贷款和利息都是千真万确的,参星殿下、罗明海大人和紫川宁殿下对此事都非常清楚,他们亲口答应我们的。若有人不信,可以找他们三位对质。” 发言人很有把握地说:“当然,紫川家是有着悠久历史和良好信誉的大国,我们相信,这样一个伟大的国家,绝对不会做出赖帐的事的。只要贵国结清了欠款,我们林家立即撤军!”――意思非常明确:紫川家的各位,在交出这笔巨款之前,不好意思,西南六省就要跟你们说拜拜了! 消息传来,紫川家国内一片沸腾,各省都爆发了强烈的反弹。 一月二十三rì,以大学生为主,数十万民众在dìdū举行游行,强烈抗议河丘政权无理取闹,霸占紫川家的国土。游行队伍冲破了宪兵们组成的人墙,冲到总长府前高呼口号。按照《dìdūrì报》的说法,大学生们呼喊着“坚决抵抗挑衅!拥护鹰旗收复国土!家族军队打到河丘去!”――(不过根据在场人的回忆,大学生们喊是:“坚决抵赖不还债,打到河丘去,活抓林睿要赎金!学费太贵了,每顿伙食要有肉!!”)面对沸腾的民意,新成立的帝林政权面临严峻的挑战。林氏家族一直是监察厅关注的重点。这个光明帝国后裔建立的国家素来以开明与zìyóu著称,但情报官员却知道,在貌似zìyóu的林家,他们想搞到点有价值的情报那比登天还难。这个国家的高层笼罩着层层的黑幕,无论是人员变动还是政策制定都是秘而不宣,甚至连林家长老会成员身份都是秘密,外界所能得知的只有林家公布的。河丘林氏,这是个笼罩在神秘黑幕下、很不明朗,无法被揣摩的团体。 尤其这次的1.20事件更加验证了这个观点。林家在边境上聚集数十万军队,监察厅派驻在林家数百探子居然一无所知,直到事情发生前才有紧急报告传回来――那时林家军队的前锋都已经越过了边境了! 因为对林氏家族情报搜集的严zhòng失职,监察厅第二司(外情司)司长白厦红衣旗本遭到了帝林的严厉叱责,白厦本人提出引咎辞职,但遭到拒绝。帝林命令他戴罪立功,继续留任原职――白厦红衣旗本吓得汗水浸湿了衣裳。对自己顶头上司的脾气,他可是知道得太清楚了,留任原职绝非宽容,其xìng质更类似于“死刑缓期三个月执行”。 为挽救自己的小命,白厦使出了浑身解数。林家进驻西南以来,各地的监察厅在名面上的据点都被铲除了,但这毕竟是紫川家的土地,监察厅在暗地里还有拥有情报优势的。很快地,林家入侵的兵力被查清,并报告了dìdū。 “此次入侵,林氏家族动员军队十七万两千余人,五十七个营,其中步兵约十五万三千,骑兵一万八千余人,其总统帅是林氏家族的保卫厅长官林康。另外,林氏家族已在国内颁布了三级动员令,下令预备役人员集结,根据估计,林氏家族的战争潜力巨大。如果顷国一级动员的话,他们能征集超过八十万的兵员,并能坚持开战一年。这个国家已经两百年没打过仗了,人力和物资资源都非常丰富。” 听白厦念完报告,会议室内的众人虽不能说是面无人sè,但也起码是脸sè凝重。在座的人都是监察厅的铁杆,但两个月前,他们还只是一些中层军官,最高只担任过司长或者师团长之类职务。首次参与重dà的国家战略决断,军人们战战兢兢,不敢作声。 帝林等得不耐烦,催促道:“大家说说吧。” 哥普拉、今西、白厦、卢真等人都说了看法――言下之意大多都是认为,林家来势汹汹,兵势极盛,而监察厅根基未稳,各地未服,不宜与其正面冲突。他们存有顾忌,担心一旦开打,监察厅的政权会有所不稳,至于边界的冲突,可以通guò外交谈判手段解决,实在不行,割让一两个行省给林家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得了天下,诸位的锐气反倒都丢光了!说出这种话来,你们还象监察厅的男人吗?”坐在最后的沙布罗红衣旗本勃然怒起,起身叱道:“林家算什么东西,一群浑身铜臭的商人而已!我带着一个宪兵师就可以扫荡他们了!” 哥普拉说:“沙布罗,这是军国大事,你不能冲动,这种事很棘手的。那时,我亲眼看到的,以前紫川家决定战和之策时,他们都是非常慎重很谨慎的,要开会讨论上连续几天,统领处商量上很久,军务处的参谋们制订计划,然后报总长批准……总之,这种事情,你不懂,不能急的。” “正是因为紫川家暮气沉沉,所以他们才被我们夺了天下!敌人已经欺上门来了,除了战争,还有什么选择吗?”沙布罗厉声喝道:“两百年没打过仗的军队,能有多少战力可言?纵有百万之众,在我们面前眼里也不过一群土鸡瓦狗!” “说得好!”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全场鸦雀无声。此时长身而起的,不是旁人,而是监察总长帝林。一向斯文的他,此刻目闪雷火,利目如电,他狠狠地说: “西南是紫川家的膏沃之地,是我们财政的来源!没了西南,我们就拿不出钱来发军饷,拿不出粮食来充军粮,领不到钱粮军饷,十几万军队会把我们咬死的! 林氏家族一向见风使舵,欺软怕硬,这次入侵不过是个试探,他看到我们拿明辉没办法,以为我们软弱可欺,若我们继续退缩,他们就会更加得寸进尺,那时,真的要打举国大仗了! 与明辉打内战会损耗国力,但对于欺上门来的林家,举国愤怒!我们若不动手,民众会把我们彻底抛弃。诸位,这场战争绝不会削弱我们,正相反,借助一场万众一心的对外战争,可以促使整个国家团结在我们周围,使我们更加强大! 军心民心可用,此战,我军必胜!” 在一月二十七rì的监察厅高层会议上,帝林力排众议,坚持通guò了对入侵林氏家族的反击提案。 一月二十八rì,监察厅召见河丘驻紫川家事务官,今西红衣旗本向他提出最后通牒:“二月十五rì之前,林氏家族若不从家族领地上退兵,那两国唯有战争相见!” 同rì,“军人救国委员会”发布战时征集令,同时发布新任总长紫川宁殿下对全**民的讲话。讲话中,紫川宁殿下号召家族全体军民团结在新zhèngfǔ周围,一致抵御外敌。公告获得了家族上下的热烈反响,各地民众和军队都热烈响应号召,表示坚决拥护宁殿下的号召,支持军人救国委员会的强硬政策。 一月三十一rì,西北的明辉统领公开表态,西北边防军支持军人救国委员会回击林氏家族的侵略,为抵御外敌,西北军愿鼎力相助。 消息传来,dìdū一片欢腾――更确切地说,是总长府内一片欢腾。帝林总监察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感谢明辉统领对zhōngyāng的支持。讲话光明正大,言辞激昂优美,洋溢着爱国主义和乐观战斗主义jīng神,完全可以拿去当中学生的语文教材。只有在里面一些不起眼的段落里,有几句含义模糊的文字,让人摸不着头脑――当然,放在知情人眼里,这就一点不暧昧了。 明辉统领也回应了家族一通声明,dìdūrì报全文刊登。通guò这篇文章,dìdū市民都知道了,前阵子流传明辉统领与dìdū不和的说法,那根本是谣言!看明辉统领的声明,赤胆忠心,滚烫的赤子之心跃然纸上,谁不在心里大大赞叹一番这位对国家忠心耿耿的勇将军。 当然,跟帝林的讲话一样,声明里也有几句话是老百姓们看不明白的,不过大伙可以放心,这些话也不是说给你们听的,该听的人会明白的。情况太复杂微妙,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不过大家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分赃协议已经达成了。 在知悉内情的高层眼里,这个协议的达成来之不易。明辉也知道,若放任西南被林家吞并,那西北边防军也难以独个抵挡流风霜。若不想投降流风的话,他就必须得与紫川家的叛贼帝林联合。 是忠于一家一姓的紫川政权,还是忠于这个已历经三百年沧桑的民族国家?在生死威胁面前,明辉统领选择了后者。他很含蓄地表明了态度:可以亡家族,不能亡国家。 西北的隐患解决了,但帝林并没有立即动手。西北是重要,但远东却是生死关键。自从dìdū事变以来,那片荒芜、野蛮却偏偏蕴藏着强大力量的东方土地,至今还是一片沉默。 并不止帝林,在那个掌控着东方的权势者没表态之前,西北的明辉,蓝城的流风霜,远京的流风森、河丘的林睿,大家都在观望。古奇山脉以西的各个列强都在等待着,揣摩着那个二十六岁军人的真正想法,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会遭受连锁反应。 二月七rì,在瓦伦慰问归来远征军官兵的文艺晚会上,从魔族王国归来的远东统领紫川秀首次公开亮相,他那头飘逸的银发引起了全场轰动。记者们蜂拥而上,追问统领关于时局的看法。 但无论记者们如何围追堵截哀切询问,一头银发戴着墨镜的远东统领始终保持着沉默。在半兽人卫兵组成的保卫圈里,远东统领沉默地、面无表情地观看完了节目。在出场时候,记者们抓狂得要杀人了,有记者冒死冲过了卫兵的包围圈,冲到了统领身边。 “河丘大举入侵,大陆动荡不安。您有些什么看法吗?”被半兽人卫兵抓住了手脚正要拖出去,记者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哭喊:“大人,求您了,说一句话吧!哪怕一句话也行!” 看着声泪俱下的记者,远东统领摆摆手,摘下了墨镜,卫兵松开了抓住记者的手。 立即,全场静得连一棵针掉下来都听得到,数千人聚集的会场,竟能不闻丝毫呼吸之声。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轮不到外人插手。”紫川秀淡淡地说,他冲人群点头示意,重又戴上了墨镜,转身走出了剧场。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不容外人插手!”一个星期之内,从东方瓦伦要塞传出来的这句很有力量感的放声,已经通guò千千万万报纸和新闻的头条,传到了dìdū,传到了河丘,传到了蓝城,传到了远京。 与以往一样,监察厅很快得到了消息。少壮派军官们欢呼雀跃,连呼万岁。他们只注意到声明的后半句:“紫川家的事不容外人插手。”于是,他们很有把握地断言道:“远东统领大人坚决表态了,他反对林家入侵紫川家,他是支持我们的!” 但监察厅的首领却远没有他们的乐观。听取报告后,帝林一夜无眠,独自一人在书房呆到了天亮。当夫人林秀佳早上进去给他送早餐时,却看到帝林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摆着他与紫川秀、斯特林三人少年时的合影。这张发黄的照片,已被点滴的泪水打湿了。 帝林伤心地对林秀佳说:“我与阿秀,看来还是免不了要决一死战了。” 林秀佳甚为惊诧。她虽然不过问丈夫的公务,但报纸还是常常看的,紫川秀表态事件是最近的热门新闻。她问丈夫:“为什么呢?报纸上不是说了吗,阿秀已经说了,家族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这不是在支持你吗?而且,夫君你和阿秀关系一向很好,他怎么会与你作对呢?” 帝林凄然苦笑,默默摇头。他对妻子说:“你们只注意了后半句,却没看到前面:‘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其实阿秀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你还不明白吗?” 林秀佳睁大了美丽的眼睛,茫然地摇头。枭雄们钩心斗角的勾当实在太复杂,不是整天忙着相夫育子的女子能理解的。 “不明白也好。”帝林沉吟着说:“如今,林氏拥兵五十万,国力雄厚。虽然我有把握战胜他们,但战事凭天运,殊难预测。若我战败,那时你就带着帝迪去投奔阿秀吧,他会善待你们的――那时候,除了他,恐怕也没人有能力庇护你们了。” “夫君,我怎能投靠你的敌人呢!” “阿秀不是我的敌人。”帝林摇头说:“斯特林已经去了。在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一个可以放心把你和孩子交托的朋友,那就是阿秀。拥有他的友谊,是我帝林一生最大的幸运。只可惜――” 俊美的男子凄然泪下:“我不配啊!” 七八六年二月十五rì,已经超过了撤军的最后期限,但林家zhèngfǔ依然没有从西南各省撤军,反倒又增派了二十个营的驻军。对此,dìdū的反应也是毫不妥协的。二月十五rì午夜十二时正点,在正式递交了宣战书、宣布两国即rì起处于战争状态后,紫川家zhèngfǔ驱逐了河丘驻dìdū的事务官。 二月十六rì,军人救国委员会颁发军令,下令dìdū周边的各军集结。dìdūzhōngyāng军、达克的远征军都接到了向西南的开拔令,它们统统被改编为了一个大军团,即西南方面军。 新组建的西南方面军下辖二十一个师团,八个特种旅,总兵力达到二十一万人,军团长为监察长帝林兼任,副军团长哥普拉副统领,参谋长今西副统领,前锋将军沙布罗副统领――关键位置上,清一sè的监察厅嫡系。 为了应对林家的入侵,dìdū罄尽全力。西南方面军囊括了紫川家所有的jīng锐部队,它开拔后,dìdū城内只留下监察厅的几个宪兵大队和周边行省调来的一些预备役民兵,兵力连维持社会秩序都捉襟见肘,dìdū等于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不少高级军官都向帝林提yì,至少给dìdū留下最低程dù的可靠部队。今西说得更是恳切:“大人,这样的防御,远东那边只要来一个轻骑兵大队就足以把dìdū拿下了!那时,我们全都要死无葬身!” 冷冷地望着今西,帝林回答道:“三弟绝非那种卑鄙小人。他既然承诺了,那就足够了,这比二十个骑兵师更可靠。dìdū会安然无恙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雪已经停了。平原上弥漫着浅蓝sè薄雾,山岗后升起了深红sè的月亮,黯淡的月光洒在白雪皑皑的平原上,洒出一片淡淡的红sè。 一队骑马的战士顺着大道往东奔去,他们都是军人,穿着一式的黑sè骑兵斗篷,为了遮挡那迎面而来的寒风,骑兵的头脸全部裹在斗篷里。战马的鼻子喷着白sè的雾气,喘着粗气一路小跑着。月亮照耀着空旷辽阔的原野上,雾气中,只听到战马的蹄声在嘀哒地响动着。 领头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军官,和其他人一样,她的头脸也裹在了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带领整个队伍,战马跑得不紧不慢,速度正适合长途跋涉。 突然,她猛然举起了右手,勒住了缰绳,止住了战马。 跟着她,整路骑兵齐齐止步,整齐得如一个人般。 女军官侧耳倾听,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声响,她回头问:“你们可听到了什么?” “大人,我们也听到了,前方好象在厮杀战斗,而且规模不小!” “正是。”女军官诧异道:“如今太平年间,东南并无战事。怎会有人在驿道上开战呢?” 无人回答。女军官自言自语道:“莫非,是劫匪在打劫商队吗?” 她的副官,一个戴着毛茸茸皮帽和眼镜、书生模样的军官策马上前,与她并行,劝阻道:“大人,这种劫案,我们还是让当地治部少处理吧。前面几十里就到瓦伦了,我们不宜多事,还是绕道而行吧。” “这怎么行,兵匪自古不两立!我们是军人,见到贼,怎能不打!”女军官坚决否决,她满脸跃跃yù试的兴奋:“见死不救,这种事我们也干不出来!拿好家伙,准备动手了!” 士兵们嘻嘻哈哈地从战马的兜袋里取出了马刀,互相打趣着:“这么多天没打仗,闷死老子了,终于可以活动下筋骨了!” 战斗在即,骑兵们却没有丝毫紧张不安,他们吹着口哨开着玩笑,这绝非虚张声势,而是身经百战后的信心,游刃有余的轻松。对曾与魔族装甲兽交过手的战士来说,对付一群内地的匪帮――那简直连热身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无聊路程中的点缀罢了。 骑兵们加紧了马步,快速奔驰起来了,蹄声密集地在夜幕里响成了一片。转过了一个山丘,一个战场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一钩暗红的新月挂在远方黑黝黝的树林梢头,山岗后,两辆马车的残骸熊熊燃烧着,明亮的火焰吞吐着,将整个战场照得光暗不定。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首,鲜血和破碎的肢体洒了一地,惨不忍睹。遭到伏击的是一个车队,七八辆马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官道上,两伙人正在马车的缝隙里厮杀斗殴着。厮杀的人们手中举着火把,火光中,无数的人影在厮杀着、跳跃着、闪动着,钢铁的光芒在不断地舞动着,惨叫接连不断地传来。 骑兵们突然奔至,这吸引了厮杀双方的注意。厮杀的车队里传来了凄厉的呼救声:“救命啊,打劫啊!善人啊,救救我们!” 女军官娇叱道:“住手!大胆匪徒,竟敢在官道上打劫行商!官军已至,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马刀,清脆的拔刀声响成了一片。虽然只是几十人的小队,却有森然大军的慑人之威,气势逼人。 “等下!”一个男子越众而出,朝骑兵们奔来。他高声叫道:“误会,误会!对面来的是哪路的弟兄?千万不要被这群逆贼蛊惑,我们是家族官员,正在执行捉拿叛贼的任务,这是我的证件。” 他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黑底金字的军官证,在女军官脸前一晃,笑道:“我是监察厅律政司的,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是哪位大人属下?” 认出对方手中的是货真价实的军官证,女军官也放缓了声气,笑道:“原来阁下是监察厅的执法官啊。我们是远东统领麾下,途径此地。阁下正在执行任务吗?不好意思,我们差点误会了。可需要援手吗?我的随从还是可以帮上点忙的。” 听到是远东军人,军法官的脸sè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客气而坚决地说:“不敢劳动阁下了。阁下赶路正急,也是有任务在身吧?不敢耽搁您的大事,好意心领了。” “我任务倒也不是很急,而且已经完成了……” “虽然同属家族官员,不过我们是监察厅的,而您是远东统领大人麾下――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但监察厅的规矩很严,有些事也不方便外人知情,您参与的话,多有不便。感谢您的好意,但还是请您上路吧。祝您一路顺风!” 虽然对这场冲突很感兴趣,但对方既然已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也不能太不识趣硬要凑上去。女军官笑笑:“那好吧,祝阁下马到成功,凯旋而归了。弟兄们,我们走吧。” 女军官一声呼哨,骑兵们无jīng打采地把马刀收入了刀鞘,骂骂咧咧地上路了。走出几步,在路过战场时,她无意地把目光望向那个被围困的车队,在那些战斗的人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眼帘。她大吃一惊,猛然勒住了战马,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睁大眼睛再确认了一遍,但火光闪动着,光暗不定,一转眼,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 她调转马头,回头冲那军法官奔去,问道:“阁下,你是在执行什么任务?捉拿叛逆吗?” 军法官脸sèyīn沉,目光闪烁:“是的。”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快让你的人住手!车队里有个人,我认得的,她不可能是叛逆!”女军官正说着,突然,背后传来了副官的大叫:“大人当心!他――” 女军官猛然侧身一闪,从马鞍上滚落地上,“砰”的一声闷响,重重地摔在地上,险险地躲过了擦着她发鬓而过的一剑,尖锐的风声刺得她耳膜隐隐生疼! 这时,副官的话才说完:“――在摸剑了!” 军法官一击不中,立即持剑朝着女军官扑过来,一剑又刺向了女军官胸口。那女军官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捷,立即就身一滚,滚到了自己坐骑的腹下,又躲过了这剑。军法官拿着剑还想再刺,但因为女军官躲在战马的腹下,战马不停地扬着蹄子,碍手碍脚的,他急匆匆地围着战马打转,一时竟无从下手。 “嘿,小贼竟敢暗算我家大人!”骑兵们的反应也很快,三个骑兵已策马朝这边猛冲,锋利的马刀在夜幕中闪着寒光。 眼见偷袭失败,军法官立即拔腿往回跑,叫道:“杀掉他们!统统干掉,不留活口!” 那女军官从马腹下钻了出来,她愤怒地叫道:“冲!把他们干掉!” 尖利的呼啸声中,骑兵们狠狠地撞上了人群,战马在狂嘶,战士在呼号,伴随着可怕的刀剑格杀声,钢铁砍击**的声音,伤者凄厉的呼号,濒临死者的惨叫。 战斗骤然发生,但很快又结束了。对方根本不是正规军,骑兵一个冲击就把他们打得溃不成军,丢下了几具尸体就嗷嗷叫着“风紧”往道边跑了,任凭那个军法官拼命地鼓劲也不顶用――眼见队伍垮了,那个军法官跑得也不比别人慢。 望着逃跑的敌人消失在夜幕中,骑兵们疑惑不解:“真是奇怪。那个人自称监察厅的军官,但他们为什么要偷袭大人呢?” “大人,他们肯定是匪帮!”文质彬彬的副官很有把握地说:“他们弄了本假证件,冒充监察厅。大人机jǐng,看出他们破绽了,他们做贼心虚,只好先下手了,却被我们打跑了!” 副官的推测合情合理,士兵们纷纷说:“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了。” “嘿嘿,现在的匪帮还真是大胆,打劫时还敢冒充官军!” 但女军官秀眉微蹙,心事重重。她没有参与部下们的讨论,而是径直朝被围攻的车队走过去,扬声道:“诸位,没事吧?可需要帮忙吗?” 一个头上包扎着纱布,脸上血迹斑斑的男子中年男子从车队里迎了出来,他客气地说:“大人,刚才真是多谢了。恶匪竟敢在官道上打劫,幸好您援手救了我们。此番恩情,实在无以答谢。”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双手递过来一个钱袋:“小小意思,实在不成敬意,请大人拿去和弟兄们喝酒吧。还盼您能留下姓名,rì后我家主人定有答谢。”有意无意地,他挡住了女军官前进的去路,也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看着钱袋,女军官却没去接。 “钱就不必了。不过,贵主人为何不出来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刚救了你们,难道连当面答谢都不肯吗?或者,贵主人身份真的尊贵到这种地步,连见下救命恩人都不愿吗?” “这个……”男子的脸sè变了,他强笑道:“大人您说笑了。我家主人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哪里谈得上什么尊贵。只是他刚被恶匪们惊吓,受了伤,一时不便出来,这点还希望……” “李清红衣阁下,麻烦叫她出来。”女军官平静地打断他:“我见到她在里面了。” 一瞬间,男子脸sè大变。他闪电般把手按到了刀柄上,目露凶光地呼哨一声。十几条大汉齐齐冲上来,手上拿着血淋淋的兵器。虽然大多身上带伤,但他们动作迅猛,进退有距,比起刚才的匪帮高明多了。 女军官猛然后退一步,jǐng惕地一手按剑,她的身后,骑兵们一窝蜂地涌上来,摩拳擦掌地叫骂着,铿锵的拔刀声接连不断。 副官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官军,要查看你们的证件!” 头上裹着纱布的大汉沉声答道:“大人,嫌钱少,我们还可以商量。拿了钱,您就上路吧,奉劝您不要多管闲事!赏金虽然丰厚,只怕您rì后没命享受!” “好胆狂徒,竟敢威胁官兵,要造反了吗?弟兄们――” 两边人马对峙着,冲突一触即发,这时,马车里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请问,诸位大人是哪个部队的?请问尊姓大名?” 那女军官眼睛一亮,她响亮地回答道:“远东统领大人麾下,白川红衣旗本!请问,阁下是否是总长府侍卫官李清大人呢?” “啊,是白川~”马车里响起了另一个清脆的女声,声音里说不出惊喜:“真的是白川姐姐你吗?”车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银白sè裘皮大衣、美丽得如仙女般的少女欢快地跃下马车,快活地朝白川奔过来。 看到她,白川陡然一震,脸上露出了难以相信的表情。她缓缓单膝跪倒:“微臣远东军白川,参见总长殿下!” 跟在她的身后,骑兵们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第一章 瓦伦要塞 车队在斜挂着的雪幕中行军,打头的骑兵低沉的俯在马背上,风从他们的身后吹来,象是在后面有一双有力的手在推着前进。雪幕遮盖了人们的视野,纷纷扬扬的雪片里,隐隐约约的看见远方地平线上的那一抹黑线,那是将大陆截断的奇迹――亘古巨山古奇山脉。 “碰到白川姐,真是太好了!”自获救后,紫川宁就处在一种兴奋状态中,白玉般皎洁的脸颊上映上了一层红晕,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被那伙人围住了,我们都在担心这回完了,没料到白川祢救了我们!白川祢是到哪去啊?真是很巧啊!” 白川恭敬的说:“下官刚执行完大人的任务,正要回远东。没想到在道上碰到了宁殿下。请问殿下,围攻您的是什么人?他们中有人自称是监察厅的军官,他真的是监察厅的人吗?” “是吧。” “只是那群人……很差劲,不象宪兵。” “监察厅的属下,未必一定是宪兵。”回答的人是李清:“帝林在各地网罗黑道枭雄,以为己用。可能是当地监察厅来不及调宪兵,也可能是生怕驻军不可靠。有时候,使用黑帮比用宪兵方便得多。匪帮不曾受过紫川家的俸禄,即使知道进攻的是总长也不会动摇。” “这么说,帝林造反的传言,是真的?” 紫川宁和李清一笔趣阁.biquge.头。李清严sù的说:“白川阁下,今天您临危不惧,凛然出手,拯救了宁殿下,为家族立下了大功。这是难得的机缘,还望您继续努力,为挽救家族存亡而奋战,将来光复之rì,对您这样的有功之臣,家族是不吝重赏酬谢的。” “清大人言重了。身为家族臣子,护卫殿下这是本份。做应做之事,下官并无奢望重赏。” “谦虚固然是臣子的美德,但赏忠惩jiān也自是君主的职责。” 白川微笑,心里却在隐隐忧虑。她不知道自己擅自救了紫川宁,是否会给大人带来什么麻烦。眼前的两人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尤其是李清,从见面开始,这个文官望自己的眼中就带着几分担忧和提防,而且不断的强调总长会有重赏给自己。虽然觉得对方的心思幼稚得可笑,但当此情形,白川也有几分怜悯,柔声安慰道:“宁殿下,清大人,逆贼虽然气焰嚣张,但微臣和部下们还堪称善战,您完全不必担心。” 紫川宁温柔的说:“白川姐,那就拜托祢了。” “请殿下放心。只要微臣还有一口气在,叛贼休想伤到您。” 可以看出,两位逃亡女子很明显的松了口气,表情都松懈下来了。白川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暗暗叹息:毕竟都是深宫里的高官和公主,对江湖险恶毕竟还是认识不够。她可以想像,为眼前的两个人,帝林会不惜拿整个国库来交换。自己只是口头上略微表示了效忠,对方立即就深信不疑了,这也未免幼稚轻信了点。这年头,她见过太多口蜜腹剑的伪君子了。 抬头望着窗外那黑黝黝的地平线,紫川宁喃喃的说:“天快亮了。” 三人都望了出去,都觉得眼皮发涩脑筋昏沉。激烈的战斗,意外的邂逅,充满了震惊和惊喜的一夜过去了,大家却没有丝毫睡意,心里担忧着同一个问题:前方就是瓦伦要塞了,该如何通guò的好呢? 从行李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名册,李清翻阅着说:“瓦伦要塞的守将是……吕玛斯红衣旗本,这个人,殿下您可有印象?” “我知道他。”紫川宁回答说:“他原先是我的部下,是zhōngyāng军的师团长。后来瓦恩斯塔事件后,被派去镇守瓦伦要塞。” “您的部下吗?大人,敢问一声,您对此人可否了解?” “了解?”紫川宁苦笑一声:“我们可曾了解过谁?事变之前,大家都是家族忠心耿耿的臣子,为我甘心赴汤蹈火。那时候,忠jiān之分,谁能看清?” 紫川宁的话语蕴涵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沧桑感。白川望了她一眼,心中浮过一丝柔情和怜悯。但她无法出声安慰,尽管她心中充满了同情。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在她与大人会面之前保护好。 车声辘轳中,紫川宁很明显的疲倦了,脸上出现了困倦的神sè。 李清说:“殿下,您安心在这里休息吧。下官和白川大人去前面那辆车。”她使个眼sè,白川会意的一同告辞。两人叫停了马车,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驾驶马车的是一位年轻的禁卫军官,李清只是向他点下头,他便会意的坐到了马车前面,关上了中间的隔板,示意两位大人可以安心的进行谈话。 李清踌躇着,明亮的眼睛不时望着白川,yù言又止。 白川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她先开了口:“清大人,现在是非常时期。追兵随时有可能赶上来,您若有什么话,可以放心直说。” 李清缓缓点头:“白川阁下,我们平素交往不多,但我也知道您的名字。当年,杨明华骄横跋扈,人人自危,但在那个大会上,您能挺身而出捍卫家族皇权,勇气令人钦佩。能在道上碰到您,碰到一位勇敢又正直的家族军人,这是我们的大幸,也是家族的大幸。这说明了,上天还没有抛弃我们紫川家,家族气运犹在。” 白川礼貌的欠身,她知道,李清说这话不过是铺垫而已,所以她也就很简洁的说:“清大人言重了,下官尽本份而已。” “白川,您是远东统领大人身边的重臣,您熟悉他。我想请教您一件事,当一qiē顺lì,我们若能顺lì抵达远东的话,统领大人会如何处置我们呢?” 白川微笑:“说处置什么的就太过份了。宁殿下不但是家族的首脑,也是秀川大人幼时的好友;而清大人您也是斯特林将军的遗孀。而斯特林将军生前与我家大人情同手足。大人是个念旧情的人,我相信,在远东,二位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款待,礼敬上宾。” 李清轻声说:“我们要的,并不仅仅是款待。” 白川沉默了。她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但那个承诺,现在她是无法给出的。 “很抱歉,如何决断,那是大人才能决定的事。但我以家族军官的荣誉担保一件事,在远东,殿下的安全和zìyóu绝无问题。无论大人如何决断,我愿为护卫宁殿下略尽绵薄之力。倘若有什么需要,清大人您尽管吩咐就是。” 听了白川的回答,李清脸上露出笑容:“谢谢祢。”望着眼前的女孩,望着对方纯洁有如水晶的双眸,她真诚的又重复了一遍:“谢谢祢,白川,代表紫川家,我谢谢祢。白川,我不喜欢封官许诺,那样太庸俗。而且,现在我们确实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我只能给祢保证一条,家族不会忘jì那些在最困难时候依然坚定的人。我相信,家族立国三百年,虽然遭受一时挫败,但绝不会就此衰落。祢的忠诚,他rì必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清大人言重了。我是家族军人,这也是我的本份,回报什么的――那就不必提了。” 从她的语气里,李清听出了真诚。她意识到,眼前的女军官并非客气,自己许诺的东西,她真的是不在乎。她拯救紫川宁,完完全全是出于公心和怜悯,而不是贪图未来的富贵荣华。世上确实有这样的人物。他们意志坚定,无yù无求,不为任何金钱和物质所动摇,只秉承信念和信仰。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简简单单的黑白二sè而已。他们行事专注而固执,往往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远东统领属下,竟笼络了如此多的英才啊!”李清暗暗感叹。她问:“请教,白川大人,依您对秀川大人的了解,您觉得他会做怎样决断呢?” 白川看了李清一眼,淡淡说:“大人的决断,我等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李清笑笑:“先夫生前跟我说过,远东兵jīng,甲于天下。以如今国内战力的水平,只要远东军一出瓦伦关,扫荡他们易如反掌。这是匡护国政,平息叛乱的最好机会。家族中兴,在此一举,秀川大人的煌煌功业将名垂史册!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难道不该抓住吗?” 李清一通慷慨激昂的话说下来,白川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过了好久,白川轻声问:“清大人,祢也是先总长身边的人。凭心而问,当年家族待我家大人,如何?” 李清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当年在先总长身边,颇有小人。先长虽然圣聪,但受了蒙蔽和挑拨,对秀川大人可能有些误解……” “参星总长殿下最信宠的无非是罗明海、帝林大人和斯特林三位大人了。我想请问,他们中间谁是挑拨离间殿下与我家大人的小人?” 李清无言以答。大家都是明白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是瞒不过去的。帝林现在叛逆,但他当年与紫川秀的感情极好,多次明里暗中维护紫川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罗明海当年是与紫川秀不和,但他只是秉公行事,并没有给紫川秀私下找什么麻烦,而且他现在也是与帝林力战殉国,李清也不愿编排他的是非;剩下的,就只有斯特林了――不过这就像个笑话了。 事实清楚的摆在眼前,当年一心一意猜忌和压制紫川秀的,只有紫川参星本人。 看着李清面红耳赤的难堪表情,白川轻叹一声:“清大人,我家大人是不世出的伟男子,他胸怀宽广,未必计较当年的事。但我们做部下的,很是为他打抱不平,觉得不值。清大人,我只是个小女子,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这句话就当我没问好了,这也不是我家大人的意思,请祢原谅我的失礼多言吧。”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也声明并非正式答复,但这个意思却是已经表达了出来:昔年紫川家把我们远东当贼寇和敌人一样提防,现在有难了又来求远东出兵。 凭什么? 一边是默默给予自己多年支持和关怀的结拜兄弟,一边是对自己打压又欺负的紫川家,自己要是紫川秀的话――不把紫川宁绑了交帝林已经算是仁尽义至了。 李清苦着脸点头:“很抱歉……”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川礼貌的欠身:“哪里,失礼的人是我。” 接下来,二人都没有说话,怀着不同的心事,二人都愣愣的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原野出神。因为疲倦,就靠在马车的座椅上,白川朦朦胧胧的睡着了。马车的颠簸中,她不时醒来,每次都朦朦胧胧的看到李清就坐在自己面前,手托着下巴,凝视着窗外的景sè出神。在白川朦胧的眼中,那个女子瘦弱的身躯疲惫而憔悴,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看着她,突然一个念头在白川心中闪过:眼前的人,是个刚刚失去最爱丈夫的女人。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起来:再怎么看,她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刚毅的女子跟“寡妇”这个yīn森森的词联系到一起。 斯特林,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啊! 想到那英姿飒爽的年轻将军,曾经是自己敬仰的偶像,那么有血有肉的人,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从此不再出现。想到英雄凋零如落叶,白川难以抑制的一阵心酸。在马车有节奏的晃动中,她睡着了。睡梦中,一个年轻的男子在向她微笑着,恍惚中,那个男子依稀是紫川秀,但他的面目越来越模糊,忽然又变成了斯特林,忽然又变成了帝林……他的身影在浓浓的烟雾中变幻着,最后忽然凝固成了一个白川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微笑着对白川说话,那话仿佛很重要……白川拼命的想,却怎样都想不起来他是谁……“起来,都起来了!” 白川从浑浑噩噩的迷糊状态中被叫醒了,她睁开了眼睛,一个半兽人士兵粗壮的躯体遮挡了车门口shè进来的光亮,他粗声粗气的嚷道:“女士们!祢们已经进入瓦伦要塞巡防区,这是远东军辖区!交出证件,说明祢们的来意!” 瓦伦要塞什么时候变成远东军的辖区了? 白川回过神来,她整理下衣裳,跳出了马车:“我是远东军红衣旗本白川。士兵,让你们的带队长官来见我。” 车队抵达了瓦伦要塞的近郊,远处,瓦伦城青sè的城墙已经赫然在望。这时,随同保卫车队的,除了白川的卫队外,还有一路上碰到的远东军巡逻队和巡查哨卡,人数多达数百人。 瓦伦要塞傍山而建,居高临下的俯眺着古奇山唯一的通道古奇峡谷。在平地上看来,整个要塞仿佛是建在天边一般,白云飘浮在青sè的城墙边,无数的箭塔、城楼高耸入云,尤其是要塞顶峰的那座尖顶的巍峨巨塔,让人仰着头也没法看到顶端。 紫川宁和随从们都是首次亲眼看到家族东方最坚强防线的瓦伦要塞,她们无不被那座镶嵌在雄峻山峦之上的巍峨巨城震撼。尤其是当他们得知,在近千年间,正是这瓦伦要塞有效的阻挡了魔族的千军万马,他们脚下的这片大地,不知在上面发生了多少次鏖战,每一寸褐sè的泥土都饱满的吸收了血浆,每一颗沙砾后都隐藏着不屈的战死灵魂。 马车就在这条褐sè的宽阔大道上向上行驶,瓦伦要塞的城门在半山腰上,马车向上行驶非常缓慢。但既然要塞已近在咫尺,安全方面已不必担忧,大伙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担忧,沿着古奇山脉中峡谷缓缓而行,一路观赏道边的景sè。 因为先行的哨兵已经向要塞里通报了白川即将回来,一个简单的欢迎队伍已经在要塞城门外恭候了,白川看到里面当头的就有远东军副帅林冰和远东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 她从马车上跳下来,朝林冰径直快步走过去。 “白川,一路奔波,祢辛苦了。”林冰的神情永远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她微笑着说:“我听说了,祢回来道上碰到点麻烦?有人敢阻扰我们远东的车队?谁那么大胆?” 白川匆匆行礼,然后低声说:“林大人,下官有机密要情禀报!” “嗯?” 白川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宁殿下就在后面的马车里。” 林冰秀眉骤然蹙起,眼睛大睁。她立即就往后面的马车走去,但白川拦住了她:“大人,事关机密,现在人多眼杂,恐有叛军的眼线。下官已和宁殿下解释过了,容稍后再行参见。” 林冰望了白川一眼,犹豫了一下。但很快的,她显然下定了决心,沉声说:“既然白川祢受到袭击,那叛军肯定已知宁殿下在我军手中,隐瞒已无意义。” “但是……” 林冰已经不再和白川解释了,她径直走过去,打开马车的车门。看到车里的人,她露出惊喜的表情,缓缓单膝跪下:“微臣林冰,参见殿下!事发仓促,微臣不能护卫殿下脱困,实在无能。微臣一直在为殿下担忧,天幸见,殿下安然无恙,家族不致断绝一线生机。” 在全场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立即,有人惊呼出声:“宁殿下,她是紫川宁殿下!” “紫川宁殿下!” 声浪就如波纹在水中一般迅速荡漾传播着,这时,即使没见过紫川宁的在场人也明白了这个事实,紫川家的总长已经流亡到了瓦伦要塞。在这一刻,震惊过后,众人的第一感觉不是惊喜或是失望,而是手足无措。 虽然远东军官们早已是“只识紫川秀,不识紫川家”,但再怎么说,大伙名义上还是紫川家的属臣,不少秀字营军官,早年都是出身家族军队的,积威之下,眼见连远东军副帅林冰都跪下了,彷徨失措之下,不少人也犹豫的跟着跪下。 城门处跪倒了一片的人,参差不齐的叫道:“微臣参见宁殿下!” “都快起来吧!” 紫川宁快步过去,拉起了林冰的手,双手把她拥在怀中。拥了很长一阵,她激动得什么也没说,只是脸颊泪落如雨。她怀抱中的林冰,并不是绝世名将,禀赋才智也不见得如何出众,以前也屡屡犯错,甚至还屡屡被先总长猜忌,但这个人,对家族义肝烈胆的忠诚却不曾有过任何的动摇。自从dìdū事变开始,林冰便多方奔走,为挽救自己的生命而奔波努力。虽然身处僻远的边疆,但林冰对家族的忠心更胜任何高官显贵。 “林冰阁下不必愧疚,事情来得太突然,逆贼心狠手辣,谁都料想不到。如今国家沦丧,叛军窃居中枢,盗用我家族名义欺瞒各方,欺压良善。宁无能,忍辱负重流亡至此……” 说到这里,林冰立即接上去:“殿下请放心,远东军人对家族赤胆忠诚。在这里,您的安全决计无忧!” “如此,有劳林冰阁下和诸位大人了。”紫川宁对众人点头致意,换来了众人一片杂乱的回应声:“殿下言重了,请殿下放心好了。” “殿下,请容微臣为您介绍。在这儿的,都是我远东军的菁英人物,紫川家的赤诚之臣。这位是远东军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阁下。” 林冰殷勤的介绍道。紫川宁微笑着,心下却对林冰的用意十分感激,这位远东军的副帅确实是家族的忠臣,她在为自己创zào机会。远东统领如今态度暧昧,谁也不知道他会如何打算。现在,紫川宁能笼络争取到的远东军将领越多,她的安全就越有保障。 与在场的远东军官们介绍后,紫川宁转过头问林冰:“林冰阁下,请问秀川统领在哪里?我想与他会面。” 林冰微微一愣,现在紫川秀态度未明,她实在不愿马上让紫川宁与他见面。 她含糊道:“殿下一路远来辛苦,微臣建yì,您还是先休息安顿好吧。请跟我来,我们已经准备了休息的房间、饭菜和热水,微臣带您先过去休息吧。” 在她的带领下,一行远东军官簇拥着紫川宁和随员们前呼后拥的进了城,结果是今天本来被迎接的主角白川反倒成了旁观者。看着林冰,那个素来以冷静优雅而著称的远东军副帅激动得脸上浮起了红晕,白川若有所思,秀眉渐渐蹙起,目光中也露出了寒芒。 杜亚风走过来跟白川打招呼,他的神情有点尴尬:“大人。” “呃?” “欢迎您远道归来。我们本来给您准备了房间和饭菜,但现在,林大人都拿去招呼宁殿下了。您得稍等下了。”杜亚风的神情有点惶恐,虽然他现在也成了紫川秀直辖的将领,但对着老上司白川,他的态度依然恭谨,象是害怕白川责备他似的:“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去安排,让他们整理好房间和饭菜。” 他惴惴不安的偷望白川的脸,却看到白川神sè平静,秀眉微蹙,显然是心事重重。她问:“大人可在要塞里?” “正是。” “那么,”白川微咬银牙,显得下定了决心:“杜亚风,我还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吧?” 杜亚风一惊,以为这位前上司对自己有所猜忌,连忙表态:“当然,下官只是暂时代为主持而已。大人您是远东情报局的局长,这点毫无疑义!” “那么,你马上执行我命令!” “请大人明示!” “你立即派人,给我把林冰长官给监视起来!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向我报告!” “啊!”杜亚风大吃一惊。林冰是紫川秀的重要助手,还是远东军最有资格的元老。她平素行事公正,关心士卒,在远东军中威望极高,她的级别甚至比白川、明羽等重臣还高,可称是紫川秀以下的远东第二人。 “大人,虽说情报局是特务部门,权限很高,但对林冰长官实施监视的话,我们得有秀川大人的命令才行,否则……” “秀川大人那边,我会去说。”白川不容分说的打断他:“我是情报局局长,有什么责任,我会负起来!你现在要的是行动!” 杜亚风还想辩解几句,想说这不合乎程序。这时,白川望了他一眼――那是幽幽的、深不可测的一眼。电闪雷鸣间,杜亚风醒悟过来:哪怕再多说一个字,自己就彻底完蛋了! “明白了!”他低着头:“我马上去办!” “很好!绝不可让她察觉。要派忠诚可靠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可靠的人!” 杜亚风冷汗直冒:“明白!” 白川点头,她轻松的说:“秀川大人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第二章 阁楼圭王 “白川,祢可回来了!”远东统领向麾下第一重将微笑着:“路上辛苦了,快进来吧!” “大人!” 紫川秀那满头雪白的银发触目惊心的映入眼帘,白川整个人愣住了,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那满头白发的青年将军,不知为何,她的鼻子发酸,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大人,您……您受苦了。” “说的什么话呢。”紫川秀笑着摇头:“进来吧。” 紫川秀把白川迎进了办公室,给她倒茶递了过来:“白川祢这次一去就是差不多半年,走了几千里,辛苦了。” 白川惶恐的接过来,轻轻的搁桌子上,立正行礼道:“大人,很抱歉,下官把任务办砸了,您责罚我吧!” “哦?”紫川秀抬眉笑笑,倒不显得很惊讶:“说说看。” 白川把与林家的交涉过程说了一下,紫川秀神sè沉静,端着一杯茶微笑着,也不见得如何恼怒或者失望。 “这事,并非白川祢的过错。dìdū事变是个谁都想不到的意外,这是天运,并非人过,白川祢就不必再烦恼了。” “下官无能,办事拖沓了。若我能早点和林家达成协议……” “即使祢能达成协议,dìdū事变照样会发生,协议一样会变废纸的。”紫川秀摇头:“失职的人是我,我的目光太短了,只盯着魔族和远东,却没留意国内,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大人,您到了瓦伦,魔族那边怎么办呢?” “因为雪灾,野蛮人被冻死不少,这是天幸了。罗杰留在那边,远东第一军也留在那边,两个魔族军镇都在那边,再加上亚昆族、哥昂族、蒙族和塞内亚等各部附庸军,我想顶住实力大伤的野蛮人还是没问题的。我带过来这边的,有我的亲军,祢的第二军和秀字营,还有两个魔族军镇。再加上原来明羽的第三军。国内的局势很乱,关键时候我们要能说得上话,手上不能没有筹码。” 白川嗫嚅着:“大人,下官可能办了错事……可能给大人您添了很大的麻烦。” “办了错事?白川祢说的是什么?” “大人,在路上,我碰到了紫川宁和李清,她们正被一群暴徒围攻,我出手救了她们……” 话没说完,紫川秀已经打断了她:“她们现在在哪?” “我带他们到了瓦伦。” 紫川秀大喜过望:“紫川宁和李清,现在都在瓦伦吗?” “是的。刚才林长官带走了她们。现在她们该和林长官在一起。”顿了一下,白川鼓起勇气:“大人,下官要向您控告林冰大人了!” “呃?” “下官带宁殿下回来时,事先已向她禀告了,为避免军心浮动,我们最好隐瞒住宁殿下在我们军中。但林冰阁下她居然大张旗鼓的宣布宁殿下抵达的消息,带头向宁殿下效忠,还将在场的军官介绍给宁殿下。” 紫川秀对白川微微一笑,说:“林冰阁下这样做,并没有违反军纪。” “是的。”白川站得笔直,她毫不退让的正视着紫川秀:“但远东军从创建伊始就浸透了您的心血。这是您一手打造的军队,不容任何外来势力插手。这个原则,高于任何军纪!” “宁殿下是林冰的旧主,她为她着想考虑,那也是人之常情,未必就有什么别的想法。” “大人,远东军团六十万将士,从瓦伦要塞一直到魔族东大荒草原的万里疆土上生活的两千万各族子民,他们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您。除此之外的任何人,无论他有着如何显赫的身份,无论他的出身如何高贵,我们都不承认!” 紫川秀长叹一声,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出了门。他的身后传来了白川急促的叫声:“大人,您……您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紫川秀转过头来,定定的望着白川。他简单的答道:“既然她们在瓦伦,我就必须去见她们。这是我欠哥应星的,也是欠斯特林的,无法逃避。” 餐厅里人头济济,经历了长途跋涉而来的禁卫军官兵坐成了整齐的两列,他们正在安静的用餐。在士兵们的脸上,很容易的可以看出疲惫和憔悴的痕迹,有人头上还裹着纱布,血迹斑斑。但现在,他们的神情是安谧而放松的:他们经历了艰难的苦战,逃脱了凶险的追捕,将自己的主君护卫到了安全的地方。面对着苦难和危险,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比起那些中途逃脱的同伴,他们是值得骄傲和自豪的。 紫川秀也看到了紫川宁――事实上,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在济济的人群中,这位紫川家的未来总长依然是那么的引人注目。她美丽的容貌、恬静气质使她卓然于众人。即使在逃难之中,她依然保持了与身份相称的气度。 他看着她,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自己曾经的梦想和憧憬。卫国战争开始时,自己与她在dìdū告别。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事。自那以后,多少震惊世界的大事发生。 魔族王国覆灭了,紧随其后的,紫川家也毁于内乱了。斯特林的笑脸从此成了回忆,帝林长剑的杀气腾腾的逼来。战火在燃烧,硝烟永无尽头,沧桑写上了少女天真的脸,焦虑已经填满了美丽的容貌。 站在那里,聚jīng会神的看着少女蹙眉而强作欢笑的脸,紫川秀眼睛微微湿润了。如果有可能,我愿倾尽所有换回那无比美好的时光。那时,我是多么真切的爱着祢啊! 在门口出神了好一阵,紫川秀才下定了决心,大步走进去。林冰看到他,站起来恭敬的问好:“大人!” 声音惊动了正在用餐的客人们,大伙抬起头望过来,紫川秀做了个手势:“打扰了。诸位自便,吃饭时候不用那么客气了。” 但此时,紫川秀的身份昭然若揭了:连林冰都要称大人的人物,在远东军中,只有一个。客人们纷纷站起身来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在禁卫军官兵们眼中,紫川秀看到了崇拜和激动。白手起家在远东崛起,独力阻挡魔族大军,从叛逆直至家族的英雄,魔族王国的征服者――能亲眼见到这个时代的传奇人物,官兵们怎能不激动?而且,现在的紫川秀身份更加尤为重要,无论是实力、威望还是韬略上,他是唯一能与帝林抗衡的紫川家重臣。 但在紫川宁眼中,她却有不同的感受。她傻傻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眼中盈满了泪光。 两年不见,紫川秀依然那么的英俊。他站在那里,一头雪白的银发下,是深邃而锐利的剑目,抿紧而轮廓分明的嘴唇。昔rì还略显稚气的白皙脸庞,如今已被磨砺得黝黑粗糙。犹如百炼成钢,顽石被炼成圭玉,战争和苦难磨砺了紫川秀的气质,冷静,挺拔,自信,干练,俊秀,气度从容,动静无瑕。 一身深蓝sè的高级军官制服穿在他身上,比贴上去的更合身,衬托了他的威武气势。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能使人发出惊叹:“世间竟有如此完美英俊男子!”紫川秀的英俊是阳光的,令人赏心悦目的。他具备了优秀军人的阳刚与正直气质,令人们一眼就能直觉的知道,这是一位值得信任和放心的人。 他径直走到了紫川宁面前,单膝下跪,沉声说:“总长殿下,微臣谨代表远东军全体将士,欢迎您来到瓦伦!殿下您一路辛苦了,微臣护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可以听到,周围骤然清晰的呼吸声,禁卫军官兵们脸露喜sè。紫川秀的话放在平时,那是一点不稀奇。但如今,他的表态却是意义重dà。这再清晰不过的表明了一个事实,远东依然尊紫川家为君。奔波跋涉良久,他们终于见到了复国的一线希望! “秀川统领大人言重了。”紫川宁盈盈起立,俯身扶起了紫川秀,温柔的说:“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来得鲁莽,打扰秀川大人了。” “不敢。”紫川秀简单的说。他起身做个手势:“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接待不周,实在罪该万死。殿下万金之躯,这里地方简陋,实在不足迎接殿下。微臣斗胆请殿下移驾,也好让微臣略尽地主之谊。” 她温和的说:“如此,就有劳秀川大人了。” “不敢。殿下请随我来。” 跟着紫川秀,紫川宁离开了餐厅。林冰、李清、白川三名高级女军官对视了一眼,大家都在彼此目光里看到了深深的戒备。然后,她们不出声的纷纷跟上。 窗外是巍峨的群山,冰凉的山风从窗口吹入,带着一股山野气息的清新感觉,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是瓦伦要塞的最高点,瓦伦阁楼的顶层。从这个大房间的东边窗户望出去,可以望见一望无际的远东平原,森林原野,辽阔的天空与大地,令人心旷神怡;从房间的西面望出去,则是人烟稠密的达玛行省。城镇和乡村星罗密布在大地上。 因为这个房间的视野和景sè,或者因为“要塞最高点”的心理优势,历任远东统领都喜欢把这个房间当作自己的办公室,现任的紫川秀自然也不能免俗。现在,他就把紫川宁等人带到了这里来。 窗外是难得的美景,但房间里的人并没有欣赏的心思。大家围坐在办公桌前,沉默着,心事重重的互相打量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倒是紫川秀洒脱,微笑着:“事变来得太突然,林长官发报回来时,我们都不敢相信。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为殿下和嫂子担心,林长官还特意去jǐng告了帝林。幸好,殿下能脱险至此,这才让大家放下了心。殿下一路上该是吃了不少苦吧?您都清瘦了。” 紫川秀凝视着紫川宁,目光中充满着怜悯和爱惜:“殿下放心,到了这里,祢就不用担心了。” “嗯。”紫川宁用力的点头。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人后,她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下来,绷得紧紧的心弦也放松了下来,就像万米长跑的选手冲过了终点,剩下的只有愉悦和轻松。 紫川秀转向李清:“我已派人联系过帝林。他承诺,绝不会委屈了大哥的身后事,会风光大葬,遗体将入驻圣灵殿。嫂子,您可以放心了,大哥一生jīng忠报国,进圣灵殿,这也算是了了他的夙愿。” 气氛一时肃穆了。众人这才意识到,除了紫川宁的随从外,李清还有另一个身份,她是斯特林的遗孀,是紫川家最伟大战士的妻子。 紫川秀说话的时候,李清用手捂住了脸,默不作声。但从她的指缝里,隐约可见泪水的晶莹,在被捂着的手里,传来了压抑的、轻声的抽泣声。 白川给她递去一方手帕。李清站起身到窗前擦干了泪水,回过头来对着众人说:“抱歉,失礼了。” 包括紫川秀在内,大家都起身,向她深深的一鞠躬,以示哀悼同情之意。 李清同样以鞠躬回礼。当她直起身时,神情已经恢fù了正常:“秀川统领大人想得很周到,未亡人感激不尽,想来先夫在九泉之下亦会深感大人的恩德。” “嫂子您言重了。我与斯特林情同手足,谈恩德什么的就太见外了。”紫川秀说:“大哥去了,大家都很难过。还请嫂子您节哀顺便,保重好身体。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好了。”他深深的低下头来,语气庄重而得体,自然而然就带有一种令人放心的味道。 李清摇头:“先夫力战而死,尽忠殉国。虽然逆贼对他百般招揽,但先夫自始至终,始终宁死不屈。虽然难过,但我很为他骄傲。” 她抬起头,正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大人,事变至今已有数月。叛贼窃居中枢,把持国政。先总长与先夫等众位大人相继遇害,震撼巨大,天下沸腾。但直到如今,远东军一直没有对此表态。我们竟还不知道远东军到底持何立场?” 李清词锋锐利,毫不留情的直接问,言辞间更隐隐含有责备紫川秀观望风sè之意。众人的目光齐齐望过来,银发的青年将军平淡的说:“我们的立场是一贯而且坚定的,我认为并无重申之必要。” “下官冒昧,恳请大人明示!” 紫川秀笑笑:“远东奉紫川为宗主,只有紫川氏才有资格统治国家――这就是我们的立场,嫂子。” 林冰和李清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只要紫川秀有这个表态,那就足够了。当然,无利不早起,接下来一番讨价还价是免不了的,只是出于皇家体面,这种事不好让宁殿下在场旁听。 林冰先起身:“宁殿下一路过来辛苦。既然到了地头,也不用那么着急,先好好歇息吧!” “正是,正是!”大伙一致起身恭送紫川宁。紫川家的未来总长兰心慧质,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场妨碍部下们勾心斗角,很配合的表示自己确实是累了,需要休息。 等紫川宁走后,会议室的气氛又是一变。紫川秀扫了一眼,场面上是远东军三人对李清一人――不过林冰靠不住的,其实该是自己和白川的组合对林冰和李清的组合。 “秀川大人,帝林叛军现在还占据了dìdū。但紫川家立国三百年,仁义待民,人心思忠。这样深厚的根基,并非帝林能动摇的。我相信,只要宁殿下讨逆诏书一发布,各地勤王义师必将蜂起,帝林叛贼人心不附,势必很快被瓦解!” 李清大义凛然的说,明着说是形shì,但言下之意大家却都明白,这是先来压价:“没有远东军我们一样能平叛,开价最好不要太离谱了!” 紫川秀淡淡道:“这个,我深信不疑。” “当然,疾风知劲草,危难显忠义,秀川统领深明大义,这很让殿下欣慰!只是不知远东的大军何时能出动平叛呢?” “远东军人一向忠心爱国,此等大事,我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紫川秀一面的肃穆,听得李清和林冰都是心下欢喜,但下一秒钟,她们都傻了:“只等家族勤王义师一起,我远东军将从瓦伦起兵,配合家族勤王主力直捣dìdū!” 林冰和李清面面相觑,紫川宁和李清被帝林赶得丧家犬般落荒而逃,险些连命都保不住,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勤王义师啊? 紫川秀笑笑,站起身:“嫂子,很不好意思,我这边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李清愕然,站起身道:“但是勤王之事……” “具体事项,祢可以跟白川……”紫川秀环视一眼,看到了林冰,目光凛然:“……和林大人两位详细商议。二位,祢们要和李清阁下好好合作,想办法谈出一个好结果来。” 紫川秀说得客气,但实质已是命令了。两位远东女军官凛然起身,应道:“遵命!” 紫川秀洒脱的笑笑,和李清握手道别。望着他出去的门口,李清愣愣的发呆。 接下来,该怎么谈呢?对方握着所有的牌,自己却两手空空。假使谈判失败,紫川秀依然是远东和魔族王国的统治者,土皇帝逍遥又快活。但自己和宁殿下怎么办?难道还要继续流亡吗?除了远东,还有谁有实力有胆量收留自己?西北统领明辉?他敢与帝林对抗吗? ※※※熊熊的火焰扑面而来,闪亮的刀光,猩红的鲜血,沉重的战靴发出轰隆的声响,惨叫,呻吟,哀求,总长府华贵的影壁在烈火和黑sè的军队中轰然倒塌,佩戴着刀剑标志的士兵狰狞的狂笑着……“啊!”紫川宁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的喘着气,心脏怦怦跳动着。看着身下柔软而洁净的床单和被子,她恍惚着,不知此刻身在何处。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晨风吹拂过绿sè的窗帘,发出呼呼的轻响声,露出了窗外那蔚蓝的天际和远方那巍峨的群山。 紫川宁想起来了,此刻,她是在瓦伦,已不在战火鲜血的总长府中,也不是在朝不保夕的逃亡道上,而是处于远东军保护下安全的瓦伦城内。 “殿下?”有人轻轻的敲门,李清的声音传来:“您醒了吗?” 定一定神,紫川宁出声道:“清姐,进来吧。” 门推开了,李清红衣旗本进来。她关切的问:“殿下,您又做噩梦了吧?” 紫川宁自嘲的笑笑:“我是很没用的胆小鬼。” 李清宽慰道:“殿下的表xiàn,已经勇敢得让我们大为吃惊了。殿下,我们虽然一时困窘,但紫川家三百年的基业,绝不会就此沦丧。只要我们能坚强,以自信和坚毅面对,相信各路统领和忠贞之士都会被殿下的仁德所感动,聚拢到我们身边,我们定能消灭叛逆,恢fù故国!” 在逃亡路中,李清就这样多次为她打气鼓劲了。这样的话,也不记得李清到底说了多少遍,初听还很是有点感动,但听得多了,紫川宁渐渐也就有点麻木了,淡淡一笑问:“跟远东人那边交涉得如何?” 李清正sè道:“下官正要向殿下汇报。我与远东军的林大人和白川大人多rì交涉,可以看出,两位大人和秀川统领都是倾向家族这边的。但是……”李清像是难以启齿,吞吞吐吐的说:“……他们的态度,很含糊……” “很含糊?” “是的。他们承认我们的正统地位,却一直没有明确答复我们出兵问题,更不要承诺何时出兵平叛了。下官感觉,远东军高层还在犹豫中。”停顿了一下,李清轻声说:“总长,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呵呵,清姐,我们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呢?” “这样,下官冒昧了。殿下,下官对秀川统领的禀xìng也算略知一二。若是旁人胆敢弑君造反,还害死了斯特林,他绝对不会坐视。即使力有不足,他也会站出来,以死相搏!但如今,事变这么久,他一直没有明确表态,这表明他确实在犹豫。因为,那个人也曾经是他的兄弟。下官觉得,殿下您与秀川统领是多年的交情,感情深厚。如果您亲自出面与他交涉,动之以情,想来他怎样都不能无动于衷的。这是为了家族大业,就算做出小小牺牲,下官觉得……也是无妨的。” 紫川宁默默的听着,不发一言。李清的意思她明白,紫川秀和紫川宁当年是亲密的情侣,李清希望她能以女sè和感情打动紫川秀,甚至不惜以……想到这儿,紫川宁脸都有点微微发烧,清姐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啊!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紫川宁不知道。李清是多年的政务官,办过很多交涉,她提出这样的建yì,肯定是有道理的吧?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出自本能的抗拒这个念头。 良久,她终于艰难的摇头:“清姐,我不想去找他。” “殿下,为什么?” “如果他心里有我,自然会为我着想;若他心里已经不念着我了,即使我找他也没用。” 紫川宁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目光游离:“若我还是当年的紫川家殿下,找他自然也没关系。可现在,我们都国破家亡了,这时候向他提出结亲的事……我怕,怕他会把我看做那种人,会因此而轻视我。” 李清愣愣的望着紫川宁,然后,她无可奈何的叹气道:“殿下,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我觉得……”紫川宁怯生生的、很不自信的望着李清:“我觉得,阿秀哥哥这边,林冰大人和白川姐姐她们经的事多,经验比我们丰富,想的肯定也比我们周全。我们能想到的,他们都能想到……我觉得,就没必要继续谈了。” “啊?”李清吃惊道:“不谈了?那……那怎么行?” “我觉得,我们的心态没摆对。我们是来求远东军帮忙的。他们若愿意帮忙,不用谈他们也会帮忙;若不愿意,我们肯定也说服不了他们,只会自取其辱。阿秀哥哥跟帝林的交情很好,现在这个局面,他一定很痛心,头发都白了,我也不忍心勉强他了。” 见面时候,在紫川秀眼中,有一种凛然的痛苦,也正是这种眼神,让紫川宁意识到,眼前这个满头沧桑白发的英俊男子,已不是当年挽着手与自己漫步花园的翩翩少年了。女xìng的直觉告sù她,眼前的人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再稍加一点压力,他就要崩溃了。 她低下头,轻声说:“其实我来远东,就是想见见阿秀哥哥。现在见到了他,我也满足了。复国的事,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谈判就此耽搁了下来。每rì里,紫川宁和李清过上了悠闲而安逸的生活。紫川秀下令,要给远方而来的客人们以最好的享受。按照这个命令,林冰特意从内地请来了厨师为紫川宁准备饮食,找来了裁缝为她们制zuò衣裳,花费大量金钱为她们购置jīng美的生活用品,还为她们配备了周到的侍从和佣人。要知道,这时远东军从上到下生活都还十分简朴,紫川秀跟士兵吃一样的伙食。 为了不让客人们感觉寂寞,林冰、白川、明羽等高级军官常常过来拜访紫川宁,嘘寒问暖,十分关切。紫川秀在百忙的工作之余,特意抽出两个星期陪同她们到远东各地旅游,让她们饱览远东的风土人情,感受那片粗犷而充满活力气息的蛮荒土地。 卡丹也来拜访紫川宁。虽然两个女子身处敌国,但很奇妙的,在她们之间确实存zài真挚的友情。八年前告别时,她们都以为一别之后今生就再无相聚之rì,不料八年后又在瓦伦碰面。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感受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两人都不禁感慨世事无常,人生多变。 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温馨的关怀,故友重逢,虽然是流亡在外,但比起一路的颠沛流离,紫川宁和李清已经感觉好上不少了。因为知道勤王出兵无法勉强,她们也就安心在瓦伦呆下来,耐心的等候着机会了。 有些事不重要,但却往往能吸引住我们的注意,比方说报纸和媒体大多充斥着明星歌手的轶事婚恋之类的花边新闻;而那些重要的、意义重dà的事件往往却是游离在人们视野之外的,并非我们不愿知道这些事,而是有人不希望我们知道。 七八六年的天,紫川家当代总长紫川宁驾临瓦伦要塞,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轰动一时的大事。但奇怪的是,这件事就像小石子掉进了池水里一般,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当时,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西南,紫川家的二十多万军队沿着郎沧江水陆并进,漆黑的战旗和船队覆盖了整个江面,曾经击败过百万魔族军的jīng兵悍将散发冲天的杀气。每天晚上,江面上的船队灯火延绵十几里,染得一方的天际亮如白昼。 三百年了,除了林枫时代,西南还不曾经历过这么大的战争场面。面对帝林咄咄逼人的大军,久已不经战火的河丘民众不免有点心下惴惴,河丘城风声鹤唳,一rì数惊。 林氏以商立国,在河丘,商人是拥有很大发言权的。因为担心连绵不断的战事会影响商路往来,有身份的商家通guò各种渠道向zhèngfǔ施压,希望zhèngfǔ通guò谈判与帝林交涉,和平解决领土争端。否则,战事一旦失控,战火蔓延到河丘来的话,对富饶肥沃的林家将打击巨大。 林氏家族在河丘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着完全的把握。 “强大的林家军队有能力击退任何来犯之敌,保卫我们的国土和人民!”文质彬彬的参谋总长林文中将很有把握的话告sù记者们,帝林的军队会很快被击溃,然后灭亡。 “大家可以照常生活和工作,不必有任何担心。”林文坚定的保证说,于是大家都很放心,除了他自己――他担心得直哆嗦。 事态的发展超出林家参谋部的计划了,如今林家已是骑虎难下。 开始时,林家只是想趁着紫川家内乱的机会占领西南。帝林的处境非常艰难,在东边有紫川秀,西北有明辉和流风霜,四面强敌窥视,又是谋逆起家,根基不稳,人心不服。预料中,面对林家占领西南的事实,四面树敌的帝林是不敢开打的,只能通guò外交来跟林家讨价还价,然后林家再归还帝林一两个行省再赞助他点军费,算是给他点面子――没错,很多时候国家之间的交涉跟黑社会谈判也真没什么两样。那时帝林只能吃个哑巴亏,默认林家占领的事实了。 但谁都没想到,监察厅政权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帝林第一时间发表了措辞激烈的声明,要求林家立即退出,否则一qiē后果自己负责。林家当然不会就这样退出――就算出来混的黑帮也要讲面子的,被帝林这么空话白话吓退了,以后林家还怎么混?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们目瞪口呆了:帝林二话不说,开打!远东的紫川秀态度暧昧,明辉一副恨天下不乱的架势在旁边怂恿:“帝林,上!我们支持你!” “疯狗,帝林真是条疯狗!”林氏的长老们痛骂:“连脚都没立稳的叛逆就想跟我们林家斗,他不要命了吗?” 帝林不按常理出手,让林氏家族进退维艰。他们想占领西南,但并不想与帝林拼命,但帝林疯狗般扑上来,整个大陆都在盯着了,林家也无法后退。 故事里常常有这样的情节,小孩被绑架了,绑匪勒索巨额赎金,jǐng察们束手无策,上头往往会下这样的指示:“第一要绝对保证人质的安全;第二绝对不能答应绑匪的要求!”――至于怎么办到,那就不关他的事了。随着帝林的大军越逼越近,很显然河丘长老会从中得到了灵感,发布军令:“第一不能折损了林家的实力;第二不能有损林家的国威。” 这时,在前线负责指挥的是军务长老林康,他承受着最重的压力。从上而下,从长老会一直到河丘的普通民众,现在都在盯着他。接到这个军令,林康左右为难,冥思苦想三天三夜,终于寻得绝妙对策:“不野战,不退兵,集兵死守,拖死帝林!”――不跟帝林打会战,兵力就不会损失;不退兵,那林家的面子也就保住了。 为了避免落单的军队被帝林逐个击破,林氏家族二十多万入侵兵马从西南各地调回,然后统统被集结到了旦雅城。在这里,林家zhèngfǔ驻扎重兵,建立旦雅大营。 选择旦雅作为立营据点,这也是有考虑的。因为旦雅距离林家本土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粮草和补给供应都容易。为什么不干脆撤回林家境内呢?这个就是出于政zhì考虑了,只要林家军队还赖在紫川家领土上,那战争就不算结束,也不能算是林家害怕了帝林。 林康打定主意死守不出了。林家的弓箭部队天下闻名,守备能力最为强悍。他不相信,面对二十多万林家军队坚守的旦雅大营,帝林还能有什么办法――有的话,他就不是帝林了,他该改名叫帝林?左加明。 第三章 西南之战 七八六年的四月六rì,紫川家的西南方面军主力抵达旦雅城郊,与林氏家族设立的旦雅大营遥遥对峙。因为林家入侵西南的部队都被抽回了,所以帝林军一路兵不血刃的抵达了旦雅,军容极为鼎盛。此次增援西南的紫川军共有二十一个师外加八个特种旅,共计二十一万兵马,其中有三万人的骑兵军,大军分成左中右三路营地分驻。 另外,西南历来是元老会的重点势力范围。这次,各省的元老和贵族大多站在帝林政权这边,他们的私兵也被整编参加到帝林的军团中。虽然经过紫川家的收编,每个贵族的私兵都不得超过五百人,但西南的贵族和元老实在太多,参战的私兵总共有一万五千人之多。他们被单独组编成军,被帝林委派监察厅军官指挥。 当然,西南贵族们如此积极的参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忠君爱国热情——开玩笑,真正忠君的贵族现在该跟帝林拼命的。更重要的是,帝林大人已经放出话来了:“若非同道,便为敌寇!”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嚣张的家伙准没有好下场的,但问题他现在还是活蹦乱跳呢。“公当面痛骂逆贼,群贼变sè,公历遍酷刑而面不变sè,慷慨就义,溢号忠贞”——虽然被史书这么记上一笔确实很过瘾也很光彩,如果是别人干这种事贵族们说不定还会喝彩叫好一阵,但若要他们自个来的话,贵族就敬谢不敏了。那个杀人魔,他可是动辄屠人满门的。 而林氏家族的旦雅大营则拥兵二十三万,大部份是步兵,骑兵只有一万五千余人。 这是一场吸引了全大陆目光的战役,在林家和流风家,很多军事观察家都迫不及待的显摆自己的先见之明,纷纷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表示战况必将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最终林家必将会凭借着雄厚的实力取得最后胜利。 旦雅城下,十几名黑衣宪骑奔跑着,漫天灰尘中,一挑黑sè的飞鹰旗赫然醒目。 “林家小儿,可有胆子出城与我军一战?” 滚滚的烟尘中,不时传来响亮的呼喝,剽悍的杀气随着烟尘逼人而来。 几分钟后,旦雅城门打开,城门道口传出轰隆的马蹄声,红sè的骑兵cháo水般涌出,烟尘滚滚的朝城外扑杀而去。紫川家宪兵毫不示弱的冲上去,斜斜的一头撞进了林家骑兵的队伍中。两军对撞,数百只马蹄扬起了高高的灰尘,黄沙遮目,伸手不见五指。两军就在这一片烟尘中厮杀交战着,只听得交战的声音一阵接一阵传来,凶狠的马刀砍劈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的嘶鸣和死伤者的惨叫声。 交战声一阵便告结束,一群黑衣骑兵从那沙尘中冲出,斜斜向北冲去,风声将他们的狂笑声带到了城头:“林家无能,废物一群,哈哈!” 战场上的黄沙和灰尘渐渐被吹散,一幕凄惨的景象出现在面前:被打死的骑兵横七竖八的摆了一地,失去主人的战马孤零零的伫立着,不时发出悲哀的长嘶声。重伤的士兵在尸堆中嚎哭惨叫。幸存的士兵六神无主的坐在马上,眼神迷惘,像是无法接受刚刚发生的事情。 领队出击的骑兵中校回到了城头,脸如死灰。他报告道:“长老,下官……” “你不用说了,我们都看到了。” 说话的人是林氏家族的军务长老林康,望着城下正在远去的骑兵们,他的声音中有一种压抑的愤怒。 中校头低得都快碰到地了:“下官无能,堕了家族的威风……下官……愿受军法处置。”他又是愤怒又是屈辱,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自家门口,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敌人只有十几个,自己出动上百名骑兵出去围剿,却被人家一通砍杀干掉了十几个后扬长而去。 “算了。中校,鼓舞jīng神,来rì再战。如果打败仗就要受军法……”林康环视周围的军官:“我这儿都剩不下人了。” 军官们纷纷跪倒:“下官无能,有辱军威,还望长老恕罪!” 林康长叹一声,叹声中蕴含着无奈:“偌大的林家,难道就真找不到能与他们匹敌的勇士和猛将吗?” 林氏家族在大陆上第一个创建了大规模的皇家军事学院,创建了职业军人和义务兵结合的先进军制,拥有各种先进的军事理论和战术技巧,也拥有jīng良的武器,但唯独缺乏一样东西——在一个和平了两百多年的国度里,军人要培养剽悍血xìng实在太难了。 遥想追忆林家先祖,林凤曦的坚韧和才华,林枫的英才绝代,林坚毅的慷慨激烈,哪个不是一代豪杰。没想到在西南传承了三百年后,林家把先祖的气魄都丢光了,只剩在黑暗中偷偷摸摸玩弄yīn谋的手段。当代林家人物中,只有林云飞还算继承了先祖的风骨。可惜,英才总是死得太早……林康制止了自己的思想:这是不可触碰的敏感话题。 他沉声说:“将军们,情形对我军不利,诸位可有什么好建yì吗?” 自从帝林军安营后两军进入对峙阶段(其实从名义上说是他们还是紫川家王军,但河丘高层无不对那层画皮嗤之以鼻,直捷称之为帝林军团)在斥候战中,河丘军处于全面下风。林康多次选拔军中勇士出击,企图打破其优势,但都宣告失败。在小规模厮杀中,帝林军强悍的战力崭露无遗,每次都把河丘斥候打得落花流水,夺命而逃。紫川家的宪兵还要不依不饶的追杀,就像今天这样,十几个宪兵就敢追到旦雅城下来叫战,林家的斥候活动范围被压得越来越窄,越来越小。 世上没有人是傻瓜,能充当侦察斥候兵的更是jīng明过人。那些最强悍最勇敢的武士战死后,剩下的官兵也学了乖。每次接到出营查探的任务,他们就听命出城晃荡——跑到城头看不到的地方就行了。至于突破封锁线和帝林军血战——别开玩笑,再热血的战士死里逃生十几次后血也该冷到跟冰箱里的可口可乐差不多了。至于说侦察报告,那好糊弄,大伙儿串通好口供,回家就胡说八道一通好了,要多惊险有多惊险,血战连城。若是相信他们的口供,简直跟半个紫川西南军都交手过了。 此消彼长下,帝林军斥候活动得更加嚣张。他们不但压制了河丘军正面的活动范围,甚至还数次侵入河丘军的后路,袭击了河丘军的补给队和信使。虽然损失不大,但给旦雅指挥部造成了沉重压力。尤其是失去了对帝林部队动向情报的掌握,这更是令林康深感惶恐。 “启禀长老,照目前形shì来看,很遗憾,对方单兵战力在我军之上。为打破僵局,下官建yì增派斥候部队,将斥候增加到连队以上规模,以打破对方的封锁。” “若是对方也跟着增兵呢?” 那军官顿时语塞。林康冷哼一声,却是对答案心知肚明:形shì会跟现在一模一样,自己照样会被压着打。而且,如果自己增兵的话,帝林也肯定会跟着增兵,前哨战就会不断升级,最后变成两军主力的对决。但现在,决战是不符合林氏家族利益的。 “没办法了。只好拖了,帝林军的辎重和储备都不如我们,拖到他们退兵就好了。” 七八六年四月十五rì凌晨,在发白的黎明天空下,急速的马蹄打破了旦雅大营清晨的寂寥。从河丘赶来的信使带来了可怕的消息:数量可观的帝林军部队已经越过了边境,进入了河丘国土,他们正朝着林氏皇室的首都河丘城挺进。 “敌人手段残酷,简直是闻所未闻!”信使脸sè发白,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们一路烧杀掠夺,凡是所经的村庄和城市都被烧成了白地,居民被杀戮一空!如今,米加城和罗巴城都已被敌人攻陷了,敌人正在城池里大肆放火呢!长老会已下达军令,命令从各地抽调守备部队前来抵御。旦雅大营也要采取相应措施,以阻止敌人对我国的破坏!” 闻知噩耗,林康眼前一黑,几yù昏厥。 他愤怒的叫道:“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何时分兵的,我们怎么一无所知?” 部将们低着头,无人敢抬头直视。敌人大营就在自己眼皮底下分兵出击,但己方居然毫不知情,这种失误已不能用过失来形容了。 其实,先前林康也有担心,战火有可能蔓延到河丘本土去。但林睿告sù他:“不必担心!帝林现在的地位很不稳,紫川秀、明辉等军阀随时都有可能掀起一波复国浪cháo将他掀倒。那时,唯一有可能收留他的国家就是我们林氏了。这个意思,我们已让河丘驻dìdū大使给他转告了,想来他知道怎么做的。毕竟两国交战是一回事,滥杀平民又是另一回事了。” 没想到的是,帝林这条疯狗,他真的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林康是在四月十五rì凌晨得到帝林入侵消息的,其实,早从dìdū出兵之时,监察厅的参谋部就做好了大规模入侵林家的计划了。 “计划代号‘野火’!林氏家族敢悍然侵占西南,无非是视我监察厅政权软弱可欺罢了。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世人知道与我们为敌的下场!” 开战后,帝林将宪兵团jīng锐力量投入先遣战中。经过数天的绞杀与厮斗,林家的斥候被杀得寒心丧胆,不敢越雷池一步,成功的屏蔽林家的耳目后,帝林军开始执行代号为“野火”的大规模侵杀战术。 四月十二rì,在先遣斥候的掩护下,西南大营秘密向河丘本土派出了四支特遣队,各部将领如下: 哥普拉统率第一特遣队,下辖部队两个步兵师,兵力两万人;沙布罗统率第二特遣队,下辖一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兵力一万五千人;白厦统率第三特遣队,下辖两个步兵师,兵力两万人;帝林统率第四特遣队,下辖两个步兵师一个骑兵师和一个特种师,兵力三万五千人;除了这四路特遣队外,禁卫统领今西负责留守大营,统率剩余的十二万部队牵制旦雅大营的林家主力。 在黎明的晨曦里,各路兵马依次出发。士兵们铠甲黑亮,眼神森然,杀气冲天。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黑sè巨龙从盘踞的巢穴里探出了头,不见头尾。 出发前,三位将军都来向帝林告别。 大家都没有啰嗦,而是用简单的一句话来表达了心情:“大人,保重。” 帝林他们郑重的握手,深深的望着他们,像是要把部下的相貌铭刻进心里。 将军们一个接一个行了军礼,转身大步离去,黑sè的军服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帝林伫立在晨风中,身影萧瑟。今西提醒他:“大人,您也该出发了。” 帝林恍若不闻。过了好久,他才对今西说:“谢谢你们,一直陪我走到现在。” 今西用力行了一个军礼,肃容道:“大人,这世上,有人痛恨我们,有人恐惧我们,有人厌恶我们,但却没人能无视我们。男儿能如此一生,虽死足矣!能跟随大人您,是下官最大的幸运!” 帝林凝视今西,他用力拍拍对方的肩头,什么也没说。他转过了视线,把目光投向了东边天际的红霞,一轮红rì正在冉冉升起。 这是一场茫然的征战,谁也不知道前路和曙光在那边,也不知道这样的厮杀什么时候能结束。作为谋逆和弑君的同犯,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罪恶感。无边的鲜血,无边的黑暗和绝望,更可怕的是,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和出路,这样的绝境里,再坚强的铁汉都变得脆弱。 支撑监察厅走到现在的,是彼此之间的团结和支持,是那种比兄弟更亲密的情谊。 我们都是该进地狱的罪恶者。 抱着同样的负罪信念,整个监察厅凝聚成坚强的刀锋,大家护卫着彼此的后背,紧紧的抱成一团,抵挡着一轮又一轮挑战。强悍的男人们骄傲的创zào了一个奇迹,迸发出令世人恐怖的力量。 “今西,在我们死亡之前,把整个世界堕入血海吧!” 黎明时分,帝林亲自统率三万步兵和五千骑兵离开了西南大营,兵马径直朝林氏国境奔去。大军一路疾行,午间时,中军已越过了紫川家与河丘的国界碑,轻yì的粉碎了林家边防部队的抵抗,大军呼啸着冲入林家国境。 就在帝林军团越过界碑的那刻起,恐怖的消息伴随着烈火与铁蹄一同涌入,血海淹没了林家的东部边境,河丘蔚蓝的天际被乌黑的浓烟所笼罩。 四月十二rì,帝林击破河丘边境的第六守备联队,全歼,斩首一千五百人。 四月十二rì,哥普拉攻克米加尔城,屠城。七万人被杀。 四月十三rì,罗巴城被帝林攻克,屠城。十一万人被杀,帝林下令焚城。就在燃烧的城池边上,监察厅士兵筑起了大规模的景观。 四月十三rì,白厦横扫十一个村镇,屠杀平民三万人。 四月十三rì,沙布罗攻克林家东部重镇多马城,俘虏驻军士兵七百人,全部斩首,但他没有对平民出手,而是打开城门放该城的民众逃生后再放火烧城。 四月十四rì,帝林攻克河丘外围军镇,杀河丘守备兵三千人。 ……从本质上说,军队是一部高效的杀戮机qì,一旦这部机qì对着平民全速开动时,它造成的破坏和毁miè是无可抗拒的。面对着一支从与魔族的厮杀中磨练出来的军队,由平民激于义愤组织起来的所有抵抗都不过很好的阐述了“螳臂当车”这个成语。对于一般平民来说,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找到:监察厅搞起屠杀来是很有经验的,步骤明确,流程清晰,就跟机qì生产流程一般熟练。 帝林军各支特遣队分进合击,进退神速,黑甲的士兵犹如一群密集的蝗虫,经过之处便是一片惨叫和厮杀,死亡和毁miè。村庄、城镇、城市、农场,大军所经之处,留下的只剩一片血海和焦炭。 “帝林来了,快逃命啊!”恐怖的声音回荡在河丘城上空,市民恐慌不安,一rì数惊。大批边境住民被屠杀,幸存者纷纷离开了家园,涌往河丘城避难。而河丘本城的居民却逃往更南的地域,甚至涌往流风家国境。数以千计的仓库和店面被掠夺,被焚烧,上十万边境住民被屠杀,上百万民众逃难而流离失所,河丘城内的秩序纷乱不堪,杀人、抢劫、盗窃等各种恶xìng刑事案件层出不穷,谣言满天,居民人心惶惶。 面对帝林军的屠杀,林家的军队不是没有做过抵抗。四月十六rì,军务长老林康从旦雅派出了一支四万人的追击部队试图阻止帝林军,但在河丘与旦雅之间的国道上,这支部队被沙布罗和哥普拉前后夹击,联手击溃。 河丘皇畿和旦雅大营都大为震惊。帝林军团的斥候部队频繁活动,不断袭击林家的信使和斥候,这造成了旦雅城和河丘皇畿的情报空白。因为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帝林部队埋伏,旦雅大本营和河丘皇畿相互之间也缺乏配合默契,于是两城的指挥官都谨慎的把兵力紧紧收缩在城内,不敢再派兵出战。 这也是战争史上罕见的一幕了,河丘皇畿驻兵马十二万,旦雅大本营驻兵二十二万,但就在这两座军事重镇之间,帝林军队的数万兵马竟能一连几天肆无忌惮的横行屠杀,如入无人之境。读到这段历史,后世不知是该赞叹帝林的胆气过人,还是该鄙shì林家的怯弱如鼠。 加急jǐng报铺天盖地的朝河丘总参谋部涌来。因为军务长老林康在旦雅前线指挥军队,河丘城内军事指挥权交给了林文。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将除了担任林氏家族的总参谋长外,他还是林氏皇家军事学院的校长,这是一位沉稳老练的将领,素来以稳健沉着而著称。 此刻,他死死盯着墙上的大地图,眉心的皱纹深深的聚成一个“川”字。在地图上,靠近东部边境的村镇一个接一个的被标上红sè符号,这表明它们发来了求援信号。但也有不少村镇并没发来信号。这并不表示它们安然无恙,正相反,这表明全村都被宰得干干净净,连发jǐng报的都逃不出来。 过了好久,他才回过头来,望着满座同样神情肃穆的参谋军官们。 “敌人来势凶狠,在两百多里的国境线上全线突击,处处开花。但到底哪一路是他的主力所在?他又想干什么呢?” 和长官一样,河丘参谋部的菁英同样在冥思苦想,神sè凝重。 对于一般将领来说,分兵确实是大忌,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但帝林不同,他是当代一流的名将,他的许多战例至今仍是河丘皇家军事学院学习的经典案例,他对部队的掌握和运用绝非一般庸将能比,不可能犯那种愚蠢错误的。谁若轻视他,谁就自取灭亡。 经过半个小时的激烈讨论,参谋部做出总结:“帝林采用的是分进合击的多头蛇战术。他派出四到五支部队,每支部队都在两三万人左右,彼此呼应,距离不超过五十里,旋分旋离,行动迅速。敌人将领之间有高度的默契和配合,无论我们攻击敌人的哪一路兵马,其他三路兵马都会扑上来包抄我军,配合着吃掉我们的兵马。比如林康长老的追击部队本来是想攻击敌寇哥普拉的部队,却不料敌寇沙布罗突然从五十多里外快速迂回到他背后,导zhì了我军大败。假若我们出动绝对优势的兵力,那帝林就会远远避开,不与我军交战。我军是追不上他们的。从远东战争中的长途奔袭战例可以看出,帝林军团的机动力和战斗经验远超我军。” 虽然河丘总参谋部看出了帝林的战术,但这并不等于他们能破解。帝林部队进退神速,出击如电,一系列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而且各支部队相互掩护,配合默契,忽进忽退令人眼花缭乱。河丘总参谋部连捕捉他们的痕迹都办不到,更不要谈出兵剿灭了。 但林文认为,帝林也有其弱点,虽然这个弱点并不在战场上。帝林的兵马jīng锐,但后继无力,物资短缺,无法与河丘源源不断的增援相比。只要林家驻重兵控zhì住了河丘和旦雅两个遥相呼应的重镇,那些外围的村镇和城市就留给帝林折腾吧,看他有多少jīng力。他折腾得越久,留下的线索和痕迹就越多,就越疲惫,将来收拾他就越容易。 林文总参谋长向长老会做报告:“宗家殿下,帝林将宝贵的战力浪费在毫无军事价值的平民和城镇上,这种疯狂的冲杀不可能长期持续的,除非他们拥有无限的物资和jīng力。敌人以战略力量来执行战术任务,目的就是激怒我军出动,动摇我军不动如山的优势。总参谋部建yì,目前来说,为确保皇畿安全,我军主力不宜轻动,应以密集的强力斥候部队与敌人频繁接战,查探敌人动态为主。” 但这个提yì被林睿否决了:“总参谋长阁下,你的建yì恕长老会无法苟同。敌人在整个东部边境烧杀戮掠,屠戮我们的国民,焚烧我们的城市和乡镇,我们坐拥三十多万大军却只能旁观坐视。这样的事,长老会无法向国民交代。” 帝林军团如此肆无忌惮的烧杀掠夺,林家zhèngfǔ迫切的需要一场胜利。满怀仇恨的河丘子民渴望着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来缓解他们心头的怒火——否则的话,这股怒火就要冲着挑起战争的河丘zhèngfǔ烧过去了。 “民间的情xù十分糟糕。联合商会已经提出严正抗议,他们说,这种状况再继续,他们将拒绝纳税和撤离河丘。” 林睿的表情严sù中带着愤怒:“两百多年来,帝国的领土从未受到外来攻击,我们的子民沐浴了两百年的和平阳光,他们相信自己是得到保护的。比起战乱不断的紫川家和流风家,我们拥有着得天独厚的自豪感,但就在这几天,林氏家族用两百年时间打造的自豪被击了个粉碎!总参谋长阁下,我命令你制定更加积极的计划,寻觅入侵敌寇的踪迹并消灭他们!” 林文苦着脸站起,应声道:“遵命,殿下。” 战争是政zhì的延续,战争永远要服务于政zhì。虽然河丘总参谋部极力反对,认为此时与帝林交战并非合适时机。但承受了来自民间的巨大压力,河丘zhèngfǔ依然做出决定,派遣有力部队讨伐入境的各路紫川家部队。 总参谋部抗议:“缺乏足够的情报,我们无法制定计划!” 长老会:“那就不要计划,直接开打!” 四月十九rì,东都总督林兴盛少将率领六万禁卫军从河丘出发,顺着国道向西南方追去,那里刚刚报告说遭受了紫川军的袭击。 第二天,讨伐军就碰到了星罗密布的紫川家斥候队。紫川家骑兵明目张胆的在大道上尾随讨伐军,三三两两的挡在讨伐军前进的道上,向讨伐军的斥候挑衅叫嚣。他们不与讨伐军正面交战,而象狼群尾随猎物一样,只是远远的坠着他们,不离不即。 看到紫川军斥候如此有恃无恐,有经验的军官都知道了,敌人大队必定就在左近。林兴盛下令全军戒备,随时准备迎战。 中午时分,就在河丘东南国道二○一界碑附近,河丘军的斥候也发现了远处那一片缓缓涌来的黑cháo。 遭遇大股紫川家军了! 从目测来说,紫川军人数大约两万与三万之间,更妙的是,对方竟以劣势兵力鼓阵而前,摆明是要主动进攻。斥候报告,附近并没有第二支紫川军。 林家指挥部内一片雀跃。林兴盛激动的对部下们说:“紫川军天夺其魂,居然孤军攻我。今天,让我们以大胜向长老会报首捷!” 军官们齐声欢呼:“帝国必胜!” 紫川军采取攻势,河丘军很自然的就采取了守势。这是一场标准得可以写上教科书上的战斗:守军以坚强步兵阵形疲惫攻击方的体lì和气势,然后发起反攻,击溃对方,这种战术林兴盛已是多次演练,他踌躇满志,仿佛已经看到了敌军溃败的狼bèi了。 两军指挥官都在做最后的鼓舞。林兴盛声嘶力竭的吼叫道:“林家的战士们,为你们的父老复仇的时候到了!为了无辜死难的同胞,为了祖国,为了林睿殿下,我们定要奋战到最后一刻,哪怕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能后退!光明帝国万岁,金槿花万岁!” 士兵们齐齐举手,高呼:“帝国万岁!”无数的武器齐齐指上天空,林家军团士气如虹。 “吵死了!”听到对面的声浪一阵阵扑来,帝林皱皱眉头,冷冷的下令:“踩死他们。” 这场后来被冠名以“二○一国道界碑”战役(后来常常简称为二○一战役)的遭遇战只是一场局部地区的遭遇战,但它对整场战争都有着深远的影响。狼bèi逃回去的林兴盛被押上军事法庭,他被指控以“指挥失误导zhì重dà损失”、“临阵畏惧逃脱”等多项罪名,这些都是足以处决的罪名,但无论林兴盛还是他的亲人都并没有为此担心。因为林兴盛不是普通的陆军将领,他还是林家的宗室子弟,按照河丘的传统,除非谋逆,皇室后裔免死。 死刑是不用受,但一通折腾是无论如何也免不了的。因为他是唯一与帝林打过会战的将领,他的经验非常宝贵。总参谋部、军情局甚至长老会都来了,把林兴盛翻过来倒过去的审问,核心问题只有一个:敌军只有你的一半,你到底是怎么输的? 可是林兴盛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他只会说一句话:“他们就这么冲过来,直直的冲过来,我们的人就垮了……”至于对方的战术、武器,他压根就想不出来了。 那是一场噩梦,只是这场噩梦为何如此清晰? 紫川家骑兵就这么一冲,自己的中军就哗啦啦的垮了下来,第一条防线崩溃,第二条防线崩溃,第三条防线崩溃,第四条防线垮了。zhōngyāng突破,紫川家军一个小时就突破了自己中部三万人的四条防线,一直杀到了自己帅营边上,吓得林兴盛连忙带着卫队逃到了左翼。在左翼,林兴盛连连调兵遣将,力图将闯入自家中军的紫川家给反击出去,但什么都不管用,jīng锐的河丘禁卫军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被紫川家步兵打得丢盔弃甲,神箭营只放得几轮箭,好像压根都没给对方造成损失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战车营被打得哭爹喊娘的逃了……开战不到三个小时,开战前六万傲气十足的河丘禁卫军就变成了六万哭爹喊娘的小毛孩,林兴盛想收拢兵力撤退都办不到,最后只带了不到五千人狼bèi逃跑。 二○一界碑战就像一桶漂着冰块的冷水从脑袋上浇下来,把狂热的河丘主战派给浇了个透心凉。河丘总参谋部陷入了恐慌中,他们知道自家与紫川家战力有差距,但不曾料到,差距竟大到这般地步,竟无法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来弥补。 长老会召开紧急会议,得出的决议是——老规矩了,既然打不过,那就讲道理吧! 七八六年四月二十二rì清晨,应河丘军的要求,两军的谈判代表抵达了旦雅城外的一块空地上。 林家的代表是林康,而紫川家的代表是禁卫统领今西。 林康仔细把今西打量了一番,小伙子衣裳整洁,相貌平平,举止沉稳,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够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统领。 “今西阁下,我们约见的是帝林大人。难道他不在吗?”林康试探问,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林康却别有用意:打听帝林是否在营中,这可以推测出对方的各路特遣队是否已经返回。 今西笑笑:“帝林大人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我来负责与各位接洽。诸位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于是林康明白了,眼前的人拥有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老练,想在这样的对手身上占便宜是不可能的。 “现在是战时,我们都是军人,也不是罗罗嗦嗦的政zhì家,有话我就直说了。此次我受林家zhèngfǔ委托,对贵国提出严正抗议。” “抗议?为什么?” “这几天,贵国的军队进入了我国国界,对罗巴、米加儿三座城市和数十个村镇进行了攻击和掠夺,毫无理由的杀害我国平民十五万多人,焚烧了上万座民房建筑。尤其要提出的是,被贵国杀害的完全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他们并非军人。贵**队连医院和教堂都不放过,放火将其烧为白地。对这种违背基本道德底线的野蛮行径,我代表林家zhèngfǔ提出严正的抗议。” 今西诧异的望着林康:“林长老,我们不是在打仗吗?” “阁下,贵国与我国都是历史悠久的大陆文明国家,即使两国刀兵相见,我们也该遵循基本的……” “历史悠久的文明国家就能趁火打劫侵占他国领土吗?” 林康胸口一堵,他挣扎的说:“即使这样也不能……” “林长老,您和林家zhèngfǔ看来还不了解我们啊。挑起战争的是你们,但如何打仗就由不得你们了。既然贵国选择了与我们为敌,那就要承担这个后果。阁下搞这种口头抗议,下官看来,很没有必要。” 今西撇了撇嘴,显示出他对此的蔑视:“林长老,您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要告辞了。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站起身,林康脸sè铁青:“阁下,你们这样胡作非为,难道就不怕我们报复吗?” 今西戴上帽子,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贵国不妨试试!”他笑笑,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门帘外,一个参谋愤怒的喊道:“长老大人,他们在恫吓我们!紫川家既然敢滥杀无辜,那我们也动手好了,就从旦雅开始动手,见人就杀。下官就不信,他们真的会不在乎!” “闭嘴。”林康低沉的说:“这是军国大事,我们只是负责谈判,做出决定的人不是我们。马上报告长老会,交涉失败了。” 林康心神有点恍惚,他记起自己当年第一次执行监斩任务时候,那个被判死刑囚犯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疯狂、迷乱、呆滞、执著,充满了死意。后来,那双眼睛又无数次在他的梦中出现,每次都让他惊醒。 今天,在今西眼里,他再次看到了那种眼神。 第四章 停战协议 七八六年四月二十五rì,河丘元老会督镇室。 “马宁中校,请进。宗家在里面等您了。” 马宁中校从候见室的长椅上站起身,他制服笔挺,身形挺拔,目光锐利,严sù而略带忧郁的脸,一派模范军人风范。 跟着侍卫,马宁穿过候见室的长廊,进了会见室。 侍卫躬身报告:“宗家,马宁中校已经到了。” 马宁立正道:“殿下,特种作战部马宁前来报到!” 听到报告声,窗前的人转过身来:“嗯。你出去吧。马宁中校,请坐。” “谢殿下。”马宁在椅子上坐下,上身挺得笔直,目不斜视。 “中校,深夜叫你过来,打扰你休息,实在很抱歉。”窗前的人走过来,脸sè憔悴,却是依然英俊非凡。林瑞在桌前坐下,身子深深的陷入柔弱的沙发中:“只是国家正处紧急关头,相信你也能体谅我们的苦衷。” 马宁中校微微欠身,正sè道:“殿下言重了。微臣随时愿为殿下效劳!” “马中校过来我们这边,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 “在这边生活得还好?下面的人没怠慢吧?” “有劳殿下过问了。特种部的长官对我们很好,照顾得十分周到,我们没有不满意的。” “中校,这两天的战情,你可有留意?” “下官略知一二。” “林兴盛被打垮了。六万禁卫,竟被不到一半的宪兵打垮,说出去倒也是一桩笑料。”林睿仰起头笑笑,只是眼中没丝毫笑意:“帝林名不虚传,难怪能名列紫川三杰。” 听到“紫川三杰”,马宁眼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寒光。他安慰道:“殿下,帝国实力雄厚,稍微小挫一二,您不必太过介怀。” “呵呵,我倒不是怕了帝林。不过,事情有些棘手。帝林他并不与我军交战,反倒频频袭击我国的平民目标,使我们防不胜防,民间损失十分惨重,我的压力很大啊!” 林睿叹口气:“本来我们还寄希望于林兴盛,他掌握了六万jīng锐,起码也能歼灭敌人一两路兵马,为帝国挽回一点面子,振奋军心民心……不料他竟如此不堪,被帝林一战而灭。亏得他平时还自诩国之英才,扬言要提兵十万进dìdū,当真是不知羞耻!” 马宁知道,林兴盛的失败,不但是因为帝林军的强悍,还因为去年莫名其妙的大清洗。失去了大批熟练而有经验的少壮派将领,这对河丘军的损伤是非常巨大的。否则,有林云飞等人在的话,何时轮得到林兴盛这种庸货领兵――不过他并不打算为林兴盛辩护,只是不停的点头赞同。 “帝林用兵迅猛,尤其jīng擅长途奔袭,我军很难捕捉他们动向。林康长老与他们交涉,要求停止对民间的袭击,但被拒绝了。事情很明显,常规战术已无法对付他们,要想挽回颓局,我们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林睿顿住了话头,轻声说:“马维阁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被突然叫出旧名,马维并没有回忆起往事的温馨感。正相反,一股刺骨的冰寒如闪电般穿透了全身,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太清楚面前的人了,彬彬有礼的温文面孔下掩饰的,是冷漠如雪的残忍。 他鞠躬道:“主辱臣死,当年微臣穷途末路来投奔,殿下不计前嫌,以宽宏之心容纳我等,微臣与部下都深深感谢殿下的恩情,rì夜盼望能为殿下效劳,以回报殿下深厚恩情。如今,帝林贼众猖獗,王师初战不利,令殿下为此忧心,这是臣等的无能。恳求殿下派遣微臣出战。微臣自认还略通军旅韬略,武艺也堪上阵,定然不会令殿下您失望的。” “若是派你出战,你打算怎么办呢?” “请殿下恕微臣狂妄。微臣觉得,王师虽然勇猛,但却太过绅士了,对敌不够坚决。若下官出战,定然不会心慈手软。战争来不得妇人之仁,何况,帝林开了先例,那也怪不得我们模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本就是常理。” 听着马维说话,林睿神情淡淡的,也看不出他的意思是赞同还是反对。 他慢吞吞的说:“河丘和平已经两百年,因为我们是文明大国,所以特别好面子,约束和规矩也多,办事擎肘的人也多。有些事,虽然我是宗家,但也不好独断专行。而且,这些事也不好拿到长老会去讨论。” “微臣明白。” “你真的明白?”林睿微笑的注视着马维,目光却是冰冷、森然的。 马维严sù的说:“微臣明白!所有事都是由微臣自己一手擅为,与帝国长老会和殿下都没有任何关系。” “很好,马宁少将,回归你的本行,多多加油吧!” 在七八六年夏之交在紫川家与林家之间爆发的这场战争,在后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西南战争”。从四月初到四月下旬,那是战争的第一阶段,监察厅的士兵肆无忌惮的横行在富饶的林家土地上,杀人放火jiānyín掳掠无所不为,而人数众多的林家国防军和禁卫军则进退唯艰,无力护卫他的子民。后来的文人形容这场浩劫:“监察厅的大军所过,道上的每一个脚印都浸透了黑红的血水。” 从五月开始,战争的第二阶段开始,林氏家族开始反击。 五月一rì早上,一支两万多人的林家军队从河丘出发,他们穿过了紫川家和林家的边境线,直捣瓦林行省。到rì落黄昏时,他们已经抵达并包围了行省首府瓦林城。 望着夕阳下红光四shè的瓦林城,马维少将流出了感伤的眼泪。这座城市本来是马氏家族的根据地,也是自己成长的摇篮,城市的每一处草木都装载了自己儿时的回忆,但也是在这座城市里,近千名马家子弟被紫川秀杀得几乎一个不剩,盘踞西南数十年的马氏家族就此覆灭。 “紫川秀,帝林,当年你们加诸马氏身上的,我必将千倍回报!” 瓦林城早发现了这支入寇的林家军队,城市也迅速关上了城门。但在近两万河丘军面前,仅仅数百的城市守备队能做的抵抗实在有限,不到天黑,城门就被攻陷了――其实,守备队根本也没怎么抵抗。因为城市以前也曾被河丘军占领过,结果也没什么事嘛。 但是当投降的总督和行省政务长被带到马维面前时,他们齐齐脸sè发白,后悔得胆都青了:早知道是他,哪怕全战死也不能投降的。 这时候,马维也没有跟他们罗嗦,直截了当的带他们到马家当年被屠杀的墓地去。省长被吓得脸sè惨白,哆嗦得站立不稳,屎尿直流。总督倒还有点军人的硬气,挺着脖子叫道:“马维,当年杀你们马家,老子也有份,你来报仇倒也不冤!但是民众是无辜的,你高抬贵手不要牵连无辜,也当为自己积点yīn德!” 马维冷笑:“无辜?总督大人,当年全城动手围捕我们马家,谁没动手?你就放心的先走一步吧,全城老小很快会下来陪你的!” 事实证明,马维阁下是位言出必践的信用之人。当天晚上,河丘兵马封锁了瓦林的各个城门,从城西开始,哭喊惨叫声渐渐响起,喧嚣越来越是巨大,在午夜时分达到了高cháo,哭喊惨叫声席卷全城,破门声、喊杀声、呐喊声一阵接一阵,持续了足足七个小时,直到天亮时分才平息下来。 那一晚,林家军队屠杀紫川家军民七万多人。最后之所以停手,并非出于恻隐之心,只是因为血水和尸首堵塞了城市的街道,士兵们杀得刀刃都卷了,大伙都疲惫了,于是军队才撤出了城外。 瓦林事件迅速传开,震撼整个大陆。一直以来,林氏家族都以和平、文明的形象来面对大陆诸国,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国家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大陆诸国大哗。 在河丘的战事新闻发布会上,主持会议的总参谋长林文中将被国内外记者连连追问。大家迫切的想知道,瓦林事件是否是对帝林军有计划报复的开始,河丘是否打算与入侵帝林进行一场谁更残酷的比赛? 林文中将坚称:“瓦林事件绝非长老会和总参谋部的计划,这是前线指挥官的私人行为,并非出于河丘zhèngfǔ的授意。” “请问中将大人,指挥瓦林屠杀的是哪位将军?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场指挥官是马宁少将。这位将军与瓦林城居民有私人恩怨,所以在执行任务时公报私仇。当然,这种残暴行为是违背我帝**纪的,是绝对不允许的。现在我们已经派出政zhì部军官,对马宁少将进行严厉的训诫。” 屠了一个城杀了七万人,惩罚不过是“严厉的训诫”而已,这样的处理也太轻了吧? 记者们心里嘀咕着,却是继续追问:“请问参谋长大人,马宁少将与瓦林居民有何恩怨,以至要下此毒手呢?” “马少将在投身我河丘军之前,有一段颇为复杂的经历。他本身是紫川家的高级军官,因为在紫川军中受到不公正的政zhì迫害,全家上下都被紫川家的权贵所谋害,他无法申张正义,背负着血海深仇投奔了我们帝国。据我们所知,他和瓦林城有着很深的私人恩怨――哦,当然,我的意思绝不是赞成他的行为,无论如何,军人对平民出手都是不应该的,我们不能和野兽一样――我的意思只是说,事情之所以发生,那是有深层次历史原因的……” 记者们的好奇心都被撩拨得快被爆炸了,林文参谋长才悠悠的抛出一句话:“在加入帝**前,少将有一个曾用名,叫马维。” 全场大哗。马维!这个大陆通缉犯,臭名昭著的黑帮头目和叛变人类的jiān贼,他居然在河丘军中?帝国居然收容这种败类? “事情很复杂,并非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马维阁下的经历,与紫川家几个当政权贵的恩怨息息相关。其中紫川秀、帝林、斯特林、紫川宁等人都牵涉其中,此事颇有冤情。只是因为事关机密和他人**,这里我们也不方便透露太多,具体情况大家可以rì后自行向马维少将查询……” 林文参谋长一个轻飘飘的太极推手,便把所有的追问统统挡了回去,还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可供无限遐想的尾巴:涉及了紫川秀、斯特林、帝林、紫川宁、马维等重量级人物的恩怨,那是何等复杂和内幕重重啊!马维叛变人类,难道真的有什么曲折的冤情吗? 见识广博的记者们已经回忆起来了,马维当年担任的正是瓦林总督,马氏家族也正是在瓦林被一手歼灭的,若说马维与瓦林军民有着刻骨的私人仇怨,现在他带兵回来私下复仇,这好像也是合乎情理的……就这样,舆论关注的重点转向了马维事件的前后因果分析,河丘的报刊开始津津乐道的谈论起当年紫川秀和帝林如何穷凶极恶的联手打压马家的前因了,八卦杂志则绘声绘sè的形容马维当年是如何与紫川宁相识恋爱结果被紫川秀帝林等军阀横加阻挠的经过,紫川秀又是因为竞争失败而恼羞成怒对马家大肆杀戮。 没有人提起当年马家是如何靠假扮倭寇掠夺林家累积了大批财富。 没有人提起马维的临阵叛变给人类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上百万的军民的丧生。 更不会有人追究,若没有林家高层的默许和纵容,马维怎能率领一支人数多达两万的正规军到瓦林去大肆屠杀报复? 在河丘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下,马维的形象变得空前光明:年轻、正直的高级军官,因为爱情而遭受着残酷的迫害。他忍辱负重,背负着家仇而逃亡天涯。经过艰难奋斗,他在异国成就一番事业,终于能回到家乡扬眉吐气的报仇雪恨――真是感人的王子复仇记啊! 河丘官方嘴上喊得天响,说马维完全是自行其事,但这件事骗不了任何明眼人――其实河丘也没打算能瞒过谁,他们只是需要一块遮羞布罢了。 奉长老会命令,林康又约见了今西,想探探紫川家的口风:“如何?滥杀平民这招可不只有你们监察厅会用,逼急了我们河丘也一样能干出来的。” 可是得到的答复差点让林康气得半死:“无所谓,贵国请自便。西南历来是元老会的重镇,他们对我们不是一条心的。林家先动手帮我们清洗一遍也好,省得我们以后还要自己动手。” 今西笑咪咪的:“林长老,有一件事可能你还没收到消息。昨天,我军已破了贵国的辛加城,战果颇丰,斩首十万级!” 林康猛然起立,脸sè发白。辛加城城镇不大,但这座城却是位于河丘西南。这说明,帝林的军队已经绕过了林家的首府河丘,深入到林家的内部腹地。 “林长老,”今西慢条斯理的说:“贵国有八千万人口,我国的西南据说也有一两千万人。人多得很,我们不妨来个比赛好了,看谁杀得又快又多。奖品嘛,呵呵,没有。” 第二次交涉失败的消息很快报告了河丘,林康一个字的评论都没加,只是把今西“屠杀比赛”那番话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再交给旦雅。看到这篇报告,长老们无不从心底里冒出了寒意。帝林军拒绝交涉,这并不令人惊讶,令他们心寒的是今西谈吐中表xiàn的态度,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和残酷。 虽然还挂着紫川家的旗帜,但敌人与已往的紫川家截然不同。他们狠毒,手段残忍,不顾廉耻,无谓生死,甚至比魔族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一伙真正的亡命之徒,是不折不扣的匪帮。可怕的是,正是这伙亡命匪徒把持了紫川家,控zhì了这个庞大帝国的命脉。他们连自己的xìng命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西南民众的xìng命? 想到当初得知dìdū发生兵变时河丘长老会欢呼万岁的高兴模样,大家后悔得脸都绿了。比起这伙如狼似虎的亡命徒来,紫川参星和紫川宁一个老头一个少女,那简直是天使一般的人物了。 辛加城位于河丘西南一百多里,位于河丘与林家内地联络的通道附近。 在林家手上,辛加城不算什么要紧地方,也没多少兵力防守。但这座城市到了帝林手中,就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上,让河丘难受无比。以辛加为中心,监察厅骑兵四处出击,专门袭击林家的粮草补给队伍,有时候也铺开大军,与增援河丘的各地援军打上几仗。可怜各地的守备队,接到勤王动员令急急忙忙就赶来,却不料在途中被帝林军这么一拦――林家和平已久,边境部队还稍微好些,内地的守备队素zhì差得惨不忍睹。本来这些部队集结到河丘休整一番还是有点用处的,却不料在半道上就碰上了大陆数一数二的强兵,稍一接触便溃不成军。 长老会下了死命令,必须拔掉这根刺! 六月中旬,河丘总参谋部从旦雅抽调八万步兵,从河丘抽调四万步兵,合兵十二万反攻辛加城。 对于这场战役,林氏家族寄予了高度厚望。总参谋长林文亲自指挥战役,参战的部队都是林家jīng选出来的jīng锐,士气高昂。林氏家族决心以一场干脆俐落的胜利,来挽回开战以来林家一败再败的颓势。尤其当得知帝林本人就在辛加城中时,参战的河丘军官们更是激动得嗷嗷直叫,他们不住的催促林文:“大人,快快!别让他跑了!” 有持重的军官提yì摸清情况后再进攻,但包括林文在内的众人认为并无此必要,因为确认辛加的帝林部队的兵马确实只有三万多人,长老会的命令又是急切如火,而且,十二万比三万的绝对优势兵力也令得大家充满自信。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慢悠悠的打探情报? 大伙很担心,如果帝林会见势不妙逃跑了,那可怎么办好? 如果林文能耐心下来,慢慢侦查打探辛加的守军部队番号,或许他会更加谨慎的制定战术,但长老会的不断催促和军官们的急躁情xù也感染了他,他下令:“全力进攻!” 平素以稳健著称的林家总参谋长犯下了平生最大错误,他不知道,辛加守军除了两个步兵师和一个骑兵师外,还有一支部队――紫川家的秘密功勋部队,“特种一零一师团”。 很多林家士兵到死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听急速的哨响,头顶的天空突然暗下来,很多人抬头望天,他们看到了恐怖的一幕:整个蓝天都被一面巨大的“毯子”覆盖了,这面反shè着金属光芒的“毯子”急速的掠过天际,朝他们猛扑而来。 那已不是箭雨,那是一面金属的墙壁! 恐怖的金属风暴席卷整个队伍,那种屠杀闻所未闻,冲在最前头的数百进攻士兵身躯被shè得稀巴烂,不少人甚至被shè得飞了起来,仿佛一片树叶在暴风雨中飘飞,密集的金属风暴将他们的躯体撕得四分五裂。连续的箭雨没有空隙,五百多台弩机的联shè仿佛一阵狂暴的金属风暴,这风暴吹到哪里,哪里便是一片哀号惨叫,人群被一片接一片的扫倒,犹如那被暴风刮倒的麦田,尸山血海。 这次进攻中,河丘的皇牌军强弓部队遭到了毁mièxìng打击。在弩箭风暴袭来时,强弓团当场死伤无数。赫赫有名的神箭手们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直到死,他们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在这个距离被对手shè杀。 声势浩大的攻势顷刻崩溃。辛加城下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五万士兵丢下武器,哭嚎呼救的往回跑,溃败的浪cháo如此汹涌,冲垮了自家的中军和后队,最后导zhì全体的大溃败。帝林趁机从辛加城中掩杀出来,一路追击,斩杀无数。 十二万大军最终能返回河丘城的不到七万人,林文总参谋长在乱军中失踪,下落不明。 噩耗传来时,河丘长老会静得跟凝固的冰块一样,气氛冰冷又yīn森。长老们沉默着,脸sè铁青。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为了对付区区三万人的帝林军,河丘派出了十二万人,最后还是落得个惨败。 “难道,天下就没有能对付帝林的人了吗?” 最高级别的紧急商议从深夜一直进行天亮。当东方的第一缕晨曦照进会议室的时候,经过了一夜紧张讨论的河丘长老们显得疲惫又憔悴。 这次长老会议的议题是审查河丘参谋部的新战略。林文虽然失踪,但河丘总参谋部并没有停止工作――正相反,为了害怕被追究责任,参谋们工作得比以前更卖力了。他们提出了一个新的作战计划。河丘参谋部估计,帝林手上的可战之兵不过二十万,他们要不集结旦雅周边与河丘军对峙,要不就被帝林带入了河丘境内,包括dìdū在内,紫川家除了西北和远东再无强兵了。参谋部建yì,从旦雅大营派遣一支偏师,顺河而上,直捣dìdū。 “帝林不是喜欢流窜吗?那我们干脆就直接捣了他的根本,让他们做流寇好了!”新任总参谋长林山中将挥舞着拳头,显得信心十足。 林睿凝视着自己手掌的纹路,嘴角露出了讥讽的冷笑。辛加惨败是击垮林氏家族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棵稻草,或许林山自己没有察觉,但河丘参谋部的这个计划,无疑等于宣告:拥兵五十万的林家军方,已经丧失了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帝林的信心和勇气了。 河丘参谋部的提yì被林睿在长老会上否决了。旦雅军被帝林的西南大营严密监视着,暂且不说河丘军有没有能力完成在敌前分兵远征千里的壮举,也不说分兵后兵力减弱的旦雅大营还能不能保持与帝林军的对峙,即使河丘军真的能远征成功,一举攻陷dìdū,这带来的政zhì后果是无法预测的。 “紫川家是大国。占领首都,是彻底激怒一个大国的最好办法。迄今为止,与我们交战的都只是紫川家的帝林叛逆集团,而紫川军方的实权人士如紫川秀、明辉等人都还在袖手旁观。但若我们占领了dìdū……远东军事集团和西北军事集团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现在无法想像。紫川家的远东统领曾扬言,紫川家的事情外人不能插手。西北统领也说过支持帝林。我很担心,这会激起紫川家国民的同仇敌慨之心,局部战争会演变成不死不休的全面大战,直到有一方彻底垮台为止。” 这是林睿在长老会上的发言,众位长老深以为然。帝林如此嚣张,但他也不敢来攻打河丘首都。西南战争是因领土争端而起,杀人即使杀得再多都只是局部战争。但若占领紫川家首都的话,战争的xìng质就要升级为灭国战争了。 “要面对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是否要把这场战争持续下去?” 没有人出声,掌控林家命运的长老们神sè肃穆。 林睿把目光投向了会议桌前的林山中将:“军方有什么说法?” 在与会的人中,林山是唯一穿军装的。他答道:“殿下,总参谋部的意见是不变的:我们能赢!” “二○一界碑战是怎么回事?辛加攻防战又是怎么回事?” “举国大战中,一两场局部战役的胜负说明不了什么。它无法动摇我们的优势。” 林睿把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参谋长阁下,我问得简单一点:如果以目前的三十万兵力,给你们两个月,能不能赢?” 林山坚决的摇头:“不能!” “那,三个月?” “不能。” “三个月?或者四个月?你给我们直接说个时间吧。” 犹豫良久,林山吞吞吐吐的说:“殿下,诸位长老,帝林用兵难以揣测,尤其擅长奔袭和焦土养战,我们必须以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压上,不能给他施展的余地。前线兵力必须保持四十万以上,而且后方还得准备三十万强有力的预备队来保卫国土!” 没有人出声。长老们的目光冷得跟冰一样。 “谢谢你,参谋长阁下。您可以出去休息了。” 林睿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疲惫与憔悴崭露无遗。他沉稳的说:“诸位,军方汇报大家都清楚了。我可以告sù大家:帝国很强大!七十万军队,我们能组织起来,支撑半年战争的物资,我们能筹备出来,甚至,来自民众和联合商会的不满,我们同样有能力将他们镇压下去!是的,只要肯付出代价,我们是可以击败、甚至完全消灭帝林军团的!但这样有必要吗? “趁着紫川家虚弱之机夺取西南,这是我们的预定计划,但现在,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制定得过于乐观了。我们低估了帝林拼死一击的决心,也低估了他的刚烈。虽然叛逆了紫川家,但他并未背叛国家。哪怕与我们林家同归于尽,哪怕将手中实力拼光最终兵败人亡,也不容许西南被割裂。挑衅这样一个铁血狂魔,是我们犯的大错。 “我们也错估了紫川家远东统领的反应。dìdū和整个紫川家都放到了他面前,唾手可得,他竟能毫不动心。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竟有这样的眼光和忍耐――远东统领已有大陆霸主的气相,此人将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即使击败了帝林,我们依然是保不住西南的。只要帝林兵败的消息传出,紫川秀的大军马上就会入主dìdū。而且,与作为叛逆者的帝林不同,作为紫川家正统重臣嫡系的他将可得到西北军阀明辉和元老会贵族势力的全面支持,那时,新生的紫川家政权势必会以收复全部国土为目标,我们与之依然得有全力一战。 “远东统领已收编了数十万魔族兵马,麾下号称jīng锐百万。与帝林血战过后元气大伤的我们,还能抵挡魔族和半兽人的联军吗?丧失了jīng锐的军队,我们靠什么在大陆上立足呢?那时,我们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西南了,而是林氏家族三百年的基业。 “诸位长老,我知道,挑起这场错误的战争,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但错误现在得到纠正,那它仅仅只是个错误。如果我们死撑着将错误坚持到了最后――那,就只剩下毁miè了。长老们,大家选择吧。” 就在六月二十五rì凌晨,河丘长老会终于做出了决议,给旦雅的军务长老林康下达命令,让他负责联系对面紫川家的西南大营,尽kuài开始停战谈判。 七八六年七月二rì,经过三天的谈判后,紫川家的代表今西禁卫统领与河丘的代表林康军务长老在终战协议上签字,持续了三个多月的西南战争终于以和平谈判的形式结束。林氏家族将从紫川家领土上全部撤军,并保证不会再侵犯紫川家国土――当然,对这个保证,谁都没当真――而入侵林家的紫川家军队也将从林家撤回。另外,因为帝林军的肆虐,林家遭受了相当的损失,所以,紫川家要对林家进行一定数额的赔款。 关于这个赔款的数额,这是国家机密,外界是讳莫如深的,不过内部人都传言说――林康苦苦哀求:“今西阁下,多少钱都好,您总得意思下吧,不然我回去实在没法交代啊!” 今西想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铜钱,郑重的交到林康手上:“林长老,钱虽然少点但也是心意,您可千万别嫌弃啊!” 林康当然不会嫌弃。有了这个铜钱,林家长老会就可以骄傲而充满自信的向国民宣告:“经过三个多月的艰难苦战,我们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逼迫骄傲的紫川家战败赔款了!”这可以证明,那无数平民和军人的牺牲和鲜血,并非无意义的――起码值一个铜钱。 协议签订后,林康浑身轻松。他对今西诚挚的说:“今西阁下,我认为,这场战争是个不应该的错误。就大陆地缘政zhì格局来说,我国与贵国是天然的盟友。我们一同对抗魔族和流风家骑兵。幸好,这场错误得到了纠正,战争终于结束了!” “林长老,对你们来说,战争是已经结束了;但对我们而言,”今西望着东方的天际,沉重的说:“可怕的毁miè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行省造反 七八六年七月二十五rì,远东,伏名克行省,瓦伦要塞出口。 巍峨的群山峻峰,一望不见尽头的苍翠,从平原上望去,座落于半山之上的瓦伦要塞宛如浮在云端里一般。在古奇山脚下的苍翠平原上,大片大片的树林点缀在茫茫的草原上,天高海阔,气象广阔。 这天,紫川秀又和紫川宁出来郊游了。跟着一同出来旅游的人除了紫川秀、紫川宁、李清外,还有远东军的林冰、白川、明羽等重要将领,紫川秀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一路谈笑风生,神采飞扬。 “殿下,这里就是著名的西南大营了!当年,魔族名将凌步虚曾驻兵于此,以一军之力挡我举国之兵。虽然凌步虚于后来的巴丹会战中被我家族军队擒杀,但不能不承认,此人确实堪称时之名将!” 用马鞭指点着地平线上的那片残留的营地,紫川秀回头笑着说:“瓦伦城周边自古就是战场。就在山那边的原野上,斯特林曾以五万铁骑大破号称百万之师的远东联军。这一仗打得当真是淋漓尽致,战场从瓦伦开始,延绵七省,联军数次企图反扑,都被劣势兵力的斯特林打败,直到逃入云省才得幸存。这一仗,远东人至今仍旧心有余悸,对斯特林敬若鬼神。” 虽然心事重重,但看到如此辽阔的远东景象,紫川宁和李清的心胸都是陡然开阔,jīng神为之一振。此刻,听到紫川秀提起斯特林,大伙都是心中一震。 林冰反应来得最快,立即接口说:“大将军英姿勃发,确是当世无敌将才。只可惜,英才被jiān邪所害,不幸英年早逝。如今江山已覆,群魔乱舞,帝林、哥普拉、今西等军阀把持家族政权,倒行逆施,家族还得依仗大人您拨乱反正。” “林大人言之有理,”李清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说:“先夫一生忠于家族,忠于紫川氏。家族若不能光复,想来他在九泉之下也会非常痛心的。这个心愿,现在唯有大人您来帮他完成了!” 紫川秀望着两位女士,过了好一阵,他才说:“斯特林若在世,看着我与帝林互相攻击,那他才真的痛心。” 李清正sè道:“统领大人,兄弟之情不过是个人私情,但国仇却是公义。先夫嫉恶如仇,他若肯与帝林同流合污的话,也不会在望都岭丧身了。失礼了,但事关先夫遗志,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 紫川秀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这世上除了卡丹以外,自己是最了解斯特林的人了,甚至超过他的妻子。斯特林那如流星般消逝的短暂一生太过辉煌,他给世人留下了了完美无缺得近乎刻板的印象,正直、勇敢、诚实、坚强、忠义、才华出众、大公无私、甘于奉献、自我牺牲jīng神――他几乎具备了人类的一qiē美德,是个完美的楷模。 但只有自己和帝林才知道,真正的斯特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并没有那么勇敢,但他好面子爱装英雄,小时候与流氓打架时,他常常害怕得浑身颤抖,却依然冲在最前面;他也会耍点小聪明偷懒占便宜,吃饭付钱时常常藉口说钱包掉了;他道貌岸然,对着卡丹这样的美女,却也会动心,痴迷于儿女私情,打算放弃军职与她一同生活;他也曾软弱退缩过,在魔族王国时候,他跟自己说厌倦了这种生活,打算辞职不干了。若是总长不批准,他就准备当逃兵偷偷开溜算了……真正的斯特林,远比人们看到的那个光彩照人的楷模要复杂得多,也鲜活得多。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和对感情懦弱的情人,一个厌倦了自己工作的将军。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望都岭的那一刻,他做出了选择。然后,他成为了不朽的神,成为了忠义和英烈的化身,受到千万人的膜拜。 “斯特林是英雄,但不是圣人。” 默默回想着斯特林的音容笑貌,紫川秀心cháo澎湃。他坚信,如果斯特林还活着,那他想看到的绝不是自己为他复仇而大兴刀兵与帝林死战,而是希望看到自己的两位兄弟都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着。或者,他更希望看到的,是卡丹的俏脸。 接下来,大队人马一路游山玩水,傍晚时寻到了古奇山脚下的一处小溪。就在溪边,大伙扎营住宿,点起篝火。卫队士兵捕来了新鲜的野物野鸡和野兔,大伙儿兴致勃勃的在溪边将野鸡剥皮烧烤,紫川秀还亲自动手,表xiàn了一手出sè的烧烤技艺。几位漂亮的女士捧着流油的烧鸡腿吃得津津有味,大加赞赏。 晚上,大家分住进了帐篷里,伴随着松涛风声,夜鸟鸣瞅,山风清爽。在这样清新的环境中入睡,紫川秀只觉心神安宁,感觉说不出的熟悉。野外露营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戎马生涯,尤其是领导远东大起义时转战各省的艰苦rì子,那时常常要铺着行军毛毯睡在荒山野岭。奇怪的是,那时却从来没有失眠、胃口不好等说法,饥饿粼粼的肚子能把再粗糙的野外军粮都消化掉,再简陋的行军毯都能酣然入睡到天亮。反倒现在成了起居八座的镇蕃诸侯,睡的是真丝床垫,吃的是jīng致伙食,反倒常常睡不着觉了。 “人真是富贵不得啊!” 躺在行军毯上,紫川秀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半夜时分,紫川秀睡得正香,忽然听到了急速接近的马蹄声,他马上翻身坐起。 帐篷外面传来了值勤jǐng卫的叫声:“谁?报上口令!” “明斯克!我们是瓦伦的信使,远东情报局有紧急消息!” “站在那!等我们去禀报大人!” 没等jǐng卫过来,紫川秀已从毛毯里跃起,掀起帐篷走了出去。夜sè中,几名骑兵被jǐng卫们挡在营地的外围,见紫川秀行近来,骑兵和jǐng卫们一起对紫川秀行礼鞠躬:“大人!” 紫川秀点头回礼:“有紧急情报?” 领头的一名骑兵鞠躬答话:“是的,大人。今天下午才收到的消息,据说很重要。杜副局长命令,我们奉命出来寻找大人。因为不知道大人去向,我们派出了七路人马进山寻找。好在我们这队终于碰到大人了,总算没耽误事。”骑兵说话时喘息十分急速,身上散发着浓烈而刺鼻的汗酸味,神sè疲倦,显然是一路赶路不曾休息。 紫川秀微微内疚。自己突发奇想要进山游玩,一众部下为自己捧趣都说要跟来,紫川秀也不好拒绝他们。结果就是瓦伦城中的高级将领集体失踪,城中无人主持大局。 “辛苦你们了。把信拿来吧。” 交信之后,jǐng卫们安排信使去休息了。就着燃烧的火堆,紫川秀打开了信笺。这是远东情报局在西南的情报员发来的急报,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所报的内容却是十分重要。西南战争已经结束,帝林与林氏家族之间已经签订了和平协议,帝林的各路兵马正陆陆续续从林家境内返回。 “照目前看来,两国战事再起的可能并不大,似有可能维持一段时间和平。” 读到这里,紫川秀笑笑。他的视野可比那位情报员高明多了,打了近半年仗,经历了数场大败,林家的战争yù望都被消耗光了,依照林家那种乌龟xìng格,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起码要关起门来休养个三五十年才敢重出江湖了。 林家受此大败,不知他们的家长林睿是否要承担责任辞职隐退呢? 紫川秀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摇摇头。他与林睿打交道也不少了,大家也算是有交情的熟人,但他始终感觉看不透这人。无论什么时候,林睿总是游刃有余,永远藏着一副底牌没翻出来。这种人,可能被挫败,但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啊!想到这个事实,紫川秀心里就一阵阵的揪紧。其实,如果西南战争是帝林军失败的话,他会更高兴。那样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挥师直进,直捣西南为帝林复仇。 无论如何,拖了半年,是该做个了断了! 第二天一早,出游的队伍匆匆结束了行程,从道上返回瓦伦要塞。本来计划是出游三天的,不料第二天就仓促返程,紫川宁和李清都觉得奇怪。同行的将领们都得了紫川秀的通报,大伙都是心事沉沉,神sè凝重,气氛与出来时的轻松迥然不同。 李清私下向林冰打听,李清简单的告sù她:“帝林与林家签署停战协议了。” “那关我们什么事?”李清话没说完,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西南战争结束,趁着帝林军团久战疲惫,这是最合适的开战时机了。 李清眼睛发亮,急速的呼吸道:“这是关键时候,林大人,拜托了!” 林冰肃容道:“清阁下,我会全力以赴!” 回到瓦伦要塞的当天,紫川秀就通知远东统帅部的成员做好准备,晚上召开例会,议题是研究最近的西南战事――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也没什么好研究的。将领们都知道,真正的议题是如何应对帝林的监察厅。 身为属下,揣摩上意是一门很重要的学问,时刻与上级保持一致那更是重中之重。万一大人已决心讨伐帝林,自己却振振有词的强调以和为贵――那就完蛋了。虽然会议晚上才开始,但有资格与会的高层们都在上蹦下跳,串门互相打探消息:“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将军们都变成了心理专家,大家回想紫川秀的言行举动,绞尽脑汁的分析他的心态,互相交流心得。譬如,明羽红衣旗本就很有把握的断言:“今天秀川大人中午吃饭时比往常多吃了一碗,这证明了,大人是不打算出兵的!” “何以见得?” “唉,这个你都想不到吗?大人跟帝林是过命的交情,大人又是个重情重义的xìng子。当初听到斯特林的死讯时大人难过得头发都白了,现在如果要跟帝林开战――他怎么可能那么好胃口?” 因为白川最得紫川秀信宠,所以来她这儿打探消息的人也最多,大家都央求她:“看在多年的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 白川回应的,只有苦笑:“看在多年的战友交情份上,好歹透露点消息啦!”――这几个月来,紫川秀只是关注远东的建设和魔族王国的事务,只字不提内地事务,连白川也无法窥知他的心思。 统帅部的成员里,林冰是唯一没有打探消息的人。林冰是坚定的紫川皇权派,她本人也从不隐瞒这个。她也到处串门,不过她是为了得到将领们的支持,游说大家支持出兵。 例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吃过晚饭,大家早早的来到会议室等候。因为事关重dà,大家都没心思闲聊,只是彼此交换个眼神就算打招呼了。半兽人将军布兰呼哧呼哧的抽着旱烟筒,微小的火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八点正,紫川秀准时出现,坐到会议桌的首席。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今天让大家来,是为了通报一个消息。杜副局长,你来说吧。” 杜亚风还是第一次参加统帅部会议――其实以他的身份,即使现在也不够资格入席的。不过紫川秀懒得把情况再介绍一遍,干脆就把他叫来了。 他在会议桌的末席起身,恭敬的朝在座的大头们行礼:“奉秀川统领大人命令,下官很荣幸的向诸位大人禀报西南军情。” 将军们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没有人微笑,即使是平时跟他关系很好的白川和明羽。 杜亚风吞了口口水,双手捏着被汗水浸透了的情报讲稿:“诸位大人,我们在昨天得到消息,林家和总监察长大人签订了停战协议,西南战争已经结束了。西南战争历时半年,战火遍布我国西南十三行省和林氏家族包括河丘在内的三省,这些地区是大陆闻名的富饶地区,可以说,谁控zhì了西南,谁就控zhì了大陆的钱袋,这场发生西南地区的战争意义重dà……” 没有人说话,但将军们很明显的不耐烦了,用眼神催促:“快说重点!” “情报局对西南战事做了一个统计,下官简要向大家介绍下:在这场战争中,林氏家族动用军队四十一万,其中三十四万是野战部队,地方守备部队七万。战争中,林氏家族损失兵力估计在十三万左右――包括阵亡和受到难以恢fù伤势的兵员。被毁中型城市三座,小型城市四座,被毁乡镇三十五个。民间伤亡现在还无法统计,有人估计应该不下六十万。财产损失超过三千亿。战争的另一方是我国的监察厅军团。此次战争,监察厅出兵二十四万,其中四万是宪兵部队,十四万是原来远征军的野战部队,三万五千名抽调各省的守备队,另外还有一万五千人是西南贵族的私兵部队。林氏家族宣称他们起码消灭了十五万我国官兵――那是不可能。若真能达到这样的战果,林家早直入dìdū了。在这场战事中,帝林军队的伤亡该在四万到六万之间,其中宪兵部队跟随总监察长深入林家腹地,经历了数场大战,伤亡接近一万。民间的损失也很大,瓦林首府及周边六个城镇遭到了林氏家族毁mièxìng报复,近十万军民遇害,民间损失该在三百亿以上。由于双方的损失都很大,在本月的七月二rì,监察长大人已与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 杜亚风的报告就此告一段落,他没加什么评论。在座的人都是老行伍,从上面的数字,他们能自己得出结论:“帝林赢了。” “辛苦你了,杜副局长。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情报局的副长官被打发出去了,紫川秀面向白川:“白川,祢是亲自到过河丘的人。觉得林家军队的战力如何呢?” “很抱歉大人,这次我去是与林家讨论商贸问题,对林家的军力,我事先并没有准备,也没有机会参观林家的军事基地。” “难道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我觉得,林家的边防jǐng察,”白川慢慢说:“制服很漂亮,也很有礼貌。” 众人:“……” “我倒是见过河丘军打仗,在剿灭马氏家族的战斗中,我曾与林家军队并肩作战。就我的感觉,林家装备和训练都很好,纪律也不错――但就是少了一种东西,他们还算不上一流的jīng锐军队。” “少了一种东西?大人,您指的是?” “血xìng和血腥。打仗是要死人的,打仗是要血肉横飞的!而林家军队习惯远远的放箭,他们的战斗手册上明确写着,林家军队尽量回避近身战斗――这象戴着白手套跳交谊舞。他们缺乏应对残酷战争的经验。” “那,监察厅的部队呢?他们算不算一流的军队?” 回答是无疑问的。无论从战绩还是实力上看,监察厅麾下的铁血宪兵团和远征军两大军团都是紫川家的主力军,他们经历的战争多得都数不过来,士卒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善战之兵多达二十万,而且他们还拥有一零一师这样的特种部队,拥有zhōngyāng政权的大义名份――听紫川秀掰着手指数来,众人这才发觉,原来叛军实力强悍得令人发指。 “不宜与监察厅为敌。”明羽第一个亮明了观点:“大人,蒙您信任,让我负责后勤和财政事务,我要说的是,如果要与监察厅开战,全面大战一旦开打,要动员的军队肯定超过二十万,战事起码要持续半年,那消耗的钱财那将是天量的。监察长帝林,是当代名将,监察厅麾下也有强悍的兵马。他们并没有对我们表露出敌意,帝林跟秀川大人甚至有极好的交情。虽然我们并不畏惧,但无故发动大战让宝贵的战士丧命,这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以下官浅薄的智慧,实在看不出我们出兵平叛的理由。” “明羽!”林冰面若寒霜:“能否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无故发动大战?帝林弑君杀兄,做出这种天人共愤的事来,天下皆怒!既然我们有能力,为什么不惩罚他?” 明羽摊开手,表示不想争辩:“林长官,我负责的是后勤和财政这块,我只是就职责范围发表看法。如何决断,那是大人的事。” 紫川秀望向卡丹,魔族王国的内政部长礼貌的点头:“陛xià,从利益考虑的角度来说,我们确实没有和帝林开战的必要。远东和神族合并,就扩张力和控zhì力来说,目前国家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内政建设,整合内部资源,建立统治新秩序。但是……” 卡丹的声音慢慢低落下来:“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都是看利益的,还有爱与仇恨,陛xià!” 紫川秀迷惑的望着她,魔族王国的公主却迅速移开了目光。 “白川,祢的看法如何?” “我觉得卡丹殿下说得对。有些事不能光谈利益的。天底下毕竟还有公理和人心。紫川家对帝林不好,帝林可以逃来我们远东,相信大人一定会庇护他的。但他竟然造反,杀了紫川参星,还杀了自己的结义兄弟。人的行为该有个底线。而帝林以臣弑主,残害手足,他已经超出了这条底线!这样的恶行若没人惩罚,世间还有什么公理和道义!远东军虽然半dúlì了,但我们还是紫川家的家臣,无论是勤王救国还是为斯特林复仇,我们都有理由出兵。大人,天地之间有正气,而我们远东就要做匡护正义的利剑!即使不为紫川家,我们也该为斯特林大人,该为世间正义而战!” 白川的话语掷地有声,紫川秀为之一震。“为世间正义而战!”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听过这样振奋人心的话语。在那个风雪交加的河丘夜晚,那个绝美的女子对自己娓娓道来三百年前英雄的传奇故事,自己的热血不也曾经沸腾吗? 现在回头一望,多么熟悉的一幕啊,被颠覆的帝国,流亡的公主,正义的将军,历史真是个车轮,转来转去总是差不多的东西在翻转。 想到了林枫,又想到了林云飞,然后,紫川秀想起了林雨――哦,应该说是流风霜。虽然那个显赫的当代女名将名声显赫,但在紫川秀心中,还是那个在河丘风雪夜里的那个楚楚动人的柔弱少女林雨更为触动他的心弦。 越来越多的远东重臣加入了争论,半兽人将军布兰也表明了态度。 “打!”他响亮的说。比起其他人的长篇大论,布兰的简单明了让人耳目一新。紫川秀吃惊,他本以为,半兽人应该是对开战最不感兴趣的了。他们对紫川家并没有什么忠诚。 “殿下,帝林当年在远东干的事,比魔族更狠。远东大起义之所以爆发,起码一半原因都是为了他,而且,现在他既然又与光明王为敌,那就更不用说了。殿下,很多佐伊族军官都来向我说了,若是殿下要打帝林,他们坚决支持!殿下,我们等您的命令!” 紫川秀不出声的凝视着魁梧的半兽人将军,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仇恨的力量竟如此可怕,七年的时光都无法将其磨灭。谁说远东人憨厚好骗?半兽人只是不善言语,但他们心里却是雪亮的,谁是他们的敌人,谁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爱那些爱自己的人,恨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哪怕一万年也不能忘jì他们。这就是远东人的哲学。 这时,有人敲响会议室的门。 紫川秀微怒,沉声说:“进来!” 进来的是刚刚出去的杜亚风。他小心翼翼的赔笑道:“统领大人,诸位大人,打扰了会议,下官万分抱歉,实在是有要紧的事……” “杜副局长,请抓紧说。” “情报局刚刚收到消息,巴特利行省出事了。瓦新总督和吴华省长联合起兵造反了!” 紫川秀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 七八六年七月二十三rì,一个消息闪电般传遍全国:巴特利总督瓦新红衣旗本和省长吴华红衣旗本发动兵变,率兵攻陷了巴特利行省的监察厅和军法处。随即,瓦新和吴华二人联合发表公开声明,称他们是响应宁殿下的号召,起兵勤王救国。他们号召全**民跟随他们,一同推翻残暴军阀帝林的统治。 “大人,这是巴特利行省发的檄文传单。我们这边也收到了一份。” 紫川秀接过来粗粗一略,扬扬眉头。 “帝林谋逆,巴特利两位忠诚的大人忧国忧民,心急如焚啊――他们的心从从今年的一月一直烧到了七月,还真是耐烧的。白川,祢有空帮我去问问这两位好汉,他们的心脏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我给壁炉装上一个,冬天太省柴了!” 会议室里传出欢快的笑声。 “既然有了新情况,那我们暂时休会吧,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白川问:“大人,这件事,我们怎么处理?” “没怎么处理。瓦新和吴华,他们动手前也没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也没必要替他们cāo心。” 白川听出了,紫川秀对此是很不以为然的。她问:“如果外界要追问我们对这件事的意见,我们怎么回答呢?” 紫川秀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漆黑夜空中闪亮的星辰扑面而来,深秋的山风习习吹来,吹拂着他身上的衣裳。 “就说我们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吧,不加评论。” 望着窗外广阔的天地与大山,紫川秀默默的想:“阿雨,若是祢,祢又将怎么决定呢?” 远东军高层在观望的时候,巴特利事件也在迅速推进着。巴特利行省是东南要地,是瓦伦进军dìdū的必经之地。对于巴特利的叛变,监察厅的反应是毫不含糊的。监察厅的发言人今西在dìdū宣布,瓦新和吴华的行为是不折不扣的叛逆行径,家族对此行为绝不会姑息纵容。叛逆若不能悬崖勒马及时改悔的话,家族的力量会将他们击成齑粉。 监察厅并非只会空口恫吓。从西南调回来的大批军队尚没擦干身上的灰尘和血迹,就重新踏上了向东的征程,整师整师的军队在向东移动。 当然,瓦新和吴华也知道光凭一省之力决计是阻挡不了监察厅的。七八六年八月二rì,巴特利行省政务长吴华抵达瓦伦要塞――紫川秀怪巴特利行省之前没跟远东事先打招呼,这实在是错怪瓦新和吴华了。起兵之初吴华就往远东赶了,只是因为途中要经过达玛、凯格等行省,而目前这两省的驻军和官方都没表明态度究竟支持哪一边。所以吴华不得不谨慎从事,昼伏夜行尽挑小路前进,四天该走完的路他走了足足九天。 到了瓦伦,吴华第一时间拜见了紫川宁。那场面狗血得象刚出道导演拍摄的爱情剧。刚进门见到紫川宁,吴华就马上跪倒在地,双手捧心做极大幸福状,仰头叫道:“参星殿下啊,您就这么去了……今rì能再见紫川皇权,微臣纵死亦满足了!”他抱着紫川宁的腿嚎啕大哭,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五十多岁老头冲着二十多岁女孩撒娇是个什么场面?在场的远东军官恶心得纷纷逃往厕所大吐特吐。 好在紫川家的未来总长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脸sè发白,但紫川宁还能得体的说着场面话:“吴华阁下还请节哀。叔叔在天有灵,看到你如此难过,他也会在天不忍的。” 吴华激动的宣称,经过他和瓦新总督的奋战,巴特利全省已从叛逆手中解救出来了!然后是一番绘声绘sè的描述,在吴华阁下口中,攻打巴特利军法处的战斗那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宏伟最惨烈的战斗了,是战争史上的奇迹,其重要xìng怎么估计都不过份。与它相比,巴丹会战不过是一次巡逻队交战,dìdū保卫战完全是小孩子打架,帕伊保卫战则不值一提。 虽然大伙都知道所谓的巴特利大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紫川宁也不好当面揭穿吴华。毕竟,巴特利行省可是第一个公开反对帝林的省份,这种勇敢jīng神还是要鼓励的。她勉励了吴华一阵,鼓励他继续好好加油干吧! “下官吴华,参见秀川统领大人!” “吴华阁下,不必客气,请坐。” 吴华红衣旗本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头银发的青年将领舒服的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深蓝sè的高级军官制服上,统领的大金星肩章灼灼发亮。这位初次见面的青年统领给吴华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那头银白的头发,也不是他英俊的容貌,更不是他那惫懒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是他的眼睛――深邃的眼神中,藏着无尽的悲哀和疲倦,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看透世事,勘破沧桑,落尽繁华,难以想像,这样睿智的眼神会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吴华隐隐明白了,对方二十多岁就登上了人臣巅峰的实权统领位置,凭的并不仅仅是运气和武艺。 “阁下和瓦新总督忠于家族皇权,首倡起义,为全国做出了光辉的榜样,做得很不错!”紫川秀漫不经心的说:“阁下今rì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呢?” 吴华低下了头:“大人过奖了。我和总督纠集了几百个军棍和打手半夜里砸了监察厅驻地,打死了十几个宪兵和军法官,这只是小事而已,实在不敢担当大人的谬赞。” 紫川秀似笑非笑:“哦?不过本官听说,阁下在宁殿下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让大人见笑了。大人您一直在军中,不知道我们地方的陋习。我们做地方官的,报告成绩时候总是习惯添加这么一点点水份,”吴华恬着脸笑着,伸出了小指甲以示意:“这样宁殿下高兴,我们也好升官。不过大人您掌控军机,在您面前,下官就不好胡说八道了,以免贻误军务。而且,大人您身经百战,神目如电,有什么事情您不知道?下官也不敢在您面前虚报。” 敢对紫川宁说假话,却不敢对自己虚报吗?这个马屁拍得当真够水准! 紫川秀很严sù的说:“宁殿下绝非可欺之主。这种事……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这往往就是再来一次的同义词。吴华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大人,若再过十年,宁殿下累积了丰富的经验,自然不失为一代明君。但现在,大人,您得为殿下多cāo点心了。不瞒大人您说,下面的总督和省长们都说,自帝林谋逆以来,局面实在太坏了,举目所见,皆是叛逆!幸好,还有大人您这样的重臣坐镇远东,大伙才有了信心。大家都说了,除非是秀川大人您出来当摄政总统领,倚仗您百战百胜的威名,家族方能力挽狂澜。为了天下苍生万民,为了家族的社稷大业,大人您少不得受累了,请万万不能推辞!” 紫川秀更严sù了:“摄政总统领……此职务非人臣所能承担。吴华阁下,本官要强调一点:总长领导下的统领处合议制,这是紫川家族的祖制,这确保了家族的繁荣和长存,是紫川家万世不易的根基。本官坚决捍卫祖制,更没有谋求dúcái的企图。” “伟哉圣言!”吴华一下子叫起来:“久闻秀川大人不但在战场上勇猛无敌,更是公忠体国、大公无私的楷模,今rì能亲见大人您的风采,果然是名不虚传!大人的胸襟和怀抱,即使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请容许下官表达对大人您最衷心的仰慕之情!” “哪里哪里,阁下过奖了。” 紫川秀言不由衷的谦逊道,他往旁边望了一眼。很好,部下们一个都不在,自己很可以薰薰然的跷起二郎腿陶醉一番――这么有质量的马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听到的。白川、布兰他们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这种话杀了他们也憋不出来。 “吴华阁下,你来本官这里有何指教呢?” “大人,下官斗胆揣测,您最近正在考虑的问题,该是如何铲除监察厅逆贼,让家族恢fù和平的大事吧?” 紫川秀不置可否:“阁下有何高见?” “下官只是卑微的地方小吏,这样关系家族存亡的军国大事也不该我来插嘴的。但下官近rì忧心国事偶有所得,不敢隐瞒,或许也能起抛砖引玉的作用吧!” “你说吧。” “帝林逆贼窃居中枢,盗用家族名义号令四方,手中握有强兵悍将,很不好对付。”望一眼紫川秀,见他脸sè淡淡的,吴华连忙补充:“当然,以秀川大人您的英明神武,远东将士的威武勇猛,再加上宁殿下的大义感召,以有道伐无道,叛军再顽抗也是徒劳,他们注定要被碾成粉末的!只是,下官担心,要强攻dìdū这样的坚城,只怕远东各部将士也要损失不小……” “阁下有何高见呢?” “下官认为,若能把叛军主力从dìdū城里引出来,那远东军要消灭他们就容易得多了。譬如说,若能将叛军主力引到东南的某个行省来,远东军在此决战拥有主场和补给便利的优势,而且叛军因为顾忌西北的明辉将军,还得留下相当兵力来留守dìdū。敌分我专,我远东军大有胜算!” “我远东军?”紫川秀眨着眼睛。 “呵呵,”吴华干笑两声:“秀川大人乃家族的重臣柱国,远东更是我们复国的圣地,下官一直对秀川大人和各位豪杰心存仰慕,加入远东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这是下官梦寐以求的夙愿,这点小小愿望,还望大人成全!” “吴华阁下,您是家族的省长,直属统领处的行政官员,前途无量。我嘛,只是个粗鲁的军人,怎么有资格收容您呢?远东庙小,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啊!” 吴华喊道:“下官是真心实意要为大人效劳的!什么省长不省长的,下官可是从没放心上,大人若是不相信,下官马上就去向宁殿下辞职!能投入大人麾下,哪怕给大人您当一个开道的马夫卒子下官也愿意啊!” 紫川秀只是笑着摆手,却不出声。吴华也是善于观颜察sè的人物,立即知道,这事却是已经成了。他立即跪倒在地,磕头道:“大人,请受下官一拜,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紫川秀连忙扶起:“哎呀,你是堂堂省长,这样传出去,多不好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跋扈呢。” 只要不传出去就好吗?吴华心领神会:“是是,下官鲁莽了。下官决计不会在外面乱说一个字的,请大人放心!” “吴华,照你的意思,决战的最好地点就是巴特利了吧?” 紫川秀说话不再加尊称,吴华听得简直是心花怒放:这说明大人已经认可自己家臣的地位了啊。他恭谨的说:“正是。巴特利行省反正,监察厅若不尽kuài将我们镇压下来,其他各省很有可能出现连锁反应。他们在近期将派遣大规模讨伐队前来我省,那时远东军以有心击无备,将可给敌人以重创!其实叛军现在已经是天怨人怒,只是慑于帝林的凶残威名,没人敢挑头反抗。只需一场败战,撕破了他们的画皮,各方势力必将蜂拥而起,叛军就将溃败如水了。” 紫川秀沉吟着。吴华的建yì里夹带有他自己的私心,他表面说是为远东军着想,其实真正的目的却是劝诱自己出兵解救巴特利,这点紫川秀当然明白,但他不会因此就一口拒绝对方了。 紫川秀已不是青涩的毛头青年了,久经世事的他早就明白了:世上有很多种真理,但人们往往只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种。无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里面都肯定夹带着私人利益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无法避免。 关键只在于,对吴华有利的,是否对自己也有利呢? “事关重dà,吴华,这事我们还得斟酌一二。”紫川秀缓缓说:“你先回客房休息。有结论以后,我会通知你的。” 第六章 久旱甘霖 八月二rì,由监察厅组织的讨伐军从dìdū出发。讨伐军统帅是监察厅的头号大将今西,他麾下隶属六个步兵师和两个骑兵师,总兵力近七万人。对付一个地方行省的叛乱,要出动如此庞大的军团,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了,监察厅真正防备的还是巴特利背后的远东军。 dìdū出兵的消息很快传到瓦伦。听说有数万大军正扑向巴特利,吴华吓得脸都白了。他和瓦新只想博个头彩,但并没有准备以一省之力抵抗监察厅主力。 吴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游说,频繁拜访瓦伦要塞内的高官。紫川秀不肯再接见他了,他就天天去找林冰、白川、明羽等人哀嚎求救,声声哀切。尤其是白川,因为吴华知道她是紫川秀手下最得信宠的大将,对紫川秀很有影响力,他就天天准时到白川的办公室蹲点,弄得白川在自己办公室都呆不下去了,只好逃到了紫川秀那边。 “大人,你再不出兵,吴华就要把铺盖都搬到我办公室来了!” 对巴特利的那几个自作聪明的活宝,紫川秀可是一肚子火。他慢悠悠的说:“急什么。让他再跳几天吧!” “呵呵,大人,您好像对吴华有些不满?” “不满?这话真是说得太客气了,我是讨厌他们!”紫川秀说:“明知不敌却故意挑衅强大而残暴的敌人,这不是无谋,这是犯罪。战败后,瓦新和吴华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了,但全省民众却要承受监察厅复仇的怒火。他俩是在用全省军民的xìng命当筹码来赌自己的前程!这种人,貌似忠义,实质野心勃勃、冷酷自私,我最讨厌了!” 紫川秀犹豫不决,但部下可早下定了决心。在随后的远东统帅部会议上,远东军高层异口同声:“增援!我们必须增援巴特利!” 林冰:“大人,巴特利行省忠于紫川皇权,不畏残暴,这是真正的忠贞之士。我们应火速派兵增援!” 明羽:“既然我军与监察厅必有一战,那巴特利是个不错的战场。我军具有主场优势,后勤路程短,补给方便。” 卡丹:“我是不赞同主动开战,但巴特利是第一个投靠陛xià的内地行省,不救援的话,于陛xià的威望有损。现在增援巴特利,这是被迫应战,势在必行。” 杜亚风:“大人,情报局跟各省总督和省长们都有过接触。对我们派去的使者,各地督镇都很尊敬,表示远东才是紫川家正统。但他们总是在强调这样或者那样的困难,说帝林的势力还很大,所以还不能立即反正。下官认为,支持巴特利,树立一个光辉的榜样,打一场胜仗,这样也好让各省督镇更快的下定决心。” 白川:“如果放任巴特利不管,他们必然战败,势必会被监察厅屠杀。为了那里的民众,为了人道主义,我们也该出兵。” 半兽人布兰:“揍帝林!” 紫川秀茫然:“你们……该不会都收了吴华的红包吧?” 虽然紫川秀很讨厌吴华,但他毕竟不是美貌少女,一句“人家讨厌啦”就可以当理由。作为一个成熟的政zhì家,他还是得依利益行事。在这次会议上一致通guò,将出动部队增援巴特利行省。 紫川秀在会议上亲自拍板了,由白川在远东第二军抽调若干团队,组成一支三万人的增援部队前往巴特利。林冰本来想争取统帅的位置,说:“秀川大人,杀鸡焉用牛刀。这样的小战役,不必劳动白川将军大驾,我去就好了!” 紫川秀坚决的不同意。开玩笑,让林冰去的话,她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激怒监察厅,好把局部冲突变成全面战争的。 七八六年的八月十五rì,白川率增援的先头部队抵达巴特利省界。行省总督瓦新亲自赶往边界迎接。瓦新总督抵达远东军营地时,已是落霞满天的时分了。 向哨兵通报身份后,瓦新和随从们就安静的在门口等候了。这是个简单布置的营地,哨兵们也没有阻拦他们的意思。从瓦新他们的位置望去,可以看到大群的半兽人士兵正围着篝火兴高采烈的准备进餐。 瓦新观察着半兽人士兵,看着他们浑厚的身躯和粗壮的躯干,他暗暗赞许:远东不愧是天下强兵,他们野战兵的气魄和杀气,非经数年战事无法历练出来。看到远东派出了这样的强兵,再看看连绵数里的营地,瓦新这才放下心来。他开始还担心远东军只是派出些孱弱部队出来敷衍了事,那自己真是要赶紧逃命去了。 几分钟后,营地里大群远东军官簇拥着一个身穿深蓝sè军官制服的年轻女军官走过来。瓦新赶紧迎上前抢先行下属礼:“下官巴特利总督瓦新,参见白川将军和诸位大人!” 白川连忙扶起了瓦新:“瓦新大人,你我都是红衣旗本,我们是平级,您行这么重礼我怎么担当得起?” 瓦新知道,白川的话完全正确――才怪!理论上,大家确实都是紫川家的红衣旗本。但实质上,作为远东王麾下的头号心腹爱将,白川的名声甚至就连南方沿海的倭寇都听过。眼下,她统率近数万大军前来准备与帝林开战,这样的人物,自己敢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红衣旗本? “白川大人您莫要折杀下官了。您的前途远大,怎可能屈居区区红衣旗本呢?何况,白川大人您还是代表紫川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来的,按照以前的说法,您是钦差,下官等唯您之命是从!” 白川笑笑,也没客气推辞:“总督大人不必客气。来之前,秀川大人已经给我命令了,我们是客军,巴特利是您的主场,总督您也是久经沙场的老行伍,您可得多多关照我们后辈啊。” “呵呵,不敢不敢。大人您客气了。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跟我们提就是了。” 寒暄过后,白川立即进入了正题:“总督大人,请问监察厅的人马到了哪里?” “正要向大人您禀报。叛军部队已经抵达奥斯行省,逼近了我们省界。叛军大头目今西坐镇奥斯首府,亲自督阵。他们的斥候目前已与我省守备队接触交战了,遗憾的是,我军未能取得上风。” 白川点头,“未占上风”只是瓦新委婉的说法,真实情况恐怕是吃了不少败仗。不过这也是料想中的,地方守备队对上监察厅的jīng锐,不败才怪。 “巴特利战备情况如何?军力和物资储备可否充足?” “大人,巴特利历来是东南大省,在抗魔战争中,我省民生保存比较完好,物资储备还算充足。我省有省守备队两个师,都是步兵师,大约一万八千人。另外还有一个千人的骑兵队。起义之后,我们在全省紧急征召预备兵员,召集了约一万新兵,只是这支部队训练不足,只能充当民夫用。” “军心士气如何?” 瓦新尴尬的笑道:“这个,白川大人,您也是知兵的老行家,这事也瞒不了您。因为害怕泄密,我们起义事先也不敢搞什么宣传。您知道,那些蚁民甚是愚昧,他们不懂什么是大义是非,也不懂皇权正统的重要,所以……军队情xù现在确实有点乱,有些士兵现在还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打仗,甚至有些人还以为是我和吴华造反,信心不高。我们现在只能恐吓他们,说监察厅的人都是禽兽,他们就要抢你们的婆娘烧你们的房子杀你们的爹妈,再不拼命你们全家都完蛋了。士兵们才勉强有了些斗志。” “这倒也不是恐吓,据我所知,监察厅在林家那边屠杀了五十万人,毁城镇数十,杀一儆百的事他们是干得出来的。” “正是啊!”瓦新连忙补充:“所以,我们期盼远东天兵的到来,有如久旱盼甘露啊!你们到来,不啻于救了我们全省百万父老的xìng命啊!” 白川微蹙秀眉:“总督,有一件事还得求您帮忙的。” “白川大人,远东天兵是我省父老的恩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了。可是粮草补给有些不足吗?我们省库里面还贮存了不少,多了不敢说,三五个月还是够用的。” “总督大人思虑周到,准备充份。只是我所说请求并非此事。此次出战临行匆忙,我军将士的旗帜、军衣等物还没备齐,希望大人您能帮我们补齐。” 瓦新一愣:大军出征匆忙,为兵贵神速,没带上辎重装备那是常有的。但居然没带上旗帜和军衣?这实在也太闻所未闻了。 “这自然没问题。不知需要多少军装?旗帜样式如何?还请大人您留下图纸和样式,我马上组织工匠和织工开工生产,以免耽误了正事。” “不必重新生产了,请大人就拿库存的巴特利守备队的军服和旗帜给我们就好了!数量嘛,我三万将士每人一件就好了!” 瓦新愣住了:“难道……” “总督,秀川大人有令,远东军参战的消息,不许对外泄漏,违者军法处置。这件事,让您来负责落实了。” 说到最后一句,白川严峻的注视着瓦新,面若寒霜。 瓦新俯身鞠躬道:“谨遵统领大人钧令。下官这就下令封锁消息。” 七八六年八月十八rì,在奥斯行省休整了两天的监察厅平叛部队向巴特利发动攻击。在前期的试探xìng攻击中,他们已经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战力和士气都不高。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吧!” 一支部队直冲行省首府,但在首府外围的那达城,他们遇到了阻挡。这座城防并非十分坚固的城池竟出奇的难攻,宪兵的数次进攻都宣告失败。守军不但把他们给击退出去,还出城追击把他们赶出了数十里,讨伐军损兵折将,遭遇了开战来的第一场惨败。 今西闻讯十分震惊,他召集前线指挥官,仔细询问交战经过。 “那达守军虽然也是巴特利守军的番号,但他们与先前遭遇之敌截然不同。他们战力极强,悍不畏死,而且极具主动攻击jīng神,三五人就敢冲击我军大阵杀将夺旗后呼啸而去。若非亲眼所见,下官是绝不敢相信这样的强兵会是地方守备队的,而以为是哪个国家的皇牌jīng锐军。” 今西立即下令,部队立即停止前进。他八百里加急禀报dìdū监察厅,请求做出指示。 一个星期后,回复到了,帝林只批复了两个字:“照打!” 今西无言。战衅一开,后患无穷。但如果不打,后果更坏。统治的基础来自于威严,来源于力量和恐惧,一旦监察厅表xiàn虚弱,无力惩罚一个公开叛逆的行省,那连锁反应会随之而至,各省都会随之换帜。 巴特利是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必须现在就把它给扶正了。 今西并不愿与远东军交战。一来这块骨头实在不好啃,二来他也不想伤亡太大导zhì双方仇怨加深,既然知道那达城是由远东部队镇守的――公开名义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四师”――那避开他们就是了。今西派两个骑兵师绕过那达城,绕道进攻,但在巴特利首府的近郊,进攻的骑兵遭遇了一支强有力的阻击部队,他们的番号是“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五师”。 今西的命令简单明了:“继续绕道!” 但绕道依然被阻拦,骑兵们遭遇了“巴特利守备队新编第六师”。 接着又出现了“巴特利守备队特种第一作战旅”……今西破口大骂:“区区一个地方行省居然养了六个野战师和若干特种旅,远东军作弊也作得太过份了!” 眼见出现的远东部队越来越多,今西不得不谨慎。他意识到,对手并不是林家那种弱旅,也不是容易溃散的地方守备队,而是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强敌,必须以严sù的态度来对付。他重新将部队集结到那达正面,认认真真的与对手打一场正规战役。 两路兵马旗鼓相当,指挥官都是稳重而谨慎的将领,战术同样娴熟。双方都互相避免正面交战,而尽力觅机打击对方的侧翼薄弱。今西看出了巴特利守备部队是防御方的弱点――当然是指真正的“巴特利守备队――他专门挑守备队驻守的阵地出击,而且数次得手,取得了相当的战果;而白川则看准了监察厅远道而来,粮草不稳的特点,频繁派出jīng锐骑兵截击对方的运粮车队和偷袭粮仓大营,也是收获颇丰,逼迫今西不得不向后收缩以巩固后方。 “阻断监察厅进攻线路,逼迫其无功班师,返回dìdū。” 两军你来我往,但白川身经百战,经验更加丰富,她牢牢控zhì住了战线,让进攻部队无法越线一步,战局于是陷入了僵持。 七八六年的夏秋时节,时局便如那落下的树叶一般飘忽不定,让人眼花缭乱。 一月篡权夺位上台的帝林政权,登台之初便碰到了林家入侵的危机。很多人都认为,根基薄弱的帝林无法应对这次危机,这次事件会令帝林政权彻底垮台。但令他们跌破眼镜的是,战事仅持续不到半年,帝林便打了一个干脆俐落的大胜仗,逼迫气焰冲天的林家签订了停战协议――虽然名义上双方是平分秋sè,看似打了个平手,但明眼人都看出了,是帝林打赢了。林家不但丧失了十几万jīng壮士兵,其东北边境还被帝林以血与火横扫一遍,损失惨重之极,还不得不放弃紫川家的西南领土。 八月初,帝林率军返回dìdū的。胜利后,他在国内的威望空前高涨。各地总督纷纷上表祝贺,dìdū民众举行了通宵火炬游行庆祝,元老会也发来贺信――不奇怪,元老们也不是死脑筋。现在眼看叛乱成功都快半年了,监察厅的势头蒸蒸rì上。虽然地方上还有巴特利行省举旗谋反的战事,但大陆强国林家都被帝林击败了,没人认为一个地方行省的反叛能对监察厅如rì中天的统治造成威胁。不少元老已在偷偷探听帝林的生辰八字了,好看看他是否有开国天子的命格。 帝林从西南返回以后,每天紧锣密鼓忙的就是为自己篡位造势。监察厅虽然人才济济,但多的是冲锋陷阵的武将或者心狠手辣的审问官,要找能写文章的笔杆子实在为难。好在这世上永远不缺苍蝇、臭虫和趋炎附势的文人,卢真只是稍微放了点风声出去,大群有着专家、教授头衔的文人们已蜂拥而至。 不消监察长大人费神,善体上意的人物多的是,学术界和评论界的风向陡然转变,现在谁还讨论斯特林的巴丹大捷或者紫川秀征服魔族王国的战绩那就真是太傻了,现在时髦的话题是西南大战中帝林监察长大人如何力挽狂澜的击破了林家军队,打退了入侵,从而挽救了危在旦夕的紫川家――这场战争的重要xìng再怎么估计都不过份啊! 有些聪明的文人更进一步,已经在讨论“禅让”制度了,他们煞有介事的说:“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又有文人出来写捧脚文章,讨论紫川宁的执政得失之研讨,专门挑紫川宁任总长期间的政策来挑岔,从林家的入侵到元老会的罢会再到这几个月监察厅的胡乱抓人导zhì人心惶惶,每个字都在暗示着:二十多岁的女孩,既无从政经验又无从军经验,凭什么担当紫川家这一人口过亿大国的首脑?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袖,一个意志坚强、年富力壮,既有丰富的从政经验又经受过严酷战争考验的领袖,这个人是谁呢?大家不妨好好考虑考虑……到八月下旬,在监察厅系统明里暗中的cāo持下,dìdū不管是官员还是元老都在异口同声的嚷嚷了:“禅让,禅让!天下之大,有德者得之!”――其实帝林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露骨,但时势不等人,已经来不及潜移默化了。紫川宁被远东军接走了,随时有可能站出来公开亮相。若能尽kuài完成禅让仪式的话,那时部下们也完成了对新皇的效忠,即使旧主紫川宁出现,对自己政权的冲击也不会那么大。 但这时,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打断了帝林的步骤。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rì上午,驻扎在dìdū城外的骑兵第一军第五师的两个大队突然兵变。参加兵变的大多是士官生和预备军官,人数多达两千多人。在少壮派军官的煽动下,他们杀掉了监视的军法官,冲破了措手不及的城防兵,疯狂的突入dìdū。 战斗紧接着在dìdū的各个街区上展开。“天诛,灭国贼,护皇权!”士官生们呐喊着,cháo水般涌向zhōngyāng大街。巨大的吼声回荡在dìdū城上空,不少城市居民以为是紫川宁率勤王军打回来了,纷纷出门为士官生们欢呼喝彩。 那天,监察厅高层恰好聚集在zhōngyāng大街的总部开会。当jǐng卫冲进来报告兵变时,高级军官们集体失声。大伙都眼巴巴的望着帝林,恨不得他立即说出:“大伙立即出城避难去吧!” 帝林镇定的问:“目前出现了多少个部队的旗帜和番号?” “只有骑兵第五师的番号。” “dìdū城内的各个部队有没有异动?” “目前还没得到报告。” “传令,监察厅直属宪兵部队接管城门防卫,另外加派一个大队到总部增援,总部的防卫由今天的值rì官全权指挥。现在――”帝林炯炯的目光望向众人:“我们继续今天的会议。” 就在冲天的喊杀声中,监察厅例会继续进行。尽管人心依旧惶惶,但帝林的坚定给了部下们极大的勇气,在监察厅大门被撞翻的巨大轰鸣声传来时,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跳起身想要逃跑,但都被帝林威严的目光制止了。 “坐下。”监察总长的声音很平静:“敌人若进来,无非拿起武器一战罢了,何必畏惧。” 会议就在冲天的厮杀声中继续进行。当会议接近尾声时,厮杀声也平息了下来。就在zhōngyāng大街监察厅正门的街上,士官生们伏尸累累。他们大多是冲击时被弩机shè杀的,青sè的白玉石阶被浸了厚厚一层的血水。手持轻便弩的宪兵排成了散兵线,一路扫荡幸存的残兵。 但令监察厅吃惊的是,被扫荡的残兵里,居然还有一位大人物,那就是zhōngyāng军统领文河。他被轻便弩箭shè断了腿,几个忠心的卫兵扛着他一路逃,但在路上被赶来增援的宪兵抓住了。就在血水横流的监察厅大门前,帝林见到了浑身血淋淋的zhōngyāng军统领,他倚躺在台阶前,一条腿断了。 知道文河必然是兵变的领头人,两个军法官正在凶狠的审问着他,用皮靴又踢又踩文河的断腿伤口。zhōngyāng军统领紧咬牙齿,低沉的呻吟着,脸sè煞白,汗珠大滴大滴的渗出,却是始终不发一言。 帝林在旁边看了一阵,制止了军法官:“行了。文统领是高级军官,大家也是熟人,留点体面吧。” 他打发走了军法官,蹲下身问:“何苦如此?” 他的口气象朋友间的私下闲聊:“远东军就要打过来了,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是更好吗?” 文河闭上眼。过了好一阵,他才说:“远征军是我被你骗走的,害得宁殿下流亡远东。这个窟窿,我要自己想办法弥补,不想再给殿下和远东统领添麻烦了。” 帝林默默的点头,他能理解文河的想法。这种刻板的老式军人始终坚持一个信念:我丢失的阵地,我要负责夺回来。忠诚,责任,职责,荣誉,宁死不退,这就是紫川家的军人风格,当年的哥应星如此,方劲如此,皮古如此,秦路如此,斯特林也如此,甚至可以一直追溯到雅里梅时代,代代传承,年代久远,却依然令人尊敬。就是这种jīng神,支持着紫川家从一个地方军阀成为了大陆第一强国。 帝林掏出烟,给文河递了一根,文河艰难的举起血迹斑斑的手,颤抖的接了过来,帝林又给他点了火。 文河深深的吸一口烟:“说实话,帝林,要是今天我赢了,对你可绝不会这么客气。” 帝林笑笑,自己也掏烟点上,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有什么话要留下来的,我可代转告紫川宁或者远东统领。” “代我跟宁殿下说一声对不起……不过老子都挂了,把命都搭上了,也算对得起紫川家了!算了,没什么要说的了。” “到时,安排你入圣灵殿,可以吗?” 文河笑笑,象是牙疼般扯着嘴角:“圣灵殿,那是哥应星大人和斯特林大人这样的圣人才够资格去。老子这种犯错的烂兵痞……帝林,你该不是诚心想糟蹋圣灵殿的吧?将来宁殿下还都时,我还得被赶出来,死了都不得安稳。在那里,万一碰到斯特林大人,他问我:‘文河,我把远征军交到你手上,你干得怎样了?可有好好保护好宁殿下?’那时老子还不再得羞死一次!帝林,肯帮忙的话,把我葬在东门外的我家祖墓那里吧,这样宁殿下光复还京时,我也好知道。” 帝林平静的说:“好的,你放心。” 睁大血污的眼睛,文河笑着:“谢了,帝林!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哈哈!可惜了,不能跟你交个朋友。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啊!” 帝林笑着摇头,站起身:“等抽完这根烟,就送文大人上路吧。俐落点,别让大人受罪。” 七八六年八月二十二rì,文河统领平叛失败,被俘不屈,在dìdūzhōngyāng大街被处决。闻讯后,紫川宁为之落泪,瓦伦要塞举丧,追认文河晋升家族统领衔――虽然帝林早就任命他为zhōngyāng军统领了,但很显然,无论是帝林还是紫川宁,大伙都没把那个任命当回事。直到zhōngyāng大街的那一刻,文河才真正被世人承认了他的身份。 监察厅事后调查,发觉参与密谋的军官比原先估计的要多得多,几乎整个骑兵第一军的高级军官都被卷入此事。只是他们中有不少人临时犹豫了,没能和文河一同起兵造反。 “当时参与密谋的旗本级以上军官共有九人,他们来自骑兵五师、骑兵六师、骑兵七师和骑兵特种旅。他们本来约定是六月二十二rì共同发动的,但那天只有骑兵五师的江华按照承诺行动了,其他部队都一直在观望中,他们想等大局已定再行动。殿下您威名显赫,震慑宵小不敢妄动,这也说明我们已得天运,蒙天庇佑啊!” 哥普拉感慨道,在座的监察厅高层们不停的擦冷汗。大伙都清楚,这次大家能活命,真的是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谁也没料到,文河竟能偷偷摸摸的组织起一场大兵变来,若不是那些军官临阵退缩,骑兵第一军两万多人突然涌进城来,能把整个监察厅都踏成齑粉。 以前接手兵权时,哥普拉多少还有点顾虑,不敢做得太过份或者太露骨。但这次兵变后,监察厅豁出去了:事情既然已经摆明了,那就不妨做绝! 监察厅在整个dìdū军区展开清肃。参加兵变的自不待说,虽然没参加兵变但事先知道兵变而不报告的,逮捕;同情兵变的,逮捕;与兵变官兵关系密切的,逮捕;部下有人参加兵变的,逮捕;上司参加兵变的,逮捕;与兵变官兵有亲戚关系的,逮捕……几天时间里,二十五名旗本级以上的高级军官被逮捕,其中包括了功勋累累的老将斯塔里副统领,方云副统领本来也在逮捕名单上,但文河兵变失败那天,他就悄悄的失踪了。 六百多名军官被逮捕,五千多名官兵被逮捕,他们的罪名是勾结叛逆,意图不轨。宪兵们抓人抓得手都软了,行刑队rì夜不停的处决犯人,官兵人人自危,却是没人敢稍发怨言。 两个星期内,所有被逮捕将官和士兵都被悄无声息的处决,dìdū郊外的野狗吃人肉吃得眼都红了。骑兵第一军是紫川家自哥应星时期起就存zài的皇牌军,这支部队参加了西线保卫战、镇压远东大叛乱、帕伊会战、奥斯会战、巴丹会战等一系列战役,一夜之间,这支为国家立下功勋累累的皇牌军已不复存zài。 虽然名义上是整顿军队纪律,但军法官们心知肚明,要清洗的对象就是那批至今仍愚忠紫川家的军人。麻烦的是,这些正统军官和士官往往也是军队的菁华所在,他们忠诚,勇敢,坚强,是士兵们敬仰和模仿的对象,这批人被清洗,导zhì了dìdū军区的气氛空前紧张。军队愤怒的情xù就像热锅里的油,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 八二二兵变虽然失败,但对整个时局的影响却极为深远。监察厅极力封锁消息,官方的媒体宣称:“士官生抱怨伙食不好所以上街游行,最后被疏导劝解回营了。”但是,目睹战斗的数万dìdū民众的嘴是无法堵上的。通guò民间地下渠道,兵变惨烈的真相被流传出去,两千三百五十一名志士的壮举被编成了诗歌传唱,而文河统领的壮烈更是令人黯然落泪。后人高度评价这位悲壮的军人,称:“文河统领的牺牲,唤醒了紫川家的复兴。” 闻知文河的死讯和dìdū大清洗的消息,远东统领紫川秀脱帽目视西方天际,一夜未眠。 天亮后,紫川秀打开门,却愕然的发现,门外静悄悄的站满了人。 紫川宁,林冰,明羽,李清,布兰,卡丹,杜亚风。 军人们身上的衣裳被露水打得湿漉漉的,紫川宁眼眶通红浮肿,显然是刚哭过。 大家目光对视,谁都没说话,但紫川秀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卡丹,”紫川秀的声音沙哑又沉重,像是溺水快死的人发出来的:“我记得,祢说过的,与帝林开战不符合我们利益。” 魔族王国的前女皇玉容不动:“殿下,我也说过,并非所有事都要看利益的。帝林与所有人为敌,他成为了包括您在内所有人的麻烦。他不死,就永远无法恢fù和平,就会有更多的牺牲和流血。” “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陛xià您能把紫川宁殿下交给帝林吗?” 紫川秀无语。 “战争不可避免。现在,我们对叛军还有优势,再过三年,监察厅会长成一个庞然大物,那时牺牲的代价更大。” 紫川秀垂下了头。良久,他说:“再给我一个开战的理由。” 卡丹深深一鞠躬,抬起头时,她毫不回避的直视紫川秀,眼中饱含着泪水:“陛xià,求您复仇!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 明羽脸上露出了严sù的神情,默默的解下了军帽。 紫川宁黯然抽泣,泪水滑落。 他们都是那段青恋情的见证人,在那个美丽的夏天,俊朗的青年将军与美丽的异国公主相识、相恋。虽然最终他们不得不分离,但就如彼此承诺的那样,他们一生永不相忘,至死不渝。 紫川秀闭上了眼睛,忍受着心头一阵又一阵传来的刺痛。恍惚中,那个宽厚、坚定的身影浮现眼前,他在对自己温和的微笑:“阿秀,你的前程远大。” 一个伟大而高贵的人格,能给身边的人以如此的影响。虽然离去,但他的身影依然无处不在。 “我们都只是凡人,不可能不犯错误。但有些错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被原谅的,一旦犯了,纠正的方法只有一个。” 窗外的蓝天一碧如洗,紫川秀回想的,却是在那个寒冷的雪夜里,那个孤独而骄傲的声音:“如果有那么一天,当犯错误的人是我,我希望来纠正这个错误的,是你们。” “大哥,二哥已经不在了。能纠正你的人,只剩下我了。” 他默默的转头望向紫川宁,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哽咽着:“阿秀哥哥……” 温柔的望着紫川宁,紫川秀轻声说:“我明白。殿下,我们在恭候您的命令。” 紫川宁闻声一震,她不敢相信的望着紫川秀,明亮的眸子里装满了震惊。当她回过神来,声音都失去平静了:“阿秀哥哥?” 紫川秀摇头,声音温柔却坚决:“在这里的,是紫川家的总长和她麾下的远东军统领,总长殿下,微臣在恭候您的命令!” 第七章 远东出军 七八六年九月一rì清晨,瓦伦要塞的zhōngyāng广场,晨雾在慢慢散去,如林般壁立的兵马在黎明的晨光中浮现。 黑sè斗篷的紫川宁从军阵中间的通道走过。晨曦中,黯淡的刀剑,铠甲,在晨风中猎猎飘舞的黑鹰战旗,士兵们黝黑、深沉的脸。 紫川宁感觉呼吸困难,心脏在激烈的怦怦跃动。她敬畏的注视身前的军人们,就是眼前的男人们,征服了强悍的魔族王国,远东的剽悍之师,转战千里身经百战而凝练出来的冲天杀气,光是列阵就能给人以沉重的压力。 广场的正中搭起了高台,远东统领紫川秀和一众将领们正在台下等候着她。看着紫川宁镇定的从兵阵中气度森严的穿过,将领们赞许的点头。三万大军列戈而阵的气势和威力,非经亲身体验无法想像。能保持镇定的从这冲天杀气中穿过,紫川宁不愧是将门虎女。 走近身边时,一众远东将领都向紫川宁躬身行礼。紫川宁略微点头回礼,首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她的脚还在微微发颤。 “殿下,请上台。”紫川秀走近来,伸手扶了下紫川宁,低声说:“不要紧张。我们都在支持祢,阿宁!参星殿下,斯特林,秦路,文河――他们也在支持祢!” 听到“阿宁”这个久违的称呼,紫川宁心头涌过一股热流。已经有多长时间了呢?他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她深深的凝视着面前男子:“阿秀哥哥,有你在,我不怕。” 紫川秀轻轻的笑了,笑容说不出的温柔。出现在这三万兵马聚集的阅兵场,出现在这充满铁血刀戈味道的阅兵场上,竟说不出的协调,让紫川宁一时看得痴了。 “殿下,请抓紧上台。”身后传来了李清低声的催促,紫川宁这才醒悟过来:这里不是dìdū自家庄园的大草坪。她定一定神,忽然觉得心头镇定了许多,心情也平缓了下来。 她登上了高台,三万军队聚集的会场里,安静得连晨风吹过的声音也听得见。士兵们静心屏气的注视着高台上娇滴滴的女子,在她身后,鲜红的太阳正在地平线上升起,那女子挺立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晨光之中。 “士兵们,”一个清脆的女声回荡在空旷广场的上空,开始时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但颤音很快消失了,声音变得顺畅而平静:“紫川家远东军团的士兵们,我在向你们讲话!家族家zhōngyāng军、远征军、边防军及多伦湖舰队、瓦涅河舰队的水陆军士兵们,我也在向你们讲话!紫川家族的全体国民们,忠诚于家族旗帜的所有人们,我在向你们讲话!我是紫川宁,紫川家的当代总长,我在向你们说话!” 仿佛一块石头投入了平静的池塘,兵海中起了无形的sāo动。震惊和疑惑就像波纹一般在士兵的海洋中回荡着,窃窃私语声四起:“那女人,她说她是宁殿下!”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紫川宁身后的远东统领站出两步,一言不发,以严峻的目光俯视着台下。立即,议论和窃窃私语声一瞬间全部停止了。士兵静立如林,三万人聚集的会场,竟静得荒山野林一般。 吃惊的望着紫川秀,紫川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英姿勃发的银发将军,与自己印象中温柔而体贴的紫川秀截然不同。“为将者需具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毫无疑问的,那个翩翩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真正的名将了! 紫川宁看着紫川秀的背影,眼睛慢慢的湿润了。孩提时,当暴民冲进自己房间时,就是这个背影默默的为自己守夜,直至黎明;面对着刺客们锋利的刀刃,同样是这个背影挡在自己的身前。现在,当自己国破家亡之时,还是这个背影站了出来。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为自己遮挡住人间所有的风雨。 眼看秩序已经恢fù,紫川宁退后一步,依然站到紫川宁身后,说:“殿下,可以继续了。” 紫川宁点头,站前一步:“士兵们,我来告sù你们真相,叛逆者极力要掩盖的真相!” 终于能在公开场合痛快淋漓的说出真相,紫川宁心cháo澎湃。她告sù众人,就在七八六年一月一rì的晚上,紫川家的最高统治机构遭到包围和攻打。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行径的,并非罗明海,而是紫川家的监察总长帝林。 “谁能料到呢?本该是维护纲纪、斩jiān除恶的监察厅,竟摇身一变成了叛逆集团!”紫川宁说着,冷静中带着愤怒:“帝林,不过微末小子,得我父远星看重,特意加恩提拔才得从行伍中脱颖而出,参星殿下对其恩宠信任至极,将要害部门交托。不到三十就成为了家族的一位统领,如此的恩宠提携,在家族历史上也少见。即使人心底里只存有半分良知,也该对此感激,以忠诚回报才是!可帝林此人竟是怎样回报家族呢?没有别的,只有血淋淋的双手! “他谋杀了参星殿下,谋杀了总长罗明海,谋杀了秦路阁下,谋杀了皮古阁下!此人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甚至就连与他结拜、曾多次救过他xìng命的结义兄弟也不放过,在望都陵,监察厅的宪兵悍然对斯特林下手,将他杀害! “斯特林阁下,一生公忠体国,无私无畏。在抵御魔族入侵捍卫人类文明的战争中,他屡立战功,堪称中流砥柱!他不但是我们紫川家的英雄,更是全人类的英雄!这样的人,竟不是死于魔族之手,不是战死在抵御敌国外患的战场,却是倒在了卑劣的yīn谋下,死在他曾全身心信任的结拜兄弟手上!世间之冤,还有更甚于此的吗?” 正如紫川宁所说的,虽然远东军士兵对家族缺少忠诚感,但对于斯特林这位家族名将,不少军人都是把他当偶像的。听闻他竟是死于自己结拜兄弟的手上,全场大哗。 紫川宁肃穆的举起了手:“我的身份,远东军的秀川统领和诸位大人可为我证明!以紫川家的荣誉担保,我今天所言所述,句句属实。而这位女士,她就是斯特林阁下的遗孀李清红衣旗本阁下,她也是与我一同经历患难从叛军手中逃脱出来的,可以证明我的话。” 高台上的远东统领凝重的点头。 李清也站上高台。她望过众人,眼睛里流露深沉的悲哀:“诸位,我是李清。在这里,我想以斯特林妻子,不,一个军人妻子的身份,跟大家说几句话。 “那时,突然听到斯特林死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直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斯特林常出兵放马的,受伤战死,我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当兵吃粮少不了风险,官当得再大也不能保证安全。而且斯特林也不是那种习惯躲在后面的人,他总喜欢冲杀在最前面。 “说句心里话,我是有点埋怨的,他都当到军务处长统领的份上了,何苦还象个大头兵一般厮杀呢?他说,李清,我毕竟经历了多年沙场,也练过武,身手比常人好些。我多杀一个魔族,说不定就能救了我一个兵的xìng命。我冲在前面冒点险,值了!” 说着,李清泪流满脸,凄切的声音回响在会场:“若是害斯特林xìng命的是魔族,是流风家的人,若是他死在战场上,那没话说,将军难免阵上亡,谁让他技不如人? “但这次不同。有人告sù我,那晚,斯特林是为了救帝林才急急忙忙连卫队都没带就赶回dìdū的。发布假消息把斯特林从达克军营里骗出来谋害的,不是别人,而是跟他结拜的兄弟!让他丧命的地方不是战场,而是望都陵外的荒山野林,宪兵们用弩箭害了他!这是谋杀!**裸的谋杀! “那个畜牲,害了斯特林后,他栽赃到了被害的罗明海身上,为斩草除根让世人永远不能得知真相,他连我这个未亡人都不放过,派出无数的密探和宪兵追杀我们,决意把我们灭口!世间还有比这更忘恩负义,更卑鄙无耻的人吗?苍天在上,以前他可是口口声声叫我弟妹的! “斯特林他一生为国为民,不该得此遭遇!那夜,我已发誓,但有一息尚存,我定要为斯特林讨回公道!但家族已被叛军所把持,元老会畏惧jiān邪势力,噤若寒蝉。我这个未亡人,无处可申这滔天之冤。难道世间就再无公义与正理了吗?我绝不相信! “诸位,与我夫君一样,你们也是家族的军人,是我夫君的同袍手足。先夫不幸遭jiān邪毒手,他的遗孀被人追杀灭门,除了远东军,我一个弱质女子,竟是求救无门!在此恳求你们,恳求你们主持公道,申张正义,惩罚jiān邪,让斯特林不至于死不瞑目!” 说着,李清在高台上对着士兵们跪倒匍匐,泣不成声:“拜托!” 整个会场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士兵们都被李清那略带哭音的叙述紧紧的吸引住了,静心屏气的凝神倾听着。士兵们并没有很高的觉悟或者智慧,但他们最看重的就是义气和战友情谊,钦佩的是英雄豪气。他们对“忠于家族光复故都之类”的口号提不起兴趣来,但帝林设圈套谋杀结义兄弟――而且还是深受众人爱戴的斯特林将军――还追杀其弱质妻子,放在这些血气方刚的士兵们眼里,这种行为实在是天理不容! 眼见李清盈盈跪倒,一个无辜被追杀的孱孱弱质女子跪倒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般凄凉,士兵们心中单纯的侠义肝胆顿时被激发出来了,他们赤红着眼,鼻孔愤怒的喷着气,眼睛紧紧的盯着高台上的人。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个声音在队列中突然炸起:“远东的男人不是孬种,我们不怕帝林!李清大人,我们帮祢!” 仿佛是一个火把丢进了火药桶里,激烈的气氛爆发了。无数条嗓子喊了起来,声音乱七八糟响成一片:“杀掉那个畜牲!” “没人xìng了!” “我气得受不了了!” 人声鼎沸,秩序井然的阅兵场乱成了一团,有人冲着高台上喊:“秀川大人,还等什么,快带我们回去打帝林吧!” 高台上的紫川秀只是默默的站着,并没有出来喝令肃静,而高台前的将领和队伍中的军官们也保持了沉默。面对这场混乱,大家仿佛故意的放任着。 远东军副帅林冰快步上了台,扶起了李清:“清大人您放心,这件事,我们远东军义不容辞!” 擦着眼泪,李清哽咽的说:“有劳大人了。”面对高台下的士兵们,她深深的一个鞠躬:“谢谢大家,真心的感谢大家!” “理应如此,清大人不必多礼!”林冰转向台下,大声说:“弟兄们,帝林集团控zhì了dìdū,他们刚刚击败了林氏家族,逼迫林家签定了城下之盟,而家族的西北统领明辉阁下畏惧强权,竟赞同叛军的立场,于是,那个满手血腥的魔王,弑君杀兄的凶手,便可以逍遥四望,他欣欣然以为,天下再无正义肝胆,再无忠义之士,他的罪恶暴行可不受惩罚,反倒能黄袍加身,尽享荣华!弟兄们,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三万人愤怒的低喝犹如闷声雷霆,轰然冲上高台上,强大的声波震得紫川宁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颤抖,紫川宁被震得头晕目眩,站立不闻。 “正是!”林冰慷慨激昂,她响亮的声音回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且让帝林得意吧,且让他嚣张吧!他忘jì了,五十年前,正是远东人,在dìdū城外挡住了叛乱的三十万边防军!他也忘jì了,两年前,也是远东战士,挡住了装甲兽的铁蹄,击落了魔神皇头顶的皇冠! “昭昭天rì,自有公理,公道自在人心。官僚和贵族们贪生怕死,屈服强权,为了自家的财产和权势,他们噤若寒蝉,顺风倒伏,但是,在远东,这样的孬种决计不会存zài!在远东,我们有的是热血、勇气和义气,对帝林这种丧尽天良的逆贼,这种卑劣得简直不配称之为人的畜牲,远东的男子汉决计不会袖手旁观!” 林冰激动得粉脸通红,她猛然转身面向紫川宁,大声说:“殿下,远东军在此恭候您的命令!” “我明白!”紫川宁定一定神,可是泪水依然抑制不住的从眼中流下。她尽量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努力平静的说:“远东统领紫川秀阁下,作为紫川家的总长,我命令您立即率远东部队入关讨伐以帝林为首的叛乱集团,平定叛乱,恢fù秩序,以恢fù鹰旗荣耀!” 紫川秀默默的望了紫川宁一眼,然后,他将斗篷向后一拂,优雅的屈膝跪倒:“微臣谨遵钧令,殿下。愿追随您的旗帜,家族万岁!” “愿追随殿下,家族万岁!”跟在紫川秀身后,远东军的众将一个接一个对着紫川宁跪倒。从远东草原上吹来的劲风猛烈的吹着,拂动着将领们身上的斗篷,上下翻飞着,犹如一群纷飞的苍鹰。 全场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轰然响起,仿佛被风吹倒的麦浪,士兵们整齐的一排接一排的跪下,无数个嗓音汇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愿追随殿下,家族万岁!” 成千上万的军人以排山倒海之势跪倒在美丽的少女面前,紫川宁心cháo澎湃。她看到了千军万马,她看到了铁马金戈,她看到了,无数招展的黑鹰战旗迎风飘舞在dìdū的城头,她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在向她微笑着,那些活着和死去的人们,在这一刻,他们的笑容灼灼发亮,闪耀着动人的光芒。 “叔叔,我回来了!” 七八六年九月一rì,一个震天霹雳将整个大陆震撼得目瞪口呆:失踪已久的紫川家总长紫川宁终于在远东出现了。在瓦伦要塞,她公开检阅了远东秀字营、半兽人铁甲军等远东jīng锐部队,并发布了讨逆檄文。在檄文中,紫川宁以紫川家总长的名义,宣布以帝林为首的监察厅和宪兵部队为叛逆组织,宣布从即rì起,他们的一qiē行动皆为非法。 在檄文中,紫川宁完全崭露了作为一个大国领袖的风范和气度。她说:“监察厅与宪兵团本为捍卫家族jīng锐,奈何被jiān逆所误,走上歧路。叛军之中,多为家族赤子,不少更曾为鹰旗付出与流血。尔等乃受长官蒙蔽,尊奉命令而行事,叛逆并非尔等本意。朕为人君,能惩治宜能宽恕,谨宣布,除帝林、哥普拉、今西等逆首,监察厅和宪兵一众人等,只要尔等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家族就能既往不咎,不加追究。若能反戈一击,立下殊功,家族更是不吝封侯之赏!” 檄文一经流传,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监察厅发言人立即辟谣,称这是谣言,紫川宁殿下依然在dìdū总长府内。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们组织了一批有名望的专家、学者和身份显贵的元老前去总长府内探望紫川宁,然后出来在报纸上发表声明,证明紫川宁确实还在。 但这种做法骗不了人。民众心里都是雪亮,大家都说,若宁殿下还健在,只需安排一次公开集会让她亮相说话就好,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做法,监察厅却不敢采用,而是胁迫一群名人去搞什么探望,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监察厅做贼心虚,这反倒证明了檄文的真实xìng。 监察厅采取种种措施,下令禁止檄文的传播,他们派出了无数的密探遍布民间,偷听老百姓的谈话,在道上设立盘查站、张榜恐吓,在城市里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绞刑架、处决敢私下议论的百姓。但这些措施就像用一个小调羹浇水来扑灭森林大火一般,完全无济于事。从瓦伦一直到旦雅,从dìdū到蓝城,从瓦涅河到朗沧江,遍布城乡,大大小小的城镇和乡村,几乎在每个城市的街上、墙上、路灯柱子上、大门边,到处都贴出了盖有紫川家国玺的檄文。尽管宪兵们每天都撕,但到了第二天早上,无数的传单和檄文又如雨后笋般冒了出来,竟无人知道它们自何而来。檄文传播犹如烈火焚野,遍地燎原,无处不在,口口相传,人人皆知。 一个月后,监察厅不得不承认,在禁止消息传播这项工作上,他们已经完全失败了。 “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白厦无奈的报告:“哪怕是最偏僻村野里的聋子老头,他都知道我们是叛军了。现在我们做得再多都是无用功――不,是反作用。我们越是严令禁止,老百姓就越是关注此事,传播得越起劲。殿下,紫川宁能在短短三个星期里把檄文散布全国各地,这不单单靠老百姓自发的传播。我们怀疑,在这背后有一些大势力在组织和推动此事。” “你是指……”自从知道紫川宁露面,帝林就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表情:“远东统领吗?” “远东统领肯定插手此事了,紫川宁能在瓦伦要塞公开露面,这本身就说明了远东军的态度。但是单靠白川的远东情报局,他们还办不到这么干净俐落,让我们连追查都办不到――殿下,不是我们狂妄,就远东情报局那伙从头到脚的菜鸟,他们的本事顶多也就打探下农贸市场的白菜价格罢了。而且远东情报局的活动范围也只局限在东南地区,对于西北和西南,他们鞭长莫及。流风霜、明辉、林家还有元老会,这几伙势力里肯定有人在暗中帮紫川宁传播这个消息。只是具体是谁干的,谁在暗中跟我们作对,我们还在抓紧追查……” “没必要查了。”帝林望着窗外的蓝天,声音淡淡的:“查出来也没意义了。”他苦涩的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了:天下皆我敌。准备开战吧!” 紫川宁的檄文不但在民间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和反响,也在政坛和军界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继巴特利之后,靠近远东瓦伦要塞出口的达玛行省第二个给世人做出了光辉的榜样,行省总督和省长发动兵变,消灭了监察厅驻当地的宪兵,公开宣称投靠远东的紫川宁。 凯格行省第三个易帜,宣布脱离监察厅,回归紫川皇权。 就像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监察厅一直担心的连锁反应终于发生了,东北地区的比特、安卡拉等东北三省公开易帜。在当年的抗魔族战争中,这三省本来就是由远东军光复的。虽然当年紫川参星撤换了他们的总督和省长,但在这几省里,很多地方官员都是由原来的远东军官担当的,紫川秀的命令对他们是有相当影响力的。 在那些暂时还没易帜的东南行省里,形shì在继续恶化。十七个行省的监察厅派驻机关都报告,形shì变得相当恶劣,他们无法控zhì局势了,监察官和宪兵们都不敢穿着制服离开营地。不但老百姓对宪兵和检察官充满了敌意,而各地的zhèngfǔ和驻军,本来在事变后就对监察厅一直唯命是听,现在也变得态度暧昧起来。 十一个行省的派驻监察官都向dìdū紧急求援,请求给他们辖区增加宪兵部队。因为驻军和zhèngfǔ都出现了原因不明的异常动向。他们怀疑,对方跟远东军有勾结,若不能尽kuài增加宪兵部队的数量,不足于震慑当地zhèngfǔ和驻军。 负责镇压巴特利叛乱的今西统领发回求援讯息,自从紫川宁发布檄文以后,周边数省接连不断的反正,甚至就连讨伐军大本营的奥斯行省也出现了波动,接连不停的受到不明身份武装的袭击。今西恳求派遣有力部队来维持自己后路,声称:“现在奥斯省军已经靠不住了,不能放心把粮仓交给他们防守。”另外,他麾下部队的士气都一落千丈,战力衰弱惊人,若无新部队加入,他实在没有信心继续进攻。 但是,这些求援报告都被帝林否决了。并非他认为这些报告不重要,但无奈,他实在抽不出兵力来了。 若说帝林手上没有军队了,那是说不过去的。现在,在dìdū军区就有十三万大军。但可惜,真正属于监察厅嫡系的可靠部队只有不到三万人,而他们要负责监视近十万紫川军,而这些部队在紫川宁檄令的感召下,已是相当不稳了。 虽然监察厅已对文河集团一案进行了迅速处理,但紧张的局势并未因为清洗行动而得到缓解,军队中不满情xù高涨。很多官兵都是紫川宁的同情者。紫川宁,她的美貌和名声让人想起了那些传说中被jiān臣篡权被迫流亡的公主――虽然在传说里,那些流亡的公主和王子最后总要杀回来的,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位楚楚动人公主的热爱。这些最底层的士兵们,出于朴素的正义感和是非观,反感一个谋害自己主君和结拜兄弟的人,而且这位被谋杀的人还是在军中素来被尊敬的斯特林将军。私底下如何荒yín无耻那是一回事,但无论谁都不会喜欢在一个恶名昭著的主君手下效劳。 虽然那些被收买的文人们总是在叫嚷着实力唯尊,但在大多数官兵心中,“紫川”这两个字还是代表了正统。从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时代起,紫川家就开始了统治,人们都认为,家族的存zài就如rì月星辰一般永恒。虽然遭受了重创,但紫川家是颠覆不倒的。既然紫川家垮不了,那帝林肯定就要倒霉,跟着帝林走的人也要倒霉。不需要高深的智慧,士兵们能悟出这个道理。 而且,听说远东统领秀川大人已经站在宁殿下那边要勤王。虽然军中的宪兵和军法官都在宣传,说远东军穷得连铠甲和武器都装备不起了,大家完全不必担心。但大家都记得,在当年的巴丹战场上,远东军正面硬撼魔神皇近卫旅一天一夜,宁死不退。远东士兵虽然武器简陋,但他们的剽悍武勇令人震撼。要与这样的对手为敌,谁都不愿意。 现在,dìdū的士兵都在私底下商议如何应对这场大难。在很多基层部队里,士兵们跟军官私下达成了约定。士兵们保证不在战场上对军官放冷箭,不在背后捅他的刀子;军官则答应,在与远东军交战的时候,他不会阻拦士兵们逃跑和投降――当然,装模做样的吆喝几声还是要的,否则军官无法跟宪兵督战队交代,但他不会动手。当然,若是大伙一同投降给远东那边的话,士兵们还得负责向远东军那边证明,证明军官不是真心站帝林那边的。 对于军队的离心状况,监察厅也是心里有数的。负责军队事务的哥普拉向监察厅做报告,他坦诚的说:“至少七成的官兵是不可靠的,其中有四成的官兵是站在紫川家那边。至于有多少人是真心支持我们的,我认为,两成都没有。要整顿他们――恕我直言,还不如把他们都解散了重建更简单点。” 全场大哗,大家都认为,照哥普拉的做法是办不通的,且不说费用和消耗的物资,大战随时可能爆发,哪有时间好整以暇的重新练兵? 哥普拉坚持己见:“一支不可靠的军队比没有军队更坏!” 沙布罗说:“再不可靠的军队都比两手空空来得好!紫川宁发布了檄文,远东军和西北军随时可能进攻,我们要面临东西夹击――这时候多一分力量都是生死攸关的!” 争争吵吵后,大家总要妥协。在这次会议上,监察厅制定了年内建军计划纲要,主要内容包括整编五个新编师团,其中包括一个骑兵师团和四个步兵师团,这些部队都是属于宪兵序列的。在组建新军的同时,监察厅计划把原远征军二十一个师十五万人的庞大部队进行jīng简和压缩,最终目标是要压缩到六个师团五万人。 与此同时,监察厅要做好迎战准备,随时迎击自东南陆路而来的半兽人军团和西北平原上滚滚涌来的骑兵集团。 帝林站起来,身形沉稳有力,深邃的眼里放出锐光:“诸位,前路已是绝境,唯有死战!” 军官们站起来,齐声应道:“愿跟随殿下,直至死亡!” 九月十rì,监察厅派驻瓦伦的间谍回报,从远东的各个行省,装载着粮草和辎重的长长车队源源不断的流入,从各地调集的半兽人部队正rì夜兼程的赶往要塞,每rì里在要塞zhōngyāng的广场都能传来新来部队人马的喧嚣声。 九月十一rì,明辉统领驱逐了监察厅的派驻军法官和宪兵,断绝了与监察厅的所有联系。分布在防御流风家漫长战线上的十几万野战部队开始收缩,西北各地的贵族私兵都收到了命令,向西北边防军司令部所在集结,贵族们打出的旗号是“勤王平叛”。 七八六年九月十四rì,林氏家族宗家林睿在河丘发表声明,称林家与紫川家正统皇权有着多年的深厚交情,两国历来交好。现在眼见紫川家的皇族紫川宁小姐竟被叛逆逼迫得流亡远东,正义感强烈的林睿伯伯实在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表示,林家虽然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战争,损失也很大,但在这场正义与邪恶大对决中,勇敢的林家子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只需宁殿下说一声,十万林家jīng锐便会应邀而至,顺澜沧江而上直捣dìdū,协助紫川铲除叛逆!” 七八六年九月十三rì,流风霜元帅在蓝城发表声明,称帝林以臣弑君,这种行为天理不容。元帅本人与紫川家曾经并肩作战抵御魔族,有着深厚的战友情谊。作为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人,元帅表示,愿在适当的时候伸出援手,协助紫川家铲除败类――比起林睿来,流风霜更干脆,连紫川家邀请这个步骤都省略了。当然,如果有人认为流风霜是居心不良趁火打劫的话,那绝对是他心理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做坏事挑明与没挑明,那是大不一样的。先前大家都知道帝林是叛逆,但都可以捂着眼睛假装没看到,但紫川宁檄文一出,帝林仿佛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林睿、流风霜等实权军阀不说,就连远在几千里外嘉西海岸被流风森压着打的流风清和流风明都探头出来叫了几声,说帝林无视君臣大伦,犯下滔天罪恶,实在罪该万死,他们两个也要出兵来讨伐云云――其实他们也是打打广告赚威望罢了,再不出声世人都忘jì大陆那边还有两个小诸侯了。 时间滚滚进入了七八六年十月。各地一片平静,甚至连巴特利行省现在都停战了,但从瓦伦到dìdū,从东南到西北,从古奇山脉到多伦湖,紫川家有经验的臣民都能感觉到,现在的安宁不过空前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宁静,空气中荡漾着战争来临前特有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 七八六年十一月七rì,黄昏,血红的晚霞下,一骑汗水淋淋的信使旋风般冲入dìdū东城门,一边急驰他一边高呼,叫声嘹亮又清脆:“远东军已从瓦伦关出兵西进,旌旗漫天,兵力超过十万!” 快马一骑奔过,万人夹道观望。消息闪电般传遍了全城,许多民众纷纷赶到东门,在那里等待进一步消息。城门的守备官眼见大批人聚集,生怕出事,吆喝着要驱赶他们散开。但此刻,人们的好奇心已经战胜了一qiē,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几十个守备兵在汹涌人cháo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入夜后,人群举着火把,守在dìdū城门处,城门前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有大胆的年轻人小声喊:“远东统领万岁!紫川万岁!” 城门守备官厉声喝道:“谁在乱叫,抓起来!” 晚上九点时,城外响起了急速的马蹄声,第二个信使奔入城门,眼见街道上聚集的人山人海,骑士扎住了马步,响亮的叫道:“急报!出击远东军已超过二十万!” “哦……”上万人一起感叹的声音犹如大海的啸声,“远东统领万岁”的声音再次响起,守备官脸sè铁青,却是不再喊话镇压了。 午夜时,当第三名骑士信使出现时,城门处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人群中间留出了一条道,这条由人墙组成的道路一直通往dìdūzhōngyāng大街。 “大军,空前规模的大军!四十万大军!半兽人的铁甲军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军从瓦伦出来,前队都进了达玛行省,后队还没走完!” 人cháo沸腾,无数人同声高呼:“远东统领万岁!紫川家族万岁!” 城门守备官跟着一起喊:“远东统领万岁!紫川家族万岁!”他的脸上洋溢着衷心的、充满喜悦的笑容,仿佛从心眼里感到喜悦。 这次出兵,远东军倾国以动,出动部队包括:远东第二军、远东第三军、光明王亲卫军、魔族王国第二军镇、魔族王国第三军镇,合计兵力共计六十八个半兽人团队,十个人类师,十个秀字营大队,另外还有二十六个团队的魔族仆从兵,兵力共计三十一万三千人。 另外,归顺于远东的东北六省也派出了各省的守备队助阵,共计九个师,近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出兵规模在紫川家历史上也是罕见的,瓦伦城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军团,军队不得不分批出发。若从上空望去,整个古奇山脉的峡谷都被密密麻麻的军队所覆盖。只有前队出了城,后队才能从瓦伦进城。 十月三十rì黎明,瓦伦要塞誓师发兵,讨逆平叛。第一批四万人的铁甲半兽人军团从瓦伦的西门出阵。在黎明的红光下,士兵们犹如一条钢铁的河流蜿蜒在古奇山脉的群山峻岭之间。 晨曦下,从瓦伦出发的士兵们都望到了那个伫立在城头披着白sè斗篷的倩倩少女。她象个雕塑般站在那里,举手敬礼,站了两个多小时,汗水渗湿了她的衣裳,滴滴的溅落在城楼的地板上。 紫川秀劝她下去休息。但紫川宁很认真的回答道:“阿秀哥,抗魔族战争是国战,这次不同,这完全是为了我紫川的一家一姓而战。士兵们出兵放马,抛头洒血,我受这点累又算什么呢?” 紫川秀深深的凝视着紫川宁,看着她闪着汗光的额头和湿漉漉的秀发。良久,他感触的说:“殿下仁心慈怀,愿您能永记今rì之言。” “我绝不会忘jì。”紫川宁神sè严sù,她望着从瓦伦城下一直蜿蜒到山脚的士兵队伍,在红sè的黎明晨曦中,这像是一条蠕动的长龙盘绕在山间:“紫川家他rì倘能复国,这将归功于士兵们的奋战与牺牲。” 她转过头来望向紫川秀:“当然,还有阿秀哥哥你。你对家族功劳之大,恩同再造。请阿秀哥哥你相信,家族将来必定有所回报。” 紫川秀笑笑:“殿下言过了。我还是家族臣子,这些是我应当做的。” “不,阿秀哥哥,你做的已经超出你应做的了。你和他是生死交情。要你与他为敌,这实在强人所难了,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即使林家倾国之军最终也败在了他手上。帝林虽然人品卑劣,但他确实是罕见的军事天才。” 紫川宁眺望着西边的天际,说:“当代能与他匹敌的将军,斯特林大哥已经不在了,流风霜是异国人,家族能倚靠的,只有你了。” 紫川秀双手微微一颤。紫川家的总长以这种推心置腹的坦率语气与自己谈论问题,这在他的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他很认真的说:“殿下,家族对我恩重如山,若没有远星殿下和哥应星大人当年的栽培,就没有今rì的我。我所做微不足道的贡献,不过回报家族万一而已,您不必放在心上。” 紫川宁静静的望着他,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双闪着晶莹的明眸。然后,紫川秀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这绝不是微不足道的。” 然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了。晨曦里,两位玉树临风的男女伫立在城头,黑沉沉的瓦伦山脉在背后轮廓出他们的身影,飘逸,挺拔。远东的军官们屏息静气的望着他们。这是世上最后的两位紫川了,他们有一种骄傲的、不容于众人的美感,犹如孤绝高峰上的冰雪。 第一章 限时公告? 深秋的dìdū,街头撒满了纷黄的落叶。夕阳西下,雄伟建筑的尖顶投影在人烟稀疏的街道上,高大的梧桐树在秋风中无声的摇弋着,深沉的暮sè笼罩着这座古老恢宏的城市。 外壁上印着剑盾交叉图案的马车从街道中间穿过,驶入了zhōngyāng大街旁边的小巷里。自从今年元旦的事变以来,信奉着这个图案的势力已是dìdū的实际统治者了。 道旁的行人注视着马车,眼中流露复杂的感情。相熟的人们使着眼sè,用唇音发出轻声:“还有多久?” 道旁斗升小民的议论,马车里高高在上的权贵是不会理会的,穿过了隐蔽的jǐng戒线,马车停在了小巷子尽头的小门前,车门打开,穿着黑sè检察官制服却佩戴着金星标识的哥普拉跳下车来。守在门前的两个便服男子上去向他行了礼:“大人,您来了。” “监察长大人可在家中?”哥普拉客气的问。 “在家。请容通报一声。”男子恭敬的说,他进了小门里很快又出来:“大人有请。” “有劳阁下了。” 虽然身为统领,监察厅的头面人物,但哥普拉竟对一个看门口的小人物如此客气,这不能不令人吃惊。细一琢磨这简单的对话,人们会吃惊于这个事实:当今dìdū的实际控zhì者帝林,他就隐居在这个偏僻幽静的小巷里。 小院虽然外面不起眼,院子里却是别有洞天,假山层峦,池塘幽静,绿树郁郁,jīng致的楼榭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哥普拉知道,这本来是紫川家的一处皇家别庄,帝林政变成功后,为免遭到仇家报复,他将妻儿秘密安置到了这里,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即使在监察厅内部也只有少数心腹知道。 在走廊的入口,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来,活蹦乱跳向哥普拉奔来,手中挥舞着一把玩具剑,张牙舞爪的叫道:“驾、驾、驾!我是黑骑兵,你是大魔族,打打打!”在小男孩的身后,远远的追着一个美貌的少妇,柔和的呼叫声传来:“迪迪,不要乱跑……不许对叔叔不礼貌……快回来……” 哥普拉露出和蔼的笑容,俯身下来抱起了小男孩,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尽管那小孩拼命的挣扎,但哥普拉的手犹如鉄铸一般,他笑说:“迪迪少爷,你又不乖了。” “放手,放开我……”小男孩使劲的挣扎,黑黝黝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小嘴翘得高高的,嚷嚷道:“哥普拉叔叔最坏了!” “真是的!”这时候,那美貌少妇已赶过来了,气吁吁的说:“迪迪,快下来,不许对叔叔没礼貌。” 哥普拉把小男孩放下来,恭敬的对女子躬身行礼:“夫人,您好,您身体安康。”那小孩得了zìyóu,一溜烟的跑进花园里跑没影了。 林秀佳笑道:“哥普拉,这阵子,你可老长时间没来我们这了。这阵子太辛苦了,脸sè好差。今晚就留在这里喝汤补一补吧……迪迪老是说你坏,看到你来就怕了,看来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我和帝林都太惯他了,这家伙整天淘个没完的,害得我没一阵能安心。” “迪迪少爷天颖聪慧,jīng力充沛……” “少来!这小混球什么天颖聪明?他是捣蛋最拿手,尿裤子最擅长!”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哥普拉身后响起,哥普拉回过头,却见帝林打着呵欠从走廊里出来,军便服的衣领纽扣敞开着,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底子,显然是刚刚睡醒。 哥普拉躬身行礼,帝林随意的挥手:“哥普拉,你过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是的。下官也有些要紧事务要向大人您禀报。” 林秀佳笑道:“你们两个谈。我去找迪迪,这小顽皮,一会就不知跑哪去了。帝林,等下你记得把哥普拉留下吃饭啊!” 两位男人微笑着看着林秀佳从面前走过,在花园中叫唤着帝迪的小名:“迪迪、迪迪。” 放在紫川宁的文告中,帝林和他的首席部下哥普拉,那都是残酷血腥的代名词,是人间邪恶的总集合。但在这一刻,当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小孩,他们眼中蕴含的,只有关切和慈爱。 望着林秀佳,两人面上的笑容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sù的凝重。帝林简单的说:“进我书房说。” 进书房坐下后,哥普拉很快便进入了主题:“大人,今西从前线传回了报告,请您阅示。” 帝林打开了今西的报告。他读得很慢,很仔细。监察厅几个干将的风格各有不同,如果是哥普拉的报告,因为曾任过帝林的卫队长,他对帝林很坦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的说重点;沙布罗是个莽夫,有什么说什么,报告平铺直叙,一目了然;卢真的报告废话连篇,任务完成得越差他的报告就越长,通篇能找上几十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任务没能完成,所以对他们的报告,帝林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来琢磨。 唯独今西不同,这个部下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报告的每个字都有其涵义,对他的报告,帝林从不敢掉以轻心。就如今天的报告,表面上,今西向dìdū大本营汇报最近的战况和敌情进展,远东军司令部已进驻凯格行省首府,各地督抚纷纷投靠,而与今西交战多次的巴特利省军此时已经正式亮明了番号,他们是由白川统领的讨逆军先锋部队。 “目前与我军交战只有白川所部。但其部骁勇悍死,十分善战,我军迟迟不能将其击退,已成僵持之势。但周边局势极为不利我军,巴特利、瓦格、凯格、安卡拉等省先后叛逆,远东叛军主力已入驻凯格首府,各地督镇被远东檄文所惑,盲目仇视我军,不明身份兵马四处出没,袭击我军的粮队与信使。我部处处遭到袭击,奥斯行省的军法处竟遭满门屠灭,一夜之间三百人全部遇难。下官怀疑此事系奥斯总督科维奇所为,无奈局势微妙,科维奇早有防备,rì夜留宿省军营地不肯出见,我部无法向其问罪。 “因为远东妖言流传甚广,尽管已颁下严令禁止,但除个别意志坚定者,军中将士仍旧大半被其所惑。近来几次战斗中,临战部队竟然临阵而溃,甚至有当场投敌者。此种情形,实为下官统军以来罕见,震骇难言……” “震骇难言啊!”帝林合上了报告,沉声说着。 哥普拉识趣的为上司倒上了茶,说:“因为是急件,所以参谋部就先拆阅了。现在跟今西对峙的只有白川,但远东军的主力随时会出现,看今西的意思,是希望能撤军。但他是主帅,他不好主动开口说撤军。” “参谋部那边怎么看?” “现在我们手头靠得住的部队不多,今西手上的兵力是很宝贵的。若让今西在巴特利那里被远东人消灭了,我们的损失会很大。” “嗯。”帝林把报告卷成一团,在手上轻轻敲打着,今西以为他同意了。但他却说:“今西不能撤退。” “大人,那样他会被远东军一口吃掉的……” “监察厅全体出动,过去增援今西。就在那边与远东军决战。” 帝林声音不大,但放在哥普拉耳中简直无异晴天霹雳。他发出“啊、啊”的惊叹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 “与远东军野战决战?大人,这样我们毫无胜算……” “困在dìdū里,我们才是真正的毫无胜算。” “大人,dìdū是天下坚城。当年,您能依城守住抵挡了六十万魔族的进攻,今rì,我们同样能靠这个抵挡住远东人!” “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可守之城。当年我们守dìdū,背后有西北、西南、林家甚至流风家的纵深支持,又有远东的紫川秀、奥斯的斯特林等呼应援助,所以才能谈坚守;今rì我们若再守dìdū,四面八方全是敌人,坚城已成绝地。” 帝林笑笑:“同样是魔神皇,但紫川秀可不是卡特。拿兵力来填dìdū的城墙,这种蠢事,他不可能犯同样的错误。” “这个……但还有林家和流风家。只要我们能在dìdū城里坚持得够久,他们说不定也会掺和进来,局势说不定会有所变化……” “林家和流风家是有可能掺和进来,但他们的第一个攻击对象肯定是我们。”帝林冷笑着:“清醒一点吧,我们现在是天下公敌,各路兵马可能会内讧,但那是我们完蛋之后。” 帝林站起来,在书桌地图上dìdū的位置上重重一点:“dìdū,天下中枢要害所在!远东军要西征,河丘军要东上,西北边防军和流风军要南下,无论哪一路兵马要争霸大陆中原,我们都是首当其冲。 “我们三路受敌,但各路兵马中,唯有远东军才是我们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他们是奉紫川宁为正宗的皇家军队,必须要讨伐我们了。我们与远东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无妥协,所以,我们与远东之间的死战将不可避免。 “而河丘军和流风军出兵,名为讨逆,实为趁火打劫。我们空城而去,无论得城的是流风霜也好,林睿也好,明辉也好,只要我们把dìdū城丢给他们,无论谁得城,他们都绝不会允许其他两家入城。三家势力彼此牵制,也无余力来尾随追击我们。 “在dìdū困守,我们要面对远东、明辉、河丘、蓝城等四个敌人;主动出击,决战战场转移到巴特利的话,那时我们就可不受打扰的与远东军决战了,只要击败了远东军,那紫川家皇权派最后的力量就此烟飞云散,回过头来我们还可以从容对付林家和流风家,是战是和再行计较。即使运气最差,我们还能保住东南。” 帝林言之凿凿,哥普拉脸上的神sè慢慢从惊疑不定变成了钦佩。低头考虑了一番,他佩服的说:“大人高瞻远瞩,思虑周密,远超属下所能。下官和参谋部目光短浅,不识天下大势,险些误了大事。” “这也是纸上谈兵罢了,天下大势,哪这么容易就说死了?” 帝林笑笑,缓缓摇头,语调转为沉重:“自我们起事以来,战乱不断,生灵涂炭,天下因我们受难不浅。战争不好再拖下去了,胜也好,败也好,一战而决,就当是我们做点好事,也可以让国家留着点元气。” 哥普拉诧异,印象中,这位老长官一直是那种“我死后,管他世界洪水滔天”的人物,如今怎么突然悲天悯人起来了?他愣了下,才出声说:“大人您说得很是。” 因为帝林决意出战巴特利,参谋部必须要抓紧时间重新做出计划,哥普拉匆匆告辞了。帝林送他到了院子里,恰好碰到林秀佳和帝迪,母亲正在满院子的追着调皮的儿子,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黄昏的院子里:“迪迪,快出来,叔叔要走了,出来跟叔叔说再见啊!”但小孩却嬉笑着,到处乱跑,让母亲追也追不上。 帝林摇头苦笑:“见笑了。这个小畜牲,真拿他没办法。”曾以冷酷铁血闻名的魔头,在这一刻也与平常的父亲没什么两样。 “哪里。小孩子调皮一点是好事,jīng力充沛,将来才好干大事啊!” 哥普拉笑着告辞而去,望着他的背影在暮sè中消失,帝林眼中流露一丝淡淡的愧疚,但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了花园中的妻子和儿子时,眼中的愧疚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沉如海的珍爱和痛惜。 低级官兵只关心胜负,但帝林的目光必须得更长远,望向这一战之后的结局。坚守dìdū,陷入残酷的围城攻城战,战事延绵无尽,国力消耗巨大。这样,监察厅的最终败亡是不可避免,同时也会将远东军拖疲拖垮。远东一垮,国家最后的力量失去了,外来的入侵和干涉将不可避免,紫川家将会陷入被撕裂瓜分的命运。 身为紫川家的一份子,帝林不可避免的对这个国度怀有感情,虽然已身为叛逆罪人,但他并不希望家族就此沦丧、灭亡。 而且,他还怀有更深的恐惧和顾虑:若是自己与远东军打得两败俱伤,万一最坏的结局出现,自己灭亡的同时紫川秀也身死,那时——林秀佳和帝迪怎么办?身为当代最大叛逆的后裔,在自己身后,滔天的血海深仇将向自己的妻儿涌来,在那个时候,除了手拥重兵的紫川秀,谁还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妻儿? 帝林沉默的望着自己的妻儿:“我的孩子,我的妻子。这一qiē,都是为了你们啊!” 七八六年的深秋,紫川家的东南平原腹地上战云密布。趁着那深秋的朔风飞扬,远东的庞大军团越过了瓦伦要塞通道,挺进紫川家东南平原。 实力+大义名分=无敌,这是紫川秀在进军途中最深的体会。远东大军势如破竹,半兽人军团一路过来,只要前锋亮明讨逆军的旗号,当地文武官员立即大开城门出城迎接紫川家王军,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大军入城,民众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种待遇是上次紫川秀反攻魔族时都不曾享受过的。鹰旗所至,万民景从,三省数十城镇兵不血刃的拿下。 进城以后,紫川宁以家族总长的身份出面接见城中的官员和士绅大户,亲口宣抚并重述dìdū事变的真相。会场气氛热烈,军人和民众异口同声,声讨帝林暴虐无道,残害百民,罪该万死。而远东勤王军此去必能一举建功,扫清妖氛,荡尽丑类,回复朗朗青天。 远东的宣传部门把会议纪要散发得漫天遍野,以向世人证明东南民众是如何在宁殿下号召下众志成城的反抗暴虐魔王帝林的残暴统治的。同时,被远东军“解放”出来的民众和官员也十分配合,为了撇清自己与叛军之间的关系,他们纷纷出来揭露监察厅的残暴和不义,说监察官们如何贪婪无耻,陷害无辜,宪兵则残酷无人xìng,对无辜民众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制造种种人间冤狱——作为国内最大的司法集团,屈打成招和陷害无辜的事情监察厅绝对没少做,这倒也不算冤枉了帝林,但有些事却实在离谱了。 瓦格行省的元老言之凿凿的声称,他掌握了可靠证据,可以证明监察厅一直在暗中勾结魔族,他很有把握,当年魔神皇的入侵就是帝林给引路的。 “帝林逆贼,他居然敢勾结魔神!”元老大人悲愤万分:“身为光荣的人类一份子,我与此种败类誓不两立!” 在现场主持会议的杜亚风干咳一声,凑到元老的耳边提醒:“元老大人的爱国热情实在令下官感动。不过下官不得不冒昧跟您说声,现任的神族皇帝就是我们的远东统领,讨逆军中也有不少神族将士。当然,下官知道您并非在影shè什么,我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我非常明白……不过,这实在让下官有点为难了……” 话没说完,“光荣的人类一份子”已经脸无人sè,连忙口风一转:“当然,我的意思是,魔族——哦,不,我说的是神族——神族里面也有好人的,魔神皇里面也有很多好人,嗯,很多很多好多好人,勾结一下也无妨的。神族和人类本为一家,大家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接下来大家的发言都谨慎了不少。身为邪恶之徒,里通外国是帝林应尽的义务——只是这个通敌的对象还真是不好找。魔族如今成了光明王的部下,自然是不能勾结的;勾结流风家吗?但流风霜元帅刚刚发表了讨帝林檄文,说不定还会成为光明王的友军……这好像也不是个好勾结的对象;林家如何?就说帝林勾结林家,串通林家谋取紫川家西南领地——但好像也是帝林的监察厅把西南从林家手中夺回来的,这种说法未免有些脑残。虽然大家可以昧着良心胡扯一通,但万一林家也成了紫川家的盟友呢?要知道,在帝林篡位之前,林家和紫川家的关系可是一直不错的啊……经过一番周密而谨慎的思考,众人发言的口径便相当统一了:“帝林勾结的是西南沿海的倭寇!监察厅已经和倭寇有了约定,要里应外合,并吞我国!” 尽最大努力不惜代价的丑化敌人是紫川家的传统作风,政客们历来相信笔是比刀剑更有力的武器,在这种基调下,监察厅内幕揭秘、远东血sè纪实、帝林的野望、七七七工程秘闻、剑与盾后的yīn影等一系列恢宏大作隆重登场。见风使舵的文人绘声绘sè把帝林描写成一个残暴、贪婪又恬不知耻的恶棍,满手血腥的杀人狂,对小女孩发出猥琐“嘿嘿嘿”yín笑的怪大叔,女厕的偷窥犯。各地连续不断的召开五万人、十万人规模的大集会和游行,声讨dìdū监察厅的罪恶行径,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反帝林浪cháo。 为讨好紫川宁,各地督抚都把反帝林游行当作了政职工程,游行的规模逐渐从万人升级到十万人、二十万人。现在,凯格行省谋划着组织五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而比特行省不甘示弱,扬言要发起八十万人规模的示威活动,达玛行省则放出声气,说我省虽然是小省,但我省军民跟帝林仇深似海,不容两立,为表达对帝林的愤怒之情,我省将有百万人的火把大游行。 这种不断攀比升格的大游行活动直到远东光明王大本营抵达凯格首府后才得到了制止。凯格总督向紫川秀报告,称行省正在组织一百二十万人规模的大游行,为此,行省zhèngfǔ正从周边城市募集民众向行省首府集结。 凯格总督悲壮的表示:“请大人放心,我省军民对家族的忠诚绝对不比任何人差,我们是绝对不会被达玛和比特两省比下去的!哪怕倾家荡产,我们也要办得风光体面!” 问清事情原委后,紫川秀立即下令停止。凯格总督还有点不甘:“大人,可是我省军民对帝林怀着深刻的仇恨,实在无法表达……” “适可而止吧。竭尽全力干一件谁都没得到好处且十分没格调的事,这只会让对方笑话我们愚蠢。比起帝林,我们并不曾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所以也没有立场来指责他。战争最终还是要靠实力来决胜负的,做此惺惺小人丑态,只会惹人耻笑。” 紫川秀说的话,凯格行省的官员们并不是很理解,但他们只需明白一件事就够了:对于大游行,远东统领并不喜欢。官员们都是揣摩上意的能手,消息传开,声势浩大的游行活动立即取消,上百万昨天还气势汹汹扬言要向监察厅讨还血债的义民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 乱世沧桑 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rì,紫川秀本人抵达抵达凯格行省首府。和他一同到的,还有远东军统帅部的主要成员和远东军的庞大部队。紫川秀把临时指挥行营设在了凯格市,在这里,他以勤王讨逆军总指挥的身份向紫川家各路诸侯发布命令。 “凡家族之官员,守土有责。监察厅、宪兵团及军法处叛逆犯上,已被钦定为非法。自本公告发布之rì起一个月内,家族各地镇守官员必须断绝与其一qiē往来,辖区内不得容纳上述组织的任何活动,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东南地区各省总督、政务长务必在一月之内抵达讨逆军大本营觐见宁殿下,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 这份被称为“一月断头限时令”的公告在各地督镇中间引起了巨大震动。东南地区二十七个行省,迄今为止,除了巴特利、比特、凯格等五个比较靠近瓦伦要塞出口的行省已经公开站在了远东这边,但对于紫川家与叛逆之间的战争,绝大部份行省还是保持了沉默。总督们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他们早打定了主意,监察厅和远东军两家都太强,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是自己能插手得上的。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轻yì表态,谁都不帮,谁都不得罪,等他们厮杀完后再向胜利者欢呼就好了。甚至,有的总督还有了将手中兵权待价而沽的想法,看帝林和紫川宁谁给的好处多就跟谁。 但现在,紫川秀的公告把总督们的妄想打了个粉碎。比起紫川宁温言抚慰来,掌握了远东实权的紫川秀更加强硬霸道,没有商量,不留丝毫余的,他逼迫那些至今摇摆不定的地方督抚们必须做出选择,非此即彼!这也表明了远东的强悍信心:远东军不但有信心击败帝林叛军,也有信心将胆敢忤逆zhōngyāng的地方势力碾成粉碎! “你们那点小玩意,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吧!” 在远东统领视天下督抚如无物的豪气面前,各地总督无不战栗。公告发出不到一周,各地就掀起了一阵驱逐监察厅官员的浪cháo,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等六个行省就纷纷宣布反正举义加入勤王军一方,各省守备队动手驱逐监察厅驻该省的监察官和宪兵,行省的总督则亲自动身,快马加鞭的赶向凯格。 而在剩余的行省里,或是因为监察厅力量太强,或是因为没找到机会不敢动手,但是总督和省长们也不敢怠慢,他们或是亲身前来,或者派遣心腹亲信过来向紫川秀解释——世上事就是这样,拿帝林的话来说就是:“人xìng本贱!”紫川宁温言抚慰劝导,又是晓以大义,又是劝说利害,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劝导,可总督们只当她在放屁;但现在紫川秀只是耍了一通远东马刀,总督们马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乖乖俯首听令。 一时间,东南大地风云突变。除了dìdū周边的五行省和奥斯行省因为有监察厅重兵驻扎还不敢公开举义外,东南各地的行省在名义上都算是回归紫川家的统治了——总督们都很郁卒:“其实先前我们也是被紫川家统治的啊!”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决心,总督们的做法各有不同。特伦西亚总督胡麻红衣旗本在半夜里突然动手,一举将行省军法处连军法官、监察官、宪兵外带家属两千多人全部拿下。然后,不等请示紫川宁,他就在城市的广场上誓师讨逆平叛,将两千多男女老幼不分良莠全部砍了脑袋,围观的民众吓晕过去好几十个,平时文质彬彬的胡麻红衣旗本也得了个“屠夫总督”的称号。 接到报告的紫川宁愣了好久,说:“胡麻总督忠心可嘉,只是行事有点cāo之过急了。” 倒是李清顾忌少些,直言无忌:“此子太猖獗!若给他机会,改rì又是一个帝林。” 胡麻只是一个特例,大多数总督还是没法做得那么绝情。毕竟总督和监察官在一省共事rì久,很多时候都要互相合作,私下也不缺喝酒聊天打牌的应酬,多少还是有点情面的。 总督们一般是采取和平形式,公事公办的宣布驱逐令,然后再拉监察官到没人处滴眼泪诉苦:“远东统领凶得很,老弟我实在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得罪的地方,兄弟您就包涵了,要是兄弟您心里有气,您就干脆揍我一顿得了,我绝不还手。帝林大人那边,还希望兄弟您能帮我解释几句,实在是是迫不得已啊!”有些会做人的总督还会赠送给对方一笔上路的盘缠,为将来万一留下余地。 监察官们也是眼睛雪亮的,知道天下大势如此,自己平时能够嚣张跋扈依仗的是dìdū监察厅,依仗的是紫川家的权威。现在既然对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靠山了,监察厅派驻地方的军法处欺负下老百姓还可以,但要真刀实枪的跟一省守备军干那是发疯。对方既然已经决定翻脸,自己能不被拉去祭旗已经够幸运的了,哪里还敢啰嗦顶嘴。 就这样,总督和监察官们就在一种客气而亲热的氛围中分手道别。有些平时交情不错的还不舍的洒了几滴眼泪,感叹乱世的沧桑,顺便还订下互保契约,其内容大抵是“要是你那边胜了,到时可千万拉兄弟一把啊!” 大战尚未开打,形shì却先已急转直下,眼看部众纷纷倒戈,手中的兵力如冰块在烈rì下一般飞快的消融,dìdū监察厅心急如焚。有部下向帝林建yì,必须与远东针锋相对,也发个限时公告出来恫吓地方督抚们一下,但帝林并没有同意。他知道,现在出声恫吓已经于事无补了,远东军气势如虹,比起众叛亲离的监察厅,地方督镇更看好他们,出声恫吓只会让地方实力派更加坚定的团结在远东军周围。 “照着他人的步子走并不是我的风格。不来就杀——真是搞笑,这句话该是我的台词,这次居然让阿秀抢了。没办法,我也只好抢阿秀的台词了!” 监察厅也发表了一个公告,说远东军大逆不道,居然敢叛逆家族,实是罪大恶极,迟早必遭家族大军镇压。但现在远东逆军猖獗,各地总督或者受其迷惑,或迫于其兵势威压,不得不从逆,家族很理解他们的困难和苦处。所以,家族允许总督们在迫不得已情况下伪装投敌。 “留此有为之身,只等时机一到,便即里应外合,大破逆军!” 不能不说,帝林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极妙,紫川秀也不得不赞叹。对那些已投靠远东的总督,监察厅并没有关死了大门,给他们留下了随时逆反的机会;而对于远东军来说,这是一招辛辣的离间计。这些来投靠的总督们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甚至是否掺杂有监察厅派来的卧底,这个是谁也说不清的,其后果就是远东军谁都怀疑,在与帝林交战的同时还得提防自己的友军,本该是助力的友军反倒成了累赘。 “不费一兵一卒,一纸公告便削弱了敌人,大哥弄计简直到了巅峰至极的水准!” 赞叹归赞叹,但紫川秀并没有在计谋上与帝林一较长短的打算,他明白,最终的获胜最后还是只能倚靠战场上获得。 十一月二十二rì,星垂原野,天高地远,黑sè的鹰旗在朔风中迎风招展着。旗帜下是一个庞大的军营,灰sè的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庞大的军阵一眼不到尽头,熊熊的篝火在营中燃烧着,间隔有序的火光亮点一排排的远去,直到目光不能及的大地尽头。数十万大军宿营的地方,营地间只见到巡查的哨兵在来回走动,不闻丝毫喧哗。 夜幕中,一串又细又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幕的寂静,大道上,一行骑士向远东军的营地疾驰本来。但在营外三里外,他们就遇上了半兽人的巡哨。 剽悍的半兽人哨兵厉声喝道:“什么人?出示通行证!” 披着斗篷的骑士们快步下马。从深蓝sè的制服可以看出,他们都是颇有身份的高级军官,但此刻,他们可没有半分高级军官的矜持和风度。一个矮胖的红衣旗本陪着笑脸说:“弟兄们巡夜辛苦了。我是戛纳总督科拉尔,这几位是安然、史迪、凯格等省的总督。我们都是来求见秀川大人的,还望通融放行。” “不行!”半兽人士兵板着脸,他用不是很熟练的人类语说道:“天黑了。不许入营,这是规矩!” “这个,当然。”红衣旗本陪着笑:“但我们大老远的赶来,有急事求见秀川大人,还望兄弟体谅,帮我们通报一声,那实在感激不尽了。”说着,他抓住半兽人的手,偷偷塞了一个金币。 “咦?”半兽人哨兵稀奇的举起金币,就着火光在眼前看了又看,眼里满是惊奇,嚷道:“这是啥东西?金sè的,硬硬的,还有花纹,好好看呢!二毛,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大头,这个是金币哪!上次俺在瓦伦见过,值好多好多钱的哪!你发财了哪!” “哎呀,这么稀罕的东西啊!” “俺就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不能吃也不能用……” “四虫,你是个傻瓜咧!这个小东西拿回村里,能买十几亩地!” 半兽人士兵们围成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之sè溢于言表。 科拉尔红衣旗本依然笑着,笑容却早已僵硬。他甚至不敢回头跟身后的同伴们对视,害怕看到彼此的尴尬。堂堂红衣旗本军官,要向一个连军官都不算的小伍长行贿,这本身都够丢脸了,不料对方还这么高声嚷嚷出来,科拉尔红衣旗本都打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了。 “这东西,”哨兵举着金币,满脸欢喜的问道:“是给俺的吗?” “当然,当然,一点小心意,大家交个朋友啦。” “那俺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哨兵欢天喜地的将金币收入兽皮兜中,憨厚的说:“你真是个好人!俺喜欢你了,决定同意跟你交个朋友了!” “这个……不敢……实在是我的荣幸啊!”科拉尔红衣旗本被憋得满脸通红,他听到了背后传来了拼命压低的笑声,心头暗暗咒骂。 “这个兄弟,您看,既然咱们都是朋友了,能否通融禀报一声?” 半兽人憨厚的笑着:“不能。天黑了不能进人,这是规矩——朋友也不行!” 科拉尔红衣旗本面无表情的走回来,那半兽人哨兵还在那嚷嚷着:“哎,科拉尔,你上哪去啊?不能进营,但我这里还有一把干草,咱们是好朋友,可以让你在这睡一晚哪!” “噗嗤!”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笑声仿佛是会传染的,军官们笑得前仰后伏,一个个直不起腰来。安然总督罗木跳出来,粗着嗓子说:“科拉尔,俺喜欢你!” 科拉尔头也不回:“滚!” 嘻嘻哈哈一阵后,总督们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在营地外守候一夜,等天明时再入营拜访。但总督们都不愿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远东四十万雄兵开道,紫川家正统皇权卷土重来,各地督抚都在争先抢后向紫川家皇权反正的时候,表态早一天晚一天那可是关系自己在秀川大人面前的印象啊!而且半夜紧急求见,也显得自个连夜赶路投奔秀川统领的诚意啊! “不能耽误了,再迟下去,秀川大人就要休息了,那时进去也没法求见了。”来自史迪行省的总督、普欣红衣旗本出声说:“我来跟他们交涉试试。” 凡人总有种心态,若是自己吃亏丢丑了,他也希望别人跟着也丢脸一次。普欣话音刚落,科拉尔立即便赞同了:“好好,如此就劳烦普欣兄了。” 大伙都说:“拜托拜托!” 普欣点头,自顾走过前去。总督们聚在后面,看见他和半兽人哨兵嘀嘀咕咕一阵,还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给那半兽人看。那个大咧咧的半兽人立即肃然起敬,对普欣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阁下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麻烦你了。”普欣依然是那般不温不火的语气。 半兽人屁颠屁颠跑去报告了,本来打算看笑话的总督们吃惊得望着普欣,好久,才有人讷讷说:“普欣,你怎么办到的?给他们施魔法了吗?” 普欣笑笑:“魔法倒没有。我不过给他们看了秀川大人的书信而已。” “秀川大人的书信?”总督们面面相觑:“普欣,你与秀川大人很熟吗?” “秀川大人就任黑旗军统领时,我任过他老人家的助理,蒙他关照才有今rì。” 立即,总督们望着普欣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讨好的味道。普欣是由东南军师长转任史迪总督的,与同僚们交往时,他十分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也不知道他还有这层关系。 科拉尔脸上堆满了笑容:“普欣兄弟,了不得!你有这么硬的关系,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真是沉得住气!这下,兄弟们可都全靠你了,见到秀川统领大人时还望多多美言两句!” “正是正是!”总督们都附和道:“普欣兄弟,我们可是一路患难与共的交情,到时你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普欣笑着:“大家别开玩笑啦。秀川大人忙着复国讨逆的大事,他老人家能抽空见我们就不错了,其他的事,大家就别多想了。” “对对!”总督们连声赞同道:“不愧是秀川统领身边的人,说得太有道理了!” 过了好一阵,军营方向响起了马蹄声,一个青年军官策马奔来。在巡哨岗前,他下了马走过来问:“请问哪位是普欣总督阁下?” 普欣站前一步:“我就是了。请问大人您是?” 这名军官眉目清秀,气质斯文,说话也很温和:“我是明羽。不敢称大人,和阁下一样,我也是红衣旗本。欢迎您到来,普欣阁下。” 明羽红衣旗本! 望着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年轻军人,总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知道,眼前的人是远东的第三军统帅和远东军的后勤总管,是讨逆军里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派出这样的人来迎接普欣,可见远东王对普欣的重视了。 “普欣总督,大人听说你来了,想见你,但正在开会抽不开身。麻烦请跟我进去吧。” 普欣正要答应,但身后有人扯扯他的衣角。他回头,科拉尔总督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小声说:“拉兄弟一把啊!”同行的总督们也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 普欣心下一软,对明羽说:“明羽大人,这几位是安然、史迪、戛纳等行省的总督,与我一同抵达,都是忠于家族的志士。他们也很想一睹秀川大人的风采。” 明羽望了众人一眼,淡淡笑道:“原来诸位都是总督大人,那倒是我失敬了。” “明羽大人,您的大名我们都是久仰了!” “明羽大人,我等实在是仰慕秀川大人威名,求您代为引见一番!” 明羽不紧不慢的说:“诸位大人既然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大营,又有普欣阁下的推荐,想来定然都是对家族坚贞忠诚的志士了。只是今晚实在太晚,诸位大人便请入营歇息了,改rì等大人有空隙时我再安排大伙与秀川大人会晤,诸位意下如何?” 明羽说是商量,但那语气却是不由分辩的。总督们连声叫道:“全凭大人您安排了!” 于是明羽唤来军中接待的管事,让他安排总督们和随从们的饮食和住处。他笑吟吟的抱拳道:“诸位大人一路辛苦,这便请先安歇下来吧。我那边还有点俗务处理,就先告辞了。” 总督们齐齐站起身欢送:“不敢不敢,明羽大人您请自便。” 明羽领着普欣一路朝着大营里走去,普欣有点过意不去:“深夜来扰,本来已是失礼。还要给明羽大人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明羽笑笑:“普欣兄——我这样叫你没意见吧?大家等级相同,你也叫我明羽好了。” 普欣知道这是对方的亲近之意,连声说:“不介意不介意,在下就冒昧了!” “普欣兄,你是跟随过秀川大人的人,跟大人是有渊源的。”明羽悠然的走在前面:“有些话显得有些冒昧了,我也不怕交浅言深,这下就直说了。” 普欣心下一凛:“还请兄台指教!” “嗯。普欣兄,你是懂事的人,国家正当非常时期,中枢最忌讳的就是地方上拉帮结派,纠结势力,尤其是各地总督,无论是宁殿下也好大人也好,都不喜欢他们私下交往太过密切——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看重的人,你千里来投,大人一定会很高兴。你的前途远大,跟那伙人混在一起没意思。” 普欣凛然,肃然答道:“金玉良言,普欣铭记在心了。兄台好意,感激不尽!” “呵呵,大家同在秀川大人手下当差,互相关照是应该的。”在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帐篷前,明羽站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普欣。火光中,他的脸光暗不定,十分严sù:“记住了,普欣,你是秀川大人的人。” 普欣心下一凛。明羽如此露骨的强调这点,这令得他预感隐隐有些不妥。难道,在讨伐军中,还存zài着能与秀川大人匹敌的势力?他脑筋转得飞快,但回答得毫不迟疑:“这是自然!我蒙秀川大人一手提拔,不效忠大人,我还效忠谁?” “呵呵。”明羽满意的笑笑,率先进了帐篷,普欣跟着进去。 帐篷里灯火通明,十几支蜡烛把整个帐篷照得亮如白昼,几个军官围在帐篷中间摆有沙盘和地图前面低声的议论,说得很急,普欣只听得几句零碎的话语: “……明辉的力量不足以抵御……” “……干脆放他们进来算了……” “……我们必须先决定我们的态度,坚定的向大陆各方表明立场,即紫川家的平叛战争不需要也不允许其他国家插手……” 在那批参谋军官中间,普欣看到了一个满头银发的军官安静的低头坐在那。他穿着一身没戴军衔和标志的军便服,满头银亮的白发显然很久没剪了,长长的头发凌乱的遮住了额头,火光映照下,他脸颊上的胡子茬清晰可见。 虽然他没有佩戴任何军衔标志,但普欣的目光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这个军官有种说不出的魅力特质,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 “此位老军官气质非凡,绝非一般。”普欣在脑海里搜索着所知的远东将领。明羽自己已经见过了,罗杰是个猛将,没有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白川、林冰等人都是女xìng,也不可能。莫非,此人是大人新收复的魔族jīng英将领,比如羽林将军云浅雪?那倒也有可能,只是,他为何穿着紫川家的制服……普欣正想着,那个军官一抬头,神目如电,眼睛却是依然清澈明亮,普欣才震惊万分:这位自己以为颇上了年纪的军官,竟然就是紫川秀本人! 不过二十六岁的青年,为何竟是白发如霜? 普欣正要上前行礼,紫川秀却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于是,他在角落里找了张椅子坐下,听了一阵,他才明白过来,大家正在讨论的是西北局势。 “明辉向我们发来公函,称流风霜部队已经越境进入了我国西北,其规模大概有三个联队近万人。明辉派人与其交涉,但流风霜却称,她是为了帮助我国平定叛乱而来,若有人敢阻挡即为叛逆同谋。” 明羽小声的向普欣解释说:“现在,明辉拿不定主意,发文向我们大营请示:究竟要不要拦截他们?宁殿下已经把这事交托给我们秀川大人决定了。大伙在这讨论了好一阵,都没个结果。” 普欣望了紫川秀一眼,轻声说:“其实,明辉到底有没有能力阻止流风霜?”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紫川秀已经听到了。他抬头望过来,目光炯炯:“普欣,你继续说。” “是。大人,敌寇入境便立即抵抗还击,这是家族军队的铁纪,根本无需请示。但明辉却发来了这么一份公函——下官怀疑,他是无力也不敢抵抗,却又不敢承担放纵流风军入境的责任,干脆就发来函件请示。若是殿下同意流风军入境平叛,那自然最好;若是殿下命令他阻拦,此去西北边境天遥地远,信使来回起码要一个月。那时明辉就可以藉口说,命令来得太迟,流风家早越过防线了,现在抵挡来不及了。” “喔!”参谋们发出了吃惊的感叹声:“会是这样吗?” “十有仈jiǔ,就是这样。”普欣摇头:“诸位都是光明磊落的军人,这已经不是军事谋略上的问题,而是地方官欺上瞒下的伎俩了,诸位大人没在地方上任职过,看不出也是正常的。下官,不好意思,也做过一任总督,所以对这些手段略有些了解。” 帐篷里静悄悄的,参谋们盯着普欣,没有人说话。 “普欣说得没错。”说话的人是远东统领紫川秀,他长叹一声:“照明辉的xìng子,他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大人,您该代宁殿下起草诏书,以殿下的名义,严厉申斥西北统领!” 紫川秀缓缓摇头,苦笑道:“这件事,我再考虑一下。天太晚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会议结束,参谋们纷纷散去。出门时,紫川秀对普欣使了个眼sè,后者会意的跟上,二人并肩走在营地中间的道上。 “普欣,好久不见了。”银亮的月光下,紫川秀打量着自己的老部下:“这么久没见,你显老些了。” 许久不见的长官以这样的对话来做开场白,普欣感到十分温馨。望着紫川秀的白发,他感慨万千,最后只能一句平淡的话出口:“大人,国事虽危,但您也得保重身体。斯特林大人已经去了,明辉大人鼠首两端,若您还出个什么意外,那家族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在这世上,活着就已经够累了,若连死后的事还要cāo心,那也太辛苦了。” 普欣诧异的望着紫川秀。认识紫川秀已经数年了,从意气风发的西南统领,到巴丹会战时坚毅决然的大军统帅,他从没见过紫川秀如此消极,在对方淡淡的语气里,藏着无法道尽的沧桑和淡漠。 “上次跟你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紫川秀漫不经心的问。 普欣回答得认真:“大人,那是前年的事了。那时您率领远东军回师大陆参加巴丹会战,那时我还在东南军中任职,奉斯特林大人的命令来迎接您。我们在巴特利行省会师……” “我记得了。”紫川秀点头,他抬头望向头顶漆黑深邃的苍穹:“那时斯特林还是你们东南军的头,就像现在我与你一样,我还与他连夜商议对魔神皇的决战……” 虽然紫川秀望着普欣,但后者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躯体,穿透了无尽的军阵,最后落在了苍穹尽头,那目光始终在寻找着,寻找着那个已经消逝于这个世间的身影,最后,他轻声叹息:“那一刻,仿佛就在昨天。” 普欣默然。他知道紫川秀与斯特林之间的交情深厚,但他无法理解,存zài于这三个男子之间的感情,绝非简单的“交情”二字所能形容,那种情感已经融入了血脉和骨髓,犹如肢体相连,要斩断这个,那要留下血淋淋伤口的。 “普欣,你这几年都在史迪行省任职吧?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很好!自从大人您进军的消息传开,我省军民人心大振,大伙都说,既然秀川大人都进军了,那帝林叛逆也快完蛋了。我省军民决心团结起来,以最大力量支援王师讨逆!” “这个,怕不是实话吧?”紫川秀的话语虽轻,却把普欣吓了一跳。他连忙分辩:“大人,勤王讨逆,那是人心所向。王师所向披靡,万民欢欣雀跃以迎大军,那是自然的事啊!” 紫川秀笑笑,却说:“我听说,跟你一起来的,还有周边几个行省的总督?” “是的。他们是……” “总督来这里了,行省政务长在哪里?”紫川秀微笑着:“在帝林那里吗?” 普欣顿时哑了口,结结巴巴的说:“史迪的省长留在本省坐镇处理了……我们省可绝对没有勾结帝林的打算!” 紫川秀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没有。但他们……”紫川秀长叹一声:“其他行省的督抚们,他们打的大概是两头下注的想法吧?总督到我这边来表忠心,省长到帝林那边去,只要隐瞒得好,不论我和帝林哪个获胜,他们都能安然保存下来。” 普欣暗暗松口气,他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见面时,明羽对那帮总督有意无意中表露出的轻蔑和不屑。而按道理说,这时候远东军该是要极力拉拢这帮地方实权派的。 “大人,远东大军势如破竹,以大军的声威,消灭帝林匪帮易如反掌,这个时候他们还要与帝林勾结,那真是愚蠢至极!” “他们不是愚蠢,他们是稳妥。局面上我们占了优势,但帝林也不容小觑。兵事瞬间万变,翻盘也不是不可能。无论紫川家能顺lì复国还是帝林篡夺了天下,为稳dìng人心巩固统治,都要用温和手段来安抚地方的,那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说着,紫川秀眼中利芒一闪:“这次战争,无论是宁殿下重夺天下还是帝林顺lì登基,地方势力必将大涨。新任总长若不能妥善处理,割据镇蕃将成为国家大患。” 普欣听得凛然,忽然又觉得好笑:眼前这个大义凛然一意为国家考虑的忠良臣子,本身不就是最大的“镇蕃”头目吗?若说割据,家族境内还有哪个势力比远东更“割据”的? 看着普欣神情严sù,紫川秀笑了:“别那么紧张,我说这些话不是疑你——若是疑你,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了。普欣,你那边备战准备得如何了?” “自从听闻宁殿下在远东发布檄文,史迪行省就开始备战了。只是我省物力贫瘠,虽然竭尽全力,但还是只筹备了三万人三个月的粮草。另外,我省还组织了五万人的预备役民兵——因为时间紧,他们现在还派不上用场,但充当民夫用还是可以的。在军事方面,我省有守备军一个师和一个特种旅,可供大人差遣调度。” “很好,普欣,你有心了。” “这是下官职责本份,不敢当大人谬赞。” 紫川秀抬头看看天,微笑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了一天路,也该累了,就早点歇下吧。过两天,大本营就要前移到巴特利首府了,那里是指定各省王师的集结地。你们史迪行省的军队早准备好,到时候说不定也要派上用场的。” “遵命,大人。” 第三章 勒王讨逆 在接下来的几rì里,各地的总督纷纷过来,他们或是孤身前来,或是带上了大队兵马——这让负责后勤的明羽很有意见,整天发着牢sāo:“哪怕是来野餐的都要记得带饭盒啊!” 勤王军云集,带来的麻烦并不仅仅是物资的短缺。以前紫川秀还感慨过巴特利的省长吴华实在是演戏的高手,但现在看来,他的感慨发得还是太早。现在的总督政要们,个个都比吴华高明得多,他们rì夜围绕着紫川宁,表xiàn出了高度的爱国热情,指天誓rì地喊着与帝林不共戴天,上演了割腕沥血宣誓等好戏,把紫川宁感动得热泪盈眶。她对李清说:“紫川家虽然失去了斯特林和文河,但好在千万个斯特林站了起来!” 紫川秀的评价是:“哼哼,在宁殿下逃亡时,这千万个斯特林干什么去了?” 尽管牢sāo满腹,但紫川秀也不敢随便开口。位高权重带来的不单是权力,也伴随着沉重的责任。以前只是预备役副统领的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言,但现在远东军统领兼勤王军总指挥,自己的身份已不单是简单的军事将领,更是紫川家皇权派的政zhì首脑。站在这个位置上,自己确实不好再大放毒舌了。一个不巧,外面就会流出传言:“秀川统领十分歧视投诚将领。他说当初没有出手救援宁殿下的督抚们都是不可靠的,绝不能留!”——这就是硬生生把中间派往帝林那边推了。 来自各省的参战兵马一股股数百近千的抵达远东军营地,光是整编兵马就让远东军的后勤部队忙得不亦乐乎,双方都在积蓄着每一份力量,为最后的决战做着准备。 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六rì清晨,巴特利行省总督府。 早起的路人们惊奇的发现,今天的城市有点异样。市区内军jǐng密布,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个路口都站着巡视的jǐng察和士兵,冷漠的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而在总督府官邸周边街道,那更是jǐng备森严,在三条街外,jǐng察就立起了“禁止通行”的红sèjǐng示牌,jǐng戒线内,则有穿着浅蓝sè军大衣的士官生钉子般立在街道两边,气氛肃杀。 看到这样的阵势,懂行的市民们都在窃窃私语:“看,准是有大人物过来我们这了!这样的规格,起码是统领级别的。” 市民的先见之明很快得到了证实,上午九点许,长长的车队从城外驶入,开道的骑兵手持金sè的飞鹰旗,显示队伍里有紫川家的高级将领或者皇族成员在。长长的队伍一字蜿蜒排开,直奔总督府去。 在总督府门前的空地上,人头济济,高级军官的肩章耀花人眼。在这块小小的空地上,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比特、达玛、史迪等二十一个行省的总督和高级将领都在此地了。制服笔挺的高级军官壁立如林,没有说话,也没有人议论,上百人聚集的地方,竟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到,军官们笔挺的站立着,表情严sù,甚至隐隐带有担忧。 “来了!” 领头的马车驶过街角,紫川家的金sè飞鹰旗赫然入目,长长一串马车驶入。马车停下后,远东军的重要将领纷纷下车。在等候的人群中,总督们在轻声议论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美女是林冰副统领阁下。她负责远东军的军法和纪律……” “正在下车的美女是白川红衣旗本阁下,她可是远东第二军司令,是远东的主力军。” “跟白川后面的是明羽红衣旗本阁下,他是远东第三军司令和远东军的后勤总管。” “那是布兰将军。他也是远东军的元老了,当年大起义时就跟着秀川殿下了,很得统领大人信任的重臣。” “那个瘦高个子的倒不清楚他是谁……不过我知道他是负责远东军情报的……” 当紫川秀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不必介绍,哪怕是没见过的总督也能认出他的身份来。或许紫川家有第二名统领在此,但不可能有比他更耀眼的将军。他衣裳也不甚华丽,一身深蓝sè的高级军官制服,外面套着远东军的黑sè骑兵斗篷。寒风中,宽大的斗篷猎猎舞动着,仿佛要展翅飞去。 家族最年轻的统领身形挺拔,玉树临风,雪白的银发衬托着黑sè的斗篷,在身边簇拥的将官中显得十分显眼,令人震撼。 扫了众人一眼,微蹙剑眉,紫川秀的目光如剑般犀利:“我是紫川秀。” 被远东统领的威严慑服,不需人指挥,总督们齐刷刷的跪倒:“参见大人!” “都起来吧。殿下就要下来了,小心君前失礼。” 说着,紫川秀站到了最后一架也是最华丽的马车边上,扬声道:“总长殿下,诸位总督和将军们都已经到齐,恭候圣驾!” 气氛严sù,总督们目光都集中到了那辆马车上。自从一月dìdū发生了叛乱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还不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虽然远东军宣称紫川宁曾在远东瓦伦要塞阅兵誓师,但监察厅不也赌咒发誓说紫川宁殿下好端端的在dìdū吗?由远东挑起的这场战争,到底是紫川家皇权讨伐叛逆的正义之战,还是远东势力企图夺取霸权的叛逆战争? 虽说目前为止,总督们大多站到了紫川秀这边,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相信紫川秀。他们只是觉得,比起监察厅来,远东军实力更强,赢面更大而已,而且舆论和人心都是向着远东这方的,所以,总督们也识时务的站到了这边来。 但一直没有见过紫川宁真容,总督们心中也没底。有个不敢出口的问题一直盘踞在他们心头:万一,总长真的是在帝林那边呢,那怎么办? 车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个军装的俏丽女子探出头,轻盈的跳下了马车。紫川秀抢前一步,恭敬的扶起了这位俏丽女子。全场响起了无声的波动,激动的情xù就像波浪一样在人群中荡漾开。总督们窃窃私语:“总长殿下,真的是总长殿下!” 二十二岁的紫川家总长身穿一身深蓝sè的军便服,外装是雪白的裘皮大衣。那毛茸茸的裘皮绒毛烘托得那张俏丽的瓜子脸分外雪白。紫川宁微微低着头,秀长的睫毛掩盖了明眸,沉静似水的眸子平静的凝视着面前的人群,在少女的眼中,有一种历经沧桑的从容与沉静。 紫川宁曾任zhōngyāng军团司令,这里有不少出身于东南军或者zhōngyāng军的总督,只是一眼,大家便能确认了:站在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俏丽女子,确实是紫川家的第九任总长。 总督们齐齐单膝跪倒:“微臣参见总长殿下!” 作为地主的巴特利行省总督瓦新站前一步,代表众人说:“殿下,微臣等不知殿下蒙难,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紫川宁平静的说:“大家是受帝林蒙骗了,这也算不得什么罪。今rì大家能在这里,足可见各位的忠义了。” 紫川宁语气淡淡的,没有怨尤,也没有责备。但总督们都不由自主的从背后升腾起一阵寒气:总长的怨气很大啊! 听出了总长语气中暗含的不满,一时间,全场无人敢出声应答,静得鸦雀无声。 幸好,远东统领紫川秀出来解围了:“殿下,大家都到齐了,我们不妨进去吧。” 会议的会场被设置在巴特利总督府的礼堂内。在主席台后的蓝sè墙上悬挂着巨大的金sè飞鹰旗,手持利剑的卫兵壁立门口,向进场的高级军官庄严行礼。灼灼发光的肩章耀花人眼,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此时,能在这个地方占有一席之地的,起码都是旗本级以上的高级军官了。 坐在主席台上的只有三个人:紫川宁、紫川秀、林冰。本来紫川秀还邀请巴特利本地的总督瓦新和吴华上来就坐的,但这两位父母官打死都不敢上来和总长并肩而坐。于是,主持会议的就变成了紫川秀本人了。 紫川秀环视一眼众人:“诸位大人来自各省,有些跟我合作过,大家认得;有的却是第一次见面。我看,大家先来个自我介绍,也好让总长殿下认得各位。就先从前排开始吧,一个个来。” 于是,在座将领纷纷出列向家族总长问好和自我介绍: “下官胡麻,任职特伦西亚总督,今rì首次得觐见殿下天容,深感荣幸!下官深信,在总长殿下和远东统领统率下,我部必能立下无上战功!” “下官林如海,任职亚辛总督。很荣幸能参见殿下,亚辛全省军民愿为殿下效死!” “下官高长风,任职沃伦总督。请允许下官表达我省军民对殿下最衷心的爱戴和拥护。能参与光荣的勤王讨逆之战,下官深感无上光荣!” “下官卫敏,任职刚穆特总督。这次前来勤王,下官统带了八千虎賁!下官向宁殿下和秀川统领大人恳求,请把先锋军一职委派给我们,我们定能把叛军杀个落花流水!” 眼见将军们纷纷出列跪倒向自己致意和效忠,紫川宁脸上淡漠,心底却是波澜激荡。她想起了当初逃亡道上的辛酸和艰苦,再看看现在一呼百应的威风,不禁感慨万千。 介绍完毕,军官们纷纷回到原位上坐下。 紫川宁缓缓说:“自一月以来,国家沦丧,恶浪滔天,黑暗遮天。好在家族还有诸位这样的忠贞之士,虽然叛军威逼利诱,但你们始终不肯屈服,坚守着信念和道义,这也是国家的希望所在。诸位,你们今rì不负紫川家,他rì紫川家定也不负你们。” 紫川宁话音刚落,紫川秀肃然道:“谨遵殿下旨意。我等必效忠家族,驱灭叛逆!” 将官们齐声喝道:“效忠家族,驱灭叛逆!”这数十人都是军中的菁英高手,人数虽不多,但声音却是低沉有力,震得人耳膜发痛。 总督们中不乏出身当初东南军的军官,看到这样振奋人心的场面,他们都想起了当年远东军和东南军联军进军dìdū与魔神皇决战前夕的誓师大会。如今,远东统领依然风采照人,但英气逼人的东南军司令却已成了墓中白骨。想起英年早逝的斯特林,不少总督眼中饱含着泪水。 林冰曾评论道:“帝林谋害斯特林,这不但激起了紫川秀的愤怒,也引起东南系将官的众怒,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激怒了整个紫川家军方。从这个意义上说,帝林杀斯特林的后果比杀紫川参星更严zhòng。” 在黯然神伤之余,将领们也深感惶恐。紫川军中讲究出身和嫡系,斯特林在世的时候,出身东南系的军官都把他当做主心骨,不管在哪里任职,他们都把斯特林当作核心,自觉的凝聚在他周围。但在这次事变中,斯特林被谋害,文河殉国,秦路被谋害,斯塔里被处决,方云失踪,东南系的重量级大将被一网打尽,东南系军官们深感惶惶。不管是战场还是官场上,失去了靠山就意味着脆弱,意味着容易被摧毁。 好在,远东统领是斯特林将军的义弟,投靠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看在斯特林将军份上,说不定他会照顾我们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大家抖擞起了jīng神,昂首挺胸,站姿挺拔,力争要给紫川秀留下一个好印象,rì后也好作为投靠的引身之资。 “诸位阁下勤王讨逆,忠义可嘉。只是各位的力量我这里还不清楚,参谋部不好拟定计划。还请麻烦诸位给报一声,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紫川秀话音刚落,总督胡麻第一个站出来,这个子不高的将军声音却是出奇洪亮:“特伦西亚愿出兵两万五千人,共三个步兵师!” 会场里想起了一阵低沉的嗡嗡声,都在感叹胡麻总督的大手笔。一个行省出三个步兵师,别的行省虽然也能拿得出差不多的兵力——例如巴特利行省在抵抗监察厅的战争中就组织了四个本土守备师,但他们是保卫本土,而胡麻等于是把特伦西亚的守备力量抽调一空来帮助勤王军了。总督低声议论着,都在嘀咕着胡麻是否疯了。 紫川秀微微诧异:“胡总督,我记得在军务处的序列表上,特伦西亚的守备部队总共也就三个师吧?你组建了新部队?” “启禀大人,未得总长殿下同意和军务处批准,下官不敢擅组新军。我省守备队确实只有三个师。” “胡总督,难道你就不留下一些部队留守吗?” “启禀大人,下官已经留下两个步兵大队在特伦西亚了,足以维持当地治安和秩序了。” “胡总督,你不留兵力,虽然我军胜算很大,但倘若有个万一……那时你怎么办?” “殿下,大人,下官虽愚,却也知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只要王师主力得胜,那我省自然是稳如泰山。倘若战运不佳,王师主力遭挫的话,纵使我省三个师齐全都在,却也无济于事。国家,先有国才有家!特伦西亚一省的安危很重要,但家族的社稷存亡那却是超于一qiē的。值此生死存亡的要害关头,保大局舍小家,下官岂敢不尽全力而贻害全局?” 胡麻总督大义凛然,字字掷地有声,直听得紫川秀毛骨悚然。能把这么虚伪的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胡麻倘若不是斯特林那样的圣贤便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大jiān大恶。 紫川秀和林冰交换个眼神,林冰低声说:“这厮豪赌得很,孤注一掷啊!” 打量着眼前气宇昂扬的矮个子将军,紫川秀嘴角露出冷笑:紫川宁在远东发布檄文两个月了,特伦西亚连个屁都没放。这样的人物,会是忠君爱国的圣贤?不过你既然把注押在我们这边,那倒也是欢迎的。 他平静的说:“胡总督公而忘私,顾全大局,忠义之心,皎洁rì月,实乃吾辈楷模!” 眼见胡麻得了远东统领如此高的评价,众位将军眼中流露艳羡之sè。 胡麻深深的低下头来:“大人谬赞,下官实在愧不敢当。” “胡麻阁下不必客气。你今rì的功劳,家族自然会记住的。” 虽然不以为然,但紫川秀不能不承认,胡麻确实大大鼓舞了人气。他承诺出兵三个师,有这个高标准在前面,各省总督知道此事关系自己在总长和远东心目中的印象,也不好意思出兵太少。 “亚辛行省愿出兵一万七千,两个师!” “沃伦行省愿意出兵一万三千,一个师团和一个特种旅。” “维特行省愿出兵一万五千,一个步兵师团和一个骑兵师。” 总督们一个个出声承诺,出兵数目大抵在一万到两万之间,这已经比紫川秀估计的要高得多了。眼见讨逆军兵力rì渐雄壮,紫川秀心头暗喜,转头望向紫川宁,却见紫川家总长虽然也在微笑,但眼中却流露淡淡的一丝忧愁。 紫川秀低声问:“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紫川宁低声说:“阿秀哥,各省镇督踊跃出兵,可见其忠君爱国之心,只是……可能是我杞人忧天,但地方势力如此强盛,畜养jīng兵,rì后只怕尾大不掉,恐非国家之福。” “殿下思虑rì渐成熟了,很让微臣欣慰。不过镇蕃之忧那是rì后之事,现在要紧的是平定叛乱。微臣觉得,只要zhōngyāng政权能保持强势,那一qiē难题都会迎刃而解了。” 紫川宁苦涩的笑笑。她当然知道只要zhōngyāng政权强大,地方就自然就会服从。但问题是现在的zhōngyāng政权——呃,若是不算远东军的话,现在的zhōngyāng政权就是指李清和十几个侍卫了。如今,各省动员的兵力动辄以万计算,这样的“zhōngyāng政权”实在算不上强大。 偌大的会场,只有紫川秀沉稳而不失清脆的声音在回响:“诸位,我讨逆军首战目标,便是要一举歼灭监察厅盘踞在巴特利的今西叛军。白川红衣旗本!” 英姿飒爽的女将军站前一步,响亮的应声道:“下官在!” “命祢率领我远东第二军的二十个团队,从正面吸引并牵制住今西部队。” “下官遵命!” “布兰将军!” 魁梧的半兽人从座位上站出来,声如洪钟:“光明王殿下,属下在!” “你率王国第二镇的二十个团队,负责策应白川的左翼,并随时做好从侧翼突破并包抄敌人后路的准备。” “遵命!” “瓦新阁下!” “下官在!” “你率巴特利省军的两个师担当白川部队的右翼策应,并作为战线的预备队使用。” “遵命!” “普欣总督!” “下官在!” “你率你省的两个师团对奥斯行省进行sāo扰xìng攻击,重点打击敌人补给车队和粮仓等目标。” “遵命!” “胡麻总督,林如海总督,高长风总督!” 三名总督同时应声出列:“下官在!” “你们三省的军队立即在奥斯行省集结,组成我军的一支别动队,以胡麻总督为首脑。你部将负责打击今西的大营,切断他的后路!” “遵命!” “卫敏总督,科拉尔总督,罗木总督!” “你们三省的军队以卫敏总督为首脑。你部的任务是协助胡麻总督部,切断今西部的后路,并阻挡来自dìdū方面对今西的援助。你们的行动,听从白川红衣旗本的指令!” “遵命!” 分派完人手,紫川秀才回头礼貌的对紫川宁说:“殿下,您看这样处置可合适不?” 紫川宁笑笑:“军务上的事,我也不是很懂,统领看着办就是了,我没意见。” “这样,微臣就逾越了。” 接下来的会议延续了一个多小时。紫川秀如臂使指地调派一众总督,甚至没有象征xìng的征求下紫川宁的意见,但在场众多总督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外表上,紫川秀温和有礼,气质平和。但众人都能感觉到,在这平和的外表下,银发统领深沉的眸子里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他瞬间惊鸿一督的目光里,蕴藏着刀锋般的凌厉和冷冽。在他注视下,即使是最老jiān巨猾的总督都有一种周身被看透的寒意。如同面对崇山峻岭一般巍峨不可对抗的存zài,总督们根本想不起抵抗的念头。 紫川宁默不作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定定的投在了紫川秀身上。她知道,能在这个房间里就坐的,哪个不是军队里打磨出来的老油条?能在厮杀的战场上幸存,在争斗的官场上胜出,能出任一省总督的人物,哪个是简单的人物?放在外面,他们都是统率一方的大员,腹有韬略,胸有山川。但在这里,在紫川秀面前,他们得到的待遇还不如普通小兵。 看着紫川秀挥洒自如的对一群刚见面的将官们发号施令,张口就训,闭口就骂,而被呵斥的将军也不敢有丝毫抗拒,只敢连连称是。连紫川宁这种不通军事的外行都能感觉出,在与自己相处时的温柔截然不同,cāo办军务的紫川秀,霸气逼人。 将军霸气,虽然无形无sè,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存zài着的。这不是凭职务或者出身就能获得。在军中磨砺多年、亲手斩杀无数兼手掌重兵,紫川秀不必故意做作,一举一动,自然而然的就显露出了威严,这是身经百战的统军大将特有的虎威,就如山中狮虎的气息,稍一展露便足以震慑群兽。 “紫川家的统治者,正需要这样的威严啊。也幸亏有阿秀哥哥这样强势的人物,才能压制得住那么多各怀异心的督抚。身为女子之身就任家族总长,实在有太多的顾忌和不便啊!可是,难道我能一辈子倚靠阿秀哥哥吗?” 紫川宁沉思着,陷入了迷茫和惆怅中。 第四章 战略局势 在七八六年年末的巴特利会盟上,紫川家的年轻总长和她麾下年轻的远东统领各有所获。在这次会议,紫川宁在天下诸侯面前亮相,确立了紫川家正统领袖的名份,而远东统领紫川秀获的的是东南诸侯承认的军事指挥权。 巴特利会盟是紫川家讨逆平叛战争的一个重要标志,在政zhì和军事上都有着重dà意义。这表明着以紫川宁为首的紫川家皇权已得到了家族各地诸侯的承认。巴特利会盟在军事上的意义更为重dà,继最初的四个行省外,又有十二个行省的军队加入了讨逆军部队,这导zhì讨逆军军力有了一个飞跃xìng突破,而且原来孤军挺进的战略局势也有了极大改善。 在巴特利会盟上,紫川秀本来制定下了围攻今西部队的计划,但这个计划并没能得到实施。巴特利会盟第二天,监察厅的情报网就获知了这个情报,今西不等请示dìdū,立即掉头就跑,主力部队连夜缩回了奥斯行省首府。 奥斯行省的局势比较复杂。奥斯总督科维奇并没有公开反正,是至今还留在帝林阵营中的少数东南总督之一,但私底下,科维奇却是倾向于远东一边的。但今西带着大军就驻在奥斯首府,科维奇想反正也找不到机会。为了向远东一方证明诚意,表面上,科维奇与监察厅保持合作,暗地里,他却不断对监察厅的零散部队下手,监察厅在奥斯省内的补给车队和驻地常常受到袭击,这就是科维奇的杰作了。 虽然科维奇的几次偷袭行动做得成功,但其中破绽也不少,放在监察厅的情报部门眼里,那简直跟写在白纸上一样清晰。今西不是没想过除掉科维奇,但问题对方异常jǐng惕,无论今西如何催促约请命令威胁,他就是坚决不肯出守备队的军营,而奥斯守备队也网罗了不少忠于科维奇的亡命之徒,除非是出动大军攻打,监察厅是没法动科维奇的。 跟巴特利的远东军相持不下,虽然对科维奇恨得咬牙切齿,但今西也不希望后院起火开辟两条战线,事情就这样僵持下来,两支各怀敌意的军队在奥斯首府对峙而立。 今西的突然后撤,导zhì远东的包围圈落了个空。由胡麻总督和卫敏总督统率的两路兵马本来是要抄今西后路的,却是与后撤中的今西部队打了个遭遇战。先与今西遭遇的是胡麻统领的三省联军。对上远东军,监察厅的兵马多少还有些顾忌,但对上这些纯粹是由各省守备队组成的联军,既无默契又无配合,虽然号称是“三省联军的八万大军”,但监察厅的兵马都是从林家战场上凯旋而归的,他们最不怕的就是以寡击众。 在奥斯行省与巴赫行省交界的克利台镇附近,今西部队遭遇了胡麻总督统率的三省联军。今西先用小股部队牵制特伦西亚和亚辛两省守备队,主力则全力以赴攻击沃伦行省的守备队。 因为相互间缺乏协调和统一指挥,胡麻总督和林如海总督都无法对今西的攻击做出正确应对,两位总督先前都只是在东南军中做过师长,缺乏指挥过全面大战的大局观,他们被今西派来牵制攻击的小股部队吸引了注意力,都以为对方的全力攻击对象是自己。所以,他们严阵以待,而对高长风的一声又一声的求救哀求置之不理。最后,直到高长风部彻底被击溃以后,胡麻和林如海才醒悟上当。此时,今西已把进攻的矛头指向了胡麻部队,一连串的凶猛进攻打得胡麻晕头转向。他唯一的出路是向林如海求援,但林如海被监察厅凶猛进攻的威势吓倒了,说什么也不肯出兵救援,藉口说:“我们这边也很吃紧啊!”立营坚守待援。 当天rì落黄昏时,坚守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胡麻所部终于崩溃,溃兵四散逃逸,胡麻总督乔装混在溃兵之中逃生。三省联军,最后只剩亚辛省的林如海部队了,他被监察厅的部队包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 当时白川正在率军挺进奥斯首府道中,闻知胡麻军表xiàn如此笨拙,她十分愤怒,但同时也意识到,如果开战之初,讨逆军就有一整路兵马被全歼,那影响是十分恶劣的。当务之急是立即救出被包围的林如海部队,她急令由担当预备队的卫敏所部三省联军立即挺进克利台镇,全力救援被包围的林如海所部,命令下得十分严峻:“你部即刻火速参战救援,若不能救出林如海部,你部亦以战败论处!倘有怠战畏惧不前者,一律格斩!” 接到这样的命令,卫敏和其余两位总督都不敢怠慢,星夜率军前往救援,人马全速行动,一天一夜急行军一百里。他原打算午夜三时抵达战场外围,在那里休整三个小时,天亮时分再全力发动攻击。可惜的是,他的踪迹被监察厅的情报网察觉,信鸽提前三个小时飞到了今西营中。结果是打算偷袭的人反被人偷袭,当晚二时,正在赶路的疲惫之师遭到了今西的凶狠一击,天明时,四万大军土崩瓦解,三位统军的总督红衣旗本下落不明。 次rì,今西再次回师包围林如海阵营,shè书入营,命令林如海立即出降。他表示,此时投降,监察厅可以既往不咎,保留营内军官职衔和待遇;倘若顽抗,破营时鸡犬不留! 林如海虽然打仗无能,但政zhì上倒还看得清楚。他知道监察厅虽然接连获胜,但远东军主力未动,依然占了大局的优势。而且白川将军和半兽人将军布兰都在尾随今西而来,这是远东本土来的强兵,能与监察厅对抗的劲旅,自己可以安心等候他们的救援。 但可惜,林如海看得明白,他麾下的军官们却没有这样的智慧。眼见监察厅兵马雄壮,接连不断的击破讨逆军,杀得血流成河,这些没见过战阵的地方守备队军官早慌得六神无主,恰好有几个军官是监察厅安插的卧底,他们趁这机会拼命的鼓动,吹嘘着监察厅如何可怕无敌,又是如何手段残忍,把军官们吓得心胆俱碎,人心浮动。半夜里,在几个监察厅卧底的鼓动下,守备队的大队长们发动兵变,将林如海绑了,打开营门投降监察厅。 今西倒也不负诺言,对投降的军官们好言抚慰,各自保留了原职,甚至就连林如海也没有杀,只是将他关了起来。 七八六年十二月三rì,紫川家讨逆军与监察厅的第一次正面会战——克利台会战——终于分出了胜负。此次会战以紫川家讨逆军的彻底全败而告终。参战的两路六省讨逆军,一路被击溃,另一路被彻底全歼。高长风总督、罗木总督战死,林如海总督被俘投敌,胡麻总督、科拉尔总督逃回了巴特利,卫敏总督率领一支残兵活着逃出来与白川会合。 见到白川,卫敏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哭得一塌糊涂。这次战败,跟随他出战的一万五千名本省子弟死伤惨重,溃散大半,他jīng心栽培的军官团也被一战而灭,如今他的实力还不足当初的一个零头。 白川同样心情沉重,但她没有对卫敏呵斥责难,反倒是温言抚慰道:“贵部实力损伤确实很大,但这是为国而战,为公义而战,相信宁殿下和秀川大人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败军辱师,如何还有脸面回见秀川统领大人?” “此次战败,责任在我。我急于求成,cāo之过急,身为前敌指挥,我会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向总长和统领大人请罪。此败,与诸位无关。” 听白川这样说,卫敏顿感全身轻松。其实他表xiàn得如此难过,不单是为了部下的损丧,其实也因为害怕受到紫川秀的惩罚。本来他还想好了一番说辞好推卸责任的,却不料白川这样一口将责任揽了过去,让他在轻松之余隐隐也有点惭愧:自己堂堂男儿,还不如一个女子胸襟。 他讪讪道:“白川大人,其实我也是有责任的,我不该rì夜赶路过去,让军队太疲惫,以致给今西可乘之机……” “我给你们的命令是最快速度赶去增援,你们rì夜赶路是执行我的命令,并无过错——不必说了,卫敏阁下,秀川大人对我还算信任,一个败仗的处分,我还担得起,大不了把以前的一些功劳折进去就是了。但你们不同,你们刚刚加入讨逆军,需要给总长和秀川大人留个好印象,以后也好挣个前程。” 望着白川,卫敏的眼眶湿润了:“白川大人,我……” “卫敏阁下,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既然你和其他几位总督都是我属下,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白川平静的说:“就如大人当年保护我们一般。” 克利台战败后,白川将部队交给了布兰,自赴大本营请罪。她将战败的过失都揽了下来,自请处分。这件事在远东军大本营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远东军副帅林冰认为,此战损失的部队是各部总督的,并非远东的直属部队。如果不处罚白川的话,怕各路总督会心怀不满。 而紫川秀对此事的反应则是:“打了败仗当然要处分——就罚白川站墙角吧。” 紫川秀并非单纯袒护自己的下属。事实上,他对事情的了解比林冰深刻得多,也清晰得多。在各路讨逆军中都有远东情报局的密探,他们已经将战争的经过向他做了汇报,从战事发展到各路指挥官所下的每一个命令,紫川秀都有了解。按照他的看法,白川所下的命令并无错误,倒是执行命令的总督们有执行不力的嫌疑。不过既然白川自己把事情揽了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对总督们追加处罚了——事实上,损兵折将的总督们已经够凄惨的了。 最后,家族总长紫川宁出面接见对灰头灰脑跑回来的三位总督——胡麻总督和科拉尔总督都活着逃了回来——耐心加以抚慰和劝导。劝导时,紫川宁若隐若现的对总督们许诺:“现在的损失不必过于担心。将来只要紫川家重夺政权,必然会对各位有所补偿。” 既然总长出面,几个总督也觉得有了面子,再加上他们心里也隐隐发虚:自己的作战表xiàn实在是见不得人。所以,谁也没有敢出声追究白川的指挥责任什么了。 讨逆军内部对此事低调处理了,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克利台战役是家族讨逆军与帝林的第一次正面会战,大陆各个势力的关注焦点所在。会战后不到几天,在监察厅的情报网的极力鼓动下,远东军战败的消息就伴着十二月的寒风一起滚滚传遍了大陆。 “远东军在克利台大败!监察厅败敌三十万,阵斩紫川家红衣旗本十七名!远东统领紫川秀被彻底打垮了,带着败兵往瓦伦要塞撤退,监察厅的宪兵正在对其紧追猛打。” “假扮总长殿下的女子被活抓了!她根本就不是紫川宁殿下,是远东军找来假扮的!” “远东讨逆军已经崩溃了,远东半兽人部队兵变了,家族的极东地区发生魔族叛乱,远东统领自顾不暇,已经退兵回去了!” 西北边防军统领明辉本来已做好准备南下平叛了。这天,三万jīng锐边防军将士集合,杀猪宰羊歃血祭旗誓师,气氛庄严sù杀,明辉登台正准备演说呢,忽然有人跑来跟他说:“大人,听说远东军在奥斯的克利台镇被监察厅彻底打垮了!” 这下,明辉面白如纸,汗下如雨,他拔剑苍茫四顾,良久憋出一句话来:“来人啊,把那几头宰好的猪羊给烧烤了——今天大伙就是出来露营野炊的!” 热血沸腾的誓师出征变成了轻松愉快的野外聚餐,义愤填膺的三万军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明辉统领本人则成了悲天悯人的和平主义者。他说:“何必呢?大家都是紫川家臣子,打来打去死伤的都是家族子民,那多不好啊!不如我来做个东,秀川统领和帝林大人二位坐下好好谈谈,万事有商量的啦!” 连在西北手握雄兵的明辉都如此摇摆,那些地方行省的总督就更不用说了。本来眼见远东出兵气势汹汹,总督们都把帝林看作半个死人了,不料在克利台一战,帝林还没出手,他麾下一个部将便把远东讨逆军杀得一败如水,大家才意识到,原来监察厅还是有很强实力的,天下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好说。 于是,世间风气又是一转,那些本来打算投向远东一方的地方实权派们,现在又把头缩了回去;甚至就是那些已经投靠远东军的总督们也在心理打嘀咕了,他们派遣心腹,通guò各种中间人和渠道,向监察厅抛出了媚眼,并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虽然身在远东,但心向dìdū啊!在将来的战争中,我们将是监察厅最可靠的盟友。 dìdū,晚间九点。彤云密布,在人们期待已久的欢呼声中,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白雪飘飘扬扬的洒下,一点点的将街道和树木染白。 屋子里壁炉里燃烧着熊熊的柴火,散发着木质燃烧的清香味,悠扬的小提琴曲如同潺潺溪流一般在房间里回荡,明亮的火光在银座烛台上跳跃着,装饰着名贵油画的花墙上映出了火光的yīn影。 在靠近窗口的桌前,两位英俊的男子对面而坐。其中较年长的男子身着便服,气质儒雅,风度翩翩,举止无瑕,整个人简直像刚从墙上的油画里走出来一般,鬓白的头发并无损他的气度,反倒给他增添了成熟稳重的魅力。 他喝了一口咖啡,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吁出一口气。他温和的说:“监察长大人,这里视野开阔,闹中取静,感觉很不错。谢谢您带我来。” 坐在他对面的高个子男子礼貌的欠一下身,苍白的脸上却并无多少表情:“殿下格调雅致,能得您的赞赏,下官深感荣幸。这个地方,下官很喜欢陪朋友过来喝咖啡聊天的,一时任xìng就把宗家殿下请到了这里,还望莫怪下官失礼。” “哪里。其实我也不喜欢在会议室谈事。大人如此洒脱,深得我意。对了,差点忘了:请允许我对贵**队在奥斯行省对远东部队取得的重dà胜利表达最衷心的祝贺。我国真诚的祝愿,在阁下的英明领导下,贵国将更加辉煌而强大。” 若是对旁人,帝林免不得要假撇清一下,说上几句“我国的总长是紫川宁殿下,军队是家族的军队,并非我的私兵”之类的废话。但眼前的人——虽然初次见面,虽然他有着林氏家族宗家这样显赫的身份,但在对方身上,帝林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草原上觅食野狼的血腥味。 掩饰是不必要的,两头野狼在漆黑的草原上碰到了,它们是没必要拭擦嘴边的血迹的。该做的,是磨利自己的爪子和牙齿。 “感谢殿下的祝贺。我国一向重视与贵国的传统友谊。宗家亲临dìdū,那更是为这份友谊增添份量,尤其在这个非常时刻,在我国正与来自远东的叛乱部队进行殊死战争的时刻,这是对我们的极大支持。我们相信,宗家的到来必然会使我们对胜利充满坚定的信心。” “大人您说得很对。虽然前不久我们曾有过一些误会,但贵我两国有着历史悠久的传统友谊,这不应该成为阻碍我们两国交流和互助的障碍。当然,我也注意到,现在的局势不是很稳dìng,紫川家合法zhèngfǔ和叛乱军队正在交战。我林氏家族一向宗旨是秉承正义而行,我们愿意帮助紫川家合法zhèngfǔ战胜叛乱,而且我们相信,林氏家族的援助和支持对于紫川家合法zhèngfǔ消灭叛逆的行动将是有所帮助的。” 帝林扬扬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低头喝着咖啡,神态轻松,目光却凝重。林睿说得饶舌又啰嗦,把“紫川家合法zhèngfǔ”这个词重复了三遍,平常人只会觉得林家族长很啰嗦,心思敏锐的帝林却明白,林睿重复强调这个词大有深意。 现在的“紫川家zhèngfǔ”有两个,一个是在巴特利的远东统领紫川秀为首的远东集团,一个是在dìdū以自己为首的监察厅集团,两个武力集团都声称自己拥有紫川宁殿下,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也都声称对方是背叛家族的叛军。而林睿声称林氏家族会支持“紫川家合法zhèngfǔ”,却不说明“合法zhèngfǔ”到底是紫川秀,还是帝林? 林家到底支持的是哪个?是自己,还是紫川秀? 谁是叛乱军队,谁是合法zhèngfǔ,谁说了算? 若是旁人,此时便免不了强调一番自己这方的正统合法xìng,诋毁对手擅自造反,无君无父,实在罪大恶极。但帝林却是想得深透,林睿不会在乎谁是紫川家的合法统治者,他在意的是谁能给他利益。 监察厅若给林家好处,林家便承认监察厅是紫川家的合法zhèngfǔ,认定远东军是叛逆,支持监察厅镇压。监察厅若不肯屈服,那么,林家便要支持远东军打你们了! 帝林在心底咒骂,外边传言林睿行事谨慎小心,果然名不虚传。连一个不公开的私下会晤,他都把话说得这么云里雾去,躲躲闪闪的。而且,除了职业流氓以外,一般人说到利诱和威胁这样的话都是不怎么好意思出口的,而身为林氏宗家却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大义凛然,而且一点把柄不露,这人实在也太不简单了。 暖暖的咖啡入肚,帝林已想通了前后。他缓声问:“不知贵国所谓的帮助包括什么?” “对于朋友,我们林氏家族历来真诚而尽力的,只要朋友需要,无论是金钱、武器、物资,甚至直接派兵援助,都没问题。” “贵国的慷慨,那是举世闻名的。但朋友间的帮助应该是互相的,不知道贵国有什么需要呢?” 林睿露出赞赏的微笑——类似jì女碰到上道又大方的piáo客时候的笑容——他说:“监察长大人,我们的要求,也是一贯不变的。” 一瞬间,帝林目光变得冰冷又锐利,说出的两个字仿佛在铁火里煅烧过的:“西南?” 林睿点头,温和的笑道:“大人睿敏过人,难怪能成就大业。” 帝林抬起头,将身子靠在椅子的靠背上,面无表情的望着林睿:“殿下,下官很奇怪:您凭什么以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能在谈判桌上得到?” 帝林一翻脸了,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林睿却恍若不觉:“大人,时过境亦迁,现在,对贵国zhèngfǔ威胁最大的不是我们,而是远东的叛乱部队。我相信,我们的援助对于贵国镇压叛乱将会帮助很大。大人,您是当世豪杰,当然该知道如何取舍了。” “宗家殿下,不必考虑了。我已决定了。” “愿闻其详?” “紫川家的事,紫川家的人会处理,不容外人插手。” 林睿微微错愕:“我记得,这好像是贵国远东统领的名言?” “阿秀他抄袭我的,不过他早说了半年。” 林睿苦笑着摇摇头:“大人真是幽默。不过,大人可愿意听我讲个小故事?” 帝林冷笑着:“下官愿洗耳恭听殿下教诲。” “从前,有一户人家里有两兄弟,他们养有一头牛。两兄弟长大了,因为分家要打官司,谁都顾不上照顾那头牛了。这时,有个邻居跑来跟大哥说:把牛卖给我吧,我给你个好价钱,让你有钱去打官司。但大哥不知为何,却是不肯出售。结果呢,因为没人看管,这头牛在夜里被人偷走了。大哥最后一无所获,十分后悔。” 喝一口咖啡,林睿温文尔雅的对帝林说:“监察长大人,这个故事也是我从乡野间听来的,不知您觉得如何?” 帝林笑笑:“宗家大人,下官监察官出身,审惯了案子。听了这故事,下官的职业病发作,觉得那个买牛的邻居很有嫌疑就是偷牛的贼。” 林睿专注的用银调羹搅动着咖啡,调羹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也不抬头:“监察长大人经验丰富,目光敏锐,您既然如此认为,那自然不会错了。不过,即使如此,那又怎样呢?那位大哥忙着跟弟弟打官司,自顾不暇,又怎有余力来跟邻居讨回那头牛呢?依我的看法,大哥还不如当初卖给邻居好了。这样,邻居可以得牛去耕田,大哥也可以拿到钱去打赢官司,双方互惠,何乐而不为?监察长大人,您说呢?” “若下官的话,有人半夜里敢来偷牛,下官绝不会同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再怎么分家产打官司,都是血浓于水的兄弟,总比便宜了外人好。倘若那邻居真敢欺上门来,那大哥宁可官司不打了,将家产全部留给弟弟,然后与弟弟合力,将那个偷牛的恶邻宰了,杀光他的家人,分了他的家产,夺了他的钱财,占了他的房子和田地,然后两兄弟再分享。” 帝林温和的微笑,露出狼一样锋利的白牙:“殿下,您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帝林走出咖啡馆门口时,雪纷纷扬扬下得正大。在门口恭候已久的哥普拉连忙给上司撑伞招呼马车,说:“刚才林睿急急忙忙的走了,脸sè很坏。” “不必理会他。”望着漫天的大雪,帝林怅然道:“我们走走。” 看着上司在漫天的飞雪中独自前行,哥普拉愣了一下才醒悟过来,急赶几步追上去。他紧紧跟在帝林身后,像一条忠心耿耿的狼犬跟着主人。护卫们骑着马,远远的缀着两人。 不知不觉的,他们走到了dìdū东边的城墙区。驻守在这里的哨兵出来询问他们,护卫们亮出身份,他们立即退下。帝林登上了城墙,眺望着一望无尽的雪白平原,久久没有说话。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很快在他的头上、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哥普拉不敢出声干扰上司的思考,他从护卫手中接过一件风雪斗篷,轻轻给帝林披上。这时,帝林出声说:“哥普拉,好好看看!这如画江山,多么壮观!” “啊,是啊,好壮观!”伫立在帝林的身后,哥普拉也努力想看雪景,但那片白茫茫的雪地,他横看竖看就是看不出好来,冷风从军大衣的领子里灌进去,吹得他索索发抖。 “大人,雪太大了,冻着了可不得了!我们还是……” “哥普拉,这是我们人生的最后一个冬天了。”帝林的声音虽轻,却如雷霆般震撼哥普拉:“好好再看一眼吧!” 帝林缓缓闭上了眼,张开双臂,仿佛要把这千里冰封的美丽河山拥入怀中:“做好准备吧。明rì,监察厅全军挺进奥斯,迎接决战!” 第五章 防微杜渐 七八六年的十二月十rì黎明,dìdū监察厅主力向东开拔,目标是增援在奥斯坚守的今西部队。虽然rì暮西山,但监察厅的兵力依然雄壮。深知此战不是寻常战事,是关系自己身家命运的决死战,所以大伙儿都是倾尽所有的出动。光是监察厅的宪兵部队就有十个师八万多人――各省驱逐了驻地的军法处和监察处,结果这反倒帮助了这些部队统统集合到了dìdū,被监察厅统统搜集了起来,倾尽一战。 除了宪兵部队外,dìdū军区的部队也跟随着一同出征。dìdū军区的前身是紫川家的zhōngyāng军、东南军、远征军、西南方面军――光看曾用名就知道这支部队的履历和经验丰富了――这支部队的士兵全都是老兵,从极东地区的魔神堡雪原到西南边陲的河丘城下都留下过他们的脚印,士兵们无一不是百战余生的jīng锐。 当年紫川秀敢以区区十几万人的兵力就深入蛮荒征讨魔族王国,就是因为他对这支部队的战力有着充份的信心。如今,这支强兵已转入了帝林麾下,倘若能发挥全部战力,这将是一支能灭国的强兵,但是因为即将对阵的将是他们的故主紫川家,拿帝林的话来说就是:“我相信他们的战力,但信不过他们的忠诚。” 也是因此,监察厅对dìdū军区的部队极尽提防之能事,不但大批削减他们人员和经费,把本来十三个师十一万人的大军团减编减成了八个师八万人,还在军中安插大量的军法官和情报密探,以钳制军中言论。只要稍有对监察厅不满的言论发出,便立即遭到情报官的逮捕;军中各级指挥岗位都被监察厅军官所把持,严密控zhì着军队一举一动。而那些出身非监察厅系统的军官此刻更是成了被严密监视的对象,稍有异动便被控zhì。在如此高压控zhì之下,这支昔rì的强军,此刻无异是奴隶部队。每rì每夜都有大量官兵逃亡――与平常不同的,逃亡的官兵里,军官和士官的数目甚至超过了普通士兵,这在以往是闻所未闻的。 但不管如何,以宪兵部队为主,dìdū军区为辅,监察厅此次出战的主力兵力已经超过了十六万大军,另外,至今为止还依然站在监察厅一边的五省也派出了各自的守备部队助战,虽然各省的兵力不多,但集结起来也有六万人的兵力,若再加上在奥斯的今西部队,监察厅的军队将达到一个令人恐惧的数字:三十万大军! 光从数字来说,这样的兵势确实有能力与远东军较一rì之长短,监察厅信誓旦旦的对士兵们宣布:“这会是一场轻松的战斗。帝林大人是家族的第一名将,在他的英明指挥下,那群拿木棍穿兽皮的半兽人还有他们勾结的魔族匪帮决计不是我们对手。我们有一○一特种师,有jīng锐的宪兵团,还有家族远征军,我军将势如破竹!” 但是,宣传归宣传,世上若有人被自己编出来的谎言骗倒了那也太神奇了。包括帝林在内,监察厅高层普遍对此战的结局都不抱乐观。他们深知半兽人战士的强悍、坚韧和耐战水准,还有紫川秀那化腐朽为神奇的高超指挥;更重要的是――悲观并非是因为知道敌人的强大,只是因为清楚自身的弱小。 出征的大军中有三分之一心怀异心,又有三分之一是没上过战阵的弱旅,以这样部队去迎战士气如虹的远东大军,胜算可想而知。面对必败的结局,监察厅高层的表xiàn又各有不同,哥普拉整rìyīn沉着脸,沙布罗哪怕白天都躲在帐篷里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白厦则整天躲在帐篷里不见人,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卢真倒是表xiàn得比较正常,不过也没人佩服他――半个监察厅都知道他在打着投降远东军的主意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动手。 在监察厅大举出动的同时,位于巴特利首府的远东讨逆军大本营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一名圆脸的军官径直来到远东军大营前,向卫兵求见紫川宁总长。 这么多天来,卫兵们早已习惯了高级将领的求见了,但他们大多是求见紫川秀的,径直求见紫川宁倒是很少。因为眼前的人身着红衣旗本的制服,是家族的高级军官,卫兵们倒也不敢怠慢:“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任何官职?我们也好通报殿下。” “不敢当。下官方云,曾在西北边防军和家族远征军中担任师长,至于现在……”年轻的红衣旗本腼腆的笑了:“下官只是一个使者而已。” 因为来者的身份,卫兵立即做了报告,不到五分钟,他匆匆走了回来,恭敬的说:“方云大人,殿下宣你觐见。请跟我来。” “有劳了。” 跟着卫兵,方云走进了大院里。这里本来是行省政务长吴华的官邸,自从远东军大本营抵达以来,这里就成了紫川宁的临时行宫了。为了讨好紫川宁,吴华拿出了全部积蓄来装修,努力营造出雍容华贵的氛围,但效果实在不敢恭维,反倒透出一股暴发户的庸俗。 在装饰着碧蓝花的候见厅里,方云见到了紫川家总长和她的侍卫长。在门口,他立即单膝跪倒了,扬声道:“微臣叩见总长殿下!殿下蒙尘,微臣不及救驾,罪该万死!” 他喊的也是套话,只是声音里饱含的那种真挚感情让紫川宁和李清都为之动容。这么多天来,在她们面前说这种话的人也不少了,但很少有方云这么纯粹发自肺腑的真诚语言,大多数人都是干巴巴的、例行公事的尽一番礼节罢了,那种敷衍味道一听就出来了――虽然总长殿下身份是很尊贵,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掌握了远东实权的紫川秀啊! 方云与紫川宁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年紫川宁担任dìdūzhōngyāng军统领时,作为西北边防军的骑兵兵团长,方云就曾多次觐见过她。现在这个时候能再见旧人,紫川宁和李清都很高兴。 “方云,快起来,过来坐下谈吧。” “是,谢殿下赐座!”但方云不肯坐下,而是匍匐在地:“今rì能见到殿下安然无恙,微臣心里实在是松了口气。殿下,微臣向您请罪来了!” “方云,你何罪之有?” “微臣犯的是失察之罪。当rìdìdū事变,微臣等在达克不知真情,帝林逆贼花言巧语以蒙蔽我等,结果微臣与文河、斯塔里等人都上当了,被逆贼蒙蔽,以致兵权失手,造成国家大难。殿下,微臣此罪,纵死亦难赎啊!” 方云绘声绘sè描绘了当时的情形:斯特林久久不归,远征军中众将群龙无首,帝林突然出现,声泪俱下的哭诉,众人深受震撼和感动。 方云哭诉道:“那时候,我们真的连一丁点的怀疑都没有啊!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样的啊!微臣后来后悔得都恨不得拿刀抹脖子了,只是大仇未报,实在不甘心啊!” 紫川宁心下微叹,其实当初逃亡道上,她不是没怨恨过文河等远征军将领。若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落到被监察厅满世界追赶的地步?后来得到远东军庇护后,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接着文河等将领在dìdū起义轰烈战死的消息传来,那时紫川宁的心中已再无怨恨,剩下的只有痛失忠良的悲切了。 “这件事,也怪不得你们。帝林jiān诈狡猾,谁都会上当的。方云,你起来,坐下好好说。” 方云行礼后起身,李清出声说:“方云阁下,自从文河在dìdū起义之后,你就失去了消息。那时殿下还以为你也和文河一般被害了,很为你担心啊!” 方云深深低头:“让殿下cāo心了。文河将军起事失败后,监察厅对我们搜捕得很紧,幸好我有几个老部下把我藏了起来,侥幸才躲过了一劫。”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观察总长和侍卫长的表情。刚刚的说话里,他弄了点小小的技巧,只说监察厅要抓自己,让听者产生了错觉:他也是与文河一同起事的家族忠臣。 看来,这个小伎俩的效果还不错,总长的神sè看来更加和蔼了,她说:“那么,脱险以后,你为何不立即过来找我们呢?” “启禀殿下,脱险以后,微臣确实想立即投奔总长殿下的,但念及jiān逆未除,先总长、斯特林和文河等诸位大人的血仇还没报,微臣这犯错之人实在无颜回见殿下。微臣在参加远征军之前,本是西北边防军的军官。现在斯特林大人和文河大人都战死了,家族远征军也被叛军控zhì,微臣想归队也唯有投奔西北边防军一条出路了,如今微臣在明辉大人手下效劳。” “西北边防军?”听到这个词,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脸sè都变得异样起来。 东南平原上战云密布,大战一场接一场,各省勤王军和监察厅麾下的军队交战多场,死伤惨重。但在西北高原上却是异样的宁静。虽然明辉嚷得天响,天天说要讨伐叛逆,但实际上――拿紫川秀的话来说:“明辉讨伐的只有他自家老婆吧?” 李清插话说:“我听说西北边防军上个月已经誓师勤王讨逆了,不知西北军的勤王兵马已打到了哪里呢?该不是和监察厅厮杀得迷路了吧?” 说完,她哼哼的冷笑起来,满心以为方云会因此羞愧面红的,不料对方很严sù的对她说:“清侍卫长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料事如神!” “啊?” “没错,正如您所想像的那样,逆贼窃据国政,黑白颠倒。在此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以赤诚忠君爱国而闻名的统领明辉大人岂能袖手旁观呢?响应殿下的讨逆檄文,我边防军当rì便从西北开向dìdū平乱,大军雄壮如云,将士们满怀忠君爱国激情,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只是,帝林逆贼恐惧我王师声威,他派来了无数的兵马来阻拦堵截我西北勤王大军……” “于是明辉统领就跟他们战斗,消灭了几百万叛军,但可惜还有几十万叛军在阻挡去路,所以没办法赶来勤王?” 方云一本正经的点头:“殿下真是天资睿敏,虽然西北边防军还没递交正式报告,但殿下和侍卫长大人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了。” “倒也不需要天秉异资,只要在统领处干过的人都会知道明辉大人的英勇。” 紫川宁和李清交换个眼神,颇有点无可奈何:“那么,忠勇的明辉大人派你过来就是为了报告这个消息吗?” 方云恭敬的躬身道:“自从殿下蒙尘以后,我们许久未曾得到殿下的音讯,十分关切。殿下,明辉大人派我过来,主要是向您问候和请安,聆听殿下的圣音。如果殿下有什么命令和指示,我们也好执行。殿下最近可还安好?” “如您所见,我一qiē都好。”紫川宁沉吟说:“告sù明辉,我这边没什么事。远东路讨逆军已和叛军数次交战,希望西北路讨逆军也能行动起来,加快进攻节奏。” “是。殿下的圣音微臣定当转达给明辉统领。但是……”方云的表情很古怪,他眨眨眼:“您这边,真的没什么事?身边的使唤人手足够不?衣食住行,有没有不方便的地方?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吗?明辉和西北边防军愿意鼎力相助!” 紫川宁迷惑的看着方云,不明白他的意思。衣食住行的区区小事,何至于要劳动堂堂一员统领“鼎力相助”?至于问身边有没有使唤人手,这更是近乎笑话了,远东部队再困难,也不至于要亏待了自己。 但她身边的李清却是明白了,她眼睛一亮,挥手将候见室内的仆人都赶了出去,她跑到门口小心翼翼的张望一番,关上门回来问:“方云,明辉大人的意思是怎样?” “这要看殿下的意思了。微臣斗胆询问,殿下在此的安全和zìyóu有无问题?” 紫川宁诧异道:“我的安全怎会有问题呢?远东统领和他的部队护卫着我……” 两个部下都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望着她,李清干咳一声:“殿下,明辉问的就是远东统领。” 紫川宁恍然醒悟,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方云怒道:“你们……明辉以为远东统领挟持、控zhì了我?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吧!” 在总长愤怒的目光下,方云站了起身,深深的鞠躬:“远东统领是国家重臣,更是复国的功臣。微臣斗胆猜疑重臣,自然有罪。但请殿下念及明辉阁下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他所担忧,全是出自对殿下的爱戴和关切。因为,远东统领并非寻常疆臣,远东官兵并非是家族子民,而是当年的叛逆军和魔族军组成,秉xìng狂妄桀骜,对家族毫无忠诚可言。 “殿下身处此等人之中,明辉大人深为殿下安危而担忧,rì夜寝食难安。毕竟,监察厅叛乱声势虽大,家族自有忠勇将臣来镇压,料来叛军亦难抵挡勤王大军四面围攻。但倘若殿下安危出了什么问题,那紫川一族的正统传承就此断绝,那才是真正的无可弥补啊!明辉阁下说,倘若殿下当真受了任何钳制或者软禁,那他即使拼了老命也要把殿下给拯救出来!” 方云情真意切的一番话娓娓道来,紫川宁却毫不领情,她冷冰冰的说:“现在,方云你亲眼看到了,你可以回去告sù明辉了:我很好,一qiē都很好,并不需要他担心,更不需要他来拯救――我的意思可是表达得足够明白了?” 方云鞠躬,把头都几乎耷拉到了肚子上。看到他如此恭敬,紫川宁怒气稍息,缓和了口气:“我知道,方云,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明辉的意思――他不该怀疑远东统领。秀川统领赤诚为国,全无私心。此次征讨叛军,他没有向家族提出任何要求,怀疑这样的一位忠贤良臣,这是不对的。明辉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cāo心如何与远东军配合剿灭叛军为好!” 方云再次深深鞠躬:“微臣定当转达殿下意旨,明辉阁下也定然会谨遵无误。” “嗯。你老远的过来也很辛苦了,就先下去休息吧。李清,祢领他安排个住处。” 李清和方云领命而出。在出门口时,李清叹了口气,方云瞟了她一眼,问道:“侍卫长大人为何叹气呢?” 李清低声说:“方云阁下,殿下今rì心情不好,发落了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方云站住了脚步,诚恳的说:“岂敢。我乃家族臣子,雷霆雨露皆为圣恩。何况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做事鲁莽了,无端猜疑国家重臣,也难怪殿下生气了。” “也未必是无端猜疑。方云阁下,明辉大人赤诚忧君,只是殿下毕竟年纪还轻,考虑事情还不是很周全,容易感情用事。也太相信人了。” “侍卫长大人,您的意思是……” “现在没事,也难保他rì没事。皇权关键在于制衡,权臣一家独大,并非国家之福。远东统领一手掌军机,一手控皇权,权力确实过大了。防微杜渐,十分必要。明辉大人所忧,未必没有道理。” 方云嘴角露出了微笑:“侍卫长所言甚是。” “我与远东统领并无个人恩怨,相反,我与他知交多年,深知他秉xìng仁厚忠义,先夫与他更是过命的交情,按理说,我更不该猜疑防备他。无奈,”李清叹了口气,黯然道:“他坐那个位置上,很多事都由不得他自己了,不能讲个人感情的。方云,回去时候拜托你对明辉大人说一声吧:此乃非常时刻,他的赤诚和忠心,家族是看得到的。对他,家族寄予厚望!” “侍卫长大人请放心。西北军乃家族的最忠诚卫士,为护卫家族皇权,我们全军不惜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方云被领去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有人叫醒了他:“方云阁下吗?统领大人想见您。” 方云朦胧的抬起头,一位军人站在他床前,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灯光模糊了军人的面目,只听到他的声音:“方云阁下?” 方云揉着眼睛从床上起身:“是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晚上八点。” 军人平板的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方云望了他一眼,发现这是位年轻的军官,唇边还留着淡淡的茸毛,浅绿sè的作战服上没佩带军衔标志,相貌平凡,唯一特别的是他的眸子灼灼发亮,与之稍一对视便感觉如针刺般生疼,气度沉稳。 “高手。”方云心下诧异,他礼貌的说:“请容我梳洗下。很快的。” “大人请自便。” 方云简单的整理下着装就跟着来人出去,门口早有人在守候着了,三名同样没佩带军衔标志的军人牵着马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方云心下一凛:看身形和气度,这几个人都是难得的高手。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高手与平常江湖中的好手是大不一样的,他们的眼睛特别亮、特别冷,动作并不快,但十分稳dìng俐落,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气质是伪装不来的。 “放在西北军中,这几个人起码都有副旗本做了。但在远东军里,他们不过是打杂的。”感叹远东军中高手如云,方云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己是红衣旗本,西北军的特使,千里迢迢来这里,远东军不但没有派来与自己同级别的官员来迎接,反倒派来几个满身血腥味的高手在晚上摸进了自己房间,那股jǐng告的味道已经非常浓厚了。 “有意思。”马蹄滴滴答答的回响在深夜的道路上,默不作声的骑在马背上,方云浮想联翩:“难道,今天下午自己和紫川宁的谈话看来已经有人报告了远东了吗?可是当时在场的只有紫川宁、李清和自己,而李清又是很提防远东军的――难道是总长出卖了自己?可是即使那个女孩子再天真,她也不至于那么蠢吧?她可毕竟是紫川参星的侄女啊,难道就看不出,现在西北军是唯一能牵制远东的力量了……难道她真的全身心的相信紫川秀?真是不可思议啊,倘若如此的话,那她可能是紫川家有史以来最天真的总长了……” 寂静的冬夜里,繁星如尘,格外高远。在满天的星辰下,几个侍卫领着方云一路穿过了巴特利城的大街小巷,穿过了那些熟睡的民宅巷子,冬夜的城市显得特别宁静,只有那滴答的马蹄声在回荡着。 在一处不起眼的巷子前,侍卫们停住了马步,回转身子对方云客气的说:“大人,就在前头。有劳您步行几步了,前面不好骑马。” “啊?”方云微微吃惊,眼前的小巷子并不显眼,窄得连骑马都不好进去。紫川宁的临时住处安排在巴特利的总督府内,没想到紫川秀的住处却是安排在如此简陋的地方。 跟着侍卫们进了一间没有任何标志的民房里,方云第一眼就看到了紫川秀。赫赫威名的远东和极东军区统领、魔族王国的皇帝、讨逆军司令正坐在油灯前和几个军官在谈话。听到方云进来的声响,他转过头,昏黄的灯光映在青年银白的头发上。 看到他,方云吃惊得退了一步:“大人!您怎么了?” “怎么,方云,有什么问题吗?”紫川秀冲他一笑,看到这笑容,方云才轻轻的舒出口气:那一头银白头发给人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忧郁,沧桑,yīn沉。 直到看到这个熟悉的笑容,那犹如雪后阳光一般令人温暖的笑容,他才确认:这个银发苍苍的青年,确实就是自己所认识的紫川秀。 他躬身行礼:“参见统领大人!” “免礼吧。方云,你稍等一下,我料理完这边的事。”紫川秀又把头转了过去,表情已转为严sù,对面前的一个中年军官说:“红杉村的案子,督察队查出个眉目了。是你们第三镇的人干的。几个村民已经认出了凶手的服饰,还有现场遗留下来的痕迹也可以确认了。” 相貌清濯的中年军官表情甚是愧疚:“下官已经接到林长官的通知了,当天就进行了调查,确认是那几个畜牲干的,下官立即就下令把他们给绑了送督察队去。没想到为这个小案子还惊动了大人,下官惶恐无地。” “一个村子一百三十多条人命被血洗,这还只是小案子?”紫川秀笑笑,那笑容让旁边的方云都感觉阵阵的yīn寒:“梅罗,你的眼界还真是不小!告sù你,这个案子连宁殿下都惊动了,外面早传得满城风雨,若不是瓦新和吴华弹压得力,几万村民早抬着尸首上门找我们了,闹成民变都不稀奇!什么讨逆军,老百姓早骂街了,比土匪都不如!土匪要钱不要命,我们讨逆军更狠,钱和命都要!” 说到一半,梅罗已经坐不住了,单膝下跪:“大人,下官督导不力,驭下不严,出此事件有辱大人军誉声威,有负大人重托,请大人重重责罚!” “处分你,那是肯定要的。但不是现在!案子现在还没了结,你还得把它处理完!” “啊,大人。”梅罗诧异的抬起头:“凶手我们都已交到督察队去了……” 紫川秀只是冷笑:“所有的吗?” 梅罗的脸刷的变得惨白。他颤声道:“大人,您的意思……” 紫川秀直截了当的问:“第三镇第十一团队的团队长哥雅,他有没有参与?” 梅罗不敢作答,他跪着,一动不动。 紫川秀叹口气:“梅罗,我是知道你的。你包庇哥雅,未必就含有私心。他毕竟是哥昂族哥温长老的儿子,你在担心,这事会影响我们与哥昂族的关系吧?你隐瞒了不报,也是担心我为难吧?” 梅罗脸上露出感动的神sè:“大人明鉴,下官确实存zài顾虑,毕竟哥昂族是王国大族,也是我们统治魔族王国的重要合作伙伴。现在罗杰将军正在魔族那边组织对野蛮人的战争,若我们杀了哥雅,不过是除掉了一个违纪的军官,但若是导zhì哥昂族从此对我们起了异心,那后果实在是……” 这时,侍卫轻手轻脚的进门,在紫川秀耳边说了一句话,紫川秀淡淡的点头:“知道了。” 他截口打断了梅罗:“刚刚,当着受害人家属的面,哥雅已经被处决了。” “啊!”梅罗失声叫出来:“大人!” “梅罗,你让我很失望。”紫川秀并没有抬高声音,但平淡的语气里,上位者的威严展露无遗:“作为军镇长,你就该考虑军镇长的事。不管哥雅身份如何显赫,他只是你麾下的军官,如果他不听话,你就该拿棍子抽他;如果他犯军法,那你就该砍他脑袋――这是你军镇长的职责!至于王国那边的局势,那是我和罗杰将军该考虑的事。如果有必要,我自然会给你指示,但在我指示之前,你该履行你的职责。老实说,我很怀疑,哥雅能肆无忌惮到这一步,恐怕与你的放纵是分不开的。” 梅罗头深深的低下,脸sè惨白:“大人,下官愚昧,导zhì大错。” “你先回去吧,好好反省下,写份检查给我。” 魔族王国第三镇司令垂头丧气的行礼告辞离开,在他出门时,紫川秀叫住了他:“梅罗,我得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与哥昂族并非合作关系,而是君臣关系!我是魔族王国的皇帝,哥温和哥昂族都是属下的臣民。既然犯了军法,杀了就杀了,你没必要考虑哥昂族的反应!记得,魔族服从我们,并非因为我们对它们好,只是因为我们比它们强!明白了吗?” 梅罗一震,露出深思的神sè,他行了一个礼后恭敬的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紫川秀轻叹一声,心下却明白,梅罗的优点是做事缜密细致,缺点却是魄力不足,很多事都显得太小心翼翼了。他不敢痛下杀手去整治部下那些桀骜的魔族军官,生怕闹出乱子来。 魔族军队管理有其特殊xìng,必须慎而又慎。该硬的时就得坚硬如铁,该柔的时候又得柔软如水,该杀人的时,那就得毫不犹豫的杀人见血。从魔族王国抽调兵力回来时,考虑到对叛军的战争需要布兰和德昆这样敢打敢拼的得力将领,自己将布兰和德昆两人从魔族军镇长的职位上调回了半兽人军中,把他们的部队交给留在魔族的罗杰将军;而梅罗则卸任第四镇司令,接手王国第三军镇。 现在看来,这个任命不是很妥。当年德昆亲自坐镇时,魔族新军第三镇乖得像小白兔一般,不要说出去打劫杀人,哪怕银子放在面前他们都不敢拣。不料这支部队放到梅罗手上不到半年,老毛病又复发了。 梅罗这样的人,放在军队主官的位置上显得气魄弱了点,换去当参谋长倒是很好的人选。只是若撤换了他,现在手上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担当第三镇的司令。而且与监察厅的大战在即,临阵换将也不是好兆头。 他收回了思绪,对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方云说:“方云,劳你久等,让你看笑话了。魔族崽子不是很听话,得随时敲打敲打他们。” 方云恭敬的说:“大人公正无私,处置果断,下官看得也是心悦诚服。能聆听大人的教诲实在是下官的幸运,感觉得益匪浅啊!” “得了吧,方云你这个油滑蛋,少来拍我马屁。你的主子是明辉,拍我再开心也没用。” “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了,这的确是下官的真心肺腑……” “报告!” 二人的目光同时投去,卫兵站在门边,清晰的说道:“大人,比特、达玛、安卡拉等三省总督与政务长紧急求见,说有后勤补给方面的要紧事务希望能与大人磋商。” “这件事他们该找林长官或者明羽处理。” “启禀大人,林长官已经到场接见他们了。但她的意思也是大人您到场一下更好。” 紫川秀微微沉吟:“明白了。” 他起身和方云握了下手:“不好意思,还得……” 方云是个乖巧的人,立即说:“大人,您事务繁忙就先去处理。下官在这里等您回来,可方便吗?” “那样我就失陪一阵了。” 紫川秀说是“一阵”,但方云等得十分漫长。因为在紫川秀的住处,他也不敢随便走动,只能窝在椅子上不断的喝茶。侍卫帮他找了几份当地的报纸打发时间,看到报纸上通篇一律的“拥护紫川宁殿下登基就任总长!”“家族万岁!宁殿下万岁!”等标题方云就腻味,顺手翻了几篇文章,一路上旅途的疲惫开始发作了,他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六章 乱世人心 半夜里,他再次被人叫醒,同样一身疲倦满眼血丝的紫川秀正站在他的面前。 “久等了。先喝杯茶吧。不好意思,本来能早点回来的,但第三镇那边出了点乱子――真让梅罗给说中了,死了个哥雅,魔族兵当真要闹事。” 知道军队失去控zhì是世间最恐怖的灾难之一,方云立即问:“啊!没出大乱吧?” “抓住为首的砍了十几个脑袋,暂时没事了。”紫川秀轻描淡写说,在椅子上坐下,凝神间,一身的风尘与疲倦缓缓从身上滑落。 紫川秀仰头喝了一口茶,对跟在身后的侍卫说:“通知杜亚风,带一个秀字营大队就近进驻第三镇监视。一有sāo乱,立即拿下,格杀无论!跟他说,这事我已给白川递了手令,让他不必再等后命令耽误时间了。这是手令,拿去!” 侍卫鞠躬,领命而出。 方云也清醒不少,叹息一声:“大人rì理万机,实在辛苦。” “还好吧。”紫川秀疲倦的叹息一声:“我们好久不见,本来还想和你好好聊聊的,但现在看来时间很可能不够了:参谋部在催我了,帝林那边有新的动向,五点钟我还得过去开个作战联席会,等下我得抓紧时间眯个眼,我们就长话短说了吧――你到底是谁的人?” “啊?”方云心神大震:“大人的意思,下官不是很明白……” “少扯蛋。”紫川秀的声音有气无力,但话语间的寒意却是刀剑般凛然:“你受明辉委托,过来探听宁殿下,看看她是否被我胁持,也看看我有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看方云张口yù说,紫川秀摇手打断他:“这个,你不要否认,否则那是侮辱我的智商。不是看在昔年在远征军里的交情,光凭你在宁殿下面前说的那些话,即使你有明辉在背后撑腰,我今晚照样把你打死找个地方埋了。” 紫川秀的声音不高,甚至显得有点虚弱无力,方云却听得冷汗淋淋,脸上惨白。 眼前的白发青年毫不动容的说出杀人灭口的恫吓,他能感受到对方睥睨天下的霸气。紫川家的红衣旗本,西北军的特使,流风霜的秘密间谍――这些身份,在对方眼里,跟一只待宰的鸡差不了多少。 乱世中,紫川秀这样的巨头,杀自己还真的是一句话的事。没有人会为自己来得罪紫川秀这个崛起中的远东霸主。 紫川秀喝着茶,平静的说:“你是家族军官,但又是流风家的内应;你是明辉的部下,但真正的身份是流风霜的人,现在你又来挑拨我和宁殿下的关系,令局势更复杂――我不喜欢这样。身为家族的统领,我该杀了你这个间谍吧?” 方云从椅子上滑落下来,跪在地上:“我知罪,大人饶命!”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说说你来的目的。” 方云老老实实的交代。明辉确实是派他来打探情报,看看远东军的下一步动向,也看看紫川秀是否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不过他在紫川宁面前说的那番话却并非明辉的授意――明辉如今并没有与紫川秀作对的胆量――那其实是流风霜的意思。 对紫川秀起兵帮助紫川宁复国这件事,流风家公主很不以为然的。按照她的心思,紫川家内乱得越久越好,最好从此四分五裂、一蹶不振。她不明白,为何紫川秀要帮着紫川宁打帝林?当年紫川秀拔剑当胸护卫紫川宁的情形,这是一直藏在流风公主心中难以释怀的芥蒂,流风霜公主很担心:难道,他们现在又旧情重燃了吗? 但流风公主也知道,事情还存zài着另一个可能,即紫川秀帮助紫川宁并非只是为他自己。他攻击帝林,不过是一个军阀消灭另一个军阀的霸权战争而已,紫川宁不过是他手上象征着大义和正统的傀儡而已。以紫川秀今rì的地位和实力,这种可能同样是有的。 所以,流风公主给方云的指令竟然与明辉惊人的不约而同:“搞清楚紫川秀的用意,他到底是想帮紫川家复国,还是想自立称帝?”――只是流风公主还加了一个小任务:方便的话,顺手帮我挑拨一下他与紫川宁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产出猜忌之心,那是更妙了! 方云的回答令紫川秀很是震惊,流风霜在嫉妒了,她竟然在嫉妒! 虽然与之相恋,但紫川秀并没把流风霜当作普通的女孩子看待。这个智慧过人、意志坚定的女子,在紫川秀眼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美丽纯洁,完美无瑕,她是紫川秀心目中的神――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告sù他,神也会嫉妒了。 虽然风华盖世、艳丽无双,但她毕竟还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子。她只是人间的公主,并非天上的谪仙,意识到这一点,紫川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喜似悲,难以言述。 他淡淡问方云:“那照你所看,我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这个……”方云尴尬的笑笑。这个问题难以回答,紫川秀若忠心家族复国,那便得罪了流风霜;若他有意谋逆,明辉也会不高兴。他只能吞吞吐吐的说:“大人用意高深莫测,实非下官所能揣测。” “那你回去做这样的报告,你的两个主子怎能满意呢?” “这个……下官驽钝,无法窥知大人的深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紫川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方云壮着胆子抬起头与他对视。双方对视了足足五秒钟,紫川秀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他用力拍着方云的肩头:“好,很好!” 方云不明所以,但既然紫川秀笑了,他也跟着开心的咧嘴笑。 “方云,你先下去吧。先不忙回去,这几天,我还要再找你的。” 听到这句话,方云如蒙大赦。他连忙告辞,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了紫川秀的问话声:“方云,我很奇怪:在流风家,你不过是他们军事情报局的一个小间谍,在我们这边,你已经爬到了副统领的高位,将来进统领处也不是没可能。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服务呢?有什么好处?” 方云的身形一下子僵硬了。 他转过身,苦涩的说:“大人,我为紫川家服务了二十年,远远超过了我为流风家效劳的时间。紫川家也回报了我,让我成为享有特权的高级将领,这些东西,流风家都未曾给予我。但倘若真要必须做出选择,没办法,我只能站在流风家那边。紫川家虽然给了我高官厚禄,但流风家却控zhì着我的生死!哪怕我爬得再高,只要流风家说一声:‘方云,他是我们的卧底!’那我就只有是死路一条。 “大人,我早就不想做了,但偏偏紫川家越来越重用我,不断的提拔我,于是我这颗棋子的价值也越来越大,流风家也就更不肯放过我。 “二十年来,我每个晚上都做噩梦,每个晚上能睡不到天亮,只能睁着眼睛看着黑sè的夜恐惧:这样的rì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大人,我想过自杀,但几次都下不了手。 我很后悔,为什么走上这条路?若在流风军中服役,依我的能力和运气,现在说不定也是个中将了――不要说中将,就算是个小军官也比这样好啊! “大人,您问我有什么好处?如果当初帝林清洗时我被干掉了的话,我的灵柩上就会盖着两面国旗,一面是紫川家的飞鹰旗,一面是流风家的枫叶旗。这样,我在里面就会更暖和点。这,就是我这么多年得到的好处了。” 说到最后一句,方云笑了,眼睛里却流出了眼泪。在这刻,流风家最成功的高级间谍脸上流露的,是真切的悲哀,还有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厌倦。 紫川秀默然,良久,他挥下手。方云会意的鞠躬:“耽误大人您时间了,下官告辞。” 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中,紫川秀有些茫然。这个方云,既是紫川家高级将军,又是流风家的内应,自己一直以为他是左右逢源风得意,没想到他的内心深处却是如此苦楚困窘。 这个乱世,没有谁活得轻松啊! 七八六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漫长。在那些寒风凛冽的rì子,整个大陆都在屏息注视着dìdū和瓦涅河以东的那片广阔平原上,在那里,两个庞大武力集团即将开始的碰撞将决定大陆的命运。 十二月五rì,奥斯总督科维奇宣言反正。他终于掀掉了自己一直遮遮掩掩的面具,正式站入讨逆军队列里。 对于科维奇的叛变,今西早有准备。驻守在城内的三个监察厅宪兵师立即出动,对城外的守备队军营发动猛烈进攻。 奥斯行省首府的居民被城外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吓得胆战心惊,战斗持续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中午,一队从巴特利赶来的骑兵结束了这场拉锯战。这是来自安然行省的骑兵部队,是讨逆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之一。 虽然只有三千余骑兵抵达战场,但今西却马上明白过来,既然安然的驻军赶到增援了,那讨逆军的其他部队也会随时赶到。想到站在讨逆军一方十七个行省的庞大联军,今西立即下令撤出战斗,将部队撤回城中。 赶来的讨逆军骑兵也没有趁机攻城,安然总督米海与被科维奇进行简单的会晤后,骑兵部队开始掩护奥斯行省的守备队撤离奥斯城。眼看对方后撤得秩序井然,也不清楚对方在附近是否还有接应部队,疲惫的今西部队不敢追击,观望着奥斯守备队撤离了城池。 “奥斯守备队反正事件”,这个事本身并不大,交战也不是很激烈,但这场战斗却在历史上留下了不朽的名声,原因无他,因为后世通常是把这场局部战斗作为气势恢弘的双雄决战开始的标志。从这一刻起,历史开始了急速的运转。 十二月十二rì,监察厅勇将沙布罗率领“长刀”、“坚毅”、“决死”、”“勇斗”四个嫡系师团突然抵达奥斯,与今西会合,并告知对方,监察厅主力即将全师而到,决战就在眼前。 沙布罗说:“大人所部主力三天之内会赶到,我的任务是,碾平大军前进道上的障碍,为决战争取有利的战略态势。 与远东军打过交道,今西一再强调讨逆军的强大,但沙布罗嗤之以鼻:“远东军真正能打也就秀字营和不到三十个团队的半兽人老兵,其他的都是新拼凑起来的杂牌兵,倚靠人多虚张声势,真打硬仗,他们不行! 远东统领是能打仗的老手,对上他,我自承不如,他留给帝林大人亲自对付,至于其他人,算了吧!白川和林冰两个娘们管好自己的化妆盒就不错了,明羽只会敲算盘,半兽人们连自己左右脚都分不清!还有那所谓的各省联军,我一个屁就能把他们全部轰跑了!乌合之众罢了!” 最终,沙布罗以强有力的信心和气魄说服了今西,带着生力兵马主动出击。 一支叛军部队出其不意的突然猛扑巴特利而来,突然攻击并击溃了奥斯总督科维奇部队、安然总督米海部队。因为没料到一直处于守势的监察厅部队居然主动出击,沿途的守备兵马都被这支突然出现的大军打得四分五裂。随后,叛军追击败兵,一路长驱直入,追到了巴特利行省的边境重镇沙岗。 此时,沙岗是讨逆军与叛军对峙的前沿重镇,驻扎在沙岗的讨逆军兵马也不少,在这里,有巴特利总督瓦新、戛纳总督科拉尔、巴赫总督卫敏、穆伦斯基总督林骅、布赫总督谢娜等五位红衣旗本在驻守,驻兵五万,并不比城外的沙布罗部队弱多少。 但就像谚语说的那样:“力量是与同伴数量成反比的。”人一多,事情就麻烦。在临场作战会议上,总督们进行了风格各异的jīng彩发言,虽然遣词造句方式各有特sè,但那核心意思却是相同的:“你们顶住,我要突围去向秀川统领大人报告这个重要消息!” 为了辩论谁才是“突围求援”的最佳人选,总督们争吵不休,都说送信这种小任务,交给区区在下就好,何必劳烦诸位阁下大驾。 结果会议开了足足三个小时,总督们唇枪舌剑,口沫飞溅,吵得筋疲力尽,最后还是僵持不下。城头的守备将领几次进来报告,说敌人已经逼近了城池,城头兵力不足,请求大人们快派出城中的部队增援。但眼看城外的叛军来势汹汹,总督们都不愿意将自己的子弟兵消耗在残酷的攻防城战中。虽然守备官哀求得声泪俱下,攻城的轰隆声一声紧过一声,总督们都装着没听见,打的是同一个心思:“反正他们四个都不急,我急什么?要增援,也是他们先派兵!” 僵持了半天,守备薄弱的沙岗城城防连第一轮攻击都熬不过,城门轰然被击破,城头的守备士兵四散溃逃。如此轻松就攻克了城防,若换了个指挥官例如今西在此,说不定还会怀疑这是守军的诡计,但偏偏沙布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他兴奋的嚎叫道:“杀啊!跟我冲进去,杀光叛军!” 在这样的指挥官统率下,宪兵们士气陡升,呼声如雷,汹涌入城。 听到叛军已攻入城池以后,总督们这才慌了手脚,纷纷下令各自的部队进行抵抗。但一方是士气如虹,攻势如cháo,另一方却是仓皇迎战,手忙脚乱。这还不算,这时候,五位统军红衣旗本忙的不是如何调兵遣将将敌人反攻出城,而是吵架推卸责任:“我早说会这样的了!都怪你们,不早把增援派去!” 五路讨逆军各自为战,被监察厅逐个攻击,连下午都不到,戛纳行省的守备队就支持不住了,眼看残余的子弟兵危在旦夕,科拉尔总督已经顾不上在会议室跟同僚们拌嘴了,他向其他四位同僚求援,结果总督们都哼哼哈哈:“科拉尔,我们那边也很吃紧啊!” “开玩笑,我那边还需要人增援呢!” 哀求一阵毫无结果,科拉尔怒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老子走人还不行!” 他当场摔门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营中。半个小时后,戛纳省军阵前打起了白旗,科拉尔派人向监察厅宣布,戛纳省军希望能退出战争。 沙布罗爽快的答应了:“科拉尔,我跟你们戛纳也没有仇。你们从东门走,那边我们还没封锁。” 科拉尔也不废话,带着部队从东门撤走了。戛纳省军的撤退给讨逆军守军带来了极大的被动,不单是防线上空出了一大块出来,更重要的是,戛纳守军的撤退让其他部队士气陡降,本来已经不堪的局面更加败坏了。 傍晚,守军耗尽了最后一丝的斗志,全线大崩溃,尽管军官拼命吆喝督战,官兵们依然不管不顾的丢下了武器和旗帜,争先恐后的向东门逃跑,监察厅宪兵在后面追杀,杀声震天。 在卫队的护卫下,四位总督杀出一条血路,顺lì逃脱,但他们的部下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溃败的士兵一溃如水,东门已经被败兵的浪cháo堵塞了,眼看逃脱无望,有些士兵机巧的脱下了军服,混进民居里冒充当地平民,更多的士兵干脆就立在了原地,远远见到监察厅的旗帜就赶紧把武器丢下蹲下举手过头,成团成队的士兵整编的放下武器向监察厅投降,宪兵们缴获的刀剑和长矛堆满了整条街道,被俘士兵的人流一望不见尽头。 驻兵五万的重镇沙岗在五万宪兵的进攻下竟然连一天都抵挡不住,消息传到时,远东军统帅总部震惊得足足十分钟里无人出声。林冰被气得脸都白了:“废物!就算是五万头猪,监察厅一天也杀不完啊――五万人,难道连守两天等我们过去增援都办不到吗!” 这个丢脸的消息连一直深居简出的紫川宁都惊动了,派李清过来打听消息:“听说讨逆军好像有点不顺?要紧吗?我们需要准备撤退吗?” 尽管李清问得很委婉了,但话里的意思还是让一众远东将领羞愧得要抹脖子自杀。 紫川秀召见四位败退回来的总督,听完他们战战兢兢的报告后,他倒也不显得如何生气,而是很平静的说:“这场失败,诸位是有责任的。” 四总督跪下:“下官知罪,愿受大人责罚。” “家族军纪严明,战功有赏,战败自然也要罚。我拟将报请宁殿下批准,免去诸位的总督职务。当然,红衣旗本职衔也要被降两级为副旗本,具体任什么职位,待我向宁殿下呈报商议,在确定之前,诸位先在我身边参赞帮忙如何?” 免去总督职务,一下从红衣旗本掉落到副旗本的位置上,这个处罚不能不说是重了。但总督们听到了无不如释重负:这下脑袋保住了。要知道,按照家族以前的惯例,每逢大败都要追究责任砍几颗脑袋,否则无法向阵亡的士卒交代。 总督们齐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诸位也不必太过灰心。人生坎坷,摔个跟头在所难免。家族正在用人之际,立功的机会不少,只要诸位肯努力,重头再来并非不能。” “谢大人!” 瓦新总督――现在应该说是瓦新副旗本了――壮着胆子说:“大人,此次战败丧师辱国,下官罪无可赦,实在不敢推卸责任。但下官觉得实在很委屈,要知道,责任最大的可不是我们……” “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人责任更大,他没受到惩罚,所以你心有不服?” “下官万万不敢!” “家族赏罚分明,功必赏,罪必罚。瓦新,你等着看就是了。” 灰黄的灯光下,紫川宁对着桌面上的一页公文呆呆的出神。 “殿下,夜已经深了,该休息了。” 门帘轻动,李清侍卫长走进来,对紫川宁恭敬的说。 像是睡梦中的人被突然叫醒,紫川宁抬起了头:“已经很晚了吗?我倒没发觉。” “殿下,快十二点了。您若不早点休息,明天怎么去接见dìdū地区的元老和民众代表呢?有黑眼圈可是影响总长形象的啊!”李清轻松的说着,一边俐落的帮紫川宁铺床:“殿下,睡前要不要来一碗雪耳汤?最近您休息得好像不是很好,喝这个定神的。” “还是不要了,我怕胖。”紫川宁轻笑道,但是眉宇间淡淡的凝重依然挥之不去。李清立即察觉了:“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能跟我说说吗。” 在逃亡道上,二人同生共死,再加上李清的夫君斯特林也为家族而死,在心底里紫川宁早把这个手帕交当作了无话不谈的姐妹了,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紫川宁也就毫无顾忌了:“那边报上来,有个总督犯军法了,司令部和远东军那边都说要杀他,现在报了上来,要我签字。” “啊,是为什么事呢?”李清问着,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帮紫川宁把被子铺好了。 “他们说他在沙岗战中与叛军议和,还率队逃跑、离队,所以要处决。” “这件事我听瓦新跟我说了。前天他跑我那哭诉了一通,说自己很冤枉,说有个叫科什么来着的总督害了他们……” “科拉尔,那个总督叫科拉尔,是戛纳总督。” “我记起来了,是科拉尔。”李清若有所思:“殿下,我记得,这个科拉尔是和普欣一起来的,来叩见过您几次,还送过礼――不过,林大人现在执掌远东军军法,她是个很公正的人,既然她也认为这个人该杀,那就真的该杀了。按说,勾结叛军还逃跑,哪条杀他都不冤。” “我知道他该杀,但是……”紫川宁yù言又止,望着桌面上那张文jiàn,她苦笑一下,无奈的摇摇头。紫川宁参与指挥过dìdū保卫战,亲历过血与火的战争场面。但是,作为军事指挥官,她知道自己所下的命令会导zhì有人牺牲和流血,但是那牺牲流血的人都是一些抽象的符号:士兵、军官、百姓,自己毕竟不曾亲见。而且,当时那些血腥和棘手的事情都由帝林处理了,她并不曾沾染太多血腥。 现在,她要签名,将一个部下处决,将一个对自己十分恭敬的部下剥夺生命――尽管知道他确实罪有应得――这种沉重的压力令紫川宁非常不好受,心头沉甸甸的。 “既然他该死,阿秀哥哥处理了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报上来呢?这件事,弄得我……心里很别扭。” 李清一愣,正sè道:“殿下,这件事,下官认为远东统领做得并没错。您是家族的总长,要处置一位总督红衣旗本,若他不请示您就杀了,那他就是不守臣道。远东统领再得您信重,不要说他只是一位疆臣,哪怕他是总统领也无权擅杀红衣旗本。唯有总长能决断生死,这是您的权力,也是您不可推托的责任。明君应善用此把利刃,先殿下离去之际,对您的期待也在于此,愿殿下明鉴!” 说到这里,李清神情转为严sù,带有几分告诫的味道,紫川宁心下不耐,点头说:“这些,我知道的。只是……”她轻声嘀咕了两句,李清没听清楚,问:“殿下,您说什么?” 紫川宁叹口气:“没什么。”她俯身下来,挥手在那份公文申请书下角的空白处签下了:“同意。紫川宁”几个字后,顺手把文jiàn递给了李清:“清姐,出去时顺便帮我发了吧。” 李清接过文jiàn,微微躬身:“遵命,殿下。您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早起呢。” “嗯。清姐,祢也早点歇下吧。” 当李清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后,紫川宁微叹一声。躺在被窝里后,她喃喃的说出那句深藏心中已久但在李清面前却不敢出口的话:“若我不是总长……那该多好啊!” 第七章 大战序幕 十二月二十rì,带着自家兵马企图逃回本省的戛纳总督科拉尔被远东军的军法长官林冰率部追上了。在两军阵前,林冰公开宣读了由总长紫川宁和远东统领紫川秀署名的逮捕令,命令科拉尔立即出来自首。 本来科拉尔还想负隅顽抗的,无奈远东部队势大,又先公布了圣谕,先声夺人。戛纳省军在沙岗新败,士气本就低得一塌糊涂。尽管科拉尔极力鼓动甚至许以重金,但没人回应他,甚至连他自己的卫队都不听指挥。 当林冰带着兵马冲进来时,科拉尔正绝望的坐在营中,身边连一个人都没有。 见到林冰,他嚎啕大哭,喊道:“林大人,我知罪,我知罪!我不该逃跑的!我愿交出兵权,我愿把全部身家都献出来给殿下――哦,不,给统领大人充作军需!我参与勤王,我也为家族流过血!求大人,放我一马,我愿意回家当农民好了!” 林冰怜悯的望着他。眼前的人,本来是家族的实权官员,年仅三十三岁的他就担当了家族一方总督,意气风发。但现在的他,狼bèi得像条丧家的野狗,深蓝sè的军官制服皱巴巴得像抹布,脸上灰尘、鼻涕和泪水混杂,脏得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了。 半兽人士兵干脆俐落的把科拉尔捆了,林冰望着他说:“科拉尔,畏敌不前,贻误战机,战败辱国,这些罪该杀,但以你的以往的功绩,并非没有活路!但你不该与叛军在阵前勾结后再擅自撤退,这就触动了底线!若总督们都学你,个个上了阵就跟对面商量,这接下来的仗还怎么打?” 科拉尔脸如死灰,嗫嚅着却是无法出声。 林冰摇摇头,不忍的移开了目光:“统领大人已经下了令,念在你自愿参与勤王有功,事情就不牵涉你家人,你的家产也可以保留下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跟家人说的,写下来,我可以转交。” 说完,她对身边的军官说:“给他纸和笔墨。半个小时。不必等后命了。” “遵命,大人。” 林冰干脆的点头,她最后望了一眼科拉尔,后者已经完全瘫在地上了,哀求的望着她。她长叹一声,转身大步出了营帐,只听身后传来了凄惨、绝望的喊声:“饶命啊!” 科拉尔被处决,这在讨逆军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尤其是对各路应诏而来的总督们。 先前,虽然面子上恭敬,但心底里,总督们对紫川宁多少有点瞧不起的。被叛军赶得如丧家之犬,靠远东军的保护才敢重新冒出头来,再加上她还是个女的――这样的总长,确实值得鄙shì一番。 但这次,为捍卫军纪,紫川宁悍然下令处死科拉尔,同时免去了四位总督职务,干脆俐落,这种杀伐的强势作风反倒给紫川宁增添了几分威望――政坛有时也跟黑帮抢地盘差不多,敢下狠手的老大一般都是受人尊敬的,总督们无不凛然。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很有用的啊。起码,她不松口,除非公然叛逆了,紫川秀就不能动自己!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总督们如梦初醒,蜂拥而至的朝紫川宁涌去。为了弥补先前的冷落,他们殷勤的嘘寒问暖,进献稀罕的珍宝,歌舞宴请rì夜不休,行宫里夜夜笙歌,这盛况,让人没法想像外边还是烽火连天的战乱――即使最太平的年间也没有这么多的喜庆宴会。 紫川宁的侍卫里不乏较有见识的人物,深知这些墙头草是靠不住的,劝紫川宁不要与地方督镇来往过密,以免失了皇家体面――更重要的是,免得让远东方面不快。 但紫川宁的近臣李清侍卫长却另有它想。她主张,总长就该与地方总督们多加接触,争取他们的忠心和拥戴,以掌握更多的力量。 “远东的秀川大人自然是可靠的忠臣,但未来的政局中,我们需要各方面的力量参与。何况,家族总长接见各路总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有什么不对呢?” 李清对紫川宁和侍卫们如是说。大家对她没说出口的言下之意心知肚明:“不能让远东军zhèngfǔ一枝独大,需要有其他势力来制衡来牵制远东。” 总督们有实力,但他们一盘散沙。紫川宁是能使他们凝聚的最好催化剂,人数一多,就能营造出声势和力量来,起码让世人看到,紫川家总长麾下并非只有远东的蛮荒兵。 怀着这样的想法,李清频频与总督们接触。每次有地方大员来拜访时,她总要出来以宁殿下代表的身份接见对方,亲切的抚慰和寒暄。而且她的身份也特殊,她不但是紫川家的皇家侍卫长,更是斯特林的遗孀,连紫川秀都要称她“嫂子”的人物,那些大小军头,不少是出自东南军门下,自然而然的对李清怀有几分敬意。 军头们失去了斯特林这个大靠山正在惶惶之下,此刻见有机会,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宣誓立志要效忠总长殿下。各地总督、省长整rì出入李清的住处,大伙聚在一起喝茶聊天,高谈阔论,时长rì久,居然也凝聚了一个小势力圈。 李清的做法很快就传到了远东军高层耳中。统帅部的几位将领都很不高兴,杜亚风跑来找紫川秀,声称必须尽kuài采取行动,否则讨逆军就有内讧之危。 “采取什么行动?是把宁殿下抓起来,还是把李清抓起来?” “这个……” “随她们去吧。李清,她只是想自保的安全感而已,并不是真要搞什么yīn谋。” “如果……” “即使她真的要如何,看在斯特林的份上――我们这群大男人又能把她怎样呢?” 这时,紫川秀已顾不上李清捣鼓的小动作了。帝林的大军以洪水暴兽之姿猛扑而来,其先锋沙布罗先声夺人,一举击垮讨逆军两路兵马七名总督,天下震动。 远东统帅部得到情报,监察厅主力的进击分前后两路而进。帝林本人亲率铁血宪兵团的主力从达克――巴丹一线直扑奥斯,两天后,他麾下大将哥普拉则率领其余部队部队随之出发。据探子回报,出征的监察厅大军在道上延绵上百里,军容极其鼎盛。 “敌人主力预计将于后rì抵达奥斯。” 被这些消息震动,远东统帅部彻夜忙碌,rì夜不休。紫川秀、林冰等大员轮流坐镇统帅部指挥。随着监察厅的部队逐渐推进,意图也rì见明显。 “敌人谋求与我军决战,以野战解决问题。” 敌军未到,紧张的高压气氛已经笼罩了远东统帅部,现在,统帅部迫切的需要一场大胜来挽回人心和士气,当晚,临战紧急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 一些参谋提出建yì:沙布罗的突袭给了远东军重dà的打击,但也给了远东方面制造了战机。四个师的叛军孤军深入沙岗,与后续部队脱节,可以在帝林主力抵达前,出动远东主力将其围歼。 也有参谋反对。他们担心盘踞在奥斯的今西前来增援沙布罗,一旦攻打沙岗的兵马不能速战速决,等帝林到来时,远东军就要面临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到时候的胜负就难说了。为妥当起见,远东军还是稳打稳扎,以逸待劳的等候帝林前来比较好。 双方争论持续到了深夜。最后,紫川秀插口问:“按照参谋部的估计,倘若两军真的在巴特利城下遭遇了,我军有多大胜算?” 这是个敏感而慎重的问题,紫川秀骤然问出,整个房间的空气都突然凝固了。良久,才有人答道:“大人这个问题,实在很让下官为难。临场作战牵涉太多因素,不单是双方的军力士气的较量,也有后勤补给粮草装备等因素,更有天气地理甚至外部政zhì事件等意外事件的掺杂,过程复杂到无法计算……” “好,我不该这么问,就当是闲聊吧:你们觉得,这仗谁能赢?” “大人,叛军主力若和今西所部会合,他们兵马将近三十万,而我军主力也是三十万;叛军有铁血团、一○一师等jīng锐部队,我们也有秀字营、远东铁甲重兵团等皇牌军;叛军有原来家族远征军等不稳dìng部队,我们内部也有近十万的魔族新军;叛军里面有不少是战斗力软弱的地方守备队,而我们这边地方守备队的数量更多――因为我们的秀字营与叛军的铁血宪兵团未曾交锋过,远东铁甲重步兵成军以来也未曾经历过大战,魔族新军同样是新编部队,以上部队的战斗力都只能靠估算――按照保守估计,我军对上叛军,起码有六成胜算。” “只有六成胜算?”紫川秀皱起眉头。他知道,所谓的六成胜算其实是委婉说法,参谋真正的意思是胜算只有一半,大家势均力敌,谁赢都有可能。 思虑良久,他猛然一锤桌子,“砰”的一声巨响,举座震惊。 “开战以来,我们自恃优势,一直求稳;而敌人却是积极出击,连连得手。坐守观望,只会丧失主动,我们吃亏太多,优势已被敌人渐渐扳平了。 “如今,我军主力已经集结,除了在巴特利的留守部队外,可以出动的兵力超过了二十五万。这样的兵力,不但足以围城,还足以打援。今西若敢单独前来,我军可以派一部兵力将他阻挡牵制,待消灭了沙布罗后再转而打击他。 “今西若是等到帝林的主力再出动的话,从奥斯到沙岗,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而如今帝林的主力还要两天才能到奥斯,也就是说,扣除了部署的时间,我军起码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全力攻打沙布罗。“紫川秀站起身,森然道:“诸位,沙布罗以五万人一天就攻下了我们五万人把守的沙岗,而如今我军主力二十五万,敌人只有五万,守的城又是刚刚被攻破过的残缺城墙。有两天时间,若还攻不下,大伙也不用再跟帝林打了,自个卷铺盖逃回远东去吧!” 石弹发出尖锐的呼啸,从天而降将城垛砸得支离破碎,破碎的石块到处飞舞着。一阵又一阵横飞的箭矢密密麻麻的掠过天空,遮盖了天空的乌云和rì光,雨点般落在城头和城道上,劈劈啪啪的响声混成了一片,士兵们缩着身子躲在城垛后面,根本不敢冒头动弹。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救护兵扛着担架从沙布罗身边急匆匆的跑过,担架上的伤兵惨叫声接连不停。城道的路上,到处是一滩滩的血水和肢体,破损的盾牌和武器随处可见。 一个小旗军官跑到沙布罗面前,张开嘴冲着他喊,但连绵不断的石弹轰隆声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了。 沙布罗打着手势问:“什么!” 那小旗将嘴凑近沙布罗耳边,嘴巴张合着:“他~们~上~来~了~” 沙布罗探头从城垛的空隙里望出去,立即,一片金属的海洋呈现在眼前,无数铠甲、盾牌、刺枪、长剑、旗帜已经将他的视野完全占据,初升的旭rì下,那片金属的反光刺得他的眼睛发痛。 沙布罗浑身的血都凝固了。他并非没见过战阵的新兵,却还是被震撼得不轻。 如此规模的大军,当年魔神皇兵临dìdū城下,那气势也不过如此!远东统领,他到底出动了多少人马?二十万?还是三十万? 远远的尖啸声响起,沙布罗立即就地扑倒。“轰”的一声巨响,磨盘大的石块从天而降,将沙布罗探头的那个城垛砸得粉碎,巴掌大的石碎片“飕飕”的飞溅着,一块锋利的石片就从沙布罗眼前掠过,恰好从那躲闪不及的小旗军官脖子擦过。 那个军官低沉哼了一声,跪倒捂住了脖子,殷红浓稠的血水不住的从他脖子里喷出,溅了沙布罗一头一脸。就在这一瞬间,沙布罗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 “救护兵!” 沙布罗昂着脖子喊了一声,但又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的叫声。又一颗飞石弹shè来,在城头的守卫中间砸出一片血肉模糊来,惨叫哀嚎声不断。 “帝林大人的援军什么时候才到?”沙布罗心急如焚,偏偏脸上不敢流露丝毫,还装出镇定自若的架势大声吆喝:“弟兄们,都起来,把叛军给打下去!” 四面传回了零零落落的回声,沙布罗的心下更是一沉:部队都没了斗志,这仗还怎么打?他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突然,一声炮响,飞箭渐渐稀落,石弹的攻击也停了下来。躲藏在城垛和盾牌后的守军纷纷探出头来,却见城下的攻城阵列中奔出了一员骑兵来,他举着白旗,冲到护城河前,喊话声传遍了整个城头:“监察厅的弟兄们,王师反攻了!帝林谋逆弑主,决计不得好下场!远东统领奉旨讨逆……” 他没说到一半,沙布罗已经下令:“弓箭手,shè死他!” 但弓箭手们刚才都死伤得差不多了,沙布罗喊话声响,却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两支箭shè出,那个骑兵躲都不躲,继续吼道:“……西北统领也将出兵南下,两路王师不可阻挡,顺昌逆亡……弟兄们,你们都是军人,听命家族是你们的本份!不要再跟着帝林卖命了,总长殿下有旨,除帝林哥普拉外,只要投降王师的,一律免罪……” 城头shè箭的越来越多,喊完话的骑兵也不敢耽搁,拨马转身便走。过了一阵,城下的投石机又开始发shè了,只是这次砸过来的不再是石弹,却是一捆一捆的传单,很多在空中就被松开了,传单满天飞舞,飘得城头到处都是,沙布罗拣了一张,看看内容,跟刚才喊话的也没多大区别,说帝林将亡家族将兴,还给士兵们开出了价码,士兵临阵倒戈的,赏十个银币;伍长临阵倒戈的,赏二十个银币;军官率部临阵倒戈的,除自己得赏一百个银币外,部下能得的赏金他也能额外再得一半。而叛军士兵能杀掉官长来投诚的,一律赏两百个银币,还能得到任职。 “回头是岸,赏赐丰厚,莫失良机!” 在传单的最下面,还用红字写了一行字:“家族大赦,以此为凭。持单者投降免死!” 沙布罗的脸一下绷紧了,虎目一扫四周,却见宪兵们都一个个神情凛然,他干笑两声:“呵呵,叛军大言不惭,死到临头了还敢叫嚣!只等帝林大人一到,远东的贼寇便都成齑粉了,我们齐心协力,擒了那伪总长出来瞧瞧生得俊不俊!” 宪兵们齐声应道:“大人说得是!他们那些谣言,我们根本不信!”有人还在讥笑远东军自不量力,居然敢来招降,个个目不斜视,避虎蝎一般避着遍地的传单。 沙布罗却知道,只需自己稍一转身,他们立即会偷偷把传单拣起来藏在身上。但大势如此,人心背顺,这件事却也没办法。 城头的守军在观望着攻城军,城下的讨逆军却也在关注着城头的动向。去城下劝降的军官被敌人放箭赶了回来,劝降信砸过去对方也没有回应,于是讨逆军将官都知道了,接下来的恐怕是一场硬仗了。 “还以为能像以前那般兵不血刃呢,”紫川秀嘀咕道:“沙布罗真是个死心眼的,都这时候了,还硬挺干什么呢!” 林冰说:“大人,眼前的是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沙布罗也是虎将,我听说了,当初攻打总长府时,他不但参与,还是主力。这样的将领是不可能归降我们的。” 紫川宁娇躯微微一颤,她望了林冰一眼,一言不发的又转头过去望着城头,目光里带着厌恶和仇恨。 紫川秀叹口气。沙布罗素有虎将之称,虽然只是红衣旗本,但论起资格和履历来,他并不比紫川三杰来得差。当年远东军校时他就是自己旗本培训班的学员,是斯特林和帝林的同学。他毕业时,远东军、zhōngyāng军、禁卫军几个大军系都邀请他任职,最终他还是选择了留在远东军中,后来跟着帝林进了监察厅。 当年在远东军中,哥应星就很看重这位年轻将领,紫川秀跟他也打过不少交道,觉得这人豪气爽快,做事胆大又不缺韬略,很有成为名将的资质,欠缺的,无非是时机和运气罢了。现在家族名将凋零大半,紫川秀本来还想为国家保留下一个人才呢,但林冰这样一说,无论如何,这个人却是非死不可了。 他转头问站在身后的白川:“安排好攻城人马了吗?有哪位将军自愿请缨的吗?” 这时候,在主营中侍候总长的,除了远东军中的将领外,还有来自各省的总督和将军。听到紫川秀的问话,总督们脸sè一变,微显慌乱。自开战以来,各省守备队与监察厅交战数次,都是大败亏输。监察厅主力的宪兵团和讨逆军中坚的远东部队还没开始交战,各省的守备队倒先损失惨重了,战死了三员总督,一名总督被处决,还有四名总督被降职。暗地里,已有人在啧啧怨言了,埋怨远东王紫川秀讨逆是假,假借监察厅之手消灭异己倒是真的。 来自史迪的总督普欣站前一步,响亮的答道:“总长殿下,统领大人!下官自投奔讨逆军以来,一直寸功未立,十分惭愧。恳请把先锋一职交由我部,相信史迪省军定然不会令殿下和大人您失望的!” 紫川秀问了一句,见到总督们慌张的样子,他立即就后悔了:若是没人回应,那就太难堪了!好在普欣站出来吼了一嗓子,大家面子都好看,他也是心下大悦: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己的嫡系靠得住! 其实,史迪省守备队的实力他也是心里有数的,打土匪抓小偷维持治安还凑合,若要跟监察厅的嫡系部队打硬仗――那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哭爹喊娘的跑回来,难堪的还是自己。 “普欣总督忠心可嘉。只是参谋部已有了安排,这一仗……”他目视林冰,后者笑着接上来:“大人,普欣阁下,王**第二镇的罗斯军镇长、第三镇的梅罗军镇长、远东的布兰将军、德昆将军等诸位阁下已多次强烈请缨求战,先前各战,各省总督已经辛苦出力不少,若这仗再让给你们,统帅部怕是没办法跟将军们交代。普欣阁下,这一仗您且让我们一让,如何?”林冰说话漂亮又得体,众人无不暗赞这位远东副帅的风度。普欣深鞠躬:“不敢。大人有令,下官自当遵从。” 紫川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他沉吟道:“让布兰的铁甲兵上吧。” “遵命!” 传令兵立即在帐外翻身上马,疾驰至布兰营中传令。 第八章 雷霆万钧 投石机又开始发威。四百多架投石车轮番上阵,一个多小时后,城头被砸得支离破碎,城墙已出现了塌方的缺口。 等候已久的布兰将军满意的一挥手:“无畏的儿郎们,上吧!”立即,军鼓轰隆,在空地上集结待命三万重甲步兵齐齐发一声吼:“呼卓拉!” “轰隆轰隆”的脚步巨响声中,大地在剧烈的震动着,三万半兽人排成了整齐的方阵,犹如一座会移动的巍峨铁山,向着城池轰隆扑去。 被这声威所慑,宪兵们吓得脸都白了,军官拼命的喊道:“放箭!放箭!” 但这次上来的是远东jīng锐重步卒,身上的甲盔厚得足有一指,头盔将面目遮盖得密密实实,任凭飞箭shè得叮当乱响,半兽人兵浑然无觉,只顾一个劲的向前冲。三万半兽人兵齐步并进,气势犹如山崩海啸,很快便扑到了城池缺口边。 守军也深知这是关键地段,匆匆组织了五千多名jīng壮宪兵排成队列,在城墙的缺口后严阵以待。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巨大脚步声越来越是响亮,士兵们紧绷着脸,脸sè发青,手中的武器也在微微发颤。 随着“哐啷哐啷”的有节奏晃动声,半兽人兵步兵缓慢、沉重的爬过了碎石和废墟堆成的小山,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在城墙的缺口处出现,由零散渐渐汇成了一片黑sè的海洋。宪兵们清楚的看到,半兽人兵正在步步逼近,他们拥有着粗壮的臂膀和魁梧的身躯,手中的巨斧散发着金属的冷光,黑sè的头盔面罩遮住了他们的面目,只露出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两军隔着几十步对峙着,士兵们喘着粗气,眼睛通红,杀气腾腾。 一秒钟后,两边的指挥官同时喊了出声:“杀!” “呼卓拉!” 半兽人兵挥舞着巨棒和斧头,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冲而前,宪兵们赤红着眼睛高举着盾牌和长枪迎战上前。两股同样是黑sè的浪头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冲在最前排的士兵瞬间被那一片黑sè的武器和铠甲的浪cháo吞噬了,但后续的兵马继续冲上,刀剑如林,铠甲碰撞,轰声如雷。因为缺口地方太过窄小,两军相隔又近,除了最前排的人,后派士兵的兵器都来不及展开,猛然撞到了一起。在缺口处短短的几十米内,两军上千人冲杀,人体、长枪、刀剑、铠甲统统挤在了一起,士兵们紧挨着贴在一起,双方不要说厮杀了,连转身都转不过来,但即使这样,后续部队依然在源源不断的向前冲,给这个密集的漩涡继续增加密度。 半兽人身体粗壮,又有着厚实的重铠甲护身,这样程dù的拥挤他们还勉强顶得住,但铠甲单薄的人类宪兵就倒霉了。在这么近身的拥挤里,任凭你武功绝世也无法施展,宪兵们被挤得连脚都站不着地,肋骨被折断,腿被踩断,脖子被挤断,身体单薄的士兵被挤得大口吐血,人群里不时传出濒死的呜咽声:“救命……” 缺口处的交战只持续了十几分钟,堵在那里的上千名宪兵全数战死。他们连投降或者撤退都没办法做到,硬生生的被铁甲兵们挤死了。 两股兵马对撞,稍一停滞之后,最后还是半兽人的巨力占了上风,黑sè的重甲群犹如万吨的巨石从高山上滚落,沉重、势不可挡的向前推进,一路上只听得劈里啪拉刀剑折断的清脆响声和哀嚎惨叫声接连不断,黑sè的铁甲洪流冲入宪兵们的队列里,响起了一片恐怖的哀嚎。宪兵们拼力抵抗,挥舞着刀枪剑戟戮力上前,但他们的一qiē努力不过是在半兽人的铠甲上留下一道道白sè的痕迹,坚固得恐怖的重甲兵无视一qiē攻击,犹如野猪般只顾一个的向前拱,偏偏又是力大无穷,使起兵器来恐怖得要命,狼牙棒一击之下便连人带盾牌都砸成了肉泥,那巨斧横扫而过便将三两人拦腰斩断,在他们前路的一qiē障碍――人体、肢体、铠甲、兵器――都被碾得支离破碎,一秒前还是活生生的士兵队列,顷刻间便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汪洋,变成了惨叫和哀嚎的死地,那副情景,惨不堪言。 宪兵们对帝林十分忠诚,战意也不低,但面对成千上万的铁甲兵蜂拥而上,看着前面的战友拼命厮杀也无法伤得对方,而那些铁甲巨汉随意将己方砸得血肉模糊,用战斧砍得支离破碎,无力感控zhì了他们身心,斗志一落千丈,任凭军官在身后吼得暴躁连天,他们却依然抑制不住地步步后退,后退得越来越快,半兽人呼喝着大步追赶,战斗从城墙缺口向城市的街区推移。 在城外远东军的大营里,眼看已经突破城池防线,观战的高级将官们都松了口气。 大家都深知攻城战最忌反覆拉锯,不但伤亡惨重而且对士气的伤害也是巨大。眼见远东铁甲如此犀利,一击便破城,总督们纷纷出来向紫川秀恭贺: “远东天兵,雷霆一击,叛贼已成齑粉矣!” “如此强军,天下谁人能挡?可笑叛军不自量力,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大人练得好兵,气势如虹,势如狂飙!远东兵jīng,甲于天下!” 总督们如此大力吹捧,不单是拍紫川秀马屁,也是在宣泄内心的欣喜:自己果然没选错边啊!前些rì子,眼看监察厅一路接一路的击破讨逆军的兵马,总督们都提心吊胆的,直到现在亲见远东兵马的强劲,他们才算松了口气:监察厅叛军虽然很强,但远东的嫡系兵更强!那个连连击破讨逆军的沙布罗,不一样被远东军打得一击即破? 远东统领坐拥三十万铁步,看样子,平定这场叛乱用不着多久了。现在就是难得的机会,总长和远东统领都在,只要自己能好好表xiàn一番,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期了。 怀着这样的念头,总督们都跃跃yù试的跳了出来:“统领大人,下官愿率本部兵马跟随接应,为布兰将军压阵助战!” 眼见他们如此请缨,紫川秀也不好压制了部下们的热情,正要随意吩咐一两名总督入城助战,身边的林冰却是轻碰了他一下,抢先说:“大人,我记得是普欣阁下先请战的吧?不如就让他去,如何?”说完,林冰向他使了个眼sè。 紫川秀立即醒悟,肃然道:“正该如此。”他转向普欣:“普欣阁下,我命令你立即统率本部兵马随先锋部队入城,肃清残敌,擒拿敌酋,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人,一定完成任务!” 普欣干脆俐落的敬礼,转身从帐篷中离开。总督们羡慕的望着他的背影,眼红得恨不得化身取代。敌城已破,叛军主力有铁甲兵应付,进城后,普欣只需抓抓俘虏清理残兵就行,轻轻松松就混个破城的首功。这倒也罢了,更让总督们嫉妒的是远东统领对普欣的这份眷宠:打硬仗时不用上场,有好处立即派他去抢功劳,明摆着是送功劳扶持他上位的――普欣这家伙还真是好命啊! 在在场人各怀心思的等候中,天sè从早上到了下午,又从下午到了黄昏,交战声的喧嚣仍然接连不断的从城中传来,城中燃起了大火,传来了呼天抢地的叫喊和厮杀声。 总督们打着呵欠,偷眼瞧着紫川秀和紫川宁。站了一天,他们的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问题是这两尊大佛不去吃饭,他们谁敢先开溜? 其实紫川宁也早饿了,侍卫上来问了她几次:“殿下可要用膳了?”但看着紫川秀在那边专心致志的望着城池。看着他那么关注,想到远东的子弟兵正在为自己拼命,紫川宁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 一直熬到了晚上十点多,红亮的火焰冲天而起,城中突然传来了热烈的欢呼声,轰然传响,呼声狂野而洪亮,在座的都是老行伍,都知道,这城池已是拿下了。 紫川秀如释重负,从口袋里摸出怀表:“沙布罗统率的只是一路新部队而已,居然能抵挡了我们整整一天,还真有点本事啊!还好,儿郎们还算争气,没让我丢脸就是了。” 省衣缩食组建起来的铁甲步兵首次在战场上显示了威力,自己的心血没有白费,紫川秀的语气里带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骄傲,这个谁听不出来了? 总督们又是一阵热烈的吹捧和马屁,白川笑道:“恭贺大人首战告捷。大人,这四个宪兵师虽然是新部队,但兵可都是老兵啊!他们都是各省的宪兵和军法处组建起来的部队,监察厅真正的死忠部队不多,打掉了他们,无疑是去掉了帝林的一只手。” 林冰也笑着说:“这一仗之后,远东声威大振。各地总督也该看清天下大势了吧!别的不说,西北的那位神速兔子也该动身了吧!” “我估计还难。要打硬仗的时候,神速兔子就会变成神龟无敌了。等他爬到dìdū,只怕紫川家都十代总长了!” 李清在旁边干咳两声,大伙儿才意识到,在场的还有众位总督,这样公然非议一位家族实权统领,若传到明辉那边,只怕还会引起一场纠纷。 大家相视一笑,这时,帐外有人高声禀报:“报告!布兰将军求见!” 魁梧的半兽人将领大步踏入时,中军帐内的气氛十分热烈。总督们自觉的排成两列,按着百战英雄凯旋的曲调,大家有节奏的鼓掌和跺脚,黑亮的牛皮军靴踏的发出了沉重而清脆的声响:“啪~啪~啪~啪~” 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魁梧的半兽人将军身上。比起当年略显青涩的气质,这位青年将领久经战事,仿佛璞玉经雕琢,气质rì见沉稳成熟。在众位高官和将军的注目下,布兰没显出丝毫局促不安。带着获胜归来的高昂气势,他朗朗大方、目不斜视的从夹道中大步走过,直到紫川秀身前。 他站定行礼,洪钟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营帐中:“光明王殿下,远东第二军向您致意!遵照您的旨意,我军已收复沙岗,全歼敌人两万三千人,俘虏敌寇二万一千人。敌酋沙布罗已被我军生擒,叛军所谓刚毅、勇斗、决死、长刀四个师团已全部被我军全歼!” 全场肃然。一个白天时间里,监察厅的四个嫡系师团已经灰飞烟灭,尽管大家都是在场亲眼观看的,但听布兰这么清晰的说来,人们反倒不敢相信了:这才是短短的一天而已啊! 紫川秀神sè淡定:“辛苦了。” 他平静的说:“第二军士兵们的英勇表xiàn,殿下和我都是亲眼目睹了。拥有这样勇敢无畏的士兵,我身为远东统帅,感到无比自豪。请转告第二军的士兵们,今天,殿下和我看到了最优秀的勇士,并为他们而骄傲!希望他们能保持这种勇敢jīng神,继续前进,击败前路上的所有敌人!” 布兰一愣,随即脸上浮起了红晕。他用力一个敬礼:“能得殿下褒奖,远东第二军深感无上光荣!我部将是殿下手中的利剑,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不惧任何强敌!” 普欣进来得比布兰晚一些,进来时候,他不但带来了正在清剿残匪的消息,几个士兵还扛着一个浑身血污的重伤男子,普欣简单的说:“他就是沙布罗。” 可以看出,这个被俘的叛将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即使如今,他被捆着倒在地上卷成一团时,人们依然可以看出他身形的壮硕。几个卫兵拿着武器小心翼翼守在他旁边,怕他会随时暴起伤人。 看到这个受伤的男子,总督们都沉默了。当年守卫dìdū时,zhōngyāng军、禁卫军和监察厅携手御敌,不少总督都认得这员监察厅的虎将,有人甚至还与他交情不浅。现在,眼看昔rì的同僚落到这般下场,谁都不忍心出来落井下石。 躺在地上的沙布罗缓缓的抬起了头。看到他的面目,众人无不心悸:他的眼睛,现在只有血肉模糊的两个深洞了,血洞还在不断的流着血,在脸颊上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紫川秀扬扬眉:“沙布罗?” 沙布罗对着紫川秀的方向,平静的反问:“远东统领?我听出您的声音了。” “我是。沙布罗,你们背叛国家,弑害主君,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瞎眼的被俘将军咧嘴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统领大人,久闻您开通,如今却这么不洒脱?今rì兵败您手,我输得心服口服,但这又说明什么呢?远东兵强而已。你说我们大逆不道,我说我们是鼎故革新。人人有权争胜负,无人有权论是非,功业罪过,那还是留待后人说吧。” 紫川秀淡淡一笑:“恶始终是恶,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不过你说得也对,功过是非,还是留后人说吧,我们都是武将,也不必浪费时间讨论这个。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沙布罗点头:“大人,我必死之人,忍辱偷生至此,确实有一句话要对您说:人类内部的战争,谁输谁赢都问题不大。但您不该借助外力,驱魔族和半兽兵入关与我们交战!让这些异族进来了,将来必成大祸。大人,您自以为忠义,一世英名都毁在此举,百年后,您的名字必然被钉上耻辱柱!” “放屁!” “混帐,住口!” 沙布罗话音未落,白川、林冰等远东将领已经跳出来喝骂了,在场的半兽人将领布兰将军没有出声,但铁青的脸sè已经暴露他内心的愤怒了。 普欣抢上一步,一脚将沙布罗踢翻在地:“胆大包天,死到临头了还敢大放厥词!” 他对紫川秀说:“大人,这个逆贼顽冥不化,又是恶贯满盈,下官看,不宜再留了!” 紫川秀望着沙布罗好一阵,良久,他长叹一声:“呈由总长殿下处置吧。” 说着,他转头向紫川宁望去――自从沙布罗被押进来以后,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就一声没出,只是死死的盯着沙布罗,目光中充满了压抑的仇恨。见紫川秀望来,她会意的点头,出声问:“沙布罗,dìdū事变时,是你围攻总长府的吧?” 听到紫川宁的声音,沙布罗身躯猛然一颤,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缩小了几分似的。他茫然的转头,寻找紫川宁的方向,低沉的说:“是宁殿下吗?那件事……是我干的。” “我叔叔他……是怎么去的?” “先殿下……我们攻进去后,他就服毒自尽了。殿下请放心,我检验过遗体,先殿下的表情很安详,去得并无痛苦。帝林大人已下令收敛遗体,葬入圣灵殿。” 紫川宁舒出口气,眼帘垂了下来。她沉声道:“沙布罗,你举逆上之手弑君犯上,罪大恶极,本该死罪难逃。但家族有极大之宽宏包容,只要你能潸然忏悔,痛改前非,与帝林一刀两断,我可以特赦你。” 紫川秀惊讶的望去。他是深知紫川宁的,从眼神他就看出了,对沙布罗这个直接杀害先总长的凶手,她恨之入骨。但现在,当着众位总督的面,她居然愿意宽恕他? 两人目光交接,紫川宁缓缓而坚定的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宽恕沙布罗,可以向那些至今还留在叛军阵营的士兵宣示家族的诚意。既然连沙布罗这个直接参与杀害先总长的凶手都能得到宽恕,那些低级官兵们就更加放心了。而沙布罗是叛军中的中坚人物,他投降过来,也可以极大的动摇叛军的士气和斗志。 紫川宁rì趋成熟,她做事不再凭着个人爱憎,已经隐隐有了成熟政zhì家的大局观了。 他温言对沙布罗说:“沙布罗,总长殿下金口既开,就决计就不会更改。弃暗投明,这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沙布罗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血迹斑斑的脸,人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在笑,笑声沙哑又低沉,像是一把钝刀子在磨。 紫川秀皱眉,普欣会意,喝道:“你笑什么!” “统领大人,你可知道我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打斗时伤着了吗?” “是我自己动手挖去的――实在没脸再见总长殿下了。”沙布罗侧着头,语气却是十分平静:“总长殿下,您的好意,沙布罗心领了。但是我先前已经背叛了紫川家,现在再背叛帝林大人的话――无论谁,一辈子背叛两次就太多了。”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在场的都是上过战场的丘八,杀人放火的事没少做,但是能动手挖去自己眼睛的狠人,他们还真是没见过。 紫川宁脸sè苍白,紫川秀扶了下她的肩,女孩子摇头说:“我没事――沙布罗,你决意如此,想必也已经有了觉悟吧?普欣,你负责监刑,首级传示全军,以为乱臣贼子诫!” 普欣望了一眼紫川秀,后者点头。于是他大声道:“遵命,殿下。” 两个士兵粗鲁的把沙布罗推走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在出帐门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默默的对紫川宁方向鞠了一躬,然后,他一言不发的离开。 紫川秀走了出来,目送着沙布罗被士兵们推打着、跌跌撞撞的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营地深处,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阵难过。 沙布罗,他虽然对紫川家有所愧疚,却依然选择了跟随帝林。男儿至死心如铁,在他身上,紫川秀感受到了一种敢作敢为的男子气概,至死不悔的豪迈。自己麾下的将军虽多,但却没一个有这样气势的。 监察厅麾下,怎么就聚集了那么多的英才呢? 望着西边的天空,紫川秀默默的想:“大哥啊,你还要把多少优秀男儿带向死亡呢?” 帝林在抵达奥斯时候才知道沙布罗被围的消息。他yīn沉着脸,一言不发。见到监察长大人这样,接待的官员们也不敢出声,接风会死气沉沉的,气氛跟追悼会差不多。 在奥斯城门,对着来迎接的军官们,帝林简单说了两句:“我们不是过来游玩的。奥斯并非我们行程的终点,大家还得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就这样,散了吧。” 军官们如蒙大赦,各自回营。等到身边没有旁人了,帝林才把一直远远站着的今西叫过来,询问事情经过。 今西简要的把事情经过介绍了一下,说:“下官无能,有负大人重托,罪该万死。只是当下要紧的如何解决这事。因为远动兵势大,我们也不敢过去。现在汇集了两路兵马,我们已有了与远东一决高下的战力,大人,您的意下是?” 望着天空,帝林沉吟良久,最后说:“要去。” 今西也不惊讶,只是提醒说:“远东的主意恐怕是要围城打援。恐怕我们没到,沙岗已先破了,然后远东军再背倚沙岗城来对抗我们。” “围城打援?那也要他们打得动才行。传令下去,全军在奥斯休整两天,后rì出发。” 帝林话语一出,今西已明白他的用意。作为整个监察厅的jīng神偶像,帝林绝不会说放弃沙布罗,那会让跟随他的将士们寒心。但若真要救出沙布罗,兵事如火,现在就该立即派部队出发,哪怕是一支先遣队也好。但远东军严阵以待,这支孤军疲兵的下场多半会是下一个沙布罗。 帝林选择壮士断腕,休整两天再出发,全军以严整的阵势逼近远东军,让远东军无懈可击――沙布罗能坚持到救援部队抵达那自然最好,若不能,监察厅也能借此寻觅远东的主力决战。 想到这样一来,沙布罗多半xìng命难保,今西忍不住轻叹一声。 帝林望了他一眼,今西立即明白过来,掩饰道:“大军一路过来疲惫,远东实在是劲敌,休整两天再出战,确实比较稳妥。” 帝林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目光锐利得穿透了今西的心脏。 今西心脏怦怦跳动,表面却平静的问道:“大人?” 帝林淡淡道:“嗯。做好准备吧。” 两rì后,七八六年十二月二十rì,监察厅在奥斯的大军出发前夕,一骑快马信使也带来了沙岗城破、沙布罗战死的消息。今西、哥普拉、白厦、卢真等人都在场。尽管对沙布罗的不幸早有预感,但现在当真变成了现实。众人心下都是一片冰冷。 不说大伙与沙布罗的情谊,只说刚刚誓师出征,却已先损大将,这个兆头实在不好。 帝林安静的听完,默默的解下了帽子,望向东边的方向。监察厅的将领们站在他的身后,跟着脱帽致哀。 “力战不屈,阵于沙场,此正是大丈夫所为。沙布罗一生豪杰,这样的结局也配得上他。我们曾一同誓愿开创天地,死者已矣,我辈正当加倍努力,实其心愿!” 帝林的声音不高,但铿锵有力,极有穿透力。本来有些yīn沉的气氛被一扫而光,将领们齐齐肃立,扬声道:“愿追随大人!” “出发吧!目标沙岗,为沙布罗复仇,寻远东军决战!” 在七八六年年末,紫川家的内战爆发。家族的两大势力监察厅和远东军即将进行最激烈的碰撞,在一系列的周旋和战斗以后,双方指挥部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那个边陲小城――沙岗。 帝林大军从奥斯出发直扑沙岗而来,消息传来,远东各部队亦开始了总动员。 敌寇已近,呜呜的号角声回荡在沙岗城周边的城镇和乡村里。一队又一队信使疾驰出城,他们带着统帅部的命令抵达驻扎在周边的各处军营。仿佛闹钟被上了发条,远东军这个巨兽般的庞然大物被发动起来了。 第一章 生死之地 明羽军团接统帅部命令,全面负责沙岗城的防御工作。近十万战斗部队变成了工程兵,rì以继夜的赶工修复沙岗残破的城池,准备迎接最残酷的考验。 远东布兰兵团接到军令,将在城池右侧担任右翼防御。三万五千名半兽人重步兵破城后休整已久,正憋得浑身jīng力无处发泄。接到军令,半兽人兵卒欢声雷动,大军随即全军拔营,火速起行。 白川军团接到统帅部命令,命令他们负责左侧防御。当下,六万半兽人重步兵随即出动,大军前行,巍峨如山移动,所到之处,地动山摇,声势极为骇人。 远东德昆兵团接到统帅部命令,进驻沙岗城中。独眼龙将军德昆麾下有远东军除了秀字营外唯一的骑兵集团,一万重骑一万轻骑。德昆将率领这支部队担任全军的突击力量,他们将是指挥部手上最有力的拳头。 远东军魔族新军第二镇、第三镇也接到了统帅部命令。就在一年前,魔族军队给这片土地散发了死亡、瘟疫和毁miè。而如今,魔族王国的战士再次踏上了他们前辈曾走过的道路,只是这次,它们为人类带来的是和平和秩序。在魔族公爵罗斯和人类将军梅罗的率领下,近十万魔族步兵向西开拔,枪刺如林,长刀似雪,整个队列不闻丝毫语声,只有一阵又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道上。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犹如一条沉默的黑sè河流,蜿蜒而行。 秀字营部队也做好了战斗准备。自七八一年创建以来,秀字营迄今已有六年的历史了。在这六年时间里,秀字营也从一支默默无闻的地方部队成长为威震大陆的jīng英皇牌军。历经多次的残酷血战,秀字营依然保持八千人的名额,但创建之初加入的那批士兵,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但这支军队的传统和jīng神却被后来者固化和继承。 从创建之初,秀字营走的就是特种jīng英路线,这支军队选拔的每个战士都经过半年的培训,只有通guò考核的最强者才能入选。能入选的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对光明王忠诚得死心塌地的狂热者。士兵们配备最jīng良的铠甲,使用最锋利的武器,享受最优越的待遇,出现在最关键的战场上,粉碎最顽固的敌人,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也在这天,来自奥斯、巴特利、达玛、比特、凯格、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史迪等十七个行省的十几万家族军队也接到了命令,奉命向沙岗城集结,一时间,向沙岗城汇集的军队多得遮盖了大地的颜sè,旌旗蔓野,那浩浩荡荡的队伍让沿途的居民为之目瞪口呆,其壮观场面二十年后仍是村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紫川秀和帝林都预感到了,在那个连民用地图都懒得标记的小城,将会成为决定大陆命运的生死之地。双方把每一分力量都要用上,无数的人流和物资就像河流一般向其汇集,集结到这个弹丸小城周边。 十二月二十二rì,两军主力抵达了沙岗周边。远东军倚城而守,监察厅则是野攻。而在此之前,两军的各路先遣队已经多次遭遇了。 帝林深知,自己的三弟紫川秀是当代不世出的全面将才,无论进攻防御,他都有超一流的水准。更可怕的是,他有那种天才将领独具的、天马行空般无法揣摩的军事思维,常常在敌人最是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 而紫川秀也明白,自己的大哥是个冷酷的计算机qì,战术计算上从不犯错,指望能找到他的破绽是不可能的。相反,他的眼光和手段却是犀利得可怕,只要自己稍露一点破绽,立即会被他抓住,穷追猛打,自己决计没有翻身的机会。 双方都深为忌惮对方,因此行军排阵上,大家都颇为谨慎。交战初期,双方的战术动作如出一辙,都是主力不动,而广派斥候侦查对方阵营,查探对方兵力配置,同时也阻止对方斥候对己方的窥探。 两军都是一流的强兵,能担当斥候的也都是军中jīng英,带着死不服输的傲气,打起来都是誓死不退。交战规模不大,但伤亡却是惨烈,双方都有整路整队的斥候被对方全灭的,双方斥候伤亡上千。 监察厅本来还想像上次对付林家一般,运用强有力的斥候战术将远东军的气势打压下去,但这次显然啃到了硬骨头。虽然武器简陋,但远东兵的战意和坚韧不是林家的老爷兵能比的,军队临战从不溃散,哪怕伤亡再大,顶多也就是撤退――秩序井然,有掩护,有断后的撤退――让监察厅也没法乘胜追杀,两军的战损比始终保持在一比一左右。 远东军实力雄厚,这样的伤亡倒还可以承受,监察厅这边已经开始肉疼了。交战一个星期后,担任全军总参谋长的今西被迫下令斥候们收缩防线,避免与远东军死拼,把两军之间大片的原野让给了远东军骑兵zìyóu驰骋,监察厅营地里的官兵可以在营里的高台上看见远东的骑兵在平原和树林中纵横出没,窥探着自家的营地。 每天夜里,宪兵能望见对面那一片浩瀚无边的营火,想像那海一般浩瀚的营火都是敌人,无不胆战心惊。 望着那一片营火,监察厅的将领们心头沉重。眼前军阵固然庞大,但他们见过更宏伟的兵阵,当年斯特林和紫川秀联军反攻巴丹之时,军队规模更胜于今rì。 令他们吃惊的是远东军的纪律。在监察厅将领预计中,既然是来自远东的蛮荒部队加上各省组建的守备队,多路兵马混杂,乱糟糟一团是正常的。 但眼前的军阵布置以沙岗城为中心,各处阵营安置得井井有条,气度森严。单以此而言,昔rì以混乱毛躁著称的半兽人军团,他们的纪律严明已不在任何一支人类jīng锐部队之下了。 帝林心情沉重:“阿秀把人类的排兵布阵和军略战术传授给远东和魔族王国,更将他们编组成军。这样野蛮嗜血的种族,学得了我们的战技,一旦阿秀故去了,谁还能压制得住他们?百年以后,恐grén类大患。” 就如监察厅参谋部对远东军庞大的阵营望而生畏一样,远东军的统帅部同样对监察厅的布阵感觉棘手。紫川秀和林冰带着斥候部队抵近观察监察厅的防线,花了一天半时间从南到北地将防线巡视了一遍。总兵力上监察厅虽然逊sè于远东军,但帝林的布阵却更为巧妙,他倚靠着山丘河流,各部队错落相置,兵力环环相扣,彼此互为掩护,同时兼顾了防守、取水、运粮、补给等需要,衔接和配合毫无破绽。 对帝林用兵的老练纯熟,紫川秀和林冰深感叹为观止。 从十二月下旬开始的这场沙岗会战自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陆的目光。为了获得第一手的资料,流风家和林家都派出了军事观察团,抵近观察战况。他们如此关注这场战事,不但因为这场战事的结果将决定大陆的命运,也因为两军的指挥官都是超级明星将领。 紫川秀十二岁初出道就因击败流风西山而成名,在他十五年的军旅生涯里,他几乎与流风家和魔族王国所有的名将都交过手,败在他手下的将军能列出长长的一张表来:葛沙、云浅雪、罗斯、鲁帝、古斯塔、凌步虚、叶尔马、雷欧、裴玛、魔神皇卡特,而在澜沧江河畔,与流风霜的对决更是把他推入了当世超一流名将的范畴。后人统计,光明皇身经大小战役一百二十七起,居然无一败绩,全部获胜。世人普遍认为,能获得这样近乎奇迹的成绩,紫川秀不但拥有出众的将才,他的运气更是强悍得令人发指。 而帝林同样是天才名将。虽然他的上阵次数略比紫川秀少,但经得起身经百战的盛誉。他经历的战阵多半是最关键的决定xìng战役,譬如dìdū保卫战,譬如在西南对林家的侵袭战,譬如对魔族王国的第一次大进攻……如果说紫川秀是战术天才,那帝林就堪称会战的天才了。越大规模的战役,他越是如鱼得水,越是锋锐难敌。他用兵犀利凶猛,节奏明快果断,一旦抓住敌人破绽便凶狠突击,多次以少击多,大获全胜。他指挥的几次会战曾被大陆各国的军事学院收录作为教导学员的典范例子,被誉为“毫无瑕疵的经典指挥”。 二人都是战绩彪炳的名将,同样有着不败的盛誉,到底谁能在这场近乎势均力敌的会战中获胜?这样的疑惑,在每个观察员脑子里都盘旋着。 紫川秀用兵素来以诡秘多变闻名,而帝林则擅长主动进攻,凶猛突击。在观察员们预计中,这样的两位名将对碰,交战过程定然是jīng彩纷呈,激烈无比。为了欣赏两位天才将领的交锋过程,河丘和流风家的观察员们冒险抵近战场,仔细观察。但结果令他们十分失望,交战初期那几天,过程非但不jīng彩,只能说是沉闷无聊。 没有凶狠的骑兵突击,也没有诡异的天降夜袭,更没有火烧连营或是水淹七军这样的jīng彩谋略。每天太阳出来,两军士兵躲在自己的阵地里,冲对方放冷箭或者高声叫骂上一阵。他们偶尔也是离开营地,不过不是冲锋,而是拿着工兵铲出去挖壕沟。 为了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两军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挖壕沟这个简单易行的防御措施,大群士兵挥舞着锄头和铲子如蚂蚁一般在结冻的土地上辛苦工作,阵前的地面被他们挖得支离破碎,不要说在晚上夜袭了,就连白天通guò都不是件容易事。 双方偶尔也交手。但就像两个互相忌惮的重量级拳手刚刚交手时都不会使出最犀利的重拳,而是用迅速又敏捷的轻刺拳来试探对方,远东军和监察厅在开战初期的几次交锋同样如此。双方发起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xìng攻击,都想压制对方的阵地,寻找敌人的破绽,或是想引诱敌人露出破绽,但都没能成功。 数次规模不大的战斗下来,为了避免侧翼被攻打,也为了从侧翼包抄敌人,两军的阵地都是不断的向两翼伸展,延绵十五里。紫川秀从沙岗的城头已无法望到自己部队的末尾,大军指挥只能倚靠传令兵和旗帜信号,战场已经扩展到上百平方公里的范围内。 表面上,两军战线一片平静,但暗地里,两位统帅的较量却是一直不停。为削弱敌人,双方在计谋上无所不用其极,夜袭、突击、离间、设伏、佯兵、包抄、谍报、伪报、谣言、火攻、截粮、煽动……除了刺杀外,所有能用的谋略他们都用了一个遍,但却收效甚微。 原因其一,两位统帅都是历经战阵的老手,军学jīng湛,经验丰富,心态沉稳,正常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露出可被对方利用的破绽的;原因其二,两位指挥官之间太熟悉了,相交多年,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自己,拿民间谚语说的:“你刚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了。”紫川秀稍有动作,帝林立即就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他的用意,迅速设下相应的反制圈套,但紫川秀也不上当,立即换战术设置反反制圈套;于是帝林这边又重新布置反反反制圈套……两人勾心斗角一番后,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累得两军的参谋白发又多了几根。 双方你来我往的较量了一番后,彼此都对能够寻到对方的破绽死了心。最后,还是紫川秀先下定了决心。凭借着远东军雄厚的实力,他下令对监察厅两翼末端发动连续波浪式攻击,稳步推进,压缩对方的阵地。 漫天的风雪里,一排又一排的半兽人士兵和魔族士兵整团整团的发起冲锋,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呐喊着向监察厅发起了进攻,一排排的倒下,又是一排排的跟着冲上,前赴后继的冲锋,连绵不断。远东兵与监察厅的宪兵们在堆满积雪的壕沟中滚爬跌打的厮杀着,用冰冷的刀锋割破对方滚烫的**,狼牙棒和刺枪互相碰撞出激烈的火星,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雪地上,将雪地溅得赤黑赤红。远东军攻下的阵地,没等他们立足站稳,监察厅的反攻部队已经冲上来。为争夺一段不到千米的壕沟阵线,从rì到夜,双方反覆拉锯厮杀,阵亡士卒数以千计,人类,魔族,半兽人,无数的尸体倒在皑皑的雪地里,将掩体和壕沟堆得密密实实,最后被那纷飞的大雪所慢慢淹没,只剩一片白茫茫。 在距离沙岗以西二十多里路的大道边,有一个叫庙村的小村子。看到大道上军队开拔频繁,知道大战在即,村里的村民早就溜之大吉了。然后,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被帝林看中,成了他的驻地,而监察厅的几员将领虽然分驻各处,但每晚都要集中过来汇报和参赞军务,因此,这个不起眼的小村也成了监察厅的战时总部。 外边下着大雪,屋子的桌子、墙壁上都摆满了地图,昏黄的油灯照在地图上,蒙蒙的一片。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烟草味和强烈的男xìng气息味道,军官们低声讨论着,脸sè严峻。 谁都没有料到,两位绝世名将的较量竟以这种既无美感又无激情的消耗战来进行,预先准备的计谋和战术居然无用武之地。素来以机敏著称的紫川秀这次不知犯什么毛病,表xiàn得跟初出茅庐只会按着兵书打仗的菜鸟将领一般,使劲的攻打监察厅的两翼。 令监察厅愤怒的是,这种愚蠢而低级的战术却偏偏无法破解。数天来,两军伤亡都颇为惨重,为了抵挡远东军的攻击,监察厅不得不在预备队中抽调兵力去补充两翼,zhōngyāng的阵线越来越显单薄。 本来,监察厅布置在一线上的部队或是宪兵部队,或是新编的军法部队,都是隶属监察厅的嫡系部队;而原来的东南军、远征军的兵马则布置在二线作为预备队使用。但现在,监察厅在兵力运筹上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不得不把一些非嫡系部队派了上一线。 而这些部队的表xiàn也正如料想中那样jīng彩,碰到远东军,好点的还挥舞两下兵器装作抵抗一番再往回跑,差劲的干脆就直接蹲到地上把武器举过头顶了,一边高呼:“我们投降了!”还有些胆大的,干脆就砍死了督阵军法官,提了脑袋领着部下们到那边领赏去了。被他们这样捣乱,一些本来还能打的部队也被乱了军心,败得一塌糊涂。 监察厅的总参谋长今西做总结:“远东军使用对拼战术,逼迫我军与他们拼血。战术虽然笨拙,却是无法破解。对方兵力雄厚,这样下去,先见底的肯定是我们。” 白厦插话道:“哪里等得到见底?只要宪兵部队被削弱得差不多,不用远东军动手,原来远征军的那伙人就会起来把我们掐死!这几天我下部队去,瞧着军官们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了。我们杀了斯特林,又清洗了他们那么多同伴,现在他们都觉得报仇的机会到了。 “宪兵再削弱的话,我们就镇不住那伙人了。我建yì,不能再派宪兵部队上去了,让原来远征军和zhōngyāng军的部队上!让他们跟远东军拼光了最好,省得我们整rì里提心吊胆的防着他们。”哥普拉冷笑道:“白厦,我们又不是没派过他们上阵,结果怎样?转眼都跑过去了!那群畜牲,投过去后连军服都没换,第二天就掉转了枪头朝我们这边进攻,打得还真是下了黑手,战死一半都不退,甚至把宪兵队都得打退了!我就纳闷了,这群王八蛋真那么厉害,在我们手上怎么就一点看不出来?” “嘿嘿,他们投了新主子,将功赎罪,肯定要卖命的!” 帝林冷冷瞧他们一眼,两位将军都讪讪的停止了闲聊。 众位将军吱吱喳喳议论一番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这样的伤亡速度下去,顶多还有十五天,监察厅的战线就要全部崩溃了。 今西起身说:“大人,远东士兵悍勇,将领又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是不可能犯错给我们机会的。要想胜利,我们只有用非常手段。”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里,他沉声道:“必须除掉紫川秀。紫川秀一去,远东失去了支柱和灵魂,自然就会退兵东归,我军也就能取胜了。” 众人嘘声四起:“今西,这何需你说?若不能击败远东军,我们又如何杀远东统领?” “不然!二者大有不同。击败远东军,这是个战略目标;而杀远东统领,并不需出动大军。当年只是黑道的马家就成功的刺杀了手掌兵权的云山河统领,作为全国情报机关总中枢,我们监察厅拥有的资源比当年的马家多得多,只要用心筹划,成功的可能xìng很高。”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哥普拉兴致勃勃的问:“今西,你有具体的办法吗?” “有!我们有一个隐蔽的情报员,一直在远东的秀字营中任职。最近他发来情报,说自己已被调入了统领卫队里,他是有资格接近远东统领本人的。” “哦!”监察厅的将军大多是情报官员出身,他们最jīng通的不是军略,而是间谍技术。在这些行家眼里,只要能近身接近一个毫无防备的对象,那有太多的办法来置对方于死地了。即使紫川秀身手再好,他也没办法防备随时出现的“加料茶水”或者床单和被子里的毒针。 “这个法子好!” “赶紧给那个情报员联系,告sù他,事成之后,封他做总督都没问题!” “不要说总督,哪怕许个统领也可以!大不了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将军热烈的议论着,兴奋之sè溢于脸上。这时,一盆冷水猛然浇到了他们头上:“不行。” 说话的人是总监察长帝林,他冷冷的说:“这种手段太卑鄙,不能用。” 将军们面面相觑:大家谋逆弑君,杀人放火,什么没做过?何况,暗杀这种手段监察厅也不是没用过,什么时候帝林说过“卑鄙”了? “大人,此事关系重dà,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不行。” 帝林的话语冷硬得跟雪地里的岩石一般:“今西,倘若你敢瞒着我擅自行事,我必杀你――你们也是,谁敢乱来,我就杀谁。” 一瞬间,屋子静了下来。 今西咬咬牙,站起身说:“大人,请给下官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只是我觉得卑鄙。” “大人,您还对远东统领怀有旧情吗?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我们怎能手下留情?” 哥普拉犹豫片刻,跟着站起:“大人,今西的办法或许有用。让他试试吧。” 白厦和卢真也跟着站起:“大人,请您三思。” 帝林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与众将对视着,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坐着,但站着的将军们却都有一种感觉:对方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屋子里的人仿佛都成了木雕泥塑的塑像,那种凝重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将军们一个个直冒冷汗,汗湿重衣。 还是卢真先坚持不住坐回了椅子里,顺带着把他身边的白厦也扯了下来,然后,哥普拉也坐了下来,今西则是最后一个坐下来的,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慨。 帝林环视众人:“很好,谁还有别的提yì?” 没人回答,将军们以沉默表示抗议。 “那好。我准备约战远东统领,与他一场单挑决胜。”帝林神sè平静,并不像在谈论如此重dà的话题:“若紫川秀败亡,远东军全部退回瓦伦关以东;若我输了,那你们就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好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将军们失声叫道,哥普拉站起来叫道:“大人,这未免也太离奇了!两军交战,哪有统帅亲自上阵单挑决战的?” “我愿意,紫川秀也愿意,那就可以了。” “可是……”哥普拉急得脸都皱了起来:“那怎么可以?从来没有这样打仗的!何况,即使大人您愿意,远东统领也不可能答应啊!他们已取得了优势,为何要冒这个险?” “远东军一定会同意的。这几天,我军的伤亡超过了两万人,料想远东军也不会少。这样对耗下去,即使最后能打垮我们,远东军也必然伤亡惨重。远东统领仁厚,爱兵如子。若接受我的提yì,起码能减少他十万士兵的死伤,而且他对自己武功也颇有信心,肯定会答应的。”帝林说完,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将军们陷入了各自的思考,表情各异。帝林的想法看似异想天开,但仔细一想,好象也未必不可行。 卢真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大人的主意,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击败了远东统领,那我们就能摆脱困境了。” “无耻鼠辈!”哥普拉对卢真怒叱。 卢真心虚的争辩道:“我不过是赞成大人罢了,这有什么错?” “当年魔族王国高手齐聚,远东统领硬是靠着一把洗月刀杀出血路闯出――为了你的狗命着想,你居然怂恿大人跟这样的人单挑?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被今西一通怒骂,卢真不敢还口,嘴里嘀咕着,缩在椅子上头也不敢抬。 帝林笑笑:“今西,哥普拉,远东统领诚然是很强的高手,但你们就断言我一定就不如他?”“下官不敢。”今西起身向帝林鞠躬,然后说:“虽然说大人武艺高强,但与远东统领这样的强手对决,即使能胜,恐怕也会有所损失。下官虽然提yì刺杀远东统领,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您不必这样,把担子一个人全部承担起来。” “不错,大人!”哥普拉也站起,激昂的说:“我们一同战斗!” 帝林望着激动的部下,眼神平静得如千载不变的雪山:“一起战斗,然后呢?” 部下们低着头,没人出声。 “我已考虑过了,这是我们取胜的唯一机会――或者说,你们中有谁自认武艺比我更强,愿代我出战?” 回应他的,依然是难堪的沉默。忠勇的将军们胀红了脸。他们愿代帝林出战,即使战死丧命也无所谓;但失败的后果太严zhòng了,没人敢出声自荐。 良久,今西才勉强的说:“大人,军队还能战斗,我们也还能坚持……” “等到军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就太迟了。”帝林打断他:“那时即使我们想约战,远东也不会同意了。趁着我们还有筹码,这是扭转局势的唯一机会。” 帝林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纷飞的白雪和白皑皑的原野,茫茫的雪地在黑夜里亮得格外耀眼。望着东边的茫茫的平原,帝林平静的说:“就当是我的任xìng吧。我真的很想,与阿秀痛痛快快的较量一番。” 帝林的估计并没有错,送信过去的第三天,远东军就递来了回话:“同意约战。” 就如帝林艰难的说服部下一般,紫川秀要部下接受这个提yì也并非一帆风顺。接到帝林的提yì时,远东统帅部的第一反应是笑得前仰后伏:“这个大叛贼――咳咳,我的意思是,监察长阁下难道秀逗了?” 紫川秀没笑。他把那封信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说:“我接受。” 笑声嘎然而止,部下们看紫川秀的眼神像看疯子一般,然后,他们再次狂笑。 “大人,您还真是幽默啊,哈哈,哈哈!” 当意识到紫川秀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认真想法时,将军们神sè都凝重了。然后,他们开始坚决的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我们已胜券在握,大人您何必再冒这个险?” “武艺比试,结果难料。虽然大人您武功高明,但帝林也是高手,万一运气不好……那怎么办?” “叛逆jiān诈反覆,即使大人您赢了,他们也未必肯遵守诺言投降缴械。” 第二章 单打独斗 面对cháo水般涌来的反对意见,紫川秀却固执的、令人难以理解地坚持己见。他带着麾下的将领,亲自来到了战地的野战医院视察。在这里,因为缺乏人手和床位不足,一排又一排伤残士兵裹着血迹斑斑的毯子躺在雪地里嗷嗷惨叫着哭喊妈妈,哀号哭喊rì夜不断。 而在医院另一边的空地,则是一个安静而沉默的世界。从前线方向源源不断地有人推来盖着篷布的独轮小车,篷布下露出了一双双冻得僵硬冰冷的赤脚。搬运工默不作声地将篷布掀开,将车子上冻得硬邦邦的人体倒下来。阵亡者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牧师拿着经文在尸堆前简单地祈祷,戴着口罩的焚化工将大桶燃油浇上去,点火燃烧,粗大的黑sè烟柱冲天而起,在蓝sè的天际下扶摇直上。烟柱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怪异的焦臭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yù呕。 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情景,林冰煞白了脸。她对明羽嘶声说:“你们怎能这样对待阵亡将士的遗体?为何不将他们好好收敛埋葬?” 明羽沉默良久,才分辨说:“天太冷,土都冻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挖坑,只能这样处理了。然后,将他们的骨灰交给家人。” 林冰想问,这样大批尸体焚化,难道还能分辨出谁的骨灰吗?然后,她突然明白过来:交给家属的只有一个标有亲人名字的骨灰盒,至于里面到底是谁的骨灰――那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远东男儿出征千里为国而战,死后竟连尸骸都不能还乡,将军们无不心中酸楚。但看着明羽那张痛苦而无奈的脸,大家也不忍心出声责备他:以微薄的物资和人力支撑四十万大军作战,让四十万大军吃饱穿暖,远东的后勤力量确实也用到了极限,明羽已经尽力了。 对眼前地狱一般的情景恍若不闻,紫川秀只是仰头专注望着西边的蔚蓝的天际,望着远方天际下的几道黑sè的烟柱,他淡淡地说:“你们看,他们的烟柱,不比我们少。” 领悟了紫川秀话里的深意,将军们都沉默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士兵伤亡,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子,是千万个家庭的丈夫、父亲、儿子,是远方亲人的寄托和支柱。即使在帝林那边,大部份的士兵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遵照自己长官的命令行事。如果我的冒险能换来这十几万士兵的xìng命,换来十几万个远东和内地家庭的幸福,那是非常值得的。 而从国家角度来说,士兵们是国家最宝贵的财富。这样打下去,谁获得胜利都将是个惨胜。几十万青壮年男子的死伤,是对国家人力资源的重dà打击。国家历经连年惨重的战争,再也经不住这样的重创了。 你们担心帝林落败后不肯履行协议。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帝林一向高傲,食言而肥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即使监察厅想反悔,但大哥一旦败亡,没有了他这个领袖和核心,叛军照样会崩溃。 这不是魔族入侵的国战,不是关系人类兴衰的种族战,这只是为了谁做总长而起的内战,并不具备崇高的意义。如果说正义需要鲜血来祭奠,那就让我和帝林来流血就够了,两军士兵是无辜的,这是最快、也是最迅速结束内战的办法,请你们支持我。” 就这样,紫川秀艰难地说服了林冰、明羽等统帅部将领,布兰和德昆等半兽人将领也表示赞同,因为半兽人的部族战斗中,也有不少首领出阵单挑决胜负的战例,紫川秀的举动很符合佐伊族战士豪迈的英雄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救很多半兽人士兵的xìng命。 至于紫川秀落败的后果,大家根本就没考虑过。长年以来,部下们对紫川秀一直有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就像德昆说的:“光明王殿下武功天下无敌,连魔神皇都杀不了他!谁是他老人家对手?谁能打败他?” 阻力来自于意料不到的地方。消息传到紫川宁那里,她亲自跑来:“阿秀哥,听说你要跟帝林单挑?这不行,我坚决反对!” 紫川秀对她苦口婆心的解说,说明这样也是对紫川家族最好的选择,但紫川宁只是坚决不肯。后来,她说:“阿秀哥,帝林出剑太快、太毒,与他对战,太危险。复国是很重要,士兵的生命也很重要,但这些都比不上你的安全要紧。 “我知道一些话很无耻,不是一个家族总长该说的,但我还是要说: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宁愿不报仇了,你带我回远东去吧。” 被紫川宁的话语震撼,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忧虑和泪痕,紫川秀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人权谋的是权势和财富,女人要的,却仅仅只是心上人的平安和长相厮守。“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里,透出了令人震撼的深情和挚爱。在紫川宁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泪光和久违的真挚。想到自己已经与流风霜相约终生,紫川秀喉咙发干,不敢与紫川宁泪水模糊的眸子对视。 这时,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用力的抱住面前女孩的纤细而柔弱的肩头,揽她入怀,温柔的对她说:“阿宁,相信我,好吗?”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平静而冷酷的告sù紫川宁:“殿下,微臣已有了万全的把握。我们定能取胜!” 经过交涉,决斗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就在沙岗城前四里的空地上,那地方恰好在两军之间。在这三天里,双方都派出人马驻守在这块空地上,大家相隔五十米扎营,互相监视着对方,生怕对方在决战的场地上搞鬼。 因为知道再打也毫无意义了,两军都停止了军事行动,守稳营盘。两天里,延绵十几里长的战线上静悄悄的,竟没有发生一起战斗。 两军统帅单挑对决以定胜负的消息早传开了,这可是自古以来都少见的稀罕事。士兵们都在兴奋的期盼着,议论着紫川秀和帝林的战绩和武力。在秀字营的营地里,胆大的士兵甚至开出了盘口,赌紫川秀与帝林决战谁输谁赢。 七八七年一月四rì,天空彤云密布,寒风四起,地面上一片白雪皑皑。 空地上远远的对峙着两群军人,相隔五十米站着,气氛肃穆。 “他们来了。”明羽低声说,话语里带着颤音。 紫川秀远远的望见了帝林。尽管他的帽檐压得低低的,但在那群黑sè军大衣的军官们簇拥下,帝林那高挑的身材依然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瞬间,一种难以言述的紧张感抓住了紫川秀,他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捏得关节发白。这个时侯,他竟害怕了,害怕再见到那张曾经无比友善和关切的脸。 两年了,自从巴丹会战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帝林。当年离别时,他还是自己最信赖的兄长和战友,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再见时,大家已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自己将怎样去面对他呢?该说些什么? 紫川秀全身发冷般颤抖起来,他极力镇定,但怎么也止不住这发抖。在这时,他的惊恐竟如初出茅庐的新兵一般无二。他偷偷张望旁边,林冰、明羽、布兰等将领都在全神贯注的望着对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在五十米开外,对方的大群人马站定了脚步,三个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大人,我们也过去吧。” 紫川秀抓住了洗月刀的刀柄,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他沉声说:“好!”带着林冰、明羽快步迎了上去。 恰好在双方人群的中间距离,大家停住了脚步。明羽是负责与监察厅交涉的,他先上前与对面交谈了几句,然后回过来:“监察长大人,这位是我们的秀川统领大人,他旁边的是远东副统领林冰,在下是远东第三军军长明羽。” 其实大家都是熟识的,即使今西,当年在dìdū时紫川秀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场合尴尬,需要说些废话来过渡。 紫川秀心下更是苦涩:什么时候,自己和帝林之间居然到需要人介绍的地步了? 几个黑大衣的监察厅军官面无表情:“幸会。” 帝林没有出声,冷漠的一个个望过众人,目光锐利得有如实质,明羽和林冰都感觉脸上像是有针刺着,麻麻的痛。二人都震骇:“这逆贼,武艺竟到这种地步了。难怪他竟敢提yì单挑统领大人!” 今西也介绍说:“秀川大人,这位是监察长阁下;他旁边的是哥普拉阁下,在下今西。” 紫川秀平静的说:“幸会。” “秀川大人,您既然接受了挑战,想来条件您早已熟知了。但为避免误会,在下还是重复一遍:这场决斗,生死不限。远东只能由秀川大人您一人上场,我方也只能有帝林大人一人上场。若帝林大人输了,我方部队将全面放下武器向贵方投降;若贵方输了,贵方就得全面撤军,撤回瓦伦关以东,不再对我方攻击――秀川大人,帝林大人,是这样子的吧?” 紫川秀和帝林都点头,示意确切无误。 今西继续说:“秀川大人,我方保证,若是帝林大人不幸落败,我和哥普拉阁下将负责执行剩下的协议部份。”说完,他探询的望了过来。 紫川秀点头,林冰会意的站出来:“我方也保证,若秀川大人失利,我和明羽阁下将负责撤军,将部队带回瓦伦关以东。” “林冰大人军誉卓著,明羽阁下也是诚信之人,有两位千金一诺,我们也不必签书面协议了。”今西平静的说:“若没其他事,我看也差不多了吧。” “等一下。”说话的人竟是一直没有开声的帝林。他没看别人,只是直直的望着紫川秀:“我想和阿秀单独说几句话。” 突然听到“阿秀”这个词,紫川秀身子陡然一震,几乎无法控zhì自己。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明羽拼命的对他使眼sè,林冰则低声说道:“不要理他!小心有诈!” 紫川秀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说:“好的。明羽,林长官,你们等一下。” 在双方对峙的空地中间,几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下,远东军统领和监察厅首脑、家族最大的叛逆头目在并肩而行,安静的交谈着。 “阿秀,你憔悴了。”望着紫川秀头上的白发,帝林平静的说:“军务虽忙,但我们也得懂得保养自己。透支了生命,再大的权势,也换不来健康的身体。” 紫川秀点头:“大哥,我知道。” 帝林望了他一眼,有点诧异:“大哥?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哥?” “你一直是我的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过去是,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阿秀,说老实话,出事以后,你是不是恨我?” “是恨,一直都恨。不过,我想大哥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我确实有苦衷,紫川参星和罗明海紧紧相逼……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人。我帝林,岂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甘为人下之辈?事变以后,不用再敷衍那些废物,不必再向那些饭桶俯首称臣,我感觉十分快乐。天高海阔,人贵zìyóu,走上这条路,我并无后悔――这个,我也不必瞒你。” “大哥你xìng子高傲,我一向都知道的。但是,你不该害了二哥。” 帝林神sè一黯。其实,他可以分辩,说他并无此杀害斯特林的本意,完全是哥普拉的自作主张,当时情况混乱,无法控zhì,这完全是一桩意外事件――等等。 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简单的说:“这是我的罪。” 紫川秀摇头:“不,这是我们的罪。我们醉心于权势荣华,以致兄弟相残――这是报应。”泪水慢慢从他的眼眶里溢出,在脸上结成了晶莹的一串。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并肩走着。走到一处平坦的空地上,望着远处几棵稀疏、掉光叶子的干枯树木,帝林停住了脚步:“这地方不错,就到这里吧――阿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出征去远东前,我与你在书房聊天的那晚?” 那晚的对话同时回响在二人耳边: “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怎么会忘jì呢?回想起那个充满温馨的兄弟情谊的晚上,当年生死相托的兄弟,如今却得白刃相向。紫川秀沉默良久,沉声说:“大哥,那晚我答应了你,这个承诺我会一辈子坚守: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谢谢!”帝林站定,渊沉岳恃,气度森严。他反手缓缓拔剑,平静的说:“阿秀,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哥我虽然无能,若是侥幸……说不定也能为你了结一二。” 紫川秀把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柄:“若我落败……宁殿下自然会去远东避难。大哥,若你得胜,还望看在我的面子上,莫再追杀她了。” “好!他rì即使宁殿下落我手上,我保证不害她xìng命,只是将她囚禁到老就是。” “谢谢。代我向流风霜公主道一声对不起,请她原谅我不能守住承诺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帝林眉头一皱,随后大笑:“当初他们报上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三弟你跟霜公主真的有私情。不过,风霜公主的人品才华家世,倒也配得上三弟,我倒瞧她比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紫川宁强多了!流风和紫川两家的公主都让三弟你给独占了,你也未免太有女人缘了吧?不过,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善茬,三弟你仁善心软,小心将来要在女人身上吃亏啊!” 帝林说完,手一抖,利剑却已出鞘,向紫川秀面目划来,快得犹如空气中猛然生出了一道尖锐的闪电,喝道:“那就开始吧!” 紫川秀身形一转,光芒一闪,洗月刀已在手中,稳稳的格住了这一剑。双方力度都是奇大,刀剑交锋“叮”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人双目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冰冷锋利,两个嗓子同时喊出了声音:“来吧!” “叮叮,叮叮当当,叮当!” 山坡后,清脆的武器交击声不断的传来,时断时续。明羽、林冰等一众远东军官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尽管他们对紫川秀的武艺都很有信心,但这次对阵的是同样久负盛名的高手帝林,他出手的毒辣与快狠也是出名的,因此,军官们都很担心――若不是看到对面那群跟他们一样同样在等待着的监察厅军官们,他们早就一涌而上帮紫川秀群殴帝林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在等待的人们心中,这简直比半个世纪都要漫长。当交战的声音停止时,大伙儿汗湿重衣,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能活着出来的,到底是谁? 一个身影从山岗后缓步走出。看到他,远东军官的心瞬间冰冷:竟是帝林! 顿时,监察厅一方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冰花容失sè,明羽惊叫:“秀川大人!你在哪里?” 两群人都蜂拥的冲了上去,要迎向自己的大人,也怕对方对自己首领不利。 “慌什么!”帝林喝住了监察厅的人众:“站在那里了,不要过来!” 监察厅军官们纷纷站住了脚步,今西喊道:“大人,您可是打赢了?” 一时间,全场静得鸦雀无声。监察厅军人看到帝林笑笑,正要开心欢呼,却见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却慢慢的软倒。 帝林大人,败了。 对于监察厅军官们来说,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天崩地裂。 这时,紫川秀从帝林身后走出,他俯身将帝林扶起,扶持着他艰难的向众人走近。二人脚步蹒跚,步履维艰。双方上百人聚集,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出。大家都在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青年吃力的搀扶着浑身血污的受伤男子过来。 在这一刻,没有了远东军统领,没有了监察厅总长,没有了叛逆,也没有了忠臣。茫茫的雪地上,孤独的青年与他重伤的兄长互相扶持着,艰难前进,在他们经过的雪地上,每一个脚印上都留下了斑斑的血迹。 本是血肉兄弟,为何却要生死相残? 看着这一幕,人们只觉得心头震撼,两边都有不少人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走到监察厅人众面前,紫川秀轻轻将帝林放下。叛军军官连忙抢上去,围着帝林叫道:“大人,大人!” 在众人的呼唤下,帝林睁开了两眼。昔rì明亮而犀利的双眼,此刻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他轻声说:“今西、哥普拉。” “下官在!” “我败了……我们走吧。” “是!” 哥普拉俯身背起了帝林,今西转身走向紫川秀,他的脸sè惨白:“统领大人,我军已战败了。遵照协议,我们这就下令监察厅军队全体解散,向贵军投降。看在昔rì情面上,也请您放帝林大人一条生路,我们将离开紫川家,不再回来。” 紫川秀点头,吃力的说:“走吧。一路多保重,照顾好大哥。” “谢谢大人!” 背着受伤的帝林,哥普拉、今西领着一群监察厅军人黯然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远东军官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赢了!我们赢了!” 在震天的欢呼声里,紫川秀一直注视着帝林离开的方向,他苍白的脸显得忧郁而悲伤。他闭上了眼,喃喃说:“别了,吾兄帝林。” 远东战胜,帝林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虽然有指挥者帝林的命令,但是要下令一支人数近三十万的大军解除武装并投降,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任务。 帝林刚从比试场被抬回来不久,庙村的监察厅总部就被一群宪兵军官包围。他们呼喝着“宁死不屈”的口号,挥舞着手中的马刀,宣称绝不放下武器。生怕这群粗鲁军人在暴怒之下冲进来伤害了帝林,哥普拉不得不带着帝林的卫队出去与他们对峙。他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命令军人们离开,但对方并不买帐,只是不断的鼓噪着:“我们要见帝林大人!” “绝不投降,绝不放弃!我们要继续战斗!” “滚开,你们这些软骨蛋!我们要见的是帝林大人!” 幸好,虽然叫得激烈,但这群人总算保持了基本纪律,没有冲撞帝林的卫队。吵闹了两个小时,哥普拉再三保证:“监察长大人绝不会抛弃大家不管的。”军人们才肯悻悻的离开。 “真他妈乱套了。”哥普拉嘀咕道:“以前哪会出这样的事?” 担忧帝林的伤势,他快步走回了总部,径直进了帝林的卧室。几个亲信将领围坐在帝林床前,脸上深有忧sè。两个医生正在给帝林查看伤情,气氛很紧张。哥普拉进来也没人招呼他,只有今西回头望了一眼,哥普拉点头,示意暂时已经没事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个医生表情严sù。他们摸脉良久,又是看伤口又是摸脉搏,不时还交换个眼sè,窃窃私语一番。 哥普拉本来打算耐心的等着了,可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医生已经是重复第十次摸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我说大夫,我们也不想干扰你工作。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下情况?我们心里急啊,大人到底要紧不?” 年纪较大的医生干咳一声:“这位大人,依在下的拙见,帝林大人的外伤虽然严zhòng,但还能善加调养,倒还不至于危hàixìng命。大人的脉搏十分混乱,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照在下的看法,这倒很像是被强劲内力所伤的样子,这是邪寒入骨、五脏虚寒之象……” “大夫,您说的,我们也不懂。您只需跟我们说一件事就行了:大人有没有xìng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依照帝林大人的体魄,大概只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将对方的真气消除了,身体恢fù旧观……” 听到帝林并无生命危险,今西和哥普拉对视一眼,都是心下大定。 “谢谢了,医生……” 声音虽然虚弱,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监察总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众将涌上前去,激动的喊道:“大人!您醒了?您没事吧?” 帝林轻声的答道:“我没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今西和哥普拉连忙帮他扶起,让他斜靠在枕头上。 帝林把目光投向医生:“大夫,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麻烦你了。” “大人,您内力深厚,体质底子好。即使有伤,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吃上几剂药,会很快痊愈的。就是有一条,在痊愈之前,您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了。您的经脉已经受了伤,现在很脆弱,运不得气了,也不能劳累了,您需要休息。” 帝林点头:“多谢指点。但我现在实在有要紧的事,也没一年的时间。大夫可有什么良药妙方可以加快恢fù吗?” 两个医生一起摇头:“大人,您的伤势很奇特,敌人的刀只划破了您的表皮,却穿透身体击伤了您的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种伤势,非外伤又非内伤,恕我们才疏学浅,能做的实在不多,只能开点定神安宁的辅助药让您好好休息,莫再劳神。要想痊愈,主要靠的是您的体魄和时间。一年时间,真的不能少了。” 帝林苦笑,叹道:“波纹功,阿秀,天下第一神奇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送走了两名医生后,众人围着帝林团团坐着。帝林问:“外边情况怎样了?” 哥普拉答道:“有各级军官弹压着,军队秩序还保持着,部队情xù也还稳dìng――大人您不必cāo心这些,安心修养就是。军队的事,我和今西等诸位大人会料理妥当的。” “正是。大人您安心养伤就是,我们会处理妥当的,无需担心。” “哥普拉,跟我说实话:你们还能控zhì军队吗?现在还听我们命令的部队,还有多少?说实话,我要知道实情,才能下决定。” “这个……”哥普拉望向旁边人,但众军官都避开了视线,不敢帮他接上这个话题。最后,他只好颓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一伙军人在外边闹事,说不肯投降,让我给劝走了。” 帝林眼中利芒一闪。往rì,全军上下,无不畏己如神。现在,他们居然敢上门闹事了。统治的威严来自敬畏,一旦失去了敬畏,统治的根基就开始动摇,自己对军队正在失去控zhì。 这件事,若放在往rì,那是最严zhòng的事件,少不了一番雷霆手段的清洗和杀戮以挽回威信,但现在――帝林心下盘算一阵,也就放开了。 “我战败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不少人知道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那么,继续抵抗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帝林用的是平静的陈述语气。 两军首领以单挑决胜负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军,现在即使帝林想反悔,士气大丧的官兵也不会愿意继续再战。再打下去,除了死伤更多的人命。什么收获也不会有,监察厅已失去了战胜的希望。而远东那边正相反,比试得胜,他们正士气如虹。 “事已不可为,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军官们面面相觑。今西低声说:“大人,除了紫川家,流风和林家都把我们看做敌人。谁肯得罪重新掌权的紫川家来收留我们呢?” “以前,我听阿秀说过,除了我们这个大陆,海外还有很广阔的世界。那边同样有文明的国家。听闻海外有些大岛,岛上物产富饶,上面居住的土人武力孱弱,一国只有数千持竹枪木棍的士兵……” 众人眼前一亮,今西接过话头:“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边立足?” “正是。”帝林环视众人:“当然,这只是传闻,海上风高浪大,风险也不会少,一个不好,大伙全部葬身在海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 帝林说全凭自愿,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除此以外,自己已无路可走。低级士兵还有可能得到赦免和宽恕,但自己这些高级将领却不在此列。等rì后紫川宁缓过手来,她自然会一个个收拾。那时候,只怕自己是生不如死。 众人都毫不犹豫的应道:“愿追随大人,直到天涯海角。” “告sù官兵们。愿意跟我们走的,到这里来集合。不愿意的,就算了。走和留,现在也说不好哪个是活路,大家全凭自愿,各安天命吧。” 第三章 各安天命 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白茫茫一片。在纷纷扬扬的飞雪中,大道上向西行进的人群络绎不绝。士兵们背着自己的包裹和行囊,零零散散或是三五成群的结队行进。士兵们都穿着便服或者剥去了职衔标志的制服,用头巾裹住了脑袋冒雪前进。在士兵们麻木的脸上,没有激动,没有伤悲,有的只是前途未卜的茫然。 监察长大人已经战败,监察厅已经解散,再没有人管他们了,也没有人要求他们为谁而战。如果愿意投诚远东军的,那就留在营地里;如果愿意继续跟着监察长大人远走他乡的,那就到庙村去集合,那里还有忠于监察长大人的部队;如果两样都不喜欢的,那——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有人选择了留在军营里等候远东军过来接管,有人则激动的宣称要去庙村继续跟随帝林大人,但更多的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卷起了包袱和行李,安静的从军营的后门走出去。打了那么久的仗,士兵们思家心切。何况,谁也不知道胜利者会怎样处置自己,虽然总长声称特赦所有叛军,但大部份官兵都不愿拿自己的xìng命来试验新总长的宽宏和诚信。 紫川秀骑在马上,在道边伫立着。士兵们cháo水般从他身边走过,对这位银发的年轻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是没有人动过歪脑筋想抢劫他的战马回家,但将军身后上千名雄壮的武装卫队让他们丧失了动手的胆量。 在紫川秀身后,身披着黑甲的白川一手按剑,jǐng惕的注视从身前涌涌而过的叛军士兵。她低声对紫川秀说:“大人,虽然说监察长阁下已下令投降,但这样深入叛军,我们身边的护卫还是太少。万一碰到叛军大队,下官担心身边的力量不足护卫大人安全。” 紫川秀点头,望着那远远的平线上一个小黑点,他心cháo起伏,在那个偏僻简陋的小村庄里,自己亲如血肉的兄长受伤躺卧。他很想过去,再见帝林一面。但理智告sù他,自己不该过去。猜到了紫川秀的想法,白川说:“大人,我觉得您现在……不好过去。” “嗯?” “大人,监察长大人已经认输,我相信,他是不会对大人您不利的。但是看这个情势,监察长阁下已经控zhì不了部队了……而且,您过去,见到监察长大人,您打算要跟他说什么呢?难道要说声对不起吗?” 紫川秀猛然转头,愤怒的盯着白川,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紫川秀自己却先泄了气,长叹:“祢说得对。我确实没必要去的。” “是啊!” “但我还是要去。” 说完,紫川秀一紧马绳,逆着人流策马奔驰起来。白川才反应过来,冲卫队喝道:“还不快跟上大人!” 紫川秀抵达庙村时,还是迟了一步。他只看到了黑沉沉的一片低矮屋子,村子里空荡荡的,静无声息。 在村口处,一个宪兵军官见到了紫川秀一行人,快步走上前来:“是远东统领大人吗?” 卫兵们立即围上来,要冲上去将这个军官扑倒。借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光亮,紫川秀却已看得清楚了,来人正是今西。 “住手。”紫川秀喝住了卫兵:“今西?监察长大人在哪里?” 今西鞠了一躬:“统领大人,我家大人已经离开。他告sù我在此等候,说您应该会来。这里有他给您留下的一封信,请您查阅。” 一个卫士从今西手中接过了信,恭敬的转交紫川秀。 紫川秀伸手抚摩着手上的信笺。一个卫兵识趣的奉上了火把,借着火把的亮光,他看到了帝林俊秀而笔挺的字迹: “阿秀吾弟: 见字如晤。 今rì一战,吾弟名动天下,无论武艺与霸业,皆至无上境界。为兄虽然战败,但亦在心中为吾弟深感欣慰可喜。 吾弟虽已屹立于辉煌巅峰,但制霸大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吾弟切莫以目前地位为满,权臣之路,步步荆棘,进退维艰,古来功高震主,稀有善终。倒不如一步踏出,便是海阔天空。 以为兄观之,大陆纷争亦有三百年,紫川氏气运已衰,流风家分裂成四,林氏庸庸碌碌。天下纷乱已久,万民不堪其苦,当此时,应有王者横空而出,手掌利剑,扫灭群僚,一统天下。 而吾弟平远东,镇魔族,统万里江山,掌无敌铁军,拯人类于存亡,挽家国之危难,功勋盖世,誉满天下。群雄之中,唯有流风公主堪以与你较一rì长短,然则霜公主却偏属意你,此正为天命。未来天命王者,舍吾弟其谁?当取不取,反受其咎。 沙岗之战后,吾弟前方,已是一马平川。成大业者,切忌妇人之仁。他rì若能见大陆一统帝国诞生,为兄即使在九泉之下,亦为吾弟昭昭功业喝彩鼓舞。 魔族皇族野心勃勃,凶残狡诈,绝不可信。然则目前用人之际,吾弟可考虑用魔族兵攻流风与林家,削其实力,待天下平定后,勒令魔族皇族迁入内地,逐一戮灭;派人类军官统掌魔族之兵,人类官吏管辖魔族之民,迁人族居民入魔族境内,百年之后,王国便成帝国又一腹地,此为吾弟之无上功业也。 流风族叛逆成xìng,绝不可留。除霜公主外,皆应铲除。 林氏狡诈伪善,然则野心魄力皆不足撼动吾弟霸权。可留,可杀,存乎吾弟一心。 紫川氏目前唯余紫川宁一人,宜封以厚爵重禄,以安民心。但,元老会之流定要斩尽杀绝,因吾弟麾下的忠臣猛将众多,将来必成新朝贵族,而元老会等皆为前朝支柱,已垄断经济和民生要脉,堵塞新朝贵族进取余地。缺乏新贵族群的支持,新帝国将成无根之木,决难长久。此事关系帝国命脉与国运,绝不可心慈手软,切记,切记! 能与吾弟为友,实为愚兄此生最大幸事。然人生无常,造化至此,深以为憾。今rì别后,愚兄将率部出洋,游览海外山河,逍遥此生,吾弟前程远大,勿以愚兄为念。 保重身体,期盼重逢。 帝林七八七年一月五rì” 把手中的信笺看了一次,两次,三次,紫川秀百感交集。他望向今西:“监察长大人,还留了什么话吗?” “大人说,他的伤并无生命危险,让下官转告您,请您不用担心。” “今西,也请你转告他,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我期待着将来重逢之rì。” 今西鞠躬:“遵命,大人,下官一定转告。告辞了。”他转身上马,从村中疾驰而过,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幕里。 紫川秀深深的眺望着今西消失的方向良久,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好,放进了大衣贴身的口袋里,然后,他回头对白川说:“我们回去吧。” 相比于监察厅阵营里的凄风冷雨,此时的远东大营里却是一片欢腾。紫川秀回营的时候,主帅大营里正在举办宴会。紫川秀还没踏进门口,便听到了主营那边传来的一片喧嚣嘈杂声,划拳声、叫好声、闹酒声,他皱皱眉,叫来了营地的执勤军官:“怎么回事?营地里为何如此喧闹?” “启禀大人,几位总督前来叩见总长殿下,说是要庆祝大胜。总长殿下也就答应了,他们正在营里举办宴会,还想请大人您赏脸参加。” 紫川秀脸sè一沉。刚刚击败帝林,抚恤伤兵、收容叛兵、接管叛军指挥权,部下骤然多了十几万兵马,为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又要提防他们暴动发难,参谋部和后勤部的官员们忙得人仰马翻。总督们倒好,打仗糟糕得一塌糊涂,打完仗他们倒是跳出来说要庆贺了,真是恬不知耻。 他问:“有哪些人?” “具体人数下官记不得了,但有科维奇、胡麻、安德烈、米海等诸位总督大人,还有些周围行省来的元老代表,都说是来恭喜宁殿下的。”看着紫川秀的脸sè不好,他低头致歉道:“大人,下官是今rì的值勤官,监管不严,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叹口气,不管怎么说,紫川宁毕竟还是家族的主君,她若执意要开宴会,没有自己的命令,部下们确实也不好拦阻的。甚至就是自己,碍着紫川宁的面子,也不好过去扫兴。 “不关你的事。继续值勤吧。” 虽说不过去扫场,但紫川秀也没闲到这个地步,要过去凑那群二百五总督的趣。他径直回了自己帐里,几个幕僚军官早已等在那里了,向紫川秀请示答复。 “大人,侦查部门报告,对面的叛军确已崩溃了。请大人明示,我们何时派遣部队过去接管?还有,派遣哪些部队过去?” “大人,我们发现部份叛军兵马正在有秩序的逃逸,是否要追击他们?” “大人,有不少叛军士兵自行到我军阵前投降。是否接纳?” “大人,后勤部门请示,投降叛军的伙食供应标准如何制定?” “大人,安置归降叛军的营地请您划定?” “大人,有一个投降的叛军头目请求您的接见。他自称卢真,是原监察厅的高级幕僚官。” 堆积如山的问题中,唯有这个问题引起了紫川秀的兴趣。他把幕僚们都打发去了后勤部:“这些问题,你们该请示明羽阁下。去吧!” “啊,明羽长官说他无法定夺,正是他让我们来请示大人您的……” “没事。就说我授权他全权处理就是了。还有,把那个卢真带上来,我要见他。”很不负责的将棘手事务都推给了部下,紫川秀翘着二郎腿等着见卢真。 比起当年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瓦伦要塞镇守军法官,现在的卢真早已没有了昔年的威风。他哆哆嗦嗦跪在紫川秀面前,不停的抽自己嘴巴:“我该死!我该死!我抗逆王师,罪大恶极……我该死,大人,我也是被叛贼们胁迫的……” 紫川秀冷冷的注视着他。虽然他叫卢真来的目的并不是想欣赏这场掌嘴秀,但看着昔rì这无耻又跋扈的家伙这般用力作贱自己,他倒也没叫停的意思。 知道眼前的人是世上屈指可数有能力救自己的人,卢真是下了死决心了,每个耳光都抽得拼了死力,抽得脸颊发红发肿,嘴角流血,耳膜嗡嗡作响,脑子发晕,可紫川秀不叫停,他也真不敢住手,一直抽到自己jīng疲力竭的瘫在地上,喘息如牛,才听到对面坐的人冷冷的发话了:“卢真,参与叛逆,攻打总长府,谋杀斯特林——论罪,你被杀头二十次都不多。你该死不该死,不在我,而在你自己,你明白吗?” “是是!罪臣明白,罪臣明白……”卢真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不在于给紫川秀磕多少个响头,而在于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 “大人,监察厅昔rì在家族各处安插眼线情报员,他们的名单,我知道不少!” 紫川秀轻蔑的扫他一眼:“卢真,你脑子秀逗了?现在外面几十万叛军争先抢后的要投降我们,跟我们打过仗见过血的叛贼我们都能招降,还在乎你那几百个眼线?何况,监察厅已经垮台了,那些眼线还有什么作用?他们还能跟谁汇报?这个情报,还不值得救你xìng命!” “是是,大人说得对,罪臣愚昧……”卢真额头上冷汗直流:“大人,监察厅派驻林家和流风家那边的情报员,我也知道不少,能跟他们重新联系上,让他们继续为家族服务!” 紫川秀沉吟道:“这个情报……倒还有点份量。不过要救你xìng命,那还远远不够。何况,这些东西,我们抄了监察厅的档案库也能找到的,说不定比你提供的更齐全。” 卢真连忙出声:“大人,监察厅的十五处秘密档案,我也知道放在哪里!里面有很多珍贵的秘密资料……另外,监察厅聚敛钱财无数,收藏的地方我也知道……” 紫川秀心下意动,表面上却是满不在意的摇摇食指:“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是,大人目光远东,志向深远,罪臣的这点小东西实在不放在大人眼里……”卢真汗湿重衣,拼命的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可怜巴巴的望着紫川秀,目光里满是哀求:“只是罪臣浅薄,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东西也不错了。”紫川秀心下嘀咕,脸上却是严厉:“看来,卢真你反省得还是不够深刻,诚意也不是很足!” 卢真不敢再答话,只是拼命的磕头,将脑门在地上磕得“匡匡”做响,铁青红肿一片。紫川秀也不拦他,只是自顾说:“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清静地方,你住下好好想,想好了写份悔罪书给我。” 卢真茫然:“悔罪书?请问大人,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写你刚才说的东西,你知道的情报,监察厅叛军的资讯和人员,还有这次叛乱的经历过程,都写出来吧。详细点,慢慢写,不急,我会常派人过去找你要的。” 听紫川秀这么说,卢真吓得胆都青了:这不是变相的长期监禁了吗?等自己被榨干了油水,到时候逃都没法逃,到时等着挨宰吧!但他虽是心里明白,却也无法,几名剽悍的半兽人卫兵进来,架了他就走。在半兽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卢真拼命的挣扎,嚎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还有重要情报,重要情报……大人,再给我一分钟,一分钟……” 卢真被架出去的时候,几个身穿深蓝sè制服的高级军官正联袂走入,与被架出去的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出去的人,有人低声问:“干什么的?”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的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索贿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的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 “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三十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的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的统管魔族新军,有的是负责情报侦查。大家的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是可以称得上是紫川秀亲信的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要想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祝贺只是一件事。若是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还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喔,你们想在我这里骗酒喝啊?先声明,我这里可没酒,吃喝的话,还得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们热热闹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得啰啰嗦嗦了。” 明羽尴尬的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跟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了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臣等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吃惊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的变化也没察觉。 说话的人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三百年,至今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姿英绝,崛起如东升旭rì,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谏: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王!” 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谏: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一个的望过众人,部下们胀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待。良久,紫川秀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今天也是邪门,不知道刮的什么风,你们是第二批劝进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失望之sè形于颜表。劝进首功最是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个深刻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头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的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愕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你们跟布兰、德昆他们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的军官啊!” 紫川秀话说得淡,但意思却很深,隐隐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的味道,几个军官都是脸sè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cāo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大人,我是紫川家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来提拔过我,倘他在世,我是绝不会说这些话的,但参星殿下已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的主君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dìdū,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的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兵,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噤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的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就亡了。”“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的紫川家,在去年一月一rì,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相继殉职之时,它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zài了。” 普欣也出声说:“大人,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那伙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的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jīng,一伙夸夸其谈的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的、有意志的人,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也是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的说法,其实紫川秀也是赞同的。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的这伙人其实是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的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那些出sè的武将和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的,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意的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形shì如此,并非紫川宁能力所能左右。就像落水的人,哪怕手头只有一根稻草也要紧紧抓住,总比两手空空来得好。 他含糊的说:“宁殿下年纪还轻。”意思像是赞同普欣的话,又像是为紫川宁辩解,至于他到底什么意思——那真是到底天知道了。 明羽说:“大人,我知道,您并不是那种爱弄权的人,当不当总长,您可能真没兴趣。但这样不行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那些天命天运之类飘渺东西我也不说了,我是管后勤算帐的,咱们来算算经济帐:这一次咱们远东出兵打帝林,动员兵马四十万,耗费后勤粮草的数字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还有三万远东战士的伤亡。这么大的损失,咱们若是打完仗了拍拍屁股就回远东,怎么跟远东的父老交代?又怎么跟那些死伤的弟兄们交代?这么大的损失亏空,将来紫川家拿什么来偿还我们? “大人,事到如今,已经是别无出路了。远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唯有拥您为王,那些丧失亲人的远东子民才能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和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且,也只有当上紫川家的至尊,您才有能力补偿远东的损失,让远东军民长久以来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 军官们先前的劝说,紫川秀还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来听的,但明羽的这一番话,却是确实让他动容。 明羽说得确实没错。身为远东王者,自己有权驱使和使用远东的民力和物力,但却不可将其挥霍和浪费。一直以来,远东军民都在默默的支持着自己,忍受着巨大的伤亡、贫穷和痛苦,他们已经付出得太久太多了。自己上位与否,这并不是自己个人的问题,而关系远东百万军民利益的问题。 但是,紫川宁怎么办?远星殿下的临终嘱托,哥应星大人的期望,斯特林,方劲,那些自己敬仰的前辈、师长、兄弟为了家族鹰旗血战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亲手将他们为之流血牺牲的家族一手断绝呢? 紫川宁视自己如兄长,一心倾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夺她的基业? 一时间,紫川秀思来想去,脸上神sèyīn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颇为意动,几名部下大为兴奋,他们正待要进一步劝说时,紫川秀开口了:“你们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军官们知道,紫川秀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即使自己再劝说也不会有用的。 “望大人能以万民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决心。” 军官们告辞而去。紫川秀出声挽留,邀请他们一同喝酒,但大概他们刚刚说的话把今年的勇气份量都透支光了,谁都不肯再留下陪紫川秀,一个个逃跑似的赶紧开溜。 明羽等人告辞不久,紫川秀安下心来批阅文jiàn,但没一阵工夫,侍卫又进来了:“大人,宁殿下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聚宴。” “就说我忙着,让他们玩得开心点就是了。”紫川秀头也不抬,专心的看着文jiàn:“今晚我要看完这批文jiàn,哪都不去。” 侍卫应声而出。但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他又进来了:“大人,有人求见。” 紫川秀抬起头,脸sè有点不好:“不是说今晚我要工作了吗?是谁?让他明早再来吧。” 侍卫深深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说过的,宁殿下到来随时都要通报的。” “宁殿下?她亲自过来了?” “是的,还有李清侍卫长大人。” 紫川秀深叹口气,这样的拜访是无法拒绝的。 “请殿下和侍卫长进来,沏两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卫:“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冬rì的夜幕里,两个俏丽的女子安静的伫立在雪雾中,风姿卓越。 紫川秀快步迎出来,行礼:“殿下亲临,不胜荣幸。殿下,嫂子,外边冷,快请进。” 今晚的紫川宁脸红扑扑的,对着紫川秀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痴痴的傻。紫川秀一看就知道了,她准是被那群丘八灌了不少酒。倒是李清虽然也喝了酒,但是还清醒,对紫川秀笑笑:“我们来得鲁莽了,叨扰了大人。” “哪里的话,里边请。” 两位女子进了紫川秀的帐篷里,看到营帐里简单的被铺和办公文具,下雪的天,军帐里居然连个炉子都没有,冷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灌进来,冷飕飕的,两位女子都是蹙眉。好在,侍卫送进了取暖的火炉和热茶,才让帐篷里暖烘了不少。 李清环顾左右:“大人生活俭朴,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您毕竟是一方镇候,也不必搞得太艰苦。” 紫川宁赞同道:“是啊,阿秀哥,你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晚上不冷吗?” 内功到了紫川秀这个层次,已到了冷热不侵水火不惧的境界了,天气的冷暖对他影响已不大。紫川秀笑笑:“倒不是我故意俭朴,只是以前打仗到处走,太忙了,也顾不上弄这些东西。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怕麻烦,还是简单点好。” 寒暄了一阵,李清首先道贺:“先给秀川大人贺喜了。大人以神武霸刀,击败狂贼帝林,力挽乾坤,匡复家族社稷,扶持天地正气,功业之高,家族史上也唯有名将雅里梅堪与大人媲美。家族得以光复,紫川血脉得以延续,全赖大人伟力。” 紫川宁起身深深的对紫川秀一鞠躬,以表谢意。 紫川秀起身以鞠躬回礼,淡淡说:“侍卫长过奖了。有此大捷,全赖殿下洪福庇佑,还有远东将士和各省王师的戮力奋战,我不过在其中起了居中协调的作用罢了,不敢偷天之功为己有。”李清嫣然一笑:“秀川大人实在太谦了,大人的功勋,昭然天rì,谁人不服。” 笑容一敛,她的表情已转为严sù:“叛军已平,天下未定,秀川您是未来的家族总统领,身负国运,现在还不能懈怠啊!家族倚重您的地方,还有很多。” 紫川秀也不谦虚。因为当初约定出兵平叛之时,大家本来就约定了未来的家族总统领由紫川秀担任,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说:“请侍卫长指教。” “国务繁重,难以细数。清除叛乱,恢fù建制,收复人心,重立声威,这些都是大事,但不是急事,秀川大人在远东久经历练,自然也不需下官多嘴了。但唯有一桩急事,却是刻不容缓的,下官不得不说。” “急事?” 李清一字一句说:“叛军降服,但首恶未诛。参星殿下和先夫的血仇尚未报,死不瞑目。倘若连杀总长、总统领和军务处长的大逆贼都能逍遥法外,家族还有什么脸面以对世人?紫川家要中兴重建,第一件要事就是诛杀帝林。” 她微微仰首,注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听说比武时,帝林落败受伤,您获胜后却并未对他下手,这是为何?” 紫川秀一愣,随即心中暗怒: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这群不上战场的小娘皮反过来责问我?但想起李清是斯特林的遗孀,追究杀害丈夫的凶手,她确实有这个权利,紫川秀按捺着火气,沉声答道:“侍卫长,当时我也是险胜,jīng疲力竭,无力再战。” 李清平静的点头,显然她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那么,获胜后,大人您为何不派出部队追击截杀帝林残部呢?” “这个,叛军虽已降服,但我军并未能完全收编控zhì他们。派部追击,万一激起叛军暴动的话,反倒是乱了大局。” “那,控zhì住局势以后,大人您会不会派出兵马去追击帝林余部呢?” “这个,那是自然。”紫川秀答道,心里却想,收编完部队,整顿好兵马,再藉口兵马疲惫休整上十天半月的,那差不多都有两个月过去了,帝林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时再派出一路兵马出去装模作样敷衍下她们也无所谓。 第四章 君臣相疑 李清与紫川宁对视一眼,两个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的光芒,紫川秀不明其意,却隐隐有掉落圈套的感觉。 李清笑说:“本来,大家还担心,大人是因为顾念旧情,不肯对叛贼下手。但下官觉得,这真是决计没有理由的,以秀川大人对家族的忠诚,还有大人与先夫的情谊,无论怎么说,大人都没有对帝林心慈手软的道理,是众人误会了大人。” 紫川秀讪讪的干笑两声,心中却是忿忿。哪来的“大家”,谁又是“众人”,还不都是李清在那自导自说?又是忠诚大义,又是与斯特林的情谊,无非就是软硬兼施,希望他不要对帝林手下留情。 不过,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呢?远东的兵马被自己掌控着,虽然说是总长,但没自己的手令,紫川宁连个炊事兵都差遣不动。心头一亮,紫川秀隐隐猜出李清的主意了:紫川宁虽然调不动远东兵马,但她身边还有总督们啊! 要跟全盛时期的监察厅对阵,总督们没这个胆子。但若是追击落水狗,为讨好紫川宁,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出手的。他们打着为先总长报仇的旗号,自己又在李清和紫川宁面前答应过了,到时也没法反悔阻挡――这个主意,准是李清弄出来的! 转眼间,紫川秀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开始整顿检阅兵马,把各省讨逆军都留在巴特利整编,没自己的手令,一个中队都不能调动出省,看李清还有什么办法! 想通了此节,他冲着李清灿烂的笑笑。 李清回了他一个同样亲切的笑容。 双方对视着,亲切的“呵呵”笑着,胜券在握,得意得像两只刚抓到小鸡的狐狸。 倒是在旁边看的紫川宁看得糊涂:“阿秀哥,清姐,你们两个……怎么都笑得这么古怪?” “哦,很古怪吗?” 两人收敛了笑容,随后不咸不淡的闲聊了几句,李清首先起身告辞:“夜已深了,不敢再耽误大人休息,我们这就告辞了吧。”本来这句话该是由主客的紫川宁提出的,但紫川宁唯唯诺诺,凡事全由李清做主,她说出来,大家倒也不觉得很突兀。 紫川秀送二人到营门口,紫川宁先出去了,李清缓了一步,凑近紫川秀身边,低声说:“阿秀,叛乱已定,天下安定在即,你也该考虑什么时候向宁殿下提亲了。” “啊?”紫川秀一愣,站住了脚步:“我……向宁殿下提亲?” “这是自然。阿秀你立功这么大,再造家族,自然有资格当殿下的夫婿了。”看紫川秀错愕,李清只当他是自卑,安慰道:“你们两个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殿下的心意我是知道的,现在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你就不要有顾虑了,放心行事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阿秀,斯特林去得早,俗话说长嫂如母,提亲的事我可以代你cāo办。 “唉,斯特林在世的时候,一直很为你和殿下的事感叹可惜,现在你们两个能在一起了,他却……”说着,李清摇摇头,眼圈微红:“不说了,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紫川秀沉默了。李清虽然说得委婉,但话里没说出的意思是,紫川秀这次为家族出力,是因为他贪图总统领的权势和紫川宁的美sè――否则,他何必跟自己的兄弟干仗? 送走了紫川宁和李清,紫川秀一个人伫立在营门口,眺望着远方璀璨的星空,思绪万千。对于讨伐帝林这件事,他并没有感觉愧疚。帝林弑君杀兄,已经践踏了做人的底线,自己秉承良心和正义而战,即使连战败的帝林也没法怨恨自己。但在达到目标的这刻,他却感觉到一阵空虚和失落,竟隐隐有点后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紫川秀整rì忙着整编叛军和安抚各路总督。叛军兵马虽然已散去不少,但留下接受整编的还有十二万人。他们大多是原家族远征军官兵,还有依附于帝林的各省守备官兵,并不是监察厅的嫡系,自觉罪孽不深,于是敢留下观望风sè。 多了十多万张吃饭的嘴,远东军的后勤压力骤然增加。好在接管叛军营地时,远东军也接管了叛军的粮仓和补给营,粮草供应上才没有出大乱子。为了张罗补给,林冰、明羽都豁出去了,压榨各省总督要粮要钱,数目之大,手段之狠简直是前所未有――林冰和明羽这次算把东南各省给彻底得罪光了,林冰说:“以后路过时,我得偷偷化装赶路了,不然绝对会被人截杀抛尸荒野的。” 总督和省长们yù哭无泪,纷纷来找紫川宁和紫川秀哭诉。 紫川宁是个有良心的,很同情的陪着总督们一起抹眼泪,然后告sù他们:“没办法,军务重于一qiē,贵省还是再克服一下吧。” 紫川秀干脆就躲到了原来叛军的营地里,只有极少亲信部下知道他的所在,总督们牵着狼狗都找不到他。林冰和明羽喊打喊杀要钱要粮的时候,他其实也没轻松,忙着接见投降过来的叛军军官,其中大部份都是原远征军军官,少数是监察厅军官。 早有人提yì了,士兵倒也罢了,军官属于国家官员,却轻yì屈服于叛军,为逆贼服务,投降过来的军官,必须严加惩罚。凡是从逆的小旗以上军官,抽签处决三分之一,剩下的投入监狱服无期徒刑,以jǐng戒后来人。 林冰讽刺道:“真是天才的主意!jǐng戒后来人?jǐng告大家以后千万不要相信家族吗?” 当时,很少有人意识到,熟练职业军官对于一支军队的重要xìng。有经验、有功勋的职业军官不但是军队的脊梁,更是其魂魄和jīng神。要从士兵开始培养一个jīng干老练的职业军官,这需要十年的时间和投入。士兵随时可以再招募和训练,但若是失去数以千计的职业军官,紫川军的损失要用一代人的时间来弥补。 幸运的是,远东统领是为数不多的明白人之一。他也是从行伍起家,深知低阶武官的身不由己。从逆不从逆,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军令一下如山倒,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向前趟。有罪的是帝林和这个军事体制,军官们只是工具,并无多大过错。所以,对于来归降的军官们,他采取的都是温和的安抚政策。 “走上逆路,并非你等的过错。军令由上官颁布,你们依照执行,即使有错,错的也是颁布军令的人,而不是执行的人。但是,你们也该知道,当军令有冲突之时,下级军令就当服从上级军令,而家族总长的命令自然是最高级。宁殿下颁布讨逆公告后,你们还留在叛军中,这就是不对了,自然要受惩处――自然,我也知道,你们有苦衷,逃离叛军要冒着被抓危险,但你们不是一般职业,你们是军官。军人天生就是要为国流血的,贪生怕死不是你们为叛军效力的理由。 “当然,家族有宽宏之心。想离开的,那不用说了,我们来去zìyóu,欢送离开;若是诸位还愿意继续为家族效劳,我也代表家族欢迎大家归队。 “人生坎坷,人一辈子哪能不犯错?跌个跟头爬起来再振作jīng神走下去就是了!大家就不要再自己折腾自己了,仗打完了,好不容易活下去,大伙就安心过rì子吧。” 紫川秀的说话通情达理,既有严sù的法律和军令,也有体贴入微的人情,军官们自从从逆开始,心里就一直惶恐,既怕帝林对自己下手,又怕rì后被家族清算,整rì里提心吊胆的。现在,能从家族官方权威口里听到这么温暖人心的话,军官们都是热泪盈眶。不少人当场痛哭出声,跪倒在地,冲紫川秀连磕响头:“大人,我们对不起家族啊!杀了我们吧!” 看着那些胡子拉茬、年龄足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军官们冲着二十七岁的自己磕头哭诉,紫川秀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场动乱,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罗明海的私怨、紫川参星的猜忌、还有自己兄长帝林的傲慢,这场持续了一年的叛乱,令得多少家庭离散,痛失亲人。该为这场叛乱负责的人,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都已死了,帝林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但付出更多代价的,却是那些丝毫没有过错的人:斯特林、秦路、皮古、文河、斯塔里,那些倒在dìdū街头的骑兵士官生,牺牲在西南边境的监察厅官兵,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远征军、禁卫军、远东军――甚至包括了监察厅――的士兵和军官们。军人们秉承军令,忠于职责,恪守军誉,英勇战斗,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苦战、流血和牺牲带来的是一个根本没有意义的结果。 当然,紫川秀也不是只会和稀泥的老好人。监察厅长期养成的匪气,恶习实在太深。战败解散以后,一路宪兵失去了约束,半夜里出动洗劫了周围的镇子,事后还想杀人灭口,但过路的奥达行省守备队发现,拦阻了他们,双方发生了冲突,各有死伤。 事后,闻知消息的紫川秀大为震怒,下令严查。因为这路匪军已经潜逃,远东军派出了jīng锐部队秀字营追击,由远东军大将白川专门负责查缉。统帅部下了严令:“绝不容情,杀一儆百!”白川秉承一贯的强悍作风,雷厉风行,出击如风。不到三天时间,她已凯旋归来,报告作案的三百多名匪兵或杀或擒,已全部落网。 对此战绩,紫川秀代表统帅部给予了高度嘉许。 对于赞扬,白川并不是很在意。她显得心事重重,汇报完追击的事,她说:“大人,下官请求单独求见。” 在场人都十分诧异,因为在场的林冰、明羽都是远东统帅部的高官,是紫川秀的亲信嫡系,追杀一群匪兵,再怎么严zhòng也不到要屏退他们的地步。 但紫川秀知道白川素来严谨,若没有大事,她是决计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好在,林冰和明羽也识趣的开口,都说自己营里还有事要处理,先要告辞了。 两位远东高级将领离开以后,白川才向紫川秀禀报:“大人,下官在追击匪帮途中,碰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向大人报告。” “你说吧,是什么事呢?” “下官在追击道上,碰到一队也在向西赶路的人马。我们以为他们是匪帮,下令他们停步接受检查。但这伙人看到我们,并不停步,反倒加速逃离。不得已,我们动手制服了他们,从他们身边搜出点东西。请大人过目。” 看着白川呈送上来的几页纸张,紫川秀心头隐隐泛起不祥的预感。他问:“这是什么东西?”“是宁殿下手书颁发的总长军令。命令是给西北的明辉统领和西南各省的总督,命令要求他们趁着帝林败退的机会,立即出兵,拦截帝林残部向国外逃亡的路线,把他们彻底剿灭。”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紫川秀还是震惊得站了起来:“宁殿下给西北发军令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川鞠躬:“这件事下官要先请罪的,远东情报局竟然一无所知,下官忝为情报局首脑,实在失职,请大人严加处分。” 紫川秀无意识的挥挥手:“这不是祢的错,第二军那边事务够多的了,祢挂情报局长的衔,实际上根本顾不上。这事,该找杜亚风来问。” 想想,他颓然摇头:“也不关杜亚风的事。他跟我报告过几次了,说最近宁殿下和李清跟总督们接触频繁,我让他不要多事,多花点心思查探监察厅的情报更好――说起来,这事该怪我。”白川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大人呢?您以诚信宽容待人,但宁殿下却背着大人偷偷耍这种手段,确实也太过份。下官窃认为,君臣相疑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古功高震主者罕有善终,下官觉得,大人您最好……早做准备。” 紫川秀注视着白川:“明羽他们已经建yì过我篡位dúlì……白川,祢也这样建yì我吗?” 白川摇头:“大人,我是家族的军官出身,我不会建yì您夺位而立。虽然现在的局势,您很可能成功,但千百年后,史笔如椽,始终会把您说成篡主而逆。” 紫川秀一笑:“我会是在乎千百年后名声的人吗?” 白川也笑笑:“大人,无论您如何决断,我都是始终会跟随大人的。但只是觉得,我们不必要走到那一步。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回远东去,大人您依然是我们拥戴的光明王,紫川家的事,我们不参合就是了。” 击败了帝林以后,连紫川秀自己都没意识到,通往大陆至尊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的出现在他面前了,但对于将来的道路到底怎么走?二十七岁的年轻将军心中至今还是迷茫。白川说的,退回远东去,关上门做自己的远东王,这条路紫川秀并非没有考虑过――非但考虑过,他还非常希望如此。但理智告sù他,这是不行的。 这次的讨逆战争,远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是指望在紫川家身上回收过来的,而且远东将来的发展和生产,也离不开紫川家母国的支持。上次与林家的合作,本来都谈好了,就是因为紫川家的内乱被迫中止。对于远东来说,紫川家影响实在太大,为了远东的未来,紫川秀必须把紫川家这个变数控zhì在手中,不让其出乱子。 控zhì紫川家也有两种办法,或者篡位而立,或是顺其自然的就任总统领,这样也能有效的对家族实施控zhì。 到底该选哪一条道路?紫川秀还在摇摆迷惘着。他是一直顾念着与紫川宁的旧情,很愿意就此君臣相处下去,但今天白川的消息给了他一个重dà打击。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紫川宁毕竟是一个掌控大陆半壁江山近三百年的王国的继承人,自幼在权势巅峰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人,她不是那么好cāo纵的。 紫川秀不禁摇头,他问白川:“祢部下有没有那种很靠得住的,能不问是非、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人?” “有。大人想要执行什么命令呢?” “我需要人保护大哥。大哥战败,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要让明辉和那帮兔崽子们真的yīn了他。我要派一路兵马过去护卫大哥,直到他安全出海。” 白川眼中微露惊讶,她没有想到,前几天里紫川秀还和帝林打得不死不休,胜负分出以后,紫川秀却是如此关心帝林的安危。 “南云、齐腾辉和董千都是第二军中优秀的团队长,对大人忠诚无比。他们都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不过,下官窃以为,德昆阁下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 紫川秀脱口问出:“为什么?”旋即明白过来:自己麾下的人类军官和部队与紫川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他们去保护家族叛贼帝林,即使他们勉强受令,心里也会有抵触情xù,说不定就会拖拉推诿,真遇到危险也不会出死力。倒不如远东的半兽人,他们心思单纯,自己说什么他们就照办什么,而且他们跟紫川家关系也少,对帝林没多少仇恨。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看到远东的半兽人部队出现,内地那些军阀应该知道,落败的帝林部队是受到自己保护的。除非西南的总督们想自杀,否则他们是绝不敢攻击一支悬挂着远东旗帜的半兽人部队的。 “行,白川,就按祢说的,派德昆带队去吧,不宜派太多人过去,一个团队应该够了,让德昆记得亮出我们的旗号,遇事机灵点。明着对付我们的人,我估计总督们还没那个胆子,别让他们yīn了就成。” “明白。”白川神sè凝重:“大人,虽然说这种可能很小,但谈若我军的派遣部队真的遭到了袭击,那德昆该如何应对呢?” 紫川秀两眼间寒芒一闪:“这还用吗?不管对象是谁,只要他胆敢袭击我远东的军队,那便坚决反击!” 和白川商议既定,当天德昆便领命出发,他的任务是寻找并保护帝林的部队,这次任务是秘密任务,并不通guò远东统帅部,而是紫川秀以私人身份召见德昆拜托的。但对于独眼的半兽人将领来说,紫川秀与远东统帅部,那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只要是光明王殿下说的,那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虽然要执行的是保护家族大叛贼帝林这样荒谬的任务,但德昆也是二话没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殿下,俺明白了!不管谁想攻打帝林阁下,他们得先过俺这关。只要俺的儿郎们还有一个活着,帝林阁下绝对稳如泰山!” 半兽人将军拥有满腔的斗志,但事情进行得却并不顺lì。半兽人骑兵部队出发三天,德昆才发现自己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困难。在本来预计里,战败之后,帝林军团兵败如山倒,士气和纪律都不会好到哪去,速度也肯定快不起来。虽然他们先出发了两天,德昆自信追上他们并不成问题。 但现在,德昆团队追了四天,竟是连帝林兵马的影子都摸不着,甚至连他们的去向都不清楚。对这路溃败兵马,无论是询问同路的逃兵,还是附近的乡民,德昆都没能问得半点讯息。 德昆不由得由衷佩服帝林。要知道,帝林本人负伤,他统率的是一支濒临崩溃的战败部队,兵马过后,竟能如风过密林狼窜原野般毫无痕迹可循,这需要何等超人的掌兵能力。 “难怪帝林这厮能与我们光明王殿下齐名并称为大陆名将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好在殿下出马一刀败敌,不然我们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收拾得了他们!” 德昆满世界地寻找帝林的行踪,紫川秀这边也没闲着。既然知道了李清是打算动用西北和西南军阀来对付帝林,那讨逆军再停留在巴特利行省就毫无意义了。 紫川秀也不说破李清的打算,而是好声好气的与李清和紫川宁商量,叛军也收编得差不多了,大军是不是该移师出动向dìdū进发了?因为帝林主力已败,大势所趋,即使在dìdū还有一些监察厅的残部,他们也该知道天命所在了,应该没人敢阻拦王师所前。 紫川宁和李清瞒着紫川秀偷偷发出了对帝林的追杀令,心里正忐忑着,听到这话,立即举双手赞成:“大人您言之有理,复国还都,正当此时啊!” 紫川秀又提出,作为家族总长的紫川宁殿下在平定叛乱后率领王师重返dìdū,这不单是一个军事行动,更是具有深远而重dà意义的政zhì举措,标志着紫川家族重新对国家恢fù了统治。因此,紫川宁的返驾不可轻忽大意,一定要搞得轰动热烈,举世皆知。因此,在宁殿下返回之前,需要派遣一名得力大员先行出发,镇定dìdū治安,清除叛逆余孽,筹备安排接驾事宜。紫川秀认为,远东军大将白川素来办事稳妥周密,让她来负责此事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紫川宁和李清对视一眼。二人都不是幼稚小孩了,当然知道,这种先遣大员是很有好处的差事。帝林占据dìdū一年多,dìdū内的大小官僚、富商和贵族,谁敢说自己就真的那么干净,与叛军半点干系都没有?现在王师返回,谁不在担心要被清算?这时候,先遣接受大员就有审查甄别和处置的权力了,拥有这样的权力,好处那当然是不用说了。 李清本来还想自荐担当这个任务的――倒不是她贪财,只是她希望能在紫川宁抵达前,帮紫川宁笼络好dìdū的人心,为紫川宁将来真正掌权打好基础――但紫川秀提出了白川来担任这个任务,她就再无话可说了。不说在此次讨逆战争中白川功勋卓著,单就说在紫川宁和李清在逃往远东的道上遭监察厅伏击,还是过路的白川救了她们,这份巨大的人情让她实在没法出口反对。 紫川宁倒没想到那么多,她对白川的印象一向很好,笑道:“白川姐做事一向稳妥,她过去办事,我很放心。” 紫川秀望了李清一眼,微笑道:“殿下既然也同意,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通知白川,明天就出发。” 早在白川抵达以前,dìdū就被从叛军手中收复了。帝林主力在沙岗城下败于紫川秀讨逆军的消息传来,dìdū立即就掀起了滔天大浪。监察厅留守部队当天就炸了营,士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成群成队的逃离军营。dìdū留守长官、监察厅六司司长凌超红衣旗本弹压无效,绝望下在办公室自刎而死,消息传出,监察厅的留守部队一哄而散。 dìdū市区失去了zhèngfǔ和管理,城内的黑帮趁机出动。大群劫匪和暴徒公然作案,当街打劫,打砸商铺,寻仇放火,dìdū街头乱成一片。就在大白天里,偌大的街市竟空荡荡的,无人敢出街行走,黑帮份子拿着武器成群结队的横冲直撞,只听得撬开商铺门口的劈啪碰碰打砸声、女子的惨叫和呼救声不时传来,被打死的尸首和残骸就那样光天化rì的摆在街上,无人收敛。守法市民用衣柜和桌子顶死了房门,战战兢兢的躲在窗帘后,偷窥街上的惨境,大气不敢喘,整个城市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人人自危。 这时候,有人怀念起帝林来,在他的统治下,dìdū的黑帮比兔子更老实。大家都觉得,即使再坏的zhèngfǔ――哪怕是叛军zhèngfǔ――也比无zhèngfǔ状况要好得多。 这时,虽然监察厅的统治崩溃,但dìdū城内并非没有强大的力量。几个公爵和不少豪门家中都蓄养有众多的私兵和保镖,若是释放出来,完全可以镇压黑帮的暴行。但这是非常时刻,虽然帝林战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残部仍然有能力将整个dìdū化为血海,元老和贵族们谁也不想出头来惹祸上身,只是下令私兵严守家宅和庄园,对dìdū城内的暴乱视而不见。监察厅崩溃了,而远东讨逆军还没来得及赶到,dìdū城内的状态一rì比一rì恶化,暴乱规模从几个街区蔓延向整座城市,暴徒肆虐于昔rì的辉煌大街上,肆意狂欢纵火,城内火光冲天,黑烟笼罩城市,市民惊恐万分,仿佛末rì已经来临。 再这样下去,不消一个星期,不等帝林或是紫川秀的部队赶到,dìdū城就要毁于暴乱和烈火了。但在此时,转机终于到来了。因为监察厅的崩溃,一直被囚禁在监察厅总部的哥珊统领被部下救出。 眼见dìdū城的混乱,从监察厅的牢房里出来,哥珊也不回家,直接就到dìdū治部少总局。 “我是哥珊统领。集合所有的人,跟我出去杀人。” 哥珊是文官,但幕僚统领是负责dìdū治安的内阁大臣,dìdū治部少正是哥珊的管辖范围。虽然dìdū治部少长官和副官都被监察厅撤换了,但作为治部少中坚的大批高级jǐng官们都是哥珊的旧部,对这位正直严sù的老上司,他们一直心存敬意。对她的命令,jǐng官们根本没想到抗拒,而是乖乖的服从。 dìdū治部少的瘫痪并非因为缺乏人手,而只是因为失去了指挥。一旦有了主心骨,恢fù运转并不是难事。哥珊亲自坐镇治部少总部,一辆又一辆满载jǐng员的马车沿着街区巡逻,五千多名武装jǐng员涌上街头,对黑帮进行凶狠的打杀。激烈的打斗在多个街区展开,但最后都是以jǐng方的胜利告终,一个又一个匪帮相继被铲除。 黑帮再猖獗,他们也无法与一支准军事力量抗衡。而治部少平素显得软弱,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军队,但若是对上了流氓地痞,那他们就是dìdū城内最强的力量。 不到两天,在哥珊的杀伐果断下,dìdū城就恢fù了秩序。仓促起立的新zhèngfǔ贴出了安民告示,宣布王师已在巴特利大败叛军。现在,大家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等待紫川宁殿下统率远东讨逆军返回dìdū。 所以,七八七年一月二十一rì,当白川率领一路秀字营骑兵抵达dìdū城门时,呈现在她面前的一座毫无抵抗的城市。dìdū城门大开,城中头面人物元老、官员、贵族等聚在城门,彩旗飞舞,锣鼓喧天,上十万市民沿街夹道欢迎,热烈欢迎王师光复首都。 大群dìdū头面人物围着白川嘘寒问暖,“劳苦功高”、“力挽狂澜”、“征战辛苦”之类的高帽满天飞舞,贵族元老们痛哭流涕,诉说他们跟叛军如何的仇深似海,又是如何翘首期盼王师的到来,现在亲眼见到了王师代表的白川将军大人,他们死亦瞑目了。 而zhèngfǔ官员们则强调自己在叛军治下坚贞不屈,无论敌人如何威逼利诱,自己坚守气节,宁死不与叛军合作。不但如此,他们还与叛军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暗暗给叛军制造了无数的困难和障碍,为家族的光复事业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当然,官员们还不敢说帝林就是他们打败的,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有羞耻,只是他们还不敢与紫川秀抢功。 白川注意到,在众多的头面人物对自己围说个不停的时候,本该冲在最前面的人却躲在了后面。dìdū城内位阶最高的家族官员哥珊,接见时本该带头的人物,却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撇开一众贵族官员,白川主动走向哥珊:“幕僚长大人,好久不见了,一qiē安好?” 哥珊淡淡望了白川一眼:“即使以前我也没见过祢。” 在场的贵族和官员们吓得脸如纸sè。白川是谁?远东王紫川秀的最亲信大将,手掌兵权,对紫川宁殿下有过救驾之功,当今炙手可热的新贵。而哥珊虽说曾任幕僚长,但她的后台靠山罗明海和紫川参星已经死了,她本人也被叛军拘禁俘虏,据说还有传言曾投降过叛军――这样的过气人物,居然敢对白川这样这样说话?不用等紫川秀过来,只要白川一发火,剽悍的远东兵就当场把哥珊剁了! 白川倒没发火。其实早从紫川秀那里,她就知道哥珊是这个水火不入的xìng子。她尴尬的笑笑说:“是下官鲁莽了,还没做自我介绍。下官是远东军的……” “我知道祢是谁,白川阁下,我一直在等祢过来。大家都很忙,祢有空的话,我们就来做下交接。这里有dìdū城内国库的钥匙和帐本,内政部全国户籍人口的资料仓库、财政部各省郡财政收入状况的资料、治部少汇总dìdū治安情况的资料和报告,还有总长府、军务处、统领处和元老会等各处要害机关的印章、机密文jiàn和资料。 “白川阁下,这些东西,我已经列好了详细的清单,dìdū治部少看守各处要害部门。祢的人只要按着清单地址过去接管就好了,dìdū治部少已接到命令,只要有白川阁下您的手令他们就立即交接。” 看着递到面前的厚厚一叠清单,白川犹豫一下,才吩咐属下接了过去。她笑着说:“幕僚长大人,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紫川宁殿下十分关切您的安危,见到您没事,殿下一定很高兴。”哥珊撇撇嘴:“我被叛军抓了一年,现在却安然无恙,想来你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一个叛徒,难道殿下会很高兴?” 白川:“……” 众人:“……” 白川还是第一次见到哥珊这样的人物。直言不讳虽说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但像哥珊这样每次都把大家搞到下不了台,这未免也走向了极端。自己上司紫川秀曾形容她是变态的老处女,经历过一年囚禁生涯后,她破罐破摔,把这种不近人情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幕僚长大人,对您的处置,那是由宁殿下或者秀川统领大人才能做出。下官此来只是为总长殿下做先导,并没有接到关于您的任何命令。所以,在新命令抵达之前,大人您依然是家族的幕僚长,在此期间,还望对下官多多指教。” 哥珊“哼”了一声,但却没再开口说话了。白川也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问:“幕僚长大人,下官有事想请教。” “嗯?” 白川将哥珊拉到了一边,低声问:““请问,帝林的家眷,现在在哪里?他们是否在您的控zhì下?” 哥珊望着白川,猜想着对方的用意。是想对帝林抄家灭门了吗?不对,若是这样,这是光明正大的事,不必这么躲躲闪闪的,那么……紫川秀跟帝林的关系很好,白川肯定是奉她主子的命令来保护帝林的家人了。紫川秀,还真是肆无忌惮啊,竟敢包庇叛逆――不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远东军阀不敢做的? “我很忙,这种鸡毛蒜皮的无聊事,我哪有空管!”哥珊面无表情的说,提高了声量:“杨波!”“是!”一个高级jǐng官应声而来:“白川大人,幕僚长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杨波是dìdū治部少的临时长官――你带白川阁下的人去帝林的官邸看看,看看那里还有什么人,然后,你就听她的命令行事。” “是!” 在治部少jǐng官的带领下,白川带着一队远东骑兵抵达帝林官邸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混乱的局面。 官邸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有着烟熏火燎、被攻打过的痕迹,在门口和附近的街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已经开始发臭了,大群大群的苍蝇嗡嗡嗡的飞舞着。大群手持铁棒和砍刀的暴徒远远的聚在官邸外面,不干不净的叫骂着:“出来受死吧!交出里面的钱财和女人,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臭婊子,老子干死祢们!” 有人突然冲出来,把燃烧的火把投进官邸的围墙里面,然后飞快的转身躲回街区的死角里面。而被围困的官邸墙头上偶尔也会shè出几根飞箭,把那些躲闪不及的地痞shè伤、shè死,被shè伤的暴徒在那嗷嗷惨叫着,哭得哭爹喊娘的,但更多的暴徒却在那边跃跃yù试的,随时准备发起再次进攻。 望着眼前的混乱景象,白川微蹙秀眉。她望向身边的治部少jǐng官:“杨波阁下……” “大人,卑职不敢当阁下的称呼。您叫我杨波就是了。” “那就好,杨波。我记得,你们刚刚说的,dìdū城的秩序是已经受控zhì了,那些暴徒和流氓已被镇压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杨波额上冷汗直冒,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事情倒也简单,因为dìdū治部少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帝林的家人。恭而敬之,俯首听令――那肯定是不行,紫川宁殿下已经复国,这个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立即跟叛贼划清界线,谁敢接近帝林的家人,那不是找死吗? 那,把他们抓起来?且不说帝林官邸里护卫的卫队jīng悍勇猛,治部少jǐng察是不是他们对手,而且,虽说紫川宁在巴特利大胜,但谁也不知道先到达dìdū的军队会是紫川秀的讨逆军还是败退回来的帝林残部。若是帝林先回来了,那大家敢动这个魔王的家人,也是找死。所以,dìdū治部少干脆对这个街区不闻不理――让他们闹去吧,管他们去死! 但是,这些理由,现在却是没办法对白川说出口的。杨波无奈之下,只好低头认罪:“大人,dìdū太大,治部少的兵力不足,有些地方我们实在也顾及不上,只能保护一些重点街区和部门――总之,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 “哦,这样啊。”白川说,倒也没出声责备。其实,dìdū治部少的苦衷她也是能猜出一些的。不想招惹麻烦事上身,避而远之,那是zhèngfǔ机构的一贯作风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驱逐他们。十分钟后,还敢在这条街上逗留的人,一律格杀。” “遵命!” 远东骑兵拔起马刀呼啸而至。随着铺天盖地的蹄声响起,街上的地痞们才察觉大事不好。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群远东骑兵已直直冲来,用马刀和皮鞭将他们又打又砍,打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有些jīng明的地痞连忙高叫:“我们拥戴家族!我们在帮家族打叛逆啊!”而他们得到的答复只有凶狠的皮鞭、马刀和一声严厉的呵斥:“滚!” 不到十分钟,整个大街已经空荡荡的无一人了,只剩下满地的尸首和废弃残骸。 在大群远东骑兵的簇拥下,白川来到门前。对着森严的门口,她扬声道:“我是远东军的白川红衣旗本。监察长帝林已在巴特利战败,他下令所有监察厅军队投降我军。秉承远东统领和帝林大人的意旨,我命令你们立即开门!” 沉寂了两分钟后,大门敞开了。远东兵汹涌而进,将官邸内的各处要害控zhì。知道大势已去,府内的宪兵没有抵抗,他们安静的聚集在院子里,整齐的排成队列,等候交械投降。 在进门时,白川叮嘱带队的军官:“见到林秀佳阁下和帝公子时候,你们一定要恭敬礼貌,绝不可无礼。” 军官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大叛逆的老婆小孩,有什么好客气的? 见到他的表情,白川加重了语气:“将来,大人肯定要接见他们的,见面时还得冲她叫嫂子。那时,林秀佳若告你们一状,连我都要跟着倒霉,你们几个什么下场那就可想而知了!” 军官们听得心惊胆战,这才敬服。在搜查府邸时,他们当真是文质彬彬,对斟茶倒水的丫鬟都用敬语,小心翼翼得像是做客一般,弄得对方心里也是惴惴不安:“从来没见过这么抄家的。他们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但是,搜查的结果却让白川很失望:“大人,都看过了。并不见林夫人和小公子。” “啊?”白川大惊。紫川秀让她担任先遣来dìdū,首要任务就是保护林秀佳和帝迪。现在竟然不见这两个人,那怎么跟紫川秀交代? 情急之下,她亲自出马,详细询问帝林的护卫,一再保证解释:此行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奉秀川大人命令来保护林秀佳女士和帝迪公子,希望他们能合作。 护卫们很相信白川的诚意,也很合作。但最关键的问题上,他们确实不知情。他们说,大概半年前林秀佳和帝迪就搬出去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 十几个护卫的答复都是一模一样,白川总算灰了心,她的心里直发慌:不见了林秀佳,这下,自己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啊? 第五章 - 重返帝都 readx;?在白川进帝都的六天以后,紫川秀率领的远东本部军队也抵达了帝都,总长紫川宁随行。。qb5、/自然,一番热闹的欢迎仪式是免不掉的。万众欢呼,万人空巷,欢迎家族总长重返首都。 坐在马车里,看到车窗外那一张张热烈的欢呼笑脸,那喧天的军乐鼓鸣,再想起当初被逼得仓惶出逃的狼狈,紫川宁激动得泪流满面。 “叔叔,我回来了。帝都,依然是姓紫川的!” 虽然身边正在上演公主复国记的高湘剧情,但紫川秀显得有点无动亍衷。他并没有和紫川宁坐同一辆马车。虽然后者极力地邀请他一同享受备受万众瞩目的荣誉,但紫川秀对于在马车上朝着满街狂热拥戴者挥手这样的事实在是敬谢不敏――这种场合他经历得不比紫川宁少,但若有可能,他还是更愿意坐在安静的地方喝茶。 车队直奔总长府。白川坐在紫川秀的对面汇报:“帝都已在我军控制之下。统领处、军务处、监察厅、总长府等机要部门的资料我们已经到手了。行政处、财政处、后勤部等各处也受我们控制了,需要派遣我们的后勤行政人员去接手。 “另外,我们对国库、内库还有军务处、监察厅的战备储仓都进行了盘点和清查,但情况并不理想。国库内现存的黄金数量仅有半吨,白银数量有十二吨。根据仓储人员交代,自从帝林叛乱以来,叛军连续从国库内抽出了一百多吨的金银出去,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紫川秀笑笑:“我不是行家,不过平常也听明羽说过。发行货币需要贵重金属来作为担保。但我们现在的库存……估计只能发行草纸了。” “那么,大人,这块……” “交给明羽负责。他在远东弄得还顺利,让他在紫川家这边也试试。没经验的话,让他找哥珊商量下。请教下以前人家都是怎么干的。如果搞不定,让他来找我。” “是。还有,帝都这边不少人跟叛军有过纠葛,里面有元老、贵族、富商,甚至还有官员。其中官员级别最高地是哥珊,还有中央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元老里面则以萧平议长为首,还有那几个高级贵族――请示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哥珊,留给阿宁决定吧,她这个总长。我们得尊重。若阿宁也肯放过她,那自然最好。若阿宁要杀她,你暗地里把她救出来。治国跟打仗不同,我们很缺哥珊这样的人才;萧平是倾向我们的人,林长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这个人要保。至于元老会的其他贵族,你看着办就好。挑些跟马家有联系地,还有些以前跟我们过不去的,一次性处理掉,也好为我们补充点军费。至于紫川家的那几个旁系公爵……” 紫川秀顿了一下,摇头道:“看他们自己表现了。若他们老老实实,那倒还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若他们不安份。敢跳出来跟宁殿下嗦什么继承权的话……那你就动手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 三言两语间,紫川秀就拍板定下了国家的经济命脉。给了白川生杀予夺的授权,白川也丝毫不以为异。世人往往认为,高层人士决策起来是非常慎重的,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再有严格程序审核,那实在是一种误解。对待公务一本正经如临大敌地,那只是低级公务员。真正的实权上位者,淡淡的只言片语,便可定人生死,便可定家国兴衰,以紫川秀今日地地位,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正是理所应该。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汇报的:林秀佳和帝迪失踪了。下官没能找到他们。” “嗯?”听到这个并不关系国家大事地话题时,紫川秀却动容了:“怎么回事?” 当知道林秀佳在半年前就离开时,紫川秀舒展开了眉头:“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大哥深谋远虑,很可能已经给嫂子和帝迪安排好了去处。” “大人,下官猜测,是否监察长大人已经把他们接到了身边?” 紫川秀摇头:“大哥正准备流亡海外,颠簸流离,风险莫测,怎能带上女人和孩子呢?即使要接,那也是安定下来以后的事了。现在,我想他一定是把他们隐名埋姓的藏了起来吧。以监察厅地手段,给他们安排个假身份,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隐隐猜出帝林的打算。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哥不但在战场上指挥完美,对待自己的家人同样煞费苦心。看来,他是打算让林秀佳和帝迪像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下去了。而对紫川秀的嘱托,那是最后关头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林秀佳和帝迪是不会来向自己求助地。 “白川,通知远东军情局那边,继续探访林秀佳和帝迪地下落。注意,此事要做得隐秘点,不要惊动了外界。有什么消息,直接通知我。” “是,下官这就着手。” “他们想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下去,我能理解,可以不干扰他们,但他们的境况和去向,我必须心里有数,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大哥交代?这件事,称亲自负责。在帝林地亲卫里面,应该有人知道线索,称可以去问他们。对了,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找林秀佳并无恶意,否则我估计他们死也不肯说。 “保护好大哥的府邸,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去捣乱。没有我的允许,天皇老子也不准进去。府邸里原来的卫兵和佣人们留用,让他们照顾好府邸,但不准乱动我大哥和嫂子的东西,不然砍他们脑袋。 “找一秀佳的画像或者照片出来。在我的卫队那里留一张。告诉他们,若有长得跟画像上相似地人来找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我是睡觉还是开会,都要立即通知我。如果我离开了。那就通知称,称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好他们,通知我回来。 “还有,帝都治部少那边要安排可靠的人手接管。让警察们在平常巡查中注意,有没有带着小孩的独自居住,平常深居简出,不出去工作,手头却阔绰――收集这方面的人口资料。通知远东军情局去核实。注意,不要吓着人家了。 “如果万一,嫂子和帝迪落到了家族势力的手上。称要马上采取有力措施。将他们解救。在这件事上,我授权称可以立即动武。” “如果对方是宁殿下地总长府……” “那是最危险的情况,更要立即动武抢人!记住。其他事都好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做任何妥协,林秀佳和帝迪受我保护。宁殿下也好,明辉也好,谁有意见,让他们找我谈。” 紫川秀说着,白川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紫川秀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暂时就这么多了。我想到再跟称说。” 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白川暗暗诧异。先前讨论那些国家大事,紫川秀只是淡淡三两句话、定下个大概方针就了事了。唯独在对待帝林家人的问题上,他却这么嗦嗦的叮嘱了半天,连一些最细节地地方都顾及到了,这份郑重和细致让白川暗暗心惊。 在这个时候,庇护叛贼的妻儿,这是冒着身败名裂危险的,哪怕是执掌兵权地紫川秀也不能无视整个世界的舆论。很显然,在他心目中,完成帝林的拜托,护卫好嫂子和侄子,这是世上最重要地任务,哪怕是军国大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大人”,白川犹豫了下,叫住了快要下马车的紫川秀:“我觉得,帝林阁下非常幸运,他有您这样的朋友。” 紫川秀一愣。随后,他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那种苦涩而沧桑地笑容。 “白川,幸运的人是我,我有世上最好的两位大哥。我常常在想,如果赢的人是大哥的话,他做得一定比我好。所以,我不能输给了他。” 总长府的部份建筑毁于内战的叛乱,如流星般短命地帝林政权也没有花费力气将它重建,只是很马虎地将外围的断墙残壁修缮了。好在总央肃很大,约有一半地建筑还是完好的,紫川宁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紫川宁回到总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的叔叔紫川参星,告慰先辈的灵魂于泉下。紫川秀本是要直接回远东军驻帝都办事处休息的,但紫川宁拉住了他:“阿秀哥,陪我一起去给叔叔上柱香吧。” 紫川秀犹豫了下,说:“好吧。” 紫川家的圣灵殿,历代家国英雄安息的殿堂。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的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正面牌匾上书:“浩气长存,万古流芳”。历经沧桑的凝重感萦绕在古老的殿堂里,有如实质的肃穆气氛让人肃然起敬。 在踏入殿堂门口之前,紫川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虽然对紫川参星缺乏敬意,但他却不能对这三百年来最杰出的英雅豪杰们失敬。 紫川秀陪着紫川宁一同给紫川参星上香,上香时,紫川秀听到紫川宁嘴里在小声的喃喃祷告着什么,他也没注意听,料来应该是告诉参星老头帝林已经被打败大仇得报叔叔你就安心的去吧之类的话。紫川宁给参星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紧张又带着点担心的望着紫川秀。 这时候,情况逼着没办法,紫川秀只好跟着跪下磕了个头,肚子里暗暗臭骂个不停。 紫川宁一下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阿秀哥,刚刚我还担心……谢谢你。能为叔叔复仇,这事多亏了你。” 紫川秀淡淡说:“远星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欠缺家族良多。这是该做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只是对这个冠以“紫川”姓氏的家族怀有敬意,并非对紫川参星有任何好感。 紫川宁叹口气,领着紫川秀从那一排排的灵位前走过,娓娓道来他们生前的事迹与功业。紫川云、紫川星、雅里梅、紫川远星、云山河、哥应星……那些故事里,有精忠报国。有杀身成仁,有舍生取义,有伏尸百万,无数慷慨激昂地故事,多少曲折动人的传岢,百年后,都浓缩成了冷冰冰的一席灵位。 在历代先贤面前,紫川秀觉察了自己的渺小:皇侯霸业又如何。功勋盖世又如何?论起功业,在这里长眠着的英灵,有哪个生前比自己逊色?比起这些开创了千秋事业地始祖。想到自己统兵十万入帝都的意气风发,那种小人得志的张扬,他不觉脸颊发热。暗暗羞愧。 在斯特林灵前,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怀着不同的心思,他们都对那位逝去的故友深深的鞠躬。紫川宁叹口气:“斯特林大哥……我们紫川家亏欠他实在太多。遗憾的是,他和李清姐姐竟然连个小孩都没有。我们想回报都无处着手。阿秀哥哥,我的意思是,追封斯特林为公爵,溢号忠勇,你觉得如何?” “忠勇地隘号很好,只是可惜与方劲阁下的隘号重复了。还是隘号忠义吧。二哥一生为国尽忠,对友义气。这个隘号对他很合适。 二哥没留下后代。这实在是个遗憾。我看,让李清代领公爵夫人的称号吧。让她在二哥地亲戚里面领养个品性优良的小孩,也好把斯特林的姓氏延续下去。还有,这个爵位不能是空头地,得有实际封地的。” “这是自然。我已计划,在东南找个富郡作为斯特林公爵家族的封地,等安顿下来就着手。你看封在巴特利行省如何?” “还是奥斯吧。奥斯行省是斯特林战斗过的地方,那里地民众对斯特林比较有感情。而且奥斯的经济状况也不错。李清这一代,有我们照拂,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要顾及到后代,封在奥斯,斯特林的后代也不至于经济拮据。” “还是阿秀哥你想得周详。” 两人讨论着,心里却明白,再重的封赏,也无法挽回斯特林的性命。紫川秀更是明白,这样厚重的封赏,绝非斯特林想要地,那位逝去地友人,他更期待的是平淡、安宁和幸福地生活,而不是显赫荣华。 但是,他想要的,自已无能为力。即使如今自己已经掌控天下,唯一能给的,也只能让斯特林身后风光,极尽哀荣。 走过了斯特林的灵位,望着那一排排肃穆的白玉碑,紫川宁认真的说:“阿秀哥,自从始祖紫川云殿下开创家族以来,九代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难,始有今日家族的辉煌。我是家族的九代总长,说来惭愧,虽然无能怯弱,但我绝不能成为家族的最后一任总长。九代人的牺牲和汗水,社稷的存续,不能亡于我手。” 紫川秀默默点头,心中却在奇怪紫川宁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他礼貌的赞同道:“殿下天颖聪慧,必能继承先人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 紫川宁凝视着紫川秀好一阵,眼神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紫川秀心里隐隐发虚。然后,她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在走出圣灵殿时,紫川宁顿了下脚步:“阿秀哥哥,以后这里……”她回身指着那偌大的殿堂,还有那壁立如林的汉白玉灵位:“……就拜托你了。代我好好保护它。” 紫川秀站住了脚步,望着紫川宁:“阿宁?称说什么?” “没什么。”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微笑着转身告辞:“阿秀哥,我累了,先休息了――对了,总长登基仪式推迟到一周后,到时你记得来。” 接下来几天里,紫川秀忙得不可开交。帝林的叛乱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要在废墟里重建国家,事务之繁重烦琐是事先根本无法想像的。尤其是担当总统领的紫川秀。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回头一看,要批阅地文件堆得比早上更高了…他处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文件增加得快。 潮水般的事务涌来,紫川秀每天光是批阅文件就弄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担当总统领,是紫川宁和李清许诺给紫川秀作为复国的报酬,现在,紫川秀愤怒得咬牙切齿:“这么痛苦的事居然当成报酮给我?李清那婆娘也太阴险了,非要我做这个总统领地话…我宁愿把帝林叫回来,那总行了吧!“除了批阅文件处理事务之外,总统领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见来客。因为紫川宁的登基仪式在即。所以家族各地旗本级以上官员都要召回帝都,准备参加紫川宁殿下就任总长的登基仪式。而就如当年紫川秀旗本从远东归来当天就要向统领处报到一般,各地的官员和将领也也必须到紫川秀处来报到。而接见他们是当任总统领紫川秀阁下应尽的义务。否则,家族总统领连属下的大部份高级官员都没见过,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三天时间里。紫川秀接见了九百多名官员和军官,接受他们的恭贺和礼物。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想表演总统领大人地温暖和关怀,对地方官员和将领们聊天嘘寒问暖一番。或者能慧眼识人,在这些地方官员中发觉一两个值得栽培的可用之才,但接见的人每天如车水马龙般涌来,无数地面目如湘水般在面前出现,消失,出现,消……最后。在紫川秀眼里。这些人好像面目长得都差不多,说的也是差不多的奉承话。姓名差不多,官衔也是差不多,不是旗本就是红衣旗本,不是红衣旗本就是副统领。 几天后,紫川秀已经麻木了,不论谁来,他张口就是:“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奋发图强正当其时,阁下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大人,我是白川!” “我是明羽!” “哦,白川和明羽是吧?我记得你们,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个什么行省地什么地方的什么官吧?旗本还是红衣旗本了?哦,我记得你们……真的很面熟啊!好好加油吧,家族对你们期待很大啊!” 两位亲信属下啼笑皆非,把紫川秀抓了扔回卧室去,叮嘱卫队队长萧林:“这两天别再让大人接见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连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来见的人虽多,但还是有些人是紫川秀得特别对待地,譬如西北统领明辉。 在紫川宁登基前几天,明辉也跟着来了帝都。论起本心,明辉是不愿意回来的。虽然说总长重返帝都,但无论是京畿的卫戍部队,还是帝都城内的治部少、城防等武装,统统是由紫川秀的远东军掌控的,而守卫紫川宁总长府的禁卫军则干脆就是半兽人兵充当地。谁都知道,帝都现在是紫川秀说了算。 但是好在紫川秀秉性温和,信誉良好,不像帝林那么好杀残酷。更重要地是,这次与帝林篡位时不同,紫川家的正宗总长即位典礼,所有镇守官员都要出席典礼,作为西北边防军统领地重臣更是没有缺席的理由“”当然,明辉若是硬赖着不来,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样的话,明辉就等于拿着个喇叭对全国宣布:“我对家族有异心,准备造反独立了!” 来到帝都的当天,明辉就求见了紫川宁总长。从总长府出来以后,他的神情有点迷惘,脸色很不好,他对自己的车夫说:“去统领处。” 作为家族统领,明辉是享有很多特权的。譬如说,求见紫川秀时,明辉只是亮出了身份,立即就有人进去通报。在等待着接见的官员们羡慕的目光里,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见到紫川秀时,明辉的态度很客气――当然,作为一名家族统领,对总统领态度客气也是应该的。但客气到明辉这般地步,那也未免古怪了些。他一口一个“大人”、“下官”。紫川秀请坐时,他居然不肯坐下,连声推辞:“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直到紫川秀把他按在椅子上才肯罢休。 紫川秀暗暗奇怪,虽说总统领是比一般统领高上一级。但其实统领处成员都是直接对总长负责的,总统领也就是个带头人地身份罢了,大家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论起进统领处的时间,明辉还比紫川秀早上很多,从资历来说,他完全不必这么客气的。 “明辉阁下,这么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紫川秀感叹道:“上次打魔族时候,你和流风霜公主过来,那次本想好好聚聚的。但是军务急,大伙都忙。这次过来,你就多呆几天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唉,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统领处时候,那时多热闹。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想起离去地同事,明辉脸色也黯然。他说:“是啊,好多人都不在了。” 二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那些摆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曾在那些座位上坐的人。罗明海,斯特林,帝林。皮古。方劲,哥珊……那些人。或敌或友,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方的豪杰。如今,时光的大浪无情的将他们冲刷,最终慢慢的褪色、消失。 明辉诚恳地说:“大人,这次过来,下官首先要负荆请罪。这次叛军谋逆,总长蒙难,西北军毫无作为,实在该死。说来惭愧,我们不敢单独出兵讨逆,只想着等远东出兵后再会同作战;但不料大人神武,远东兵马如神兵天降,一个月就将叛军击败了,等我们出动时,已是迟了一步。比起大人,比起远东军的弟兄们,下官和同僚们实在惭愧。” 紫川秀洒然一笑。他心里也有数,明辉说得半真半假,他迟迟不出动,未免不是存了希望,盼着远东军与帝林杀个你死我活后元气大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但帝林与紫川秀出人意料的以单挑决胜,帝林战败逃亡,远东军收编了叛军后,反倒是更加强大,明辉想动手已是晚了一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紫川秀笑笑,这个滑头家伙总算比以前有了些长进,不敢再胡吹与百万叛军血战连城地故事,也算是有些诚意了。 “阁下,西北军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你们整装待发,威胁叛军后方,牵制叛军兵力,同时也震慑了林家和流风家对我们的不轨野心,让他们不敢趁火打劫,功劳也是很大。请罪什么的,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国事正艰,以后我们还需通力合作,共度难关啊!” 明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地就是紫川秀揪住这件事不放了。此事可大可小,坐视总长危难而不加救援,若要撤职查办也不是不能的。 这次拜访只是礼节性的,说完了正题,二人聊了一阵天,明辉便告辞离去了。紫川秀送他到候见室门口,告辞时,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总统领大人,觐见总长时,宁殿下跟我提过,说帝都这边需要人主持大局,准备把我调回来任中央军统领……这件事,您知道吗?” 紫川秀心头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中央军统领是家族诸统领之首,捍卫京畿,护卫总长,掌握军务处,明兄,殿下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啊!我们只是担忧,没有明兄你坐镇西北,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明辉也没觉察紫川秀是在套自己的话,自顾说:“宁殿下地意思,是安排林冰大人去西北就任边防军统领。她也是家族的老将了,历经三代总长的老臣子,有能力,资历也够,倒也令人放心。自然了,对家族的安排,下官一定服从。” 送走了明辉,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紫川宁突然出手调整西北统领的人选,事先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是个不妙的信号。紫川家的总长,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沦为自己掌上地傀儡。 但紫川秀却完全想不出,紫川宁这样调整地目的何在?除了远东部队以外,西北边防军是目前家族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地部队,让出身远东的林冰去担任西北边防军统领。这不就等于扩充了远东的势力范围了吗? 紫川宁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通!”紫川秀苦恼的摇摇头。 七八七年的二月五日,黄道吉日。 帝都,早上八点,中央大街,穿着光鲜地禁卫军士兵封锁了整个街口。只有手持邀请函的要人才能通过封锁进入。在家族议事大厅的门口,一排又一排身着银白色制服的礼兵手持利剑,如钉子般站得笔直。在他们身后,装饰了五彩缤纷各种鲜花的殿堂拱门,近千名紫川家的达官贵族和来自流风、林氏等友邦的外交使官从此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军服,佩戴着各种闪烁地星状勋章、奖章和绸带,彬彬有礼。光彩夺目。 大厅内同样布置得堂皇华丽。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殿顶,五千多盏遍布各处地彩灯和特制的彩色蜡烛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的珊瑚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高台前。悬挂在主席台背后地紫川云的大画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威严。 在这个殿堂里荃萃了紫川家地头面人物,达官贵族们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温文尔雅地轻声的议论着,当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紫川家这次神奇平叛过程。一个大陆强国,毫无预兆的忽然到达了灭亡边缘。又能在转瞬之间复兴,更为强大。那些观礼的外交官们都在感叹,天意之奥妙实在不可揣测。 仪式在早上九点正式开始,但八点半左右,所有的观礼人都到了现场。当紫川秀领着一众远东将官抵达前排就坐时,会场所有人地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地青年将军,可能已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强者了。 不少观礼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紫川秀。他们惊叹于这位统治者挺拔的姿态。飘逸的银发,英俊的相貌。更多的人则议论他不败的战绩,从远东蛮荒崛起的传奇经历。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今的卓越人物。 九点正,一身戎装的紫川宁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过多奢靡的打扮,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色将领制服,外披金色的斗蓬,斗篷上纹有显目的飞鹰的标志。看到她进来,全场起立,鞠躬,以示对这位紫川家总长的敬意。 紫川宁神色庄严,目不斜视的走过鲜红的珊瑚绒地毯,仪态轻盈而优美,气度沉稳森严。在经过紫川秀时,她顿了下步子,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微笑着回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天佑吾邦的雄壮的军乐声中,家族的未来总长走上高台。紫川秀心情复杂,在这刻,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童稚的年代起,自己的命运已与眼前的女子紧密萦绕。在自己二十七岁的生命里,充满了热血、牺牲、奋斗、背叛和?情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望着着高墙上紫川远星的肖像,他默默的想:“远星大人,当年许下的誓言,我已用生命和鲜血实践。从这一刻起,对于紫川家,我再无亏欠。” 因为上任总长紫川参星已死,按照惯例来说,是由元老会来主持新总长加冕仪式。元老会议长萧平稳健的走上高台,先向紫川宁一个鞠躬,后者半鞠躬回礼。 “殿下,按照家族宗法,微臣谨代先总长为您授礼。” “有劳爵爷了。” “不敢当。” 萧平说完,打开了手中厚厚的书,沉声道:“殿下,云殿下及列祖列宗在上,根据神圣约定的授权,受当代元老会全体成员的委托,微臣以元老会首席兼议长的身份,为紫川家第九代总长紫川宁小姐授礼。殿下,下面的字句请跟着我读:我,紫川宁……”, “我,紫川宁……”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挥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紫川宁读着誓词,默默的流泪。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在叛军的轰隆进攻声中,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在那双严厉而慈爱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已读过同样的誓词。 叔叔,你若能活着看到这一刻,看到我亲手拿起权杖、握起国玺,那该多好啊! 最新全本:、、、、、、、、、、 第六章 - 帝国新生 上 readx;?朗诵完誓词,紫川秀、明辉、林冰等重臣作为政府和军方的代表上前为总长献上国玺和权杖,单膝下跪宣誓效忠。笔×趣×阁。biquge。全//本//小//说//网//然后,萧平高声宣布,紫川宁受命于天,已经正式就任九代总长。全场掌声雷动,仪式到此告一段落,不少宾客已经起身,准备去参加仪式后的国宴了。 “请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大厅的上空:“我有点话,想和大家说。” 说话的人,竟是刚刚就任的家族总长紫川宁。在仪式里可没有这一道程序的安排,宾客们都愣住了。好在萧平议长机灵,立即打圆场:“诸位,请肃静,回原位,恭听殿下圣刮。” 紫川宁对萧平点头,转头面向众人:“诸位来宾,紫川家的官员和贵族们,感谢诸位的赏光来到此地,见证我就任家族总长”,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也拜托诸位,见证我今天卸任家族总长的职位。” “喔全场宾客侧吸一口冷气,人们瞪大了眼睛,盯着紫川家的新任总长,嗡嗡的议论声响起:“刚才殿下说什么?” “她说她卸任!” “我没听错吧?殿下说她不做总长了!” “肃静!肃静!”萧平议长干咳几声,脸色沉重。他是预先被打过招呼的人,并不显得如何惊奇,只是神色颇为严肃。 他低声对紫川宁说:“殿下,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紫川秀摇头,语气却是十分坚定:“诿谢爵爷,但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诸位,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自己才德浅薄,对于担当紫川家总长如此重要的职务,实在是力有不及。身为弱质女子,我并不具备领导国家的力量,也无法凝聚起民众。难以担当一个合格的领袖。 “为了社稷地延续,为了家族的强大,为了亿万臣民的福祉,家族需要一个更坚定、更有力量的总长。现在,家族可以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赤诚爱国,坚韧不拔,具备为国奉献的高尚情怀,更数次拯救家族于存亡危难之际。帝都城下败流风西山。流血夜里擒杨明华叛党,收服远东叛军,为家族重夺远东江山。巴丹城下大败魔神皇,征服魔族王国于万里之外,更不提此次平定帝林叛乱地伟功了。纵观史册。对国家建功之伟,未有甚于此者,如此彪炳功勋,足可光耀日月。 “天下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秀川阁下德、力兼备,正是应天命者。就在今日,我自愿禅让总长职位给秀川统领阁下,请诸位见证。” 在座的高层人士哪个不是心思灵敏之辈,紫川宁说到一半时候。大家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无数目光都集中到了前排的紫川秀身上。人们虽然震惊,但却是谁也不敢出声。大家都是聪明人。总长继承问题生死攸关,随便说话站错立场,那可是非同小可,不但自己要倒霉,甚至还要牵连家族祸害亲人。所以,上千人聚集的大厅里,竟是静得如深山野林,寂静无声。远东统领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眉头紧皱,双手平膝,气度沉稳。 等紫川宁说完,他起身朗声道:“总长殿下对微臣如此看重,实在令微臣感激涕零,粉身难保。但唯有紫川血脉者能任总长,此乃铁律。至尊之位,实非人臣所能觊觎,微臣也万万没有此种非份之念。殿下您是先总长的唯一血脉继承,就任总长,此乃众望所归,万民所盼。微臣及同僚们亦会感念家族厚恩,尽心竭力的辅助,以令殿下能成一代圣明君主。殿下刚刚所提的玩笑话,就莫要再说了。” 紫川秀态度不明,谁都不敢发话。现在既然他出声推辞了,大家也就敢跟着说话了。当然,这种附和也是小心翼翼地,西北统领明辉出声说:“殿下有意要禅让,不计名利权势,此种宽广胸怀实在令人钦佩。当然,我的意见是,秀川总统领阁下也是非常优秀的人,若他当总长,那我也绝对支持。但此事关系重大,马上决定是不是过于仓促了?最好让元老会和统领处地诸位大人仔细商议,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该死的滑头蛋!”众人在心里痛骂一声。明辉这个拖延还是在袒护紫川宁,但他明着也没有得罪紫川秀,两面逢源到这种地步,明辉的油滑真到了至高境界。 虽然心中痛骂,但大伙还是得附和他:“明辉阁下言之有理,大家仔细商议再说,莫要急切。”大家虽然想拖延,但紫川宁却不肯。她摇头道:“不必再加商议了。我意已决,辞去总长之位。秀川殿下,剩下地事,就拜托您了。” 她走下台来,将权杖和国玺递给紫川秀,后者却不肯收,沉声说:“殿下,微臣万万不敢收下。”但紫川宁却固执而坚决的要递给他,将东西递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阿秀哥,我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当初出兵时,我就曾对您说过,紫川家必有回报。那时,我已发誓,您能击败帝林为我叔叔报仇,我便将总长之位交托于您。阿秀哥,这是你应得的,请你收下。” 有这样的事吗?紫川秀一阵怅然,恍惚中,他依稀记得,在出兵那个清晨,美丽地女孩子在晨光下认真的脸,至于当时她说了什么,自己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难以想像,那时的她,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啊。 “阿宁,称这样做,将来怎么跟称叔叔交代?又怎么跟家族的先祖交代?称这么任性,将来会后悔的。” “我就任九代总长,已经完成叔叔的嘱托。然后,我将总长之位传承给你,你也是姓紫川地。那也不算违背家族地规矩。”紫川宁笑笑:“此事我考虑已久,绝不会后悔。因为,我确实也不是做总长的料……我为家族选择了最好地领袖,为国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抓过紫川秀的手,将权杖和玉玺硬寨到了他手上:“秀川殿下,在远东那边,我听说他们都称你为带来光明地王。希望您能将光明、和平和仁慈同样带给家族的亿万子民,他们一样是您的子民,请善待他们。家族,就拜托您了。” 深深的望了紫川秀一眼,在上千人的睽睽注视之下。紫川家的卸任总长轻盈的转身,沿着鲜红的地毯慢慢地往外走。就如她走进来一般,她离开得依然是那么从容、优雅、仪态华丽。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翩飞过窗前,动人心弦,令人赞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议事厅门口地拱门花盘拐角后。人们依然久久不能释怀,感叹于那一瞬间少女的勇气和决断,还有那惊人的美丽。 直到大伙将目光转回大厅中,看到那个手捧着国玺和权杖地二十七岁将军那挺拔的身影。还有将军脸上茫然若失的神情。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一件惊人的、足以撼动历史地事实已在自己面前发生:统治大陆近三百年的紫川家政权,已在今日正式结束了他们的传承。取而代之的新政权,将是来自远东的强大军阀集团。 虽然当权者依然有着紫川的姓氏,但与以往充斥了陈旧腐朽世家气息的割据旧政权截然不同,新政权地是一个拥有着青春朝气、如旭日东升地铁血军事集团。它的领土从西北边防战线直到极东地区东大荒草原地万里辽阔疆土。从西南的旦雅直到黑海波涛拍岸的北方海岸,疆土之盛。远迈人类世上的任何朝代和王国;而为这个政权效忠的武装部队,更是几乎囊括了大陆的所有强兵:半兽人重步兵,蛇族的弓箭兵,龙人族的斗士,塞内亚的步兵,蒙族的骑兵,哥昂族的战兵,人类的东南兵、帝都军、西北军、秀字营、监察厅宪兵。 好久,紫川秀从沉思中苏醒,他缓缓摇头,快步走出了大厅,远东将官们跟在他身后退场。不知是否错觉,官员和贵族们都觉得,军官们走的时候,下巴昂得比来时要高得多了,在他们身上,涌动着激动的昂扬气势,黑亮的高筒军靴踏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砰、砰、砰”有节奏的沉重脚步声回荡在庄严的大厅里。望着他们意气风发的背影,达官贵族们眼甲充满了敬畏:这是一群即将掌控天下的人。 人们交头接耳,无数的窃窃私语汇成一个声音,低沉地共鸣在议事大厅高耸的穹幕下:“新的帝国,已经诞生了!” 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军力强盛,疆土辽阔,确实唯有“帝国”二字,方可形容这个新诞生的强大政权。 “大人,大人!” 紫川秀刚走出大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望去,见到杜亚风用力的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冲紫川秀扬着手上的纸,神色焦急。 “亚风,出什么事了?这么狼狈!” 杜亚风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急促跑步过来的:“大人,我们刖刚接到德昆托军情局飞鸽传回的消息:两天前,帝林阁下的军队在西南旦雅省界遭到大群匪帮突然袭击。虽然德昆尽力救援,但匪帮强悍,帝林大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什么!”紫川秀眼前一黑,他抢过信,粗粗一看,咬牙齿的问:“西南地界里,哪里来的大股匪帮,连军队都敢偷袭?德昆是饭桶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混帐!” 军官们噤若寒蝉,因为紫川秀正在火头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伙谁都不敢劝解。只有白川是了解事情始末的,她脸色凝重:“大人,德昆是下官推荐的。他出了漏子,下官责无旁贷,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喊道:“责罚责罚。有用吗!如果这样能救回大哥,我早椒六他住了口,愤怒的将手上的信笺捏成一团,却是气得在原地里直跺脚,浑身哆嗦。 白川却是不屈不挠地说:“大人。请允许我带秀字营火速过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好!”紫川秀张口说出,然后立即改变了主意:“不行,萧林,备马,我这就出发去旦雅!” 部下们同时嚷起来:“这怎么行?” “大人,这是要紧时候,宁殿下禅让了。帝都无主,您得坐镇留守啊!” “大人,让下官代您去吧!” 对众人的劝说恍若不闻。紫川秀一个劲的催卫队长萧林:“快,给我找匹马来!” 恰在这时,一队骑马的禁卫军仪仗队经过。紫川秀眼前一亮,冲过去拉住一个骑兵将他扯下来:“借你地马用用!” 那骑兵被扯倒下马,险些摔了跟头,正要喝骂。忽然发觉对方竟是一名高级军官,连忙把骂声又寨回了肚子里:“请问是哪位大人?借用在下坐骑可要打个条子……” 他话没说完,紫川秀已经飞身一跃上马,狂鞭着策马而去,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高级军官们站在原地发呆。良久,才有人喃喃的出声:“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南旦雅行省。荒废的野村。傍晚时分,雨雪慢慢的停了。只是满天的阴云还没消散,黑压压的沉在村庄上空。 帝林悠悠醒来时,监察厅的巨头都在。见到帝林醒来时,大家面上都露出了喜色。哥普拉俯身探上前:“大人,大人?您可觉得好些了?” 帝林冲他笑笑,脏腑内却觉得针刺火灼一般地疼,每吸一口气像是吸火似的:“我没事……”声音虚弱得有如游丝:“这,是在哪?” “大人,我们还是在旦雅。您放心,我们如今很安全。” “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 哥普拉犹豫了下,看他的神色,帝林已经知道就里了:“是为了……照顾我吧?” “那晚打了一仗,不少弟兄都受了伤。大家也很累,就在这休息了三天。大人,您不必太过劳神,安心修养就是。” 帝林闭上了眼睛:自己竟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请过……医生来看过了吧……怎么说?” “大人,医生说,您体魄强健,一点小伤无关重要。只要好好修养几天,便会痊愈了。” “今西,你撒谎。”帝林笑笑,笑容苍白如纸:“说真话吧。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地…告诉我实情。”他的尸音低沉,但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就是强者地威严,即使在生命力最衰弱的时候,它依然让人无从抗拒。 “……医生说,顶多还有三两天了。不过,那些乡村野医,医术粗陋,说话岂能作准?我们已派人去旦雅了,出重金找最好的名医回来,一定能把您治好!” 帝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淡淡说:“哦,这样啊……” 今西本来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盼望医生说得不准。但现在,看到帝林脸色惨白,昔日神采奕奕地双目,此刻已充满了黯淡的死灰,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掉,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军官们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眼圈发红。呼呼的寒风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豆大的昏黄*苗在风中摇摇欲灭。 “那晚袭击我们地人,是什么来路?” 白厦微微欠身:“还没有查出。但我们估计,与林家脱不掉关系。只是林家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下官等都猜不出。” 帝林虚弱地说:“不是林家,是马维,我能感觉到……是他。” 虽然衰弱,但帝林的灵台却反侧是格外清醒。冥冥中,他直觉地想到了一个名字,于是脱口而出。 众将敬畏的望着帝林。传说中,垂死者处于凡世与幽冥之间。他们的目光能穿透凡世地雾霭,洞察真相。他们齐齐起立:“大人,马维竟敢暗算我们,我们一定报仇。不管这厮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我们的追杀。请您放心!” “不必了……阿秀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赶紧走……到瓦林行省去,那边有个维珊……咳……咳……咳……”随着强烈的咳嗽,殷红的血不住地从帝林口中溢出,众人连忙扑上去,为他抚胸捶背。 帝林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继续说:“在维珊港,家族有一路水师在……你们夺船,出海。然后找个岛歇着,实在不行就当海盗,弄点补给。也顺便练兵。等一年半载后,摸清了海上的路子,该怎么……你们就自己看着办了……” 军官们默默无语。帝林的话里,已有交代后事的味道了,他们都是听得心头发酸。今西强笑道:“大人,这些都不是急事。现在要紧的是您把身体养好。有您领着我们,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有信心渡过。” 帝林缓缓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哥普…… “是,下官在。” “你跟我地时间最长,对我也忠心。但是,你不能接我的班。你……不是做头的料……还有白厦,你想得太多……要做一位合格地领袖。你们两个都不行。” 两位军官一齐点头。都是眼圈发红。 帝林转头望向今西,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今西连忙双手握住。感觉昔日这双叱咤风云的手此刻却是那么柔弱无力。 望着他,帝林认真的说:“拜托了,今西。” 看见帝林柔弱而温和地眼神,今西心头一阵阵的难过。他鞠躬道:“诿大人栽培。大人,您放心吧。遇到事情,我会和大家商量着办。” 顺利安排好了这件大事,帝林显得也轻松了很多,他微微抬高了声量:“紫川、流风、林氏,都是统兵数十万的大国,你们是斗不过的。而在海外,你们可以杀出一片天地,争得一块安身立命地地盘……我不担心你们斗不赢那些海盗,我只担心你们不够团结……定要团结!团结起来,你们就能战无不胜。 一个团队里只能有一个领袖。哥普拉,白厦,以后,今西就是你们的领袖了。你们要支持他,跟着他走。不要争吵,不要内讧,像对我一样对他。这个,你们能办到吗?” 白厦立即表态:“大人,您放心。我会坚决支持今西大人的。” 哥普拉却不出声,良久,他才说:“大人,我跟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您。我很佩服今西,他聪明,对我们也好。但,我不可能像对您那么对他的……无论谁都不行,我唯一跟随的只有您。” 帝林凝视着他,轻声问:“若我不在了呢?你怎么办?” 哥普拉茫然失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刻却跟迷路地小孩一般无助,他泪水汪汪地喊道:“大……你不要我了吗?”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在一片深沉地肃静里。 良久,帝林叹气道:“算了。今西,以后……这群混蛋要你受累操心了. 最新全本:、、、、、、、、、、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六章 帝国新生(下)全书完 当林睿再见到紫川秀时,会晤的气氛并不如何弓拔弩张,反倒十分平和。****紫川秀亲自出侯见室迎接,与林睿握手:“欢迎欢迎,宗家光临帝都,未及远迎,恕我无礼了。” “哪里,是我来得鲁莽,打扰了陛下。” 林睿打量着眼前的紫川家总长。和两年前旦雅的统领大不一样了,紫川秀的气质更深沉,目光更加深邃了。虽然还是一身平常的军便服,但那头醒目的白发深深地提醒了林睿,这位有史以来最年青的白手篡位者,为达到今日的地位付出了怎样沉重的代价。 寒暄里,林睿首先恭贺紫川秀就任家族首脑,说有秀川陛下这样的亲善人士就任家族首脑,这是两国民众的大喜事。 紫川秀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当年在旦雅,亲眼目睹陛下的风采,在下当时就斗胆预言了,陛下将是能掌控天下的非凡人物!不过,那时怎么也想不到,陛下英武绝世,崛起神速,仅仅两年时间就成就了霸业。这样的功业,怕是前绝古人,后无来者啊!” 紫川秀淡淡一笑:“宗家过誉了。当年我任黑旗军统领时,宗家您给我的帮助很大,这些,我是记得的。” “你记得就好!”林睿心说,却是洒脱地摆摆手:“些须小事,何劳陛下牵挂呢?能对陛下霸业有所增益,实在是我河丘林氏上下的莫大荣幸。” “林家对我的帮助,那是私利,我不敢忘恩;但是林氏对我国的伤害。那是公仇,紫川秀不才,既然受先总长禅让而登基,身负家族和国民所托,却也不敢因私废公,要为国家讨回这个公道来。” 知道正题来了。林睿脸色沉痛,沉声说:“前段时间里,时局混乱,发生了不少事。若说我国无意中对贵国造成了些损害。两国有些误会,那也是有可能地。不知陛下所指何事呢?或许其中有些误会,容我向陛下解释一二。” “去年二月,贵**队为何入侵我国西南?” “这个,实在是误会。去年一月,贵国发生叛乱,贵国国君参星殿下。还有罗明海大人、斯特林大人等重臣相继遇害,叛党帝林把持国家。因为贵我两国是一贯友好的国家,为帮助贵国平息叛乱,我**队开入贵国西南,是为了帮助贵国消灭叛党,匡复贵国的秩序。 只可惜。叛军强悍,我**力孱弱,虽然竭力以战,但最终还是落败。好在陛下英姿神武,远东天兵横扫东南,最终战胜了叛逆。我国虽然落败,但也帮忙消耗了叛军一些兵力,也算是侧面帮助陛下了吧。”“林家为何收容我们通缉的战犯马维?为何派遣此人屠杀我边境军民。流我无辜之血?” 林睿起身深深鞠躬:“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对不起贵国了。当年马维化名来投,我们也不清楚他的身份,让他混入我河丘军中。偏偏这厮又有些本事,更擅花言巧语,不知怎的让他竟骗到了高位----回去我一定重重惩处保卫厅地饭桶们----当然,林家政府督导不严。识人不明。这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绝不推卸责任。该给贵国的赔偿。我们一定赔。” “贵国袭杀我国的监察总长帝林,那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是马维地擅作主张,与林氏长老会绝无关系。据说马维与帝林有私仇,闻知帝林战败遁往西南,他擅调部下兵马袭击----不过,帝林是贵国的叛贼吧?此事说起来,该算我们帮贵国忙吧?” “谁说帝林是叛贼?” “这个,前段时间,我看到贵国的公告上说……” 紫川秀不动声色:“宗家,你看错了。我是家族总长,我认为帝林不是叛贼。您有意见吗?”林睿无奈苦笑。紫川家的叛贼,当然由紫川家总长说了算。当年紫川参星能一手把紫川秀打成逆贼,转眼又把他塑造成了民族英雄,现在轮到紫川秀来当总长了,他当然也有权给帝林盖棺定论。 “忠诚的家族战士、捍卫人类文明的英雄、卓越的军事指挥员、功勋卓著地名将、忠于职守的监察总长帝林大人在巡查西南边境时,遭遇林家匪帮的无耻偷袭,不幸于七八七年二月日英勇牺牲,壮烈千古,家族追封谥号武安----这就是我国官方对帝林的正式评价,准备向外公布的,您有何看法?” 林睿摇头苦笑:“陛下,紫川的事,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不敢有异议。” “宗家,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第三次,那就是恶意事件了。林氏家族屡屡侵犯我国,占我疆土,杀我子民,谋害我国功勋大将,这一系列事件证明贵国对我国抱有很深地敌意和恶意。贵国的存在,是对我国的巨大威胁。” 林睿面上的笑僵硬了,他收敛了笑容,坐正了身子。在这刻,光明皇朝后裔的应有的尊严和傲气重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直视紫川秀,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陛下,我可否把这句话理解成为宣战?” 紫川秀似笑非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陛下,林氏家族虽然是弱国,但我们皇室传自光明帝国,也有我们的尊严和坚持。虽然在上次战争中我国表现不佳,但陛下请莫就此轻视了我国。上次的战争,充其量不过是大规模地边境遭遇战而已,并非我国实力的真正体现。 若贵国真的有意要灭亡我们,我**民会以实际行动告诉陛下,一个已无退路的民族将会做到怎样残酷和坚决的抵抗。^^^^ 而且,陛下也莫要忘记了。我国受到明王殿下地利剑庇佑。陛下刚刚登位,未来还有数十年的美好光阴可享受,我奉劝陛下,最好不要以身试险。百万雄师,未必能挡绝世一剑,当年流风旧事。或许可为陛下前鉴。” “哦?去年帝林阁下与贵国交战时,为何不见明王殿下出手?” “明王殿下乃闲云逸鹤地世外高人,他老人家当然不会为一般人间征战地俗事出动。但若是事关光明皇室存亡的危机,那又另当别论。毕竟。他老人家当年承诺过守护林氏皇室地。” “若是对战双方都是光明后裔呢?宗家,您就这么有把握,明王殿下就一定站在河丘那边?” 第一次,紫川秀在林睿那张永远镇定自若地脸上看到了惊惶。他失声道:“陛下,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宗家您早该清楚才是。在魔族那边,他们都叫我光明皇。有人叫我血眼皇。” 林睿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慢慢出声说:“陛下,请说出您的条件来吧。只要不灭亡我国,保证我国皇室传承,大家可以商量着办。” “第一条,谋杀帝林的所有凶手。必须得到严惩。战犯马维,必须引渡给我国。” 这是大家都预计到地条款,所以林睿答应得非常爽快:“遵照您的旨意。马维和他部下都将被处死。您放心,马维和他的同党已经全部被我们林家政府控制了,共总五千两百二十八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全部人头落地。” “第二条,作为上次战争中贵国政府屠杀我无辜军民、谋害我国监察总长的惩罚。贵国需一次性向我国赔偿黄金三百吨。还有,今后,贵国每年一月一日都需向我国支付五十顿黄金---或者同等价值货币也行,作为抚养我国受害人家属的抚恤金。支付期限,暂定一百年吧。到那时,估计受害人亲属也该寿终正寝了,我国是讲道义和信用的大国。不会让贵国永远背负这个包袱的。” 林睿脸色煞白。他举起手:“陛下。我有异议:上次战争中,贵国屠杀我国地军民恐怕也不比马维干得少吧?既然陛下自称道义大国。那贵国的赔偿何在?” 紫川秀翻翻白眼:“那是帝林叛军干的事,你去找帝林问去吧。”林睿差点没被气得昏厥过去:“陛下,您刚刚不是说帝林依旧是贵国的监察总长吗?如何他又成了叛军?您怎能这样出尔反尔?” “唉,宗家,您怎么就这么……这个,我都不好意思说您了,作为一国领袖,领悟力太低是没法见人的啊!我们国家是负责任的道义大国,自然不会对友邦反悔。不过这么简单地事,您怎么还不理解呢?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间,帝林和他的部下谋反,在此期间,他们是叛军,家族政府自然不必为他们的行动负责----这个,您能理解吧?” 林睿默默点头。 “在今年的一月四日,帝林在巴特利战败于我军,此事宗家您想必也有所闻。战败后,帝林幡然忏悔,下令全军投降王师。我国先任总长紫川宁殿下宽容大量,下令特赦叛军全体,于是从今年一月五日起,帝林重又恢复了我国监察总长的身份,他视察西南边境时,却不幸在二月间被贵**队谋害----这样,宗家您明白了吧?” 林睿无言以对。紫川秀胡搅蛮缠,但他的说法在逻辑上是能自圆其说的----当然,并非说林睿没办法驳倒这个说法,只是现在,又有谁能跟这个掌握着恐怖实力的帝国皇帝争辩呢?对方只是需要个借口罢了。 他艰难地说:“陛下,贵国索要地赔偿数额太过巨大,我国无力支付。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请您高抬贵手。” “宗家,您放心,我国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自然会为贵国的处境考虑的。料到贵国有可能会出现财政困窘,我们也为贵国想好了解决方案。” “请教陛下?” “我们做过估算,贵国拥兵五十万,一年的军费恐怕不下三百亿银币吧?只要贵国把军队都裁掉了,只留下维持秩序的警察。省下的军费支付每年地赔偿金会绰绰有余了。河丘林氏解决武装,这就是我国地第三个条件。” “解决武装?!陛下,您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紫川秀反问道:“为何不可以?河丘坚持拥有强大军队,目的何在?难道还想威胁我国吗?” “我国微弱地兵力怎能对贵国构成威胁呢?我国拥有军队完全是为了自保,没有了军队,我们如何防范来自流风家和海上倭寇的侵扰?” “宗家您可以完全放心!为了解除贵国的后顾之忧。应贵国政府地邀请,我国会派遣军队入驻贵国要害地区,护卫贵国的城市和边境。我国的派驻军队完全有能力保持河丘全境的和平安宁,请宗家相信我**队地战斗力。他们会以实际行动证明给您看的!” 看着林睿铁青的脸色,紫川秀悠悠地加了一句:“当然,流风霜殿下也非常赞同我国的处置。她认为,大陆和平应有秩序,强国对弱国负有保护义务,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有了风霜殿下的保证,贵国绝不会向以往那般受到流风家的侵扰了。****” 于是林睿铁青地脸色又变得发白。以往林家能在大陆政治格局中鼎足而三。完全得益于流风与紫川家的敌对,两强对峙,较弱的林家可以在其中左右逢源,随机应变。但如今,流风不但分裂势弱,其强力派系流风霜还有和紫川家联合的趋势。这对林家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林睿沉默着,脸色变幻。良久,他艰难地出声问:“陛下,这几个条件,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紫川秀直视着林睿,很坦然地说:“没有余地,不打折扣。宗家。贵国地选择并不多,要么接受,要么毁灭。其实,若按我的本意,我更希望贵国拒绝这些条件的。” “陛下,河丘林氏自问并无亏待于您,我们甚至对您还曾有过帮助。为何您对我国如此苛刻?您的这些条件。是要置我们于万劫不复啊!” “宗家,这要问您们河丘自己了。有些事。虽然你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但未必就能瞒过所有人。林氏太过富有,这么巨大的财富放在一群善弄诡计和阴谋的人手里,对我们的威胁太大,我和风霜殿下都不能放心。依照林家的所作所为,我能给你们选择已是顾及了往日情谊,给予了最大宽容。若要我们安心地话,林氏要么去掉你们的钱,要么抱着你们的钱一起消失。” 林睿苦笑着摇头:“早知今日,当年我们就该……”他顿住了话头,只是望着紫川秀的眼中满是后悔。 “是啊,当年的境地里,宗家除掉我当真是轻而易举。只是你们为何手下留情了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陛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光明皇朝的血脉也不能单单依靠河丘传承。我们希望,有您这样隐秘的支脉在外,即使河丘突遇大祸覆灭,林氏地血统还能照样流传下去,不致断绝。但谁能料到呢?流失在外地支脉竟突然茁壮,反倒窒息了本家的生机,真是天意难测啊。” 知道事到如今已是无法抗拒,林睿反倒放开了,恢复了平日地风采和气度,平静地感叹道。 紫川秀诚恳地说:“宗家,公事归公事,但私人感情来说,我对您并无恶感,反倒很感激。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可以不理。不过,今后,林家最好安分守己,不再多事,也莫要让我为难了。林睿笑笑,深深鞠躬:“既然陛下登基,天下即将一统,三百年后,还是光明皇林氏坐上了这个位置,我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又何必多事呢?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越来越相信了,有些事,确实是天意假陛下手而行。请陛下放心就是了,河丘林氏绝不敢忤逆天命。您的条件,我国将全盘接受。” 林睿说相信天命,紫川秀深有共鸣。此刻,他想到了万年捍卫者的强悍和血腥,东大荒野蛮兽族的黑色狂潮。众神的灿烂文明,前赴后继地百代传承,蓝河平原的尘嚣,帝国的落日与黄昏……光明林氏,第十三捍卫者,一万年来对霸权的不绝追求。尸山血海杀戮锻造的不灭皇朝。 当代光明皇庄重地说:“如此,朕甚欣慰。” 六个月后,紫川家圣灵殿。 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地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浩气长存,万古流芳”的牌匾。虽然外界风云变幻,但有些地方却是不受世间风云所影响地。国家的统治者已经更换,但圣灵殿却依然保持其独特的肃穆气氛,就像紫川秀第一次踏入的那样。在斯特林的碑灵前,紫川秀静静伫立着。默默的与好友的亡灵沟通着。 “二哥,今天是你地生日,我来看你了。这些日子里,你还好吗?有件事,我很不好意思,一直不敢来见你。因为我当了紫川家总长了。我知道,你会怪我的,你一直都对紫川家忠心耿耿,但我实在推不掉啊!阿宁她不肯做了,要推给我,元老会也逼着我,还有很多人跑来说非我干不行,不然他们就不活了----好好。我承认,我虚伪,我卑鄙,其实我也是有点想干的,毕竟总长听起来比总统领威风多了……你原谅我了?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哼,我就是赖皮,你能怎么样呢?” 紫川秀把目光移向斯特林灵位旁的灵位。与其他的汉白玉灵位不同。这个墓碑是用黑色的大理石做地,上书:“紫川家原监察总长帝林”。 “大哥。你的大仇,我已经处理妥了。马维和他的党羽们已全部被送到帝都来,我把他们交给了您的旧部白厦他们处理。具体马维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白厦杀了他足足一个星期……说起这个来,还是你们监察厅是行家啊! 你的灵柩也移入了圣灵殿,就陪在二哥的灵柩身边。为这事,元老会吵翻天了,说大叛贼怎么也能入圣灵殿?后来吵得厉害了,我就发火了:你们是总长还是我是总长啊?要不要我把位置让给你们?他们立即就改口了,说大哥你一生功绩还是蛮多的,打魔族,保帝都,虽然说最后犯了错,但毕竟你一生大部份时间都是做好事地,功大于过,入圣灵殿也是有资格的。 大哥,别急,我知道你最关心的,秀佳嫂子和帝迪,我已经找到了。你真是狡猾,把他们藏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找得我好辛苦。你想让他们隐瞒身份平静的生活,所以我也没惊动他们,只是派人暗暗地保护他们。你放心,等到帝迪长大了,我会安排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亲口跟他说,他的爸爸是世间顶天立地地英雄。 你想让帝迪将来做什么呢?跟你一样英武地将军?还是很有文化的学者?或者干脆让他当个混日子地贵族或者官员好了---这可是我的人生理想哦! 不急,大哥,时间还早,还有十几年呢,我们可以慢慢地想。 大哥,二哥,有件事最近让我很烦心的,那就是我的婚事---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会做出这副表情的!二哥可能还不清楚,流风霜公主是我的女朋友。她最近通过正式的外交渠道,表示愿意跟我们紫川家联姻,说这是为了大陆和平统一,她愿意下嫁给我----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准要撇嘴:这对狗男女,又在假惺惺了!明明是恋奸情热,还装作因公牺牲!这件事本来是绝密的,但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我很怀疑就是风霜这丫头自己放风出去的----现在弄得很轰动,元老会、统领处,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赞成,说紫川家若与流风霜联姻,那天下将再无抗手,大陆统一就很快了;也有人反对,咳咳----这可不是我自恋----李清嫂子跑来跟我说,说阿宁担心得一晚没合眼,哭了大半夜,眼睛都红了。 我很怜惜阿宁,觉得很不忍心。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感情,我一直是知道的。 统领处的幕僚们帮我分析,说是娶流风霜有利于我一统天下,娶紫川宁则有利于笼络人心。巩固新政权地根基。我问:到底该娶哪个?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成了哑巴,被我逼急了就说:此事只能留待陛下圣裁。真是气死我了,我养了一堆饭桶啊!我终于明白当年紫川参星为什么这么恨我了,哪个当老板的不恨手下的薪水小偷? “这件事,我实在拿不定主意了。大哥,二哥。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吧,告诉我,该娶谁?香火若是往左边飘,就是娶流风霜;若是往右边。那就是娶紫川宁……咦?我眼花了吗?这香火怎么一半飘向左边,一半飘向右边?难道你们想告诉我---两个都娶?这个,也未免太夸张了……唉,为了稳定国内局势,也为了一统大陆,那我就只好做出牺牲了…… “为什么香炉突然倒了下来?你们谁生气了?准是二哥,他一贯是假正经的。哼哼。这种事,男人都想的啦,你还不是有了李清又去招惹卡丹……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二哥,你显灵也不用这么夸张吧。倒的香炉又站了起来!” 紫川秀笑着,泪水却慢慢从年轻地紫川家总长眼中溢出,模糊了他的眼睛,朦胧中,松柏间两个英气勃勃的男子正在对他微笑着。 “大哥,二哥,如果你们能活过来的话,那我宁愿不做这个总长。也不做这个总统领,甚至连光明王、远东统领都不做了。我们三个在帝都街头做流氓,吃喝玩乐,跟治部少捉迷藏,在军校里打混,那多好啊。 “二哥,今天是你地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等大哥生日时。我再来看你们。有大哥陪着你,你不再寂寞了吧?你们两个。一定偷跑去喝不要钱的霸王酒吧?天堂里,应该也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吧?真是不讲义气啊,你们都去了那边,却把我一个人抛在了这里……孤零零的抛在了这里……” 擦干了泪水,给斯特林和帝林都上了香,紫川秀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走出墓道时,他停住了脚步:一个浑身素白的俏丽女子亭亭玉立于面前,正是魔族王国的前女皇卡丹公主。她的怀中抱着一束洁白地百合花,手上牵着一个才会蹒跚行路的小孩。 见到紫川秀,公主一愣,深深的鞠躬:“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紫川秀点头回礼:“卡丹,好久不见。祢这是来……”看到卡丹手上的花束,他忽然醒悟: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来陪斯特林过生日的。 紫川秀的第一念头是:“李清不要这个时候来扫墓才好!”随后,他又觉得自己可笑,斯特林人都去了,难道还有人计较那些旧事吗? 他含糊说:“我刚出来。祢进去吧,里面现在没人。” “谢陛下。” “卡丹,我们也是熟人了,祢那么拘束干什么?这阵子我很少见祢了,有空祢也多来看看我才是,太久不见,大家都生疏了……好了,我先走了,省得祢不自在,祢自便吧。” 说着,紫川秀一边向外走,都快到门口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出现了疑惑地表情。随后,他猛然转身:“卡丹!” 卡丹站住了脚步:“陛下有何吩咐?” 紫川秀望着卡丹牵着的小孩,他俯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小孩的面目,抚摩着他的眉目、轮廓、眼睛、鼻子……他越看激动,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小孩被吓得“哇”的哭出声来。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云林……小云林,乖,不要怕,不要哭,给陛下问好。” 稚气的小孩还没擦干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喊道:“陛下好。” 紫川秀心头狂喜:这眉目,这神情,简直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紫川秀抬头,颤声问卡丹:“这小孩难道是……可是,时间对不上啊!” 卡丹粉脸一红,白了紫川秀一眼。过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陛下,皇族女子的怀孕周期,比人类地要长……长很多。” 紫川秀长舒一口气。心头的欢喜多得要溢出来了:“果然,天不绝良善。斯特林一生公忠无私,上天怎么会让这样地人无后呢!” 他蹲下身,亲切的对小孩说:“不要叫我陛下,叫我三叔,叫三叔好。对!三叔好!真乖,小云林喜欢吃什么东西啊,三叔给你买去!” 小孩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说,不许拿别人的东西吃。” 紫川秀哑然失笑。真是太像了,连这个一本正经的性子都像。他对卡丹埋怨说:“祢怎么不早说?让他继承斯特林地爵位,那多好!” 话一出口,他隐隐觉得不妥:这样地话,怎么跟李清交代?又怎么对世人交代?如果公开的话,斯特林和魔族公主有后,会不会对斯特林地身后名声有损? 卡丹善解人意。她笑笑:“卡氏和云氏都是王国的名门,也就未必比紫川家地公爵差到哪去。陛下的心意,微臣心领了。” 她慈爱的望着手里的小孩,深情的说:“这孩子,他身上流着人类最优秀将领和神族最强悍皇族的血脉,本来可以做王国的皇帝地呢。可惜……”她瞄了紫川秀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紫川秀笑笑:“公主,祢放心。等他长大了,极东总督的位置就是他的,他的前程会一片光明。”卡丹盈盈跪倒:“谢陛下隆恩!小云林,快跪下,给陛下磕头谢恩。” 扶起了小云林,面对着这个幼小的生命。他仿佛看到幼年的斯特林,也看到了幼年地自己。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满心的感慨,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真是一晃眼,时光如流水。卡丹,我们都老了。” 魔族王国的公主微笑着垂下了眼帘:“殿下正当青春年华。如何能言老呢?我听说。最近宁殿下和流风家的那位公主都有意……殿下艳福不浅啊!” “唉,卡丹。你别提这个了,最近我烦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这是陛下的终身大事,关系家国兴亡,微臣才疏智浅,岂敢多嘴?只能留待陛下圣裁。” “少来了!你怎么说得跟我的幕僚一样?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帮我出主意吧?” “既然这样,微臣就斗胆多嘴了:微臣与宁殿下略有交情,自然是希望陛下能迎娶宁殿下的,毕竟陛下与宁殿下也有多年的感情。但陛下想娶谁,这更要直问陛下地本心属意谁。若连陛下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微臣又怎能建议呢?但若是陛下实在难以取舍的话,微臣倒建议您到王国那边走一走,观摩神族的风俗、人情和传统……” 说到“传统”两个字时,卡丹加重了语气,俏脸含笑。看到紫川秀若有所思,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凑近紫川秀耳边:“我的父皇卡特有十一个皇妃,我的祖父有二十一个皇妃……陛下,您不单是人类地帝皇,也是我们神族地皇啊,您英武盖世,岂能逊色于先皇呢?” 卡丹调皮的眨眨眼,露出狡黠地表情。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聪慧又机灵的少女公主:“说好了,微臣这是不负责任的建议,陛下可千万不要当真啊,不然将来的王后会找微臣麻烦的。对了,殿下真的大婚时,还望莫要忘了给微臣一张帖子哦!“卡丹,你这个坏心眼的……还真是馊主意!” 紫川秀苦笑着摇头,他蹲下身来,端详着云林英俊而稚气的脸,心潮澎湃:“孩子,不能亲眼看着你茁壮而健康的成长,欣慰的看着你长大成人,手把手的教你练剑、写字和读书,这是你父亲的最大遗憾,也是他的失职。但孩子,不要责怪他。 “你的父亲,还有很多的叔叔和伯伯,他们用鲜血和钢铁,披荆斩棘,为混乱的世界重新铸造了秩序,带来和平,化剑为犁,为蛮荒带来文明,用繁华取代贫瘠。铁血、牺牲和自我奉献,是我们这代人的天生使命,那些英雄和英雄的故事,在你们的年代将会成为传奇。 “现在,作为父辈的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我们渐渐老去,而你们将成长,这是造化的规律,无可避免。将来的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不必像我们一样,日夜不停的战斗,在刀光剑影中前行,父亲高大的脊背,已为你建起了遮挡风雨的屋顶。 “孩子,你将会过着和平、安详、无忧无虑的生活,你将注定是锦衣玉食,优于常人,这也注定了,缺乏磨砺的你,不可能像你父亲一样出色、一样优秀,一样勇敢、坚定和无畏。 “那又怎样呢? “童年时,我们讲英雄故事给你听,并不是一定要你成为英雄,而是希望你具有高尚的品德。少年时,我们让你接触诗歌、绘画、音乐,“是为了让你的心灵充满情趣。这些情趣会支撑你的一生。这样,即使在最严酷的冬天,你也不会忘记玫瑰的芳香。 英雄辈出的民族是不幸的民族,和平的生活注定是平庸而繁琐的。有些事,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当你长大,你就会明白:你的父亲,一定不会希望你成为英雄,世俗的很多东西,耀眼而毫无价值。只要你能健康的成长,正直的做人,独立的思考,幸福的生活,这是父辈对你的最高期望。” 望着孩子童真而稚气的脸,紫川秀喃喃说出声来:“祝福你,孩子,也祝福和平的年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