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 分卷阅读1 书名:一半 作者:秋千在时 备注: 腹黑/面冷心冷/护短攻VS小傻子/忠犬/粘人受大少爷新收的书童是个小傻子。小傻子原本怕生,可大少爷面色冷漠,他却还傻乎乎地凑上去,先说饿,又说怕最后吃了大少爷半碗饭,又分了大少爷半张床,弄得他要拿以后全部的自己来还日常向甜蜜蜜=w= ================== ☆、chapter 1 第一章 “大少爷不喜欢吵闹,你守在跟前,就悄悄的。大少爷吩咐你做个什么事,你就做个什么,切勿多嘴,记住没有?” 阮唐身量还未长开,他娘卖他的时候,说是十六了,但个子根本不到,看着也瘦。 管家是看他模样灵动,有些婴儿肥的脸似个嫩包子,黑亮的眼睛惹人喜欢,还安静,才将他买了下来。 他们一路从门口进来,领着阮唐去清洗过、换了身书童的衣服,管家便对他嘱咐了一路。 阮唐只不作声。但头微微低着,像是听得认真,周安心内便道,这孩子大概真是寡言。 对别人来说,这样的下人或会有些木讷,可把他给了周锦城,那真是再合适不过。 “大少爷不轻易训人,可要是哪天冲你出火,可不兴哭哭啼啼的。” 要是别的这么大年纪的下人,是用不着周安这么嘱咐的。但阮唐前十几年不说没伺候过人,看他娘卖他时那副样子,还是在家爹疼娘爱长大的,少不得受不了气,周安才有些担心。 “出银子买你进来的可就是大少爷,你以后只听大少爷的话,在家里那套做派可不能拿出来。乖顺些,才……” “才有饭吃。” 阮唐这回接了句话。 周安看他一眼,小孩儿的嘴角微微抿着,便露出两个酒窝来。再想起他爹娘一路逃难过来那副样子,周安心里不忍,语气软了些,道:“就是这样,你知道就好。” 周锦城先头那个书童从周锦城开蒙便在身边伺候了,原本是卖进周府做家奴。可他爹娘近日手里有了银子,就找上门来要赎儿子。 周府是通达人家,不愿意为难人。现当家的太太便定了主意,放了那书童出去,一并将赎身钱与他去讨媳妇。 这样一来,周锦城身边便缺了人。 太太心急火燎地托周安去寻合适的书童,这回不要年纪太小的。怕跟上一个一样,等大了,爹娘又反悔来赎,这才有了阮唐的空子。 “不要。” 书房里,周锦城却连头都没抬,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理会立在原地的两个人。 周安讪笑着,“这……大少爷读书,少不得人在跟前伺候,况且,也是太太吩咐下来,奴才实在是……” “先前一个给你们通风报信的走了,又忙不迭送来这一个。我实话说了吧,周锦城这屋里没什么不能叫人看的,想知道什么,直管来问我,大可不必折腾那一套。” 周安连连摆手:“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书童可不就是伺候大少爷念书的么。这孩子乖得很,也不吵。大少爷先用着,要是不合心意,奴才赶明儿立马给您换。” 他几句话偷换了周锦城的意思,说着让周锦城先用,便往后退,几个大跨步出了掩映在茂密梧桐下的书房。留阮唐——改名后,其实应该叫周唐了,一个人站在原地,微微驼着背,两手在身前交握,眼睛乌溜溜左右扫过一圈,没作声也没动弹。 周锦城也只管自己看书,就当屋里没这个人。 来时是午后,周锦城的书翻过十几页,日头便落了。 他顶着要温书的理由,不大去正屋吃饭,只让丫鬟端了来书房,今日也是一样。到了时辰,两个丫鬟便端着托盘来了。 莺儿和燕儿进屋后便垂目往书案边走,回身时才敢偷眼看了两眼杵在当地的新书童。 刚才见周安从太太屋里出去,唉声叹气的,太太脸色也是郁郁。两人便知,是送新书童的事在大少爷这儿碰了钉子。 如今当家的太太,是先夫人去后半年进的门。 不过六个月,就剩下了二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阖府人心里皆知。她一直被老爷养在外头,先夫人一去,大少爷的孝还在身上,周老爷便等不及把人接进了府,还做了正房夫人。 也是从那时起,大少爷便与老爷太太生了嫌隙。平日里关系不远不近,但要他亲热,那是万不可能的。 “太太偏要做这惹人口嫌的事。若是生母便罢了,大少爷往日就是这样,太太还开口放了少爷的书童出去。给不知道的人听了,指不定要说什么太太故意折辱大少爷的话呢。”莺儿拿帕子掩嘴,低而又低地对燕儿道。 燕儿左右看了一圈,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哎呀,你要死!什么话都敢说,叫安大爷听见咱们底下议论主子,管撕了咱们俩的嘴!” 莺儿抿抿嘴,心内也知自己说错了,便转开话头道:“只是可惜了屋里立着那个,进门不到一日,便要受两方来的气。” 燕儿想想刚才见那书童的样子,还不若自己高,脸圆,眼睛也圆,头发隆起在脑后扎成个包子,怪惹人疼的。 “大少爷又不爱折磨人,就是性子冷些,书童的活儿可太轻松了,他逃荒来的,不辛苦他。” 莺儿点点头:“说的也对。” 两个丫鬟在书房后门一片梧桐遮出来的阴凉下,坐着的石凳也凉,其实很痛快,就等周锦城用完饭把东西收拾回去。 这活儿每天三趟,就有这么三回偷懒的时机。 屋里点上了灯,周锦城离了书案,在圆凳上坐下,开始用饭。 夏天的晚饭用的清淡,可种类不少。五个菜,一木桶饭,还有一个藕片甜汤。 周锦城连一半都用不了,小厮们天天都等着莺儿燕儿拿大少爷没动几筷子的剩饭回去,一顿狼吞虎咽,晚上才睡的香。 然而这天晚上,他们却只等到一叠空盘子。 “哥哥。”站了一下午、没动过的阮唐这回走的倒快,三两步挪到了周锦城跟前,眼里有些发怯,脸上却给出一个笑,酒窝深陷,有些害羞,软声说:“饿。” 周锦城的筷子还没碰着菜碟,闻言顿住,半晌,才道:“你说什么?” 阮唐又说一遍:“我饿了,哥哥。娘说来这可以吃饭,能吃饱,我才来的。” 周锦城舒展眉眼,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饶有兴趣地问:“你要吃我的饭?” “我只吃一半。”阮唐认真地说:“我们平分,好不好?” 周锦城道:“你走近些。” 阮唐很听话地绕过桌子走到了他跟前,马上就要碰住周锦城的膝盖才停下。 周锦城打量着阮唐一张圆嫩灵动的脸, 分卷阅读2 “几岁了?” 阮唐犯了难,看看周锦城,再低头把一根根手指捏过,最后还是说了实话:“以前十四,娘说今天十六。” 周锦城又问:“你娘为什么叫你进来我们家?” 阮唐道:“早晨起来,阮唐饿了,跟娘要吃的。娘说,去了好人家有饭吃,阮唐乖些,还能吃饱。” “真的是个……”周锦城说了半句,他心道,长成这样,却原来真是个傻子。 “可这儿只有一双筷子。”周锦城道。 阮唐赶紧摇头:“没事,哥哥先吃,给阮唐剩下一半就行了。” “好。” 周锦城吃的不紧不慢,阮唐却在一旁等的心焦。 “哥哥!”一直很安静的阮唐突然很着急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阮唐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指着周锦城面前那个醋溜白菜说:“这个不够一半了,哥哥不能吃了。” “把炒肉留给你吃不好吗?” 周锦城看他瘦的可怜,两口饭实在没什么珍贵的,就挑着素菜吃,剩下油水大的给阮唐,可这小傻子却不依,“不是说好了,一人一半吗” “好。”周锦城索性把筷子给了阮唐,“你来吃。” “哥哥不吃了吗?”阮唐盯着一桌菜挪不开眼睛,但还是有些踟蹰。 周锦城没让他坐,他自己也没想,就那么站着吃。一碗米饭端在手里,觉得烫手,就端一会儿,再在桌上放一会儿。 丫鬟来收盘子的时候,阮唐已经原缩回了他刚才站的地方,周锦城在描字。 莺儿和燕儿冲空盘子咂了咂舌,收拾好东西无声地往外退,顺手把阮唐拽了出去 阮唐站的离门近,莺儿一开门,燕儿跟着推他一把,就被人弄了出去。 他往后退,被莺儿拽住,“往哪走?我们带你去吃东西。” 阮唐摇头,急着把手抽出来,回头看后面关上的门。 他一乱动,莺儿就看见他嘴角没擦干净的油,拽的他更紧,“你吃了大少爷的菜?” 阮唐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莺儿,被她拽着害怕,闻言老实地点了两下头,又想往后退。 莺儿和燕儿对视一眼,都诧异地笑了起来。燕儿点了下阮唐的头,道:“胆子真大。” 她俩端着托盘要走,把阮唐往门边推推,道:“行了,进去吧。” 阮唐一刻没迟疑,推门就往里走。也还是站在他刚才那个地方,距离半人高的花瓶两步远,一分不差。 管家给他拿的是一套浅碧色的罗衫,上面一件系扣小褂,下面是扎进鞋里的裤子,穿上更显稚气。 他站在那儿不声不响的,周锦城不搭理他,也没有受了忽视窘迫的样子,反而还是抿着嘴,现出两个酒窝来。 周锦城没使唤他,还想着第二天要把阮唐退回去。 之前那个总给太太说他琐碎的事,周锦城只做不知。可现在既然那个已经走了,而且等熬过苦夏,周锦城就要进学堂,他自己照料得了自己,还有小厮,实在不必再多累赘带着傻子去。 主意定成这样,周锦城更不搭理阮唐。 莺儿铺好了床,屋里水也备好了,来叫他去休息,周锦城才放下书卷往外走。 他走,阮唐也赶紧跟着走。出了书房,周锦城走在最前面,莺儿和阮唐并排跟着。 一直到了周锦城的院子,三个人进了套间,阮唐还要再跟,被莺儿拦住,带到了周锦城屋外头的暖阁里。 莺儿先引他洗了脸和脚,然后便指着换的新被褥道:“你睡这儿,夜里别睡太死,听着少爷要喝茶或起夜。” 阮唐坐在一层薄薄的褥子上发呆,里头先响起一阵水声,没过多久,里外间的灯就全熄了。 他左右看看,一片漆黑。这乱糟糟的一日突然安静了下来,阮唐心里怕的紧,立刻起身摸进了周锦城的里屋。 周锦城平躺着没睡着,从阮唐下床开始就听着了动静,一直等阮唐挨到他床前,才开了口:“干什么?” 窗外月光照进来,阮唐背光站着,他能看得清周锦城,周锦城却看不清他。 周锦城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生气,也没有意外,就是单纯在问他进来干什么。 阮唐伸手握住了周锦城搁在被子外面的手,笑了一天的脸上浮起层惶然:“怕……” 周锦城坐起来,“那怎么办?” 阮唐又往他跟前凑凑,垂着头,小声又说:“哥哥,我怕。” 周管家领阮唐进来前,他娘就跟他说过,以后做大少爷的书童,只有大少爷是他的主子。 要一心服侍,有什么话都不能藏着,主子问什么都得说,不能像在家时一样,等人去猜他。 这句话是他娘跟他说的最后一句,阮唐想起这句话来,就想起了他的娘,拉着周锦城的手哽咽起来,“我要我娘,呜呜……我怕,我要娘,哥哥,我要我娘……呜呜呜……” 他歪倒把眼睛贴在周锦城肩上哭,周锦城便很顺手就揽住阮唐的腰,把人抱在了怀里,耐着性子给拍背。 这小孩儿一下午都笑意盈盈,这会儿哭起来也不讨人嫌。眼珠子亮晶晶的,不是没完没了那种哭,反而只掉了几滴泪就停了,只是模样看着可怜。 “你爹娘早走了。”周锦城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只把这话告诉他:“他们拿了周管家的银子,定去了别处谋生,城里连可耕的田都没有,想也不会留下。” 阮唐坐在周锦城怀里,细胳膊松松地圈着他的脖子,闻言又抽搭了两下,委屈巴巴地叫了声:“哥哥……” “况且,他们卖了个傻子进来,可不得赶紧逃的远远的?”周锦城的嘴一点不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谢谢大家还在,作者菌一定会努力更新的~么么么么哒 鞠躬感谢几位姑娘的霸王票 荃湾荃湾扔了1个手榴弹 寻寻酱扔了1个地雷 曲扔了1个地雷 咗珥扔了1个地雷 一树碧无晴扔了1个地雷 语君卿馨扔了1个地雷 一树碧无晴扔了1个地雷 ☆、chapter 2 第二章 阮唐倒是把这句话听明白了,微微瘪着嘴,说:“阮唐不是傻子。” “那你说,你今年几岁?” 阮唐思虑之下,还是照着下午那样的说辞给他:“以前十四,娘说今天十六。” “这还不傻?给别人知道你原本是十四岁,这府里可不要你。” 周锦城一字一字认真告诉他。 阮唐给他吓住了,期期艾艾地求:“那哥哥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周锦城道:“我不想要书童,留你在这里做什么?” 阮唐哪里知道那么多为什么。 他松开环着周锦城脖子的手,反去拉起周锦城搭在 分卷阅读3 他腿上的手握住。 掌心热乎乎地包着周锦城,嘴有些委屈地一抿,那两个甜酒窝就又出来了。 周锦城只觉得有趣,心随意动,拿另一只手去戳了戳。 “哥哥……”阮唐不明所以,可他心里记着他娘以前教他的话,别人对他动手动脚,推他踢他碰他,就要说:“不要欺负我。” 周锦城眉一挑,又在他一边酒窝上戳弄一下,“这也算欺负?” 阮唐顿时有些心虚,“那……那就不算。” 周锦城淡淡地瞥他一眼,似是还不满意,又要将抱着阮唐的手松开,立刻被阮唐重新缠上去,“哥哥……” “谁是你哥哥?” 他倒是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只不过那小子一年加起来叫的哥哥,都不如这小傻子一天叫的多。 阮唐有些不确定,问他:“那你是弟弟吗?” 周锦城道:“我是你爹。” 阮唐彻底委屈了,“骗人。娘说每人只有一个爹,哥哥就是哥哥。” 最后面哥哥那两个字被阮唐拖长了音调,又软又可怜。 周锦城不再想跟他多言,把他放在地上,脖子还被阮唐圈着,只好歪着上身道:“出去,睡你的觉。” 两人的对话又回到原点,“我怕……” 阮唐身上只穿一件中衣,抱紧周锦城时传过来淡淡的皂角香,还混着一股不知名的味道。 可能是阮唐自己身上的,很暖,引着人可怜他。 周锦城跟他打了这么长时间官司,耐心早用完了。逗弄长的不像傻子的傻子的兴致下去,再多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扯开阮唐的手朝里侧躺下,只给阮唐看一个背影,任那小傻子站在床边再小声连着叫多少声哥哥都不搭理。 慢慢的,屋里静了下来。周锦城没听见傻子出去的动静,但确实没人再喊着他哥哥不安生了。 看了整整一天书,中午还出去了一趟。周锦城原本是要晾着阮唐,却在不知不觉间真的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没等丫鬟来叫,周锦城就醒过来。 他坐起身来,腿伸了一下,就踢到了一团什么冷冰冰的东西。 阮唐揉着眼睛醒过来,还蜷缩在周锦城脚底,脸上的表情迷茫,还没回过神来。 周锦城的脸色很不好,“谁让你睡在这儿?” 阮唐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几乎是滚下了床,连声说:“我错了,哥哥我错了。” 周锦城在地上走动,拿衣服穿鞋子,收拾整齐后,才叫丫鬟送水进来。 丫鬟只把水放在屏风外,这是周锦城的规矩。 他洗脸漱口的时候,阮唐就站在一边。周锦城没防备,往后退一步,差点把人碰倒,下意识间只得伸手去拽。 握进手里的一截手腕发凉,叫周锦城想起他刚才在床上踹的那一脚的触感。 虽然是夏天,但一整晚的什么东西都不盖,这傻子身上到处都是凉的。 阮唐见他突然顿住,没骂自己,也没再凶,心里高兴,脸上就带着甜甜的笑又软声叫周锦城:“哥哥,该吃早饭了。” 周锦城瞥他一眼,决定用完早饭就把他退回给周安。 早饭摆在外间,周锦城一个人吃的,但还是很丰盛。 阮唐站在一边看着,炸春卷有四个,周锦城吃了两个,再去夹时,就被他拦住,磕磕绊绊地说:“哥哥,你、你吃别的嘛,这个不多了,不多了的。” 他脸红了,是有些委屈。 这个哥哥虽然长得好看……很好看,但是其实很凶,阮唐知道,还隐隐感觉他不太讲道理。 阮唐有点怕他,但是说好的一人一半,哥哥怎么老是记不住呢,阮唐只能再提醒周锦城一次:“吃一半,哥哥。” 一路上从家里到这儿,他娘都是这么给他和姐姐们分的。只是分着分着,三个姐姐都不见了,只剩下他和爹娘。 莺儿在门外等着,这天的早饭用的时间有些长,等周锦城叫她进去收东西时,那小书童刚喝掉最后一口粥,依然忘了擦嘴。 莺儿身上的帕子是新的,没舍得掏出来给阮唐,看他还没洗脸,便推着他往暖阁走,“大少爷都去了书房,你怎么还没把自己收拾好。快点,弄完了去伺候少爷念书。” 阮唐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听莺儿的话弯腰洗脸。 周锦城其实没去书房,只是先出去喂了一回狗。 他进来时正好碰上阮唐在擦脸,头发也梳整齐了,脸上带着潮气,看着很清爽。两颊惯现着酒窝,不是只小脏猫了。 阮唐小时候其实是好好的,甚至称得上一句聪明,白生生的一个小包子,街坊四邻谁看了都喜欢。 只是六岁上一场高烧烧的有些过头,从那以后,他反应就慢,脑子更是跟不上身体的长。 可很多事只要他娘多教几次,阮唐就都能学会。 他穿好了衣服,依然是昨日那套浅碧色小褂和扎腿裤子,高高兴兴地跟在周锦城身后。 周锦城原本已经打算好叫周安来把阮唐领回去了,可是到了这会儿,他又想,要不再等两天。 他对阮唐说:“傻子,不准再叫哥哥,烦的人头疼。” 阮唐仰头看比自己高一颗头有余的大少爷,疑惑地问:“那要叫什么?” 周锦城道:“什么都不准。最好闭嘴,一句话都别说。” 阮唐乖乖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这回连嗯都没嗯一声,把命令执行的彻底。 可惜路走到一半,阮唐就苦着脸扯周锦城的袖子。 “干什么?” 阮唐眼巴巴地看他。 周锦城无可奈何,道:“可以说话。” 阮唐道:“……我想解手。” 他下意识又要叫哥哥,幸亏憋了回去。 周锦城只得把他带到地方去解手。 阮唐很快就甩着手上的水珠子出来了,周锦城站在那里等,他赶紧走过去,依然拽住了周锦城的袖口,嗯嗯了两声,意思是走吧。 后来周锦城在书房跟他打了几次哑谜,终于忍受不了,对阮唐道:“行了,想说就说吧。” 阮唐松了口气,刚才他都快要憋死了,“也可以叫哥哥吗?” 周锦城道:“叫叫叫,叫爹都行。” “不是爹。”阮唐瞪圆了眼睛,又给他的哥哥解释一遍,“每人只有一个爹,我已经有了,哥哥就是哥哥。” 这个哥哥真的有点笨。阮唐偷偷的想,眼睛就眯起来,笑的很傻气。 周锦城正放下笔休息一会儿,看他偷笑,忍不住把人拽到跟前,拿两腿夹住,凉凉地问:“你笑什么?” 阮唐知道不能讲别人坏话,他连忙摇头,“就是高兴,没有笑话哥哥笨。” 小傻子一句话把自己卖了,这样轻易,周锦城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算账了。 “我笨?” 分卷阅读4 周锦城边说边伸手去揉了一把傻子白生生的耳垂,本意是叫他疼一下。可手碰上去却只觉得绵软,没下得去力气,最后只揉了揉,痒的阮唐直躲。 周锦城偏不叫他躲,两个人力气悬殊,看着像在打闹,其实是阮唐被周锦城牢牢压制着。 周锦城为了逗弄他,才时不时放松力气让他挣扎一下。 “哥哥……哥哥……” 阮唐笑的直喘,又很没办法一样地看着周锦城,眼里有些求饶的意思,还有点什么东西,让周锦城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周锦重,继母进门后六个月生下的弟弟。 今年九岁了,但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只有逢年过节,四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时,偶尔会被周锦城逮住他这样偷看自己。 是一种对于兄长天性使然的崇拜和畏惧,想靠近,又有些害怕。 周锦城也才十七,他这时初初褪下些少年人的稚气,却早就已经开始了习惯关系错乱、漠视血亲的生活。 “哥哥要看书了么?” 阮唐从周锦城松开了的双臂中躲出去,但没跑远,只隔了一步的距离,对周锦城道。 周锦城问他:“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阮唐理所当然地说:“知道呀,以前叫阮唐,安大爷说以后改了,叫周唐。” 周锦城嗯了一声。 还是把这傻子留下吧。 买已经买了,自己不要,退回去周安能拿他干什么呢?看他那样子,重活儿是做不了的,脑袋还不精明,更做不来细活。 周锦城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做,阮唐一来没意识,二来周锦城也不给他指活儿。 他安安静静看着书,没多一会儿,就见小傻子站着弯下腰来,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周锦城看了一眼,这人睡的姿势那样奇怪,偏还睡得那么香。两个脸蛋发红,嘴微微嘟着,小巧的鼻尖沁出一滴汗珠,呼吸悠长,轻易叫不醒的样子。 这边书房建在树荫里,很阴凉,因而人不觉得燥热,倒是舒服了小傻子。 周锦城顾自看书,算着时辰,再过差不多两盏茶时间,睡着的阮唐两膝一软,惊了一跳醒了,起来时看见周锦城刚从他身后过去。 阮唐一手揉眼睛一边走过去,要接过周锦城手里的茶壶替他倒水。 周锦城便给了他。阮唐一面倒,倒完了递给周锦城喝,眼巴巴看他喝了两口,就开了口:“我也想喝。” “自己再去找个杯子。” 书房没有多余一个喝茶的茶杯,阮唐找了一圈无果,脸上还泛着刚醒的红,眼神也没彻底清醒,回到了周锦城身边,“没有……” “那只能直接用茶壶喝了。”周锦城道。 阮唐有些疑惑,他以前没这样干过,但也没人说过不可以这样。 在周锦城淡淡的眼神下,阮唐打消了心底那点犹豫,拎起茶壶对着壶嘴喝。 一口还没下肚,壶盖就翻了出来,洒了阮唐满前襟的茶水。 周锦城掌不住偏头笑了声,阮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捉弄了,却发不出脾气来,糯糯叫了声:“哥哥……” 他连点埋怨都没有的叫完周锦城之后,就只手足无措地站着。一手拎着掉了盖子的茶壶,一手在拨拉胸前的茶叶,弄得一片狼藉。 周锦城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把午后的瞌睡赶了个干净。 大夏天弄湿一点其实没事,周锦城是这样想的。可惜小傻子很懂得爱惜自己,不依不饶跟到坐回了书案后的周锦城身边,唠叨个没完没了。 “我想换衣服。” “哥哥,好凉,我要换衣服。” “哥哥……哥哥……” “哥哥带我去换衣服。” 周锦城一手拿书一手在他前襟摸了一把,“这都要干了。” “没有干。”阮唐一脸“我要病死了”的惊恐,“娘说衣服湿了会着凉,着凉就会发烧。哥哥……我怕发烧。” 周锦城没有办法,只得拎着他进了书房小小的隔间,找出一套自己的旧衣服给他,“给,换。” 阮唐有些嫌弃,“太大了。” “那别换了。”周锦城作势要收,阮唐又着急起来,拽住一截衣袖说:“我换,我换。” 周锦城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看他换衣服,大概是逃荒路上真的太苦,这小孩儿身上瘦的好像能看见骨头,肋骨根根清晰可见。 但还是很白,白的像要反光一样。 阮唐用脱下来的衣服把自己的胸膛擦了好几遍,才开始穿周锦城给他找的那一身。动作慢条斯理的,先后顺序分的很清。 周锦城发现,只要这小傻子不说话,看着就挺像那么回事儿。 有点做书童的模样。 长衫将将没拖地,在阮唐脚背上扫来扫去,腰身宽了一圈,袖子放下去跟要唱戏似得。 阮唐把他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抱在怀里,记着一会儿要拿出去晒。 眼下他先走到周锦城身边,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周锦城的,像哄小孩儿一样对周锦城说:“哥哥,别欺负我。” 周锦城刚随便从哪找了根腰带,把长衫往上拽拽,给阮唐系紧,闻言道:“谁欺负傻子?” 阮唐缩缩脖子,大眼睛忽闪忽闪,长睫毛稍微有点湿,说:“我不是傻……”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锦城拎出了隔间,“我说是就是。” 周锦城又叫他一声:“小傻子。” 阮唐没办法,只得随他去叫,自己出去,走了挺远才找到太阳能晒下来的地方,把衣服铺到了地上让晒着。 他蹲在原地守着衣服,没一会儿就被大太阳烤的出了一身汗。回到书房的时候,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周锦城皱起了眉头,叫他回去洗澡,“就这幅臭汗样子,晚上别进我屋来睡。” 阮唐臊眉耷脸地跟着莺儿走了,周锦城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怎么跟个嫌弃汉子的小媳妇儿那么像呢?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各位姑娘们的霸王票,破费啦,么么哒 息扔了1个地雷 你的宝贝扔了1个地雷 蓝子衿扔了1个地雷 小蓉蓉扔了1个地雷 闲手捻灯花扔了1个地雷 闲手捻灯花扔了1个地雷 雨霖铃扔了1个地雷 哇唔菠萝儿扔了1个地雷 celiaji2016扔了1个地雷 三里城池扔了1个地雷 憨憨扔了1个地雷 八点四十五扔了1个地雷 Psycho扔了1个地雷 闹木白扔了1个地雷 圆寂扔了1个地雷 小江家的大宝宝扔了1个地雷 小江家的大宝宝扔了1个地雷 Cass扔了1个地雷 Moyna扔了1个地雷 风应是凉的扔了1个地雷 荃湾荃湾扔了1个地雷 水边的蠢么么扔了1个地雷 麓子麓子扔了1个火箭 分卷阅读5 炮 素衾三三扔了1个手榴弹 酥格拉图扔了1个地雷 Minnnnnnn扔了1个地雷 27454664扔了1个地雷 27454664扔了1个地雷 一树人生扔了1个地雷 Lu1uluuu扔了1个地雷 想养一唧喵扔了1个地雷 一树碧无晴扔了1个手榴弹 ☆、chapter 3 第三章 晚上,被打发回去洗澡的阮唐是掐着晚饭的点来的。他进门时,周锦城已经在桌前坐下,只不过还没动筷子。 阮唐头发才半干,已经束了起来,但没挽成包子。大部分拿一根月白发带扎在脑后,有几缕跑到前面来垂在肩上,根根乌黑,衬的小傻子唇红面白,似乎更好看了几分。 他抿嘴微微笑着凑到周锦城跟前去,见桌上还是只有一副碗筷,便问周锦城:“哥哥,没有我的吗?” 周锦城道:“没有。” 阮唐挠挠头,“可是莺儿姐姐说,她带了我的。” 莺儿和燕儿送了两回饭,就知道阮唐以后是在这屋里用了。 他太单薄,看着又太和气,不必回下人房那边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小厮们抢食,她俩还挺放心。 只是有些奇怪,一向不近人情的大少爷竟然也肯发一发善心了。 方才莺儿带阮唐回去,路上说了两句闲话,道是:“晚上我多拿一副碗筷给你,总是用大少爷的算怎么回事?让安大爷听了,非要训你。” 眼下阮唐在桌上桌下找了一圈,均不见属于自己的那副碗筷,笑脸上加些沮丧,“莺儿姐姐定忘了。” 他声音软的不像话,抱怨听起来像是在撒娇:“让安大爷听了,非要训我。” 周锦城暂且放下刚夹起来的一片青菜,问阮唐:“你知谁是安大爷?” 阮唐果然不知道,他就是记住了莺儿的话,照着又说一遍罢了。 周锦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刚才还当他真的知道,是有人管束着他的。 “傻子。”周锦城道。 他拿起一个碗,把下头摞着的那个推到阮唐面前,又将手里的筷子分给他一双。很想说句“嗟,来食”,实在太过恶劣,超过了他自己的恶劣程度,所以最后没说。 周锦城憋住了这个,后面就要在别的地方出点坏。 他面前是一道甲鱼汤,阮唐夹了一筷子,大概是做的鲜,馋嘴猫吃了一块又一块,把自己定的“一半”的规矩忘了个干净。 周锦城面上一本正经,却很大方地把那青瓷盆往阮唐那边推了推,还让他舀了两勺汤到碗里泡饭。 他自己闲闲的戳戳米饭,再吃两口菜,一顿饭的功夫,光看阮唐吃甲鱼了。 晚上阮唐得了周锦城准许,洗漱后,没等熄灯,就爬上了周锦城的床。同昨晚一样,缩在他脚底,又打算那样睡一夜。 大少爷其实很不习惯有人在他床上,况且还是个下人。 只不过是个长的嫩包子一样可爱又漂亮的下人,更要紧的,是个傻子,便与别人不同些。 不懂得谄媚,亦不会里外传话。好逗弄,还不记仇。 他从床边的立柜里取出一床小被子与一个软枕,扔到床靠墙的最里边,道:“那儿去睡,别躺人脚下碍事。” 阮唐忙不迭跟只小狗一样地爬过去,软枕抱在怀里,小被子盖到肩上,眼巴巴地看着周锦城:“哥哥也睡吧。” 周锦城挑挑眉,平躺下以后,目不斜视地警告了他一句:“晚上不准乱动。” “我记住了。”阮唐就算睡在里头,地方宽敞了很多,也还是把自己蜷起来,只占一点点地方。眼睛闭上了,又喃喃叫了声:“哥哥。” 不是要喊周锦城有什么话说,就是那么轻轻叫了声。 周锦城也没应声,如锦似缎的月光照在青瓦上,又照回屋里,他想起一句形容兄弟间的俗语,叫“抵足听趣话”。 只不过阮唐离他那样远,伸展一臂都够不着,更谈不上“抵足”二字。 亦无甚趣话,只有他等着的一个迟来的阮唐出丑。 周锦城等了小半夜,床里头的阮唐早睡的呼吸悠长了,都没等到小傻子被甲鱼的燥热憋起来。 只是第二天晨起,阮唐跟他一前一后地坐起来,鼻孔里倏地流出了两道鼻血。 阮唐被周锦城以掐着下巴仰起头的姿势拎下了床,自己跑了两步出去止血洗脸,剩下周锦城一个人站在床边,看褥子上那几滴鲜红的血滴。 这小孩儿太小了,还不会像大人一样对甲鱼汤有什么反应,更不会因此而出丑,倒是最后赔上了周锦城他娘留下的一床被单。 是他自己不地道,周锦城想了又想,最后只得生吞了这口闷气。 上午在书房时,对阮唐便没什么好态度。 要擦桌,还要扫地。用过的粗细软硬的笔都要洗,画也要晒。 哪有给小傻子偷偷打瞌睡的时间。 小傻子没察觉,还以为哥哥在教他怎么干活儿,一张脸上溢着甜笑,高兴的不得了。 他每做完一桩周锦城吩咐的事,都会立马回到周锦城身边,叫声哥哥,再问:“做好了,对的吗?” 周锦城看看不作声,阮唐就知道是对了,笑起来包子脸一鼓,周锦城就连一点脾气都没了。 到午时,小傻子跟莺儿燕儿一道去厨房拿周锦城的饭菜,被厨房大娘拉住,端详了半天,很喜欢他似得给小傻子手里塞了块儿刚卤好的猪蹄。 他们端的那几个菜里可没有这个吃的。 食盒都叫莺儿和燕儿提着,阮唐只有一只手里拿着那块大娘给的卤猪蹄。热乎乎的,被卤味香了一路,他硬是忍着没吃。 到了书房,不管手上有油没油,先拽住周锦城的手,急着要让他吃一口。 猪蹄烫,回来时阮唐两只手轮流拿,碰着周锦城的那只手也是油乎乎的,握上去一片粘腻。 莺儿燕儿低着头摆饭,心头直道不好。 周锦城却什么都没说,也没甩开阮唐的手,就着他递过来的动作低头咬了一口。 半个巴掌大的肉块儿,骨头占了多半。给周锦城吃过,阮唐才满意地收回手,香喷喷地接着啃剩下的。 “好吃吗?” 阮唐连连点头,“好吃,好好吃。” 真的似只小狗。 周锦城吩咐莺儿:“明儿要一道这个。” 莺儿赶紧答应下来。 周锦城不爱荤腥,这种东西更是从来不吃。晚间他在屋里默书,赶阮唐出去,莺儿燕儿便正好与这新来的书童说些小话,道大少爷对他如何如何好云云。 有些闷热的晚夏,空气里夹杂不知名的花香与青草香,虫鸣不断。 他们三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儿坐在漫天星子之下,手中抛两块圆滑的小石子来玩,掺着  分卷阅读6 闲话三两句,惬意非常。 燕儿那么说,阮唐深以为然。但他记着周锦城说的,不跟别人多言,便只点点头,最多嗯嗯两声,算作回答。 燕儿只当他生性害羞,还同莺儿道:“从前周元应该是话太多,所以不讨少爷的喜欢。” 莺儿垂头看看阮唐,一笑道:“样貌也差些。” 本朝盛行男风,亦有人家娶男人做正妻。 燕儿见莺儿笑的不怀好意,很容易便联想到这两年云城突然出了的好几桩少爷同书童好上了的新鲜事,便笑着啐道:“浪蹄子,他才多大,你就想这些腌臜事!” “又有多小?”莺儿依然笑着,道:“刘家二少爷把他那书童收到屋里时,书童才十四五。小唐都十六了。” 燕儿托腮打量阮唐一圈,“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又开始套上了阮唐的话。 只不过阮唐意不在此,手里抛着石子玩儿,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书房的窗户看,只等周锦城什么时候出来。 燕儿道:“秋试在即,少爷平常就用功,最近又更发奋了。” 莺儿一脸祈盼,“此次若能考中,那咱们家少爷便该是最年轻的进士。” “急什么?”燕儿道:“太太说了,别人家的孩子,到十七八岁中了秀才就要拜天拜地,这几年且就当让少爷练手。” 莺儿摇头,悄声道:“府里谁不知道,少爷考功名……可不单是为了考功名。” 燕儿最怕她这样口无遮拦,再加身边还有个阮唐,她在莺儿嘴角拧了一把,道:“就你知道,还有谁知道?” “唉,你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呗。” 说了两句,周锦城真被阮唐给盼出来了。 他一推开门,只迈了只脚出来,坐在大石头上的软糖就跟只兔子一样窜了过去,小声叫了声:“哥哥……” 周锦城看着他稍微有些水光的眼,“困了?” 阮唐乖乖点了几下头,周锦城便道:“走。” 莺儿对燕儿吐了吐舌头,两个人忙不迭也跟了上去。 夜里歇下,外头连虫子都不叫了。阮唐睡在里边,盖着小被子往周锦城身边蹭了蹭,伸手拽了下他的被角,“哥哥。” “干什么?” 阮唐跟他商量:“以后早些睡,好不好?” 周锦城道:“不好。” “睡得晚长不高。”阮唐有些着急,“我娘说的。” 周锦城道:“你人都傻了,还要长那么高有什么用?” 阮唐跟着心虚,似乎真的没什么理由,他非得要长那么高。他很容易便被周锦城带着跑走,在黑暗中点头说:“没有用。” 周锦城的嘴角微微勾起,声线却冷,“没用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阮唐想起莺儿说的话,又问周锦城:“哥哥为什么要考功名?” 周锦城回答的很快,“为搬出周家。” 他装在肚子里,整个周府装在肚子里不说出来的话,他对着一个小傻子很平常就说了。 只是小傻子并不明白这有什么要紧,只哦了一声,小声恳求周锦城:“那哥哥也带上我。” 周锦城一翻身,看见他被月光照亮一半的侧脸,白生生、软乎乎的,就忍不住要对他态度恶劣:“我带个傻子,叫别人来笑话我?” 阮唐的嘴瘪了,有些委屈地说:“坏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几位姑娘的霸王票,破费啦,么么哒(づ ̄ 3 ̄)づ suzi扔了1个地雷 你的宝贝扔了1个地雷 包子吃饺子扔了1个地雷 minimoto扔了1个地雷 minimoto扔了1个地雷 林深时见鹿扔了1个地雷 三月烟景扔了1个地雷 鲁迅没错了扔了1个地雷 22468991扔了1个地雷 22468991扔了1个地雷 yvonneyy扔了1个地雷 就叫小苗苗扔了1个地雷 闲手捻灯花扔了1个地雷 闲手捻灯花扔了1个地雷 wings扔了1个地雷 圆圆的小兔子扔了1个地雷 22115192扔了1个地雷 吃粉的黄莲扔了1个地雷 22666402扔了1个地雷 一树人生扔了1个地雷 22666402扔了1个地雷 不要饭前叫我吃甜食扔了1个地雷 Kuzaza扔了1个地雷 優しい扔了1个地雷 岛岛岛扔了1个地雷 猫冬扔了1个地雷 = )扔了1个地雷 ☆、chapter 4 第四章 阮唐委屈巴巴叫了一声坏哥哥,便裹着被子往周锦城身边滚。床没那么小,但也没那么大,只翻了两翻,他的额头就碰着了周锦城的手。 他仰头自下而上地看周锦城,那张脸上若稍微有些肉的话,便该是圆的。然而此时实在太瘦,生生瘦出一个尖下巴。 但眼睛是不会随人的胖瘦而变化形状的,小傻子的一双圆圆的小猫眼黑的发亮,又水润,配上小巧的鼻子和红嘴唇,这样好看的一张脸浸在月光里,平白招人心软。 他看了周锦城一会儿,又低下些头,重新拿额头去碰周锦城的手背。有些凉,在发闷的夏夜里很舒服。 “哥哥不是坏哥哥,是好哥哥。” 好哥哥这三个字也是随便叫的吗,周锦城没有拿开被阮唐蹭着的那只手,转而用另只手曲起食指在他额上敲了一下:“知不知羞?” 阮唐摇晃了两下头,说:“不知。羞什么?” 周锦城不答,闭眼去睡。 可今晚的小傻子却不依不饶,像是没那么怕周锦城了——虽然他前两天便没怎么怕过,两腿蹬了几下,往上窜到与周锦城视线平齐的位置,凑得很近,同周锦城说晚间莺儿说的一些话,带过去一股暖暖的奶似得味道。 “莺儿姐姐说,少爷要同书童好。十四五便使得,阮唐十六了,更好。” “唔。”周锦城睡意阑珊地应了一声。 阮唐问他:“怎么好?” 周锦城伸手盖住他的嘴,道:“不关你的事。” 阮唐还在挣扎,声音含糊地传出来:“哥哥是少爷,阮唐是书童,要好。” 周锦城道:“少爷我不同你好,傻透顶了,快睡。再多说话,把你扔出去。” 阮唐的半张脸被他一掌盖住,连呼吸都险些不能,当下呜呜地叫了起来。声音又细又软,似只奶猫呜咽。 周锦城有些烦躁,剥了阮唐的被子往自己怀里一塞,使小孩儿的背靠着自己胸膛,双臂双腿桎梏上去,将人紧紧束缚起来,压着声音道:“行了 ,睡觉。” 阮唐被抱住也不怕,更没挣扎,张着嘴大呼了几口气后,美滋滋地往哥哥怀里缩了缩。 周锦城的手被动的落在了他肚子上,小傻子这回听话,闭眼要睡了 分卷阅读7 。 周锦城却开了口:“傻子,你从哪来?” 阮唐并不困,周锦城要说话,他当然乐意,想了想,说:“从阮家村来,走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才到这里。” 阮家村属于平城,同云城相隔三座城池。所以蝗虫灾害的情况传到这里,已经没多少人确实知道。 他的好久,真的是好久。 周锦城感觉着手下微鼓的肚子,胸中情绪莫名,明明不忍听,却像是不受控制地问出了口:“来的路上,吃些什么?” 似是回忆太过不堪,阮唐听完立刻抖了几下,在周锦城怀里瑟缩。 可周锦城刚要说算了,他就像回忆完了、组织好了语言,乖乖地小声回答:“吃的可多了,家里带的窝窝头没有了,娘和姐姐去讨饭。在人门前等着,等的人多,有人倒泔水,有时可分得一碗。没房子的地方,便吃草,草难吃,带着土,吃了肚子疼……土也吃,树皮也吃,来哥哥家前一天晚上,我娘给我吃了两口树皮,牙流血了,手上都是,我娘就把树皮拿走了。” 他还是不懂事,知道那是是苦的,但又不那么清楚,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无妄的天灾。因而语气里并没有太多可怜,只是在认真回答周锦城的问题。 说到这里,阮唐想转身看看周锦城,但周锦城抱着他的力气大,没能转过去,他只好扭回一点头继续说:“第二天醒了,饿,可是没有树皮了,娘说去好人家可吃饱,叫我来。” 他又被勾着想起他娘来,眼睛里含着些泪,问周锦城要他娘:“我要娘,哥哥……呜呜呜……我想要我娘……” 周锦城被他哭的没办法,想照平常那样发火,可手下就是小傻子因为长时间饿过头而不正常地鼓胀起来的肚子,那火就像碰到了潮湿的柴,像个哑炮,烧不起来,也炸不开。 “上回说了,他们卖进来一个傻子,跑都嫌慢,叫我上哪给你找去?” 阮唐平日里总是笑着,周锦城对他促狭,他不知是不懂还是不在意,更没什么委屈的神色。 就是这少有的两回因为想他娘而哭起来,也不要人怎么去哄,没一会儿就止住了。只脸上还留着湿痕,长睫毛湿成浓密的一簇又一簇。 他泪眼汪汪地吸鼻子,嘴一抿,不管脸上是不是伤心的神色,两个酒窝反正就出来了,“哥哥。”他叫了一声,周锦城只当他还要娘,正头痛,便听他问,“少爷和书童,怎么好的?” 周锦城掀开被子起身,把他抱到里头摆好姿势,又抓过小被子给盖上,道:“不知。等你大了,懂了,来教我。” 阮唐眨了两下眼,湿睫毛戳的眼睛不舒服,他又伸手去揉,有些困了,软声答应周锦城:“好的,哥哥。” 没过几日,就是周锦重的生辰。 同往年一样,周霖辅没有大办,只请了些本家来府里吃饭看戏热闹热闹。其余旁支都没去邀,更别提往日交好的官场同僚。 他是云城知州,官做的不大不小,在云城当地算很有名望的一个人。 前些年因廉洁奉公而为十里八乡交口称赞,自从续弦后,二夫人产子的时间明显不对,他的声望才下去一些。 不过豪门家事,小老百姓们也就是关起门来念叨两句,谁敢去当面搅兴。 周锦重是二夫人进门后生下的二少爷,时年九岁。 因生下来便体弱,周老太太去庙里求了锁命符给他日日贴身带着。他的名字“锦重”二字府里人人叫得,每年的生辰也不敢大办。都是因为怕太过头了,叫老天爷想起他来,早早的带了他去。 这日周锦城不必读书,一早便被莺儿叫起来换上新衣。 早饭要去正房一起,此时天还没亮透,他就要开始准备跟着周霖辅去门口迎人。 床上的小傻子还睡着,被周锦城捏着鼻子拽起来,“去厨房拿吃的,再晚没有了。” 阮唐还迷糊的厉害,却听话的很。闻言立刻闭着眼摸索到衣服穿上,坐在床边拿脚去找鞋子,两脚往下一蹬,便跑走了。 厨娘原本没给周锦城准备,但阮唐来取,她问了外头的小厮,都道少爷还没出房门,只暗道是大少爷又要给老爷找不痛快,心里担忧,却也少不得连忙配好一份给阮唐端回去。 周锦城等在门口,远远地看见阮唐端着东西回来了,多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出了院子。 阮唐叫了两声哥哥没管用,一时间呆在桌前,不知怎么是好。 莺儿收拾好床铺出来,笑道:“少爷这是叫你自己用的,待会儿他走了,你可不是得回下人房去抢吗?” 阮唐愣愣地点头,这么多……都是自己的? 厨娘知道这一整天都没阮唐什么事了,掐着用完早饭的点就叫人来唤他去厨房帮忙。 日头刚起来,厨房里头就热得不得了,尤其是靠近灶台的地方,不一会儿汗就出了满背,濡湿了贴身的小衣,又慢慢浸到外头的小褂。 阮唐不会做别的,厨娘就安排他蹲在灶台下扇火。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白生生的脸上便覆盖一层黑灰,身上汗流着,狼狈的不成样子。 阮唐倒没觉着辛苦,只是想这样被哥哥看见又要不高兴,因而心里有些害怕,想着去什么地方洗洗。 午饭安排在后花园,依着荷花池打起一个戏台子,供妇人们玩耍。男人的宴摆在正厅,他们不爱看戏,只叫了府里养的几个女孩子来歌舞助兴。 周锦城陪在周霖辅身边半顿饭的功夫,同桌上的叔伯们都打过招呼,正要回去,周霖辅对他道:“去后院你太太那里看看,锦重也在,前日说功课有些难,被先生训了,你顺道问问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周锦城只好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出门往后花园走。 几个跟着他的小厮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拼命垂着头,都想若是地上有条缝,此时能钻进去是最好不过的。 但周锦城没跟以前一样动辄黑脸发火,他很周全地给各家来的太太都打过招呼,又问过林素岚的好,才说要回去念书。 林素岚连忙点头,满眼关切道:“夏里易中暑,城儿发奋念书,但也要当心身子。” 他垂眼点头,答道:“锦城记着了。” 他二婶在一边笑道:“锦城这模样越长越出挑,竟似比端午时见还俊些呢。我就看往后啊,大哥和嫂嫂要给咱们锦城定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配的上。” 林素岚哪里敢往周锦城的婚事上伸手,她怕周锦城误会,连忙道:“现城儿一心都在秋试上,读书进学要紧,别的事,这一两年都不急。” 她们两个人说话,周锦城不好就这么走开,但也没答言,就那么垂首立在一边。他眉眼间自带一股生来的疏离,身形挺拔,显得高贵而矜傲。 女人话多, 分卷阅读8 这茬讲完,他总该能走了,却又被一道踟蹰的声音喊住:“大哥……大哥,爹说,让我问问你功课。” 周锦城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但又很快平复表情。他垂眸看向周锦重,今日的寿星,穿一身特地为生辰做的锦衣,外套一层红纱小褂,精神极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尽管来书房便是。我肯定比不上先生,你有疑惑,不过我们兄弟二人谈论谈论。” 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周锦重喜不自胜,捏着袖口往他身边迈了一步,无措地说:“那、那我今日……” “我今日要做完一篇文章送去老师家,明日得空。” “好。”周锦重用力点头,又忍不住偷笑着看他娘,道:“明日一早,我去找大哥。” 周锦城回了书房,不见阮唐。想起前两日他同莺儿燕儿凑在一处悄声说话的样子,只当是三人趁他不在,偷空去了哪里玩耍。 他没多在意,洗净手后,自己倒了杯凉茶放在书案上,取了本书来温。 可是一直等到太阳西落都不见阮唐,莺儿燕儿来送晚饭,听他问,才说:“今日二少爷生辰,府里人多,厨房忙,王大娘道小唐今日没事,叫他去厨房帮忙。” 这种事是有的,哪个小厮不是小厮呢,莺儿便当寻常话告诉给周锦城听。 周锦城听完,举杯喝了口茶,定顿一会儿,道:“去叫他回来,就说吃饭了。” 莺儿燕儿对视一眼,应了声好,便出门往厨房去。 阮唐脏猫一样被莺儿和燕儿强行带进了周锦城的书房,进门时还在说:“让我去洗洗……” 只是这时已进了屋,他便也没再多话,垂着脑袋走到了周锦城跟前。 “哥哥,我这就去洗干净。”他攥着拳头,心里有些害怕,怕哥哥不让他上床一起睡了,“洗两遍,洗干净,真的。” 周锦城面上倒不见不悦的神色,只问他:“饿不饿?” “不饿。” 就算只是扇火,扇了一上午人也累懵了,又流了那么多汗,阮唐只觉得渴的不行。 “哥哥,想喝水。” 那日被周锦城捉弄过湿了衣服后,书房里就多了一个阮唐的杯子。 他没等周锦城说话,便自去架子上取了杯子来,倒了一杯喝光,才一个大喘气,抿嘴笑着,两眼弯弯,说:“热坏人了。” 他不舒服地动动,周锦城看看他,道:“不饿就先去洗洗,衣服也换掉。” 阮唐嗯了一声,出门前又停住,回头问:“哥哥生气了没有?” 周锦城头次冲他笑笑,好看地晃了阮唐的眼,“生气什么,快去。” 他确实没什么不高兴,厨房大娘当是喜欢阮唐才叫他去帮忙,中间必定也不断给塞喂了什么好东西吃。 周锦城这样猜测,晚上睡下一问,果然是这样。只是人看着累的厉害,以后还是不做的好。 周锦城还在书房温书,阮唐一直没来。他今日不知怎么的,手里捧着书,却总有些看不进去。 可能是见了林素岚和周锦重的缘故。他这么想,便放下书,预备早歇一晚。 进了寝屋,才见阮唐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块很大的软巾在擦头发。擦的差不多了,听见他进来,抬头笑着喊了一声:“哥哥。” 周锦城还没洗过,先站在床边,并不坐下,被阮唐就着那个姿势握住了手,仰头很想他一样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哥哥。” 阮唐身上只穿一层白色中衣,是新做的,料子还挺阔,不那么服帖。动作大了,周锦城便能看到一点叠领下单薄的胸膛。 “有厨房大娘给你吃好吃的,你脑子里还记着哪个哥哥?” 阮唐微微瞪眼,有些不可思议似得说:“哥哥怎么知道……” 他没要等周锦城的答案,松开手蹬上木屐跳到床下,把桌子下面的凳子抽出来推到周锦城面前,抿着嘴手背后站着,眼睛乖顺地垂下,一副要等夸奖的神情。 那圆凳上放着早晨剩下的一半早饭,还有一条鸡腿、两块酥糖、一片鸭肉,是阮唐在厨房忙活一天所得的一半。 “这是给哥哥留的,鸡腿我还没吃,待会儿给我吃两口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几位姑娘的霸王票,破费啦,谢谢支持,么么哒(づ ̄ 3 ̄)づ minimoto扔了1个地雷 minimoto扔了1个地雷 林深时见鹿扔了1个地雷 三月烟景扔了1个地雷 鲁迅没错了扔了1个地雷 22468991扔了1个地雷 22468991扔了1个地雷 yvonneyy扔了1个地雷 就叫小苗苗扔了1个地雷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扔了1个地雷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扔了1个地雷 wings扔了1个地雷 圆圆的小兔子扔了1个地雷 耶耶耶椰子扔了1个地雷 吃粉的黄莲扔了1个地雷 22666402扔了1个地雷 一树人生扔了1个地雷 22666402扔了1个地雷 不要饭前叫我吃甜食扔了1个地雷 Kuzaza扔了1个地雷 優しい扔了1个地雷 岛岛岛扔了1个地雷 猫冬扔了1个地雷 = )扔了1个地雷 雨霖铃扔了1个地雷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扔了1个地雷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扔了1个地雷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扔了1个地雷 鲁迅没错了扔了1个地雷 镀金砂扔了1个地雷 ☆、chapter 5 第五章 周锦城刚吃过,原本不饿,却在床沿坐下,慢慢同阮唐分食了那一凳面的冷饭。 “凉下来全是油。”他很嫌弃,“下回不要把这种东西留给我。” 阮唐拿着周锦城咬过一口便不肯再吃的鸡腿啃,又将酥糖渣往嘴里塞,闻言做小鸡啄米状点头,嘴里却说:“要留,要留。” 他吃的比周锦城快,完事便跑去打水、拧手巾给周锦城擦手。 伺候完周锦城洗脸,又想起莺儿的嘱咐,便忙不迭跑去拎了一木桶水进来。他小小的一个,蹲在木桶边,里衣袖子高高挽起,两手伸进木桶给周锦城洗脚,边洗还边仰头问:“哥哥,水烫不烫?” 周锦城道:“不烫。” 他脸上便扬起一个笑,又低下头去。 阮唐在家时哪里这样伺候过人,周锦城这两年渐渐大了,周府规矩严,屋里不许多用丫鬟,他自己也不喜欢,同样没让人这样伺候过。 然而阮唐蹲在那里抱着他的脚洗,又很好奇地去看他脚背上青色的血管,拿 指头去碰。看着不像是谁伺候谁,倒像是孩童玩闹。 没一会儿,周锦城便道:“行了,起来。” 阮唐这便算完事,蹿起来连擦脚布也不给,就 分卷阅读9 自己跑出去洗手。像阵风似得,又刮回来上床回来躺下。两手两脚伸向床外,喊周锦城:“哥哥,快来睡。” 周锦城湿着脚去关窗户,又将烛火吹灭,才在床外侧躺下。 阮唐睡觉不老实,半夜睡着睡着就滚了过去,将周锦城一直挤到贴着床沿还不够,又扒着被子往上贴。 大少爷睡意起来耐心更少,一手揽住人一手撑着床往里挪,挪到床中间,就着抱在一块儿的姿势就那么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早起来,阮唐先睁眼,推着周锦城肩膀叫他,等他眼睛睁开一条缝便问:“哥哥抱着我做什么?” 周锦城想起昨晚的一通挤,瞌睡还没醒,抬手在阮唐脸上捏了一把,扯得小小一张脸变了形,“麻烦。” 阮唐只知道拼命躲,喉咙里小猫样呜咽两声,接着滚出一串笑,还当周锦城在同他玩,“哥哥……哥……” 周锦城睁开眼,翻身压在他身上,两张脸凑得极近,略狭长的眼盯着阮唐,淡声道:“下回晚上再敢乱动,就丢你到院子里跟狗睡。” 阮唐被吓到了,不知所谓地点头:“好……好,不跟狗睡,不跟狗睡。” 周锦城吓唬完人心情好了些,起身去穿衣洗漱。小书童也赶紧跟上,在早饭桌上抽空问了周锦城一回:“哥哥,我晚上还跟你睡吗?” 周锦城撩起眼皮:“你想去哪?” “不是……”阮唐心事重重的摇头:“不想跟狗睡……” 周锦城极轻地不知是哼了一声还是嗯了一声,阮唐连面里和了白糖和猪油的油饼都不吃了,丢到盘子里,起身凑到他跟前,很是委屈地小声说:“我怕狗,狗不好。又凶,总咬人,还抢吃的。” 说完,阮唐瑟缩了一下,像面前真有条狗似得,歪身把脸藏进了周锦城的颈窝,闷闷地说:“哥哥,狗不好,狗不好。” 周锦城想起他来的一路上,他只说了三言两语,但大概已能猜到有多苦。 郊外荒野的野狗多,起蝗虫灾的村子里野狗吃人也是有的,他不知道阮唐见过些什么。 这傻子说不出来,但看他平时少爷不怕老爷不怕的样子,却怕了野狗,想是吃过苦头。 自己早上只是无心说的一句话,当下却依然觉得于心有愧,周锦城少不得缓下声色安慰阮唐:“知道,不让你跟狗睡。” “院子里的狗,我也怕。”阮唐把憋了这么久的话说了出来,抠着手指,样子乖顺极了,一点儿不让人觉得他得寸进尺,“它总看我,我害怕。” 周锦城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好说话过,他眼下一心只想怎么把受了惊的小傻子安抚住,闻言便吩咐一旁的莺儿:“待会儿就把它带到二院去,跟锦重的一块儿养着。” 莺儿应了一声,把这事儿记下了。午间趁周锦城歇晌,她和燕儿两个拉着阮唐一块玩,笑他挺会“吹枕边风”。 “我不会吹风。”阮唐正色道。 自己怎么会吹风呢?风霜雨雪,都是老天爷给的,虫子也是老天爷给的。老天爷给什么,地上的人都得受着。 这是他娘说的。 阮唐想起他娘来,要是周锦城在跟前,他必定又要红了眼。可周锦城不在,阮唐便奇异的没那么伤心,接着听莺儿又说了两句别的什么,便忘了这茬。 下午周锦重来的时候,阮唐正在书房门口坐着。 天气凉快了一些,他们这边一般没人过来,所以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鸟鸣。 阮唐手里拿了两颗玛瑙珠子,是周锦城给他玩的,低着头等周锦重走到面前了才听见动静。 他只管仰头看,不省得叫人,看的周锦重耐不住了,问他:“我大哥呢?” “你大哥是谁?” 周锦重手里捏着一沓稍有些泛黄的纸,蹙眉不语。他身后的下人开了口:“你这小书童,敢逗弄二少爷,我……” “诶,住嘴。”周锦重喊住他,又向阮唐道:“就是大少爷。” “喔。”阮唐点点头,满面严肃:“哥哥在做文章,谁都不许进。” 他说着挺直了背,正正地堵着周锦城的书房门,明显是个拦挡的样子。 那下人要发怒,却被周锦重瞪了一眼,“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等,待会儿一道去太太屋里,不用你伺候了。” 下人支吾两声,最后还是不得不听二少爷的话,边回头看阮唐边走远了。 阮唐原又开始玩他的玛瑙珠子。他坐在最高一阶的青石板上,两腿岔开,珠子放在往下一阶,拿手指弹着让一颗去撞另一颗。 简单的游戏,却乐此不疲。 周锦重蹲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开口道:“珠子这么少不好玩儿,多些才有趣。” 阮唐转头看他,道:“只有两颗。” “我有。”周锦重说着就要伸手去拿地上的玛瑙珠,被阮唐拦住了手也不恼,原收了回来放在肚子上,仰头看阮唐道:“我屋里有个木头匣子,里头好多珠子,什么颜色都有,一大把撒在地上,去弹才好玩儿。” 阮唐想了想一大把珠子的样子,跟着点头:“是。” 周锦重脸上露出个笑模样,看着很好看,明明一个冷淡、一个可爱,却还是跟周锦城有种说不出的相似,“那下回我们一块儿玩儿?” 阮唐皱眉,“可我就在这里,要给哥哥看门。我不看门,哥哥怎么做文章?没法去你屋里玩儿。” 他可太重要了,离了这小院子,周锦城没法念书了。 “你歇的时候呢?” “也跟哥哥一块歇。” 周锦重抿了抿嘴,说:“我能来找你吗?像现在这样,咱们在这里玩。我带上木头匣子,不是很大,能抱动。” 阮唐点头:“这样可以。” 说了两句,他愿意把珠子给周锦重摸摸了,但还是很小心:“哥哥说不能放在土上,不然磨的不亮了。” “好。”周锦重听话地点点头,把两颗红色的珠子放在手心里看。只因这是他大哥给的,平白就比别的都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你换吗?我拿十颗跟你换好不好?” 阮唐登时不乐意了,道:“不换。哥哥给的,让我玩,又不是让我换。” 周锦重被他说的有些羞愧,忙说:“那不换了,下回一起玩。” 他们两个在门口叽叽歪歪,但很小声,都压着声音用气音说话,周锦城一句都没听见。 是他起身喝茶,叫阮唐进来喝一口时,才知道周锦重来了。 周锦城开门,在门口看见阮唐严格守门的那个样子便有些失笑,把两个人都叫进了屋。 倒了两杯茶,阮唐用他的,周锦重用阮唐的。 “大哥。”喝完茶,周锦重立刻便把自己的习字拿出来,叫周锦城看,“是这几个字,先生总说写的不好。 分卷阅读10 ” 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府里小心翼翼的养着。七岁上才开蒙,但也是学一阵停一阵的,到现在还没把诗三百背完,问的问题也不过就是笔画怎么写的为对。 周锦城将习字的纸平摊在桌上,让周锦重拿笔另外写了几个字,看他的毛病。兄弟两个在书桌边比划了大半个时辰,周锦重才把问题问完了。 那些问题未必先生就没说过,只不过周锦城不管那么多,他来问,便说了就是,不必大凡小事惹的周霖辅发火。 周老爷端午时气急攻心卧床半月,他现在不愿意事事去顶他了。终究以后是要出去的,他娘人已经不在了,都将近十年,谁都给不了谁公道,周锦城这么想。 周锦重回去时有些恋恋不舍,收拾他那几页纸的动作极慢,最后还是出了书房。 阮唐跟他一道出去,重新坐下要玩他那两颗珠子,被周锦重拉住了袖子,说:“我明天来找你玩,好么?” 阮唐点点头,“好啊。” “那我走了。” “再见。”阮唐很有礼貌。 晚上睡下,阮唐先没说话。不像以前那样,把这一天不在周锦城跟前的时候干了什么事、别人跟他说了什么,都倒豆子一样讲给周锦城听。 月上中天,周锦城平躺着,两手搁在被子外头,放在小腹处,以为能安生一晚,小傻子就嗫喏着开了口:“哥哥……” “说。” “……你怎么不叫我闭嘴了?” “……” 周锦城道:“闭嘴。” “只说一句。”阮唐赶紧问:“写字好玩吗?” 周锦城道:“不好玩。” “好玩吧,不然、不然他怎么总要写字呢,明天还要来问哥哥。” 周锦城没有答言。 阮唐像在自言自语,“他比我小,可以写字。哥哥比我大,也写字,是不是我也可以写字呢?” “可是写字要纸,我没有,笔也没有……哥哥有,哥哥有好多纸,还有笔……” “闭嘴,睡觉。” 第二天上午,周锦重又来书房写字,让周锦城帮他看哪里不对。 原来地方有限的书案后添了张一样的高度的小桌子,上头笔墨纸砚都有,跟前站着阮唐,被周锦城手抓着手教握笔,教横折撇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几位姑娘的霸王票,谢谢支持,鞠躬,么么哒(づ ̄ 3 ̄)づ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扔了1个地雷 猫冬扔了1个手榴弹 咕噜咕噜冒泡泡oO扔了1个地雷 Cass扔了1个地雷 镜真扔了1个地雷 22468991扔了1个地雷 你的宝贝扔了1个地雷 24745820扔了1个地雷 咗珥扔了1个地雷 荃湾荃湾扔了1个地雷 ☆、chapter 6 第六章 周锦重来前,他娘嘱咐过他,周锦城要赶考,功课忙,不许占用太多时间。 因而他只在书房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收了东西,恭恭敬敬地说:“多谢大哥,锦重回去再自己多加练习,改日再来请教大哥。” 周锦城态度很好,面上甚至带着些笑,一样客气道:“好,路上慢些走。” 阮唐还在苦哈哈地照着周锦城写在边上的横折撇捺描画,猛不防被一把捏在后颈上拎起来:“别画符了,送送二少爷。” 他赶紧点头,把毛笔往周锦城手里一塞,就转身跟着周锦重往外走。 门刚关上,周锦重表情立刻没有那么严肃。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包来,展开里头全是各样颜色的珠子。料子也不尽相同,有玻璃的,玛瑙的,还有木头的。 阮唐看着移不开眼睛,说:“真的好多。” 周锦重把自己的习字纸乱叠一起,塞进怀里,道:“没骗你吧。来,玩一会儿我再回。” 阮唐没应声,起身开了门,探了颗脑袋进去,问周锦城:“哥哥,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周锦城伺候两个小孩儿一早上,早不耐烦了,巴不得他别进来,“玩一天都行,别来了,我清静清静。” 阮唐听了却不说话,也不动了。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进屋关了门,挪到周锦城跟前,垂着头不言不语的。 周锦城顾自看书不理他,等了会儿,阮唐又拿手去拽周锦城的袖子。 “找事儿?” 阮唐委屈地嘟嘴。 “出去玩儿。” 阮唐不管,拽周锦城袖子的力气更大了些,还往周锦城跟前挤。一个坐一个站,贴的紧紧的。 “再闹我打人了啊。”周锦城没办法。 “说错了。”阮唐小声说:“哥哥说错了。” 他就算不是十六,是十四,那也够不小了。仗着自己是傻子,就敢摆出满脸的委屈,小厮教训上少爷了。 周锦城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是不是想哭鼻子?” 阮唐到这会儿倔的很,吸了吸鼻子,没让周锦城吓到,说:“哥哥说,要我,我就走了。” 周锦城想,自己又不是他的木头娃娃,还随他高兴摆弄。 阮唐嘴一瘪,真要哭了,周锦城说:“要你,行了吧。” “行了。”阮唐点了两下头,脸上的表情大概是“早这样不就好了吗”,看了看周锦城,突然凑近了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是个奖励,黏黏糊糊的。 周锦城没反应过来,他就往外走了,还说:“哥哥好好念书。” “……” 周锦重在外头等了一会儿,阮唐出来时,脸上还带着笑,他就问:“怎么了?” 阮唐跟他一道坐在青石板台阶上,说:“哥哥骂我。” 周锦重听了有些向往,“大哥没骂过我。” 阮唐有一点不高兴,觉得周锦重是在向他炫耀。 “哥哥已经知道错了,他下次不会骂我了。” 周锦重跟他玩弹珠,两个人制定了游戏规则,谁也不让谁。玩到一半,周锦重突然说:“小唐,你是不是傻啊?” 阮唐感觉被冒犯了,生气地说:“你怎么能乱骂人呢?” 周锦重的脸有些红,磕磕绊绊地说:“不是,就是……我就是……” “是什么?”阮唐很严肃地问他。跟昨天守着门不让他进时候一模一样。 周锦重才九岁,又被惯着长大的,说是金贵,其实胆子小的很,赶紧解释:“我有两个小厮,十五了,跟你差不多大。但是、但是,不是你这样的……有点不一样。”他看看地上的弹珠,说:“他们不爱玩儿弹珠,也、也不……” 也不在游戏的时候跟少爷斤斤计较。 阮唐把自己的两颗珠子拿回来,生了气,不跟他玩了。小傻子气性可大,周锦重叫了他几声,他只是不理人, 周锦重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走前留下 分卷阅读11 了那方手帕包,还说:“这些送给你,明天别生我气了。” 阮唐没去玩他的东西,莺儿和燕儿去了前面量尺寸,要做秋天的衣裳。阮唐就自己捡了几颗石头,又摘了些叶子,到后院去找蚂蚁窝。 先拿石头垒个圈儿出来,再用叶子兜几只蚂蚁进去,看他们在里头爬来爬去。 晚上跟着周锦城回屋,走到一半又折回去,回来时手里拿着留在门口的一包珠子,对周锦城说:“二少爷留下的,放在地上丢了怎么办?我明天还给他。” 周锦城看出他们两个大概是没玩到一起,小孩子的事,他不本耐烦管,但看着阮唐闷闷的,就问出了口:“怎么不高兴?” 阮唐握着周锦城的手,说:“他说我傻。” 周锦城蹙眉,“你不傻?” “我,我……”阮唐生周锦重的气,但对着周锦城,他只觉得委屈。 他蔫蔫的跟在周锦城后面,手没松开,依然紧紧拽着周锦城的。 天空是很深的蓝,一条缎带掺杂着烟霞穿越其中,点点星子高挂,一颗颗眨着眼看地上,有个小傻子在闹别扭。 等周锦城冲完凉进屋,阮唐已经缩在床上睡了。脸朝外,巴巴地看着门口,在等他进来,像已经忘了刚才的事。 周锦城上了床,阮唐叫他:“哥哥,睡觉。” “唔。”周锦城把手伸过去,直冲着阮唐的脸,像要打人,阮唐却没躲。他的手盖在阮唐脸上,往小傻子嘴里塞了颗酥糖,“别记仇了,说你人傻,心眼还小。” 阮唐甜滋滋地嚼糖吃,第二天锦重来找他,他果然很大度地不再生气,只是要先一本正经地跟锦重说好:“你不许再骂人了啊,不然我告诉哥哥,让他……” 锦重很紧张,“大哥怎么?” 阮唐吓唬他:“哥哥叫你跟狗睡。” 锦重咧嘴笑了,说:“我喜欢跟狗一起睡,只不过奶娘不让,太太也不让。说狗脏,等我再大点才能跟它一块儿玩儿,所以现在养在二院。” 阮唐自己已经害怕起来了,不想再说狗,带着锦重去后院捉蚂蚁。 他们捉完蚂蚁又捉蚱蜢,草丛里多得很,两个人满载而归,灰头土脸。 周锦重的奶娘找过来,看见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二少爷哪里这样脏过,回去被太太看见不知道要怎么发火,首先倒霉的就是这些下人。 她不敢说周锦重,理所当然就对阮唐撒气,“这大太阳天的,胆子就这样大,挑唆着二少爷野地里去。” 奶娘说话阴阳怪气。她给周锦重吃了几年奶,连老太太都说是她养活了这个孩子,所以在府里,除了几个主子,她没把谁放进眼里。 说着说着,还想伸手去拽阮唐的领子,“待会儿你去跟太太回明白,可不是我们……” “阮唐,过来。” 周锦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站在门口,看他们几个人拉扯。脸上没什么表情,无端叫人生畏。 阮唐挣开被拽住的衣领走回周锦城身边去,他有些怕了,藏在周锦城身后,低着头一动不动,谁都不敢看,却悄悄在袖子里抓住了周锦城的手。 周锦城站在那儿一言不发,他□□不着下人,无端降了自己身份。 莺儿在一旁道:“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大少爷在里头读书,老爷老太太吩咐过多少回,不要人来扰。您要耍威风,也没选对地儿呀。” 奶娘脸憋得通红,支吾半天,指着从周锦城身后露出一半身子的阮唐:“姑娘也别这么说。是这个小子,勾着二少爷出来玩儿,找遍府里都没踪影,我们着急,可、可不是才来的这边吗?” 莺儿道:“小唐是大少爷的书童,乖得很,一整天就在这屋里伺候大少爷读书。我跟燕儿在院门口做些针线,谁都没见他出去过,你们的院子在哪,我们在哪,哪儿就勾着二少爷了呢?” 奶娘心里其实怕上了,却又没什么脱身的说辞。好歹都是她在大少爷跟面托大了,这尊凶神连老爷太太都让三分,她哪里敢触霉头。 这样怕着,却总也想不好说法,周锦城也不开口放他们走。 没多一会儿,周安来了。燕儿在路上两句话便把事跟他说明白了,其实很简单,训两句阮唐就够了,但现在周锦城这样,谁还敢训呢? 奶娘也没大错,又是太太的人,叫他两边为难。 他先见过周锦城,面上笑呵呵的,替奶娘告了罪,又转头去说跟过来的几个周锦重的小厮:“一天天的吃白饭,几个人伺候一个二少爷都能伺候丢了,今晚别吃了,去厨房挑两缸水。” 小厮赶紧答应。 周锦重站在奶娘跟前,眼睛有些红,挑眼看躲起来的阮唐。被拉走的时候,也是跟昨天一样的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他叫:“小唐……” 阮唐答应了声:“什么?” 周锦重脸上才有些活色,问:“下回还和我玩儿吗?” 阮唐看看周锦城,周锦城不说话,他只好自己想,想了半天,说:“玩儿。” 周锦重高高兴兴地走了。 周安没走,跟着周锦城进书房。 “大少爷,婆子们就是嘴碎,没见识,您别放在心上。” 周锦城以往并不多言,今日却道:“什么没见识?她们是跟着林素岚进来的人,见得怕比我们多多了。你不敢得罪,也是有的。” 周安受不住这话,把腰弯的更低,句句诚恳,“大少爷,这就折煞奴才了。奴才跟着先太太进的府,是先太太抬举奴才,奴才腰上才挂了几串钥匙。那奶娘从小把二少爷奶大,太给她难堪,怕叫外头院里的丫头小子轻贱了二少爷。况且今日的事,太太哪能不知道,她必要敲打敲打那奶娘,您是什么身份,将来拔得头筹要做老爷,可不值当跟个奴才置气。” 他不会向着别人说这种话,心里把周锦城当他的正经主子,才敢说这些。 周锦城哪里不明白,合上书道:“罢,以后再别叫她们现到我这院里。” “那是,那是。”周安连连点头,又问:“那小孩儿……大少爷还用的顺手?” 周锦城道:“可以。但他年纪小,小地方来的,胆子也小。平日他不出这院子,就算出了,你也敲打好外头那些小子,别来惹他。” 小傻子爱记仇,还爱得理不饶人,再哭了更麻烦。周锦城心烦地想。 周安又满口答应:“是这样,他做书童,原就比那些打杂的小子高些,谁敢欺负他。” 周锦城挥挥手,叫他先去,自己又在屋里看起书来。 前日做的文章老师遣人送回来了,上头的批语他还没吃透,再消磨下去,晚上早睡不了,傻子又要闹腾。 阮唐只是被高烧烧坏了,脑子长的慢,并不是不长。他能听,也会学。 经了下 分卷阅读12 午的事,他蔫了好一会儿,连蚂蚁也不捉了。周锦城没赶他出去,他就站在一边,时不时挑挑烛火。 等周锦城暂且不看书了,闭目休息时,才开口说:“他们都怕哥哥。” 周锦城嗯了一声。 “那我也怕。”阮唐这样说。 周锦城眼睛睁开条缝看他,“你怕吗?” 阮唐这才摇了摇头,改口说:“不怕。” 周锦城原本懒得应对,又不知怎么的,心里动了动,坐正了把阮唐拉到跟前,问他:“今日下午怎么了?” 阮唐想想,说:“我跟二少爷玩儿,回来他奶娘凶我,哥哥救我。” 说的挺对,周锦城又问:“谁对谁错?” 阮唐低头,说:“我对。” 周锦城道:“你错了。你该好好在我屋里铺纸研墨,自己也该学,抑或就在门口守着。你带二少爷去玩,他身体不好,要是突然病了呢?奶娘怕这个,着了急,你是我的人,但她不敢骂我,又不敢骂二少爷,该拿谁撒气?” 阮唐的下巴都杵到锁骨上了,讷讷地说:“拿我……” “下回怎么办?” 周锦城这么问,只当他要说不跟周锦重玩了,没想到阮唐却道:“下回看见她,我就跑,找哥哥。” 这样也对。 “还不算太笨。” “我说对了吗?” 周锦城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哥哥赏我一下。”阮唐拿手指头戳戳自己还沾着土的脸蛋,叫周锦城亲他,“上回哥哥知错,我也奖赏哥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姑娘的霸王票,谢谢支持,鞠躬,比心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地雷x3 不要饭前叫我吃甜食地雷x2、 芣小福、你的宝贝、荃湾荃湾、镀金砂、惜惜旦拂拂、舒子、冬天爱暖气地雷x1 感谢每一条评论和意见,谢谢。 ☆、chapter 7 第七章 周锦城伸手便将阮唐凑过来的脸推到一边,嫌弃道:“脏死了,去后头洗一把。” 阮唐气哼哼的,一边小声嘟囔着“不公平”,一边拿脚后跟蹭着地出去了。没多大功夫,他就洗净了脸,回来以后还惦记着要周锦城亲,白生生嫩包子样的脸杵在周锦城眼前,撒娇似得央:“我娘以前就会这样赏我,哥哥,哥哥……” 周锦城两根手指头捏住了阮唐还带着潮气的脸不许挣扎,拿毛笔在他鼻翼两侧往下延伸,画了长长的两道胡须,眼里带着些笑,脸还冷着:“一边去。” 阮唐伸手要擦,又有些不敢,只能垂头丧气支在书案边,跟周锦城有了深仇大恨一样。 外头的鸟雀叽叽喳喳,刚打过没几日的蝉又有起复的势头,逐渐聒噪起来。 阮唐肚量小,脑子更小,不一会儿就忘了自己还生着气。他看周锦城读书认真,侧脸那样好看,搭在泛黄书页上的手也好看。小傻子细看半晌,接着便放轻了动作往门外去,拿上网去捕蝉,嫌它们嚷嚷的周锦城没法念书。 这时候虽已近黄昏,但大地上残留的热度依旧灼人。捕蝉的网塞进袖子里,阮唐爬了三棵树,身上汗津津的,却还不觉得累,似匹用不尽力气的小牛犊。 他喝了一碗莺儿给的冰镇过的酸梅汤,抹了把嘴就又去接着爬树。 等把门口对着的一片树上的蝉收拾的差不多以后,阮唐的两只手心被划了很多道细细的口子,不流血,但疼的很。 他忍着疼冲了凉,又把手洗净,没叫周锦城知道。 到晚上还没睡着的时候,躺在床上,手心里的伤一阵阵疼不是疼、痒不是痒的磨人。阮唐耐不住,滚了两圈,往周锦城怀里钻去。 这回倒没被推开,被周锦城握住一只手,按住一侧肩膀不叫动,然后探手去摸他的肚子。 小孩儿原就恢复的快,阮唐的身体还好,养了这么几日,腹部的鼓胀便下去不少。 周锦城摸完了,才把人推回原位,问一下午不见人影的阮唐:“给你的虾壳嚼了没有?” 阮唐点头,身上再瘦,脸蛋上还是带着一点婴儿肥样的软肉:“嚼了,好香,就是没肉。” 他夜里睡着的时候喊了两回疼,周锦城估摸着,是因为在长身体,便让厨房日日把做菜剥下的虾壳炒了送过来。 虾肉寒气重,小孩子吃多了受不住,民间就一直有给长个子的小孩儿嚼虾壳的说法。只不过实践的少,因为除去住地近水,一般人家少有吃的起这东西的,更别说从哪里来的虾壳。 厨房只当大少爷要吃,便费尽心思,配料不知加了多少,又是炝锅又是爆炒,将在这府里一点不上台面的残渣做成了山珍海味,却不知最后全进了小傻子的肚。 周锦城道:“没那好事,想吃肉,等发了月钱自己买。” 阮唐问他:“哥哥是少爷,怎么这样小气?” 周锦城闭眼不再搭理,阮唐果然小孩儿心性,没人回他的话,不过几息时间,便呼吸悠长——睡熟了。 他起身就着月光看了看睡着的傻子,脸上没像白日里那样总带着笑,好像很顽皮的样子。现在很乖,嘴巴也闭起来了,不再嘟嘟囔囔地教训人。 第二天早上醒来,阮唐一起身就觉出手上的不对。 他摊开掌心低头一看,两手上都涂了一层淡黄色的东西,味道还很不好。阮唐转着眼珠想了会儿,愣愣的,突然脸色一变,像天要塌了一样对已经下地的周锦城喊:“哥哥!我手上有尿!” 那是周锦城碰了一下他的手,发觉他抖了一下,心知不对,半夜起来看过后给他上的药。 饶是周锦城,此时闻言眼角也抽了两下。他理好长衫往外走,一眼没多看傻透顶的阮唐。 接下来的日子,周锦重一连大半个月没来,这天刚过午时,正房太太却突然打发了人来叫阮唐。 莺儿向周锦城请示,说的意思,怕是太太要要阮唐走。 一个下人,周锦城本不该在意。可阮唐不一样,跟他同吃同睡了一个多月的小孩儿,傻得冒烟,只认他一个哥哥,怎么能给了别人。 “不去。”他看一眼无知无觉在一边费劲儿研墨的阮唐,道:“叫他们回去,太太有什么话,请来我院里说。” 哪有让当家太太来看儿子的道理。 偏那两个来传话的老妇拿周锦城没有任何办法,只得空着手无功而返。 莺儿还担心,平时太太看起来脾气再好,可真惹恼了她,少不得要在暗处给大少爷使什么绊子。她当着家,面上笑着,可今天短个这个,明天说少个那个,就足够折腾人了。 未曾想晚些时分,林素岚竟真来了。只带了一个陪嫁丫鬟,丫鬟手拎一红木食盒,先让莺儿通报过,才进了书房去。 屋里还未点灯,周锦城暂且歇 分卷阅读13 一会儿,在看阮唐写的几个字。 小傻子不认识,不知道那是大少爷的名字。 只知道笔画多,难写。他一手几乎是抱着笔,动作生硬,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将写完十遍。 林素岚进屋后,周锦城便收了那张纸,起身道:“太太来了。” 林素岚冲他笑,道:“城儿坐下,我就是来看看。带了碗汤,给你补补。” 她的丫鬟从食盒里取出碗来递给林素岚,又由林素岚端给周锦城。他双手接过放在案上,道一声有劳太太,面上还算是过得去。 那丫鬟搬了把椅子给林素岚,两人一时对坐,林素岚看看站在周锦城身后的阮唐,笑问:“这就是你那新书童?” 周锦城道:“在我屋里一月有余,不算新了。” 林素岚点点头,道:“看着是个好孩子,不然怎么锦重也跟他玩的到一起?” 周锦城一早就猜到是周锦重想要,但这时候从林素岚嘴里说出来,他年纪尚没那么大,容易冲动,因而还是有些怒气冲头。 周锦城没搭话,林素岚脸上笑意渐渐淡了,看了看他,微微垂头道:“锦重不晓事,只说要这孩子陪他玩,我安抚不下,又怕叫你爹听了要罚他。没办法,才说‘你要同人家玩,也要看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午时正好锦重在我那里,我原本想,把这孩子叫了去,左右锦重是小孩子,听他说个不愿,也就绝了这念头……还是我做错了,城儿好生读书,下回姨娘定然不会拿这种事来扰你。” 她说这一席话,周锦城没有不信,只是她最后口称“姨娘”,才一下子点着了周锦城心头那把火。 她若当自己的娘是亲表妹,也不会瞒天过海,那么早就怀上了周锦重。 林素岚说完就要走,周锦城没有起身送,阮唐更是怕生,躲在他身后连步子都没挪。 林素岚就那样干巴巴的自己来,又干巴巴的自己去了。 这种事在府里一向传得快,第二天周锦城便被周霖辅叫去一通训,不知怎么罚的,吃过午饭走的,到点灯时分尚未回来。 阮唐不敢远走,就在周锦城走前要他停下的路口等,蹲的腿麻了,就站起来走走。 四周没有一个人,静的让人害怕。 不过今夜的萤火虫倒是格外多,却没有往日那样吸引阮唐,他像是看不见似得,在原地走来走去,只一心等他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 ☆、chapter 8 第八章 周霖辅原本没打算对周锦城动手,把他叫到屋里来,也只是顾自看书,把他晾在一边叫干站着。 只因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当。 可他看着周锦城那个负手立着,垂眼收下巴,一副看似谦逊、实则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就生气。 “逆子!再怎么说她也是你母亲,这么多年念的书,难道都念到狗肚里去了吗?我看,你若连孝字尚不能做到,他日考上功名,也只能为害一方!” 周锦城任他骂,听他话音落下,便是轻轻一笑:“母亲?我母亲早死在了九年前,如今还哪里来的母亲?抑或是,父亲娶进门一个,周锦城便多一个生身母亲?” 周霖辅被他气的手抖,回身取下墙上的藤条,“啪”的一声敲在桌上,喝道:“跪下!”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跪天跪地跪父母,是天经地义。周锦城没有犹豫,说跪便跪。两膝稍微打开,把脊背挺的笔直。 周霖辅没再多言,直将三指粗的藤条一下下往周锦城背上落。 打过十几下,他才问:“你知不知错?” 周锦城道:“儿子不知何错之有。” “好。”周霖辅用藤条指指,顶端离周锦城很近,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到他脸上去,“很好,那我就打到你知道!” 周霖辅的房里闹作一团,没一会儿,林素岚就急急忙忙地来了。 她不敲门,也不等小厮通报,直接开门进去,冲上去拉住周霖辅挥戒尺的胳膊就央:“做什么孽呀!他好好的在屋里念书,老爷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去找他的不痛快!城儿怎么着你了?” 周霖辅板着脸,但被林素岚拉住以后没有甩开,手一松,藤条便掉在地上。 那是家法,连林素岚也不敢动。不过好在他不动手了,僵持一会儿,便顾自走到一边椅上坐下,倒了杯茶喝。 林素岚弯腰去扶周锦城起来,“城儿,没事吧?你老爷脾气不好,心里是疼你……” 她没扶动周锦城,却看见了他背后的衣服上被周霖辅抽破的口子,一时间愣住了,红着眼回头去瞪周霖辅,带着哭音喊:“他十七了,秋天要应试去的人,你还下这样的狠手,疯了不成!” 周霖辅不看她,硬邦邦地道:“应试!不教教他孝字怎么写,这试应了也是白应!” 林素岚一味地哭,周锦城执意不起,她怎么能拉的动。 “锦城,听话,回屋去。你爹不对,待会儿……待会儿我说他。” 周锦城跪的稳,周霖辅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的眼角跳了两跳,起身摔门走了。 跪是周霖辅叫他跪的,周霖辅不说起,周锦城便不会起。林素岚在他跟前哭,周锦城只当听不见。 这一场闹的突然,林素岚问了跟着周霖辅的小厮,才知道是因为她昨晚去书房的那一遭。 进屋时,她的眼更红了,手里端着托盘,放在周锦城脚边,叫他好歹吃两口。 周锦城看见饭,想起了将他送到二门,眼巴巴看他走的小傻子。那傻子不知道回没回去,到这会儿该饿了吧?要是一直在那儿站着,碰上锁门的来赶他,不知道要怎么样。 周锦城突然着急起来,连跟周霖辅对着干的劲儿都没了。 夜色早就深了,没多大功夫,不知哪去了的周霖辅又回来了。身上带着露水,满脸疲惫和恨铁不成钢。 周锦城果不其然还跪在当地,硬气的不得了。 他踱到周锦城面前,叹气道:“行了,回去吧。我现在管不了你,不管就是,你厉害,周锦城,你厉害。” 周锦城起身,回了句:“不敢。” 说完,不等周霖辅再生气,即刻转身便走。 他路过林素岚,两人擦着了肩膀,林素岚张口要说什么,却很快就只看见周锦城的背影。她只好打发守在门口的周安:“快,快送送大少爷!” 周锦城回去的晚,周安提着一盏灯送他。阮唐果然还等在他走前把人留下的地方,见周锦城出来,立刻小跑两步,上去握住了他的手,“哥哥回来了。” 周安脸上神色很不好,皱着眉,腰也弯着。但周锦城却还好心情的冲阮唐笑了笑,攥住他的手往回走。 阮唐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等了好久、 分卷阅读14 很黑所以有点害怕、哥哥饿了没有,都想说。可他看周锦城笑了,就突然安静下来,乖乖被周锦城带着回屋。 外衫退下,白色中衣上渗出些血迹。周锦城自己够不着,只好叫阮唐来,“把药涂到发红的地方,会不会?” 阮唐一手拿着药膏,眼前正对周锦城伤痕累累的背部。没有血流下来,但一道道被藤条反复抽过的地方的皮肉都软了,与血和在一起,又同衣服黏了一下午。 刚才周锦城自己生生把中衣剥下来时,已经痛出了一身的冷汗。 阮唐的手抖的厉害,他害怕,却知道怎么也得先给周锦城把药上了。 小傻子没做过这种事,下手却格外地轻,几乎没因为伤药的动作再多让周锦城痛过。 软膏用了大半盒,等周锦城说的“发红的地方”都涂上了药,阮唐才把手里的药往桌上一扔,绕到周锦城前面,浑身都没有力气一样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呜呜呜呜呜”哭得伤心,弄得周锦城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阮唐的后脑:“你哭什么?又不是你挨打。” 阮唐的眼睛贴在周锦城颈侧,眼泪把那儿染湿一片,还抽噎着哭的停不下来。 小傻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着周锦城伤成那样的后背,他难过的要命,一颗心痛的厉害。恨不得……恨不得那些伤移到自己身上。 “哥哥……呜呜呜呜呜……哥哥……” “好了,好了,别哭了。”周锦城不笑了,一心安慰小傻子,“饿了没有?咱们吃饭,嗯?” 阮唐哭着说了句什么,周锦城没听清,把他的头从自己怀里拉出来,“说了什么?” 阮唐眼里还在往外流泪,泪珠子一颗颗砸出来,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紧挨周锦城的膝盖站在他面前,抽噎着、肩膀一抖一抖,含糊不清地说:“等我大了,我……我保护哥哥,呜呜呜呜呜……叫谁都不敢欺负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说一下,以后就不在微博发链接啦,定晚上九点更新,大家来晋江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第二天补。么么哒 ☆、chapter 9 第九章 周锦城嘴角勾起一个笑,拨拉开黏在身上的小傻子,去桌边将食盒里的菜一碟碟拿出来,筷子和饭碗摆好,叫跟到他背后还在哭的阮唐:“别哭了,吃饭。” 阮唐确实饿了,他等周锦城等的专心,这时候闻着饭香肚子才叫起来。脸上还挂着泪,就大口吃起来。 周锦城叫他慢点,阮唐护食,两手将碗捞回怀里,就把眼睛一瞪,“我马上要被饿死了!” 惹不起。 周锦城慢慢地吃,间或给他夹两块肉。 晚上周锦城只能趴着睡。两个人弄水收拾好了,周锦城都趴在了床沿,阮唐还在地上站着。 周锦城斜他:“要人请?” “我今晚自己睡。”阮唐攥着自己的中衣下摆,低头说:“我、我去外头睡。” 周锦城问:“为什么?” 阮唐摸摸鼻子,说:“热……” “胡说八道。”周锦城伸胳膊拍拍床里头,“老实上来睡。” 阮唐一直就是个有主意的,又傻又倔,自己想好之后听周锦城话的时候少。 他在床边蹲下,脑袋杵在周锦城眼前,下巴在手背上支着,说话时脑袋一晃一晃的,“可我晚上老动,碰着哥哥的话,可怎么办?” 周锦城道:“碰不着。我看着你要过来,离老远就给你一把推回去。” 阮唐眼睛一亮,说:“这样好!” 他咧着嘴笑,起身熄了烛火三两下爬上了床,小被子的一角盖在肚子上,冲周锦城乐个没完没了。 周锦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道:“缺心眼儿,缺心眼儿!” 不知是不是阮唐心里记着这事儿,总之周锦城背上带伤的几天,他晚上都睡的很乖。跟之前被周锦城抱在怀里一个姿势,只不过掉了个个儿,面向周锦城蜷缩起来,把软枕揉怀里,一整夜都不动。 府里下人都习惯了这父子两个的折腾。闹将起来一场,父子两个谁都不见谁,能平静十天半个月,接着再来个什么小事儿,让两人碰上面,就总能再因为一句小小的口角再争执起来。 可这回还没等到周霖辅和周锦城再唱一场大戏,周锦城外祖家便来了信,道是他外祖身上有些不好,想见他。 接着信以后,众人都知道,孙家十有八九是要有白事了。 周锦城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他外祖到今年已七十有五,送走一儿一女,现要去了。 周锦城离府前,周霖辅又将他叫到正房。林素岚不在,桌上放着一摞礼单样的册子,周霖辅将那摞东西往前推推,道:“这些,给你路上带着。用不完的,也不必带回来,就留在外祖家,你舅舅们用得着。” 厚厚的礼单,怎么会只是给周锦城路上的盘缠。 那是他母亲嫁进周家时带的嫁妆的一半,进门便一分为二。一份是给儿子的,一份给女儿,这些年一分未动过。 然她膝下只一个周锦城,并没留下女儿,如今周锦城的外祖要去,便趁着人还在,周霖辅要把除过周锦城的东西还回孙家去。 周锦城立着没答话,周霖辅的脸色也不很好,将那单子拿起一份,打开又合上,良久,才塞给周锦城,道:“去吧,多住两日也无妨,陪陪你外祖母。” 府里人给周锦城打点行装,老爷的意思,是秋试在即,不必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叫周锦城在他外祖家安心读书,待应试时再回来。 孙家是世代书香门第的人家,规矩严比周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少爷们都是丫鬟伺候,没有小厮睡在外间的规矩,若带了阮唐去,吃住都没道理再跟着周锦城。 “……所以还是不带你去,留你在家里同锦重玩,跟前段时间一样。过两月我便回来,知不知道?” 阮唐抿着嘴,两边颊上酒窝深陷。听完周锦城的话,他好好想了一阵,面上有些凄惶似得,又很不解,问周锦城:“哥哥……不要我了么?” 周锦城捏一把他的脸,道:“乱说什么。你在府里待着,跑那么远不是玩的,在别人家,你闯了祸,我都护不着。” 阮唐乖乖任他揉捏,而后点头答应下来:“我太傻了,要闯祸……阮唐不闯祸,不进他们那大房子了,哥哥去吧。” 周锦城没想到小傻子这么好哄,一时竟还有些忿忿,把人拉到两腿间牢牢夹住,两手更用力地揉阮唐的脸:“巴不得我走,嗯?我亏待你了?天天留着好东西给你吃,你说,是不是?” 阮唐乖得很,一点不挣扎,被揉着,一点点歪了身子,趴在周锦城身上,侧脸贴在了他肩上,环着周锦城的脖子。 周锦城手上 分卷阅读15 的劲儿也渐渐的小了,把最近长起些肉的小孩儿松松的抱在怀里,少见的用好声气跟他说话:“哥走了,你想不想哥哥?” 阮唐想了想,在他肩上点了两下头,说:“想。” 周锦城的心情突然好了,又笑起来,捏着阮唐的耳垂把人拽起来,食指点在阮唐额上,道:“该想,我对你多好,嗯?我对你多好。” 病不等人,周锦城第二天天蒙蒙亮便上路。莺儿叫他起身穿衣,一坐起来,就见身边的阮唐跟着坐了起来,两眼清明,竟像是已醒了有一会儿了。 周锦城按住他一边肩膀,道:“睡着,锦重用过早饭才来找你。” 阮唐捏着被角被他按回原位,没说话,只是那么盯着周锦城瞧。 要走了,总是有留恋。对周府的,对小院儿的,对阮唐的。 周锦城在门口回望一眼,少年心事去的快。他深吸口气,想着很快要回来,愁绪便消了多半。 他们在路上走了七日,周锦城的身体一向好,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找上了身,在客栈烧起来走不了。 在客栈停留的第三日,周锦城好了不少,早晨服过一回药,预备着中午便要启程。 客栈的小二送了饭菜到客房,周锦城还在里头,他俩不知主人还在,便一边摆桌一边说些闲话。 “没听周围哪儿有闹灾的地儿啊,怎么还有生的小叫花子……” 周锦城换衣裳,断断续续听见两耳朵“小叫花子”、“哥哥”。他心知不可能,等来等去,待用完午饭,行装都打点好要上路了,最后还是下了马车,去叫了其中一个小二来问刚才说的小叫花子是怎么回事。 “回少爷,咱们也不知道他打哪来啊,这城里的地盘都有限的,您别看只是讨饭,各人分各地,你打野地里来可不成。” 小二说的,那小叫花子昨晚上到的,大概饿狠了,大喇喇蹲在后门就拦人。 “本以为是要吃的,没想上来先问了什么……哦,问有没有大少爷住店,大少爷可多了,谁知道他问哪家的呢?也没人知道那些,就是那小鸡崽饿晕了,说胡话呢。” 周锦城往后门走,小二的话还在他耳朵里嗡嗡打转:新来的小叫花被守着这片地的几个讨饭的小孩儿围着打了一通,剩饭没分着一口,大概是被打狠了,躺了大半夜,现还在鸡棚外蜷着呢。 ☆、chapter 10 第十章 近日来,连绵的雨一刻未歇地飘洒在从云城至锦州的土地上,不很大,却没停过,像是回到了五月的梅雨时节。 周锦城顶着牛毛细雨被小二领到客栈后门,再朝东走几步,便是小二口中所说的鸡棚。 雨水打湿了积年的粪便,气味熏人,还未走到地方,便被小二拦住:“少爷,这地方腌臜,您人好,若可怜那小叫花,小的替您去送碗剩饭就得了,您看……” 周锦城不答,只往前走。走近了看,鸡棚外的确蜷缩着一人,很瘦很小的一个。搭在鸡棚上头的雨帘没遮住他,雨再小,淋了一夜也该湿了。 周锦城在那具身体边止住脚步,叫了声“阮唐”,嗓音哑的厉害,又带着难以置信。蜷缩着的小孩儿从挡着头的胳膊里露出脸来,嘴角一下翘起老高,眼睛里很亮,大声喊他:“哥哥!” 阮唐的脸不是很脏,只鼻尖上染了片灰,脸蛋上糊了不知哪里的一点血。全部收起向后扎成包子的头发里沾着两根小树枝,还有些灰。新做的衣裳上却滚脏的厉害,完全湿着,都是泥点子。 周锦城只觉得荒唐,一时片刻分不清心里头的感觉是心疼还是愤怒。 阮唐就那么侧躺着蜷着没动,看着他的表情很高兴,完全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锦城捏紧拳头又松开好几次,才俯身去拉他:“起来。” 阮唐被他扯着胳膊起身,不过动了一动,便咧嘴痛苦至极的“嘶”了一声,抱着肚子又躺回了原地。 周锦城单膝跪地,用手扶着他后脑勺问:“哪儿伤着了?哪儿疼?” 阮唐捂着肚子,脸都因为那一下疼的白了,“肚子疼。”说完他还向周锦城解释:“被人踢了几脚,不是饿的疼。” 周锦城拿手去摸,阮唐捂着的是肋骨的位置。 他的眼不知为何突然间发起热来,雨势渐渐大了,浸湿了发,浸湿了眉,然后聚成水流从眼睫上淌下来。 周锦城冷着脸吼:“谁让你跟出来的?!叫你在家里待着,谁让你跟出来?” 阮唐被吓了一跳,翘着的嘴角慢慢收了,酒窝也平了,怯怯地看周锦城。 他的头还枕在周锦城手上,安静了一会儿,阮唐在周锦城手心里蹭了蹭,嗫喏着说:“我不进去,哥哥,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周锦城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哄阮唐留在家里,阮唐很容易就答应下来,对他说:“阮唐不闯祸,不进他们那大房子了,哥哥去吧。” 怎么是这么傻的一个傻子呢? 初见时,周锦城在突然的一眼中,觉得阮唐和周锦重有一点相像: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害怕,有些拘谨,是想靠近、又疏离的样子。 可就那么把这傻子留下后,不过两日,便知这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像处。 锦重有礼,阮唐要跟他平起平坐。锦重胆小,阮唐……阮唐对着别人还怕生些,在他跟前却是事事都要占上风的。锦重害羞,阮唐却会不依不饶地送上脸蛋叫他“赏一下”。 …… 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阮唐也并不是他的兄弟,他却还是继续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地照顾了这么久。 装好的车又重卸了下来,阮唐被周锦城抱着上楼,先在外头的小榻上拖了衣裳,才被光溜溜地抱进里屋。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等大夫来瞧。 周锦城静静坐在床边,他不说话,手却给阮唐拉到被窝里握着,听着一叠声的叫:“哥哥,哥哥……哥哥……” 周锦城气的眼角直跳,却还是被他喊的没有办法,硬邦邦道:“闭嘴,再多话,还把你丢回鸡棚。” 阮唐把被子里的手拽出来贴在自己面上,说:“等我不疼了,我在后面跟着哥哥。” 周锦城蓦地转头等他,阮唐却还是一味地笑,又稍微有些委屈:“你们走太快,我跑也跟不上,幸好可以问人。” 不长不短的十日,这人又跟先前来家时一样了,身上瘦的不成样子。周锦城想想阮唐身上火柴似得两条手臂两条腿,就气的一点不想理他,过会儿却还是得问:“路上睡在哪儿?” 阮唐说:“先问问哥哥晚上宿在了哪儿,就在外面,随、随便找个地方……” 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出周锦城的不高兴,隔了段日子没见,阮唐拘束了些,闭了嘴,眼睛一眨 分卷阅读16 一眨地看周锦城。 一直沉默到大夫来,看过之后,万幸是肋骨没断,只是腹部的淤青还是骇人。大夫开了药,外敷内服都有,周锦城送完大夫回来,脸色缓了很多。阮唐最能看得清周锦城的心情好坏,张嘴就说:“哥哥,饿。” 周锦城瞥他一眼,最终没骂,叫人送了饭菜上来。 问明白了阮唐是跟着自己前后脚出的周府,周锦城写了封信回去,说了些路上的事,将自己生病也一并说了,是阮唐守在身边照顾的他——临走前忘了告知家里,最后还是把书童带上了。 外头下着雨,天色早早地就暗了,周锦城看了会儿书。晚上躺下,黑暗中,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周锦城细问了阮唐路上怎么来的,阮唐就一点点说给他听: 先跟着跑,跑不动跟丢了后就挨着问。周锦城沿途经过的城镇都不大,只要问问带着车队阵仗很大的少爷宿在哪,十有八九都能问到。鞋子走坏了,就编了草鞋穿,阮唐在家时跟他爹学过,想不到是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吃什么……其实没吃到什么,一路上能碰上些野果子树还能摘些,除此外就没有了。 “我衣服里还有一个,黄黄的,跟杏子一样,好吃。”阮唐身上有伤,不敢动,规规矩矩地面对周锦城侧躺,可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少,比给周锦城看:“但是有这么大,哥哥,明天起来给你吃。” 周锦城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阮唐摇头:“是给哥哥留的,我一直剩着一个,再碰上一样的树就摘下来换了,怕坏,但一直都剩着一个。” 他又重复一遍:“是给哥哥留的。” 睡前周锦城给他擦了身体,但头发还脏着,阮唐自己嫌弃自己,垂头小声说:“我太脏了,不然,把吃的留这么久,哥哥是不是可以赏我一下呢……” 周锦城手撑床挪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阮唐愣愣的,叫了声哥哥,嘴还半张着,周锦城眉眼依然冷淡,却又低头在他眉心轻轻地亲了亲,道:“赏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才看见开心快luo每一天姑娘扔了1个深水鱼雷,不知道怎么说,真的太破费了,很不安,很受宠若惊,你自己记着吧,一半完结之后来找一下我,给你写个点梗番外。 这不是鼓励让大家投深水啊,实在是太多钱了,扔个地雷热闹一下蠢作者就非常非常感谢了,只评论也很开心,真的,大家留着买糖吃吧。几句话说的颠三倒四的,中心意思是爱大家,不要太破费,谢谢,鞠躬。 感谢以下几位姑娘的霸王票,谢谢支持,么么么哒 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姑娘的地雷x4、手榴弹x1 诺诺子酱扔了1个手榴弹 镜真扔了1个手榴弹 21941026姑娘地雷x4 良江姑娘地雷x2 夷陵老祖是我心头小娇、落梅兮出、决明子、20154701、八点四十五、猫耳、Ich vermisse dich、就叫小苗苗、李英俊、老头和老爷子、荃湾荃湾、wings、不要饭前叫我吃甜食、你的宝贝、=w=姑娘的地雷x1 ☆、chapter 11 第十一章 周锦城说完赏你之后,没有退开,就那么撑在阮唐身上看他,过了会儿才问:“还饿吗?” 阮唐被亲了一下,心里正甜的要命,摇头闷声说:“不饿了。” 好嘛,周锦城的风寒刚好些,这个小傻子又得了。 刚才叫了一桌菜,大半进了阮唐的肚,最后是周锦城怕他一下吃太多不好,才叫他放下了碗筷。到这会儿胃里反应过来,确实已经饱了。 周锦城拿手背探阮唐的额头,是有些热,但只有一点,看他样子也没事,应该睡一觉就能好。周锦城便把被角给他掖好,道:“晚上不许乱动,记得了?” 阮唐乖乖点头:“记得了。” 他擦完身体以后没衣服穿,只好光溜溜钻进了被子里。两人都是男孩子,他在周锦城面前不会害羞,只因为外头的雨下了太多天,屋里有些阴冷,才由着周锦城把自己紧紧裹住了。 除了离家时有些不舍,之后路上便很赶,其实没什么感觉。这会儿见了,周锦城才发觉自己老想弄弄这小傻子,他戳了戳阮唐脸颊上的酒窝,又捏了把人家的鼻子,才克制着收手躺回原位,道:“睡吧。” 他一整天都待在客栈,风寒去了大半,这会儿并不困。累的人是阮唐,这一路来的辛苦没法想象,可小傻子睡了一会儿,在半睡半醒间摸索到周锦城的手握住,嘟囔着喊了声哥哥,周锦城答应了,他才踏踏实实地睡熟了。 第二天起来,要面对的问题还是没有衣服穿。 阮唐身上那身已经不能看了,前一晚睡下后叫人去洗了,干干净净拿在手里,才发现上头到处是磨破的口子。 阮唐看周锦城的脸色不好,只当是因为自己弄坏了新衣服,心里害怕,老实裹着被子在床上待了会儿,没出声,想了想,才低着头小声说:“我赔的,等我发了月钱,我赔……”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听不见了,周锦城边翻箱子边道:“发了月钱,不是说要买肉吃么,哪还有银子赔衣服?” 阮唐绞着手指头,好半天,才说:“我……我少买点肉吃。” 周锦城给他气笑了,“你能有多少月钱?” 顿了顿,他又问:“跟着我天天少了你的肉吃?” 阮唐怔怔的,道:“哦……那,那不买肉了,都赔衣服吧。” 说话间,周锦城便找出一身来,递给阮唐:“给。” 阮唐却犯了别扭,扯着被子直躲,“哥哥这个衣服,我不能穿。” 周锦城道:“怎么了?” 阮唐不说,只摇头:“不能穿。” 周锦城只伸手去拽他的被子,这样僵持起来,阮唐哪里是周锦城的对手,很快就让人剥鸡蛋一样,光溜/溜坐在了那里。 周锦城把连同里衣在内的几件衣服放在他腿上,“自己穿。” 周锦城的衣服套在他身上,从肩到腰,从袖子到裤腿,哪哪都不合身。 阮唐的手脚都看不见,身上套一件月白暗纹长衫,歪着张懵懂可爱的脸,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 他端坐着,都不敢怎么动弹,没那么跳脱了。衣服是他自己穿上的——在周锦城不容拒绝的命令下,这会儿又央求着周锦城:“哥哥,让我脱了吧,原来那个也还能穿。” “我的衣服怎么你了?穿的好好的,怎么了?” 周锦城有些不悦。他全然无视那长出来的一截袖子,和松松垮垮的腰身,板起脸这样问阮唐。 阮唐偷着摸了摸身上柔软的料子,低头不吭声了。周锦城以为他乖了,便走动着收书和琐碎东西。却没想,一回身,就见阮唐犹犹豫 分卷阅读17 豫地,在伸手解扣子。 “阮唐!”周锦城蹙眉走到阮唐面前,低头几乎是怒视着他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阮唐总会在些奇奇怪怪的点上害怕周锦城,像是这样,周锦城吼他、给他冷脸的时候,他反而不会有什么退缩,“我不想穿这个,哥哥,让我脱了吧,求求你哥哥……” 周锦城弄不懂他究竟在坚持什么,原只是件小事,气氛却渐渐凝固起来。 阮唐解开一半扣子,见周锦城脸色实在不好,才一脸“你怎么就是不听呢”的表情对他说:“穿什么都要祸害的,从这走了以后,我都还是睡外面。路上的杂草会挂,爬树时候也会磨,原来那个衣服就是这么弄坏的……哥哥这个衣服好,别糟蹋了好东西。”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之后他还是在后面跟着周锦城。马车走的慢时,他可缓一缓,要是碰上宽敞的官道,就只能边尽量赶边一路问人,才能不把他的哥哥跟丢。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是不是没说过呀,咱们这个文比较短的,不入v啦,大家甜一甜就好,么么哒(づ ̄ 3 ̄)づ 感谢以下几位姑娘的霸王票,谢谢支持,鞠躬 芣小福、镜真、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素衾三三、LM_姑娘的手榴弹x1 惜惜旦拂拂、二货腐女子、泡菜鱼、梨娓、27329756、阿潜潜啊扔、开心快luo每一天、小蓉蓉、我爱吃飞饼、yvonneyy、锦书难织、20154701、喵了个咪、雨霖铃、南扔、不要饭前叫我吃甜食、徐徐山风吹草低见臦、小黄豆啊豆、Miss.witch、zzz、Psyinimoto、花花不想起床、姑苏天子笑。、Moyna扔了1个地雷、LM_、荃湾荃湾、你的宝贝、243173208、243173208、冬天爱暖气、一只兔、想养一唧喵、往夕何兮扔了、幂夹、荃湾荃湾姑娘的地雷x1 ☆、chapter 12 第十二章 周锦城拽开阮唐的手,沉着脸把他解开的扣子又一粒粒扣上。 小傻子恹恹的,说不上来原因,周锦城看了后心情更糟。他没好气地对阮唐说:“你不在后头跟着了,从今日起,都跟我一起坐马车。” “可是哥哥说过……” 出门前,周锦城说的,怕外祖家规矩严,阮唐去了闯祸。 “你没闯过祸。”周锦城站在阮唐面前,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语调平平道:“在府里时,你就很乖。” 阮唐想了想,点头说:“我没闯过祸,我很乖。” “以后也这么乖。” 周锦城说完,阮唐便立刻换了副面孔。他脚尖着地跳下床,跟在又开始检查东西的周锦城身后,嘴里又跟着重复一遍:“以后也乖,去了哥哥的外祖家就不用怕。” 脚上全是磨起来的水泡,有些破了,有些没有,所以走起路一拐一拐。动作大了,磨得狠了,阮唐还会忍不住“嘶”地倒吸口冷气。 周锦城停住动作,回身作势要扛。等手挨着他了,又想起小傻子肚子上的伤。 他叹口气,又换了个姿势,改为托背揽膝窝的抱法,一路下楼,把个穿长袖唱戏的给抱到了马车上。 阮唐这会儿不挣扎了,乖乖歪在周锦城怀里,头在周锦城肩窝靠着,两手搭在自己肚子上,低眉顺眼地,乖的厉害,周锦城却更想跟他计较计较。 “你原本打算还在马车后头跟着我?” 阮唐点点头:“嗯。” 周锦城冷着脸问他:“都捡了你回来,怎么就觉得我会不带上你?” 上了马车后,阮唐还是坐在周锦城怀里。周锦城没说要放他下去,阮唐自己也没动。 周锦城这样问,他就摸着自己的肚子垂着头,少见的没说话。 “哪来的胆子?谁叫你跟上来的?”周锦城把在雨里鸡棚外捡到小傻子时的话又问了一遍,只不过这回是非要一个答案的架势。 阮唐乖乖地答:“我会想哥哥,你走太久了,莺儿说,哥哥要十月才回来……我,我想哥哥。” 周锦城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的眼睛,“能有多久,就那么忍不了?” 阮唐闻言半张了嘴,想了想,道:“哥哥给我吃好吃的……” “是不是谁对你稍好一点,你就愿意跟谁走?”周锦城恨铁不成钢道。 这回阮唐没有犹豫,他用力摇了两下头,说:“走的第二天,我饿的不行,在卖馒头的摊子跟前看了会儿,有个大娘说给我买,让我跟她走,我不愿意。” 阮唐顾自讲,“我不愿意,我是出来找哥哥的,我不跟她走。可大娘非要带我,还有个人也来拉我。” 人就在腿上,周锦城的心却遏制不住地提的老高。 “最后还是给我跑了,我知道哥哥在哪里住,看好了才去看卖包子的,所以后来很快就又跑回哥哥住的地方了。” 阮唐的眼睛黑亮黑亮,看着周锦城,在等他夸奖。 周锦城却长久地沉默下来,马车里的气氛跟着有些僵。 看阮唐那样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像是怕了,又像是根本无所察觉。但其实已经心虚的不得了了。 他在周锦城腿上不自在地坐了会儿,慢慢低下了头,没敢抬头看周锦城的冷脸,却也没逃,反往周锦城怀里又钻了钻。 小傻子左蹭一下、右蹭一下,最后终于把自己整个缩进了周锦城的两臂之间,歪头靠在了周锦城的肩窝。 他隐约知道周锦城生气了,却想不出是为什么。可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阮唐想。 阮唐做了很多求和的尝试:他等暂且在周锦城怀里待够了的时候,探身去倒了杯茶,周锦城接过喝了,没有搭理他。车队还未出城,他假装掀起帘子去看外面,沿街有老妇叫卖羊奶糖,便没话找话地问周锦城那糖甜不甜,周锦城闭目静坐,像是没有听见。 明明两条胳膊还环着他,却对他怎么都不理会。 阮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一个周锦城,他娘指给他的主子,花了银子买了他一条命的周锦城。是要听话的,不能惹周锦城生气。 他几乎要哭了,打懂事后加起来没哭过五次的阮唐湿了眼睛。小傻子心底很是有些委屈,但不是气周锦城,是气自己没法哄了生气的哥哥笑一笑。 两人像闹别扭的小孩,起了争执,一个生气,一个记着胡乱解释,到最后都沉默。只是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显而易见是红了眼眶。两张面孔都在说,我还想同你玩。 这样挨了大半天,路上一直没路过城镇,且带路人看看天色,怕再又下起雨来,不敢停留,因而一行人赶了一天路,没能停下吃口饭。 紧赶慢赶,才在暮色刚至时到 分卷阅读18 了安镇。 马车在安镇客栈门前停下,周锦城先下车,阮唐紧跟在后。一日舟车劳顿,他们未在大堂多做停留,将饭菜叫到了客房。 阮唐蔫蔫地从箱子里取周锦城的换洗衣服,垂头丧气地送到床边。衣服离了手,他也没走开,杵在周锦城腿边,不再絮絮叨叨地没话找话,还挺硬气的样子。 自从他到了周锦城跟前,就没受过这样的冷待。一整天完全的无视,同之前周锦城恶趣味的恶声恶气天差地别,即便是个傻子,也清楚地知道。 周锦城不肯理人,饶阮唐心里怕的再厉害,却还是想不出还能怎样。 送饭进来的小二打断了床边的对峙,阮唐在家时也慢慢开始跟着莺儿干些活儿了,摆碗筷已经很上手。他把周锦城的凳子也拉出来,才回头叫:“哥哥,吃饭了。” 那声哥哥叫的响亮,带着跟以前一样的,一点没减的甜。但好像这人真的是委屈极了,后面短短三个字,尾音就有些发抖,是哭腔。 可他不敢哭,只好憋着,两手揪着衣裳下摆深呼吸几下,才堪堪忍住。 阮唐巴巴地看着周锦城走过他身边,却一眼没瞧他,无措的情绪再也压不住,却还是不敢去抱,只蹭到跟前,可怜至极地求:“哥哥,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哥哥,别不理我……” 照阮唐那样说辞,那两个人是牙子无疑。看他饿极了,说两句话便知有些傻气,好骗……周锦城想不出,若是阮唐真被说动了心,因为一个馒头,抑或是一个肉包子、一碗热烫,在半路上跟了别人去,那么他身边便再也没有这样的一个小傻子…… 周锦城也才十七岁,他为若那样的假设成真以后无能为力地自己而生气,更为自作主张离家的阮唐而生气。可冷了小傻子一天,如果不好好说清楚,那小傻子的委屈还是白受。 “错在哪里?” 周锦城肯说话,阮唐的眼才蓦然红了,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周锦城的手臂,瘪着嘴强忍委屈说:“哪里都错。” “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很多人专在路上搜寻落单的小孩?好好的人家的孩子,年纪小的,养几年再卖,去当丫鬟、做奴才。像你这样的,已经大了,留不住,便得赶快出手,宁可便宜些,卖去府里做苦力。” 阮唐瞪大眼,“我不知道……” “路上那个要给你馒头,后又来拉你的人就是。”周锦城将阮唐拉进怀里,依然很生气,“差点又给人卖了。” 阮唐听他这样说,即刻忘了先前的委屈,很害怕一样地抱住了周锦城的脖子,连连摇头:“不要卖我,我要哥哥。 ☆、chapter 13 第十三章 捡到阮唐的第三日,周锦城一行到了孙家。 他们在城外碰上了府里派出来接的家丁,一路被迎回去,带的东西多,阵仗便不由人的大。加上孙家在柳州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因而没等周锦城坐上他外祖母的热炕头,孙府周边的人家便皆知,是孙家幼女留下的外甥回来了。 前阵子的雨下的大,但日头说毒便毒,明明已是七月流火的时节,可周锦城在二门下马车后命人发完赏钱再上小轿的一程,额上便出了一层汗。 这回阮唐定是不能再与他同坐,只能同其他下人一样,跟在小轿后头。 里头的人都热得慌,更别说是走在大太阳底下。阮唐皮嫩,最经不起晒,没走几步,细白的脸和后颈便汗湿了,睫毛上也似挂着水珠。 他虽然在小厮们里头算有年纪的,但身板小,并不显,又长得花哨、面善,而且周锦城将发了赏钱,所以这才刚打个照面的功夫,出来的老太太跟前的二丫头便肯对他的随从通融。 “这会儿乱,且你主子要见人,一时半会用不着你。你要是热的厉害,可往后头下人房的院子里去,那儿有井,可以打些水擦洗擦洗。” 阮唐伸手抹了一把被汗水蛰的睁不开的眼,不在周锦城身边,他有些稚气地不肯露怯,摇头说:“没事,谢谢姐姐。” 他声音很轻,好像被晒闷了,有气无力的。 那丫头闻言便拿帕子捂嘴笑,“柳州是比你们云城热些,一开始都这样,往后惯了便好。” 丫鬟说的没错,周锦城进了孙老太太的屋,直到晚上都没再出来过。天色渐暗时,有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出来领他们这些跟着周锦城来的小子们去吃饭,晚饭后,便给安置了地方。 八个小厮睡一间房,大通铺,房顶和墙壁都薄,一点热气阻隔不住。几息之间,刚拿井水冲过的身体就变得粘腻。 下人房晚上不点灯,其余几个小厮都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小声说话,阮唐跟他们不熟,并没接话,只一面听他们絮絮叨叨说些下午零碎听来的有关孙府的事,一面想周锦城。 现如今周锦城两个舅舅膝下都还没有儿子,所以说起来,孙辈只他一个男丁,这回若真的不好,他的责任要更重些,安排给他的活儿也多。 要招呼客人,要表现出哀痛,又不能过于失态。 阮唐大概知道失态是个什么意思,但要哀痛,又不能失态——他糊涂了。如果周锦城在,他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可惜这样分开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来之前,周锦城跟阮唐说过好几次,最近他不读书,按道理就不会经常用阮唐。阮唐记着。 小厮们还讨论隐晦地讨论了会儿,到时候谁会被轮到守夜和跟着送灵的活儿。这些事情里有肥差,也有谁都不愿去的,比如守夜,一点油水没有,还平白担惊受怕。 话题往灵异的方向去,跟周锦城无关,阮唐就渐渐不去注意了。他倒是觉得守夜很好,起码可以见着周锦城。 再过一会儿,说小话的声音没了,被此起彼伏的打呼声代替。 阮唐靠窗睡,他翻了个身,怎么都没有睡意。下人房不止墙皮薄,分的被褥也薄,还带着自打进了柳州,便氤氲不散的潮气。 他睡惯了周锦城的床,跟这里简直是天差地别,再加闷热,前半夜便一直没能睡着。 细瘦白皙的一具身体上裹了层汗,没挨到鸡叫,阮唐就轻手轻脚地起来,抱了被褥出去,先晾在竹竿上,又去打水冲洗。 木门一夜大敞,管他们的婆子来叫人时,阮唐正在门槛上托下巴坐着。 几缕晨光洒在他脸上,两只圆眼睛黑亮,冲她笑了一笑,婆子早起的不耐便扫去些,态度也好了点。她把那句“难不成在你们自己府里也睡这样晚吗”省去,只道:“时候不早,该起了,快去叫。” 这样按着人家的规矩过了两日,第三天夜里,孙老太爷去了,阮唐听人说,当时是老太太和周锦城守在边上。 这是喜丧,但 分卷阅读19 碍于天热,只停灵三日便摆宴席。 府里一下子忙了起来,阮唐也跟着忙,只不过没有方向。他在路上走着,在后院到处窜,谁逮住他指使个什么活儿,便立刻去做。就这样,一天也不得一点闲。 可倒也没亏待了他,看阮唐那副单薄的身板,便没人指他去做抬重物挑水的活儿。只往来送句话,抑或是拿牌子领东西,还经常能得口刚出锅的热乎的吃食。 这日下午,阮唐刚把两副洗好的羊下水送到厨房去,正在帮厨娘往大灶里添柴,有个没见过的丫鬟来喊他:“表少爷叫你,快来。” 阮唐想想表少爷是谁,便起身就走。灶前太热,他顺手抹了把汗,周锦城见着时,便成了个花脸猫。 他戴重孝,布料粗糙、做工简单,套在原来的衣裳外面。原本是板着脸,见了鼻尖侧脸糊上一抹炭黑的阮唐,神色才柔和了些。 “干什么去了?” 这个问题难答,不见他的这几天,阮唐可干了不少事,不知该先说哪桩。 小傻子皱着脸想了想,心里动弹,微微低头,先上前拽住周锦城的衣角,喊了声:“哥哥。” “嗯。”周锦城拿手摸阮唐的头,又顺着侧脸滑下去捏住了他的耳垂揉了两把,“府里事多,叫你闲着是不行。我跟他们说了,就让你在后院不用出来,事儿还能轻些。累不累?” 阮唐乖乖站着给他揉,等他把话说完,小傻子的胳膊已经圈住了他的腰,仰头看他,眼里水润润的,又黑又亮,浸满了干净的渴慕:“不累,我想哥哥。” 晚风带来枝叶的清香,天高云阔,西边已看不见太阳了,是个夜晚前短暂的一段亮堂时分。周锦城没对他笑,只由他抱着,还把脸也贴在了自己胸膛上,小猫样地蹭。 这会儿是下人的饭点,主子们也要回去暂且歇歇,灵堂正好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两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阮唐安静抱了会儿周锦城,又开始小声地叫哥哥。 周锦城还在揉搓手里那只绵软的耳朵,并不答应,阮唐也不着急,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这两天得了些什么新鲜吃的。 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长,周锦城把他从自己怀里推出去些,往他嘴里塞了块羊奶糖,又把个木头盒子放他手里,低头看着他说:“好了,回去吧。能偷懒就躲着偷会儿,没人说你。” 阮唐两手抓着盒子,也不看里面有什么,只点了两下头,软软嗯了一声,听周锦城的话,乖乖转身走了,可走两步就回头看看周锦城。等他第三次回头时,被周锦城两步并作一步上前拉住了胳膊,“盒子里是糖,要吃时再拿出来,拿出来就吃,捂在手里就化了。记住没有?” 阮唐立刻停下,回身又抱住了周锦城,仰着头,是很认真地听的样子。 周锦城被他那双眼睛看的心里突突的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想把一句能说完的话说上五句。 前几天实在是忙,心里一直挂着,今日得空,原本只是叫小傻子来看看。可临到分开,周锦城说了两次让阮唐走,却一送再送,最后把阮唐送回了后院,在门口对他说:“晚上我守夜,要是不怕困的话,到时候让人来叫你过去。” 阮唐的鼻尖有些红,手指描摹着木头盒子上的纹路,闻言急切地说:“我不困,一点都不困!我、我不喜欢睡觉,哥哥让我……” “知道。”周锦城这次没再跟小傻子纠缠,利索往后退了两步,道:“我走了。” ☆、chapter 14 第十四章 阮唐去了灵堂,一开始没有到周锦城跟前。时候还不是太晚,灵堂还有人,周锦城在牌位下的侧面坐着,他只能守在门口。 等到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关上,阮唐没来由抖了一下,听见周锦城叫他:“小唐,过来。” 周锦城的远房堂兄也在——孙文清的爷爷与周锦城的外祖是兄弟,孙家男丁稀少,饶已是这样远了,也凑不出五个男孩儿。 阮唐见礼后,就垂手立在周锦城身边。两人小声聊了两句,夜色浓重,孙文清没注意到,阮唐悄悄捏住了周锦城的衣角。 那只软绵绵的手不很老实,没有耐心,只在衣角上捏了片刻,便探了几根手指进去袖管里,去握周锦城的腕子。阮唐的掌心有些凉,周锦城还觉到一丝粘腻——小傻子吃完糖没洗手。 他们原先一面未曾见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过后,很快便沉默下来。灵堂满是香火味,周锦城往火盆里添了些纸钱,白纸烧成黑灰腾到空中,室内无风,很快又便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聒噪的蝉鸣停了,闷热也好了些,阮唐听见孙文清那边偶尔传来的几声悠长的呼吸,是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周锦城也注意到,没等得了空子的阮唐做出什么动作,便一把将人搂了,抱坐在膝上,一手环腰,一手揉着阮唐站得已然有些发僵的膝盖。 小傻子往他脖颈上贴,抱住周锦城的脖子低低地喊了声哥哥,周锦城应了声,他便小声问:“哥哥的外祖去了,就像阮唐的姐姐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再也不回来,是吗?” 周锦城点头,低声说:“是。” “别人说,哥哥会很难过,是吗?” 难过吗?周锦城自小没见过孙家人几面,加上他母亲的事,其实对这里的感情同样淡薄。 只是这话到底不能在灵前说来,他含糊地嗯了声,便引着阮唐说些别的,“你那屋里睡几个人?有人欺负你没有?” 阮唐被揉的舒服,困意上来,更往周锦城身上靠了靠,说:“睡八个人,没人欺负我,我起得早,还帮他们干活。” 小傻子转了一圈眼珠子,贴着周锦城的耳朵说:“我听见有人说,哥哥最待见我,所以他们不敢惹我。”说完,他自己乐了,就趴在周锦城耳根处嗤嗤地笑起来,热热的,周锦城还尝到一些甜。 “给你的糖吃了多少?” 阮唐用手比了个四,说:“三颗。” 周锦城把他一根手指头掰回来,道:“这是几?” 阮唐数数,歪头犹豫着说:“三……” 周锦城又将那个手指摆弄地竖起,“这是几?” 阮唐捂住脸,“四……” “笨。”周锦城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手挪上去,又开始揉那嫩生生的耳垂。 只是周锦城忘了阮唐的固执程度,不过一会儿,小傻子便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问题,他两手抱住周锦城的脸,傻乎乎地安慰人:“哥哥别伤心,少哭哭,阮唐亲亲。” 然后嘟着嘴亲在了周锦城嘴上。 两片唇瓣用力地挤上去,还蹭了蹭,是诚意很足的一个亲亲。亲完后,阮唐忽闪着眼睛看他,没有退开多少,沾着 分卷阅读20 糖丝的手也还在周锦城脸上紧紧捂着。 周锦城下意识舔了下嘴唇,像是,也有糖味儿似得。 这人的心思太干净了,干净的周锦城没法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来,只一门心思地觉得甜。 夜到底深了,不怕困的小傻子在东方将现鱼肚白时被周锦城叫醒,他歪在周锦城怀里睡了一夜,把他哥哥的脖子圈的牢,软软的脸蛋贴在人肩上,还留了点儿口水在上面。 周锦城用袖子给阮唐擦嘴,看他清醒了一些,才把他放到地上,又帮他整理衣裳。 那边孙文清也醒了过来,边揉眼便吓了一跳。立时拧头去看那火盆子,见火燃的正旺,里头还烧着一半纸,提着的那口气才呼出去,知是周锦城独自守了一夜,好歹没让纸火断了。 他比周锦城尚大一岁,此时脸上臊得厉害,周锦城却满面平淡,对他和善地笑了笑,孙文清才拱拱手出去了,先站在院里清醒清醒。 很快便有下人过来,一并送了饭给周锦城和孙文清。周锦城便拎了自己的食盒,领着阮唐往后头自己的屋里去。 丫头送来水,周锦城和阮唐洗漱完,自进了孙家,第一次头对头吃了顿饭。 阮唐吃着吃着抹起眼泪来,周锦城心里先一紧,问他:“怎么了?” 小傻子惯常爱笑,统共没哭过几次,这会儿却撂下筷子,往他怀里一扎,抽抽搭搭地说:“想哥哥,求求哥哥,让我来,好不好?我给哥哥守门,像刚才那个姐姐一样,在门口坐着,帮哥哥端水、收拾屋子,我都会做,行不行?” ☆、chapter 15 第十五章 周锦城见不得男孩儿哭,从前周锦重在他面前哭过两次,他次次觉得不耐烦。一来觉得小孩儿闹腾,二来认定周锦重娇气。心底只有那么一小块地方,为哭的不气不接下气的周锦重生出恻隐。 他不曾与周锦重有过多少交集,唯有那两回,倒还真有些兄弟参商的意思。 可阮唐的想念憋了这么一阵子,现在哭来,他却只体味到难受,仿佛感同身受。他摸小狗一样在阮唐头上摸了几下,道:“守门么……”阮唐猛地抬头看他,周锦城道:“可以。” 小傻子便笑了,眼角挂着颗泪,没再继续哭。 这人其实并不爱哭,最经常做的样子是笑。 晚间周锦城告知了那两个丫头,守门的活儿另有人做。晚间后厨的活儿完了,阮唐顺便在下人房冲过凉,又换了身衣裳,才带着身水汽高高兴兴地来了。 周锦城真要他守门么?最后小傻子还不是分了一半大少爷的床。 他在下人房嫌热,这会儿却挤过来,把周锦城的一条胳膊抱得很紧。 周锦城要他放开,阮唐不肯,反而振振有词:“在家里时不是天天这样么,可我都多少天没抱了?哥哥小气,我抱抱怎么了?很热么?我不觉得。” 话都给他说尽了,周锦城唯余长叹一声,那条胳膊也只能给人抱着。 周霖辅让他带的嫁妆,周锦城等办完丧事后拿了出来,给他的两个舅舅分派。可两个舅舅都坚决说不能要,要不得。 东西是孙家嫁姑娘送出去的,说这些东西同他家的姑娘一般重要也不夸张。姑娘去了,可还是那家的正房夫人,周家老爷哪天驾鹤,也是要与她合葬的。 如今嫁妆退了回来,往后怎么说? 退嫁妆的人就是这么个心思,即便做意思留下些零碎,说是给周锦城的那份,可收嫁妆的人又会傻到哪去,能看不出其中缘由。 周锦城更不会不知道。只是他已不对周家存有任何期望,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周霖辅仍然良心上过得去,要退,他少不得就乖乖给带了回来。 东西到底是留下了,孙家也再住不得。临考还有不到两月,周锦城胳膊上别一朵白花,便回了周家。 倒不是因为那过了经年又返还给孙家的嫁妆,而是另外一桩陈年旧事。 他娘在时,曾给他与二舅家的一个妹妹许过指腹之亲。从前没当真,可两人在孙家有过两面之缘,不知怎么的,孙家人便渐渐动了心思,常在饭桌上玩笑般提起。 这实在令人心惊。便是真正请了媒人,行过纳采,也少有人家会这样举动。 周锦城长到十七岁,从未想过娶亲如何。他被吓了个愣怔,将告别的礼数尽到,便逃命似得回了家。 除了作弄阮唐以外,他少有的在别的事情上露出少年人急躁冲动的心性来。 带去孙家的下人那么多,这事瞒不过去,不过几日,周霖辅便知道了。出乎周锦城意料的是,周霖辅没因这事叫他过去大加教训。 多么奇怪。往常因为他没有送林素岚出门,便会得到臭骂一通,此次失礼至此,周霖辅却全然不做理会。 周锦城不由得想,是因为失礼于孙家,周霖辅便不在意,还是因为他刚刚才帮忙送了自己母亲的嫁妆回去,周霖辅便将“功”与过两相抵消了呢? 想不通,慢慢也就不想了。 在周府,阮唐上午陪周锦城在书房,研磨铺纸晒字的活儿做的很熟练。下午周锦城要默书,房里不能有人,便放他去玩。 小傻子在府里一天比一天熟,再加上有周锦重的助力,两个人野的范围越来越广。而他一下午去了什么地方、和什么人玩、说了什么话,回来都要给周锦城讲过一遍。 不想听是不行的。 这晚,周锦城却没等到阮唐在外头疯完后来书房找自己一起回去休息。是时辰不早了,燕儿来叫,周锦城问起,才说阮唐一早便回了屋,现已洗漱完睡下了。 除去周府这个,再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下人。可惜周锦城纵容再纵容,他跟前的两个丫鬟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屋里没点灯,黑黢黢的,周锦城叫了声阮唐,也没人应。 他皱眉往床边走,被窝里确实窝着一个,被子盖的严实,只露颗头出来。 “做什么不出声?” 阮唐说话的嗓音似乎有些发抖,周锦城没听真切,问:“说什么?” 阮唐顿了顿,叫声哥哥,重重喘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掀开被子、跪坐起来,抱住了周锦城。 适应黑暗以后,周锦城把眼前的人看的分明。 小傻子的头发散下来了,碰着手感觉有些湿,是洗过澡了——身上的衣服却穿的整齐。 他下意识摸了把阮唐身上的衣服,细纱的。一两缕光线从窗户钻进来,周锦城脸上很快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要很费力,才能憋住那个笑。 阮唐穿了件侍女的衣裳,圆领盘口的粉裙,外罩一层纱。他满脸不乐意,抿着嘴,无声似有声地威胁着周锦城,若是笑话了他,今夜谁都别想好过。 “傻子,穿这个干什么? 分卷阅读21 ” “哥哥看看我,像女孩儿么?”小傻子的圆眼睛委屈地耷拉下来,却还要做起威胁人的样子,是只实打实的纸老虎。 周锦城不明所以,只顺着他答:“像……” 阮唐低头扯扯在被子里弄得不那么整齐了的衣摆,闷声闷气道:“从今夜起,我是女孩了。” 周锦城嗤地笑了声,阮唐抬头瞪他,他立刻刹住,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问阮唐:“怎么突然要做女孩儿?” 他不知跟谁要来的那套衣裳,倒还合身,只是胸前平平,抬手去抱周锦城时,没大没小的动作立刻露了馅儿。 阮唐把脸藏进周锦城的肩窝,才很是为难地答:“二少爷说,哥哥以后要同女孩儿成亲的,我只好变成女孩儿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抬头,埋怨地瞪了周锦城一眼,训道:“哥哥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chapter 16 第十六章 周锦城捏住阮唐的鼻子不叫人动,自己后退半步,分开些距离,垂眼道:“讲的是胡言乱语,行的是歪门邪道。” 说完,他按着阮唐躺在床上,自己也躺下。两人肩挨着肩,看白花花的帐顶。 但没安生一会儿,阮唐就翻身靠过去,软绵绵的手贴在周锦城脖子上,还在说变女孩儿的事。 周锦城把他的手拽下来,在手里握着,捏他手心的软肉,边问:“锦重说什么你都听?” 阮唐想了想,摇头说:“我听哥哥的。” “嗯。”周锦城道:“那我告诉你,不必变女孩儿,也可以成亲。睡觉。” 阮唐犹豫着问:“真的么?” 周锦城又嗯了一声,眼阖上,嗓音模模糊糊,似已经困了,不欲多言。 “那、那哥哥跟我成亲么?” 周锦城随口道:“等你大些。” 阮唐的脸后知后觉有些红。他不至于不懂成亲是什么意思,仅仅少于思量凭什么大少爷就得随他高兴跟他成亲。 “几岁算大呢?”阮唐精神更好,甚至翻身起来,几乎要趴在周锦城胸膛上,“哥哥,哥哥。” 周锦城闭着眼长长呼了口气,伸手按住阮唐的后脑勺,把人抱在了身上,另外一只手拍着阮唐的背,哄他睡觉,道:“十六岁就算大。” 阮唐一下子垂头丧气的,他对周锦城交待过老底,他娘卖他时撒了谎,说是十六,但其实只有十四。 周锦城就是在胡乱敷衍,阮唐却很有些为这差的两年头疼。 可他被周锦城环抱着便乖了,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没有再动,摆弄着手指头说:“那再过两年……没有两年了,只有一年多一点点!” 周锦城依旧唔了声,然后习惯性伸手去摸阮唐的肚子,却被小傻子身上层层叠叠的衣服挡住了去路,他有些不耐烦地道:“脱掉,以后别再听锦重瞎说。” 穿女孩儿衣服,阮唐本就臊得厉害,心里动摇,所以才躲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听了周锦城这句,他两个黑亮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一阵窸窸窣窣,便在周锦城怀里将那身衣裙退了个干净。 脱完衣服,阮唐又靠上去,软乎乎的脸蛋贴在周锦城有些凉的光滑的中衣料子上,没一会儿就睡熟了过去。 等到身边的呼吸变得清浅悠长,周锦城才睁开眼睛,低头看倚在身边的小傻子。 裙子扔在靠墙的床脚,周锦城顿了会儿,摸了下阮唐的脸蛋,又把被子扯起来盖的更严实一些,才重新躺回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很短的过渡章,久等了,抱歉。 ☆、chapter 17 第十七章 第二天歇过晌,周锦城刚坐下,捧了杯冷茶在喝,莺儿就在门口冲阮唐招手。是周锦重又摸到书房来了,要找阮唐去玩。 往常都是这样,周锦城一贯的睁只眼闭只眼,当下却放了茶杯,抬眼道:“什么事?” 他脸上不是多么温和的神情,莺儿缩了下,道:“回大少爷,是二少爷过来了。” “叫他进来。”周锦城说完,又对阮唐道:“你去后院把晒的书收好,不必搬进来,放在长凳上,下午有人去搬。” 阮唐认真地点过头,便跟周锦重擦肩而过。 那一个紧张兮兮的,瞪着眼跟他要点提示,然而阮唐却无知无觉,领了周锦城的话便往外走,哪管得着别人。 等阮唐收好书,周锦重已经等在了门口,两人挨到一起,拽过他的袖子就走。前一天分开时,刚好下起了蒙蒙细雨,当时就说好,第二天要去东小门捉蜗牛。 阮唐跟着他走,绕了大半圈,才发现他们不是去东小门的路。阮唐停住,问周锦重:“咱们去哪儿?” 周锦重情绪不很高,又向前一步,才说:“回房,习字。” “!”阮唐愣了下,挠挠头,很快就说:“不捉蜗牛、要习字的话,我回书房也可以。” 周锦重立刻瞪圆了眼看他,跟在书房时一样,只是脸上多了些被阮唐背叛了似的难以置信:“我因为你被大哥教训了一顿,现在陪我写会儿字都不行吗?” 他跟阮唐说了些什么女孩儿,什么成亲的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话,大概是阮唐给周锦城说了,才害的他今天挨了大哥两句。 大概意思周锦重听懂了,是叫他不要带歪阮唐。可是老天开开眼,他俩谁比谁大? 周锦重是很委屈的样子,站在一起时比阮唐矮了一头,加上身体不好,身上很瘦,这样看来,就十足是小傻子没了理。 “行吧。”阮唐左右看看,没有整日陪在周锦重跟前那个奶娘的影子,没人会来找他麻烦,才舒了口气,拿手捏了下周锦重的肩膀,说:“写就写嘛……哥哥教训你什么了?” 周锦重满意了,于是继续往他院子里走,却不肯回答这句话,脸上有些羞臊的红。 他不是周锦城,阮唐没耐心搞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一套,转口便忘,也不再提了。 而两个小孩儿写大字能有什么意思,纸没用几张,互相手上沾着墨给对方脸上抹才有兴味。 阮唐顶着一张花脸回去,被周锦城捏住后颈,很是费神地擦了一炷香时间。次日周锦重来,便又被周锦城叫了进去。 这回不是让他谨言,是要他慎行。 老老实实听了大哥的几句训诫,周锦重垂头丧气地跟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都没有的阮唐相携往外走。 他看阮唐高高兴兴的,手里还拿了块石头抛来抛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很是泛着一股吃醋的酸,两个人坐着圈蚂蚁的时候,突然说了句:“我还以为你很好呢,没想到也会吹枕边风。” 周锦重才正是懵懂的年纪,比阮唐尚且不如。他对成亲一知半解,对枕边风更是无甚研究,听别人说过 分卷阅读22 一两次,自己便也拿来用。 只是阮唐对这三个字熟悉,树叶一扔,认真又无奈地解释:“我不会吹风!怎么莺儿说我吹风,你也说我吹风,人人说我吹风呢?” ☆、chapter 18 第十八章 云城干燥凉爽的秋日来临,周锦城应试的日子也渐渐近了。云城距离京城不到三日车程,但考虑着早去能早适应,府里便陆续为他打点起行装。 临行前几日,阮唐听周管家的吩咐,待在屋里不出去了,把些纸笔和周锦城的衣物抱出去晒了又晒。 莺儿燕儿的脚步也越放越轻,觉得实在太闲时,阮唐往他们自己的小院子后头绕一圈,只觉得阖府的动静加起来都几不可闻。 这座宅子不算小,下人房里挨挨挤挤,险些住不下,围绕着屈指可数的几个主子。 往常还分老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但近日连周霖辅都没找过周锦城的不痛快,两人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但终归还算和平,所以像是不论上下,都自发地围绕起周锦城来。 围绕他夜里跳跃的烛光,围绕他食指微微用力、在烛光里翻过的书页。 这日下午,高远的天上挂几抹极淡的流云,风也很淡,空气里飘的桂花香却浓,黏在人衣衫上,扒着爬过树的少年的发梢,要在夜里钻进主人家的被褥和软枕。 阮唐坐在书房门口的青石板上,等去了正房的周锦城。 他手里拿着的宝贝了两天的叶子有些泛黄,叶片中间有个被蛀虫吃掉的小洞,阮唐玩了一会儿弹珠,把珠子拿手帕包好,之后百无聊赖,便把叶子放在眼睛上,从小孔里看天。 天还是蓝的,云也还是白色,但阮唐就是觉得这样看更有兴味似得,乐此不疲。 他眯着一只眼睛,视线从一线流云移去另一线流云上,突然眼前一暗,出现一张神情严肃的脸。 周锦城把那片蔫了的树叶从阮唐脸上拿下来,道:“睡着了?” 阮唐仰头看他,“没有,我等哥哥呢。” “回去吧。”周锦城一只手握住阮唐的胳膊把人拉起来,带着他转身往外走。 阮唐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土,便去握周锦城的手,“哥哥,咱们明天走么?” 说好了是明天走的,今日早些时候,周锦重还来过。他有模有样地给周锦城行过礼,又说了些大人教的巧话,模样实在乖,又有些怕周锦城的样子,最后得了周锦城给的一块砚,喜得什么似得,不要下人帮他拿,自己捧着去给阮唐看。 但阮唐就着他递到眼前的动作看了两眼,便梗着脖子说不喜欢,周锦重有些不愿意,自然要夸这砚好,嘴也瘪了,最后两人算是不欢而散。 周锦重跟着小厮回去,阮唐便进屋去找周锦城。周锦城在看书,他就站在一边念叨:自己也要习字,习字是不是要用砚呢? 没嘟囔几句,,周锦城便放了书,起身去开箱子,亲自又给他找了一块。阮唐低着头,看着是很不好意思要,周锦城猛不防伸手捏着他下巴叫抬起头来,却是抿着嘴在笑的样子。白生生软乎乎的脸蛋上旋出两个酒窝来,周锦城也跟着轻轻笑了:“别天天圈蚂蚁了,照我看,你才是只蚂蚁,别管是什么东西,先要搬回自己窝里才算。” 阮唐给他说的红了脸,但还要争辩:“我有用的。” 周锦城脸上的笑意没褪,显得温和了不少——他很少笑,却确实是生了张非常适合笑的脸,“天天叫你习字,但你自己说,实打实写过几个?” 阮唐鼓起脸,去抓周锦城捏着他下巴的手,眼睛垂着,像是有些不高兴了,另只手却还紧紧捏着他的砚,一板一眼地嘱咐周锦城:“你下次也要送我的,你要,做哥哥要公平……要,一碗水端平。” ☆、chapter 19 第十九章 周锦城捏了两下手里握着的手,慢慢道:“明日……先不走,再等等。” 阮唐点点头,接着话问:“为什么呢?” 周锦城没有回答,走了几步,反问阮唐:“下午锦重再来过么?” 阮唐听见“锦重”两个字,顿时有些泄气,脑袋一垂,说:“没有。” “下次不要吵嘴。” 周锦城不会调解他们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能这样干巴巴地说一句。 周锦城知道,这个小傻子最是小肚鸡肠,他比周锦重大了好几岁,肚量却只有丁点儿。两个人喜欢在一起玩,偏又都爱较真,谁都不让谁,周锦城想不通他们哪来那么多可生气的。 平时阮唐只要看着不大高兴,或是白天不往外跑,那就一定是前一天跟周锦重恼了。不光这样,这小傻子的气性还大,拖到最后,回回都是周锦重先来找他。 回房后,周锦城在桌旁坐了半晌,阮唐跟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好像是没听见,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周锦城突然站起来,没头绪地在地上踱了两步,又冲阮唐说:“你去找锦重玩会儿,他要是看着不高兴,你就别跟他生气了,哄哄他。” 阮唐趴在桌子上不动弹,倒不是不愿意的样子,只是有些犹豫,“那要是他不想跟我玩怎么办?” 周锦城走到阮唐跟前,拿手摸摸他的头,又搭在他肩上,低头看着他说:“不会。他娘病了,可能心里难过,不是不想跟你玩。” 周霖辅说,奶娘给林素岚的陪嫁丫头说的,看见周锦重偷着哭过几回。 林素岚的病府里上下大都知道了,只瞒着一个周锦城。周霖辅直到今天才说,周锦城去后头看躺在床上的林素岚时,那人已经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一双眼睛和两颊全都深深地陷了进去,脸上只剩下层皮,颧骨突出,上头浮着一层病态的红,眼里却没多少光了,连转头都需要大喘气的样子,看见周锦城进屋却生了气,极力想要大声:“谁叫你来的?你不好好温书,跑来这里做什么?!” 但她生气也不过是短暂的一刻,没多久,就按着胸脯咳了一程,撑不住睡了过去。 周锦城在床边一直坐到夕阳西下,浑身骨头都僵了,床上的妇人睡得无声无息,胸口也没什么起伏,仿佛已经死了。 “病了?”阮唐坐起来,慢腾腾地眨了下眼睛,“流血了吗?” 周锦城摇头,“没有。”这回他把手放在了阮唐的脸上,他的手很大,阮唐的脸很小,这么一来,就能握住半张脸,掌心里的皮肤温热软绵,周锦城安慰小傻子:“生病不是流血,不怕。” 阮唐看了看周锦城没什么表情的脸,从凳子上起来,抱住了周锦城的腰,有些可怜地说:“我去找锦重,我听话,哥哥不要伤心,好不好?” 周锦城抚着阮唐的后脑勺,嗯了一声,没有 分卷阅读23 说自己不伤心。 ☆、chapter 20 第二十章 周锦城没能进京应试。 林素岚死在他去看她的第三天,之后便要守孝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得应考、嫁娶。 那是个晴朗的半上午,萦绕着厚重汤药味道的房间里,周锦重跪在床边,周霖辅在一边站着,林素岚握着周锦城的手。 她瘦的不成人样的一小具身体在锦被下面看不出起伏,脸颊和眼睛都深深凹陷下去。她流泪流得很凶,不住地用气音说对不住周锦城,害他不能考试。 “我原本,想再撑两天,怎么……也等到你进考场……”林素岚喉咙几乎要撕裂般咳了一阵,侍女捂上去的帕子上果然沾了血,“乖乖,是我不争气,我耽误……耽误了你……” 周锦城看着她,两眼血红,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出什么来。 林素岚又喃喃喊了几声乖乖,状态似乎好了一些。她深深看了眼周锦城,视线又缓缓掠过周锦重和周霖辅,“锦重,听你爹,和你大哥的话。老爷,以后有话,好好说,别……总跟孩子置气。锦城,我的乖乖……好好读书……姨娘误了你,但还有时间,等大些再考,以后离了家,姨娘,也好放心。” 她要说的话其实没有多少,停了一会儿,最后含着笑走了,周锦重哭得撕心裂肺,险些背过气去。 周家大办丧事,续弦的阵仗越过了元妻,周锦城外祖家一个人都没来,一时间坊间说周霖辅什么的都有,倒是周锦城一声不吭地把礼数都尽到,低眉顺眼的样子,并不出挑,还能被称赞一句孝顺。 “她在的时候,我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现在人走了,只是披麻戴孝一番,便成了至孝。”周锦城倚在床头,勾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道可笑不可笑。” 阮唐跪坐在一边,已经挨着他守了一整晚,紧张地拽他的袖子,着急地说:“哥哥没有什么不对,哥哥……” 周锦城不言语了。白天有的他忙,只有在夜色里,他才能颓唐地坐会儿。阮唐急红了眼,却不敢在这时候哭起来,只能努力憋着,瓮声说:“太太没了,哥哥难过,这就是孝顺,哪里可笑?” 周锦城依旧不理人,阮唐左右看看,爬下床去,打角落的抽屉里翻出个木头盒子来,捧着上了床,从里面拿了块糖出来,剥开纸放在周锦城嘴边,“哥哥吃一块糖,难过少一些,好不好?” 周锦城张嘴含了,用舌头卷着在嘴里滚了两圈,才慢慢地偏头看阮唐,“你睡觉。” “哥哥也睡。”阮唐往前凑凑,隔着糖盒抱住了周锦城的一条手臂。 “每天都是一起睡的,哥哥不睡,我也不睡。” “哥哥明天还要早起,晚上不睡的话是不是会生病?”他突然吸溜了两下鼻子,自己把自己絮叨怕了,“哥哥,别生病,哥哥,求求你……” 周锦城只好躺下,探手把阮唐的糖盒放在地上,又回身将人圈在怀里。他的下巴抵着阮唐的头顶,两个人静静地睡在一起。 过了会儿,阮唐动了动,有些不安,又忍着没说,周锦城道:“怎么了?” 阮唐犹犹豫豫地问:“糖放在地上,会不会,老鼠会不会吃糖?” “没有老鼠。”周锦城道,“家里只有你一只小蚂蚁。” 阮唐听他这么说,又扭扭捏捏地问:“那,哥哥……糖好吃吗?” 小傻子不肯抬头,垂着脑袋,将一段细腻白皙的颈露出来,还有两个软软的耳垂。 周锦城看着那处皮肉,指尖痒痒的,但忍住了没有去摸,只道:“好吃。很甜。” 阮唐绞着手指,小声说:“可我没吃,我不知道……” “那怎么办?”周锦城问。 阮唐终于有机会能说出自己的目的:“我吃一个,就知道了。” “嗯。”周锦城捏着他的肩膀,思索片刻,道:“糖在地上,没法拿。” 阮唐想说他可以自己去拿,却一抬头就被周锦城牢牢按住了。最近几天,周锦城身上都带着那股阴郁的感觉,到这会儿才散了些,眼神温和起来,嘴角也挂着一点笑。 阮唐愣了一下,便感觉周锦城低下头来,投下一片阴影。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嘴唇,舌尖触到一个硬块,紧接着便有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小傻子傻乎乎地半张着嘴,看周锦城收回唇舌,重新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含着微微的笑,轻声问他:“这回知道了,甜不甜?” ☆、chapter 21 第二十一章 阮唐愣愣地捂住嘴,小声叫:“哥哥……” 他稍微侧着些身体,周锦城支着上身,喂完糖后,没有退开多少,两个人面对面挨得很近:“嗯?” 阮唐还是捂着嘴,支吾两声后,声调不稳地说:“甜……” “糖、是甜的,我知道了。” 周锦城轻笑,躺回了枕上。两个人还是凑得很近,阮唐慢慢拿开了手,嫩包子似的脸对着周锦城,还往前靠了靠,胳膊和腿都搭在周锦城身上。带着甜味儿的呼吸很热,换为周锦城的手贴着他的脸。 果真很嫩。摸了两把,周锦城便没能忍住,两根手指头捏住阮唐的一边脸蛋,轻扯了扯,招来一声猫样的痛呼。 “哥哥,还难过么?” 周锦城不答,过了会儿,道:“她原是我娘的表妹,跟我爹定亲,是早于我娘的。”他将阮唐揽进怀里,下巴支在阮唐头顶,轻声说道,“进周府也比我娘早。但没两年,她府上便落败,爹娘去了,兄弟分了家产各自开府,离了云城。那时我爹刚考上进士,正得意时,但毕竟年轻,许是自己做不得主罢,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休了她,又娶了我娘,重新配个门当户对。” 阮唐犹疑道:“休姨娘,是为什么呢?” 若周锦城认定自己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太太,那林素岚就只能是姨娘,阮唐竟能分辨。 周锦城道:“未有所出。” “锦重……”阮唐顿了顿,就反应过来,“他是哥哥后面生的。” “嗯。”周锦城扯散锦被将两人盖了,“打记事起,爹娘便不睦。他们分两处院子住。我娘身体不是很好,没几年便去了。” 分了两处院子,一院在周府,另一院同周府相隔两条街。是一家人,进的却时常是两家门。 阮唐沉默了,微抿嘴唇,被周锦城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好伸手去摸周锦城的下巴。 葬礼过后,周霖辅鬓边添上许多白发,眼见得苍老下去,精神也不大好,少寻周锦城的错处。周锦城房里添了个人,总有人嚼舌头嚼到他耳朵里,他竟也没多管,只叫周锦城稳重些。周锦重也还来书房请教,就是 分卷阅读24 话少了许多。 周锦城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颜色,为着安抚周锦重,体谅他心上不舒服,阮唐跟周锦重生了什么嫌隙,他都先训训阮唐。 这天清早下了场雪,树上叶子早落光了,书房距离住人的院落较远,没有地龙,怎么加火盆都冷,周锦重的丫鬟奶娘都来寻人,周锦城便放他回去,又看阮唐的脸也冻得发白,索性都收拾了书卷,松快一日。 自进了周府,跟在周锦城身边,阮唐天天吃好睡好,半年里个子往上窜了一截,婴儿肥褪了些,身姿挺拔,脱换出了少年人的模样。不是夏天时候跟周锦重两个人往地上一蹲,旁人还以为他俩年纪相仿的样子了。 然而心性还是那样。 不温书,周锦城去正房见了他爹一趟,管家给他手里塞了碗参汤。周霖辅没跟他说什么,只问了问他跟周锦重念书的进度,又叫他多关照周锦重,便道累了,要歇晌。 周锦城大概在正房待了两盏茶时间,出门时小厮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晴朗的天上日头正好,满院还来不及扫的雪更亮,独自走了一段,有些沉郁的情绪好了些。 只是还未等进屋,周锦城便觉里头气氛不对。他抬手去掀棉帘,伺候茶水的小丫头先凑上来轻声道:“少爷,二少爷困了,方才已先被小厮们领了回去,走前跟少爷问好呢。” 周锦城点了点头。 这是又跟阮唐闹别扭了。 阮唐正在多宝阁前坐着,膝上摊开一册山海经,在看上头的图画,看的入神,待周锦城走到他面前才发觉。“哥哥。”阮唐仰头看他,面上是甜甜的笑,叫完后顿了一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周锦城两手交握在身后,并没答言,停也没停,直抬脚往里间去。 没多一会儿,阮唐便后脚追了进去。小炕几上放了两个精巧的手炉,阮唐早起时扔了橘子皮进去,这会儿味道慢慢散了出来,满屋清淡的橘子皮的甜苦味。 他挨在看闲书的周锦城身边又叫了一声,见还是不理,便耷拉了脑袋,慢慢歪过去,靠在了周锦城肩上。 要是往常,到这会儿,阮唐见撒娇不成,就要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理儿,讲完再认错——周锦城最清楚不过。 可今天的阮唐却一直悄没声儿的,慢慢的……竟还吸了吸鼻子。 周锦城扛不住了,扔下书回身去看,便见人红了眼圈,不是愤愤不平要有理的样子,反低眉顺眼的,鼻尖也红了,见他回身,还把眼睛更加垂了下去——委屈极了。 “怎么了?”周锦城捏着他下巴叫他抬头,心里急了,只无用地问,“怎么哭了?” 他不是不知道阮唐因为什么红眼睛,只是阮唐平时不爱哭的,跟周锦重恼了是板着脸,在他这里要么没皮没脸地撒娇,要么还振振有词地辩驳,真是没有过这么委屈的样子。 阮唐只牛着不抬头,还往周锦城怀里扎,刚才不理还没事,周锦城问了两句,他就漏了哭音出来,闷闷地在喉头哽咽。周锦城想起进门时这人软乎乎叫自己哥哥,自己抬腿走了的景象,后悔起来,伸臂将阮唐捞到腿上,柔了声调哄他:“是我错了,以后跟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阮唐抱着他脖子,哭声几乎没有,但贴着周锦城耳朵的侧脸却实打实湿的厉害。 周锦城又好声好气哄了半天,他才开口,张嘴还是带着哽咽,把周锦城心疼坏了,“现在你是不是不想做我的哥哥,以后……以后只想做周锦重的哥哥?每次他恼了,哥哥都来骂我,是我错了,他就没有错吗?哥哥给我的东西,我都给他不行吗?” 阮唐把抱着周锦城肩膀的手收回一只给自己擦眼泪,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哽咽地停不下来:“我什么都不要了,砚给他,纸给他,珠子给他,糖也给他……”抹了把眼泪,他又把周锦城紧紧抱住了,但嘴里还在说:“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chapter 22 周锦城道:“要的,给你的怎么不要了呢?”他拍着阮唐的背哄道:“不给他,全是你的。” “也做你的哥哥,每天每年,都是你哥哥。” 原是没想能有回应的,毕竟这人还哭的厉害,可抽泣着的小傻子却立刻便磕磕绊绊地问道:“真、的么?” 周锦城伸手摸他的脸,又取软巾给他擦眼泪:“当然是真的,何曾骗过你不成?” 阮唐点点头,小声咕哝没骗过,接着坐正一些,仰起脸乖乖叫周锦城擦。只是人还哽咽着,眼睛里也还有泪珠子挤挤眼便流出来,周锦城心疼的不知该怎么好,动作愈发轻柔,口中道:“好了,眼睛肿了。” 阮唐带着浓浓的哭腔又问:“那你还偏心不偏心?” 周锦城恳切道:“不偏,这回是我不对,前几天也叫你委屈着了,以后定不会再这样。” 阮唐一抽一抽地吸气,眨眨眼又掉出串泪,很没耐心地自己伸手抹了,红眼睛盯着周锦城看,道:“我委屈死了!” “是,是。”周锦城道,“委屈坏了,哥哥给你赔罪。” 阮唐从前吃的苦不少,但自跟在周锦城身边,便成了个受不得气的。近日他一门心思照看周锦重,现在细想想,的确委屈这小傻子不少。 哄了好半天,阮唐的委屈过去,像是开始不好意思了,渐渐把头低了下去,手里攥着周锦城的衣袖。 他被周锦城抱在身上的次数不多,这时候赖着不走,周锦城也由他,单拿手摸摸他发顶,又用手背探他哭得有些发烫的眼皮。 两个人都不说话,里间一时静静的,橘子皮燃尽,苦味儿淡了些,多的是清甜。 阮唐皱了皱鼻尖,慢慢抬头,侧脸枕在周锦城肩上,呼出的热气全打在周锦城颈侧,别别扭扭地道:“哥哥……” 周锦城道:“怎么?” 阮唐朝他怀里蹭蹭,说道:“我以后,再不哭了。” 周锦城没做声,只是笑了下,揉了揉他后颈。 这回是周锦城认了错,阮唐没多说什么,但一整晚都沉默着,恹恹地靠着周锦城,若有所思,周锦城未再多言。 过了这晚,阮唐没再同周锦重闹什么别扭,他在周锦城怀里哭了一通,才像是懂事了,不用周锦城“偏心”二少爷拉偏架。他自己有了年长几岁的样子,周锦重也渐渐尊重起来,除过还是免不了隔三差五的因为周锦城小小吃醋外,两人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因为才有丧事,过年时周府不很热闹,只府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各房各院贴了对联便算。 除夕夜,周府大小三个主子凑在一处,一顿年夜饭没吃半个时辰便散了席。周霖辅早早回去歇了,周锦城和周锦重领了彩头,锦轩苑有阮唐在等,周锦城出门便 分卷阅读25 朝南走,腊月里风声很大,吹的周锦重的声音模模糊糊:“大哥……” 周锦城站住,几步外,周锦重身后跟了两个小厮,他犹豫着,最后还是上前,问道:“今晚,我能不能跟大哥在一处守岁?” 周锦城道:“走,咱们三个,再拉个小厮,正好凑一圈牌。” 他等周锦重靠近,两人便往锦轩苑去。周锦城的脚步急,屋里烫着桂花酒,走前下了命令不许阮唐偷喝,那小傻子定等得急了。 ☆、完结章 阮唐果真在等,不过不是像周锦城想的那样,馋猫似得守在炉边,而是跟锦轩苑门口站着。门上挂了两个红灯笼,照出少年挺拔的身姿。 夜里的风尤其利得刀子一样,周锦城走到跟前,未等开口,先掀开披风将他裹进怀里,脚下不停,拥着进门。进门后一下暖了,阮唐才在周锦城怀里打个哆嗦,嚷道:“冷死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就刚才莺儿才说那边赏哥哥呢,我以为哥哥要跟老爷说说话什么的……老爷那边摆什么饭?咱们院里有只桂花鸭,闻着很香,我没动,他们拿去温着了,等哥哥回来再吃。” 周锦城一条条回答:“老爷乏了,叫我们先回来。正房……摆得跟咱们这边一样吧,可能多两坛好酒,老爷拿出来试试锦重。”说到“试试锦重”,周锦城面上添了几分笑意。他身上也有酒气,阮唐咕哝了句:“不叫我喝,你们却都早早喝上了。” 周锦城摸一把他的头,安抚道:“你扛不住,要是等我回来,屋里只有个醉猫,叫我同谁说话去?” 阮唐闻言才满意地点点头,还是握着周锦城的手。仅一会儿不见,他就很想念似得一直看着周锦城,喋喋不休。 周锦重站在一边,刚解了披风,在洗手,见状便装模作样地“嗤”了声。 阮唐闻声而动,脸色变得很快,回头愤愤地瞪他。但没能来得及回嘴,便被周锦城捏住肩膀,先带了进去。 周锦城试着转移阮唐的注意力,问道:“还没说呢,走前说不叫你喝酒,到底有没有偷嘴?” 阮唐自然非常委屈,满脸“我不是这种人”的表情,道:“没有!” 周锦重后脚跟进去,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酒是有数的么?少一碗都看不出什么来吧。” 他最近换了种找阮唐不痛快的方式,东西是不抢了,只在话里行间跟阮唐顶。阮唐闻言便瞪圆了眼,上身前倾就要跟他理论,被周锦城在桌下捏了捏手,才梗着脖子又退回去,指着莺儿刚抱过来的小瓷坛道:“你看!纸还好好地封着呢!” 桂花酒原本不算什么,只是两个人不对付起来,对着只蚂蚁都能吵起来。 周锦城很头痛,明明就在去年,这两个还天天结伴去招猫逗狗,现在不知怎么,总是不能好好说话。这还算好点,至少阮唐会让着点,不置气,辩过便算完,不会一边一个,生着气谁都不理谁。 过了会儿,家家户户都开始放爆竹,外头噼里啪啦响个不住,周锦重坐不住,当即撺掇阮唐:“你跟哥说,咱们也去放。” 阮唐抿着嘴,很谨慎:“你怎么不去说?” 周锦重道:“我说了哥要训我。” 阮唐心里挺高兴,嘴上却说:“我可没见过哥哥训你。” 周锦重心都要飞走了,没有耐心胡扯,又摇了摇阮唐的胳膊:“快点儿,去说吧。” 阮唐看看他,又看坐在小榻上不知在跟莺儿说什么的周锦城,最后还是一步三挪地靠了过去。 周锦重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周锦城一早就知道这两个人要干什么,阮唐去求他时站得近,在他两腿间被他圈住,仰头观察完他脸色,才小声道:“哥哥,一起去看烟花吧。” 周锦城道:“看别人放的有什么意思?” 阮唐眼里露出喜色,接着又敛了,试探着道:“那……那……” 周锦城低头跟他碰碰额头,笑道:“小心些,叫人跟着,就在院门口,别跑远了,再把枯草点着。” “我知道!”阮唐一瞬间高兴起来,往周锦城怀里腻,两个人的脸挨得很近,周锦城学着他小声道:“亲一下。”阮唐便抱住周锦城脖颈,稍往前凑凑,在周锦城脸上啵啵亲了两口:“两下!” 周锦城低笑,他亲完就跑,脸上喜气洋洋。 两个人玩的热火朝天,抑或是阮唐单方面热火朝天。天上不光他们一家的,周围人家都在放,五颜六色,映着满天繁星,凛冽的寒气冻红了鼻尖,阮唐仰得脖子都酸了,才听一直没说话的周锦重开口:“阮唐,你亲我哥干什么?” 阮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头看他:“啊?” “我说。”周锦重的脸板着,“你为什么亲我哥?我看见好几次了。” 阮唐结结巴巴地“嗯”了半天,不光鼻子红,脸也红透了,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周锦重向前一步,个头没他高,气势倒很足:“你们什么关系?” 阮唐:“……” 阮唐道:“你看见了啊……”他还以为周锦重一直在外面呢。 周锦重憋不住了,脸上露出尴尬的情绪,顿了顿,才道:“你可不要……不要学那些……” 阮唐红着脸,还陷在亲了周锦城被周锦重看见的羞窘里,小声问:“学哪些?” 周锦重下了什么决心似得,偏过些脸,把憋了老长时间的话一气儿说了:“我问了老周,你月钱,还是领的书童的份例,可现在连莺儿都当你是屋里人了,如果是、真是这样,大哥怎么不给你升?” “……”阮唐闭了闭眼,周锦重的意思,好像是疑心他在……占周锦城的便宜……阮唐觉得脸要烧起来了,艰难地道:“不是的,哥哥、我不是那样的……”他觉得喉咙里堵得说不出话来,但又没想到周锦重是这么想的,非得解释清楚:“是哥哥说,我、我还小,而且,夫人也才去了不久,这时候、成亲不合适,提前升份例不尊重,所以,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说到底,周锦重也还是个孩子,这时候尴尬的不行,哪还能听得下去他哥房里的事,立时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放完没有?放完就回去吧。” 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去。 周锦城开了酒封,先给阮唐倒了一碗,又给周锦重也倒上,只是没有倒满,道:“刚才已喝了些,再多你受不了。” 周锦重低眉顺眼地应下来。 桂花酒的甜味多些,说是酒,更像是点甜水,阮唐很喜欢。逮住周锦城许他喝点的时候,就端了碗抿一口,再抿一口,一气儿咽多了辣得慌,再眯眯眼,真的跟只猫儿一样。 三个人又吃了些菜,阮唐没受什么影响,只鼓捣他的酒,周锦重有些沉默 分卷阅读26 ,所以主要是周锦城和阮唐在说,你一言我一语,才不算冷场。 但没能摸成牌——周锦城一个没注意,阮唐就把自己灌了个大醉,等他发现时,一小坛已经见了底,罪魁祸首脸蛋通红歪在一边,胳膊肘撑着两个摞起来的软枕,梳得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掉下来两缕,黏在嘴边。大概是弄得阮唐痒了,自己伸手去拨,奈何手上软绵绵的没力气,伸到一半就掉了下去,眼睛一闭——睡着了。 不过周锦重虽然沉默,但他情绪倒看着很好,见阮唐醉了,还是嘟囔了声麻烦。周锦城只当他喝了酒困了,便叫他先回去,自己也抱了阮唐回卧室。 走了几步,阮唐清醒了些,勾着周锦城的脖子拖长音调叫他:“哥哥……” 周锦城道:“干什么?谁叫你喝那么多酒?” 阮唐不听他的训斥,在喉咙里闷闷笑了几声,愈发将脸贴上周锦城颈侧,还是叫他:“哥哥,哥哥,哥哥。” 他身上笼着桂花酒的甜味,说话时又有酒气,还软绵绵地蹭着周锦城,周锦城心软的厉害,再装不出严厉的语气,只问他:“难不难受?” 阮唐晕乎乎地摇头:“不难受。” 周锦城把他放在床上,他就没力气地朝后倒,周锦城蹲下替他拖鞋,听见醉猫唧唧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起身覆上去,捏了捏阮唐的脸蛋:“说什么呢?” 阮唐睁开一双醉眼,里头水汪汪润乎乎,嘴唇也润,嫩红色的,引人去吻,含糊地道:“锦重问我,哥哥什么时候,跟我成亲。”他没有故意曲解的羞愧,反而讲得理直气壮。 周锦城道:“等你长大。” 于是阮唐便把已经问过许多次的问题又问一遍:“长大要多久呢?” 周锦城道:“过了今晚,还要一年。” 以前说的都是两年,这次一下子缩了一半,饶是阮唐是故意去问,心里也高兴起来,转身跟周锦城牢牢贴着,笑起来呼出甜酒的味道,快要把周锦城也熏醉了,“那你要等我长大,好不好?” 周锦城道:“好。” 阮唐困极了,马上要睡着,又往前凑凑,嘴唇贴着周锦城的耳朵,喃喃道:“好不好,哥哥等我长大,好不好……” 周锦城不嫌烦,只要他问,就很有耐心地轻声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