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官宠妻(1v1 高H 古言)》 猫科小宫女 “哎呦,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小蹄子,竟然把凌春宫的衣裳洗坏了。” 夜幕低垂,日头已经不知躲到那座山后,只留下朦胧黑漆的夜晚。 初冬的冷风刮着脸颊,剌在皮肤上,浣衣局中正收着一天洗的衣裳,明天要赶早送往各宫里去。 这一声厉吼惊动了忙碌的宫女们,听说是凌春宫的衣裳,顿时都冷的僵住了身子,那可是皇太后宫里的衣裳,到底是谁那么不小心。 “姑姑,是楚辞洗的。” 一个房里正迭衣服的宫女从里面小跑着出来,望着晾衣架一角的单薄缩影,中气十足的揭发道。 主管嬷嬷怒眸如闪电一样劈来,楚辞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佝偻着脊背。 冬日寒冷,也不知是冻得嘴打瓢还是害怕,嘴里唯唯诺诺,咬棉花似的吞吐不清“是...我” 人群中凭空发出习以为常的唏嘘声,大多都是看好戏的模样。 “嬷嬷,你不知道,人家是千金小姐的命,哪干的了咱们这些粗活啊。”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彻底爆发了议论,平日里对人的不满,此时也不背人的直接说出来了。 “是啊” “人家锦衣玉食惯了,怎么能干的了咱们这种粗活呢。” “就是啊。” “要造反啊?”李嬷嬷突然开口喝住众人。 她在宫里多年,还能不知道这些丫头的花花肠子,无非就是,楚辞是罪臣之女,以前是王侯小姐,论样貌才学都比她们高一截,见着出身好的,难免心里不忿,非得压人一头才算罢。 “楚辞跟我进来,其他人收衣服,今儿晚饭前不迭好归置了,谁都不许吃饭。” 主管嬷嬷都发话了,众人心里就算不平,也不敢多逞能的发作,喏喏的俯身应答。 “是,嬷嬷。” 进了衣物房,十几个宫女正跪坐席上分着衣裳,尽管膝盖上冰的没了知觉,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将衣裳迭的不见褶皱。 李嬷嬷刚坐下,楚辞双膝一弯就跪在地上,双肩在眼皮底下微微的颤抖。 “你还真是大小姐的命,做不了粗活啊” “不....不是的,楚辞知道错了,李嬷嬷饶命。” 楚辞吓得趴在地上求饶,啪嗒啪嗒眼泪止不住的往下砸,身上丝毫不御寒的秋衣,包裹着她脊骨可见的身体。 前几天受的叁十鞭,打得她皮开肉绽,本来庆幸这两日慢慢上手了,谁知又犯了这大错。 从进宫她就惩罚不断,一想到那湿冷的刑鞭,身上的疼痛就接踵而至的苏醒,愈合的伤口好似再次裂开。 李嬷嬷叹口气的摇头“你进宫已经有一个月了,大错小错,数不胜数,现在连最简单的洗衣服都做不好...” 嬷嬷嫌弃之意显而易见。 “我可以...学,求嬷嬷开恩。” 顾不得后背的伤口,楚辞垂死挣扎似的扑在李嬷嬷脚边,单薄的身躯躬身发颤,泛滥的眼泪断线似的滑落,发出溺水般的呜咽声。 可怜得小脸上分不清是吓得冷汗还是流出的眼泪,红桃似的眼睛透着害怕的惊恐。 虽然是扒着李嬷嬷的衣裳,却没有多少重量,可想而知人有多瘦弱。 李嬷嬷在宫里多年,这种事是司空见惯,但今日这情形,竟然有点不忍心,不免叹了口气。 “这回不是我饶不饶的事,明日凌春宫的衣裳你去送,若是回不来,这就是你的命。” 说罢,李嬷嬷无情抽身,挣开她的手,决绝地离开衣物房。 抛下楚辞一人呆坐的地上,眼角的热泪不断地流着,双臂发冷的圈住双腿,蜷缩着哭了起来。 次日早幕,天还没亮,浣衣局的人,便都已窸窸窣窣的起身,一个个穿戴整齐,来到衣物房前排队领各宫的衣裳。 上头宫里有早起熏衣的规矩,所以浣衣局要及时把各宫主子的衣裳送过去才行,至于那些有品级的公公嬷嬷,要更早些,不得要丝毫耽搁。 领了衣服,楚辞小心翼翼地端着往外走,脚下一个没留神,不知被谁给绊了一脚。 幸亏她眼疾手快,慌忙将衣物搂在怀里,才没掉在地上。 这要是脏了,她今日就恐怕是彻底回不来了。 “这回怎么机灵了?”正排队的茯苓明目张胆的收回脚,不屑的瞥了人一眼“你可拿仔细了,别自己不会走路还怪别人。” 或许是吃惯了亏,或许是自知自己嘴上功夫远不及茯苓,楚辞也没打算跟她争吵。 手里把衣服抱得更紧,低着头,掂量着步子,稳稳地走了。 犬系大太监 凌春宫在正北,从浣衣局去路程不短,少说也要半柱香时间。 望着遥不可及的红瓦宫墙,楚辞心里打了个寒颤,路上除了值更的守卫,就只剩点了一夜的红烛灯。 宫里不是所有的路都点着长灯,只是有些是要道,所以整夜有值更太监点灯换烛。 昏黄的烛火映着高墙泛着红光,在雾霭浓重的清晨显得微微弱弱,如果说皇宫是个沉睡的巨龙,那这些有亮光的宫墙就是它的经络。 拐了几个路口就是凌春宫,巍峨的宫牌高挂在门庭,门口手持拂尘,倚门犯困的是另宫女太监都闻风丧胆的司公荣兰。 他已经年过五十,在皇太后跟前说是奴才,倒不如说是旧友,也正因如此,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门口台阶上,依次往下站了两排守夜的太监,虽然是站了一夜,但连个盹都不敢迷糊,都熬着时辰换班,能回去睡会。 彼时,青石板匆匆来了几十个太监,领头的一位,身上穿着藏青的官袍,衣摆上绣着几乎看不见的碎纹,动作利索娴熟,不难看出是宫里的老人了。 片刻功夫,就换了班,藏青官袍的太监步履轻巧的走上阶梯,愣是没发出一点动静。 站在荣兰面前,低声轻喊两声“义父,义父..” 荣兰脑袋一重,垂头打了个磕懵,抬头见是裕泰,慢慢的动了动僵住的身子。 “吃过了吗?” 裕泰点头,自然的伸手扶着人,往台阶下走去“义父回去梳洗眯会,天还早,太后唤了,再叫您。”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裕泰没有接话,就细心送着人离开,步子虽轻,却处处透着谨慎。 换做别的太监,此刻恭维吹捧的话肯定都说了一箩筐了,偏偏他这个干儿子愣是一句话都没有。 私下太监们开小灶唠家常,他也是很少言语,不过好在干活什么的脑子灵光。 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只做了个掌事太监,但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有什么自己还能给兜着,也算混的不错了。 下台阶时,裕泰扶着的手就多抻点劲,免得荣兰这长年的老寒腿受压,夜里再复发了疼。 凡是做了太监几十年,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病症,每次荣兰夜里疼的打滚,他都难以想象自己以后老年什么样儿,身边有没有个干儿子搀着。 “来时交代小李子下面汤,您回去正好能喝口热的。” “嗯”荣兰一手扶着腿吃力的下了台阶,站了一夜,他的腿早就开始隐隐作痛,现在这么一弯膝盖就是刺骨的疼。 一脚劲使猛了,疼的他一把抓紧了裕泰的手腕。 缓过后,才嗔怪道“入冬了,怎么还穿这么薄,月钱不够你用的?” 裕泰头低的深了些,闷声说着“够用” 荣兰知道他没什么消遣,更别提什么嗜好,但总是改不了这省吃俭用的毛病。 想想又开口叱喝“你打小进宫,家里人也死绝了,太监就活这么一辈子,就是留着也没人继承,省它做什么。” “你要是嫌宫女做的鞋底袄被不够细活,就趁休沐出宫买点自己瞧得上的,年纪轻轻万一冻出个好歹,老了怎么着啊。” 荣来念叨着就走出一段距离,裕泰知道不能再送了,就差了小太监扶着“路上慢点扶着。” 小太监冻得嘴唇乌青,答了一声,急忙的搭手扶着荣兰。 “行了,快回去吧,细心点伺候。”荣兰摆手示意。 裕泰转身往返,回去的步伐可比来时快的多。 正走到宫门处,发现西南角站着一人,距离有点远,看的不是很分明,衣着上应该是个宫女。 楚辞正紧张兮兮地望着宫门,眼看就要误了时辰,脚下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来时掌事姑姑都说了,破的衣裳虽然是有品级太监的,但是看纹路应该不是公公的。 可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能在御前有职位,肯定是得主子青眼,如果发起火来,还不得.... 裕泰信步走过去,就见宫女连忙低头退了两步,手里端着迭好的太监官袍。 风从袖口灌入,他能看到女子比常人小一圈的手骨,淸嗓似的低声叮嘱“公公太监的衣裳,下次记得送到内侍去。” 耐心的吩咐让楚辞不禁松懈了身骨,悄摸地抬眼,目光有些受宠若惊。 她虽然一直待在浣衣局,但每日也接触送脏衣服的太监,他们不是尖声细嗓就是白面弱气,每次来都是阴阳怪气的放下衣服就走,或者与熟识的宫女撩拨几句,像这种清朗的声音,她还是头回听到。 女子一抬头就惊着裕泰,他没读过什么书,也形容不出什么好看的词。 只知道,宫里不乏好看俊俏的姑娘,但像眼前的这个水灵模样,他还是见的头一个。 “我..是头一次来。” 话到最后已经听不清,裕泰估摸着猜了大概,又想起自己方才没脸没皮的盯着人家,不由耳侧红热起来。 “下回记得就行了。” “嗯”楚辞声如细蚊,神情闪躲的看着裕泰,喉咙里卡着刺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人支支吾吾的进退两难,目光紧紧盯在衣物上,不由问道“怎么了?” “衣裳...破了” 裕泰一听神情严肃,就遮短薄的晨光,修长的手指在衣裳面上摸了摸。 “最...最上面的一件,在袖口上,奴婢已经连夜补上了,可...” 听言,修长的十指没有再去翻袖口查看,而是转道摸了摸衣裳的前襟,指肚没有发现凹凸不平的纹路,只有些不太明显的碎纹,俊脸上才松懈的缓和了许多。 “姑娘回去吧。” 说罢,双臂一伸把衣裳接了过来。 欲加之罪 渐渐天气变得寒冷,弥漫的湿气浸在人的骨头缝里,已经习惯的宫女们都缝起了护膝,生怕这总跪地的双腿,哪天出宫后落下什么病根。 楚辞越是想适应越是出错,挨鞭子打手心的刑罚不知道挨了多少,可犯错却是层出不穷。 晚上,寝舍早已熄了灯,刚迭完衣服的楚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回走,狂风呼啸,冷的她缩了缩脖子,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屋。 “你还有脸回来。”是茯苓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房中就突然间灯火通明,方才昏暗的房间被照亮,茯苓与几个要好的宫女拿着蜡烛,把分不清状况的楚辞围住。 “你...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浣衣局内,茯苓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加上之前的过节,楚辞不由心生惧意,脚步往后退了退。 可对方却越逼越紧。 素来茯苓就十分排挤她的,平时干活的时候,总是存心刁难,楚辞不想起争端,所以处处忍让,不想对方竟然越来越得寸进尺。 “啪——!”地一声,茯苓大手一扬,便给了楚辞一耳光。 从袖子里抽出一个青玉簪子,蹲下身,神色厉然,簪尖似要刮破楚辞的脸一般。 恶狠狠地说道“我的玉簪在你房中找到,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记耳光打地楚辞脸上火辣辣的疼,除了灼热的感觉,一股屈辱的苦涩涌上心头,身为官家子女,她哪里受过这种侮辱。 手摸着滚烫的脸颊,鼻子一酸,眼眶立刻就滚起眼泪。 这簪子楚辞记得,前几日记得她还高兴的在众人面前显摆,听人说是什么老情人送的。 昨天不小心给弄丢了,茯苓还哗众取宠的掉了一夜眼泪。 “说话啊,你这个小偷。” 茯苓身边的一个宫女嘟囔着踢了楚辞一脚,很明显是一个鼻孔出气。 “是不是见着人家的东西好,就想偷啊?” “就是,李嬷嬷可最烦偷东西的人了。” “茯苓,要我说,就把她叫个李嬷嬷处置,看还不打她个皮开肉绽。” 你一言我一语,几个人装模作样的提着建议,一个个的眼神如银针一般,像是要把人扎的千疮百孔。 茯苓嘴角勾起得逞的冷笑,转瞬又抽出手帕,假意捂着鼻子抽泣。 瞄了眼地上的楚辞,就像是望着一个可怜的乞丐,泣声“就依你们意思吧,不然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咱们欺负她。” 浣衣局忽然夜里掌灯,李嬷嬷带着主事的两位姑姑已经各自就坐。 “这是怎么了,嬷嬷” 左边兰姑姑望着跪着的几个人,不明就里的轻声问着黑脸的李嬷嬷。 李嬷嬷望着楚辞,咬着牙根说道“咱们浣衣局出手脚不干净的奴才。” 兰姑姑夸张的“哦”了一声,杏仁一样的眼睛闪着不痛不痒的笑意,随即起了架子。 “那可得好好审,咱们浣衣局可好久没出过贼了。” “楚辞,你可认罪?” “奴婢不认罪” 清楚明朗的声音回响在耳畔,语气虽然不刚硬,但却字字铿锵,坚定的脊背中,透着几分倔强。 脸上红肿的手印清晰可见,但桃红色的汪汪大睛,却有股不服输的气节。 李嬷嬷忽觉稀奇,平日里都以为楚辞是个软柿子,除了哭就不会别的了,今天怎么敢反抗了。 “那簪子你作何解释?” 楚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手脚慢,每次干完活回去都已经是夜深,这簪子摆明是有人栽赃嫁祸,可她手里又没有证据,只能硬着头如实回答“奴婢没有证据。” “分明就是不敢承认,李嬷嬷您一定要公事公办”茯苓一旁添油加醋。 “茯苓,我让你说话了吗?” 李嬷嬷转头直视楚辞“楚辞,簪子在你房中搜出,茯苓他们都看见了,人赃并获。你没有证据证明清白,又让我怎么相信你。” 楚辞自然明白李嬷嬷的警示,眉眼微露难色,朱唇紧闭,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嬷嬷,她就是眼红别人的东西,您一定要秉公办理。” “是啊,不然日后肯定会更加猖狂。” 一直未说话的叶姑姑看这情形,心里就猜了个差不多,多少年了,这种小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说到底都是为了这簪子,嬷嬷不妨给奴婢看一看。” 接过簪子,叶姑姑捂嘴笑出声来。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慢慢坐起走到楚辞面前,轻声嘲问“就这簪子,你也能看的上眼?” 说罢,簪子被丢进楚辞的怀中。 拿起一看,虽然色泽玉质都是上乘,但在簪尾上有一粒黑点嵌在里面,破坏了整个簪子的翠性,这种货色无疑是不值钱的。 “不值钱的地摊货。” 云姨娘 叶姑姑平时是个寡言少语的人,谁成想这说出的话那么难听,虽说是贬低簪子,但茯苓却是听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怎么听都像是指桑骂槐。 被践踏的脸面,让茯苓被怒火烧的难受,抬头目光直盯着叶姑姑。 毫不示弱道“叶姑姑,就算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不能说明楚辞她不偷啊,而且簪子确实是在她房中找到的,与我一起的都看见了。” “是啊...是啊....” 所谓的证人,被叶姑姑冷眼一扫,便吓得不敢再出头,心里发虚地互相交流着眼神。 见茯苓仍咬着不放,叶姑姑不禁摇头。 “茯苓,与人为善对自己终归有好处,这是姑姑作为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一心抢回面子的茯苓哪里还能听的进去,梗直了脖子,事已至此,她已经骑虎难下,必要讨个说法。 “多谢叶姑姑,茯苓谨遵教诲,只是偷盗是大罪,还望嬷嬷查明后及早定夺。” “楚辞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但是嬷嬷,奴婢一天都待在洗衣坊,若有人存心陷害,实在太容易了,请嬷嬷明察秋毫。” 说话间,一个小宫女急冲冲的跑来“嬷嬷,福公公来了,说是惠贵妃召楚辞过去。” 明德宫内,里间的软塌上坐着还未洗漱的沉清云,塌旁烧着炭盆,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圆润细长的手指紧紧相握,时不时问着宫女“人来了没有?” “回娘娘,没有。” 叁十多岁的女人面上闪过失落,还来不及懈怠,就闻门口有声,急忙下榻。 “回娘娘,人带来了。” 福海进屋先作揖行礼,在主子一声默许中,起身退到一侧,楚辞就站在身后。 楚辞不敢正视贵妃,双腿一弯跪着磕头“奴婢楚辞,拜见贵妃娘娘。” “快...快起来。” 听到抽泣声,楚辞才疑惑地起身,这贵妃娘娘哭了? 沉清云望着伤痕累累的人,眼泪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双手在空中颤抖,想抱着楚辞,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如果扈姐姐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人糟践成这样,该有多心疼啊。 “辞儿...我是姨娘啊。” 一声辞儿听得楚辞鼻头泛酸,自打进了宫,就没有人再这么喊过她了。 斗着胆抬眼望去,熟悉的面孔让她目瞪惊愕,一时间所有的委屈都变成泪水哭了出来。 “云...云姨娘” “我可怜的辞儿。” 福海示意奴才们退下,最后行礼,关上房门,房中留下哭诉的娘俩。 “辞儿,你父亲先一步走了,倒是苦了你了。” 沉清云摸着她脸上红肿的脸颊,就知道这一个月在宫里过有多糟,一颗心顿时拧着的疼。 沉清云与楚辞早逝的母亲,在闺中是一对密友,各自嫁人后走动虽然少了,但书信往来倒是频繁。 早在沉清云刚入宫的那几年,多亏了楚辞母亲解忧送药,对楚辞跟自己女儿一样。 “姨娘,辞儿没事。” 说是没事,沉清云如何能信,看着十指生出的冻疮,眼角一热,又是两行热泪。 哽咽半响才道“你这双手以前是写字的,现在却...” 楚辞不好意思的抽回自己都不敢多看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没有忍住,还宽慰着沉清云,勉强的笑了笑“是辞儿笨手笨脚的” “这苦你受不得,本宫明日就请靖王进宫,让世子履行婚约,娶你为妻。” 提起此事,楚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今年十七岁,从小与靖王之子萧铎定亲,后来父亲被诬陷投靠秦王,入狱斩首,她连带着获罪入宫为奴,靖王之子也避嫌的退婚了。 “在父亲斩首前,已经退婚了。”楚辞说的小声。 想起退婚当日,靖王派来的两个门生,字字锋利,咄咄相逼,不免又心生凄凉。 “你...你为何不告诉姨娘啊。” 楚辞见姨娘气得发抖,顾不得自己惆怅,起身扶着人坐上软塌,手在后背给顺着气“姨娘息怒,姨娘息怒。” 月藏入云,茶盏凉底几次,福海在门口恭敬的守着,听到里面一声唤,踱步走进去。 “把辞儿送回去吧。” 宫里的女人老的都快,不到四十年纪的沉清云,早已经不起费神,就这一会只觉得头昏脑涨,疲累不堪,眉目间难掩的衰容。 楚辞知道姨娘身子不好,不可劳神,有些后悔自己说的多了。 人生本就是苦多甘少,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活,自己何苦叨扰姨娘,不如早点退下。 “奴婢告退。” 她仍是戴罪之身,为不累赘姨娘,称呼上还是该忌讳一些,万不能因为这个让人抓了辫子。 沉清云手臂支着脑袋,看得出来实在精神不济,脸上的眼泪尚未干涸。 太监睡娘娘 福海奉命把人送回,再回到明德宫已过四更天,身上铺着一股凉意,慢慢麻木一片。 “娘娘,已经把楚姑娘送回去了。”隔着鸾帐,福海恭敬的回道。 彼时羸弱地玉手伸出鸾帐,福海上前接住,坐在床榻上。 沉清云面容憔悴,脑袋一沉,靠在福海的肩上,动作熟练,好似已经做过百遍。 “那孩子就交给你了,你看看能不能调出浣衣局。” 一想到楚辞脸上那触目惊心的巴掌手印,沉清云还心有余悸,养尊处优的闺女哪受的了那个罪,就算帮不了她太多,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经此一夜,福海知道她累得不轻,握住纤弱的手,轻轻吹了吹热气,自然地拢在自己衣内,贴心焐着。 “娘娘别跟着劳神,留神自己的身子。” 打沉清云进宫,福海就跟着伺候了,这么多年来,两个人相依为命,互相扶持,早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 沉清云性子软,极少跟他讨要什么,如今她难得开口,他自然是竭尽全力去办。 “奴才在掌礼司也有认识的,这事主子就放心。歇下吧,一会天就亮了。” 福海心疼地勾起女人垂落眼帘的青丝,别在耳梢,温声细语地劝慰。 沉清云知道福海不会骗她,顿时觉得了却一桩心事,长睫轻阖,慢慢闭上。 福海抱着孱弱的人儿,慢慢将其放躺下,刚要抽身,沉清云忽又睁眼。 眼眸惓缠,清纯勾人“你今日陪陪我。” 吹了灯盏,天边已经露出白光,福海合衣抱着香软无骨的人儿,双双枕在高枕上。 一只手起起落落,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女人“睡吧,明儿一早,我就去趟掌礼司,不叫你烦忧。” “嗯” 转眼就是十一月,大雪没有,小雪倒是飘了几场。 从那日见面之后,楚辞也不知为何被调到了乐坊。 一转大半个月过去,虽然沉清云没有再召见,但楚辞知道,是她的帮衬,自己才能脱离苦海。 乐坊、戏坊、舞坊在皇宫的最偏角,整日声音不断,虽吵闹一些,但却比浣衣局轻松许多。 第一天来时,掌事问楚辞会什么,她说了句琵琶,试弹一曲后,就成了乐坊弹琵琶的宫乐。 “楚辞,你明日去广储司领乐师的衣裳,不然下个月皇后寿诞,你穿个宫女衣裳不合适。” 吃饭时,与楚辞同屋的八月,小心的提醒道。 “嗯” 不说楚辞都忘记这茬,进乐坊也有大半月了,身上还穿着浣衣局衣裳。 隔壁屋的桂香凑过来,一脸欣喜,顾念掌事在一边吃饭,小声嘀咕道“明个该领月钱了,八月,你又能买桂花糕了。” “吃你的饭。” 馋嘴这个事八月一直改不掉,一想到那香甜的桂花糕,她就止不住的流口水,每月二两银子大半都买了这个。 楚辞浅笑望着两人斗嘴,脸上露出一对小梨涡,同样止不住地窃喜,小声道“我从进宫,还没领过月钱呢。” 在浣衣局的时候,她手肿的连碗都端不住,糟蹋了不少粮食。 李嬷嬷就理所应当的把月钱给扣除了,到如今她仍穿着旧衣,每日都冻得瑟瑟发抖。 “楚辞,我虽然没有钱了,但是我娘送的棉衣你随便穿,这大冬天的,你穿的这样薄哪能行?” 八月嘴里包着大口的米饭,说话嘟嘟囔囔的,喷出不少米粒,惹得桂香一阵嫌弃。 话虽是这么说,但能进宫的,家里肯定是不富裕,不然哪个父母愿意孩子为奴为婢。 上次看到八月休沐带回来的棉衣,那两层棉花,一针一线拽得结实极了,可见当娘的多怕孩子冻着,她又怎么好意思穿呢。 “明日就有月钱了,再买就是了,不差这两天。” “你总是这么说。” 楚辞只好勉强笑笑。 次日清晨,楚辞先去的广储司,领了乐师服,就忙不迭地往会计司赶,刚到路口就被眼前水泄不通的阵仗吓傻了眼。 各宫的宫女太监都规矩的排着队,各分四列的站满整个会计司的路口,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墙之隔,依稀能听到里面太监高声喊着什么几两几钱。 昨夜里北风呼啸了一夜,快天亮时地上下了一层的银霜,此时正是冻人的时候。 且不论别的,地上的冷气透过薄薄的鞋底,爬着双腿一路往上窜,站了有半刻钟,楚辞身上就没有一点热乎气了。 起初搓手还能暖和,结果微微风丝就带走了全部温热,身上渐渐冻的生疼,不着风的地方还好,脖子、手腕、脸上简直就是刀刮的疼,手一摸就是僵硬一块。 又好一会,脚下也就挪了一小步的距离,回首望去,也是排着长队,楚辞慢慢抻了抻没有知觉的手指,从冰冷的门牙里吹出一丝热气。 再这样下去,人就要僵化了。 “凌春宫领月钱了。”身后忽然一声高喊。 扯衣角 宫女太监一听令子,顿时开始躁动,纷纷攘攘的生生挤出一条道来。 楚辞听得一头雾水,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人推嚷着到靠墙的一侧,熙攘中渐渐腾出一条道来。 还没站稳的人群依然动荡不堪,不知是哪个劲大的,猛地一推,就倒了几个人。 楚辞被压在底下,承受着重量,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一双陈旧的宫靴停在楚辞面前,看鞋底子已经被磨平了,勉强还在维持是个鞋的样子。 忽然人蹲了下来,楚辞害怕地抬眼。 裕泰一见是上回的宫女,墨眉微微松动,低声道“姑娘,没事吧。” 不知为何,楚辞被这么一问,有种被照顾的感觉,摇摇头爬起身来。 裕泰望着她,目光最后停在她手腕上擦伤的一片红,冬天冻得人皮紧,擦伤本来是再所难免的,可... 裕泰微松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姑娘随我来。”他小声道 听言,楚辞抱着衣裳,小步的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却没有了拥挤,宫人纷纷自觉让路。 她窘迫地低着头,不敢往别处看,颇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 拐过一个弯,就到了一堵矮墙,裕泰每一步走的都刚刚好,就像是刻意给女子小步赶上的空闲。 谁都没有先开口,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门。 “裕掌事”开门的小太监,一见裕泰躬身行礼。 裕泰没有回答,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平淡至极。 终于到了后院,领着楚辞进了一个房间,裕泰先让人坐下,就找东西去了。 房间里烧着碳,设施虽然简单,但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软塌手暖、果品香茶、什么熏香帐帘,任谁也想不到会计司还有这种地方。 楚辞木讷地坐着,桌上还有些瓜子果皮,应该是有人刚走,煮在炉子上的茶,还没有熄火。 一侧柜子边,裕泰正找着药膏,他记得上回特意放了瓶新的在这。 裕泰再出现时,手上就多了个白瓷瓶“姑娘把手伸出来。”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楚辞本能的收手“不用了,过几日就好了。” 显然这不足以说服裕泰,他打开瓶口,温和道“冬天伤口好得慢,不擦药膏,回头会留印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楚辞垂眸看着手腕,那里还在丝丝往外渗血,犹豫之下,还是伸了出去。 裕泰见人伸手,食指上攒点乳白色的药膏,一面轻柔的点在伤口上,一面细心的吹着。 大约是他伺候主子习惯了,抹药动作温柔极了,让楚辞感觉不到一点疼,反倒是微微的麻凉,在暖炉似的屋子里,觉得特别舒服。 “刚才听他们...叫你裕掌事?”楚辞小声试探的问着,“我还以为,你只是个小太监呢?” 两人距离挨的近,轻轻柔柔的女声传到裕泰的耳朵里,就像是飘雪花似的。 宫里太监宫女想升品级,一要手脚伶俐会讨主子欢心,升品级就是一句话的事。 二是在宫里年岁呆的久了,自然而然的也熬到升品。 裕泰自小入宫,今年二十五岁,还只是个掌事太监,不能算是什么光荣的事。 淡然回道“都是当奴才罢了。” 伤口很快就上好了药,裕泰一抬手,楚辞眼尖的发现袖口缝线的针脚,又觉得不是很确定,伸手就攥住了人的袖角。 拇指一翻,果然是自己缝补的那件。 “这衣裳是你的?” 太监身上有残缺,交涉言行上都忌讳与人直接接触。 突然被这么攥住了袖口,两人手背还有意无意的贴住,头回碰着女人的肌肤,这让裕泰像是被人抓住小辫子一样,脸颊上迅速滚烫。 慢慢抻着劲的抽出袖子,低头盖上药膏,轻轻点头。 “衣裳穿了两叁年了,洗破了也正常。” 两叁年?楚辞不由睁大眼睛,按理说掌事应该不缺钱,可为什么一件衣裳要穿这么久? 人正想着呢,裕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新茶杯,用炉上煮着的茶先浸洗一遍,而后才倒了一杯,送到楚辞泛着光波的眼下。 “这儿的茶比宫外头的好,你尝尝。” 此话丝毫不掺假。 这里是他们太监平日打牙祭的地方,吃的用的都是零零散散各宫送来的,为的就是他们在哪个主子面前嘴甜些,多说点好话之类。 刚煮好的茶,还冒着蒸汽,倾吐着微甘的清香,楚辞感激的接过捧在手心,茶壁的滚热暖暖的烫着手心,眼睛里也被熏得一层雾气,水汪汪的晶莹剔透。 “我叫楚辞,楚歌的楚,告辞的辞” 懵懵懂懂 清湖一样平静的眼睛,就这么温柔的看着自己。 裕泰跳动的心脏被撩拨的泛痒,如同叁月垂柳,伴着微风摇摆,柳条蜻蜓点水的探着湖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太监做习惯,早不把自己当男人,裕泰本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可再次毫无征兆发烫的脸颊,却不是这么告诉他的。 “裕泰”他木讷的回答道 “前院忙着呢,一时半会,不会有人来,你喝了茶再走也不晚,我先回凌春宫了。” 楚辞听着嘱咐,认真的点头。 “那个药你也拿回去,以后也能用的上” 说完裕泰就有些后悔,以后用得上,终究不是什么吉利话。 楚辞张嘴仍想说什么,就见人已经离开,望着他款款而去的背影,把桌上的瓷瓶握在手里。 “谢谢。” 一晃就是十二月,皇宫被大雪裹妆了半月有余,天气干冷,莫说是房顶的雪了,就是挂在树梢上的坠雪,几次太阳出来也没晒化了它。 “沙沙沙”乐坊开始扫着积雪,经过一夜冷吹,好多都化水成冰的冻在地上,总也扫不干净。 “快点扫,扫完了还得接着练乐呢,明儿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诞,到时候演砸了,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主事姑姑穿着棉衣,站在连廊底下,一手插着腰一手拿着鞭条怒喝道。 八月瞄一眼众人,拿着比人还高的扫帚,半扫半挪的蹭到楚辞身边,张口吐着白烟似的哈气。 “楚辞,过两日,你做的那个裘衣给我披呗。” 楚辞穿着青色的长衣棉袄,两只耳朵冻得通红,见八月过来,眼神闪烁的凑近“怎么了?” 八月脸颊绯红,却不是冻红的,小嘴贴在楚辞耳边道“我...过几日我休沐,家里表哥来了。” 楚辞恍然大悟,八月虽然小孩心性,但也有十八了,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心上人来家,自然要穿的好些。 裘衣是她自己做的,成衣实在太贵,紧巴巴的月钱根本买不了几件。 索性就让八月休沐时从外面买的布料,反正她会做针线活,做的还称心一些。 “我又不出宫,要那裘衣也没机会穿,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真的?”八月惊喜的睁着溜圆的眼睛,手里一个没注意,扫帚就倒在地上,急忙慌张的弯腰去拿。 “八月,你是不是又不想吃饭啦。”果不其然,廊下传来一声怒吼。 “没没没,我这就扫” 楚辞憋笑的耸动肩膀,手里的扫帚绵软无力的刮着地面,最后赶紧和八月分开了。 —— 皇后寿诞是大喜事,乐坊除了自己合奏,还要配上歌舞,所以人都是打散着用。 刚扫完了雪,楚辞就匆忙的赶到歌舞坊,正巧碰上舞姬们刚换上轻纱舞衣。 青黄的绫罗长纱,配着舞姬曼妙身姿,头上画龙点睛的珠翠,眉眼间略施粉黛,朦胧纤细的身段,步步生莲的走上台,回眸一笑,简直众生颠倒。 以往他们排练就是素衣,今日是头回妆扮上,楚辞简直是花了眼一样。 “哎呦”水袖甩了一脸,打的眼珠子直疼,楚辞没忍住地叫出来。 巧珍捂嘴笑了起来,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墨色的瞳孔中闪着异彩,俯身问“楚辞,我漂不漂亮?” “漂...漂亮。” 楚辞说的是实话,宫里的舞姬虽然多,姿色却是各有千秋。 有文静素雅的、有清纯可人、有小家碧玉,各有不同,但像巧珍这种魅惑勾人的却是独一份。 她的勾人不需要浓妆艳抹,而是那双犹如藏在深谷的眼睛,第一次见时楚辞就领教了。 那眼睛就像是谷底的蓝色妖姬,散发着清冷的平静,绝世又孤傲,让你忍不住想一试究竟。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巧珍笑意更浓“楚辞你的琵琶可是点睛之笔,你可得好好弹,如果发挥好了,日后离了这,我也忘不了你的好。” “离开?” 巧珍无奈楚辞的愚钝,只能贴的更近些,小声道“成了人上人,谁还住在这啊。” 慢半拍的楚辞忽然顿悟,忍不住大声道“你想当...” “嘘”巧珍眼疾手快的捂着人的嘴,见她一副吃惊的表情,不满道“怎么,你觉得我不够貌美?” “不是...巧珍。” “那不就得了”说罢,转身一步叁摇的走了。 这些话在第二天得到了实现,只是又事与愿违。 不知害臊 寿宴当天,天气格外的冷,第一次在御前演奏,楚辞不敢穿的太多,怕一会坐着演奏时,手臂不灵活,再弹错了琴弦。 巧珍已经换上的舞衣,在门外排队候着,没有炭盆的室外,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巧珍来回搓着胳膊,听着前庭诸位大臣与皇上皇后谈笑风生,手心紧张的冒着细汗。 终于,内侍监出来招手,示意舞姬可以进去,楚辞与巧珍才快步走进。 寿宴上一片红光,烛火通明,巧珍提着衣裙盈盈小步,低眉顺眼站定在红毯上,瞬间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这厢楚辞也坐定,手里抱着红木琵琶,圆润的十指虚搭在琴弦,好似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发出千军万马的声响。 往上,皇太后,皇上,皇后并排坐着,都翘首以盼的等着看表演。 姑姑已经再叁交代不得乱看,但是杀夫的仇人就在上方坐着,她又如何忍住。 头未动,眼神慢慢飘着往上走,先是看到了病弱的云姨娘,之后便是正跪着给皇太后布菜的裕泰。 好巧不巧,裕泰突然抬眸,四目相对。 清冷的眸子微微惊讶,不露声色的望了她一眼,又平静地继续布菜。 皇帝赵廉就坐在中间,就是看表演,那浑然天成的威慑力,也丝毫不见削弱,被皱纹迭加的眸,透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来不及多看,楚辞收回余光,指尖拨动琴弦,倾泻的鸣音穿刺着整个大殿,让醉酒的人也不禁竖耳倾听。 由清丽的琵琶声做引,巧珍挥动水袖,在赤红如血的红毯上翩翩起舞,青衣美人,姿态婀娜,每一个回眸转袖都千娇百媚。 这让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大臣都移目观赏,眼睛恨不能长在巧珍身上。 忽然,指尖撩拨骤然加快,犹如十面埋伏一样的情势紧张。 楚辞全神贯注的弹奏,巧珍游丝舞步随之变得柔中带刚,势如破竹,不多时又婉转迂回的慢了下来,像是最后的低吟惋惜,为结束做着铺垫。 优美的舞姿,配上精湛的琴声,这场表演,无疑格外的吸晴。 楚辞坐在一侧并不显眼,自己抱着琵琶先行离开,倒是巧珍温婉的行礼退场,给人留下意犹未尽的留恋, “皇上觉得这个表演如何?” 皇后侧身过来,嘴角泯笑,面容柔和。 “歌舞坊这回用心了,长安。”赵廉唤了声身边的大太监。 “奴才在”长安弓腰俯身,耳朵轻靠过去。 “刚才的舞姬和乐师,赏” 殿外,巧珍正欣喜的抱着楚辞,这会也不嫌冷了,一张脸上写满了喜悦。 相比之下,楚辞却手足无措,知道巧珍心思不纯之后,她已经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了。 当晚,首领公公长安大驾光临了乐坊,一尘不染的官袍,就是在雪天也不见一点泥泞。 望着地上跪着的楚辞,长安久久不发话起身。 其实这种小事大可不必他走一趟,但他还是想看看这个楚辞,多久没听到这么好的琵琶了,想不到如此年纪轻轻,就能弹出绝妙的琴音。 楚辞就趴跪在他的脚边,但心思却在眼前的宫靴上。 鞋底多纳了厚厚一层,靴身是上好的锦缎,里子用的棉布,这样不膈脚又暖和。 心中不由比较起裕泰那双快要磨穿的鞋,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此盯着男人的脚,也不知道害臊。” 人不知何时蹲了下来,楚辞急忙低头认错“奴婢知错,请公公饶恕。” 似惊弓之鸟的女子,惹得长安发出一声轻哼。 “走吧” 长安兴师动众地走后,楚辞双手撑着冰凉的地面起身,皇帝的随便一个赏,她就拿了一百两纹银,穷苦人家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过。 惊吓过度 八月休沐那天下了大雪,正巧裘衣能派上用场。 这几日宫里闲言碎语有很多,最多的就是说巧珍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底下的太监宫女都殷勤之至,为巴结巧珍,宫女送首饰,太监送银钱,都指望日后能提携自己一把。 楚辞嘴笨索性就绝了巴结的念头,每天老实的数着日子,单等着何时能熬出宫就解脱了。 “楚辞,你帮姑姑送个东西吧。” 是主事的叶馨姑姑,楚辞二话不说的就应承下来。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东西是送到冷宫,总听人说冷宫邪乎,到夜深还有冤魂索命。 眼见就要天黑,更是耽搁不得,将东西送完,小跑着就要离开。 “站住,站住...” 楚辞脚步一顿,后来才知道并非是说她。 “站住,你跑不了的。” 嘈杂的叫喊声从右侧的宫墙传来,只见一个赤脚的女子拼命奔跑,凌乱的长发肆意的飞舞,哭花的妆容有些人鬼不分。 身后跟着五六个太监,手中都拿着红漆杖刑的木棍,个个面目扭曲的追赶着女子。 楚辞吓呆的愣在原地,忽然鼻子一凉,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伸手一摸竟是一大片雪花。 斗大的雪花成坨的落下,衣衫镂烂的女子有些衣不蔽体,刚滚过泥灰的双腿只知道逃跑,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眼中闪着希望的光亮。 “楚辞,楚辞,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他们要杀我。” 女子脏泥的手臂紧紧地拽住她,能清晰看到青紫红肿,脸上亦是如此,眼泪混着脂粉在脸上横流,嘴角未干的血迹滴在前襟上,活脱脱的像个病疯子。 “巧...巧珍”楚辞看了半响才认出是女人,顿时呆若木鸡,错愕不已。 垂死挣扎的巧珍已经神志不清,满脑子只想着保命,哪里能顾得上说话。 听到身后的追赶越来越近,双臂直接撇开楚辞,也不知前方是何地方,只要能保命就行,撒腿就跑。 “站住,站住...别跑...” 五六个太监从身边飞跃而过,一步的距离就要抓住巧珍,还来不及反应的楚辞就见一个仗棍劈头闷下,正打中巧珍的脊背。 巧珍整个人如中箭之雀,坠落在地。 “巧珍,巧珍...” 此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毫不留情道“就地处决” 拿着仗棍的太监围着巧珍,任她如何哭泣求饶都无济于事,同时朝天扬起仗棍,重重落在女子身上。 “啊——!” 能清晰听到呜咽的哀嚎,以及骨头断裂的声音。 “不要,不要。”楚辞奔着人冲过去,任她怎么喊叫求情,都不能阻止那沉重的棍棒,重重落在巧珍身上。 发号施令的声音有些犹豫,但太后之命不可违“快点。” 雪越下越大,片刻时间,巧珍就被人打的口吐鲜,楚辞眼睁睁看着女人被杖毙,两眼惊恐怔愣。 等人散开,血迹晕出一地红液,从巧珍身下流淌开来,浸湿了青石砖板, 血肉模糊的画面让楚辞胃里翻滚的作呕,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这样,她捂上嘴,眼泪哗地流出来。 “你们把人处置了。” “是” 熟悉的低声让楚辞感到战栗,一个踉跄便跌倒在墙角,惊恐到失语。 巧珍的尸体被太监随意的拽走,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还温热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雪花,醒目又让人害怕。 而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裕泰。 知道她吓得不轻,抬步在她面前停下,两人相隔一步的距离。 无法从恐怖暴行中抽离的楚辞,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平静至极的脸庞,就像刚才发令杀人的不是他一般。 泣不成声地问“因为巧珍想做娘...娘,所以,所以...太后杀...了她?” 裕泰不予回答,沉静的眼眸中藏着久违的不忍,这场雪声势浩大,应该一时半会停不了。 微微弯下身“天晚了,奴才送姑娘回去吧。” 楚辞嗓子被酸楚堵住,心悸地难以呼吸,她大口地吸着冷气,眼角的热泪不断地往外涌,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裕泰陪她这么站着,也不催促。 大约一刻钟后,雪积堆在肩上,也不见他挪动一步,两人对立而站,万物都寂静。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遭除了楚辞的啜泣,就只剩不断飘落的冰雪。 楚辞终于撑着身子站直,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裕泰作势弯身就要去扶,或许是考虑到不适合,最后还是不着痕迹的收回双手。 地上已经白茫茫一片,楚辞扶着宫墙,脚步一深一浅的印在雪里,头一次,楚辞意识到宫墙很长,宫里的夜很冷。 裕泰落后一步的跟着她,步子很轻却没有犹豫。 贴心送汤 “裕掌事回来了。” 裕泰前脚刚踏进监舍,就听到小松子高声通报。 遥看荣兰那屋尚未吹灯,以往不值更义父早就睡了,除了是有事嘱咐,想着就抬步往上院房走去。 “给义父请安。” 荣兰身下垫着枕头,黑绒的大袄搭在上身,眼皮交迭打的正欢,很明显是在等人。 “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语气慵懒带着鼻音,像是刚醒的样子,见到裕泰就抬头欲要坐起。 裕泰眼力见十足,起身把身后垫高,再扶着人躺下。 “太后吩咐处置了个宫女。” 裕泰语调平常,没有谄媚和阿谀奉承,就是简简单单的拉家常似的。 “嗯,明儿,我出宫一趟,跟你洛姨见见面,自打天冷还没聚过呢。” 荣兰口中的‘洛姨’是他在宫外娶的亲,早年间,足足娶了十几个。 别看荣兰是个太监,眼界可高着呢,下九流的再漂亮都不要,妾室中出身最次的还得是个员外家的小姐。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死的死,跑的跑,独剩下一个洛姨,还愿意死心塌地的守着他。 这些年荣兰老了,在宫中的权位虽高,但越发的放不下洛姨,一旦听说哪里有个天灾人祸,或者季节骤变无常,总要出宫看看心里才踏实。 “你啊,有什么事就去找长安,别总是冷着脸对人。一个喊我义父,一个喊我师傅,怎么着也比外人亲不是?” 荣兰按照惯例似的念叨一遍“再者说,日后我出宫养老,就顾不住你了。长安他比你处事圆滑,对主子八面玲珑,又是出身高门,懂得断文识字,你以后还得多多依傍他。” 虽然裕泰不多言语,但荣兰心里也明白一二,长安要的是高官俸禄,而裕泰就是在熬日子,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熟不到一起去。 “孩儿知道了,义父。” 听人答应的如此爽快,就知道又白说了,荣兰不禁叹了口气。 “还有一事,你也不小了,不如找个对食,也算有个伴。宫里连掌监都有对食,你模样品性都不差,何不寻个说话也好啊,这事我让内务给你留意着。” 这个朝代早就不反对宫女太监对食,甚至胆大的私下里,还真有人夫君娘子这么称呼。 裕泰对此却并不热衷,宫女二十四岁就能出宫,而太监是要在宫里呆一辈子。 对食只是两个孤独无援的人,互相慰藉罢了,哪有什么情分可言,可以说是荒唐至极。 宫里不乏有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就找个有品级的太监对食,一是为了有个临时依靠,二是从这些可怜的太监身上得些好处。 可怜那些太监省吃俭用省下的银钱,都被对食的几年,被女人花光榨净,也换不得半点情意,最后都是人财两空。 宫女出宫后凭这些好处,找个如意郎君,携手一生,回首想起宫中对食,都觉得有损脸面。 “义父,我一个人惯了,不打算找对食。” “义父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觉得对食不长久,给你在宫外娶几个如何?” 太监娶亲?想想都可笑,义父娶了十九个才有一个洛姨跟他到白头,自己也娶十几个?裕泰心中苍凉一笑,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不要也罢,少了子孙根,他就已经不做念想了,直接轻轻摇头。 “孩儿还得换衣裳值更去,就跪安了。” 出了门,裕泰就回到自己房间,同住的小松子刚要伸手解衣,见到裕泰进来,解衣的手就放了下来,喊了声“师傅” 裕泰忙中有序的穿着棉衣,若有所思地抬眸看着小松子“你一会去御膳房值更?” 小松子进宫一年多,和裕泰一样,是被人贩子拐进宫的,裕泰也是出于怜悯收他为徒。 因人笨手笨脚,就托人把他安排在御膳房,只是偶尔回来住。 “是,师傅.” 裕泰换好了衣裳,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匣子,里面脆响的都是银钱的声儿,摸索着拿出一两碎银子,塞给小松子“一会你给乐坊的楚辞姑娘送碗莲子汤。” 小松子想也不想的把钱塞回去“师傅,用不着,现在天冷,御膳房怕各宫主子想喝汤,所以每夜都备,我一会赶在换班前去,先给乐坊送去。”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平日里他们嘴馋了,也会尝一些。 裕泰不与他争辩,把银子交给他,抬手戴上宫冠“那你积攒着买什么,先走了。” 假山后的肏弄娇喘 白雪铺了厚厚一层,这一夜静的出奇,楚辞窝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桌上的蜡烛滴了一圈又一圈的红泪,只要一闭上眼睛,巧珍死去的模样就在眼前,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索性就不睡了。 小太监送来了莲子汤,什么话都没说就冒雪走了。 楚辞知道是裕泰送的,拿勺子搅着碗里的银耳,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 汤香甜不腻,入口时舌尖先品出甘味,到了味蕾上只觉得清鲜滑润。 楚辞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擦掉眼泪,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 转过天,八月就休沐回来,一推门,就见楚辞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面色苍白,嘴角干裂,身上止不住冒着冷汗的发颤,嘴里模糊不清的呢喃,一副大病之相。 这下可吓坏了八月,眼泪在眶里打转,亏得桂香提醒,赶紧去找主事院的叶姑姑来。 叶姑姑见怪不怪了,手掌贴着楚辞的额头,又摸摸自己。 “只是风寒,别这么大惊小怪,我那还有几服药,服下就没事了” “不找太医看看吗?” 八月觉得这么诊断是不是有点鲁莽,但又不敢跟姑姑对视,只能默默的小声嘀咕。 “还太医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能有我这几服药就不错了” 叶姑姑仿佛听到笑话一样的轻哼,没品级的奴才生病了有药就不错了,进宫的太监宫女,活活病死的也不是没有。 晚上,月影人稀,裕泰办完事从宫外回来。 正抄着小路往太后宫里去,加快步子时,一处假山后面传来面红耳赤的声响。 “好哥哥,你慢点,额...啊~啊~好哥哥,肏死我,嗯~” 女子娇盈盈的腻声呻吟,让一行太监听得心热,不由停住脚。 “爽不爽,爽不爽,这真的家伙什,比长安那‘角先生’如何?”男人嗤声询问,身下鼓足力气地朝穴缝里顶弄。 “啊~干死我...嗯~” 欲望当头,女子胸前白乳被撞得乱晃,放声淫叫。 男人赤裸着脊背,衣衫不整的将女子双腿缠挂在腰际,下身毫不客气地撞击着女子骚处,掺着潺潺流出的淫液,啪啪啪地发出震耳的响声。 “嗯~好爽~再肏深些...” 女子饥渴的用花穴吸附着真实又硕大的阳物,整个身体一次次撞向身后的假山,私处里面被捅的又痛又痒,让她神情迷离。 平时被长安那又冷又硬的玉势戳弄,一点也不舒服,好不容易今日有个鲜活的孽根,她恨不能就这么被他捅干死。 “好爽...好大...翠竹都要受不住了,啊~快...快,肏死我..” “那一会可别求饶啊”说罢,男人加大了力度,一根深深顶入,干到女子最深处,让人欲仙欲死。 娇软的身子承受不住距离的欢撞,忽然战栗了一下,随后发出腻人的呻吟。 “好坏...嗯~快点...” “你在长安那个阉人面前也这么骚吗?”男人手抓了一把女子的乳房,捏得力道又重又爽,留下几道痕迹。 女生摇着丰腴的雪白屁股,爽得直哼哼。 男人“啪”地一声,打在女子后臀上,肉浪翻腾。 女子欲求不满的吻着男人胸膛,喘着快要高潮的粗气。 “你也说了他是阉人,又怎么会爽呢?‘角先生’又硬又冰,怎比得过哥哥这根大肉棒,都要把翠儿捅坏了~” “你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说罢,男人又开始大力动了起来,阳物每次都狠狠的刺入阴道,像是要扎进肚子里。 女子满足的再次浪叫起来,不算长的指甲在男人身上划下一道道的红印,纵横交错,一看就知道是怎么留下的。 两人忘情地云雨,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 假山之外的裕泰听得清清楚楚,却一直没发出声音,倒是身后的小太监,按捺忍不住大咳了几声,惊扰了里面的一对野鸳鸯。 正翻云覆雨的两人差点就此断了欲火,脸色煞白地止声,忙不择路地伸手捞起地上的衣衫,也顾不得谁的,就往身上穿。 “裕...裕掌事,裕掌事饶命...” 两人扑跪在地上,女子发髻凌乱,细散的青丝斜披在一侧,花容失色地望着裕泰。 她身上披挂男子侍卫的官服,撩红的雪肌赤裸裸地暴露出来,手臂上还挂着来不及穿上的红肚兜。 再瞧身旁的男子也好不到哪去,浑身一丝不挂,惊吓过度的阳物绵软的耷拉着,好似废了大半。 脊背上被抓出的痕迹,有些还冒着血丝,可见刚才是如何痛快,连疼痛都忽略了。 遇你则乱 裕泰入宫多年,这种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 倒是身后几个小太监觉得稀奇,眼睛一个劲的瞄着男人腿间耷拉着的物什,之后又自卑的低下头。 不过也有另他意外的事情“翠竹?” 翠竹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进宫也有五六年了,以往她凭着聪明伶俐又能讨太后欢喜,所以在宫里也算站的住脚,长相更是不必说。 在进宫不久之后,就被长安看上,做了他的对食。 “裕泰...裕泰你饶了我,以后我再也不犯了。” 仗着是一个宫里伺候的,翠竹连掌事也不叫了,一个劲攀关系,连跪带爬到他脚边。 两颗奶子在身前乱晃,泥泞的双腿间还沾着男子的精腥,她手脚并用地在地上跪爬,直接让旁边的小太监们都看直了眼,止不住吞咽口水。 翠竹用手扒拉着裕泰,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闪身躲过。 “淫乱宫闱是大罪,你不该知法犯法。” “我知道错了裕泰,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女人磕头哀求,哭嚎声不绝于耳。 “这话你与长安司公说,此事奴才,实在做不了主。” 一提起长安,翠竹惊恐万分。 “不不不,他会杀了我的,长安他根本不是人,那个阉人就会糟蹋我,自从与他对食,便日日与我交欢行房,每回把我弄得血流不止才停,裕泰...我求求你...” ‘阉人’一词刺耳之极,裕泰不动声色的站立,任由她求饶告罪也无动于衷。 其实就算裕泰想瞒也瞒不了,这么多眼睛看着,岂能真的瞒天过海。 “来人,把翠竹送到长安司公监舍,至于这个侍卫,先送到慎刑司。” “是” 恰逢一日休沐,楚辞把做的安神荷包给沉清云送去,因身份特殊,不宜久留,所以简单说了句话就回来了。 路过戏园子,就听咿咿呀呀的在唱戏,不知是哪个花旦,声音清丽娇柔,只听得一句“枕函敲破漏声残,似醉如呆死不难。一段暗香迷夜雨,十分清瘦怯秋寒..” 这是牡丹亭中离魂的一段,丽娘弥留之际的诉白,本想推窗赏月,却下起雨来,唱腔如诉如泣,悲戚哀伤。 让她不觉就湿了眼眶,楚辞鬼使神差的寻声走去。 一曲终,楚辞已经走进园子,抬袖擦擦眼泪,戏台上的‘丽娘’正提着戏服的裙边款款下台。 楚辞如梦初醒,回神自己正站在台下的观众席,戏园里的人,对她这个突然闯进的人,投来炙热的目光,顿时窘迫的烧红了脸。 刚想抬步离开,坐着审戏的监官,低语地开口“到后面去听。” 只见观众席里摆着一副桌椅,桌上虽摆着茶果糕点,但人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戏本。 青藏的太监服还是旧的,不知洗了几回,褪色的丝线使得衣裳微微发白,头冠下的脸,不像别的太监润白油光,而是淡淡的麦黄。 此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裕泰。 裕泰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撇开脸,挥手示意她过来。 “姑娘今日休沐?” 裕泰说话就是这样,轻轻柔柔的,一点官架子没有。 “嗯” 女子说话时总露着小小的梨涡,只是如此,裕泰耳根就控制不住的渐渐转红。 他很少离女子这样近,清香钻入鼻翼,好闻至极。 他努力沉着脸,倒了杯自己还没尝过的清茶,递给她“拿着,在后面角落里看。” 楚辞心花怒放地接过茶,再瞄一眼裕泰,心里打翻蜜罐一样,乖乖跑到后面的角落待着。 马上就到春节,按往年的惯例,皇宫听戏是少不了,到时候是主子们随便现点,所以这本上的戏都得过一遍才行。 裕泰本来是听的好好的,突然楚辞冒冒失失地来了。 一想到人就在身后看着,裕泰就觉得如坐针毡,手连怎么拿本子都忘了。 “下一出,武家坡” 裕泰身后是几个太监,再后面就是戏园里的人,楚辞躲在最后,其实看不太清楚裕泰,只能在人缝隙里看到一个发白的藏青衣衫。 原本是被戏吸引来的楚辞,此刻也不知怎的兴致全无,眼神总是忍不住裕泰身上飘。 临近中午,勉强又听了几个戏,裕泰终于熬不住的让人散了。 “今日就到这了,略歇会再继续,先散了吧” “是” 人刚散,裕泰就迫不及待的往角落里走,看见人还在,心里莫名觉得一丝欣喜。 “姑娘,饿不饿?” 楚辞不好意思地点头。 动春心 “如果不嫌弃就在戏园吃吧,乐坊就在隔壁,吃完了再回去。” 戏园跟乐坊一样,都是按时按点的吃饭,只有伺候主子的宫人,才要等主子吃过才行。 戏园的饭堂在东偏角,裕泰在这待了十多年,熟悉地形自然是不在话下。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楚辞侧脸身子前倾的歪头问道 裕泰望着她期待的神情,点头道“嗯,奴才原本就是这出来的,几年前有一次御前祝寿,被太后选了到凌春宫当差。” 原来如此“那你会唱戏?” “会一点” 裕泰腼腆的跟人对话,脚下逃离似的越走越快,不多时,就到了饭堂门口。 正吃着饭的太监宫女一见到裕泰,都端着饭的瞪大了眼睛,有的青菜刚咬半截,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不管叁七二十一,囫囵吞枣的一口塞进嘴里先。 “裕掌事好” 说起裕泰,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在戏园子算的上是传奇人物了。 自有戏园以来,他是唯一一个唱戏被太后青眼,直接调到御前服侍的太监,可谓是连叁级,又认了大司公荣兰为义父,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裕泰不喜在饭堂吃饭,一是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二是他不善于巴结奉承,也不善于让别人拍马屁,大多都是图清净的在义父的监舍吃饭。 找了一张小桌子,两个人就对立着坐下,还不等楚辞伸手盛饭,裕泰就先束紧袖口盛了起来。 一张桌子,两个人,叁迭小菜,再简单不过的几样,楚辞却觉得温馨无比。 双手接过递来的米饭,藏不住的梨涡露出来,乖巧地看着裕泰。 “饭堂的菜就只这样,姑娘将就吃。” 裕泰连眼都不抬一下,强压着心底的逸动,故作大方的吃着饭食。 “你问什么总叫我姑娘啊?” 楚辞吃着饭,故意说的委屈。 裕泰夹菜的手猛地一滞,他在宫里这么多年,言行举止最是安分守己。 宫里常有太监喊宫女姑娘,但大多都是小太监这么称呼,一般像他这样的掌事太监,大可不必尊称什么姑娘。 但对于楚辞,他总觉得叫别的不合适,但这姑娘长姑娘短的,又掺杂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楚辞,或者更亲密些。” 楚辞语出惊人,裕泰彻底绷不住的脸嗖的蹿红,衬着他的衣衫,有种说不出的难为情。 “那么叫....不合适。” 楚辞见人如此不禁逗,也不与他争辩这个,看他碗里还是刚才的几个菜叶,毫不顾忌的夹了一筷放到他碗里。 特意嘱咐道“你太瘦了,多吃点。” 这一举动引来了许多宫人的瞩目,有羡慕,有私语,更多的是停止了侃侃而谈,纷纷低头憋笑。 紧握筷子上的两指发白,心底蠢蠢欲动的一块,开始滚滚发烫。 裕泰低着头,脸色温和的恍若春色,眼睛流转着不明情愫。 楚辞不怕别人怎么看,就是被人笑的有些害臊,娇羞的低着头,像个含羞草似的。 宫里裕泰是第一个温暖她的人,性子温和有礼,每次跟她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恐怕吓着他。 从会计司上药,到巧珍杖毙的耐心陪伴,她就觉得裕泰比别人好,但细说又说不出哪好。 像是有吸引人的魔力,比宫里任何人都让她觉得想亲近。 一顿饭在静谧中结束,裕泰背过身,不管楚辞一步叁回头的笑脸,强装镇定的回到戏园。 戏园门口站着一位上年纪的公公,手里揣着青花纹的汤婆子,细长的脖子正直勾勾的望向楚辞消失的方向,脸上一脸惋惜。 裕泰心思早就飞走,完全没留意门口站的人,直到眼前了才吓了一跳“师父?” 于连是戏园的老人,以前戏园里的人谁没有挨过他打,裕泰的戏就是跟他学的。 尽管这些年裕泰已经很少唱戏,但是多年的师徒情谊在那摆着,逢年过节总会回戏园,跟于连聚一聚。 “这姑娘是挺俊呐,把我徒弟的魂都勾没了。”于连中肯的打趣道。 “师父不要乱说,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到底是面对看着自己长起来的人,裕泰说话随意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多了。 “正经人家的姑娘,宫里可不少,看你脸皮薄的样儿。” 刚才路过饭堂,于连惊的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榆木疙瘩的徒弟,被一个小丫头弄得脸一会红一会白的,都快赶上川剧变脸了。 裕泰从五六岁就在戏园学戏,有个什么心思,他耷眼一看就能知道,更别说这么明显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动了春心了” “师父不要再取笑我了”裕泰被这么说道,脸上早已挂不住,只能央着于连别提了。 “这有什么的,人家姑娘意思都摆明面上了,你还扭捏个什么劲啊,再说内务不是开始给你留意对食了吗?宫女太监的都传开了。” 裕泰听言迷迷糊糊像踩在棉花上,刚才楚辞的话他听到很清楚,每句话都翻来覆去的在脑子里过了许多遍。 但要问个什么意思,他却说不出来,只知道人如其名,温静极了。 “回头成了人家的,你就后悔去吧。” 裕泰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表情泰然自若,心里却不知打翻哪个坛子,蛰的五脏六腑都难受。 太监淫事 过年宫里少不了吹吹打打,乐坊不比那些太医女官,没有休假一说。 但从八月口中得知,按往年的惯例,宫女太监都会在初叁晚上,等在主子们都睡着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也就算了过个年了。 “听说了吗,静妃宫里的太监是个带把的。” 桂香正磕着瓜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 可越是想接话,嘴里的瓜子皮就跟黏住似的,吐了好几回才算干净“真的假的,怪不得之前有人说他刮胡子呢” 围着坐的几个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着说道“这你是听谁说的?于掌监吧。” 楚辞坐床上坐着针线活,就听人另有所指地笑了,不由疑惑的看向八月。 八月刚填了一嘴的糕点,噎的喘不动气,自己拍着胸口,灌了一杯清茶。 嘴里嘟嘟囔的说不清,但声音却是很洪亮“桂香与于掌监对食了” 霎时间,屋子里烛火晃动,闻不见一点声响,忽的又爆笑一片。 对食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被这么冷不丁的说出来,就是桂香也挂不住脸的气恼。 对食?楚辞停住手里的活,低头皱眉,不解其意。 其中一个好像看穿了楚辞的心思,半玩笑的添了一把火道“就是宫女太监对坐着吃饭,假模假式的做表面夫妻。” 这话粗鄙却是形象至极,太监宫女在一起本就是互相慰藉,两个的不能自由的人,互相给个依靠,让日子好过一些。 楚辞这才明白,为何有些宫女与太监走的极为亲近,太监身上的荷包衣袜,有些都出自宫女之手。 原以为是银钱买卖,各取所需,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 晚上,楚辞起夜出来,想着月光正亮,就懒得去点灯笼。 等方便完之后再回去,就看到院门口有人掌灯,灯光就干挑着不动,像是在等人。 几声人装的猫叫声传来,房间里便开始有了动静。 桂香在门内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着出来,偷偷摸摸跑出院外,与那挑灯的男人汇合。 “你要死啊,这个天哪来的野猫啊。” 来的正是于连,桂香的对食。 他哪管顾这个,手里的烛火颠了颠,一把揽过桂香的腰“小祖宗,你可让我好等”。 桂香躲了躲,推攘两下,但也没真的使劲“老色鬼,才几天就等不急了?” 她最熟悉于连的德性,这个时辰来找她,肯定夜里睡不着,心有痒了。 于连不老实的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反复捏了捏“香儿,我日日都念你念得睡不着。” 凡是个正常女人,哪有不反感阉人的,可既然选了这条路,为了不任人欺辱,硬着头皮也得认下。 “你不会要在这儿吧?” 于连更是大胆地摸起来,一只手掌灯,一只手盘旋在桂香的胸部,轻一下重一下的捏着“近来也没尝过荤腥,小骚货,你可想死爷了...” 说着,那粗鄙的手就探进里衣,隔着一层肚兜,直揉得桂香麻了半边身子。 桂香的身子早被于连调教的淫荡不堪,只要轻轻一揉,两腿就开始发软。 又硬又粗的‘家伙’ 乳尖被老家伙掐弄地像是要出奶似的,桂香欲火焚身,直接吹了灯,靠在墙上,气息紊乱地催嚷“那你要快些~嗯~” 于连窃笑“爷知晓。” 手掌顺着腰身往下,慢慢摸向女人腿心,那油腻的小嘴已经泛湿。 “小嘴儿都湿成这样了,还跟爷装矜持。” “嗯~” 饥渴张合的肉缝一下就咬住了于连的手,桂香泄出一声淫荡的叫声。 于连抽动的手指直直戳了进去,挑开松散的红肚兜,他一面低唇吸弄着乳尖,一面狠狠用手指奸肏着桂香。 “嗯~重些~” “你这骚穴儿,还跟破处那会一样紧,吸得爷欢喜极了。” 他们对食没经过谁牵线搭桥,桂香性格张扬,在乐坊里总是容易得罪人,经常被人使绊子穿小鞋。 偶尔听说于连的对食期满出宫,在宫里寻新对食,所以就留了个心眼,但依旧没狠下心,只是观望而已。 有次被人掌掴,差点毁了容,她才萌生了对食的念头。 正逢一日阴雨天,她趁着于连生病,便主动爬上了他的床,将自己交给了一个阉人。 好在于连对她不错,也肯给她花钱,什么金银细软都送过她,也不白白让她送了完璧之身。 反正在宫里也着实寂寞,没有真男人,有个疼自己的太监也是不错的,最重要还能给自己当个靠山。 “嗯~啊~” 手指在阴穴中来回翻腾绞鼓,桂香后脑勺低着后墙,浑身燥热难当。 穴口已然是湿淋淋一片,于连拔出手指,淫水顺着腿心往下淌出银丝。 “嗯~痒~痒死我了...” 桂香空虚地胡乱抓着于连的衣裳,欲求不满的眼睛盈动着饥渴“还要~快给我,于公公...” 于连自然不会这么放过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柄透亮的玉石,形状酷似男人的阳具,尺寸却大的多。 “叫声相公,便让你的小嘴儿尝尝。” 桂香欲火焚身,咬唇叫了一声。 于连大悦,弯身褪下她的裤子,对准里面淌湿的小缝,猛地送了进去。 尽管被死太监焐了半天,但玉石毕竟不是活物,没有人的体温,加上又硬又大,桂香承受不住的叫出声来。 “唔...”于连捂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指,淫笑道“这物件粗壮,娘子可要忍住啊,一会定叫你欲罢不能。” 桂香在心中暗暗啐了一声,但脸上为讨于连欢心,还是动情地低喘两声。 “相公好坏~嗯...啊~慢点插,太大了...奴家受不住的~” 冰硬的玉石在淫穴中噗嗤噗嗤地来回进出,于连越插越上头,干脆直接拽着桂香的腰,让她无处可躲。 快感逐渐消失,剩下的只有于连畸形的发泄,桂香呻吟渐渐变了味道,感觉肠子都要被捅破。 “嗯~啊~不行了...” 良久之后,桂香疼地喷潮,身体没力地往下坐。 “可人儿”于连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顺气她的手腕,套上一个金光闪闪的镯子。 桂香睁开眼睛,望着雕工精细的镯子,忍痛娇气地锤了把于连。 “死相” 楚辞看得惊心动魄,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等到于连的灯笼越来越远,她惶恐地跑回房间躺下,心脏不停地咚咚直跳。 害臊的太监 一晃眼就到了春节,皇宫里虽然不必大宴群臣,但终归要办场热热闹闹的家宴。 与后宫妃嫔见个面也是祖例,为的就是后宫不受宠的女子,也能得见圣面。 除夕当晚,天气冷的格外湿寒,北风呼啸隐约夹着雪花,拍在人脸上冰凉麻木。 即便冻的身上没有温气,各宫依旧是姿态各异,衣着光鲜,争奇斗艳,在瑟瑟寒风中楚楚动人。 今晚上太后面前有荣兰伺候,裕泰就留在了凌春宫值守。 匆匆换了衣裳就出了舍下,刚走到宫门口,老远便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 凌春宫中黑灯瞎火,万籁俱静,暮色里只有守夜的宫人,雷打不动的站立看守。 “裕泰” 楚辞终于等到人,高兴地冲着他摆手。 “你...”裕泰觉得心脏都要被她吓出来,连忙叁步并一步的跑过去,拉下她左右摇摆的小手。 担忧的温声怒喝“你胆子也太大了。” 顾不得礼数,大手顺势滑到她的手腕,匆匆把人先拉到一旁,相对不显眼的地方。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手腕,包裹着细腻的肌肤,认识几个月,这还是头一回这么近的接触,以往他早不知离多远了。 楚辞也未经人事,家里又无长兄男子,自然没异性如此亲近过,闻着对方身上的皂荚味,害羞不已。 平息过后,女子独有的体香从楚辞身上传来,裕泰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自然的松手,忙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口中结巴的提醒道“下次别站在门口,凌春宫是重地,巡夜的侍卫多,万一把你当成图谋不轨之人,事就大了。” 裕泰的浅浅低语宛若夏日的蝉鸣,虽然声音响彻耳边,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楚辞听得耳朵痒痒的,扰得心间麻麻的。 拿出黑色的布裹,小手慢慢的交给裕泰,活像个没吃着糖的孩子,语调委屈,挠人心肺。 “我是问过小松子,说你今日留在凌春宫值更,就过来把这个给你。” 裕泰先是没有打开,手指就这么隔着掐了掐,然后抬眼看了看女子,最后忍不住还是打开了。 一双藏青的宫靴,针脚稠密,鞋底里衬铺着多一层棉花,垫子是压在棉花上不会嫌高,从外看更不会知道其中玄机,这不是宫里领的官靴。 “跟你穿的鞋一样大小,我问过小松子了。” 小丫头没有抬眸,乱入的冷风吹得她小脸通红,裕泰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到此时她的模样,一定娇羞可人。 奴才命贱,在宫里更是如同草芥,哪怕是得主子青眼,也活得如履薄冰。 人情冷暖裕泰早已经尝过,虽然没有害人之心,但打心底知晓人性薄弱不经敲探,可没想到竟有一天,会得到一女子如此厚爱。 裕泰久久不语,浸入夜色的脸颊,喜忧难辨。 楚辞半响也没等到他什么话,悄悄轻语“那…我就先回去了。” 裕泰慢半拍地望着她,目光闪烁,欲言又止,叹口气,殷殷叮嘱。 “小心点,遇到巡逻的侍卫,不要慌张,就说是来送东西的。” “好”楚辞冲他盈盈一笑,眼中像是盛满了易碎的星光。 裕泰心脏漏了一拍的回神,把鞋谨慎地塞进衣袖。 下贱的性奴 冷清的夜晚,长安回到监舍下,脚步还未踏过门槛,就听到里面女人在呜呜闷哭。 如细面冰白的脸晃过狐狸般的狭笑,而后大摇大摆的阔步推门。 翠竹的啼哭声瞬间大了,冷风吹得红烛摇曳,半灭不灭的火苗在灯芯上岌岌可危。 此刻,女子全身一丝不挂,不着寸缕的肌肤被冷风吹起一层鸡皮。 翠竹手脚被捆在四个床角,口内含着白布,哭得梨花带雨。 一见到长安靠近,顿时两眼圆瞪,被吓得魂不附体。 “唔~唔~” 翠竹蹬腿挣扎,泪水浸透的眼睛里盛满了绝望,她痛苦地望着逼近床帏的长安,挣扎的更加厉害。 “听说你喜欢上个侍卫,怎么也不跟本公说一声?” 尖声细嗓中透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长安阴笑着欣赏她此时的恐惧姿态,笑容寒冷彻骨。 灯火通明,冰白的细指轻轻滑过翠竹的肌肤,挑起她的下巴。 “本公真是爱极了你这张漂亮的脸。” “不要...奴婢知错了,公公饶命...” 面对人的涕声哀求,长安也不过是淡然浅笑,之后手向下移动,越过凹陷的锁骨,来到圆软的‘山丘’上。 “唔~” 他抓住了翠竹的白乳,汹涌的肉团软滑细嫩,一手竟然有些握不住。 “公公,唔~” 翠竹被揉的舒服极了,情潮如浪,层层在身体里翻涌。 长安捏起殷红似梅的乳尖,指拇在上面揉搓、摱捻,翠竹很快就深陷在欲望之中。 “啊~” 红烛摇晃,女人叫得越欢,长安地笑就越发诡异,邪性阒然。 在翠竹意乱情迷之时,玩弄的手指又突然停下,意欲不明地辗转向下,轻撩过小腹。 “嗯~”翠竹情难自已的嘤咛。 长安一脸玩味地拨开湿淋淋的骚穴,里面已然是晶莹露水,淫色春光一片。 翠竹只当长安是想要了,便打算投其所好,故作欲火焚身的腰肢白白的雪臀,迎合地张开双腿。 可是没想到,长安居然撤回了手,冷冷得骂了一声“贱货” 翠竹当即如当头棒喝,还未抬眸细看,一股热辣辣的蜡油,便悬空淋在腿心。 “啊——!” 女子的惨叫声毫无征兆的彻响在监舍离,翠竹疼得险些晕厥,腿心处丧失知觉。 蜡油遇冷,很快就凝结在肥腴的肉唇上,裹上厚厚的红色蜡垢,翠竹痉挛地抽抽身体,两眼惨淡失焦。 长安这才满意觉得心中郁结之气微微疏解分毫,在她耳边低声阴语。 “本公今日就堵死了它,看你日后还怎么用这骚穴儿勾人。” “长安...你不得好死。” 闻声,长安仰头猖狂地颠笑。 “不得好死?” 他忽然伸手阴狠的扣住翠竹的脖子,手指灌足力气,慢慢嵌入女子的喉咙。 翠竹憋得满脸通红,呼吸力竭的瞪着他。 “夜很长,本公可以好好跟你慢慢玩。” 长安转身到里间,端出一盘花样众多的玉势,有的晶莹剔透造价不菲,有的形状乖巧,跟男人的阳物无差,且尺寸却大的多... 更有些是令人作呕的动物之鞭,个个看起来都触目惊心,胆颤不已。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捏开翠竹的嘴巴,倒入一包白色药末。 奄奄一息的翠竹根本无法反抗,任由着长安掰开她的双腿,尽情地蹂躏糟蹋。 正如他所言,夜很长,长的可以把翠竹的尊严,全部揉碎,变成性欲的奴隶。 对食 年后,翠竹就被调离了太后宫里,裕泰知道这不是好兆头,依长安的脾气,估计以后都不能再看到翠竹。 回监舍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抱着包袱东张西望的跟着小松子,看怯生生的模样,像是刚进宫的。 “师傅,您回来啦,这个是内务送来的宫女叫杏枝,说是给您寻的对食,荣总管说您看过后没什么意见,就住过来了。” “杏枝,这位就是裕掌事,还不快跪下叫人。” 杏枝模样虽然不算出挑,但眉眼含情,怯而生娇,尽显女子的柔顺。 “裕掌…” 杏枝刚想跪下叫人,就见裕泰已经先行一步的离开,径直出门,往荣兰监舍去了。 这厢荣兰刚躺下就见裕泰走了进来,这么急性子的他,荣兰还是头一回见。 “人见着了吧,听闻是刚进宫的,稚嫩干净着呢,我看着不错,小松子已经搬到小屋里,回头把两个床兑在一起,你好好疼人家。” 裕泰上前几步扶住荣兰,毫不犹疑“孩儿正想跟义父说此事。” “怎么?不满意?虽然伺候人上还需要加以调教,但干净底子,你就耐心点带着。回头把她调到太后宫里,和你一起伺候,里外也方便许多。” 眼瞅着荣兰不容商量,口口声声就要定下来,裕泰也不知道哪来的肝气,想也不想的高声拒绝。 “孩儿不想找对食,就让那姑娘回去吧。” 荣兰正想开口骂榆木脑袋,又想起这几日太监们的议论,转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裕泰脸一白,站在一旁不说话。 “是哪个宫里的?是她不愿意跟你?” 荣兰微声,用目光量着反常的裕泰。 “不...不是”一听到不愿意的字眼,裕泰急忙矢口否认,生怕荣兰发气,再连累了谁。 但他心里似乎更害怕,被荣兰一语中的。 “是....孩儿还没有张口。” 荣兰点头“罢了,还是早开口,她若是不愿意,你可要知会义父。” “是” 裕泰一一听了,却没有再说话。 年后乐坊也就没那么忙了,除了练习琵琶就是听他们唠些家常,摸着手里的棉布,绣花针一针一线的上下穿梭。 不知是听的太入迷了,还是没仔细,一针自上而下的扎进肉里,楚辞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指尖上立刻冒出了一点红血头,在白嫩的指肚上尤为明显,楚辞用嘴吮了吮。 “长安公公安排来人了。” 屋外一声喊,接着就听到了有人叫楚辞,放下针线,起身就出去了。 是两叁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锅清汤,芳香四溢,热气腾腾。 外加一些上好的绢布,看色泽就知是上品。 小太监个个面带笑意,笑盈盈,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姑娘,这是长安公公让送来的,您看是在哪吃?” 不问原由的东西就撂下了,楚辞看着罕见的山珍海味,不清楚是个什么意思,又觉得头皮发麻。 桂香几个人围了过来,望着琳琅满目的汤羹,若有所思道“我也是听说,太后宫里的翠竹与侍卫偷情,被长安公公给办了。” “我也听说了,这翠竹打进宫就做了长安的对食,这些年狗仗人势,横行跋扈。” “可现在,突然送这些给楚辞又是什么意思?” 一切不言而喻。 几人的话语让楚辞坐着手脚发凉,心里只愿是猜错了。 狼的目光 晚上,烛火随夜风摇曳,叁支纹龙鼎正悠悠吐香,香雾绕帐,蜿蜒不绝的拢着皇上的寝宫。 龙床上的赵廉郁郁寡欢,辗转反侧。 又是半声噎嗓似的轻咳,将缠绕的香雾震散,拦腰断裂的好一会也没续上。 长安在外间守夜,听着皇上没睡,醒了醒神。 “哎......长安” “奴才在” 烦事绕心头,总是让他难以入眠,赵廉神色倦怠望着床帐。 忽想起那日清丽的琵琶,嗓音含糊震颤道“上次弹琵琶的是哪个宫乐?将人叫来。” 都说君心难测,竟在此时想起琵琶,长安身形微愣,转瞬吩咐人去乐坊。 乐坊寝舍,楚辞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天,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只听到急促的拍门声。 “谁啊,大半夜的。” 八月睡在对面,睡意朦胧地揉着眼睛。 “咳咳咳...”楚辞也醒了,眼前是一片昏暗,胸腔里闷得难受,让她止不住的轻咳。 “快开门,皇上召见楚辞。” “什么?” 楚辞抱着琵琶来到皇上的寝宫,肃穆威严的气氛让她忐忑不安。 倦意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刮的瞬间清醒,到了这儿,只剩下胆怯。 “吱—!”门被打开,长安从里面走出来。 月一样皎洁的脸色有些阴沉,像是被乌云遮住,头重脚轻的弯身行礼,眼一黑差点撞到门板上。 长安伸手扶住,隔衣都能感觉到女子身上不同寻常的高热。 再看人,脸颊带着红曦,昔日若水波澜的眼睛,也黯淡无光的沉闷着,长安嘴角慢慢泯成直线。 沉声交代“一会不可乱说话。” 说罢,不等人回答,手臂一伸,开门让人进来。 “奴婢,拜见皇上。” 隔着轻纱幔帐,楚辞遥遥跪拜。 “免礼” 声如洪钟的闷声从朦胧不清的龙床上传来,人影翻了翻身子,又接着说道“你就是那日弹琵琶的?” 楚辞已经起身,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皇上如鹰一样的审视,握着琵琶的手紧了紧“是奴婢” “好,那你今日就再弹一首,舒缓一些的。” “是” 小太监送上凳子,让楚辞坐下。 绵软无力的手臂早已经酸痛不已,刚站了一会就有些头晕目眩。 楚辞闭目养神强打精神,再睁眼时,指尖拨弦发出“铮——!”的一声鸣音,回荡房中。 圆润细长的手指在弦上飞走,指尖灌劲使力,拨、挑、勾、弾,声音悠长婉转,不像上回在寿宴上的慷慨激昂,而是娓娓道来的轻语。 长安就站在一旁,得天独厚的位置,观赏的最仔细。 虽然病是病着,但琵琶音却扣人心弦,轻谈漫语一般,难怪皇上会念念不忘。 正如那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琴声在雪夜里格外的清晰,曲调轻吟好似哄人入眠。 一曲毕,房中传来微微鼾声,长安近身一瞧,正是赵廉睡着了。 熄灯关门,服侍的人轻手轻脚的退出寝宫。 楚辞放松的出了一口长气,双肩如负释重的松懈,长安瞥一眼丫头万幸的小脸,不可闻的笑了,之后又恢复平静。 改口叫哥哥 深夜,两个小太监在前方打着灯笼,长安的官靴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楚辞手臂僵硬的抱着琵琶,差点脚步的跟在其后。 突然,咯吱声停了,长安桃花眼就这么挑看她,语气轻佻“你的琴声好听,什么时候也给本公弹一曲?” “公公谬赞,奴婢甚是惶恐。” “不是谬赞,确实是好,清尘绝丽,跟人一样。”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楚辞意外至极,想想一个太监对自己说出这等话,措不及防的红了脸。 也不知是病加重了,还是被这露骨的夸奖弄得羞臊。 楚辞的反应,让那双桃花眼笑眯成一条缝,这么多年,他还是头回油嘴滑舌,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宫乐。 本以为这事就算是过去,可没想到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长安又找上门来。 散值后,楚辞乐呵呵回到乐坊,刚到门口舍间就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 平日里走到这就能听到姐妹们说话的声,今日怎么没了。 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太监,排列整齐的站在房间里,八月在一边床上坐着,袖子里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一见到楚辞回来,八月见亲人似的扑过来,委屈的眼含热泪“楚辞,你可回来了。” 几近僵化成石头的太监,终于动了脚步,眯眼带笑的来到楚辞面前。 “楚姑娘,首领大人召见,请随奴才走一趟。” “长安公公?找奴婢何事啊?”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还请姑娘即刻动身,不然大人该等急了。” 一想起长安,楚辞心中就直打鼓。 这个人虽然帮衬自己,但是总自带一股阴阳怪气的戾气,似笑非笑的挑花眼总是流露一种肃杀,让人从心底忌惮。 跟随几个太监到了长安的监舍,刚到门口太监们就识趣地停住脚,示意楚辞自己推门进去。 “吱—!”楚辞小心翼翼推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房中设施应有尽有,跟主子的寝宫无差,金钩挂着青萝幔帐,隔开两间。 正中的红木桌上摆着美味佳肴,不过已经没有热气,白瓷的清鲜鱼汤遇冷,表面上结了一层薄油,沥过一遍油的白皮鸡,均匀切片摆盘,浇上红辣特制的甜酱。 雕花妆的鲜果虾仁,再有迭摆交错的糕点,颜色各异,青柠的嫩黄,草莓的红曦,油枣的青翠... 外加一壶好酒,算是什么口味都都齐全了。 “你还知道回来。” 坐在内阁的长安,隔着一层春纱帐娘气又责怪的语气道。 眼前明显是细心备下,楚辞有些怀疑地看着那阴沉的俊脸,垂头行礼”奴婢拜见公公。” 阴柔的挑花眼仍带着寒冷刺骨的冷意,若与之对视,即刻成冰也不是不可能。 挑眉望一眼弯身行礼的楚辞,又高傲的撇过眼,慢气仄声“本公在这等了你足足两个时辰。” 楚辞惊讶不已,脑子里千万个疑问“今日奴婢休沐,不知公公等...召奴婢做什么?” 她始终觉得“等”这个字不应该出现在他俩之间,想了想临时又改口了。 “哼”看人都快要站出门外去了,长安挥了衣袖。 目光迸发出一抹震慑力,语气不善道“你站这么远做什么,本公是个公公,还能怎么你不成?” 公公约饭 (woo16c o m) 楚辞无言以对,只能微小的挪步过去,头是越来越低,只能看见自己的宫衣裙摆。 唯唯诺诺的样子让长安有火发不出,恼怒的情绪只到胸口又泄气似的散去,顿时松快不少,不由暗自苦笑,他今儿算是栽这个丫头手里了。 “晌午去哪转了?宫人找遍了也没瞧见你。” “回公公,没走远,在戏园里听戏。” “嗯,确实不远。” 细长柳叶的眉微微上挑,能看到楚辞娇小白嫩的耳垂,薄薄的一点上有个耳洞,依光一看像是透明一般。 都说女子肌肤白润如玉,身姿婀娜,不是男子能比,长安今日才理解其意。 仔细打量起来,比翠竹还要俏艳几分。 “罢了。” 突如其来的妥协让楚辞手足无措,她能感受到长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因此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长安的视线顺着往下,棉衣领包裹着锦缎一样的脖颈,丝滑的忍不住想伸手抚摸,饱满如葱的十指交迭放在小腹,那是一双会弹奏妙音的手。 美中不足的是,手背上有些冻疮遗留的暗色,影响了整体的美感。 楚辞被盯得浑身不舒坦,恨不得马上就离开,上下嘴唇微动,忐忑开口“不知公公,还有何事,如果” 正入迷的长安一听公公二字,像是美梦做一半,被寒冬的井水泼醒,瞬间心气都灰飞烟灭。 不由得黑了脸,温怒打断“什么公公公公的,听着晦气。” “那大人,若没有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惴惴不安的娇音,让长安没由来心头一软,哼嗓变了腔调“本公比你长了十岁,日后私下就叫本公一声哥哥总担待得起。” “”楚辞愣神,意想不到的结果让她直接失语。 见人眼神呆滞无神,以为是她不愿意,长安脸有些挂不住,冷语道“怎么?你还不乐意了?有本公做靠山,别人还求之不得呢。” “不不敢” 楚辞嘴上说不敢,但心却是放在油锅里一样的煎熬,长安位高权重,何必跟她有所牵扯。 “行了,别再皱眉了,随本公吃点东西,饿了两个时辰了。” “是” 长安吩咐人把桌上的菜撤掉,不一会又换上新的来,就算没有先前的一桌丰盛,但在下人眼里,已经是顶好的了。 菜已上齐,长安半响不动,眼睛只是瞄了眼鲫鱼汤。 楚辞哪里知道这意思,只是缩手缩脚,在一旁站的规规矩矩。 耳畔传来无奈至极的轻叹一声,只见长安抬起手臂,径直自己盛起了鱼汤。 顺道还多盛一份放在楚辞眼前,想他自到皇上跟前伺候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伺候别人用膳。 “本公等俩时辰就为跟你吃这顿饭,就不必傻站着了。” 楚辞受宠若惊地小脸煞白,缓缓坐下,头始终没有抬过几次。 首-发:yushuwu.live (woo16.) 送珠钗 天晴风和,是难得的好天气,暖暖的柔霞,铺满了皇宫各处。 楚辞练完琴后,就跟着众姐妹一起走出乐坊,忽见不远处墙根下的衣角,就留神多看了两眼。 裕泰孤影一人,静静等着人过去,纵使见惯风云,也不由紧张掌心冒汗。 “楚辞,你怎么不走了?” 八月好奇地喊了一声。 楚辞满眼都盯着那随风摇摆的衣角,哪里还能想别的,随口敷衍“哦,我忘记东西了,你们先回吧。” “那你快点啊,不然晚饭都没有了。” “嗯” 楚辞见人走了,才敢加快脚步过去,裕泰正巧转身,两人一下就撞了个正着。 “哎呦”楚辞撞红了鼻尖。 裕泰躲闪不及的后退两步,满眼忧色“姑娘没事吧?” 楚辞“嗤”地轻笑,含着秋水的眸子转着精光“你是来找我的?” 寒风刮的裕泰莫名脸热,微微错眸,不与楚辞对视。 又碍于此处过于显眼,裕泰温声低语“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辞看出他是有意避讳,回眸指着乐坊“现在乐坊没人,咱们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廊檐下,斜阳将女子的身影拖长,正巧落找裕泰脚下,轮廓婀娜,让裕泰如芒刺背一般煎熬。 将袖子里的白玉珠钗递过去“这是给姑娘的回礼。” 珠钗样式简单,上头一株簪花却雕的极其精巧,一看便是宫里巧匠所制。 楚辞爱不释手的细观一番,还没高兴多久,神色便落寞起来。 “这钗子好看,我很喜欢,不过我在宫里,恐怕戴不上。” 见她没有丝毫嫌弃,裕泰心头猛地发软,声音自然而然就柔了几分“出宫休沐时,可以戴。” “可我至今还没出过宫呢。” 楚辞沮丧地小声切语,软绵绵的声儿,跟撒娇似的,就像是蒲柳胡乱的拨弄他的心。 “不如这样,下回你休沐的时候,带我一起出去逛逛?” 楚辞央求着他,葱白的小手弱弱地缠上裕泰的衣袖。 裕泰身体顿时一僵,半响都动弹不得。 “姑娘..”他正想抽臂,却发现女子手上生了不少冻疮,乌青乌青的。 从袖子里摸出药膏,拧开,一股清凉的薄荷香飘散而来。 “我给姑娘上个药吧。” 比起上次的扭捏和害羞,这回楚辞大方许多,直接将手伸到他面前。 裕泰扣住她的手,纤柔的手指软糯的不像话,仿佛比宫里主子的手都要金贵。 冻疮是旧伤,只要不重摁,是感觉不到疼的,但裕泰依旧谨慎小心,神色凝重的如临大敌。 楚辞迎光望着手里的珠钗,心中欢喜至极“这珠钗,是宫里师傅做的吧?是不是很贵?” 想裕泰一件衣裳都要穿好几年,平日里节俭得紧,竟然花钱给她买如此贵重的东西。 “宫里师傅与我是旧识,打个钗子,没多少银钱。” “即便是旧识,那料子总要钱吧?” 楚辞句句紧逼,直弄得裕泰后退无路。 抬眸,一双柔情百转的眼睛锁着楚辞,比晚辉还要暖几分。 他几乎没这么直视过楚辞,一时间,涌在眼中的情愫炙热,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尽了。 “姑娘,我想..” “楚辞,你东西拿好了吗?” 八月的声音忽然传来,裕泰忙得收回手,将冻伤膏一并塞给了楚辞。 “姑娘快回吧。” 楚辞笑眼如花,收下冻伤膏,皎月的明眸,注视着欲言又止的人。 “裕泰,那..我就先回去了”此时楚辞才觉自己才疏学浅,不知怎么表达,看着裕泰久久,羞赧低语“我们...来日方长。” 说罢,楚辞扭头走了。 裕泰则被那句来日方长,弄得神魂颠倒,良久才后知后觉的双颊红热。 娇娥 一晚宫廷宴会,赵廉却无心观赏节目,平时还好,此时宴会上歌舞升平,思绪被勾起,全是琵琶曲的妙音。 “皇上,您觉得这个歌舞如何?”皇后看人心不在焉,谄媚地问道。 “皇后若是喜欢,就多看,不必问朕了。” 没想到直接就被赵廉揶揄回来,皇后顿时脸上无光,尴尬一笑,转过脸去。 太后坐的不近不远,正巧能听到赵廉不客气的话语,故关心问“皇帝不高兴?” 赵廉忙收起烦躁,低眉顺眼道“倒不是,就是有些乏了。” “那就就寝吧,别熬坏了身子。” “那儿就先行告退。” 话虽如此,长安常年随身伺候,岂能不明白这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不其然,刚走出不远,就听赵廉低声询问“上回弹琵琶的宫人,叫什么名字?” “是...乐坊秋季入宫的一个新人,叫...楚辞”长安优柔寡断的回答。 皇上对楚辞突然问起,长安怎么会不知其深意,但自从上次赵廉召见已经一月有余,本以为皇上已经忘却,不想今日又大海捞石的提了出来,着实让他有些捏汗。 “楚辞?好名字,看她就寝了没有,若没睡就来给朕弹首琵琶听听。” “是” 皇上金口已开,看来是躲不过了,长安不觉眉头深皱。 这厢,楚辞听闻皇上传唤,眼皮就不听使唤的乱跳。 按理说皇上此刻应该在观赏表演,与众妃同乐才对,怎么会突然叫自己前去。 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长安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就此发展下去,宫里恐怕会多个主子。 想此,以往光彩夺目的眸子,忽然变得沉思深邃,不展的眉头瞥一眼门口的时不时往里瞄宫人,嘴角勾起浅不可见的笑。 “奴婢,拜见皇上。” 楚辞双膝跪地,头微微颔首。 如今灯火通明,皇上就坐在眼前,摒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多喘。 两次赵廉只闻琴声,从未见过本人,这次房中明亮,人又跪在眼前,少不得要好好打量一番。 语气尽量平静柔和,却仍含带着几分威严肃穆“只听过你两回琴,就把朕的耳朵养叼了,午夜时分,总让朕回味无穷。” “奴婢学艺不精,弹得不好...” 她低眉谦虚,却引来赵廉的反驳“不,你弹得好,朕在宫中好久都没听到如斯琴声了” 夸赞的话,此时却不是什么好事,楚辞双膝跪地,惶恐不已,指尖扣着琵琶泛白,心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长安在一旁望着两人,暗自盘算时间,皇后的耳目应该早把消息传到,算算也该到了。 果然,正说话间,传话的小太监堂皇走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赵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刚挑起的兴致,就此被打破,不耐道“请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平身吧,怎么不陪着母后,来朕这做什么?” 皇后装作听不出赵廉厌烦之意,越过地上跪着的人,径直走到皇上身边。 笑得娴静大方,贤惠道“皇上不是说夜里睡不好吗,臣妾给皇上送安神汤来。长安,快先温一下,一路上天寒地冻的都凉了。哎呦,这怎么还跪着人呢。”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眼里清澈闪过一丝不屑,就是这个宫人? 这些日子总盯着后宫,若不是有耳目禀报,她还不知道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明知故问道“看你拿着琵琶,是皇上想听曲了吧?” 凭楚辞的道行哪里能接的住这话,只能硬着头皮“回娘娘的话,是。” “那正好,皇上若不嫌弃,就让臣妾也听听”说罢,温柔地看向赵廉。 赵廉与她做了几十年的夫妻,怎会不知她的意图,罢了罢了,听听无妨。 “来人,赐座。” 这次楚辞坐得不远,就坐在两人的眼皮底下。 既然不能逃跑,就只能迎难而上,努力不让自己受外界影响,开始静心演奏。 女子一身红白相间的宫乐衣着,白底的裙摆包裹清瘦的身骨,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长发乌黑亮丽,在烛光中闪着光泽,清秀的眉毛浅浅如水墨,犹如深渊的星眸,像十月湖光在,微笑时折射出光芒万丈,红唇含齿,说不出的娟秀。 赵廉这回终于看清人的脸,此人不算惊艳如仙,但说不出来的娇俏。 说是画中人倒不至于,但气派斯文却像极了戏文里的女娇娥,楚楚动人,一颦一笑都惹人怜爱。 琴声丝丝入扣,撩人心弦,配上这赏心悦目的姑娘,确实是优美至极。 饶是皇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若是男人也会被勾魂夺魄。 阉人之妻 一曲毕,楚辞自觉起身行礼。 赵廉盯着人许久,像是要把人看透一般,最后才开口点评道“今日,没有上一次弹得好。” “皇上恕罪,是奴婢学艺不精,中间弹错了。” 赵廉宠溺地看着娇小的人,轻笑“你是太紧张了。” 温雅一旁看着,心中升起无名之火,不动声色地莞尔一笑“是何时进宫的?多大年纪?” “奴婢...” “回皇后娘娘,这丫头是秋季进宫的,过年儿就十八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还请皇上皇后多多包容。” 说话的是正是一直默不作声的长安,他谦卑有礼不失风度,将楚辞的情况娓娓道来,最后还袒护的多说一句。 “本宫没记错的话,长安公公是慎刑司的,怎么对一个小小的宫乐,如此清楚?” 长安低头腼腆一笑,收敛的挑花眼,腰半猫着,一如别的太监一样矮别人半个头。 “奴才不敢欺瞒皇后,这丫头是奴才的对食,笨手笨脚的也不懂事,也就会弹个琵琶,所以就在乐坊当差。“ 说罢,房中气压明显低了几分,尤其是赵廉脸黑的最为明显。 他是堂堂一国之君,再不济也不会与一个阉人抢女人,而且宫里宦官历史悠久,所谓对食早不是简单相对而食,被他们碰过的人,还不如青楼女子干净。 温雅看着皇上微怒却不好发作的样子,心中大快,本以为到手的美人,却早已是太监的对食,如何能不气恼。 “原来如此,长安啊,你可是好福气啊。”温雅说话故意扬了一个声调,生怕刺激不到赵廉似的。 就算被太监整日服侍,但不代表就把太监当人看。 赵廉能留下长安,无非就是他能力不错罢了,这点长安再没看明白就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奴才。 正好有皇后推波助澜,他自然鼎立配合。 “无非就是有个说话的罢了。” 自己的命运就在这几人之间颠婆,楚辞浑浑噩噩地听着,她知道长安是在救自己脱离苦海,可与长安对食,却让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赵廉紧盯着沉默的人,久久不能回神,似有不甘。 良久,才收回目光,他已年过半百,所谓执念,也不过是心中不快,纠结于心。 好端端的姑娘,就这么被人截了胡,还是一个不能人事的太监。 “安神汤温好了。” 长安急忙应承着,执手盛给皇上,却不想皇后忽然伸手一接,打翻了汤羹,全都泼在了皇后的手上。 只听得温雅一声“啊”,才彻底拽回皇帝的目光。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长安惊慌失措,屈膝一跪,忙声求饶。 “混账奴才,还不快宣太医。” 能给皇上直接享用的汤羹怎么会烫,不过是温雅虚张声势,故意在皇上面前讨宠而已。 眼眸水波流转,装得贤惠大方,望着赵廉“皇上不必着急,是臣妾不小心。” 赵廉少见皇后这般,对于一个男人,最吃的就是女人柔弱,顿时就怒不可遏,望着跪在地上的长安。 丝毫不留情面的发号施令“来人,把长安拖下去,仗打叁十棍。” 楚辞一听要责罚,手忙脚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想长安这身板挨上叁十棍,不得舍去半条命去。 “皇上,长安公公他不是故意的,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谁再求情,予以同罪。” “皇上,开恩啊,皇上开恩”楚辞正磕着头,就冲进来几个侍卫,架起长安就往外走,吓得眼睛红了一圈“不要,不要...” 当晚之事,相较之瘟疫,流窜的可是快多了。 先是长安与楚辞对食一事,后又惹怒皇上,都成了宫里茶言饭后的笑谈。 楚辞当晚精疲力尽的回到乐坊,略洗洗脸就睡下了,熬至后半夜才朦胧入眠,接着就开始了噩梦。 梦里遇到了巧珍,她疯癫不似人形,赤脚的站在大雪地里,脚面上生了许多冻疮也不嫌冷,见到楚辞就会一个劲的傻笑,明显已经不认识人了。 接着又梦到长安,这个梦说来也奇怪,他从壁画里走来,桃花眼冲着楚辞温柔一笑,犹如春天鲜花绽放。 但不论笑的再灿烂,眼底都有一份寒冷至极的怪戾之气,像是叁九寒冬,更像只狡猾的狐狸。 嫌弃公公是太监 再睁眼,天已经放光,八月的床帐传来微鼾,她羡慕地笑了笑,起身下床。 消息被风带到乐坊,一整天都有人盯着楚辞耳语纷纷,但听不清说些什么。 “楚辞,明天就初叁了,说好一起聚聚,你看咱们屋出什么好?”八月剥着冬橘,一口就塞进嘴里。 院子里的姐妹们互相看了看,另有所指道“八月,你去就行了,楚辞就不必了吧,人家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首领大人挨了打,她不得去看看啊?” “你们瞎说什么...” 楚辞握住八月的手,摇头示意“我本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个事的,初叁你们聚吧,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有事,就是看相公去了”此言一出,人群里吗,漫出一声哄笑。 桂香实在是坐不住,夹枪带棒听得她不舒服极了,站起来回吼“有你们嚼舌根,不如把琴练好” “桂香,是不是戳中你心事了呀”其中一个阴阳怪气的说道。 楚辞没心情继续听下去,径直起身离开,任他们怎么说去。 夜幕渐浓,犹豫再叁之下,楚辞还是决定散值后去看看长安,毕竟人受伤与自己有着洗不脱的干系。 长安受刑后就不再伺候了,皇上象征性的批了几天假,美其名曰养身体,正好他落得自在。 “大人,楚姑娘来了。” 自从知道两人的关系,跟着的太监都改口叫楚姑娘,这一声长安受用极了。 “请进来。” 进门,长安正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浅黄的被子,狐狸一样的对着楚辞审视一番,轻声埋怨道“亏你这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来看本公,也不枉为你挨了这一顿打。” 楚辞低头不语,小步无声地走过去“多谢公公昨日解围,奴婢感激不尽。” 长安上身披着黑色貂绒,本来喜悦的火苗,被这一句感激不尽给扑灭。 阴晴不定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目光凌厉,阴柔的尾音上挑道“你不必跑着给本公假惺惺,如果是跟外人一样看笑话的,那就快滚。” “奴婢没有,奴婢是真心想谢谢您,如果昨日没有对食一说,奴婢都不敢想,会落得什么境地。” “哼,伶牙俐齿,在本公这儿卖弄机灵”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心里早就乐开了怀,不由又紧补一句“也就凑凑合合的骗骗本公罢了。” 见人转念又笑了,楚辞也放松了许多“这些话,也就能跟公公说,别人任谁,估计也就都不信的。” 好话不得多听,不然就听不了真话了。 长安很清楚其中道理,但听到楚辞的话,还是忍不住多从她嘴里讨几句好听的,无妨,来日方长。 “本公口渴,想吃橘子了。” 这傲娇耍乖的模样,让楚辞微微诧异,移步走到桌边,端过果盘,又回到床边坐下。 “日后你离皇后远些。”他半是告诫,半是提醒。 楚辞剥着橘子,听话地点头。 乖巧模样让长安真想伸手捏捏她水嫩嫩的小脸,强忍下欲望,狐狸眼轻眯起。 “昨日本公把汤故意洒在她手上,她倒是很会审时度势。” “故意的?” 这水灵的大眼睛让长安再也忍不住,伸手就摸了一把人的脸,果然稚嫩如婴儿,手感好极了。 楚辞脸上一阵绯红,急忙低下头。 “皇上气恼你与本公对食,早存了一股火,不好发作罢了,此时正好出些岔子,皇上才好借题发挥。” 楚辞这才知道所谓人精是怎么样的,在弱肉强食的宫里,不能一直得势,要知道如何取舍,才不会因小失大。 长安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此算是一石二鸟,楚辞成了他光明正大的对食不说,温雅也得感他的情。 皇后如果能好好把握一个男人的怜惜之心,那么往后的恩爱和睦是一定,若她不会,那这后宫之主,迟早是要换人。 “啊!”长安见人要把橘子递给自己,毫不犹豫地张开嘴。 楚辞无法,只能把手里的橘子掰瓣,亲手喂给他,目光闪躲,恐惧地不敢与之对视。 捉住她的手“明日就搬到本公这住。” “...”手里的橘子咕噜噜的滚落,楚辞惊得起身。 长安见此,怎么能不动气,这丫头屡次叁番的挑战他的耐心,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语调转冷“怎么,嫌弃本公是个太监?” 楚辞不知该如何回答,默不出声地盯着脚尖,十分不情愿。 身体上的疼痛都不及对方的犹豫让他难耐,气得身体一动,扯着身后的伤口,疼得长安龇牙咧嘴的冒白汗。 “别让本公说第二遍,明日搬过来。” 一语成谶 (ωoо1⒏υip) 裕泰知道后,傻子似的愣了一天,连要换衣值更都忘了,多亏了小松子提醒,才神情恍惚的回魂。 回想起于连的话,没想到一语成谶的这么快。 小松子年纪小,并不知道师傅这是为哪般,见人还是出去时的样子,连忙催促道“师傅,您快点,今夜冷,多穿点。” 清醒过后,裕泰马不停蹄的赶到凌春宫,刺骨的东风强盗似的搜刮身上的温暖,里里外外的凌迟之后,就只剩下一身毫无热气的棉衣。 到了凌春宫,沉清云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软塌上同太后说话。 这沉清云因身子孱弱,在后宫之中并不受宠,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侍奉一回。 换做旁的妃子,早已经急得抓心挠肝,想方设法的争宠,唯独她却不同,整日只挂念着太后,口口叫着姑母,时常来凌春宫请安。 也凭着她较好的出身,性格又和顺贤良,在宫里也落个高位分,怎么说都不受人欺负。 裕泰眼力见活泛,见沉清云双目垂泪,便自觉地没进去。 福海常来凌春宫,与裕泰也熟络,察觉他神色不对,便用余光打量一番。 “这是怎么了?” 裕泰伺候是出了名的谨慎小心,极少有这种失魂之态,还以为生了病。 “若是生病,可千万要吱声,别过病气给太后了。” “嗯,谢福公公。” 沙哑的颤声惹得福海惊讶,走近些,发现人面色阴白,这模样,若不是大病便是伤了心。 裕泰是宫里长大,亲人早已经死绝,回想起宫里前几日传的风言风语,莫不是当真让姑娘给拒绝了? “凡是放宽心,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裕泰暗自苦笑,一个太监,能有什么是他的呢。 勉强打起精神“知道了,谨记福公公教诲。” 房中传来沉清云的抽噎,福海闻声满腹忧虑,拿出一包银锭强塞给裕泰。 “赈灾送粮,皇上派我跟着去,明德宫,烦请你多照料。” 裕泰手下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微微颔首“知道了。” 隔窗,福海忍不住抬头朝里观望,薄薄窗纸隐约只能看到女人抽泣的身影,朦朦胧胧,并不真切。 “哎”他无意识叹了一口气,暗藏着不舍之情。 送粮一事,本不该落到他头上,只因开春又要张罗选秀的事情,难免人手不足,加上其他人资历尚浅,押粮又马虎不得,无奈才指派了他。 若是前几年还好,如今沉清云的身子骨越发孱弱,加上宫外沉大人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现在他是片刻都不想离宫。 “对了,听闻长安又寻了个新对食,你可见过?”他故意旁敲侧击地问。 这事自打传开,便搁在沉清云心上,原本是为楚辞好的,才托人调到乐坊,谁知又入了长安的狼窝。 裕泰微怔,眼眶微微现红,像风刮得,又像冻得“见过” “是吗,翠竹死的不明不白,可不能让长安再胡作非为了,他是你干爹的徒弟,凡是你提醒着点,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奴才。” 想起翠竹的死状,裕泰心悸胆颤“嗯” 这厢,沉清云两眼含泪的走出来,福海连忙上前搀扶,心疼的浓眉紧蹙。 “小心些。” 说是福海搀着沉清云,倒不如说是沉清云有意依靠着她,两人手臂紧紧搭着,背影柔柔浸入夜色。 裕泰看得呆了,眼中流露出羡慕的颜色。 福海与沉清云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从两人言行举止,眉目温柔中,也不难看出端倪。 他原先想过,沉清云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怎么可能会甘心跟个太监苟且,但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真就这样熬过来了。 若说全是虚情假意,那沉清云怎么会看到皇上就躲呢? 可福海是个无根之人,又能给得了她什么呢? 想罢,裕泰转头进屋,伺候去了。 首-发:yuwangshe.uk(ωoо1⒏υip) ”角先生“ 福海和沉清云不紧不慢地走着,饶是一路风景黯淡,夜风寒冷,两人也似乎不觉孤清。 到了明德宫,福海进屋掌灯,放退下人,亲自伺候沉清云就寝。 “这一去,大概多久回来?” 福海解着她的衣裳“如果巡抚大人查的顺利,来回叁个月左右。” 烛火晃动,沉清云青墨色的眉哀愁起来,她歪在软枕上,软腰猫似的伸展,柔媚动人。 青葱软玉的手指,勾住福海的腰带,面色红润“那你今晚留下。” 福海含笑,吹了灯,便解衣上床。 微风入床帐,娇娥媚生春。 两具冰凉的身体不一会就热了起来,福海含着红梅初绽的椒乳,用舌尖用力采撷。 “嗯~” 沉清云挺胸弄腰,没两下,甚至就瘫软在福海的怀里。 温玉软香,丝滑的里衣慢慢剥落在床沿,虽是看不清,摸起来却是美不胜收,细滑的玉肌,令人垂涎叁尺。 福海将人浑身都吻了个遍,捧着纤纤玉足,慢慢摸向腿心的花蕊。 “啊~” 沉清云甚至敏感的很,整个人娇气又香糯,赤裸的身子躺在床上,两腿叉开。 福海埋在她腿间,脸叩进女人私密的幽穴,用力吮吸着熟透的花蜜。 “唔~”女人娇声发颤,完全任由其摆布,两眼含着清珠,悠悠滚动。 吮吸声越来越响,光听着就让人欲火焚身,灵蛇般的舌不断往花心里钻弄,搅的沉清云不能自控的娇喘。 黏滑的淫水糊湿了福海的脸,他摸过角先生,慢慢插入娇嫩的花阴,朝里面伸捣。 “嗯~凉~” 沉清云蹙眉叫了一声,声音转瞬就化成了呻吟,身子的空虚感就这样被填满了。 福海揽住她撑不起力气的软腰,手掌捏着白桃似的蜜臀,轻哄“一会就好了,乖。” 此刻,福海没有了平日里的奴才起,说话轻轻柔柔,像极了疼爱娘子的相公。 纵使在外人眼中,两人是有违人伦,罪该万死,但于福海而言,是沉清云给了他男人应有的尊严,让他变得完整。 沉清云身子虚弱,经不起折腾,没一会便喷潮了。 福海做了简单的清理,便将人拢在怀中,手掌哄孩子的似的缓缓落在她身上。 被子下的两人,就这么赤身裸体的紧贴着,沉清云不嫌弃他残缺,每回都在他怀里安稳睡去。 “听闻江北蜜饯做的好,回来时给娘娘带一些,可好?” 沉清云身子乏累,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靠着他的肩膀,闷闷发声“你平安回来就是。” 送粮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侍卫官兵,福海今年四十有六,又常年弯腰,脊椎时常发疼,一路舟车劳顿,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福海听得心里甜如蜜,撩弄她的湿发“蜜饯不过随手买的事情。” 沉清云悠悠睁眼,黑亮的眼睛,满是不舍。 凑身抱住他的腰“早日回来,我等你。” “好” 转眼叁月,春风送暖,树头冒青,空气中黏连着桃花的清香,迎面扑鼻的罩在鼻翼上,金色的太阳光芒,倾洒大地,温暖又柔和。 恰逢今日晴空万里,新一批的宫人被有序的送进皇宫,首先到敬事房报到,分宫择院,再领到各宫掌监处挂名。 “八月,八月,你来领他们到后院见见叶姑姑。” “好,马上。” 楚辞正在叶姑姑房里补着衣裳,本来气氛挺严肃,就听八月在外扯着嗓子喊道“姑姑,乐坊来新人了。” 叶姑姑支着脑袋,正闭目养神,听着这一声喊,吓得差点没栽倒在地,喝道“做什么大呼小叫的,没规矩。” 八月得逞的憋笑,施礼道“姑姑,这是新进宫的,嬷嬷说,让您给安排安排。” 她那点小心思,哪能逃过叶姑姑的法眼,不过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翻了个朝天眼,看着他带进来的两个小太监。 八月调皮的与楚辞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笑。 目光又看向两个小太监,一个皮肤黝黑,精神头十足,一个矮小怯弱,脸上还挂着两行干泪,两人年纪都不大,性格却是天壤之别。 “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柱子,十二岁了。”黝黑的男孩兴高采烈的有点过头。 “我...叫沉华之,十五岁。”刚说完话,男孩又哭了出来,只是抽泣着,不敢太出声。 “行了,都入宫了,就别再哭了,以后不能说我,要自称奴才。” 一年春盛 柱子挺着胸脯,咧大嘴能看到参差不齐的白牙。 “叶姑姑,你放心,俺村子有在宫里当官的,这规矩他都跟我说过,什么端茶倒水,您一个眼色,俺就给您办妥了。” 叶姑姑看人也激灵,嘴皮子也不错,就是这名字太粗俗了“楚辞,你给柱子起个名字。” 楚辞明白叶姑姑的意思,在宫里名字都是给主子们叫的,太过粗俗了肯定是不行。 “你姓什么?” “俺...奴才不知道啊,村里都叫奴才柱子。” 楚辞只当是个可怜孩子,沉思道“就叫慎之吧,日后在宫里,记得谨言慎行。” “慎之...可奴才不会写啊。” 八月翻了白眼,这宫里不会写字的人多了,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也多了。 叶姑姑才懒得理他,转头看着楚辞“咱们乐坊还少个男琵琶,你就从他俩里挑一个教吧。” 楚辞自觉的避让开慎之期待的眼神,看着还在抽泣的沉华之道“你就跟我学吧。” 沉华之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有教养的人家,慎之太聒噪了,她实在是没精力跟他耗。 “还不快跪下叫师傅。” 沉华之慢半拍的跪下,用袖口蹭去脸上的泪珠,举止大方,腰背习惯挺的板直,弱弱一声“师傅” 这不用说了,慎之肯定是跟着八月。 八月比楚辞还要大一岁,而且进宫好多年了,她继承了父亲的吃饭手艺,自小就学拉二胡,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别看八月小孩心性,楚辞听过她给戏园拉弦,真是能绕梁叁日。 楚辞先带着华之进乐坊看看,虽然是个学徒,起码也得熟悉环境。 结果刚走了几步,人就有点跟不上,回身一看,就见人戒备的盯着自己,不敢动弹。 “怎么了?” 沉华之眼睛湿漉漉,略大的太监春衣松垮的耷拉着,他眼神忽闪,似乎像是在试探楚辞会不会发火,会不会像入宫前阉割太监那样打他。 楚辞猜到他是被折磨怕了,放缓语速轻声“不必害怕,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还残留荆条红印的小手,颤抖的拉起衣摆,人竟穿着一双磨破的鞋,脚趾从鞋尖冲出,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正血迹斑斑的往外冒血。 “他们只给了你衣服,没给鞋?” “我脚太小了,没有合适的,说...有了再领。” 楚辞望着破烂的鞋,忽想起了裕泰。 两人好久偶尔见一次,每次见到都是匆匆一面,更别提说话了,也不知给他的那双鞋,他穿了没有。 又到了领月钱的日子,会计司前水泄不通的排着长队,楚辞淹没在其中。 不一会凌春宫便来了,楚辞回眸看去,想从一众官衣中寻找裕泰的影子,可瞅了半天也没见着。 领了月钱后,楚辞转头望回走,路过熟悉的矮墙,有意打了个停顿。 裕泰偏巧从内务后门出来,后脚跟着一行小太监。 两两相望,楚辞忙低头屏退在宫墙一侧,不敢有越礼之举。 一转数月不见,裕泰瘦了一圈,眼睛也不如从前黑亮。 楚辞说不出心里哪不舒服,只觉得心口闷闷的,想上去前说句话,终究又忍住了。 天生的奴才命 晚上,月影人稀。 散值后,趁着主子们都睡下,荣兰差人在舍下备了火锅,温上一壶好酒,单等着长安过来,两人在廊下就这么享受起来。 浊酒散着热气,长安手臂缓缓抬高,斟满酒杯,给荣兰敬酒。 “咱们师徒也有些日子没这么聚在一起了。” 长安浅笑,没有在皇上面前的卑躬屈膝,只有恭敬之意,总是深藏危机的桃花眼,也暂时消散一二。 “师傅何时相聚,知会一声,长安过来就是。” “皇上身边也需要你,师傅哪能如此。” 宫中宦官能掌大权的人无非就是他跟长安,以前长安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好听不好听的,口没遮拦的说两句也就算了。 可现在,长安已经羽翼丰满,可以独自展翅高飞,是不是一路人还得另说。 本该是师徒相聚,谁知成了寒暄的过场,长安笑而不语,只是斟酒。 “我打算过段就请辞回乡,到时候,你必然会接掌我的位置。” “师傅侍奉多年也该歇歇了,至于这大司公一职,始终是主子的决定,长安不敢妄加猜测。” 荣兰打心底讨厌长安,道貌岸然的模样,总是给人一种虚情假意的感觉。 这么多年一路平步青云,坐到了首领公公的位置,他还真没帮上什么,可越是这样,荣兰才觉得此人城府极深,善于弄权,不是值得深交的人。 “我会在离宫之前,向太后力荐你。” “那长安就先谢过师傅了”说罢,不假思索地一饮而尽。 大司公的位置,就算荣兰提,他也势在必得。 权力在命如草芥的皇宫是最好使的东西,他可以让你随意的践踏别人,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 皇宫剥夺了他做男人的权力,断了他的子孙后代,那他就要做最有权势的那一个,人之常情,合情合理。 裕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面向里淡淡望着廊下,脸色如常,步履轻轻走来。 “义父,长安公公”躬身向两人打着招呼。 荣兰已经算把凌春宫的事交给了裕泰,此时见他回来,想必都已经料理妥当“都安排好了?” “太后已经睡下了,刚归置了佛珠,撤了薄枕,炉香放了半粒,门口安排侯时的是秋裳姑姑,明早梳头的是李公公,守夜共有二十名宫人,刚换完班。” 裕泰一一汇报,口齿清晰,语气温和。 “嗯,这些可都得记住了,坐下吃口吧。” 长安与裕泰的关系就像是一个不爱吃醋的人,家里却备下一瓶陈年老醋,平时不怎么热络,但是家里来客人总有人爱这个味,少不得用到他。 两人虽然都是荣兰扶持,但性格截然不同。 若说长安是个少爷命,那裕泰就是天生的奴才命,骨子里的奴性,长安看了就不喜欢,更别说交集。 “看来裕泰尽得师傅真传,师傅是想让裕泰接了凌春宫的活计?” 别看这简单地几句汇报,那可是荣兰伺候一辈子得出来的经验,换做别人荣兰估计一个字都不会说,跟别说是教了。 “就是教他个谋生的法子,你也知道他愚笨,在宫里多年,除了教他这个伺候人的手艺,也没什么要教的。” “说来,我还没跟裕泰喝过酒”说罢,抬手敬道。 被点名的裕泰,眉目微动,自己倒了杯酒,与人碰杯,猛闷下去。 顿时嗓子就烧起来的疼辣,顺而流入肺腑,炸开一片,酒气熏红脸颊。 裕泰生平第一次喝醉,虽然只是一杯。 当被小松子扶着躺下,无意中望见床头的一双崭新的鞋,控制不住的眼角一热,两行清泪涌出眼眶。 孩子气地把鞋拿过抱进怀中,苦痛柔肠,不顾旁人地闷声抽噎起来。 小松子顿时一懵,不知道原由,只知道认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师傅哭,以前就是受主子罪罚,也没这么伤心过。 兽性毕露 长安回去已经是半夜,在漆黑的监舍里,一盏明灯仍柔弱亮着,顿时心底一丝暖流划过,忍不住欢喜地笑了。 推开门,楚辞在桌边坐着,身上披件半旧不新的青衣,手里打发时间的做着针线。 烛光的黑烟有时会熏着她,轻咳几声又继续。 短短一回春,她稚嫩的五官就长开了些,越发清丽俊俏。 “回来了”楚辞眨了眨疲劳的眼睛,连忙起身扶住站不稳脚的长安,对着随行的太监道“大人交给我就行,你们去歇着吧。” 玉臂柔香,让长安觉得舒心不已,身体不自觉就往楚辞身上依靠。 长安神志不清歪倒在桌子前,看见一只做好的鞋底,看大小样式应该是男人的“什么男人的东西。” 心中涌起邪火,一挥袖将东西扫落在地。 “别...”楚辞开口阻止,又怕他生气,只能先把人扶进房中。 都说酒醉叁分醒,到了床边,长安就不老实起来。 女子香味传来,睁眼就是楚辞修长细白的脖子,顿时气血上涌,不知是哪里难受,呼吸急促。 太监没了子孙根,但水乳交融的妄想,始终是有的,尤其是楚辞给的诱惑,让长安的痴想日益见长。 双臂一把紧圈住她的腰身,贪婪又发狂的吸食着她身上的清香,在楚辞的耳根磨蹭。 意乱情迷的口里,声声痴醉地呢喃“丫头,丫头...今儿就在这睡吧,陪陪哥哥,陪陪相公..好不好?” 楚辞虽然搬来已经数月,但两人始终是分榻而眠,她宁愿在外间挨冻,也不愿与长安同眠。 任长安怎么软硬兼施,楚辞都倔强地没有松口。 见她坚持,长安也不想逼得太紧,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可眼下他等不急了,他想...他想看着楚辞为他解下衣衫,为她娇嗔低吟...甚至做些... 楚辞听的脸色大变,疲劳的眼睛换上惶恐,奋力的挣扎起来“请公公放手,公公...” “丫头,丫头,本公疼你,让本公疼你...” 说罢,将人钳制住就往身下带,望着楚辞,也不管叁七二十一,嘴唇就压了过去。 “唔...” 酒气混着津液从对方口中渡来,充斥着让人反胃的味道,楚辞咬紧牙关,手臂抵在两人中间,猛地一推,床板承着长安的重力,发出闷响。 此时酒就已经醒了大半,长安眼眸中带着未遂的不甘,发狠地起身又扑了过去。 “啪——!”的一声,声音划破夜色。 长安脸上白皙的脸上立即就映现出红印,他难以置信的捂着脸,这丫头竟然敢打他。 楚辞趁机推门跑了出去,衣角用力擦着嘴唇,好似要擦掉一层皮,眼泪迎风流出。 月光照亮一路宫墙,白霜一样宛如楚辞此刻的心情,嘴唇被粗糙的衣料蹭地通红微肿,动作却没有停止。 狂奔之下,冷风从口中灌入肝肠,凉的人麻木。 幸好一路上没有遇到巡逻的侍卫,也算是平安到了乐坊,眼见就到门口,脚下没注意的踩歪。 “啊”人宛若脱线似的木偶,歪在墙角,磕得楚辞头晕眼花,好一会才缓过来。 淫荡货 次日,几个随行的太监就蹲守在乐坊门口。 “楚姑娘,首领大人让小的,请您回去。” 楚辞眼都不抬,坐在椅子上,目光紧锁在沉华之握着琵琶的手臂上。 “左手不要太紧,指肚压弦的时候不要碰到别的弦,这样出来的声音才干净不带杂音。” 沉华之有些害怕,门口迎风而立的几个太监,面目虽笑,但眼底阴森。 “楚姑娘,奴才劝您还是跟奴才回去吧,不然大人生气起来,可不是那么好收拾。” “你把指法颠倒了,左手先换,右手才弹。”楚辞拿他的手比划道。 沉华之怎么能不乱,这太监说的话好生吓人。 “楚姑娘...” “劳烦公公转告,奴婢想在乐坊待几日。” 太监又站了会,才讪讪地扭头离开。 “师傅,您不住在乐坊吗?要回哪去?” 楚辞闻声苦笑“哪也不去。” “嗯,师傅,太监都不是好人,您别和他们走太近”说这话时,沉华之才恍然记起自己也成了太监,不由垂下头。 可惜已经太迟了,楚辞暗自摇头“我看你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进宫呢?” “我本是岭南人,父亲是个员外,母亲是个通房丫头...” 了解后才知,沉华之的家里原本有良田万亩,叁年大旱,播下去的粮食颗粒无收。 百姓都往京城逃窜,在苟延残喘之际,他父亲发现了进宫为奴这个门路,沉华之身为庶子,就被迫走上了这条路。 “母亲是在逃亡路上饿死的,父亲听说京城里收奴才,一个人就给一百两纹银,就把我送过去,父亲拿了钱就跑了。” 沉华之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楚辞可怜又心疼,手绢轻柔的拭去眼泪,可叹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 “别哭了,日后明面上你叫我师父,搁心里就把我当做你姐姐吧” 楚辞摸了摸他的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长安赶往御书房的路上,几个常年跟随的太监在身后有序走在身后,想起昨夜一场闹剧,心中百感交集。 碰了碰脸颊,懊丧又气恼,怎么就失了控,怎么就会挨了一巴掌,都是那酒闹得。 见到是传话的德全回来,不免开口问道“怎么样,说什么了?” “回大人的话,奴才嘴皮都说破了,楚姑娘就是不愿意回来。” “哼,看来是本公对她太好,都忘记自己是谁了。” 长安怒上心头,没想到这丫头能这么不给自己脸面,都让人去请了,竟如此不识好歹。 想他长安,几时这么低声下气过。 昨日扬手打了他都还没跟她计较,反倒先端起架子了。 “要奴才说,大人就是太宠她了,关上门就该好好料理一番。” “就是,南苑一个老太监的对食,整日动辄打骂不说,被角先生捅的身子下面直流血,人家也没敢这么着。既然依靠太监活着,那就得有个死心塌地的样子不是。” 另一个也阴阳怪气的附和,唯恐天下不乱“可不是,不高兴就甩脸子走了,谁该惯她臭脾气。” “都住口,少拿那些淫贱浪荡货来比,都不想活了。”长安一声大喊,喝住众人。 楚辞这次确实惹得他不高兴,但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再怎么着都是他长安瞧上的人,就算要处置也是他的事。 “刚才插嘴说话的,都自己去领叁十大板。”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一墙拐角处,裕泰听得发愣,义父让给长安送件东西,不料竟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削了脑袋 第二日傍晚,霞光落在院中,宁静祥和。 楚辞脚踝疼的难受,没吃饭就先回了,就想着趁着空闲多躺一会,刚要推门,耳畔就传来隐约的哭声。 听声响像是隔壁屋的,心生疑惑,一瘸一拐地上前敲了敲门。 “桂香,你怎么了?” 门内哭的声音更大了,楚辞轻轻一推,发现门没拴。 桂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在床上,眼睛哭的跟个红桃似的,有人进来也不避讳,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哭的更惨。 “桂香,可是遇上什么难处?” “那个杀千刀的说走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宫里...我白让别人戳的脊梁骨了。” 楚辞听的一头雾水,紧接着听人又嚷嚷起来,便忍不住好奇问她“谁走了?” 桂香甩了一把大鼻涕,喊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于连吗,当初死活与我对食,现在上街让人给砍了脑袋,死无全尸啊,撇下我一个人,在宫里受人眼啊...” “什么?”楚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戏园的于掌事死了? “怎么会这样?何时的事?你昨日不还去找他了吗?” 桂香“腾”的一下坐起来,泪眸看着楚辞,气得腮帮子鼓鼓囊囊,甩着鼻涕冷哼“早知道他大限将至,我昨儿就该离的远远的,免得沾上晦气。” 楚辞望桂香的眼神复杂起来,好歹于连以前待桂香也不错,怎么能忍心说如此恶毒的话。 转念一想,从裕泰容他在戏园听戏后,自己偶尔路过时也会听一听,无意间听过于连吊嗓子,心想唱起戏肯定好听。 没想到,这么快就阴阳相隔了。 桂香休骂不止,楚辞也不想再听下去,转身一瘸一拐的回房。 刚坐下,八月就差不多时间回来了,小嘴高高撅着,应该是让新徒弟给气着了。 “楚辞,我那个徒弟啊,你不知道笨的什么样...” 八月照惯例回来吐槽,把慎之一天的所作所为,事无巨细的全都倒腾出口。 “楚辞,楚辞...” “啊?你回来了八月。”楚辞回神,恍惚地看向八月。 “你发什么呆啊?你也让徒弟给气着啦,你都说你徒弟挺乖的吗?学东西又快。” 楚辞拉住她,低声“于掌事死了,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啊,宫里都传开了,说是出宫遇上仇家,让人五花大绑,当犯人一样给砍了了脑袋,到现在还没找到呢。” “看来是真的了”楚辞隐隐有些失落。 “你难过什么啊,应该是桂香难过才对,她的摇钱树没了,还不得哭死啊”。 八月进屋嘴就没停过,口干舌燥极了,赶紧倒杯水润润嗓子。 悄摸瞄了眼隔壁,转头跟楚辞说道“这你恐怕不知道,于掌事对桂香可好了,什么金银珠宝,玉串翡翠没给她过,今天于掌事的尸首停在衙门的仵作间,桂香连望都没望一眼”。 “真是白对她好了。” 八月说话愈发大胆,倒让楚辞不由得诧异,以往那个怯懦的人,几时变得如此豪爽。 “八月,你家里给你说亲没有?” 算算是去年的事情了,她也一直没问过。 八月羞赧低头,面色含春“定了,就家里的表哥,他说等我,等出宫了,再成亲。” 揉脚 叁月草长莺飞,白天倒还消停,到了夜间,屋外蟋蟀叫得正响,扰的人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刚入眠,就听有人急忙叩门。 “八月,舍院那边传话,你那个徒弟跑了。” 八月吓得睡意全无,翻身坐起,鞋没穿好就往外走。 楚辞见人衣衫不整的就要走,起身劝道“已经门禁,他跑不到别的地方去,八月,你别着急。” “我知道,我就怕掌监院里抓到人,会动私刑,那孩子看着皮实,但年纪小脾气又冲。” 说是天天斗嘴,但真出了事,八月还是比谁都先担心。 楚辞见人都要急哭了,掀了被子,拿过床头的衣裳,边系边说“到处都有巡逻的侍卫,他肯定出不了这叁个院子,你去歌舞坊看看,我去戏园。” “可你的脚...” “不妨事” 两人整理着装就各自出门,夜晚寒风凌冽,楚辞抖抖索索的提着灯笼,把重量尽量压在左脚,好为右脚脚踝分担些。 月亮藏进云层,渐渐没了踪影,戏园里黑漆漆一片,楚辞依靠着灯笼,在雾蒙蒙的深夜里呼喊。 “慎之,慎之...” 张口冒着哈气,薄雾顺势钻入口中,冻的门牙冰凉,楚辞停住脚,往手心吹着热气。 “谁...”戏园一个拐角忽然站起一人,身上披着黑色披风,楚辞吓得叫了出来。 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怔,抬手摘掉披风的帽子,竟然是裕泰。 “你....怎么会在这儿?”裕泰抢先一步地问,语气却软了几分。 楚辞望去,裕泰身边放着一个火盆,盆里的活纸烧的正旺“你在给人烧纸?” 裕泰垂下眼帘,微不可见的点头“嗯,是我师傅。” “于掌事?” “嗯” 宫里是严禁给死人烧纸的,但于连的尸首在衙门的仵作间,他去不了,所以只能在于连生活的地方,烧几张纸,也不枉他们师徒一场。 裕泰很少有这么落寞的神情,楚辞看了心中不由堵着怎么似的。 低头吹了灯笼“你烧吧,我不告诉别人。” 裕泰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又继续蹲下烧纸,火光烤在他脸上,热热的,有些烫人。 本来就差不多了,火焰忽明忽暗,裕泰等了片刻,盆中就只剩下灰烬了。 剩下的黄纸和炭盆裕泰没有带走,而是直接留在于连的房中。 宫中都忌惮死人,所以留在于连这里,反倒最安全不过。 “于连居然是你师父?” “嗯,我以前是唱戏的,太后听戏时看着喜欢,就调到凌春宫了。” 灯笼的光随着楚辞深浅偏倚的脚步,来回晃动,裕泰紧盯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姑娘的脚怎么了?” 楚辞低头,小声嘀咕“不小心,扭伤了。” “以前做武行有些治伤的经验,姑娘不妨坐下让我看看。” 话说出半天,也不见人动弹,裕泰眉头紧锁,心里别提有多急了。 良久,楚辞才慢慢的坐在门前的高阶上,慢慢提起裙摆。 脚踝处肿的一个鸡蛋大小,裕泰大手慢慢托起脚腕,人都疼的龇牙咧嘴。 “都成这样了,怎么还乱跑。” 虽然是责怪,但话语里的关心让楚辞心头一暖,努声“同舍的新徒弟跑了,就出来找找。” 闻声,裕泰叹口气,微不可查,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刚进宫都是这样,如果真能跑出去,皇宫怎会有奴才。” 心疼 顾不得礼数,慢慢退掉人的鞋袜,白皙玉如的小脚映入眼帘,裕泰不自然的顿了顿手。 脚上一凉,楚辞不好意思的就要抽回脚,却被人抓的更紧。 从腰间摸出一瓶红花油,在他们做过武行的人眼里,它就是万能的。 不管是练功弄得淤青,还是师傅打伤的手板,都能派上用场,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随身携带。 “肿得太厉害了,可能会很疼,姑娘忍着点。”他闻声嘱咐。 说罢,曲起一只腿,将脚放在上面,同时红花油倒在手心搓热,墨色的双眸抬头看一眼楚辞,双手覆上脚踝。 “唔...”楚辞疼得闷哼一声,脚踝断裂似的疼痛难忍,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手里的脚踝痛得颤抖,急欲挣扎着抽动。 裕泰知道她疼得厉害,但是脚踝的淤青太大,如果不一次揉开,受罪在后头。 几次抽回都没有成功,楚辞这厢哭的是梨花带雨,手紧攥着裕泰的肩膀,米牙紧咬。 过了一会,剧烈的痛才渐渐好转,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楚辞望着裕泰的头顶,一股不知名的委屈袭上心头,眼泪又哗哗的流出来。 感觉差不多了,裕泰才敢抬头与她对视,不然他一定下不去手。 不忍看她含泪的眼睛,慢条斯理地把袜子穿好,动作比春天的风还轻柔许多。 “这瓶红花油姑娘带着,每日早晚一次,还好姑娘弹琵琶不必久站,过几日应该就能好...” 正一字一句的嘱咐,怀里忽然就扑进来一个温香暖玉。 柔软的身子就这么紧抱着他的脖子,裕泰刹那间愣神在原地,抬着的手臂都忘记了落下。 楚辞手臂圈住人的脖子,脑袋深埋在裕泰的肩窝里,娇弱的身子不断抽噎,哭得更加汹涌。 脸上还因为人的投怀送抱烧热,后又听人哭的委屈极了,闹得裕泰心里也是酸楚一片。 手臂不轻不重的落在楚辞背上,只是拍了两下,就停住了手,心情复杂。 半响,楚辞微微好转,裕泰的手臂才慢慢将人推开,自卑地低下头,狠心不去看她。 “别同我这个下贱的奴才这么着,以后出宫是要嫁人的,传出去,对姑娘不好。” 语调透着不可忽视的卑微,楚辞听了,心里比自己受委屈还难受。 负气的握紧拳头砸向蹲在地上的人,可裕泰不躲也不闪地默默承受,又让她下不去手了。 见人不打了,裕泰才从地上起来,手拿起灯笼,重新点燃“我送姑娘回去。” 楚辞闹脾气地坐着不动,裕泰就耐心地站着,仿佛就等她好了才走,想想气就消了不少。 她愣愣地望着裕泰,忽觉得自己有些娇蛮过头了。 可也就是在他面前,她才敢这样。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沉默不语,裕泰表面低头望着地,实际上余光从未离开过女子的脚踝,生怕人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刚上了桥,就见一人跑来,竟是沉华之。 人跑到楚辞面前,气喘吁吁道“姐,找着慎之了,现在被关在掌监院,八月姐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别找了。” 听言,楚辞脚下着急忙慌的迈步,刚一使劲,就疼得小脸惨白。 裕泰眼疾手快,立马捞住楚辞的胳膊,这慎之就应该是楚辞要找的人,似乎是挺重要的。 掌监院都是犯错宫人受刑的地方,看来这个慎之是逃跑被抓回来了。 杖责 沉华之看到裕泰搀着的手,也不管对方是谁,壮胆直接上前一步,扶过楚辞。 小声与人说了声“谢谢” 心细如尘的他,怎么能感觉不到这份浓浓的敌意,淡然宽慰一声“此事着急不得,我先送姑娘回去,掌监院就是要审人,也得等天亮。” 楚辞来不及点头,就听身边的沉华之开了口. “不用劳烦,我送姐姐回去就行,您请自便。” 原先还不好意思,现在姐姐叫的亲热至极,楚辞不由困惑的看着他。 沉华之不予回复这份疑问的眼神,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道“姐姐,咱们先回去吧,就不麻烦人家了。”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裕泰也没必要跟个小孩子置气,把灯笼递给楚辞。 戴起帽子,星眸深望了楚辞一样,仿佛要把人拴在眼睛里。 “那你们路上小心,我就先回了。” “哎...”楚辞几步撵上去,疼得直吸冷气,把灯笼往他手里一塞“乐坊眼巴前就是,凌春宫可不近,灯笼你拿着。” 说完,拉着沉华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次裕泰没有追上去,反是盯着红纸灯笼,火光在瞳孔里汹涌的翻滚。 次日清晨,薄薄雾雨,淋湿了屋脊,掌监院内,传来阵阵骂骂咧咧的哭嚎。 慎之被按在长板凳上,整个人被捆得动弹不得“王八蛋,有本事单挑,小爷我...唔” 正污言秽语地骂着,嘴里就被人塞上了抹布。 慎之顿时气得面色涨红,脖子上青筋爆裂而起,活像个上了岸的鱼,苦苦垂死挣扎。 “呜呜呜”他不知天高地厚的瞪着陆掌监,只听一声令下,仰天板子狠狠落在屁股上。 霎时间,慎之所有的心气都被打散,他双目圆瞪,内眦红裂。 小小年纪,哪里受过宫里的杖责,慎之只觉得屁股都被打烂了,还没挨上几板子,就开始顶不住了。 等八月赶到时,人已经被打得没了怨气,大汗淋漓地趴在凳子上,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 见此,八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崭新的袍子浸入泥泞中“请陆公公饶命,慎之他年纪尚小,不懂宫里的规矩,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这番说辞掌监听了不下百次,耳朵早已经腻烦,怒哼一声“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若不给他点教训,又岂会乖乖伏善。” 猫狗房的人也开始看热闹,虚情假意的劝说“八月,这刚进宫的奴才,都得好好管教才是,你还不快闪到一边去,一会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八月闻声,不禁没有退后,反而趴到慎之身上,心一横“我是他师傅,是我管教无方,要打,就打我吧。” 陆掌监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挥袖端坐在廊檐下,瞧着跪在细雨中的人“这可是你说的?” 八月也不知哪里的勇气,瞥了眼已经半死不活的慎之,属实做不到袖手旁观。 “是,是我说的,陆掌监动手吧。” 彼时,周围各院的人都来看热闹,楚辞一瘸一拐地赶来,掌监院的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都说底下的人难管,陆掌监正想杀鸡儆猴,也没驱赶看热闹的宫人,挥了挥手。 “既然这样,那就随了八月的意。” 说完,新的长凳就被放在慎之旁边,八月害怕的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趴上去。 “师傅...不要...” 慎之微声,被雨水浇湿的脸,痛苦不堪地扭曲。 软心肠的八月不落忍,心疼的蹙眉嗔怪“叫你不听我的话,这下好了,舒坦了?” “我...” 楚辞刚挤到人前,就听陆掌监一声令下,那执行太监立即就扬起了手里的板子。 “住手” 及时的一道喝声从门后传来,小太监跟陆掌监耳语几句后,问罪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收敛许多。 “罢了,慎之,你可知错?” 观者一片哗然,明明刚才都要行刑了,现在又突然转了态度,让人看不清是何意思。 “知错...奴才知错...” “既如此,本公就放你一次,下次若再犯错,双罪并处,定不饶恕。” 突然就这样放了人,任谁都一头雾水,楚辞看到熟悉的衣角从后门出去,便转身从前门撵了上去。 果不其然,真的是裕泰。 公公撒娇(加更) “谢谢” 她感激地说着,朦胧的瞳仁像是沁水的琥珀,淡淡地闪着光泽。 裕泰垂眸,视线望着她的脚,神情关切。 “陆掌监与我同级,幸亏他肯卖薄面,勉强算是帮的上。” 他是太后身边的人,任谁都要给叁分薄面,陆掌监自然也不例外,昨夜见她那样着急,所以就来试试,幸好管用。 “所以,你早就打算帮我,昨日才会让我宽心?” 直白的言论,逼得裕泰视线无处安放,躲躲闪闪,落在哪里都不合适。 楚辞聪颖,总能知晓他的心中所想,并且都一一记在心上。 情急之下,裕泰终于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姑娘,我该回去伺候了。” 楚辞抓住欲要逃跑的人,侧眸婉转,似含星般幽亮,娇懒轻问“你不送我回去吗?” 娇柔的嫩手被逐渐稠密的细雨淋湿,裕泰沉眸许久,脑中天人交合地争吵一番。 最终还是抽回手,狠心拒绝“此处离乐坊不远,姑娘还是早些回去。” “哎呦” 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细听便知是有意为之,演技更是堪忧。 但还是诓骗住了裕泰,他回头看着扶墙吟疼的楚辞,跨步过去。 “姑娘怎么样?” 楚辞望着突然折返的人,心里暖如烘炉,手遽然搭在他腕上“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交付而来的手,让裕泰脸颊绯红,他轻轻扣住楚辞掌心,微不可见地点头。 亦步亦趋,两人走的很慢,雾雨纷落,浸透衣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手越攥越紧,大胆至极,而裕泰的手却始终柔柔包拢着她的小手,不紧不松。 雨渐渐大了,华之拿着雨伞寻来,站在宫墙尾,望着携手并行的两人。 他没有上前,望着裕泰半佝偻的后背,撑着雨伞默默站在雨中,郁闷不解地锁着眉头。 沉默着回到监舍,给聒噪的慎之换上干净衣服之后,便楞楞地坐在床边。 “喂,你干啥呢。” “慎之,我有一件事情想不通。” “啥事?” 华之犹犹豫豫地在他耳边说了,慎之惊得一声激动高喊“什么,有太监喜欢你师父?” “嘘,你小声点。” 慎之趴在枕头上,半信半疑“你确定吗?” “起先我不太确定,可我今日见他搀着我师父,谨慎又小心,他那么大的官,为什么要...” 华之听得两眼冒光,忍痛凑近“多大官?” “我不清楚,不过好像是凌春宫当差的。” “凌春宫?那可是太后宫里的,那你师父是什么态度啊?他可是阉人啊。” 慎之口没遮拦,一句阉人便让华之黑了脸,转身上床,不再理他。 “哎哎,怎么就恼了,我说你可真是小心眼,侯门大少爷,说不得是不是?” 烟雨蒙蒙了几天,雨花铺在人周身,落了一身湿气。 一过晌午,雨就浓密起来,风吹的倾斜而下,像千丝万缕的银针,接连不断的刺向地面。 荣兰终于结束了长达四十年的为奴生涯,长安与裕泰都在宫门口送行。 “师傅出宫后,若有差遣,只管差人通知一声。”长安深望一眼,说道。 “回吧” 荣兰摆手,步履蹒跚的走到马车边,人走茶凉,以后的事谁能说的清楚,他不报那些希望。 裕泰浑身已经湿透,雨水从深色厚重的衣角滴落,半弯着腿扶着荣兰上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消失在富有诗意的雾雨之中,来不及愣神,雨势也就大了起来。 两人各自打着伞,一路沉默无言。 雨倾盆的打在伞面上,啪啪的雨声震得耳膜不舒服,裕泰是打心底羡慕荣兰,终于熬过了宫里的漫长岁月。 而自己何时又能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又或者是终生不能。 长安的衣摆沾了许多泥泞,以往他已经快步回去换衣服,可今天却走得不紧不慢,到了乐坊的分叉路,直接停住了脚。 “你先回吧。” 裕泰当然明白他的意图,脚下未停,更加大步离开。 雨越下越大,地上都激起好高的水花,此时各宫都刚用过早膳,所以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裕泰自打过了那个路口,脚步就慢下许多,若有所思的眸,不见一点光彩。 “师傅,那晚的太监,是谁啊?”沉华之一面擦着琵琶,一面斜目问道。 楚辞就坐在人的身侧,手指捻着线,正穿针,打趣道“这会不叫姐姐了?” “我...”沉华之一阵语塞,解释道“我是怕他欺负师傅。” 欺负?楚辞嘴角翘了翘,眼睛若有所思的流出暖意“进宫半年来,欺负我的人很多,唯独他没有过,还处处帮着我。” “师傅”沉华之心疼的喊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知道这傻孩子又多虑了,楚辞轻笑想说什么,一抬头,长安已经走到门口,锋利的眸正盯着自己。 该来的还是来了。 楚辞放下手中针线,偏头看着沉华之“华之,这是长安公公,快行礼。” 一听是公公而不是太监,沉华之惶恐,放下琵琶,溜圆的眼睛,反复盯着楚辞“见过公公。” 楚辞也起身行礼,再抬眼,人就已经在桌边坐下。 “这是你的徒弟?” 熟悉又带着讽刺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楚辞本能的错身挡住沉华之半身“正是” 说完就看向沉华之”今日就先练到这,你先回去。” 沉华之犹豫的看了眼长安,不想让师傅为难,只能道“嗯,那徒儿先告退。” 人走后,长安眼含笑意的靠近楚辞,拉过人的小手,揉在掌心,语气带又讨好之意。 “模样不错,挺讨喜,看你挺上心的,以后本公提提他。” 手指被微凉的手摩挲,说不清有多暧昧,楚辞抽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作罢。 “他还小,资历尚浅,就在乐坊呆着也挺好。” “你这是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本公?” 这一句说的意味深长,楚辞斟酌再叁,不知该如何回答。 人才几日不在身边,总让长安觉得清瘦不少,修长的手垫在楚辞的手心,轻柔的磨蹭,让他心里满足又开心。 “上回是哥哥错了,你莫要伤心,跟哥哥回去?嗯?” 长安很少自称哥哥,加上这温柔软语,显然是向楚辞示弱了。 望着对方温柔要溢出水的眼睛,楚辞的心就像是一盏无人料理的油灯,在风雨中要灭不灭,压抑的难受。 挣扎又坚决地抽回手“等天暖了再说吧。” 这人性情捉摸不定,如果贸然与他断了关系,怕会惹出事端。 见她终于松口,长安露出久违的笑意“好,那哥哥等你。” 楚辞没做声,低头做针线,长安瞧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打心底觉得舒坦。 见惯了宫里女人的勾心斗角,每每看她,总觉得岁月静好,赏心悦目。 遂又捞住她的手“你这几日不回,也没个人陪我吃饭。” 娇嗔软语差点让楚辞刺伤了自己,抬眸望着长安,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长安被她发怔的模样逗乐“晌午来监舍陪哥哥用膳,总不算过分吧。” 他哥哥不离口的自居,费尽心机地与楚辞拉近关系,平日精于算计的狐狸眼,也变得柔情似水。 长安低懒不得,在楚辞的身上,他用了从未有过的耐心,对食已经换了几个,而只有楚辞给了他一个丈夫的感觉。 会挑灯望长脖子的等他,会跟他执拗生闷气,像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夫妻一样。 这一日,长安圣前伺候,好不容易等皇上午睡,他几乎来不及多吩咐,抬步就往监舍赶去。 想到人等着自己吃饭,怀着一颗归心似箭的心,撑起雨伞,脚步就慌了起来。 不顾稍在衣摆上的大雨,只想赶紧回去,止不住的心猿意马,脸上的神色也不似以往阴深,不自觉露出悦色。 羊皮水袋(加更) 入门,长安望到昏暗不清的房中,透过眼前的水雾天气,目光悠长。 见到那一抹倩影,心在微微放宽,生怕人就是嘴上说说,不愿再来这了。 纤手正把做好的小菜端上桌,羸弱的青衣背影站在桌边,将碗筷两副摆好。 “下回,这么大的雨,就别来了。” 已经进屋,目光扫过门边倒立着的雨伞,又攀爬到女子衣肩上的湿色,闷闷一句。 楚辞惊讶,他是最烦这种大雨天气,因为总能把新穿的衣裳弄湿,没成想人竟冒雨一个人回来了。 镇定回神“今天雨大,监舍的奴才都不回来做饭了,怕公公如果回来,没人伺候。” 长安听了心里一暖,奴才都是奉命行事,哪里有她顾念的多,还担心会不会有人伺候,这就是寻常人家里丈夫妻子的模样吧。 望着楚辞还在从食盒里往外拿,体会到她大雨还送来这里的劳累,道“皇上就睡一会,本公也就随便吃点,下次不必带这么多。” 楚辞听言点头,但手还是打开最后一层食盒。 里面有一道极为简单的姜汤“这姜汤是奴婢自己煮的,公公喝几口再走。” 瞥一眼还温热的姜汤,长安盯着她的脸颊,炽热的让女子不敢与他对视,怀着好心情,一口闷完姜汤,将碗口对着楚辞。 今日长安的态度有些反常的好,这让楚辞很纳闷,但又不好多问,双手接过空碗,伸手就给长安盛饭。 这么长时间以来,楚辞已经学会了在生活上讨好他,知道怎么样使他称心,基本的饮食,是最容易让长安满足的。 可能是教养不同,眼前的人纵使一身平淡无奇的宫衣,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优雅大方,一点没有奴才的卑微之气。 这是骨髓里的,是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习养,就是如此看着,也觉得养眼。 “公公请用。” 痴迷的收回目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 直到听见人一声满意的长嗯,楚辞才安心的坐下用膳。 相处之后,她发现长安对衣食住行都很挑剔,尤其是吃喝,更是宁缺毋滥,所以楚辞伺候用膳,还是有些胆怯。 “若是明日还这么大的雨,奴婢就不过来了。” 楚辞试探的小声说道,手里的饭碗挡在脸前,偷摸观察着人的神色变化。 长安情绪骤然下滑,眼神回归了平淡,没有刚才喜悦,也没有生气,继续吃着饭菜“嗯” 一会长安刚吃完,楚辞就搁了碗筷,知道他要走了,熟练的拿过早准备的大氅,递过去。 “公公路上披着,不用的时候给小太监拿着就是。” 拿过大氅披上,长安再看了一眼女子,颇有不舍的撑伞出门。 人走后,楚辞就收拾了碗碟,装在食盒里,跨在胳膊上,吹灯离开了监舍。 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天空阴沉的像是夜晚,空中堆积乌云,大雨瓢泼如骤,刚走出不久,就感觉到裙摆已经溅湿,心想方才忘记给长安带灯。 老远见到一个人影,正疾步向自己的方向走来,再近点,才发现是小松子。 “小松子?” 因为跑得急,他的伞简直是形同虚设,连头发都湿了一片,凌乱的黏在脸上“楚姑娘,长安公公在吗?” “刚走,怎么了?” “太后急召,让他过去呢。” 此事如水流来的急湍,楚辞顾不得大雨,将食盒交给小松子“我去找他,你先回凌春宫。” 两刻钟后,长安来到凌春宫,楚辞恐有不测,就在门口等着。 差不多要淋透的衣裳,冰着楚辞的身体,屋檐下时不时被风带来微雨,止不住的打个寒颤。 一会,裕泰从房中退出来,看到门口瑟瑟发抖的女子,眉间微皱,抬步走了过去。 “不用担心,是个好事。”说着,把午饭时,刚捂在衣里的羊皮水袋递了过去。 楚辞嘴冻得乌紫,淋湿的睫毛细长的黏在一起,湿漉漉的眼睛清澈见底,伸出冰凉的手,接过羊皮水袋,嘴唇嚅动“什么好事啊?” 声音呜呜不清,可见冻得嘴唇都不听使唤了,碍于有守门的太监在,他不好说什么亲近的话。 微声补一句“放在心口上烫烫,回头别生病了。” 楚辞听话的把水袋贴在胸口,暖和的感觉随即蔓延而来,刮蹭到下巴的一角,水袋传来暖洋洋的热气。 看她受用的样子,裕泰脸上也像是贴着水袋,蒸的有些不明显的淡粉色。 羊皮水袋是义父给的,一直都没用,不想今日带来,遇上了她。 楚辞再捂了会,就要还给他,谁知被他直接拒绝。 “你拿着吧,练琴的时候藏在衣裳里,没人能发觉。” “那你呢?” 裕泰来不及开口说话,就听的小太监一声急报,急忙的迈步走进凌春宫。 晕厥 再等一会,长安就出来了,衣裳被雨水浸湿,平时齐头平整的丝发也掉落几缕,看上去略显落魄。 但脸上却是截然相反,神采飞扬的狐狸眼,任谁都能发现他的兴奋。 回去时,两人同撑一把雨伞,人不说话,楚辞不能窥探一二,就只能低头一步步走着。 “你可知本公为何如此高兴?” 两人一把伞,就如同是同一屋檐,楚辞犹如寄人篱下,不敢大声喘气,恭敬轻声“奴婢不知” 忽然被身边的人攥住手,微微使力一拉,楚辞整个人贴向长安,逼迫着与他对视。 雨中,一伞之下,长安肆无忌惮释放出积压多年的心情,他双眸迸发出阴狠的锋利之气,嘴角微勾有些狰狞。 藐视一切的神情含着邪意,像个被封印多年的邪魔,终于逃出升天可以为所欲为。 暴起的青筋随着他的情绪变得红,宛如一头舔血的苍狼,声如山林间的魍魉。 “从今后,本公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让你们这些看不起本公的人,血债血偿。” “轰隆隆”空中一声滚雷,像是预示着长安化身为魔一样,敢怒不敢言的发出闷声。 楚辞吓的木讷,没握住的雨伞落在雨中,瞬间雨水就从头浇了下来。 眼帘中,长安在宫墙里大步向前,双臂伸直,任雨滴侵蚀凌迟,他都欣然接受。 见此,楚辞才意识到长安一直以来的伪装,身体冻得激灵一下,幡然转醒。 楚辞脸色苍白的回去,失魂似的谁也不理,闷头就睡了。 是夜,窗外的树枝扑棱扑棱的打在窗户上,夜雨戚戚,像是鬼叫门,楚辞一身冷汗的被惊醒,浑浑噩噩的坐在床头。 “楚辞...”微弱的声音从八月床上传来,楚辞擦去额头的冷汗,急忙下了床。 只见八月捂着肚子,小脸疼得满头汗,身体蜷缩在床的一角,手臂使着劲的压着肚子。 “你这是怎么了?”楚辞吓得睡意全无。 “来葵...水了” 她这才微微放下心,女人那几天多少都会身上不适,没想到八月竟然疼成这样,转身来不及穿衣,开门出去。 好一会才烧好了热水,翻箱倒柜的找出红糖,半哄着八月服下。 后半夜,八月才睡下,楚辞回到床上,屋外的雨似乎小了很多,不像刚入夜时轰隆作响,扰人清梦。 这一睡下,第二天差点就没起来,脑袋昏沉,双脚绵软无力的踩在地上,身上有些发烫。 楚辞穿衣后,用冰凉的手捂着脸,让它褪了病态的淡红。 天依旧阴雨绵绵,天空泼墨似的浓郁,八月仍在躺着,楚辞与她说了几句话,就出了门。 四月中旬,天气本来就要转暖,结果被这一场雨给延后,往乐坊路上身上就淋得潮湿一片。 沉华之看楚辞来了,就跑了过来。 “师傅,掌监去内务府了,都现在还没回来。” “应该是上头宫里有事,不是什么稀奇事,别大惊小怪的,琴练得如何了?”楚辞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不是的,所有人都在传,大司公想把咱们叁个园子合并。” “大司公?”这么陌生的词,让楚辞蹙眉。 “嗯,就是首领公公,刚上任。” 楚辞这才明白裕泰说的话,所谓好事,就是这个? 中午,楚辞依旧挎着食盒往长安的监舍走去,等过了饭晌也不见人影,楚辞心里的忐忑才放下。 昨日种种她始终难以忘怀,实在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长安。 身上说不清是热还是冷,楚辞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人没有回来,饭菜一筷没动的又装回食盒,耳边明明没人说话,却觉得嘈杂无张。 之后,已经分不清路,不知走到何处,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你可老实的跟姑姑说,这姑娘是你什么人?”女人声音铿锵有力,直逼得裕泰哑口无言。 “姑姑别问了。” “什么别问了,人是我救的,你要是不说,就不许再来我这。” “姑姑,你...”男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两人声音从门口传来,房中躺在床上的楚辞悠悠转醒,还不等睁眼,就先闻到一股作呕的药味,迫使她加快苏醒。 一墙之隔的窗外房檐下,一个年约叁十多岁的女人,双手端起熬在炉子上的草药。 裕泰忙拿过纱布滤网放在碗口,以防大块的药渣掉入碗中。 女人故作不满的轻哼,倒好之后,无奈道“赶紧给那丫头送去吧。” “多谢蓉姑姑。” 裕泰小心翼翼的端着药,刚进门就见人已经醒了,柔弱的眼睛盯着自己,险些洒了手里的药。 “你醒了?” “这是哪啊?”楚辞双臂撑起身子就要坐起来,奈何根本使不上力气,直接又软在床上。 他一见此景,快速的走过去,先把药放在床头桌上,手臂扶着人一点点的坐起来。 “这是蓉姑姑的医舍,你刚醒先别乱动。” “蓉姑姑?” 也不急着回答,先把被子给她盖好,弯腰去拿汤药,勺子在黑乎乎的药汁里翻搅,散发出阵阵苦味。 “你发烧晕倒了,是姑姑把你带回来,她是太后的贴身医女,正好有药给你治病。” 楚辞呆呆的听着,眼睛黯淡下来,呢喃道“上次是叶姑姑,这回是蓉姑姑,楚辞何其有幸。” 不光是楚辞,裕泰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蓉姑姑认出了楚辞衣里的羊皮水袋,及时询问他,他都不知道楚辞出事了。 不需要多少时间,手里汤药温度就降了下来,裕泰高兴地舀一勺,往她嘴边送去。 “直接吞了,别让药在嘴里打转。” 目光只落在拿勺子的手上,楚辞鼻子忽然一酸,也不管他们这样知否合乎情理,张嘴一口吞咽下去,呛得咳了两声。 裕泰眼疾手快的递上手帕,等她气顺了,才送上第二勺。 两人慢吞吞的动作让窗外看着的蓉姑姑一阵汗颜,道一声“还是太年轻啊。” 过了半响,蓉姑姑实在憋不住,拿着一筛的藏红花走进屋,头也不抬的敲点着裕泰。 “行了,赶紧回去吧,一会太后不见你人,发起火来,看你该怎么着。” 他出来的也确实够久了,裕泰望一眼楚辞,就离了床。 “乐坊那边我给你请过假了,你就踏实的在这养病,等好了再...” “裕掌事面子大,怎么不接到自个屋里去养着?”蓉姑姑筛着草药,没好气的打趣。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话刚落地,就看到楚辞脸上一阵潮红。 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闷声不吭的别过头去,眼睛雾蒙蒙的委屈。 裕泰见不得楚辞这样,顿时心里针扎似的难受,拾掇了汤碗,就拉着蓉姑姑往外走。 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听得不是很真切。 蓉姑姑再进屋时,裕泰已经走出了医舍,反手关上门,见楚辞还是刚才姿势,一动未动。 “刚吃了药就赶紧躺下吧,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楚辞烧的难受,大约是药的作用,慢慢睡意袭来,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求官 夜深,不知睡了多久的楚辞,只觉得脸上有个什么东西,痒痒的,睁眼竟然是白日的蓉姑姑,手里正端着汤药。 “喝完药,再吃点粥,你能有点精神。”蓉姑姑声音意外温和不少,再不像白日里说的震得人脑子疼。 睡饱的楚辞已经有所恢复,坐起来双手接过汤药,小声嘀咕了句“谢谢” 白日看的不是很真切,这回离近了,蓉姑姑可算是看清了这人,果然是生了副好模样。 捧着碗的手,白的跟瓷碗一个颜色,且均匀饱满,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姑娘,虽然病态些,倒是不失灵气。 “你叫什么名字?” “楚辞” 说罢,楚辞低眸看向碗里的药汁,表情像是受多大罪似的,索性闭上眼睛,一鼓作气的喝了下去。 蓉姑姑看人这般怕苦,轻笑出来“看你那个受苦受罪的样儿,在宫里的日子不比这药苦多了。” 楚辞皱着小脸没有反驳,只是捂着嘴,苦的她直反胃。 “这是裕泰亲自送的粥,你吃点。”蓉姑姑端过桌上的青菜小粥“白天的话,就别恼了。” “不敢”楚辞说的是实话,若不是有她相救,自己不定是怎么下场,又怎么敢恼她。 第二日,蓉姑姑一早就去太后宫里看诊,楚辞坐在屋檐下,感受飘摇的细雨。 思想起与长安的事情,愁思如雨,就算乐坊告了假,但长安那里终究还是要说清楚才行。 但仍有另一种声音更加支配着她的行为,那就是得过且过,不要顾念这么多,就像肉眼看不到的尘埃,携风带雨的消失最好。 多希望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尤其是长安。 中午,太阳透过云层露出头来,刺眼的让人不敢直视,记得房中放置着许多没有晒干的草药,转身进屋把草药筛一个个的搬出来。 裕泰准时的来了,手里拿着红木的食盒,见此一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进院先把雪梨汤盛出来,摆在房檐下的竹桌上。 毕竟还病着,楚辞刚活动了几下就开始冒虚汗,力不从心的停住手,扶着草药架,调理喘息一会。 房檐下的人见此,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扶住不盈一握的胳膊“病还没好,先别忙了。” 楚辞却是觉得有些头晕,微不可见的轻轻点头。 “蓉姑姑说你现在要吃的清淡,你尝尝。”说罢,雪梨汤放在楚辞面前。 眼睛疲累的忽闪,一股湿热的香甜悠悠传来,唤醒了楚辞苦涩无味的味蕾,嘴角微微上扬,梨涡浅浅一点“你吃了吗?” 裕泰摇头,抖了抖衣袖,浅浅低语“还没有,这就得回去了。” 原来是特意给自己送的,楚辞望着嫩白的雪梨,眼中蒸出一层雾气。 瞥眼又看见他的脚,依旧是旧鞋,无奈又无辜道“你何时才穿我做的那双鞋?” 想了想,又道“难道是不合脚,还是你嫌我做的不好?” “不是,初夏雨水大,而且季节过了,等过年再穿。”裕泰着急地回答,生怕她想歪。 楚辞总觉得是借口,不过是敷衍自己,但人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又不好说什么。 半响,才戳穿地嘟囔一句“天冷时也不见你穿。” 声音虽小,但足够坐在对面的裕泰听见,他猝不及防的一怔,又缓和的傻笑。 楚辞吃了口雪梨,鲜嫩的甜味爽口极了,楚辞满意的眯起眼睛,果真是宫里的厨子,做出的东西美味的没话说。 又尝了几口,眼神忽然又沉闷起来,勺间捣着碗底,语气带着一丝哀婉。 “裕泰,你知道吗,我父亲虽然公务繁忙,但是烧了一手好菜,每日下朝,就会做一桌子好菜给我和母亲,从我记事时就如此。后来母亲去世,父亲就很少下厨,教我女红的青姨说,父亲的手艺只想做给母亲一个人吃。” 听到这话,裕泰沉默不语,他想过楚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是没想到会是官家小姐。 这让他更明白楚辞与他的不同,他一个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阉人,站在她身边,只会相形见绌。 提及父母,楚辞已经没那么伤心,更多的是思念。 父亲斩首,惨遭退婚,亲手遣散了府中的下人,她都熬过来了,试问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裕泰问道。 楚辞歪头想了想,透亮的眸子望着明媚的天空,小嘴张口笃定道“想吃红烧肉。” 裕泰好看的笑了,没有作声,只是眼睛弯了弯。 说是不能多待,但还是忍不住留下,看她吃完,就只是这样,他就满足不已。 “不能再耽搁了,得回了。”裕泰起身拍了拍衣袖。 楚辞起身相送,裕泰伸出手阻拦“姑娘歇着。” 出了门,裕泰加快脚步望凌春宫走去,兴许是心里高兴,也就不觉得有多远,撩起衣摆,步履生风。 正走到凌春宫墙根下,一个太监忽然扑跪在他面前,裕泰脚步顿住,放眼望着颤抖不止的人。 “你是何人?” 慎之胆怯地抬起头,望着衣冠正色的裕泰,身子压得极低,口齿打颤“大人,奴才是乐坊的,前不久您还救过奴才。” 他收敛着嬉闹的秉性,猴精的眼睛里满是忐忑。 裕泰垂眸细想,便大概知道是谁了,语调平缓温和,带着些许不自觉的疏远之意“有何事?” 听人这么一说,慎之便知事情有门,不吝啬地磕了一个响头,目光殷勤“大人,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把奴才调到您身边吧?” 裕泰默声望他,眼中极为平静。 宫里最不乏就是想飞上高枝的人,可敢明目张胆来求他的,这孩子是第一个,未免有些不知死活了些。 见人不为所动,慎之爬跪着到他身边,抓着裤脚,连声哀求“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的,不是小的吃不了苦,而是奴才生性好动,坐在椅子上拉弦,浑身都觉得难受。” 由此一说,裕泰才量眼看他“御前伺候需要心性沉稳,你不合适。” “那要不大人重新给奴才寻个差使?奴才不挑。” 裕泰无奈地考量,停搁片刻后,才撂下一句“内务应该缺人,你回去等着。” 内务可是个肥差,宫里不少人都巴结的紧,慎之瞬时眼睛亮了亮“好好,多谢大人,您放心,楚师傅那里,奴才一定会帮大人多说好话。” 慎之到底是个孩子,连磕了几个头,便喜出望外地走了。 裕泰倒是被他说得脸上不自然地僵硬几分。 风雨前夕 晚上,蓉姑姑先回来的,望着满院子的晒草药,激动不已。 本想着下了几天的雨,草药该反潮了,她又不得空晾晒。 跑到自己亲手搭的草药架前,随手搓一把晒干的绞股蓝,满意的点头。 房檐下的桌子边挑出的草药长茎,高高的堆成了个小山丘,很明显是留宿的丫头做的。 楚辞正扫地,抬头就见到蓉姑姑站在门口,眼睛盯着从草药里择出的根茎,迟疑道“姑姑回来啦。” “这是你挑出来的?” “嗯,闲着没事就把院子里的草药过了一遍”楚辞声音有点小,到最后尾音几乎听不到。 “你认识草药?”蓉姑姑审视道 楚辞轻缓点头“奴婢的母亲是个赤脚医,曾开过草堂,所以打小就学了些。” 蓉姑姑感到惊讶,走到院子里抓一把白薇,问道“你说,这个是什么?” “白薇,性寒、味微苦咸,能清热凉血,利尿通淋,解毒疗疮,通常用于温邪伤营发热,阴虚发热,骨蒸劳热,产后血虚发热,热淋,血淋,痈疽肿毒。” “怕什么药?” “恶黄芪、大黄、大戟、干姜、干漆、大枣、山茱萸。” 蓉姑姑嘴角微翘,甚是欣赏“那,病者要是后内虚,腹中觉冷呢?” 见她摆明是想考自己,楚辞反倒轻松直言不讳的摇头道“《本草经疏》上说,凡伤寒及天行热病,或汗多亡阳过甚,或内虚不思食,食亦不消,或下后内虚,腹中觉冷,或因下过甚,泄泻不止,皆不可服。” 蓉姑姑彻底笑得开怀,撇了手中白薇“你是个从医的好材料,怎么进宫做宫女了?” “我...”楚辞明显的停顿,总不能说自己是大罪之身,低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出人有难言之隐,她也不是那刨根问底的人,绕过这话题直接道“不过你可以考太医院,以你的资质考个医女不成问题,总比宫女气派。” 太医院?楚辞想都不敢想,这简直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 为更加妥帖的照顾后宫女眷,本朝已经允许女子从医,待遇身份与男子无差,甚至在一些隐晦的病隐上,女太医比男太医更得后宫主子们的心,像太后,皇后,贵妃宫里,都安排了贴身医女。 蓉姑姑开始认为这丫头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孩子,昨日脸皮薄的像个好捏的软柿子。 但今日晒草药一事却让她改变了想法,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细致入微,性格沉闷但是能耐得住性子拣药。 “奴婢谢谢蓉姑姑好意。” 这让蓉姑姑感到诧异“你不考?” “嗯”楚辞肯定的点点头,虽然只有片刻,她却也想明白“楚辞只想到年纪就出宫,不求别的了。” 听言,脱口就想骂一句没出息,蓉姑姑还是给忍下了,就她脸皮薄那样,还不得又跟自己置气。 不禁摇头惋惜“无药可医,出宫有什么好,跟裕泰一个德行,算了,吃饭。” 这还是头回听人说宫里好呢,这里对楚辞来说,与龙潭虎穴无异,若是真呆一辈子,她光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晚上,如约而至的红烧肉,外带着几个小菜被小松子送来,楚辞伸长脖子张望,却不见裕泰的身影。 “别看了,太后病了,裕泰寸不离身伺候呢”蓉姑姑接过小松子手里的食盒,提醒道。 太后病了?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兴奋的劲消了大半。 桌边蓉姑姑已经把饭菜摆了出来,望着那鲜亮油光的红烧肉,先人一步的动了筷子。 翌日,风和日丽,暖阳灼热的照在房瓦上,昨天还冷嗖嗖的天,转眼一下就到了夏天,如果还是叁层的裹着,不一会就生出一层薄汗。 回去的路上,楚辞恰好遇见了长安,她跪在红墙一侧,低头微微偷看。 两天不见,此时的长安她已经快要认不出来了。 脱了皎月的白衣,换上猩红的官袍,前襟绣着二品的金蟒,袖口金丝圆图,飞针走线的绣上耀眼的图腾,腰间叁寸佩带勾金,侧挂一块圆润玉佩,足蹬紫金长靴。 本朝宦官最高能上二品官衔,职位相当于内阁大臣,手上有掌印,秉笔之权,所以这紫金蟒袍,除了荣兰穿过,就只有长安。 长安带着一行人,浩荡的走过红墙,不苟言笑的神情,平添一丝威严谨慎。 “你怎么会在这?” “奴婢...”楚辞没想到他会停脚,顿时语塞的不知如何回答。 长安最喜欢的就是她低眉顺眼的小模样,从上任以来,就在整日忙东忙西的,回想起有两日不曾与她用膳了,好似有点冷落了。 “晌午在内务府办公不得空,晚上你来监舍找本公。” “是” 长安伸出手,好看的五指微微并拢,透着书香气“来” 目光流转,温柔的让楚辞卸下防备,被蛊惑似的的送出手,站起身来。 在众人眼里,长安对楚辞无疑是宠爱有加,试问一个大司公能对对食如此疼爱,整个皇宫也找不出一个了。 乐坊是皇宫底层,不涉王权富贵,说难听的就是供主子们消遣娱乐,性命比小太监还要不值钱,刚一回去,就听闻嚷嚷,说是改了月银。 “这原本一两五钱,怎么突然改了一两二钱,这个长安分明就是有意苛扣咱们。” “你可别乱说,这钱没了是小事,万一惹着大司公不高兴,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算了算了,反正还有一年就出宫了,不当是个事了。” 楚辞,八月坐在隔壁桌在上,听着几个人围在一起抱怨,神色微动,也没有说话。 晚上,天色暗沉,她照旧的拿着食盒往监舍走去。 这几日宫里不太平,长安从各处查账,光太监都死了好几个。 监舍是专供太监居住之地,为方便侍奉,长安的监舍离皇上的寝宫很近。 乌云遮月,风丝晃动着树影,微风吹动衣衫影动,周遭安静至极。 都说晚上宫里邪乎,常有冤魂索命之说,楚辞本不信怪力鬼神,但也止不住心里打怵。 终于到了,房中烛光灼灼,不由好奇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长安正用红笔批注着什么公文,烛光摇曳,衬出他白净的侧脸。 若忽略一身的红袍,真就觉得是如玉公子,只是可惜,他不是。 敏感至极的长安闻风丝而来,抬眼就是窈窕女子的身影,站立在门前,眉间紧蹙微松,尖利的声音傲慢道“进来,怎么这会才来。” 楚辞弯身一礼后,打开食盒,忙解释道“近日乐坊整顿,所以晚了些。” “嗯” 长安闷声轻嗯,没有再提别的意思。 按着男人的喜好,楚辞每次备的食物都清淡,外加一壶好酒。 今日也是如此,只是奇怪的是男人今天吃的有些慢,目光有时看向自己又带着诡异的笑意。 “今夜就留宿吧。” 今时不同往日,自从男人接任大司公后,浑身不寒而栗的暴戾之气似乎也在与日俱增。 楚辞有一堆拒绝的理由,却一个都不敢说出来,只能乖乖的低头“是” 妖媚的狐狸眼似乎笑了,举止优雅的给女子夹了菜,又破天荒给她倒了杯白酒,烟哑尖细的嗓音暗含几分得意。 “天冷,喝杯暖暖身子。” 分崩离析 她没有饮酒的习惯,但长安既然吩咐,她又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举杯掩面的小尝一口,入喉苦辣之味,让巴掌大的五官紧皱。 “慢点喝,心急什么?” 长安漫不经心的嗔怪着,眼尾扫过女子细皮嫩肉的手骨皮肉,春意飞上唇梢。 入夜,楚辞一直在案前掌灯陪着长安,直到他合上文书,准备歇息。 楚辞照惯例的施礼回到侧卧,却不想长安的脚步紧跟其后,心底一瞬泛寒,刚要转身,人就扑了过来。 长安将人挤在墙角,双臂紧紧抱着软玉似的纤腰,细柳一样的身段让他爱不释手,两息紧凑,悄然互换。 “好妹妹,今日,就让哥哥好好疼疼,嗯?” 楚辞这才明白过来,双手拼死抵住男人的身躯,满目惊慌失色,刹那间的无助感,引诱出哭腔“大人,大人请自重。” 长安哪里管那些,今日早铁了心要办了女子。 在后宫之中,他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但是瞧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就是皇上的女人也不例外,更何况区区一个宫乐。 “丫头,从了本公,本公保你荣华富贵,快,让哥哥快活快活。” “不....大人放过奴婢,请大人......唔......” 长安实在按耐不住,堵住女子哭诉的嘴,就是一顿啃咬。 手上也是驾轻就熟的抽掉女子腰间束带,指尖划过里衣领口,隔着肚兜,擒住胸前柔软的两只白团,顿时奶香的手感,让他心境如野。 楚辞哭的梨花带雨,面上泪水恒流,声嘶力竭的发出呜咽声。 她拼命拒绝着男人的侵略,直到嗓子干涸,眼眶红肿。 尤其是男人身上刺鼻的香粉味道,更让她五脏六腑都翻涌着酸水,一想到长安是个阉人,如此侮辱自己,心底的礼教廉耻,顿时把她逼往绝境之地。 渐渐她没了力气,扑通一声的跪倒在地,双膝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骨声。 “呕......呕.....呕....” 看着衣衫凌乱的女子呕吐不止,两颊通红紫涨,趴在地上恨不能把胃都吐出来。 长安从未受过如此侮辱,顿时火冒叁丈,方才心中的喜悦刹那间一扫而光,气的把人从地上抓起来,两指几欲要把女子下巴捏碎。 双目瞪如洪兽,尖细的声音沙哑怪异“你觉得本公很恶心?” 惊魂未定的楚辞本该是逆来顺受,但经过刚才那一番,她忽然觉得经历了比死亡更可拍的事情。 惨白的俏脸上落下两行新泪,还残留呕吐出的津液,齿贝微动,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不,是让奴婢觉得腌臜、脏。” 长安至始至终都想错了一件事,楚辞不是民间的野丫头,也不是会靠自己美言几句的后宫妃嫔。 她是侯门小姐,官家之女,从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习读叁常女戒,在她眼中,贞洁早已经高出了生命。 以前她可以卑微求全,而今天发生这种事后,她便不会了。 与其要与长安行苟且通奸之事,她宁愿‘质本洁来还洁去’,正痴念儿女情长的年纪,她宁愿成为一把黄土,也不远被狼人玷污。 “腌臜....呵” 入宫十多年,长安很久没有听到这个词。 他也是大臣之子,也本应成为翩翩如玉的少年,本应才华横溢,享金榜题名,本应洞房花烛子孙满堂,可一道降罪的圣旨,把他变成了这幅模样。 ‘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似人情’说的不正是自己这幅残身细面吗。 长安踉跄的正身而起,犹如幽魂一般,行至桌旁,沉身落坐在凳子上。 有气无力的尖细着声音,犹如垂暮的老翁“不要再让本公看到你,滚....” 本以为自己犯下滔天大罪,绝无生还的余地,没想到长安竟愿意放自己走。 楚辞来不及多想,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丝发凌乱,慌张地跑出监舍。 当晚的一切就像做了场噩梦,惊魂之后又些后怕,楚辞因祸得福住回了乐坊。 长安整顿后宫的消息不断成为茶饭之后的闲谈,不是这被处置了,就是哪个司里换了新主子。 这频频噩耗的背后,无不让楚辞后脊发凉。 与其是坐以待毙,不如某个一官半职,好歹不像一只蚂蚁一样,可以随意捏死。 楚辞呆了一上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用过午膳后,思虑再叁,楚辞独自一人往蓉姑姑的住所去了。 她步子急,不到一会就到门口了,刚要抬手敲门,只见房门率先从里面打开。 “姑姑好” 蓉姑姑单肩挎着就诊箱,她性子直率,望着门口的女子,疑问“你来做什么?” “我......我想参加秋季的女医会考,想...想拜蓉姑姑为师。” 小姑娘脸皮薄的低下头,这让蓉姑姑很不喜欢,本想开口说道两句,但太后那边耽误不得。 推开门让了个缝“太后病了,急着过去,房间里有医书,你先看着。” 楚辞连忙道谢,抬头蓉姑姑已经走出几仗远。 不出半月,太后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所有的太医整日都在太后宫中候着,作为太后的随身女医,蓉姑姑自然忙的不可开交。 “皇上驾到” “臣(奴婢、奴才)叩见皇上!” 赵廉见着跪一地的太医,怒气不减,盛怒之下,险些晕厥。 “朕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太后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全部都陪葬。” 闻言,太医们纷纷汗颜恐惧,跪着的身体往下塌陷,个个不敢抬头回话。 “皇上,切莫动气,龙体重要”长安一旁劝慰道。 太后已经是风中残烛,每个人都很清楚,虽不能表露,但长安还是多了一丝的窃喜。 毕竟后宫之中少了一位主子,他就少听一人指挥,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好事。 赵廉息怒之后,撩帘进入内间,长安识色的守在外间,望着一地的太医如锦缎的脸上,笑面夜叉。 深夜,蓉姑姑才抽身从凌春宫里出来,刚走下两步台阶,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了上来,转身定睛一看,竟然是裕泰,不禁停下脚步。 “可是有事?” 裕泰没有停步,两步撵上去,两人站在同一台阶上,他低眸沉声小语道“听闻,楚姑娘正跟着姑姑学医术。” “不假,你就为问这个?” 蓉姑姑的语态强势,让他更加不好开口,从宽大的袖中拿出一裹绢布,双手恭敬的递了过去。 “快入炎夏了,这是暹罗刚进贡的冰蚕锦,拿来做汗巾子最好。” 冰蚕锦比金子可贵多了,夏天用着肌不生汗,冰凉舒爽。 因为数量不多,平日都是给受宠的嫔妃和皇上做贴身的里衣,虽然身有品级,但是她可从来没见过,更别说自己用了。 蓉姑姑接过冰蚕锦并没有直接收下,笑着反问“你这是要替那丫头谢谢我?你跟人家是什么关系,哪轮得着你来谢?” 人祭 “我....”姑姑语出惊人,弄得裕泰语塞,满脸的不知所措。 “东西我就收下了,但是裕泰,那丫头可是大司公的对食,长安的手段你是知道的,该怎么样,不用我多说了吧。” 夜色中裕泰面如黄蜡,双眸如星辰陨落,黯淡几分,头深深的一点,弯身退后几步,恢复了他以往伺候人的姿态。 躬身规矩的施一礼“有劳姑姑担心,裕泰谨记不犯。” 蓉姑姑在宫里久了,自然知道公公从不近身示人,一则自身低贱,身份有别,二则身体残缺,自卑忌讳。 本来常看到裕泰半躬身着伺候,但今日忽然见他如此隐忍,竟然有些心底发酸。 哎,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暗自叹了口气,就走了。 回到住处,见房中红光依旧,应该是那丫头散值后过来看医书了,不过都已经叁更了。 推门,果然见楚辞抱着医书,清秀的眉毛深思微蹙,蓉姑姑看着女子,想起裕泰,再次叹了口气,一把将手里的冰蚕锦扔在桌上。 楚辞恍然回神,展颜道“姑姑回来啦?” 说完,起身倒了杯温水,放到姑姑面前,目光扫过扔下的东西“这是?” “暹罗进贡的冰蚕锦,裕泰刚才送的。” 提及裕泰,楚辞动作慢了下来,该有半个月没见了,太后病重,他随身伺候,劳心劳力,不知道这会怎么样了。 “姑姑,裕泰他好吗?” “每日睡不足一个时辰,膳食也是上顿有下顿就忘了,两个眼窝子黑青,能好到哪里去?” 蓉姑姑承认有点添油加醋的成分,但她就是想看看这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怎么会这样.....”楚辞听言,感觉嗓子都提了起来,一阵语噎。 同样是女人,蓉姑姑望着丫头语噎,两眼担忧的模样,摇摇头,纳闷道“你怎么成了长安的对食?” 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问,楚辞的情绪急转直下,半沉默道“他救了我。” “你可知道长安是罪臣之子,才十岁就已经名满京城,不仅文韬武略,而且曾是皇室的伴读,当年差点就指婚给公主,若不是家道中落,他就是人上人。” 楚辞惊讶不已,想不到长安的背景竟是如此,和自己何其相像。 “但正因聪颖过人,进宫后一路扶摇直上,凡是挡他路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五月,经过几场大雨,天气越发的热了,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太医们每次问诊后,都纷纷摇头不敢说出实情。 裕泰的心情就如同凌春宫当空的毒日,十分煎熬。 服侍太后午睡后,他才偷得闲空的出透透气,但也不敢走远,只是依着宫门站着。 目光望着晴空,烈日下白云柔软,若说无助,便是此刻。 太后的情况已成定局,不过是早晚的事,自己没有干爹老练,也不识字,估计不会在御前伺候。 可如果回去唱戏,这嗓子已经几年没动,回去也只能是做些杂活。 裕泰看事清楚,也分的清自己几斤几两,不管到哪里去伺候,至少不会离开皇宫罢了。 “裕掌事,您先去用点吧,这奴才先看着。” 同在凌春宫伺候的掌监,悄摸的过来私语两句。 裕泰摇头拒绝“李掌监先去,这离不开人,如今太后睡不多,一会该找人了。” 想想也是,李掌监点点头,就带着换班的太监离开了。 小松子一早就来了,正赶着换班的缝隙,从侧边爬上去,轻声叫了句“师傅” 裕泰手指搭在嘴上,做出噤声的神情,将人拉到墙角处。 “何事?” 小松子献宝似的从怀里抽出一个文竹绣样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双手递过去。 “这是楚姑娘晒的水果干,让师傅您揣怀里,方便的时候吃两个。” 一听是楚辞的名字,裕泰的神情就已经松懈,接过荷包,握在手中,方才还无助迷茫的心,此刻被没出息的填满。 “赶紧回吧。” 裕泰嘱咐完,转身就要回到正门,就听身后小松子吞吞吐吐的说道“楚姑娘还说.....” 脚步立即静止,回身,眼见小松子满脸的诧异,裕泰才发现自己的迫切。 忽略掉对方的表情,稳住声音道“还说什么了?” “还说...让师傅注意身体。” “知道了”裕泰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多问一句“她..可好?” 御前伺候可不是闹着玩,稍有不慎就是砍头的大罪,尽管蓉姑姑的住所很近,裕泰也没有去看过楚辞。 倒不是不想,自打知道她学医,裕泰总会时不时往蓉姑姑的住处望去,虽然都是红墙片瓦,但他忍不住。 又一想,自己与她走近了,长安一旦知晓,会对她不利。 再者,有长安撑腰,后宫里应该没有人敢为难她,不像自己... 五月初五,立夏、太后薨,举国哀悼。 太后薨逝,皇宫各处皆是素白黑绸,皇上因哀思过度,央央无力。 许多事情都全权交由皇后定夺,大司公长安做辅助,另有前朝礼部打点。 晚上散值后,楚辞照常去蓉姑姑处,可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小松子从匆匆忙忙的跑来。脸色苍白,神色异常,一见到楚辞,双膝弯曲,扑通一声的趴在女子面前。 “楚姑娘,小松子,求您......求您救救师傅。” 楚辞也被这阵仗吓坏了,弯身就要扶他起来“这是怎么了,你快起来说。” “不....姑娘,您救救我师父......他.....” 小松子越说哭的越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声音更是断断续续,呜咽呜咽的不清楚。 楚辞听的心乱如麻,心急如焚道“裕泰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师傅被慎刑司押走了,今早上我无意中听他们说,大司公定的人祭名单上有师傅的名字,楚姑娘......你一定要救师父。” “人祭...” 两个字如同死刑一样的朝楚辞肩上压来,她忽觉眼前一黑,双脚飘忽,有些站不稳。 历朝历代都有‘陪葬’的惯例,其中又分物祭和人祭,太后乃是贵体,两者皆不可少。 前朝早有近身伺候的宫人做‘人祭’,但是裕泰刚伺候不满一年,而且年纪尚轻,又是七品掌事,名单上应该不会有他才对。 到底为什么? 楚辞浑浑噩噩的来到大司公的监舍,想起不久前才逃出来,现在又要去求他,清秀的眉间不禁平添一丝凄凉。 可想起再也见不到裕泰,那种不知哪里疼的感觉,让她害怕和恐慌。 两指弯曲向外,轻轻叩门。 裕泰离宫 “奴婢来找大司公,望公公代传。” 不一会小太监就跑了回来,打开门“司公在里面处理公务,姑娘可以直接进去。” 入夜,月光洒落一地银光,草丛中传来蟋蟀的低鸣。 楚辞踏碎暮色,往上房屋去,白烛点亮如昼,从门口处乍泄出来。 长安正伏案提笔写字,听到她来,头也不抬。 “奴婢楚辞,拜见司公” “哼”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之哼,从他鼻腔中喷出,阴阴冷语道“你还来干什么?” 楚辞佝偻着身躯,立在门侧,双手交迭在身前,语气犹豫不决道“奴婢前来,是给司公道歉,还望司公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 “楚辞,你是第一个糟践了本公,还敢来求饶的人,简直是恬不知耻。” 一声尖细的声浪,如同剔骨刮肉,吓得楚辞汗毛立起,双腿打颤。 “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但请司公念在往昔,饶过奴婢。” 他很清楚的看到女子眼底的惧怕,根本就不是真心求好,长安放下笔,面容阴霾怒沉。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求和?” 楚辞不善于说谎,尤其是在那双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她除了直说,别无他法。 冲着人面,双膝跪地“请司公高抬贵手,放过裕泰。” 长安千想万猜也没有猜到是这个结果,裕泰在太后宫里服侍,按理说两人应该没有交集,可女子如今竟为了裕泰下跪,苦苦哀求自己。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没有裕掌事,奴婢早不知死了多少回,所以恳请司公,放过裕掌事。” 说罢楚辞果断的叁个响头磕在地上。 抬头时,长安已经蹲她在面前,难以置信的脸上参杂着复杂的痛苦,他深锁眉头,眉眼凹陷的端详着楚辞,两指握住尖俏的下巴,狠狠捏住,诡笑。 “你在给另一个男人求情?本公救了你多少次,难道你都忘了?” 男人的手劲越来越重,楚辞感觉下巴都要被捏碎,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之后痛得她五官狰狞,连倒吸一口凉气都做不到。 骨节捏得发白,白净无瑕的小脸红涨紫青,但长安依旧没有松手,反而在她痛苦的表情和无力的挣扎中,得到一种意想不到的快乐。 “咯咯咯”下巴骨发出挫裂的哀鸣,楚辞疼的哭出眼泪,她躲不掉,只能目睹着长安由平静而异化的神情。 对方眼中的狠毒像无数锋利的箭,一旦对视,就会发现有无数的寒冽的光影,向你袭来。 为什么会选她做对食呢?长安望着不停流泪的美眸陷入冥想。 其实她不能像下人一样的伺候自己,也不能无微不至的迎合自己‘畸形’‘变态’身体,甚至对食几个月他没有碰过她,没有暴露自己在床上喜欢玩弄的‘特殊嗜好’,唯恐会吓到她。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掩饰自己了,一切都是因为是她。 可为什么会选择她?长安忽然很难过,答案很明显,他想过个正常人,选一个大家闺秀。 尽管不会伺候,但是至少能配得上自己,可以陪自己做些闲情逸致的事情,可以跟自己琴瑟和鸣,用精神上‘神仙眷侣’的苟合,来满足他身体上残缺的需求。 “本公以为你出身侯门,该聪颖有佳,与本公在宫里两情相悦,真可惜,你没有做到。” 长安站起身来,抽出一张帕子,嫌弃的擦掉流到手上的眼泪,随手一扬,帕子便被遗弃在地上。 楚辞疼的倒在地上,下巴疼痛剧烈,连喘息过气都疼,眼眶殷红流着眼泪,绵绵无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红袍金丝的男人回身,嘴角含笑,眼眸结霜,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个响头,本公就放过你的救命恩人,听不见可不算。” 说罢,转身就进了内舍。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楚辞额头已经见血,双眼昏花,若不是她双臂撑在身侧,早就已经晕倒了。 “四十...八”楚辞双臂打软的撑地起身,额间的鲜血浸湿地面,留下一记红迹,口干舌燥的数着。 “这个本公没有听见。” 楚辞惨白的嘴唇轻抿,慢慢趴下身,一记可的又重又响,卯足力气哑声喊道“四十八” 内舍中没有声响后,楚辞才接着往下磕,口中紧随数着“四十九” 已经夏天,内舍的帘布已经换成了纱帐,长安朦胧中看着女子磕头的身影,明明已经头破血流却没有丝毫悔意,不经意间一股憋气涌上心头。 裕泰的事他确实有意而为之。 照理说他不应该去陪葬,可裕泰总与自己有种隔阂,尽管是闷葫芦,成不了大器,也构不成是什么威胁,但不能为己所用之人还是除掉的好。 “师傅,您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小松子擦着眼泪,望着裕泰的后背,抽泣道。 裕泰坐在床边,打量着住了几年的监舍,陈旧的颜色让他第一次觉得破落。 手摸了摸手里的被褥,成坨的旧棉花在粗布里结块,他捏了捏,又讪讪的收回手,苦笑一番。 长安最后还是放过了自己,把他派去守皇陵,从此离宫去,日后恐怕也不会再回来。 在得知要去陪葬的时候,他每日都会梦见楚辞,女子的音容相貌就像印在脑海里,让他想多了就浑身疼。 他是被拐进宫的孩子,不知道父母,不知道生辰,就连年纪都是于连按照别的孩子推算出来的。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谁还不是个可怜人,可如今,望着楚辞去年送的冬靴,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后悔。 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 他不是不想,他很想.....可他不配,他不配..... 六月份裕泰离宫,楚辞的心一下就空了,空的很突然,也让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松子送来了一个木盒,说那是裕泰多年攒下的积蓄,她用手晃了晃,确实是银钱的响声。 她就没有打开,这东西她不能要,只留着日后再还他。 小松子将裕泰能穿的冬衣都挑拣出来,准备送到浣衣局去,回头再一并让人带送到皇陵。 岂料刚进到门口,就听闻里面有责骂之声,想必是宫人出了差错,正受管教。 这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信步走进去,将衣裳丢给宫女,转身欲走时,下意识瞥了一眼墙角处的哭声,顿时愣住。 这不是原先给师傅找的对食杏枝嘛? 杏枝也看见了他,哭成红桃的眼睛,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望着小松子,忍声呜咽。 那娇怯的模样,让小松子动了恻隐之心,遂过去说了几句话。 浣衣局的人哪敢惹小松子,怒骂了几声后,就放了杏枝。 “谢谢公公。” 小松子嗯了一声,望着她血红高肿的手心,神色关切“你自己小心点,我就先走了。” 刚转身,杏枝便拉住了他,随后两腿一曲,跪在他面前。 “公公,求你帮帮奴婢。” 苟延残喘 正逢国丧,宫里各处都是素色,连同娘娘们衣着颜色都浅淡许多。 温雅召见众嫔妃,来宫里小聚,还未说话,就先叹了口气,哀容憔悴。 “皇后娘娘也要保重身体啊。” “此次叫姐妹们过来,一则是交代宫中用度之事,二则是尽孝,皇上日理万机,始终忧心不能为太后守灵,而感到愧疚万分。” “所以本宫就想,若是有人代皇上前去,也是尽孝了。” 此言一出,众嫔妃便是左顾右盼,但始终没人出头言语。 守灵是小,这一去路上颠沛流离,万一路上遇到个天灾人祸,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者说了,宫里旧人本就不如新人,这么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看到皇帝,万一被鸠占鹊巢,怎么想都是不划算的。 “怎么了?怎么都不言语了?” 宸妃平日就轻狂跋扈,又作为四妃之一,自然是有主动权的,捏着帕“平日倒见惠贵妃最讨太后喜欢,若是她能去,肯定是最好的,大家说呢?” 众嫔妃跟着附和起来,直接把默不作声的沉清云推到风口浪尖上。 她面容如霜,眼泪像是被哭干了,宛若一汪死水,暗淡无色。 微微起身,朝皇后行礼“臣妾愿意去守灵。” 这个结果,正和了所有人的意,温雅假意安慰几句,最终也没有阻拦。 等人走后,她假借送汤之名,前去找赵祯说了此事。 长安在一边候着,伸手接过大宫女安卉递来的养神汤,便退了出去。 他前脚刚出去,安卉便紧跟着走了出来,故意挨着他站着。 安卉是温雅娘家刚送进宫的,不仅聪明灵巧,还知书达理,最主要长得一副好皮相,媚而不妖,活脱脱一个青山美人。 “马上入夏了,奴婢给公公做了个香包,望您不要嫌弃。” 女子巧眉生姿,一双妩媚的眸子,风情艳丽,勾人不已。 长安勾着香包穗子,正要拿来打量时,安卉便顺着劲摸上他的手指,柔柔掌心,包裹着他。 长安笑意渐浓,轻佻细眉,面气的脸色微动,挑起人的下颚,凌厉的唇角,殷殷低笑。 一眨眼就到了九月,中午还艳阳高照,不一会又狂风大作,到了晚上直接就下起了大雨。 楚辞一路狂奔到蓉姑姑那,还没进门浑身就已经湿透,无奈只好换上蓉姑姑的衣裳,在灯下切草药。 “姑姑回来了” “嗯”蓉姑姑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看见她正鼓捣着淫羊藿,收伞就坐了下来。 “马上就吏目会试了,你不错,可不能怠慢了。” “放心吧姑姑。” 蓉姑姑看她如此用心,点点头。 毕竟打小就接触这些,底子还是很不错的,认药方面肯定没问题,不过是考个小小的吏目,蓉姑姑这点对楚辞很有信心的。 “最近....裕泰可有消息?” 楚辞浅浅一笑,将小松子的回答转述。 “小松子说在皇陵挺好,没有宫里那么多规矩,虽然没有宫里吃的那么好,但到时间就吃饭,朝九晚五,也惬意。” “他....真这么跟你说?” 楚辞听出话里蹊跷,脸色微变“姑姑这话是何意?” 蓉姑姑闻言摇头叹气“这个裕泰肯定是怕你担心,让小松子送的假消息。” “怎么会?” “我听几个回来的掌监说,皇陵一间侧卧失修,裕泰上房时一脚踩空,摔断了腿,如今被送到宫外的静心寺修养。” 静心寺是一家老寺庙,主要接纳没有劳动力的老太监,每月只管吃喝,其余的都不过问。 几乎算是太监们自生自灭的地方,但凡宫中有点积蓄的太监,都会选择选处宅院养老,绝不会落到那边田地。 可想而知,哪里的生活该有多么的穷困不堪。 当晚楚辞没有像往常一样久坐,穿着蓉姑姑的衣裳就回到了乐坊。 八月已经睡熟,她蹑手蹑脚的拿着一根小蜡烛,从床底翻出当初小松子拿给自己的盒子。 当打开的那一刻,看到里面的一切,鼻尖毫无征兆的一酸,豆大的眼泪砸入木盒,淋湿几锭碎银子。 木盒有两个手掌大小,却装满了东西,这其中四个五十两的银锭最为明显。 旁边铺了一层数不清的铜板,上面十几个一二两的碎银子,一块玉坠子最值钱,看玉质像太后所用,应该是赏给裕泰的。 接连着是玉扳指、玛瑙、翡翠,个顶个的好,很显然都是得的赏赐,压在最底下有两块金条。 拿着沉甸甸的红木盒,那一刻,楚辞哭的不能自已,也终于明白了裕泰为何会沦落到静心寺。 因为他全部的积蓄,都给了自己,这个傻子。 静心寺中,满是萧条,疯长的杂草几乎要没过膝盖,挺大的地方却了无生机。 寺中幽静至极,随处可见老太监在房檐下乘凉,穿着一件简单的汗衫,摇着一把破扇子。 张口就是一嘴空牙,相互说话时还瞎客套呢,互相问好,然后各自蹒跚的回到房中。 “哼,挺大人的,也不知道清理清理,你就病歪着,等你撒了手,我就搬进来。” 一个老太监幸灾乐祸的从窗外路过,嘴里嘟囔着叁言两语。 另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也紧跟着过去,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耷拉着眼皮从窗外往里看。 发现床上没人,眼睛就往别处瞟,忽然发现一双悬空的脚,吓得老太监,尖叫起来“呦,新来的上吊了,快来人呐。” 小松子听说这个噩耗,急忙就出宫赶去,一路上吓得他双腿打软,连静心寺的门都不知道朝哪。 刚入院,就见到一群老太监堵在门口,面向里,正说着。 “我说,你可别死在这,后院有口枯井,反正‘不成了’都往那送。” “可不是吗,好房子拢共就没几间,我那屋,一逢刮风下雨,那都要了命了。” “要我说啊,你要存心的,就自己个儿祭了井得了,不然你‘去了’,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抬不动啊,话说回来,现在天热着呢,万一臭了,生了蛆虫,才是要腌臜死人了。” “你们在说什么,老太监。” 小松子怒喝,拎着几个人的衣襟,一气之下把人都推倒在地,几个老太监呜嗷喊叫的骂起来。 “你这小兔崽子,杀千刀的....哎呦....老腰呦...” “我告诉你们,再敢欺负我师父,我就把你们腿打断。” 话说完,小松子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房中就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几件旧衣裳就放在床头。 床上的人长发散落,发丝油光粘着厚厚的黑尘,眼睛深陷,眼底一圈的黑青,面如铁锈,嘴唇蒙白一层层干裂的死皮。 他半歪身坐着,眼神空洞,毫无生机,任由那帮‘长舌妇’似的老太监谩骂,也没有半点反应。 大热天,身上搭着破布棉花被,一双脚从破烂的棉花洞中露出来,小松子看的眼眶发红,喃喃的叫了声“师傅” 床上的人依旧没反应,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已经听不到了。 从被子里发出来阵阵恶臭,小松子抖着手,慢慢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着濡湿的下身,浓黄带血,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当天,小松子请了大夫,又给裕泰洗澡净身,把房屋里外又打扫了一遍,才哭丧着脸走了。 楚辞散值后就在御膳房等着,心底似有火燎,让她坐立难安。 越是天黑她就越害怕,也没个什么病,就觉得半边身体麻了,左手开始不听使唤的收拢。 身上一层一层的冒着冷汗,她一手掰着左手,一面又望着回来的宫墙。 忽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正是冬天,她愣愣的坐在房檐下,听着监斩官回宫复命的马蹄。 老管家叫了她几次,说可以去刑场了,她却怎么也动弹不了,连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后来下了大雪,地上都落了一层白,在老管家的陪同下,她去了刑场,在雪中接回父亲,白布蒙头,马车里的父亲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裕泰,你怎么能像父亲一样狠心丢下我。 小松子回来,一见到楚辞就闷声的哭了,哽咽的说了句“师傅...怕是...不成了。” 探郎 “这位大哥,请问静心寺还远吗?” 卖菜的小贩低头打量女子一番,指着街尾一处荒凉的矮院子。 “那就是,里面都是太监,你一个小姑娘去哪干嘛呀?惹晦气。” 看到就在眼前,楚辞可算狠松一口气,擦去脑袋上的额汗水,完全没听到他说别的。 笑着冲人点点头,紧抱怀里的包袱,难掩欣喜的直奔而去。 “哎哎,姑娘..” 静心寺比她想象中的破旧,门口的牌子几乎已经看不清字样,许久不清理的杂草横生。 丛中生出不少的蚊虫,刚一走进就听耳边一阵嗡嗡虫鸣,推了推枯朽的木门,竟然没有上拴。 眼看已过晌午,楚辞也不想再等,直接推门进去。 院子里有一片荒弃的凉亭,桌上残缺了一角,上面放着一个劣质的紫砂。 往里进是几排房子,听小松子说裕泰在第二排的最中间,忽听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楚辞踮脚一看,是个老太监在午睡。 虽说静心寺没有侍卫,但头回来的楚辞还是有些怕,步履轻盈的往里走,目光环顾左右,看了几个房子,都没有见到裕泰。 依小松子所言,裕泰的腿上了夹板,他应该不能出门,那他...... 正炎热的正午,一间紧闭的房门让楚辞停下了脚步,一扇蒙上纱布的矮窗,让女子的眼眶瞬间湿润。 粗粝的纱窗挡的住蚊虫却挡不住视野,女子能清晰的看到房中巴掌大的床,还有半倚在床上,已经瘦到毫无人形的裕泰。 说不出是惊恐还是心疼的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的唰唰往下落。 楚辞不知道,裕泰这个姿势从小松子走后就没换过,每日就是坐着,不吃饭也不睡觉,白天就看着阳光,晚上就看着夜幕,不眠不休。 双目无神好似结了一层白霜,两颊深陷,颧骨清晰可见,乌紫干白的嘴唇,瘦弱的躯体,犹如风烛残年。 从太后去世,楚辞有四个月没见到他,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勃颈上一条狞红的勒痕,让人看了就会后怕,如果不是被人发现,她是不是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楚辞在门外哭的不能自已,望着男人愣愣的神情,不自觉比较起以前他的模样,心底就像是被老虎豹子狠抓了一番,鲜血不止的疼。 大约是要死了,裕泰这几日睁着眼睛都会睡着,总是会梦到楚辞。 梦见她又哭了,下雨了也没有伞,晚上值更也不知道带灯。 梦里她很不好,不是受了罚,就是受了欺负,每次低头哭泣的时候他都想抱一抱,可一靠近,梦就碎了。 睁眼,又是这扇做旧的窗户。 她是个小姐,做不了粗活,第一次给她上药的时候,裕泰就发现了,那天他已经很轻了,她还叫着疼。 很奇怪的是,她又没有大小姐脾气,她把太监当人看,会不嫌弃的抓住自己的袖子,会深更半夜的送来亲自做的鞋.... 想着想着,结霜的眼睛被泪水冲垮,决堤似的流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耳边竟传来女子的啜泣,就像那女子的声音一样,绵音似猫。 他抽了两声鼻涕,衣袖蹭去泪水,再一抬头,门口的女子让他无措的傻了眼。 推开门,楚辞猩红着双眸,望着床上的男人,哭的更厉害了,浓重的鼻音,哽咽着质问。 “你还想让小松子,说多少假消息给我听。” 望着少女梨花带雨的模样,裕泰心都碎了,刚擦掉的眼泪来势汹汹,直逼得他喘不过气来,张着乌青的嘴唇,崩溃的放声大哭。 抬起无力的手摇摇晃晃,被水淹没的眼睛飘忽着,始终看不真切少女。 “我....我不是..” 长时间不用的嗓子,发出枯寂沙哑的声音,就像是水泡过的老树根,苍老又虚浮。 眼前眼泪鼻涕横流,放声悲啼的男人,让楚辞找到归宿一般。 握住他空中抚摸的手,埋头扑进裕泰怀中,膈人的骨头让她心疼。 一时间,两人心思各异,哭成一团。 不知哭了多久,裕泰肩上的衣料都湿了,楚辞才慢慢离了他的怀抱。 裕泰从没有见过她这身装扮,鹅黄色的外衣,配上白色裙底,简单的发髻。 一支簪花小钗,竟然是去年他送的那支,纵使简单,也显得十分俏丽。 唯一不般配的就是这脸上的眼泪,光看着就让他心里犯苦。 女子就坐在眼前,两人咫尺的距离,只要一抬手就能抹去眼泪。 此刻不在宫里,他也不是御前的太监,没有随身带干净的手帕。 裕泰低头看了看袖口,这是小松子前天给换的,他没下过床,应该还干净,想罢攥着一角,就要给她擦眼泪。 “你想我吗?” 女子突然的一句话让他不知所措,扬起的手连同脑袋一同缓缓的耷拉下来。 闷着头,半响,弱弱的发出一声低喃“我...我不配..我连男人....都算不上。” 深入骨髓的自卑,让楚辞哽咽,望着他低下的头,轻声啜泣。 “我想你,你要是没了,我该怎么办啊?” 压抑不住的悲声,像无数的蛊虫啃噬着五脏六腑,难受的他苦不堪言,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女子的这番话,让这段时间的一心求死的裕泰,恨不能杀了自己。 双手颤巍巍捧起哭成泪人的脸,一次次抹去温热的眼泪,他的眼泪也断了线的滴落,有的流进嘴里,苦涩不已。 涕声哽噎“我..会..活下去,别...别哭了。” 渐渐地天气有些转凉,楚辞出去洗把脸后,高兴的翻着自己带来包袱。 “这件是我之前做的,那时候你在守皇陵,送过去天已经很热,就不能穿了,所以就没给你带” 说着就把衣裳往裕泰身上比划“现在拿来,你刚好能穿。” 望着他缩水似的身形,楚辞眼睛里盛着艰涩和酸苦,语气低落“你现在太瘦了,穿着肯定有些大,等我回去改改..” 裕泰手用足力气扯住着衣裳,扯开嘴角“不用”。 经过刚才一番,他精神好了不少,但依旧没有什么气力,指拇摩挲着衣料针脚,喃喃出声“谢谢。” 见他喜欢,楚辞转身又把带的桃花酥和一盒银钱拿到床前。 手捏一块桃花酥,递到裕泰嘴边“快尝尝,小松子说这是御膳房最好吃的点心了。” 渴望的眼神让裕泰没法拒绝,想起刚才抱都抱过了,还论什么男女有别,索性就当纵容自己一回,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吗?” 字字缝心 点心类的东西,他其实没吃过几次,但这一口桃花酥却让他终生难忘,不只是点心本身,更多的是因为有她。 望着俏而不娇的姑娘“甜。” 楚辞朱唇含笑,又喂着他吃了两个,便不再喂了。 毕竟这么久没吃饭,要慢慢来,不能一次吃那么多。 “这个盒子,你自己留着用。” 裕泰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留给她的那个,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苍白的眼神望着楚辞。 唯恐她生气,语句轻柔,缓慢地说出自己的理由“宫里需要打点。” “那你这里呢,过的...” 话说一半,楚辞就住了口,这个男人太自卑,生怕自己说重了话,再叫他胡想。 裕泰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枯瘦无肉的脸颊先是一愣,凹陷的侧脸终于露出微不可查的笑。 但很快又收住,嘶哑道“这儿藏不住东西。” 也是,自己都能大摇大摆的进来,能藏住什么。 “那你好好养着,静心寺离宫里近,你需要什么就写给我,休沐我好买了给你带过来。” 黄鹂般的嘱咐悦耳动人,裕泰哪管她说的什么,光听着就心驰神往,除了不断的点头,再没有别的动作。 少女喋喋不休地仍在说着,平时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此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裕泰珍惜地听着,目光第一次敢明目张胆地停留在她身上,那发髻上的钗子,倒让他打心底发暖。 天色渐晚,眼看晚霞透过窗户照在她鹅黄衣裳,裕泰才舍不得地打断她。 “该回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楚辞一看外面余晖占了半边天,红光照耀十分扎眼,顿时惶恐地站起身来。 “都这么晚了。” 细心的裕泰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慌张,毕竟是第一次出宫,手忙脚乱是正常的。 他艰难的坐正身体,黯淡的目光微微聚拢,温声“知道怎么回去吗?” “嗯,小松子来时跟我说了。” 这个徒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他了。 裕泰款款展笑,朝人伸出手“腰牌呢?” 楚辞这才想起,翻了翻包袱,拿起递过去。 在凌春宫伺候时,荣兰年纪大了,所以都是他出公办事,自然对腰牌不陌生的。 大拇指划过‘令’字,一指勾住上面的红带,上身往前勾,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腰牌灵活自如的扣在她腰间。 劳神地抬眸,不放心的嘱咐“出了门,直接在门口雇个马车,不要与车夫讨价还价,多给些也没关系。” “这盒子你也一并带回去,到了宫门掌监那里,勾红还牌子的时候,留一两碎银子给他们,见着穿平衣的就叫公公,穿纹袍的叫大人,嘴甜些,免得日后难为你。” 这一字一句的心细叮咛,就像是一针一线,密密麻麻的缝在她的心上。 楚辞望着人,忽然觉得心里不害怕了。 皎月的手,柔柔扣在他的手掌“好,那你等我,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裕泰木讷住,连带着手也傻住,不敢用力捏弄。 直到楚辞一步叁回头地走出院门,任他再怎么伸长脖子都看不到,虚弱的身子才撑不住地靠回床头,讪讪喘息。 自打那日回宫后,蓉姑姑便发现楚辞就像变了一个人,做事积极了不说,还总傻乎乎的看着草药笑,跟着了魔似的。 起初她还觉得纳闷,之后问清小松子原由,才无奈地摇头,任凭这傻丫头去了。 “过两日就会试了,到时候可别紧张。” 楚辞甜甜一笑,脑袋点了点,声音清亮“放心姑姑,我会尽力,决不让姑姑的连日教导白费。” “知道就好”蓉姑姑语气加重,转身去查看晾晒的川芎。 早就习惯了蓉姑姑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楚辞起身悻悻跑到她身边,若有其事的一起翻着川芎。 “有事说事,别跟我献殷勤。”蓉姑姑绷着脸,不苟言笑。 “嘻嘻”楚辞溜圆的眼睛盯着蓉姑姑“姑姑,太医署会试那天刚好休沐,我想出宫去,您能不能帮我领个腰牌....” “又出去?哼,以前日日都往我这挤,现在天天都想野出宫,你丫头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裕泰,他腿受伤了,身边又没人伺候。” “伺候?小松子都说他好了,你少蒙我。” “好姑姑,我想帮帮他嘛,求求你了姑姑。” 任蓉姑姑说得多气愤,楚辞都喜笑盈盈,一点油盐不进,就只顾着央求。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闹来闹去,蓉姑姑也没辙了。 “丫头,裕泰是什么人你可是知道的,整天你来我往的成什么样子。” 说完,蓉姑姑理也不理楚辞,抱着簸箕就进了屋。 “姑姑....” 会试当天,结束后已经是晌午,楚辞出了太医院的门,就急匆匆地回乐坊换衣裳, 刚进院门,就听到慎之的声音,乐呵呵的春风得意极了。 自打慎之到了内务当差,整个人都变了不少,性子收敛了不说,对八月也是好的不像话。 “师傅,这个玉坠子给您戴着,您看看喜不喜欢?” 不用想就知道是其他宫人奉承给内务的,八月嫌弃地拨开“我不要,不知多少人戴过了。” “那咋了,从今起它就跟你姓了。” “那我也不要”八月当真是一点不在乎这些东西,敲了敲他脑门,逼问“你怎么就一下去了内务当差?” 慎之神气的耸肩,沾沾自喜“这你就别管了,等我以后发达了,你就等着吃香喝辣的吧。” 到了内务之后,他才明白自己见识浅薄,这其中的油水,可不是外人想的那么简单,学问大了去了。 亏得他手脚麻利,眼力活泛,去找了裕泰,不然这会还在乐坊拉弦呢。 见人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只当又是在谋思个什么鬼主意,八月伸手拽住他的耳朵。 “我不求吃香喝辣,不管到了哪里,你都要听话,好好的,不要给我惹祸,改了你那投机倒把的臭毛病,听到没有?” “哎呦...好,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慎之求饶了半天,华之在一旁看得直发笑,末了忽想起什么“内务,是不是也归大司公管?” “不是”,慎之揉了揉受苦受难的耳朵“不过也差不多,若有吩咐,我们也得听着。” 华之回想起上次见长安的场景,担忧提醒“那慎之,你可要小心谨慎点,不要让他...” “放心。” 挂怀 “师傅,您回来了?” 楚辞赶时间,给华之一个笑容后,便匆匆去换了衣裳,多余的话都没说。 八月跟着进屋,就见人已经换了外衣,不禁倚门打趣“你又出去?” “嗯” “你究竟是去门去见谁啊?最近发生了大事,你可知道?” “什么大事?” 她最近太忙,也没怎么听闲言碎语,除了蓉姑姑那,几乎哪都没去。 “长安跟皇后宫里的安卉对食了。” 楚辞扣扣子的手微微打盹,铜镜里的俏脸松动,终于长舒一口气,悠悠转笑“那挺好的。” 安卉她曾经远远见过几次,气质如兰,模样也出挑,虽然没说过话,但听人说,为人处事是很好的,言语温柔,待人有礼。 “你不难过?这几日乐坊都传遍了,都说...” 都说楚辞被长安抛弃了。 楚辞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过来安慰起她“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着,况且...这也是个好事。” 长安有了旁人,她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也证明,过去的事情,终于彻底翻篇了。 走出乐坊,日头照在头顶,晒得人难受。 “姐姐请等等,您的东西掉了。” 楚辞后知后觉,才发现腰间的小花坠子掉了,转脸接过,连忙道谢“多谢,多谢。” “不用谢,我叫杏枝,在落霞宫余贵人跟前伺候,姐姐叫什么?” 小宫女眯眼一笑,露出糯米似的小白牙,让楚辞好感倍增“我叫楚辞,是乐坊弹琵琶的。” 杏枝恍然大悟,长哦了一声“我听松公公说起过姐姐。” “你认识小松子?”楚辞疑问。 杏枝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不好意思地点头,羞赧往向四周,恐怕人听到。 “我进宫后,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松公公,也多亏他,我才能得这么好的差使。” “原来如此”楚辞点头,可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只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 又见杏枝这一脸娇羞之态,忽觉得两人似乎不是那样简单,怎么也没听小松子提起过。 “姐姐,这是要出宫?” “额..”楚辞迟疑片刻“嗯,有些事情要办。” “那姐姐快去吧,早去早回。” 杏枝说完便走了,楚辞也没有逗留,与其分开后,就赶紧出宫了,片刻都怕耽误。 比起上次磕磕绊绊,这次出宫就顺利的多。 从大街上买了几样果品,楚辞就往静心寺去,想到一会就能见到裕泰,脚步不自觉变得格外轻巧。 这厢,裕泰更是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七天不见,昨天小松子来打扫时说了今天楚辞会来,自那句话落音开始,裕泰的心就没踏实过。 今儿一早就挪着坐在房门口等着,眼睛直勾勾盯着院门。 已经过去半天,仍不见人来,裕泰心里开始发慌,惴惴不安。 若是宫里有事出不来,他倒也不挂念,就是怕路上出了什么事,自己现在断了一条腿,连院子都出不来去,更别说是上街寻找。 楚辞来时已经过了晌午,拎着买来的蜜粽和点心,一进寺院就直奔裕泰的房屋。 十月的风已经渐冷,不想人竟正坐在风口上,顿时脚下生风,快步走过去。 “怎么出来了,冷不冷?” 说着,手已经伸过去,摸了摸男人身上洗薄的旧衣。 看着顺势就蹲到面前的女子,裕泰才落下心中大石,看着晒通红的小脸,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又看到手边撂下的东西,虚空了两天的心,满满的都是楚辞。 明明连个男人都算不上,却让她如此念挂,既不能成事,上天又为何这么折磨自己。 “今天的药喝了吗?身体好些了吗?下次不要坐在门口,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楚辞把买的热蜜粽拿出来给裕泰,剩余的拿进屋,一面口中连珠似地问。 煨上炉子,拿出一包药,楚辞手法熟练地蹲在火炉旁,笑盈盈望着门口的裕泰。 忍不住自我夸了一番“我在宫里经常帮蓉姑姑煎药,现在都成老手了。” 裕泰拄着板凳一点点往床上挪,嘴角浅浅的笑着,没有说话。 “我买了些果脯蜜饯,留你无聊的时候吃。” 裕泰不馋这些东西,但她有心到此,又觉得无比高兴。 他坐在床上,眼中挂着柔光,紧随着女子煎药的侧脸。 “已经十月,今年的医考会试定在哪一天?” “就今天,我考完了才出宫。” 炉火镣铐,红光映在娇俏的脸颊上,再启唇露齿地浅笑,美得如此简单。 生生蛊惑了裕泰的心神,缠绕在眼里“那.....考的如何?” 楚辞低眉含笑,故意卖着关子“你猜” 不料得意忘形,脚踩住裙摆,整个人往炉上倒去,飘逸的长发刮过炉火,险些就被燎着。 一步之遥的裕泰来不及多想,一把掀开被子,用完好的一条腿站在地上,眼疾手快地将人揽过来。 矮一头的女子瞬间就被卷进一个怀抱,楚辞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裕泰担忧的目光。 可上一刻还紧搂她的双臂,在对视之后,却慢慢松开了。 裕泰别开目光,转脸望着红火的炉火,心如同被温火煎红的锅底,低下头,不敢看她。 殷殷提醒“姑娘小心” 楚辞能清晰感受到方才男人看着自己的热切,但又不知怎么的突然熄灭。 眼见紧抱自己的手臂已经放下,她竟有些意想不到的失落。 两人咫尺站着,楚辞故意不依不饶地上前缠住他胳膊,动作亲昵,毫不避讳。 眼睛弯笑“等有了结果,我出宫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柔软无骨的玉臂缠上来,裕泰僵硬了身体。 他虽然没有伺候过年轻的女主子,但在宫里也见过不少,都不如楚辞的手骨酥软。 露出的手腕白皙如雪,虽然蹭上的几道炉灰,也丝毫不影响线条有致的美感。 缓慢地抽出胳膊,身体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裕泰微微躬身,垂头低眉。 声音轻柔如蒲柳,幽幽飘过楚辞耳畔“好” 拌嘴 十月底,太医院公布结果,楚辞入选吏目。 太医院是由行政、教学、医疗、药工四处宫部。 其中院使是最高官员,品级正叁品,负责太医院的管理;左、右院判正四品,主要负责辅佐院使,管理太医院;御医,官阶正五品,主要负责皇帝妃嫔与王公把脉、诊治、开方等;医士,官阶六品,陪同御医赴诊,见习及助手;吏目,官阶正七品,太医院文书,属左院判管理,主要研究药材辨识与特性,往下有医员,医丁等均为九品。 一同入职的有十名吏目,楚辞亦是其中一名,换上青袍黄底的吏目官衣,她打心底高兴不已。 “今日起,你们正是进入太医院,虽是吏目,不用御前诊脉,但是识药辨材更是马虎不得,太医院每年分四季会考和叁年大考,考试成绩优等者可酌升一级,次之给予冠带,成绩一般者,职位照旧,不予奖罚,成绩恶劣不思进取者,革除冠带不得继续在太医院供职。你们可都明白?” 左院判常卿,将太医院的规矩一一说明,这番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望着如同新芽的后生,个个年华正茂,不仅感慨良多。 “下面,本判点名字,分配人员前往御药房兼差轮值,王瑜卓、邢茂,前往御药房东内值,楚辞、杨怀恩前往御药房东外值.......” 太医院东门内值离前朝后宫很近,一般值更都是医术了得的御医,主要给皇帝嫔妃、王公等人诊脉。 而外值,则是给有品级的公公、宫女看病拿药,并不放置御医,大多都由吏目掌管,且治病抓药,还必须要花银子买。 左院判分配完毕,众吏目拱手弯身行礼,齐声喊道“臣等告退” 离开议事殿,楚辞喘口气的正了正头顶的冠带,两条青黄的发带飘逸在身后。 脱去了宫乐的衣裳,穿上这身七品女吏目的官衣,让她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从进宫以来,她没从想过有天还能如此昂首挺胸的走在这皇宫之中。 “你叫楚辞?” 楚辞微微点头,没有搭话。 男人友好的恭敬行礼“以后就要一起当差了,认识一下,我叫杨怀恩,以前在宫外是个赤脚大夫。” “赤脚大夫?怎么会想着到宫里来?” 杨怀恩耸肩不以为然道“我家世代从医,偏偏从没有考进过太医院,所以我就想来试试。” “原来是这样。” “那姑娘呢?你这娇滴滴的模样,可不像是吃苦的人。” 楚辞不好意思的低头“我原本是宫乐,今年考的太医院,打小跟母亲学过一些医理。” 转眼就是十一月,天气一直持续着干冷,却不见一点雪花,早起地上结了一层白霜,细看又不是很像。 出宫的路上总觉得地上一层薄冰,鞋底踩着总有点打滑的感觉。 今日出宫时辰比以往早,白茫茫的朝雾中,楚辞与小松子并肩而行。 常年累月的伺候,让裕泰已经习惯了早起,大约是年轻,上夹板的腿慢慢可以下床走路,只是不能久站,至于身体的调理也已经差不多。 洗漱后,炉子熬上一锅清粥,一碟小咸菜,街角买来两个包子,虽然简单,但也算惬意。 自楚辞进了太医院,已经半月没有过来,裕泰每日都会看向皇宫的东角,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 在静心寺的一日叁餐里,他习惯了不言不语,有的老太监见他好了,便风凉话似的嘲弄两句。 也有的,是看上他屋子里的吃食,故作殷勤地搭话几句,裕泰都不予回答。 他不是个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 掀开盖子,一股米粒的清香扑鼻,就他一个人的生活,不需等谁,拿起小碗自己盛了半碗。 “裕泰” 窗外一声轻喊,弄慌了裕泰,搁下碗,板凳也忘了拉开,腿一迈险些被绊倒。 勉强扶着墙壁走到门口,只见大雾中走来两个人,顿时展颜笑了。 两人进了巴掌大的屋子,一路浓雾打湿了楚辞的小袄,裕泰把门关上,让人坐在炉火旁,一面把刚盛的粥,放进她手心。 小松子一边看着,故意酸道“师傅可真偏心,只顾着楚姑娘。” 裕泰没想到她挑了今天来,都说这几天就会有大雪,外面站都站都站不住,更何况从宫门口走到这里。 想罢,从筷笼里拿出一个白瓷勺子,放到楚辞碗中,全程没有听到小松子说的什么话。 楚辞确实冻的不轻,捧着小米粥的手。不断打哆嗦,外面拢的小袄带着潮气,凉凉的有点冰人。 “把这个裹上” 裕泰转身从柜子里抽出干净的薄被子,蹲下身,盖住女子的下半身,而后又在炉上添了几块碎碳,火钳子搅了搅,让火焰窜起来。 小松子实在不忍再看,独自一人盛碗热粥,就着小咸菜,满足地吃了起来。 “还冷吗?” 就是再冷也被这呵护备至的动作给暖化了,楚辞望着眼中有光的男人,笑眼含光,轻轻咬住下唇,含羞草似的摇头。 吃过早饭,小松子上街买炭火,房中就只剩下楚辞和裕泰,拿出包裹里刚做的棉衣,乐呵地往男人身上比量。 “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穿上试试?” 每次来她都带东西,其实裕泰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她来,他就很开心。 每次自己都会仔细的看着她,瘦了没有,精神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以往来都是好好的,但这次一扬手,手腕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疤,一下扎到裕泰的心“姑娘的手.....” 楚辞急忙捂住伤疤,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气候无常,宫里许多人都病了,前几日不分昼夜的煎药,不小心烫着了,已经涂了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虽然她说的无碍,但裕泰却心思倍感沉重,拿过她手里的成衣,语气低沉。 “以后姑娘别给我做这些,这离大街近,出门就能买到,姑娘得空了就歇着。” 知道他是心疼,楚辞有些高兴,放慢语速,双眸观察着裕泰的神情。 “在你眼中,大街上买的,和我做的是一样?” “一样的”他含糊不清,像故意不舍得咬重。 但其实又怎么会一样呢。 裕泰别过脸,忙其他的去了。 春草又生 小松子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寂静无声,两人分别坐着,互相也不言语。 “师傅,我把炭火放边上,您也方便用。” “别离炉子太近。” “好”小松子弯腰把炭火挪了挪地方,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不留神掉了出来。 尽管他反应及时,赶紧就收了回去,但还是被裕泰一眼认出不是宫里的物件。 “谁给的?” 小松子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来,脸憋得通红,有些下不来台。 楚辞看出小松子的窘迫,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门,到房檐下倒药渣去了。 小松子这才松了口“师傅可还记得,当时给您寻得对食,叫杏枝的。” 细想好像又这么个人“你跟她...” “没有,就是打那认识了” “师傅您不要她,内务就把人打发到浣衣局当差,前段时间,又突然碰上了...” 小松子说得磕磕绊绊,心虚不已,任谁都能看出心思不简单。 阉人也是男人,哪个少年不思春,有些个心思也是正常,作为师傅,他最多也就告诫一两句。 “知道了师傅。” 裕泰默声,望着屋檐下忙活的姑娘,悲伤又上心头。 “你快升考了,打点上可千万别吝啬,回头升了主事,也能过的舒坦些。” “嗯,我记下了。” “还有...” 裕泰欲言又止,小松子何等激灵“师傅放心,楚姑娘我会尽力照料的。” 当即,裕泰感激不尽,频频点头,望着楚辞的双眸,克制又隐忍。 裕泰一瘸一拐把俩人送到静心寺门口,沉长的眼眸久久望着楚辞的背影,一直到抹不开的浓雾将两人吞噬。 守灵叁个月,沉清云可算是回来了,又听闻她病了,楚辞就赶紧抽空过去看了看。 “咳咳咳” 此次回来,沉清云的身子骨明显孱弱许多,本就受众嫔妃排挤的她,更加不愿走动,整日都闷在宫里自哀自怨。 “姨娘,您也要适当的活动活动,别总待在屋子里。” 福海见人咳嗽不止,别提多心疼,浅步走来“楚姑娘有所不知,娘娘脾虚畏寒,一离了炭盆子就手脚冰冷。” “福海,说这个干什么。” 拉过楚辞的手,沉清云纵然强打精神,也难掩病容憔悴之态。 “孩子,你不用担心我,有御医照料出不了什么事情,等开春回暖就好了。” 安慰的话,反倒让楚辞心里泛酸,靠在她怀里,有心无力地叫了声姨娘。 “您要多保重,不要想太多。” “嗯” 正说着话,外间小太监忽然通传了一声“皇上驾到。” 楚辞直接就被堵在了屋子里,一时连福海都紧张万分,连忙带着楚辞到帘子后面躲着。 “姑娘快。” 楚辞前脚刚躲进去,后脚便听到赵祯声如洪钟的话语“你有病在身,就不必起身了。” “多谢皇上。” 沉清云望着男人满腹诧异,平日赵祯一年也不见来一次,怎么突然就来了?莫不是心血来潮? 赵祯见人香消玉减,一股内疚袭上心头,提摆坐在床沿上,捏起只剩骨头的玉手,眉染愁色。 回想起当年沉清云初入宫时的清婉容姿,如今竟然被蹉跎成这副模样,不由心尖钝痛。 “听闻你回宫后就病了,所以特来探望。” 沉清云望着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悲凉之意,她入宫这么多年,早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被他握住,是何时了。 “臣妾该死,让皇上挂念了。” “不”,赵祯紧了紧手“这么多年来,是朕疏忽了你,此番你代朕去守灵,一下点醒了朕。” 赵祯目光款款,虔诚专注,声音存有愧意,叹惋“宫中莺莺燕燕着实容易眯眼,朕也是一时糊涂,才枉顾了你一番情深,云儿,休要怪朕。” 勤恳的歉意,让沉清云眼眸悲恸,她望着赵祯,只觉得一脚踩空似的堂皇。 而同样听得真切的还有福海,他虽然始终低着头,恭敬之态,但身在暗处的楚辞,依稀看出他侧脸上咬牙的轮廓。 她不懂,云姨娘如果重新得宠,日后在宫里也能好过一些,不是该高兴才对吗? 为何福海要露出种狰狞的愤恨? “云儿,日后朕绝不会再薄待了你。” 任赵祯说得字字铿锵,沉清云也只不过是点头,眼中不见丝毫波澜。 眼波悠悠,悄无声息地望向福海,顿时神色哀伤起来。 几日后下了大雪,又轮到楚辞外值,在冰天雪地的东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这几日宫人生冻疮的比较多,不少人都来拿膏药,杨怀恩一个个的登记,楚辞在一边拿药。 临近中午,御药房熬了山药粥,给外值送了几碗。 外值有叁个医丁,一般都是宫里的太监,其中一位年长的叫年英,楚辞都会尊一声公公。 “那日楚吏目你不在值,宫里进了一批好的生白扁豆,炒的那叫一个香啊,连院判尝了都夸了。” 楚辞咬一口山药,配上白米,香醇香不已“是道地药材吧。” “可不是,不然......” 杨怀恩正接腔呢,只见飞雪中匆匆来了几个太监,个个步履迅速,行事浩荡,顿时噤声,把目光移到楚辞身上。 再近时,便看出是有品级的公公,值守的五人,急忙撂下药粥,起身行礼。 领头的一看楚辞和杨怀恩,叹了一声“罢了,今日当值的就你们两个?” “是” “那就你了”为首的公公扫一眼两人,手指着楚辞道“拿上东西跟我走。” 杨怀恩见阴阳怪气的太监就不顺眼,故意放声提醒“公公,东门外值是不出诊的,谁有病症必须亲自前来,再登记拿药。” 公公听言,立刻就怒了,兰花指点着杨怀恩,牙花直打哆嗦,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气得。 “混账,你知道病的是谁?就敢出口不逊。” 楚辞侧目看了眼年英,收到他不要硬碰硬的眼神,便意领神会地上前一步。 “公公容我收拾收拾。” “哼,算你激灵。” 雪势有增无减,压着树头,在劲风中摇摆苍穹。 楚辞前头紧跟着公公,年英背着药箱在身后随着,狂雪飞舞扑面而来,一行人在风雪中急匆匆的前行。 不过多时,就到了一处监舍,熟悉的路线让楚辞越发举步维艰,因为来到的不是别处,正是长安的住处。 长安的新对食 年英被留在屋外,楚辞按吩咐,信步走入内房。 香砂炉暖应有尽有,烛光璀璨与屋外的冰天雪地,简直是天壤地别。 长安坐在床头,怀里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口中半撒娇的呻吟着,央央无力,好似痛苦的不行。 “太医院楚辞,拜见司公。” 长安这才将视线从安卉身上移开,望向弯身行礼的女子,近半年不见,女子竟已穿上了青黄官衣,头顶上的玉冠带可骗不了人。 青丝齐整束起,双臂端正于前胸,青衣黄底相接的衣袍,腰间七品冠带正襟,记忆中娇滴滴的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女官。 模样出落得清丽端庄,行礼躬身中透着一股戎装的飒爽之态。 “过来诊脉。” 楚辞应声上前,双膝跪在床榻上,女子慢慢悠悠转过身来,手捂着起满红疹的半边脸。 流着眼泪,鼻尖微红,口中酥人心魂的叫着长安。 “哥哥...好哥哥...卉儿好疼....” 这一叫让楚辞觉得似曾相识,当初长安也是让自己那么叫他,如今也算是找对了人,这娇柔的轻唤,任谁都会怜惜有佳。 “莫着急,先让吏目看看。”长安心疼地擦去女子脸上的泪水。 楚辞打开药箱,拿出金枕垫在女子手下,开始诊脉。 “不知道姑娘何时开始长诊?身上可有别的症状?” “今早上开始的,除了痒没有别的,只是红疹越来越多,还肿的厉害。” 没有别的症状,内热、湿气加重.... “姑娘今这两日,可有吃些平日不吃的东西?” “我平日吃食清淡,不会.....”安卉低头细想一番,忽想起昨晚与长安吃了的东西“昨日吃了几个海虾丸子。” 这就是了,楚辞收回金枕,合上药箱,退后几步站定。 躬身向长安禀明“回司公,安卉姑娘应该是吃了海虾所致的过敏之症,而现在皮肤又红又肿,有些红疹已抓破,需要内服凉血解毒之药,再配制些药末外敷方可奏效。” “哥哥,卉儿会不会毁容啊?” 长安不厌其烦地给她抹着眼泪,尖利的声音柔柔轻哄“有哥哥在,你不用怕。” 眼前温情的长安让楚辞感到诧异,若不是亲眼看到,她此生都不会相信,心狠手辣的大司公,竟在此哄一个半边脸惨不忍睹的女子。 好似生怕耽误了治疗,长安望着必恭必敬的楚辞,吩咐道“这里就有煎药的东西,你只管开方子,需要什么药,本公差人去御药房取。” “是” 楚辞退出房门,一阵冷风夹着雪花袭来,瘦弱的身形没忍住的打个寒颤,笔尖飞针一般的写下需要的药材及器皿,便和年英一同被安排到厨房。 中午只进了两勺粥,此刻早已经消化完了,楚辞与年英相视叹气。 搓手吹着哈气,微微余热让人得到片刻的温暖。 药倒是好弄,楚辞开了除湿解毒汤,生甘草、块滑石、木通、地丁、连翘、金银花、栀子、土茯苓、适量的生薏米、大豆黄卷、白鲜皮,煎服即可。 称好重量,楚辞把药交给年英“公公,这煎药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 接着就是做外敷消肿止痒的药,楚辞把器皿清洗之后,开始称些清白粉、冰片、石膏末、海螵蛸末、青黛、放入碗中开始研磨,因为太医院没有小的青黛,所以研磨也比较费功夫。 在案台上磨了好一会,完全使不上力气,索性楚辞就跪在地上,这样能抻劲磨得快点。 “这可不行,天寒地冻的,回头湿气入体,膝盖该疼了。”年英劝道“不如老奴来。” “不用,还是我来吧,公公看着药就行。” 屋外雪越下越大,上房屋又催的紧,没办法,只能尽快研磨,手拿着冰凉的石杵,楚辞的手指早就没了知觉。 狂风撵着雪花,在洁白一片的屋外嬉戏玩闹,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去。 傍晚时分,楚辞把过筛后的药末掺匀,倒上香油扮成粘糊,一点点的敷在安卉脸上,冰凉的药剂慢慢深入肌肤,很快就不再痛痒。 楚辞一直在屋外候着,约莫有两刻钟后,才进去把药剂洗掉。 原本恶肿不堪的半边脸肉眼可见的消肿,只留下深紫,安卉这才松口气,欣喜若狂的转扑到长安怀中。 “汤药和药粉连用叁天即可,到时脸上会有些未复原的红印,姑娘再来御药房拿些药膏。” 冬天夜长,离开监舍时天空已经擦黑,双腿刚迈门,就猛地一打软,整个人跪在雪地里。 “哎呦”年英见此,急忙搀扶。 两人没走多远,身后有人叫住了楚辞,正是带她来的公公。 双手奉过一只翠浓的扳指,花纹精致,样式小俏,不像是男人戴的。 “不白叫你伺候,这是司公赏的。” 都说人穷志短,楚辞一见这上好的扳指,乌青的嘴角缓缓扬起,心里第一反应就是能从御药房拿些好人参给裕泰。 他现在腿正是恢复期,正需要些好的补品,也就没有推搪,直接收了下来。 “下官谢过司公,劳烦公公代传。” 俗话说的不错,凡是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从那日出诊起,时常有公公、嬷嬷、姑姑来外值传人。 楚辞知道是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头,只能硬着头皮前去,问诊回来后,再按照出诊记录,去御药房登记。 再出宫就是十二月中旬,纵使这几日马不停蹄的忙着,楚辞也没忘记买补品的事。 她把翠性绝顶的玉扳指托人给卖了,得的五百两纹银,全部搭进了御药房,贵是贵了点,但是东西好,想想也就不觉得贵了。 拿着几盒补品,本想雇个马车,但雪实在太大,别说马车,就连行人,都没看见几个。 可一旦过了今日,往后出来就更难了,咬咬牙,楚辞披着淡青色的斗篷,就往漫天飞雪的宫外走去。 顶着狂风、踏着厚雪,凌冽的疾吼在耳边狂啸,刮着细嫩的脸颊,不一会就冻的又红又肿。 积雪堆到脚踝,刚一脚就陷了下去,楚辞手里死死抓着包袱,气喘吁吁地从雪中抽出脚,口中边呼出哈气又不小心吃了一嘴的冰雪,紧接着另一只脚又陷进去。 静心寺内白雪皑皑,地上都看不到脚步的痕迹。 入冬后太监们就不怎么走动,尤其是接连几天的大雪,更是冻的这些老骨头动弹不得,安安分分的躲在屋子里。 听着窗户被雪扑的棱棱作响,裕泰坐在床上没有起来。 打小他就盼着哪天能出宫,不用再侍奉主子,不用在深宫煎熬,可真到了这一天,他竟然无比的想回去,甚至觉得自己无用之极。 本以为又是空等的一天,谁知他竟听到院子里有喘息,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立即起身开门,眼前的人让他迟愣震惊,纵使风雪已经染白了她的长发、眉眼,整个人都被裹成了雪人,他还是认出了她。 “姑娘..” 雪从门口灌进来,有些吹进了他的眼睛,冰凉的东西,反而引红了眼圈,滚起热泪。 把人拉进屋,与冰块无异的小手,直凉的他眼睛涨疼,一滴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拂袖一下擦去眼中的泪,双手颤抖,解开女子已经结冰的披风,扶人坐在床沿上,毫不犹豫的弯身褪下双靴,果然已经湿透且冰硬。 一股邪火涌上心头,裕泰想开口责怪,为什么今天还来,路上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可看着冻紫的脚踝,眼泪不听话的往下砸,喉咙顿时哽住,一句嗔怪的话都说不出。 “姑娘把外衣脱,先进被子焐着。” 大约是冻的太厉害,受的冷风钻进骨髓一样,进屋不但没觉得好转,反而浑身都叫嚣着疼。 楚辞一瞬间胸腔里堆满了委屈,抱着双膝在被子里,呜呜哭了起来。 裕泰跑到外面大棚下,在公用的铁锅里盛满了雪,点着火,胡乱塞了几块柴禾,看着柴火烧红,拿出几个放进铁盆,先端到屋里。 刚到门口,就看到泣不成声的人,刹那间脚下长实了一般,红红的眼圈又充满晶莹。 他低下头,把门留一道缝,唯恐烟火气呛着她,火盆架到板凳上,放在床边。 “姑娘...”坐在床沿上,裕泰慢慢掀开被子,她脸上旧泪未干又添新痕。 扬起手,心疼地用衣角擦去眼泪,哑声赔罪“让姑娘受苦了。” 闻声,楚辞侧目看着床边的火盆,心里的委屈慢慢褪去。 想想也是自己太娇气,明明是自己自作主张要来,这会自己倒先委屈上,还给裕泰使小性子。 泪水浸湿的双眸望着裕泰,良久,双臂寻求依偎地环住他一只胳膊,额头抵在他的肩头,久久不语。 女子仍在抽噎,脱去外衣,浅绿的小袄包裹着娇小的身形,微颤的双肩显得异常单薄。裕泰侧头看过去,眼底充满酸涩,按理说做了吏目是好事,好歹是个女官,怎么感觉她好像瘦了不少,原本就不起眼的骨架,更觉得小了一圈。 裕泰坐得笔直板正,能让她好好靠一会。 没过多久,肩头传来沉睡的呼吸声,楚辞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破防 一手毫不费事抽掉头上唯一的发钗,放下潮湿的长发,轻轻托住脑袋,慢慢将人放躺下,盖上被子。 舀出锅中烧热的水,手绢沾水轻轻柔柔敷着娇嫩的脸蛋,又擦了擦手,上次的烫疤倒是好了,就是还残留一点红。 在火盆中又添了几块碎碳,将湿哒哒的靴子烤干后,裕泰头一次穿戴整齐地出了门。 天气的缘故,很多门铺都没有开,裕泰走了几条街,才勉强买到红枣糕和一只生鸡。 好在家里还有些生姜葱蒜,又逛了会眼看就到晌午,裕泰便赶紧回到寺中把鸡给杀了。 楚辞是被香味叫醒的,睁开困乏的眼睛,只见房中弥漫着薄烟,喷香的鸡汤味从墙角的炉上传来。 混身酸疼的坐起身,没醒困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墙角里忙碌的人影。 这厢,裕泰打开锅盖,从汤里夹出煮出味的生姜、葱结,香叶...重新盖上盖,小火慢炖。 “好香” 裕泰转身,女子正双臂抱膝,歪头冲着自己盈盈一笑。 乌黑柔顺的长发挂在耳后,几缕青丝落单的搭在额前,烟墨色的眉睫煽动,黑曜的眸子倒映着点点星辰。 她睡意朦胧的嫣然一笑,略显苍白的嘴唇露出糯糯的牙齿,白藕的脖子没入浅绿色的小袄,完全是一副慵懒美人模样。 那一刻,裕泰终于明白什么叫如厮美人,与宫中那些脂粉装饰出来嫔妃不同,她的美很纯净、很自然、很宁静。 不知不觉,裕泰就看呆了。 楚辞是真的饿了,下了床就往裕泰身边凑,望着一锅鲜美的鸡汤,笑问“你做的吗?什么时候可以吃?” 看人已经好了,裕泰心也明亮很多“姑娘先去把衣裳穿上,鸡汤一会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炉火烤的,映的裕泰脸颊微红,楚辞越看就越觉得好看,轻笑着点头。 转身回到床边,把已经烤干的衣裳穿好,眨眼功夫又依靠他坐着。 炉上摇曳的微火已经吸引不了裕泰,眼睛总想往楚辞身上跑,忽想起买来的红枣糕,拿过一块给楚辞。 近在咫尺,女子的清香弥漫在鼻翼,逐渐清晰的骨线,让裕泰心里不是滋味“姑娘瘦了。” 一口红枣糕咬下,香甜的味道让楚辞眯眼轻笑,忘形的撕下一块,送到裕泰嘴边“是太医院太忙了,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亲密无间的喂食,使得裕泰错愕,他并没有直接咬下,而是先用手接过,再吃进嘴里。 “长安....不管你吗?”裕泰磕磕绊绊地问。 冷不丁提起的名字让楚辞淡然一笑,故作生气直视裕泰,毫无力度地质问“难不成,你从不向小松子打听我的事?” “我...” 裕泰语噎,他不是不问,反倒是很想问,只是又怕问,自己难受。 楚辞与他过的好倒罢了,若过得不好,形同废人的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跟他早就分开了,前些日子我还看到了他的新对食,皇后宫里的大美人,叫...” 女子语气从容,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那一句轻描淡写地‘早分开了’,让裕泰陷入了死寂,后面说的什么都成了耳旁风。 吃过了饭,楚辞又留一会,把从宫里带来的补品,一一说给裕泰听,还不断交代着是煮是煎,生怕人给弄错了。 可是裕泰连答都不答,就只是愣愣地看着楚辞,从吃过饭就一直这样。 天色渐晚,裕泰忽然动了,拿起门口的纸伞,非要送一送楚辞。 “不用,你的腿还没好,我自己回去就行。” 说完,弯身就要去拿伞,不料人竟不松手。 两人尴尬地拿着伞头伞尾,裕泰紧张地呼吸错乱,似哀求地张口道“就让我,送姑娘吧。” 有裕泰撑伞,楚辞打心底觉得踏实,回去的路上雪花不大,但稠密如雨,一路两行脚印,越走越近。 “快到年底了,我可能出不来了。”踩着积雪,楚辞难掩失落。 一到年底宫里需要办的事情多,肯定会限制出宫的腰牌,每年都是如此,只等着年后开春,才能恢复管制。 这些规矩裕泰自然清楚,只是这次却让他格外难过,最主要还有另一桩事情。 “到年底,太医院会多添几人连夜值更,给姑娘的羊皮水袋记得用,晚上值更记得带一盏灯,另外要多备一根蜡烛用油纸包上,以防沾潮点不着。” 他事无巨细的交代,唯恐漏了什么,或者自己忘了什么。 “在东门内值,煎药不能分轻重缓急,切记贵者先,东门外值时,若与宫人有口角,不必与其争辩,若非大事,左院判会向着你。” 细枝末节地叮嘱,让楚辞除了感动,更深深敬佩“你以前不掌事吗?怎么会?” 他没有回答,若没有这点心里帐,他估计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保命而已,并不值得炫耀。 只是他现在最愁的事,是不能一股脑的全都教给她,楚辞虽然聪明,但心思单纯,难免会碰钉子,万一...自己也帮不上她。 这一送,就送到了宫门口,楚辞别了裕泰,正要往里进。 “姑娘”裕泰喊住她。 男人的脚步疾走而来,将手里的油伞递过去,依依不舍,深眸深望着女子,真切地叮嘱道“姑娘,要记得带伞。” 楚辞看着愁人的细雪,不肯接伞“我拿了,你怎么回去?太医院不远...” 这回裕泰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一身藏青棉袍站在伞下,俊朗的面容,忽然笑了,把伞交到楚辞手心攥好。 “姑娘,珍重。” 暂别 转眼就到腊八,楚辞中午带了些粥去看蓉姑姑,如今她成了皇后的贴身女医,平时太医院也见过几次,不过还没说话就各自忙了。 “你呀,还算有良心,还以为就忘了我呢。” 楚辞听惯了她说话,也就不与之争执,伸手打开最底下的食盒,一盘杏仁饼放到蓉姑姑面前“姑姑尝尝这个,御膳房的大厨做的。” 蓉姑姑吃着粥,想也不想的捏了一块放嘴里,余光扫见楚辞,摇头暗想这个傻丫头。 “宫里,马上有新主子了,你呀留点心,这宫里学问大着呢,尤其是太医院。” 楚辞忙不跌地点头答应,不过又好奇道“姑姑说的新主子是?开春选秀的事?” 蓉姑姑果断摇头“选秀也确实是大事,不过眼前还有一件大事。” “是什么?” “你在宫里就没听到风声吗?”蓉姑姑投去一抹无可救药的目光“皇上打算立储,燕王赵显弘已经在回京的路上,眼看就要到皇城了。” “燕王?皇后的第二个儿子?” “除了他还有谁。” 当今皇后共生两子,嫡子赵显烨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最得皇上喜爱,早早就立为太子,而次子则是愚笨不堪,草莽一个,前几年到了年纪,便封往送往封地。 可天不随人愿,皇上的如意算盘终究没如愿,赵显烨还未满十八就突然暴毙身亡,赵祯伤心欲绝,整日郁郁寡欢,众朝臣也不敢再提立储的事情。 这次太后病逝,又让赵祯觉得人生无常,遂又想起立储的事情,赵显弘是皇后所生,自然是第一人选。 楚辞没精打采,小声回道“燕王回京,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蓉姑姑瞧她一脸没有盼头的模样,起身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 “裕泰腿好了,你不高兴?” 楚辞气短,小口喝粥,别别扭扭地说“早知道他好了就得回去,我就不让他吃这么多好东西了。” “看不出你还挺恶毒的。” “我...”楚辞哑口无言,心中暗自嘀咕,那也总比现在想见都见不上的好。 “姑姑,从咱们这儿到皇陵,要多长时间?” 蓉姑姑差点把到嘴的粥喷了出来,嗔瞪了她一眼“你早干嘛去了?” 没有了出宫的盼头,这个冬天异常的冷,怀里的羊皮水袋贴在心口,楚辞却总想起它的主人。 左院判抓一把刚找出来的百合,在鼻下嗅了嗅。 “再有两天,就是太子的册封大典,御膳房要做百合人参汤,作为喜筵上的主汤。可今年好的百合不多,大多都给了御药房,所以咱们挑些给他们送去。” 指拇拿着百合,楚辞心不在焉地听着,挑完之后,想起小松子在御膳房当差,便主动请缨亲自送到御膳房。 这边御膳房忙得不可开交,司礼监刚定下的大典菜式,正对着食材需品,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 楚辞望着蒸汽满厨的御膳房,知道不能再往里走了,踮脚昂头的往里面眺望,奈何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人,更别说小松子了。 将百合交给小太监,正要转身离开时,偏巧遇上小松子在墙根上站着,口中振振有词地训斥着几个小太监。 如今他也是公公了,说起训人的话来,有模有样。 等他说完,楚辞才走过去,吓了对方一跳。 “楚姑娘怎么来了?” “来送百合的。” “哦”小松子看着楚辞精神不济的容样,不免关心地多问一句“看似精神不大好,要多注意身体,不然师傅会担心。” 小松子就算不是人精,但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想起师傅离京那日,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多照顾楚辞,他就明白,这个姑娘在师傅心里重着呢。 “半个月了,不知道裕泰过得怎么样?” 开口一问,楚辞觉得心里发苦,以前怎么不觉见不上面有多难熬,这次她满脑子都是裕泰,怕他在皇陵有人为难,怕他身无银钱少吃短穿,更怕他再像上回.... “近日忙,暂时没有听到什么口信带回来。” 小松子如实交代着,但也暗自纳闷,皇陵也是有人回来的,怎么总也不见师傅捎口信回来。 “莫急,只要一有消息,我立即告诉姑娘。” “我听蓉姑姑说,皇陵人员管制不紧,只要上面说句话再打点一番,放一个人也是可能,我这有些入宫前的积蓄,劳烦你给...” “您说哪里话,回头我打听打听,若是能也不能用您的钱啊。让师傅知道了,指定连我这个徒弟都不认了。” 御膳房门口,杏枝看着小松子送着楚辞出来,过了一会,才规规矩矩地跟上来,甜甜地叫一句“松公公,刚才那个是楚姑娘吧?” 小松子见是她,双目藏不住的露笑“你怎么得空来?” “贵人午膳要吃八宝鸭,所以奴婢来传。”杏枝说话时尾音上扬,声音不大,好似有意说给小松子听。 小松子也不觉得逾越,脚下慢一步,两人越走越近,从袖子拿出早上留的鸡蛋,趁人没注意,给了杏枝。 “八宝鸭要等一会,你先吃着,一会好了,我叫你。” “公公可真好。” 杏枝眉目如水,痴痴地瞧着小松子,抿嘴笑了。 小松子听言喜不自胜,快走进了御膳房。 立储大典,如火如荼的进行,太医院的人多数都不参加,所以如何的万众瞩目,如何的声势浩大,楚辞都没有太大感觉。 白天在东门外值煎药,晚上回去就睡了,唯一的感觉就是,那晚很吵,漫天的烟花砰砰的炸了一夜。 不少的宫人都出去偷偷的欣赏烟花,而她筋疲力尽的躺在床上,伴着绚烂夺目的五彩光线,迷迷糊糊的入睡。 春节将至,太医院依旧清冷如常,不像别的宫里,宫人能在一起热闹热闹。 左院判见今年进的都是些年轻的孩子,不像自己已有家室,也特批可以回家,便提议在院里吃个火锅,也算是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此言一出,太医院的人整个气氛就变得不同,纷纷说起自己喜欢吃的,有爱吃羊肉,有爱吃牛肉.... 新官 楚辞没有说话,蹲在药炉边看火,透过蓝色的火光,楚辞又想起了裕泰。 不知道他怎么过年,皇陵是重地,应该不许他们私下‘开灶’,万一冲撞了先人就不好了。 “看最近兴致都不高,也不凑热闹,也不怎么说话,过两日我就回家了,可有是那么书信要捎给家人的?”杨怀恩说着,递过一杯清茶。 双手接过瓷杯,握在手心,楚辞摇头。 她孤零零一人,何谈书信“不用,回去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 过年太医院有一半的人要回乡过年,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较之宫女太监,已经是不错。 楚辞没有轮到名额,反倒是杨怀恩比较走运,不过想想也好,楚家已经散了,她如果出宫,也不知道去哪。 “我走了,以后外值的就你自己,可别那么傻,那些以官压人,能推的就推掉。” “知道了。” 又开始下雪,晚上,御膳房的宫女太监送来了简单的膳食,今晚楚辞不当值,吃过饭就往女官院走去。 天空飘着雪,一路上静极了,路上碰到几个交头接耳的宫女,窃窃私语的说些什么。 “是不是,长的可真俊了。” “我也见到了,今天去太子宫里送东西,他还跟我说话了呢。” “哎,可惜是个太监,不然...” “什么太监,是内侍官,要叫大人。” 另一个宫女一听,撇撇嘴,可惜道“管什么用,下面没东西啊,空有一副皮囊。” 两个宫女说的正欢,完全没注意来了个人,直到眼跟前才立马停止了嬉笑。 虽然不认识楚辞,但却认得青黄官衣,立即收敛玩闹,主动让出半条路,弯身行礼。 好半响,等楚辞过去,两人才捂嘴轻笑,加快脚步的离开。 楚辞不知说的是哪个人,最近宫中的日子越发乏味,她整日在太医院里,根本无暇去听宫里什么闲事。 倒是一听他们说的太监,脑海里就跳出裕泰的模样。 他长的倒是俊俏,说话声音温润有礼,举止行为分寸得当,也不像别的太监那样娘气。 口口声声叫起姑娘时,眼睛总不敢与自己对视,就是在一起说话时,目光也总是低半寸,整个人舒服极了。 他是最细心的,也是这样冷的天,楚辞摸着手腕早已经不着痕迹的手腕,想起去年冬天。 那是自己第一次去会计司领月银,结果被人推倒在地擦伤了手,是他喊着姑娘,将自己带到内阁,又是冲茶倒水,又是擦伤上药。 她记得那双破旧的冬靴,记得那件洗的发白的旧宫衣,记得他连夜让小松子送的莲子汤,记得在戏院自己抱着他哭,记得那盒沉甸甸的积蓄,记得..... 原来这些一直都在她心底,只是对方给的太过自然,以至于让她觉得习惯.... 楚辞想着想着觉得眼角一热,与冰雪不同,入口不是寡淡,而是淡淡的咸味。 那一夜的冰雪,终于让她清醒和明白,她病了,此疾有名,名唤相思! 大年叁十当晚,楚辞被调到内值,太医院的人该回乡的人,纷纷打好包袱登记出宫,望着个个满面春风的笑容,楚辞有些羡慕。 自从知道自己心意后,楚辞像是打破了一面墙,过完年自己也十九了,若父母都在,早该成婚了。 心想忙完这几日,就给裕泰写信,告诉他心中所想,看他是何心思。 只是这没有媒人,自己厚着脸皮去说,心里尚有些忐忑。 深吸一口气,望着屋外白雪,不禁失笑‘只愿君心似我心’。 入夜后,楚辞趴在药房的掌柜里睡着了,只听一声急促地拍门声,惊得猛地睁开眼睛。 进来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看着值更御医,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常衡御医,太子突然上吐下泻,虚汗淋漓不止。” 当夜值更的人本来就少,太子又突发恶疾,常衡急忙收拾诊箱,随带一名医士负责协医问诊,一名吏目定方煎药。 楚辞是第一次御前行诊,以往她是没这个机会的,但太子身体贵重,容不得有半点损失。 按规矩,太子及皇上尊贵之身,太医院须得叁人诊病定方才可,所以她这也算是临危受命。 太子宫内,灯火燎原似的透着红光,急匆匆进门时,楚辞余光看到门口的安卉,看来皇后也已经到了。 “臣等,叩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常御医快看看太子到底怎么了。” 楚辞跪在地上一直不敢抬头,两耳只听得内间穿来阵阵呕吐声,想必就是太子了。 “臣遵旨”常衡从地上起来,独自一人进了内室,楚辞和医士端跪在外间,静候常衡召唤。 中间病呻声不断,且一次比一次无力,起初还能听到有酸水呕出,之后便是掏心挖肺一般的干呕。 不多时,常衡出来,双膝跪地向皇后禀报道“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禀赋不足,素体脾虚,碰这几日饮食鲁莽,才会导致吐泻不止,微臣这就开药,太子服药后,不要多时便可好转。” “那劳烦御医,快快开药。” “是” “太子大便溏薄,呕吐清水,且时作时休,面色不华,乏力倦怠,舌淡,脉弱...”常衡念叨着,笔下慢慢悠悠的写下几味,又有些犹豫。 “大人,脾虚不足,开人参、白术、山药、茯苓、白扁豆、陈皮....”楚辞一边振振有词的说道。 常衡细品此方,觉得确实最佳,连忙吩咐“那你们快回御药房取药,在太子宫中煎汤,及时服下。” “是” 太子住的地方是庆德宫,楚辞折返回来后,被带到一处黑咕隆咚的柴火房。 一盏青灯照着炉火,看的并不是很真切,加上风雪加紧,吹得灯芯乱颤,房中明光更不分明。 已过四更天,小太监来看了几次,不断的催促的楚辞快些。 这不又来了脚步,楚辞垫了块棉布,打开煎药锅盖,筷子边搅边用手扇着热气。 可这次来的可不是个小太监,却是她熟悉至极的人。 此刻,他身穿天青色的内侍官服,头戴正六品冠锦,白丝打底的内领,腰系黑纹束带,足蹬一双崭新菱花黑靴。 与掌事沉寂暗淡的深蓝官衣不同,这一身鲜亮照人,连同人的气场也变得素净非常。 她害怕自己看错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人半天。 动心 亏她还整日牵肠挂肚,人家早已经在宫里高官锦袍,自己还浑然不知。 楚辞越想越觉得委屈,只一眼,便觉得鼻尖微酸,低下头,熄灭炉火。 裕泰凝视她,倔强的模样,让他心疼地无以复加,满腹话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随诊的蓉姑姑言说楚辞来了,他半信半疑的抽身过来,没成想真的是她。 回宫快一个月,他日日都想去找她,但太子与宫中诸事不熟,他身为内官实在走不开,而眼下又不是松懈的时候,所以才一拖再拖,没想到今日会在此见到她。 见她低头故意不与自己言语,裕泰连日来的思念,就像生生被堵在胸口。 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想要伸手帮忙,却被她一下躲开“姑娘” 一声姑娘让楚辞更加难过,抬手沥着药汁,别脸不看他。 房中灯光本来就暗,加上她心中有事,一个没留神手就捏上了锅底,顿时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姑娘”裕泰拉过烫红的手指,轻柔地吹着,眉宇紧皱,好像比烫着自己都疼。 裕泰还是那个裕泰,依旧如初。 此番,楚辞终于忍不住,眼含热泪地扑进他怀里,哭咽着闷声控诉“回了宫为何不告诉我,音讯全无,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听着女子的哭噎生,裕泰心中百感交集,更多是懊恼自己应该与她见一面,哪怕是让人传个话,也不至于让她如此担心。 怀里如暖玉柔软的身骨还在轻颤,裕泰的手最终放弃了迟疑,慢慢的拥紧女子消瘦的身骨。 一颗漂泊无主的心,这回踏踏实实的给了她,不管结果如何,裕泰都不后悔,也不论她是如何想的。 “裕泰的错,不该让姑娘担心。” 有他这句话,楚辞便不觉得相思有多苦,双臂紧圈着男人的脖子,轻轻抽泣。 若说什么是岁月静好,裕泰认为就是此刻,他现在就是死了,也觉得不枉此生。 “你们两个成何体统。” 蓉姑姑不知何时来了,站在门口大声呵斥两人。 “姑姑”楚辞吓得急忙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蓉姑姑望着两人无奈的摇头,又看向臊红脸的裕泰,怒嗔“这亏得是我看见,若是别人看到,一个内侍官和女吏目抱在一起,成什么样子。” “裕泰听教,这就把药送过去。” 说罢,把沥过后的汤药放入托盘,便起身要走,临走时不由得回身看了楚辞一眼,依依不舍的离开。 隔天,晚上散值后,楚辞从御药房出去,刚到门口,一身浅青的官衣就立在墙角,大冷的天,就跟个木头人似的站着,也不嫌冷。 “你怎么来了?”楚辞小跑着过去,小手顺势的爬上人的衣袖,果然是又薄又不暖和。 一见人,裕泰冻上的脸,立即有了颜色“我...来接姑娘散值。” “晚膳用过了吗?” 裕泰摇头,其实太子那边离不开他,但昨日经这么一闹,太子精神不好,用膳过之后便就寝了,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这会是用膳时间,他抽空过来罢了。 “一会还要回去伺候,想...姑...姑娘了,就来看看。” 此话说的结结巴巴,楚辞却听得清楚,这赤裸的一句‘想姑娘了’,更让她傻愣不已。 如此简单的炽热的话语,不必细细揣测,就会心领神会,只是这人何时变的如此大胆? 尽管已经天黑,也盖不住裕泰炙热撩红的脸颊,就连耳根也是充血的红,若不知情,还以为是患了什么病。 幸亏旁边无人,不然楚辞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两人并肩同行,雪花簌簌落下,却丝毫不减浓情。 沉默许久,眼看就要到女官院,楚辞终于开了口“不是说回皇陵去吗?怎么突然又回宫了?” 裕泰两颊通红未消,见她问,这才解释道“听闻皇上立储,身边定需要老宫人伺候,我便主动去找了义父,他虽然离宫,但是开口打点还是很有用的,又加上太子儿时在宫里,曾经陪着玩耍过几次,种种,司礼监就没打盹,直接就给批了。” 楚辞听了频频点头,但心思却不在这上头,等他毕恭毕敬的说完,才问“你是不是早打算回宫了?” 裕泰犹疑,望着女子迟愣,而后缓缓挪开视线。 他不能否认,自己想离她近些,尤其是知道她与长安断了干系后,那颗预要破土而出且时时刻刻疯狂滋长的心,在不安分的蠢蠢欲动。 这份心,他不知道是何时发芽,靠何滋养,但它以势如破竹之态生根,自己管不住,也不想管。 可他不能说,被一个畸形的阉人这样藏匿心底,任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不管怎么说,回了宫,想见你就不那么难了。”楚辞兴冲冲地说着。 想见我吗?裕泰脚下不明显的踌躇,双手交迭在身前,微微颔首,目光看向地面,随心而动的嘴角不经意上扬。 大年初一晚上,太医院说好了吃火锅,原本不打算参加的楚辞,因为裕泰的原因,心情出奇的不错,所以换了件衣裳就又回到太医院。 虽然没几个人,但是这顿饭也算吃的不错,看着篮子里留的几块鲜牛肉,一会送到蓉姑姑院里去,随便求她帮帮自己。 也不是她脸皮薄,裕泰已经回来了,可有些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就算是说亲也要有个媒人,她可做不到冒冒失失的自己就去了,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还不知道裕泰是何想法。 打算好后,楚辞拎着篮子就往蓉姑姑那去了。 雪已经停止,地上溶化成水的冰,结了厚厚一层,她没敢掌灯,只慢悠悠地走着。 正要到门口时,拐角处竟有一人挑灯过去,一个人手里拿着食盒,径直敲开了蓉姑姑的门。 仔细一看,竟是裕泰,不假思索地跟上去,不料还是晚了一步,被关在了门外。 蓉姑姑一见只有裕泰,就好奇地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丫头呢?” 显然这是意料之外的问题,裕泰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知何意。 “楚姑娘在女官院,此刻应该歇下了。” “女官院?”蓉姑姑皱眉,又挑眉望着裕泰“你们没?你还没跟她说?” “说....”裕泰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总不能不打自招,只能硬着头皮,苍白的应着话“裕泰不懂姑姑的话。” “那是我眼瞎了?你身为内侍官,抱人家做什么?” 蓉姑姑说的针针见血,让裕泰无地容身。 “我本不喜欢什么对不对食,听着就膈应,但你为那丫头如何牵肠挂肚,姑姑我看在眼中,你回宫不就是为了她嘛?还能是贪图什么高官富贵啊?” 裕泰这才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早就路人皆知,不由头低的更深了,心乱成一团麻。 上前险些给跪下,双目恳切的请求道“姑姑既然知道了,劳烦不要与她说,楚姑娘待我亲,可我竟存了龌龊心思,姑姑您就当不知道。” 人是她看着长大,蓉姑姑却从没见过他慌成这样,心底不由可怜起他来。 成为阉人是身不由己,但七情六欲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是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换作哪个男人还不是乐的心花怒放,偏偏裕泰不是... “裕泰,你老实跟姑姑说,你对那丫头真不曾动过对食的心?” “我.....” 见人不能直接否认,蓉姑姑这才接话“这不就成了,你这整日为她担忧,恐她遭罪,不如接自己屋里来好好疼着,若要怕她日后出宫后悔了,你就管着自己别碰人家就是。” 之后便是久久的沉默,门外的楚辞将一切都听入耳,悠悠落下预要敲门的手。 勾魂 “裕泰,裕泰...” 已过晌午,太子赵显弘从御书房刚挨了一顿骂,前脚刚迈出门,就急忙召唤侯在门口的裕泰。 裕泰一听,快步跟在身后,默默陪同着离开御书房。 “哼,早嫌我不成器,就不该立这太子,我看还是在泰州做个闲散王爷的好。” 想起刚才被父亲骂成草包,赵显弘满腹委屈,怒气冲冲就回庆德宫去。 裕泰拿过大绒裘衣,眼疾手快的给太子披上,手指灵活勾住衣带,一眨眼功夫就系好了。 小声道“太子气归气,可不能乱说,皇上也是为您好。” 裕泰,刚才你也听着了,父皇分明是觉得本太子不如其他几位皇兄,那早知如此,何不立了他们,还叫我回来做什么?” “太子要谨言慎行,莫要让皇后伤心。” 眼瞅着赵显弘越说越上头,裕泰忙回身丢下一个眼色,身后的一行人便主动退后几步。 言此,赵显弘忽然停住脚步,望着紧随其后的裕泰,问地无比认真。 “裕泰,若我能像几位皇兄那样,文采了得,母后是不是也能少操点心,父皇看到我也不会勃然大怒?” 他一介太监都身不由己,更何况生在帝王家,相貌和才学又如何能自己选。 裕泰双手理了理太子一身蟒袍,慢慢说道“太子爷,没有那么多如果,世上不乏才能之人,您只要记得,这身蟒袍在您的身上,日后只要懂得礼贤下士,招纳贤臣,为君所用就好。” “当真?” 因是皇后所出,赵显弘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不过胜在心思纯良,没有养成帝王家的暴戾之气,只是脾气高低起伏较大,倒是在忍受范围之内。 作为下人来看,他是个好主子,但裕泰却担心宫中人多嘴杂,生怕他毫无防备,再祸从口出。 “裕泰不敢欺瞒太子爷。” 生完气后,太子心情好了许多,当晚宿在太子妃的宫中,裕泰陪在门外,偶尔听的两人再房中密语欢笑。 值更的小太监换了一班,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冬天没有树叶,只能隐约看着枯黑的枝干,骄横错落在空中。 空荡月影下,裕泰双手自然拢在身前,身体微弯站立,影单影只。 “太子爷,月儿要臊死了..哈....” 珠帘床帏中,淫靡之声瑟瑟入耳,两人衣衫凌乱... 一带青纱缠在太子妃冷瑶月的腰间,上身袒胸露乳,太子去冠免袍,身着黄锦里衣趴在女子身上,将两团雪白顶峰上的紫红葡萄含入口中,双唇蠕动,齿贝轻咬、吸吮..... “嘶...哈~太子爷...” 冷瑶月已经情动,凝脂般的肌肤发着春红,整个人如水似的瘫软无力,水蛇似的腰肢轻摇,故意躲绕着赵显弘,半吊着意乱情迷的男人。 “啵”的一声,一颗硬红的乳头从赵显弘口中弹出来,顶端挂着银丝,像似臊红流着眼泪。 丰腴的双乳富有紧致的弹力,惹得男人无比怜爱,一把攥在手中,大力的揉搓,将其捏成各种形状。 “呃...哈....太子...” 女子配合的挺起胸膛,将两个又大又软的白乳送到他手里,在力量和乳尖的刺激下,她闭上眼动人的呻吟,两颊嫣然如雪。 赵显弘嗅到一股淫液的腥涩,大手即刻舍下软肉,探进早已不着寸缕的下身,两指拨开丛林密布,挑开红密的深沟。 果不其然一股湿热的液体扑上手心,顿时男人心中大快,两指捻揉着透明的液体,放在鼻下嗅了嗅。 “瑶月的水可真足...” 冷瑶月从情欲中缓神,望着男人手上沾的东西,害羞的钻进太子怀中,销魂的嗓音轻嗔道“太子好坏,捉弄月儿......” “啊~” 冷瑶月还要说什么,只感觉阜阴口一凉,湿热紧密的甬道中闯入两根手指,顿时爽得她浑身一颤,牙齿紧咬下唇,身下差点喷潮。 刚受了刺激的女子,正以提起一口气悬着,身体正紧绷不已,任哪个男人都爱死了这反应,赵显弘当然也是如此。 一手揉着紫涨的乳尖,一手在阴道口磨蹭抠挖“月儿,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太子今日就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如何?” “嗯....哈....太子....啊” 冷瑶月已经骚的语不成句,纤手抓着太子的衣角,媚眼含春,仿佛正在叫太子狠狠蹂躏,亲身感受到两指越插越深。 光洁的长腿无力的倒在锦被上,从骚气的穴中潺潺流出一股股热流,打湿了大片被褥。 太子这厢也是额间滴汗,身下龙根已经觉醒,硬挺挺的抬起头。 只听女子一身凄厉的惨叫,粗壮的龙根整根没入冷瑶月下身,撞得她神魂具裂,一声尖叫后,如断崖之鹰,一下没了声音。 孽根不等她清醒再次直捣黄龙,沥沥淫水随着节奏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偌大的红床继而发出朽木一般的哀鸣。 淫穴片刻便适应了太子的尺度,冷瑶月咬着下唇,仰头呻吟浪叫,颤抖脱离的腰肢被男人狠狠掐住,蜜穴被狠狠撞击。 不知是疼是爽,腻人的喉咙半开,一声声酥人肺腑的嚷叫着。 “啊...太子爷....哈...月儿....哈.要毁了......” 哥哥,你慢点,额...啊...啊...” 在没有热气的冬夜中,一声声如夏天红潮的热吟传入值更太监的耳中。 宫中不乏这种情爱之事,但是向太子这般纵欲的主子却很少,再加上太子妃这般大胆直白,两人简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一旦放在一起,就如同石灰兑水,滚烫的冒泡。 刚入宫的太监是不会调到御前伺候的,所以能站在这里值更的人,至少都入宫有两年。 听到这些,虽然不会像小太监羞的面红耳赤,但也控制不住自己会胡思乱想,尤其太子妃那诱人的声音,简直如魔入脑,回味无穷。 裕泰入宫二十年,听到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在以前,他可以不起心不动念,完全一个木头人一样的听着。 但今日不知怎么了,竟觉得口干舌燥,后心窜上一股春热,额间、脖颈、手心皆是一层薄汗,浑身毛孔微张,心悸异常。 在昏黄的院中,眼前好似看到一身青黄官衣,大冷天只穿一件轻纱,玲珑有致的腰身夺魄勾魂。 良久,女子回眸一笑,竟是楚辞的相貌,眉眼如春风拂面,弯了弯月牙似的眼睛。 似梦似幻之中,楚辞直接张口轻唤了一声裕泰,就是这简单的一句,他的魂便跟着去了。 对食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心,比掉入滚烫的油锅还要难受。 既然让他成了太监,又为何要遇见楚辞,皇宫之大,若他们就是萍水相逢,见面不识也好,却偏偏又起心动念。 他不是没想过从此撇开她,在皇陵了此残生,可是再见到楚辞,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怕再也见不到她........ 房中声止时,已是后半夜,房中蜡烛燃尽,只剩一片漆黑。 想着今夜也不会再召见了,裕泰便与掌事太监换了值,脚步浅浅,踩着满地的月光,往自己的监舍走去。 冷风刮脸,刀刀都切着肌肤,一路上没有宫灯,后脊梁的汗只剩冰冷,裕泰失魂似地走着。 “师傅,你可算回来了。” 抬眼竟然是小松子,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来了?” 小松子窃喜道“给师傅寻了个对食,人家已经在门口等了俩时辰了。” 裕泰全无欣喜,连声拒绝道“我何时要找对食,快些让人回去。” “哎,师傅,人家一直在门口站到现在,你就见见,再说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呢,万一您看上了呢。” 说话间就到了裕泰的新监舍,一女子果然站在门口,手肘上挎着包袱,见到裕泰没有上前迎接,反倒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没眼力见,也没规矩。 裕泰还要还嘴拒绝,刚开口说不时,才看见门口站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臆想的女子。 顿时,骨子里的硬气猛地泄去,冻僵的双唇上下交合,叫了声“姑娘” 这一声姑娘叫的可谓是百钢化为绕指柔,小松子也不言语,知趣的悄摸离开了。 楚辞从散值后就开始在这等,没想到这时间裕泰才回来,寒风刺骨,身上不留一丝温热,整个人都冷的无以复加,尽管背风站着,也避免不了这无情的冷风,吹得她双颊发疼。 迟愣之后,裕泰想起小松子说等了两个时辰,急忙摸出钥匙,打开监舍的院门。 裕泰不知道是怎么把人带进屋的,脑子一片空白,呆呆傻傻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进了屋就暖和不少,楚辞见人点灯后就站着不动了,整个人毫无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当即心里就泛起一丝苦闷。 人依旧愣着,楚辞也不愿再僵着,回来的本就晚,再折腾下去天就该亮了。 想罢后,放下手里的包袱,往一帘之隔的床铺走去。 内侍官毕竟是六品官,监舍自然比以前的好,不仅地方宽敞,东西也齐全,虽然不像长安那里奢侈,但是有桌有凳,还是独间,也算是不错了。 裕泰回宫不久,被子还是新的一样,楚辞把包袱里自己的被褥铺在下面,摸着软和多了。 他只觉得天昏地暗的过了许久,之后看到楚辞在铺床迭被,一瞬间糊涂的脑子又格外的清楚。 快步走过去,把水坐到炉子上后,按住女子正铺床的手。 扶着人坐到一旁矮凳上,双手从女子肩头滑落,他眼神复杂多变,轻声慢语,却不敢抬头“姑娘坐着,我来。” 不知为何,此刻的裕泰有着异常的冷静,语气中的隐忍让她听到都觉得难过。 男人利索的铺着床,那熟练的动作说不尽的仔细,可是却一眼都没有多看她,楚辞终于忍不住,起身款款走到他身侧。 耳边只听一声熟悉的“裕泰”,一股清香便扑鼻而来,随后硬邦邦的身体就被一双玉臂缠住,女子整个人都在怀里了。 裕泰错愕,鼻尖的女子香美好的不真实,那一瞬,他才知道,原来楚辞离自己并不是那么远。 甚至只要她想,自己就会立即丢盔弃甲,无力反击。 “我听到你跟姑姑说的话了,你赶不走我,裕泰。” 女子把脸深埋进裕泰的官衣里,干净温馨的皂荚味就如同他的人一样,那么朴实和简单。 她扬起头,湖水悠悠般的眼眸,清澈的不带一丝虚假,宁静至极的望着裕泰。 “你在宫外时,我总忍不住想你,在我心里,你早就不同于别人,裕泰,我想跟你对食。” 女子低声诉说,眼泪断线的涌出,委屈道“你现在不言不语,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见她流泪,裕泰疼得心如刀绞,拇指轻轻抹去不断流下的眼泪,一颗心陷入两难。 他多想放肆的拥抱她,可自己这幅残躯,又怎么能...... “我...算不得....男人,姑娘日后....”裕泰自卑的低下头,从快要被咬断的牙根中,艰难万分的吐出几个字“会后悔。” “不....”楚辞倔强地反驳,巴掌大的小脸苦皱着“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会遇见你,也不知道....何时把你搁在心上。” 本就丧失抵抗力的裕泰听完这句,再也控制不住的把人圈进怀中。 将来如何没有人知道,至少现在,自己能陪着她,那么一切就交给上天吧。 裕泰再回房中时,手里多了一盆水,在冬夜里正冒着热气,他像伺候主子一样的挽起一点衣袖,蹲在楚辞脚边。 一双细嫩白皙的小脚映入眼帘,裕泰稳定心神的托起,轻轻放入水盆中“烫不烫?” 楚辞连连摇头,脸颊害羞的红了,毫不掩饰的说道“从小到大你是第一个给我洗脚的男人。” “我...”裕泰语塞,沉眸低声下去“我不算是个男人” 楚辞听了微微不悦,望着依旧不抬头的男人,小脚往别处一拿,没有威力的怒道“我清清白白的跟了你,日后同床寝,同桌食,你再说这种话,是寒谁的心?” 一听她说话严肃起来,裕泰立即慌了神,双手握住洁白如玉的小脚,轻轻撩捧温水,浇在在脚背,软语道“那是我浑说的,不作数,日后再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榆木脑袋。 裕泰没听到回音,擦干了脚,就端起了洗脚水“你先睡吧,夜里冷,盖严实点。” “你去哪?” 裕泰顺手就把她脱下的脏衣服给收走“我去洗洗,很快就回来了。” 楚辞信以为真,也就不再问了,陌生的床帐里格外的冷,她坐在里面靠着墙角,被子搭在腰上,迟迟不躺下。 不多时,听到有关门的声音,紧接着灯被吹了,房中一片漆黑。 “裕泰,是你回来了吗?” 刚走进内房,正脱着外衣的裕泰手一顿“嗯,是我,快睡吧,早晨得起早。” 楚辞看不见,只听着人声很近,顺床就摸过去。 裕泰熟悉了夜的黑暗,不管多黑,他都能行动无碍,但她却不习惯。 握住伸过来的手,柔声回应“我在” 床帐里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不再那么冰冷。 纤纤细手主动与其十指紧扣,清音如鹃鸟的声音,倦懒中带着娇厌。 “有些黑” 被依赖的滋味,别提多让他受用,裕泰细心的给人盖好被子,慢慢躺下。 “睡吧,姑娘。” “嗯” 糟践 两人虽然离的远,但一只手被楚辞紧紧抓着,裕泰的心一直狂跳不止,加上幔帐里第一次弥漫着淡淡幽香,纵使闭眼强迫自己入睡,也无济于事。 终于,对面的姑娘睡了,温静的呼吸声阵阵传来,裕泰才敢在黑不见五指的深夜里睁开眼睛。 心中堆积的喜悦如同要爆发的火山,让他难以自持的回握着嫩手。 这辈子能让这么一个傻姑娘看上,也或许是上天给的补偿吧。 冷风催眠似的温柔刮了一夜,楚辞一夜好梦。 只是,迷迷糊糊的像是半夜,浅眠的楚辞听到有窸窣的穿衣声,过一会又停了。 昏暗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她醒醒神,不抱希望地轻声糯糯地喊了声“裕泰” 不料真的有人回答。 “我在,天还早,姑娘再睡会,早饭坐在灶锅里,你吃了再去太医院。” “好” 耳边传来关门声,周遭静了下来,就好像刚才是一段自己的梦话一样,如果不是还睡在监舍里,真就觉得是自己睡了一晚。 —— 转眼年假就结束了,太医院又热闹了起来,杨怀恩带回来两小坛自家腌制酸菜椒说要给楚辞。 在外值时,她将信将疑的尝了一小口,顿时酸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这么酸,怎么吃啊。”他捂着嘴,眉头紧皱。 年英公公一旁咧嘴笑呵呵“楚吏目吃不惯也正常,这酸菜椒做起来容易,做的好吃可不简单,能腌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 “公公说的对”杨怀恩急忙夺过话,瞥一眼楚辞道“你就是个大小姐,这好东西都不知道。” 噎得楚辞没话说,拿出过年炒制的山楂包,每人给了一包“这是过年炒出来的,成色好极了,我买了些,你们也尝尝。” “算你有良心” 天将晚,楚辞便收拾了,空中阴郁的厚云,一整日都是这样,冷飕飕的。 终于熬到天黑,拎起一小坛酸菜椒就出了太医院,归心似箭。 走出太医院的大门,就转到一条要道宫墙,平日从这过的人多的数不胜数,楚辞把酒壶大小的菜坛藏进袖中,小心翼翼地走着。 身边不断路过几行人,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楚辞贴墙而行,一路上该回避就回避,该行礼时就拱手停在原地。 眼看就到拐口,楚辞刚要快走几步,只见一行人,风风火火地来了。 趁着来人掌的灯笼,微微抬眸细看,竟然是长安,只得停下脚步,弯身行礼,静默着等人走过。 皇上为牵制前朝权势,特在宫中建立司礼监为内廷,为首有十二监,下设有四司八局。 各监各局现编制约有上千人,长安本就是司公总管,如今皇上改制,让宦官进入朝政,他便顺理成章的拥有了司礼监掌印大权,就连朝中奏折也经司礼监挑选后呈给皇上,下诏颁旨也由秉笔太监拟文,掌印审核,最后盖印。 这样一来,长安的势力如今可谓是如日中天,任谁都看得清,往后朝中后宫怕是要大变天了。 官宦不能人道,自然没有子孙后代可言,也因此成了皇上较之可信的人,但皇上这一举措,会让官宦迎来猖獗时期,这到底是好是坏,她不可知。 匆忙之中,长安已经走了过去,楚辞正要起身,却听到人折返回来,不禁把刚松懈的身体,又紧绷起来,毕恭毕敬地弯身站着。 一双缀着血翠、镶着金丝的冬靴停在眼下,楚辞将腰弯的更深了,开口道“下官拜见司公。” 虽然已经改制,但宫中对长安的称呼依旧不变,与从前一样,尊一声司公。 自打上次一面,有日子没见了,长安阴柔面气的脸勾起阴冷地笑,摸出怀中的扳指,摩挲着递到女子眼下。 阴谋怪气道“楚吏目好大的官气啊,这上千两的东西,转手就几百辆就给买了,也不问问可配得起。” 正是那日自己托人卖掉的玉扳指,楚辞稳住心神,尽量从容道“是下官不识,枉费司公厚爱,望司公息怒。” “哼” 长安冷哼一声,周遭的气氛瞬间降了下来,楚辞沉默着,不多时,鸦雀无声的宫墙中回荡着男人尖锐逼人的声音。 “你就是个白眼狼,这东西,确实不该赏给你,是本公大意了。” 白净的指拇搓着扳指表面,不管是细腻的触感,还是精美雕刻的纹路,都让他爱不释手。 这东西安卉要了几次他都没舍得,唯独那天想也不想的就给她,谁知转手就让她给卖了。 突然,眼底的欣赏之意不见,骤然降温的眼眸变得暴戾无常,反手注力,将扳指扔向宫墙,随即便是一声碎断。 长安突然动怒,让身后众人惶恐不已,个个噤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跟在最末尾的慎之眼瞅着这一幕,暗暗细衬,留了心眼。 “如今都让人弄腌臜了,本公自然也不会再要。” 轻蔑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浓浓的不屑,楚辞站在原地,等人走远后,才看向已经两段的玉扳指。 摊开手帕,将扳指细心包起,塞进袖中,暂且不提。 太医院离监舍距离不近,拐入狭小的宫墙,仍要走很长的一段路,楚辞一步比一步快的走,不远处裕泰竟在等着,顿时喜笑颜开地跑过去。 “裕泰” 这一声叫得不大,却难掩的欢欢喜喜。 看着刚才还神色平常的人,见到自己后就笑弯了眼睛,裕泰瞬间心中被填的满满当当。 弯身捞过她手里提的东西,一股酸辣扑鼻,问道“酸菜?” “嗯,杨怀恩回宫带的,盛情难却,我就带回来了。” 裕泰轻笑不语,转身就与女子往回走。 这边一般没多少人走,楚辞望向他空荡的右手,毫不犹豫地牵住,佯装若无其事,继续并肩走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裕泰猛地一愣,随即便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被女子牵住的手,神情失措道“姑娘,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楚辞默想道,但却没说出口,反倒是小脸一扬,无辜地看着裕泰“太黑了,我看不见。” “那....那...那...”手心里是对方柔软的小手,让他大脑已经想不了其他,生生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攥着吧。” 楚辞就吃准了裕泰不会丢开她,顿时欣喜若狂,把手攥得更紧了。 被勾引 “嗯~太凉了~死太监..” 呻吟的女子发髻未散,只是额间汗珠子滚滚落下,一丝不挂的身体露出花花白肉,两颗又大又白奶子上留有紫红的手印,乳头如熟透的葡萄硬挺着,顶端还残留着点点血丝,乳晕涨大一圈,像个刚哺乳过的妇人。 “啊~轻点~” 女人背部靠着宫墙,身上通红滚烫,双腿扎着马步,私密之处暴露无疑。 淫穴中还断流出透明粘液,旁边的人兴冲冲跪着爬来,狗一样喘着粗气,望着穴口一开一合的模样,头直接扎进女子腿间。 “啊~就是那儿~舔~啊...” 男人听着指挥,拼命伸长了舌头,一次次的送进松垮的阴道,引出的淫水荡漾,全部含入口中,一个咕嘟声,又都下了肚子。 两人玩得尽兴时,男人猛舔了几下骚处,摸过旁边早准备下的玉势,挑选了其中一个略大的,猛地冲进女子下体。 “啊——!”女子爽得叫出声来,直逼得子宫的肉穴极速收紧,粗大如阳具的玉势在身体里冲刺,让她满足不已,这会也不嫌弃凉了,整个人忘情的浪叫起来。 “嗯~嗯~快些..快些啊~” 男人听到这些,手下动作加快,尺寸惊人的玉势在小穴中来回抽插,每次抽出时都带出不少熟烂的红肉,随后又狠捣进去,惹得女人颤栗不止。 “宝贝儿,爽不爽.....” 男人趴在她的身上,手下未停,双唇咬着送到嘴边的乳头,噙着又吐出来,半调戏地问着不知东西南北的女人。 女人爽得没了力气,身体从墙壁上滑落在地,双腿被驾到男人的肩头,敞开的腿心正有一个更大的玉势,磨刀霍霍的往身体里推进。 她无力的甩了男人一巴掌,变脸温怒,嗔怪道“这么大,你想弄死我?死太监” 男人一笑,把插进一头的玉势拔了出来,手探进流水的骚穴,使劲搅鼓着,笑道“你这儿,我可比你知道,吃得下....” 抽出湿淋淋的手指,把液体抹在玉势上,又放入口中舔了舔,男人丝毫不觉得恶心。 掰开没闭上的穴口,一用劲,就畅通无阻的全部抵了进去。 在监舍院丛的一处,郁郁葱葱的几排青松下,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女,正大汗淋漓的喘息着。 几处监舍建在一起,偏巧就经过此处,楚辞一眼见此,顿时吓到失语,双眼充满恐慌。 裕泰见人吓得花容失色,立即把人拉到身侧,面向自己,轻咳两声,打断了正热火朝天的两人。 男人先察觉过来,回身见是裕泰,身旁还背站过一个女子,简单披了件衣服,颇感窘迫地谄媚笑了。 “原以为监舍这会没人,就放肆了,大人莫要见怪。” 此人与裕泰也算熟络,他为人不错,就是生性好色贪欲,经常与宫女私下苟合。 这几年做了掌事,玩得越发开放了,现在都敢明目张胆的在外头行事。 “速速收拾了离开。” 那人先是一愣,目光在楚辞身上转了转,忙不迭点头“是,是,这就走。” 男人哈巴狗一样的点头应下,靠着墙的女人却没有收拾意思,盯着裕泰俊脸半天,越看越觉得对胃口,想不到太监还有这样的俊郎君。 也不管身上是否有衣遮掩,修长的双腿大敞,正冲着裕泰。 喑哑的声音勾引道“内侍大人不如一起?奴婢一定伺候的您,终生难忘~” 妖声入耳,楚辞也不是完全看不见,透过树影她依稀看得清女子的身体,此时她正眼神火辣地望着裕泰。 但是心中气闷噎堵,小手抓住他的衣襟,裕泰低眸对上楚辞水波涟漪的眼睛。 “裕泰”声音细小如蚊,裕泰握紧她的手。 随后,冷冽如刀的眼神便投向赤裸的女子,眼里没有一丝被引诱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旁人从没有见过的冰冷。 裕泰无情地藐视着如同烂泥的女人,语气如常,只是眼底却隐着一份不同寻常的杀意。 “你是哪个宫里的?” 女子还以为是自己勾搭成功,扭着杨柳腰,双腿故作羞臊地微合,长音慢拖着“大人,奴婢是尤贵人宫里的,名叫青...” ‘啪’地一巴掌毫无征兆地落在女子侧脸,方才还与她雨云的太监,怒指破口“你这个臭婊子,还不住口,内侍大人能要你这种烂货。” 说完,又跪拜着裕泰,求饶道“大人饶命,绝无下次....绝无下次....” 太监及时的反应,让裕泰暂且收敛了眼中的寒影,就是有心,他也不愿在楚辞面前动手。 简单交代了一句,便牵着楚辞便离开了。 刚才还骚气熏人的女人被这一巴掌打醒,气得一脚踹开了死太监,骂道“你竟然打我,死太监。” “打你还是轻的”太监怒声反击,指着不知死活的女人。 “如今宦官掌权,你当裕泰还是你能随意言语谄媚的?他这次回宫早转了性子,若不是我刚才央求,你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知道吗?” 女人哪知道这事,顿时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半字。 —— 今夜无月,没有掌灯的路上格外漆黑,更别说是屋子,回到监舍后,裕泰先让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进屋摸出两根细烛,点上。 掌灯之后,才把人带进屋,女子依旧一声不吭,裕泰知道是刚才吓坏了。 太监和宫女苟合的事,在宫里不算新鲜,只是他没想到会让楚辞给撞上,还这般的... 望着抽回的小手,裕泰内疚不已,他不该抄近路走那条小路,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蹲下身,抬头仰望着她,温声细语“日后...咱们再不走那条路。” 楚辞还是不说话,冰凉的手交迭在腿上,头也不抬。 “是不是冷了,裕泰给姑娘倒茶。”裕泰怕极了,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脚下踩棉花一样,起身忙去倒水。 谁知刚一转身,女子的一句话,悠悠传来。 “刚才那....是个公公吗?” 气若游丝地问,像无数细针扎进他心里,倒了杯水,放进她手中,不敢在她身边多做停留,脚下本分又怯懦的后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点点头“嗯,刚才是隔院的刘掌事。” “那他们是对食?” 裕泰沉默,双肩越发低了。 白皙的手指紧捏着,望着瓷杯中的清茶,眼眸微动。 忽想起当日夜晚看到桂香幽会于连的事,加上今日所见所闻,一股冷意,从后脊背升起。 怪不得长安会对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原来所谓对食,还有这层意思。 “遗精” 半响,楚辞终于抬头,晶莹的水珠在眼眶中打转,柔弱的不堪一击。 望着裕泰,口中喃喃“裕泰,今日那些,我有些怕。” 这一声,直叫得裕泰肝肠寸断,疼的他难以形容。 眼见青白的指尖刺进手心,双膝跪在地上,夺过茶杯,心疼地掰开她的手,抚摸着深凹下去的几个指甲印。 强颜欢笑道“姑娘不怕,咱们不那样,只要姑娘开心,裕泰就心满意足了。” 不多时,窗外就下起了大雪,二月初正冷的时节,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楚辞洗了脸就躺下了,整个人不言不语,乖得过分。 等裕泰吹灯上床时才发现,今日她离的很远,几乎是贴着墙,这中间都能睡下一个人。 这么冷的天,万一着凉了怎么好。 不知道叹了多少气,裕泰半撑起身,把女子贴墙的身体往里放了放,动作轻得就像是个抱了团豆腐一样。 知道她没睡,裕泰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姑娘睡吧,我去庆德宫值更。” 一听人要走,楚辞再也装不下去了,长臂一伸,就扑进了男人怀中。 没一丝热气的身子凉得裕泰心痛,不等自己先开口,楚辞倒先按耐不住了。 “你要是走,我就睡不着了。” 这磨人的姑娘就是有这种本领,一句话就让裕泰建立起的城墙轰然倒塌,他也十分认命,谁让姑娘开口了呢。 两人同床共寝了快一个月,这还是第一次抱在一起睡,裕泰哄小孩似地轻轻拍着被子,没有心机的小姑娘很快就熟睡了。 晚上的心思总比白天活络,望着漂亮的脸颊,裕泰不禁想起今日所见。 他原本同楚辞一样,恶心太监那档子事,或者说害怕,除了根的地方丑陋无比,自己看着都嫌弃,又怎么能给别人看呢。 今日那女人言语勾引更让他连连作呕,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如果那人是楚辞.... 只是想着,脸上漫起红热,浑身引起莫名的兴奋.... 隔天凌晨,裕泰睁眼便异常清醒,他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伸进裤裆里,竟然是一片湿凉。 不是男人的东西,而是漏尿,裕泰傻了眼,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六岁就净身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刀是在宫里捱的,好在他挺了过来,没有成为死人,咬了叁天的石头,他乳牙都咬碎了。 拔新条(抽调尿道插的羽毛)的那天,当时几个掌刀的太监看着滋高的黄尿,都欣喜的祝贺他呢。 说这一刀割得利索,以后不会有其他太监那样漏尿的毛病,也不用大热天裹个棉布在裤裆里。 那时只知道自己很疼,到底年纪小,不知道个什么东西。 而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个怪物,就连做了个梦,流出来的都不是男人该有的东西。 幸好冬天穿得厚,打楚辞住进来,他从不曾脱过棉裤,所以没弄脏床褥。 下了雪的早晨,天还不见白,裕泰便从被子里起来,换了裤子。 雪没有停,院子里的井口被裕泰前一晚扎上了棉被,因此掀开里面没有冻上。 “哐当当”打起一桶冷水,倒进水盆里。 裕泰木讷地坐在矮凳上,上半身弯着,洁白的雪花落下冻红的双手,随即化成了水。 手里搓着换下的棉裤,动作干净利索,溅起不少的水花,打湿了衣角,他却浑然不觉。 这个早上裕泰数年后仍记得,那冰冷的一切,只有脸上的眼泪是热的。 等楚辞起来时,已经不见床上有人,想起昨晚自己又闹了裕泰,心一急,不由慌了起来。 赶紧穿好衣裳,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往外走。 刚出了内房,就见桌子上两碗小清粥,一碗豆腐蛋花,外加一碟昨天带回来的酸菜椒。 “姑娘醒了” 话音从门口传来,裕泰面向里站着,手拿着一笼白面馒头,温柔地看向楚辞。 屋外的白光应着浅青的官衣,好似给男人披上一层耀眼的光芒,楚辞赏心悦目地看着,不禁笑弯眼眸。 应和道“嗯,今儿早上没感觉到你起床,以为又走了,吓得我不梳头也要出来找你。” 这话没想让他回答,楚辞说完就笑着回了房,徒留下裕泰呆滞在原地,细品她话里的意思。 最后,裕泰嘴角还是绷不住笑了,这姑娘.... 两人难得一起吃早饭,裕泰目送着女子走了,才动身往庆德宫去,谁知今日皇上却突然驾到,要抽查太子写的治水文章。 裕泰位卑不得近身,只能在宫门外等候,约莫刚过一刻钟,长安从里面走出来。 眼神瞥了裕泰,迎风而立,宽大的红袍内衬着价值不菲的貂绒,看起来十分御寒。 扬手屏退了随行的小太监,长安面向外,望着白雪皑皑的皇宫墙瓦,若无其事道“都出宫了,还回来做什么?贪想这富贵?你可不像啊。” 裕泰依旧恭敬站着,脚下没有挪动半分,语气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反问道“司公好像很怕我回来。” “哦?本公掌管大印,何须怕你?” 裕泰似笑非笑,眼中颜色淡雅,缄默低下头去“那为何当日要致我于死地呢?” 风雪吹僵了白面似的脸,长安转回身,狐狸眼迸射出凌厉的光影,直视着裕泰,似乎要窥探出什么。 不答反问“裕泰,你回宫究竟为何?” “恕我不能答司公。” “呵,看来你跟我依旧不是一路人”长安冷笑,眼眸微合后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 “刚才太子爷举荐你到司礼监做五品随堂,想不到你也开始会吹主子的耳风了。” 这等于明说了他怂恿太子,裕泰处变不惊,从容不迫地与他对视。 眼中没有长安那样富有杀机,但犹如汪洋大海,可容纳万象,其魄力更加淡然。 “司公任掌印一职,无论皇上任何的决定,都要与您商量,下官不识几个字,司公是知道的,所以这随堂一职,下官愧不敢当。” 如此好说话倒让长安有些惊讶,司礼监日渐拔高,且手握实权,他竟没有要挣一席之地。 看来燕雀始终都是燕雀,又怎么会有鸿鹄之志。 “既然当事人都开口了,那本公就不强求了。” “多谢司公体谅。” 不一会,太子赵显弘便出来了,裕泰见人今日脸上没有不悦,看来功课交的不错。 主动跟上后,便问道“爷,今日午膳在哪里用?” 赵显弘想了想“去宋淑妃那吧。” “是”裕泰回身立即交代小太监,通知宋淑妃准备迎驾。 挨了一脚 后又说道“爷,安太保已经晾了几日,今日若没事,就见了吧,他毕竟是元老,又想辅佐爷,毕竟不是坏事。” 太子一想起那个只会说大道理的元老,就头晕不已“你是不知道,那个太保一见到本太子就唠叨个没完,还有那个荀太师....” 太子叁师,即为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负责以道德辅导太子,且谨身护翼,为东宫辅臣。 作为太子的内侍官,裕泰有责任督促太子进学,见他苦恼,只能开口劝解“太子爷,叁师是您的辅臣,也是您日后的左膀右臂,就算不喜欢,也要亲近学习,日后君临朝政时,才能做个有道明君。” “说此,父皇有意将实权交给司礼监,本太子推举你做五品随堂,你又为何拒绝?” 裕泰躬身,与太子低语解释“太子对奴才的心意,裕泰心领了,只是五品随堂,裕泰当不得。” “且不说奴才目不识丁,没有资格,历来皇上一向反感太子与官宦交涉,奴才既是太子的人,自然就不能插手掌握实权的司礼监。” 裕泰点到即止,说完便退到一旁。 赵显弘这才如梦初醒“那你叫本太子多于叁师学习?” “叁师是皇上钦点的东宫辅臣,您与他们交涉并无不可,而且他们又是元老,位列叁公,日后朝堂上太子也可依赖。” “好裕泰,你想的周全,就该如此。” —— 叁月莺飞草长,万物开始有复苏的迹象,虽然天气不见回暖,但晌午的阳光明媚地不像话。 眼看枯干的枝头盈盈冒出浅绿,房檐下的春燕又有几只开始筑巢,池水碧波荡漾,便知道春天已经不远了。 几日太医院领俸禄,楚辞参加过春季考试后,就去会计司寻年英公公。 日头渐矮,晚霞渲染着半边天,斜阳照过宫墙,形成一幅优美画卷,女子青黄官衣款款走着,俊秀的侧脸含着轻笑,融入这一副墨宝。 司礼监掌权后,不光是太监宫女,就连太医院也要先去司礼监请示后,由批红太监批示后才可以去会计司领钱。 楚辞去了会计司扑了个空后,又转道来到新起的司礼监内务。 信步走入,院中房檐下摆着一张桌子,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公公坐在里面,手里拿着朱砂红笔,应该就是所谓的批红太监。 不少人正排着队,楚辞踮脚四处张望,年英公公已经排到了最前面,遂抬脚走了过去。 “哪个宫的?” 批红太监眼皮都懒得抬,阴气过盛的嗓音拖着慵懒的长调。 年英急忙递过太医院盖印的汇票“太医院的,共一百叁十人,院使、左右院判、御医......” 任由人口若悬河地说着,批红太监竟来了精气神,拿过汇票单子上下好好端详一番,问道“认识你,不就是那个外值的太监吗。” “是,是奴才。” “哼”批红太监轻哼一声,望着汇票,竟放下了朱砂笔“你们外值的人,现在都好的官威啊,上个月,杂家膝盖关节疼得要了命,命人去请医,不知道是不够格比不了别的公公,还是瞧不起杂家,请了两回也没请来。” “这..”年英一下就被堵得哑口无言,他脑子本来就笨,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想也不想就噗通跪在地上“姚公公恕罪,是奴才们疏忽了。” “疏忽了?”姚子升哗的一下变了脸,顿时气得拍案坐起“也不掂量自己多少分量,狗东西,谁给你的狗胆。” 年英年过四十还是个无品无级的太监,就是因为他得过且过,不与人争抢,有些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就为图个平安。 谁能想到今日来领个批红,就得罪了那么大的官,顿时吓得连连叩头。 “姚公公息怒,是奴才有眼无珠,您大人大量不与小的计较.....” 同样是四五十岁的人,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地位低微到尘埃里。 楚辞看着踌躇在原地,若此事姚公公只是想发顿邪火,那自己上前反而把事情扯大,可若做事不理..... “杂家可以不与计较,那太医院外值的人,这个月的钱就先别拿了。” 说完,只见姚公公拿起了朱砂笔,蘸着血红的颜色,就往汇票上落。 他这样低微的太监,每月就指这点月钱寄给母亲,怎么能被他给划掉,眼见就要落笔定死,急得起身抽回汇票,红着眼圈的哀求道。 “不要啊大人....” 这是楚辞第一次见到人如此激动,竟然敢去忤逆四品批红,再也站不住,冲了过去。 一边的小太监跟着姚子升时间不短,早就已经猖狂惯了,见年英竟敢站起来,一脚狠狠的踹了出去。 就在这交杂错乱的一瞬间,楚辞刚好站到年英身边,生生挨了这一脚,整个人站不住的摔倒在地。 “楚姑娘...楚姑娘.....你没事吧。” 年英没等到该来的疼痛,睁眼就看到楚辞被踹倒在地,慌忙蹲下扶着人。 其实疼得要命,小腿骨处一动就疼,楚辞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眼泪,挤出一丝极其牵强的微笑,双臂借着年英的力,缓缓站起身。 “没事,公公你没事吧。” 其实楚辞早就发现年英性子软,身边也常有人嘲笑他跟个姑娘似的,今日竟发现他哭了,心里不免同情,转头看向正看好戏的姚子升。 “拜见姚公公。” “你是何人?” “太医院吏目,楚辞” “哦”姚子升便阴森的笑了“你就是那个外值的吏目吧。” 太医院吏目虽多,但只有她一人破了不给宫人出诊的规矩,所以姚子升早就知道她的大名。 只是他没想到会是如此年轻的小丫头,说起话来正色不已,一点不露怯。 “楚辞在此先给公公陪个罪,上个月大雪一连下了几天,下官连日出诊外值无人看守,年英是为了我不受责罚,所以才推了许多请医,还望公公不要怪罪于他。” 姚子升才不吃这一套,抬眼瞧着胆大的女子“那您是说,本公湿寒症犯得不巧了?该挑您有空时才病了?” “下官绝无此意”楚辞上前一步,故意隔开后面排队的人,走近姚子升弯身细语“公公也知道太医院不出宫人的诊,所以外值的人一直都不多,上次是下官怠慢了,日后公公若是再有不适,只管来外值知会一声,只要下官当值,必定即刻前来,不耽搁一刻。” 小丫头说得头头是道,句句都掐在他的心坎上,最主要的是看着干净,说话不像别的宫人那样谄媚,就凭这点,姚子升还是挺喜欢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取悦杂家?” 楚辞恭敬弯着腰,头又低了半分“下官只是小小的吏目,只会抓药治病,若公公您能用得上,就是下官的荣幸。” “行了”姚子升看着越发低下的腰身,大手一扬示意人站直,兰花指点着楚辞“杂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你可要说到做到,不然日后你用着杂家的,可比杂家用你的时候多。” 一听这话,楚辞才敢大松一口气,俏脸笑盈“多谢公公” 望了眼转脸又笑了的丫头,姚子升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拿起朱砂笔潇洒的一勾,捏嗓哼了句“出息” 楚辞才不管那些,拿过勾过的汇票,眼珠一转目光落在年英身上“那..太医院就先告退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大概就是这样吧,姚子升又恢复了刚才的懒惰,头也不抬地嚷着“走吧走吧,哭哭啼啼没个清净。” 一人足矣 领完钱后,原本隐隐作痛的小腿越发感觉到痛感,差不多也到了散值的时辰,楚辞打发了年英,就独自回了监舍。 今天裕泰要值更,不到半夜回不来,以往她都趁这个时候在房里洗澡,以免被裕泰撞见,抹不开脸。 挨了那小太监一脚,不用想也知道小腿该肿了,强忍着疼,脚步一深一浅,等烧好了热水,褪去冬天里叁层外叁层的衣裳,舒服地进入浴桶。 热水漫过细滑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浸入水中,烟雾缭绕的蒸汽熏得她浑身舒爽,在温热中心思沉静,解了一天的疲乏,顿时什么都忘了。 玉臂撩起浮在水中的花瓣,纯净的水花顺着白藕似的膀子流到优美的脖颈。 大约的太舒服了,泡了一会后就觉得睡意朦胧,浓密细长的眉睫开始打闪,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水已经凉了。 一声焦急地推门声把她惊醒,娇丽的脸蛋顿愣,睫毛骤然睁开,还不及感受周身的冰冷,冲入眼帘的,竟是疾步走入内房的裕泰。 她睡意全无,浑身赤裸的躺在木桶中,两人相视,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楚辞一脸惊慌,天鹅般的脖颈紧张地后靠,白皙的肌肤上挂着水珠,从脖颈上一点点流到锁骨。 玲珑精致的骨架勾勒出致命的弧线,浑圆小巧的胸部没入水中,只留一道令人遐想不已的乳沟,雪白的膀子交迭在胸前,挡住了乍泄的春光。 流着泪的烛光应着水波,折射出几道光,紧贴着女子如剥皮鸡蛋的脸颊,楚辞慌极了,潋滟的水眸无助地看着裕泰,黛眉紧皱。 裕泰的脸臊成了红虾,在人哭出来之前,急忙反应地转过身去,撩帘子出了内房。 看人出去,楚辞快速出了木桶,急忙擦身穿衣。 坐在外房的木凳上,裕泰心脏狂跳不已,几乎就要跳口而出,双手攥着药瓷瓶,想要故作镇定。 奈何脑子根本就不听他的,满脑子都是楚辞方才的模样。 他从没有这么乱过,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可又不知自己在急什么。 忽想起门没关,起身跑到院子里落拴关门,其实他的监舍几乎没人来,落不落拴没是那么不同。 可想到女子在房中洗澡,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占有欲,查看了几番,才放心的回去。 这回他连房门都没进,非得是在寒冷的院子里冻上一冻,才觉得无名火才稍微按捺住。 楚辞穿上新洗的洁白里衣,半响也不见人回房,以为是人又走了,不确定的走出房门,一看究竟。 人哪是走了,分明就在自虐,大冷的天,就站在冷风口上,冻得脸都青了。 这要生病了还得了,楚辞在门口张嘴轻唤道“裕泰” 握起人的手,楚辞吹着哈气,皱眉怪道“站在哪里做什么,不冷吗?” 刚消下的火,被这紧拉自己的小手再次燃起,裕泰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提醒自己要清醒。 “姑娘的腿如何?” 楚辞这才看到他手上的药膏,明白了他这会回来的用意“你是回来送药的?” 裕泰不否认,扶人坐到床上,打开药膏,清凉的薄荷草,味道怡人。 蹲下身“宫里有事,窜地比火都快,伤的是哪条腿?” 楚辞想想也是,抿嘴着,轻轻把裤脚卷起,露出外侧的小腿。 已经淤青一片的细腿,让裕泰看了揪心不已,手指蘸着药膏在手心,双手揉开药膏,慢慢按了上去。 “嘶”疼的楚辞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过一会就不觉得疼了。 裕泰知道她怕疼,也没敢太使劲,一手可握的小腿别说多细了。 “你就这么回来了,太子不怪罪吗?” “今日太子在上课,有伴读太监在一旁使唤,我在外面守着也是守着。” “那....你是刚知道我受了伤,就过来了?” 女子外侧头看着他,抿着嘴的偷乐。 裕泰听出她乐呵,低下头,避而不答。 虽然是这样,但生理反应可骗不了人,耳颊悄然爬上的红热,直染红了他整个俊脸,正被楚辞全部看在眼中。 刹那间,楚辞觉得自己心都恍惚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想亲近,甚至想.... 俯身过去,蜻蜓点水地吻,落在男人的嘴角,楚辞的心扑通狂跳,小脸微红。 裕泰没想到女子会如此大胆,竟然会亲吻自己,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瓷瓶咕噜噜的滚落在床单上。 “姑...姑娘....” 他呆若木鸡地抬头,女子嫣然一笑闯入眼帘,周遭一起都失去了颜色,只剩楚辞一人,似妖孽般,蛊惑着他。 亲都亲了,这一声姑娘让楚辞突然有了别的想法,手臂撒娇般的拉住男人的手,朱唇微启“父亲说,我是母亲送他的一首小词,所以给我乳名起做词儿,双亲下世后,就再没人这么叫我,日后你这么唤我,好不好?” 裕泰正沉迷甜蜜的织网,听闻她双亲竟已经下世,不禁又疼惜不已,也不管什么该与不该,鬼使神差地应下了。 “好” 只是这一应,以后之事,便再也撂不开。 得之他幸,失之便是他命。 上了药,裕泰就将人塞进被窝,怕她冷,灌了羊皮水袋,塞进她怀中。 “你快去吧,我等着你回来。” 楚辞躺在床上,眉目如水般温柔,话是这么说,紧抓的小手却一点也没有松懈。 自从遇见她,他觉得自己前二十年都白活了,以前他就是个行尸走肉,混吃等死罢了。 而现在他尝过了酸甜苦辣,这娇嫩的小手一旦握上了,就恨不得长在一起,撒不开才最好。 想起她怕黑,特意说道“姑娘怕黑,蜡烛不吹了,困了就睡,不必等我。” “你叫我什么?” “词...词儿”裕泰十分别扭地叫着,又觉得自己冒犯,低下头继续说道“我就先去了。” 虽然说得僵硬,但生涩的样子让楚辞雀跃不已,明知故问道“我....是你第一个对食吗?” 裕泰神色更加羞涩,挺大的人,此时头快低成了鸵鸟。 在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手里的手被抽走,紧接着耳边传来隐忍的低语。 “姑娘一人,足以。” 裕泰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楚辞一人闹个大红脸,虽说人老实,但这开窍也太快了。 杖行 当晚,她睡得分外香,梦里少有的宁静。 次日天不亮,楚辞就睁开了眼,搭在外面的肩膀冻得生疼,卷缩回被子里。 这个时辰裕泰差不多是时候起了,手摸过去竟是一片冰凉,顿时睡意全无,坐了起来。 耳边传来电声雷鸣的轰响,房檐下的水流不止,楚辞靠墙坐着,透过窗棱上的微光,扫了眼内房,确实不见人的踪影,顾不得冷不冷,径直下床穿鞋。 推开门,一阵瓢泼大雨从房檐下吹来,狂风夹着雨丝扑在脸上,冷的她清醒万分,衣襟上瞬间颜色深了一层。 难道是昨夜下了雨,没有回来?楚辞这样想着。 纤细的手臂抵住房门,好半天才关上,转身房中昏暗无比,一种落寞的孤独涌上心头,说不出哪里来的,楚辞叹了口气,就回房换衣裳。 雨势越来越大,门前已经积水,楚辞收拾梳洗之后,倚门望着地上雨滴砸出的涟漪发呆,直到差不多该当值时,才撑把雨伞往太医院行去。 天空暗沉,成块的黑云压在头顶,时不时划过几道闪电,紧接着就是雷声大作,听得人好不心烦。 兴许是天气影响,楚辞闷闷不乐写着药单,到了中午饭点,年英叫了几次他才回神。 “姑娘是怎么了,魂不守舍。” “没什么”楚辞望着黑白不分的天,以此为由“今天雨太大了,没有日头,看不清时辰。” 楚辞傻笑着糊弄过去,简单地拾掇后就进入御药房,还没等看今天有什么菜时,只听耳边传来几个太监正聊天,说的是什么一滩血,犯大忌.... “你们在说些什么?” 年英喜欢听这些,又因为脾气好,所以人也爱跟他说。 见他问,就都凑过,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我来说...” “你听我说....昨夜里皇上去太子爷那查功课,结果太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内侍官就插嘴说了句,为太子解围。” “司公当时也在,直接说内侍官谗惯太子爷,什么蛊惑主子...按了不少罪名。” 楚辞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急忙追问道“那后来呢。” “司公可是掌印,皇上当然信他的了,当时就要把内侍官杖毙,若不是太子告求了一番,估计人早就被乱仗打死了。” “咣当”一声,楚辞手里的空碗跌落在地,碗身当即就是两瓣。 众人皆投去疑问的目光。 “那现在内侍官在何处?” “昨夜里,被拖去慎刑司挨了四十大板,估计这会没了半条命吧,清晨起,路过慎刑司,还看到院里有血水呢,既然是司公底下人动的手,估计身上都给打烂了.....” “啧啧啧....真是可怜..” 年英亲眼见着楚辞小脸变得煞白,来不及问,只见人就直接冲了出去。 “楚姑娘....您要去哪啊?”年英晚一步没赶上,望着水色浓重的雨幕,嘀咕道“倒是带把伞啊。” 雨水磅礴而下,急湍的积水渗入宫墙边角,电闪雷鸣中天空黑了下来,明明是中午,却暗的跟夜无差。 楚辞提起衣裳在雨中狂奔,脚下的每一步都激起千层浪花。 楚辞一路狂奔回到监舍,大雨将她浑身浇透,额前的碎发零散的贴在脸上,脚下的步子比暴雨要急的多。 好不容易到了,她推开门大喊。 “裕泰” 房中平静至极,还是她走时的模样。 女子彷徨无措,眼前一片发黑,险些摔倒在门边,她扶住门,六神无主,忽然又想起什么。 “小松子,对。” —— 这厢,小松子刚准备给裕泰换药,端了盆热水,盆沿上搭着几块干净的棉布,望着乌漆嘛黑的天,从柜子里拿出一根蜡烛,在床前的矮凳上点着。 “师傅,该上药了。” 床上,裕泰褪去衣冠,趴在床上,面色如尘毫无血色,嘴唇煞白透着乌青,额间沥沥冒着虚汗,眉睫被疼出的汗水浸湿,双目紧闭。 一束黝黑的长发垂在脖子上,背上的白色衣衫被伤口浸湿,清晰可见的伤口,深浅不一。 从昨夜到现在裕泰都处于半昏迷状态,疼到耳鸣的他已经听不到小松子的这声师傅,苍白的嘴唇微张,嘴里的肉清晰可见的几道牙痕,没出血,但伤口却深的吓人。 很显然知道人已经不省人事,根本不会回答自己,小松子鼻尖一酸差点又哭了起来。 把太子爷一早送来的金疮药拿出来,一把擦掉眼角的泪水,开始净手。 恐怕压着伤口,小松子不敢盖太厚的被子,双手掀开褥子,一丝不挂的下身鲜血淋漓,他颤抖着双手把上衣卷上去。 腥黏的鲜血粘着伤口与衣料,刚一动,就疼得裕泰倒抽几口冷气,血肉模糊的下身颜色又重了几分。 那些人下手极狠,若不是裕泰身体不错,估计难捱过这一次。 小松子拿过湿棉布,轻轻蘸着烂肉,紫肿的股肉被打的血肉横飞,没有一块是好的。 虽然奴才命贱,但怎么就下这样重的手。 昨夜抬回来时,那亵裤被板子打的几乎都长在了肉里,别说是动了,他连碰都不敢碰。 几个老公公前来帮忙,把布生抽出来,当时裕泰叫喊得彻响云霄,几乎把喉咙都扯破了。 从大腿到腰背,裕泰就像是上了屠宰场的案板,被狠心之人生生剁碎了骨肉,小松子捏着一把又一把的手汗。 约莫过了一炷香才清理完毕,期间裕泰只刚开始哼了哼,之后就没了动静。 “师傅,您忍着点,开始上药了。” 小松子说话都是颤音,打开昂贵的金疮药,倾斜,一手指慢慢抖动瓶身,面粉似的药末,撒到往外翻的烂肉上.... “嗯——!”裕泰只觉得浑身被烈火焚烧,他用最后的清醒,把头埋进湿透的枕头里,早已经嘶哑的嗓音,发出低吼。 痛声持续了很久,如同被射伤的野兽,央央无力的发出渗人的哀鸣。 刚进院子的楚辞被痛吼声镇住脚,随后又加快脚步。 拍门道“小松子,裕泰在这儿,对不对.....” 小松子没有反应过来,拿着瓷瓶望向门口。 几乎疼晕的裕泰一听人声,强撑着仅剩的意识,手臂颤巍巍的拉过褥子,盖住身上的血红。 脸上的大汗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滴在床上,脸色骤白,衰竭干涸的嗓子漫过血腥,他梗直脖子,拼命的吞咽。 薄唇张开,用近乎失声的嗓子,一字一句的嘱咐着小松子。 “...说...说我..好...好,让她先...先...回去。” 小松子放下药,急忙照办。 胯下二两肉 “楚姑娘,师傅他睡了,您先回去......” 不管他说的多么无碍,看到他通红的眼睛,楚辞就什么都不信了,一把推开门,往里面闯去。 “姑娘...姑娘....” 小松子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楚辞站在床前,看到了床上半死不活的裕泰,一路上强忍的眼泪,顿时断线的流出。 淋了一路的雨,女子落魄中尽显憔悴,裕泰强打精神睁眼,本想让她回去,可映入眼帘的是她浑身湿透,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张不了口。 “姑...娘...,会生.....病的。” 不成人样的男人,几乎失声的嗓音,眼前的一盆血水,以及这句关心自己的话,都成了她无处宣泄的苦闷,眼泪更加汹涌地落下。 她难以自控,在原地涕声抽噎,一双水眸湿哒哒地倒映着男人的身形,抬手用衣袖抹去眼泪,几步上前,就要掀开他身上的褥子。 哽噎道“你让我看看。” 眼前刚看到一片红,就被掩盖住,裕泰反应极大,压住被子,一手恐慌地推开了楚辞。 楚辞没料到自己会被推开,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男人,眼角一红,重新上前,执拗的要抖开褥子,一看究竟。 本就已经疼得极限的裕泰死死把被子压在身下,浑身的肌肉都在狰狞着颤抖,嘴里不断嚷嚷着“你走....你走....回去。” “你就让我看一眼,裕泰,我就看看你伤的怎么样,好不好..” 他越是这样,楚辞就越难过,如果不是伤的厉害,为何要不给她看看。 虚白的冷汗浸湿刚上完药的伤口,撕扯中的疼几乎是把伤口再次生扯开,裕泰只觉得眼前恍惚,能看到的只有一阵红、一阵白。 他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所以撑足一口气,吼向楚辞。 “滚....滚....滚...” 小松子见此情形,大概明白了师傅的自卑,太监身有残缺,早不成人样,如何能给心尖上的女子看见。 上前劝阻道“姑娘先回吧,师傅在我这,您放心。” 裕泰发丝凌乱,一手拨落了血水盆,双眼暴突瞪着楚辞,苍白的脸如同断气之人,双手紧攥着被角,口中暴怒惨吼,活像索命冤魂。 楚辞望人突然撒起癫狂,吓得神情呆滞,眼泪横流,不可置信地频频摇头。 小松子好言说了一堆,才把人送出门,回来一看师傅,人已经面目朝下,晕死在床沿上。 雨,连绵不止的下了一整天,从太医院散值,楚辞回到监舍,在门口遇到前来送东西的小太监。 递过食盒和一包油纸“这是松公公让送来的。” 楚辞不以为然接过,道谢后就进了屋。 漆黑的房屋让他想起了裕泰的手,以往这个时候,他总是先进去,然后过来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样的领进屋。 然后去做饭,一般都是一碗清汤面,她却吃得很开心。 点了灯,房间静的吓人,拿出食盒里的饭菜,楚辞没有哭闹的吃着饭。 上床时,忽想起那一包油纸,又起身下床。 打开,是十几根细烛,楚辞望着望着,眼中就升起了水花。 ‘姑娘怕黑,这蜡烛就不吹了。’ 那晚,楚辞把桌子拉到内房来,从柜子里拿出所有蜡烛,一个个的点着,整个房间亮的就如同着火了一般。 她身着洁白的单薄里衣,歪头双臂抱膝,窝在床沿上。 叁千烦恼丝垂在身后,几缕搭在胸前,一双灵动可人的杏仁眼望着房中摇曳的烛火,两行热泪盈盈不断地淌着。 这面,回去的小太监也回了小松子,直到御膳房散值,他才得空把这话告诉裕泰。 “师傅,您与楚姑娘已经对食,为何怕她看见?” 裕泰睡了半天,精神稍微缓了过来,但依旧是吊口气的活着。 听到蜡烛已经给楚辞,就好像了却了一桩心事,一合眼就又睡了过去,根本没来的及听小松子问的话。 次日,大雨止,房中桌上满是残烛蜡泪,眼见已经天亮,僵坐了一夜的楚辞微微动了动身,洗漱后,穿上官衣,便出了门。 一整天她寡言少语,跟平日并无不同,只是精神上差了点。 “楚辞,你明天就值夜更了,可要养足精神啊。” 女子努力挤出一抹笑,投去让她放心的眼神,之后又继续炒着黄芪。 又是一晚,楚辞推开门,依旧漆黑一片。 打了桶冷水,简单的洗漱后,直接摸黑脱了鞋上床,昨夜她点完了所有蜡烛,今晚就无蜡烛可点。 抱过裕泰的枕头,上头有股让她安心的皂荚味,第一次觉得床很大,很冷。 这一夜她半睡半醒,刚眯上眼睛就觉得有人回来了,跟平时裕泰回来的动静一样。 再细听,院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又闭眼入眠,刚要睡着,又听见声响,急忙侧耳细听....如此一夜,反反复复。 这天过后,楚辞就开始值夜。 经过一场大雨,批红太监姚子升的风湿又犯了,疼得他苦不堪言,无奈之下连夜叫医。 楚辞言出必行,一听是姚子升,便冒雨赶来。 早知他是风湿,略加诊脉后,就直接拿出带来的青风藤、桂枝、附子、枸杞子、鹿茸、黄芪...等治疗风湿的草药。 “可有煎药的炉子?” “有” 眼见姚子升疼得大汗淋漓,急忙先泡了杯独活水,给他止痛。 过了一会,药效开始发挥作用,歪在床榻上的姚子升才微微好了些,怀里抱着汤婆子,身上盖了床貂皮褥子,央央说道“可疼死杂家了。” 正看着火的楚辞没有回话,说不上呆滞,但始终兴致低落。 “呦,这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哭丧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楚辞知道是在说自己,低下头,继续默不作声。 姚子升离她有段距离,但眼神极好,一瞅这小模样就知道不是真的挨欺负了,受了气倒是可能。 尖细着嗓音,接过小太监递来的茶,吹了两口“是因为内侍官吧。” “公公...如何知道?”楚辞心虚看过去。 “宫里有什么事是本公不知道的”姚子升白了一眼,人都以为御前伺候的风光,谁能知道担的风险啊,不免有些同情继续问道“他前些日子挨得可不轻,现在怎么样了?” 此话问得楚辞一阵落寞,双眸下落,摇头道“下官不知道。” “不知道?”姚子升好奇“你俩同屋吃食,同榻而眠,你不知道?”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打湿前襟,楚辞急忙掩饰的背过身,抽了抽鼻子,语气带着几分气恼的回道“他数日没回监舍了,什么伤不伤的,我更是没见过。” 好端端的就哭了,这让冷嘲热讽的姚子升一下没了主意,看丫头不像是薄情寡义之人,难道是裕泰的问题? “你俩睡觉,他没脱过你衣裳?没有摸过你?” 如此粗鄙的话让楚辞面红过耳,咽了流出的眼泪,红着眼眶疑问地望向床榻。 看来是没有,姚子升顿时笑得人仰马翻,连伺候的太监也都抿嘴地笑了。 “哈哈哈....他可是真疼你啊,小丫头,舍不得让你见到那些脏心的东西。” 姚子升说这话可是真心实意,凡是对食哪有真的盖棉被纯聊天的,也就是这内侍官真疼极这丫头,让她乘着自己这棵树,也不动她一根手指头。 楚辞的神情极其复杂,收回目光,又坐回炉火旁。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他既然这么疼你,等自己养好了,就会自己回去了。” 姚子升说完,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汤婆子上头的锦绣唐彩,像似说给自己听的,喃喃低语道“太监可不是男人,少了胯下这二两肉,在谁面前都抬不起头。” 炉上碳火熄灭,留下不可复燃的黑灰,楚辞出神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公可否告诉我,别人对食,都是什么样的?” 别人对食不是这样的 一味相思,胜过世间所有的磨难,裕泰就是这么感觉的,这几日也没听见女子什么消息,趁着天没亮,就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回到监舍。 天冷,身上的伤口总算是结了一层薄痂,虽然能动但仍是疼的钻心彻骨,裕泰小步走着,只觉得身体没有一处不疼,被牵动的伤口每一步都是煎熬。 不知用了多久,可算看到监舍的院门,刚要抬手却发现,门口上了锁。 或许是心有灵犀,他踉跄地转身往来时的宫墙看去,清晨的白光偷洒下来,落在女子的肩上。 那一瞬,仿佛是自己因思成疾,眼花了。 等了一会,女子身影没有随风消散,他才明白过来没有眼花,真的是楚辞。 正身站稳,苍白的嘴唇努力扯出大咧咧的微笑,显得刻意至极,轻声喊了句“姑娘” 楚辞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狂奔着冲进男人怀里,双臂紧紧将人抱住。 男人差点没站稳的栽倒,好在身后就是门,帮他撑了一把,不然他就接不住她了。 忍着疼,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哄道“姑娘,不哭了...不哭了...” 楚辞哪能听他的,憋了几日的眼泪,放肆的流在男人衣肩上,颤抖的双肩,伴着浓重的鼻音,哽咽“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的把我扔在这啊。” 越是这样,裕泰就越内疚,想起当日冲着她大吼,心里就刀剜似的疼。 但他又没读过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能紧抱着人,连连道歉“是我的错,不该吼姑娘,还把你丢在这,是我该死...” “那你回来住,好不好?” 裕泰说不出拒绝的话,边给她擦着眼泪,忙连连点头。 —— 叁月春盛,嫩芽抽新,褪去一冬的寒冷,取而代之是清凉的微风,天还是有些冷,但阵阵春风吹过宫墙,倒是让人犯起春困。 宫中的梨花也先后开的鲜艳,迎春花被暖风吹开,羞红着脸颊,盈盈带笑。 楚辞难得休沐,一大清早就起床煮了把面汤,添几根青菜,窝两个鸡蛋。 裕泰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软褥,不断抬头看向厨房,生怕会出什么事。 只听一声好了,热腾腾的面被她端到床前,才放心下来。 这碗面显然清淡的没有味道,估计是第一次下厨,紧张的忘记放盐,刚一入口,女子就不妙的皱起眉头。 “我...没放盐。” 裕泰笑了笑,还不及开口,只见坐着的人起身就去找盐。 等她回来的时候,脸上欣喜的模样,让裕泰喜不自胜。 眼看她就要往碗里撒盐,裕泰急忙双脚踩地,握住纤细的手腕,温声的笑道“这是糖。” 表情急转直下的脸蛋,让裕泰抿嘴笑了,拿过她手里的糖,慢慢一瘸一拐地去厨房换盐。 勉强算吃过饭,楚辞坐在房中裁着白色衣料,时不时往裕泰身上比划。 原先她并不喜欢甚至瞧不上这种缝缝补补的日子,总觉得就算嫁人也要嫁一知己,能传书递简,梳理文章,不说文采了得,也要满腹经纶。 但希望终究是希望,裕泰没读过什么书,也不认几个字,但文人才子又怎么会给她铺床迭被,闲话家常呢。 “是不是闷了?” 裕泰看人半响不动,心中不由胡思乱想地问道。 他清楚自己不是有趣的人,没读过书,不知道古今的典故乐事,又一直在深宫里没见识过什么新鲜东西。 他有的、会的、懂得,不过都是如何侍奉主子,其余的他什么都不会。 楚辞却不同,她虽然看似娇弱,但骨子的刚强是别的女子都没有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懂得医术。 简直就与自己有着千里之差,两人之间的沟壑,犹如明珠与芦席。 两人心思不同,楚辞回神,浅浅一笑,含情脉脉地看着裕泰,若有其事的问他。 “裕泰,如果你是个大家公子,会去我家提亲吗?” 莫名一问,让裕泰心思翻腾,他收回看了她一上午的目光,默默低下了头。 “我...不是。” 裕泰直接否决掉了她的假设,一句我不是,低沉又带着悲伤。 欣喜雀跃的火苗,被男人的否认给浇熄,此刻间,这个不合时宜的问,打破了他们之间温馨的氛围,使得一瞬间气氛凝重起来。 不多时,小松子趁着午饭时间来了。 尽管人是回来了,但裕泰始终不让楚辞碰,每次依旧是小松子拿着药来,上完药再回去。 放下针线,女子起身就走了,连场面话也没说一声。 “师傅...楚姑娘这是怎么了?” 楚辞再回来时,已经是两个时辰后,手里捧了两盆从乐坊带回来的月季花。 进房,裕泰姿势不动的半躺着,双眼微合带着倦意,但又没睡着,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 不由心软了下来,将月季放到窗台上“吃了吗?” “嗯”裕泰动了动身体,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转过身,桌上的针线被收到床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满满的补品,都是些特别名贵的药材。 “谁来了?” 女子坐在床沿上,大约是日头晒人,额头一层薄汗。 裕泰抽出怀里的手帕,擦去她额头的汗“太子爷命人送的。” 从裕泰挨了打,太子爷就不断地差人送东西过来,身为一个主子,他算是十分爱护奴才的。 可楚辞还是气不过道“你这一身伤,就是因为太子才招的。” 还有那个长安... 裕泰心态很平常,没有她那么大怨气,笑说“太子爷是我的主子,这是我分内之事。” 楚辞不想与他说这个,伸个懒腰,双臂张开,钻进他怀中,脑袋枕着裕泰的肩膀。 这两日,楚辞动不动就往他怀里钻,裕泰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她刚一凑近,本能的就抱住了她。 跑出去这么久,估计是乏了。 褪去了冬衣,人显得更加较小,一臂就能圈住,裕泰抬手拍着她的后背,询问道“是不是困了?” 楚辞点点头,缓缓眯上着眼睛,闻到裕泰身上淡淡的清香,又突然睁开,抬眸望着男人,束起的长发有点湿潮,肯定地问“小松子给你洗澡了?” “嗯” “为何你让他上药洗身,却不愿意让我碰一下?”楚辞皱着小脸,质问。 裕泰被问得一身汗,为难的找着借口“我与他同是宦官....” “可我是你的对食,你少唬我,别人对食不是这样的。” 羞得无脸见人 楚辞苦着巴掌大的小脸,激动的诉控。 房间静了下来,两人相顾无言,久久没有人说话。 “这宫里我没有亲人,若有一日我也受了刑,你难道要找个婆子、宫女来给我换药吗?” 裕泰这次尝到了嘴笨的苦楚,犹犹豫豫地望着人,没有半点威力的责怪道“不要胡说。”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临门一脚的事情,楚辞当然不会就此放过,抓着他身上不曾脱掉的棉衣。 继续委屈道“你难道想一辈子,都裹成这样跟我睡觉吗?” “词儿” 女子越说越让他心酸,握住她的手,再次将人拥进怀中。 “裕泰...我想看看你。” 怀中传来哀求,房间再一次没了声音,甚至静得吓人。 “你想如何看?” 久久才有裕泰的回声,楚辞从怀里出来,杏仁软眸坚定不移地望着他“小松子看过的,我都想看。” 裕泰如同身赴刑场,缓缓垂下了头。 “我怕.....姑娘看见了,再....害怕...” 话刚落音,一股清香就压了过来,裕泰只觉得眼前一暗,干涩的嘴唇便被吻住,随之一记热火,‘噌’地染红了整个脸颊。 楚辞双臂抱着男人的脖子,双唇腼腆又青涩地吻着裕泰,皂荚的干净混着女子玉兰清香,衍生出一种沁人心脾的香甜。 女子香舌胡乱的探进对方口中,交缠的津液在搅在其中,发出羞人的声音。 丝毫没有经验的两个人,依靠着欲望的本能,释放出自己最大的热情,裕泰那瞬间忘记了自己是太监的事实,只知道这香软的姑娘是属于他的。 灼烫的热吻在持续升温,不一会,楚辞就瘫软在裕泰怀中,小嘴高肿。 两人额头相抵,喘着热气,尽管只有这片刻的静谧,裕泰也享受不已。 手摸着白皙的俏脸,忍着心口如同鼓凿的跳动,欣喜又无奈的看着人,喃声宠溺“傻丫头” 楚辞却不觉得自己傻,一错头,再次吻了吻他的嘴巴,害羞地笑了。 “咳咳....” 一声故意地咳声,吓得楚辞手足无措,侧头望去,竟是长安带着一个小太监,顿时小脸颜色骤白,褪去了红热。 裕泰猜到他会来,只是没想到赶上这个时候,看到女子吓白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温声“是来找我的,你先出去转转。” 楚辞点点头,起身站好,向面如夜叉的长安无声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人出去后,裕泰脸上的温情消失不见,转脸对上眸露凶光的长安,嘴上温和如常,面上却冷如秋霜。 “下官有伤在身,就不起身行礼了,不知司公,所为何事?” 方才的一切历历在目,两人如何亲昵,如何亲吻,如何依依不舍,如何情难自已... 长安只觉得肺腑如毒灌肠,双眼掩饰不住的露出杀伐之气。 怒火烧心,眼前一片昏黑,长安踉跄地险些没有站稳,幸好一旁有小太监扶住。 望着完全不及自己半分的裕泰,长安悲从中来,想起楚辞那日为了裕泰苦苦哀求自己,他就恨自己愚钝,从牙根里恶狠狠的逼出质问。 “你回宫....就是为了她?” 裕泰万万没想到他会问出这句话,那仇视的眼神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一样。 原以为楚辞不过是他多个对食中的一个,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可....那有如何呢?莫管是妄想还是念想,只要他还活着,长安都别想再夺走她。 他转眸冷然一笑,笑意中暗含着一种宣誓,那是他第一次如此肯定自己的决定。 “是” —— 长安回去已经是天黑,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到监舍,房中依旧是灯火明烛,已经有一个女子在等他回家。 可是谁又能告诉他,心中的颓丧和愤怒是哪里来的。 “嘭——!”地一声,一脚踹倒了凳子。 隔间里已经睡下的安卉,急忙起身出来,一股浓厚的酒味传来,她微不可见的用手指掩鼻。 之后捋着垂在胸前的长发,轻声道“这是谁惹哥哥生气了?” 娇滴滴的女声让长安回身望去,身着浅绿色里衣的女子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可表面装的再像,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她眼底抖触,分明是惧怕,唯恐自己会把气撒在她身上,就算表现的再温婉可人,还是让他一眼看穿。 已经神志不清的长安,一把抓过人,恶狠狠道“你这个贱人,嫌本公腌臜,那就不嫌裕泰腌臜了?” 安卉害怕急了,声音抖颤不已“好哥哥,你在说什么,安卉....” “啪——!”地一声彻响,一巴掌重重落在女子脸上。 当即,摔在地上的女子,嘴角渗出猩红的鲜血,可见长安下手之重。 —— 楚辞没有去别处,而是去就姑姑哪里说了会话。 正是春季蜜蜂采花的时节,蓉姑姑素来喜欢弄些花蜜酿酒,楚辞看着新鲜就下手帮忙,临走前还喝了几杯。 回到监舍已经天黑,楚辞一进内屋就看到裕泰正弯腰铺床,原本垫的几床软褥也被他抽掉了。 “怎么起来了?” 裕泰听言一回身,人正好撞进怀里,吓得慌忙搂住,道“身上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所以就拿掉了一床软褥。” “哦,我来就好,你坐着。”说着就绕过他。 裕泰拦住人,低眼仔细看了看女子的脸,酒红的晕色格外明显,微微低头,是一股子酒香,不禁问道“在哪喝的酒?” 楚辞小脸一扬,笑呵呵道“蓉姑姑那,她今日酿了花蜜,就留我喝了两杯。” 她不知道这幅模样有多可爱,双颊绯红,像抹了胭脂似的。 花蜜微甜,喝醉倒不至于,裕泰用手背贴住她的脸,无奈道“可有不舒服?” 其实她有点晕乎乎的,但并不影响基本的行为,深吸一口气,肯定摇头“没有,就是浑身暖洋洋的。” “宫里不许女官喝酒,下次想喝也不要到别处喝,万一被人看见....” 望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楚辞觉得格外地亲切,踮起脚就是一吻,带有酒香的红唇,印在他的薄唇上,然后得逞地笑了。 “都听你的,我的好相公。”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裕泰还没来的及从亲吻中醒神,就被这一声相公羞得无脸见人。 当即眼前就无数桃红柳绿,微风卷着春意直吹进他的心田,闹得他好似一江春水,涟漪泛滥。 男人呆望着女子,半响,说不出半句话。 鹣鲽情深 晚上,吹过蜡烛,放下床帐,楚辞躺在里面,面向裕泰,两手紧握。 他的手满是厚厚的老茧,摸起来有点剌人,可正是这些有棱角的斑驳,才成就了今日的裕泰,楚辞才更心疼。 床帐中,女子微微使劲捏了捏他的手“裕泰,我能抱着你睡吗?” 前些时日因为身上有伤,所以晚上她只敢拉着他的手,但今日软褥已经撤下,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已经好了,可以抱着她了。 黑暗中,裕泰朝她伸出臂膀,身体也往里挪了挪“姑娘” 楚辞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地就钻进他怀中,一手捧住他棱角分明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没有任何的矫揉做作,她的欢喜一直都很直白的给裕泰,这也让他心里不禁放下顾忌。 只是这一抱,消瘦的骨头就膈到了楚辞。 她摸了摸男人的衣领和身上,柔柔的身子压在他身上,在耳旁亲昵声,透着欣喜“怎么今日舍得把棉衣脱了?” 她的高兴不言而喻,故意打趣的声音,臊得他抬不起头,好在是夜里,她看不见。 “词儿” 男人的声音有些低哑,又带着几分难为情的羞涩,这让楚辞更加欣喜若狂。 上半身依旧压着他,俯身,两具身体紧紧相贴,紧紧抱着人,好久不放。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相公。” 我也喜欢你这么唤我,裕泰暗想,但始终没能说出口,他觉得自己像个人无耻的贩子,就这么用伪善的一面欺骗了她。 就在片刻静谧中,想起蓉姑姑教的,楚辞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于是放下心里的羞涩和恐惧,为自己打气似的,猛的攥紧了手掌。 之后慢慢游走到男人的侧身,颤抖着手,解开他的里衣。 意识到她在做什么,裕泰毫不犹豫地攥住了小手。 “词儿不可。” 裕泰连声音都在颤抖,听得楚辞于心不忍,泄气地收回手。 揽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胸膛,暮色中,杏仁眼隐隐失落,长叹一口气。 悠悠问道“太监究竟是什么样的?能让你连我都如此戒备?” 正因为是你,我才会如此戒备。 太监是什么模样,裕泰最清楚不过,他们看似有人形,但却不能人事,明明是男人,可有多少人成了尖声细语,喜欢胭脂花粉,翘起兰花指。 时日久了,比女人还会嚼舌根,主子看不起,外人冷嘲热讽,因为他们少了样东西,从此就抬不起头了。 楚辞的手忽然被抓住,慢慢向下身摸去。 在小腹之下,手来到了双腿之间,隔着衣物,裕泰引导着人,摸向那空无一物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本该好好的器官连根都没有,干净的与女人无差,那样脆弱的地方,挨了这么一刀,变得畸形、残缺。 那份疼她想象不出,也无法想象。 霎那间,楚辞放佛看到了裕泰满目疮痍的心,别人如何她不管,可裕泰....她心疼...疼死了。 就在裕泰麻木的时候,迎接的却是密密麻麻地吻,虽然深浅不一,但绝对安抚了他此刻颠簸的心。 每一个炽热的吻,都落在他的心上,化开了一片温暖的海洋。 而后这个吻没有停下,脱去棉衣的裕泰渐渐觉得燥热,后脊背升起薄汗,心间微颤,他捏一把手心的潮湿,身体每一处开始绽开渴望之花。 他知道这是在玩火,可是这团火却让他难以割舍。 裕泰衣衫半解,楚辞小嘴含住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这一举动,击碎了裕泰最后的理智稻草。 一翻身,就把人压在身下,两人皆喘着粗气。 “词儿.....” 女子腮红如桃花熏染,敞开的衣领被拉到一侧,露出浑圆的肩头,不管是迷离动情的眼睛,还是微张喘息的嘴唇,或是润白的肌肤都让裕泰眼中起火。 楚辞双手被禁锢着,紧张的浑身发颤,胸部随着呼气起伏,丝滑的里衣一开一合,露出贴身的白锦肚兜。 细腻的肌肤有着极好的触感,裕泰放开她的手臂,双眸痴醉地看着她,就像是对待神圣的信仰,他虔诚地俯下身,吻上那紧张的朱唇。 最好的救赎就是两人真心相爱。 得以释放的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她愚笨地闭上眼睛,陷入裕泰带给他的吻。 他想,什时候发现自己不是善类呢?大概就是遇到她开始,不甘随波逐流,开始贪慕未来。 裕泰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锁骨,优美的弧线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夜晚依旧是冷的,抽开女子身侧的衣带,丝滑的里衣自然剥落,肚兜上是飞针走线,绣的是一叶睡莲,压着一汪清潭,荡出几圈涟漪。 纤细的腰肢一手可握,奶香的肌肤遇到冷空气激起一阵轻颤,裕泰一手托住人的后背,放躺在床上,动作温柔无比,使她慢慢忘了紧张。 “词儿” 一声轻唤中,裕泰咬开了肚兜的衣带,热辣辣的呼吸喷在她的锁骨上,弄得她痒涩不已。 皎洁透亮的月光从窗户上洒到床前,透过薄帐,映在女子的皮肤上。 前凸后翘的身段让他喉咙一紧,大手上的老茧游过细滑白嫩的肌肤,最后到达雪白的双峰。 “嗯...” 指肚轻拨着乳尖,楚辞敏感的浑身打了个战栗,嗓子里情不自禁的溢出一丝呻吟顿时羞的她连忙捂住嘴,不敢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裕泰时刻都注意着她的举动,知道她给出反抗的意思,他就会立即停手。 但这一声动人的呻吟,让他知道楚辞并不反感,甚至在自己的撩拨下,可以像太子妃那样愉悦。 闻着清香,裕泰低下头,从脖颈一路吻到胸口,未经人事的乳尖已经硬了起来,粉粉的,可爱极了。 吻过去,将挺俏的小小一粒含入口中,奶香的口感,让他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去品尝,去挑逗。 “嗯~裕泰...啊~” 楚辞升起一阵窒息的快感,让她又羞又喜但更多是是害怕,咬着不断发出呻吟的下唇,一双含水的眸子,楚楚动人地看着裕泰。 男人看着她,血气上涌,更加用力地吸吮,用牙轻轻尖研磨,大手按住她的身体,感受着她的紧张的心跳和情动的火热。 大手放过纤纤腰肢,转移到下身,褪下最后一块遮挡,那幽密之处暴露无遗。 就算没有碰过人,但他见过无数次性爱交合,手指缓缓抚摸着叁角处浅浅的绒毛,女子稚嫩的反应,更让他不由得沥沥冒汗。 “嗯~唔~” 两指从下至上的抚摸,楚辞难以自持地轻颤,修长的白腿不自觉想要并拢,低低地呻吟声,有种道不明的勾引。 从不曾被造访过的阴蒂被这样上下轻蹭,动作虽然青涩,但胜在裕泰很温柔。 楚辞除了难以启齿的舒服,并没有什么不适,她捂着嘴,忍得满头大汗。 不一会,楚辞便觉得下身流出了什么,她虽是第一次,但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自然知道那是什么,顿时捂着脸,不敢睁眼。 情动的透明液体就湿了裕泰的手指,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女子在他的抚摸下,湿了身,也是对自己无言的表白。 把光洁的长腿盘在腰间,将人抱在怀里,两具火山一样的身体紧紧相贴。 楚辞被吓人差点叫出来,近在咫尺,她能清晰看到裕泰涨红的脸,冰冷的夜晚,他也流着汗,床帐里只剩下男人的粗气。 “姑娘,与我一起,就没有后悔药了。” 男人说话都带着满满地谨慎,楚辞明白他说的意思,抛开羞涩,紧紧地抱住他。 这一刻,她只想裕泰能快乐,在她唤相公的时候,他能欣然接受。 夜,尖下巴抵着男人宽厚的肩膀,肯定地点下了头。 有了她的回应,裕泰再也没哟迟疑,将人固定在身上,一手慢慢探进了那神圣的花穴。 刚一进去,女子后背便收紧‘嘤’了一声,双手紧抱着男人,咬住了嘴唇。 两指探进有一骨节,就碰到了一片光滑的屏障,是处女膜,两指撤了出来,在仅有的空间里进出摩擦。 “唔~哈~”零散的声音从她口中泻出,声声都落入男人的耳朵里。 穴口不一会就软出一滩水渍,男人疼惜地抱着人,侧头亲吻着她的耳朵,耳鬓厮磨间,嘶哑着声音道“会有些疼,姑娘莫怕。” 耳朵是她最敏感的地方,被这一亲,浑身的力气都没了,身子蔫蔫地挂在男人身上。 探入幽蜜的花阴中,抚摸着这层象征女子贞洁的薄膜,这次他没有再后退,他实在忍不住了,身体的悸动和欲望能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再次重刮了柔软的内壁后,一鼓作气冲破了那层膜。 “嗯~!”女子疼得猛提一口气,柔软的雪背整个僵住。 她眼中激起一层红晕,把头埋进男人的肩头,不争气的眼泪,冲出眼廓。 几滴鲜艳的红,落在他的手上,犹如御花园里的齐放的百花,而这一朵是属于他的。 女子虽然没出声,但肩上的眼泪,但裕泰还是感觉到了。 不管是什么意思,都不可回头了,男人心疼的用被子裹住女子,用双臂紧紧抱住。 吻去满脸的眼泪,裕泰捧着她的脸,心如针扎,他很想问是不是后悔了,可是始终都没有勇气张口,如果她真的后悔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姑....娘...” 他忘情的吻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嘴巴,希望能让她不要再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 可是女子却越哭越厉害,止不住的眼泪落在手上,每一滴,都仿佛在腐蚀着他。 倔强的眼泪不断不认输地落下,裕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害得他不能呼吸,在她面前他根本毫无办法可言。 脸上强颜欢笑,他伸手抹去眼泪,轻声哄道“事已至此,姑娘不能后悔了。” 楚辞哭得难以自控,想张口告诉他没有后悔,可又找不出自己哭成这样的原因。 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将一声柔弱的“相公”叫出了口。 相公是个俏郎才 次日清晨,晴了好几日的天忽然又下起滂沱大雨,楚辞依旧是夜值,所以不用起那么早,倒是一夜没睡的裕泰,按时按点的起了床。 昨夜折腾了半宿,女子这会睡得正沉,直到男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眼睛也不曾睁开。 临近晌午,隐约有人叫她,迷迷糊糊的才睁眼。 浑身酸的不行,她挣扎了几下后,又继续躺着。 男人坐在床边,手一下下的拍着人,始终没舍得张嘴叫她。 被人打扰的楚辞又眯了半刻,便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男人正要落下的手,小嘴故意撅着,强烈的表示不满。 男人被这眼神弄得不知所措,唯恐她真的生气,立即收回了手。 刚收回来,楚辞变脸似的笑了,暖洋洋的,与今天的天气截然不同,裕泰望着望着,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姑娘,该起了。” 楚辞像往常一样坐起,身上的被子一点点滑落,露出大片春光,玉臂急忙反应,用被子裹在胸前,才明白过来自己什么都没穿。 这是他的失误,昨夜里给她擦完身子,唯恐打搅了清梦就没给她穿衣裳。 娇气的姑娘眼望着膀子上这大大小小的痕迹,羞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低下头,水光粼粼的眸子瞥向别处,红脸小声道“你把我衣裳拿来。” “哦....好”裕泰也是愣了,转头慌不择乱地去拿衣裳。 身子无力又酸疼,楚辞自行穿上里衣,双臂撑着身子就下了床。 早在外屋等着的裕泰快步走来,手拿官衣,慢条斯理地给女子穿上。 楚辞盯着人脸不放,嘴角扬起的弧度始终没有落下。 棱角分明的五官清晰端正,背向窗外,大雨的水色陪衬着他面容的淡然,粗糙的手迭过衣领,紧贴着官衣,有他伺候无疑是最好的。 那份干净、从容、仔细,都让她觉得心动。 “他们总说内侍官长得可俊了,而且温文尔雅,要是能跟他说上一句话都高兴好半天。” 女子嗓音有些苍哑,暗示着昨夜发生过的一切,裕泰听着心疼又欢喜,平静的眸子看着她挺翘的小鼻梁,手上动作未停,细心地整理着官带,束上杨柳腰。 “那日后,我与姑娘多说说话。” 楚辞正张着手臂呢,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忽觉得这个男人好可爱,上身往他怀里一倒,顺理成章的抱住。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上一句话,也能高兴上半天?” “是跟姑娘说话,我能高兴上半天。” 裕泰深情款款,长臂圈着人,一吻落在她的发间,低沉的声音担心切问“还疼吗?” 楚辞被问得面红耳赤,把怀抱当成避风港,安心躲在里面,躲着不肯出来,闷声回道“不疼了。” 有她这句话,才让裕泰心里才微微放松。 两人都是第一次,他昨夜是真是控制不住,行径莽撞粗鄙,后来便是深深的内疚。 夜里烧水擦身时,白皙的身子上许多紫青,想想都让他觉得愧疚。 收拾之后,两人同桌吃饭,今日的菜格外的丰盛,裕泰一勺勺舀着鱼汤,催着女子多喝点。 鱼汤中飘着细碎的葱花,一汤匙入口,鲜美至极,素来知道裕泰家常便饭做得好,没想到美味佳肴也不在话下。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太监,想必也是许多姑娘的良人。 屋外雨色凝重,压的人有些烦闷,楚辞眼皮开始跳个不停,心里也是惶惶不安。 抬眼留意到裕泰今日穿了官衣,便问道“你今日要回庆德宫?” “嗯”裕泰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眼看天就热了,皇上打算到行宫避暑,朝中政务暂时会交给太子,现如今太子已经开始接手一些事宜,可刚回宫不久,宫中许多事还不是很熟悉,所以得去伺候。” “可不还有两个月才开始热吗?皇上这是有意考验太子?” 裕泰点头,皇上始终对赵显弘的能力抱有怀疑,所以这次很明显是个测试,看看太子是否是治国之才。 “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谨慎,不可出现差池。” —— 裕泰回到庆德宫伺候,太子一见欢喜,扶起躺在怀里冷瑶月,起身迎上来。 “身上怎么样,那些补品都用了吗?” 裕泰弯身行礼,几步上前回话道“托太子爷的福,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你快来看看,本太子正苦恼呢。” 裕泰不紧不慢地奉上温茶,退到桌案一侧,恭听太子吩咐“奴才尽其所能为太子分忧。” “今年的科考殿试,突然委任我下题....本太子看了他们的考卷,确实是好。” 赵显弘对裕泰还是足够信任的,一则因他不大识字,所以朝堂的事,才更放心的跟他说,二则在宫中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 被舍下的冷瑶月撅着嘴,但又不好直接上前阻拦,毕竟是朝堂上的大事,只能无趣地坐着。 裕泰躬身细听,直到太子发完牢骚“奴才不识字,可以前常听太后说教皇上,为人君者首先要为百姓解难,前几日太师还说今年雨水多,导致江南水涝,部分水稻颗粒无收,虽说皇上有意开仓赈灾,但始终是治标不治本,依奴才说,不如看看殿试上可有良计。” 赵显弘一听,愁容转喜,一边思虑,一边频频点头,认可道“这个法子不错,既能解百姓之困,又能看看是否是我朝将才。” 见太子终于忧虑得以疏解,冷瑶月也宽心不少,这才转眸挑眉望着裕泰。 这阉人也好生奇怪,分明是为太子解了大麻烦,却没有丝毫邀功之意,本本分分地弯身退后两步,无声转身跪在另一个桌案上,默默将成堆的文章,一本本的收拾好。 她陪着太子进宫也有数月,还是头一遭见到这样的奴才,不免好奇,多看了两眼。 模样也不错。 太子入宫,正是用人之际,若此人是真心效力,那日后自然是要拉拢的。 思罢,冷瑶月伸手剥了个橘子,喂给欣喜若狂的赵显弘口内“皇上,好吃吗?” “好吃。” “那...”冷瑶月侧身扣住他的腰,将下巴抵在赵显弘的肩上,耳语央问“是臣妾喂得甜,还是宋淑妃喂得甜?” 冷瑶月与赵显弘自小相识,在他面前有时难免骄纵,自打有了宋淑妃之后,蛮横的性子越发暴露的明显,有时更像个小心眼的宠妾。 “这...” 安卉抱恙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门外的小太监忽然高声通传,冷瑶月立即收敛了狂放的姿态,装出大家闺秀之容,与太子一同起身行礼。 “免礼,快起来吧。” 平身后,赵祯与温雅上坐,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扣住沉清云的手,拉着一同坐在身边。 这微小的动作,落在温雅眼中,顿时在心中激起巨涛,但面上又不好发作。 “朕来是想听听,你打算用什么作为殿试的题目。” 前几日才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赵显弘此刻见到赵祯就忍不住惶恐,脊背抽凉,暗暗打了个寒颤。 “回...回父皇,儿臣打算用江南水涝作为试题,试一试...试一试...” 恐惧之下,赵显弘只觉得浑身乏力,头脑混沌,一片空白,全然将裕泰方才说的话抛之脑后。 冷瑶月听着心急,赵祯本就看不惯太子怯懦才乏的模样,再回答的如此忐忑无主,恐怕又会惹皇上不高兴。 “父皇,显弘刚才跟我说,新科状元乃是朝中栋梁,不仅要文采过人,还要有分忧实践的能力,所以用水涝来作试题,既能解百姓之困,又能看看是否是我朝将才。” 温雅听完后,心头亦是一松,她多害怕皇帝再动怒,说显弘胸无点墨,是草莽愚钝之料。 “嗯,字字珠玑,且一石二鸟,这个试题既实用又能彰显朝廷对百姓的关怀,不错。” “皇上,也觉得弘儿精进不少吧。” “嗯”赵祯虎眸望着始终低着头的太子,仍觉有些不到之处“就是过于腼腆,没有帝王之气。” 温雅端茶奉上,笑若清风“臣妾知道皇上心急弘儿成才,但事情总要慢慢来不是。” 赵祯接过茶盅,掀盖拨了拨漂浮的茶叶,吹了两口。 “还有一事,皇后也得多操持,太子也不小了,却仍未有子嗣,身边伺候的只有太子妃和淑妃,未免过于冷清,该添些新人才是。” “皇上说得极是,是臣妾疏忽了,改日就让司礼监拟写名册,给皇上过目。” 此言一出,冷瑶月的神色骤然暗沉几分,她望着温雅附和的模样,又侧头看了眼闷声不响的太子,气恼不已。 “对了,云儿的大侄女是不是也有十六了,那丫头来宫里玩过几日,朕瞧着不错。” 沉清云是兵部侍郎的女儿,位高权重,不然也不会多年失宠,也位居贵妃之位。 而她的侄女自然也是够格进宫,成为太子的嫔妃的。 “皇上...”温雅慌神,她的儿子岂能迎娶沉清云的侄女,这不是给她添堵吗。 赵祯视若罔闻,斜眸朝容姿婉约的沉清云投去目光“云儿,你意下如何?” 自打对她上心以来,便越觉得沉清云的好,女子身上的恭顺和病态,让他有种保护欲,更有民间常言夫唱妇随的感觉。 “皇上,着实不巧了,侄女已经定了亲,年后开春就要成婚了。” 沉清云声如倦鸟,叫得赵祯心坎发软,纵使美事落空,他也含笑几分,没有任何遗憾之色。 “那确实不巧,怎么也不与朕说,你侄女成婚,作为姑父朕自当该备下厚礼。” 以前太后在时,裕泰也经常见到皇上,但能听到他如此温声细语,屈尊自称姑父,却是头一次。 他静如空气般地站在一侧,不用抬头也能猜到皇后和太子妃的脸色该有多么难看,幸好此事未成,不然善妒的两个女人指不定要掀起多大风浪。 —— 春意褪去,炎夏悄然,宫中百花争奇斗艳,花粉怡人,随风入鼻。 这厢,楚辞正给宫人看病,杨怀恩在一旁抓药看方,外值一如往常,并无特殊的事情发生。 只等着天色擦黑,炫目的余晖披在外值门前,一株株黑色的树影摇曳在地上。 如今宫人穿得都薄,悠悠暖风吹来,掀起衣袖裙摆,将肃穆的皇宫平添了几分闲逸。 “好了,煎服叁次,分早晚服下。” “多谢杨大人。” 不知何时起,外值的宫女太监都变得十分客气,因杨怀恩长得俊朗,待人又温厚,宫女们都自发的改了口,称呼为杨大人。 年英公公每每听到都会醋两句,言说他在外值许久,也没人叫他什么大人。 杨怀恩听后也只是低笑“那是他们敬重您年长。” 正说话,斜阳下的宫墙角处,疾步走来一宫女,看步伐轻盈的模样,并不像是有病在身。 “请楚辞姑娘随我走一趟。” 与宫女截然不同的叫法,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楚辞狐疑地看着宫女,好奇“是谁病了?” 那宫女也不慌张心虚,沉稳以对“是安卉姑娘抱恙,特来请姑娘前去诊治。” 安卉? 楚辞犹豫片刻,不管她情不情愿,怕是都得去,不然长安怪罪下来,外值的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我随你去。” 见识过一遭的年英,着实不放心,背起药箱就要一起去,刚架势,就被宫女拦了下来。 “卉姑娘说了,只让她一个人去。” 闻声,原本不当事的杨怀恩,更觉得蹊跷,暗暗给楚辞使了眼色,让她当心。 转头笑脸迎上宫女“外值马上要换班了,还请不要耽搁太久。” 宫女不屑一顾,转身趾高气昂地领着楚辞走了。 越往长安的监舍走,楚辞就越好奇,她与安卉并不熟悉,连话都没怎么好好说过,为何要指明要找她?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宫女的态度突然变得不客气,交代完之后,便抬步离开,剩下她一人在院子里。 天色渐晚,风丝清凉。 楚辞略微站了站,突然间,长安房中的点起来蜡烛,红光直接映红了纱窗。 她抬手叩门,里面传来病态气弱的女音。 “快请进” 楚辞尊声入内,房中火烛摇曳,晃晃悠悠。 一股媚香从珠帘后袭来,楚辞闻之便知是安卉身上的味道,不过很奇怪,上次明明没有这么香。 “我身子不便,烦请姑娘到床前一叙。” 楚辞来到床前,隔着轻纱幔帐,依稀能看到床上的风姿绰约的倩影。 床头掌着明灯,安卉身上只披挂着一见朦胧的白纱,烛下雪肌泛红,油光水滑。 玉臂主动伸来,掀开阻挡视线的床纱,一张淤青发紫的肿脸让楚辞恍然失色。 黄蜂尾后针 安卉察觉到她的惊恐,顿时弯眉微挑,琥珀流珠的眼睛露出轻笑,明知故问“如何能吓成这样?” 青紫高肿的俏脸完全看不出笑意,只是咧开的唇角微微有些吃力,楚辞望着她手臂上的血红鞭痕,迟愣良久。 “见..见过卉姑娘。” 突如其来的恭敬,让安卉笑意渐浓,只是僵硬的肌肉只能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愈发狰狞,片刻,说了一句让楚辞不明白的话。 “果然是个大家闺秀。” 楚辞不解其意,着手开始为其诊治,拿起药箱近床,刚要为她搭脉,却被她一身的伤给震惊住。 安卉不光是脸上被掌掴过度,唇角含血,柔白的雪肌上亦是遍体鳞伤,交错的鞭痕鲜红刺眼,没有一寸肌肤能幸免。 更令人毛骨耸立的是她淤青的乳房,被施虐过度的乳尖上挂着惨不忍睹的血痂,仔细近观,还能看出上面被穿刺的小孔。 这一幕,可谓是触目惊心,难怪安卉一丝不挂地披着薄纱,如此残躯,哪还能穿得下衣裳。 把过脉后,楚辞从药箱里拿出药膏,正要给她上药时,安卉的身影忽然压了过来。 一把抓着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将楚辞半截身子都带上床,笑意阴冷。 “我这一身伤,你应该不陌生吧?” 她力气出奇的大,不一会手腕就被她攥红,楚辞挣扎抽回手,没有作声。 镇定起身“卉姑娘还是先洗身吧,我会把药留下,您自行上药就好。” 安卉笑着望她,扯动的嘴角传来撕痛,反问“你觉得我还能自己下床?” 说罢,她终于掀开了压在小腹上的被褥,露出下半身的惨状。 她疼得冒着清汗,拿过床头的烛火,面容抽搐着慢慢分开自己的细腿。 等到看清腿心处的糜烂之后,楚辞五官震惊,捂嘴噤声。 女性脆弱的花阴口被不同利器所割伤,不止的鲜血泞糊在腿心,黄脓伴着鲜血凝结,发出阵阵作呕的腥臭,入目惊心。 而那女阴之上的尿道口也是殷红充血,肿胀不堪,里面的红肉外翻,令人望之发寒。 楚辞不知是怎么弄成这样的,立即出去让人烧好热水,便动手开始给她清理。 “卉姑娘,忍一忍。” 房中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安卉大汗淋漓地躺在床上,几乎要疼晕过去。 她手抓着枕头,浑身无一处不在颤抖,那腿心的剧痛更是把他推向地狱边缘。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的治疗终于过去,安卉玉臂垂落在床沿,浑身赤裸,恶汗满身。 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皮,望着给她上药的楚辞,笑容哀默。 她这身子,若是被旁人看到,恐怕一定会传出去,甚至敷衍地把把脉也就吓跑了。 “叫你来时,我就在赌,现在...我赌赢了。” 楚辞用热水擦拭她的上身,残破的乳头刚一沾水安卉就疼的闷哼两声,她立即轻了轻手,躲过伤口。 “赌什么?” “赌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一定会来,也会将此事守口如瓶。” 楚辞狐疑望去,半死不活的女人,此刻眼里满是偏执的执念。 她淡淡收回目光“我会来,是因为我是大夫,对病情守口如瓶,是本分。” “不,你撒谎”安卉粗声喘息,疲惫的眼眸痛恨之意滋生,咬牙切齿。 “你也曾是长安的对食,也受过那阉狗的荼毒凌辱,所以能感同身受,明白我的困苦,若宣之于口,自然会让人联想到你自己。” 望着人前顾盼光彩、气质如兰的人,竟然私下是如此尖酸歹毒,楚辞终于明白什么物以类聚。 原先她只觉得长安是心狠手辣之人,但现在看到安卉,忽觉得那种明面儿上的恶,与这背地里的狠,皆是一样的毒。 可恶也好,可悲也罢,她都不想再参与两人之间。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沉静的眼眸中,透着隐隐惋叹和唏嘘,这种态度让安卉大为吃惊,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任何动气。 反而依旧从容淡然地给她上药。 “我会把药留下,日后你就自己上药吧。”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会再来,对于安卉这种人,能给她清理伤口,已经是大发仁慈。 若非是她,这宫里应该找不出第二个人会给她上药。 安卉知道她把人给得罪了,望着收拾药箱要走的人,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声。 “你..是怎么伺候长安的?” 长安喜怒无常,有时对她百般宠爱,连宫里的娘娘都不如她过得好,可有时又突发癫狂,比吃人喝血的邪魔还有暴戾。 对食以来,她尝了甜,也品尽了苦。 楚辞没吭声就走了,并没有为她答疑解惑。 万籁俱静,蜡油烧着烛芯,在床帏里滋滋作响,安卉面色如灰,身如烂泥,手臂无力地沉在床沿上,眼眸微阖。 红光萦绕着她破烂的身子,盘旋的光晕漫进她眼尾的珠泪,晶莹剔透。 —— 夜色渐浓,繁星升空,皎月格外宁静。 楚辞把药箱送回太医院内,出门时,忽听到嘈杂的脚步声来袭,遂立即缩回脚。 司礼监的人浩浩荡荡地走过,为首的长安光是背影都让人觉得忍不住胆颤。 慎之不知不觉已从队尾慢慢上前,跟在长安身侧。 已经入夜许久,楚辞回去监舍时,屋内黑影映在纱窗上,看起来像是小松子的身形,可那个女子又是谁? 裕泰瞬间就发现了院子里的人,开门出去,柔声“姑娘,怎么回来这样晚?” 她望着关怀备至,跟她说话都不敢高声的人,惊恐的心田好似清流滑过,瞬间驱赶了不安。 “怎么了?”裕泰低身,神色紧张。 她摇头,柔柔抓住裕泰的手,温暖的掌温,让她微微展笑“没事,是谁来了?” 小松子听见动静后,拉着杏枝走了出来,含蓄地羞笑。 “楚姑娘,是我.....带着杏枝来看望您和师傅。” 楚辞愕然,还是头回听见小松子如此高声言语,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似的。 目光落在两人牵住的手上,瞬间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她虽然是笑着,但眉眼间却疲态横生,有些力不从心似的。 裕泰没再说话,深眸望着攀在掌心的玉手,暗觉不对劲。 心生后怕 几个人进了屋,桌上摆着几道美味佳肴,幸好现在天热了,隔了这么久也不算凉。 杏枝指着一道白菜翡翠汤,含羞地说“楚姑娘,这道小菜是我做的,您尝尝。” “师娘若再不会回来,这菜还吃不成了呢。” 一声师娘叫得楚辞羞涩不已,朱唇含笑。 小松子暗暗瞄了眼裕泰,只见人神色淡漠,低头不语。 楚辞笑着夹了菜放到他碗中,忽闪灵动的眉眼流露着对裕泰独有的温情,微声“谢谢相公” 裕泰的脸立即绷不住地迅速蹿红,望着月眉星眼的女子,因迟迟不见她的焦躁,才慢慢消散。 “师傅,我们今晚就喝一杯吧?” 小松子突然提议。 几人纷纷望向裕泰,只听他毫不留情地淡淡开口“你与杏枝早些回去安置。” 如此决绝让小松子没了主意,不知怎么就惹着与裕泰了,连忙望向旁边的楚辞。 饭桌上不闻人声,等用过饭后,小松子将碗碟装回食盒,正欲走时,裕泰送了几步。 “既然与人对食,就好好待人家,凡是要叁思后行。” 小松子明白裕泰的深意,随即点了点头,与杏枝一同走了。 裕泰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泛起惆怅。 在深宫之中,有人相伴固然是叁生有幸,但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若来日注定要分离,只愿都能记得相聚时的欢喜。 回到屋里,楚辞正坐在镜子前,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掩盖住不盈一握的纤腰。 他走过去,信手拿起梳子为她梳理叁千青丝,手指捋着柔软的秀发,心里安稳许多。 梳好之后,楚辞拉着他上床,洁白的里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脂玉般的香骨。 刚吹灯,女子便贴在他的胸膛,柔香温暖的身子钻进他怀抱。 “姑娘有心事?”他抱着人,声音温柔。 楚辞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谁知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今日去见了安卉。” “嗯” 楚辞咬着润红的下唇,不知该怎么去形容今日所见所闻,憋了半响,才道“她...满身是伤。” 她故意说得简单,可从沉重的语气中,裕泰还是察觉出另有深意。 今日久等她不回来,他去外值寻过,听说是去了长安的监舍,给安卉诊脉。 不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怕安卉会为难她,可现在一听这话,心里便猜到一二。 阉人的妻子可不是这么好当的,床上畸形的欢爱,更是层出不穷,长安也不是善男信女,早在翠竹的口中,他略微便领会几分。 安卉既然病了,却没有大张旗鼓的找人诊治,那应当是见不得光的伤。 “姑娘害怕?” “有些” 与其说害怕,都不如还说是后怕,如果当初自己屈从于长安,那今日安卉的遭遇,便是她的下场。 风清月明,如绸缎的冰晖落在黑漆漆的屋内,床帘之内,呼吸浅浅,静若无人。 裕泰没做声,紧紧缠住楚辞的手臂,暗暗透露着他的惧意。 他何尝不怕,虽未亲眼所见,但想到楚辞曾与长安为伴,不禁从骨缝中生出悔恨。 “姑娘不怕。” 寥寥几个字,就让楚辞心生暖意,她枕在他的心口,淡淡皂荚味道闻得她舒心不已。 “姑娘,可想去见见我义父?”他声线起伏不定,紧张感倍增。 今日望着小松子满心欢喜的带杏枝过来,他才恍然。 与她对食,自然是让他高兴忘形的事情,可他一介贫衣,又是个太监,不能像寻常人家那样大摆筵席,也没有双亲高堂可以告知。 就算楚辞不觉得,他自己也觉得凄凉委屈了她,总觉得有些偷偷摸摸,不够光明正大。 是小松子提醒了他,他还有个义父,就算不能昭告天下,但起码要让他知晓。 “你要带我去见荣兰?” “嗯,姑娘可愿意?” 楚辞把脸埋进他的肩颈里,殷殷窃喜,喃喃耳语“他是你义父,我...自然是愿意的。” 娇声羞涩,痒痒地飘在耳畔。 她没有嫌弃荣兰的身份,也不介意义父是个阉官,裕泰忐忑的心忽然就这样软成了棉花团,深深地拥紧了她。 —— 次日,楚辞醒得格外早,就着窗外的薄光,端详尚在熟睡的裕泰。 心想这便是嫁了人的感觉吧,一睁眼,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一伸手就能碰到。 裕泰一睁眼,就对上楚辞葡萄似的眼睛,继而羞赧起身“姑娘何时醒的?” “刚醒不久,昨日忘了问你,何时出宫见你义父?” 裕泰起身穿衣“过两日就去。” “好,那我向明日就去请假。” 裕泰点头,随手拿过她的衣裳,动作自然地为她穿衣。 今早上他下了两碗清汤面,望着女子吃得格外香甜,打心底觉得面条的功劳不小。 “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 说完,裕泰便离了监舍,朝着庆德宫去了。 今日伺候的是宋淑妃,与太子妃不同,宋景书是个娴静贤德的女子,举止投足都透着名门闺秀的风范,一点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 平时若是太子妃,定是在床上缠着太子,而宋景书则已经早早起身,坐在镜子前梳洗,等着赵显弘醒来。 裕泰恭候片刻后,太子就醒了,他进去伺候,临走时宋景书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塞给他小锭金子。 宋景书的哥哥是皇商,金钱上比宫里的任何娘娘都富足,出手自然也是大方至极,每次裕泰来,她总有拉拢之意,出手十分阔绰。 “谢娘娘赏赐。” “不必多礼,你是皇上的内官,凡是还需你多操心。” 裕泰默声退下,跟着太子就去了皇后宫里请安。 刚坐下不久,赵祯也来了,他在门外听着,似乎在商议出宫避暑的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长安会协助你,如有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也可书信于朕,一同商议对策。” “是,儿臣谨记。” 皇上肯放权给儿子,温雅自然是开心,黛眉微转“皇上,此次避暑,后宫姐妹们都等不及了,昨日宸妃还问臣妾几时去呢。” 赵祯眼尾出褶皱,假意细衬之后“往年常去的今年就不去了,朕本就是图清净,想带着云儿出去散散心,无需劳师动众。” 音落,温雅神色凝固在眼中,缓缓眨眼,脸上的微笑落得悄然无声。 催情之药 自打皇上把朝务交于太子后,赵显弘便突然发奋起来,每日不是沉浸在书房,就是与太保学习,求知若渴。 又是一晚,晚风扰露,蝉鸣初起。 赵显弘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抄录着方略史料,裕泰一旁磨墨,房中除了风丝摇动烛火,一切静声闷止。 “皇上,臣妾给您煮了参汤,您就歇歇吧,明日再用功也不迟啊。” 太子妃端着参汤就走进来,衣带飘飘,头上墨绿色的珠翠打得噼啪乱响。 学意正浓的赵显弘被扰的心烦意乱,抬眸望着冷瑶月,浓眉深锁“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冷瑶月一愣,笑颜如花,在太子没使性子之前,自己就先服软赔不是。 “是臣妾的错” 搁下参汤,柔如垂柳的身子直接朝太子贴了过去,倚靠在他的厚肩上。 “臣妾也是怕皇上废寝忘食,没照顾好自己,还亲自下厨给您煲汤,您就尝一口嘛。” 软磨硬泡之下,太子也抵御不了温语软香的纠缠,索性直接将参汤拿起,递到裕泰面前。 “赏你喝了。” 裕泰微愣,低眸望着飘着朵朵油花的参汤,婉转拒绝“太子,这....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叫你喝你就喝,难道还要朕喂你不成。” 太子又将递近几分,几乎要挨到裕泰的嘴巴。 裕泰骑虎难下,只能执碗喝下,刚喝两口,余光就扫冷瑶月,她两眼惊恐,花容失色。 当即,裕泰便知道汤里另有乾坤,假意又抿了一口,便将参汤倒进了袖子里。 之后他继续气定神闲地研磨,聒噪的太子妃却没有了声响,怔愕的脸色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好了,参汤也喝了,你退下吧。” 冷瑶月望着空空如也的碗底,眼中充满惊恐的余韵,迟迟不动,亦不回答。 “太子,就让..就让臣妾陪您吧。” 太子叹了一口气,实在拿粘人的冷瑶月没办法“那行,你就在一旁坐着,不许打扰本太子。” “嗯” 研磨的裕泰仍低着头,额间却冒出丝丝薄汗,小腹之下股股燥热难平,气血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风起云涌。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堪堪忧色的太子妃,这才明白刚才喝的是什么。 宫中严令禁止催情之药,更别说是用在太子身上,若是被发现,太子妃一定会出事,有可能还会连累中书令一家。 冷瑶月见人隐忍模样,当真是追悔莫及,可现在的情形,她若声张不就是揭发自己吗? 心里乱无章法,追悔莫及,若不是皇上因无子嗣,让太子选妃,她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平日见裕泰不言不语,只盼望这人别是个实心蠢物,将事情抖露出来。 冷瑶月吓得脸色煞白,时刻注意着裕泰,这回自己的性命,可全在这个阉人手里了。 “裕泰,你怎么了,出这么多汗?” 催情之药在身体里发酵,裕泰只觉得身体里有团欲火在熊熊燃烧,让他难以忍耐,两眼开始昏花不清,视线恍惚。 他深知自己惹不起太子妃,不过是夹缝求生。 御前失仪,是杀头的大罪,他手肘撑在桌案上,后槽牙紧咬,拼尽毅力,绷住脑子里理智的弦。 “回...太子,奴才忽觉不适,腹痛难忍。” “不要紧吧,要不要传太医?” 裕泰浑身湿汗淋漓,手按在腹部装痛,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扭拧着腹部的皮肉,勉强让自己清醒。 “不必,请...请太子容奴才告退,回去歇一歇。” 他口齿不清地弯身跪地,手掌扣在腹部,低垂的俊脸如同水洗,五官皱拧,暗暗喘着粗气。 不等太子应答,冷瑶月率先反应过来,裕泰这是有心替她隐瞒,遂立即允准“那就快回去吧,好好...好好歇一歇。” 裕泰这才忍着犹如惊涛骇浪的情欲,跌跌撞撞地从太子书房中退了出来。 —— 夜色昏沉黯淡,月影袅袅照人眠。 夏蝉饮露,栖息在枝叶浓密的树梢上,楚辞提灯回到监舍,四下静悄悄,光线幽暗。 这个时辰,裕泰应该还在陪着太子,拿出钥匙刚要开门,才发现门锁早已被打开,锁还被抛在地上。 难道是裕泰回来了?可为什么不点灯呢? “裕泰?” 纸灯笼在房中照出一片堂亮,楚辞才发现桌上的茶碗都被扫落在地,板凳也被踢得歪倒一旁,家具凌乱,像是进过盗贼。 不免心头一慌,急忙拿着灯笼到内间里,薄薄床纱悠悠飘荡,床角处床褥露出一角。 她斗胆靠近,床上便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楚辞认出了床榻上的鞋,才放下警惕心。 还没掀帘细看,床上就忽然伸出一只黑手,将她拉了过去。 “啊” 楚辞忍不住惊叫一声,手里的灯笼应声落地,红色的火焰直接穿破了灯纱,烧得只剩下灰烬。 皂荚的味道紧紧包裹着她,裕泰的身体在发抖,身上也烫得吓人,像个大火炉似的。 “裕泰,你怎么这么烫啊,是不是生病了?” 话刚说完,裕泰就好似翱翔的雄鹰,直冲而来,死死将她压在床上。 阵阵粗喘如火柱般喷在她脸上,楚辞愈发觉得蹊跷,抬手一抹人脸,掌心便是如泉的湿汗。 她顿时心里没底极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床上,她双手捧着裕泰的脸,担忧蹙眉。 “裕泰,你究竟怎么了,你...唔~” 裕泰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动作霸道又专横。 他是个无根之人,即便喝了催情之药,也不能有正常男人那样的雄风。 但当听到楚辞唤他的名字,快要平息的欲望还是瞬间复苏,比之前的更加猛烈,直袭后脑,令他失控。 生涩的吻,满是发泄的啃咬,他缠着楚辞的香唇,吮出咂咂水声。 卷土重来的欲望,比那碗该死的药还要折磨,连同口舌都开始空虚,渴望着与楚辞缠绵。 “唔...”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伸手央推着裕泰激进的身体,心脏狂跳不止。 裕泰终于拉回理智,松开了她的唇瓣,但眼里的火热依旧,甚至有燎原之势。 凉凉的手贴在他脸庞,带来意想不到的舒适感,裕泰享受着闭眼,神情恍惚地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脖子上,企图得到更多愉悦。 “你..你是不是...?” 楚辞也不太懂,但裕泰实在太反常了,让她不得不往那个地方想。 裕泰之痛 忍耐始终是有限度的,欲火焚身的裕泰,此刻已经憋得肌肤撩红,识人不清。 楚辞见他难受成这样,什么也都顾不得了,颤抖着解开自己的衣领,将人抱过来。 无声地关怀疼惜让裕泰愣了一下,之后崩溃的理智便开始野兽般的索取,他抱着楚辞狂亲起来,从眼睛到鼻子...不放过任何一寸肌肤。 思念如狂,裕泰将她掳进怀里,近乎变态般,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味。 口内喃喃,声音嘶哑“姑娘..姑娘好香...” 本就脸红如血的楚辞听到这句,心便开始乱无章法的狂跳,闭眼,任由他处置。 裕泰将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前,从领口中闻到一股奶香,顿时心里的空虚减少许多,谈不上餍足,但也能解一解相思之苦。 楚辞的腰都要被他勒断,可见人已经忍到极限了。 夏天的衣裳本就比较薄,裕泰无需费力,就将领口撕开,大手伸进她暖暖的肚兜里,握住宣软的肉团,饥渴地用力捏着。 “嘶...”楚辞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蹙眉委屈“你...轻些...” 身体不断叫嚣欲望的人,哪能听清她在说什么,欲求不满地狠咬了她聒噪的红唇,央求“姑娘给我...给我...” 饶是这样,楚辞还是明显感觉胸上的手劲轻了许多,轻柔摱捻,撩拨着乳尖,弄得她羞涩难当。 久久也没听到她的声音,那便是默认了。 他急不可耐,把女子的衣物半撕半扯地解开,脑袋趴在胸前,张嘴咬住那软糯的白团,用牙齿砸着乳尖,将其吮得水光红肿,啧啧作响。 “啊~嗯~” 裕泰用身体无意识地顶蹭着楚辞,逐渐痴迷在这交合相贴的情欲之中,此刻像极了饥肠辘辘的恶狼,趴在她身上,将两颗晃动的酥乳舔地湿哒哒的。 楚辞双眼充盈着水光,浑身被情热席卷,如同发春的野猫,轻颤着发出低吟。 白牙咬着红红的下唇,双颊羞红如血,裕泰每一次舔弄都让她酥麻不已“啊...嗯...” 大手急不可耐地褪下她的裤子,青涩的茸毛如被风吹倒,指向女子最幽蜜的穴缝。 双腿被裕泰分开,已经微微濡湿的穴口咧开一道缝隙,他抚摸着敏感的阴蒂,手指浅入半截。 “嗯~” 更大的刺激让她发出闷哼,腰肢微抖,额间生出一层薄汗。 “词儿...词儿...” 他痴痴地叫着她,手指顺这腻滑的阴蒂,刺入花穴。 “啊~”她愉悦地叫了一声,情动的眼尾湿红,惹人怜爱。 不一会,叁根手指齐头并进地闯入,撑开她紧致的小穴,带来窒息的快感。 楚辞又爽又崩溃,双腿孟浪地夹着段裕泰,声音起伏缠绵,娇喘声连绵不绝,漫在暧昧的空气中。 “噗呲噗呲” 穴口被手指磨出水声,淫水泛滥地流在床褥上。 楚辞身体猛地一阵紧缩,两行清泪潺潺流出眼尾,穴口泄出一股热热的湿粘,打在他手中。 激情后,她无力的喘息,汗湿的青丝黏在脸颊上,眉眼如春地瞧着裕泰。 他埋头下去,舔了舔,楚辞便在他身下战栗,发出细碎的呻吟,像宫中承欢的妃子一样,会感受到了愉悦和快感。 这让段裕泰心中的满足被填满,这证明楚辞对他也不是全无感觉,至少这一刻,她夜是快乐的。 舌尖触碰到一个肉肉凸起,楚辞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弹动。 “啊~不要...裕泰...” 她声音委婉羞涩动人,哭诉中不知是真的气恼,还是欲拒还迎的娇嗔。 裕泰乐此不疲地舔弄着阴蒂,弄得她连连娇喘,面颊红热,肌肤慢慢变得红软细滑,意乱情迷。 “词儿..”他饥渴难耐的叫着她,乱成一团的呼吸喷在她阜阴的嫩毛上。 裕泰柔软的舌尖挑开阴唇,长舌顺着湿热的媚肉钻进她的身体。 “啊...不要...”楚辞浑身瘫软,欲要夹紧双腿,将人挤出去。 根本不想浅尝辄止的段裕泰用手托起他的臀瓣,将腿架在自己肩上,长舌更加深入,在花穴中绞鼓出令人羞涩不已的水声。 随即,一股热流从穴中泄出,刚流出就被裕泰嗦入口中,顿时她羞耻倍增,浑身竟然掀起股股情热。 “啊~” 裕泰尽起所能的用舌头撩拨她的肉壁,将粉嫩的花穴舔的充血红肿。 楚辞早已溃不成军,连脚趾都在紧绷着,双手将身下的被褥死死攥在手中,嗓音情动撩人“嗯~啊~裕泰...” 段裕泰亦是欲火焚身,意乱情迷之下,他忘乎所以地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片刻间,上身便不着寸缕。 他急吼吼地脱着,满头湿汗,埋在身体里的情热,几乎要将他烧毁。 呼吸声愈发急重,可在他解开腰带的那一刻,火急火燎的手,却猛然顿住。 那本就大汗淋漓的脸瞬间煞白,神情僵木住,被情欲染红的面颊,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血色全无。 他显然是忘了,自己即便是解了腰带,也没有东西能与楚辞交欢,他能做的,仅止于此。 楚辞脸颊赤红,情潮的余韵仍旧微散,忽得床上人就停了,不闻丝毫微声。 撇下羞臊起身,手在空中来回摩挲,直到碰见裕泰僵化住的身体“裕泰...” 她抱住他高热不散的身体,心痛欲裂“没关系..没关系...” 深陷情浓时谁都会忘乎所以,可偏偏他是个阉人,裕泰失魂落魄地推开楚辞,颤抖着缩回墙角。 此刻,裕泰神情麻木,强压身体里的逸动,死死咬着手臂,不肯放松。 楚辞心疼地爬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水色晃动瞳仁中,砸落下一颗豆大的晶莹。 她知道裕泰还是难受的,吻着他不断躲避后退的脸,玉手且试且探地伸入他双腿之间。 一时之间,床上寂静如也,连段裕泰的呼吸都听不到。 她没有穿衣,光溜溜的身体就这样贴着他,两朵柔软挤在他的胸膛,羞得她两颊红热难当。 段裕泰仍是不说话,甚至不伸手抱她,楚辞只能暂时舍下女儿家的矜持,往上爬了爬,在他耳边腼腆地低语道“我来伺候相公” 我知姑娘疼我 轻飘飘一句话,将段裕泰宛若死水的眸子毫不费力的救活,下一瞬,他便紧紧将人勒在怀中,疯魔地唤着她的名字。 “姑娘..姑娘..” 楚辞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将头埋在他的肩颈里,轻轻嗯了一声。 空无一物的裆部里平整的令人心疼,楚辞酸着鼻尖,抚摸着裕泰的精窍。 “嗯~”裕泰发出一声过度隐忍的沉音,其中又夹杂无与伦比的快意。 抚揉之间,她触碰到一块光滑的硬肌,便是他阉割的伤口,那是他最不愿示人的地方。 楚辞有意避之,但也忍不住春眸泪萦,抱着裕泰亲吻数遍。 慢慢捻揉泄口,指拇抠弄着道眼儿,裕泰身子控制不住地寒颤,从未有过的舒爽让他呼吸又急又重。 “唔~姑娘..” 那隐秘肮脏之处被她一次次怜揉,滋味竟然是如此地令人癫狂痴迷,宛若退潮的海水,铺天盖地的奔涌而来。 绝妙的快感让裕泰有了成仙之乐,蔓延的欲火似乎有了逃口,慢慢地陶醉了他。 浓烈的激情在他眼中堆积出晶莹,意乱情迷中,他的呻吟终于不再吝啬,哭着倒向楚辞怀中。 淫秽的潮热褪去之时,裕泰依然是精魂尽失,脸埋在女子香腻的肩颈之中,闷声流泪。 涕泪悠悠,似疯魔、似无助、似自卑,他噎声啜然,在颈中低呓“我知姑娘疼我,也最疼我,再没人这样疼我...” 他生来卑贱,在宫里就是个下贱奴才,没人把他当人,自然也不会高看一份。 唯独她,知道尊他、敬他、疼他。 黎明的光幕照在床前,楚辞悠悠睁眼,下意识抬手遮芒。 昨夜一宿孟浪,如今床上只剩她自己,楚辞翻了身,脸向外望去。 恰巧裕泰端着鱼汤进屋,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明显一愣,脚步和身体齐刷刷地呆住,眼中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怯色。 楚辞笑意婉莹,小手朝他伸去,裕泰这才动了动踌躇的脚步,捏住他的手,坐在床沿上。 眉梢倦态初醒,却挂着平易近人的喜笑,哑音拉长“你...好了吗?” 裕泰低头轻点,耳尖赤色如红染,熬了一夜的眼睛,散发着畏怯和自卑。 楚辞顺势就枕在他腿上,俏脸尽管不施粉黛,也自透着璞玉般的剔透,犹如初春时节的桃花,露着淡淡的浅粉,叫人见之难忘。 裕泰望着慵懒安枕的女子,纠结许久,才磕绊地问出口“姑娘,可有...不舒服?” 楚辞眉头相继紧蹙,裕泰心脏急速收缩,弯身正欲掀开被子查看,脖子上却攀来柔臂。 她微微使力,将裕泰拉下,轻啄他紧泯成线的薄唇,得逞的咯咯轻笑。 笑声打破了裕泰的思想禁锢,他终于敢正视眉眼如星的女子,深情百般地嗔一声“姑娘” 房中正是温情暖意,院房的门忽然响起,阵阵闷响,像是被人用拳头砸开。 “姑娘起身吧,我去开门。” 今日天寒,自半夜起就下了滂沱大雨,裕泰撑伞走出房门。 刚打开门栓,门被一人扑开,裕泰不露声色地退了两步。 “大人,奴婢是乐坊的,叫桂香,来找楚辞。” 桂香显然不知道会是裕泰来开门,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颤声说道。 一听是宫乐,敢这么直呼楚辞的名讳,相必关系是不错的,裕泰这才少了责怪的意思。 看她着急忙慌的模样,应该是有急事,指着上房屋道“楚姑娘刚起身,你去吧。” 房内,楚辞已经喝上鱼汤,刚放下碗筷就觉得一阵风刮进了房,冷的她直缩肩,紧接着便是桂香惊恐万状的脸。 “桂香,这是怎么了?” “楚辞,八月出事了,现在慎刑司的人就在乐坊,死活要带她去验身。” “验身?”楚辞听得一头雾水,牵起人冰凉的小手,焦急道“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八月她....八月...”桂香哭丧着脸,纠结的连连皱眉,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八月她怀孕了,都是她那个畜生表哥的错。” “怎么会这样?那现在该怎么办”楚辞惊愕不已,有些难以置信,目光无张的望向四处。 她倒是想救,可是自己不过是区区七品,去了也恐怕是精卫填海,毫无用处。 既然来了,桂香自然是想好了,逐渐收敛哭声,欲言又止“你能不能求求内侍大人,他是太子的人,慎刑司的人不敢得罪他,说话肯定管用。” 刚进屋的裕泰正巧听见了,若无其事的收伞,进入内屋,全程没有说话。 楚辞知道这事是吃力不讨好,明白是跟慎刑司对着干,可八月不是别人,自己又如何能袖手旁观,松开桂香的手,紧跟着裕泰进了内屋。 走到人旁边,心里也很没底“在乐坊时,多亏有八月处处维护,处境才不那么艰难,我们情同姐妹,你能不能....” 裕泰手里找出一件新斗篷,甩了甩,披在人身上,系好。 “我随姑娘过去。” 这厢答应的比想象中的要轻巧,桂香先回去拖住,裕泰与楚辞同撑一把伞,紧随其后。 雨中,楚辞牵着男人的手,忽然觉得有他在,自己就有了一处遮风挡雨的港湾。 裕泰知道她心里焦急,担心那个叫八月的宫乐,临到了宫乐不远处,他停下脚步,把人安置在戏园的一处矮墙下,背着风雨。 嘱咐道“在此等着便好,既然我来了,姑娘就不必去了。” “可...” “我知道姑娘担心,无论如何,我暂时保她平安就是。” 裕泰抚平女子紧皱的眉头,撑着伞,便往乐坊走去。 宫人通奸受孕的事不乏有之,他很清楚宫规处置,此罪绝无可能脱逃,慎刑司既然已经去拿人,必然是有人通信,而且若情况属实,自是百口莫辩。 他自认没有能力救人一命,但他不想让楚辞难过,只要她一开口,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权利是个双刃剑,借着太子爷的威名,想暂时保下八月,倒不是难事。 薄情郎 乐坊的舍下中,什么太监宫乐乱成一团,主事的姑姑人微言轻,除了拖着时间,什么都做不了。 空中炸出一声喝人的闷雷,裕泰信步走进乐坊,眼看几个人拖着一名宫乐,不由分说地就要往外走。 画着孤帆的油纸伞微微抬起,露出头顶上的正冠,紧接着轻咳了两声。 果然,带头的太监一见,讪讪的弯身过来行礼“这不是内侍大人吗,怎么有空来这?莫不是太子爷想听曲儿?” 见人一幅小人模样,裕泰也不想拐弯抹角,若有其事的掸了掸胸前衣裳“这个宫乐犯了何罪?” “哟,回大人,这宫乐叫八月,趁着休沐出宫与男人私会,现如今珠胎暗结,这可是宫中大忌啊。” “公公可有证据?” “这”这还要什么证据啊?太监一时语噎,话锋一转,糊弄道“所以奴才这才要带回去审问一番。” 雨越下越大,无情的冲洗着世间万物,裕泰不是个会动恻隐之心的人,当年在太后身边伺候,不知处死了多少宫人。 目光扫过被太监架住的八月,零落的碎发被大雨浇湿,双眼无光,任人摆布,憔悴的模样如同一个女鬼。 这让他想起了楚辞,当初与长安对食,自己又离宫守陵,她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无助的时刻。 “就算慎刑司要执行宫规,也要依法办事,宫人犯错要先由掌事请示司公,才可以拿人,瞧公公的衣裳,不过是个小小的主事,有何资格在乐坊明目张胆的押人?” “这司公公务繁忙,小的本想等他闲了,再禀报。” 主事太监是头一次见裕泰,都闻他为人和善,处事妥当,今日怎么一见,不仅是咄咄逼人,还预要兴师问罪,跟传闻中的一点不一样。 “大胆,谁给你先斩后奏的权利?” 一声怒喝,吓得主事太监急忙跪倒,这顶‘帽子’他可扣不起啊,忙得自煽了几个巴掌,战战兢兢道“是奴才思虑不周,幸得大人提醒,日后绝不再犯。” 不一会,慎刑司的几个人纷纷滚出了乐坊,八月如同死人似的趴倒在雨中,路面上的积水灌入她的口中,混脏不堪。 裕泰一脚未动,遥遥看了一眼,手向躲在不远处的宫乐们一招,示意他们带人回去。 之后片刻不做停留,转身便抬脚离开了。 出了乐坊,裕泰脚步越跨越大,满脑子都是楚辞,矮墙的瓦檐不大,不知道淋湿了没有。 “裕泰,怎么样?八月没事吧。” 裕泰关心的看了看人身上,只是衣摆上有几滴深色,把人拉到伞下,才道“没事了,姑娘放心。但此事并没有结束,若那八月真的怀有身孕,唯有一个法子可以救她。” “什么?” “慎刑司归长安所管,他近日正忙着司礼监的事情,顾不上这边,趁机开服药将孩子滑下,等慎刑司追究时,也只能定个不守宫规,有乱后宫的名头,最多打几十大板,然后逐出后宫。如若不然” 慎刑司会先施以酷刑,把孩子强行打落,再将人定罪服役,最后逐出宫。女子虚弱,身受酷刑,等同于夺命,加上滑胎失子,肯定是活不成。 只是这后话,裕泰怕吓着女子,就没说出口。 闻讯赶来的慎之终究是迟了半分,他一路从内务跑来,见八月如此惨状,当时便不顾外人眼色,一把心疼地抱在怀里。 “师傅不怕,我来了” 通风报信的华之站在雨里,面露哀伤。 —— 世事皆天定,半点不由人,就算计算的再周密,总抵不过天注定。 楚辞终究没来得及配好那副滑胎药,八月就流产了。 楚辞煎了补血的汤药送了过去,刚进门就听到慎之在里面说话。 “师傅,您多喝点,这样身子才能好的快。” 青天白日,慎之不避嫌地亲手喂她,可八月身心俱损,哪还能吃得下去,勉强喝了几口,便摇头躲开了唇。 慎之见状心疼,放下汤药,狠地咬牙切齿“那男人,我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八月犹如风烛残年,听他如此发狠的言论,也不见有任何反应,只枯坐在床,瞳孔无神。 楚辞在这时走进去,八月张开苍白的唇“你来了。” 她坐在床前,拉住骨瘦如柴的手,哽咽无言。 “慎之你出去吧,我想跟楚辞说说话。” 八月也知道她心疼自己,竟反过来安慰起她“孩子没了也好,表哥自从知道我有了身子,很久都不来了,生怕我有恶疾,染给他一样。” 说着话,八月的眼泪就滑下来,楚辞拿着帕子,脸都擦红了,也没有擦干净。 从她成了女官,两人就见面就没有从前那样频繁,每次匆匆一面,对于自己的近况,根本来不及细说,就又各忙各的去了。 谁承想,昔日那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如今也是满腹惆怅,一点不如意。 “年前的时候,他说要在京城买个宅子,要风风光光的娶我过门,只是手里还短些银钱,我便将这些年的积蓄都给了他,谁知他买了宅子,却不再提定亲的事,之后,连人也不见了。” “母亲知道我怀了孩子,口口声声说我败坏家门,现在连门都不让我进。” 八月有些神志恍惚地说了许多,最后实在没力,才阖眼睡下。 皓月当空,树下斑驳的幽幽荡荡。 许久未归的长安忽然在今日回到了监舍,暮色渐浓,他一袭鲜红官衣,被夜色染黑。 跨步走上台阶,房中烛光做暖,笼着依床而坐的女子,安卉已经见好,穿着丝滑的锦缎,放下秀丽的青丝。 一双狐狸眼露着不可直观的邪笑,长安信步入内,慎之便自觉地将门关上,守在门侧。 “哥哥回来,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 安卉如弱柳扶风般走来,弯笑的眉梢披着别样的风情。 长安眸中藏笑,却没有任何喜色,坐在凳子上,将人抱在怀中“身上可好些了?” 顿时,安卉的娇媚荡然无存,以为他又要回来折磨自己,强忍着骨子里的胆寒,歪头靠进他肩上。 “还未好,哥哥就先再等几日。” “是吗?那看来是楚吏目不尽心了,这么久都没医好卉儿。” 说罢,长安大手一推,安卉毫无准备地就栽倒在地上。 首-发:[海棠搜书]f.cоm (po1⒏υip) 出宫见家长 “哥哥”她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颤抖。 长安邪魅一笑,黑漆的眼中压着阴翳,弯身勾起她的下颚,煞有其事的欣赏着她眼中的惊恐,眼底倏然兴奋起来。 “本公何时许你去找她了?” “我...”压低的声音像悬在头顶上的刀刃,稍有不慎就会要她性命一般,安卉吓得抖唇失语“那两日身上疼得厉害,所以就请楚辞来瞧瞧,哥哥,卉儿并无他意。” “是么?”长安骤然轻笑,弯动的眼尾泄着骇人的危险之色“本公怎么听说,是你亲自点名要她来的?” “因为...上次卉儿也是她所诊治,故相信她的医术...又同为女人,多少方...” “啪——!”的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直接落在她脸上。 安卉捂着流血的嘴角,眼泪落如珠线,又不敢大声,只能惊恐万分地望着长安。 “本公真是讨厌极了你撒谎的样子。” 长安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手,声音尖利如刀,仿佛能将人刺骨穿心。 安卉见人流露出的狠色,微怔,随后也顾不得脸面,跪在他脚边,哭着求饶“卉儿知错了,卉儿真不是有心的,请司公恕罪...” “恕罪?” 长安听得升起一股狞笑,伸手拿过桌上的烛火,缓缓看见梨花带雨的脸蛋,戾气涅生。 “你不就是想让她知道,本公是如何同你欢好的吗?” 彼时,他不自觉后槽牙紧咬,心中累积的业障滋生出难以自持的愤怒,说不上是为何,只知道安卉的举措,彻底地勾起他的怫郁。 即便是现在杀了她,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本公,这就满足你。” 安卉惊恐地连连后退,烛光映现出长安狐狸眼眼中的阴森,宛如恶鬼索命一般朝他靠近。 “不...”她忽然咆哮着嘶吼,惊魂未定地瞪着长安,垂死挣扎“你不敢,我可是皇后的人,你不敢动我。” “哈哈哈”长安闻声仰天而笑,声音凄厉,冷如寒风渗骨,阴险地反问“你觉得本公敢不敢呢?” 虽然自己是皇后的人,但也不至于到长安不敢动她地步,话一出口,安卉又觉自己太过天真。 愤恼地摇头哭诉“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对食,为何要这样对待我?” 长安冷哼,无情至极,冷漠地望着涕泪横流的她。 “你我因何对食,你心知肚明。” 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 皇后恐怕他掌权之后便与其离心,所以送来安卉讨好,而他也是想在皇后那里留个方便,这才促成了这段外人看来十分登对的对食关系。 这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而且安卉温顺出挑,配得上他。 原本一切都让他觉得顺遂无阻,可直到那日他看到楚辞在裕泰怀中浓情蜜意的模样,他便觉得安卉愈发不顺眼起来。 能走到今时今日,他绝不是个毫无容忍肚量的人,可从那之后,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会让他动怒心烦,当初对食的欢喜心,也不复存在。 “那又如何?楚辞能给的,我安卉也都给了你。” 她信誓旦旦地说着,倒让长安猝然一愣。 是啊,安卉什么都舍得给他,不管是床上还是宫中繁杂琐事,仅能满足他人前的虚荣,又能承受他变态的性欲。 自己要的不就是这些吗?为何还是不满足? 夏日晴空,烈阳似火,灼灼烧人。 晨起梳妆,扫眉擦粉,楚辞对镜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等裕泰进门时,便看到她穿着浅绿色青衣,眉目如画,胭颊桃粉,美俏可人。 “好看吗?” 裕泰迟愣,忘了答话,尤其是看见她梳起的妇人发髻,久久出神。 良久,楚辞已经走到她眼前,缠住他的腰时,才张口结舌地回应“好看。” 一语好似春风,直吹进楚辞心田,她笑眼如花,娇艳温柔。 裕泰注意到她仍佩戴那年他送的珠钗,喜悦却又嫌弃,当日怎么没发现,这钗子样式这样老了。 两人头回一起出宫,走在宫墙里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惊讶、有人窃窃私语。 裕泰本想暂且先撂开手,但楚辞却抓得紧,不容他有半分退缩。 等出了宫门,外人不知他们身份,又投来羡慕的神色,甚至有小商贩起哄,让他买盒胭脂给娘子。 买过东西之后,裕泰雇了辆车马,直到快晌午,才到了荣兰的宅院。 荣兰过惯了金贵日子,即便出了宫,自然也不会苛待自己,这处宅院是他出宫后刚修葺过的,门阁气派,与腰缠万贯的商户有过之无不及。 “您来了,快快请进。” 以前他常替荣兰来捎东西,老管家自然是认识他。 入院,荣兰正歪在藤椅上闭眼假寐,身上穿着华丝锦袍,手中独自摇着折扇,旁边水榭潺潺,飞溅出丝丝清凉的水汽。 虽然没了高官俸禄,但日子过得反而更加惬意滋润。 洛姨在旁边忙活,闻见有人靠近,立即起身招呼,眉眼流露着慈爱的光芒“裕泰来了,这大热天的,快过来坐。” “洛姨好” 听到声的荣兰这才停了瞌睡,用扇子挡住刺眼的光芒,眯眼望去。 “义父” 荣兰嗯了一声,迷离的视线投向他旁边眼生的小姑娘,半响不语,似乎在等人先开口。 楚辞被打量的浑身不自然,心一横,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弯身施礼“义父好,洛姨好。” 听到女子跟着裕泰这么称呼自己,荣兰这才满意地哼哼嗓子,坐起身,声丝缓慢“大日头,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过来躲躲太阳。” 洛姨过来主动牵起楚辞的手“你们来的正好,我今日上街买了些板栗,一会咱们炒着吃。” 荣兰喜欢铺张浪费,但洛姨却习惯了勤俭节约,她在院里种了些花草,也经常亲自下厨。 因此哪怕是荣兰出宫以后,也没在宅院里雇多少家奴,用洛姨的话说,够看门护院的就行。 “谢谢洛姨” 早听说荣兰是个活阎王,虽说是义父,但就跟见公婆是一个道理,楚辞原先还紧张,生怕自己不讨喜。 没想到这个洛姨竟如此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简简单单 洛姨活了大半辈子,没儿没女的,见着晚辈自然欣喜,更何况楚辞还是裕泰带来的人,没留神就说了许多。 荣兰难得见她如此开心,忍声半响,才咳了咳嗓子。 “行了,难得出宫一回,让我们父子俩好好说会话,上回东阁送来的阿胶糕似乎还剩些,想这丫头也没尝过。” 以前在宫中,荣兰一身恶名,可那不过都是为名为利,如今快活到头了,自然也没了许多阴毒之气。 他就裕泰这么一个干儿子,自然对楚辞也不苛刻,况且这丫头机灵嘴甜,张口就叫义父,直叫他的心里莫名有些雀跃。 “走,我领你尝尝,一会咱把板栗炒了。” 洛姨的手自然而然就抓住了她,自小丧母的楚辞当即有些受宠若惊,话也想不得说,只顾点头了。 两人走后,荣兰起身坐好,裕泰立即起身给人看茶。 “你回去,就是为了这丫头?” 裕泰闷头点了点,又不太愿意把这沉重的名头按在楚辞头上,淡淡地补了一句“当时大冷天,也确实是不想去皇陵的。” “哼”荣兰自然不会信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能让他一句话就给唬住“幸好这丫头跟了你,否则宫里就是龙潭虎穴,可有你受的。” 荣兰怒声后,叹了口气“我听说了,现在长安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上回你挨板子,便是他给的警告。” 荣兰不知叁人背后的公案,只是以为是裕泰不肯与他一条心,才使得长安非要斩草除根。 “是我不小心,让义父担心了。” 凉风晃着身后的青竹,沙沙在耳边作响。 荣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品行端良的裕泰,不由后悔,当初在宫里时不该容忍他这温厚的性子,在宫里善良之人等同于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鱼肉。 “哎,罢了,倘若你同长安一个脾气,那我还瞧不上。” 忍不住淳淳告诫“不过你要记住,既有了高官,就得用起来,也不算糟践了权势,要在宫里立身,性子可软不得。” 裕泰知道此理不假,也不是真的性子软弱,只不过是习惯了与人为善,虽有堤防,但总是少些害人的心思。 “儿子记下了。” “再一个,要多提防长安,他如今权势铺张扬厉,你不肯与其为伍,势必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要早些打算才行。” 听言,裕泰醍醐灌顶,回想种种,深觉义父深谋远虑,未雨绸缪才是长久之计。 见人突然又不吱声了,荣兰担忧摇头,只得继续交代“批红公公姚子升是我的旧交,你到时去拜见拜见,总归有些好处。” 正说着话,后间厨房里传来微声惊叫,裕泰一听就是楚辞,松散的身骨立即进紧张起来。 若不是又荣兰在,早就飞奔而去了。 荣兰又叮嘱了几句,裕泰是越发坐不住了,眼睛一个劲的往厨房里瞟。 “义父,我去帮帮洛姨。” 他心思早就不在听教上,荣兰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既留不住,索性就放人走。 “去吧” 话未落音,凳子上就没了人影,只留下一股风,擦耳而过。 裕泰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暗骂了句没出息。 这厢,楚辞刚把板栗剌开十字刀口,就要准备下锅,裕泰就冲了进来。 硕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厨房里一下就暗了几分。 他望了眼毫发无伤的楚辞,才安心将目光投向洛姨。 “洛姨,您歇着去吧,我来炒。” 洛姨瞄了眼裕泰提着衣摆的手,可见人来得多么急切,莞尔一笑,放下来手里柴火“好” 洛姨前脚刚出门,裕泰就已经挽起了衣袖,走到她面前“姑娘添柴就好,我来炒。” 脱去了奴才标志的官衣,平平无奇的衣袍让裕泰多了几分俊朗之气,楚辞抬手擦去他额角的薄汗,甜甜道“好” 亲昵的动作,让裕泰心跳加速又受用不止,抿着唇,笑意压在眼底。 洛姨走出厨房后,又继续陪在荣兰身边,她总是闲不住,又拿起针线活做了起来。 “连个饭都不会做,要她何用?” 荣兰纸扇拍着风,悠悠说了一嘴。 洛姨含笑,针尖蹭了蹭鬓角,柔声反驳“我觉得挺好,这孩子挺实在的,最难得裕泰喜欢。” 被噎的荣兰立即就停了嘴,再说不出楚辞半个不好,后又看向她手里的活计。 闷闷嗔怪“前几日才嚷着眼睛疼,现在又动起针来了,就没疼乖了你。” 他那嘴里藏刀,这么多年来也没说个软和话,洛姨也听习惯了,也不恼。 淡淡回道“就这一会,趁着太阳好,把这衣服做好了,不耽误你冷得时候穿,等入了冬,我就不动针线活了。” 任荣兰气焰多高,她都是这副轻描淡写的模样,莫说,还真是有奇效。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话,听声儿荣兰是占着上风,可等洛姨四两拨千斤地回了句,他又熄火似的没音儿了。 用过午饭后,裕泰与楚辞略坐坐就准备启程回宫,荣兰一脸的无所谓,挥挥手,连屁股都没动弹。 洛姨则不同,拉着楚辞的手,连说着有空常来,就跟自家闺女出远门似的。 “洛姨,你与义父也多保重。” “嗯” “哦,对了,这是裕泰炒的板栗,你们拿着路上吃。” 楚辞笑着接过去,一想到吃裕泰炒的,倒真起了尝尝的心思“谢谢洛姨。” 洛姨捋了捋她的长发,颇为不舍的点头“你们在宫中凡是小心,要互相扶持。” 趁着裕泰上车整理的功夫,复又拉住楚辞的手。 “裕泰他的情况你是知晓的,他不好言语,但生得一副好心肠,男女之事,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心里欢喜,自然也就不会觉得委屈。” 洛姨交代着,完全操着一副亲娘的心,唯恐有些话她说不到。 “洛姨,我不觉得委屈。”楚辞羞涩地低头,眉眼自发流露出幸福之色“裕泰他待我好,我也待他好,就是这样简单。” 洛姨没料到她想的如此通透,转刻终于宽心笑了。 “好” 送走了他们,洛姨便转身回去,刚走到庭前,就看到荣兰抻着步子艰难下台阶。 前几日下大雨,他旧疾复发,一条腿还不能使力。 白头约 洛姨快步过去扶住“已经走远了。” 荣兰嘴硬地掉了头“我不过是躺腻歪了,起来转转,你啰嗦这么多,有什么用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洛姨不跟他争辩,只顺着自己的意思说道“裕泰是个好孩子,我不过是该说的说了,也不枉他孝敬我这么多年。” “若是当年你成亲时,也有个人这么提点过,兴许留下的就不止我一个了。” 荣兰似被戳到痛处,猛地抽回手,脸黑了几分。 “剩你一个,觉得我累赘了是不是?” 洛姨没吭声,硬拉过他的手,仔细地扶着“我若真觉得累赘,早就走了。” 荣兰不是傻子,自然听出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嘟囔“每回你都是惹恼了我,又说这些。” 温顺是真的,但恼人也是真的。 只听见一道又暖又软的声音“半辈子,终于等到你日日在家,我总是不舍得吵架。” 荣兰默默听着,将手无声紧了紧,久久抓着不放。 日头渐渐稀薄,透过云层照在两人后背,落下一行双影。 —— 马车上的流珠乱撞,砸出清脆的响声,裕泰剥着板栗,楚辞偷懒地倚在他肩上。 “裕泰,等咱们老了,也买处宅子,像义父和洛姨那样白头偕老。” 裕泰不语,将板栗送到她嘴里,兴致不高“好” 不痛不痒的回应,与楚辞的高涨的情绪对比鲜明,她转脸看着人“怎么了?” 灼热的目光如芒刺背,裕泰终究是顶不住,说出自己想法“太长远,一辈子变故太多,义父娶了十几个女人,最后只剩下个洛姨。” 有她相伴的时时刻刻,他都觉得头重脚轻,像做梦一样,又敢奢求长远。 有时真恨不得一眨眼就到老,那样身边的人,还是她。 楚辞才知道是这样,故作恼愤地甩开挽住的手,佯装生气“若你是你也娶十几个,我也得走。” 明知她是故意,裕泰还是忍不住心慌,拉住她的手,揉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有姑娘,我本是打算孤身一辈子。” 可遇到了你,像意外,细品又觉得无比惊喜。 楚辞知道他是个容易认真之人,就是玩笑也不能开过头,捧起他的脸,柔柔吻上去。 夏日的风从车帘吹进来,和煦又温暖,起先还是楚辞主动,之后便被裕泰按在怀里。 纯情羞涩的吻,不一会就让两人晕晕乎乎,犹如被灌了一杯香醇美酒,醉得糊涂又清醒。 “唔~” 齿贝流漫出呻吟,车内的温情如春,却比炎夏还要热上几分。 良久,楚辞瘫软在裕泰怀中,小手抓着他的衣襟,笑得含羞带怯。 “与君许个白头约,共渡余年浮与沉。” 明德宫中,赵祯与沉清云话语闲说,燃到半截的蜡烛滴了一圈红泪,层层围在蜡烛根部。 “你也许久没见过你母亲,到了避暑山庄,朕便召见你的双亲。” “真的?” 贴心的宠爱,让沉清云惊呼出声,忍不住泪眼朦胧。 说是许久,那是因为皇上已经记不清了,她已经足足有四年多没见过家人。 每次捎书送信,都是经福海之手,信中总千篇一律地说一切安好,也不知真假。 “自然是真,朕又岂会骗你。” 天子一言,犹如圣旨,沉清云随即激动地拿起桌上的酒水“臣妾敬皇上一杯。” 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直呛得两眼泪花。 福海见此,正要上前伺候,还没近身,沉清云就被皇上拉进怀中。 他默默退回原处,眼底的苦涩之意弥生,低头将其留在阴影之下。 “朕知道这些年着实委屈了你,日后,绝不会重蹈覆辙,云儿,你相信朕。” 他说的字字情深意切,身为九五至尊,几时这么忏悔过,更何况还是对一个妃子,可见其诚意。 沉清云闭眼流泪,望着立在一旁的福海,哭得伤心欲绝。 福海神情木讷,望着她痛苦两难的模样,终究还是更深地低下了头。 沉清云哭得头昏脑涨,皇上想宣太医,被她拦了下来。 “皇上,臣妾歇歇就好,不必劳烦太医了。” “那朕今晚就留下来陪你。” 自打两人冰释,还没有同床共枕过,以前是照顾到沉清云身子骨不好,不适合侍寝,而现在她身子已经慢慢转好。 赵祯身为男人,自然起了宠幸交欢的心思。 “皇上,臣妾头晕眼花,能不能等到下回?” 女人的低声软语,让赵祯不得打消交欢的心思,两人关系刚刚有所缓和,他自然要多忍让包容。 “那好,你早点歇着,朕就先走了。” “嗯,臣妾恭送皇...” “不必行礼了”赵祯扭脸看向福海“福海,好生伺候惠贵妃,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皇帝劳师动众地走了,福海将沉清云扶上床,抽身之时,手忽然被柔柔拽住。 刚哭过的女人眼睛里闪着晶莹,犹如瑰宝般剔透,我见犹怜。 “你今日陪陪我,好不好?” 沉清云一开口,就带出两行热泪,福海见状不忍,便心灰意冷地坐在床沿上,闷声无言。 烛火摇摇欲灭,带着暑气的热风袭来,不经意就给吹熄了。 房中只剩下两颗煎熬、无助的心,晃荡不安的跳动着。 “你为何不说话?”沉清云泣声问。 快要坐化的福海微微动了动眼皮,半张的嘴唇无力的开合几下,最后只吐出一句,轻如风烟般的呓语“贵妃早些睡吧。” 沉清云终于哭出声来,从背后抱住福海“我也是逼不得已,你...” “我知道” 寡淡的声音,让沉清云痛彻心扉,她颤颤解开自己的衣裳,脸贴在他后颈“要我吧,我好想你...” 此时的苟且,不过是分离的前兆,福海闻之心中发苦,神魂跌宕地站起身,拂了她的意。 “贵妃不必内疚,奴才不过是一介阉狗,不值得谁挂念。” “你别这样说...” 福海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水,恨不得将人的模样,镌刻在心上。 “贵妃要珍重身子,倘若奴才不在身边,也要谨慎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越是这样说,沉清云心中越是针扎似的难受“福海...” 兜兜转转 不出半个月,皇上就离京避暑,与往年不同,赵祯不许任何人陪同,只带了一行最亲近的人马。 朝政全部交由太子打理,叁公及司礼监辅佐。 如此一来,裕泰越发的忙碌,有时宿在庆德宫也是常事,楚辞每次都是远远的看一眼,之后就是两叁天见不到。 太医院又一次大考,楚辞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加上有蓉姑姑在一旁说好话,破格晋升医士,也不过是年底的事情。 小松子也考上了御膳房领事,算是喜上加喜。 蝉声作伴,繁星当空。 这晚裕泰有意回来的早一些,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不一会杏枝便来了,手里提着食盒,束手束脚,仍有些怕生。 楚辞忙上前接过,望了眼她空空如也的身后“小松子没来吗?” “今日他当值,说是晚点过来,让咱们先吃。” 杏枝说话柔柔弱弱,像是枝头胆小的灵鸟,风微微大点都会受惊。 楚辞拉过她的手“先进屋吧。” 银光铺在院子里,裕泰将炒好的菜端上桌,杏枝望见他利索卷起的衣袖,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姐姐,都是裕大人下厨吗?” “额...”楚辞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做的饭实在是拿不出手。 见状,杏枝怯生生的脸上努出一抹羡慕的笑“裕泰大人对姐姐可真好。” 楚辞从中察觉微意,从炉上拿过烧好的开水“小松子待你也好啊,不过他年纪尚轻,有些事可能做的不够体贴,日后就好了。” 杏枝低头抠手,脸色略微一变,抿嘴没再说什么。 “咚咚咚”院门发出声响。 “一定是小松子来了,我去开门。”楚辞说着就起身,快步过去开门。 夜雾蒙蒙,门外站着的竟不是小松子,而是福海公公。 他眼窝子泛青,两眼无神,面容憔悴好似落了一层霜雾,不见以往的贵气,落寞的眼中,显出几分狼狈和颓废之色。 楚辞一时没反应过来“公公,您是找我吗?” “楚姑娘,我来找裕泰。” 他声音干哑,就像是尘封许久的旧门,被突然推开了,苍低刺耳。 裕泰闻声出来,解开衣袖过去“公公,找我?” 许久未见,福海变成这副苍败之容,裕泰也颇感意外。 “可否借一步说话?” 裕泰立即看向楚辞,清淡如水的眼眸停留半分,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你去吧” “那姑娘不必等我,若是回来晚,就早些歇息。” 他微微低头嘱咐,即便是在自己的监舍中,依旧拿捏着得体的分寸,与楚辞留着一步距离。 不知情的会觉得两人生分,但福海却看出裕泰眼中的情深,不禁苦笑。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啊。 “嗯” 裕泰提灯与福海一同走了,脚步深深,肩上披着星光,缓缓消失。 “裕大人走了吗?” “嗯”楚辞的兴致一落千丈,莞尔一笑“咱们先吃。” 杏枝望着满桌子的菜肴,其实她早就饿了,服侍过贵人之后,她就直接去了御膳房,之后便拿着食盒来这儿,一整晚滴水未进。 “这不太好吧,裕大人会不会不高兴啊?” 听她一口一个裕大人,楚辞知晓她胆小紧张“裕泰是小松子的师傅,你不必如此害怕。” 杏枝低眉,两眼微垂,暗暗点了点头。 说着,楚辞将裕泰和小松子的菜留了起来,催促杏枝动筷吃饭。 旁边无人,杏枝逐渐胆大,与楚辞聊起自己家里的境况,跟很多人一样,都是家里穷闹的。 “那你在贵人那里当差,可还舒心?” “贵人很好,从不苛责下人,只要我本分些,熬过这两年,就能出宫了,” 一时兴起,杏枝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后知后觉地又突然停住,观望楚辞的脸色。 “你...想得长远,都考虑出宫的事情了?” 杏枝被问得迷茫住,她比别人进宫的年纪都大,虽然尊楚辞姐姐,但其实细算起来未必就比楚辞小,来宫里就是为了寻谋生,等出宫时能有些本金做点小生意。 不然谁会好端端的来宫里呢?整日过得诚惶诚恐,提心吊胆。 “姐姐不想吗?我听说医官跟宫女不同,想成亲什么时候都可以。” 楚辞尴尬地笑了笑,她一直不知道杏枝竟然是这样想的,不过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谁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谁都想活的好一些。 埋下头吃饭“那小松子知道吗?” “这心知肚明的事情,也没什么可说的。”杏枝夹了一口红烧肉,生猛地嚼在牙根里,嘴上油汁发亮。 兴许是说到私密之处,杏枝的脸颊微微羞红,声音娇柔,却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 “对食不就是各取所需,他疼我,我也把自己给了他,没什么可歪辩的。” 一字一句,让楚辞找不到言对的话,点点头,动筷夹菜,口中如同嚼蜡。 小松子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他遮遮掩掩地不肯抬头,坐在桌边狼吞虎咽。 楚辞察觉异常,歪头看他一眼,才发现小松子脸上有掌掴的巴掌红印。 “你这是怎么了?” 小松子见实在躲不过,才仰起头,笑容慷慨“没什么,师娘你不用担心。” 楚辞问了几遍他都不肯多说,索性也不再追问,从房里拿出一瓶药膏,给了杏枝“你回去给他涂上。” 吃过饭,小松子本想着等等裕泰,说两句话再走,难得能聚一回。 可裕泰不知何时才回来,楚辞念杏枝明天还要早起伺候,小松子又刚升官,不能落人口实,便劝着人走。 “下回吧,当了领事,难免会有人眼红,平时处事要小心些。” 小松子是个软性子,听到这么交代,顿时眼角就开始起火发烫,连忙答应“嗯” 出了门,杏枝搀着小松子,遥遥灯火映在脚面上,眼下脚步动得缓慢。 “究竟是谁打的你?” 没有旁人在侧,杏枝口气也变得自然许多,没了畏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厌味。 “这个你就别管了。” 杏枝鼻腔了漫出一丝无奈的粗气,敲着专心走路的人,眉眼微微翻了翻。 “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你也是领事,怎么还是如此好欺负。” 两人对食虽然时间不长,但杏枝的态度前后却大为不同,从一开始的殷切跟从,慢慢变得动辄颐指气使,越发有些看不上小松子的软弱可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不过是想攀个高枝,能让自己过的安稳舒适些,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如此。 绊人心 月明孤清,风歇影止。 酒过叁巡,福海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醉熏长叹,手里的酒杯不知空了几回,只知道向来好酒的他,此刻也有些昏沉。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夜色渐浓,福海推杯换盏,自斟自饮,偶尔吟出句酸溜溜的诗句,又感慨万千。 裕泰滴酒未沾,坐在他对面在只字未言,夏意阑珊的深夜,浓浓的悲伤萦绕在耳畔。 福海虽然说了很多,却没提过任何的人名讳,只是自哀自怨,丧气至极。 “阉人终究是阉人,需得自清己位,不可起心动念,否则,下场比少了子孙根,要凄惨得多。” 他对月凄笑,眼如泪泉,断肠悠悠。 气氛被悲凉渲染,说者有意,听者亦有意,裕泰望着不眠的皎月,瞳光欲穿。 直到快凌晨,裕泰才安置了醉死的福海,忙不迭地回去。 房中灯火微弱,楚辞坐在床边打瞌睡,不知坐了多久。 裕泰望着她,眼里的哀伤慢慢稀薄,最后只剩下和煦般的暖光。 手掌如凋零的枯叶,柔柔落在她发间“姑娘” 楚辞惊然清醒,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呓语似地问“你回来了?福海公公有什么事吗?” 裕泰住纤细的手臂,把人带上床躺下“姑娘认识福海?” “嗯,惠贵妃是我姨娘,刚进宫多亏她照料。” 裕泰解衣衫的手顿住,不动神色地吹灯上床“天快亮了,姑娘快睡吧。” 楚辞应了声,暖香的玉臂缠在他腰间,紧密无间抱着裕泰。 她习惯了有他,抱着他睡觉,心里觉得格外踏实。 女子很快就睡着了,裕泰则是一夜无眠。 安逸的日子如眨眼云烟,过了几日后,长安突然下令,缉拿八月。 自小产后,八月身心具损,不管喝了多少汤药,人也总蔫蔫孱弱,还留下小产后带下的毛病,更别说调理身子,就是风吹一吹,人就已经不行了。 前几日叶姑姑还念叨着,说是连二胡的弦都给割断了,分明是不想活了。 若真被抓了去,那无疑是索八月的命,楚辞越想越慌张,脑子里全是八月弱不经风的病弱模样。 不行,她得去看看。 “年公公,您帮忙看下炉子行吗?” “好” 见人答应,她便解了身上的医裙,幸好乐坊离太医院不远,她一路小跑,不一会就到了。 一个小道的岔路口,遇到了半月不曾下床的八月。 干瘦的脸颊深陷,眼神无光透着无措,眼下是浓重的暗青,完全脱相的一张脸,瘦得不成人形。 楚辞看着就鼻子一酸,这才多长时间,那个爱吃桂花糕的小姑娘,就被命运蹉跎成这样。 挎着包袱的手里颤巍巍拿着一块宫牌,她心虚的想要闪躲,想要把牌子塞紧衣袖。 只是刚到袖口就停了动作,两眼望着楚辞,气若游丝的口气中带着恐惧,结巴“近日来慎刑司...处置的宫人没有..活着出来的,所以...叶姑姑让我赶紧出宫..” 她身上仍穿着那件楚辞做的裘衣,已经松开的针线让楚辞难受的吸了吸鼻子。 来不及多想,夺过她手里的包袱,果断牵起她的手“宫门快关了,我知道有条路很近,我送你走。” 说罢着人,脚下生风的跑进一条小道。 她之前经常出宫看裕泰,所以出宫的流程也算熟悉。 更重要的是慎刑司的人也快到了,所以要抓紧时间才行。 想的虽好,奈何八月体弱,刚跑了几步,就开始气喘吁吁,楚辞不断回身看着身后的宫墙,催促着八月。 残阳漫天,霞光热气横生,热得人生出薄汗。 写着章案的公公一个个的记录着回宫的人,楚辞眼见如长龙似的人,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走上前悄摸塞过去,笑着“公公辛苦。” 白花花的银子谁会不要,收衣袖一转,不动声色地掖下银两,人才抬头看去“什么事啊?” “大人,出宫的。” “几个啊?” 楚辞急忙拉过八月,递上宫牌“就她一个,麻烦公公了。” 老公公耷眼瞧她,两指捏过宫牌,确认无误后又道“这个时辰了,今日肯定是回不来了,那就不是休沐了,出宫的批红呢?” 楚辞从怀里又摸出唯一的一点碎银,全部交了过去,哀求“家里有丧事,实在是没来的及去要批红,我是太医院的吏目,日后大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吩咐,就行行好,放她出去吧。” “那可不行,现在管的可狠着呢,万一出了事,我们也吃罪不起。” 正说着话,八月觉得身上忽冷忽热,眼前也是一片黑花。 转头城墙一处有数十名太监跑来,边跑边喊的,看起来恐怖极了。 她耳鸣似的听不清骂喊的什么,倒是眼前的楚辞慌张不已。 待近看时,她才认出衣裳,是慎刑司的人! “来啊,将人拿下,押到慎刑司审问。” 一声令下,几个太监便将八月押走,楚辞惊慌失措,正要张口阻拦,就被一同而来的慎之拦下。 “没用的,现在只能去找大司公,才能救师傅。” 慎之眼神忐忑,死死攥着楚辞的手,惊恐地哀求“去找长安,只要您开口,他一定会高抬贵手。” 楚辞眼睁睁见弱不禁风的人被粗暴带走,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境,她不想祈求长安,但人命关天,她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慎之见人迟迟没有表态,心里急如火烧,加重力度摇晃她僵愣的身子,哽咽地叫了声“楚姐姐”。 “不”楚辞连连摇头,眼眶微红“他不会答应的,长安恨毒了我,他...” “他会答应的,只要你肯去说句软话,肯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你相信我。” 楚辞双目含泪,频频摇头,思绪在脑子里拧成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慎刑司的人越走越远,慎之逐渐失了耐心,瞳仁露出逼人的寒光,直接撂下狠话。 “难道你要看着我师傅死了才甘心吗?” 如果是那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一味毒药 乌云遮月,黑雾披在半空中,不见星光,这一夜注定是难熬的。 六神无主的楚辞坐在房中,想等着裕泰回来商量对策,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回来。 她深知不能坐以待毙,再多熬一刻,八月就多一分危险。 热热的夜风刮过池塘上的青荷,里面的青蛙在聒噪乱叫,她心急如焚,步伐越迈越快。 “公公,请问内侍官在里面伺候吗?” “内侍官晌午后就走了,至今也没回来。” “可说了何时回来?” “那奴才就不知道了。” 闻声,楚辞崩溃不已,微红的眼眶急得湿了一圈,只能原路返回。 夜深人静,楚辞走到长安监舍的宫墙,望着黑洞洞的屋子,迟迟挪不动步。 踌躇、徘徊了半响,依旧在原地踏步,没往前挪动分毫。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捉弄人,让她屡屡有求于长安,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 散值的安卉盯着人半天,原本是想看她究竟要干什么,但没想到人来来回回,就是不见动作。 “卉姑娘” “你来找司公?” 楚辞两手紧张地握在一起,裉得指骨麻木,皮肉都发白“是,请问司公在吗?” 没成想人竟恬不知耻地默认了,安卉两眼不屑,声气高几分“司公已经睡下了,你找司公有什么事吗?” 这让本就不情愿的楚辞狠松一口气,顺着话就说“既然睡了,那我就明日一早再来。” “何必这么麻烦。” 安卉望着已经转身的女子,银盘似的脸露出无声蔑笑“你有何事,直接与我说就是,我来替你跟司公说。” 漆色浓重,女子的身形僵着不动,似乎并不信任她。 安卉遂又道“再怎么着,我也与司公同床共枕,有什么事情,不比你说的强得多?” 有病乱投医是人的天性,楚辞暗暗思量,将信将疑,可如今这种情况她别无选择。 经过上次扳指一事,她已经彻底惹怒长安,倘若自己言语再有过失,弄不好反而连累了八月。 “那就...麻烦卉姑娘了。” “好说,就当是你上回给我治病的人情了。” 又听她这么说,楚辞忽觉得心里有底了,犹豫片刻,便将来龙去脉讲给了安卉。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事情可不小,我会将你的话转述给司公,但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 生命垂危的人那还能渴求其他,楚辞当即就感恩戴德地谢了一番,回去等消息去了。 目送人走后,安卉踏步回到监舍,信手点上蜡烛,寂静无人的屋子,哪有长安的人影。 安卉毫不意外,自顾自解衣躺下,自从皇上出宫避暑之后,长安已经有数月没回来了。 楚辞回去之后,衣裳也不敢脱,唯恐长安召见,她慌之不及。 更残漏尽,楚辞手肘突然一滑,险些栽倒下去,再睁眼,天光破晓,就这样空等了一夜。 楚辞强打精神,宽衣去太医院值守,临近晌午华之突然跑来,眼睛又湿又红。 她困顿提神“怎么了?” “师傅,我看到八月姐姐尸首...被人拉出宫了。” 听言,犹如五雷轰顶,楚辞磕磕绊绊地从药房柜子里出来,花容失色地朝宫门口跑去。 华之毕竟年纪小,哪见过这种阵仗,说完后便哭得泣不成声。 年英公公不明就里,摸着人手脚冰凉,赶紧倒了杯热水给华之“别哭,别哭..” 楚辞忍声抽噎,两脚虚乏无力,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扶墙走着。 炎热的风吹的人烦热,空气又沉又闷,像猪油糊在人的口鼻,令人无法呼吸。 还没走到宫门口,就遇见折返的慎刑司,长安为首,步步生风。 或许是杀伐无数,他已经习以为常,炯炯有神的狐狸眼神态自若,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只是身上的血腥味不自觉又重了许多。 楚辞没有弯身行礼,神态麻木地望着长安,隐忍的悲恸化作眼泪,充盈在眼眶中,欲落不落。 “见到本公,为何不跪?” 楚辞嘴唇抖抖颤颤地嚅动,哑然无音,忽然,又含泪嗤笑出声,身子依着墙坠跪下去。 “拜..拜见司公” 一声叫得肝肠寸断,长安冷意弥漫的瞳仁,瞬间冰释,变得涤清悠荡。 他望着楚辞神伤的模样,只觉得心突然不平稳起来,在胸膛里不安分的作祟。 以往楚辞的眼中或恐惧或倔强,可今日却失魂落魄,连声埋怨都没有,平静的让他心悸。 良久,长安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解释“你若早来两刻钟,兴许就不是就这样。”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应声滴落,楚辞笑着抬头,水眸荡漾出叫不出的悲痛。 “今日下官抓的药中,有一味毒药名叫斑蝥,此药材药性狠辣无比,差池半毫就能取人性命,但如果使用得当,又能治疗绝症,力挽狂澜。” 她泪如雨下,仰起头“司公博览群书,不知道可听过此药材?” 长安蹲下身,眼中怒气如竹破土,横生遍野“你是说本公麻木不仁,草菅人命。” 楚辞躬身跪好,两手交迭在身前“不敢” “哼” 长安挥袖扬长而去,鸦雀无声的宫墙中唯有湿热的风在席卷。 人走后良久,楚辞才擦干眼泪扶墙起身,还未动身,就见慎之宛若游魂地走来。 “慎之” 魂不守舍的慎之脚步摇晃,眼眸迷离失焦,听见有人叫他,才浑浑噩噩抬头。 “你没事吧?” 出于关心的话刚问出口,岂料慎之就神色大变,目露凶狠地朝她冲来,伸手直接掐住楚辞的脖子。 嚼穿龈血地瞪着她,死死抓着她的喉咙不放。 “都是因为你,师傅才会死的这样凄惨,都是因为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他切齿痛恨,怒目如刀,将满腔的悲切都发泄在楚辞的身上,势要杀死她一般。 楚辞被掐的气息奄奄,面目充血,几欲窒塞身亡。 抓着脖子上的手,含含糊糊地呛泪不止“我...我尽力了...” “不,你没有”慎之反应剧烈,恼恨不休指着她“为什么你不按我说的做,为什么你不去求长安?” “我就想不明白了,区区一个内侍官有什么好,能比的长安位高权重,你若是跟长安好,以后荣华富贵,高官软枕,应有尽有,宫中任你横行。” 他哭得涕泪声下,不能自已,眼中盛满看不到前路的绝望与痛恨“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为什么要自甘堕落,人上人不做,非要任人宰割。” 他忽然崩溃大笑,双目怒瞪,发出恶狠歹毒的神色“最可恶,就是你见死不救,你当初为了裕泰都可以给长安磕头,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害得我师傅白白枉死。” “我不会放过你的,楚辞,从今以后,我与你势不两立。” 脖子上的手不断收缩,楚辞已经听不清他暴喊什么,直觉得两眼昏花,视线陷入模糊。 狂怒失志的慎之摸出袖中的利刃,五官狰狞地发出阵阵邪笑,白刃一转,送进楚辞小腹。 余惊未了 点点血迹染红了官衣,楚辞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水眸悠悠,望着惊慌失措的慎之。 “不要怪我,是你该死,是你该死...” 落荒而逃的身影,让楚辞求救的声音变得微弱,捂着小腹,痛得额筋狰狞。 片刻喘息后,她挣扎扶墙站起,踩着宫靴的双脚越发无力,力道不匀的踩在青石板上,可,长长的宫墙好像走不完一样,无边无际。 她捂着小腹,娇小的身姿一点点低了下去,手指都划破。 煞白的小脸拧着眉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砸在地上,晕开一片片湿痕。 疼...好疼,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赤红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慢慢晕染开来。 楚辞乌青的双唇被蒙上一层病白,隐忍的星眼中,满是破碎的泪光。 终于,她撑不住的跪倒在墙边,佝偻着身体,缩成一团。 恍惚中,她听到宫墙一头传来脚步,焦急而又快速,睁开眼是一身青衣,正着急忙慌地冲向自己。 “姑娘..姑娘...” 他好像吓坏了,嘴里不断喊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光芒的缘故,她看到了裕泰眼眶中的水花。 熟悉的呼唤引诱着她的情绪,楚辞终于敢放肆的哭泣,大把的眼泪夺眶而出,卸下所有的逞强“疼...我好疼...裕泰...” 裕泰还能勉强撑住的眼泪,在女子一声喊疼中滑落,他几乎感同身受的将人抱起“我在...我在...” —— 脑袋昏昏沉沉,楚辞刚睁眼,脑袋就失重的向一侧歪去,映入眼帘的是裕泰。 他坐在床边,低着头忙活着什么,一盏红烛闪着微弱的光芒,要灭不灭的显示着劳累,不知道这是守了多久。 她央央无力地伸出手,修长的指尖划过他的下颚,越发明显的骨骼,让她心里泛起酸意,这些日子总没有好好看过他,怎么就瘦成这样。 有烛火做陪衬,映在墙上的纤手被裕泰心疼握住,转而就放在嘴巴边亲吻一口,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得当。 “姑娘吓死我了。” 犹如锯剌的声音,比泡过腐木还要无力,楚辞不敢再喊疼吓他,扯着干笑“我没事。” 裕泰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舒心,担忧的眉峰反而皱得更深,揉着她的细发,眼眸好似历经数年风霜,忧色怎么都化不开。 “饿不饿?我熬了乌鸡汤,给姑娘盛一碗?” “好”她乖巧的答应,趁人转头出去,才忍痛缓缓坐起身。 床边是他手里刚放下的东西,目光扫过去,是几条金丝,和一个碎掉的玉扳指。 他在修这个?楚辞低头看了看,却没有拿起来。 盛好了汤,裕泰舀了一汤匙吹冷,递到她嘴边“蓉姑姑刚才来过了,一会喝了汤,再喝药。” 楚辞点头,就着他的手,一口喝掉鸡汤“你不回去伺候吗?” 听言,裕泰脸色内疚不已,盯着她的脸,唯恐人眨眼间就会不见。 想起白天的事,仍有心悸后怕的感觉。 抹去她嘴角的汤渍,沉默良久,才草草带过地说“太子白天理政烦劳,已经就寝了。” 这个时候,他恨不能时刻守着她,幸好伤口不深,不然他一定悔死了。 喝过了药,裕泰吹灯上床,手臂主动圈住楚辞,又不敢用力,生怕扯着她的伤口。 此刻只有抱着她,他心里才能稍微踏实一些。 楚辞感觉到他的手都在颤抖,瞬间便觉得身上的伤口不算什么了。 “我真的没事,你不要...” 话声刚落,咸咸的泪水就砸在她手背上,楚辞当即语失。 微雨坠落池塘,轻轻敲打着夏荷,滚出一颗颗剔透的水珠。 墙角吵闹的昆虫都熄了声音,唯有细雨滋润的声音,在悄摸抚去盛暑的酷热。 裕泰久久寡言,唯有手臂如藤蔓缠绕着楚辞,与其说抱,禁锢却更恰当。 他连哭泣都是哑忍,若非是实在不安,绝不会露出这般恐慌。 次日醒来,裕泰已经不见,不过跟在他身边的守善却留下了。 “大人说了,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楚辞知道他是不放心,但又抽不开身,才把守善给她,听她差遣。 “你忙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守善年纪不大,两眼清澈无害,像是刚进宫的,楚辞原以为他像其他人好打发,没想到人犹疑了一下,最后却摇头。 “这不行,大人吩咐了,奴才就得候着。” 楚辞莞尔失笑,不知道是个死脑筋,还是跟裕泰一样是个操心的命。 “那麻烦你,去太医院给我告个假吧。” 守善歪了歪头“这倒也成,姑娘在房中稍等,奴才去去就回。” 守善说话口音偏北,儿话音利索轻巧,腔调里总有些不自然的俏皮味道,不知怎的,楚辞听他说话总想乐。 “嗯,快去吧。” 守善走后,雨又开始下了起来,绵绵细雨,淅沥沥的停不住。 楚辞乖乖在屋子里呆了一整天,起初还觉得闲逸,不用抓药看病,后来就觉得无聊透顶,坐在屋檐下发呆。 而旁边的守善却耐力惊人,直挺挺地站了一整天。 “你饿不饿?房里有糕点,你饿了就去拿。” 守善怔怔地瞄了一眼她,回了句不饿,身子动也不动。 入夜后,楚辞便忍不住想起八月,坐在门槛上,愁思郁结,暗暗神伤。 “你...”守善终于动了,不乐意地走过来“姑娘身上有伤,不能这样坐着。” 这回头如果被雨偷了寒,大人会追责他的。 楚辞笑他孩子气,忽听见门栓动了,她伸长脖子起身,真的是裕泰回来了。 守善吓坏了“哎哎哎,你别动,我去开。” 说罢,他溜得比耗子还快,跑过去就把门栓打开,一见到裕泰,他立即收敛了玩性,看着撑伞立在门口的人,恭敬颔首。 “大人好” “嗯,回去吧” 之后撑伞走到上房屋,雨珠击打伞面,裕泰站在雨里,神色淡然望着坐在门槛上的人。 “回来啦?”她撕开嘴角,苍白的唇笑得令人心痛。 裕泰知道她心里难过,收起雨伞,回屋拿了件披风拢在她身上,与她一同坐下。 不管是披风,还是裕泰的举措,都让她觉得温暖,偏头靠过去,动作轻微。 两人这样静静坐着,倒也不觉得尴尬,望着院内斜雨清风,像两株孤苦无依的杂草,迎风拥抱。 “姑娘,想听曲儿吗?” 他不会哄人,也不知怎么开口,见到楚辞在强颜欢笑,苦闷自责,虽然面上没表露,但暗地里早已经抓心挠肝,苦于无门罢了。 楚辞倏忽展笑,都快挂结苍霜的柳眉终于松动“我都快忘了,相公出身戏园。” 他虽然出身武行,但其他行当也会涉猎一些,只不过不够精通,粗鄙不已,难登大雅之堂。 他习惯了藏拙,又技艺不精,恐怕人耻笑,所以不轻易献丑,但若是能博她一笑,倒也是值得的。 哄娘子 “凉夜迢迢,凉夜迢迢,投宿休将他门户敲~” 裕泰刚一开口,楚辞便知是折子戏《夜奔》,这出戏讲究唱功,也讲究做工,若是台上看,身段极其繁复,每个字都要求一招一式。 倘若是戏子偷懒气短半分,或者耍奸不卖力气的掖着招,那是要被人砸死在台上的。 可裕泰的林冲,不光是偷懒这么简单,根本就是个外行,满宫满调的昆曲,让他唱的没腔没调,跟牙牙学语似的。 “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心忙又恐怕人惊觉~” 楚辞再望他,人已经是窘迫不堪,脸已经红成了猴屁股。 可正因如此,她才越听越想哭。 她何其有幸,就这样被他捧在心尖上。 婆娑泪眼叫停了不成曲调的唱词,裕泰抹去她的眼泪,由手到心都乱无章法,抿唇轻声“我唱的不好。” “不”她倨傲摇头,满眼的赞赏“相公唱的好极了。” 止不住的颗颗珠泪,哭得他丧失了应对的本能,显得愚笨又迟钝,脑子里兜兜转转,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对策。 楚辞看出他的无助,仰头吻住他潮湿的唇瓣,轻轻含咬,情深意长地撬开紧闭的齿贝,香舌青涩诱缠。 裕泰岂能顶得住她如此勾馋,手掌控住她的纤柳腰,唇畔缠绵交涉,悠悠药香自她口中渡来,他甘之如饴,加深这个绵长的热吻。 “唔~” 天雷勾动地火之时,楚辞忽然痛哼一声,吓得无法自控的裕泰立即松开手,闪躲地撤离开。 “姑娘” 他内疚的唤了一声,只见楚辞捂着受伤的小腹,表情作痛。 楚辞依依不舍,将人重新拽过来,靠进他怀里“那日,你究竟去哪了?” 她没有埋怨责怪之意,但裕泰一夜未归,总是有些担心的。 裕泰完全把人宝贝似的护在怀里,手臂里的力度分寸拿捏的极好,不压人又让人觉得温暖,声音沁着雨声,淡淡开口“福海公公过身了。” “什么?怎么...怎么死的?” 刚经历过八月惨死,这会再听到这种话,任谁都有些难以接受。 “福海自来就有心痛症,那天喝了太多酒,夜里睡着就走了。”他说的云淡风轻,语气起伏不着任何破绽。 楚辞怅然若失,心中不免悲伤,不管怎么说,福海都帮过她,自己还没跟他好好说声谢谢,人就这么走了。 “云姨娘知道了,肯定很伤心。” 裕泰将披风裹紧她,不让潮湿的风汽近身,默声无言。 那天还没到晌午,福海的小徒弟就着急忙慌的来找他,眼眶通红,泣不成声的站不住脚根。 “裕大人,我师傅他....您快去看看吧。” 他直觉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联想起前一晚福海拉着他举杯痛饮,就觉得对劲。 跟太子找了个借口离开,一刻都没敢耽误,跟着就去了福海的住处。 果不其然,福海躺在床上,四肢已经梆硬,早已经气绝身亡,魂不附体。 小徒弟哭噎不止,跪在他脚边涕声哀求“我师傅临走时交代,说宫里自戕是大罪,有可能会祸及九族,要想瞒天过海,就只能求大人施以援手。” 福海是京城本地人,在家里排行老叁,族中还有两位长兄,如今都儿女绕膝,儿孙满堂。 他若是意外身亡,是可以让家人接回去安葬的,但若是自戕,便会以重罪论处。 裕泰站在门口许久,身影被阴晴不定的天光拉长,望着闭目安息的人,最终只说了一句。 “素衣都备好了吗?” “没有”莫说是素衣,凡是该用的体面东西一个都没有“师傅说他不将就穷脸面,那些东西若是提前准备了,就显得刻意了,只要芦席一卷,不让活人看着扎眼就行。” 看来他已经都想周到了,裕泰最后看了眼撒手人寰的福海,默然闭上了眼睛。 “去内务禀报,福海公公突发心痛症,暴毙而亡,请务必速速勾贴,准他出宫下葬,就说...是我说的。” 内侍官的名头压下来,内务丝毫不敢懈怠,以防夜长梦多,裕泰亲自将人送出宫安葬,整整一夜未归。 “下雨天潮气重,我抱姑娘回床上躺着吧。” “嗯” 没多少重量的人被他拦腰抱起,裕泰将人稳稳放在床里,转过头便把蜡烛吹了。 兴许是念在她身上有伤,裕泰始终都没抱她,但却惹得楚辞不高兴了。 “你抱着我” 蜡烛燃尽后,楚辞这样腻声要求着。 夏季炎热,即便这样躺着也免不了一身薄汗,但楚辞却觉得冷,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蛮不讲理。 夜幕中,裕泰翻过身,手臂慢慢轻缠上她的身体,可心里却依旧不满足。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仿佛让他心脏就此破了一个窟窿,老是觉得有风穿膛而过,怎么都填补不满。 “再紧些” 裕泰立即就再紧些,几乎用尽全力箍住她,这下楚辞终于没有再吭声。 夏天穿得薄,两人这样紧抱着,胸前的柔软被挤压,正抵在他的心口上。 体香混着奶香味灌入鼻翼,让裕泰的身体如电流滑过,忍不住开始起心动念,浮想联翩。 终于,他反手扣住女子的后脑勺,吻住她殷红的小嘴,用舌尖饥渴地扫着齿贝里的醉人香甜,心中无限空洞和恐惧才稍加缓解。 “唔..” 他噬咬着楚辞的唇瓣,激烈又莽撞,楚辞毫无招架之力,两手柔弱的负隅抵抗,谁知裕泰直接欺身上来,把她稳稳压在身下。 “词儿,我想你..好想你...” 他意乱情迷地诱声,连日来焦虑不安、担忧惊怕,如同开闸泄洪一般滔滔不绝。 不听使唤的手早已经掀开她的小衣,潜入肚兜里,两指夹住傲立孑孓的乳尖,拇指指腹驾轻就熟地揉按。 楚辞挺身呻吟,裕泰沉重的呼吸暧昧的打落在脸颊上,她嫣红的小唇呼吸不畅地微张,脸颊驼红如血。 裕泰唯恐她跑了似的,急躁躁地用牙齿咬开她后颈的肚兜系扣,把碍事的布料叼扔下床。 “别...” 蛇吞象 他充耳不闻,眼下的雪白娇躯,是他一切的罪端,顿时理智全无,犹如一匹势头正盛的饿狼,噬咬着自己的猎物。 乱舞的呼吸毫无章法的打落在她身上,如玉般细滑的肌肤变得红粉透光,每个毛孔都在激吻的刺激下张开,迎接着男人的爱抚。 裕泰急躁地舔吻她圆玉的香肩,舌尖描摹着恒错煽动的锁骨,他感觉到女子的身体在紧张,但也兴奋。 向下,卷起红硬的乳头,在口中吸吮轻咬,耳边是她细碎的嘤咛,似抗拒似邀请。 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破土滋长的狂热,压住她,放肆地舔弄她的肋骨,以及每一寸肌肤。 “唔~嗯~” 楚辞的呻吟愈发浓烈,与树上不知疲倦的夏蝉一起,为他鸣叫娇喘。 他爱怜地抚摸她曲起的双腿,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小腹的纱布,玲珑热惹火的曲线,让他眼中窜起无法浇熄的火焰。 “唔...” 灵蛇般的舌尖埋在她的双腿之中,由上至下的舔着腿心,那不茂密的浅色阴毛沾着露珠,晶莹剔透的惹人发狂。 情事至此,楚辞也是欲火难消,捂着嘴巴,任由他把双腿架在自己脖子上,眼尾湿漉漉的坠落苛刻珍珠般的水珠。 熟红的阴蒂在眼前颤抖轻晃,他伸舌含住安抚地舔弄。 “啊..” 激烈的快感让楚辞下意识夹紧了他脑袋,羞涩难当。 不一会,那道色彩粉红的肉缝中,就渗出一股湿液,裕泰长舌一卷,就吸了进去。 楚辞被这孟浪的举动吓到,身下小穴猛地紧缩,紧张的心脏咚咚乱跳。 细嫩的手指拨开红粉的肉唇,娇艳欲滴的银丝在穴口,他试探的没入一截手指,细滑的肉壁立即包裹住他。 勾着手指,在幽蜜的缝穴里徜徉游走,楚辞在身下嘤嘤呓语,这种滋味让他食髓知味。 手指被粘液打湿,抽出舔食入口,涩涩的甘味暧昧又撩人眼红。 他虔诚地吻着她,阴俱的脸色充满了怜爱和疼惜,仿佛是对待无价之宝般珍惜。 “娘子,莫要再生气。” 他意欲不明的在她耳边忏悔,蓄势待发的手指缓缓顶入饥渴已久的小穴。 激烈的电流从身下蔓延至全身,楚辞如倦懒的小花猫,发出一声吟动。 激情之后,裕泰抱着酣畅淋漓的楚辞,紧扣的手臂一刻也不肯放松。 在她情潮未退的肌肤上,勒出一道道失血的白印,唯恐真的失去她。 依依不舍地再次吻了吻她润红的唇,眼里的恐慌如同海浪退潮,慢慢没入看不见的远方。 裕泰这才心满意足地与她紧紧依偎。 楚辞浑身瘫软成烂泥,咬着挂着潮汐的粉唇,神情幽怨。 “你松开些,我喘不过气...” 裕泰依从,穿着薄衫下床,将蜡烛拿了过来,掀开被子,照着她腹部的纱布,以及泥泞红肿的腿心,担心方才鲁莽,再伤了她。 “姑娘让我看看。” 楚辞羞恼地合上被掐紫的细腿,拒绝他观看,岂料,对方却厚脸皮地直接抓着她的脚踝,强行分开她双腿。 “嘶...” 她倒吸一口凉气,两条嫩出水的纤腿,颤巍巍的咧开。 裕泰神色肃穆地解开纱布,伤口没有裂开,倒是下身熟烂充血的阴唇,红肿不堪,打湿手帕,轻轻擦抚。 她羞涩地抽回脚踝,背身往里躺下,脸烧成红虾。 羸弱的身子曲线玲珑,薄薄的香肩、细软的柳腰,丰腴挺翘的白臀,腿间被肏得红曦高肿,殷殷泛红。 她并曲着双腿,线条优美引人遐想,刚受过爱抚的身体,还沾着妩媚的情韵。 裕泰离床,翻箱倒柜一番,再回来时,手里便多了一瓶药膏,用手指把浅香的药膏,抹进润滑的小穴。 “唔...”她翻过身,雾蒙蒙的水眸,可爱地瞪着他。 裕泰被这么一瞪,顿时哑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眉宇低垂,愧意渐增。 她看着药瓶,根本不舍得怪他,想及方才裕泰方寸意乱的样子,又有些心疼,他总是什么都压在心里,默默自己消化。 上了药,裕泰忽略她眼里的嗔怨,直接抱住她躺下。 日渐尖细的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沉声低喃,像是在哀求“从今后,再不叫人动姑娘分毫。”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是最要人命的,过往他从不苛求上天垂爱,也不期盼命运能偏爱于他。 可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只要楚辞能留在身边,他亦别无所求,若有人胆敢肖想褫夺,加以伤害,便不能容忍半分。 折腾之后,楚辞昏昏欲睡的沉下思绪,枕在裕泰肩上安稳入梦。 夜雨微凉,风雨彼此依靠,不知是风摇雨,还是雨带风。 裕泰抱着她,想起回来时守行说的话,生辉的黑眸,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寒而深不见底。 “大人,当日晌午,只有慎刑司的一行人走过那里。” —— 另一面,守善回去之后,还没进屋就看到淋雨晚归的守行,干望他两眼,便问“大人差你去办事了?” 等走近时,才发现两人毫无二致,相面身高如出一辙,竟是孪生兄弟。 不过守行是长兄,性子沉稳内敛,而守善则活泼伶俐。 守行推门入房,狭窄的房间,因这几日的阴雨,透着淡淡的霉湿“没有” 两人都是摸爬滚打过的苦孩子,一点不觉得环境简陋,守善更是直接退鞋准备睡觉。 “那你是去哪了?大下雨天的,也不陪着大人。” 守行虽然寡言少语,但对亲弟弟却从不隐瞒,只要他问,便有一说一。 两人都没有点灯的意思,守行关上门,摸黑就上了床“去了长安司公的监舍。” 守行知道他耐不住好奇,于是在他刨根问底之前,先问“楚姑娘怎么样?” “挺好的” 守善翘着二郎腿,想着白天种种,眼睛黢亮“今天她还要给我拿点心呢,在宫里这么久,除了大人,她还是头一个这么问我的,哎,你说...” 话没说完,床上就传来酣睡之声,守善踹了鞋,扫兴地噘嘴躺下。 “睡睡睡,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我都憋一天了。” 狗奴才 蹁跹烟雨摇,暮色照烛灯。 夜深人也静时,从长安房中传出女子的哀泣声,娖娖不止。 是安卉跪在桌案边上,抬手拭泪,恐色的眼睛流着红泪,不知跪了多久。 “司公宽恕,我真的没有刻意隐瞒,是您当日未归,奴婢又恐打搅,原想等天明再去禀报,谁知您已经走了。” 长安半躺半睡地窝在床上,实在是见够了她这副惺惺作态、谎话连篇地模样,狐狸眼吝啬瞧她,嗅着床前的炉香,浅浅安眠。 “司公...奴婢真的是冤枉啊。” 她婉转地啜泣两声“再者说,触犯宫规,本就该严惩,纵使您是司公,也不能徇私枉法,奴婢没有连夜通报,也是不想让您为难。” 安卉以为自己说得天衣无缝,贴心备至,满心都是为他着想打算。 可殊不知这种下作且拙劣的手段,长安早已司空见惯,可以说没有丝毫新鲜。 良久,长安才容色未改地睁眼,隔着光波璀璨的流珠帘,懒声懒气道“你进宫时间也不短了,不想却如此不长进,区区手段,还不及浣衣局的宫人们使得精巧。” “若是国丈大人知道你如此不思进取,蠢笨可笑,应该就不会把你送进宫,侍奉皇后娘娘了。” 安卉闻声,面色蜡白,假模假式的眼泪也随之歇了。 心中忌惮悠生,唇口半张,蠕喏瑟瑟“司..公饶命,我...” “你不必害怕,本公不会杀你,只是望之恶心作呕,翻肠倒肺的实在难忍。” 妖孽般的细声,让安卉如同雷凿,体无完肤。 “来啊,伺候卉姑娘移驾,到院里跪着。” “是” 屋子终于清净,长安闻着舒心清肺的檀香,闭目养神,片刻忽又觉得耳根有些泛痒,想听点什么。 “到乐坊,找一个叫华之的宫乐来。” 华之胆怯的冒雨前来,还没屋就感觉到房中威严之气,不禁打了个寒颤,束手束脚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影子就投在窗纸上,长安知晓人来了,捏嗓喊了一声,华之才哆嗦着进来。 他最怕太监,官越大越怕,尤其是前几天八月刚死在长安手上,自然万分惧怕。 “弹个舒缓些的曲子。” 华之坐在凳子上,两只手不听使唤的发颤,拨音勾弦一声高一声低,莫说是舒缓,听起来惊涛骇浪,难听极了。 里间的长安突然长吐出一口气,华之以为他要怪罪,都已经准备下跪求饶时,那吐出的气,就这样散的无影无踪,不见下文。 之后,清丽的琵琶便进入佳境,声声入耳,扣人心弦,虽不能说绕梁叁日,但也称得上不俗。 长安睁眼,隔帘望着专心弹奏的人,恍惚间,又好像回到几年前,看楚辞弹琵琶的时候,不知不觉,眼睛干涩,一股冲人的酸意在鼻子里作祟。 不多会,美妙琴声戛然而止,将眼前的幻想残忍撕毁,长安才冷然回神。 再细看,凳子上坐的分明是华之。 “你的琵琶,不如你师父弹得好。” “奴才琴艺贫拙,不堪污耳,望司公饶恕。” 长安忽得轻笑,倦意的眼尾清减纯纯“你这谦卑的样子,倒是跟你师父有几分相像。” 听他总提起师傅,华之大气都不敢喘,双膝跪在地上,脊背僵硬,不敢乱动。 瞧人屏气凝神,长安似乎想起楚辞说他胆小,莫名发起慈悲,没有言语难为。 “本公曾答应你师傅要提一提你,让你做个乐坊主事如何?” “不...”华之一听,甚为惶恐,连连摆手后,又赶紧低头跪好“奴才愧不敢当。” 都说什么样的人,便教出什么样的徒弟,长安听闻他说话虽然谨小慎微,但用字遣词却不粗鄙,不由生出好感。 “罢了,先退下吧。” 长安命人赏了银钱,华之受宠若惊地托在手里,呆若木鸡地走了。 雨势逐渐大了,声声入耳,催促人入眠,不久之后,长安便睡过去。 守在门外的慎之进屋叫了几声,不见有人回应,便撤枕吹灯,又退到门外。 转脸看向墙根底下受冻挨浇的安卉,遣退了众人,撑伞走过去。 油纸伞挡住侵蚀身体的阴雨,安卉才嘴唇发紫的抬头,身上被雨水浸透,经风一吹,便是雪上加霜地冷。 “司公已经睡下,卉姑娘快请起。” 他朝人伸手,笑着搀扶安卉。 安卉衣角坠着沉重的水,无情的寒雨劈头盖脸,顺着鬓角流向尖细的下巴,哒哒往下滴。 她望着殷勤含笑的慎之,搭上他的手,踉踉跄跄地站起,顿时下摆衣角水珠零落,砸在地势低洼的积水之中。 双腿麻痹,恼恨地瞪着慎之,方才还是他给自己挑了这么地方跪着,这回又跑来假惺惺。 不由狠声啐骂“狗奴才。” 站起之后,安卉便将人一手拂开,抱着颤颤发抖的身子,一步一瘸地扶着墙。 慎之小步撵上去,硬拉过她的手,如鹰爪般扣在掌心之中,任她怎么抽动都不松手。 他阴笑“卉姑娘若想吵醒司公,就只管叫。” “你...大胆,狗奴才。” 安卉仍在挣扎,忽然身体猛地失重,便被慎之推倒在墙上。 随后,一记黑影压上来,贴着她的身体,勾起她的下颚。 慎之强行裉住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直视“实不相瞒,奴才已经爱慕卉姑娘许久,是司公不懂怜香惜玉,着实让奴才心疼啊。” “呸”安卉毫不犹豫地啐了一口吐沫,笑意狂荡“狗奴才,就你也配肖想于我?” 慎之手指抹了抹脸,笑意不减反浓,腿插在她腿心内,叫这个泼辣女子难以逃脱。 近身,在她耳畔吹着热气,低语“卉姑娘别忘了,长安也曾经是个狗奴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慎之笑之阴鹜,手轻轻勾起她黏在鬓角的碎发“若是卉姑娘肯帮我,日后奴才飞黄腾达,定不叫姑娘再遭这种罪。” 原来是想借自己上位,安卉轻蔑一笑,将人推开“少做梦了,我不过就是个宫女,你找错人了。” 慎之反手拧,将人脸按在墙上,大手在她胸上抚摸,揉弄着两颗软桃似的椒乳。 长安调教多次,安卉身子早就敏感至极,现在被慎之这般爱抚拿住,不重不轻的力道,揉得她舒服极了。 “唔~嗯~” 骚音浪叫入耳,慎之趁势将人压紧,诱声勾引。 “卉姑娘是皇后的人,神通广大,自然帮得上奴才,退一万步说,帮奴才也是帮您自己,难道卉姑娘想一辈子受长安凌辱,像个畜生似的糟践?” 内侍官 “实在可恼可恨,此事关乎我朝与番邦友谊,岂容儿戏,中书令分明就是与本太子作对。” 下朝归来,赵显弘携一肚子肝气回宫,小太监急忙奉茶,也被他推之不理,一手掀翻在地。 小太监不解为何龙颜震怒,被清茶泼了一身后,连忙跪倒求饶,宫内顿时严声厉色。 裕泰紧跟其后,抬手让众人退下,蹲下身收拾残杯,默声交给守行带了出去。 “太子息怒,切勿伤身。” “裕泰,你说说中书令究竟是怎么想的,论理,我是君,他是臣,论情,本太子可是他的女婿,为何朝堂之上,处处与朕作对?” 赵显弘气得怒目瞠瞪,火气难平,愤愤坐在椅子上。 裕泰不慌不忙,重新拿过茶杯斟满,毕恭毕敬地放在赵显弘面前。 “太子,所言极是,按理说,皇上离京避暑,中书令应当鼎立协助您理政才对。”裕泰躬身谏言,又忽得停住“莫非...” “你有话直说,本宫恕你无罪。” “是”裕泰压低几分身姿,切语“据奴才所知,中书令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一直都是我朝忠良强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他介怀,所以借此点太子?” “没有啊”赵显弘先是否认,可又一细想,才觉出其中端倪。 “听太保说,父皇成立司礼监之时,中书令就死谏反对,说什么有前朝惨祸在前,宦官误国,万万不可唯以重用。” 在司礼监成立之前,朝中的六部都由中书省统领,掌管朝廷机要,可有了内阁之后,皇上就将权力拆之过半给了司礼监,借此来牵制朝野宫政,也难怪中书令心有不爽。 赵显弘茅塞顿开,一跃坐起“应该是如此,中书令应该故意与本宫作对,以此来提醒本宫要重视此事。” 太子想通,裕泰便功成身退,默不作声地将温茶奉上。 赵显弘接过茶盏,可苦恼又上心头,虽然明白事出有因,但却没有好的应对之法。 “其实本宫也不喜欢司礼监,尤其是长安,在宫里只手遮天,有时连本太子的话都不放在眼里,只听父皇的。” 想想他又羞愤不已“可父皇当时设下内阁,就是为了让前朝忌惮,不要过于嚣张跋扈,本太子也不好说什么。” “这也不难,太子只要压压司礼监的势头,中书令便会知晓太子的心意。” 赵显弘含茶在舌尖细品,暗暗细思片刻,终于打定主意。 “好,那本宫这就书信请示父皇,但是中书令那边...” “中书令那边,交给臣妾来说。” 关闭的门突然被一双纤纤玉手推开,冷瑶月站在门外,一袭桃粉红纱,娇俏婉约,清颜绰约。 “奴才拜见太子妃。” “免礼”冷瑶月抬步入内,走到正欲提笔的太子面前“父亲那边,臣妾去游说,太子只管请示父皇便是。” 太子大悦,当即就果断落笔,字如游龙,笔锋犀利。 招人将信加急送走,赵显弘欣喜若狂,自代为理政以来,鲜少能露出这般悦色。 冷瑶月看了也觉得高兴,温手也被太子激动握住,四目含情相对,夫妻情深,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温情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声喜报打断,太子不耐烦地瞥了眼地上的小太监“何事?” “回皇上,宋淑妃有喜了。” “什么?” 随着太子惊喜的高声,冷瑶月的心直接沉入谷底,笑意僵滞,两手瞬时冰凉。 “那...太医看过了吗?宋淑妃现在如何?可有不舒服?” 初为人父,太子欣喜若狂,一连几声焦急地询问。 太子已经二十有二,成亲多年却一直未有子嗣,原先他还觉得不打紧,但随着比他年晚的皇弟都有了孩子,难免也开始着急。 加上太子妃骄横,又是中书令之女,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不能宣之于口的心病。 如今宋淑妃有孕,无疑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快,去宋淑妃宫里。” 太子着急忙慌,连招呼也没跟冷瑶月打,就风尘仆仆地走了。 冷瑶月心冷若冰,一个趔趄,忙扶住桌案。 裕泰望着失魂落魄的女人,面不改色地温语提醒“太子妃要保重身体,才能太子开枝散叶。” 冷瑶月斜眸,下定决心地绷紧朱唇,恳切叮嘱。 “内侍官,只要你衷心,让太子顺利登基,本宫一定记得你的好。” 尊得一声内侍官,让裕泰颇感诧异,只是未搁在眼里,之后退了两步,紧跟皇上去了。 房中一下就没了人声,冷瑶月唤了声宫婢翡翠“去,叫蓉姑姑来。” “是” 蓉姑姑受命后,直接赶到太子妃宫里,冷瑶月端坐在软塌上,手执黑棋,独自对弈。 “蓉姑姑,你与本宫说实话,我到底能不能有身孕?” 习惯了冷瑶月盛气凌人,鲜少见如此垂丧之态,蓉姑姑重新为其诊脉,沉着冷静地退后两步。 “回太子妃,冰冻叁尺非一日之寒,虽然下官为你调养身体,也吃了不少温补之药,但始终需要时日。” “呼啦”一声,冷瑶月直接端了棋盘,噼里啪啦的棋子在房中如珠乱跳。 “那要怎么办?宋淑妃已经受孕,等本宫调养好了,要等到何时何日啊?” 与以往的动怒不同,这回冷瑶月说着说着就潸然泪下,倒让一直觉得她蛮横无理的蓉姑姑,有些自乱阵脚。 “太子妃息怒,下官有个建议,倒是可行。” “你说” “药材药性强烈,不如食补温和,依下官之见,太子妃倒是可以找个贴身女医,看顾饮食,对症补方。” 一听有法子,冷瑶月自然是不肯放过,只要能为太子生下皇嗣,她怎么着都行。 莞尔,不禁蹙眉犯愁,犹豫言说“本宫刚回来不久,人都不大熟识,更何况是太医院了,万一...” “若太子妃相信下官,下官倒是可以引荐一人,保证品性端良,不会对太子妃有歹心。” 鬼鬼祟祟 突然被太子妃召见,楚辞心里不禁直打鼓,好端端的太子妃怎会知道她呢? 杨怀恩见人还在发呆,忍不住催促“还不快去,一会天黑了。” 楚辞这才慢步跟着宫女走了,陌生的地界让她自发地谨慎起来,绕过院子里的花团锦簇,惶恐不安地进屋拜见。 “起来吧,楚辞是吧?” 楚辞起身抬眸,不敢直视太子妃,不过一见蓉姑姑居然在旁边,多少缓解了心中的紧张。 “是” “不必害怕,叫你来,是给本太子妃把脉的。” 楚辞微诧,瞧着太子妃神采飞扬,中气十足的样子,不像身体抱恙啊。 不过似乎气色有些差,虽然有胭脂加持,看不出异常,但眼底却隐隐发白。 规矩的诊脉之后,楚辞便如实回禀。 “太子妃的脉相沉迟无力,肾部亏寒,加上月事伴痛,经常四肢冰冷,应该是寒症,此症会让人体质虚弱,影响受孕。” 楚辞字字清晰,倒让冷瑶月心里踏实不少“你与蓉姑姑说的分毫不差。” 楚辞回眸偷偷看了眼蓉姑姑,又慢慢收回。 “以后就来本宫这当差吧,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无疑是天山掉馅饼的大好事,楚辞顿愣片刻,有些没反应过来。 蓉姑姑上前怒嗔“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跪下谢恩。” 从太子妃宫中退出来,楚辞仍沉浸在猝不及防的飞升余韵中,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她就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吏目,成了正六品女医,简直太不真切。 “行了,别傻愣了,以后在太子妃宫里当差,更要小心谨慎,半点马虎不得。” 一听便知道是蓉姑姑帮衬,楚辞瘪了瘪嘴“蓉姑姑,其实在太医院也挺好的,来这里,我总觉得不踏实。” “什么挺好的,整日给那些宫女太监看病受罪又受气的,没出息。” “那宫女太监也是人啊,医者仁心,生命哪有高低之分。” 蓉姑姑敲了敲她不开窍的脑门“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宫里高低贵贱分明,你就不能有点志气,早知我就不该引荐你。” “姑姑被动气,是劣徒错了。” 几日后,楚辞包了几副药以及膏药送到内务,平时熙熙攘攘的院落,今日却静悄悄的,连鸟雀都不闻叫唤。 “我来给姚公公送药,劳烦公公通传一声。” 小太监点头,便快步跑进敞开的房门,里面姚子升正悠闲地坐着喝茶,手里的核桃盘的油光锃亮,圆润极了。 斜对过坐着长安,他比姚子升还要闲逸,把玩着内务的新物件,翠绿的茶碗精巧灵妙,雕工质感任他阅珍无数,也挑不出毛病来。 “翻不了天去,姚公公就放心吧。” “得嘞,有您一句话,杂家心就踏实放肚子里了。” 朝堂上的风吹得紧,他们多少也听了些信儿,姚子升表面是紧张惶惶,但眼里却平静无常,两人推心置腹了半天,也不知是谁骗了谁。 “公公,楚姑娘来了。” 不等姚子升回话,长安就先坐不住了,疑问“她来你这儿做什么?” 姚子升悻悻一笑“怎么就不能来杂家这儿呢?快请进来。” 残阳晚照,耀眼的光辉破门落入堂前。 她是这里的常客,有时姚子升叫得急,不行礼也是常事,今日但一见长安也在,立即按部就班的行礼,不敢放肆。 “起来吧,姑娘不都飞上太子妃的高枝了吗?还来杂家这儿做什么?” 姚子升那张嘴依旧是不饶人的,不过没有什么锋利之气,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姚公公,这是给您预备的药,若无法抽空过来,就让下人熬了服下,以后我每个月都会送一些来。” 姚子升扬起的眉峰慢慢温和平展,瞧着楚辞莫名觉得顺眼不少“有劳姑娘挂怀,那杂家就收下了。” 长安虽然没作声,但眸光深长盯着她,什么玉器珍品,通通都从脑子里挪了出去,眼里看得什么,便满脑子都是什么。 楚辞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姚子升刚说慢走,她便逃跑似的出了门,好似身后有豺狼虎豹一般。 “本公还有公务处理,就不叨扰姚公公了。” 言罢,长安未听回声,背手疾步迈过门槛,朝着夕阳下的倩影,叁步并两步地走去。 这会各宫正用晚膳,宫墙里寂静无声,唯一活泼漂浮的就是霞光中的细尘。 楚辞前面走着,他后面跟着,两人没差几步,但长安却在差不多的距离处,刻意慢下了脚步。 他背手轻撵,人快他就快,人慢他就慢,细面的阴柔脸微微含唇,微不可查的露笑。 他倒也没有叫住她的意思,两人紧赶慢追,就像是贪猫戏怯鼠,甚是有滋有味。 如果将人叫停下,想必楚辞定是端正姿态,公事公办,没一点乐趣,不如现在的好。 连长安都不知道,自己这样行为诡异,究竟为何? 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就走完了一段宫墙,眼看都要跟着回太医院,长安仍没有停下的意思。 火热的残阳烧在背后,楚辞听着人的脚步,越走越急,一拐角迎面就撞上守行。 “楚姑娘” 情急之下,守行伸手拉住她的手,指尖的柔软让他如同触火般惊愕,迅速收回。 “守行,你怎么会在这?” 一见是他,楚辞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坎上的慌措稍稍缓和。 守行望着停在不远处的长安,直面刚正地走过去,丝毫不畏惧,单膝跪下“裕大人在司礼监已经恭候司公多时。” 长安闻声露出一抹不屑的诡笑“他一个区区六品内官,有何资格进司礼监,更没有资格来指挥本公。” 楚辞洗耳细听,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长安此刻的嚣张之气,是何等的目中无人,不禁替守行捏把汗。 守行神色镇定,掏出太子的腰牌,晾在他面前,言语平淡,暗含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挑衅。 “太子之命,司公也敢不从吗?” 裕大人早料到长安不会乖乖听从,所以早先就将令牌给他拿着。 金灿灿的令牌在落日下熠熠生辉,直接让方才还气焰凌人的长安说不出话来,狡猾的狐狸眼盯着守行,悠悠迸射出毛骨悚然的戾光。 斗一斗也无妨 晚霞红曦漫天,光纤摇曳微尘,登堂入室。 司礼监的大堂内,裕泰正冠端坐在太师椅上,曦光披落在青色官衣,银丝暗绣的黑色长靴依稀闪着细碎的白光。 长安回来时他正不紧不慢地尝着半壶清茶,高冲低泡的茶尖在白瓷杯中打转盘旋,清幽浅香,口味回甘正醇。 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阴使,口吻不善“内侍官好大的官威,竟然敢直接闯入司礼监,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长安眯眼望向裕泰,眼尾挤弄,露出几分狂狷之气。 任他言之凿凿,裕泰一概视若罔闻,纹丝未动地坐着,面上温和恭顺,但举止投足间却透着股淡淡傲慢意味,似乎完全没有把人放在眼里。 “本官奉命前来,请司公勿怪。” 他语调平淡,态度与说的话却背道而驰,不仅没有行礼,连最基本的起身寒暄都没有。 这让长安大为吃惊,深渊般的眼睛如炬,似要看穿眼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人。 “呵,都说士别叁日当刮目相看,今日本公算是见着了。” 裕泰镇定迎上他的目光,狭长深邃的眼睛静若幽湖,纯澈如昨,可让人看不见底色是何。 两人对望片刻,任长安的眸光多么锐利,裕泰都泰然处之,就像是钢刀刺在棉花上,全然不能伤他分毫。 站起躬身,恭从温厚“不敢当” 毕恭毕敬的姿态不禁没让长安觉得舒适,反而引起了心中的强烈反感,周身冷意凌冽,皎月般的脸阴柔与乖戾并存。 戾气如虹,霸道的侵占在内庭中,他靠近裕泰,瞳仁结冰,叁分笑意七分阴冷“你可知道,私闯司礼监是杀头之罪,这里面存放的都是朝廷要文。” 他似笑非笑,尖细的嗓音如黄蜂之尾,又毒又利。 裕泰洗耳恭听完毕,便气定神闲的抬眸,不见波澜的眼底如同缓缓而流的溪水,不争不显。 低身拱手,声音悠悠“我奉太子之命,请司公交出大印。” 此语让长安锒铛顿挫,瞳仁瞪若铜铃,震惊失语。 “不,不可能,本公的大印乃皇上下令保管,就是太子也不能...” 刚强辩一半,裕泰便从官袖中拿出一卷黄帛,恭敬地双手奉到他面前“此乃皇上手谕,司公应当认识皇上的字迹。” 长安惶恐,夺过手谕颤抖着展开,黄帛之上字迹清楚,明明白白书写了皇上的谕旨,要暂收回司礼监大印。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只剩下一片黑镜,原本光鲜亮丽的掌印官服没了光照,黯然失色。 长安震惊哑然,修长的手指死死抓着黄帛,两眼怒讷。 “你们都先出去。” 满屋子太监公公脚步慌乱地离开,来不及掌灯的内廷中,昏暗交杂。 长安望着不卑不亢的裕泰,满肚子的邪火一时闷在腹中,无处发泄,冷眼切齿“你想跟本公斗?” 两人相识已久,现在四下只有他们两人,自然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也无需藏着掖着。 裕泰抬步走到门旁,望着天边几缕红色丝蕴,既然长安问得如此直接,他也没必要含糊其词。 “不管你信不信,以前我从没想过要跟你斗。” 他没过过什么养尊处优的日子,也没尝过荣华富贵,不懂得抵抗命运,是个很容易就妥协的人。 在他眼中,长安始终比他高一头,尽管被他迫害算计,也没想过反抗。 “那现在呢?” 长安呼吸静止,精于谋算的眼睛里,紧绷着不可会晤的忐忑。 裕泰犹然一笑,回身看着荣冠锦服的长安,声如冬日烈风,有股出乎意料的刚强。 “如今觉得,斗一斗也无妨。” 房中烛火点亮暮色,清风吹拂香砂幔帐。 太子妃用膳后就坐着枯等赵显弘,一直到夜半叁更,才失落地上床就寝。 楚辞抽身出来,信步走出宫门,月下站着一抹修长的黑影,柔柔白光落在他衣肩,平添几许诗意。 情绪低沉的楚辞朝人快步跑去,莽撞如鹿,直接撞进他怀中“何时来的?” 露水已经染湿了他的丝发,连衣裳也是潮潮的,裕泰大胆拥住她。 “太子安寝后,就过来了。” 那岂不是早就睡了?楚辞望向身后的宫门,闷怨不平“太子妃还等太子过来呢。” 手从她单薄的脊背滑下,顺势就握紧楚辞的手,这么久以来,他还是头回如此果敢。 “宋淑妃有孕,太子欢心,这段时间肯定是还要过去陪着的。” 慢慢褪去厚茧的手掌变得软润,不似从前那样粗涩,楚辞倚在他身侧并行,替太子妃抱不平“太子妃也知道,但还是对太子抱有希望。” 月下两人脚步缓缓,十指紧扣,郎情妾意。 也不知怎么得,楚辞意外发现今日的裕泰好似变了,谨慎的脚步落地稳重,似有几分张狂之气。 “今年你能穿我做的鞋了吧?” 裕泰茫然低头,白俊的面颊笑意滋生“嗯,听姑娘的。” 她听言欣喜,遂更贴近地走在他身边,岂料一贯避讳的裕泰竟然抬臂搭在她肩上,像猎鹰用翅膀在护住她。 反常是反常了些,但楚辞还是很开心。 月夜风高,守善在高高的宫墙上坐着,等裕泰前脚走过去,他便一跃落地,脚步轻如微风。 “哥” 守行早习惯弟弟顽劣性子,黝黑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继续保持一段距离地跟在裕泰身后。 守善生性好动,秉性顽皮,在别人面前他还收敛些,一到守行面前,自然就露出本性来。 “哥,其实楚姑娘和大人还是挺般配的,你说呢?” 耳畔地轻语,让始终缄默的守行压紧了薄唇,他望着前方紧紧依偎的璧人,眼里的幽光转瞬即逝。 藏在袖口中的手指微微颤动,脑中浮现出那日与楚辞意外撞在一起的场景。 思罢,那被夜催凉的手,忽觉隐隐在发烫。 宽衣解带 黑云遮月,周遭寂静,惹人倦意横生。 楚辞刚进屋便褪了外衣,躺到床里,裕泰收整之后,才姗姗就寝,拥她入眠。 烛光微弱,楚辞洁白的里衣领口微敞开,露出白雪般的肌肤,以及若隐若现的乳沟,依稀能看出那两团浑圆的轮廓。 想念已久的裕泰,顿时口干舌燥,那鼓舞欲望的馨香不时引诱着他,致命又兴奋。 他忍不住悄悄隔衣摸了两把,却没敢用力,怕被她拒绝。 “唔~” 闻声,裕泰便把持不住,动作更加大胆,隔着蔫软的布料,手掌拢住软香的酥胸,揉得更重些,更随心一些。 “嗯~”楚辞又从软糯的嗓子里漫出一声腻人的声响,像猫似的抓挠着他的心间。 动人的呻吟比催情毒药更让他痴迷,裕泰爱不释手地揉捏乳房,呼吸越发急促,彼时,竟然从下腹竟升起一股奇异的逸动。 他深知自己是阉人一个,但每次看到楚辞时,还是会春心荡漾,还是会升起男人本能的欲望。 楚辞望着他,欲潮剪瞳,含着娇羞,脸颊绯红。 一顿揉扯之下,她双肩微露,敞开的领口便挡不住胸前的春光。 衣裳剥落,云软高耸的酥乳、纤柳细腰皆暴露在眼下,那寸缕不着的光洁脊背,直看得裕泰心渐渐发热,热源从心间蔓延,直接冲上他俊白的脸。 “姑娘”他叫了一声,将人慢慢放躺在软枕上,解开她身上的红色肚兜。 烛光映照着雪肌泛红,一双嫣红的乳尖,恰如寒冬孤傲的腊梅,美不胜收。 乳房的弧线优美,楚辞娇躯紧张的连颤,宣软的白乳如雪兔轻摇,楚楚动人,引人遐想。 裕泰越来越燥热难安,摸在小腹的手向上游动,托起挺翘的椒乳,捏在手中盘转把玩。 “嗯~”阵阵酥麻逸动惊扰了她,楚辞忍不住喘吟轻呓。 手指在女子凸出的乳尖上打转,时而扯弄,时而按捏,将殷红的春梅弄得又硬又挺。 楚辞闭眼扬起天鹅颈,白牙咬住水润润的红唇,发出羞涩的吟声“啊~唔~” 他作祟的手未停,用嘴吮吸着奶香四溢的红乳,两眼发热,手色气地抚摸着她的耳骨,轻轻低喃“姑娘真美。” 她呼吸混乱,雪白的胸峰频频起落,情动的眼尾臊红,含星飞溅。 虽然不是头一次承欢,但这次的楚辞格外千娇百媚,那泪盈盈的模样,含唇喘息,简直让裕泰热如火烧。 他听宫里扒门缝的老太监说,承欢时的女子会肌肤潮红,粉嫩如婴,四肢绵软,好似云朵般易乱,尤其是意乱情迷的眼神,会让男人欲罢不能,恨不得就此死在人身上。 起先他不信,如今正历经这一切,才信了。 鼻腔中的热气喷发,裕泰咬着她的下颚,密密麻麻的吻向下蔓延。 “啊~” 被噙住的双乳再次传来刺激的快感,直接让她麻了头皮,下面小穴幽湿。 楚辞控制不住地仰头轻喘,声音绵柔,愉悦与痛痒并行在身体里。 “裕泰...” 身体上的舒爽让她沉迷,楚辞侧脸蹭着裕泰的脖子,湿漉漉的眉睫宛如被打湿的扇面。 裕泰褪去她的底裤,白嫩臀瓣下两腿修长凝脂,依稀带着粉红之色。 随着双腿被分开,幽蜜的穴口也微微裂开一道红粉的小缝,一缕晶莹的黏腻从里面留出,楚辞当即羞赧捂脸。 “唔”她轻哼着,穴口却被裕泰温柔抚摸,痒痒的,酥痒不已。 楚辞本能的想要闭合双腿,但被他的大手挡住“裕泰想姑娘。” 温声细语诱惑心神,楚辞拿开挡脸的手,藕白色的玉臂朝人伸出,满怀紧张地挂在段裕泰的脖子上。 朱唇缠咬住他的薄唇,羞声娇语“我也想你。” 言罢,楚辞望着他浓色幽深的眼眸,怯语“请大人...温柔..” 她故意不叫裕泰,粉桃般的脸颊像极了小媳妇,眼里深情高涨,千回百转。 裕泰魂都已经被勾没了,用被她夹在腿根的手,慢慢探入蜜穴。 又窄又小的幽穴紧若处子,他抹了把黏腻的淫水,才缓缓成功的插入。 楚辞浑身紧绷起来,青黛色的浅眉微蹙,之后又缓缓舒展开。 并不疼倒,只是有些不适应。 裕泰怜惜百般地亲吻她的腿心,手指浅浅的抽动,阴道里的媚肉依依不舍,每次抽插都吸附着手指,发出淫靡的肉声。 “唔~” 渐渐地,她感受到快意,紧密的女穴开始湿水泛滥,忽然间,身体里的‘侵略者’变得粗壮。 她呜咽一声,身体就引来了更大满足,充满淫荡的声音脱嗓而出。 她一面羞愧难当,一面又抵挡不住裕泰带来的欢愉,就这样,裕泰的动作越来越快,将她弄得浑身潮红湿热。 她低声娇喘,指尖稍不留神就划破了裕泰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红印。 “啊...慢点...”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湿热从穴中喷出,楚辞弓起身体脱力在裕泰身下,白玉凝脂的细腿盈盈大敞。 裕泰不等她喘息,提起她无力双腿,趁着小穴微合,灵活的舌头长驱直入,突然钻弄进去。 楚辞“啊”了一声,眉眼含春地瞪着他,小拳头如雨滴般砸向他的胸膛,软弱无力。 激烈的呻吟再次响起,裕泰在她身下横冲直撞,只绞鼓地花阴深处水声漫漫。 他完全掌握了主导,猖狂地埋在她幽腻地花户之中,作祟、不轨地吸吮着摇颤地阴蒂,大手揉着她胸口娇嫩的圆肉团。 不知过了多久,楚辞再一次高潮,兴奋的声音逐渐爬高,在最顶峰时,尾音又断崖式的消失了。 喷潮后,她浑身酸软,提不起一丝精神,氤氲的眼睛眨了片刻,便睡了过去,赤裸的下身,留下一片湿哒哒的痕迹。 次日清晨,雾蒙蒙的天色分不清时辰,楚辞只听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便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她被人扶了起来,身上微微一沉,腰间也被束紧。 她倏然清醒,摸了摸身上“你给我穿的衣裳?” 裕泰伸臂将人揽过来,声音心疼,说得坦荡“昨日姑娘劳累,衣裳是我解的,自然该我穿。” 一脚肋窝子 皇上回宫时已经是九月底,桂香正浓,娟秀的小黄花藏在绿墨色的枝叶里,俏皮又灵巧。 御花园设宴摆酒,宫中妃子花衣锦簇,千姿百态,比满园的景色还要养眼几分。 “来,弘儿,本次朕离宫,还担心你会应顾不暇朝中事物,没想到你如此游刃有余。” “父皇夸奖了,都是叁公及中书令帮衬,才能应对万难,孩儿不敢居功。” 谦卑之态惹得赵祯满眼赞赏,遂对着皇后连番夸扬几句。 温雅衣着庄重,见皇上大悦,便喜上加喜地说“不光弘儿进取了,还有一桩喜事,宋淑妃也有孕在身,已经满叁个月了。” “能为太子开枝散叶,是臣妾的福气。” 楚辞站在太子妃身后,见宋淑妃这副婉莹娇弱的模样,才知晓冷瑶月为何输她一筹。 比起骄纵跋扈,喜怒于色的太子妃,这个宋淑妃可有心机得多,而且现在又怀孕了,富贵肯定是在后面。 “那真是双喜临门”赵祯龙颜大悦,宠溺地望向坐在下方的沉清云,意有所指。 顿时,众人脸色难看,温雅先是笑容凝结,后歪头细问“皇上这么说,难不成云妹妹也?” “哈哈哈,此次出宫避暑,云儿也身怀六甲,当时月份小,朕怕她劳累,便在宫外多修养些时间。” 宸妃瞥了眼垂头不语的沉清云,闷声冷哼“哼,难怪皇上这么久才回宫呢。” “长安啊,明德宫院子要重新修正布置一番,你亲自去办,务必让贵妃住的舒心,还有御膳房,饮食上要多加注意。” 皇上特意强调让长安亲自去办,让他微微怔顿,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掌印,这种御前的小事怎么也不用他亲自跑腿。 这样交代,一则让人觉得皇上对沉清云重视,二则是在敲打长安,不管如何始终都是一个奴才。 “是” 宫里频频传来受孕喜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太子妃郁郁寡欢,终于接受赵显弘不会来的事实,天一落黑便熄灯安寝。 楚辞抽身来到明德宫中,沉清云一直身子都弱,年龄也不太适合受孕,她心里担忧,非得亲自把脉才放心。 “姨娘的脉相还算稳定,但您身子骨较弱,凡是要格外小心,若有何事,可随时叫福海...叫人来找我。” 沉清云苦笑,如春葱的手柔弱覆在她的头顶,示意她不必过分紧张“姨娘知道了。” 未说几句,院子里就传来一声通报,赵祯来了。 楚辞迅速起身站起,还没挪步,就见一袭黄袍走进屋子。 “云儿身子不便,就不必行礼了”赵祯爱怜地扶起沉清云,转眸看向楚辞“这是?” “下官是太子妃的贴身女医,前来给贵妃把脉。” “太子妃有心了,难怪朕见你面熟。” 很显然,皇上已经忘了当年弹琵琶的宫乐,也记不得她的模样,只当是白日在宫宴上见过一次罢了。 这让楚辞心间微松,不由把头低得更深了。 赵祯又问了沉清云的情况,她老实回答后,便被退了出去。 屋外凉月清风,皎皎银光落下雾霜。 楚辞望着门口站的新太监,想起方才自己失言提了一嘴福海公公,到底是伺候姨娘多年的奴才,也不知道当时姨娘是何心境。 她不信姨娘忘了,可能是触之伤心吧。 与此同时,明德宫的门口,匆匆来了一行人,竟然是一向娇蛮专横的宸妃娘娘。 眼看人已经到眼前,楚辞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弯身行礼“拜见宸妃娘娘,惠贵妃已经就寝了,请您明日再来吧。” “谁说我来找惠贵妃,本宫是来找皇上的。” “皇上也已经就寝,请宸妃娘娘..” 话未说完,跟着宸妃的宫女碧水就抢先出头,一脚猛踹在楚辞的左肋上。 毫无防备的楚辞生生挨了这一脚,身子直接摔倒在台阶上,疼得站都站不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宸妃娘娘,不知死活。” 门口的林春公公闻声赶来,见此情形,吓得慌忙上前劝阻。 “奴才拜见宸妃娘娘,皇上确实已经睡下了,您有事不妨明日再说。” “哼,林春,你也胆敢欺骗本宫。” 宸妃推开林春,不由分说地就往里闯,果然见里面掌着明灯,随后提摆前往。 刚走近,就看到窗纸上倒映着惠贵妃的娇影,她与皇上正宽衣解带,准备就寝。 当时,宸妃满脸的欢喜如同娇花被暴雨打落。 碧水素来知道主子冲动,但若是现在进去,估计脑袋都得搬家,不免劝说“娘娘,叁思啊。” 宸妃气得头上步摇乱颤,愤愤不平地转身离去。 见人火冒叁丈地走了,林春才敢动手把无端遭殃的楚辞扶起来,哎呦两声“碧水性格暴躁,又习得拳脚功夫,被她踹一脚,哪能受得了,姑娘也不躲一躲。” 楚辞无奈一笑,拍了拍身上的脚印“下官倒是想躲,可碧水哪给下官机会了。” 刚才那一脚,差点连她肋骨都踹断了。 “哎,这倒也是,这碧水也是仗着宸妃得宠,才敢在宫里横行霸道。” 宸妃在宫里是出了名的目中无人,虽然圣宠不衰,但常年无子,这回惠贵妃重获宠爱,原本就让她眼红,谁知还捷足先登有了孩子,岂能不着急。 可宫里嫔妃这么多,别人都暗暗存着气,唯独这口直心快的宸妃沉不住气,当了这个出头鸟。 拜别林春后,楚辞捂着左肋回去,一路上夜风冷冽,她走走停停,感觉喘气都疼。 监舍下,守行跟裕泰说些什么,她深吐一口气,悄悄进门,却还是被裕泰抓了个正着。 “姑娘回来了。” 他欲要起身迎上来,楚辞见了连忙伸手阻拦“你先忙,我先到里面睡了。” 裕泰犹豫地点了点头,皇上刚回宫,宫里很多事情原本不属于他管,但现在太子当政,他作为内官,自然而然就落在他身上。 裕泰坐下,守行便继续禀报,虽然没回头,但听着身后一脚深一脚浅的微声,直觉不太对劲。 姑娘叫得我脸红了 她前脚刚脱掉衣裳,裕泰后脚便打发了守行走来,一刻也不想耽误与她独处的时间。 楚辞见人影靠近,便忍痛把自己裹进被子,不叫他看出异常。 吹灯放帐的活,一直都是裕泰来做,今日也不例外,他刚躺上床,就用手臂捆着她,恨不得打上死结似的。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清秀的眉头微蹙。 以为是自己用力过猛后,裕泰松了松手臂,留出勉强能让她喘息的空隙。 “今日姑娘回来的晚。”他陈述着,声音掺杂着冷意。 守行说太子妃今日就寝早,他便赶紧回来,谁知道屋子里空空荡荡,连她的人影都没见到。 楚辞挣扎着转了转身子,故意背对着他“嗯,去了云姨娘那里。” 以前就算是生气她也绝不会背对他,裕泰顿时察觉出蹊跷,挽住她的手腕,让人面向自己。 “啊”楚辞拧得肋骨生疼,实在没忍住就叫了出来,眼中激起蒙蒙水雾。 裕泰恨自己太过迟钝,撑起上身,俊眉紧锁,低沉迫切询问“姑娘怎么了?” 夜色中,裕泰的眼睛生出冰冷,周身的温暖也荡然无存,楚辞看着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印象中,裕泰从没露出这般眼神,楚辞微微惊愕,在被子里,喃喃轻语,软了软气口。 “你能不能...不问了。” 裕泰失控的眼神被温柔似水的声音瞬间驯服,可心里又不喜欢她隐瞒自己,于是仍盯着她,迟迟不肯放松。 “我的好相公..”她娇声腻喊。 顿时,打在脸上的热气,突然就停了。 裕泰目光火热地望着她,仿佛要把她的脸盯出个窟窿。 周遭陷入恐怖的寂静,楚辞不知怎么的,胸口咚咚直跳,良久,裕泰也没有动弹。 然后身上一重,裕泰就这样压下来,吻住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让他神魂颠倒,食髓知味,牙齿轻咬着楚辞的舌尖,抢占着她的口腔,让她无处可躲。 激烈地热吻让她无力反抗,唇舌间绞鼓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缠绵辗转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裕泰把滚烫的脸放在她的脖颈里,喘息道“姑娘叫得我脸红了。” 楚辞被这句话弄得心尖一麻,不知所措地愣着眼。 她能感觉到,裕泰的脸颊很烫,就像是蒸屉里的包子,散发着热气。 这人何时转了性子,明明羞得不行,还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翌日,天光黯淡,薄光微弱。 趁楚辞睡得正香,裕泰就解开了她衣裳,玉白的雪肌温热,动作极为轻柔地掀开肚兜。 淤青见紫的肋下让裕泰寒了眼眸,藏匿在心底的火焰直冲后脑。 他默不作声地将衣裳拉好,手指扫过她眉骨,眼里静地吓人。 楚辞醒的时候,肋骨传来断裂般的痛意,她撑身下床,发现裕泰在门口跟守行说着话,之后见她醒了,便匆匆交代,走到她面前。 拿过床头的衣裳,娴熟地给她穿衣“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他凑得很近,吟吟低语喷入耳畔一股湿热,凭空多出几分暧昧意味。 “嗯” 九月刚过完,宫里就明显冷了几分,姚子升十万火急地差人来找楚辞。 楚辞不用看也知道,都是这突然变天给闹得,也不怠慢,赶紧就去了。 “公公,风湿真是没什么好法子,我给你开了几副药,您晚上定时泡泡脚,去去寒气。” 姚子升疼得满头大汗,天刚冷就已经穿上了棉衣,眼睛都懒得睁,只摆手说知道了。 “那我就先走了” “嗯” 楚辞刚转身,就见长安不知何时已经进门,狐狸眼殷殷含笑,令她毛骨悚然。 她打了个招呼就急忙要走,长安早有察觉,伸手直接就捞住她的手臂。 脸上笑意消失无踪,阴阳怪气地怒嗔一声“本公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攥得很紧,楚辞明挣暗拧也没能逃脱,面色微沉,声音也不客气“请司公放手。” 对着姚子升都能喜笑颜开,见自己就冷若冰霜,长安火气突升,怒甩开。 “前两日那一脚肋骨窝子,没踹乖了你。” 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本想瞧瞧她怎么样了,没想到这丫头横眉冷对,一点不识抬举。 楚辞下意识捂着肋骨,关注点在他怎么知道此事上,不过宫里也确实没什么秘密可言,见风就传。 见状,长安以为是惹她疼了,刚要软下心肠说话,楚辞抬脚便走了,当真是无情至极。 走出内务,慎之就站在宫墙里,八月死后,两人便再无往来,有时遇见连个招呼也不打。 他身后的四个太监抬着一具盖白布的尸体,鲜红的血浸透抬架,哒哒往下滴,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美艳诡异的花。 想必又是长安的杰作。 楚辞掩鼻,刻意躲着走,慎之见人怕成这样,抬手猛地掀抖,顿时,血肉腥烂的尸体便掉落在地,直接滚在楚辞面前。 女子浑身都是仗刑的痕迹,横飞的鲜血模糊,连同身上的衣物都被染透,发丝绞盘结块,血污肿胀的五官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触目惊心。 腥臭味来袭,楚辞吓得花容失色,恐惧过度地弯下身,胃里翻江倒海地作呕起来。 慎之嘴角邪笑,佯装怒骂“一个个傻杵着干嘛,连个尸体都不会抬。” 小太监也不太敢直视,窃窃私语地嘀咕“这内侍官下手也太狠了,好歹是个女人...” “算了吧,能给她留全尸,已经不错了。” 楚辞闻声惊恐万状,看了看尸体的衣着,又回想起那日裕泰在门口交代守行,猛然大悟。 杏眼濡湿,神情木讷。 天道轮回,几年前裕泰听命太后,亲手杖毙了巧珍,而如今裕泰又下令让守行杖毙了碧水。 一股恶寒让楚辞迅速四肢冰凉,她望着被抬走地碧水,发黑的血迹斑斑砸落,更让她发自内心的胆寒。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并不是她的错觉,裕泰是真的变了。 变成了这宫里善弄权势,最长命的一类人。 怄气 晌午时分,冷瑶月正在房中用膳,楚辞将吩咐厨房煮得药膳端上桌。 “你怎么回事?出去一趟回来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见着鬼了?” 楚辞收回颤抖的手,合在腰间,低头闷声,任由太子妃数落几声。 “太子妃快喝汤吧,天冷,凉得快。” 冷瑶月刚要动筷,太子就来了,瞬时便丢了筷子,喜不自胜地迎上去。 太子表情严峻,声冷“本太子有要事与你说。” “太子请说。” “是关于你父亲。” 冷瑶月见人神色肃然,立即正色,将宫人都赶出去,与赵显弘单独说话。 过了会,跟随太子的裕泰也关门出来,目光第一时间寻找楚辞的身影。 见人正站在风口上,遂抬步过去,非要与她腻在一处。 这几日朝堂又有了新变故,几个长安扶持的朝臣明里暗里与中书令作对,弄得太子束手无策,陷入两难,这才来找太子妃商量。 每天等他回去时,都已快天亮了,满打满算也没跟楚辞说几句话。 “姑娘...” 一双彰显着身份的黑帛长靴停在面前,她顿时浑身猛地一冷,暗暗打了个寒战... 动作虽小,但逃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裕泰法眼,见到自己,她竟然在害怕。 “姑娘怎么了?可是生病了?”他紧张疑问。 思想着,裕泰的手就忍不住了,隔着不薄不厚的秋衣,情不自禁摸了摸她愈发纤细的手腕。 温柔一如往昔,却叫楚辞打心底发怵。 迎着日光,楚辞缓缓抬头,秋意浓重的水眸蕴藏着散不开的哀伤,悲声质问“碧水,是你杀的,对吗?” 裕泰慌神,不知该如何解释,手指伸入她宽大的衣袖,抚摸着冰清玉洁的细腕,白滑如锻。 “是” 低声喃语,腔调淡然,毫无愧意。 听人亲口承认,楚辞难以接受地连忙后退两步,恐慌地躲开他的触摸。 掌心落空的裕泰看着惊恐的她,顿时心生悔意,但却不是后悔下令杖毙碧水。 那个女人,她该死。 太子走后,冷瑶月立即书信一封,彼时天光渐晚,霞光亦有了颓态。 “糟了,来不及了。” 如果宫女在外过夜,必须要有司礼监的批红手续,翡翠就算赶到内务,也未必能拿到。 “娘娘,不如交给下官去送吧。” 她属太医院人员,出宫比宫女要方便许多。 焦急万分的冷瑶月看着主动请缨的楚辞,眉头暗蹙“好,但你要切记,今晚务必要交到本宫父亲手上,不然明日早朝就要出大事了。” “太子妃放心。” 楚辞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态帮太子妃,或许是事关重大,又或许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裕泰。 乘坐马车,经过一路颠簸,顺利将书信交给了中书令。 华灯初上,楚辞望着万家灯火,走在喧嚷繁华的大街,她身如蝼蚁,在人群中渺小至极,很轻易就会被人浪带走。 宫门已经关闭,她只能在外住上一宿,可京城纵然有千家万户,也没有她可去之处。 举目无亲,她想起义父和洛姨,兴许能厚着脸皮去那住一晚。 洛姨见她,先是惊讶,之后便欣喜地拉她进屋,简单炒了两个菜给她。 填饱了肚子,楚辞朝灯下做针线活的洛姨走过去。 飞针走线,绣出一幅鸳鸯戏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逼真地犹如活物入睛。 “洛姨绣得真好。” 跟洛姨一比,她可真是花拳绣腿,最多算是会拿针线而已。 洛姨慈爱笑了笑“等我绣出来,给你和裕泰做对枕头。” 楚辞笑而不答,回望上房屋里漆黑无光“义父每日都睡这么早吗?” “老毛病了,一到换季腿就疼得厉害,天落黑就上床躺着了。” “是风湿吧?姚公公也有风湿。” 洛姨轻笑,摇曳生辉的暖光映在她和蔼的眼里,叹声“宫里的老奴才常年伺候,都会落下这毛病。” 都会?楚辞笑不出来,忽然想起裕泰。 以前她没注意过,不知道裕泰有没有这病兆? 见女子突然没了声音,洛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挽着针脚“跟裕泰闹别扭了?” 楚辞低头沉默,小嘴不自然地抿紧。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院内突然传来焦急的拍门声“洛姨,这大晚上的,会是谁啊?” 洛姨也纳闷呢,一般这时辰人都睡了,应该不会有人来。 楚辞小跑着去开门,竟然是裕泰,他脸颊被夜风吹得僵红,满眼写着心焦。 “姑娘...” 怎么都没想到是他,楚辞当时愣了“你...你怎么...”来的? 后面的话,裕泰没给她机会说,手臂一伸,直接把她按在他怀里。 恐慌的气喘在耳畔吹拂,动荡不安的心在楚辞掌心跳动,裕泰抱着她,半响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姑娘让我好找。” 他声音焦急,微带怒气,从知道她出宫未归,他就跟太子告假寻找,茫茫人潮,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幸好最后她来了义父这儿。 楚辞慢慢离了他怀抱,怄气“谁让你找我。” 言罢,就转身回到洛姨身旁,这时洛姨已经放下针线活,望着拌嘴生气的俩孩子,无奈摇头。 “裕泰,你自己去把被子拿出来铺上吧,我就先回去陪你义父了。” “好,洛姨您慢走。” 慢慢悠悠地回房,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只有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 荣兰悠闲自得地躺在床上,并未合眼。 “你料事如神,裕泰还是来了。” 荣兰面上不当个事,语气里却得意的很“那是,我自个儿教的儿子,还能有偏差喽?” “不过这丫头也娇气,哪有吵架就跑到咱们这儿告状的道理。” 洛姨掀开被角躺下,与荣兰共枕在一个长形软枕上,两人挨得很紧,声音也像悄悄话似的。 “她哪告状来的,我看是出来办事,没赶上宫门,她若是没来这儿,你的好儿子只怕这会都急死了。” 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仍舍不下高心气儿“哼,他也是个没出息,罢了罢了,操不起那闲心。” 看主人打狗 “姑娘” 铺好床后,楚辞仍是爱答不理,背身躺在床内,脸向里。 裕泰拿来药油,声声轻唤如同受伤的倦鸟,听了让人于心不忍。 她终于转过头来,星眼溜圆,微瞪着他“碧水她所犯何罪,你为何非要杖毙她?” 裕泰不语回答,端蜡上床,将她小衣撩起,节节分明的指骨扫了扫那暗青色的淤痕,虽然已经不肿了,但依旧让他觉得刺眼。 “她该死” 字字戳心,恨声入骨,这件事情在他眼中就是不可饶恕,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手掌搓热药油,按揉在她的肋骨上,一股钝痛疼得楚辞眼泪都差点飙出来“嘶~” 纤瘦的腰身,因疼痛而拧动的肋骨格外明显,裕泰压着她,不让人乱动,不觉放轻力度。 咫尺之间,裕泰唇内发出热切的气息,眼眸中隐着受伤融光。 “姑娘为何...要刻意瞒着我?” 他声音发颤,按在肋骨上的手转变了道路,勒住她的细腰,将脸埋在她胸前。 淡淡的忧伤,不费吹灰之力便瓦解了楚辞的倔强,她受不了裕泰这样。 “我是不想让你担心。” 思之如狂,裕泰将鼻翼探进她的领口,嗅着浅浅馨香,闷声细语。 “我不知该怎么心疼姑娘,所以怎么解恨,便怎么做了。” 当下令杖毙碧水的时候,他才觉得好过一些,至少要让人都知道,她不是谁都能动的。 义父说得在理,不能糟践了权势,免得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楚辞捧起他的脸,软葱温指拂去他眉宇上的惊伤,心间隐隐作疼“你若真心疼我,就多多陪着我,不需要去杀谁。” 裕泰反手握住她,在经络清晰的手背上印下虔诚一吻,眸亮如皓月“好,我听姑娘的。” 翌日,浓浓的雾霭掩盖了京城的高楼玉宇,淡抹去昨夜的无烟尘嚣。 洛姨知道他们回去的早,天还没亮就吩咐厨房做了饭,塞给楚辞路上吃。 有心至此,跟把她当成自己女儿无差,楚辞感动地说了声谢谢。 洛姨慈眉善目地笑了,拍了拍她发髻“傻孩子” 守行驾着马车,衣角坠着晨雾,恭敬地扶着楚辞上车。 “姑娘趁热吃” 楚辞星眸含露,温柔照人,吃了几口,便依偎在裕泰怀中,香唇抿笑“下回,我再不跟你怄气了。” “怄气也无妨”裕泰用手臂栓住她,心有余悸地轻蹭她额角“只是不要跑,至少让我知道姑娘在哪。” 否则,他悬着一颗心,不仅肠子悔青又担惊受怕。 浓雾逐渐稀薄,如烟般似梦似幻,马车头的铃铛融入雾色,不久便到了宫门口。 裕泰搀着楚辞下车,两人并肩而行,仗着官袖宽大,手始终紧紧拉着楚辞,即便周遭没人,也怕她走丢似的。 楚辞低笑“你不去伺候太子?” 他早有应对,游荡的黑眸婉转,深情有增无减地隐笑“舍不得姑娘” 楚辞小脸楚然,继而绷不住绯红,抽回手,眉目羞涩“晚上就见了,快去吧。” 依依别舍后,裕泰望着她进了太医院的门,才迈步朝宋淑妃的宫里走去。 这段时间太子一直宿在这里。 当值的是守善,望见裕泰回来,便轻脚迎上去,精神抖擞地“大人,您回来啦。” “查清了吗?” 守善一脸当然的神情“嗯,是大司公的手下,叫...叫慎之,故意恐吓楚姑娘。” 是他? 裕泰黑雾般的眼眸升起阴色,只是尚有微微不解,楚辞当年救过慎之,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难道是长安授意,他不得已而为之。 但...既做了,都该长长记性才行。 “守行,你去办。” “是” 雾霭被太阳驱散,刺目夺眶的阳光从高云缝隙中洒落,几缕热芒掀起层层尘烟,飘浮不定。 长安今日休沐,便在舍院里晒太阳,难得有了片刻清闲。 安卉在旁边谨慎地奉茶,一张美丽的芙蓉面,下颌角藏着陈旧的暗青淤色,不是新添的,却再也好不了了。 “司公喝茶” 长安连看都不屑于看她,尝了一口点心,又觉得甜牙,随即嫌弃地丢回盘内。 正僵持着,院门外传来吵耳的呜咽,扰得他不清净地皱眉。 “谁在外面?” 话毕,有序的脚步声推门闯入,守行闷蓝色衣袍,步伐有力地走来,气势正如他的表情,令人发瑟。 “拜见司公” 沉闷的性格到了他跟前就完全换了个人似的,瞧着是躬身行礼,但气焰却压不住嚣张,甚至是狂妄无人。 这令长安不喜极了。 他眼眉高挑,阴郁锁眉,尖音勾长“何事?” 守行不答,一挥手,后方的太监便脱拽着打断腿的奴才,狠狠丢在长安面前。 “裕大人说了,此人有违宫规,应当交予慎刑司惩戒,但这奴才性子实在猖獗无度,多次冲撞,便给了些许教训,现在交给司公。” 长安落目瞥一眼蜷缩在地的奴才,他不光是腿让人打断一条,连身上也没一处好地方,疼得像条败犬,当真是惨不忍睹。 不过这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可这人怎么如此眼熟? 身旁的安卉面色倏然一白“是...是慎之。” 长安瞪然“大胆,谁给你的狗胆,竟敢动本公的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裕泰将人打成这样,分明是给他难堪,有意针对。 守行冷然暗笑,沉云般的脸不为所动,沉静如斯。 “裕大人还说了,望司公教而有善,否则再有下次,他定会代为管之。” 声落,守行没得长安应允,便提袖退身走了。 长安气得双目冒火,蹭地从椅子上坐起,肝肺炸裂,袖摆拂落茶盏,一时琳琅碎裂声震耳。 他勃然切齿,两眼火焰熊烧“裕—泰!” 慎之疼得在地上匍匐,蜷卧在他脚边,声音断续“司公...司公要为奴才做主啊..” 长安怒踢一脚,将人踹滚翻身,低身狠色,阴翳如鬼面夜叉“若非裕泰抢先一步,本公也不会轻饶你。” 长安只是不想让慎之会错意,就冲有意惊吓楚辞,他就罪该万死。 可这不该裕泰来管... 犯头疼 这厢闹罢,那厢又紧接着唱了起来。 温雅还未睁眼,就听得耳畔不消停,疑似有女人的抽噎声,口口声声要让她为其做主。 吵了半响,她实在睡不下去,便招来安卉询问。 安卉卷帐勾帘“回皇后娘娘,是宸妃,一早就过来,说是要为宫女碧水讨个公道。” 听言,温雅无奈扶额“她也来宫里这么些年了,怎么还是不懂规矩。” “那碧水确实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光是纵容主子夜闯贵妃的宫门,能留下全尸,已经是宽恕了。” “皇后说的是。” “宸妃可能是觉得,区区一个内官就敢处死她的大宫女,心有不甘吧。” 温雅余光扫了扫安卉,眼放怒芒“碧水所犯,谁都不能姑息,不然以后宫里岂不乱套,裕泰原先是伺候太后的,宫中沉浮他心里一清二楚。” “现在又伺候太子,那可是将来的皇上,也就是宸妃这个不知趣的,真当他是个内官,还好意思舔着脸,让本宫主持公道。” “皇后说得极是。” 皇后话已至此,安卉不敢再挑拨吹风,免得引火烧身,惹温雅不悦。 暗存侥幸的同时,又嘲笑宸妃愚钝,分不清现在局势,太子是皇后的亲儿,她又怎么会处置他儿子的心腹呢。 “不过...那个沉清云是个祸患,留不得。” 安卉诡然匿笑,精算的眼眸一转,压低声音“娘娘,此事交给慎之去办吧。” “他?”温雅不屑冷笑“他不都残废了吗?能干什么。” “娘娘,他是长安的人,就算事情败露,也追究不到您身上啊。” 一语点醒温雅“那就交给这个阉人去办吧。” 安卉浅笑躬身,悠悠寒意压在眸底。 她口口以阉人称呼,殊不知当初让她去勾引长安的时候,是如何好言哄骗。 兴许,在皇后眼中,不管她再忠心耿耿,都与阉人一样低贱。 秋意悄然消退,枯荣一时不接。 天气湿冷,寒风刮过萧瑟的红墙,今年的风格外猖獗,有时都能听到绿浓的瓦片咯咯掀动。 “母后吃得清淡,多添些素食,还有父皇最爱虾蟹,内务的虫草今年有多少?” 往年因太后驾崩,宫里气氛低迷沉闷,皇后寿诞也没人敢提,温雅又主张节俭,所以就没办。 而今年不同,宋淑妃跟惠贵妃都身怀六甲,皇上正愁没什么由头可以好好热闹一番,正巧可以趁着寿诞乐一乐。 温雅闻之也高兴不已,遂亲口将此事交给太子妃操办。 从没担过如此重任的冷瑶月,既惊讶又欣喜,也想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自己,整日废寝忘食。 又到了用膳的时刻,楚辞领头走进暖房中,将桌边的炭盆挪得远一些。 “太子妃,吃完再议吧。” “楚辞,你觉得汤羹药膳,要不要多定几样?” 寿宴在十一月底,那会天气已经很冷,太子妃想多加些补身的汤膳也是应该的,但这个考虑却让楚辞陷入沉默。 “太子妃,下官觉得,吃什么都不要紧,最主要是安全。” 宫里本就吃得细致,每个人的脾胃不同,喜恶区别有差,加上现在有人怀孕,撇开要忌口的东西,膳食相冲的风险就很大,能保证安全属实不易。 楚辞将自己的考虑与冷瑶月说完,她才恍然大悟,再看了看自己连日来拟定的膳食本子,后怕至极。 “你说的有理。” 楚辞迎光而站,薄薄微光打在一般白桃似的脸上,照的耳垂透明。 “寿诞本就不好办,太子妃还是先用膳吧,过会下官再为您请脉。” 经此一说,确实得从长计议“好,先用膳吧。” 近日楚辞眼皮总在不停地跳,可横竖又没什么大事发生,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皇后的寿诞越近,天就越冷,夜里落了一地银霜,迎光闪烁。 楚辞坐在床上纳鞋底,床边点着乔木炭,在宫人里,属她过得最奢侈。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便知道是裕泰的回来了,外面冷得站不住,她弯身朝外望了望。 裕泰见她露着头,就赶紧加快脚步,拿起炉子上的热水,倒了些在水盆里。 一瞧不是他的尺寸,裕泰有些吃味“给谁做的?” “华之” 裕泰走过去洗手,冒着热气的温水,被他撩地水花乱撞,心里泛酸。 刚洗过的手散着热烟,他将人的手笼在掌心,好好搓了一番“明日再做吧。” 楚辞发现他额角上有汗珠,这大冷天怎么会出汗呢,不免心头一紧。 “你怎么了?” 望她紧张,裕泰刚才的酸意消了大半,竟笑着说“许是冻得狠了,头有些疼。” 楚辞可笑不出来,赶紧收了针线,扶着人躺好。 点了株安神香,熏在床帐内,袅袅白烟肆意流窜,悠悠绕在眼前。 楚辞给他把脉,又言要去太医院取药,裕泰拉住她,眼眸幽暗,盛满了不舍。 “不用,一会就好了。” 裕泰忍痛说着,可尽管浓香扑鼻,却犹如杯水车薪,没什么太大作用,还是头痛欲裂。 女子神经紧绷,拧紧的眉黛,久久不见松懈,裕泰牵过她的手,病蔫蔫地笑求着“姑娘,给我揉一揉吧。” 这一声,温声温气,半透着撒娇的意思,活像个逞强的孩子,扯得楚辞心肝都疼。 她躺上床,弯身揉着他的太阳穴,这一碰才知道,他两鬓的黑发都疼湿了。 楚辞鼻尖猛酸,发出一声嗔怪,声音又潮又哑“怎么闹的都是。” “刚学戏的时候,数我最愚笨,挨了不少打,记得有次没留神,一鞭子就抽在脑袋上了。” 当时脑袋都开瓢了,吓坏戏园里的人,于连照顾了他几日,或许是见他心眼实在,便收了他做徒弟。 他一生没遇到几个人,但贵在待他都不错。 楚辞听得心里发苦,杏眼殷红,一眨眼皮就落下连珠串的眼泪。 裕泰疼得手都在抖,但仍忍不住给她擦眼泪,张开乌白的唇,声若青烟,弱不禁风“有了姑娘之后,我就觉得自己这条命,比主子们都金贵了。” 贪欢 脑袋上的手慢慢捻揉,伴着她身上的香味,叫裕泰说不出的幸福,她的手比灵丹妙药还灵验。 过了许久,头痛感不再强烈,他忍痛撑开眼皮,黑雾消散的眼睛满是楚辞的脸,语气执拗“姑娘,抱着我睡吧。” 他忽然娇气起来,水雾缭绕的眼睛,让楚辞看了酸楚疼惜。 还没伸手抱住他,裕泰的手就先拥上她的腰背,将脸埋在她的锁骨里,微声窃喜“姑娘身子软,每次抱着,我都舍不得撒手。” 缠绵的情话在耳畔飘忽,听着轻如羽毛,却重如泰山地压在她心上。 楚辞如珠如宝地抱紧他,裕泰缓缓闭眼,口内忽得颤声念了一句“除了我之外,姑娘可不许疼别人。” 寒风狂轰乱炸地吵了一夜,吓得窗棱都打哆嗦,扰人清梦。 软玉在怀,裕泰睡得格外沉静,连梦也不舍得叨扰他,直接一觉到天亮。 天晓暮光,正是昼夜接替的时辰,裕泰一睁眼便看到一双酥胸白乳。 被子里昏昏暗暗,楚辞衣衫尽解,只穿纯白色的里衣,昨夜抱了他一宿,此刻还没松手,那胸前的春光直接就映入眼帘,勾挠心肺,让他口津连连入喉。 大手探摸进小衣,揉上软糯的乳团,细腻的手感令人心野犯罪,口干舌燥。 他攥弄着殷红的红茱,阖眼深眠的女子从香唇中发出呓语“嗯~” 如春水般的娇吟,霎时惹得裕泰两眼荡漾,埋首舔弄雪白的肌肤,直吮得咂咂作响,楚辞满身红梅。 “唔~” 楚辞睡意昏沉,只觉得身子又软又乏,微微挣扎地哼哼两声,便又睡了过去。 他笑眼藏蜜,意浓情长,指拇顺着眉心往下描摹,越过鼻梁、朱唇、锁骨、雪乳... 很快楚辞就在浑然不觉中被摸了遍,那手未停,探入她的亵裤内。 微微苏醒的小唇,已经濡湿,从笑咧开的肉缝中,渗出一股透明爱液。 裕泰将银丝缠在指骨上,戳顶着花心,指节没入。 “嗯~”楚辞呻吟,眼皮沉重,睡眼倦怠。 心口伏着裕泰,他正爱怜地亲啄着两株红果,留恋舔弄。 她瞠目惊醒,火镩似的身子被他弄得淫乱空虚,幽怨地瞧着他,意乱情迷。 岁月悠悠,裕泰在被子里抬眼望她,叁千青丝如墨,铺展在软枕上,衬得如白藕的身子煞是撩人。 婉柔情动的眉眼泛红,不知何时褪去旧年的青涩,风情生香,愈发娇媚起来。 口内生出甘水,他喉咙上下滚动,咽声痴喃“姑娘” 云雾半遮白光,两人忘情地交欢,正撵在天光乍泄时。 柔美的云朵飘荡,寒冷彻骨的风终于停止,裕泰穿上官衣,忙中有序。 “今日天冷,寿宴不定到什么时候,你把鞋穿上吧。” 她声音娇懒,躺在床上露着含羞的杏眼。 裕泰知道她所指,从柜子拿出那年她做的鞋,摸了摸针线,一脚蹬上,还故意在床前转了两圈。 “正合适” 她眼睛溜溜盯着他的脚,心里乐开了花“等过两日我再给你做几双。” 裕泰定眼望着她,嫩出水的脸恰似叁月桃花,粉白娇俏。 “好,有劳姑娘。” 被角压在鼻尖上,依稀还能闻到裕泰身上的气味,楚辞心里甜如蜜,埋首“你快去吧。” 楚辞直到晌午才起身梳洗,她今日休沐,经过早上的温存,身子犯懒,恨不得躲在被子里一整天。 最后还是顶不住饿,才收拾了起身。 严冬寒骨,风比刀子还有锋利几分,就正午这会还暖和一些。 她穿着自己做的棉袍,靠着门槛上把剩下的鞋纳好,等做完的时候,日头已将偏西,身上已经没温气。 寿宴设在皇后宫里,王公大臣都没请,不过是娘娘和皇上一起吃个家宴。 日落西山后,她先给华之的鞋送去了,之后又转到来了小松子的监舍。 刚走进,耳畔便传来怪异之声,静悄悄地院落中,竟有男女翻云覆雨在交欢。 楚辞踩过院中枯叶,寻声摸索,只听声音正是从小松子的房中传来。 这时御膳房应当忙得不可开交,小松子不可能在此,那里面的是谁? 楚辞湿开了窗纸,凑身往里眼观。 朴素的床上一男一女正天雷勾地火的鼓动,杏枝卸了宫女的头饰,丝发犹如瀑布掩住雪白的腰身,精悍粗壮的手臂抱住她的腰肢,腿间蜜穴正被男人的雄根肏弄。 “啊~肏死奴家吧..啊~” 她情迷深陷,满脸潮红,香汗淋漓,一丝不挂的身上,两颗玉奶被男人擒拿在手,用力的揉捏,红印可见。 那男人欲火正盛,健壮的手臂将杏枝按在你怀里,下身的孽根不断肏干着她的花穴,带出汩汩淫水。 “杏儿,你真是骚得厉害,这小穴怎么都填不满..” “啊~哥哥...杏儿好痒...啊~再深些...” 如同春媚的红唇娇喘连连,漫出此起彼伏的浪吟,她恬不知耻地用腿勾住男人精悍的后腰,让人更用力的奸肏自己。 男人心怀大开,按着她的丰臀,用胯下狞物,撞击着那幽软深松的骚穴。 气喘调戏道“把你肏怀孕可好?让你挺着大肚子...再把你按在身下...” “好啊,啊~” 杏枝扭动着雪白的屁股,意乱妄言,春意荡漾,只觉得快意绝顶,呻吟越发猖獗。 “啊~哥哥好大...杏儿有点受不住了..啊~” 此话半真半假,男人掐着她的腰肢,蒙头猛干,直肏得杏枝两眼失焦,淫水潺潺流出穴口,后筋抽拧,身下瞬时喷出热潮。 “嗯~哥哥好坏..” 床上的杏枝与人前时截然不同,她大胆奔放,孟浪淫荡。 高潮过后,杏枝心神跌宕,双臂挎在男人的脖子上,欲拒还迎地舔着他喉咙。 男人哪里受得住,低吼一声,粗硬的家伙迅速又在肉穴里抽插,彼时,连同床帐都发出唧唧声响。 窗外的楚辞惊到手心一软,怀里缝制的手暖,无声落地。 苟且 巫云楚雨的两人已然是飘飘欲仙,饱尝云雨之欢,干柴烈火烧得正旺。 正当杏枝神魂颠倒的交颈缠绵,欲火焚烧之际,“哗啦”一声碎裂之声传来。 杏枝惊地抽神,小穴倏然收紧,夹住进出的狞物,喘声问“哪来的声音?” 那男人狂肏着她,片刻不愿停歇,争分夺秒,粗声粗气道“许是野猫蹬了院子里的酒坛子。” 此话不经细思,杏枝越想越觉不踏实,宫里又不是农村乡野,哪来的野猫。 “不行,我出去看看。” 男人欲火未除,自然是不愿意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不愿撒手。 杏枝就这样半推半就,穿衣逃了出来。 院子凄冷,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再看墙根底下的空酒坛,这哪是猫,分明就是人故意砸烂的。 “姐姐?” 楚辞拍着怀里的羊皮手暖,斑驳的瞳光落下黑灰,冷扫她一眼“里面的是谁?” 竟被她撞见了,杏枝扣着纽襻,潮红的脸顿时冷白失色“太医院的邢茂” 此人与楚辞是同一年考进太医院的,听闻家里来头不小,虽然与她平级,但从未去过外值,都传是家里跟太医院打过招呼。 虽然不相熟,但他的浪子盛名却如雷贯耳,听闻经常与宫女眉来眼去,嬉笑打闹,不过碍着他家里的背景,没人去揭发罢了。 “你这么做,对的起小松子吗?” 杏枝咬唇,眼中压着不忿“姐姐,他是个阉人,就算我守身如玉,也是废人一个,成不了...” “啪——!”地一声脆响,回荡在院中。 杏枝捂脸,瞪眼瞧着怒色难平的楚辞,难以置信平日柔弱的女子,今日会亲手打了自己。 楚辞这一把掌打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留情,亦不后悔。 “你难道忘了,小松子是如何待你的吗?” “楚姑娘此言差矣。” 邢茂不知何时倚在了门口,他身上只随意搭了件白衫,袒胸露乳地笑着,身上一股纨绔子弟的玩世不恭,风骚至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杏枝不过是择良木而栖之,又何错之有呢?” 他厚颜无耻地说着,脚步慢慢逼近,淫秽肮脏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垂涎不已。 越过杏枝,邢茂眼中猥琐,淫光靡靡,流盼在楚辞脸上“实不相瞒,打从太医院见过姑娘,在下就已经爱慕已久,结果你却成了内侍官的对食,实在可惜。” 他啧啧惋叹“可那阉人又怎么能满足女子闺房之乐呢,楚姑娘,不如在下来...” 邢茂得意忘形,鬼祟的手正要摸她,就被楚辞干脆利落地赏了一巴掌,直打得他眼冒金光。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他恼羞成怒,指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楚辞。 楚辞毫不畏惧他的恐吓,正面迎上“我不管你是谁,私通是杀头的大罪,任谁都保不了你。” 邢茂嚣张气焰大减,敢怒不敢言地放下手,牙根尽碎。 楚辞又看向杏枝,盈满眼眶的失望只增不减,愁眉紧蹙“小松子知道吗?” 杏枝梗头倔强,继而抬起头,眼中疯狂恣睢“姐姐以为他能不知道吗?” “那么懦弱的东西,哪怕真的撞见也会装作不知道,恇怯胆小,柔弱可欺,处处忍让,还不思进取。” 积压的怅意,一时喷井似的涌出,杏枝声嘶力竭,剑拔弩张地怒吼“他明知我早已红杏出墙,却连拆穿我的勇气都没有,每次我带人回来,他见了也不生气,完全装没看见,在御膳房的柴房里蜷一晚,然后第二日才回来。” “呵,最可笑的是,他还会给我带来补身的汤,叫我切莫劳累。” 楚辞已经眼眶带红,闷闷看着怙恶不悛的女人,腹内怅徊。 寒风如恶鬼在耳边低吼,吹得她两颊僵木冰硬,良久,红唇吐气“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小松子。” 当晚,楚辞怅望低徊地走回去,狂风暴戾恣睢,胡作非为地凌虐着皇宫每一寸角落,叫人打心底发寒。 终究是不消停的一晚,皇后寿宴上出了纰漏,宋淑妃吃了膳食后腹痛难忍,上吐下泻,甚至身下见血,胎儿岌岌可危。 蓄意谋害的矛头纷纷指向了太子妃,一切巧合的令人不禁发笑。 太子妃自然是难逃其咎,一夜之间,皇宫闹翻天似的。 幸好沉清云月份尚小,对食物反应敏感,当晚并没有吃多少,所以没什么事情。 “皇上务挂,臣妾没事。” 赵祯瞪着已经吓愣的冷瑶月,怒气不止,厉斥“长安,此事交给你来彻查,务必揪出歹毒之人,不论是谁,都要严加惩办。” 寿宴狼藉一片,长安目不斜视地半猫着身段“是” 细碎的雪花星零散落,凄冷的夜幕,携风带雪,沉清云从皇后宫里出来便回了明德宫,她步履匆忙,空无一人的宫墙中,形单影只。 忽然间,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她惊得揉揉眼睛,再看时,眼前只剩随风而扬的雪花,飘飘扬扬。 寒雪落在她的发梢,打湿了额间,沉清云摸了一把,手心便是一片冷汗。 她强装镇定,加快脚步离开。 不料这次她却听到身后似乎有哭泣的人声,黑幕中,她惊恐回头,依旧不见人影。 便喝道“是谁?休要装神弄鬼。” 只有噗噗的风在回答她。 沉清云慢慢提起衣摆,踩着积雪越走越快,而身后消失的人声,忽然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只是哭声,还伴着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随着她加快速度,脚步声穷追不舍。 “娘娘,你等等我...” 她以为是随身的宫女,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云袖的人站在不远处,他手里拿着拂尘,姿态恭敬,稀松散落的长发盖脸,声音凄厉渗人。 沉清云顿时惊恐万状,内眦俱裂...是福海,她认得这一身衣裳。 “福...海,是你吗?” 那人突然大笑,声音犹如阴鬼,凄惨阴深“想不到娘娘还记得奴才,许久不见,娘娘居然怀了身孕。” 沉清云吓得双腿瘫软,用手下意识捂着还未显怀的肚子,脚深陷在雪窝里,动弹不得“福海,别这样...福海...” 她靠着宫墙,神色惊恐,声音发颤。 黑影阴笑着靠近,还流鲜血的七孔,狰狞扭曲,血色斑驳。 逐渐,沉清云被黑影笼罩,双腿间流出一股温热的殷红液体。 “不要——!” 沉清云泪沾满枕地醒来,魂消魄散,怔怔地望着床帐,呼吸力竭。 林春闻声入门,口内紧张地喊着娘娘,结果他一掀帘子,沉清云便一副见到鬼似的再次尖叫起来。 下跪听谕 次日清晨,白雪覆盖了整个皇宫,皑皑颜色迎光刺眼,簌簌落落的雪花扬在空中,素裹银装。 裕泰昨夜未归,想必宫中已经是风云变色,楚辞换上官衣,便朝太子妃宫里去了。 一路上脚印繁多杂乱,密密麻麻地交错横迭,不难看出昨夜的狂瑟。 “不是本宫做的,不是本宫做的...本宫是被冤枉的...” 楚辞一来,就见到太子妃坐在床上侈侈不休地念叨,满屋子物件散落在地,桌布拧斜,满目萧条苍凉。 她面目落霜,花油抹亮的墨发垂散披落,神魂落魄,媚眸黯然狼狈,憔悴无限。 短短一晚,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竟变成如此疯状,楚辞惊然“太子妃” 冷瑶月先是听不见的僵愣着,然后犹如恶狼般朝她扑过去“楚辞,你来的正好,你去跟他们解释好不好,我没有谋害皇嗣之意,我没有...” 她失心疯似的祈求,双腿一曲,居然给楚辞跪下。 “太子妃,使不得,您快起来...” “你快去,你跟她们说,跟她们说...说本宫是无辜的,我再看不惯宋淑妃,也绝不会害显弘的孩子...” 她哭嚎力竭,沾满黑灰的手慢慢从楚辞的身上滑落,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楚辞见之心疼,这么冷的天,回头生病了可怎么好“太子妃,下官扶您到床上坐着吧。” 双目泪萦的冷瑶月已经听不见声音,心神一时燥郁,一时迷离呆愣。 楚辞硬把人拖上床,用被子裹着“太子妃,您衾影何惭,不必如此,等他们查清了,自会还您清白。” “真的吗?” “当然,您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等事情水落石出,就天下大白了。” 冷瑶月面色颓残,悠悠望着飘雪的窗外,呼呼冷风彻骨,飘湿了窗棱。 楚辞连忙过去关窗,却见到慎刑司的人从门口闯进来,看虎虎生威的架势,便知是来者不善。 “太子妃,您歇着,下官去找些木炭来点着。” 楚辞转瞬就出了门,彼时长安已经进了宫院,正朝这厢走来。 “拜见司公,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闻声,长安眼底勾笑,如此庄重端礼,临危不惧的模样,颇有女官的飒爽英节。 “本公受命彻查太子妃谋害皇嗣一案,自是来缉拿疑犯问审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楚辞端臂俯身,正色刚硬“虽然让交由司公审查,但缉拿太子妃,貌似慎刑司,还不够格。” 前排的德全先按耐不住,上前一步不予其啰嗦“少说废话,既然交给了慎刑司,就不论什么太子妃了,你若再不闪开,休怪杂家无礼。” “你敢”楚辞怒瞪,臂膀拦在激进的德全身前,气势震人“我乃正六品医女,属太医院官员,就算是有罪,也不归你们慎刑司管,今日要想拿太子妃,就先过我这关。” 德全就是个色厉内荏之人,一见她态度如此强硬,便怯怯地回望了长安一眼,不敢再高声张扬。 本来是拿人的长安,此刻竟是看戏的心态,奸诈诡邪的狐狸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凛然正气的楚辞,薄唇微泯,似有观赏之意。 似笑非笑,楚辞被人看得骨头发毛,可长安迟迟不语,就这么紧紧地挑眉望她。 许久,宫人都觉得气氛莫名诡异时,长安才动了动脚上前。 开口的一句,更是让人大跌眼睛。 “听话,此事并非你能插手的。” 柔柔一声叫得酥骨,甚至带有轻哄谄媚的讨好,顿时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楚辞亦是诧异惊愣,毫无征兆的和善语气,让她心中驳然应对的说词,都不知如何脱口。 “还不让开,真是不知好歹”德全着急表现,上前就拉住楚辞的手腕,将人从台阶上拉下来。 长安微微不悦,正欲怒斥德全,只听门口气势如虹地喊道“住手” 裕泰及时赶到,德全吓得立即松开手。 来人眼眸深暗,寒光凌冽,不露声色地挡在她身前,将人护在身后。 “裕..裕大人好。” 德全正躬身行礼,狠狠一脚直掏肺管子地踹了来,直震得他心肺发疼,之后便摔倒在地上,气险些没喘上来。 守行收脚站好,不善的唇角压紧“狗奴才” 楚辞小手爬上裕泰的衣袖,眼眸悲光粼粼,求救地望着他。 裕泰暗暗拍了拍她的手,遂走到长安面前,掷地有声“太子有口谕,请司公跪下听谕。” 他将跪下二字咬得刻意几分。 英雄救美被捷足先登不说,现在还被人故意压使,长安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抽搐。 忍气跪下“下官听谕” 长安怎么都预料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跪在裕泰脚边,哪怕对方只是个内官。 “太子口谕,虽然太子妃嫌疑深重,但毕竟尚未定论,太子妃身份高贵,不容有任何不敬,在未定罪之前,不得押解扣审,若案情上需答疑解惑,自到太子妃宫中询问。” 话毕,长安即刻站起,面色阴怒,眸光仇戾气使,邪笑平生的嘴角,字字都好像是从齿缝中蹦出。 “想不到,你如今也会妖言惑主了。” 太子愚昧不堪,自来对宋淑妃爱护有加,如今又险些丧子,心中一定无比愤恨冷瑶月,肯定是想不到这种顾及皇家体面的主意,一定是裕泰吹了耳旁风,才让赵显弘悬崖勒马。 裕泰迎着他冷傲狂妄的眸而上,幽浅微澜的眼中,出奇的沉稳寂静。 倒有种四两拨千斤的轻巧,不费吹灰之力,就让长安气得发抖。 “还记得我在慎刑司挨板子,你给我按的罪名吗?如今,我不过是照着司公的意愿,严于律己,恪守本分。” “你...”长安冷笑“裕泰,我们来日方长。” 慎刑司的人头回空手而回,眼见吃了闭门羹的长安扬长而去,楚辞才敢担忧地拉住裕泰。 “太子是什么态度,他相信太子妃吗?” 裕泰挽住她的手,深深紧扣,缓缓摇头“不过姑娘放心,太子妃是中书令之女,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太子不会让太子妃受难。” 这姑且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楚辞摸他衣着单薄,星眸含水“一会得空,就让守行回去取件衣裳吧,这雪说下就下,你也不定会忙到什么时候。” “嗯” 裕泰留恋地捏弄她的手,已经没有刚才的冰凉,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哎”楚辞又拉着他,犹疑望向房内“太子妃不太好,你既然来了,就进去请个安吧,你是太子的内官,太子妃一见是你,也能让她觉得太子是挂念的。” 一字一句,她说得比落地雪还轻,裕泰笑着,低首温声“听姑娘的。” 肏爽你 干枯无叶的枝头带雪,微风飘忽徐来,吹落几片。 太子虽交代慎刑司要以礼相待,但太子妃宫里还是被侍卫围了起来,官兵把守,戒备森严。 冷瑶月一病不起,终日精神萎靡不振,时而狂放发癫,时而颓丧无言,一来二去,越发浑浑噩噩。 “翡翠,翡翠...快,该给母后请安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本宫,真是该死。” 她无力骂着,赤脚就走下了床,头昏脑涨,险些晕倒。 楚辞连夜守着,一听有声,就慌忙过去扶住弱不胜衣的身子“娘娘,还早,您再睡会吧。” 冷瑶月稍稍打了个盹,见不是翡翠,便挣扎抽臂“还早什么,翡翠呢,快把本宫那件新做的红色大氅拿来...哦不对,给母后请安,要朴素些,那就青色的吧。” 宫里哪还有人,翡翠早在寿宴当晚,就被慎刑司押走了,估计这个会严刑逼供,不知遭了多少罪。 “娘娘...” “大胆,本宫使唤不动你是不是,算了,本宫自己去找。” 久病卧床的冷瑶月刚推开楚辞,身子便如中箭之鸟,扑棱棱滚落在地。 楚辞心头倏然绷紧“娘娘” 这一摔,让吃疼的冷瑶月忽然有些清醒,她神色哀伤地透窗往外看去,院内冷清萧瑟,连冬日的鸟雀都不屑于停落,煞是凄凉。 “太子都好久,没来看过本宫了。” 悲声哀切,其中辛酸苦涩,不为外人知道,但楚辞却都看在眼里。 扶起凄然落魄的太子妃,只见人颗颗珠泪簌簌滚落,晕湿在前襟上。 “其实本宫很清楚,所有人都不相信我,太子将我幽禁在此,下令要以礼相待,也不过是看在我父亲的薄面,以防他在朝堂上不好交代。” “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中书令之女,自幼就学习琴棋书画,博览群书,又跟显弘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又怎么会看不懂他的顾忌和无情,她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 “最薄情是帝王家,赵显弘,当真我冷瑶月是错看了你吗?” 冷瑶月声泪俱下的嘶声呐喊,仿佛连肝肠都摧断,虚弱的身体牟足这一口气后,便两眼一黑,晕倒在楚辞怀里。 “娘娘...娘娘...” 冬风含恨,冰雪藏殇。 楚辞忍不住眼眶通红,擦眼抹泪。 伴君如伴虎,太子虽然顾念太子妃的父亲,但听闻近日朝堂上拥护司礼监的朝臣不断弹劾中书令,朝中事态十分严峻。 他们互相牵制,便是随了太子的意,自然不会贸然偏向哪一方。 慢慢将人扶躺回床上,门外传来淸嗓似的轻咳,她关上房门出去,但见长安站在雪中,洁白的毛绒大氅披在肩上,一如在乐坊初见时的那般。 崭新的靴子踩着雪浪,绣针走线的袍摆上被溅上点点湿色,他骨相阴柔,细柳似的长眉微扬,眸若深渊般喜忧难辨,难以窥测。 墨色长发几缕垂在胸前,不像其他阉人那样卑微,远远看去到有几分君子之相。 “太子妃抱恙,请大人改日再来查问。” 她字字斟酌后说出,放低身子后,足足比他矮了半身,虽然底气十足,但言语中有几分求通融的意思。 数日来都夜不安眠,楚辞两眼发青,容色也大不如上回见面,长安敛了敛瞳光,阴声怪气地骂了句“泪窝子浅的东西。” 字里行间带着怒骂之意,但声音却飘飘然然,透股子心疼。 楚辞没答话,就见他大氅一转,踩着厚厚的雪走了。 “好生伺候” 她一时没晃过神,随后慢了半拍地福身“下官恭送司公” 听闻她心平气和,长安嘴角笑得极为浅,纵使细看,也很难发现。 另一边,安卉抽空探望慎之,他如今瘸了脚,又因上回惹怒了长安,已经被长安厌弃,每日除了在内务走动,就是躲在内务监舍里。 不见天光的监舍内,扑鼻一股尿骚味,引得安卉阵阵作恶。 “你这屋子真是腌臜。” 她扇着手,慢慢朝通铺里面走去,慎之靠在一扇小窗户前,把玩着血红色的珠串。 安卉尚离有叁步远时,他便手快地将人捞在怀里,顺势就啄了一口胭脂红的脸蛋。 “你可来了,都想死我了。” 说罢,他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隔衣捏弄着她胸前鼓鼓囊囊地胸乳,食髓知味。 不过片刻后,又觉得不甚知足,手解开她的腰带,滑进她肚兜里掏弄起来。 粗粝的手又凉又冰,掐着红热的乳尖,反倒有种别样的刺激,安卉不一会便嘤咛,骚得两腿悠悠泛滥。 “唔~嗯~慢点...”她尝着欢愉,又忍不住打趣起来“你个骚太监,若不是没了根,还不得见女人就扑?” 慎之掐住茱萸,另一只手迎光扯掉她的亵裤,阴笑“即便奴才是太监,也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飘飘欲仙。” 此话不假,床上之事,慎之似有无师自通的本领,两人私下玩了数回,每次都被他弄的央央求饶,身子软烂如泥。 不一会,安卉就被剥光了,她也是大胆的,门都没栓就敢钻慎之的被窝。 就着穴口的湿粘,一个棱角锋利的雨势顶进了腿心,安卉当时气血上涌,又疼又爽地哎呦两声。 “这是哪里来的新玩意,你可...唔~” 安卉话没说完,腿间的东西就被慎之使坏地往里推了推,直断了她说话的念想,只顾爽地呻吟。 慎之摇着顶端的杆子,一嘴叼着她的奶子,一手肏得她连连嚷叫,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 “莫管是哪来的,肏的你爽就完了,这么多话。” 他兴奋上头,将手里的珠串解开,一个个塞进腻湿泛滥的淫穴之中,将原来的东西往里狠狠顶了几分。 “啊~” 安卉一声尖叫,感觉那处被填得满满当当,有种被撑破的无助和兴奋。 慎之揉着她的奶子,敏感的身子开始在身下打颤,他笑了笑“卉姑娘,还盛得下吗?” “不行...不行了...啊~” 一把冰珠子足足塞了一半有余,安卉既满足又痛快,正当她还没适应时,屁股忽然被慎之扒开,后面的穴儿,被硬生生填了几颗珠子进来。 “啊...不行,那里..不可以...唔...” 菊穴被强肏开,奇异又羞耻的感觉另安卉窒息,她浑身赤红,肌肤生汗,像发情的母狗,任人摆布。 慎之将剩下的珠子尽数顶进肠穴,咬耳轻语“一会卉姑娘爽了,就该知道这滋味妙不可言了。” 安卉已经两眼发直,青筋在白脖里忽隐忽现,拼命喘息。 可谁知,如此还没结束。 小小缅铃 安卉穴内泛滥,湿如水灾,淫水霍霍,顺应着高潮泄身,将体内的珠串冲了出来。 她眼眉放荡,脸颊嫣红,泱泱无力地懒在枕巾上。 只听一道微响,铜珠铃铛似的缅铃被慎之拎在手中,一串绳上,足足有十几个。 “这里头装得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体验一遭,就能让卉姑娘终生难忘。” 安卉欲望大开,身心未足,望着大小不一的缅铃,意乱情迷地伸舌舔弄,甚至含在嘴内吮吸。 十几个缅铃分量不一,里面的声响也不太相同,里头装得物件也是她闻所未闻,安卉望之眼热心跳。 媚眼如丝,勾魂不已,若有所言地望着慎之,主动张开玉腿,欲语还休。 “就满足了卉姑娘”慎之笑容越发诡异,将缅铃填进湿软的小穴儿。 随着安卉扭腰动屁股,那缅铃里面的东西流转装壁,搅地她天翻地覆,头晕眼花。 慎之捧着她楚楚动人的小嘴,拍了拍潮红滚烫的脸“该姑娘伺候伺候奴才了。” 说完,他小孩撒尿似的蹲在她脸前,手按住安卉的后脑勺,让人舔着他的阉割之处。 “唔...” 安卉被骚涩的气味熏得差点没了欲望,强忍嫌弃,伸舌舔弄上面残器。 “呜...唔...” 慎之也叫了起来,绝妙的快感伴随着凌驾在人之上的得意,让他餍足不已,摁着安卉的头,几乎要塞进裤裆里。 “唔~” 安卉抗拒挣扎,可她越是如此,小穴儿里的缅铃便折磨着她,此起彼伏的刺激叫她崩溃,只能张唇继续伺候。 “啊...再用力些,快舔...啊...” 慎之愈发变态,施虐的感觉令他痴迷,仿佛身体的每个器官都在此刻活了起来,他揪弄着安卉的乳尖,也不顾她疼不疼,一味追求心理上的满足。 “啊...”安卉疼得五官拧动,痛吟出嗓。 但已经痴狂深陷的慎之哪能管这些,也不知她舔弄到哪里,直接身子一抖,黄澄澄的尿液便泄身而出,浇湿了枕头。 尿过之后,慎之畅快无比,残瘸的脚也顶不住了,歪身倒在一旁,满脸黄尿地安卉恶心不已地趴在床边呕吐。 慎之自来有漏尿的毛病,气定神闲地擦了擦下身,惬意淫笑“行了,又不是头一遭了,卉姑娘何必如此。” 安卉瞪着她,满腹的愤怒都遏制在口内。 慎之忽略掉她愤愤不平的模样,伸手一股脑抽出全部缅铃,那安卉便忍不住地叫出来,垂倒在床边,半拉身子都赤裸暴露着。 他玩尽兴了,也就没刚才那样殷勤,靠在墙上,正眼也不多瞧安卉。 “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她吩咐的事情,奴才在办了,一定叫她高枕无忧,死无对证。” 临近年关,宫里又降了几场雪,天空也不知是晴是阴,反正见不着太阳。 后宫里的走动明显增多,太子妃久病不愈,楚辞便寸步不离地陪着,已经有半月都没见到裕泰。 现在皇上太子都有意压着司礼监,所以宫里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裕泰,想必是忙得脚不沾地。 小年那天,楚辞起了个大早,院子里的雪越积越厚,进出都不方便,指着太阳来晒化,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打定主意,她拿着扫帚开门,只见院子里忽然多出许多太监来,个个弯身打扫院落,分工明确,一点不含糊懈怠。 长安坐在避风的廊檐下,手里捧着汤婆子,充当监工似的冷眼看着,任谁都不敢磨洋工。 这都是司礼监的人,平时来这里,都是问审太子妃,今日怎么突然打扫起来了。 “咳咳” 两声轻咳,自廊檐下传来,楚辞一扭脸,长安便急忙又佯装看着院子。 这明显是等着自己过去道谢呢。 “谢谢司公。” 长安闭眼假寐,鼻腔里发出闷声“太子妃好些了吗?” “这两日好多了,司公要问话...” “本公说了吗?”长安斜眼扫来,阴冷的眼睛瞬时热了热,将一句毫无气势的话吐出口“自作聪明的丫头。” 楚辞不再作声,俯身后,转身回房,还没走两步,身后的声音便先急了起来。 倒是没明说什么,只是傲娇地哎呦一声“汤婆子,真是不禁风,才这一会就冷得砸手。” 话说到此,长安就眼睁着看她,岂料这丫头半点不疼人,毅然决然地回了屋。 顿时,什么烟炮火气,一股涌上到心头,脸色被蒙上一层阴霾,差点就犯小气,直接叫停了打扫的太监。 不过幸好他没真这么做,那丫头没过多大会,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个小炭盆,轻轻撂在他身旁。 “天冷,汤婆子也不顶用。” 这回她没行礼,也没叫什么司公,倒像是出于私心关照了他一番,长安的眼睛顿时就如拨开云雾般,又见光明。 之后几日,长安也常来,但是总不进屋,但每回的由头都不同,时间有长有短。 转眼就到了除夕夜,烟花漫天,欢声笑语从各宫传来,显得太子妃的宫里,格外冷清。 楚辞服侍冷瑶月喝了药,就扶着她躺下了。 烟花炮竹狂轰乱炸,整个京城都被染成了五颜六色,就是聋子也睡不着,但太子妃却说她困了。 “下官就在隔屋内,有事太子妃只管叫。” “嗯,退下吧。” 吹灯之后,房中被烟火照亮,冷瑶月闭着眼睛,眼角泪流清晰可见。 夜已深,宫里的喧嚣都散了,唯独空气中的炮火味道浓郁扑鼻,楚辞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出门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 “嗖”地黑影从高墙上落下来。 楚辞唯恐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真的是守行。 “姑娘,大人叫奴才来接你。” “他在哪里?”楚辞不由分说就往院子里跑,打开宫门,冰冷的身子霎时就被人搂住。 熟悉的味道,另她鼻尖酸涩,随后紧紧抱着他,嗓音潮哑“你不是要陪着太子吗?怎么来这儿了?” 裕泰早就急不可耐,念她之狂。 太子安睡之后,他多恨自己不能像守行那样越过宫墙,缩短脚程,早些与她相见。 守行望着一路疾跑而来的裕泰,慢慢退后在阴影中。 方才他提议自己去接楚辞,却被裕泰绝口否决,只说了句“他该跑着去。” 惊喜 夜灯黯淡,浓雾渐深。 紧赶慢赶地长安望着携手而去的两人,心里忽然一恸。 “司公,咱们就慢了一步。” 一步?司公望着手中的食盒,冷笑。 自小到大,他凡是都领先于人,让人望尘莫及,在楚辞这里也不例外,可是不知为何,他还是败给了裕泰。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让他后来不管如何都追之不及,慢了一步,他憧憬的未来,都全部化作泡影。 没有了人声鼎沸,遥遥河灯在水中飘摇,星星点点的随风流出宫去。 楚辞看得心痒难耐“原来,今年除夕,大家都在放河灯?” 一盏做工精巧的并蒂莲样式的河灯从裕泰身后拿出,递给她“我给姑娘留了一盏。” 楚辞惊喜不已,转头看向身边笑容溺爱又含蓄的裕泰,吧唧一口,亲在他俊俏的脸上。 “相公有心了。” 俊白儒雅的脸当即就染上红晕,他牵过楚辞,拉到河岸,声音清冷悦耳动听“姑娘想许什么愿望?” 她望着裕泰,眸比繁星还要夺目,羞于言说“不告诉你” 点起河灯,双手托起。 楚辞心急许得快,等睁眼时,裕泰仍在双手合十,以往对人和事都看淡的人,许愿时竟然出奇地虔诚。 她静静等着,但是裕泰这个愿望貌似格外的长,半响才见他睁开眼。 楚辞打趣“相公莫不是许了十个愿望,这么贪心。” 裕泰蹲下身,将河灯郑重地放到水中,让它承载着他的愿望飘远。 红脸不好意思地说“就一个愿望,只是怕姑娘许不到,我便多许几遍。” 他仰头看向被烟雾掩盖的星空,瞳仁璀璨幽亮“若世上真有神明,望他能知晓。” 能让我与姑娘,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放完了河灯后,裕泰又拉着她去了戏园。 重走旧路,楚辞感慨良多,不过此刻已经接近黎明,戏院里不闻杂声,黑咕隆咚。 忽然间,园内戏台上敲锣打鼓,灯火通明,一袭粉色襦裙的闺门旦,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楚辞惊得失语,哑然望向裕泰。 “上回我唱得不好,这次补给姑娘。” 裕泰牵着她的手坐下,手里扛风的大氅搭在她肩上,一并搂进怀里。 水袖轻甩,台上唱的一出《莺莺传》,声音婉转动人,娇娇怯怯,羞羞欢唱。 这一桩一件地悉心准备,让楚辞为之动容,星眸眨泪,靠在裕泰宽厚的肩上。 “相公可真好” 守行与守善知趣地站远,好巧不巧,正是当年裕泰审戏《武家坡》时,楚辞蹲的地方。 “哥,看大人这样,我也想找个对食了。” 守行无言,眼眸悄悄落在一对鸳鸯身上,久久不离。 “裕泰,我每日都很想你。” 娇气地轻唤让裕泰麻了半边身子,一颗心听得更是酥颤不已,抱着人,就是太监很难坐怀不乱。 如今外衫已褪,穿得又薄,一层薄衣裹在身上,对方的体温香味发疯似的往他脑子里钻。 “我也想姑娘....”说完又觉得词不达意,心中的想念说得不够,故又加了句“有时候脑子发了懵,远远的都以为是姑娘来了,可走近一看,又没了影。” 有她这句话,楚辞就心满意足了,嗅着熟悉的皂荚味,她吻上男人的唇。 本就燃起火苗的身体,那经受得住这样,双唇被封住,抱着女子的手不禁开始探向别的地方。 一身纯白色里衣,轻薄如也,大手轻而易举地就从腰部滑入,指拇摸过绣花的肚兜,从身后解开带子,手心拢住一团雪白的浑圆,大拇指按住粉嫩的乳尖,轻轻揉捻。 “唔~”楚辞发出一声呻吟,羞臊地推开男人,水润的小嘴微张,浅浅地呼着香甜的气息,双眸染上淡红的娇媚之气,小兔子似的看向裕泰,之后又低下头。 小模样招人喜欢极了,只听又一声沙哑的“姑娘” 裕泰一手捞过人的腰身,欺上娇躯,嘴巴再次吻住女子,衣襟里的大手,更加肆无忌惮的抚摸和挑逗。 “唔~嗯~” 常年的老茧与细嫩的触感形成对比,乳尖被捏在对方手中,还时不时轻重不一地拉扯。 楚辞浑身升温,整个人变得敏感,宛若一根大海上的浮木,只能双臂缠住男人的脖子。 咬着女子颈部的嫩皮,裕泰伸出长舌轻舔,小别胜新婚,他显然迫切很多。 望着楚辞脸上的酡红,嘴上勾着两人的津液,整个人宛若擦胭抹脂的惊艳,情动的醉色爬上眼角,他恨不能与之融为一体。 “词儿...词儿...”他大力嗅着女子身上的香,口口声声的词儿,一次比一次急切和热情。 上身的衣衫不知何时被褪去,男人仿佛吻遍了她所有肌肤,楚辞羞得不忍直视,随着男人的吸吮,从嗓子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呻吟。 “嗯~” 忽然,身下一凉,腿心处再无遮挡,密密麻麻的细吻如雨点般落在大腿上,楚辞睁开眼,想要去摸男人。 “不...不要...” 一根湿热软劲的东西钻进穴口,带来前所未有的舒爽,楚辞来不及张口,就被着窒息的快感研磨,浑身被夺走了所有的力气。 “啊~” 长舌在穴中灵活地探入,要命的贴在肉壁上,来回滑动,好似活物在身体里肆意妄为。 楚辞浑身泛起红光,一层薄汗覆在身上,随着阴道里的舌头打转的挑逗,忍不住打颤,口中似哭似喊的呻吟。 把人双腿架在肩上,裕泰更好的看清小穴的形状,幽密之处泛起几丝银光。 随着楚辞的一呼一吸,红嫩的穴肉往外若隐若现,拨开阜阴,一颗红豆似的阴蒂较小可怜,指尖摸了摸,便忍不住一口含住。 刚得到喘息的女子,再次被情浪翻起,一面因为羞于发出呻吟紧咬下唇,一面愉悦的身体又迎来了涨潮的快感。 她闭眼忍耐,如藕的双臂搭在床上,青葱般的手指紧攥着褥子,最终人性的满足还是打败了她,放开了咬出牙印的下唇,随即口中就漫出声爽吟。 “嗯~相公~” 女子双目含泪,娇气又酥人的低吟在房中回响,黑暗中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连月亮都臊得躲进云层。 空想 一阵高潮过后,女子已经失力地瘫在床上,裕泰吻着腿心,两指慢慢摸向小穴,推了进去。 完全没有力气的女子,青丝沾着汗水,正闭目养神之际,身体里忽然又闯进手指,被迫承欢的身体有些吃不消的抗拒,小脸一皱,呢喃“嗯~相公~不要...” 她泪眼盈盈,楚楚动人。 裕泰来到人身侧,女子脸上的情热未褪,胭脂色的脸颊平添一种勾人的娇媚,几缕青丝贴在脸上。 随手勾去,吻着锁骨上美丽的轮廓,苦苦央求“就一回,词儿...” 楚辞气息紊乱,洁白透红的娇躯面向人,男人眼里的渴望和饥渴吓了她一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快些...” 刚说完这句话,楚辞明显感觉到下体的手指猛地闯进身体,顿时花穴中微微有些疼。 裕泰的手上的老茧是学戏时候弄的,一刺一倒,叫她失魂颠倒。 他花枪耍的极好,从而手指修长充满着力气,这一‘闯’力气可不小。 不一会花穴再次泛滥,滴滴的液体顺着手指落在床褥上,裕泰越发兴奋,两指越来越快,待穴中软下,之后又加一根手指。 “嗯啊....” 楚辞耐不住地眼角含泪,柔弱低吟,声音微颤“相公~慢些” 明明是个阉人,但看到楚辞在他身下承欢,得到房中之乐,裕泰的心就如同开满鲜花,压不住的冲动化作欲望。 完全控制不住的一次次索要女子的身体,难以自拔。 这一次持续了很长时间,体力不支的楚辞几乎喊哑了嗓子。 裕泰端来热水,轻擦着青紫斑驳的身子,充血的花穴被蹂躏的不轻,血肉紫红地往外翻,湿了手帕,一点点探入,擦去残流的爱液。 “嗯~”刚承欢的楚辞,那处敏感,忍不住呓语。 裕泰觉得自己又要烧起来,急忙端着水,逃出门去。 “姑娘” 裕泰上了床,把沉睡的女子轻柔拢进怀里,如同珍宝一般。 一晃眼的功夫,天就敞亮,楚辞感觉自己只是刚闭上眼,就被人叫醒。 “姑娘,大人炖了汤,说您一定要喝完。” 门口的守善,按吩咐说道。 楚辞醒来已经不见了裕泰,扶着快断的腰身,她不由在心里埋怨一阵,随便应了几声,就回房穿衣。 速速赶到太子妃宫内,进门就听见沙沙的扫地声,院子里临时拨来了几个伺候的宫女。 冷瑶月已经醒了,灰青色的脸没精打采,通过积雪的窗框望出去。 “太子妃,今天感觉怎么样?” 新来伺候的宫女名叫春芝,关怀殷勤地喂着百合粥。 “楚辞呢?” 每每醒来,都是楚辞在侧伺候,今天突然换了人,她反倒有些不习惯。 “正熬汤药呢,一会就来。” 言罢,楚辞端药进来,黑乎乎的药汁苦得冷瑶月直瞥头,按着心口,强压胃里的翻江倒海“闻着本宫就想吐。” 或许是共患难,或许是冷瑶月病着,现在对楚辞的态度慢慢好了不少,言语间也亲近。 “娘娘,良药苦口。” 她笑着,手心捏着丝帕,一勺一口地送到冷瑶月嘴里。 上元佳节,宫中有燃花灯的习俗,各式各样的灯笼装点着深宫的脉络,在幽幽暗暗的寒雾中,顽强地散着红光。 楚辞厚着脸皮去了内务,各宫的花灯各异,花红柳绿的灯纸引人入胜,尤其是皇子公主的花灯,老虎、兔子,更是如乱花迷眼。 蜿蜒长龙的队伍紧锣密鼓地排着,热闹非凡。 楚辞直接从后门进去,只见姚子升悠哉地躺在长塌上,闭目养神,休养生息。 “公公” “谁啊”姚子升厌烦地睁开眼睛,正欲要问罪之时,楚辞百般讨好的笑模样,直打得他措手不及“你怎么来了。” 他语气虽有不耐,倒也没有生气。 “公公,我想问问有没有多余的花灯,匀一些给太子妃宫吧。” 姚子升立即就虎着脸,眼睑半拉着,不容商量“那可不行,这东西都是有数的。” “公公,这大过节的,不都图个喜庆,您就通融通融,给一些吧。” 楚辞这儿他是欠着人情的,加上这么软磨硬泡的,他就是不给都不行。 眼皮微微耷拉了会,犹疑沉思“太子妃是戴罪之身,按规矩是不能给的,尤其是这东西,你们晚上点了让人瞧见,回头追责到内务,杂家可担待不起。” “我们不在院里点,就在屋子里望望光,有个氛围就行,姚公公,就求求您了。” 都听这么说了,姚子升忍俊不禁,这点小事他还是能依她的,挥了挥手“小安子,领楚姑娘去挑俩好的。” “多谢公公” 楚辞领着花灯就回去了,天擦黑之后,便放在太子妃房里点上了。 浆纸裹着红烛,映出纸上的画作,锦绣春色,两岸杨柳依依,桃花粉装,旁边缀着春游的小人,一对结发夫妻,儿女绕膝。 冷瑶月很喜欢这图样,盯着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涩,眨了眨又继续看着。 “以前在封地时,本宫就盼望着能与显弘做这样的神仙眷侣,再生一双可爱的儿女,不求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只求平安喜乐。” 她气虚声弱地念叨着,终成空想的心愿,让这话又苦又涩。 “会的,等太子妃洗脱了冤屈,定能和太子琴瑟和鸣。” 冷瑶月长发垂髫,笑容惨淡无力,沦落至此,她已经不抱那份幻想了。 “楚辞,你为何还要守着本宫呢?” 她大势已去,这么久了,都没有任何消息,想必是案子已经尘埃落定,幸好宋淑妃孩子没出事,否则皇宫里,早就没她容身之处。 楚辞温声婉笑“您是我的主子啊。” 这时春芝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新洗好的衣裳,正往柜子里放。 “等熏了再放吧。” 春芝闻声变色,眼色莫名紧张起来,倒是冷瑶月摆手“算了,本宫门都不出,熏也多余,放进去吧。” “是,太子妃”春芝明显松了口气,打开柜门,将话头扯到一边“方才奴婢听说惠贵妃落水了,这会人都在明德宫呢。” 因果循环 “皇上,惠贵妃身子自来孱弱,这两月胎相也一直不稳定,如今惊吓过度,又寒冬落水,能不能捡回一条命都是难说,龙嗣...肯定是保不住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禀报完毕,赵祯神色惊变,如炸惊雷震去了叁魂七魄,一时两眼发黑,瘫坐在椅子上。 “皇上,龙体要紧啊。”温雅扶住抽魂似的人,娴静的眼眸尽显忧色。 赵祯两耳混沌,瞧着满屋只的奴才,双眼怔愣,不识男女,更念不出谁的姓名。 呼吸艰难,抬手厉声温怒“好好救治,否则朕治你们的罪。” 沉清云生命垂危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喜欢嚼舌根的宫女太监们一片沸腾,虽然各执一词,但万变不离其宗。 “听说是福海公公将沉清云推下水的。” “不对,是福海公公阴魂不散,一直纠缠娘娘,将人吓得失了精魂,才会失足落水。” 另一个宫女噤声“嘘”道“林春公公说,惠贵妃一直半夜叫福海,整日还神神叨叨,总说有人跟着她。” “哼,福海公公对贵妃娘娘的心日月可鉴,她重新获宠后,就翻脸无情,要我是福海,也饶不了她。” 人云亦云,宫中谣言肆起,宫女太监们捕风捉影,将当年的所见所闻剥丝抽茧地挑了出来念叨。 风言风语诛人于无形,没两日,奄奄一息的沉清云就被泼了无数脏水。 虽然没有佐证,但林春的话便是印证了沉清云此地无银叁百两,皇上慢慢也有了疑心,逐渐也不朝明德宫去了。 楚辞暗暗等着机会,恰逢这一夜雨雪交加,宫里人走动少,便趁夜朝沉清云宫里去了。 雪天路滑,纷纷扬扬的碎冰直往伞面上砸,她手死死攥着伞柄,与恶劣的狂风对抗。 娇弱的身子步履艰难,骤雪劈头盖脸地击打着眼睫,让人睁不眼睛。 风雪催,烈风狂,簌簌白色渲染了红墙绿瓦。 “守行,你怎么会在这里?” 守行不怕冷的傻傻站在门口,鼻尖通红,脸颊紫淤暗黑,瞧见楚辞,先是一愣。 后又见人站在雪地里,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脚,腾出个背风角给她。 “姑娘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惠贵妃。” 守行眼里骤然聚光,神色复杂,下意识偏了偏头,错过她的目光。 楚辞抬手叫门,可里面半响不见有动静,守行见她与白雪无差的手腕渐渐变红,小迈步子“姑娘...” “吱——!”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裕泰披着件不显色的黑色大氅,毛绒领口上的落雪,还没融化。 “我说守行怎么会站在这儿,原来是你来了。” 楚辞上前拉住他,小手亲昵地钻进他的手暖里,却发现里面没有丝毫温气,冰凉如窟,而裕泰掌心,层层冒着冷汗。 “怎么这么多汗?” 莫不是手暖不暖和,不应该啊。 她正翻弄着,裕泰忽然握住她的手,蒙上黑纱的眼睛,瞳光频频闪烁,隐着不安。 他拉着她往回走,脚步焦急,踢得雪窝涣散。 “你进去看到云姨娘了吗?她怎么样?” 终究还是问了,须须絮雪柔柔翩翩,浸湿了他的额角,缄默无声。 楚辞越发觉得不对劲,只见身后的明德宫顿时灯火通明,从寒冷的冰空中,传来一声太监的高喊。 “贵妃娘娘薨了!” 楚辞闻声顿挫,浑身麻木,脚下被霜雪浸透的鞋袜瞬时凝结成冰。 她望着吞吞吐吐的裕泰,惊愕地抽回手,后退两步。 颤声质问“你叁更半夜突然来这里做什么?” “恕我...不能告诉姑娘。” 既然已经报丧,一会各宫娘娘便会来吊唁,若被人撞见,始终不好解释。 “守行,你送楚姑娘回去。” 说罢,裕泰仍没抽眼,望着无声垂泪的人,犹如剜心挖骨的自责。 楚辞最后倔强地看了他一眼,扭头朝着漫漫飞雪中走了。 刚没走几步,楚辞就撑不住地哭出来,她擦着眼泪,双脚固执地望向迈踏,哽噎声被呼啸的风雪吞噬,立即就没了声影。 她越走越急,冻红的肌肤干硬冰凉,守行在后面撑着伞,步步跟随。 每次看到她踉跄趔趄,手总是伸到一半,又克制地收回来。 “姑娘,您走慢些。” 耳边的风吼不止,楚辞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向迫切地想要回去。 终于回到监舍,守行反手关上院门,一转身就见楚辞便跌倒在门槛上,哭得泣不成声。 “姑娘”守行惊喊,丢了伞,朝她狂奔而去,眨眼间就跪在她身边。 悲声切切,啕声泪枯,楚辞捂着心口,坐在门槛,神色哀默。 “奴才扶姑娘进去吧。” 守行警惕地在守在门外,寸步不离,只要听见有吩咐就能立即冲进去,若是没事,他便老老实实地守着她。 裕泰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明,不过因为大雪,分不清具体时辰。 “怎么样?” 守行犹疑半分“应该..已经睡下了。” 裕泰信步入房,桌上蜡烛燃尽,蜡油堆砌成圈,凹凸不平。 床上人缩成一团,看着让人心疼,裕泰知道她没睡,只脱了外衣,从后面抱住她。 楚辞也不挣扎,任由他抱着,毫无热情可言,眼皮轻阖,又是一行新泪。 “姑娘,睡一会吧,天快亮了。” 彼时,他连呼吸都是小心的,唯恐会引她反感。 她声音枯竭,嘶哑干涩“让守行回去吧,他也冻了一夜了。” 听到她说话,裕泰心里的郁闷稍有好转,用力束缚住她的身子,脸蹭在她后颈上“好,听姑娘的。” 幽静的床笫之间,悄然的呼吸异常薄弱,跟脆弱的心,忐忑地不分上下。 她忽地冷笑“你越来越像义父,而守行倒是很像当年的你,不知道这算不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轻飘飘地一声,让裕泰如同置身冰窖,从头发丝倏然凉到脚心。 存心死一起 惠贵妃丧行浩荡,轰动整个京城,迎风飘舞的白挂灵,与雪色融汇,不解风情的风仍在肆意邪卷,送丧十里。 太子妃宫内,楚辞迎风而立,忽听见房中咳嗽剧烈,才骤然醒神。 太子妃的身体已经调养的差不多,可这两日又突然咳嗽起来,而且有严重的趋势。 “太子妃,下官给您把把脉吧。” “不用”她撑身下床,唇色翻白干裂,舌尖苦涩无味“应该是这两日天冷给闹得,春芝哪去了?这两日她总很少进屋伺候,是不是太子又把宫人给撤了?” “不会,下官一会问问。” 楚辞扶着冷瑶月,才发现人身体滚烫,两脚虚乏,面色无华,遂翻手给她诊脉。 “太子妃,是风热症。” 冷瑶月一直汤药不断,精神也萎靡不振,终日躺在床上,自然也没留心。 经楚辞这一说,她摸了摸额头,确实挺烫的“本宫这是病傻了,连发热都没察觉。” “太子妃稍等,下官这就回太医院拿药。” 寒风阵阵,楚辞刚走到太医院,就见到许多宫人病恹恹地从里面出来,个个汗若滚珠,两眼无神,面色病倦苍白。 信步踏入,只见许多宫人都排队拿药,咳嗽声此起彼伏,都是一副大病之相。 她凑到正赶着切药的杨怀恩旁边,低问“这都是怎么了?” 杨怀恩睥睨四下,将她拉到角落里“真是邪风,宫人突然大面积发热,症状都跟风热一样,可我瞧着..不太像。” 楚辞听言心急“太子妃也咳嗽,我就是回来取药的。” “脉相如何?” “脉象弦紧,口干、嗓子疼...”她脑子飞速高转,想起刚才太子妃没披外衣就下了床,一点不畏寒“还有惧热。” 杨怀恩心惊顿愕“跟他们的症状一样。”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咳,声带震颤,音色惨然。 楚辞与杨怀恩对视一眼,便匆匆赶到院子里,还未到跟前,就见宫人捂着心肺,呕出一口鲜血,随即断息倒地。 众人皆惊恐闪避,楚辞趁机过去,蹲下身探息时,意外发现人的脖子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红色热毒斑疹。 “是瘟疫” 得知病情原委后,太医院便立即上报给皇上,最终决定将冷宫设为隔离区,宫中凡是有发热、头疼、咳嗽等症状的人,全部都要移过去。 挨个宫里彻查,所有人不得违抗命令。 当楚辞发现自己发烧的时候,侍卫已经到达太子妃宫门口,本想去见裕泰一面,也为时已晚。 “太子妃,杂家失礼了。” 冷瑶月穿着一袭素色宫衣,脸上没了哀怨之色,反倒精神抖擞地坐在铜镜前。 清音病倦,招呼着楚辞“春芝那个丫头也不见了,楚辞,今儿你给本宫梳头吧。” 楚辞灰暗的俏脸嫣嫣一笑,拿过镜子边的梳子“下官遵命。” 木梳穿乌发,却梳不去烦恼丝,楚辞给人简单挽了个发髻,便抱歉地退到一旁。 “下官愚笨,梳不好娘娘的发髻,只能梳成这样了。” 冷瑶月笑抚着连珠花都没有的发髻,没有了繁琐的首饰,好像卸下了一身的累赘,明眸善睐,格外动人“就这样好,本宫也素简一回。” 楚辞打包了几件衣裳,只要微微靠近,太监们就吓得往后退,唯独姚子升不避不闪,静静地瞧她。 “姑娘也珍重。” “多谢姚公公。” 阴森灰暗的冷宫,是不配被阳光照耀的所在,厚厚的青石砖块足够掩盖一切光鲜。 周遭弥漫着冰冷的湿气,一点点正渗入人的骨髓,小老鼠吱吱地钻着铺在地上的稻草,完全不介意是不是有人,猖獗地来回奔走。 刚进来,楚辞就忍不住双臂紧抱住自己,已经被侵蚀的衣裳,变得潮湿冰凉。 入目是断壁残垣,哀嚎声遍野,病患随处可见,硕大的冷宫,四处漏着寒风。 她怎么都想不到,太子会狠心将冷瑶月抛之不顾,与这些人同屋共席。 “娘娘稍等,我找个干净的屋子。” 屡屡推门,每个屋子都挤满了人,楚辞无奈之下,只能将目标投向门口处最小的一间。 这间屋子干净的令人惊喜,最主要还没什么人,只有角落床上,面向里躺着一个。 “滚出去” 一声尖声厉吼,让楚辞眼皮震颤,偏头细瞧着人,又觉得莫名熟悉。 轻手轻脚地走近,细白阴面的脸,让她恍然“司...司公” 长安斜眼转头,心中肝气刚消散,瞬时又生气愤怒“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任他怎么喊骂,楚辞都岿然不动,想起隔壁那几间屋子的惨状,抿嘴耍赖。 “这里又不分高低贵贱,我也得病了,我不走。” 闻声,长安邪火泄的无影无踪,阴鹜的眼睛僵冷,伸手拽过人,摸了摸她额头。 烫的...是烫的... 额上的手不知怎么就抖了起来,长安眸中充泪,方才冷对的横眉,一时无力地舒展开。 “噗通”一声,他突然发狂将楚辞推到在地,凄厉怒指“你不是个大夫吗?蠢货。” 喜怒无常,让猜不透心思。 楚辞深吸一口肮脏的空气,拍手从地上起来,也不敢跟他正面吵,低声问“太子妃也病了,能不能让她住进来?我可以睡在地上。” 他苍白的嘴角抽搐,狐狸眼瞠怒,瞪着楚辞,刹那间,眼底熬红一片。 忽得,他神色诡异,笑得狂娟邪魅“呵,你是存了心,要跟本公死在一块。” 如此不吉利的话,被他冷嘲热讽地说出来,竟然充满了悲伤之气。 “那我便当司公同意了。” 言罢,楚辞就出去接太子妃,等搀人进屋时,长安已经起来了,躺了两日,头晕眼花的有些站不稳。 他把角落里的床让了出来,主动挪到靠门口的破板床上,那里窗户有个大窟窿,一点不抗风。 挪了床,也不见他跟冷瑶月行礼,上床倒头就睡,动作一气呵成,一点盹都不打。 楚辞铺好床,安置了太子妃,转头望着闷头盖脸的人,觉得人仍在生气。 摇摇头,像长安这种人,不知怎么就恼了,无端端又自己好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戒备 天降破晓,火热太阳缓缓越出地平线,万丈光芒披落,暖了枝头的冰凝。 裕泰早已起床,细心地迭着被褥,手指将每个被角都撑平,不见丝毫褶皱,面色如常,好似一切如昨,并无不同。 走出房门,两眼迎光一照,眼底的红色细丝便无所遁形,猖獗地爬满了眼瞳,眼窝暗青。 再多的掩饰也无法逃过守行的眼睛,他知道裕泰此刻心中都快急疯了,只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正值多事之秋,长安去了冷宫之后,宫里就出了命案,皇上命裕泰协助姚子升彻查,一面又要管控疫情,他半步都抽不开身。 “大人” “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 “查到了,是原先在太子妃宫里当差的宫女,叫春芝。” 光是听及太子妃,裕泰就心悸不已“仵作验伤如何?” “是被毒死的,尸体又泡了太久,身上的东西都被冲没了,暂时还没找到蛛丝马迹。” 前段时间一直下雪,井水结冰,尸体沉在冰下,如今天气回暖,冰晶融化,尸体才涌出来,被浣衣局的人发现。 正说着话,守善忽然火急火燎地跑来,恭身跪地“大人,又发现尸体了,这次是井里。” 裕泰闻声静色,镇定自若“可知道是谁?” 守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神色为难地看了看裕泰“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吞吞吐吐,更让人心惊胆战,见裕泰挥袖欲走,守行憋了许久的话,才冒出口。 “大人,要不...奴才去看看楚姑娘。” 裕泰脚步顿住,沉默的身影逆光而立,周身光源万丈,但脸若黑湖,看不清神情。 楚辞的那句话历历在目,只见他手掌收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还是让守善去吧。” 言罢,不再逗留的脚步走得极快。 内务院中,人人噤若寒蝉,望着地上被水泡肿的尸体,身静如松。 见到裕泰来,众人朝他齐刷刷望去,气氛怪异。 “大人”守善掀开蒙头白布,露出死者模样,人双眼暴突,死不瞑目,发髻松散,半披着苍白无色的肿脸。 因是冬天,尸体没有发臭,不过因长期浸泡,全身浮肿,腹内积水便便高鼓,若不是亲近之人,根本认不出是谁。 裕泰怔怔望着,面色如白霜,半晌没说话。 “御膳房的人说松公公失踪有些日子了,没想到竟然已经....” 师徒两人有数月不见,没想到已经阴阳相隔,裕泰眼睛干涩,指尖深陷掌肉。 “死因是何?” 守善把白布往下掀,露出心口位置,胸口处官衣破处几个交迭的窟窿,白肉外翻,毫无血色。 “验尸的说,是被小弯刀所致,刀刀刺在心脏上,足足...有七八刀,然后凶手又将人推下了井。” 寥寥几句,将人生前的遭遇说得透彻无比,裕泰神情哀默,慌措地眨动眼皮。 “大人,仵作还说这种弯刀不像是宫中之物,倒像是农耕时,收成用的小镰刀,很小,形状像月牙,藏在袖子里,根本不易发现。” “弯刀很难直接刺伤人,能如此迅速刺出数刀,应该很熟练这种镰刀。” 守善说完,就把白布盖上。 姚子升听说又死了人,就急匆匆地赶回来,解了脸上的白纱。 扬手屏退了小太监,信步走过去,瞅见裕泰不知多久没睡的脸,着实吓了一跳,面色如尘,赤红的眼眶下一片暗青,可见把自己逼得不轻。 什么是痴男怨女,他今日算是见着了。 “眼睛都熬成这样了,内侍官也不怕吓着太子爷。” “她怎么样?” 声音低沉透冷,一点没有温润之态,口气中的硬气和漠然,与平时截然相反。 如若是楚辞听了,或许会觉得判若两人,但在姚子升眼中,这才是裕泰。 虽然接触不深,但这次人回宫的盛名早已传遍各宫,哪有什么真的温文尔雅,不过是些伪善的表象。 拍了拍袖口“都到了那,还分什么好不好啊,不过是熬时间罢了。” 冷漠孤寂的眼眸轻轻闪动,眼底暗涌起女子的模样,口中牙齿紧紧咬合一起,一股戾气从人身上散发而来。 裕泰温白的脸颊上扬起慵懒的笑意,深藏阴谋的眼中暗暗滚起天雷般的浩劫,眼角微挑,轻望着姚子升,不明觉厉的煞气衬出男人身上的狠辣。 —— 黯淡的天色传来微弱的光芒,直到被皎洁的月光所替代。 楚辞是被哭啼声吵醒,打开门一看,只见几个侍卫将死尸抬走。 “咳咳咳”身侧传来几声轻咳,楚辞看过去,长安正半眯着眼,坐在床头看他。 哪怕命在旦夕,昔日光鲜不在,他仍穷讲究地穿着白衣,头发梳得立整。 楚辞进屋找来床单,将漏风的窗户挡上,不管怎么样能稍微好一点。 “别白费力气了,都是要死的人了。” 他头脑昏沉,感觉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病歪歪地靠在墙上,眉宇出奇的温柔。 她没住手,继续绑着窗户“谢谢你把床让给太子妃。” “都到了这步田地,哪来的太子妃,不过看谁命长”长安躺下身去,抖着被角盖好“万一她先死了呢。” 楚辞的症状较轻,目前除了发低热,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忽得蹲在长安床头,伸手给他把脉,眼眸灼热“司公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感觉?” 指尖触压着手腕的脉络,长安望之失神,心中激起浪潮。 “你想干什么?” 楚辞抿唇,低眸“就算还是要死,至少也要让人知道死因过程,不然会死更多的人。” 嫣嫣喏声,让长安心头一震,都到了这个时候,她想的却是这个。 “傻子”他咬牙愤声。 楚辞当他不愿意,正要退缩时,只听他狠声“扶本公起来。” “好” 长安染病有些时日,此刻头昏脑涨,浑身乏力,骨痛不止,微微使力,就要喘息好半晌。 靠在冰凉的墙上,他粗喘着热气“起初,只是浑身发烫,高热难消,之后便...便觉的嗓子干痛如火灼烧,而现在...” 楚辞迅速下床,从外面捡了些焚烧的炭棍,将他口述的东西一一记在地上。 光线暗淡,佝偻的小身骨让长安的心忽然生出一份恬静,他盯着楚辞娇面俏鼻,竟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包袱里有白衫。”他遥遥指着床角。 他喜欢素净的衣色,尤为爱白,总觉的这样就能干净些,可到头来才明白,所谓欲盖弥彰,不过如此。 楚辞打开包袱,摸着里面上好的绸缎蚕丝料,有些不舍得。 这些他能带来,想必十分钟爱。 长安看出了她的疑虑,故作细声高腔“等哪日本公没了气儿,不过都是一把黑灰。” 讨个公道 冰雪纷飞,白茫茫一片。 冷宫内的咳嗽声明显比昨日多了许多,这证明病情已经在恶化,可太医院送的汤药却不起半点作用。 天寒地冻的夜晚,楚辞独自一人,到院子里盛雪。 蓦然一道黑影从墙外翻来,稳稳落在她身后,楚辞惊吓后退,神色惊变。 黑影扯下蒙面的黑布,眸光活泼,声音腔调俏皮“姑娘莫怕,是奴才” “守善” 她惊喜不已,泪眼朦胧地笑着,抽了抽鼻子后,才想起身边的环境。 立即警惕起来,没想过多,赶紧伸手将人拉下的黑布蒙上,生怕过病给他。 哽噎怨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万一染病了可怎么好。” 她指尖冰凉,掌心却异常温暖,热气浅浅地铺在耳尖上,教他心间狂躁,面颊粉红。 若不是夜太黑,管不住的脸恐怕已经红成虾色。 人突然就朝后猛退了两步,远远躲开了楚辞的触碰,眼眸慌张。 楚辞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的举措,以为是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开口解释“你别多心,我就是把你当晚辈,没别的意思。” 平日里他们兄弟俩对她也没少照顾,自然而然,就不把他们当外人了。 他定了定神“姑娘可有什么缺的?” “没有”楚辞忽然想起昨夜记的东西,转身进屋拿来,交给守善“这是我记的病症表现,你能不能交给太医院的杨怀恩,他以前在宫外见过类似的病,看看能不能配出药来。” 守善低眼,刚要接过,楚辞却躲开了。 “这是长安的衣物,看过之后,要及时销毁,你跟怀恩也要烧叁黄水消毒,以免染上瘟疫。” “知道了” 将衣裳裹在腰间,守善凝视着楚辞,连眼皮都不肯眨“那奴才先走了。” 楚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下回不要再跳进来了,如果有事找我,就在门口叫一声,隔着门说话,能安全些。” “嗯” 说完,洁白雪地里的人影就不见了,楚辞望着踩落下脚印的墙头,才开始后悔,刚才没问裕泰的情况。 现在宫里肯定是乱成一团,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 灯纱照暖光,彻骨的寒风吹得窗棱作响。 姚子升裹着大氅,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干着急也是无用,今日就到这,你也回吧。” 裕泰低声应了应,撑身坐起,僵若朽木的身体,差点就踉跄摔倒。 “哎呦”姚子升见人迅速消瘦的脸,再熬下去,恐怕人都没了。 脑子一转,想了个法子“实在不行,就喝点酒吧,姑且能睡个好觉。” 回去当晚,裕泰真抱着酒坛子喝了起来,酒入愁肠,倒让他生出几分不甘心的悲恸。 他不胜酒力,刚喝了一会,便跌跌撞撞地倒在床上。 心口烧烫,回想起那晚在明德宫,眼角坠落两行清泪。 埋首泪声闷哭“同为阉人,我不过是想给福海公公讨回个公道。” 得知沉清云时日无多,裕泰便知道是时候了。 趁着月黑风高,人烟皆安,他挑灯去了明德宫。 沉清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叁魂尽散,不过是空吊这一口气活着。 命悬一线的女人耳朵格外的灵敏,他刚一走进,就听她在床上喊“福海...福海是你吗?” 听声后,他抬步走近几分,沉清云一见衣摆纹路不同,便知道不是福海。 他刻意没让人通报,沉清云大约察觉到不对劲“深夜到此...不知有何事?” “奴才,是来将福海公公的临终遗言,告知娘娘的。” 沉清云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他半响,煞白的唇嚅动,悲痛地喘不过气来。 “他...他留了什么话?” 她梗着脖子,两眼幽幽荡荡无神,神志涣散,却又迫切地想知道。 见此,他心中竟升起一丝快意,心想若福海看到她这般,应该会高兴吧。 “娘娘应该不知道,福海公公并非暴毙身亡,而是吃药自戕而死。” 果然,沉清云立即回光返照似坐起身,泪流不止,悲声痛觉“不可能..你撒谎..” 她接受不了事实,哭着摇头,刚刚小产的身子在寒夜中稍显单薄,摇摇轻颤,弱不禁风。 “他没有自戕的道理...你在欺骗本宫...” 她拼命嘶喊,可惜鬼病缠身许久,纵使扯嗓,声音也没多大,都不如混入房中的寒风强劲。 裕泰那时才觉得,兴许沉清云也是爱过福海的,只是不如福海爱得深切罢了。 细想又觉得自己蠢钝,娘娘是贵人,阉人是奴才,怎可奢求举案齐眉。 沉清云眼眸垂泪,声音悲戚。 几缕浮沉在静默的屋子里游荡,裕泰看时间差不多了,弯身将最后的话说出口。 “福海临终前说,与娘娘的情谊,宫中知道的人不少,经不起来日细查,只有他不在了,那么一切都死无对证,才不会连累娘娘。” “最后,他愿娘娘福寿安康,心想事成。” 言罢,沉清云已经泣不成声,她涕泪俯在床沿上,纤瘦的身子骨慢慢塌了下去。 话已经带到,裕泰说完便走,没有再瞧她一眼。 其实,他知道沉青云是活不成了,故意在人还有气时来,福海的秘密别人不知道可以,但她必须要明白。 一路走来,见过许多人始乱终弃,可唯独这一回他做不到袖手旁观,抱不平也罢,存心毒害也行,他都认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出门就撞见楚辞,当时他觉得天都塌了。 她一贯姨娘姨娘叫得亲,宫里也就这么一个亲人,如果让她知道原委,肯定会恨死他。 所以当她问时,他唯有沉默,连看都不敢看她。 “词儿..” 雪夜无情,裕泰喝得不省人事,在床上神志不清地喊着楚辞,可又说不出别的话来。 “词儿...” 无耻之徒 守善又来了冷宫,楚辞隔着门缝将这几日的记录递过去“多亏你有心拿了纸笔。” 隔门缝相望,楚辞的脸明显苍白许多,眼中光辉熠熠,笑得令人辛酸。 他盯着人,一时忘了接东西,听到几声轻咳,才迅速回神。 楚辞捂着嘴,肩膀震颤,她也开始咳嗽了。 他双手抵着门板,把门缝撑开到极致,眉宇担忧急切“姑娘没事吧。” 楚辞咳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摆手,一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冰白的手毫无血色,他低头接过,却发现她的手腕上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疹。 一把抓在手里,颤声“姑娘...你..” 楚辞抽回手臂,缩回衣袖内,眼中晶莹闪烁“裕泰...可好?有没有问起过我?” 一门之隔的人,眼中凝结出水雾,袖子在脸上胡乱一抹,便起身走了。 楚辞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一路雪花掩埋着尸体,这两日死的人太多,侍卫也不敢多来,每天定点开门,将人抬出去焚烧。 想想自己也快变成一把灰烬,她就追悔莫及。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跟裕泰生闷气,有什么事情说开了就好了,她不该怄气不跟他说话。 如果知道生命只到这里,她会珍惜跟他的每时每刻。 —— 楚辞坐在床头,有老鼠为伴,她倒也不觉得有多寂寞。 长安的病情越来越重,今日一天都没睁过眼,额头滚烫,已经烧得不省人事。 楚辞把帕子从雪里抽出来,迭在他脸上降温,瞧着人呼吸都时有时无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啜泣。 微声令他睁眼,混沌不清地看着楚辞,启唇遥遥无力,吞吐含词,又昏了过去。 不见天日的房中,他终于醒来,睁眼便是楚辞趴在床头。 又惊又吓,还要照顾太子妃,她难得睡得这样香甜。 撑足力气,将床头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她呼吸均匀,浅浅的声息喷着热气,月牙的眼眸紧闭,青丝垂落在床沿上。 长安知觉自己瞬间就苍老许多,楚辞巧眉嫣然,让心里泛起一股丝甜,那滋味绝妙,胜过一切他追逐若渴的权贵。 不禁埋怨自己粗心,何时让丫头偷了心,却不知道。 可还来得及吗? 漆黑的房中,男人伸出手掌,缓缓紧握住女子的小手。 正迷糊的楚辞还以为是在裕泰的监舍,便毫不犹豫的回握着男人的手,嘴里迷糊不清的呢喃。 呓语含含糊糊,长安听得不是很真切,故而贴耳靠近,谁知人却停止了声音。 他哭笑不得,握着暖暖的小手,只觉得岁月静好。 “傻丫头” 近在咫尺,阵阵馨香从领口传来,不自觉在引诱着长安,眼眸之下,是女子柔软的红唇。不过是多看了两眼,长安就觉得口干舌燥,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 在冷宫的日子,她总是睡不好,精神敏感至极,察觉有人靠近,就猛然睁眼,却见是长安压了过来。 “唔~” 一吻便不可收拾,长安伸手扣住女子,欲要咬开她的齿贝。 楚辞颜色厉然,一巴掌火辣辣的打在长安脸上。 “啪——!” 静悄悄的房中,回荡着巴掌的脆响,楚辞眼眶沿起一道红色,用袖口擦掉男人残留的味道,猛将人推倒在床上,狼狈不堪。 “你...” “无耻” 被冠上此骂名,长安反倒没了刚才的小心,咧唇强笑,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姿态。 后脊靠墙,笑容酸苦,挑声“你跟裕泰,当年不就是两个孤苦无依的人,报团取暖吗?现在他不在,与本公不也一样。” 他说着,心底漫起辛酸,为了她,他竟甘愿成为裕泰那样卑贱的奴才,还与之攀比。 这原本,都是他不屑的事情。 楚辞高烧不退,扶着门框,气虚怒瞪“司公怕是想错了,若我不喜欢,宁愿冻死,也不会屈从,若我喜欢,才会同他报团取暖。” 她字字珠玑,挑明心事,转头望着漫天飞雪,泪眼猩红。 “况且,我现在既不孤苦,也不无依,若是裕泰知道我在此处的遭遇,他一定比谁都心疼。” 说到最后楚辞的声音已经哑得听不见了,蹒跚着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黯然神伤。 一席话震碎了长安的五脏六腑,他看着雪中倔强的人,眼眸魂魄离体一般无神。 究竟如何以待,才能让她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毫无怨言地处处维护裕泰。 长安仿佛鬼打墙似的绕进了死胡同,浅浅清色晕在眼中,自眼尾坠落晶珠。 楚辞躲得很远,他只能看到倔强的背影。 他抽出袖中的青玉色短萧,吹出沧桑的相思乐曲,消融在死亡弥漫的冷宫内。 妙音绕耳,苍凉的萧声如古旧的寒竹,乐律迎着雨雪霏霏,勾绘出几分悲壮之态。 这萧音婉转,叹息悲悯,堪是人间稀有。 直到这会,楚辞才从他身上恍然品出,才学无双,谦谦君子的味道来。 —— 监舍下,红窗灯明,裕泰已经恭候多时。 “姑娘如何?” “回大人,楚姑娘身上开始长红疹,必须让太医院赶紧研制新方子出来。” 裕泰立在窗前,伸手推窗,让猖獗的雨雪砸进屋子,哑声质问“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跪地的人,身形僵措无状,迟迟不语“奴才...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裕泰伸手接住一坨雪,冰凉的碎片在掌心立即融化水,他攥紧拳头,侧眸望着故作糊涂的人” “你俩虽然相貌相同,但性格迥异,守善心若孩童,生性好玩,而你稳重敏锐,寡言少语,就算你能瞒过她,也瞒不过我。” “大人...”守行将头低深,深色哀重。 “奴才知罪,任凭大人处罚,可冷宫事态严峻,刻不容缓,请...” 裕泰蹲了下来,黑眸如漆,放眼打量此刻还心挂楚辞的人“每次去冷宫的人,都是你,对吗?” “是”守行咬牙。 打从裕泰没答应让他去看楚辞,他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装成守善去看望。 好在他和弟弟的容貌一致,只要在口音咬字和秉性上稍加更改就好,只是他初次伪装,难免会露出马脚,所以每次汇报,都让守善代传。 唯独这次,看到楚辞病情严重,一时情急,忘了口转给守善,心存侥幸地自己来汇报。 “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裕泰还是不死心,青色官衣下的身体如同绷紧的弦,再多紧一分就会断裂。 守行却沉默了,姿势端正,宁死不说。 见状,裕泰暗暗苦笑,果然楚辞看得准,确实是像极了他。 能冒死去喜欢的人,却连喜欢二字都说不出口。 “至今日起,你回去面壁思过,不得走出监舍半步。” “奴才...”守行身形顿了顿,才从牙根深处咬出两个字“遵命” 守行行礼告退,刚走到门口,裕泰就叫住了他。 失声的嗓子,如同咬合不住的锯齿,难听至极“非是我小气,世上只有一个她,我不能分给任何人。” 原先的旧了 “咳咳咳~” 楚辞正服侍冷瑶月喝药,忽听有石子砸门。 “一定是守善来了,太子妃稍等,下官去看看。” 簌簌纷雪染青丝,楚辞咳嗽着走出门,薄弱的身子骨险些被扑面而来的暴雪催倒。 两脚虚乏无力,刚到门旁就噗通一声跪倒,她把门朝外看去“守善..咳咳...守善..” 门外雪花掉落,只闻风声怒吼。 楚辞细瞧,看见门缝边耷拉着一截衣角,便鼻子发酸,引出两行热泪,透明的珠痕,静悄悄湿了衣襟。 “你来了”鼻间堵塞,浓音穿着风雪。 裕泰躲在门口,咬牙看着雪絮发愣,眼眶被红色血色占满,眸光幽冷,僵持许久,也没有转身看她。 正因人不动,她才更加确定是裕泰,终于得偿所愿地笑了,就只是眼泪不听话,一个劲的掉落“来了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辞含泪浅笑,身体撑不住地坐下去,脑袋靠在门上,气息悠悠“裕泰,若我真的逃不过这一劫,便是我命薄,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她脸若白雪,香唇干裂,又生冻疮的手指无措抠着,绞尽脑汁地想着要说什么。 语调平平淡淡,强忍眼泪,不让自己放出悲声。 “此生虽短,我亦无憾...就是有些后悔,不该与你怄气,应该好好珍惜。” 她倚门傻笑,声音哽噎“我死后,你就学长安那样,再找个对食,不挑样貌好的,至少要能过一辈子的。” 千万别像杏枝和小松子那样,照着你脾气好,就欺负你。 一字一句分明柔情似水,却如同把把利刃插在心口,疼得他苦不堪言,裕泰滑坐在门槛上,扬脸迎风流泪。 心痛欲裂,止不住的眼泪如同梅雨天,滂沱不绝。 他悔青了肠子,心肺被撕裂般作疼,气结肝肠寸断,飞雪落在涕泪横流脸上,一片邋遢水凝。 快哭断了气,才摇摇颤颤地从怀中拿出一枚金玉钗,沾着冰莹的手指抚摸上头的翠摇,透过门缝抓住楚辞的衣裳。 “姑..姑娘” 声裂悲音,让楚辞再次泪目,握住他伸来的手,泣不成声。 十指紧扣,犹如老鹰抓住了鹞子的脚,死死紧攥,谁也不愿意撒开。 “原先的珠钗样式陈旧,这个是新给姑娘做的,比原来的精巧许多...” 声如被残忍揉碎的枯叶,楚辞摇头哽噎,泪珠湿润衣襟,颤抖着接过珠钗,泪眸斑驳,倒影着他乌青如尘的脸。 强撑笑颜“相公所送,自然是最好的。” 裕泰终于肯抬眸看她,凹陷的眼窝暗青,瘦之脱相。 他心疼地浅笑,可过于干瘦地脸,却比哭还好难看,像极了气数已尽的苍木。 隔着门缝伸手,似傻如狂恋恋不舍的望着她苍白病态的脸,痴魔般用手指细细描绘着她的眉骨、眼睛、鼻梁... 悲伤的眸子怆伤涤荡,恨不得这一刻瞬间就与她一同老去。 “姑娘等我” 把带来的东西从门缝中塞过去,除了杨怀恩准备的药,还有他准备的干果蜜饯。 天将渐晚,楚辞将裕泰赶走,就起身回房。 刚进屋,冷瑶月就病恹恹地问“是谁来了?” “裕泰” 长安在门边闭目躺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方才他就在门口,将两人是如何情深意浓,如何哭诉承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带了很多吃食,娘娘不是总说嘴里没味道吗,来吃个蜜饯,改改口味。” 冷瑶月含了一颗在嘴里,久违的甜蜜,让她心中凄凉。 “想不到,一个无根之人,还如此有情有义,比太子强多了,你若能活着出去,一定要好好待他。” “您...您知道我...” 冷瑶月轻笑,苍白的唇角微弯“他每次来太子妃宫里,总盯着你看,你当本宫眼瞎不成?” 楚辞不语,只听冷瑶月高声叹息。 “这世上能同甘的人,未必能共苦,能共苦的,未必能同甘,当年我与太子成亲,父母均是众口一词的反对,可我仍非他不嫁。” “显弘是次子,又胸无点墨,身为藩王,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我还是力排万难,嫁给了他。” 冷瑶月边说边哭,连珠似的眼泪擦都擦不干净。 “不管别人信不信,我冷瑶月,就是不图他大富大贵,只想与他长相厮守,在封地做对安乐夫妻,可不成想,皇上一道圣旨,就改变了这一切。” “显弘经不经事,我最是清楚,看他终日惶恐不安,被皇上吓破胆的样子,我便开始心疼,也开始忧虑担心。担心他朝中没有靠山,担心他学术不精,担心他被皇上嫌弃,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退回封地。” 冷瑶月愁肠百千,怅然泪下“可担心担心去,还是抵不过谗言,我只当我们情深似海,却没想到,一个宋淑妃,就多年的夫妻恩情,撕毁的一丝不剩。” 她哭得头晕眼花,两眼一黑,倒在楚辞怀里。 悲声窃窃,扰得人不得安生,寂静的寒夜,自门口的床上传来一声不屑冷哼。 “咳咳,世上最难不过情爱...既然太子妃如此珍爱太子,为何不抢?这宫中本就是弱肉强食....咳咳咳,你不争不抢,难道还要等人宋淑妃拱手让给你?” 长安言之凿凿,锋利的声音如警钟敲打着沉睡的沉浸。 “抢?我如今这般,又怎么能抢得过身怀六甲的宋淑妃?” “哼,不过就是出身小户的宋淑妃,太子妃身后倚仗的可是权倾朝野的中书令,怕她做什么,况且就算他生了儿子,也不过是庶子,只有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才是能继承大统的嫡长子。” 此言,另困顿已久的冷瑶月遽然惊醒。 “长安,你真的觉得,我能跟宋淑妃斗?” 楚辞扶住情绪激动的人,目光落在靠门的床上,只见长安纹丝未动,堪堪而语。 “太子妃只要能活着出去,小小的宋淑妃能奈你何,伤害子嗣是重罪,太子却不敢废黜你,便是最好的证明了,您输的是妄自菲薄。” 这番话,足以让一池静水激起千层巨浪,冷瑶月混沌已开,眼明心静。 “好,若老天真的能让本宫逃过此劫,我是势必会让诬陷本宫的贱人,粉身碎骨。” 双生子 疫情仍在肆虐,毫无收敛的杀戮在皇宫之中,耳畔悲号不断,哀声遍野。 狂风肆虐,吹刮着窗棱,犹如鬼哭狼嚎般让人心底发寒。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穿过墙壁,楚辞用被子裹紧着太子妃,眼泪在眶中打转。 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她急忙走出去,呕血断气的尸体惨状不忍直视,明明白天还好好的人,连晚上都没有挺过去。 她走在死人中间,听着房中不断传来痛苦的哀嚎,害怕至极,被死亡渲染的冬夜,格外寒冷,犹如地狱一般。 “砰砰砰”她用生满冻疮的手,拍着冷宫的大门。 “又走了好多人,你们能不能把人先抬出去?” 那侍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十分不耐烦,扬了扬手,不愿再多看她一眼“没听说吗?打今天起,死人就不往外抬了,就地焚烧。” “不会的,这里只是隔离,又不是乱葬岗,怎么会在这里烧毁尸体?” “呵,姑娘,我骗你做什么?染了瘟疫就没治了,皇后已经下令冷宫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出去。” 闻言,她手脚发凉,失魂落魄地朝后顿错两步,哑声道“那岂不是让我们这些人,也在这里等死?”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其实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瘟疫来势汹汹,你们这些人都是有今日没来日,就今天白天逃出去的宫女,已经染上瘟疫暴毙了。” “所以姑娘,您就自求多福,争取多活两天,别想伺候别人了。” 她又回到了荒草丛生的院落,一路上不断有人伸手拉着她的裤脚,哀求着自己救救她们,其中还有与自己同时间来的宫女。 她抬头望天,泪湿衣襟,心灰意冷,虚弱地跌坐在地上。 “姑娘” 闭眼昏厥的一瞬,熟悉的声韵传来,随即身体被人扶住,楚辞撑开千斤重的眼皮回望。 “守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我传染给你了吗?” 能再次看到她,他脸上终于绽开微笑,不过因为习惯板着脸,所以着笑容显得格外僵硬。 “姑娘认错了,我是守行,守善很好,正跟着大人查案。” 听此,她心中的负罪感才好一点,转瞬又止不住感伤,望着守行下颚处已经发出红色斑疹,泪眼濡湿“你怎么会...怎么也会染上瘟疫呢?” 悲戚字音灌耳,守行不同其痛恸,反而眼中藏匿着浅浅的平静,眼前横尸惨然,目光特意寻了一处宁静空处。 “奴才扶姑娘坐那边吧。” 能咬牙熬到现在,楚辞早已是苟延残喘,肌肤炙热灼烫,勉强被扶起后,刚坐下眼前昏花星转,缭乱不清。 守行眼疾手快地扶住,隔着冬衣,女子瘦的只剩一把枯骨,朦胧泪眼怯弱无光,看得他心脏一阵揪痛。 “姑娘先坐着,奴才去去就来。” 守行起身离去,回来时手里抱着搜罗来的干柴,冷冽的夜风把潮湿的火折子吹燃,原本宫中是严禁擅自起火,不过现在人人自危,根本不会有人管他。 不一会,柴火燃出刺鼻的黑烟,炙热的火光镣尽潮气,狂蹿气温暖的火光,照在楚辞苍白的脸上。 泪光闪烁,更显得那双眼睛炫彩夺目,足以让他一眼深陷。 “姑娘请看” 楚辞闻声转眼,只见守行手插在袖中,簌簌然然虚张声势了片刻,一声春啼鸟叫传来。 她一下被吸引住,殷勤期盼,守行竟然掏出一只洁白羽毛的鸽子,生机盎然,扑闪着翅羽。 苍白的容颜终于展露出喜色,楚辞抚摸着白鸽的羽毛,那细滑的触感,着实有些不真实,犹如做梦一般。 她胆怯地轻轻摸触,又不舍地收回手,白唇微扬,因这鲜活的生命停留下片刻欣慰的温情。 望向守行,目光依恋在被束缚的白鸽上“把它放了吧。” 守行知道她心地善良,不忍让这白鸽与他们同样命运,松开白鸽脚踝上的桎浩,放手任它飞往自由的阴空。 两人目光追随者展翅高飞的白鸽,欣然含笑,眉目间的苦闷瞬时消散,随之翱翔于夜空。 “我上次就想问,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你跟守善...入宫前是干什么的呀?不光读书认字,还会拳脚功夫。”犹记得他踹德全的那一脚,险些把人踹吐血。 听她问及,守行神情一时落寞。 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跟守善是在宫里长大的,从未出过宫。” “是么?”楚辞诧异笑笑“我看守善一脸单纯,还以为你们是进宫不久呢。” 见她精神稍微好了些,不似方才那样虚弱,守行沉思再叁,终于将梦中无数次想与她说的,说出了口。 “我与守善是双生子,自幼便在太监学堂读书,后来在戏园里唱丑角,两个人交替扮相,掌事发现其中灵巧之处,又让我俩学了些戏法,一阴一阳,相辅相成,节目更是精彩出挑,令人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那你们又为何跟了裕泰呢?” “因为...”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人突然刹住了声音。 守行目不转睛看她,眼眸沉长,忽而哀伤,只是过分浅淡,被善于隐藏的他不着声色的压了下去。 微声怅然“因为长安司公一再剥削戏园,正巧裕大人为太子挑选宫奴侍奉,我跟守善便毛遂自荐,跟在裕大人身边。” 听过来龙去脉后,楚辞嫣然浅笑,火焰在眸光中折射出好似春暖般的虹曦。 深吸一口冷气,如释重负“我原以为你跟裕泰品性相像,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像,你能居安思危,而他那个笨蛋,只会逆来顺受,又怎么会像呢。” 想想那样说他,楚辞心生愧疚之意。 一提及裕泰,她脸上就不自觉浮现出含蓄的暖笑,守行不禁怅然若失,吞吞吐吐,像是疑惑,又像是后悔。 “我不知...不知姑娘喜欢笨的。” 如此说法,让楚辞没忍住轻声反驳“谁说我喜欢笨的?” “我是先喜欢了,才知道他如此笨。”她咬唇娇态,转而沉声“不过若不是他笨,又怎么会受我拖累,也不舍离去。” “此生能遇到他,便是我不幸中的万幸。” 不治之症 熬过了几日的暴风雪,天气突然转晴,暖风吹绿了树梢,屋脊上的冰雪相继融化。 少了宫中碍眼的人,安卉觉得连呼吸都顺畅许多,趁着皇后娘娘午睡,青天白日就敢来寻慎之。 不请自来,她踏进慎之的新监舍,一室媚光,熏香游荡,虽然朴素简单,但远比之前的大通铺看着舒适许多。 六品领事官服立在床前,慎之半依在床头,诡笑的眼中裹着游光,眯眼望着安卉,淫色浅止。 “奴才早就说过,只要卉姑娘肯提携,定不会叫你失望,如今可还满意?” 安卉芙蓉面轻轻浅笑,身子一转,娇弱地软靠在慎之怀中“大人得了荣华富贵,可不要忘了奴家。” 慎之瞧她一脸狐媚勾人之相,餍足捞住她的软腰,闷在她心口吸吮一番,气息紊乱“自然,若不是姑娘告诉告诉我贵妃与福海公公的轶事,我又怎么会想到借鬼杀人的主意呢。” 如葱的细指描摹他的唇瓣,安卉笑容稍显张狂“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是卉儿的荣幸。” 两人相互夸赞地说了几句,慎之的手就伸进她的衣领,天寒冰冷,刚碰触到她温软的酥胸,安卉便推攘几分,欲拒还迎地说凉。 慎之才不理会,翻身将人压倒在床上,扯下床帐,迅速就剥了她的外衣,只留下柔白旖旎的小衣。 大手虎口掐着她的风骚摆动的腰肢,在手中肆意把玩,弄得安卉春心荡漾。 “唔~” 骚穴泛滥,慎之粗糙的手指揉搓阴唇,不一会裤子就湿出一片水痕,被淫水浸染的手插在她口中绞鼓,屡屡深插在她的喉咙口。 “唔~嗯~” 安卉声音媚气淫荡,一边吸吮他的手,一边独自摸着抚摸空虚难耐的腿心,双腿颤颤夹着,浪吟春媚,娇似烈阳。 软和的长舌卷着手指,慎之突然拔了出来,将上面的黏腻摸在嫣红的芙蓉面上,薄情的唇吐出毒钉“卉姑娘还真是个骚货,淫荡的不行。” 他的声音不知何时也精细起来,不及长安那样尖利,但也透着股高高在上的轻蔑。 如今长安在冷宫等死,他又成了皇后眼前的红人,势头正盛,与安卉说话自然没以前那么尊重,侮辱的话可以毫不顾忌地说出口,轻狂气使。 欲望在身体里拱火,安卉哪能顾及这么多,香臂挂住他的脖子,魅声如丝“嗯~给我...” 慎之大手一推,甩给人冰冷的玉势,小玩意外形酷似男人的阳物,尺寸有过之无不及,只是终究是‘假东西’,没有青筋脉络活气,也没有人的体温。 他重新靠在床头,让人自给自足给他看。 安卉嗔瞪他一眼,终究还是自行脱下来裤子,跪着将冰凉坚硬的玉势吞入淫穴。 “嘶~啊~” 蘑菇状的顶端捣进娇嫩的花蕊,冰的她一阵颤栗,最后便有了打退堂鼓的欲望,就在她犹疑之时,肩膀忽然压来一股重力,直接将她按了下去。 “啊~” 玉势被整根吞了下去,像是戳穿了肠肚,又疼又堵,她努力呼吸容纳,小穴一张一弛的勉强含着玉头,着实有些吞不下。 慎之见她按捺不动,一手箍住她的脚踝,将人抽倒在床上,竖插在体内的硬玉,顿时在肉穴中乱刺。 “啊~不要~” 安卉像遭难的溺水之人,两腿被慎之紧紧按住,鲜红的嫩穴掰开到极致,那冰凉的物什,在他的驱动下,横冲直撞地戳肏着花心,几乎要她命一般。 “啊~不要,你个阉..狗...” 实在疼狠了,她没留神就将心里话脱口而出,自觉之后又噤声捂住嘴巴,等待着慎之发怒。 可慎之并非长安,亦不是什么大家公子,不过就是个乡野出身的莽小子,听到她这么说,不禁不怒,反而更加兴奋起来。 抓过她的头发,眼眸狠厉“哈哈哈,没错,我就是个阉狗,一个废物,不过卉姑娘不还是愿意被我这个阉人玩弄吗?” 安卉这才意识到,若长安是虎豹,慎之又何尝不是豺狼。 “不...是我失言。”她挽住抓在头顶的手,柔声露娇“谁让你刚才弄疼我的。” 说着,胸口的两朵便被人掏弄起来,力道又狠又快,揉得她疼爽交加,整个身子都在连连颤抖。 兴许是觉得隔着肚兜,揉得不爽快,慎之猛地一拽,将肚兜扯断。 不着寸缕的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安卉闭眼等着被他蹂躏,可半响都不见人有动静,遂睁眼一看,慎之竟然目瞪如铃,神色惊恐。 “你...你也染上瘟疫了。” 安卉脸上娇红尽散,矢口否认,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雪白的乳团上,红色斑疹密密麻麻地长了一片,醒目至极。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不会的...” “怎么不可能,是你亲手将染病之人的衣物交给春芝,又亲手铺在长安的床下,这是不治之症,一朝得病就是等死的命...” “不...”安卉眼眶猩红,弯身抓着他的手,两颗宣软的奶子,像是长了蛀虫的白梨,沉甸甸地晃动,涕声哀求“不会的,我行事十分小心,春芝那个贱人都没事,我又怎么会染上呢,慎之你相信我...” 慎之不为所动,余悸未了的眼中,冰冷若霜“哼,春芝已经被你毒死,有没有染上可不一定。” 说完,他迅敏下床,躲过安卉的扑缠,信手抽过衣柜里的新衣裹上,恶嫌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怒声召唤“来人”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不敢怠慢,立即推门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安卉姑娘染疫,赶紧处置了。” 小太监看了眼里面赤身裸体的姑娘“是送到冷宫,还是...” 细心的小太监倒是提醒了慎之,回首看了看惊魂恐惧的女人,邪意从进眼眶。 安卉知道的太多了,实在是留不得。 “直接杖毙,皇后那里,我自会去说。” 浑浑噩噩的安卉听言,惊恐万状的泪眼迸射出毒针似的戾光,破声大骂“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皇后娘娘不会信你的。” 慎之望着暴怒红目的人,笑得意味深长“你身染恶疾,皇后娘娘还会留你吗?” 不多大会,几个小太监便把安卉生拉硬拽地拖走,任她怎么嚎啕怒骂,都无力回天。 冷风凛凛,搜肠刮肚般地割裂着肌肤,安卉全身只着一双长袜,丝发凌乱如草,殷红的腿心淫色满目,冰雪般的肌肤冻得通红,片片血液凝聚皮下,像是满身青淤。 纤纤玉足踩着尚未消融的冰碴,丝丝血红渗染了白袜,泥脏不堪。 她哭噎泪流,又是骂慎之狼心狗肺,又是大喊要见皇后娘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疯癫,而非染病。 不如一起死 久久得不到有效救治,楚辞的身体每况愈下,之前她还能到院子里坐坐,照顾着冷瑶月和长安,这两日每次一躺下,再想睁眼都觉得十分艰难。 她越来越不敢睡,生怕就像其他人那样,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裕泰。 望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柔柔冰晖盛满了她瞳仁,眼底泛着湿泪。 长安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他的病情比她严重,之前总是一副衰亡之相,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楚辞的伺候。 如今这两日她愈发虚弱,连水都端不起来,他反倒卸下富贵架子,给她盛起了热粥。 拿着勺子的手摇摇颤颤,好不容易才递到她嘴边,就是这简单的动作,长安都显得很吃力。 楚辞诧异看着她,难以想象,长安会喂她喝粥。 见人傻愣,长安快要坚持不住地怒声“你吃不吃。” 爆裂起皮的唇瓣好像被蜡油漆死,楚辞用力张了半天,才勉强把稀拉拉的米粥喝下去。 一股温热穿肠入腹,虽然寡然无味,但好歹能让她舒服些。 长安体力不支地喘息几口,搅弄两下,又朝她嘴边送了一口,苍哑的嗓音藏着担忧“多..喝点” 在宫中浮沉杀戮中,他以为自己早已经麻木,却没想到也会如此害怕胆怯。 历经重重,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是怕...怕这回死的不止他自己,还有她... 他们如今命比纸薄,稍微一个恶寒天,就有可能夺走性命,长安忽然开始抽筋,哆哆嗦嗦的手,将白粥洒了大半。 楚辞见状,拼足力气扯下床上被子,咬牙裹在他身上,抱住痉挛抽搐的他。 不受控制的颤抖,楚辞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他的煎熬,顿时,一股无助感袭上心头,她凭着毅力抱长安,眼角温热,含着泪光。 漫长的夜,长安听见她轻声啜泣,身体如同经历惊涛巨浪,波澜壮阔地缠在心头,久久才慢慢退潮平息。 “丫头,能跟你死在一起,莫说,本公还挺高兴的。” 他无力哀声,嘴唇扯笑,满头白汗,遏制不住地往下淌。 楚辞慢慢离了他,靠回原来的位置上,额角抵着床头,手摸着袖子里的发钗,语气悠长,拒绝地干净利落。 “可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她颤巍巍拿出发钗,烧糊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上面的样式,她便用手指摩挲着,泪如雨下。 她每次想裕泰的时候,都会看着这个钗,以解相思之苦。 楚辞心想,自己一定要在快死的时候把发钗埋起来,免得自己被焚烧之后,会损坏钗子。 正想着,手里的发钗突然被人夺走,她眼前模糊,只听长安的声音恶狠加剧,不见刚才温和。 “你到现在,还想着他...他到底有什么好?” “你还给我...你还给我...” 凭着微弱的视线,楚辞伸手在空中焦急抓摸,可怎么都拿不到发钗。 “长安,求求你把发钗还给我..还给我...” 透明泪珠砸在他的手背,长安几乎要落灰的恶念顿时被激化,忽而心思扭曲,朝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延伸而去。 他将发钗还给了楚辞,只见人喜笑颜开,捧着钗子,又吹又擦,还对他连声道谢。 长安眼眸炽热,潋滟出刀刀骇人寒芒,他趁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时,将颤抖的魔爪伸向楚辞的脖子。 一直以来,他没对什么人或事产生过这种执念,得到时会欣喜若狂,失去时会痛彻心扉,甚至滋生出一股强大的邪祟之意,稍有不慎就会操控他的行为。 “反正都是要死,早晚都无所谓的...你说呢,丫头?” 楚辞完全没听他说话,只知道要把钗子藏好,绝对不能再丢了,直到一双手,缚住她的咽喉。 “唔...” “丫头,我们就死一块吧”他面容狰狞阴森,气声婉转,神经兮兮地慢声轻哄。 “你放心,我...我会很快追随你去,不叫你孤单,你等我...你等着我....” 楚辞没有力气反抗,只听到耳畔不断有长安的哀声请求,幸好对方重病在身,力气不足,并不能立即掐死她。 临危断气之时,楚辞摔开了盛白粥的碗,气力衰竭,几欲陷入晕厥。 善恶两端,人性一旦倾斜,就会一发不可收拾,长安咬牙狞笑,声色凄凄惨惨,如同地狱的阴鬼,朝着楚辞索命。 “丫头,今生我们死一起,来世做对平凡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他犹如失心疯一般念念叨叨,振振有词地畅想着今生来世,唇角歪斜,笑容猖獗阴鸷。 “姑娘”守行闻声及时赶到,一脚踹开长安。 楚辞镇咳剧烈,五脏六腑灼烧火辣,每次咳嗽都牵心动肺,一股气血上涌,腥气灌喉,呕出一口鲜血。 长安被一脚踹醒几分,眼看吐血晕倒的楚辞,心急如焚,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守行一脚将人踹翻,提起领口,把人按在墙上。 匕首刀光映现在瞳仁中,转瞬就直接割在他的喉咙上,削铁如泥的利器,只要微微用力,就足以取他性命。 长安眼眸关切着楚辞,一副任由他处置的态度,片刻后,又察觉到什么,抬眼看着守行。 瞳仁震颤,惊诧“你根本没得瘟疫。” 染病的人,身上忽冷忽热,身乏体弱,根本不会这样孔武有力,再加上守行进来了两天,除了脸上有红疹,既不发热也不咳嗽。 守行神色如常,一点没因为长安的话而色变,他收回匕首,白光映在他漆黑的眼睛里,格外宁静。 长安何其机敏,见人如此,发出一声轻呵,笃定道“你是故意装病进来的。” 在这个非常时期,冷宫连鸟都不敢飞过,守行竟然敢装病进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相信有人不怕死。 直到守行珍惜如宝地抱起楚辞,答案才昭然若揭。 长安自嘲而笑,他才是被命运捉弄的跳梁小丑,什么才学渊博,什么位高权重,都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 奴才始终都是奴才 太医院内,温炉热气弥漫,房中几个医士在忙忙碌碌,心惊胆战地给杨怀恩打下手。 只见屋内人影绰动,却噤若寒蝉,甚至连脚步声都浅不可闻。 只因有内侍官坐镇,已经好几日都是如此,人心惶惶,唯恐出错。 都知道宫中疫情交由裕泰奉命督办,殊不知这内侍官整日面无表情,又寡言少语,动辄突然张口,便是要人命的口令。 周遭静得吓人,连风丝都唯恐得罪,悄摸摸地消停了。 又是一副药下去,杨怀恩刚让病患躺下,裕泰的脚步就跟了过来。 眼窝深陷,面色如尘,就像是阴雨天,沉闷却不见声响,但厉色深重威严,不容有任何闪失。 “如何?” 枯哑的声音令人发瑟,杨怀恩弯身应承“倘若一会高热能退,那就足以证明,此药确实有效。” 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松了松,裕泰身体微微摇晃,杨怀恩赶紧扶住,他这几日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连太子身边都不去了。 “大人,姚公公说已经准备缉拿慎之,望您过去一起。” 昨日夜里,裕泰找了蓉姑姑看小松子的伤口,证实此伤口与伤害楚辞的刀刃相同,凶手的范围自然便缩小了。 凶杀案和疫情弄得太子焦头烂额,两头都追很紧,姚子升连夜查问慎刑司宫人,才知道那武器乃是慎之所有。 裕泰吞声咬牙,眼睛直勾勾看着床上的病人,脚下生根似的不肯挪动。 起先是他误会,以为是长安对楚辞痛下杀手,现在真相大白,他定然不会放过慎之,任其逍遥法外。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姑娘危在旦夕,还在等他解救的药方。 “告诉姚公公,此事交由他全权处理,不必过问我。” “这...” 小太监为难,可见裕泰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只能扭头回去禀报。 姚子升听完后,无奈脱口一句不成器“整日待在太医院,所有的事情都撒手不管,如若那丫头阳寿已尽,他还能殉情不成?” 他嗔骂两句,倒也没再说什么难听的,明知都是儿女情长祸害的。 刚回身坐下,就听见门外慎之已经被押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来,有官衣加持,整个人多少没了几分卑微之态,腰杆也硬了许多,一见到姚子升,假意虚伪地行礼。 “不知公公,叫我前来有何事情,请尽快相告,下官还要赶紧回去伺候呢。” 话里他装得心系主子,话外暗含几分你奈我何的挑衅之意。 姚子升不免气愤,不屑轻哼“你这是在用皇后来压杂家?” “不敢,不过是稍加提醒,望姚公公不要想多了。” 他笑里藏刀,惹得姚子升怒气上涌,才得了主子两天的青眼,就敢在他面前如此轻狂,真是个鼠目寸光的奴才。 越是如此,姚子升越故意捏着时辰,淡定地品尝一口清茶,发出啧啧称赞。 “呦,那可真是不巧了,你身上可牵扯着命案,杂家奉命缉拿,若是解释不清楚,你可走不了。” 慎之眉心微皱,镇定一笑“望姚公公说清楚些,下官怎么就不明白呢?”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杂家已经派人去你的住处搜了,一会有了结果,你就百口莫辩,还是留着嗓子喊冤枉吧。” 慎之眼皮微跳,闲逸的神情瞬时变得严肃起来,侧目望着身边紧紧围住的太监,神色越发慌张。 捉贼拿赃,姚子升见人如此沉不住气,先行自乱了阵脚,不由暗暗轻笑。 还是没见过什么风浪,这就开始慌了。 “我可是皇后的人,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若要搜查,还要先问过皇后娘娘。” 姚子升放下茶盅,正午的阳光印在眼中,沉淀出淡淡的浅棕色,咯咯轻笑“你才做了几天的官儿,就敢跟杂家论宫规?” 轻轻驳斥,就让慎之忍不住心虚,吞咽口水,趾高气昂的气焰,被生生浇熄,垂败地干冒青烟。 可天偏不遂人愿,没等多时,皇后宫里的小太监就来传话,言说要慎之立即回去伺候,不得有误。 慎之犹如死里逃生,悬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险些就没上来。 “姚公公,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眨眼功夫,狐狸尾巴又翘了起来,姚子升虽然看不惯,但也不得留人。 皇后娘娘这明显是存心包庇,差人来搭救慎之,尚未证据确凿,如果他强行扣押,恐怕会被反咬一口。 可现在已经是打草惊蛇,放了慎之,无异于放虎归山,沉思片刻,他起身走到慎之面前,站定。 “在主子眼里,奴才始终都是奴才,你可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话里藏话,但他却不放在心上,现在有了皇后做靠山,他犯不着再像以前那样被动。 “多谢公公提点,下官铭记于心。” 姚子升亲眼目送他转身离开,心里纵有不平,也不好发作。 还没等他出门槛时,小太监就连滚带爬地冲进内务,跪倒在姚子升面前。 慎之倚门停脚,只听小太监喜极而泣地喊道“有效,有效...,裕大人找到解救的方子了。” 难道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为何他们的命如此顽强,真是苍天无眼,慎之的手指瞬时扣紧,面露阴色。 另一面太医院也是一片欢腾,奋斗小半月以来,饱受压力,终于有了喜人的成绩,也算是保住了项上人头。 晚霞初染,红曦映眼,裕泰幽魂般地起身出门,身影庞然落寞,好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无支无撑。 杨怀恩笑得见牙不见眼,见到裕泰出去,便撵了上去。 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裕泰力排众难,事无巨细的鼎立配合太医院,又是出宫寻药,又是请老太医回宫商议病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在他眼中,裕泰如同铁打,整日东奔西走,任谁都已经心力憔悴,可他居然苦苦撑到现在。 “裕大人,这些日子...” 话没说完,斜阳下的人就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大人...” 走水 消息传到冷宫,煎熬过冷冬的人,终于见到了曙光。 太医院每日都送来煎好的汤药来,有些身子骨好,病情尚浅的宫人,两日就有了起色。 楚辞喝过药后,就坐在院里晒太阳,暖洋洋的日光掀起纤尘,生机勃勃,幸福感满满。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寒冷的冬夜取代了余晖,继而又是一个孤冷的长夜。 守行点了个蜡烛,微弱的火苗很快就盛满了漆黑的屋子,太子妃已经睡下,楚辞坐在床头照看,直想打瞌睡。 她看到守行的脸,下颚处的红疹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愁眉不展地用指尖碰了碰。 “旁人病浅的,都已经褪疹了,你怎么还是这样?” 担忧的目光,好像烫在他心上,守行扭开脸,把蜡烛固定在床角,吞吞吐吐。 “应该是好的慢。” “也有可能,人体质不同。”她翻开自己的衣袖,大片的红疹一如病发时那样不见收敛,不过好在已经不再蔓延,算是控制住了。 “就怕...病好了也会留下疹子。” 淡淡哀愁的眉睫轻眨,透落下一片阴影,毫无颜色地眉目,被烛光染上浅浅的粉曦,像抹了胭脂似的,令守行痴迷。 “这样也好,这样不管姑娘走到哪里,一抬手,我就认出来了。” 这宽慰人的法子,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新鲜是新鲜,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被黑暗侵蚀的长安,听到两人的对话,唇角勾出冷冷的弧度,继续闭眼歇息。 本以为瘟疫药石无灵,就等同于坐以待毙,没想到此番竟有了回天的药方,他死寂的心,不免又开始谋算活络起来。 软了几日的心肠,开始发硬,有了这段苟延残喘、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发誓不会再重蹈覆辙。 “走水了...走水了...” “都别睡了,快跑...” 浓烟肆起,成团的黑雾笼罩在房檐下,冷宫的一角居然燃起了熊熊烈火,如同红色的魔鬼,攀爬在房梁上。 “姑娘,我先出去看看。” 火势逼人,狼狼黑烟随着空气灌入咽喉,呛入肺腑。 眼见红光缭绕,屋子里升起强烈的烧灼感,刻不容缓,楚辞立即拍醒了冷瑶月。 屋外兵荒马乱,人群乱窜,守行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后墙角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走路一颠一簸。 守行趁人不备夺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又看到他鞋袜上有酒味,厉色“是你放的火,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带着面纱,守行刚要去扯,就被人狠狠撞开。 他上前一脚踢中人后心,岂料人狗急跳墙,顺腰中拿出匕首,胡乱横砍,叫人无法近身。 守行细看人身形,眼眸忽明,目光如炬“你是慎之。” 蒙面人大惊失措,眼睛瞪圆,细微的神色将自己的身份暴露无遗。 守行欲追,但还是忍住了,转头冲进火势越来越大的屋子。 火势已经蔓延到门口,守行掩鼻,一角踢开了门板,只见长安就在门内,正抓心挠肝地想办法破门逃离。 见到门被踹开,他如见救星,颤颤巍巍起身,回眸看了眼房内,也曾有过片刻犹豫,可最后还是步履蹒跚地冲出去。 守行没有阻拦他,奔跑往里,只见太子妃正趴在楚辞身上,昏迷不醒。 “姑娘...” 楚辞被呛得涕泪横流,难以呼吸,在意志还清醒时,拉住守行“送太子妃出去...快...” 守行不动,若不是她连连恳求,根本不想管冷瑶月死活。 看着勉强还能支撑的屋子,守行最终妥协了“姑娘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他背起冷瑶月,前脚刚出屋,就听见横梁砸了下来,熊熊火海中,再也看不到楚辞的人。 与此同时,内务也得知灾情,奉命差人前来施救,裕泰一路狂奔,比所有人都要早一步。 等看到火烧房梁的火势,他如同魂魄抽离,四肢发僵,瞳仁震颤。 “大人”守行放下太子妃后就立即赶过来,终归是年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姑娘...姑娘还在里面。” 绝望的眼睛,忽然又焕活新色,裕泰片刻没有逗留,朝着烈焰燃烧的火源深处冲去。 “大人...” 姑娘...我来了姑娘,我来接你回去了... 闯入门内后,入眼是频频砸落的碎材,星星火光烧红了他的眼睛,层层水膜包裹着炙热的精光。 他不怕疼一样,徒手扒着半红半黑的木材,无所畏惧地往里冲刺,黢黑的手掌满是烫伤的血泡。 “词儿..词儿...” 他发狂地痛声呐喊,任周围火焰怎么嚣张恐吓,他也无所畏惧。 两眼执念深重,像是受到了多么大的不公对待,歇斯底里,豆大的眼泪滚落,誓要与天为敌一般。 守行在他身后清理障碍,看到他如此失控崩溃,忽觉得心中有一丝感伤。 他赢得过长安,却比不了裕泰。 “词儿...词儿...” 乌烟瘴气中,裕泰终于找到了楚辞,狼狈仓皇地爬过去,抱住已经被呛晕的人。 紧紧搂住,几乎要把人勒进自己的骨血,融为一体。 “我来了,我来了...姑娘...” 如胶似漆的拥紧,在烈火中是如此的悲壮,裕泰疯魔般在她耳边亲昵轻唤,似傻如狂。 久久分离的苦痛,化作声声呼唤,守行看着裕泰,呆愣在原地。 无声的尘嚣中,一截断裂的横梁直直落下,守行毫不犹豫扑了过去,只听一声脊背骨裂的声音,心脉尽碎。 口内顿时涌出赤色,守行依依不舍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楚辞,血染的白唇勾勒出一抹笑意。 裕泰空张着嘴,眼中婆娑震惊。 “火...火是慎之放的...快走,大人...” 眼眸颤颤交汇,裕泰忍痛割舍下守行,抱起楚辞离开。 “大人....” 裕泰停脚回头,只见守行笑若清风,鲜血染红了白牙,嘴角渗着血污,脸上沾染烟灰,笑容淡然中又带着几分释怀。 “大人...姑娘是你的,我不会与你争抢...不过下辈子,我一定会比你先找到她。” 这是他的宣战。 弥留之际,守行留恋地看了眼楚辞,终于笑了,甘心独自葬身火海。 相处这几日,他多次想问她,为何突然就不去戏园听戏了?记不记得有次你夸我字写的好? 诛杀之心 耳旁救火声嘈嘈,楚辞只觉得好像下雨了,脸上不断有雨水砸来,她撑开沉重的眼皮,只见裕泰正跪在她身边。 以为是自己眼花,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人的脸颊。 “词儿...” 一声熟悉的哑声,打破虚幻,楚辞立即坐起身,扑到他怀中。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裕泰心如刀割,手臂像老树根一样的缠在女子身上,仿佛要长在一起,直至天荒地老。 心有余悸地念叨“不会的,不会的,不管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楚辞抬头看去,眼前黑影直接压了过来,不安的热吻,密密麻麻落在楚辞的嘴角。 裕泰向来遵规守纪,在外面从不僭越,平时拉个手都会选没人的时候,今日竟然直接明目张胆的亲她,可见心里有多么慌张和害怕。 楚辞迎上这个杂乱无章的吻,伸臂抱住对方,洁白的牙齿咬住裕泰的唇,不轻不重,舌尖酥麻地舔着男人的上颚,以此告诉对方,她在。 身边脚步错乱无章,熊熊烈火光芒万丈,披落下如虹的热芒。 两人吻得忘我,直到楚辞快喘不过气来,裕泰依依不舍的放开。 毫不在乎周围人怎么看待,把人圈进怀中,脸颊厮磨着女子的耳垂,空旷已久的身躯终于找回了他的魂魄。 “怕不怕?” 楚辞摇摇头,被吻肿的小嘴喘着热气,熏得眼睛蒙上一层雾气“不怕,就是很想你。” 听言,裕泰将人抱得更紧了,将头埋进女子的肩窝,无声抽涕。 “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坐落在枯草堆旁的长安,将这一幕尽收眼中,神色落寞,挂在唇角的笑,凄凉惨淡。 —— 叁月桃花香粉扑面,春意盎然,万物又添新色。 庆德宫的屋檐下,新燕正啄春泥,叽叽喳喳地筑垒新的巢穴。 “混账,这个长安竟然敢无视法纪,与朝臣勾结。” 赵显弘拍案勃然大怒,望着桌案上记录长安在掌印期间犯罪的书卷,里面所载,有理有据,不容有任何抵赖。 “太子息怒”裕泰奉上一杯泄火的清茶,自觉退到人身侧。 “这个长安仗着父皇,竟做出如此枉顾朝廷法纪,叫本太子如何不生气。” 太子随手抄过几本年前的折子,气得都忘记裕泰不识字,摊开给人看道“你看看,这都是揭发长安,弹劾司礼监的奏折,可却被他压了半年都未呈案,若不是此番你与姚子升发现,本太子还被蒙在鼓里。” 司礼监与中书省角斗由来已久,拥护中书令都是些老臣子,而新科状元及门生入朝的新官,都由司礼监授旨,自然对长安唯命是从。 自打夺了长安大印之后,朝中的新官势力便心怀不忿,屡次谏言,控告中书省越权,还在管辖之内挑起事端,激怒中书省,叫太子左右为难。 “长安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始作俑者,加上控告他的折子他有意不报,便是此地无银叁百两” “绝不能让长安为所欲为” 裕泰沉稳如斯,双手迭在腹部,身体委婉低下,张口劝说“太子息怒,此事波及重大,需得考量斟酌。” 话虽然这么说,但眼底的得意却骗不了人,裕泰望着桌案上散落的奏折,极具城府的眼睛含着冰霜,吞声勾起一抹浅不可见的笑意。 虽然长安罪无可赦,但皇上还是会顾全大局,绝不可能明摆到桌面上处理此事。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长安肯定是在劫难逃。 —— 傍晚时分,碧绿青瓦被霞光镀上金光,浮沉悠荡,随花香飘动。 慎刑司外,匆匆来了一人,青衣官袍披上暗哑,颜色并不显眼,只是身后的几个带刀侍卫,却难以忽略。 一行人来者不善,不经通报便直接闯入慎刑司,领头的人头戴六品正冠,足蹬黑帛宫靴,手里拿着一块金黄令牌,正是内侍官裕泰。 久病刚愈的长安坐在院中沐浴晚霞,望着天边橘红丝蕴,惬意地品茶,尾音上挑“区区内侍官竟敢领兵擅闯慎刑司重地,裕泰,你如今愈发轻狂无度了。” “来啊,搜查慎刑司。” 被无视的长安一把趴在桌角,声音暴怒“本公看谁敢?” 随后冷眸迸发出千万刀光,欲要将裕泰凌迟而死“内侍官这是要目无法纪?” 裕泰上前,似清风般俊朗的脸上燃起寒笑,足以燎原的火焰在眸中燃烧,毫不怯畏的迎上对方的目光。 “司公说的,是你自己吗?” 两人正面交锋,无声的硝烟在院中汇聚,肆意滋长的气场宛如雷电交错,激烈的锋芒充斥在两个太监之间。 吓得旁边人都屏气凝神,噤声低头。 裕泰就像一夜之间长大的雄狮,虽然官衔在长安之下,但桀骜张狂的眼睛,带着吞噬和侵略,宛如下一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其拆骨入腹。 虽然人气场见长,但见惯风浪的长安,自然不会就此投降,遂步步紧逼,眸中迸射出一抹肃杀。 “裕泰,本公已经屡次警告于你,看来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裕泰魇笑,仿佛看到人垂死挣扎,可笑又可悲。 润白手指捏着令牌的边缘,正面亮在他眼前“作为司礼监掌印,勾结朝臣,枉顾朝纲法纪,以权谋私,有负皇上隆恩,长安,你罪无可恕。” 长安闻言身形倾斜而倒,脸上的嚣张大减,狐狸眼轻眯,似乎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裕泰冷笑一声,背手转身,散着寒气的眼睛向领头侍卫点头示意。 接到指令,数名带刀的侍卫如蜂涌至,直冲向没缓过神的长安,将人扣押带走。 晚来一步的姚子升望着裕泰矗立院中的身影,默默凝视半响。 有些人,虽然披着人皮却比兽更可怕,不要轻易惹怒和侵犯,因为,剥去那一层人形的伪善,藏着的可能是一头比恶人还要恐怖的狂兽。 回忆起当时裕泰来找他,那时宫里还没有什么瘟疫,裕泰对长安便有了诛杀之心,不然也不会找自己来联手。 “此番结束后,司礼监的掌印还空着,到时候下官一定替公公美言几句。” 姚子升当时只以为他是逞口舌之能,万万没想到会成为现实,更没想到,自己在宫中混迹几十年,竟然会被一个年轻的内官指挥住。 长安最大的不该,就是低估了裕泰。 荣兰呀荣兰,徒弟和儿子,你终究还是偏心了。 妇人乳 长安倒台,势必牵扯众多,不光是前朝,司礼监的许多太监也都要彻查,太子下令由裕泰监掌此事,自然不敢怠慢,直至叁更鼓后,才有时间回到监舍。 想到楚辞在等候,裕泰散了跟随的守善,手提起官衣下摆,在夜幕中火速狂奔。 推开监舍的门,上屋房中烛火映红了窗纸,裕泰才微微舒展了眉头,他多么害怕是一场梦啊。 转身关上门,落栓,才信步往房中走去。 月光照在门板上,裕泰推门进去,一股热腾腾的花香袭来,湿染了男人的眼睛。 没工夫多想,他只想赶紧看到楚辞,撩起内间的帘布,眼前的一幕,裕泰的鼻血差点没忍住的‘杀出来’。 冒着热气的浴桶中水光粼粼,水面漂浮着各色的花瓣,女子坐在其中,胜雪的肌肤被熏染上一层胭脂的粉红。 青丝被热水打湿,交缠在女子的肩上,越发玲珑有致的身姿一大半没入水中,露出诱人的酥胸,若隐若现在水面浮动。 眉目若秋,楚辞眨着盈盈水眸,折射出流光溢彩。 米白的牙齿轻咬下唇,颈部前倾,勾出优美的弧线。双肩微向前勾,看起来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裕泰不自觉看失了神,一股痒意直冲向后脑,顿时呼吸急促,眼睛抹到一旁。 “姑娘...洗好了再叫我。” 眼看男人转身要走,楚辞急的皱起眉头,连忙喊住道“你为何还要走。” 言下之意,就是大可不必,上回撞见她洗澡,两人尚未互交心意,而这次却不一样,楚辞身上的哪一处他没摸过,哪一处没看过。 壮胆回身,裕泰脸色爆红,脚下迈不动的往浴桶走去。 楚辞从水里站起,伸出玉臂,轻柔的挂在男人身上,胭脂红粉的双峰挤在裕泰的胸前,樱桃般的乳尖沾湿了对方胸前的衣襟。 楚辞伏在他耳边,窃喜低语“我想跟你一起洗。” 裕泰脑子里的那根弦算是彻底崩裂,将人按回水里,免得着凉。 随后便走到屏风后,烛火将人的身影映在眼前,只见那一身官衣被一层层剥落。 之前她病根未清,两人一直守礼以待,没有过肌肤之亲,天知道他有多想,自然耐不住她如此勾引。 裕泰将自己浸在水中,浴桶的水溢出一半有余,两人对坐,眼中皆是浓情蜜意。 不管两人亲热多少次,男人总是先红脸,这让楚辞不禁失笑,趁着水力飘过去,娇躯轻飘飘的压在男人身上,朱唇染情,吻住男人的嘴巴。 两舌熟悉的交缠,掺和着浴桶里的热气,楚辞双手抱着男人的脖子,欲拒还迎的舔着男人的嘴唇,花香四溢。 水还有些烫人,并不像洗到一半,而且已经叁更,楚辞从不洗那么晚的澡。 忽然,裕泰想到了什么,手臂抱住女子的腰肢,强健的身躯微微用力,就调反了两人的位置。 故意狠咬了楚辞的下唇,气息杂乱地戳穿“姑娘是故意的” 楚辞并不反驳,抬手捋着裕泰浸透的发丝,水红的小嘴直言道“我想与你亲热,有何不对?” 女子小嘴一扬,还来不及落下,双腿就被人分开,夹上裕泰的腰肢,湿热的水流冲进被分开的穴口,有点难受。 裕泰身上忽然热得吓人,楚辞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双腿主动的夹紧了些,如藕的玉臂挂在他身上,瞳孔微微闪烁,透着些许的紧张。 裕泰痴迷的再次低头衔住楚辞的小嘴,一双大手在光滑的脊背上游走,丝滑的肌肤下是一节节脊骨,裕泰沿着向下摸探,直到摸上柔软的臀瓣。 托着女子的臀瓣,用力揉捏,在水中别有一番手感,楚辞有些羞人的想要躲开,但无论到何处都会被他抓住,继而报复似的捻揉“唔...” 阴穴上的浓密绒毛在水中浮动,他手指从股缝向前抚摸,因为姿势而敞开了一道肉缝的花穴,滑腻中透着微微热感。 裕泰着抱人,手指拨着穴口的红色肉粒,楚辞顿时敏感娇躯的轻颤,脑袋上扬,发出呜咽的低吟“嗯...唔...” 大手向上,带有厚茧的手掌将乳尖压进柔软的乳房,五指搓着一手可握的雪白包子,开始碾动。 楚辞只觉宛若海上一块浮木,分不清是裕泰的手,还是什么,脸颊覆上一层湿汗,从诱红的嘴唇里,痛痒难耐的呓语“唔...哈..” 指肚抚摸着花穴,让热水灌入,带有厚茧的手指刺进穴肉,内壁湿热一片,花蜜的爱液细腻顺滑,依附着闯进的手指。 粗砺的手指抽插在泛滥的小穴,传来又痒又爽的刺激感,楚辞圆润的手指抓着男人肩膀,口中似撒娇般的嘤嘤咛吟,似满足又似抽噎。 没有比两心相悦更让人痴狂,情动的楚辞被裕泰捣弄的意乱情迷,神志崩裂。 身体早就瘫软,白玉般的脖颈后仰,无力的垂在浴桶沿上,眉眼如乱珠打落的残花,一片嫣红错落。 娇躯羸弱在手中乱颤,轻抖的双肩蒙上一层情热的桃红,裕泰叁根手指主掌大权的在隐秘之花驰骋,女子的乱吟似歌,悦耳的回响耳畔。 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吸吮着女子的锁骨,啃食着交合的美味。 腿心的频率逐渐加快,楚辞在一声直音上扬中达到高潮“嗯~哈~” 裕泰吻着人,拨动着乳尖的玉粒,将在女子体内的手指捅的深了几分,急速抽动,楚辞的呻吟破嗓而出,在到达顶峰后,身体脱力的沉入满是花瓣浮萍的水中。 眼疾手快的揽住人的腰,伸手抹去俏脸上的汗珠,怜惜的亲了一口红唇,手掌下滑,落在女子乳上。 雪白的乳房上还有刚才他掐红的印记,裕泰低头怜爱的亲了亲乳尖,又用手圈在掌心“似乎…比以前大了些” 楚辞低头望去,只见人一副赏玩的表情,羞涩的低下头,缩进男人的胸膛,小嘴瘪了瘪“我又不是个姑娘,妇人乳本就闺女大一些。” 原来是这样,裕泰早闻几个太监说起,刚进宫的秀女小巧玲珑,穿着肚兜都不易察觉,等得了宠,双乳就会变的丰盈,能将里衣的领口都撑开几寸。 又回想起,刚才楚辞说自己是妇人,裕泰神态自若,心中却欣喜若狂,抱着人湿答答的猛亲了几口。 声音闷响清晰,楚辞被亲的发疼,娇嗔的扬起小手,无力的落在裕泰肩膀上。 裕泰抓住了人的手,按在浴桶沿上,眼中溢满了得意,手再次架起女子玲珑修长的双腿,低音含笑“姑娘抓稳了。” 楚辞不明白,只见人一头扎进水中,随即身体被人往下拽了几分,水漫到嘴边,她惊慌的叫出来,双腿虚软蹬了蹬。 指尖挂在浴桶沿上,刚完使力上起,一个湿热的东西就舔进了刚被蹂躏过的花穴之中… “啊~” 房中喘息和愉悦的呻吟,再次面红耳赤的响起… 不见方可不欠 “长安对所犯供认不讳,只是嚷着要见你。” 清晨的光辉柔和,照的皇宫各处暖意洋洋,纵横交错的宫墙里,裕泰脚步缓慢,朝着关押太监的牢房去了。 不见天光的牢房中,阴暗潮湿,恶臭阵阵,唯有头顶的一扇小窗透射下一束白芒,正落在长安头顶。 青丝垂落,自来洁净的他,此刻正一身脏污囚衣,早不知沾过多少死囚的血。 或许是深知自己大势已去,他颓态尽显,怨戾深重的眼睛,终于落上薄薄尘埃,晦涩惆怅。 “听闻司公找下官。” 到了此刻,他仍尊一声司公,不咸不淡的语调,听起来讽刺又膈应。 长安惭笑,抬眸看他一脸平静的模样,笑意凛然,像头宁死不屈的野马。 “我真是没想到,有天会死在你手里,真是屈辱。” 裕泰眉峰淡然,笑得坦荡若之“下官何时说,要置司公于死地?” 闻声,长安困顿,疑惑不已“哦?这么说,你还会留下我的命?” 他忽然感觉到裕泰的深不可测,他的想法不显山不露水,却杀人于无形,总是会让敌人掉以轻心。 裕泰抓住穿骨而过的锁链,将长安扣在门上,笑意殷殷,眼眸波澜不惊,安静地令人胆寒。 “司公掌管慎刑司,应该对刖行了如指掌,不知可想过有一日会亲身经历一遭?” 长安怒然,挣扎着要脱离桎梏,可身上的枷锁未除,他越是晃动,被铁钩刺穿的双胛骨便是剜心之痛。 他咬牙切齿,朝裕泰愤愤吐着口水,不堪入耳地怒骂,全然没有以往引以为傲的修养和傲骨。 裕泰笑着松了手,手掌一挥,长安身上的锁链就被迅速拉回,生生拽回到原来的位置,骨肉撞击着墙壁。 裕泰蹲身,浅色安然的眼睛,不怒不喜地观赏着张牙舞爪的长安,就像在看一只无牙的老虎,在可悲的嚎啕挣扎。 刖行由来已久,原本是为了防止奴隶逃跑,而砍断其双手或双足,若非罪大恶极,不会贸然动用此刑。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受刖行者,可以免去死罪。 凝固的血痂再次浸透衣衫,他毅力顽强地挣扎片刻,便戛然失声。 “刖行之后,司公便是残疾之人,自然不能在宫中侍奉,下官已经替您谋了个好去处,静心寺如何?” 风水轮流转,莫说长安,就是裕泰自己也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尝过的一切,又重新加注在他身上。 忽觉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定数。 “我...我想见她...见她最后一面...” 裕泰冷脸,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浓,连不安分的浮沉,都开始静默。 “求你...求你...” 这厢,桂香已经年满二十四,准予出宫嫁人。 楚辞前来小聚,恭贺一番。 “想起我进宫那年,不过眨眼之间,你就能出宫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终于得偿所愿,桂香亦是感慨万千,抱着楚辞,久久不愿撒手。 眼含泪光“其实,我在宫里这么多年,唯一把你和八月当作好姐妹。” 楚辞抹去她脸上的金豆豆,笑着点头“我知道。” 只是可惜,八月早逝,始终没等到出宫嫁人这一天。 一声叹息,桂香便知道她在惆怅什么,凑身贴耳,将原本打算烂死腹中的一桩事,告诉了她。 “当年八月流产,是慎之干的。” “什么?” 桂香见她如此震惊,望着四下无人,又多了一嘴“原先我也不知,后来叶姑姑看了药渣才知道其中玄机,当时我以为慎之是怕东窗事发,慎刑司问罪,才会出此下策,还刻意瞒着八月。” “可后来...可后来我撞见慎之偷听你们讲话,他一听八月跟家里的表哥断了关系,当时高兴极了,我才觉得,兴许抓药让八月落胎,是藏了私心的。” 楚辞听完如同雷震,当时她记得给八月把脉时,她脉相薄弱微微,就算是小产,也不至于如此微弱。 现在想想应该是落胎药用的太凶狠,以致气血两失,毁坏了根本,才养了好些天都不见起色。 楚辞细思极恐,寒颤地走回去,还没进门,就见守善恭候多时。 临近晌午时,守善才回到牢房,长安双膝跪地,头颅朝下,躯干弯曲,还是他走时的模样。 人仿佛瞬时苍老,脏乱的垂发,半掩半遮住面庞,好似死了一样。 长安迟钝抬头,只见守善身后空空如也,她终是没来。 守善蹲身,从袖子里拿出手帕,裹在其中的是一个玉扳指,上面金丝缠绕,裂纹满身。 他扑过去,将玉扳指托在掌心,涕泪声下。 这是他当年送她的,不想人还留着。 已经按照所托物归原主,守善抬头看向裕泰“姑娘没来,只是让奴才代传一句话。” “她...她说什么..说了什么?” 只听锁链呼啦一声,长安突然撒起癫狂,两眼热泪滚落,前倾的身躯,将琵琶骨上的铁锁扥平,也丝毫不觉得痛。 整个人好似走火入魔一般,唯剩下心头的意难平。 守善转眸看向落魄如狗的长安,温声转达“姑娘说,终得两两不相见,也好两两不相欠,望君安好。” 比起悲愤痛斥,恨之入骨,无波无澜的释然祝好,无异于杀人诛心。 长安疯魔的眼睛遽然空洞,泪滴静默无声,眼望牢房中的枯草,犹如得道高僧突然参悟,圆寂离世。 她最后给的这份体面,比穿肠毒药要烈,比削铁如泥利刃要狠。 不仅能让他痛不欲生,更有见血封喉之效。 羞涩 春雨不期而至,淅沥沥的雨线穿入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芬芳。 一连劳累多日,春风尚寒,偏逢恼人的阴雨连绵,裕泰自打傍晚起,就觉得头疼欲裂,回到舍下便躺上床睡了。 今日太子妃宫里不安生,宋淑妃仗着身子耀武扬威,明里暗里地揶揄冷瑶月。 不过她这回可算错了主意,司礼监刚被严查,前朝整个都静悄悄的,大权又掌握在中书省手中,太子妃连带着也挺直了腰杆。 所以挑衅之后,不仅没捞到任何便宜,还反被皇后给训斥一番。 楚辞等在外面,不一会就见太子妃走出来,遂不紧不慢的迎上去,手刚搀扶上,就听宋淑妃阴阳怪气。 “阴天路滑,你们可要仔细着点,伤着本宫是小,万一伤着龙种,可就该关禁闭了。” 这明显是敲点之前的事,论起猖狂跋扈,冷瑶月又岂会输给她。 “孰是孰非,皇上和太子都没说什么,一个卑贱的妾室敢在此危言耸听,这回本宫暂且饶恕,若有下回..” 冷瑶月冷眸后扫,直落在宋景书娴静淡雅的脸上“本宫定撕烂了她的嘴。” 宋淑妃闻声噤声,当即不敢再胡言乱语,虽说冷瑶月现在受了冷落,但毕竟还是太子妃,还是要忌惮些。 低眉肃恭“妹妹恭送姐姐。” 楚辞搀着冷瑶月回宫,一路上风雨飘摇,雨花在伞面上汇聚成珠,滴滴顺着伞骨坠落。 “你回头跟裕泰说说,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来本宫这儿伺候,现在旁人本宫实在信不着。” 目前她没有太子的宠爱,也没有孩子傍身,难免孤影难安。 从冷宫走了一回,与楚辞是共患难的交情,目前除了裕泰和楚辞,她实在不知道该信谁。 “是,太子妃。” 楚辞一路护送人回宫就寝,回去时已经过了叁更天。 刚走近房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裕泰的低声痛吟,脚下立即叁步并两步推门进去。 “又头疼了?”她坐在床前,烛光将纤细的倩影拉长在裕泰脸上。 “姑娘,今日回得晚。”他泱泱无力,声音低婉透着小媳妇般的嗔怨。 随后便拉起她的手,软如柔夷的手指,又冰又凉,他也不嫌弃,直接就放进衣里焐着。 楚辞察觉到房中的安神香点浓了许多,可人还是脸色煞白,头疼欲裂。 “太子妃刚就寝,所以回来的迟。” 她抽回手,连忙将安神香搬得近一些,伸手轻一下重一下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怎么没让守善伺候着?” 他忍痛撑着眼皮,清澈无邪的眼睛如同婴孩般纯洁,抬手描绘她的眉眼,柔情款款“我不喜旁人打搅你我。” 就算是守善也不行,总觉得碍眼。 偏执的嗔语,让楚辞脸颊桃红点粉,尽管在一起时日不短,但仍耐不住他时而发嗔,说些枕边情话。 大多数时候,裕泰都像个愣头青,胆怯自卑才是常态,但有时床弟之间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甜言蜜语,腻得人羞涩难当。 偏偏,他说得一脸纯真,半点不沾情色,反而难堪的是她。 正走着神,耳边传来一道惊语“你身上怎么都湿了?” 她醒神“我见雨下的不大,就没打伞。” 她低声说着,声音不冷也不热,就像是两个很熟悉的人,唠着家常,听得裕泰心里一阵舒坦。 “里头可湿了?” “没有” 裕泰神色微变,撑身要起来“那就将外衣脱了,上床来捂着,春雨寒,回头再生了病。” 楚辞哪敢让他动弹,头疼就已经够他受得,松了腰带,解开纽襻,迅速褪去外衣。 床上人已经掀开被子,楚辞刚放下黑墨青丝,就被他裹上床。 香软的身体犹如冰块那样冷,与被子里的温暖截然相反,裕泰愣是连眉头也没皱,毫不犹豫就把楚辞给裹紧了,继而被冰的不经意打了个寒颤。 发烫的身体贴着她的脊背,温暖着楚辞的四肢,燥热的呼吸擦过她雪梨似的耳廓,慢慢就染上红曦,楚辞有意背着脸,不去看裕泰。 细微动作哪能逃过裕泰的眼睛,他拿起楚辞冰冷的手,轻重不一的揉捏着,故意贴近半分“姑娘害羞了。” “...” 被戳穿心事的楚辞当即就转头瞪回去,岂料他早停唇在等着,等她一偏头,两唇便撞了个正着。 唇瓣轻触,两人不约而同地心脏发紧,裕泰的手不放反紧,上身前倾,张嘴含住红软的香唇。 “唔~” 两人情深舌缠,这回裕泰也不觉头痛,箍在她小腹上的手上移,潜入小衣,情难自已地抚摸着软若云朵的乳房。 原本一手可握的轮廓,如今已经有些拿不住了,固在掌心处,宛若调皮的雪兔,软糯躲闪。 就此被上下其手,楚辞嘴巴被死死封住,连娇喘都被裕泰吞咽入腹。 她轻声呜咽,杏仁流盼的眼睛,缀着情动的晶莹,看得裕泰欲罢不能,捉住红乳,就一顿捻揉磋磨。 楚辞身娇香软,欲拒还迎地反抗,彻底激发裕泰心中的兽欲。 一口含住她敏感脆弱的粉色耳尖,舌尖一溜,钻弄着耳蜗,又啄又啃。 楚辞被舔的浑身起火,半边身子都陷入了又软又麻的状态,小嘴也被他亲得通红高肿,唇珠沾着银丝。 肚兜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解掉,身前整个空空荡荡,更便于裕泰欺负她了。 裕泰紧贴着她后背,那作祟的手把娇小娟秀的乳粒揉得又挺又肿后,才意犹未尽地罢休,转瞬往下,来到人紧闭的双腿之间。 手强行分开,一股幽湿立即粘在指尖,裕泰吧唧亲了她爆红的脸蛋。 啃咬着她优美的下颚线,沉声粗喘“姑娘湿了...” 楚辞当时羞得无脸见人,春动的杏眼微微怒瞪,却毫无怪罪之意,反倒像柔软的蒲公英,将春情吹向他,在裕泰心中生根发芽。 他的吻一路向下,轻轻撕咬着她的皮肉,从脖子到肩颈,最后用嘴抿住洁白的衣领,缓缓下拉,露出胸前令人窒息的春光。 我们成亲吧 一个毫无羞怯闪躲,一个温柔进攻,片刻间,两人就痴缠一起,不分你我。 裕泰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半语半咬“词儿好香,每次抱着我都忍不住,想要翻云覆雨,疼爱到天明。” 缠绵的情话在耳畔飘忽,让楚辞的心脏比他的呼吸还要炙热百倍,最可脑,身体也随之燥热,双腿间会流出湿水,臊得她不敢睁眼。 楚辞捂上耳朵,不敢再听下去,裕泰就这样从后面环抱着她,缓缓褪去她的裤子。 掌心揉着浅浅的阴毛,本就羞耻的地方,被他如此耐心的碾动,楚辞咬着手指,泄出嘤咛之音。 手指由下至上,顺着阴唇花户抚摸,指尖撩拨着如同被露水打湿的花心,轻轻钻弄。 吟声巧动,声丝撩人,楚辞不自觉闭眼,随着他的爱抚一呼一吸。 他插弄着幽湿软腻的花心,一面亲吻着女子光洁馨香的脊背,薄汗丛生。 彼时,房子里的蜡烛燃尽,摇摇颤颤地熄灭。 没了视觉的分散,她的注意力和感知更加清晰,耳畔除了他的吸吮亲吻声之外,窗外的雨声也逐渐清晰。 忽然,香肩微抖,楚辞身体倏然抽搐两下,腿心喷出热流。 青丝垂在枕上,细碎的额发粘在白皙双颊,楚辞半张脸埋在被子喘息,一抹香肩半露不露地耸动。 不多时,腿间被什么物件抵住,楚辞下意识动了动腿筋,懒懒地想要躲避。 可温暖的东西却好似长了眼睛,直朝她刚喷潮的小穴去了,甚至还... “唔~”楚辞被迫进入承欢状态,后脊梁微转,望着身后的裕泰。 夜雨滴答,奏出温柔的乐曲,裕泰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再次封住香唇。 狭窄的甬道从未经受过如此大的‘东西’,楚辞吃不消的颤着软腰,手指将被褥拧出几道褶皱。 操控的手忽然停了,接着便是犹如暴雨的吻,噼里啪啦地吻在她的身上,与腿间停滞的‘东西’,形成鲜明对比。 裕泰的手仍未停歇,在她的身体上四处游走点火,抚摸过她每一寸肌肤,连同阴蒂都不放过,弄得楚辞心神跌宕。 等她适应后,裕泰才开始抽动含在穴中的玉柱,且插且探。 汁水横流,与手指带来的快感截然不同,两者各有千秋,都令她欲罢不能。 不一会,穴内的淫水淋湿了大腿,泥泞的腿心,红肿青紫。 楚辞高潮后就彻底失了力气,眼角缀着珠泪,朱唇半张,幽幽吐息。 情欲未退散的身体露着后肩,裕泰将人擦身后抱在怀里。 天边已经冒着白光,裕泰没有给楚辞穿衣,两人赤身裸体,在被子里抱在一起,像长死的树藤,除非丧命,否则一生一世都不会分离。 裕泰抱着人,腿放下戒备,插进着楚辞的腿缝,两人的腿心紧贴着对方。 经过这一次大难之后,他看开了许多,也不再避讳身体的残缺。 楚辞是他的妻子,两人会随着日夜更替缠绵悱恻,随着花开花落变老。 如果成为太监是代价,只要能与楚辞携手一生,就是上天给他最好的补偿。 静谧之中,神魂不清的楚辞,出于本能的拥抱住裕泰。 耳畔轻声细语,谨慎小心“词儿,我们成亲吧。” 楚辞顿时清醒,错愕抬眸望着男人,逐渐又红了眼眶“你怎么突然这样想?” 他心疼地吻了吻女子的额头,纠结许久心事,柔声出口“你曾问我,如果我是公子会不会上门提亲。” 裕泰轻笑着,不自觉落下两行热泪,手指溺爱蹭着楚辞的脸颊,情难自已地哽咽住。 “就算我是太监,也想娶姑娘为妻。” 所以,只要楚辞愿意,就算是他是个身有残缺的太监,也要叁书六礼,娶她过门。 见到长安悲怆失魂的模样,裕泰大为感触,其实他比长安自己更了解他。 家道中落,从娇子沦为阉人,日日夜夜的压抑和迫害,让长安早已将自私融入骨髓,对于楚辞他并非不爱,只是会错了意,想岔了路。 从轻而易举到求而不得,后又恼羞成怒,他的情绪起伏总是过于激烈,找不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相处之道,也就此错过了她。 或许他到最后最难过的不是分离,而是在火灾发生的时候,选择了逃跑。 这一件事,就足以他愧疚一生。 而他与长安不同,正因为他出身低微,才更加的明白,什么会让他光想就会心尖发烫,会让他牵肠挂肚,会让他生死相随。 对她的心,不关乎他的身份,是劫难也是缘分。 “相公” 楚辞喜极而涕,把脸埋在他胸前,闷声抽噎。 他顺势就抱紧了她,雨点打击着窗外的芭蕉,咚咚之声像是更漏,催人入眠。 黎明将至,正如两人的未来。 这一夜,裕泰终于含笑入睡,得偿所愿。 翌日,屋檐流泻的雨水未停,楚辞懒在裕泰的身上,被褥盖到下巴,小脸欢喜雀跃。 以往裕泰也总是慌慌张张,今日竟也闲逸地躺在床上,陪着她赖床。 被子里两人赤裸相对,肌肤随着楚辞不安分的细腿相互磨蹭,裕泰终究是耐力不行,伸手按住她,俊脸醉红,笑若春风。 “姑娘别闹” 柔柔几个字,立即就说乖了她,抿唇低笑,安分下来。 “我与姑娘说个事?” 她以为是要商讨昨夜提了苗头的事,所以应声迫切“何事?” 裕泰将被子往上拽了拽,着力掖好,不让风吹着她。 细指捋着一缕青丝,缠在骨节之上,欲言又止“是关于慎之,他确实做了些不可饶恕的事情,我想...” “这事,你就按宫规办吧,不过他现在是皇后的人,连姚公公都动不了,你千万要小心。” 如此就答应了,反倒让想了几天措词的裕泰,一时没了话说。 抵住女子的额头,见她目露哀伤,不禁细语低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楚辞摇头,努嘴在他唇上偷了一个吻,便立即侧身过去。 本就已经在隐忍边缘的裕泰,哪里能承受这种招惹,当时就软被蒙头,捞住光溜溜的人,继续疼爱一番。 楚辞想躲,却被他老老实实按住,被子里漆黑一片,视线不清,只剩下耳边的喘声。 “是姑娘先招我的。” 旧物 背光而建的废屋阴冷潮湿,即便青瓦被阳光晒得直冒热气,被完美掩在阴影下的院落,依旧寒风萧瑟,令人不寒而栗。 “吱——!”地一声,苍旧的门被推开,一束光芒照进幽暗无光的小屋子。 尿骚之气顺着空气扑鼻而来,昏暗的角落里,女子穿着单薄的宫衣瑟瑟蜷缩。 裕泰逆光而立,修长的身影落在她脚边,兴许是没见到人伤害自己,才胆怯的偷着光看去。 “裕...裕泰...” 她吓得神魂俱散,口齿糊里糊涂地念叨,更加缩紧了自己的身子。 身边的太监踢了她一脚,随口怒喝“还不快行礼。” 她如同惊雀,如杂草的长发零落在眼前,昔日动人的芙蓉面满是惊恐,温婉之气全无,所谓气质如兰,更是笑谈。 任谁都想不到,这个衣衫褛烂,宛若疯婆子的女人,竟是皇后身边的卉姑娘。 她不敢不从,战战兢兢地爬跪到裕泰面前,不御寒的薄衣之下,乌黑的手臂冻疮密布,不过因为邋遢,已经看不出皮肉原本的颜色。 “裕泰...不,裕大人,您放了我,放了我的家人,求您,我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现如今,她身无长物,也没有可以与之交换的筹码,只能用这种笨拙又愚蠢的方式,来哀求他。 自从裕泰救了她之后,就把她关在这里,每日都会给她一顿吃食,与养畜生无差。 这屋子被堵得严严实实,除了门缝里的光,她根本不知道日月,也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 “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安卉脊背佝偻,满脸的红疹,声音虚颤“不...不不知道。” 挺立的身影骤然蹲下,阴影之下,裕泰的脸色不清,唯有嘴角的弧度上扬。 他笑了,那笑容却让安卉打心底觉得害怕。 “自然是有用得着卉姑娘的地方。” 说话时,又到了每日太监给她投喂食物的时辰,裕泰挥了挥手,一盘香喷喷的红油鸡被放到她面前。 油香四溢,勾动人的味蕾,安卉流着口水,却目露惊恐,往后退了退。 从没给她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肯定有蹊跷。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跑。” 温和的语调如秋风过耳,虽然不热络,倒也不冰冷,裕泰面无表情,黑瞳中静若悠然,不像是哄骗她。 饥肠辘辘之下,安卉耐不住饥饿,徒手拿起整只鸡,狼吞虎咽起来。 美味的荤腥,让她像个饿死鬼一样囫囵吞枣,面目狰狞地啃食。 油色腻滑,糊黏在她的两腮以及鼻子,她真恨不得一口连鸡骨头都吞了。 一连吃了两只鸡,裕泰便叫停了,黑眸如漆,凝结着深不可测的鹜色,哑音飘着诡窃,像地狱之风,幽幽渗骨“知道往哪跑吗?” 安卉像个摇尾乞怜的狗,傻傻地望着他。 “知道...知道。” 裕泰眉宇款款拱起,随后站起身,倏然庞大的身影,宛若诡魅般拥有着绝对统治权。 他压下双肩,朝人斯文地行礼,声音刁滑轻柔“那下官,就相信卉姑娘一次。” 房门再次关闭,裕泰转身欲走,守善疾步而来,贴耳与他言语一句,又迅速退来。 华之躲在宫墙角,眼看着送长安的马车出了宫门,纯洁的双目,流露出惋惜。 虽然知道长安并非值得可怜之人,好歹他赏过自己不少银钱,虽然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 摇晃的马车渐行渐远,叽扭的车轱辘声也消失在耳边,如同繁华落尽,再没有盛开的可能。 送过人后,华之就去了裕泰的监舍,这会刚用过午膳,楚辞正坐在院子里缝制夏裳。 娇媚的阳光下,她身着浅绿色薄袄,如玉白色剔透的面庞迎光红润,不知何时起,那副腼腆的娇怯之态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静娴柔。 一颦一笑中,少了些棱角苦涩,多了几分柔顺恬静,如同一株气质优雅的富贵花。 “师傅” 楚辞抬眸,人已经走到眼前“正好你来,衣裳我做好了,你穿上试试。” 说话间,崭新的衣裳就被她比量上身,华之站直身子,平视“师傅,大司公出宫了。” 闻声,她婉柔的眉眼轻轻闪动,简单“嗯”了一声。 没有多余的话,她无声缄默,像是听到一个不相干的消息。 “师傅,他把这个留给我了,我猜是给你的。” 楚辞垂眸一看,竟是一截短萧,微微晃眼,眼前似乎看到了纷扬的雪花,听到了苍凉的萧声。 她望了眼,便收回了目光,眸色淡然如旧,看不出悲喜,亦没有表情。 “既然留给你,就是给你的。” 重新坐回椅子上,素手拿起针线,埋头继续缝着。 院中一时无声,刚抽嫩绿的枝头上站着报春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欢喜雀跃,呼朋引伴,扑簌簌抖落片片茸毛。 不大会,守善走来,手里捧着包袱,眼眶泛红。 “姑娘,我哥的衣裳都在这里了。” 楚辞闻之伤触,撂下针线,将包袱捧在手里,杏眼含光。 守行已经葬身火海,尸首化作灰烬,所以她就想用衣裳给他在宫外立个衣冠冢,也算来人世一回,留个姓名。 想起冷宫的艰难,多亏了守行屡次叁番地帮衬搭救,不然她早已命丧九泉。 “好了,不哭了,等过几日咱们出宫,给你哥买上棺椁,好好下葬。” 守善点头,捏起衣袖抹眼泪。 “咕噜噜”半块玉佩从包袱里掉出来,熟悉的样式,让楚辞惊讶。 “这...这不是我的玉佩吗?怎么会在守行的包裹里?” 守善抽抽鼻息,哭红的眼睛细细打量质感厚重的青黄玉“这不是我哥的,不过他一直视如珍宝,说等来日要还给谁。” 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楚辞十分确定就是自己丢的那个。 这本是她小时定亲的信物,她与靖王之子萧铎一人一半,刚进宫的时候还有,后来不知怎么就丢了。 当时她心想婚约都解除了,留着信物也没什么用,丢了反倒不用再睹物伤情,也就没有再寻找,没想到居然在守行这里。 兜兜转转,没想到玉佩还是回来了。 华之见守善眼泪还是止不住,也没说什么,从袖中拿出手帕,递过去。 守善倒是不客气,拿过手帕就往脸上抹,一点都不忌生。 “这是华之,我的徒弟,你们俩年龄相仿,兴许能做个朋友。” 守善哪顾得上细看,只是斜眼瞅了瞅华之白生生的手,指骨纤细,一看就是个没干过粗活的人。 再闻,手帕上有股淡淡的松香味,慎之这才转头看人。 常年弹琵琶的华之面色白润,明眸皓齿,一副儒生模样,浑身书卷气极浓,慎之一看就觉得跟其他牙尖嘴利的宫监不同,兴许值得深交。 啕声哽噎“我叫守善。” 奉命对食 经过暖暖的春风一吹,御花园的花一夜之间开了不少,花香勾馋起人观赏兴致。 冷瑶月给皇后请安,刚坐下不久,宋淑妃便挺着大肚子来了。 “景书来的正巧,本宫刚要同太子妃一起去赏花,你这大着肚子,正好也走动走动。” 宋淑妃黛眉微低,抿唇微微露齿“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 接着温雅走在前头,冷瑶月与宋景书紧随在两侧,闲散慢逛地出了门。 楚辞的目光不经意撞到慎之,他手扶着皇后,谨小慎微,已然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奴才。 对方也看到了她,微微回眸间,暗藏轻蔑之色。 “难得这样的好天气,今年又是瘟疫又是暴雪,这回可算是雨过天晴了。” 温雅一声感叹,无端端又提起了话头,宋景书含笑眸转“母后说的是,当时宫里瘟疫横行,太子爷秉灯夜烛,日日操劳,好在都过去了。” “淑妃,这个本宫听说了,你还为太子分忧,日夜陪伴,值得嘉奖” “臣妾哪有什么功劳,太子是臣妾的夫君,能为其分忧解难,是臣妾的福分。” 这声夫君喊得响亮扎实,让贵为正宫的冷瑶月有口难辩,正欲呛声,楚辞的手及时伸过来。 摇头暗示,小不忍则乱大谋,阻拦冷瑶月逞口舌之快。 明知宋淑妃是故意,又何必往陷阱里跳呢。 正闲谈风月时,宫墙另一端忽然传来阵阵疯笑,声音凄厉尖锐,穿梭而来。 只见一个‘活疯子’衣不蔽体地狂奔冲刺,浑身脏乱不堪,黑污赤脚,丝发凌乱,看不清人脸。 慎之拦在温雅身前,斥声大喊“来者何人,胆敢冲撞皇后娘娘。” 可那人似乎已经癫狂,听到慎之的怒斥,不仅没有停脚,反而变本加厉地提速狂奔。 养尊处优的娘娘,哪见过这场景,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宋淑妃更是腿软的挪不动脚。 眼看人越来越近,楚辞浅眉微蹙,挡在太子妃面前“娘娘小心” 温雅目瞪口呆,嘴里嚷叫“护驾...护驾..” 话未落音,挡在身前的慎之就被直接扑倒,皇后惊魂后退,直接退到墙角处。 “滚开...滚开...” 慎之奋力撕扯骑在身上的女人,奈何对方如同恶鬼缠身,任他怎么甩打都不肯放手。 楚辞透过散落的发丝仔细看了看疯女人,一时惊然“是安卉。” 此言一出,便听到慎之痛声嘶吼。 安卉阴魂不散,狠狠咬住咬住他的脖子,生生撕咬下一块皮肉,霎时间,吃人的血盆大口血腥味满满,不忍直视,令人作呕的同时又望之彻骨阴寒。 已经忍到极致的慎之抽出随身携带的弯镰,咬牙恨齿,照着女人的后背连捅数十刀。 如飞雪般的鲜血迸溅,星星点点,喷洒在他脸上,血凝点缀狰狞的表情,恐怖惊悚。 明媚的晨光照落在宫墙之中,安卉后背满是赤黑色的血窟窿,恹恹气绝,坠落倒地。 临死前,她一身洗不清的脏污,唯独那双眼睛格外清亮,死不瞑目地瞪着慎之。 “贱货” 慎之捂着脖子踉跄站起,转头笑着寻找皇后娘娘。 空荡的宫墙中,人人惧怕,慎之每迈一步,其他人便退后一步。 “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奴才...” “你别过来...”温雅怒声痛斥,脸色惨白,避之不及,犹如看到厉鬼一般。 慎之望了望自己,赶紧丢了手里的弯镰,找了身上尚且干净的衣料蹭去脸上血腥“娘娘,奴才刚才都是出于护主心切,才会行凶,您可别...” “滚开” 温雅打断他的解释,脚跟发软,两眼混怔圆瞪,不容他近身半步。 安卉身染瘟疫,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慎之被她咬伤,那必然也会感染上。 “娘娘,您听奴才解释啊。” 慎之血染的面容露出讨好的诡色,步步逼近,正当千钧一发之际,姚公公及时带侍卫赶来。 绝处逢生的温雅立即指着慎之,嘶声命令“快,将这个狗奴才拿下。” 姚子升挥了挥拂尘,慎之便被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耷眼瞄了死相凄惨的安卉,弯身将掉落在地的弯镰捡起,眼底不觉浮现出一抹轻笑。 上回到监舍什么都没搜到,这回人倒自己先不打自招了。 “来呀,将拉下去。” “皇后娘娘救奴才,冤枉啊,皇后娘娘,您一定要救奴才...” 宋淑妃因此动了胎气,送回宫里静养,冷瑶月陪着皇后回去,众人皆是惊魂未定,一路上也极少言语。 太子当时在宫外,闻讯后,急忙赶回来问候,裕泰紧跟其后,疾步匆匆。 斜阳晚照,和煦春风宁静怡人。 宫门外,橘红色的晚霞轻轻覆盖,楚辞站在宫墙角,静默无言。 没多久,裕泰从房中退出来,黑色身影移动,片刻不停,朝着楚辞方向走去。 一抬眼,人已经到眼前,楚辞忍声看他,受惊的眼眸折射出万丈柔情,似水般晕开波澜。 眼眸交汇,便是心意想通,一切尽在不言中。 碍于宫人在旁,夕阳之下,墙上投影着裕泰的身姿,只见他抬起手,勾起她搭在小腹上的小指,勾缠住。 “姑娘受惊了。” 柔声千回百转,飘在浮沉中,又传进她的耳畔,有他这一句,楚辞的惊怕就一扫而尽。 她知道这件事跟裕泰有关,不然不会如此凑巧,担忧提醒“你要小心” 说罢,她就要抽回手指,结果反被他一拉,将整个手掌扣住。 捏着柔软的手骨,触感细腻非常,裕泰眼底藏笑,故意不肯放开,存心要看她心急的样子。 低身,温柔喃语“娘子安心” 实在抽不动,她索性就放弃了,顺着手往上看,裕泰正含情脉脉地看他,一颗平静的心,激起千层浪花。 “真不怕人看到?” 裕泰含唇低笑,清如泉水的眼里兴奋依旧,眸光悠长,锁在她身上。 “太子即将登基,应允了我与姑娘对食之事。” 尘埃落定 春风捎着晨光,悄然入室。 随着牢门被打开,一束锋芒刺入瞳仁,庞大的黑影投落在阴冷墙壁上,慎之坐在最角落里,下意识抬手遮挡。 钥匙打开了牢房的门,随着铁链被抽落,慎之才看清来者是谁。 “怎么是你,皇后娘娘呢,我要见皇后娘娘。” 他起身,就被裕泰一脚闷在心口,踹倒在草垛上。 脖子上的伤口未经处理,已经有发炎的趋势,慎之咬牙硬撑,怒瞪着背手而站的人。 “裕泰,我可与你平级,你敢这么对我。” 光照从小窗口透进来,烟雾色身影模糊不清,唯有那薄唇弯笑。 裕泰蹲下身,望着可怜而不自知的人,深表同情“反正你已经感染了瘟疫,横竖都是死,即便出去了,又有何用?” “你少胡说,宫里已经有治病良方,我是不会死的。” 他固执己见,可经过这么一踹,似乎忌惮裕泰不少,气焰比刚才要平息许多。 瞳仁攸攸抖闪,躺在草垛上,不敢与裕泰直视。 牢房中飘出一抹轻笑,语气轻描淡写“你杀害御膳房领事,如今证据确凿,即便医治好了病,却治不好命。” 慎之闻声心虚胆颤,顿时哑声垂头。 “我要见皇后娘娘,我要见皇后...” 他继续嚷叫,空荡的牢房中唯剩下空响,连看守的侍卫都没有,慎之这才察觉不对劲。 “裕泰,你放了我,我会感激你的。小松子他命该如此,谁让他大半夜去给沉清云送什么安神汤,如果他什么都没看见,就不会有事了...” 他战战兢兢,手拉坠着裕泰的衣角,跪在地上连连祈求。 当日他装鬼吓唬沉清云,偏巧不巧小松子奉皇上之命来送汤,亲眼目睹沉清云受惊落水。 之后小松子扭头就跑,完全不容商量,他见人如此决绝武断,只能将人灭口。 空悬的手暗暗捏紧,发出骨节错响,裕泰面色铁青,逆火烧在眼底。 “那你勾结安卉,陷害太子妃呢?” “我没有,我没有...” 慎之一脸真挚的矢口否认,不掺半点虚假“我没想过要伤害太子妃,而是想....” 他忽然停住口,警觉收回手,缩回到墙角。 裕泰细想,一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破土而生,抓过慎之的衣领,深眸鹤唳“你想害楚辞?” 被识破的慎之,索性也不再含糊其辞,直接破罐子破摔。 “是,我就是想害死那个贱人,还有长安,他们都该死,我恨不得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瞪眼咬牙,对两人完全是恨之入骨的态度。 “为什么?” “为什么?”慎之狂笑,神情阴狠毒辣“因为她见死不救,我师父才会死在长安手中,可惜他们命太大,瘟疫都弄不死他们,我连火都放了,还是让他们活了下来。” 他戾气深重,在咆哮之后,又眼泛哀伤,神色悲恸“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平,对他们如此厚爱,却对我师傅如此刻薄。” “你师父,是你自己害死的。” “不,你胡说八道。” 裕泰掸去衣摆上的细尘,忽而清朗的嗓音,无情又凉薄“你不识药性,盲目给八月用了堕胎药,那药性狠辣,致她有了带下之症,气血两亏,补救无门。” “即便你后来日日送参汤固元,也犹如精卫填海,毫无作用。” 他蹲下身,黑瞳汇聚戾光,比叁九寒冬还要阴森,光影锋利,光是对视就让人挫伤百损。 这样的裕泰陌生又恐怖,与长安的阴戾不同,他的狠直接冲入人四肢百骸,如恶灵噬魂,直接吓得慎之忘记了反驳。 裕泰睥睨一笑“所以即便没有长安,八月也活不长久,是你亲手杀了她。” 死亡不过是断息,魂归九泉,于罪孽深重的人来说,甚至是解脱。 诛心,令人内疚自愧,才最是世上最狠的毒药。 这几年,慎之将八月的死亡都化作仇恨,强加在别人身上,用报复来缓解内心的怨恨,以此来得到心理上的安宁。 可现在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凶手,顿时痛心疾首,摇头泪下“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 正当他泪流忏悔,悔不当初时,只觉得脖子上一冷,裕泰已经从背后圈住他的脖子。 那把他趁手的小镰刀,此刻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刃沿割陷入咽喉。 “放...放过...我...” 慎之吓得失语,眼珠子往上翻腾,望着裕泰的下巴,发出最后的求饶。 裕泰气息冷制,眼尾泛起淡淡嫣红,沉声“我平生没有什么后悔的事情,唯一后悔的,便是帮了你。” “不...不..唔~” 说罢,裕泰抬手慢慢捂住他聒噪求饶的嘴巴,力气灌注于手臂,稳稳地把镰刃送进脆弱的喉咙之中。 人感觉致命的切肤之痛后,先是会剧烈挣扎一阵,瞪大双眼呜声,双腿乱蹬。 裕泰死死捆压住他,坚定不移地继续动作,直到锋利刀刃剌开慎之的脖颈,他才丧失抵抗能力,身体整个瘫软下去! 慎之到死都没有闭眼,凸瞪暴愣的瞳孔涣散,四肢扭拧抽绞,黑黢黢的手里抓着几节杂草,比小松子的死相要凄惨很多。 这点让裕泰很满意,他低声告知“忘了跟你说,安卉并没有感染瘟疫,不过只是起了些红疹而已。” 裕泰走出牢房,深青色袖口颜色发黑,沾染了些血腥之气,但面色如旧,波澜不惊。 “告诉姚公公,慎之已经畏罪自杀,烦请他禀报皇上。” 交代之后,他就回去准备换衣裳,可见到房门大敞,脚下踌躇顿愣。 楚辞从里面出来,正与裕泰撞上。 他身上陌生的寒意让她吃惊不已,那直夺人命的感觉,甚至比长安还要恐怖几分,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裕泰,楚辞应该会害怕。 褪去一身杀戮之气,裕泰像野兽一样,收敛起因厮杀而耸立的毛发,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逐渐恢复了平静。 “姑娘”他有意掖藏起衣袖,心虚地经不起窥探便自己露出马脚。 入宫多年,他早已经手染鲜血,旁人害怕他是件好事,但唯恐楚辞也会... 还没想完,楚辞就转身回了内房,裕泰当即心凉如冰,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白软软的手挑起内帘,楚辞看着怔愣不动的他,稳声“你不进来换衣裳?” 这一声让裕泰的心恢复跳动,抬步过去,拥住她。 “娘子” 阉官娶亲 几日后,姚子升突然造访内侍官监舍,身穿着红袍官衣,图样颜色与长安原来的那件分毫不差。 趁着天好,裕泰特意调了休沐与楚辞一起,准备用过早膳后就出宫。 听见有人敲门,就轻手轻脚地起身,昨夜知道今天不必早起,直闹到天亮才罢休。 楚辞睡意朦胧,发出一声腻嘤,裕泰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低头轻啄偷吻一口,才随手抄了官衣,神情微微不悦地出门去。 关上房门,裕泰只简单穿了个外套,边走边系,缓步去开院门。 本来已经等急的姚子升看到裕泰脸黑成这样,无辜地摸了摸鼻子,这人脾气怎么越发大了。 后又见人刚起身的模样,瞬间明了,这也难怪,暖玉温香在怀,换做谁,不留恋呢。 “公公请” 说是请,但声音冷得冻人。 裕泰见他是一个人来的,便知是私事,将人请到院子里,就不管他了。 如此明显的不欢迎,让姚子升一阵无奈,信步进入,只见上房门关着,裕泰坐在院中的桌边,显然是不准备让自己进屋。 姚子升虽然知道自己来的不巧,但没想到裕泰会如此薄待,不让自己进屋不说,连水都不准备一口,就这么把自己晾在院里。 尴尬的轻咳两声“长安离宫后,皇上亲提我为新掌印,这不来向你道谢...” 裕泰眼也不抬,看天色不早,便走进厨房里,将白米清洗入锅,坐到炉子上,开始熬粥。 “今日休沐,就没有备茶,请公公勿怪。”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都没有,赶紧说完了走人。 姚子升与裕泰也是最近才接触,不料人却如此小气,不过就是打扰了他片刻温存,就如此撂脸,不给一点面子。 暗叹一声,只当他是年轻,贪图享乐,也是情理之中就不再跟他计较。 姚子升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热脸犯不着贴冷屁股,正色道“司礼监尚有空缺,内侍官可打算入职?” 说到底,自己有今日的地位,也是裕泰在太子爷面前点提,所以有什么好处,当然是礼尚往来,先想着他。 裕泰打了清水,将几棵小青菜清洗切碎“下官目不识丁,担不起一官半职,多谢公公好意。” 说罢,他熟练的将青菜水甩干,差点浇了姚子升一身,吓得人赶紧闪开,躲避到一旁。 换作别人,可能实在捉摸不透裕泰的心思,但经过这多事,姚子升却十分清楚。 裕泰不愿当官,无非是不想插手祸端,内侍官虽然不是大官,但在后宫里,说出的一句话可比任何人都好使。 他想给那丫头撑起一片天,所以自己就先摘干净事理,不揽别的糟践事,越干净越能让太子信任。 姚子升看人忙活着,脸上逐渐升起笑意,谁能想到,扳倒长安司公的人,会在这里忙前忙后的给个小女子准备早膳。 风花雪月,痴男怨女,竟被一个太监都得了,也算是他有福气。 也罢,姚子升也不强求“那就不打扰内侍官伺候着了。” 此话故意揶揄着裕泰,他倒也不生气,抬头望着离开的背影“一个月后,我与姑娘成亲,公公若是有空,可否来一趟?” “你们…?” 姚子升转身,第一次在阉人脸上看见这般幸福洋溢的笑容。 太监娶亲虽然自古有之,但都是偷摸娶了,无非就是请家里人吃个饭,摆两桌酒席,意思意思就得,从没人敢大张旗鼓的娶亲,一则皇上不许,二则人言可畏。 可看裕泰话里的邀请之意,像是要大摆筵席啊。 裕泰知道人想的什么,拍去手上的水珠,说道“已经得了太子特许,昨日姑娘还说要请一请公公,到时摆宴,请大人务必要来。” “好,既然是楚姑娘有心,那杂家一定去。” 姚子升这会也小气起来,偏说正说,都是一副看在楚辞面上的意思。 可裕泰丝毫不在意,说完之后,既不送也不留,转身就进厨房忙活去了。 一时院中恍惚有乌鸦掠过,留姚子升在院中,莫约有些抹不开脸,尴尬不已。 床上少了个人,她也没心思再睡下去,简单梳洗后就起身找裕泰。 正碰到姚公公气呼呼地走了,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姚公公一大早来干什么?” 裕泰正烧火,看她站在风口上,就直接拉人过来,坐在身边烤火。 “他现在是掌印,来...报喜。” 楚辞没忍住笑出声,洁白的牙齿半露,笑眼动人“你说姚公公是喜鹊,哦,对了,有件事,我正想拜托姚公公。” 言罢,她起身要走,被裕泰给拉住。 “姑娘跟我说也一样。” 虽然仍是内侍官,但她也求不着别人,横竖他交代一声,也是好使的。 楚辞这才坐回,犹豫“我是想让姚公公,把杏枝调回浣衣局去。” 这是推人入火坑的事,她不自觉声音微弱,轻辩“她原本就是那出来的。” 她不过就是为小松子觉得不值得,白白付出真心,竟被人这么欺负着。 裕泰知道她心中多想,揽过人“好。” 灶火灼热,烤得人脸颊红烫,裕泰揽住她软腰,吻住红软香甜的唇。 痴缠绵绵,媚眼情丝,裕泰的亲吻愈发纯熟,扣着她后退的脑袋,长舌霸道侵占。 娇小的骨架被他抱在怀中,难以逃脱,浅尝辄止显然是满足不了他,大手不自觉就揉上乳房,抚摸香软娇躯。 “啊~” 楚辞身子突然腾空,被他拦腰抱起。 欲火烧腾在裕泰眼中,楚辞羞臊轻捶他肩膀,娇声轻嗔“你不烧火了?” “已经好了” 说这话时,裕泰的脚已经踏进院子,脚下片刻未停,直朝余温尚存的床走去。 楚辞面若红霞,垂眸含首,羞赧地躲在他怀中。 芙蓉春帐,情浪翻涌,揉指花欲露,如壑泉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