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不入》 分卷阅读1 作者:巫哲 文案: 第一次见到项西,他疑似碰瓷 第二次见到项西,他正在碰瓷 没过两天他居然碰到自己车跟前儿来了! 缘分就是这么没谱,走哪儿哪儿能碰上他。 医生捡回个小混混。 这是一段由碰瓷开启的收拾与被收拾的正经故事。正经的。真的。 年上。1V1。HE。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博衍,项西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程博衍看了看墙上的钟,五点半。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隔着窗能看到光秃秃的树枝,被老北风吹得就跟要向天再借五百年似的摇晃着。 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看这样子,估计今儿晚上就要下了。 隔壁诊室的刘大夫正半吼着跟一个耳背的病人说话,说了一天话,这会儿再吼一阵儿,嗓子听着都像是要劈了。 程博衍飞快地拿过一片喉糖塞进嘴里,叫进了下一个病人。 一个大妈被扶进来坐下了,一条腿不能着地,哎哟哎哟的,脸上表情挺痛苦。 她坐下之后盯着程博衍看了一会儿,在程博衍开口问她之前抢着说了一句:“隔壁那个年纪大些的大夫有空吗?我能不能让他看。” “他那边也有病人啊,您要挑医生得在预约的时候挑,”程博衍笑了笑,“您是伤着腿了?” “约不上啊,我也不能提前几天就知道自己腿要断啊,”大妈指了指自己腿,“不能换个大夫么,我年纪大了,也断不了几回了,年纪大点儿的大夫经验足点儿不是么?” 程博衍有些无奈:“我先给你看看好么?您别再耽误了病情。” 大妈瞅了瞅程博衍,大概是疼得难受,没再多说什么:“那小伙子你给我好好接上。” “大妈,”程博衍从椅子上起来,蹲到了大妈跟前儿,“是小腿疼?” “是呢,”大妈拧着眉,“你说神不神,我就看个电视,愣是把腿给看折了!这叫什么事儿!” “怎么看的?”程博衍愣了愣,是挺神的,他伸手想轻轻把大妈的裤腿儿推上去看看,但大妈穿得多,没成功。 “我就把腿搭茶几上,看完中央一那个今日说法,我想着睡一会儿就出去买菜吧,家里没菜了,得去买,做好了再伺候这几个吃货……” “大妈,”程博衍不得不打断她的话,“睡一会儿,然后呢?” “然后?没然后啦,我一抬腿,”大妈说着往桌上拍了一巴掌,“咔嚓!腿折了!沾不了地了!等着我姑娘回家就送我过来了,哎疼死我了大夫你快给我接上。” 程博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给陪在一边的大妈女儿说了一下,然后开了单子让先拍个片子。 “大夫,你说我这是怎么了?我天天早锻炼还撞树呢,哐哐的!怎么抬个腿就能折了?你见过我这样的吗?这得是独一份儿了吧?”大妈很不理解自己的情况。 “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您这也不是太少见,”程博衍笑笑,低头飞快地开了单子,“上午有个大姐起床翻个身把大腿给翻折了呢,不过您平时得注意,那个撞树……还哐哐的,就别撞了,拿这个去拍个片子,给您加急了。” 大妈片子出来之前程博衍看完了最后几个病人,时间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他看了看时间,今天说好了去奶奶家吃饭,估计这会儿饭都快做好了。 他只能抽时间飞快地给老妈发了条短信说要晚点儿。 好在这个时间拍片的人不多,大妈加急的片子出来了,程博衍看了看片子,骨折情况不算太严重,做个外固定就可以。 “大夫,”大妈坐在治疗室里看着程博衍,“耽误你下班了吧?” “没事儿,您这儿弄好我就下班了,”程博衍看了看她,“我得给您……” “我知道我知道,你等我脱了,”大妈立马一招手,她女儿过来帮着她把一条裤腿儿给脱了下来,“我要知道看个电视能看骨折了,肯定不穿这条细腿儿裤子。” 大妈话很多,程博衍沉默着给她做固定的时候,她一直在提问:“大夫,多大了?” “快30了。”程博衍回答。 “哟,那不小了,看不出来,看着也就二十八|九。”大妈说。 “……是么。”程博衍笑了笑。 “结婚了没?”大妈又盯着他的脸问。 “没。”程博衍给她把夹板固定上。 “女朋友呢?”大妈很热情地说,“你们这么忙,肯定没功夫谈恋爱吧?” 程博衍怕再说下去大妈该热情地把他婚姻大事给包办了,于是回答:“有女朋友了。” “噢……”大妈有些失望地转着瞅着自己女儿,“那隔壁老陈家那姑娘没戏了,这大夫长得多俊啊。” “人没女朋友也没老陈家姑娘什么戏啊,”她女儿很无奈,“妈您别瞎问了,多不礼貌,人大夫忙着呢您别老打岔。” 好容易把大妈给送走了,程博衍松了口气,换了衣服锁好门,快步走出了医院大门。 往停车场去的时候他给老妈打了电话:“我现在过去了。” “嗯,在门口超市买几瓶油,你奶奶还是总吃大油,说她也没用,你给她直接买了带过来。”老妈在电话里交待。 老妈这个前营养师所到之处都会被清点一遍,奶奶家每次都是重点阵地。 “知道了。”程博衍拉拉衣领,风真大。 北风吹得很急,跟赶着投胎似的从身上刮过去,扫得人脸上生疼。 看样子一会儿要下雪,今天天儿黑得特别早,还没过六点就已经跟皮影戏似的了,这会儿已经完全黑透了。 项西靠在墙边,盯着路上偶尔经过的车,体会着北风灌进衣领把人吹透的感觉,莫名有点儿心里发慌。 还一个月就过年了。 又一年了啊。 “快过年了吧。”一直蹲在他腿边避风的馒头很灵犀地问了一句。 “嗯。”项西应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他嘴上叼着的烟头,早灭了。 项西伸手一弹,烟头从馒头嘴里飞出去老远。 “还多久过年啊?”馒头站了起来,缩着脖子,“咱上哪儿转?” “不知道。”项西拉了拉衣领,转身往背风的方向顺着街走。 “不知道?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年还是不知道上哪儿转啊?”馒头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馒头的腿其实瘸得不厉害,好好走路也就略微有点儿颠而已,但他总愿意努力颠得更波折一些。 这样看起来比较惨,馒头说过,被逮着了事主没准儿一心软就算了。 “都不知道。”项西不是太想说话,一是张嘴就灌风,二是两天没进帐,今儿晚上要还没弄着钱,他就 分卷阅读2 还得在外面晃荡一夜,回去他得让平叔收拾成腊肉。 心情不大明媚。 沿着街走了一段,项西拐了个弯,这片儿他不是太熟,来得少,再往前就不是平叔地盘儿了,上这片儿容易惹麻烦。 不过今天得冒点儿险,这边居民区都旧,很多没物业,有的连围墙都没有,进出方便。 在几栋老旧的居民楼之前转了两圈,都是破电瓶车,没意思。 最后项西在一排杂物间前停下了。 馒头没说话,过去挨着几个门看了看,在其中一扇门前站下,从兜里掏了把钳子出来,两下就把杂物间门上的挂锁给弄开了。 “嘿。”馒头一推开门就挺愉快地低声喊了一嗓子。 里面有辆崭新的,不过锁得结实,只能卸电瓶。 项西往两边看了看,又抬头往身后的楼上瞅了瞅,都关门闭户的,窗口洒出来的灯光看着让项西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真他妈矫情。 馒头卸电瓶的技术不如项西,不过项西今天手有伤,还是因为他伤的,他就得担起这活儿来。 就着远处比蜡烛亮不了多少的路灯,项西看着馒头在杂物房门口忽隐忽现的屁股,丫动作也忒不利索了,屁股都进退好几个回合了,还没弄完。 又等了十来秒,项西待不住了,准备过去换馒头出来。 现在是饭点,北风又刮得跟死了爹似的那么凄惨,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出来,但项西不想冒险,他没吃饭,身上冻透了,总觉得万一让人追着,他会边跑边碎一地渣子。 刚往前走了两步,斜后方楼道里转来了脚步声,听着还挺急,不像正常出门的节奏。 “走!”项西没顾得上多想,过去往里一抓,扯着馒头衣领就往面街那边儿跑。 “抓贼!”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一声暴喝中气十足,“抓贼啊!” 项西不用回头,光凭声音就知道,这人肯定墩实,就自己这样的,扑上去十个也不够人抡一胳膊的。 “追!看打不死他!”另一个声音吼了一声,“昨儿没抓着,今天还敢来!” 操!项西踉跄了一下,居然有俩! “分开?”馒头狂奔中问了一句。 “一会儿的。”项西说,扭头看了一眼,那俩人手上都拿着家伙。 这不是临时碰上了,这是人家在楼上就看着了,拿着东西追下来的。 听这意思,这破地儿昨天就已经有人扫过一次了。 点儿真他妈背啊。 项西听着身后馒头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叹了口气。 这几栋地势比较高,一楼下面是个大平台,要下几级楼梯才能到平地上。 两人转过楼侧之后,项西猛地慢了下来,回手把馒头往平台下面推了一把,压着声音:“你一会儿再走。” 馒头跟个麻袋似的被他一把推了下去。 项西扫了一眼,台子不高,但要是蹲着,也能躲过了,他拔腿继续往前跑。 虽然打架和挨揍都不是项西的长项,但跑步是,身后的追兵挺执着地一直追到了外面的街上,终于放弃了。 项西找了个背风的墙角,靠着喘了半天,这下也不冷了,身上都出毛毛汗了,就是嗓子眼儿又干又涩的。 “我操,东西都没拿着也他妈追得这么狠!”馒头跟他在街口碰了头,“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项西看了他一眼,估计是被推下去的时候蹭到了地,馒头脸上一大片灰,他把手揣进兜里,“走吧。” “上哪儿?”馒头往地上啐了一口,掏了烟盒出来,瞅了瞅,已经空了,他有些不爽地把空烟盒捏扁了一扔,“有烟么?” “没,”项西埋头往前走,“吃点儿东西去。” “吃东西?不再弄一个吗?今儿回么?”馒头拍了拍裤腿儿上的灰,“就这么回去咱俩估计没好日子过,今儿出来的时候我看平叔那脸拉的……哎我说小展你最近怎么这么不起劲,以前也不这样,两天都没开张不像你风格……话都没了。” “抽烟么?”项西从兜里掏出了烟盒递到馒头跟前儿。 “嘿!”馒头拿了两根出来,一根别到耳朵上,一根点了,“你不说没烟么。” “话忒多了,抽根儿烟歇歇舌头吧,”项西说,“我最近改深沉范儿了,你配合一下行么?” 小展是平叔给项西起的小名儿,捡到他的时候。 裹着他的小被子里有张写着应该是他出生日期和姓氏的纸,平叔按着这个姓给他起了个大名儿叫项西。 姓项,在西边儿捡的。 还给他起了个小名儿,说是大展宏图。 项西没上过学,大展宏图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长大点儿以后隔壁假借算命之名坑蒙拐骗玩女人的假瞎子给他解释了这词儿的意思,他才明白了。 乐了一晚上。 大展宏图? 那也该叫大展啊。 再说就他这样的人能展出什么图来,还宏呢。 “你怎么不吃?”馒头一边吃着盖饭一边瞅了瞅项西。 “不想吃。”项西拿筷子在饭里戳了几下,夹了块肉又放下了。 “是刚灌了风又胃疼了吧?”馒头皱皱眉,“要不换个粥吧,喝粥养胃。” “没事儿,吃你的。”项西靠着墙,又不是仙丹,喝一顿就能养上了。 他看着窗外,隔着两层玻璃和上面的哈气,外面本来就昏暗的街景就像鬼片儿一样,只剩了被晕开的光斑和黑影。 “小展,”馒头低头吃了一会儿,放下了筷子,看着项西,“刚才……谢了,你真够意思。” 项西挑着嘴角笑了笑:“别太投入了,我不是为你。” 馒头没出声,拿起筷子继续吃。 “你跑得太慢,我要拖着你,肯定跑不掉。”项西喝了口热茶,胃里感觉像是有人用钝刀在一下下刮着。 “你这人……你要这么说就这么说吧,”馒头嘿嘿笑了两声,“那你怎么不一块儿下来躲着,非得把人引开啊?” “你脑子是不是让滑板鞋摩擦摩擦过,”项西叹了口气,手握成拳顶在胃上,“人一转过来看俩人都没了,下一秒就知道肯定躲台子下边儿呢,就你这样的脑子,二盘能留你到现在也是不易。” 二盘是平叔的拜把兄弟,馒头算是他的人。 馒头一听二盘名字,立马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平叔是老大,二盘很多时候都听平叔的,不过这人狠,手黑,馒头的腿就是二盘踹折的,差点儿没废了,馒头怕二盘。 但是就像馒头提起二盘就肝儿颤一样,项西怕平叔,平叔长着张圆脸,见人就笑,他的狠在里头,项西是跟着他长大的,却也没把他性子摸透。 “小展,”馒头阴着脸沉默地吃完了面前的饭,“我跟你说个 分卷阅读3 事儿。” “别跟我说,”项西站起来拿上外套转身就要走,“我不想听。” 馒头这表情项西没见过,他知道馒头肯定有挺大的事儿要说,但他不想知道,馒头的大事儿,只可能跟二盘平叔有关,他要知道了,只会让自己惹上麻烦。 “我快憋死了,”馒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就想跟人说说。” “你现在跟我说了,”项西盯着他的脸,“我回去就会告诉二盘。” “我要走了,”馒头咬咬牙,把话说了出来,然后松了手,往椅子上一靠,“去跟二盘说吧。” 说了别说还是说了,按项西的脾气下一秒就能上来把他从平板揍成翻盖的。 不过项西没动,还是瞪着他,过了几秒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操|你亲妈。” 馒头跟项西不一样,项西几个月被平叔捡回来就一直跟着混到现在,馒头七八岁的时候才被二盘带回来的。 二盘去南方“出差”时碰上的,刚来的时候项西都听不懂馒头说的话。 不是拐卖,馒头坚称自己是离家出走,曾经坚定地表示过再也不想回家。 “你是活腻味了吧?”项西坐回了椅子上。 “我受不了了,”馒头咬咬嘴唇,有些激动地撸起袖子,又把裤腿儿捞起来,在自己胳膊腿儿上一通啪啪地拍,“有多少伤?别说你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再呆下去也他妈得死!” 项西眯缝了一下眼睛没说话,谁身上伤都不少,馒头这么多年都没说走,这会儿也不可能是因为这个要走。 “我要回南方,”馒头倒了杯茶喝了两口,“我要回家。” 项西挑了挑眉毛,馒头这句话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很吃惊,挑起的眉毛差点儿忘了放回原处。 “我知道你不信,要换了我也不信,我敢自己跑,二盘找到我我就死,而且我也没钱跑……”馒头声音很低,说到这里的时候抬眼看着项西,眼睛亮晶晶的,“但是现在我有钱了。” 项西没有说话。 “二盘有三万块放在屋里,我……知道在哪儿。”馒头说。 项西像是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过外套转身就走了出去。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项西打算往前去坐地铁。 缩着脖子走了一段,前面的超市里走出来一个人,项西看了一眼,迅速回过头,馒头正在他身后几米的地方一瘸一拐地跟着。 超市里出来的这人一手提着两个袋子,一手拿着电话正打着。 没有拿包,裤子修身,能看出兜里没东西,钱包在外套内兜里,而因为刚从暖气十足的超市里出来,外套拉链没有拉。 项西冲馒头吹了声口哨。 馒头往前看了一眼,立马明白了,瘸着颠了过来,嘴里喊着:“哎你个傻逼等等我啊!走那么快!” “傻逼你大爷……”项西说了一句,往那个男人身边快步走过去。 “别跑啊,”馒头跑了过来,跌跌撞撞地往他身上一扑,“喝酒去!” 项西顺着这个劲儿踉跄着往那男人身上撞过去。 “买了,就在街口超市买的,”程博衍拿着手机跟老妈说,“我一会儿……” 话没说完,就感觉前面有人撞了过来,抬眼还没看清,就被人当胸撞了个结实,他皱了皱眉:“哎!” “让你别他妈瞎扑!”撞到他的那个人冲另一个喊了一嗓子,又转过头冲他弯了弯,“对不起啊大哥,不好意思。” “怎么了?”手机里传出老妈的声音。 “没,”程博衍让过那两个人,继续往前走,“让人撞了一下,我一会儿……等等,妈我一会儿打给你。” 程博衍挂了电话,往外套内兜里摸了一把。 果然空了。 他回过头,之前撞到他的那俩人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瘸子也能跑这么快真是个奇迹。 在原地站了几秒钟之后,程博衍拎着东西继续往前走,打了几个电话把银|行卡先都电话挂失了,老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怎么了?” “这就进去了,刚……被偷了。”程博衍叹了口气。 “被偷了?”老妈有些吃惊。 “嗯,就刚才。”程博衍又回了一次头,没人。 “身份证又放钱包里了吧?”老妈叹了口气,“说多少次了不要把身份证放钱包。” “我错了,”程博衍笑了笑,“今天要用,顺手就放了。” “算了,先过来吧,”老妈没有再多说,“你奶奶都等急了。” “嗯。”程博衍挂掉电话,把外套拉链拉上了。 项西打开钱包,抽出钱来数了数,四千多。 “靠,捡条大鱼。”馒头在一边吸了吸鼻子。 项西把钱都拍在了馒头手上:“都你的。” “小展……”馒头愣了愣,没接钱。 项西把钱塞进了他口袋里,转身往前走:“那事儿别再跟我说,你爱怎么怎么,不要跟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馒头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哽咽。 “谁跟你是朋友了?”项西拧着眉回头瞅他,“别傻逼行么?” 沉默地继续往前走,项西把钱包里剩下的东西清了清,几张银|行卡,没什么用,还有张身份证,项西抽出来看了看,程敷衍。 什么破名字。 难得看到身份证上的照片能算得上帅哥的人,项西啧了一声,转过街角的邮局时,把身份证扔进了邮筒里,再把钱包里的卡都扔进垃圾箱。 钱包一捏就是上好的皮子,而且很新,留着了。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了,程敷衍? 还是程博衍啊? 项西没上过学,字儿都是在牌桌和假瞎子的黄色读物上学的,简单的字儿他能记得笔划,复杂的字儿他就只记个形了。 到底是敷衍还是博衍啊? 他转身走回邮筒旁边,扒着邮筒口往里瞅,还伸手往里掏了掏。 “干嘛呢你?”馒头在一边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操,”项西绕着邮箱转了两圈,踢了一脚,“算了,走。” 程博衍。 谁会给孩子起个名儿叫敷衍啊,也太能敷衍了。 因为有了进账,俩人是打车回的。 “赵家窑。”项西在后座上报了地址。 司机回头看了他俩好几眼,然后补了一句:“只到路口哦。” “知道。”项西有些不耐烦地说。 赵家窑是城中村,地盘挺大,藏污纳垢能力出众,米.需米小說論壇是市里最乱的地方,每天各路混混都很敬业地上演着“看老子打不死你”的戏码。 基本每次打车回去,司机都会补上这一句,只到路口。 路口戳着个白色的路牌,上面是街名,下面还有 分卷阅读4 个小蓝牌子,写着三个字,严管街。 车就停在这牌子跟前儿,项西开了车门跳下车。 牌子是什么时候立的,他不知道,不过这牌子除了向众人传达这里很危险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而且何止这一条街,这应该改名儿叫严管区。 馒头给了车钱,摸摸兜,似乎还想跟项西商量一下兜里那四千多的划分,项西没理他,甩下一句“别动二盘的钱”就转身往里走了。 赵家窑这一片几乎没有路灯,纵横交错得都快能把满月切成碎渣的各种电线似乎只是摆设,只靠两边看上去绵延不绝的违建里透出的灯光照明,看不清那些街边墙角影影绰绰的人,偶尔能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叫骂声和冷不丁就一嗓子拔高了八度的哭喊。 就这氛围,甭说走进来了,就光在路口那儿看一眼,都能吓着不少人。 平叔在这片的中心地带有两栋自建的二层小楼,赵家窑大洼里17号,还有些铺面和出租房,都是违建。 项西呆了十来年的“家”。 窄小的街道一拐进去就有种越走地势越低的感觉,拉着人一直往下,有些透不上气来。 离17号还有十来米时,旁边二楼平台上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吼声:“去你妈的!” 没等项西抬头,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二楼平台飞了出来,重重摔在了项西和馒头跟前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一! ☆、第2章 摔在项西和馒头眼前的空中飞人是李慧,二盘媳妇儿的闺女。 李慧她妈是带着李慧过来跟二盘同居的,她说这是二盘的孩子,不过二盘不认。 十四岁的小姑娘,瘦得跟小猴儿似的,项西一直觉得风大点儿的时候她蹦一下就能吹出二里地去。 这些老房子层高都低,李慧这一摔应该是没摔得太厉害,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挣扎着站了起来。 馒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犹豫了两秒钟,伸手扶了一把,李慧有些紧张地往楼上看了看,推开了馒头,低头站到了墙根儿下。 “哎哟,”二楼平台上传来了二盘的声音,“馒头又怜香惜玉了啊。” “哥,”馒头像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笑了笑,瘸着跑进了屋里,“哥我这儿有……” 项西看了李慧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准备回17号。 “小展,”李慧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声音沙哑,低得几乎听不见,“救救我。” 项西脚步没有停顿地进了17号,反手关上了门。 屋里人挺多,平叔的爱好就是喝茶打牌,这会儿正跟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喝茶,项西都认识。平叔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犯罪团伙”,要有的话,这几个都得算是团伙里的主力。 “回啦。”看到他,平叔捏着杯子说了一句,喝茶的动作很慢,一脸享受。 “嗯。”项西低下头,在茶几边站下了。 “真是长大了啊,”平叔放下杯子发出长长一声叹息,“现在空着手也敢往回跑了。” 项西没说话。 “这个年是过不去了啊。”平叔又喝了口茶,往沙发上一靠。 屋里的人都没说话,冷眼看着,项西也沉默着,平叔说话一向这样,不像二盘当个小老大当得跟免费打手似的。 平叔说话永远慢条斯理和气生财,但项西知道,再不拿钱回来,自己会被收拾得很惨。 “吃饭了没?”平叔问。 “随便吃了点儿,”项西往一楼通后院的走廊那边看了一眼,“今天胃疼。” “又胃疼,你这胃怎么回事儿,”平叔皱皱眉,“厨房里还有点儿热汤,你去喝点儿。” “哦。”项西进了厨房,喝了一碗汤。 其实他现在没什么胃口,但这汤必须喝,平叔让喝他就得喝。 喝完汤,他顺着走廊到了后院,吹了声口哨。 所谓的后院并不是个院子,只是一排自建楼各自开的一溜后门,离墙一米距离的一条通道,很长,黑,脏。 口哨声吹过之后,他听到了二盘的咒骂声,骂的是馒头。 他又吹了声口哨,这口哨是在叫狗。 项西养了条狗,确切说不是他养的,这狗不知道谁家的,入秋的时候跑进了大洼里,在垃圾筒里翻吃的。 项西看着可怜,就喂了点儿东西,打那天起狗就一直在这片转,项西没给它起名字,只是一吹口哨,狗就会跑过来。 今天三声口哨吹完,没看到狗欢蹦着的身影。 他转回了屋里,走到平叔身边:“叔,狗呢?” 平叔拿着茶壶看了他一眼,屋外传来一声惨叫,馒头被二盘打到门外。 “狗呢?”项西从平叔的眼神里能看出些什么来,但不敢确定,只是执着地又问了一遍,“就那只黄狗,狗呢?” 屋里有人冷笑了一声,声音里透着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平叔还是没说话,头偏了偏,似乎是在听二盘揍馒头的动静。 项西没再问,转身出了门,两步拦在了正要往馒子肚子上踹过去的二盘面前。 “滚开!”二盘瞪着他。 “我的狗呢?”项西看着他,问了一句。 “谁他妈知道什么狗不狗的,滚!”二盘胳膊一抡,把项西推开了。 “小展……”馒头在身后半蹲半坐地叫了他一声。 “我问你,”项西踉跄了两步,没理馒头,又飞快地拦在了二盘面前,几乎跟他脸对脸,“狗呢?” “你他妈有病啊!”二盘吼了一声,抬手一拳往项西脸上抡了过来。 项西晃了一下躲开了,在二盘的架式还没收全的时候他扑过去又狠狠推了二盘一把,也吼了一声:“我的狗呢!” “操|你妈的,”二盘大概是被他这份莫名其妙的执着感动了,一把拽着他胳膊往墙上一抡,“狗你妈逼,老子吃了!” 项西愣住了,肩膀狠狠地撞在墙上带来的疼痛都没顾得上认真体会。 “你说什么?”他猛地转过头瞪着二盘。 “我说你那条破狗老子吃了!炖了一锅!”二盘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往馒头跟前儿走过去,“都他妈吃闲饭的,养着有他妈什么用!” 二盘抬腿往正往后躲的馒头身上踹过去的时候,项西吼了一声,扑到了他身后,对着他脖子后边儿一胳膊肘砸了上去:“谁他妈让你吃我的狗了!” 项西知道自己这一扑比拿鸡蛋往石头上磕还任性,二盘跟座塔似的,每次往他身边一站,他都觉得滚滚沙石遮天蔽日。 不过他还是扑上去了,然后在下一秒被二盘抓着胳膊从肩头飞出扔在了地上。 他被摔得有点儿晕,今天就没怎么吃东西,再被这一摔,眼睛都花了,看着馒头的腿都一边儿长了… 分卷阅读5 … 二盘这一摔没解气,过来又往他腿上一脚跺了上去。 项西张了张嘴,没能喊出声。 太疼了,这一瞬间传来的疼痛让他只剩下了倒在地上喘的力气。 二盘还想再来两下,馒头抱住了他的腿,沉默地咬着牙没松劲。 “操!”二盘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正要再骂的时候,平叔从17号里走了出来,他看了平叔一眼,停了手。 “烦不烦?”平叔手里端着茶壶,声调不高地说着,“这条街你家的啊?也不嫌丢人,打自己家孩子打这么狠,出息!” 这话说完,平叔冲馒头抬了抬下巴:“扶他进去。” 馒头赶紧过去想把项西拉起来,项西脚刚一用力就皱着眉一屁股坐回了地上,馒头伸手想摸摸他的腿,被他挡开了:“别碰,疼。” “断了?”馒头声音有点儿哆嗦,大概想起了当年自己被踹坏的腿。 “不知道。”项西咬牙攀着馒头的肩站了起来,腿在短短这点时间里已经感觉到了肿胀,没骨折才见鬼了。 馒头馋着他往屋里走,经过平叔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平叔,这得去……医院看看。” “折了?”平叔看了项西一眼。 “大概吧。”项西说。 “是么,”平叔笑了笑,“正好,过年了呢,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吧。” 项西没再说话,他知道平叔的意思,明面儿上帮他,其实二盘揍他,平叔挺愉快的,现在骨折了也正好。 算惩罚吧,自己最近大概让平叔气儿不太顺。 入冬之后骨科的病人多了不少,大多是各种骨折,踩了冰滑倒折了腿的,踩了冰滑倒用手撑地折了手腕的……住院部和门诊都忙,程博衍今天在门诊忙着一直没停,急诊还送了好几个摔伤的过来。 又没能按时下班,给来复诊的最后一个病人检查完,他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琢磨着晚饭去吃点儿什么好,不过脑子里立马回荡起了老妈的声音。 晚饭怎么吃才健康……老妈营养课堂开讲了…… 急诊那边有人在喊,声音挺大,程博衍停下脚步往那边看了一眼。 急诊里有这种声音不奇怪,不过他还是转身走了过去,上周急诊来了个喝多了脸着地顺着台阶一路扬长而去摔得一脸血的哥们儿,非抓着医生要给盖个戳,扬着手就往人脸上拍,说是盖完凭戳去月球单程游。 喊的动静跟这会儿的差不多。 走过去之后程博衍看出来不是喝多了的,急诊门口的椅子上低头坐着个人,三个人围在他身边嚷嚷着。 “是你要来医院的吧,我们跟你来了,”一个一脸匪气的年轻人指着一个男人喊着,“现在医生说了是骨折,你还有什么说的!赶紧的!拿钱!” “我说了不给钱吗!”男人也吼着,“骨折是骨折了,我知道折成什么样了啊,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吗!” “你车开那么快,那儿限速20你知道么,你这一脚油踩下去要没60月亮都吓掉下来了!”另一个看着没多大年纪的男孩儿在一边说。 “大夫!”这男孩儿说完又往急诊室门那边走了两步,“大夫您过来再看看,这腿折到多少钱的了?” 瘸腿?程博衍盯他腿看了几眼。 这会儿急诊人不少,三个大夫都没闲着,有一个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瞅着了程博衍,说了一句:“小程你有空没……” “我看看。”程博衍说着走到了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跟前儿。 “你是大夫?”那个男人盯着他。 “嗯,骨科,”程博衍点点头,“急诊大夫都忙着,我给看看,你们别着急。” “骨科?那正好!”男人指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又看了看手表,有些着急地说,“您给看看,严重吗?是骨折吗?” “撞哪儿了?”程博衍蹲在这人跟前儿问。 坐在椅子上的人一直低着头,程博衍问了话,他才终于抬起了头。 说实话急诊经常有碰瓷的过来,有真骨折的,也有三周以上的陈旧性骨折的,还有听说要拍片就溜了的,阵式跟眼前这出都差不多。 程博衍心里暂时给这帮人定了个性,特别是被撞这位,程博衍过来第一眼看到他莫西干的脑袋时就没什么好感,再加上打着铜扣的皮靴和那条也不知道是七分还是九分的裤子……大冷天儿的。 这人抬头了之后程博衍看清了他的脸,右眼角下边儿贴着片小号的卡通创可贴,看着比瘸腿那位年纪还要小些,挺清秀,眼神里是跟他这身造型都不相符的迷茫,透着天真和无辜。 “左小腿。”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腿,声音很平静,跟他一直嚷嚷着让人脑浆都快熬出泡了的朋友形成鲜明对比。 “我先看看,”程博衍示意他把裤腿掀上去,“疼么?” “还骨科大夫呢,”这人一边拉着裤腿一边不急不慢地说,“你们骨科碰到过被撞成这样了都不疼的神人么?” 说话还挺冲,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小腿已经肿起来了,看着倒是新伤,而且伤得不轻,没准儿得住院,程博衍伸手想按压确定一下,刚碰到腿上的皮肤,这人拍开了他的手。 “哥,”他皱着眉,“很疼。” 程博衍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站了起来:“叫什么名字?得拍个片。” “展宏图,”这人回答,说到自己名字时他笑了笑,“大展宏图的展宏图。” 一听说是骨折了,还不轻,旁边的几个人都喊上了,围着那个男人再次开始嚷嚷,男人看了看表,问程博衍:“大夫,这还要多久能完?” “一个多小时吧,要看骨折的程度。”程博衍拿出手机,准备给放射科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马上做。 旁边几个嚷得实在让人心烦,他走到了旁边的楼道里打电话。 跟放射科联系完了,回到急诊门口的时候,程博衍发现四周已经安静了不少,那个男人似乎已经离开了,椅子那儿只剩下了那三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手上拿着一叠钱。 给钱了? “去交一下费,二楼拍个片,电梯在那边,”程博衍也没多问,交待了一下,“检查完了会有值班医生给你处理。” “谢谢程大夫。”叫展宏图的那个男孩儿看着他说了一句。 “嗯?”程博衍愣了愣。 “刚急诊的大夫不是叫你小程么?” “哦,是,”程博衍说,“不客气。” 回到家程博衍倒是挺饿的,但不太想吃饭,一想到要吃自己做的饭就有点儿悲愤交加,食欲全无。 他换了衣服往沙发上一靠闭上了眼睛,琢磨着要不要叫个外卖。 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对面楼挂在阳台的两对虎皮鹦鹉半疯狂式的 分卷阅读6 叫声。 “哎……”他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 楼距太近,听着跟菜市场声嘶力竭吵架似的声音让程博衍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皱着眉定了定神,又闭上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几个来回,这才把想拉开窗用弹弓把对面那笼鸟打掉的冲动压了下去。 这两对鹦鹉是上月被拎回来的,因为是都蓝色的,比起平时看到的黄的绿的显得好看,程博衍还挺有兴趣地在窗口看了一会儿,默默地给它们起了名字,大蓝二蓝三蓝和四蓝。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现在只想叫它们大泼二泼三泼和四泼。 最后他进屋打开了跑步机,把耳机扣在脑袋上,调大了音乐声,开始跑步。 算了,不吃了。 “回吧?”馒头架着项西,站在街边来回看着,想找个三蹦子。 “嗯。”项西皱着眉应了一声。 “今儿都碰好几个了,刚这个算是大出血了,要不你就治了吧,”馒头低头看了看他的腿,“别拖时间长了跟我似的……” “滚煤堆了吧你。”项西瞅着他。 “啊?”馒头愣了愣。 “这么乌鸦嘴,”项西原地蹦了蹦,“今儿晚上运气不错,明儿再来一轮,要不平叔不能放过我。” 馒头没说话,过了很长时间才叹了口气。 碰瓷这活儿项西没干过,馒头以前倒是干得挺欢,他一个残疾人,倒地上一倒,蹬着瘸腿一喊,倒霉催的事主多半都掏钱买个消停了。 项西一直看不上这种事儿,这回也就是让平叔逼得没招了,要不他也不会跟平时看着就不爽的那俩“合作伙伴”这么折腾两天,得消消平叔的气儿,不然他这个年过不去。 “哎,刚我还怕那大夫说什么呢,咱这伤的伤残的残,让人发现了跑都跑不利索。”馒头说。 “怕屁。”项西拉拉衣领,程博衍啊。 馒头扭头看到了对街有辆三蹦子从胡同里钻了出来,立马蹦着吼了一嗓子:“哎!哥们儿!过来!” 三蹦子缓了缓,接着就加速窜着跑了。 “我操!什么服务态度啊!”馒头很不爽。 “你很着急么?”项西看着他,靠在一边的树上问了一句。 “你不回啊?齁冷的,我刚说跟他俩打一个车,你又不愿意。”馒头叹了口气。 “你急着回去干嘛啊?”项西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有细小的雪花飘下来了,“这破日子你还过得挺着急,往前赶,前面有什么呢?” “啊?”馒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前面二盘等着你呢。”项西笑了起来。 “靠!”馒头很不爽地喊了一嗓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 ☆、 第3章 自从有了一二三四泼,程博衍的闹钟就退休了。 早上在泼泼们撕心裂肺的叫早声中睁开眼睛,他伸了个懒腰,下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来,用手指比了个手|枪,对着对面阳台嘭嘭嘭嘭开了四枪,然后转身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老妈的电话打了过来,程博衍接了电话,按下免提。 “起了吗?”老妈问。 “嗯,刷牙呢。”程博衍含着一口牙膏沫子说。 “开窗通通风,捂了一夜了,”老妈指点他,“今天空气指数是优。” “哦。”程博衍看了看外面,天有些阴,雪还下着,齁冷的,但他还是按老妈的指示打开了窗。 这边的窗跟卧室窗平行,一打开,一二三四泼的叫声瞬间大了起来。 “你打豆浆吗?”老妈愣了愣,“这个豆浆机质量不行吧,怎么出这种声音,当心爆炸。” “我还没买豆浆机,”程博衍吐掉牙膏沫,“这是对楼的鹦鹉。” “太闹了……”老妈感叹了一句,接着提高了声音,“不是让你买豆浆机吗?说了都一个月了也没买?营养要均衡全面,早餐这么重要……” “我今天下班就去买,”程博衍赶紧说,“下班就买,保证。” “你要忙的话,我就买一个拿过去算了,昨天你大姨给拿了些鲜的铁皮石斛,正好一块儿拿过去给你。”老妈说。 “我要那个干嘛?”程博衍叹了口气。 “增强免疫力,你这整天工作忙着,生活没个规律,晚睡早起的,这个每天吃点儿对身体好……” “知道了,”程博衍打断老妈的话,家里有个营养师的感觉挺不好形容的,“我今天下了班过去拿吧,你别跑了。” “是怕我过去看到你过得乱七八糟吧。”老妈笑了笑。 其实程博衍觉得自己现在这情况,已经算是单身男人当中相当少见的了。 拜老妈所赐的各种强迫症让他的房间干净整洁,纤尘不染,进门消毒液擦手,出门的衣服单独放在一个柜子里,吃饭不到万不得已不叫外卖,一般情况下都吃按老妈的各种营养菜谱用自己堪比毒师的手艺做出来的恐怖食物…… 程博衍吃完早餐出了门,早餐是各种豆子和薏米煮的一锅杂豆粥,营养是很好,味道就……用他的手艺煮出来的味儿实在有些回味悠长了。 程博衍今天上午在住院部,下午出门诊,时间安排挺紧张。 路过厕所的时候,碰上了放射科的李大夫,打了个招呼他就被李大夫叫住了:“小程,昨天不说有骨折的病人过来拍片子么?怎么没来啊?” “嗯?”程博衍愣了,“没来?伤得挺重的,我还估计要住院呢。” “是啊,没来,后来过来的三个都不是骨折的。”李大夫说。 还真是碰瓷的? 程博衍突然有些郁闷,现在碰瓷的真是一个比一个敬业,伤了就赶紧趁热上街找苦主去,来医院之前不定讹了几个了,最后还能做到过医院而不入,不,过医院而不治…… 他想起了那个展宏图迷茫而单纯的眼神,还有那声透着乖巧的“哥”,演技不错啊! 还展宏图呢,大展碰瓷之宏图吧! 郁闷是挺郁闷,不过换了衣服去查房的时候,程博衍还是忍不住琢磨了一下这事儿,确切说是展宏图的那个伤。 碰瓷这职业不知道一次工作时间长度是多少天,这种单纯腓骨骨折,恢复起来不难,但总这么拎着条腿在街上又是蹦又是跳的还要撞车,时间长了骨头移位严重,就不好说了。 “程大夫早啊。”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 程博衍转过头,看到病房里一个小姑娘正靠在床头跟他打招呼,这小姑娘17岁,住进来一星期了。 “早啊,”他笑了笑,走了进去:“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是疼,”小姑娘皱皱眉,指着自己大腿,“就靠近膝盖那边,是骨癌吗?” “这个得明天做了活检才能最后确定,”程博衍看着她, 分卷阅读7 “好好休息,你妈妈几点过来?” “已经过来了,去给我买杂志了,”小姑娘笑着说,又垂下眼皮,“程大夫。” “嗯?”程博衍看了看她床头放着的一个龙猫。 “就是骨癌吧,”小姑娘抬起头,拿着手机晃了晃,“我查了,很像啊。” 程博衍心里抽了一下,弯下腰拿过她的手机放到旁边床头柜上,笑着说:“自己能查明白要医生干嘛,好好休息,今天梁主任会来跟你谈话,他很有经验,放心。” 小姑娘笑着点点头,没再说话。 患者首先考虑左股骨下端骨肉瘤,完善各项术前检查及准备,限期行左股骨下段肿瘤切开活检术以明确诊断。 这是小姑娘的主治医生写在查房记录上的内容。 骨肉瘤,这是让程博衍此生中第一次对恶性肿瘤有了认识的名称,也是记忆最深刻的。 每次看到这三个字,他心里就会一阵难受。 跟着主任查房一圈,汇报,写病历,跟几个病人谈过话之后,基本已经到了中午,程博衍感觉小腿有些发涨,坐在椅子上抬着腿活动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他还吃的挺多的,他感觉自己每天吃得最愉快的就是医院食堂的饭,跟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一比,简直是盛宴。 中午随便休息了二十分钟,就又开始忙了,一直到下班前,程博衍才抽空拿过手机看了看两个小时前收到的短信。 这周末留出时间等召唤。 手机上是同学聚会的消息,高中时的小圈子,七八个人,一年一次,每年都很准时。 反正这阵儿就开始提前约了,接下去基本就是各种聚会,亲戚朋友同学,外地的要回来了,本地的要回老家了。 吃吃吃,喝喝喝。 胖胖胖。 他飞快地想要回复一下,但晕头涨脑地点了删除,再想回一条的时候,下一个病人走进了诊室。 “大夫,”一个大叔进来,扶着腰坐下,把一张片子和病历放到他桌上,“之前我来过,这个片子你给看看?” “我看看。”程博衍从旁边拿了个小腰枕放在了大叔背后。 “我就昨天端盆儿水打个喷嚏,一抻,就疼得不行,腿都疼了,动不了。”大叔又把病情说了一遍。 “您看,您这三四五节都是突出的,腰椎间盘膨出,您这腿疼应该是压迫到神经了……”程博衍给大叔解释着。 “那这怎么办?该怎么治啊?”大叔皱着眉问,“要手术吗?” “您这个情况没有手术指征……”程博衍摇摇头,“您得去我们理疗科做治疗。” “不手术啊?”大叔似乎有些失望。 “怎么您还想手术啊?”程博衍笑了。 “手个术他们都得围着伺候我,”大叔啧了一声,“我享受一下啊。” “就为这个啊,”程博衍一边往病历上写着,一边说,“您做理疗也一样,告诉他们,大夫说了,车接车送,什么活儿也不干,全得好吃好喝伺候着。” “行!我就这么说!”大叔一拍腿。 “您这动作别再这么猛了,您得拿着范儿,慢慢来。”程博衍说。 大叔离开之后,程博衍看了看时间,站起来活动了几下之后又往诊室外面看了看,已经没有病人了。 下班。 他换好衣服,灌了一大杯凉水,走出了诊室。 一出医院大门没走几步,天上就飘下了雪花,程博衍拉拉围巾,小跑着进了停车场。 车上广播很悲痛地告诉他,回家的路堵了快一公里了。 他盘算了一会儿,拐上了另一条路,往奶奶家那边儿绕路回去,没那么堵。 一路他都听着广播,心里琢磨着晚上该吃点儿什么。 今天有点儿累,实在不想回去做了。 牛肉面?叉烧饭?杂豆粥?不行,早上刚吃过杂豆粥……单人麻辣小火锅?酸辣粉?杂豆粥?怎么又杂豆粥了,那么难吃……炸酱面?烩饼?杂豆……粥?杂豆粥?杂豆粥?杂豆粥?杂…… “嘿!”程博衍烦躁地拍了一巴掌方向盘,这东西就跟脑内单曲循环似的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满脑子都是杂豆粥。 前面有车堵着了,他等着的时候拿过手机,拨了奶奶家的号码:“奶奶,吃了吗?” “吃了,”奶奶嗓门儿很大地喊,“你下班啦?是不是没地儿吃呢?过来奶奶给你做!” “我差不多半小时能到吧。”程博衍笑了笑,又看了看,前面不像是正常堵车,挤着一堆人。 挂了电话,他下车往前往走了两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一辆红色的车停在右边车道上,再往前点儿就是斑马线,一帮人就站斑马线上喊着。 被堵着的车开始扎堆儿,有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按着喇叭。 撞人了? 还是……大概受了之前展宏图的刺激,程博衍第一反应就是,撞人了?碰瓷? 他不爱凑热闹,也不爱管闲事,不过正想转身回车上时,一张挺抢眼的脸进入了他的视野里。 莫西干脑袋,眼角下的创可贴。 展宏图?! 程博衍犹豫了两秒钟,往那边走了过去。 跟那天在医院时的平静乖巧不同,眼前的展宏图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里透着匪气,再加上旁边几个帮腔的,看着就不太好惹。 司机是个女的,二十来岁,被围在中间看上去烦躁不安。 加上后面的车催成一片,程博衍还没走到旁边,她从包里抓出了一把钱往那几个人面前一扔,吼着:“拿去吧!让开!让开!” 程博衍愣了愣,又一个又惊又吓被缠得不行最后拿钱买消停的。 他停了脚步,回到车旁边拉开了车门,这姑娘要是他认识的,他可能会给她上一节课,关于碰瓷与纵容碰瓷会带来的各种不良后果。 闲的。 项西没看到人群外面的程博衍,拿了钱之后他们得迅速撤离,以防苦主反应过来了报警。 他把胳膊搭在馒头肩上,蹦到了旁边的小胡同,馒头从胡同口推出辆电瓶车,他坐上去拍拍馒头:“驾。” “去哪儿?”馒头把车开了出去,“去医院吧?平叔不说让你今天去医院么?” “网吧。”项西说。 “什么?”馒头偏过头,“你有病吧!” “一直都有病,又不是今天才突然犯病,”项西按了按眼角的创可贴,“走。” “小展,”馒头没再跟他坚持说去医院,缩了缩脖子,往网吧开过去了,“你是我见过的,过一天算一天的最佳范本,而且还不肯好好过。” “你见过几个人,就窝大洼里那一条街上,加上死人一共见过几个人……”项西说,“都活得比狗都不如,还好好过呢。” 馒头张了张嘴,灌了一 分卷阅读8 嘴风,没再说话。 在网吧泡到半夜,项西站起来蹦着要走,腿不舒服,玩都玩得不痛快。 俩人顶着半夜的老北风回了大洼里,街口有个大坑,必须下车走过去,这坑得有两三年了,也没人管,项西每回经过都得研究一下,宽了多少,深了多少,见证这个坑的成长。 今天他照例看了看,没多大变化,正想往里走,墙边突然有团黑影动了动。 项西被吓了一条,没等喊出声来,受伤的腿被一把抱住了。 “我操!”他吼了一声,想把腿抽出来,但那人抱得紧,他腿又疼得使不上劲,“吃错药了吧!” 那人从黑暗中露出脸来之后,项西才看清了这就是旁边那家的租客,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吃喝嫖赌毒全上,最近因为身体垮了,吃喝嫖赌都没体力干了,但还执着的坚持不懈地吸着。 馒头扔了车打算过来帮忙的时候,项西往这人脸上甩了一巴掌,他松了手,扑倒在了雪地上。 “真他妈倒霉!”项西骂了一句。 “这一夜躺这儿得冻死吧。”馒头说。 “死死呗,”项西皱着眉,“你觉得他平时那样是活的么。”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项西听到窗户外有人聊天儿,那人真死了。 至于是冷死的毒死的还是……被自己一巴掌甩死的,就不知道了,也没人关心,这个话题最多聊到中午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项西洗漱的时候很认真地洗了自己的手。 穿上外套的时候,平叔端着茶壶问了一句:“去哪儿?” “医院。”项西说。 “昨天没去?”平叔盯着他,“骨头接不上别人该说我不疼你了。” “要接不上昨儿去了也接不上。”项西拉开门。 二盘站在门外正要进来,看到他冷笑了一声:“接不上就接不上,跟你馒头哥做个伴儿。” 项西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甩上门走人之前,他听到二盘进屋跟平叔挺大声地说:“这种浑身倒刺的玩意儿留着干嘛!早晚出事儿!” 项西往地上啐了一口,他不怕二盘,他被平叔捡回来的时候,二盘还不知道跟哪儿坑蒙拐骗地混着呢。 略微还让他有那么一点儿在意的是平叔在二盘这句话之后的沉默。 平叔会沉默的唯一的原因就只能是二盘说出了他的想法。 不过项西无所谓,他见过太多来来去去。 世界这么大,人那么多,在这种很多人根本想像不出的活着的方式里,让人厌恶的某个人发生了什么,谁会在意。 所以自己也没什么可所谓的了。 人有时候就是活个“存在”而已。 医院人很多,项西没想到骨科也会这么多人,在长椅上看着没声儿的电视看得都睡着了两轮了,才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展宏图。第四诊室。 他站起来进了第四诊室。 程博衍抬头看到门外进来的患者时愣了愣,那人冲他笑了笑:“大夫眼熟啊,是不是见过?” “今儿不趴活了啊?”程博衍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您这话说的,”展宏图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声音有些低,“谁乐意满街趴去,这么冷的天儿。” “您碰个瓷还碰得挺沧桑啊,”程博衍看了一眼他被冻红的手指,“裤腿捞上去,我看看。” “哥,别这么说,我也不愿意……我爸病了,”展宏图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捞起裤腿儿,“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 好久不见!感谢跳坑! 来,聊一块钱的。 明天更新第四章,晚上七点四十老时间。 文案真是对不住还没想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出来…… 这是一个正经文。 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留五毛明天聊吧么么哒! ☆、第4章 展宏图的这句话带着无奈和一丝淡淡的忧伤,程博衍伸出去想检查伤情的手在空中停了停。 “是么,”他抬头看了展宏图一眼,“你爸什么病?” 展宏图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肚子里长了个瘤子。” “肚子里?”程博衍出于习惯又问了一句,“什么部位?” “在……在……”展宏图偏开头,捏了捏眉心,“在……胃里。” “胃里啊?”程博衍看着他,“多久了?化验了没?恶性的?” 项西觉得自己要疯。 张嘴就没实话是他的习惯,但在一个大夫跟前儿说自己爹长了个瘤子简直就像给自己刨了个坑,摔进去了还得自己填土。 连胃里会不会长瘤都不知道,就出溜了这么一句来。 胃有多大啊?那地儿够不够长个瘤的? 不过看程博衍的反应,是长得下的,但至于多久了,化验,良性恶性什么的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就……挺久了,”他眼睛看着窗外,“恶性的,呃……很恶。” “那……”程博衍看来还打算继续问。 “程大夫,哥,”项西咬着牙,“我……腿疼。” “你这伤拖时间有点儿长,”程博衍总算把注意力放回到了他腿上,“得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移位,这是怎么伤的?” “被……被要债的人踹伤的,欠了好多钱了,要不我也不能上街干这事儿啊,”项西说,“我这伤打个绑腿儿什么的就行了吧?” “要看检查结果才知道,那天来我就说你这个不是小骨折,你又拖好几天才来,”程博衍皱着眉坐回桌前,拿过检查单低头写着,“情况要是不好,就得住院手术……姓名,年龄。” “展宏图,18……住院?”项西愣了愣,喊了一声,“我不能住院!” 平叔怎么可能让他住院,他要住院了平叔估计能叫人把他从医院拖出去,当初馒头的腿,连医院都没让去,生生是自己长上的。 所以才长歪了。 “为什么不能住院?”程博衍把检查单给他,“拿去交费检查,别再跑了。” “我不能住院,”项西拧着眉,换上沉痛的表情,“我得……照顾我爸啊。” “现在还不确定就要住院,得一会儿我看看具体情况,”程博衍看着他,“有人陪你来吗?” “没,”项西拿过单子站了起来,两步就蹦到诊室门口,“我已经蹦熟练了。” 看着展宏图有些削瘦的身影从门口消失,程博衍叹了口气。 居然是个被逼无奈出来碰瓷赚钱的小孩儿? 那种有些可怜兮兮的语气和眼神,还有那声“哥”……把他一下拉进了某种久违的状态中。 程博衍按了按额角,有患者走了进来,他收回了思绪。 分卷阅读9 展宏图的伤情况还不算太糟,手术不需要了,但程博衍表示他这个情况还是要在医院观察两天的时候,被他拒绝了。 “您给我缠上就行,”他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皮,“我自己会注意的。” “你要实在不愿意那也行,但是回家要注意,”程博衍一边给他做固定一边交代着,“尽量减少活动,这条腿不要负重,不要着地,最好是架高……” “哎!”展宏图突然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知道了,您就直接说我跟床上躺着就行,我不动。” 这脸上的表情瞬间跟之前程博衍在街上看到他讹人时一模一样,不耐烦里带着一看就是混久了的情绪。 “你当我闲的说着玩么?”程博衍收回了对他的那点儿同情,继续把注意事项说完了,“我要不给你说清了,你带着石膏再趴活儿去,回头又找来说大夫你给看看我腿怎么歪了,这个责任归我是归你啊?” “我不会再来了,放心,”展宏图啧了一声,“你当这儿是什么美好的地儿啊。” “来拆了石膏检查了骨折线才能告别这个不美好的地儿,”程博衍瞅了瞅他,“前提还得是你骨折愈合情况足够美好。” 这个展宏图的腿愈合情况是否美好,程博衍不知道,如果没记错时间,来拆石膏的日子已经过了,他没再来过。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街上满眼都是各种红色,还有老刘那首百年播不停,再播一百年可能也不会停的过年专用歌。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为了防止陷入无止尽的单曲循环当中,程博衍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就迅速清空了脑海里的旋律,默默唱了一遍国歌。 结果回到车里,刚一打开广播,就又听到了这首歌,还跟出超市时最后的那句无缝连接了。 Oh,礼多人不怪,我祝满天下的女孩,嫁一个好男孩,两小口永远在一块…… 程博衍条件反射地跟着哼了两句之后赶紧换了个台,不过已经晚了,这歌太熟,换不换都没意义了,听个开头就能一路勇往直前永不停息。 一边听着新歌速递都还能在脑子里唱着恭喜发财。 今天他要去趟奶奶家,车里有一堆老妈买了让他送过去的东西。 每年他们差不多都会去奶奶家过年,老妈的营养年货和奶奶的吃货年货大战拉锯战从上周就开始了,会一直持续到正月结束。 他就是个负责采购和运输的力巴儿。 车开到半路,奶奶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到:“你吃过晚饭了?要不要再给你再做点儿吃的?你是不是天天就吃豆儿啊?” “别做了,我今天吃的不是豆儿,有肉,”程博衍笑着说,“我一会儿就到了,刚从超市出来。” 挂了奶奶的电话,程博衍把耳机拿下来扔到一边。 就在扔耳机这一瞬间,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没等他看清,就已经到了车跟前儿。 程博衍赶紧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车发出一声尖叫,距离那人大概也就二十公分停下了。 “过街先看看车啊!怎么突然冲出来?”程博衍放下车窗喊了一声,“撞上了怎么办!” 看到那人虽然像是吓了一跳地下意识举着手胳膊挡了一下,但还是站着的,他松了口气,想等那人走开之后继续往前开。 但意料之外的一幕就这么没有征兆地出现了。 那人在一秒钟之后突然倒在了地上。 程博衍愣了能有三秒才反应过来。 首先他清楚自己肯定没有碰到这人,那么这人不可能是因为被撞了倒地,接着根据自己的经验,要是被吓晕了,也不是这个状态,倒地了还能遮着灯光往上探脑袋的。 所以…… 有生之年啊! 有生之年居然能遭遇一次碰瓷! “您继续。”程博衍说了一句,按下了车前行车记录仪的保存键,把之前的记录锁定了。 话刚说完,那人从地上坐了起来,手遮着车灯打在他脸上的光往驾驶室里瞅:“大哥听声音耳熟啊。” “你……”程博衍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差点儿没咬着自己舌头,“展宏图?” 项西今天点儿背,出来转悠一圈没弄着什么好东西,还碰上了死对头。 不是他的死对头,是平叔的。 按项西的标准,平叔其实混得不算成功,也就流氓混混界里刚脱离了温饱的那款,这辈子要没被逮没被人打死,也就窝在大洼里喝茶打牌收租带使唤手底下这帮更没用的小弟了。 但就算是这样的人,也还是会有仇家的,毕竟混得好混得不好都是在混。 像项西这种跟在平叔身边长大的人,在仇家眼里,面熟的程度跟平叔一个级别。 马上就过年了他被人拿着棍儿追了三条街,两分钟前刚甩掉人,跑到了跟馒头和大健他们约好的地方,可偏偏这二位说好的九点却没准时到。 这还在别人地盘上,追兵们肯定不会空手回,为了保证自己在馒头他们过来之前的安全,他打算找辆车碰一下,制造点儿混乱,让对方不方便动手。 但他真没想到就这么一下居然能碰上程博衍的车。 项西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一脸吃惊的程博衍笑了笑:“怎么是你啊程大夫。” “啊,是我啊,怎么你要给我打个八折么?”程博衍下了车,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还真是职业选手啊?” “我这不是……为我爸……”项西揉揉鼻子,冲地上打了个喷嚏。 “你爸知道你这样吗?”程博衍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上车吧。” “这能让他知道么,不够丢人的,”项西撇撇嘴,丢人这句是实话,他就觉得碰瓷丢人,虽然他平时干的那些事儿跟这个没有本质区别,但躺地上撒泼打滚儿的太难看,“我上车干嘛?” “送你回去,”程博衍说,“不冷么?” 项西看了他一眼,这大夫心眼儿还挺好的,虽然送他回去这是不可能接受的事儿,不说别的,光一听赵家窑,就基本能给他定款了。 不过他还是坐进了车里,起码暂时能保证安全,一会儿找个借口下车就行了。 刚上了车,还没坐稳呢,程博衍在他身后把车门嘭地关上了,紧接着又是咔的一声,车被锁上了。 “这干嘛呢?”项西愣了,扒着车窗问。 “你猜。”程博衍靠在车门上,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程大夫,你……”项西反应很快,立马明白了程博衍要干嘛,顿时急了,拍着车窗就喊上了,“程大夫!哥!程哥!程大哥!程叔叔!您这是干嘛啊!” “你觉得你爸看到你这样能高兴?你说你18岁对吧,有手有脚,不 分卷阅读10 残不傻……”程博衍在手机上慢慢按着,抬眼瞅了瞅他,“看着还挺聪明……” “谢谢叔……不,谢谢哥,”项西讨好地笑了笑,继续拍着车窗,“您放过我这次吧,你要报了警我就得被逮起来,我爸怎么办啊!没人给他送饭了啊!” “让你妈送。”程博衍说。 “我没有妈啊!”项西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程博衍手上的动作停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就没见过我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项西又喊着说了两句,狠狠咬了两下嘴唇,声音低下了下去,“不知道……大概是跑了吧。” 程博衍还是没说话,但也没再继续弄手机,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我跟你说实话吧哥,我今儿也不是专门来的,我是被……债主撵过来的,四五个人追我,我要不想点儿辄,肯定得让他们打个半死……”项西抬头往路口那边看了一眼,突然在车里蹦了一下,指着右前方的拐角,连吼带拍车窗的,“就是他们!看到没!就他们!追过来了!” 程博衍皱皱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看到了四个人,正站在路口东张西望的,其中两个人手里拎着一截棍子似的东西。 “我没骗你,”项西趴倒在后座上,“哥,我真是没招了。” 正想再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了,项西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馒头。 “你们别过来,”他马上接了电话,“不要过来,东林超市那儿等我就行,我碰上驴脸了……没事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程博衍觉得这个展宏图还挺分裂的,之前说话的腔调跟现在对着电话的腔调完全两回事,跟变了个人似的。 “你朋友要过来?”他问了一句。 “没让他们来,来了跑不及就得一锅烩,”展宏图还是趴在后座上,“哥,程大夫,我趴会儿就走,他们走了我就走。” 程博衍拉了拉衣领,这会儿风刮得更急了,他打开车门上了车,发动了车子:“东林超市在哪儿?” “就你过来那边儿,十分钟,路南,里边儿的小粽子特别好吃,”车开了之后,展宏图坐了起来,“我请你吃粽子吧。” “不用了,你省点儿吧,”程博衍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你那腿,刚拆石膏吧,这么再跑一回就能续上下拨的活儿了。” 展宏图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东林超市还真不大,挤在一堆商店中间,程博衍每回上奶奶家都从这儿路过,从来没注意到这儿还有个小超市。 展宏图下了车,关上车门前冲他鞠了个躬:“哥,谢谢。” 程博衍没说别的,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超市门口的街边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见着展宏图下车,立马就瘸着跑过来了。 展宏图和他那几个朋友,混乱的旧城区里很常见的不良少年造型,程博衍平时难得会正眼瞅上一回。 把车掉了头往奶奶家开过去,他打开了车里的音乐,把声音调大。 老爸一直不放心奶奶一个人住在这边,想在中区给奶奶买套房子,但老太太不肯搬,说是住了一辈子,挪窝会死。 好在老叔家就在隔壁楼,还能有个照应。 程博衍把车停在奶奶家楼下,跟一堆大车小车三轮电瓶挤在一块儿,混乱的场面每次都会让他产生再下楼来的时候自己车会被砸了的错觉。 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儿,奶奶在炸鸡腿,虽然他之前说了别再做吃的,但奶奶还是做了。 “不说别弄了么,我吃过了。”程博衍把老妈让拿过来的一堆年货放到桌上。 “宝贝大孙子过来,她能不做吗?”老婶靠在厨房门边笑着说,“小宇这两天说想吃都没给炸呢。” “就是!我都没得吃!祖奶偏心眼儿!”一个小胖墩儿从里屋冲了出来。 程博衍一看到他立马一阵心烦,转身躲进了厨房。 程炫宇是老叔的孙子,现在放寒假了天天都呆在这儿,小学二年级已经胖成了一个土堆儿,每天脑子里就只有吃和玩两个内容,程博衍见了他就想抽,必须得躲着。 “别弄太多,”程博衍看着奶奶一脸愉快地炸鸡腿,“我今儿晚饭吃不少呢,现在还堵着。” “吃你妈给你配的饥民餐还能吃堵了啊?”奶奶啧啧啧几声,“你还真好养活。” “今天我自己做的糖醋排骨。”程博衍笑笑。 “难吃吧?”奶奶看了他一眼。 “……是,非常难吃。”程博衍点点头。 “你这个糖醋排骨连盐都不搁,能好吃么,什么鬼一天五克盐……再加上你那手艺,”奶奶摇摇头,“一会儿吃鸡腿补补,鸡腿我没搁盐。” “半瓶酱油腌的,那不是盐啊。”程博衍笑了半天。 “你吃不吃啊!”奶奶瞪着他。 “吃,吃!”程博衍说。 “我也吃!”程炫宇冲进厨房,往程博衍腿上拍了一巴掌,“你别抢我的!” 程博衍一把抓住他的手,翻过来看了一眼,一手不知道哪儿弄的黑白黄三色的灰,他顿时一阵心烦意乱带恶心:“玩屎了吧你!” “说什么呢博衍!”老婶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 “去洗手!”程博衍拽着程炫宇,给他推到了水池边上。 “我不洗!”程炫宇挣扎着边喊边想扭头跑开。 程博衍揪着他衣领不动,他拧了半天还在原地,于是一闭眼开始干嚎:“我就不洗不洗就不洗不洗不洗……” “接着喊。”程博衍拎着他一提,给他拦腰挂在了水池上,这要不是土堆儿他亲奶奶就在边儿上,程博衍能把他直接摁到水池里,反正这套房子是老式装修,这水池程博衍都能装得下。 “哎呀你快把手洗了!找揍呢么!”老婶被自己孙子喊得受不了,过来把水龙头打开了,拽着他的手开始洗,“你又不是没被你博衍叔叔打过!不长记性啊!” “我没打过他。”程博衍走到一边,拿了个盘子准备装鸡腿。 “那反正也没少骂没少凶,”老婶皱着眉,“博衍,就你这脾气,将来自己要有个孩子你打算怎么揍啊。” 程博衍笑了笑没出声。 “他不要孩子!谁说他要孩子了!”奶奶瞪了老婶一眼。 老婶有些尴尬地扯着程炫宇去客厅了。 “过年有安排吗?”奶奶把炸好的鸡腿码到盘子里。 “什么安排?”程博衍愣了愣,从暖水壶里倒了杯水喝着,“值班?” “哎怎么跟你爸一样啊,问什么都想着医院啊,我是问你过年的安排啊,”奶奶看着他,“你都快30了,就算是……男朋友,也该带一个回来吧?” 程博衍呛了一口水:“您怎么还操心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 分卷阅读11 明天停,周日继续,下周一二也都更新。 来,把昨天那五毛聊完的。 再次谢谢大家给新坑棒场,么么哒。 现在评论我都还能逐条回复,过一阵可能就不行了,因为存稿它很瘦,更新又很着急…… 另外我没有仔细写过医生,资料查了很多,但肯定还会有BUG,你们要是发现了就告诉我,祈祷最好不要有不要有不要有! 好,五毛钱说完了,再次感谢你们还在,求不要养肥,么哒!周日晚上见! 啊对了为什么你们都心疼项小展!程大夫表示不爽,被偷了四千块居然没人心疼…… ☆、第5章 项西没有回大洼里,这阵儿他跟馒头都住在大健那儿。 马上过年了,每年这个时候平叔的老娘还有媳妇儿孩子都会回来,平叔的儿子在隔壁市里念高中,听说成绩还不错,老娘媳妇儿都陪着儿子在那边,过年了就回一块儿回到大洼里。 这种时候像项西这种做为平叔不是好玩意儿的标志而存在的人,就不合适还呆在那儿了。 大健是平叔的死忠粉,属于平叔所到之处他都得举着花上跟前儿欢呼去的那种,让项西和馒头呆在他那儿,平叔很放心。 其实过年项西也不太愿意呆在大洼里。 那里平时虽然乱七八糟满眼看去没一个正常活着的人,但起码还有人气儿,过年租客们一走,别说是大洼里,就连带赵家窑那一片,都会突然变得空荡荡的一片破败。 慎得慌。 “今儿送你过来的那人是谁?”大健叼着烟躺在床上问项西。 “一个人。”项西坐在沙发上,怎么坐都不舒服,这破沙发下面的弹簧高低纵横,他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凹陷来放屁股,再扭几下又怕弹簧们会破土而出,最后他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木凳子上坐下了。 “还开辆挺好的车,”大健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人了?” 项西看了大健一眼,没说话,好什么车,在大健眼里,大概只要不是电瓶车,都算好车了。 “你……”大健还想再说什么,不过没说完。 项西直接起身甩门出去了。 在门外点了一根烟,馒头颠着跟了出来,他看了馒头一眼,把烟递到了他面前。 “何必呢,”馒头接过烟叼上,“住大健这儿呢,他问两句问两句呗,没准儿是平叔让他注意的呢?” “大健算个屁,”项西又拿了一根烟点上,喷出一口烟,“我没那闲功夫分析他想干什么,平叔想知道平叔自己会问,轮得上他舔腚么。” 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里,这是项西展示自己脾气的唯一途径。 他是平叔养大的,他只给平叔面子,只买平叔的帐,除了平叔,谁在他跟前儿都是个不带响儿的屁。 心情不爽了他还能拉个大长脸给平叔看呢。 这是他最后的挣扎,证明自己没被黑暗吃透吸干的方式。 “我的意思是,这帮人平时没人敢这么问你,他敢问肯定是平叔点了头的……”馒头皱着眉。 “平叔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项西用牙咬着烟抬头看了看天,黑漆漆的,没有星星更没月亮,又要下雪。 “小展,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啊?”馒头叹口气蹲到地上。 “我叛逆期到了,文盲。”项西回答。 “你不文盲,你认识的字儿还没我多呢!”馒头又叹了口气,“我就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二盘敢动你,我觉得就不是个好……” “你都要私奔的人了,操心你自己吧,管这么多也不怕小瘸腿儿扛不住。”项西低头冲馒头脑袋顶上吐了一口烟。 “这可是你自己提的啊!”馒头立马指着他喊。 “我提的,怎么着,”项西笑笑,转身往屋里走,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我就看你怎么找死呢。” 回了屋,大健已经躺床上了,抱着个手机不知道跟哪个女的起腻。 项西洗了个澡,进了另一个屋,这屋有张床,他跟馒头挤,床上铺盖都挺齐全,就是床板硬,项西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踏实了。 馒头进屋了也抱个手机坐椅子上,不过视线没往手机上落,盯着地板出神。 自打那天提过一次要走之后,馒头这种状态就挺多的,冲着一个地方发愣。项西不知道他的想法,但看这劲头,他还是没打消想走的念头。 项西枕着胳膊看着天花板,虽然觉得馒头是在找死,但他还是能理解那种期待的,期待换一种生活,脱离现状。 但是,对于项西来说,他没有比较,他从记事起,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坑蒙拐骗,满嘴瞎话,偷东西打架,平叔给他的唯一生活。 他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这样的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另一种生活。 比如……程博衍那样的? 项西笑了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程博衍,那人跟他根本不是一世界,就算不过现在的生活,他顶多也就是街上打零工的,推着车卖早点的。 “哎……”项西闭上眼拉长声音叹了口气。 “怎么了?”馒头问。 “困了。”项西说。 除夕那天大健买了一堆烟花鞭炮回来,还带了个女的回来,土浪土浪的,项西看不顺眼,不过没表现出来。 这女的是个小饭馆的服务员,比他们好多了,起码有个能正经跟人说的职业。 像他们这样的出去跟人说自己干嘛的,都得现编瞎话。 几个人在屋里窝了一下午,包饺子,那女的还做了几个菜,手艺凑合,像是在饭店拿过剩菜的水平。 夜里他们张罗着放鞭炮的时候,项西穿上外套出了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四周开始不断响起鞭炮声时,他在一个垃圾筒边上看到了一只狗,蜷缩着,看来是第一次经历过年,被这些响声吓坏了。 项西本来还想着,自己的那条狗,过年的时候就拿个纸箱给它装上放在后院的,结果也没机会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一块糖,往垃圾筒旁边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最后他跟狗面对面地蹲着听了一会儿鞭炮声还是转身走了,他怕这狗再跟着他。 他现在保护不了任何东西,连条狗都保不住,事实已经证明了。 奶奶家客厅里摆了两个桌,一桌大人,一个小桌坐着孩子,今年过年人特别齐,他们一家,二叔老叔加上两个姑,几家人从老到小都齐了。 程博衍坐在奶奶身边,屋里热闹的说笑声和孩子的尖叫充斥着,俩婶婶隔着桌子跟老妈喊着话聊天儿,奶奶跟他说话他都得把耳朵凑过去才听得清。 “你爸给你压岁钱了没!”奶奶问他。 程博衍笑了:“我都多大了还给啊?没给。 分卷阅读12 ” “我给他压岁钱一直给到你出生呢!”奶奶转头看着坐在另一边的老爸,“你怎么这么抠?” “我怎么就抠了?”老爸被说愣了。 “压岁钱呢?”奶奶伸出手。 “你的?我一进门儿不就给你了么?”老爸说。 “博衍的!”奶奶推了他一下。 “奶奶,”程博衍靠在椅背上笑了半天,“别折腾我爸了,他昨天还上手术台了,这会儿没回过神来呢,你再把他折腾迷糊了。” “真是,”奶奶啧啧啧几声,“这么老了,也不怕身体吃不消。” “我还不算太老,”老爸笑笑,拿着筷子的手举到奶奶眼前,“还稳着呢。” “看不见,我老了。”奶奶拍开他的手。 “过完年把白内障手术做了吧,”老妈在一边说了一句,“别拖了,小手术没事儿的。” “不做,万一下不来了呢,”奶奶一听就站了起来,走到小孩那桌一坐,“祖奶跟你们聊会儿。” “明天值班?”老爸转过头看着程博衍。 “初二,”程博衍说,“不过明天我也打算过去看看,这几天怕忙不过来。” “这两天……我和你妈要去……”老爸有些犹豫地说,“今年你去吗?” “不去了,”程博衍没看老爸,夹了口菜放到碗里,“我不去了。” “你别管他,”老妈推了老爸一把,把自己的杯子递到程博衍面前,“儿子给我来点儿红酒。” “我也来点儿,”二婶也伸过了杯子,“哎嫂子你这次拿的红酒真是不错!” “你要喜欢我再给你拿两瓶,”老妈笑着说,“这个平时可以喝一点的。” 程博衍给她们倒好酒,奶奶喊着厨房还有菜,他放下酒瓶:“我去拿。” 刚想站起来,感觉裤腰被拽住了,条件反射就觉得是程炫宇那个烦人的土堆儿,他回手一抓,却抓到一只软绵绵的小手。 “哎?小溪?”他回过头,发现两岁的小外甥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拉着他的皮带,他刮了刮她的鼻子,“舅舅带你去厨房偷吃的好不好?” 小溪点点头,程博衍蹲下把她用胳膊一夹,往厨房走过去。 “妈呀,”表姐看着他喊了一声,“博衍你这抱孩子的技能都多少年了也没点儿提高还能不能行了啊!” “你闺女野着呢,”程博衍笑着说,低头问小溪,“好玩么?” 小姑娘没说话,只是甩着胳膊一通咯咯地乐。 厨房的锅里还蒸着两大碗梅菜扣肉,程博衍一看就想笑,这是奶奶的最爱,桌上还放着两大碗芋头扣,这儿居然还蒸着两碗。 他用刀切了一小块儿肉让小溪捏着慢慢吃,拿了个盘子把扣肉给装了出来。 “哥哥,”小溪扯了扯他裤子,“还要。” “……叫舅舅,怎么老叫哥啊,”程博衍又切了一小条肉让她拿着,“吃吧,吃完了再出去,一会儿让你妈看见要说我了。” 小溪低头咬了一口,又把手往他嘴边一伸:“哥哥吃。” “叫舅舅。”程博衍纠正她,小姑娘自从学会说话以后第一次管他叫了哥,就改不回去了。 每次听到这声软绵绵的哥,他都会一阵不是滋味儿。 “舅舅吃。”小溪于是又说了一遍,总算叫对了。 程博衍看着她这一嘴一手的油,真没胃口吃下这半片肉,但还是接了过来往嘴边晃了一下,转过头扔掉了。 把小溪手上嘴上的油都擦干净了,他才一手拿着扣肉一手夹着她回到了客厅。 大家正吃得愉快,菜一拿出来,立马受到了热烈欢迎,反正只要是老太太做的,大家都会热烈欢迎,围着菜一通赞扬。 “还一碗呢?”奶奶很得意地笑着。 “我再去拿。”程博衍夹着小溪又往厨房去。 “这孩子见了你就变成小神经病了!”奶奶指着小溪,“你放她下来,笑得都喘不上气儿了!” 程博衍放下小溪刚进了厨房,就听到有人跟着跑了进来。 “我来拿!”土堆儿进了厨房就喊。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他张着嘴准备喊的第二声没喊出来。 “别摔了啊,拿稳,别跑。”程博衍看他今天还挺规矩的,把盘子放到了他手上。 土堆儿捧着盘子,瞅了他一眼,转身就跑,边跑边喊:“就跑就跑就跑!” 程博衍没说话,好歹是没摔。 厨房里还弥漫着菜香,他站到窗边,外面能看到烟雾缭绕中的万家灯火,温暖而寂寞。 去年三十儿他没在家过,医院值班,还去病房唱了两首歌。 本来只打算唱一首,但一个回不了家也没人来医院陪着的大叔让他再唱一首,他就又唱了。 想到这个大叔,他突然想到了展宏图他爸…… 项西和馒头在网吧泡了两天了,过年新开的网吧,网费充一百送一百。 网吧里的人比平时的多不少,那些有学上的不良少年一放假都上网吧来跟他们这些没上学的不良少年抢机器来了。 “我饿了。”项西叼着烟说。 “泡面?”馒头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项西不爱吃那玩意儿,于是又补了一句,“现在也买不到别的东西吃啊。” “超市有牛肉丸,”项西扔了鼠标站起来,“你吃吗?” “吃!”馒头赶紧点头,想想又说,“走挺远呢,开我车过去吧。” “不用,你那车还没你蹦得快呢,”项西说,“我顺便透透气儿。” 出了网吧大门项西才发现又下雪了,今年过年这雪下得还真是够本儿,他身上就穿了件旧的羽绒服,里面一件薄毛衣,有点儿扛不住。 想回网吧里把馒头的衣服扒一件下来,又懒得再回头上楼了,最后他只是拉了拉衣领,抱着胳膊小步蹦着到了街上。 对街有个人正慢吞吞地往街这边走过来,项西扫了一眼就转开了头,就觉得大冷天儿看到温暖的网吧大门就在前方了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地一步步走过去,挺神奇的,换了他早扑着进去了。 刚往遥远的超市那边走了两步,项西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跑得还挺急。 这脚步声不太正常,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出于长期混战中自保的习惯,他回头时是弓着背的,这样可以保证在身后有人偷袭时不至于被人直接打中后脑勺和肩。 不过这次这个动作没能帮到他。 胳膊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项西连对方脸长什么样都没仔细看,扭头拔腿就跑。 边跑边觉得今天为了打折的网费跑这儿来上网很失策,想想又觉得这人也真够神奇的,又不是白天,灯光也不怎么明媚,他出来的时候缩得跟做贼似的,居然还能被人追过来,实在是想不通。 最 分卷阅读13 后他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的发型,今天刚去弄的,让发型师把两边长长了头发的又给推了推,中间的还喷了点儿发胶定型。 结果因为太帅要被人揍了。 在项西漫长的跑步逃命生涯中,能像现在身后这位这样追了五分钟还没放弃并且居然没掉队的人实属少见。 饿着肚子这么狂奔,项西已经开始觉得累了,何况程大夫还说过,他不能老这么跑,腿这才刚拆了石膏没几天…… 他都想回头问问他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追个没完了还! 身后大概是驴脸的人,或者是急于在驴脸跟前儿立功领赏的人,总之就是执着地甩着腿追。 就在项西实在不想跑了打算回头跟这人干一架大不了再断一次腿的时候,前方一辆停在路边临时停车位上的黑色车子跃入他的视线。 这车熟悉,车牌……没错! 再看到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拉开了车门准备上去的程博衍时,项西感觉自己得救了。 他冲过去拉开了副驾的门,跟程博衍几乎同时坐到了车里,再回手嘭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程博衍显然被吓了一跳,手还把着驾驶室那边的门,瞪着他都忘了关车门。 “关门关门,”项西一连串地喊,边喊边回头看,“开车开车开车!” “你又被债主追?”程博衍关上了车门,锁上了。 “什么债主!我就上个网吧出来就碰上了!”项西催着他,“快开车!” “没在医院照顾你爸?”程博衍也回头看着后面。 “我什么爸!我哪儿来的爸……”项西说了一半停下了,转过头看着程博衍。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这两天又玩胖了吧么么哒~ 程大夫那个“哥”,你们也太没想像力了,除了那么一两个,别的一水儿猜前任的,不对,再猜吧反正你们还年轻⊙▽⊙。 ☆、第6章 项西觉得自己今天要走背字儿。 后面的人已经追了过来,手上拿着的半截儿棍子都能看清了,程博衍还平静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他。 “你看不到人吗!”项西急了,看来程博衍是不打算开车也不打算帮他,他得自己想办法。 程博衍的态度让他有些失望,但并没打击到他,这是正常反应,换了谁都是这样,不奇怪。 项西决定下车,既然程博衍不打算帮他,他就得马上下车,要不那人追过来把车再弄伤了他赔不起。 下车之前他往后座上扫了一眼,后座上放着的几根棍子让他眼前一亮,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至少能找到个武器! “这个我用用!”他扑到椅背上伸手抽了一根出来,一回手还没看明白是什么,这棍子居然就因为惯性在他手里断了! “我操!”项西一阵绝望,吼了一声,“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铁棍山药,”程博衍坐在旁边,手还稳稳地扶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后视镜。 “什么?”项西听到自己声音都开岔了。 “主健中补虚,除寒热邪气,补中益气力……”程博衍不急不慢地继续回答。 项西咬着牙,伸手往车门上抠了一下:“我下去!” 车门是锁着的,项西抠了两下没抠开,正要回头让程博衍开锁让他下去的时候,那人追到了车边,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拉着车门狠狠拽了两下。 项西觉得一阵惊悚,他本来就是下车去挨揍,不情不愿的,一看这人勇往直前的架式,顿时又不想下车了。 就在犹豫的这几秒钟之间,那人居然举起了手里的棍子,对着车窗砸了过来。 “我操!”项西喊了一声,车窗没碎,但看到了明显的一片裂痕,丫拿的是半截钢管! “八百。”程博衍说了一句。 “什么?”项西愣了愣。 程博衍没回答,开了车锁,没等项西反应过来,他已经下了车。 “你找死呢!”项西急了,顾不上现在自己要是下车直接就是用脑袋迎接钢管,一把推开了车门。 程博衍速度很快,项西刚用胳膊护着脑袋探出半边身子,他已经绕到了副驾这边,两步跨过去一把抓住了那人正拿着钢管要往下砸的手。 项西趁机跳下车,拿车门往那人身上用力撞了一下。 正琢磨着该怎么收拾这人的时候,项西听到他惨叫了一声。 这惨叫把项西吓了一跳,转脸一瞅,看到这人的胳膊已经被程博拧到了背后,他刚要叫好,听到钢管掉地的声音,赶紧冲过去捡了起来。 这人一脸铮狞地挣扎着,项西盯着他的脸看了看,路上闲逛的时候要注意躲开的人除了警察,别的项西基本都认识,但这人真不太有印象。 只能凭借他有些歪的嘴判断可能是驴脸的人,有这么个嘴歪的,但现在也不知道嘴本来是歪的还是这表情拧的。 靠近他时项西闻到了酒臭,操,喝多了撒酒疯的吗! 歪嘴块儿挺大,不干不净地骂着,挣扎得很凶,程博衍正想把他推开的时候,他侧过身往后抡了一拳:“老子废了你。” 程博衍没提防,被他一拳砸在了眼角,皱了皱眉。 “你他妈废谁啊!”项西对着他脸上砸了一拳。 抬腿打算再踹一脚的时候,歪嘴又一声惨叫,这声比之前那声惨多了,听得项西都想跟他一块儿哭了。 程博衍松开歪嘴的时候,项西发现歪嘴的右膀子抬不起来了,整条垂着,弯个腰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喊着。 “丫膀子被你卸了?”项西从小到打架被打看人打无数次,这么干净利索迅速地就把人膀子给卸了的还是头一回见,顿时有些兴奋。 程博衍没理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上了车。 “哎,哥!”项西往歪嘴屁股上蹬了一脚,一拉车门跟着也上了车,“你牛逼啊!骨科医生就是不一样啊,卸得真专业……” “下去。”程博衍看着他。 “哥,程大夫,”项西笑了笑,“别生气啊,你听……你脸破了……” “下去,”程博衍按了一下喇叭,“怎么你还等我送你回去?” “……你车窗砸坏了啊,”项西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指了指车窗,“你刚说八百,是换玻璃的价钱吧?” “不用了,我赶时间,”程博衍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你该干嘛干嘛去,碰瓷给你爹治病去吧。” 项西没说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沉默了一会儿他下了车,转身冲车里说了一句:“车窗我会赔你的。” 程博衍发动了车子,项西把车门甩上了,嘭的一声。 看着他飞快地消失在前面的拐角,程博衍皱着眉叹了口气,抽了纸巾 分卷阅读14 往眼角按了按,破了道小口子,有点儿出血。 他扫了一眼还抱着肩靠坐在树下的人,回手拿过车上的急救药,打开拿了两条三角巾下了车。 “别动,”他蹲到那人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放松,疼就忍着点儿。” 那人一动不动地瞪着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程博衍一手托着他胳膊肘,把他手臂弯了起来,慢慢牵引着往外展,再把上臂也往外转,接着再把肘部往胸口那边推过去,最后上臂往里一旋,那人肩膀响了一声。 “行了。”程博衍拿过三角巾,很快地把他胳膊肘固定在了胸前,然后转身上了车。 “你他妈是医生啊?”那人这会才缓过劲儿了,站起来喊了一嗓子。 程博衍没理他,开了车走了。 今天晚上他值班,提前了一小时出门,本来想着顺路买了菜还能有时间,可以再去给老妈买个手机,答应了送老妈个手机,从年前到现在,快半个月了一直都没买。 现在这么一折腾,又买不成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的脸,伤口不大,贴块创可贴就行。 展宏图眼角下贴着创可贴的脸从他眼前晃过,他顿时有点儿上火。 他居然相信了这小子之前说的那些话! 什么胃里长了瘤子的爹!什么为了给爹治病出来趴活儿!什么被债主追着打!什么骨折了为了照顾爹不能住院! 那么情真意切可怜巴巴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能练出一炉长生不老丹! 程博衍都想跟他说你赶紧趴活儿攒点儿钱报个表演班将来肯定能在演艺圈里大展宏图。 一直到了医院程博衍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碰到护士小江的时候,小姑娘瞪着他看了半天才小心地问了一句:“程大夫你脸上……是碰的还是有人闹事啊?” “磕了一下,”程博衍从兜里摸出片创可贴贴上了,笑了笑,“怎么这么紧张。” “哎,你不知道,”小江皱着眉,“就刚才急诊来了一个胃穿孔的,家属急得不行,差点儿打起来呢。” “现在呢?”程博衍问了一句。 “没事儿啦,送病房了,”小江叹了口气,“哎,大过年的。” 程博衍笑了笑没再说话,是啊,大过年的,有人在家里举家团圆,有人进了医院,有人还在街上逃命,有人被砸坏了车窗…… 其实程博衍挺害怕假期值班的,特别是过年期间,大晚上受了伤过来的人很多,喝了酒摔伤的,喝了酒打架的,都比平时要多。 一晚上还没到十一点,他已经处理了三个急诊送来的骨外伤,第三个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长得挺漂亮,居然跟人在KTV抡着酒瓶打起来,送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掌骨和前臂都有骨折,却跟没感觉似的说上两句话就还想挥胳膊。 “你别动,”程博衍有些无语,“你这手不想要了是吧?” “不要了,你喜欢送你吧!你看我腿漂亮不,一块儿送你了!”姑娘嗓门挺大地说,又凑到程博衍跟前儿瞅了瞅,“哎小伙儿很帅嘛,留个电话吧,改天出来喝酒。” 旁边送她到医院的俩姑娘赶紧上去搂着哄了一会儿,她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程博衍给她处理好之后,她一把揪过他白大褂上的胸牌看了看:“程敷衍!好名字!” 然后又转过头问她的女伴:“哎,留他电话了没?” “留了留了,”另一个姑娘赶紧扶着她往外走,又冲程博衍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夫。” “没事儿,”程博衍也笑笑,“注意事项都写在刚给你们的那张纸上了,回去看着注意点儿。” 听着那姑娘哼着歌的声音慢慢小下去了,程博衍坐到椅子上,舒了口气,把脖子向后仰着,活动了一下腿。 项西回了一趟赵家窑,但没去平叔那儿,平叔家里人都还没走,他要是去了,平叔肯定会怒。 不过他也没打算去,他基本在赵家窑长大,这片感觉上就跟自己裤裆一样熟悉,要不是大健那儿是平叔指定的住宿场所,他在赵家窑能找到至少十个能待的地儿。 比如跟大洼里隔了三条街的同奎胡同。 说是胡同,其实早就看不出胡同的样子了,跟大洼里一样,各种旧房子,连违建都是旧的,还有人把鸡窝搭在路边,路都快找不着了。 同奎胡同背街那面儿,已经全是危房了,没有人住,都用来堆杂物。 项西绕过去,走到其中一间门前,伸手扯着夹在窗户下边儿的一根细绳一拽,窗户打开了,他伸手进去开了门锁。 绳子是他放的,打了个结,绳结放在窗户里,开窗的时候只要拽一下绳子,绳结会把窗子给带开来,平时关着也看不出来。 这屋子属于一个老头儿,小时候项西管他叫罗爷爷。 第一次来这儿是罗老头儿带他来的,扯了他裤子就想上手摸,项西吓跑了,第二次是项西把老头儿叫来的,灌了老头儿一嘴屎尿。 那之后罗老头儿没再找过他,见了他就绕着走,这屋子也没再进来过。 项西倒是经常来。 他有些东西藏在这儿。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电影票根儿,捡来的戒指,不记得是谁送他的弹弓,还有不少书,不过项西都没看过。 这些东西每件都有来历,像脸上那个创可贴一样,项西执着地收藏着它们,就好像没了这些东西,他会忘了很多事,或者说……他会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不过他本来就不知道他是谁。 今天项西来这儿不是怀旧,他是来拿钱,八百。 程博衍换车窗玻璃的钱。 项西在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个铁皮盒子。 里面有几卷钱,是他偷偷存下来的,他没有身份证,办不了卡,也不放心用别的身份证去办卡,于是用了最原始的方式来藏钱。 数出来八张之后,他把钱又重新卷好,塞了回去。 程博衍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有点儿头晕脑涨的,在路边站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去拿车。 低头往前走了两步,从身后快步走上来一个人,直接一转身拦在了他面前。 他差点儿一头撞过去,皱着眉一抬眼,看清了拦住他的是展宏图。 “能不要每次都弄得这么一惊一乍的么?”程博衍看着他。 “我跟后头叫了好几声你都没听见,这脸色,”展宏图也皱着眉看他,“不知道的以为你磕大了呢……” “有事儿?”程博衍打断他的话。 “嗯,”展宏图拉开羽绒服拉链,从内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不知道够不够,不够你说。” 程博衍叹了口气:“不说了不用了吗?自己拿着吧。” “放心,我每个月碰瓷比你挣 分卷阅读15 得多。”展宏图说。 程博衍没说话,展宏图有些挑衅又有点儿倔强的眼神看起来挺有意思。 不过一想到这小子之前编的那些瞎话,他又立马有些反感,亏的自己还因为那声“哥”和这些瞎话同情了半天。 “行吧大款,”程博衍从他手里抽出信封,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跟我去修车,万一不够呢。” “行。”展宏图回答得很干脆。 程博衍带着展宏图去拿了车,本来他是想去自己比较熟的那家修车店换玻璃的,便宜,但展宏图这德性……他决定去4S店让人家坑一把。 车上有一箱牛奶,他拿了一盒喝了:“喝么,自己拿。” “不喝,”展宏图摇头,“胃疼。” “长瘤子了啊?”程博衍斜了他一眼,“很恶的?” “靠,”展宏图乐了,“这么记仇。” “就你这生活状态,没胃病得算奇迹,”程博衍指了指后座,“那儿有个暖手宝,插上捂一会儿吧。” “插哪儿?”展宏图拿过暖手宝,“点烟器里?”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这么先进……”展宏图把暖手宝插上,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程大夫,你人挺好的。” “是么,”程博衍笑笑,“看对什么人,搁你这儿就是个误会。” 展宏图倒是没生气,只是啧了一声:“随便,不过看在你在别人那儿是个好人的份儿上,我告诉你个秘密。” 程博衍没理他,他捏了捏暖手宝,转头看着裂了的车窗:“我不叫展宏图。” “哦。”程博衍挺平静,现在展宏图就算告诉他其实他是个女的,他都不会吃惊了。 展宏图把暖手宝放下,搓了搓手,把右手伸到了他面前:“项西。” “要取经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现在是往东走,取经等修完车吧。” “我是说我叫项西,”展宏图收回了手,“我的名字叫项西。” 项西?这名字比展宏图好听点儿,还挺符合这小子不说话时的样子。 但他不打算相信。 到了店里,修车的工人看了看车窗,说是可以马上换,有玻璃。 “一千一。”工人拿过价目表说了一句。 程博衍笑了笑,靠着桌子没说话。 “操,这么贵,你们是不是看他长得挺有钱的就坑啊,”项西低头从兜里掏出钱包,打开又抽了三张一百的出来,“还是看我长得太好欺负了?” 程博衍本来只想做个样子,别说这三百,就是那八百他也没打算要,他不想跟这人再有什么交集。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项西的那钱包上时……再看到钱包背面一道圆珠笔的划痕……顿时想拿出手机拨打110。 警察叔叔!这儿抓到一个贼! “钱包不错,”他说,“你业务开展得不错啊,什么都干。”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我有没有很高冷。 ☆、第7章 项西觉得自己平时挺谨慎的一个人,跟馒头那型的一比,他简直就是老成持重心思缜密的一个……混混。 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说瞎话忘了续杯也就算了,居然还这么顺手就把偷人的钱包给拿了出来。 而且程博衍的眼神儿也够好的,他反应过来了都没时间把钱包再塞回去。 “哎……哟……”项西捂着肚子蹲下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因为胃疼还是在哀叹自己在程博衍眼里形象落入万丈深渊,最后又拉长声音叹了口气,“哎——” 程博衍一直看着他,他蹲地上不说话之后还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拿出一张卡递给收银的小姑娘:“刷卡,弄好了给我打个电话。” 项西抬起头想说还三百给你,程博衍蹲到了他跟前儿,拉开他羽绒服的拉链,把那个信封塞进了他衣服里:“两清了,别再来找我。” 不等项西开口,他站起来转身走出了店门外。 项西追出去的时候看到他上了一辆出租车,没两分钟就消失在了路尽头。 “牛逼什么啊!”项西啧了一声转身回了店里,往收银台上扫了一眼,这才整了整衣服,把信封重新放回内兜里,慢慢晃了出去。 程博衍看不起他,而且还烦他,不想再见到他……当然他也没打算再去找程博衍,这种心情他能理解,他觉得他特别能理解别人对他那种避之不及的心情。 特别,能理解。 因为他自己也一样。 四千块呢! 但程博衍这次的话还是让他觉得有些郁闷,并不像以前那么能一笑了之,也许是因为他挺长时间没这么接触过“正常人”了吧。 之前最后跟他聊过的“正常人”是大洼里20号的短租客,三十多岁的一个摄影师。 那人去过很多地方,拍过很多类似赵家窑这种地方的照片,项西看过他笔记本里的赵家窑,看着都不像是自己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了。 “你这拍得不对,一点儿也不脏乱差。”项西说。 “你看到的只有脏乱差吗?”摄影师说,“我看到的只是另一种人生。” 项西不懂,盯着照片看了挺长时间:“我的人生也在这里面吗?” “在啊,我的人生也有一部分在这里面,”他说,“我在这里的一个月人生。” “太虚了诗人,”项西想了很久,笑了起来,“你只是看戏的,你不知道这里的人生是什么样的,要知道了你肯定不想知道,有出息的杀人放火没出息的偷鸡摸狗,更没出息的张嘴都喊不出声儿来。” “你挺有意思的,跟其他的人不一样,”摄影师很有兴趣地说,“有机会我们再多聊聊。” 不过后来他俩没机会再多聊聊,这次聊完第三天,摄影师的钱和卡都被偷了,一起被偷走的还有装着各种人生的箱子。 于是他被迫离开,走之前给了项西一张名片,说以后联系。 项西把名片放在了同奎胡同的那间破屋子里了。 没过几天,他看到平叔拿着摄影师那个据说十来万的相机在摆弄,当然,里面的人生都已经没有了。 他还感慨了一会儿,还真就是看戏的人眼里的人生呢,眨几下眼,就被抹掉了。 其实说起来,他也爱看戏,主要是闲的,除了给平叔上供,余下的时间里他都有些无所事事,于是别人看他,他也看别人。 比如程博衍,不过程博衍不稀罕看他,他想看程博衍,人家也不让他看。 简直没地儿说理去。 寒假结束之后,平叔的家人走了,项西又回到了17号。 挺没劲的,就这么重复着的无聊生活。 下午他出去转了一圈,自己一个人,没跑远,怕碰上驴脸的人。 驴脸跟平叔一直有仇,具体什么 分卷阅读16 仇却没人知道,他俩自己估计都不知道,无非就是你抢了我的活儿我占了你的地儿,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特欠抽。 但以前两边的人碰上了也没这么提裤子上去就打的,项西感觉这里头应该还有些别的事儿,就最近的事。 平叔没让他知道,平叔已经开始防着他了。 项西皱着眉啧了一声,他也不想知道。 推开屋子门的时候,项西看到屋子里坐着几个人,除了平叔二盘,还有几个认识但不熟的人。 项西心里有些吃惊,这些人跟平叔不是一个圈儿里的,平叔属于混混圈儿,那几个,是随时要犯大事的圈儿。 他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没人说话,他转身又出去了,蹲在墙边看对面墙头上的野猫晒着太阳挠痒痒。 “小展,”过了一会儿,身后的门开了,有人探出脑袋叫他,“去弄点儿吃的。” “叫谁?”项西回过头,这人他就见过一次,二盘带过来的,“叫我?” 那人扒着门,笑了笑:“怎么,还有谁啊?” “去你妈的谁想吃谁自己弄,”项西叼着烟继续看猫,什么熟的不熟的都敢过来就指使他了,“老子没空。” “操!”那人脸上挂不住,一踢门走了出来。 “老四,”里面有人叫了他一声,“干嘛呢,喝茶。” “弄不死你。”这个叫老四在项西身后骂了一句,转身回了屋里。 项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溜达着走出了大洼里,在路口的快餐店里要了几份快餐,让给送到17号。 “小展,上回的钱还没结呢。”老板挺不情愿地看着他。 “问平叔要,”项西从菜盘里捏了块肉放到嘴里,“又不是我吃的。” 老板没说话,拿着个炒勺站着没动,项西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他肩:“你现在去,能要着,一屋子人,你问他要,他会给的。” “哎!”老板很不爽地喊了一声,在项西转身开之后又补了一句,“你们这些人怎么不死!” 项西笑了笑没说话。 死?且着呢。 饿了,17号一堆莫名其妙的人,他没法弄吃的,在外面吃,身上又没几个钱……有钱也舍不得吃。 项西一直在攒钱,攒来干嘛他自己都不清楚,不过这么长时间也没攒下来多少。 在街上瞎转了半天,最后转到了赵家窑的边缘地带,这块儿算安全,平叔长期在这边收钱。 他决定找个地儿吃饭,就上月钱还没交的那家。 老板是个挺老实的人中年男人,项西替平叔过来收钱的时候从来没凶过他,有一次他拿不出钱项西也没要就回去了,因为这事儿还被平叔扇了俩大嘴巴子。 一进门,有几个在吃饭的,老板见了他就苦笑着过来了:“小展啊?” “给我拿俩肉饼吧。”项西在角落里坐下。 老板拿了两个肉饼过来放在他前面的桌上,看着他咬了两口之后小声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儿?驴脸的人昨天刚来过,收了钱,还砸了两张桌子……” “什么?”项西一挑眉毛,“你昨儿怎么不告诉我?” “我哪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啊,你这月也没来,我看他的人来了,还想是不是……”老板愁眉苦脸的,“我桌子都让砸了。” 这是个不小的事儿,这里不是驴脸地盘儿,现在他的人突然跑过来收钱,就是在跟平叔叫板。 项西明白了为什么驴脸的人会追着他打,这是要来抢地儿了。 “他的人再来你给我打电话,”项西叼着肉饼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说,“别告诉他我知道了。” “那钱……”老板犹豫着问。 “再说吧,走了。”项西一掀帘子走了出去。 平叔对这事儿并不吃惊,项西也没多问,平叔叫来的几个人可能就是为这个,但又肯定不只是为了这个,只是混混抢地盘儿根本不用跟那几个人凑在一起。 项西觉得平叔老了老了却开始琢磨找死的事儿了。 “你这阵儿不要出去转了,”平叔拿着茶壶,“就呆家里吧,别走远。” “哦。”项西应了一声。 “小展,”平叔走到他跟前儿,弯下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养你这么大不容易。” “谢谢叔。”项西说,眼睛盯在平叔领口那儿,领口露出一截儿红绳子,他知道红绳的下面吊着一块水头很好的翡翠如意。 平叔按了按领口,又在他脑袋上扒拉两下,拿着茶壶上了楼。 项西在17号有自己的一间屋子,很小,就在通往后院的走廊边儿上,只够放一张床,平叔家里人来的时候,行李就都放在这里面。 项西百无聊赖地在小屋里躺了几天,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平叔跟二盘还经常出去,不知道在谋划什么,也或许已经开始实施。 他顾不上琢磨,胃疼。这胃很神奇,平时吃饭休息都没规律,疼的次数却比这么总躺在床上要多。 再这么下去还真得去医院看看了。 平叔和二盘出出进进几天之后,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项西的胃疼却没平静,一天多什么都没吃,跟着腿都有点儿疼了,他问平叔要了点儿钱,一早拉了馒头去了医院。 “干嘛问平叔要钱,你看他那眼神儿,”馒头瘸着腿皱着眉说,“我这儿有呢,我今天打算做个全面体检……” “哎哟,”项西捂着胃乐了,“全面体检?这话说得太不像赵家窑的人了。” “你最好也体检一下,别那么不怕死,”馒头一脸严肃,“你是不是跟那个医生挺熟吗?看他能不能帮你安排安排……” “闭嘴,”项西打断了他的话,“您还真不嫌弃自己。” 项西并不是不怕死,他挺怕死的,胃疼了这么久没见消停,他也会害怕,这就跑医院来看了。 但他不会去体什么检,他也不明白馒头为什么非得去体个检,搞得好像他是个正常人了似的,吃饭睡觉上班生活,还体检。 进了医院,馒头去体检中心了,项西去了消化内科。 在科室分布图上他找到了消化内科,发现跟骨科在同一层。 他啧了一声,程博衍的脸在眼前晃了晃。 上了二楼,电梯上来往左是骨科,往右是项西要去的消化内科。 项西往左看了看,然后转右走了。 程博衍忙了一上午,中午也没空吃东西,好容易抽了个空打算去上厕所,结果一进厕所,清洁的大姐正在里面忙活着。 “不知道谁吐了一地,”大姐说,“大夫你去那头上吧。” 程博衍感觉自己还好是没吃午饭,赶紧退了出来,往走廊那头小跑着过去。 今天看病的人挺多,过完年连着一两个月,消化内科的病人都比平时要多, 分卷阅读17 等着叫号的人把诊室外面的椅子都坐满了。 程博衍走过去的时候随便往人堆里扫了一眼,一个人的视线跟他对上了。 展宏……不,项西,正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手撑着额角看他。 目光碰上之后项西勾了勾嘴角笑了笑。 程博衍不知道他是碰瓷又来了还是看病,没顾得上理他,先往厕所跑了。 从厕所出来,项西还是那个姿势坐着没动,脸色挺差的,看着很苍白,衬得眼角下的那个小创可贴特别明显。 这个创可贴居然还贴着?装饰? “程大夫。”项西在他经过身边时叫了一声。 “啊,”程博衍应了一声,“来看病?” “胃疼,”项西说,“等做胃镜。” “空腹了?”程博衍看着他的脸色,看来是真有胃病,编瞎话也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 “昨天起就没吃饭了。”项西笑笑。 “那你……再等一会儿吧,”程博衍想到自己的钱包和钱还有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就没什么心情再跟他说话,“我还有病人。” 下午病人一直多,程博衍从很饿忙到不饿,最后快下班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快成仙了。 最后一个病人离开的时候,程博衍发现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四十分钟,他换了衣服,拉开抽屉看了看,找出一个巧克力派,两口啃了,走出了诊室。 “程大夫下班啦。”一个小护士从他身边跑过。 “嗯。”他笑笑。 “今天还挺早啊,我看刘大夫还在忙呢。”小护士跑着进了电梯。 程博衍伸了个懒腰,又活动了一下胳膊,摸出手机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老爸明天要出差开个什么会,他答应了今天回去吃个饭。 “能回了?”老妈接了电话。 “刚出来,要我带什么回去吗?”程博衍往楼下走,内科那边病人也没几个了,他走了两步,在扶梯口停下了。 项西正低头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发呆。 脸色还是不好,状态感觉挺消沉,个儿倒是挺高的,但伸得老长的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消瘦。 胃镜检查结果不好? “不用带,人赶紧回来就行,对了有个事儿我老忘了跟你说,”老妈在电话里说,“你身份证寄回家里来了,是怎么回事儿?” “嗯?”程博衍愣了愣,“我的身份证?” “是啊,年前就寄回来了,忙着老忘了跟你说,”老妈说,“是不是有人捡到给扔邮筒了啊?” “……大概吧,”程博衍想了想,“放着吧,我新身份证都用着了。” 挂了老妈的电话之后,程博衍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项西身边。 项西发呆挺投入的,程博衍在他身边站了半天他都没抬头,最后程博衍清了清嗓子:“你检查完了?” “哎?”项西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吃惊,“程大夫?我靠我说是哪个傻逼这么无聊站边儿上看我发呆呢……” 程博衍被他这话说得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检查完了,没有瘤子,”项西冲他笑了笑,站了起来,“你下班了啊?” “下班了,”程博衍点点头,“那个……我身份证,你寄的?” “收到了?我操这么久才收到?”项西啧了一声,“我就听说把身份证扔邮筒里邮递员能按地址给送回去,看来是真的啊。” “年前收到的。”程博衍差点儿要脱口而出一句谢谢,想起来身份证是项西寄的,但也是他偷的,这才赶紧咬住了。 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转身想走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这个实在是没忍住,他指了指项西眼角的创可贴:“这玩意儿是从脸上长出来的么?” 项西先是愣了一下,手在眼角摸了摸之后乐了:“是啊,熟了就摘下来,还会再长,上次是哈喽猫,现在是叮当猫了。” 程博衍看他自己乐了半天,最后转身往扶梯走过去了,实在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程大夫。”项西收了笑声,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程博衍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过头。 项西走过来,把脸上的创可贴撕了下来,指了指眼角:“挡这个的。” 程博衍有点儿没明白:“泪痣?” 那颗泪痣旁边的皮肤很白,跟旁边的皮肤有明显区别,看得出是长期贴着的……多么神奇的原因。 “嗯,”项西点点头,又从兜里掏出一小包创可贴,全是卡通的,挑出一个小熊的又重新贴上了,“不吉利。” 程博衍觉得莫名其妙,一颗痣有什么吉不吉利的,但是没说出来。 因为在他想开口的时候项西弓起腿,在自己腿上捶了捶,又蹬了两下,这个动作让他换了一句话:“腿疼?” “啊,这阵胃疼都传染到腿……”项西话还没说完,程博衍突然弯腰在他腿上按了按,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哪儿疼?这儿?还是这儿?”程博衍问,“是肌肉疼还是骨头疼?疼了多久了?” 项西被他问得半天没答上来,过了一会儿才原地跳了跳:“肉疼吧,这两天我可能床上躺时间长了没活动……你职业病么怎么这么紧张?” “没,确定是肌肉疼么?如果是骨头疼又一直疼没有缓解,要来医院看。”程博衍直起身,没再说别的,转身上了扶梯。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跟你们说我存稿没了,你们有什么感想……我这么高冷就不要骂我了⊙▽⊙。 所以这周更新节奏是这样的,明天停,周四更,周五停,周六更(其实就是四六两天更),下周开始12346,其实算一下这周也就是周三没更嘛么哒么哒! ☆、第8章 程博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出了医院大门,被冷风冲脸上脑袋上一通拍,他才慢慢从之前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腿疼并不表示就有什么问题,肌肉疼,撞到了磕到了……各种原因。 他因为项西一句话就这样的反应,不知道的以为他有毛病呢。 但是,如果当初程博予第一次跟他说腿疼的时候他哪怕能有现在百分之一的紧张,也许…… 算了,还能有什么也许。 程博衍调整了一下心情才去停车场取了车。 开车回到家里时,老妈已经做好了饭菜,老爸还坐在电脑前看资料。 “明天去开会啊?”程博衍把外套脱下来放到门边的柜子里,又从鞋柜放着的瓶子里挤了点儿消毒液搓着走,走到电脑旁。 书房里还有一台电脑,不过那是老妈的,平是经常有讲座之类的要准备,为了不相互影响,老爸的电脑就很委屈地放在了客厅的角落里。 “嗯,一个微创心外科的论坛,”老爸站了起来,看了看他,“这阵儿你们科挺忙 分卷阅读18 吧?我看你脸色不怎么好。” “还凑合,”程博衍笑笑,“这几天体力活多。” “注意休息,”老爸活动了一下腰,“你妈该心疼了。” “博衍,”老妈从厨房里端出一罐汤,“胡新这段时间有没有联系过你?” “胡新?没有,”程博衍去洗了洗手,出来给老爸老妈碗里盛了汤,“就过年的时候打了个电话,怎么了?” 胡新是程博衍表弟,大姨的儿子,小时候他俩特别好,不过程博衍上大学之后胡新就工作了,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接着就是来回谈恋爱谈个没完,俩人关系就不如从前那么铁了。 “他问你大姨要钱,说开个什么动漫店,他向来不靠谱,你大姨没给他钱,”老妈皱皱眉,“怕他问你借。” “我哪有钱借他,我房贷还两年呢,”程博衍笑笑,胡新的确不是做生意的料,之前替同学的小厂子卖牛肉干都能干赔本了,“而且我刚被偷了……” 项西!居然忘了问他钱的事儿! “对了,还没问你呢,钱够用吗?”老妈喝了一口汤。 “够,我也没用钱的地儿,有时间都睡觉了,上哪儿花钱去。”程博衍说。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老妈老爸出门散步,程博衍跟着他们一块儿出了门,准备回自己那儿。 散步是老爸老妈几十年的习惯,雷打不动,每周老爸还要去游泳。 这方面程博衍真不是对手,他就在家玩玩跑步机,别的时间他坐着都差不多能睡着了。 今天回到家他连跑步机都不想玩,洗完澡就坐到了电脑前,点开了名字叫AS|MR的文件夹,随便打开一个戴上了耳机,靠着椅背把腿搭到桌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照例是在泼泼们惨绝人寰的叫声里醒来的,程博衍发现这么两三个月下来,他居然已经习惯了这群泼皮的叫声。 有些东西一开始都无法忍受,慢慢却也不知不觉就适应了。 比如失去了的人。 比如一想就痛苦的回忆。 比如单身。 比如每天一睁眼就忙忙碌碌的日子。 比如……杂豆粥。 项西没有再来过医院,也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程博衍也没再在街上碰上过碰瓷的,医院里也没再来过碰瓷的。 偶尔他还会想起自己那四千块钱,还有项西眼角的小熊创可贴……和他让自己失态的腿疼。 馒头失踪了。 算算时间,跟项西一块儿去医院体检那天,肯定就有计划了,那天他比项西先走,半夜才回了大洼里。 之后再也没跟项西一块儿出去过,都是单独行动。 一个月之后,他失踪了。 跟馒头一块儿失踪的还有二盘的三万块钱。 这几天天气不错,太阳很暖,项西每天中午都会坐在坐在17号门口晒太阳看猫。 前几天晒太阳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二盘在隔壁屋里震怒的吼声。 项西的第一反应是馒头这傻逼要完蛋。 但馒头跑了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传来他完蛋的消息。 项西盯着对面墙头的猫,这小子躲哪儿去了呢? 什么火车站汽车站盘跟错节的都是相互认识的人,别说想从那些地方走,就是经过一次,平叔和二盘都会知道。 除非是……走出去。 项西莫名其妙地觉得很好笑,对着猫一通乐,猫坐在墙头上抱着尾巴舔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馒头这一走,最惨的可能不是馒头,是李慧。 一天一次地挨揍,今天早上被二盘从屋里一脚踢出来的时候在满是冰茬的墙根下半天都没爬起来。 项西费了半天劲才把她拉起来,她抓着项西的手不松,指甲都掐进了他手上的皮肤里。 “帮帮我,”李慧眼里全是泪水,声音很低地颤抖着,“小展你帮帮我……我会死的……” 太阳很暖,项西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把手举了起来,迎着光。 手上被掐出的伤口挺疼的,但在强烈的阳光下却什么也看不见。 李慧要一直呆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所有人都清楚,小姑娘长得不好看,还死犟,但总还是能物尽其用的。 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儿嘛,平叔说的。 还是笑着说的,项西看着平叔的笑容,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在平叔的笑容里告别这种别人眼里的不一样的人生。 悄无声息的。 下午平叔买了只活鸭子回来,扔给项西让做。 项西不会做饭,以前平叔也不让他做,跑腿儿干活的人挺多的,做个饭也容易,但这两年让项西做饭的次数变多了。 项西拎着鸭子在厨房里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拿到旁边菜市场花了十块钱找人给处理了。 回去当当当一通乱剁,一块儿塞进了高压锅里。 吃饭的时候二盘过来了,给平叔拿了两瓶茅台,平叔不太喝酒,相比端着酒杯,他大概还是觉得捧着茶壶更有范儿。 二盘自己一个人喝了大半瓶,最后把瓶子里的酒都倒进杯子里,哐一下放在了项西面前。 “喝了!”二盘盯着他。 “胃疼。”项西说。 “放你妈的屁,”二盘筷子都快指到他鼻尖上了,“十岁就他妈能喝三两了!” “那会儿不胃疼。”项西夹了一块被剁成了花的鸭子放到二盘筷子上。 二盘愣了愣,下意识小心地保持平衡,把鸭子放进了嘴里。 平叔在一边突然笑了起来,边喝汤边笑得停不下来。 “操!”二盘回过神来一筷子抽在了项西手上,“敢他妈耍我!” 项西疼得差点儿把碗扣到桌上,看了二盘一眼没出声。 “妈的现在真他妈是越来越嚣张了,”二盘一摔杯子站了起来,把椅子踢到一边,一把揪着项西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我今儿要不好好教育一下你你还真以为你是平叔亲儿子呢!” “干什么!”平叔一拍桌子。 二盘扬起来的拳头停在了空中,转过头看着平叔:“平叔!你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你心眼儿好,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馒头走的事儿肯定跟他……” “这是我带大的孩子,”平叔打断了二盘的话,盯着他,“要打要骂,要死要活,都是我的事儿。” 平叔已经说出这样的话,二盘不敢当着他的面儿再对项西动手,憋了一肚子火他也只能是把项西狠狠地往椅子上一掼,骂了一句:“活该没人要的玩意儿!平叔就他妈该让你冻死在野地里!” 项西的手抖了抖,眼睛眯缝了一下,在二盘开了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小展!”平叔吼了一声。 项西停下了,全身的血都像是翻腾着涌上来,却无处可去,不用毒|药 分卷阅读19 都快能七窍喷血了。 他在二盘身后对着门踹了一脚,门发出一声巨响关上了。 “坐下。”平叔指了指椅子,拿起茶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又开始吃菜。 项西觉得自己全身关节都发硬,半天才咯吱咯吱地响着坐到了椅子上。 平叔又很慢地吃了几口菜,细嚼慢咽地半天才放下筷子看着他:“馒头的事儿,你知道吗?” “知道他跑了。”项西闷着声音说。 “跑哪儿去了知道吗?”平叔问,“你俩好得跟亲哥俩似的,你应该知道啊。” “不知道,”项西觉得胃很疼,今天忘了吃药,不,不是忘了吃药,他早上起来的时候放在床头的药就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叔,我那些药呢?” “药?什么药?”平叔想了想,“哦,床头那些药盒?那里面还有药啊,我不知道,都当空盒扔了。” 项西没说话,手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一会儿记着把碗洗了,用热水洗,别着凉了,”平叔站了起来,拿了茶壶往楼上走,“你说你,好朋友跑没影儿了还吃什么药啊,多难受的事儿啊……” 项西握着拳头顶着自己的胃,很长时间才慢慢直起身。 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洗碗的时候他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被李慧掐出的伤口旁边的那道被二盘抽出来的红印已经肿了起来。 馒头不是他好朋友,连朋友都不算。 他一直是这么划分的,划得很清楚,跟任何人都这样,为的就是自保。 但还是躲不过。 他咬咬嘴唇,在心里骂了馒头一句傻逼。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就这种破日子都过不下去了,真是可悲。 他特别想去同奎胡同的小屋里找出那张名片,给那个人生摄影师打个电话,你要不要来看看不一样的人生。 程博衍今天本来不值班,但隔壁刘大夫发了一下午烧,晚上他替下了刘大夫。 程博衍身体还不错,很难得头疼脑热的,不过值班时来的一个骨折病人对着他的脸连打了三个喷嚏,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上感冒。 这人感着冒,吃了药之后晕头转向地开着摩托车对着路边的垃圾箱就撞了过去,对着程博衍一通喷嚏打完才把情况说明白。 拍完片子又是一通喷嚏,程博衍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忍着拿了张纸擦了擦脸,低头开始写病历。 患者自诉于1小时余前摔伤左小腿,当时感左小腿疼痛,患肢不能活动,未发现有活动性出血和骨质外露…… “大夫,我要住……”这人皱着眉又打了个喷嚏,“院吗?” 左小腿中下段可见轻度肿胀,未见皮肤破损,无活动性出血…… “建议住院。”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能不住院吗?”这人揉了揉鼻子,“我家里老娘病着,我没法住院啊。” 左胫骨中下段螺旋形骨折。 建议住院治疗完善(患者拒绝)…… 这人拒绝住院的理由让他想起了项西,这小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爹,有没有一个从没见过的妈,到底是不是18岁…… 石膏固定,给予脱水、消肿、止血治疗…… 把这个病人处理完之后,程博衍跑到厕所去洗了五分钟脸,往回走的时候听到值班的小护士说了一句:“又下雪了啊!” 他走到走廊的窗户边往外看了看,还真是又下雪了,还以为今年不会再下雪了呢。 程博衍低头打了个喷嚏。 赵家窑一片昏昏欲睡的黑暗里,项西看着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偶尔会在不知道哪来的光里闪动一下。 四周很安静,连半夜里的骂娘声都消失了。 项西打开通往后巷的门走了出去,转到二盘屋子楼下。 他从雪地里捡了块很小的石子儿,抬手用手指一弹,石子儿飞到二楼,在玻璃上轻轻磕了一下。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屋里的人听到。 窗户没有打开,但窗帘晃了一下又关上了,两分钟之后李慧从后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穿得很厚实,手里还拿着个小兜。 项西过去抓着她的胳膊飞快地顺着后巷的墙边往街口走,李慧沉默地跟着他,全身都在抖。 这么拽着她半跑半走地一直到了大街上,项西才停下了,犹豫了一下又带着他拐进了另一条小街,背街小巷的走着。 李慧来了大洼里几年从来没离开过这地方,哪条路都不认识,只是沉默地让项西拽着她,一路小跑地跟着。 最后项西带着她回到了大街上,从兜里拿了个信封塞到了李慧手里,再把李慧推上路边的一辆出租。 给司机说完地址之后他转身离开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司机往那里开,只是这个地址他记得很清楚,平叔捡到他的地方,是条能出城的土路。 如果李慧命大,顺着那儿也许就能跟馒头一样用雪地徒步行走的方式开始另一种人生了。 干完这件事,项西没有趁黑回17号。 他去了趟同奎胡同,把自己放在那里的东西都整理好,用一个小包装上了,随时可以拎上就走。 平叔那儿回不去了。 无论李慧能不能跑掉,他都回不去了。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理会李慧的求助,是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帮她,李慧自己也不知道。 平叔没有多大本事,却足以把他们死死地钉在这里,无论怎么动,都会撕心裂肺。 项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决定这么做。 只是很清楚这种自绝后路的方式,倒是能改写自己的“人生”了。 夜深了,离天亮还得挺长时间,从住院部走廊的窗户看出去,能看到不远处的街道,闪着霓虹,偶尔飞驰而过的车灯。 这种看着还挺繁华的景象却让程博衍感觉有些寂寞。 小时候他挺喜欢拿着望远镜趴在窗口往外看,远处的高楼,附近学校的操场,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半夜里站在树下的身影。 程博衍眯缝了一下眼睛,医院外面路边的树下有个人影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有错觉,程博衍总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人羽绒服袖子上的一小道荧光色。 每次看到项西,他都穿着同一件羽绒服,很旧,袖子上有一个荧光黄色的三角型。 他打了个呵欠,一辆面包车停在了路边,车上下来两个人,跟树下的身影面对面站了一会儿,那人上了车。 程博衍揉揉眼睛转身离开了窗户,还有两份住院病历要补完。 有点饿了,但没东西吃。 明天早上吃点儿什么呢,煮几个饺子吃吧,冰箱里还有老妈之前包好拿来的饺子…… “小展,你何必呢,”平叔坐在副驾驶上慢条斯理地说,“闹得大家 分卷阅读20 连觉都睡不成。” 面包车是二盘的,后座都拆空了,项西坐在一个纸壳上,往右偏过头想往车窗外看看,但被大健的脸挡住了,往左看他没有尝试,左边是二盘。 “盯你很多天了知道么,”二盘贴在他耳边说,声音里透出带着狠劲儿的兴奋,把项西的手机摸了出来,放在脚下狠狠一踩,“真是送走一个又一个啊,还知道先顺小道走远了才叫车呢。” “小展,这么多年,我对你不薄……”平叔在前面说,语气挺忧伤,“小时候就不让我省心,这两年还越来越养不熟了。” 项西沉默着,手机是个破手机,交200块话费加1块钱送的,不过他用了三年了,都培养出感情来了,听着它在二盘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还挺心疼的。 车一路往西开,车上的人都不再说话,项西盘腿坐着也不出声,二盘大概是想看他痛哭求饶的,但他始终沉默让二盘很不爽,在他胳膊上掐灭了一个烟头。 车颠簸了一阵之后停下了,大健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项西没动,看到外面缩成一团哭得眼泪都冻在脸上了的李慧时,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看,为了不冤枉你,我连现场都给你保留了呢,”二盘拍拍他的肩,也跳下了车,过去一巴掌甩在了李慧脸上,“想跑是么?跑挺远啊!” 李慧的哭声停止了,咬着嘴唇不出声。 “不哭是吧!牛逼!”二盘又甩了她一巴掌,回手指着车里的项西,“等着看完好戏鼓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周五,周五惯例停……周六继续。 一直有人担心项小展怎么从平叔手里脱身,我之前说过,作者有金手指,看,金手指来了,他要脱身了。 ……好吧我抱头蹲下了。 ☆、第9章 项西被二盘拽下车抡在地上的时候,四周很安静,只能听到北风的呼啸和李慧压在嗓子眼儿里的低低呜咽。 他抬起头想说你想哭就哭呗这声儿听着慎得慌跟闹鬼了似的,但他没机会开口,刚一抬头,二盘已经一脚踹在了他头上。 地上的雪很薄,他都能听见自己脑门儿磕在雪下石头上的声音。 他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这是唯一自保的动作了。 他不知道二盘和平叔打算怎么处理自己,打死他?杀人这种事儿平叔不敢做,但二盘没准儿。 项西。 这是他的名字,用了十来年……也许二十年?或者更长? 二盘抬腿一脚踢在了他肚子上,他弓起了背,脸埋在雪里,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多大了?弄不清,平叔说写着他生日的那张纸不见了,他没有生日,18岁是他按平叔随口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日期算的年龄,也许更小些,也许更大些。 李慧一直在哭,哭泣都憋在嗓子里,偶尔滑出的几声透出的全是惊恐和绝望,给正在沉默地往项西身上招呼的人加上了背景音乐。 想喘气。 他侧过脸。 二盘掐着他脖子后边儿把他的脸按进了雪地里,按得很用力,雪这么薄,这一按,他鼻子都按进了下面的土里,闻到了一阵说不上来的腥味。 血腥还是土腥,傻傻分不清。 大健可算是找着了在平叔跟前儿表忠心的机会了,抡着棍子往他身上砸得特别卖力。 项西都想给他配音了,哼哼哈嘿…… “小展——”李慧终于哭出了声音,破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别喊了,项西皱了皱眉,本来不觉得有多疼,被她这一声凄厉的喊声一激,项西觉得自己全身都像是被砸碎了似的疼得就想满地打滚。 打他的人一共就三个,二盘,大健,还一个他不认识的,抓着李慧的那小子。 项西觉得要早知道自己会被这么一通乱棍招呼,应该多吃点儿,多长点儿肉,这样也太疼了…… 把棍子都硌断了。 骨头一定又断了不少,又可以去趴活儿了,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碰上程博衍的车。 项西想到如果再碰上程博衍的车,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挺逗的。 他莫名其妙就想笑,脸还啃在被踩成泥浆了的雪里就笑了起来,笑得还挺欢,带得身上一阵阵剧痛。 “笑你妈逼!”二盘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项西站不住,腿好像没太受伤,但使不上劲,肚子和身上都很疼,他只能跪着,要二盘没揪着他头发,他肯定跪都跪不住。 不过胳膊还能动。 他举起手,冲二盘比了个中指,话是说不出来了,只做了个口型:“我操|你大爷。” 二盘没说话,扬手一拳砸在了他太阳穴上。 “程大夫,”护士小江从门外探进脑袋,“吃点儿东西吗,凤梨酥。” 程博衍笑着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又半夜吃东西啊。” “饿了嘛,”小江笑眯眯地递给他几块凤梨酥,“护士站那儿有牛奶,给你拿一盒吧?” “不喝了,”程博衍撕开凤梨酥的小袋子,咬了一口,“我这儿还有事儿,你们吃吧,26床情况怎么样?” “刚按了铃说疼,”小江皱皱眉,“今儿晚上估计都睡不成了吧。” “明天转肿瘤科了。”程博衍说。 小江走了之后,程博衍坐回桌前。 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的病人传染了感冒,他觉得有点儿头晕脑涨的,鼻子也不是太舒服,拉开抽屉翻了包冲剂出来喝了。 这个时间没有太多事了,他把手头的入院病历写完,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站起来站到窗边。 夜色很沉,之前看到那棵树下已经没有人了,整条夜上都很安静,看得让人感觉现在一闭眼能睡个两三天的。 项西觉得很困,要睡着了的感觉。 身上也感觉不到疼了。 不过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有人甩了他一个巴掌,还有雪水带着泥拍到了他脸上。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平叔的脸,没有月光的情况下,平叔的脸看起来有些奇怪,眼睛鼻子都糊成了一团,但是还能看到他的笑容。 笑得挺悲凉的。 “挺能扛,我说了吧,这小子打不服,这种人留跟前儿就是个祸害,早晚会坏大事儿。”二盘的声音传了过来,项西分不清这声音是从前后左右哪边传来的了。 “小展,”平叔摸摸他的脸,“叔对不住你了,今天你的命还能不能像当年我捡到你的时候那么大,就看造化了。” 项西盯着平叔的领口,拼命地喘息着,要不这么喘,下一秒他就会憋死过去。 “叔疼过你,”平叔动了动,慢慢起身,“但你太犟了,你跟叔不是一条心,你让叔过得太不舒心。” 项西还是盯着平叔的领口,在平叔松手准备站起来的 分卷阅读21 瞬间,他的手攒足了力量往平叔脸上挥了过去。 平叔赶紧往后一躲,项西没有碰到他的脸,只在他领口上抓了一把,接着就被平叔一脚踢在胸口上,滚下了路基,摔进了沟里的枯草丛里。 平叔二盘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走之前有没有下来再看看,李慧怎么样了,自己是没晕了还是晕了又醒了,或者是晕了又醒又晕又醒了……这些项西都不知道。 唯一的感觉是困,还有冷。 连疼痛都没了踪影,真是神奇。 天亮了。 出太阳了。 天儿还不错嘿,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想起墙头上爱抱尾巴的那只猫了…… 项西趴在枯草堆里,紧紧握成拳的右手一直没有松开。 有风吹过黄色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响声,阳光下草的影子在他脸上晃动。 忽明忽暗中项西闭上眼睛。 不会死的,不能死,“另一种生人”还没开始呢。 “大夫,”一个姑娘坐在诊室的椅子上,挥着胳膊,“你给看看这夹板,怎么晃晃悠悠的。” “你再振臂高歌一曲呗,”程博衍检查了一下她胳膊上的夹板,抬眼瞅了瞅她,“是不是自己拆过?” 这姑娘是前阵在KTV跟人抡酒瓶抡骨折的那位,程博衍对她印象还挺深刻的,那嘹亮的歌喉。 “拆过啊,听说有夹板把手给夹黑了的,我怕你给我缠太紧了就自己松了松……”姑娘啧了一声,“结果好像太松了?哎你怎么不给我打石膏呢?打石膏多好啊。” “……你以后少喝点儿吧,”程博衍有些无奈,“那天你死活不让用石膏,说石膏性凉,要得关节炎,自己不记得了?” “啊?我说的?”姑娘一脸迷茫,“我还有这种知识呢?哪看来的啊……哎大夫你怎么又不叫程敷衍了……” 程博衍没精力跟她瞎聊天儿,他昨天值了夜班,今天就在家睡了半天,同事胆结石突发,他就又过来了。 老妈打电话来让他记得吃铁皮石斛的时候他都没敢说这事儿,怕老妈担心。 把这姑娘的胳膊重新处理好,他打了个呵欠,搓了搓脸,马上到下班时间了,只还有一个来拆石膏的病人,今天时间还算早。 照例是琢磨着该晚上还吃不吃吃点儿什么走出了医院,今天天气还不错,雪半夜停了,今天出了一天太阳,风都晒暖了。 程博衍走进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儿闷得透不过气来,停车场也太抠门了,每天都只开一半排风,这要是夏天进来,再出去的时候跟洗了澡似的。 他在二号通道和三号通道之间站了半天,不记得车到底停哪儿了,拿着遥控器一路按着,最后从二号转到三号,才算是看到了自己的车。 程博衍拉开车门把包扔到车上,习惯性地围着车准备转一圈看看,刚转过车头,突然看到了靠墙那边的车后轮旁边有一只手。 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退开时差点儿一头撞到旁边的车上。 “谁在那儿?”程博衍定了定神之后问了一句。 手没动,也没有人回答他。 程博衍犹豫了两秒,走了过去。 一转到车后他就惊呆了。 一个人靠坐在他车后面,低着头,胳膊垂在身侧。 接着他就看清了这人衣服袖子上亮眼的三角荧光图案和已经乱成一团的莫西干头。 “项西?!”程博衍赶紧蹲了下去,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点儿跑调了。 项西全身都是湿的,不知道上哪儿滚了一身泥水。 这小子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跑到自己车边来了! 程博衍脑子里简直五十六朵问题五十六个叹号。 正想伸手把项西的身体放平先检查一下的时候,项西一直低着的头轻轻抬了抬。 “项西?”程博衍扑过去直接跪在了他旁边,轻轻抬了抬他的下巴,“能说话吗?伤哪儿了?” “哥……”项西冲他咧嘴笑了笑,一脸也看不清是血还是泥的把表情都遮没了,“你总算……下班了。” “别说废话!伤哪儿了!”程博衍简直无语,半死不活地说出这么一句,他都想说怎么你接我下班儿啊上哪儿吃啊! “不知道……哪儿都……疼,”项西皱了皱眉,说得很吃力,“哥你帮帮我。” 说完他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失去了知觉。 程博衍被他最后这句话说得心里一阵发疼,把他小心地在地上放平了,拿出手机拨了急诊的电话。 这是我……朋友。 大概碰上抢劫的被打了。 医药费我付。 手里有东西? 抠一下吧……抠不……抠出来了。 项西这一觉睡得很沉,似乎也睡得挺踏实,连梦都没做,都能感觉到自己睡得天荒地老跟睁眼就要失忆了似的。 不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没有失忆,屋里亮着灯,蓝白相间的柜子和门。 是医院。 程博衍救了他,没有把他扔在停车场,也没把他装上车扔进垃圾箱。 “这孩子醒了啊,”旁边有人说了一句,“哎帮按个铃叫护士来,他醒了呢。” 项西想偏过头看看说话的人是谁,发现自己动不了,再转着眼珠子往身上瞅了瞅,顿时愣住了。 两条腿跟要起飞了一样被吊在空中。 胳膊也是硬的,搁在身体两侧。 就这姿势自己居然还觉得睡得很香甜? 替他按铃的是隔壁床的家属,医生和护士很快就来了,在他身上不知道弄了些什么,大概是体温血压什么的。 医生还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用拿光照了照他的眼睛。 “程大夫呢?”项西开口问了一句。 “打电话通知他了,”旁边的一个小护士说,拿过他床头的按铃放在他手里,“他今天门诊,下了班才过来,你先休息着,有哪里不舒服就打铃叫我们。” 项西手指轻轻收拢,握住按钮的时候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拼命想转头:“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你别乱动!”小护士扶住他的额头,“你的东西都在程大夫那儿,他来了你问他。” 项西看不到时间,隔壁床的告诉他现在是中午,他躺这儿两天了。 一下午项西都昏昏沉沉的,醒了睡睡了醒,身上始终不舒服,疼疼疼疼疼,皮疼肉疼骨头疼头疼,加上隐隐的麻痒酸涨,折腾得他烦躁不安。 早知道多昏迷一会儿了,这醒了也太难受了! 而且心里还很紧张。 从平叔脖子上拽下来的那个翡翠如意,如果在程博衍那里还好,可是……自己到底有没有一直攥在手里?有没有掉在草堆里?掉在路上?掉在停车场? 一路跌跌撞撞咬着牙折腾着连爬带摔的 分卷阅读22 才到的医院,路上会不会弄掉了? 下午医生又来了一次,护士也进进出出几回,给他换吊瓶什么的,项西很想问程博衍什么时候来,但人家已经说了下班来,他也不好意思总问,再说……程博衍是以什么理由把他弄进医院的他还不清楚。 只好迷迷糊糊醒醒睡睡地听着隔壁床的两个人聊天儿。 从各自怎么受的伤一直扯到奥巴马和普京,一通听下来项西感觉自己烦躁得都快裂了。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项西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护士姐姐,能替我把电视声音调大些吗?” “恢复这么快,都能听电视了啊?”程博衍的声音在床边响了起来。 “程大夫?”项西一阵愉快,有些着急地想要转头,想起来护士让他不要动,只得斜着眼睛往那边瞅,看到了程博衍没什么表情的脸和皱着的眉。 “感觉怎么样?”程博衍往床角下看了看,弯腰从那边取下个袋子,转身准备往厕所走。 “程大夫程大夫,哥,哥……”项西急得不行,一连串地说,“别走先别走,我东西是不是在你那儿?” 程博衍拧着眉转过头看着他:“你要我捏着尿袋跟你聊天儿么?” “我……”项西往他手上看了看,“这么能尿……不好意思……” 程博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护士进来了,看到他正弄着袋子,赶紧走过来:“程大夫,怎么不叫人帮弄一下啊?” “没事儿,你们忙你们的,”程博衍弄好袋子,进厕所去洗了洗手,“我在这儿呆会儿,你们忙吧。” “那行,”护士笑笑,“有什么事儿要帮忙的叫我,今儿我值班。” “好的。”程博衍点点头,又回厕所去洗了洗手。 项西很焦急地等着护士出去了,程博衍走到了他床边,他刚要开口,程博衍突然又转身进了厕所。 项西听得出他在洗手,哗哗地洗了挺长时间,好半天才又出来了,拿了张凳子坐到了他床头。 “你什么毛病啊!我就是尿你手上了也不用连洗三回吧……”项西压低声音急得不行,“我东西是不是都在你那儿?那个吊坠也在吗?”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在兜里掏了掏,把手伸过去,那块翡翠如意在他眼前来回晃荡着。 “这个?”程博衍问。 “我操……”项西一看到这东西还在,顿时一阵轻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吓死我了,以为丢了呢。” “我问你,”程博衍拌了抖手里的吊坠,凑近他,声音很低地问,“你是不是打劫被人揍成这样的?” 项西有些费劲地侧过半张脸,眉都拧成一团了:“靠,我……这他妈是我的!” “你的?”程博衍挑了挑眉毛,抬手把吊坠对着光又看了看,“这么好水头的玻璃种,你的?知道这玩意儿什么价么?” “我不知道,”项西还是拧着眉,“这就是我的,爱信不信。”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还是很低:“项西,你告诉我你爹胃里有个很恶的肿瘤,结果又没爹了,你说要照顾你爹不能住院,结果你从网吧出来,你说你叫展宏图,结果你叫项西,最后你拿出个钱包,还是我的,现在你说这东西是你的……你觉得我能信么?” 项西瞪着他很长时间,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不能信。” “东西先放在我这儿,”程博衍把吊坠放回自己兜里,“我今儿晚上有时间,你最好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了,你是怎么想到跑我这儿来的?” “有什么怎么想的,”项西小声嘟囔着,“就觉得你能救我。” “你青年医生看多了吧,当我是程俊呢?见谁都能扑上去救死扶伤啊?”程博衍说。 “那你就说你会不会扑上去救死扶伤吧。”项西笑了笑。 程博衍捏了捏眉心:“……会。” “这不结了,”项西笑得挺开心,笑了一会儿又垂下了眼皮,“哥,那个真是我的,是……我被捡到的时候,放在包被里的。” “什么?”程博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又成被捡来的失足少年了?”09 ☆、第10章 “项西,18岁,无业游民,职业混混,莫名其妙地被人打了一顿,”程博衍坐在床边,看着项西,低声不急不慢地说着,“然后爬进了医院停车场,找到了曾经碰瓷未果的医生的车,躲车后边儿等人下班……是这么回事儿么?” “就是这样,”项西皱皱鼻子,躺床上有些吃力地扭了扭,“程大夫能帮个忙么……”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我右腿儿后边痒痒,能……给我挠挠么?”项西有些有不好意思地说。 “右后腿儿痒痒?”程博衍往他腿上看了一眼。 “右腿儿!右腿儿后边痒!”项西啧了一声,“哎算了后腿儿就后腿儿吧,程大夫你能帮忙挠挠我右后腿儿吗?痒死了!难受!” “痒啊?”程博衍坐着没动,慢条斯理地问。 “……是啊!”项西转着眼珠瞅着他。 “不说实话就痒着吧,”程博衍靠椅背上一靠,拿出手机开始玩,“不说实话我就只能先报警。” 项西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身上疼得要命,腿上腰上背上都在发痒,跟上刑一样!居然还碰上程博衍这么难缠的主! “不是,哥,”他咬咬牙,“您也忒正直了吧!” “没办法,三观就这么正,正义感就这么爆棚,那天你拿我钱包在我跟前儿晃我没报警就已经算是挑战底线了,”程博衍看着手机,“你也不看看你现在都什么德性了,还玩混的那套呢?” “我什么德……我破相了?”项西一下提高了声音,眼睛也瞪圆了。 “要看么?”程博衍抬起了头。 “看!有镜子么?”项西抬了抬胳膊,又呲牙咧嘴地放下了,“我操|我还有能动的地儿么!” 程博衍站了起来,退开两步,拿手机对着他拍了张照片,递到了他眼前:“你这身伤,没三个月好不了。” “我……”项西赶紧往屏幕上看,接着就震惊地吼了出来,“我头发呢我操|我头发呢!” 隔壁床的一听就笑了起来:“进来就给剃了啊。” “我亲手剃的,检查伤口,保护得还挺好,没太严重的伤,”程博衍坐回椅子上,“打第一眼看你这脑袋就不顺眼,这次正好。” “操,”项西皱皱眉,过了几秒又换了个语气,“哥……给挠一下吧,要痒死了……我身上还疼着呢,这么痒真吃不消……”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起身掀开了他的被子,手在他腿上敲了敲:“是这儿吗?有支具挡着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 分卷阅读23 么办!”项西一听顿时觉得一秒都忍不了了。 “等会儿。”程博衍皱着眉转身走出了病房,过了一会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毛衣针。 “这什么玩意儿?”项西愣了愣。 “铁棍山药。”程博衍说。 “操……”项西乐了,笑了两声又觉得脸疼,“快快快。” 程博衍把毛衣针伸进去戳了戳:“行吗?” “哎,往下点儿,”项西赶紧体会,“再左点儿,对对对对对……就是这儿,哎哟痒死了!” 程博衍给他又戳了几下:“还哪儿痒?” “后背,挠得到吗?”项西问。 程博衍没说话,把手伸到他身下往旁边抬了抬,在他背上抓了几下:“好了没?” “好像……好了,”项西说,程博衍把他放平之后,他闭上眼睛,“好疼啊,这要疼多久啊……” “明天就不疼了,”程博衍看了看时间,“你还有一小时跟我说实话。” “真是实话,”项西很无奈,“我现在难受得就想嘎嘣一下死过去,哪还有精力跟你说瞎话啊。” “是么?”程博衍研究着他脸上的表情,他还真没法确定项西说的是不是真的实话,之前他说自己爹的病情时,也是一脸情真意切感天动地。 “真的,哥,”项西声音很低,几乎是耳语地说,“求你了,别报警,我没有身份证,报警了我会很麻烦的。” 一个捡来的,没有身份证的,姓名年龄身世全凭嘴说的混混。 程博衍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够呛能把这些东西给消化掉,这都什么事儿啊! 项西脑子本来就有些昏昏沉沉,身上又疼得难受,再加上头发居然被程博衍豪不留情地给剃成了秃瓢,这重沉的打击让他有些体力透支的感觉,半眯着眼又困了。 程博衍凑到他脑袋旁边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床边的吊瓶,按铃叫了护士过来换药。 换完最后一瓶药之后,项西的眼睛完全闭上了。 程博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项西睡相还行,看着挺乖,比他睁眼满嘴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时候要好得多。 “你先休息吧,我今儿太累了,得回去了。”程博衍把手机收好,说了一句。 “啊?”项西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要走啊?” “不走你还指望我给你陪床么?”程博衍说,“我跟护士说了,晚上她们会来看着点儿你的,明天我再过来。” “哥……”项西叫了他一声,冲他眨眨眼,“过来我有话说。” 程博衍弯下腰凑近他,他声音很低地说:“别报警,求你了。” “要报早报了,”程博衍说,转身准备走人,想想又回过头指了指项西,“但不表示我能相信你那些话。” 回到家程博衍觉得自己头晕脑涨的,泡澡的时候差点儿在浴缸里睡着了。 项西的那个如意吊坠还在他外套口袋里,程博衍洗完澡拿出来对着光又看了看,他不太懂这玩意儿,但大舅做的就是玉石生意,他也见过一些。 这个坠子外行都能看得出是好东西,要说这是项西的,他还真有些没法相信,捡来的时候放在包被里的? 18年前某富贵人家遗弃了一个私生子? 跟演电视剧似的,还得是特狗血的那种。 项西的东西都在他这儿,不过没多少,除了这个坠子,还有点儿零钱,几把钥匙,一小包卡通创可贴,还有项西的……不,他的钱包。 不知道为什么,钱都没放在钱包里,钱包是空的,程博衍手指夹着钱包转了两圈,扔到了桌上,从抽屉里找出个小袋子,把项西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吊坠没一块儿放进去,拿了个盒子装上了,锁在了柜子里。 晚上程博衍睡得很不踏实,梦多,一个接一个的,让人烦躁不堪,最后梦里的一声“哥”,把他惊醒了。 他在黑暗里瞪着眼睛,半天也没分清这声哥是项西的,还是程博予的。 睡不着了。 在床上挺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开了灯,下床走到了墙边的书柜前站下。 书柜里基本全都是专业书和大量的骨肉瘤翻译资料,中间那一格,两排书中间放着一个相框。 隔着玻璃能看到程博予的笑容。 盯着看了几眼,程博衍拉开玻璃门,伸手把相框冲下放倒了。 他不喜欢程博予,记忆里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带给他的除了烦躁就没别的了。 老妈老爸都是医生,忙起来几天见不到人都是常事,在程博予长大到可以不需要别人照顾的那些年里,家里没有大人的时候程博衍必须要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这些让他焦头烂额繁杂琐碎的事让他对这个弟弟完全没有好感。 程博予跟在他身后叫着哥,缠着自己陪他玩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几次好脸色,在程博予心里,他大概也不是个什么好哥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 “哥,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救救我……” 程博衍有些烦闷地关掉了灯,把自己扔回了床上,用被子裹严实了。 项西早上醒得很早,被脑子里突然闪过的平叔的脸给吓醒的,睁眼儿的时候一脑门儿冷汗。 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一瞬间,他被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包裹住了,咧开笑想笑,但嘴角和眼角的伤一夜没活动,有些扯着疼,他没能笑出来。 身上腿上还是疼,比昨天没太大改观。 他拉着护士仔细打听了一下自己的伤情,因为是程博衍的朋友,护士百忙之中很详细地给他说了。 专业名词听得项西云里雾里的,就大致知道自己是各种骨折了,骨折的地儿加一块儿够他碰瓷碰一月的,腿里打了钢钉,程博衍给他做的手术。 当然,自己英俊帅气拉风的耍酷利器莫西干也是程博衍剃掉的。 不过没事儿。 腿被吊着算什么,胳膊不能打弯儿算什么,脖子不能扭算什么,疼算什么,痒算什么,秃头……算什么! 跟自己终于被平叔赶出了大洼里,赶出了赵家窑一比,什么都不算什么了! 程博衍来查房的时候,护士小江正拿着自己的小镜子举在项西脸上方给他照着。 “哎哟,我脑袋亏得是型儿好,要不就这和尚脑袋谁还出得去门儿啊。”项西叹了口气。 “街上光头那么多呢,”小江笑着说,收好镜子推着送药的推车一转身看到了程博衍,打了个招呼,“程大夫早啊。” “早,”程博衍点点头,走到项西床边,“你不用担心,你得长成板寸了才出得了院。” “程大夫早,”项西叹了口气,“……我看着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那是因为你脸没消肿,跟秃了没关系,”程 分卷阅读24 博衍从兜里摸出了一片卡通创可贴,撕开了贴在了项西泪痣上,“这样好受点儿么?” 项西愣了愣,接着就瞪着天花板嘿嘿乐了半天,最后声音很轻地冲程博衍说了一句:“谢谢。” 小江过来给项西扎上了吊瓶,程博衍又问了问他的感觉,项西就觉得全身别扭,别的也没什么太大感觉。 “我就一直这么杵着,杵到头发都长成板寸?”他很郁闷地看着程博衍,“非得这么吊着么?还套个塑料壳?” “嗯,支具是为了固定,”程博衍看着他,“吊着能促进血液循环回流,消肿,也能让你没那么疼,闲着没事儿你就活动一下脚趾。” “哦……哎对了,”项西突然笑了笑,“我听护士说还打钢钉了?怎么打的啊?以后还取掉吗?” “哐哐哐砸着就钉进去了,”程博衍低头往查房记录上写着,“当然要取出来啊,取出来的时候唰一刀,改椎一撬就出来了。” 隔壁床的病人正在喝粥,听了这话笑得差点儿呛着:“大夫你真逗,你们梁主任可严肃了。” “梁主任病人多,每天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程博衍笑笑,“哪还有功夫瞎逗啊。” 查完项西这床,程博衍准备去下个病房,走之前又问项西:“你朋友能来医院照顾你吗?” “朋友?”项西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没朋友。” “那我给你联系个陪护,不过估计得中午才能过来,”程博衍没多说别的,看了一眼放在项西床头柜上的粉色饭盒,不知道是哪个小护士借给他的,“早饭你……” “我来吧,”隔壁床说了一句,这人叫周进,二十多岁,伤了脚踝早上住进来的,这会儿正好喝完了粥,“我喂他。” 程博衍出了病房,查完房之后经过项西的病房,往里瞅了一眼,项西正跟周进聊着,他回了办公室。 被偷了四千,住院的押金,各种治疗费药费,还要请陪护……这些他习惯性地都记在了手机的记账软件里,加一块儿花费不少。 程博衍皱了皱眉,有病了,还病得不轻,居然替一个偷了自己混混出了这么多钱。 一会儿是不是得去精神科开点儿药嗑嗑。 项西虽然不是个多活泼的人,但现在这么在医院跟上刑似的胳膊腿儿都不能动,对于他来说也还是件相当受罪的事儿。 刚三天就感觉已经熬不下去了。 挠痒痒都要折腾半天,刷牙洗脸……这种事儿基本就不用考虑了,吃饭上厕所都得在床上解决,偏偏程博衍给他找的陪护还是个大姐,每次要上厕所他不憋得不行了都不好意思开口。 “程大夫,程哥哥,”项西等着程博衍来查房的时候特别严肃地给他提出抗议,“能给换个陪护吗,你给我找个女的……” “她儿子都比你大了,”程博衍看了看他的腿,“再说现在陪护不好请。” “……哦,”项西一听陪护不好请,立马就没了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开口说了一句,“你花了……很多钱吧?我能动了就拿给你。” “嗯,不算你从我钱包里拿的,”程博衍拿出手机翻开账本递到他眼前,“这账以后慢慢算。” “我操,”项西闭上了眼睛,“要不您还是把我扔出去吧,大街上,桥洞底下,自助银行……” 说了半天也没听到程博衍的声音,就光听到周进在旁边一个劲儿乐着,项西睁开眼睛,发现程博衍已经没在病房里了。 “这大夫是你朋友啊?”周进笑了一会儿问他。 “……啊?”项西被这个简单的问题给问住了,居然一时半会儿答不出来,只好随便应了一声。 朋友?他没有朋友。 这话以前他自己常说,我没朋友。 说的时候挺爽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别扭,赵家窑那种地方,说朋友这个词太奢侈,也太天真,什么朋友不朋友,真朋友早晚散,假朋友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刀捅你肋下了,两肋插刀嘛。 但现在却突然有些失落。 从那天程博衍问他有没有朋友能来照顾他的时候开始,就失落了。 没有朋友,这话再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就很另类。 周进这一问,更是让他莫名其妙地就沉了下去,周进后来又说了什么他都没听清。 程博衍的朋友,是他现在呆在医院里的身份,当然,程博衍这样的人不可能有他这样的朋友。 只是因为他是个医生,自己又比较会装可怜,所以程博衍的同情心暂时战胜了对他的厌恶,他成了程博衍的……朋友。 项西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还挺享受的,有程博衍这样一个朋友的话……虽然程博衍对他并没有好感,不相信他的话,老想着报警,还把他帅气的莫西干剃成了秃瓢。 但程博衍是“另一种人生”里的人,救了他,跟他走得最近的一个。 今天程博衍在门诊,不过项西等到晚上七点,也没见他过病房这边来,估计是直接回家了。 反正现在有陪护,自己情况也挺稳定的,除了浑身不舒服,但伤势都还表现良好。 “要不要上厕所?”陪护大姐姓孙,挺细心的。 “现在还没感觉,”项西闭上眼体会了一下,“孙大姐你去吃饭吧,我这儿没什么事。” “好,我先去吃饭,”孙大姐点点头,“晚上给你擦擦身,护士说可以擦擦了……” “什……擦什么?”项西一阵惊恐。 “擦擦身上,你现在没法洗澡,擦擦舒服些嘛。”孙大姐说完就出了病房吃饭去了。 周进在一边笑得喘不上气儿来:“哎,你是不是特别痛苦啊?” “我靠……”项西其实挺想擦擦的,他打那天被按泥里打完到现在都没办法洗澡,能擦擦肯定舒服不少。 “擦擦呗,怕什么,人家见多了,”周进还是笑,“你衣服不也是大姐给换的吗?” “换衣服就够尴尬的,再说这跟换衣服能一样吗?”项西从小到大都自己处理自己,洗澡换衣服,连受了伤都是自己清理伤口,没人伺候过他,走街上像他们这种不像好人的,更是连靠近的人都没有。 项西思想斗争了半天,连求程博衍给他擦擦这种想法都冒头了,最后还是让大姐给擦了。 偷了人钱,骗了人,该了人钱和至少半条命,还让人给擦澡,这请求他说不出口,他要真说了,程博衍没准儿能把他拎街上扔了。 大姐做陪护很多年了,动作还挺利索,唰唰就把他跟什么桌子柜子似的擦了一遍,换好衣服之后,项西总算是松弛了下来,躺床闭上眼睛长长舒出一口气。 “程大夫,你这手这样行吗?”一个小护士皱着眉看着程博衍。 “没什么事儿,”程博衍看了看自己用 分卷阅读25 纱布和绷带简单包扎的右手,“我先回去了,我朋友还跟车里等着呢。” “明天他们要还过来怎么办啊,梁主任都差点儿被打了。”小护士很担心地说。 “我明天在住院部。”程博衍笑笑。 出了医院,正要拿手机出来打个电话,路边停着的一辆车闪了两下灯,程博衍走过去,习惯性地伸右手要拉开门,伸出来之后看到纱布才又换了左手。 “哎哟博衍,”林赫一扭头看到了他的手,“手怎么了?” “破皮儿而已。”程博衍坐进车里,系好了安全带。 “患者弄的?”林赫问。 “家属,”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赶紧的,上哪儿吃,吃完我要回去睡觉,困死了。” “一年没见,就对我这态度。”林赫笑着发动了车子。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程博衍举起胳膊喊了两声,“够么?” “神经病!”林赫笑了半天,“你说我大老远跑来见你一面干嘛啊。” “又不是为了见我才来的,”程博衍笑笑,“是打算回来过日子了?” “嗯,”林赫点点头,“到这岁数就想安定点儿了,有个人陪着,安安生生多好。” “玩够了啊?”程博衍说。 “有没有点儿触动啊?”林赫瞅了瞅他,“别老想着工作啊赚钱啊……” “赚什么钱,认真开你的车。”程博衍啧了一声,想说我刚丢完钱呢。 “赶紧找一个吧,别单着了,受伤了回家都没人安慰你。”林赫说。 “没空。”程博衍靠到车窗上,往窗外看着,手上的伤不算严重,没伤着骨头,就是让椅子腿划了道口子,不过还真挺疼的。 就是没空。 上个班忙得停不下来,还莫名其妙给自己找了个病人来照顾,哪有功夫想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第11章 程博衍拿着项西刚拍的片子看着,按两周的时间来看,恢复情况还不错,毕竟年轻,只要长好了,不会留下后遗症。 项西的伤不轻,但也许是他自我保护的姿势挑对了,脑袋和重要脏器没有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脸估计也重点保护了,只有擦伤和淤青,没几天就消了。 不过胳膊腿儿和背上伤很多,不算骨头,光各种被砸开的口子就不少,大大小小的缝了不少针。 身上应该挺疼的,但项西只在醒过来的头两天跟他喊过说身上疼,之后就再也没说过。 隔壁床的周进出院之前,他还能没事儿就跟人挺愉快地聊上好半天。 挺能忍的。 项西平时嘻嘻哈哈的,但对怎么受的伤,在哪儿受的伤,他却始终守口如瓶,连说漏嘴都没有。 程博衍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什么事能让他嘴闭这么紧,也不知道到底他是怎么拖着一身这么严重的伤跑到医院停车场来的。 这小混混身上有种让他感慨的特质,说不上是什么,就像看到必死的猎物困在陷阱里还不放弃拼命挣扎的感觉。 另外……真挺能忍的。 “我腿能放下来了吗?”项西躺在床上看着他,“我脖子上这玩意儿都去掉了呢。” “支具还要再过几天才拿掉,”程博衍放下手里的查房记录,“腿消肿了可以不用吊着,我先看看。” “再这么举着腿下去,我觉得我要腰肌劳损了,你看我头发是不是挺长了?”项西叹了口气。 “离莫西干早着呢……”程博衍瞅了瞅他脑袋。 “叫护士来看吧,你手好了吗?”项西看着他的右手。 “早好了,”程博衍低头检查着他被吊着的腿,“还不错,基本消肿了,一会儿让护士给你放下来,不过还是要注意别乱动。” “嗯,我已经不会动了,”项西笑笑,想了想又说,“你那手……怎么伤的?我之前都……没敢问。” “意外,这有什么不敢问的,”这伤程博衍都懒得多提,“家属有意见,急了就动手了。” 门诊一个病人,前臂骨折,拆了固定之后一直说胳膊疼,但几个大夫轮流给他检查过,都没有任何问题,家属几天连着到医院来,梁主任亲自又给做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家属一听就不干了,程博衍是接诊大夫,于是就挨了打,还好他躲得快,砸过来的椅子只在手背上磕了一下。 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别的。 听了这话他顿时感觉心里一松,他那天看到程博衍手上的纱布时就吓了一跳,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隐隐地害怕,怕是平叔的人找到医院来了。 找到了程博衍,问自己的下落,程博衍没有说,于是挨了揍。 挺扯的,可明明知道挺扯的,他还是一直没敢开口问。 程博衍平时偶尔也会跟护士和病人开个玩笑,说话做事都很温和,但多数时间里还是挺严肃,再加上看过他卸人膀子,项西怕哪句不合适就能被他收拾了。 “今天给你减了一针,”程博衍检查完他的腿,拿过查房记录,“你现在吃饭还行吧?胃……” “憋急了吧,”孙大姐突然推门而入,嗓门挺大,走到床边很利索地从床下拿出了尿壶,“来,你先尿吧。” “我……”项西顿时尴尬得想一头扎地上去,“我不尿。” “刚不是说很急了吗?”孙大姐笑着说,“我碗都没洗呢,就扔茶水间赶紧过来了。” “尿吧。”程博衍笑了笑,转身往病房门口走了。 下午程博衍又去了趟病房,护士把项西的吊具拿掉了,再检查了一下腿的情况,肿是消了,恢复还不错。 不过项西是真挺瘦,不知道平时日子是怎么过的,难怪胃不好。 “好了吗?”项西问。 “什么好了,哪有那么快就能好。”程博衍说。 “不是,我是说拆好了?”项西有些着急地问。 “嗯。”程博衍点点头。 “快快快快……”项西赶紧转头冲旁边的护士和孙大姐一连串地喊,“姐姐大姐帮帮忙,把我翻个面儿!我要趴会儿趴会儿趴会儿!” “趴着啊?这不行,翻过去会碰到胳膊和腿的,”护士马上摇头,“你这锁骨也有伤,怎么能压着。” “给他翻一下侧着吧,往左,”程博衍看他一脸急切,跟护士说了一句,“躺几分钟。” 孙大姐托着项西的背慢慢他他推成了侧躺。 “啊——”项西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怎么了?”程博衍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肩。 “舒服,”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仰面朝天这么久我都人都躺扁了,现在慢慢圆过来的感觉真好。” “……侧一会儿就行了,躺着不舒服你可以 分卷阅读26 靠着坐,”程博衍交待着,“但腿不能下地,坐床边儿也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项西闭着眼睛一脸舒坦,“知道了……” 晚上回到家,一进门程博衍就闻到了香味儿,屋里没有人,不过他知道这是老妈来过了。 他换好衣服洗了手,走进厨房,看到保温锅里有满满一锅汤,饭也已经煮好了放在一边。 他用勺在汤里捞了几下,山药玉米排骨汤,闻起来很香,顿时就感觉自己饿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去跑步机上跑了一个小时,出了一身汗,感觉挺畅快。 休息了一会儿洗完澡之后,他把汤盛了一碗出来,刚准备就这么吃的时候,看到了旁边还放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老妈的字:冰箱里有新鲜的生菜,二姨种的。 本来他懒得再弄个青菜吃了,不过老妈这意思就是让他吃。 于是他打开了冰箱门,看到了一小包洗干净了的生菜,很嫩很新鲜,他拿出来用水冲了冲,直接把生菜放嘴里嚼了。 二姨爱自己种菜,无农药无残留纯天然。 程博衍还挺爱吃生菜的。 一到晚上,项西就觉得格外无聊,隔壁床周进出院之后,就换了个大叔,大叔脾气很差,最大爱好是骂他儿子,晚上他儿子来陪床,从吃晚饭就开始骂,一直骂到熄灯。 项西没人聊天儿了只好看电视,医院电视没几个台,孙大姐爱看连续剧,挑了一个天天晚上盯着看。 项西本来想跟她一块儿看,但看几眼,大叔骂一句,再看几眼,大叔又骂一句,一集下来根本听不清电视里说什么。 孙大姐站电视机跟前儿还能听清,他躺床上只感觉心烦意乱。 从小到大,他还没这么安静过,在床上一躺就一个月,跟截木桩似的挺着,怎么躺都不舒服,老想翻身,偏偏还不能总翻来翻去。 而且他也不敢总让孙大姐给他翻来搬去的,昨天刚听到孙大姐跟另一个陪护聊天儿,说是骨科的陪护太费体力,累,简直不想干了。 他怕把孙大姐翻跑了再给程博衍添麻烦。 “哎……”项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馒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到底是跑掉了还是没跑掉,二盘的小弟跑了,折了面子,别说刨地三尺,刨三丈他也肯定会刨。 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馒头有没有被刨出来。 还有……李慧。 项西皱皱眉,他弓着背抱着头在雪地烂泥里趴着时,李慧如同最凄惨电影配乐一样的哭声他忘不了。 在医院还在梦里听到过很多次。 不过他并不后悔带李慧跑出来,他只是低估了平叔对他的不信任,他知道李慧也不会后悔,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跟着跑。 从第一次李慧求他的时候,眼神里那种倔强就能看得出来。 只是这次被抓回去会怎么样……他没去细想。 每隔一天孙大姐都会在晚上睡觉前给他擦擦身上,他一开始真不习惯,慢慢也没什么尴尬了,擦完了睡觉很舒服,而且这种被人照顾着的感觉,挺好的。 “谢谢孙大姐。”他轻声说。 “别客气,”孙大姐拿着毛巾,“我跟你说,我也就是看你这孩子可怜,要不我前几天就不干了,程大夫给我加了钱我也不干的。” “他给你加钱了啊?”项西愣了愣。 “嗯,不加钱还真不好干,你哪儿都动不了,我忙你一个的活儿比得上人家两个病人了。”孙大姐说。 操,项西闭上眼睛,程博衍那个账本上又要多加一笔了。 早上项西都醒得挺早的,大叔白天不太骂人,但起得早,在床头叮哐的不知道折腾什么,项西只能跟着他的生物钟走。 被吵醒之后吃过早饭立马又感觉到了困意,他打算继续睡,这辈子的觉都在医院睡光了,反正不睡觉也没别的事儿可干。 大叔不骂人的时候还能看看报纸杂志,他不行,护士给他拿了本杂志过来,他都没好意思告诉人家这上头的字儿他认不全。 再说睡着的时候身上还能舒服些,也听不见大叔那边的动静。 一直睡了不知道多久,项西睡得有些发闷了,才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刚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张脸,他吓了一跳:“哎我操!” “我再听见你操一次,我让人把你嘴缝起来。”程博衍皱了皱眉。 “你吓我一跳呢!”项西说。 “我吓你十跳又怎么样,吓你一跳你就蹦好了,”程博衍走到床脚,转了转摇杆,把床头这边抬了起来,“睡一上午了,吃点儿东西吧。” “孙大姐呢?”项西转头看了看,他现在胳膊能弯了,可以自己拿勺吃东西,但洗脸这种要用点劲的还是得让孙大姐帮忙。 “她今天上午请假,家里有急事。”程博衍拿过他的毛巾进了厕所。 “哦……”项西应了一声,注意到程博衍今天没穿白大褂,“哥你今天是不是休息啊?” “嗯,”程博衍搓好毛巾拿了出来,“我本来就想晚上再拿壶汤给你,她给我打电话,我就过来了。” “专程给我送汤?”项西转头看了看程博衍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保温壶,“专程?” “你要觉得我专程跑一趟你不好意思,一会儿我再去超市买点儿菜回去,我买菜,顺便给你送汤。”程博衍托住他后脑勺,拿着毛巾在他脸上擦着。 “哎,”项西闭着眼,有些吃惊,程博衍的动作的熟练度不比孙大姐差,而且轻重拿捏得很合适,热乎乎的毛巾在脸上蹭得很享受,他含糊不清地说,“你是不是有孩子?” “嗯?”程博衍把毛巾拿开,“说什么?” “给人擦脸真专业啊,赶上孙大姐了,一看就是熟练工,”项西举起自己还缠着绷带的胳膊,冲他竖了竖拇指,“舒服。” “吃吧。”程博衍没跟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把桌板放到他面前,汤倒到饭盒里,拿了个勺给他,然后转身进了厕所搓毛巾。 “这是什么汤啊?好香!”项西在外面喊着问了一句。 “铁棍山药汤。”程博衍回答。 “靠,”项西顿了顿,接着就乐得停不下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这铁棍山药还有完没完了。” “真是铁棍山药,”程博衍从厕所走出来,顺手从病房的消毒液瓶子里挤了点儿在手上搓着,“山药玉米排骨,山药对你胃也有好处。” “挺香的,”项西低头喝了几口,“就是没搁盐。” “你吃医院的饭淡吗?”程博衍在他床边坐下,问了一句。 “淡啊,但医院的菜是淡,这个是没搁盐,程度不一样,你做的?”项西皱皱鼻子笑着说,“不过没盐我也肯定能吃完,还是头一有人专门给我做吃的呢,可得 分卷阅读27 吃够本儿,纪念一下。” “搁盐了,你平时吃饭口太重。”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他脸上那个开心的表情,让程博衍没开口说这汤不是给他做的。 孙大姐吃过午饭才能回医院,程博衍打算等她回来了再走,叫护士帮他买了份木桶饭在病房里吃了。 “我以为你吃了呢,”项西看着他手里的回锅肉木桶饭,“你刚要说没吃,我就不把那些铁棍山药都啃掉了,怎么也得给你留点儿。” “你不用操心我……”程博衍其实对这份饭兴趣不大,太咸,油也大,说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项西,他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特想吃我这份啊?” “哎,”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脸,“我吃饱了。” “真不吃?”程博衍夹了一块肉问他。 “我……”项西瞟了这边一眼,又把脸转了回来,张了张嘴,“要不我尝片儿肉吧!” 程博衍把肉放进了嘴里:“想得美。” “你一个大夫!”项西简直无语了,鼻子里全是回锅肉的香味儿,吃不到嘴就算了还被耍,“你一个大夫就这么调戏病人啊!” “呆着吧,你现在得吃清淡的,这个太油。”程博衍站了起来,转身走出了病房,上走廊上吃去了。 程博衍吃完饭回到病房的时候,项西正试着想把床头柜上的杯子拿过来喝水。 “叫我一声不就行了。”程博衍过去把杯子递到了他手上,杯子是孙大姐去买的,带吸管,喝起来方便。 “你不吃饭呢么,带着一身肉香进来又不让吃,我难受,”项西啧了一声,“我也就喝点儿白水解馋了。”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坐到椅子上看电视,隔壁床的大叔已经睡了,程博衍回过头看着项西:“你要不要睡会儿。” “不了,我一天到晚尽睡了,睡得够够儿的。”项西叹了口气。 “我看护士给你拿杂志了,看看书呗。”程博衍拿过一本杂志翻了翻。 “哥,”项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不认识几个字儿,这就看个图片,没意思。” 程博衍挑了挑眉:“字儿认不全?你没上过学啊?” “没,上什么学啊,没死野地里就不错了还上学呢,”项西笑了,“就上回……拿你身份证,你那名字我都差点儿不认识。” “程敷衍吧?”程博衍低头看着杂志,“这没什么,我名字看错的人多着呢。” “我不是看错,我是……哎算了,”项西又喝了一口水,挺感慨,“你爸妈肯定特有文化吧,这名字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起的。” “是么?”程博衍拿过他手上的杯子,放回了床头柜上。 项西点点头:“是啊,你看,程博衍程博衍,多有文化,要我是你爹,顶多给你来个程勃|起……” “闭嘴。”程博衍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 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没再说话,靠在床上看着电视。 看了没几分钟,他拉了拉盖在肚子上的被子,过了几分钟,他又扭了扭,一个广告没播完,他又往后靠着挪了挪。 “别乱动。”程博衍说。 “我没想动……”项西啧了一声,“哥,你说孙大姐怎么还没过来啊?” “这才多久,”程博衍合上了杂志,站了起来,“想尿尿叫我也行。” “哎?”项西愣了愣,顿时有些尴尬,“我不……我那什么,不急……我……” “你扭得我都想上厕所了。”程博衍叹了口气。 “算了吧,”项西想想也叹了口气,“你丫搓个毛巾完了还消毒液搓手呢,那天捏个尿袋洗三回手,一会儿摸摸尿壶你不得用开水把皮儿烫掉一层才行啊?” “你尿不尿?”程博衍弯腰从床下拿出了尿壶。 “哎哟,本来还能憋得住,一看这玩意儿就不行了,”项西皱着眉,“尿!”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三天了,今天去医院检查说双下肺炎,医生让住院我没同意,还是打针,不过真是不太好受了,嗓子痛,头痛,全身烧的跟火一样,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我会在微博上提前通知的……不好意思啊,刚开文就这么不顺…… ☆、第12章 让人伺候上厕所这种事,其实项西这么长时间也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每次孙大姐都能动作很熟练地迅速处理好,仿佛他不是个人,只是个什么东西,没等他开始不好意思,就已经收拾好了。 但是吧,这事儿要换了程博衍,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不说别的,就光动作熟练程度这一项,就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虽然程博衍给他擦脸的时候水平相当高,但现在一手捏着尿壶一手掀开被子的状态,就好像下个动作是要捏着他鼻子往他嘴里灌。 “我……先脱一下,”项西偏开脸,怕万一程博衍洁癖发作失控了把尿壶扔他脸上,他的手能动,但并不太灵活,平时孙大姐都不等他伸手就给弄好了,现在他用手指头勾着裤腰好半天也没勾利索,忍不住叹了口气,“操……” “我来,”程博衍皱着眉,伸手抓住他裤腰往下一拽,然后把尿壶凑了过去,“行了,尿吧。” “行什么了,这劲儿再大点儿以后我都用不上尿壶了,”项西斜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再说了,你当我那儿有自动寻路功能啊……” 程博衍往下瞅了瞅,正要伸手,项西抬起胳膊挡了他一下:“自己自己,这个比脱裤子容易,我怕你把我小鸡儿脖子捏折了。” “你能不说话么?”程博衍看他自己弄好之后,拉过被子给他遮了遮。 项西还挺听话的,程博衍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没再说话。 程博衍站床边儿等了老半天,项西就躺那儿瞪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动,他敲了敲床栏杆:“好了没?” “早好了。”项西说。 “早好了你不说?”程博衍简直无语,掀开被子。 “不是你让我不说话么。”项西笑了笑。 程博衍正要去取尿壶的动作停下了,把被子唰一下盖回了项西身上:“你就套着这玩意儿呆着吧。” “哎?”项西愣了,赶紧动了动腿,“别别别,哥,我错了错了错了错了……” 程博衍站着没动,看着他,这小混混还真是……也不知道该说是脸皮厚还是别的什么,认错求饶跟他编瞎话一样,张嘴就能说出来。 程博衍掀开被子把尿壶拿去倒了,项西自己蹭来蹭去把裤子提好,又躺床上看了好一会儿电视了,程博衍还在厕所里呆着。 项西看了看时间,这洗了能有五分钟了。 “程大夫,”项西叹了口气,“哥,哥?” “干嘛。”程博衍在厕所里应了一声。 “骨头都洗白了,差不多得了,”项西啧了两声 分卷阅读28 ,“您这当我面呢,也忒伤自尊了。” 程博衍终于关掉了水龙头,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至于么,”项西看着他举着的手,“你这算是挺严重的那种洁癖吧?” “我就洗手有瘾,”程博衍笑笑,甩了甩手上的水,“别的还成。” “感觉你手特别白,”项西眯缝一下眼还是盯着他的手,“洗多了洗白的吧?” “你还有什么需要吗?”程博衍看了看墙上的钟,孙大姐应该差不多回来了,他今天难得休息,下午想回去睡一会儿再看看书。 “要走啊?”项西本来躺得挺自在的,一听他这话,顿时敏感地转过了头,“不等孙大姐过来了?” “她应该马上就能到了,”程博衍看着项西这样子,犹豫了一下又坐下了,“她来了我再走吧。” “哥,”项西像是松了口气,脑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地慢慢活动着,“你是不是下午有事儿啊?” “没什么事儿,就想回去睡一觉。”程博衍说。 “那……”项西愣了愣,“那要不你回去睡吧,我这里其实也不用陪着,你帮我把床弄起来吧,我坐会儿。” 程博衍把床摇了起来,又拿了枕头给项西垫到背后,想了想又拿了本杂志放到他手边:“无聊就看看画吧。” “哦。”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我走了啊,”程博衍强忍着才没当着项西面儿一个呵欠打出来,“我真挺困的。” “嗯,”项西点点头,“快回去睡觉吧,我知道你们医生都睡眠不足。” 程博衍把他床上的被子顺手拉了拉,转身走出了病房。 关门的时候他从门上的玻璃又往里看了一眼,项西已经偏过头往窗外看过去了。 他的床靠窗边,今天阳光还不错,护士把窗帘都拉开了,窗外的景色能见度还挺高的,能看到很远的高楼和山。 在这种明朗阳光洒出一片金灿灿的背景映衬下,项西逆光的侧脸显得很漂亮,但却透着一股跟年龄不相符的落寞。 其实落寞这种感觉,并不是随便叫个人这么一坐,就能有的,程博衍觉得这跟项西身上的别的特质……比如张嘴就没实话,我就是不想死,我前一秒还犯着狠我下一秒就能笑这些特质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或者说,得有项西那种复杂而阴暗的成长环境才能造就。 复杂而阴暗的成长环境? 程博衍皱了皱眉,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相信了项西那些不着调的话了? 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好骗了啊…… “你……”程博衍又推开了病房的门,看着项西,“还有没什么想吃的或者平时要用的东西?我明天过来的时候带给你。” “肉和镜子。”项西转过头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镜子?”程博衍觉得这答案实在有些超出他的预想,“你要照镜子啊?” “嗯,”项西点头,“我现在是没头发,要有头发就会再让你给带梳子,还有发胶……” 程博衍没等他说完就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在超市里给项西挑镜子的时候,程博衍有点儿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那天跟林赫聊起了项西,林赫对项西那些神奇的“身世”同样没法相信,但他问了程博衍一句话,让程博衍半天都没答上来。 “你是本能要救死扶伤呢,还是有种把那小混混当成了程博予的错觉啊?” 这问题程博衍想了一晚上也没能想出个合适的答案来。 救人是肯定的,但要说这是全部,也不准确,第一次见到项西时,他随口的那声哥,就让他特别不是滋味儿。 平时基本没人叫他哥,家里的表弟表妹的,都直接叫名字,除了外甥女小溪总叫他哥之外,最近这些年叫过他哥的,就只有项西了。 曾经属于程博予的专用称呼。 给孙大姐加了陪护费之后,孙大姐没再提不想干的事,把项西照顾得还挺好的,程博衍就买了个太阳花的镜子给项西,基本就没再操心过什么别的了,每天查房的时候看看,项西恢复得很快,感觉也胖了一些。 镜子是小孩儿用的,带个手柄,程博衍每次到病房,项西差不多都拿在手上来回照着。 “我头发长挺长的了,哥,你看得出来吗?”项西胳膊上的支具已经去掉了,现在每天没事儿就让孙大姐扶着他下地溜达。 “嗯,”程博衍看着他的各种化验单和报告,“你腿下午也能拆了,让护士给你拿副拐……” “不用,”项西一挥胳膊,“我能走,别说腿上壳儿去掉了,就没去掉我满地走得也挺利索的。” 程博衍瞅了他一眼:“让你活动一下是怕你躺时间长了难受,没让你没事儿就满地窜。” “就随便窜窜,”项西揉揉鼻子,想了想又小声说,“哥,我差不多能出院了吧?” “怎么?”程博衍看着他。 “就,能出就早点儿出吧,”项西还是说得很小声,“费用能少点儿啊,要不我钱该不够了。” “下午先拍了片子我看看情况再说。”程博衍说。 下午护士用轮椅推了项西去拍片子,拍完了出来经过走廊的一片落地窗时,项西让护士把他推到了窗边。 “我在这儿呆会儿吧姐姐,”他看着窗外已经大片冒出了新芽的树,“我透透气儿看看风景,一会儿自己回病房。” “别呆太久啊,你一会儿还有药要吃。”护士交待他。 “嗯。”项西应了一声。 护士走开之后,项西又把轮椅往窗边靠了靠,让自己整个人都待在了阳光里。 在医院这两三个月时间,虽然有点儿难受,却算得上是他这辈子最消停的日子,不用担心挨揍,也没人骂他,不用逃跑,不用偷偷摸摸,不用逮谁冲谁犯狠…… 出了院之后会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项西还真没细想过,他觉得也没必要去想,什么样的生活他都能过,只要没有平叔二盘,他就算去摆个地摊卖草编蚂蚱,也没什么。 程博衍估计时间差不多,打算去趟病房看看项西的片子,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走廊,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的项西。 项西身上病号服外面套的还是那件羽绒服,之前衣服上全是泥水和血迹,孙大姐给洗了,但因为实在太旧,洗完了看上去还是那么脏兮兮的。 毁色都毁得差不多了,程博衍往项西身边走过去,琢磨着出院的时候给他买两身衣服。 这还正想着呢,猛地看到项西面前腾起来一阵烟雾,紧接着他就闻到了烟味儿。 程博衍冲过去拽着轮椅一转,项西连人带椅子被拽得原地转了一圈,叼在嘴上的烟差点儿掉衣服上。 “我操!”项西一脸又拽又不耐烦的表情骂 分卷阅读29 了一句,抬眼看到是程博衍的时候愣了愣,瞬间换了笑容,“哥?你要去查房啊?” “哪儿来的!”程博衍一把扯下他嘴上的烟,举到他眼前。 “哪儿……哪儿来的?是啊哪儿来的呢,”项西半天才指了指身后,“问大叔要的啊。” 程博衍往他身后看过去,跟项西一个病房的大叔正低头把烟头扔到地上,还想用脚把烟头扒拉到一边儿去。 “叔,”程博衍实在是无奈了,“我告诉过你治疗阶段不能抽烟吧?你这都偷着抽多少回了啊?还发烟给小孩儿啊?” “我……回病房回病房了……”大叔装没听见,起身架着拐噌噌地就往病房那边跑了。 “我管大叔要的,不是他发我的。”项西还想替大叔解释一下。 “你闭嘴!”程博衍弯下腰一手撑着轮椅一手指了指他,“我说没说过不能抽烟?” “说过……吧。”项西还真有些记不清了,垂下眼皮小声说。 “吧?”程博衍提高声音。 “说过。”项西叹了口气,程博衍说没说过他是真不记得了,孙大姐倒是说过一次,说骨折治疗阶段不让抽烟。 “再让我发现一次,”程博衍掏出手机点开账本,“我就在这个数上乘以2,还不上钱你就去我们医院停尸房去帮着擦地。” “别别别!”项西一听就拼命摇手,“我不抽了不抽了,别让我去,我去哪擦地都行就别让我去那儿,我怕鬼。” 程博衍没再说话,转身往病房走,项西赶紧慢吞吞地推着轮椅跟在后边,他胳膊好了没多久,还有点儿不敢用力。 走了几步,程博衍大概是嫌他太磨蹭,转身回来把他飞快地给推回了病房。 项西的检查结果显示恢复不错,如果想出院回家休养,也可以了。 不过之前项西似乎急着想出院,但程博衍告诉他如果想出院,随时都可以出的时候,他却一下愣住了:“啊?” “啊什么啊?”程博衍也让他啊愣了,“你不说想出院吗?” “啊对,是,”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是,是,我是想出院了,再不出院钱不够了。” “钱不着急,”程博衍说,“有了再还也行,你出院了有条件好好休息吗?” “什么……条件?”项西被他问愣了。 “好好休息的条件,”程博衍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还趴活儿去啊?” “哥,”项西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 “那你出院了能好好休息?”程博衍又问。 “能!”项西点头。 “有人照顾你么?”程博衍看了看他的腿,这腿虽然是可以出院了,但平时还是要少活动,有人照顾是最好的。 “有!”项西又点头。 程博衍看着他:“那行吧,你想什么时候出院?” “就……”项西往病床上一躺,“明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医院呆够了!出院吧! 嘿嘿。 周六继续。 我吊了三天针,今天感觉好一些了,谢谢大家的关心,更新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但倒霉的是又跟上周一样,因为周三停了一天,弄得要隔日更好几天了。 下周一定会粗长补偿给你们的,么么哒。 ☆、第13章 程博衍对于项西出院之后到底能不能好好休养持怀疑态度,这小子住了三个月院,一个来看望他的人都没有。 程博衍在停车场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手机,住院这么长时间里却也没有借电话跟任何人联系过,弄不明白他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不过这毕竟是项西自己做主的事,他不打算打听太多。 项西这次住院,已经花费了程博衍大量的精力时间和钱,他觉得自己要再拦着项西出院或者是琢磨人出院之后的生活,就真该去精神科开药了。 项西这两天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道是因为要出院了兴奋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情绪挺容易波动的,看到程博衍给他买的两套衣服时,他居然揉了揉眼睛,说话都带上了鼻音。 “谢谢哥,”项西低头看着放在床上的衣服,“还买得这么全呢。” “我看你衣服也不多吧,每次见你都是那件羽绒服,都不暖和了吧,”程博衍想看他是不是真哭了,但项西一直就拼命低着头,也看不清,他只得拍了拍衣服,“我估计着随便买的,大小应该差不多。” “合适的,我一看就知道能穿。”项西低头进了厕所。 程博衍听到他在里面很响亮地擤鼻涕,下意识地跳起来挤了些消毒液到手上搓了起来。 “哎,舒服!”项西出来的时候鼻尖有些发红,但眼睛很亮,脸上也带上了平时的笑容,“哥你……又犯病了啊!” “擤个鼻涕跟吹喇叭似的。”程博衍皱皱眉。 “这才是擤鼻涕的正确姿势。”项西眯缝着眼笑了起来。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程博衍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放着之前项西的那些小零碎们,“还有那个坠子,我没带在身上,一会儿……” “哥,”项西把程博衍拉到窗户边,很小声地说,“能商量个事儿吗?” “嗯?”程博衍看着他。 “有个事儿想求你……我知道不太合适,但是……也……也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就那个坠子……”项西抓抓头,说得有些艰难,“那个坠子,能,能先放在你那儿吗?” 程博衍愣了,他没想到项西会说出这么一个请求来。 愣了两秒之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坠子是个值钱玩意儿,先不说来路不明,就光冲价值,放在他那里就不太合适。 但没等他开口拒绝,项西就又有些着急地说:“我知道不合适,但是我求求你,哥,我知道你是好人,就只有放你那儿我才放心。” “这个还是你自己拿着,”程博衍摇了摇头,“我……” “哥,哥,”项西抓住了他的胳膊,“我保证,那个坠子真是我的,真的是我的,不是抢的也不是骗来的,真的是我的,捡到我的时候就在包被里的,是能证明我身份的唯一东西。” 这又成了证明身份的重要物证了? 程博衍觉得自己自打碰上项西之后就一直处于这种晕头转向的状态里,一个接一个莫名其妙的说法让他简直应接不暇。 “再说,我住院这么久,还做了手术,你往我腿上敲的还是进口钉子……我看了账单,吓得我一激灵,钉子都差点儿吓掉了,”项西抓着他胳膊没松手,“这钱我一下真拿不出来,这个坠子放在你那儿也算个抵押吧……” “我也没让你马上还钱,”程博衍叹了口气,“你给我写个欠条就成。” “我写个欠条能信吗?我 分卷阅读30 自己都不信啊,”项西也叹了口气,“要不说你是好人呢,我给你写个条子,然后我跑了,你上哪儿找我去?” 程博衍没说话,他并不是不在乎这钱,不是小数,他不可能就这么白送给项西,白送了四千已经够圣洁的了,但他也不想让项西用那个坠子来抵押,这种来路不明又价值那么高的东西实在太没谱了。 “哥,哥……”项西抓着他胳膊又晃了晃,“我知道我说话不太好信,但这件事儿我不骗你,你救了我,我不可能拿个偷来的坠子坑你。” “哎,”程博衍让他磨得实在没办法,最后挥了挥手,把胳膊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那你听好,这东西,在我这里,只放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要复查,你来复查的时候,把钱带来,坠子你拿走。” “行!”项西赶紧点头,“行行行行!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程博衍捏了捏眉心:“我再补充一句,如果你到时没来,坠子我会拿到警察局去报警。” “你……”项西愣了愣,“咱市里有没有十佳正直好青年评选啊,要有的话年年都得有您一份吧!” “就这么正直,跟铁棍山药一样正直,”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换好衣服收拾东西吧,我去办出院手续。” 尽管程博衍答应得很不情愿,但项西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坠子对于他来说很重要,这件事情上他没有骗程博衍,这的确是平叔捡到他时,就塞在包他的小被子里的。 “我就冲这个也得让你活命,”平叔指着坠子告诉他,“这不知道是你爹还是你妈给我的服务费呢。” 坠子在平叔脖子上挂了很多年,绳子都断过几回,但那天晚上项西伸手拽下坠子,才是第一次摸到了这块属于他的坠子。 这坠子是他跟父母之间唯一的联系,一定要留好,带在身上不安全,放在程博衍这样有着漂亮的身份和社会地位的人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他换上了程博衍给他买的衣服,从里到外全套都买齐了,连鞋都买了,是双软底儿的休闲鞋,很舒服,脚一放进去就知道是双高级鞋子。 项西穿着在走廊上溜达了几趟,好鞋就是不一样! 程博衍把出院手续办好了回到病房,项西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去吃个饭吧,然后我开车送你回家。”程博衍看了看时间。 “……啊?”项西坐着没动,送回家?送回哪儿啊!上哪儿找个家让程博衍送啊!这要让程博衍知道自己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还能相信自己的话保管坠子么! 项西突然觉得自己挑了个程博衍休息的日子出院实在是太傻逼了。 “我明天再走行吗?”项西抬起头说。 “什么毛病你,”程博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续都办好了,别的病人等床位等好几天了,再说我明天上班,没时间送你。” 项西没能想出什么理由再拖延时间,只得起身背了包跟着程博衍走出了医院。 在医院里呆了好几个月,项西再走出医院站在街边的时候,有种街道都变得陌生了的感觉,披着一身阳光左右看看,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边去。 程博衍没拿车,先领着他进了医院旁边的一家西餐厅。 “我不用吃清淡了?”项西听着程博衍给他点了牛扒,问了一句。 “你现在要补充营养了,吃点儿肉吧,”程博衍看着他,“挺高的个子,有没有100斤啊?” “哎你目测水平也太次了,”项西趴桌上笑了起来,“我昨天还去护士站称了一下呢,有120。” “那住院这段时间还长了点儿肉,”程博衍也笑了笑,“回去以后也注意吃好点儿,你腿这么长时间没活动过,回家可以适当的锻炼一下,活动量别太大了,什么逃命趴活儿的先别干。” “嗯。”项西点点头,回家这个词儿让他突然挺惆怅,回家得先有个家呢。 吃完饭程博衍把车开了过来,项西上了车,犹豫了很久才说了一句:“哥你就送我到……赵家窑路口那儿吧。” “赵家窑?”程博衍一听就愣了愣,偏过头看着他,“你家在赵家窑?” “家……算是吧,嗯,我家在赵家窑。”项西揉揉鼻子。 “在那儿长大的么?”程博衍发动车子,往赵家窑的方向开过去。 “嗯。”项西有些无奈地笑笑,就凭这三个字,程博衍应该就会想像得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应该是的,程博衍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离赵家窑还有一条街的时候,项西让程博衍把车停在了路边,他并不打算现在回赵家窑去,离太近了出现容易被平叔的人看到。 “我买点儿……菜,”项西指了指对街的菜市场,“我突然回去,他们肯定没买我的菜。” “哦,”程博衍没多问,掏出钱包抽了几张一百的递给了他,“拿着吧。” “不用!”项西愣了,接就一连串地喊了起来,“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哪能还让你给钱啊,不用不用不用……” 没等程博衍再说话,项西抓过包往背上一甩就跳下了车:“哥谢谢你,我走了,谢谢,过阵儿我安顿好了给你打电话。” 安顿?打电话? “你有我号码?”程博衍看着他。 “有,”项西关上车门,又扒着车窗飞快地程博衍的电话号码报了一遍,“修车的时候我都已经记下来了。” “安什么顿?”程博衍又问。 项西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小跑往菜市场去了。 他必须得快点儿跑开,跑慢了他怕自己会舍不得走又死皮赖脸爬上程博衍车上去。 严肃正直又对所有人都带着几分温柔的程博衍,是他这几个月来身后最踏实的温暖,他怕自己走慢了就迈不开腿儿了。 菜市场是项西熟悉的地方,跟普通的菜市场略有区别,这个菜市场除了是个菜市场,还有很多并不卖菜的门脸,打牌的,唱戏的,人流量大,混乱,还脏,却莫名其妙地让他有归属感。 他走进菜市场的时候忍不住叹了口气,什么不一样的人生,什么渴望着另一种的人生,有些人,像他这样的,骨子里就只属于这种地方。 长久以来的生活经历已经把他牢牢困在了这种混乱里透出的生机勃勃之上。 要想摆脱和离开,代价大概首先就是如同眼下这样。 迷茫。 项西低着头很快地穿过了菜市场,又埋头走过了两条街,前面是个早已经干涸了的人工湖。 湖底坑坑洼洼的泥块上堆满了各种建筑垃圾,这里的老人早上还能聚成堆儿围着这个土坑早锻炼,一直让项西觉得很感动,这是什么样的一种精神啊…… 他顺着湖沿出溜下去,找了个避风的土窝坐下了。 分卷阅读31 午后的阳光很暖,项西靠着身后的乱石和杂草,想起了17号对面墙上的猫,这阵□□都叫完了吧。 脚下的泥地里钻出了很多青草,不远处还有好几块被附近居民开了种了菜的地,要不看背景,就只看眼前这场面,还挺有些春天里来百花开的意境。 项西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必须有,很多时候他就是这么无所事事地待着,看人,看事,小时候是边看边听假瞎子给他说各种正的歪的理儿,长大了就边看边自己琢磨。 他在这里挺消停,这个时间湖边没有什么人,更不会有人到下面来,他把背包放到身后,躺下枕着,看着天空出神。 一直从天亮得睁不开眼看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湖边传来了音乐声,跳广场舞的,跳国标的,唱歌的,唱戏的,对于扰民艺术的热爱还真是不分阶层贫富。 项西对很多事情的感悟,就在每天发呆的时间里,四周明亮和黑暗交替着,嘈杂和安静交替着,逃离和无处可去交替着…… 从四周音乐声消散的时间长度来判断,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项西随手往旁边的草上揪了一根放进嘴里一下下咬着。 又待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背好了包。 赵家窑当然不能回,也不敢回,但还是必须咬牙去一趟,他的全部家当都还在同奎胡同的小屋里呢,虽说连他存下的那卷钱都不值什么钱,但那些东西是他存在过的全部过往了。 项西飞快地从几条小街小胡同地转进了赵家窑,这种熟悉熟练的方式让他有些愤怒,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想要摆脱的“人生”,居然连一秒钟转换的时间都不需要,就能轻车熟路地再次融入其中。 多愤怒啊,多操蛋啊。 多让人失望啊。 站在小屋外停了一会儿,项西小心地拽了一下窗台上的绳子,窗户开了,他伸手进去打开了房门。 屋里还是老样子,一股潮味儿。 他从角落的柜子里摸出了藏在乱七八糟的纸壳和破布条下面的小包,打开又检查了一遍,他的小破烂儿们,还有那卷钱,都在。 项西把东西一样样都塞进了背包里,这个包是程博衍给他买的,还挺能装东西,小兜小袋子也多,他把东西分别装进小兜里,感觉还挺好玩的,就好像自己的“财产”一下多了起来似的。 虽然同奎胡同这个屋子以前很安全,但也只是以前,以前他在赵家窑随便哪条街上溜达也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现在不同了,虽然他没能进入另一种人生,但赵家窑大洼里的人生,是实打实地结束了。 这儿不能久留,要让平叔和二盘知道他没死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回来串门儿,那简直是视死如归了。 背着包跑出赵家窑的路口时,项西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他长大的地方,跟之前的每一个深夜一样,并无区别。 项西没正式流浪过,但因为没有进账不敢回大洼里,在街上晃悠个几天也是常事,倒没有什么不适应。 他在街边买了一兜烧烤,又买了两包烟,很熟练地找了个偏街没人敢晚上进去取钱的自助银行。 现在春天都快过完了,但天儿还是冷,像自助银行这种抢手地儿,也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流浪汉一个门。 就项西挑的这个门儿都关不上漏着风的自助银行,里边儿都已经躺着俩了。 他刚一走进去,其中一个头发都快结成假头套了中年男人坐了起来,眼睛一瞪:“出去!” “我待到天亮,明儿就换地方。”项西把包往角落里一扔,坐着靠在了包上。 “让你他妈出去听不见啊!”另一个男人也坐了起来。 项西把吃的和烟都给他俩扔了过去:“叔,我离家出走,呆一夜就走。” 俩男人对视了一眼,拿过烧烤和烟看了看,一人一支烟点上叼着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项西,假头套啧了一声:“身上还有什么没。” “有,”项西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了一把小砍,放在了地上,用脚踩着,“二位大叔,都不容易,我不想惹事儿,但谁也别想惹我。” 那俩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再说别的,从烟盒里抽了一支烟扔给了他:“离家出走挺时尚吧?” “还成,”项西拿起烟叼着,也没点,程博衍说不让抽烟,“你俩走在时尚前沿呢。” “这个你不吃了?”一个人指了指那兜烧烤问他。 “油太大,我没吃,就买给你们的。”项西笑笑。 油太大算是什么理由……项西想起了程博衍吃回锅肉木桶饭那天就这么说来着,笑了笑,以前自己可不会放着这么好的东西不吃。 在医院呆了几个月,味觉都变了。 这么说起来,人生还是有所改变的嘛! 那俩吃完东西抽爽了烟,倒头都睡了,还有一个临睡前给他扔了个新的纸壳过来,说是垫着点儿没那么潮。 项西犹豫了一下垫上了,倒不是怕潮,是身上这身衣服挺好的,这辈子他穿过的最好的衣服了,就这么躺地上他有点儿心疼。 枕着包躺下之后项西并没有睡意,他只是要找个地儿待着。 那俩听着是在睡觉,睡没睡着什么时候会醒醒了会干什么,谁都不知道,他也不太敢真睡着了。 玻璃外面是越来越黑的夜,自助银行里灯很亮,这么一衬,往外看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的脸。 项西叹了口气,头发现在就一层毛绒绒的,也没个形。 一看到头发就又想起了程博衍,今天程博衍休息,这会儿也已经睡了吧,没记错的话,明天程博衍出门诊…… 想这些干嘛呢? 项西盯着玻璃上自己的脸,你明天要干嘛去呢? 半夜里迷迷糊糊项西觉得身上很冷,在医院空调房里呆了几个月,冷不丁在敞着门的大理石地板上睡一夜,还真是挺强烈的对比。 正觉得冷得不行想起来活动一下的时候,项西听到了自助银行外面传来几个人说笑着的声音,有人喊了一声:“哎,这里头有仨呢!” 没等项西反应过来,一个酒瓶敲在了他旁边的玻璃上。 操,流浪汉的人生还不如混混呢!项西跳了起来,顺手拿起了压在胳膊下边儿的小砍。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继续。下周更新就恢复正常了⊙▽⊙。 ☆、第14章 项西不知道旁边躺着的那俩大叔是怎么成功流浪到这个岁数的,头发都脏成假发套了,居然没点儿自我保护的意识,外面几个人又笑又骂的都已经到了自助银行门口,他俩居然睡着一动没动。 “哎,”项西知道这会儿直接跑出去是撞上去让人揍呢,只能跳过去对着地上俩人踢了两脚,压低声音喊了一声,“起来!” 外面 分卷阅读32 四个人,看样子是喝了酒,屋里虽然有三个人,但战斗力实在可以忽略。 俩大叔被他踢了两脚,倒是醒了,也坐了起来,但到进来的人手上的啤酒瓶时,他俩都迷茫地愣在了原地。 日了狗了。 项西在心里骂了一句,这架式,不可能反抗得了,他迅速把拿着小砍的手背到身后,把刀塞进了自己袖子里。 然后一抱脑袋蹲到了角落里,屁股下面正好顶着自己的包。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服软,挨打不要紧,包不能被拿走,虽然钱他在俩大叔睡着以后悄悄塞进了内裤里,但包里还有他的小零碎们,他的过往们。 几个人笑着走了进来,拿着酒瓶对着墙和玻璃一通砸。 项西不出声,只是抱头盯着地面,看着在他身边移动的脚,有些紧张。 前几天在医院看新闻还有人撒气儿把自助银行里的流浪汉打成重伤呢,自己如果再被打进医院……最好别再去程博衍他们医院,要不程博衍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这小孩儿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出来的啊?”有人拿瓶子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穿得还挺整齐。” 项西不吭气儿,还是抱着头。 这几个人倒是没有下狠手打人,只是在屋子里一通砸,又对着那俩大叔蹬了几脚,然后有人站在项西旁边的柜员机前尿了泡尿。 项西憋着气儿不想闻那味儿,这要是程博衍在旁边,肯定得用消毒液洗澡了…… “包里有什么?”那几个人看项西不出声,有人弯腰抓住了他屁股下面的包拽了拽。 “没有。”项西闷着声音回答,屁股往下压了压。 “哟,让我看看。”那人又使了点儿劲,包被他拉出去了一半。 “别动我的包。”项西一直抱着头的手松开了,抓住了这人的手腕。 这人明显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项西敢反抗,他用手里的酒瓶在项西脑袋顶上挺用力地敲了一下:“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项西站了起来,把包扯过来背到了背上,“别动,我的,包。” “操!”这人反应过来,对着项西推了一把,“你他妈找死呢吧?” 项西被他推得往后撞在了玻璃上,在这人逼上来打算往他头上抡酒瓶的瞬间,项西抬起了胳膊,藏在袖子里的小砍露出了半截刀身,刀尖顶在了这人咽喉上。 这人抡到半空的酒瓶顿时停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吼了一声:“我操丫手上有刀!” “妈的!”有人骂了一句,抓着这人的肩往后一扳,把他拉开了。 项西收了收刀,正想弯腰从几个人的缝隙里逃跑的时候,一个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小展?” “嗯?”项西被这一抓,本能地想要反抗,再听这声音,他停下了,转过脸看到了一张熟人面孔,“谭……小康?” “真是你啊!小展?”这人突然有些激动,拽着他往自己面前一拉,“我操,你怎么在这儿啊!” 项西很意外,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上熟人,虽然有两三年没见面了,但谭小康的确是熟人,大洼里的老邻居。 谭小康跟他关系说不上好,他们不是一路人。 赵家窑虽说是个藏污纳垢的地儿,但也有普通底层小老百姓,比如谭小康他奶奶。 这小子跟着奶奶一直住在大洼里,不跟他们似的混,但也不是什么好鸟,两三年前谭奶奶死了,谭小康就搬市里跟父母住去了。 项西挺烦他的,黏糊糊的,说话爱往人身上贴,搂个肩什么的,说话也非得凑人耳朵边吹气似的说。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面。 “你……”谭小康还想问什么,但看了看身边的人,又没有开口,只是往项西肩上一搂,冲那几个人挥了挥手,“这我几年没见的哥们儿,误会了误会了,散散散……” 项西被谭小康搂着肩拽出了自助银行,挣了几下才挣脱了谭小康的胳膊。 看着那几个人走了,他正想跟谭小康道个别走人的时候,谭小康又拉住了他:“上哪儿去啊?” “不上哪儿。”项西说。 “你是不是跟平叔他们闹翻了啊?没地儿去?”谭小康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都几点了……去我那儿先待一宿吧,齁冷的。” 程博衍半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身汗,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开了灯,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了,这一身汗感觉得是梦到犁田了,还不是赶着牛犁田的那种,是自己背着犁铧的那种…… 他下床进了浴室,拿毛巾把汗擦了擦,又换了一套睡衣,再坐回床上的时候居然睡不着了。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在屋里又转了两圈,感觉有些发冷,犹豫了一下,他拉开放药的抽屉,拿了个温度计出来夹上,坐到了桌子前。 有点儿烧,不太严重,程博衍皱了皱眉,想不通怎么就会发烧了。 扔在桌上的手机在闪,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有未读短信。 短信是林赫发来的,超市周六开业,有空过来捧场,没空改天过来送钱。 他笑了笑,林赫有正经工作,超市估计是他男朋友负责,只是前没多久才刚提了这事儿,现在说干就干了,没几个月还就真开上了。 程博衍看了看温度计上的38度,连林赫都算稳定下来了,还真挺羡慕的。 自己发个烧连个能半夜拎起来诉苦的人都没有,虽然他并不需要向谁诉苦,但诉不诉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人是另一回事。 还是没睡意,他拉开抽屉,百无聊赖地翻出支彩笔,把腿搭到桌上,低头在膝盖上画了个笑脸。 把笔扔回抽屉里的时候,看到了抽屉里的一个卡通创可贴,大概是项西那一小包创可贴中的一个,掉在抽屉里了。 他拿过来撕开了,贴在了膝盖上那个笑脸下面。 “哎……”他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大半夜的睡不着真是无聊啊。 发了一会儿愣,他起身回了卧室,从书柜里抽了本资料出来,坐到床上裹着被子开始看。 “知道你不愿意说,不说不说吧,”谭小康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我现在一个人住,你待我这没问题。” “你不是跟你妈住么?”项西进了屋,谭小康这套房子很旧,地板上的瓷砖都碎了不少,也没怎么收拾,不过比起自助银行来还是强出好几十个层次了。 “我在这边儿上班,离家太远,就租了房自己住,”谭小康笑着搂住他肩膀把他往里屋带,“自己住也自在,对不对……这是卧室,晚上咱俩挤挤就成。” “我睡沙发。”项西说,他只跟馒头一块儿挤过,不舒服,跟谭小康挤着更不舒服。 “别啊,”谭小康凑到他耳边说, 分卷阅读33 “咱俩算发小了,你跟我这么见外干嘛,一块儿挤挤还能聊天儿。” 项西实在不愿意自己新的“人生”是从谭小康这开始的,但有些事就是由不得你。 他无处可去,也没有安身立命的途径,他只能躺在床上听着谭小康在旁边啰里啰嗦地说着这两年的经历。 “困了吧?”谭小康说了半天发现他没回应,问了一句。 “你不是喝了酒,你是嗑了药吧,”项西笑笑,“你不困么?” “困了,”谭小康也笑了起来,伸手关掉了灯,“那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在哪儿上班呢?”项西问。 谭小康初中毕业就没上学了,虽然没混,但一直也吊儿郎当的,这样的人都有班上了,能赚正经钱养活自己,项西挺羡慕的。 “风波庄,学徒呢,”谭小康枕着胳膊,“哎小展,你是不是真不跟平叔混了?” “还能一辈子在大洼里待着么。”项西没有明说,谭小康虽然跟平叔他们没什么交集,但毕竟也是赵家窑长大的人,项西信不过。 谁他都信不过。 不,还是有信得过的人,只是他信得过的人估计信不过他…… “那你有什么打算?”谭小康往他身边凑了凑。 “不知道,”项西往里蹭开了一些,“你们那儿……我能去吗?” “你想去啊?想去我给你问问,我跟那儿混挺熟的了,”谭小康挺积极地说,撑起胳膊看着他,“不过吧,你没经验,去了估计……” “没事儿,干什么都行。”项西说。 “那我给你问问,你身份证有吧?”谭小康又问。 “展宏图的。”项西回答。 “……应该能用,熟人介绍的话没谁去查,真查了就走呗,”谭小康笑了笑,“要是能去,你怎么谢我啊?” “能去了再说吧。”项西翻了个身对着墙,不再说话。 项西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开始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会有什么样的困难,现在感觉自己过去还真是挺天真的。 以为只要摆脱了平叔,离开了赵家窑,就可以甩开过去的生活,可以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人…… 但又能怎样呢,这一步已经迈出来了,而且没有后悔,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走得怎么样另说。 程博衍周六没时间去给林赫的超市捧场,他周六要值班,而且那天发烧之后,烧倒是退了,但嗓子一直疼,下了班就想回家窝着哪儿都不去了。 下班刚走出医院大门,林赫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那过两天一块儿吃个饭,我俩上医院接你,吃完了再给你送回去,”林赫说,“这面子总得给了吧!” “行行行,”程博衍笑着说,“不用接送,求求你俩把吃饭时间缩短点儿就成,我要回去睡觉。” “没问题!”林赫说。 刚挂了电话,还没走到停车场,手机又响了,程博衍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今天他们科病人挺多的,他怕自己走不到停车场又会被叫回去帮忙。 手机上显示的是个陌生的手机号,应该不是医院的人,他接了电话:“您好。” “程博衍吗?”那边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程大夫?” “是,你是……”程博衍顿了顿,“项西?” “嗯!是我!”项西笑着在那边回答,“这是……新……” 项西那边信号很差,后半句说的是什么程博衍都没听清,断断续续的嘶啦声,他停下脚步:“喂?听不清。” “我换了个号码,”项西喊着说,“我操这破手机信号不好,喂!喂?哥?能听见吗?” “听见了,”程博衍说,“你腿怎么样?” “挺好的,”项西听声音心情不错,“没什么感觉,我也没来回跑……就……后来……” “你这手机信号也太好了,”程博衍很无奈,“肯定是国安局设密码专用的。” “又听不清了吗?喂!”项西还在喊,“我就跟你说一声,我腿挺好的,我现在在一个饭店打工……朋友……钱不多,不过……” “项西,项……”程博衍觉得这电话打得他嗓子都疼起来了,刚想说听不清,项西那边居然就突然没了声音,接着就挂断了,他看了看屏幕,“你拿个什么电话啊……” 程博衍等了一会,想等项西再打过来的时候跟他说说记得来复查的事儿,但过了好几分钟电话也没响,他怕一会儿开车了项西才打过来,于是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哎!”程博衍挺无语地把手机放回兜里,走进了停车场。 “你这手机不是因为买了新手机才换下来的吧,”项西叼着烟看着谭小康,“你这是实在用不了才买的新手机吧!” “能用就行了,你还嫌弃呢!”谭小康啧了一声。 “能用个屁,”项西叹了口气,举着手机在头顶来回晃着,“没信号了看到没?我电话打一半呢,人以为我多没礼貌了。” “发了工资你自己买一个去,”谭小康笑了半天,“进去干活吧。” “嗯。”项西掐了烟,把手机收好,从后门跑回了店里。 这是项西第一份工作,饭店里打杂,收拾桌子,擦地,洗碗,倒垃圾,只要不是需要技术和经验的活儿,全归他。 相比他之前十来年干过的行当,这份工作辛苦而枯燥,而且钱少,项西以前随便干点儿什么,就能顶上这里一个月工资了。 说实话项西挺受不了的,起个大早,忙活一天,又脏又累,还被领班翻过来倒过去地骂,他长这么大都没这么累过,除了平叔,还没谁敢这么指着他鼻子劈头盖脸骂的,要搁以前,他早一拳上去了,但现在他还是咬牙忍了。 而且一忍就忍了好几天。 “展宏图!”领班一看到他就指着喊了一句,“干活儿有点儿态度行不行!眼睛里有点儿事行不行!丐帮那客人走了都不知道去帮着收拾!” “马上去。”项西拿过抹布跑了出去。 桌上的碗筷已经收了,他过去把桌子擦干净,地上的骨头渣子和纸巾都扫好之后,又跑回后厨去帮着洗碗。 “几位英雄里边儿请!”外面传来几个小二齐声的招呼。 项西小声地跟着外面说了下面那句:“请问英雄是住店还是打尖呐?” 挺有意思的,项西挺羡慕那些在大厅里的服务员,穿得跟演戏似的,喊的也很江湖,挺好玩。 不过谭小康介绍他来的时候,人这儿不缺服务员,就算缺服务员,像他这样没经验的,人家也不要,健康证他都还没办,全靠谭小康跟领班说了好话,他才暂时先打 分卷阅读34 着杂了。 “打尖,”林赫跟小二说了一句,又转头看着程博衍,“武当还是少林?” “……少林吧。”程博衍笑笑,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项西的光头,说了句少林。 小二领着他们到写着少林寺的卡座里坐下了,接着又端上一个小笼屉,里面放着三个糯米肉丸子,个头很大。 “本庄秘制大力丸,”小二报着菜名,“食之可提升内力,请几位趁热食用!” “这个好吃,我跟你说,”林赫往程博衍碗里夹了个丸子,“我跟宋一来这吃饭就为这个丸子。” “里边儿有颗咸蛋黄,”宋一笑着说,“特别好吃。” “那让林赫给你买筐咸鸭蛋多省事儿。”程博衍说。 “哎我发现你这人吧,一生病就特讨人嫌,”宋一说,“改天去我们那儿,给你剥一筐咸鸭蛋吃。” “我不去,”程博衍摇头,从包里拿出一瓶小小的消毒液,挤了点儿出来在手上慢慢搓着,“我看你俩来回腻味看得够够的了。” “是不是还得洗手,湿纸巾行么?”宋一看着他,准备拿湿纸巾给他。 “不行。”程博衍说。 “必须搓完了再去水龙头那冲冲,冲完了回来还得搓一下。”林赫叹了口气。 “嗯,就这么麻烦,”程博衍笑着站了起来,“怎么办呢。” “赶紧找人治治。”宋一挥挥手。 “一般人治不了他。”林赫说。 程博衍没理他俩,笑着往后面走,服务员给他指了洗手池的方向。 他转过一道小门,看见了洗手池,刚走到水池边,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喊:“展宏图!垃圾满了,怎么还没去收拾!” 程博衍愣了愣,展宏图?多么熟悉而又五味杂陈的名字啊! “这就去!”身后传来了一个比展宏图这名字更熟悉的声音。 程博衍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饭店制服的身影跑了过来,他愣了愣:“项西?” “这位英雄留神脚下……”项西习惯性地喊了一句,接着也一愣,“程大夫?哥?你怎么在这儿啊?来吃饭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风波庄只是随便拿来用一下哈,感觉分舵挺多的,应该有人跟我一样超级喜欢吃他家的大力丸吧,哈哈哈哈哈。 ☆、第15章 今天饭店的客人挺多的,小二的招呼声此起彼伏,大侠女侠英雄的一通喊,再配着饭店里各种武侠片儿的主题曲,还挺有气氛。 程博衍吃得不多,发烧之后几天精神都不太好,嗓子也没好利索,每天还得从早到晚说个不停,好在林赫和宋一还挺配合,知道程博衍从上学的时候起就对饭局没什么兴趣,所以今天他俩也没让喝酒,主要目的就是吃饭,随便聊会天儿,八点多的时候就吃差不多了。 结账的时候程博衍往后厨方向看了一眼,就吃饭这一会儿,项西跑进跑出的很多回,打扫卫生,擦桌子,收拾碗筷什么的。 项西的腿可以正常生活,但现在他这工作的架式,跑来跑去的没几个小时歇不下来,腿总这样肯定不行。 结完帐走出饭店,程博衍也没见着项西,林赫把车开了过来,程博衍想了想:“你俩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 “啊?”宋一愣了愣,“你不是不舒服要赶着回去睡觉吗?” “我……”程博衍回手指了指饭店,“要找个人说几句话。” “谁啊?”林赫放下车窗问,“饭店里的?” “嗯,一个……病人,”程博衍犹豫了一下,“就上回跟你说过的那小孩儿。” “就叫你哥的那个?”林赫有些吃惊,“在这?打工啊?” “嗯,”程博衍点点头,“他腿还打着钢钉,我看他来回跑,这个强度太大……你俩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打个车回去。” “医者仁心啊!”宋一拉开车门,“博衍你长得真不像是这样的人,看长相你是那种特‘不关我事’的人。” “他真就是这样的人,”林赫啧了一声,“我们高中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我不跟你说过么,爬山碰一胖老头儿摔得一身血,全吓傻了,博衍硬是给背下山了,下去之后累得半小时腿都走不了路。” “哎真是……”宋一感叹着。 “就我一个男的我不背谁背啊,”程博衍叹了口气,把宋一推上车关上了车门,“行了你俩回家聊吧。” 项西一直觉得有份正经工作挺好的,他就想能有份工作,但眼下这活儿却着实有些适应不了。 饭店后门放着好几个大垃圾桶,他得把收出来的垃圾都搬过去,汤汤水水菜什么的倒在泔水桶里,别的得放在另外的桶里,一不小心就弄得裤子上鞋上都是,谭小康给他拿了副手套,摘摘戴戴的没两趟呢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正在几个垃圾桶前忙活着,项西听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他估计又是上厕所走错了路的,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大侠是要闭关修练吗,闭关室在……” 话还没说完,走过来的这人一脚踩进了水坑里,喊了一声:“哎!闭什么关!” “哥?”项西惊讶地回过头,看到程博衍皱着眉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他拿了块抹布跑过去,“我给你擦擦……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厕所在里边儿呢!” “我自己擦,”程博衍看项西蹲下就要给他擦鞋,赶紧退开,伸手去拿抹布,“你……哎?哎!” “……说了我给你擦,”项西看到他的手刚碰上抹布就缩了回去,顿时乐了,“这儿可没有消毒液。” “别擦了,你起来,”程博衍拽着他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你腿不能这样受力,我没跟你说回家好好休养吗!” “你说别逃命别趴活儿,我不都照做了么,”项西笑笑,把抹布搭到一边,“我这是工作呢。” “你先休息一阵再工作,你这工作几个小时跑出跑进的也没停下来的时候,这肯定不行的,”程博衍皱着眉,“你在这儿干多长时间了?你这不行,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 “哥,哥,程大夫,”项西笑着打断他的话,“谢谢,真的谢谢,我真没想到你会专门跑过来说我这腿的事儿。” “废什么话啊,不用谢,”程博衍有些无奈,“换了哪个医生看到自己病人这样都得急。” “我得干活儿啊,不干活我吃什么啊,我还该着你钱呢。”项西说。 “别!”程博衍马上指着他,“我没逼你还钱,这不是理由。” “哥,我跟别的病人情况不同,”项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没法跟程博衍解释明白,“我自己手头没多少钱,不干活撑不了多久,谁养我啊?” “你……爸呢?真没妈?”程博衍被他这话一说,不得不重新思考项西曾经说 分卷阅读35 过的那些瞎话,到底是真是假有多少真多少假? “我现在就一个人,从来就没有爸妈,”项西往墙上一靠,“我要不偷不骗不抢,就只能这么养活自己。” “你靠在那个抹布上了。”程博衍本来想说别的,但项西这一靠,正好靠在了他搭在身后窗台的抹布上,他实在无法忍受。 “哎?程大夫我有时候真挺……”项西把手背过去扯出身后的抹布往旁边放了放,“受不了你这毛病的。” “你身上什么毛病我都受不了,”程博衍皱着眉,停了一会儿他试着说了一句,“要不……你说那个坠子是你的?你要确定是你的,我可以找人替你估个价……” “不!不不不不不,”项西顿时急了,手一通摇,“哥,别!别别别别,坠子不能动不能动!” “不动不动不动,”程博衍看他急成这样赶紧也一连串地说,“你不同意我不会动你那个坠子,只是给你个建议。” “那坠子真不能动,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项西低下头。 程博衍没说话,他对病人一直挺上心不假,但这个项西也的确是让他有些头痛,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真真假假一团迷雾的,而且从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上根本分辨不出,永远都这么情真意切。 程博衍愿意相信眼前的项西说的是实话,前提是他不去多想项西也曾经这个让人不忍心的模样说过他爸病重的事。 “我会注意的,”项西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尽量不跑,米.需米小說論壇我走着干活,我一定会注意的,说实话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我,我真的谢谢你,程大夫,我一定注意。”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痛啊酸的,就来医院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算了你有事直接过来找我,你那个电话受不了,是捡来的吗?” “朋友不要了给我的,”项西笑了起来,“我这月发了工资就买一个去,没几天了。” 程博衍走了之后,项西在垃圾桶边儿上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把垃圾整理完了,然后进后厨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挺感动的。 程博衍是个好人。 虽然程博衍只是出于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或者说是一个医生的职业强迫症,但对于项西来说,有人专门跑来告诉他要注意腿上的伤,他还真是觉得心里暖得不行。 晚上收拾的时候又被领班说了几次动作慢他都没在意。 回到谭小康那儿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他感觉又累又困,腿倒是没有太大感觉,不过平时他上楼都是跑着上,今天却是一步一步上的,程博衍说了嘛,要注意。 谭小康没给过他钥匙,他每次回来都得敲门,然后等谭小康从床上爬起来给他开门。 他也没问谭小康要过钥匙,只是暂住而已,不过过几天可能得跟谭小康商量一下长住的事儿了。 这片儿是老居民区,房租便宜,他本来是想着安顿下来之后就打听一下附近还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自己租一套。 结果这两天随便转了转,项西伤感地发现,就单间配套都要好几百一个月,他负担不起。 虽然很不情愿,他还是得考虑跟谭小康合租了,当然,还得人谭小康愿意才行。 “跟你商量个事儿。”项西洗完澡,套了条运动裤进了卧室,运动裤是程博衍给他买的,又软又厚实,穿着特别舒服,他每天回来了都换上。 “说,什么事儿?”谭小康从床上坐起来,盯着他上上下下地看着。 “那什么,就,你租这套房子多少钱啊?”项西问,“我这两天打听了一下,附近没合适的……” “想住下来?”谭小康伸了个懒腰,“这套是从别人手里转租过来的,他租得早,交了两年租金,所以便宜。” “要不……”项西说得有些犹豫,说实话他从小到大没跟人这么商量过事儿,这得算求人,他没求过人,虽然吭蒙拐骗的时候“求”字儿没少挂嘴边,但都跟现在不一样。 “你住就住呗,”谭小康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背上摸了一把,又拍了拍,“跟我还商量什么啊,住吧!” “我是说,租金是多少,咱们可以对劈。”项西躲了一下,他就烦谭小康这样,说话不是挂人身上,就是上手摸。 “租金你甭管了,我刚交了半年的,”谭小康说,拍了拍床,“你不睡啊?” “睡,”项西上了床,睡到了靠里的位置,“我意思是,我住的话,时间短不了,租金水电什么的……” “小展,”谭小康往他身边凑了过来,在他胳膊上摸了摸,“你现在手头也不宽松,钱的事儿先放着,换别人我肯定没这么好说话,你的话就不同了,咱俩什么关系啊,对不对?” “咱俩什么关系啊?”项西抬了抬胳膊,谭小康这几下摸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街坊呗。” “这词儿用得太生分了,”谭小康啧了一声,侧过身,半个人都快压到他身上了,“小展……” “谭小康!”项西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按住了谭小康往他被子里摸进去的手,“你他妈到底什么毛病啊!” 谭小康愣了愣笑了起来,反手抓住了他的手:“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喜欢你这算毛病啊?” “操|你大爷。”项西抽出手,掀了被子就要往床下蹦。 “去操呗,”谭小康收了笑容,猛地抬了一下腿拦住了项西,接着抓着他胳膊一拽,“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操的。” 项西虽然觉得自己在饭店干活的时候胳膊腿儿没什么影响,但被谭小康这么一拽,他才发现自己真还是打着钢钉躺了三个月的人,居然被一把拽倒在了床上。 没等他再起来,谭小康已经翻身往他身上一跨,压住了他。 “我就想摸你一下,”谭小康按着他胳膊,伏身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声音低而急促,“让哥摸摸,好歹给你介绍了工作,又留你住着,总不能让我这些都白干吧。” “去你妈的大傻逼!”项西吼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但谭小康比他壮,压得他动不了,听着谭小康在自己耳边的喘息声,他简直气得肺都快炸了,“你他妈也就干个趁人之危的操蛋事儿了,别他妈说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他妈吐口痰照照都成,滚你妈逼的!就你他妈跟我还说白干不白干的,倒贴我他妈都嫌恶心!” “操!”谭小康猛地撑起身体,一巴掌甩在了项西脸上,“你是不是还以为有平叔给你撑腰呢?狂他妈什么狂!老子今儿就办了你你信么!” “办!”项西指着他,“谭小康,我今儿还就看看你有多大本事!我项西长这么大没怵过谁,今儿你要没办死我,老子让你再也出不了这个门儿!” “ 分卷阅读36 你当我怕你么?冲我发狠?”谭小康瞪着他。 “不怕你就试试,”项西眯缝了一下眼睛,“我狠话从来说话算数。” 谭小康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手指快戳到他眼睛上地指了指他:“项西,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丫是在躲平叔呢。” 项西冷笑了一下没说话。 谭小康也没再说话,松开他跳下了床,穿上了衣服,又拿过了项西放在桌上的手机塞进了兜里,甩上卧室门出去了。 项西跟着跳下床,扑到门边的时候,听到卧室门锁响了一声,被反锁上了。 他转身准备去拿凳子砸门的时候,听到卧室门外的铁门也响了一声,关了过来。 “我操|你妈。”项西咬牙骂了一句。 谭小康租的这套房是个两居,一间谭小康做了卧室,另一间屋子堆着房东的杂物,因为以前是租给两个人,所以两间房都装了单独的防盗铁门,自己焊的跟铁栅栏似的那种。 这栅栏铁门一关过来,项西就算砸开了卧室的门,也打不开外面的铁门。 “今儿晚上就让你一个人睡床,你不是不乐意跟我挤么,自己呆着吧。”谭小康在外面说。 项西没出声,转身走到窗边,窗户上也装了防盗网,也是老式的那种铁条焊死的,他打开窗户晃了晃,还挺结实。 “还他妈敢跟我叫板,”谭小康在外面继续说,“你他妈一个黑户,警察都不知道你存在的玩意儿!老子就把你饿死在这屋里都没人会找你!操!” 项西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走回床边躺下了。 谭小康在客厅里又骂了一会儿就没了声音,估计是睡沙发上了。 项西瞪着天花板,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真好笑啊。 项西这就是你新的人生,新的路么? 每一步,每一步,都带着过去生活的痕迹,那些黑暗的日子就像树根一样扎进了身体里,渗透在他身边的每一寸空气里,如影随行躲都躲不开。 什么样的人,就接触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就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项西笑了起来。 真逗,就像一条死胡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了。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配跟这样的日子纠缠在一起。 项西睡着了,他对生活和现实的适应能力大概就表现在这些方面,这间屋子,在谭小康再次打开门之前,他暂时没有出去的方法。 所以就不再多想,先睡觉,起码养养精神。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一觉睡得不错,连梦都没做,舒服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客厅有动静,谭小康也起来了,项西起身下了床,站在门后听着外面谭小康的一举一动,估计着他已经把外套穿上之后,项西敲了敲卧室的门:“我要喝点儿水。” 谭小康沉默了一会儿,隔着栅栏铁门打开了卧室的木门。 项西站在门里,看着谭小康铁青着的脸:“给杯水。” 谭小康转身去倒了杯水,从铁栏杆里递了进来。 “谢了。”项西接过水。 在谭小康准备把胳膊收回去的时候,项西把一杯水猛地往谭小康脸上一泼,接着就抓住了谭小康的手,架在栏杆上往下一拧。 “啊——”谭小康疼得吼了一声。 项西咬牙按着他不松劲,手从下面的栏杆伸了出去,抓着他的衣服一拽,在他身上摸索着。 几秒钟之后,谭小康抽出了胳膊,边甩着胳膊边指着项西:“你他妈死吧!你等着死吧!” 项西没说话,回到了床边坐下了。 “找钥匙呢吧!”谭小康走到门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冲他唏里哗啦地晃着,“这儿呢!” 项西手揣在兜里,还是没说话,也没看谭小康。 谁他妈要钥匙,这种方法去抢钥匙是傻逼。 项西摸了摸手里的手机。 “项西!我好心收留你,你他妈一直不给好脸色,摸你两下你他妈还弄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谭小康说,“你信不信我一会儿给平叔打个电话,看看是谁再也出不了这个门儿!” 项西挑挑眉毛,还是沉默着。 谭小康不会去找平叔,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拨刀相向的人有,但肯定不是谭小康,为耍流氓失败这点儿事就置人于死地,谭小康没狂暴到那种程度。 但这人黏糊又有那么点儿暴躁还好面子的性格,自己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脱身。 谭小康在客厅里骂骂咧咧地踢了几下凳子桌子,甩门出去了。 对楼的泼泼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一只,主人把它埋在了阳台的一个花盆里,一个小姑娘站在花盆边哭了半个多小时。 程博衍端着一杯罗汉果茶叹了口气,想起了外甥女小溪,表姐在阳台上随手插了几个葱头,长出了不少小葱,结果小溪发现小葱被她妈拨去做菜之后,也是这么站花盆边哭了大半天。 手机在客厅里响着,程博衍放下杯子快步走过去拿起了手机。 今天他休息,但医院要有事,他随时都会被召唤过去帮忙。 手机上是个有些眼熟的陌生号码,有过来电记录,项西? “您好。”程博衍接起了电话。 “哥!”那边一片嘶啦声中传来了项西的声音,“哥你在上班……我……不忙的话……” “什么?”程博衍皱着眉,“你腿不舒服吗?我今天休息,你去医院直接找刘大夫就行,我跟他说一下。” “不是腿!我被锁……别……”项西声音听不清,但语气能听得出很着急,“哥你救……” “你怎么了?”程博衍一下站直了,锁和救这两个词让他瞬间有些紧张,“你在哪儿?出什么事儿了?” 15 ☆、第16章 项西语气里的焦急和怎么也听不清的说话内容让程博衍很无奈,交流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项西到底想说什么,他只得打断嘶啦声中还在说着话的项西:“你到底碰上什么事儿了?急吗?我帮你报警吧?” “不要报警!别报警!”项西喊了一声。 “哎听见了听见了,赶紧!告诉我你在哪儿,碰上什么事儿了?”程博衍总算听到了一句清晰的内容,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高兴。 “我……那条街……其实……”项西的声音再次回到原状。 “行了,别说了听不清,”程博衍叹了口气,想了想突然喊了起来,“我智商都让你带低了!你别打电话了,发短信!给我发短信!” 那边项西立马挂掉了电话。 “哎……”程博衍皱着眉,拉开柜子穿上了外套,想想又从抽屉里拿了点儿现金,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项西那边还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儿,但程博衍决定过去一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错 分卷阅读37 了药还是太圣洁非得在自己好容易休息的日子里管这个闲事。 坐到车里等了半天,项西的短信都还没发过来,程博衍突然就相信了一件事。 那就是项西是文盲不认识几个字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终于响了,项西的短信总算进来了。 我背人索在屋里出不去了,你能帮我找个索将过来开门吗。 短信里附了地址,整条短信带地址程博衍看了好几遍,把错别字都自动修正了才算是看明白了,只是从短信的内容上判断不出来这到底是出事儿了还是没出事儿。 他打开车上的导航,查到了大致的路线之后给项西回了一条短信:我现在过去,大概四十分钟到。 这个地址在市里,距离程博衍这儿不算太远,离风波庄倒是挺近的。 程博衍开车过去的途中,手机一直很安静,项西没有再打电话或者是发短信过来,感觉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开始考虑如果真就只是被不小心锁在了屋里,他去给找了个锁匠开了门之后要不要顺便骂项西一顿,大休息日的就为这么件破事儿让他来回跑一个多小时。 到了那个小区之后,程博衍又绕了好几圈才在路边找到了一个停车位,下了车看看四周,也没有什么修锁开锁的店,他决定先按地址上去看看再说。 项西住的这个地方在七楼,顶层,没有电梯,程博衍一边往上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项西的腿这么上下七楼到底能不能扛得住…… 走到六层的时候,楼上有人叫骂的声音传了下来。 程博衍停下了脚步,这不是项西的声音,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挺聪明啊!还他妈知道偷手机!”这人骂得挺响亮,“真不愧是大洼里长大的人,偷人于无形啊!我都没感觉到!” 程博衍皱皱眉,感觉如果这人说的是项西,那自己真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没事儿!打电话叫谁了啊?搬救兵了吧?叫来我瞅瞅,我看就你能叫个什么玩意儿来帮忙,没了平叔你就是个杂碎!” 程博衍走到了七楼,楼道里堆满了大白菜和大葱,四个房门都关着,没看到人,刚骂人的那位也没了声音。 程博衍在楼道里站了几秒钟,没听到什么声音,项西给的地址只写了七楼,具体房号没写,他只得提高声音喊了两声:“项西?项西!” “哎——”右边不知道哪个房里突然传出了项西的声音,“这儿!这儿呢——” “哪儿啊?”程博衍往右边走过去,说实在话项西这一嗓子吓了他一跳,他都没想到项西声音能有这么脆亮。 项西没有回答,靠里的那扇门打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天儿还挺冷的,这人却只穿了一件背心。 程博衍停下脚步,跟这人面对面看了一眼,这人盯着他不说话,他只得又喊了一声:“项西?是靠里这间吗?” “是是是!”项西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接着就有些担心地又接了一句,“哥你一个人来的?” “我还带警察来么?”程博衍说,眼前这男人也不说话,也不让开,就拦在他跟前儿,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只能先站着了,“这儿有个背心……男,是你朋友吗?” “你干嘛的?”背心男终于开口,在项西回答之前盯着程博衍挺不客气地问了一句。 “找项西。”程博衍回答得很简单,这人无论跟项西是什么关系,总之看着就不是好鸟,程博衍对这种造型的人天生没好感,要不是项西成天叫哥叫得可怜巴巴的,他这会儿连项西都不想管。 “你他什么人啊?”背心男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程博衍没说话,也没耐性再在这儿磨蹭,过去把背心男往旁边扒拉了一下,直接走进了屋里。 一进屋就看到了站在里屋铁门后面俩手扒着铁栏杆的项西,瞬间有种自己大老远探监来了的感觉。 “哥,”项西一见他进来,就把胳膊从栏杆里伸了出来,冲他挥了挥,又放低声音很快地说了一句,“不让你找个锁匠一块儿来么?你一个人过来出事儿怎么办啊!” “要出事儿刚就出了,”程博衍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进来的背心男,走到铁门前看了看,回过头冲背心男一伸手,“钥匙。” “谭小康!赶紧把门儿给我开开!”项西也喊了一声。 “哎哟,有人给撑腰还真是立马就不一样了,”谭小康站着没动,非常不爽地说了一句,“还哥呢。” “你还想干嘛!没完了是吧!”项西有些不耐烦地说。 “钥匙。”程博衍皱了皱眉,眼下这种跟混混对峙的场面让他很不舒服,感觉有些丢人。 “不给,”谭小康回答得挺干脆,“有本事报警!” 程博衍没理他,转脸看着项西:“他为什么锁你?” “丫变态!”项西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气儿不打一处来。 “我操,老子怎么就变态了!”谭小康蹦到铁门跟前儿,“你当你是谁啊,摸不得碰不得啊!” “没错!就你摸不得碰不得!”项西对着门踹了一脚,“滚你妈的变态!” “行了,”程博衍已经听出这对话里的意思,皱着眉看了项西一眼,没再多说别的,过去抓住了谭小康的胳膊,“钥匙,别逼我上手。” 谭小康本来还没胆子动手,被程博衍这一抓,顿时就炸了,跟被点着了似的,抡着胳膊对着程博衍脸上就甩了过来:“你算他妈哪根葱!” “最大的那根!”程博衍躲开他的胳膊,最后一点儿耐性也全没了,把谭小康往沙发上一抡,顺手拿起沙发上不知道谁的皮带,对着谭小康胳膊狠狠抽了一皮带,“钥匙呢!” “杀人啊!行啊牛逼……”谭小康边喊边抬起腿就往程博衍小腹上蹬过去。 “哥小心!”项西急了,扒着铁门一通晃。 程博衍让了一下,谭小康一脚踹在了他大腿上,力量不小,挺疼,他啧了一声,抓着谭小康胳膊狠狠一拧,用膝盖对着他腰后顶了一下。 “啊——”谭小康嚎了一声,被翻了个脸冲下按在了沙发上,胳膊拧在背后没法动了,只有两条腿还在地上蹬着。 “卸了他!卸了他!”项西一看就来劲了,踩到铁门栏杆上蹦着喊,“卸他膀子!” “你闭嘴!”程博衍转头瞪了他一眼。 “钥匙在他屁兜里。”项西马上闭嘴不喊了,伸手指了指。 程博衍去掏钥匙的时候,手上劲儿松了松,谭小康立马挣扎着想要翻身继续进攻。 “你感受一下,”程博衍迅速地用膝盖顶在了他后背上,抓着他手腕往上一提,用手指在他肩膀上戳了两下,“就这儿,我再使点儿劲,这儿就会脱开。 分卷阅读38 ” 谭小康嗷了一声,偏过脸瞪着他。 “我就会这一招,不过熟能生巧,你要想看,我就表演给你看,”程博衍从他兜里掏出了钥匙,“不想看就趴着别动。” 谭小康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狠角色,程博衍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没了声音,程博衍松开他拿了钥匙去开门的时候,他也只是两眼冒火地趴在沙发上瞪着。 项西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放进了包里,程博衍把铁门一打开,他就背着包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对着还趴在沙发上的谭小康就过去了。 “干嘛。”程博衍一把拽住他。 项西顺着惯性被他拽得原地转了半圈才停下,没有说话。 “走。”程博衍把钥匙扔回桌上,拉着项西往门外走。 “等等。”项西停下了,低头在包里翻着。 程博衍盯着他的手,以防他要从包里掏出什么凶器,不过项西在包里翻了半天,从一个隐蔽的小侧口袋里摸出了一小卷钱。 他拿了几张出来放在了门边的小茶几上,看了谭小康一眼:“这几天的房租水电,我估计着差不多。” 程博衍又看着他把剩下的钱卷好塞回了包里,转身走出了屋子。 坐到车里之后,程博衍没有开车,俩人坐着沉默了半天。 “哥,谢谢你。”项西抱着背包,偏过头看着窗外说了一句。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程博衍问。 “谭小康是以前我在……赵家窑的邻居,”项西咬咬嘴唇,“我这回出院不是没地儿去么,碰上他了,就暂时住他那儿,他给我介绍到风波庄去的。” “你没地儿去?”程博衍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你出院的时候不是让我给你送到赵家窑了么?” “你非要送我,我总得让你送到个地方吧,”项西笑笑,“我……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没法信,反正就是我住他那儿了,结果丫变态,昨儿晚上非要摸我,说喜欢我,我操恶心死我了,然后他就把我锁屋里了,变态!” 程博衍皱着眉轻轻咳了一声。 “怎么了?”项西转过头看着他,“就是变态!” “是,”程博衍点点头,有些无奈,“变态。” “是不让我说脏话是吧?”项西突然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十来年,顺嘴了,在你面前都算控制的了,我要全放开一句话20个字里没准儿能有18个脏字儿……我不说了。” “你随便,”程博衍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你也没地儿去,对么?” 是的,没地儿去。 所以才会给程博衍打了电话。 项西低下头,他给程博衍打电话,不仅仅是想找个人来把他从谭小康这儿弄出去。 程博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能说上话的,唯一的“正常人”,想要摆脱过去的生活,想要迈出正确的那一步,他就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其实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并不想就这么各种想方设法地拉着程博衍,不地道,还丢人,但眼下他没有别的招了,不抓着程博衍,他就会滑回泥淖里。 “没事儿,”项西揉揉鼻子,扯着嘴角笑了笑,“大不了回自助银行去。” “自助银行?”程博衍愣了,“抢银行上柜员机抢啊?你补补常识吧……” “程大夫,您能不能把我往好里想想啊?”项西拉长声音叹了口气,“我就非得抢吗?我住那儿不行啊?” “住自助银行里啊?”程博衍斜眼儿瞅了瞅他,“这叫‘往好里想’?” “挺好的,”项西抓抓头,“那天要不是在自助银行碰上谭小康来撒尿,我现在都还住那儿呢,丫差点儿尿我一身……” “撒……”程博衍简直无语,从车前的置物筐里拿出瓶小消毒液,挤了点儿在手上狠狠搓了一会儿,然后发动了车子,“别说了,先带你吃点儿东西吧。” “我请你,”项西马上说,“今天让你大老远为我这破事儿跑一趟。” “不用了,你省点儿钱吧。”程博衍想着项西小心地把那卷钱塞回包里的样子,那卷钱看着也就几千,估计是项西的全部家当。 “又不请你吃什么高档的,就豆浆油条锅贴儿什么的,20块钱咱俩饱饱的了,”项西笑了笑,“哥你让我请一次吧。”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那我想吃豆腐脑。” “没问题!”项西打了个响指,“我给你指路,风波庄那边有一家做得特别好,我前几天刚发现的。” 程博衍从小到大没怎么在外面吃过早点,老妈一直给做,就连上大学也没在外面吃过几次,因为医科大就在本市,老妈总变着法叫他回家,然后给他做。 上一次坐在路边的小店里吃豆腐脑还是去年的事了。 他坐在有些油腻的桌子旁边,看着项西来回跑了几趟,拿了一堆蒸饺油条油饼的,还有两大碗豆腐脑,接着又一转身拿了两碗豆浆过来。 “……吃不完吧。”程博衍看着眼前的东西。 “你就说你能吃多少吧。”项西看着他。 “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程博衍说。 “啊?”项西愣了愣,啧了两声,“就吃这点儿难怪你上班总累……你吃吧,你吃不了的我都能干光。” 程博衍吃了豆腐脑和油条,因为闻着蒸饺很香,他又多吃了俩饺子,剩下的全让项西吃光了。 从小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项西摸着肚子打了个嗝,然后看了看程博衍:“我打了个嗝,很响啊。” “听见了。”程博衍皱皱眉。 “你要洗手吗?”项西笑了起来。 “嘴这么欠难怪要让人锁屋里。”程博衍说。 “我让人锁屋里是因为我太帅了……”项西一提这事儿就挺郁闷。 说起来虽然由谭小康开始的新人生并不完美,但好歹他已经开始打工,如果不是谭小康抽风,他也许拼命干一阵也能混个服务员当当,站门口喊几句英雄大侠女侠里面边儿请的。 不过现在他更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一直没表态的程博衍到底会不会把他送回自助银行。 程博衍已经上了车,他看了看程博衍的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程博衍心软,这点他可以肯定,但程博衍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点他自己清楚,程博衍比他更清楚。 人家到底有没有心软到会继续帮他这个麻烦不断的街头混混,他拿不准。 程博衍看着他上了车,没有马上开车,而是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项西被他看得有些心虚,都想说要不哥我还是下车吧。 “项西,”程博衍发动了车子,语气很严肃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啊?”项西愣了。 “我不是个多善良好心的人,” 分卷阅读39 程博衍把车往前开了出去,“我帮你有我自己的原因。” 项西应了一声,没敢多说话。 “你可以在我那儿暂时待几天,”程博衍说,“这几天你再去慢慢找房子和找份工作。” “好!”项西赶紧点头,“谢谢哥!” “还有,”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住我那儿,必须约法三章。” ☆、第17章 别说约法三章,就是约法八十章,项西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反正给人做保证是他的长项,保证完了能不能做到另说。 不过他点头之后,程博衍并没有马上给他约那三章法,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哥,哪三章啊?” “我还没想好。”程博衍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 “那咱现在是去哪儿?回你那儿吗?”项西突然就有些隐隐地兴奋,他除了入室盗窃还未果的那回,就没进过正经人家里。 “先买菜。”程博衍回答。 “买菜?”项西挺惊讶,“大夫还买菜啊?” “多新鲜哪,大夫不买菜吃什么啊?”程博衍简直无奈了,“你看着挺聪明的合着就是看着聪明啊?” “对了,上回在街上碰上你,那什么铁棍山药,就是你刚买了菜吧?”项西想起来那回上手就断的山药,笑了半天。 “嗯,一会儿再买点儿。”程博衍点点头。 “别买了,那玩意儿不好吃。”项西啧了一声。 程博衍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他赶紧一拍腿:“买!你爱吃就行!你买屎我也吃!” “别逼我赶你下车。”程博衍说。 “……我不是故意的,”项西抓抓脑袋,“就是为了表示我能配合,我吃什么都行。” “闭嘴。”程博衍叹了口气。 项西有时候也买菜,挺小的时候了。 那会儿手头总是没钱,平叔拿了钱让他上超市买菜,他就拼命一通跑,跑到离赵家窑挺远的一个批发市场去买,比超市便宜不少。 买回来路过超市的时候再进去趁人不注意撕几条捆菜的彩条和价签,再扯几个袋儿,把菜一包装,拿回去给平叔,有时候能有十来块的差价,他就会偷偷攒起来。 不过后来被平叔发现了一顿打,攒的百十来块钱都被搜刮了个干净。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慢慢都藏到了同奎胡同…… “爱吃什么青菜?”程博衍在旁边问了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 “生菜,不过得有肉配着,”项西想也没想就说,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随便也行。” “生菜吧,我也爱吃生菜。”程博衍拿了两捆生菜,走了两步,想想又退回去再拿了两捆。 “属兔的吧你。”项西忍不住说。 “属虎,”程博衍回答,又顺嘴问了一句“你呢?” “……肯定属错了,往前点儿属牛吧,”项西摸了摸购物车里的几捆生菜,“我大概狗猪鼠里随便挑一个。” “中午吃生菜包吧。”程博衍没再继续属相的话题,想起来项西好像搞不清自己到底多大了。 跟在程博衍身后在超市的菜堆里来回转悠,这种感觉让项西觉得很惬意,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心里踏实了。 程博衍买菜挺神奇的,看上什么了就扔进购物车里,过一会儿想想又转回头给扔回货架上,转了好几圈,才在拿拿扔扔里把菜买齐了。 “走吧。”程博衍又拿了两瓶大包装的花生牛奶。 “嗯。”项西很积极地过去推着车往收银台走过去。 结账的时候看到显示屏上显示的价格是一百多,项西啧了一声,小声说:“一百多呢,是不是太破费了啊?” “又没让你一顿吃完,你要不好意思一会儿给你买两碗方便面自己泡着吃,”程博衍拿出卡递给收银员,想想也小声说,“你怎么没把我银|行卡一块儿扔邮筒里呢?” “我给你扔个身份证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一个小偷有多好的服务啊……”项西揉揉鼻子走开了。 程博衍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项西站在干净整洁的小区里看着程博衍停车的时候,特别感慨。 人跟人真是不一样,自己这样的,如果一直在平叔身边混着,到程博衍这年纪就算没死,也不知道能混成什么样,现在离开了,却更不确定自己过个十年能有什么样的未来…… 拎着菜跟着程博衍进电梯出电梯,他一直在心里感慨着。 “约法第一章,”程博衍掏出钥匙一边开门一边说,“讲究卫生,进门外套就脱了放门口柜子里,不许随地吐痰乱扔东西……” “我从来不随地吐痰!”项西抗议。 “菜先放鞋柜上。”程博衍打开门,指了指门边的鞋柜。 “哦,”项西跟着程博衍进了屋,把菜放到了鞋柜上,往屋里扫了一眼之后他就愣住了,“哥……你家真……干净啊!” 程博衍脱了外套挂进了旁边的衣柜里,对他伸手:“外套脱了。” “哦,”项西赶紧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递给程博衍,“然后呢?” 一转脸看到了鞋柜上放着的消毒液瓶子,他没等程博衍说话,马上过去挤了点儿到手上搓着:“知道了,搓手消毒。” “这是我的习惯,你不用跟着,进屋洗洗手就行,”程博衍换了鞋,拿了双拖鞋扔到他脚边,又挤了点儿消毒液一边搓着手一边进了旁边的屋子,“你还有换洗衣服吗?” “有啊,你给我买的两套我都轮着穿呢。”项西换了鞋,把自己的鞋也放进了鞋柜,然后站在客厅里不敢动了。 程博衍这儿太干净了,地板桌子玻璃以及所有的平面都亮得反着光,他觉得自己喘口大气儿都能给喘脏了。 “你自己原来没衣服?”程博衍从屋里又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套在家穿的运动服,“我要不给你买那两套,你就光着吗?” “我原来不穿着一套呢么。”项西笑笑,他衣服真不多,基本就那么一两套,被平叔扔野地里之后,也不可能再回去拿了。 程博衍没出声,又进了另一间屋子,项西还是站着没敢随便动。 过了两分钟,程博衍拿了套运动服出来递给了他:“这是我高中时候的衣服,我那会儿瘦,这套你应该穿着合适,在家里先穿这个吧。” “哦,”项西接过衣服,说起来这是十多年前的衣服了,但质量还很好,比他自己平时穿的都好,“这衣服还挺好的呢,我只能呆屋里穿吗?不能穿出门儿?多浪费啊。” 程博衍看着项西低头来回看那套衣服,又想起他捏着那卷钱时的样子,猛地有些不是滋味儿。 “进去换了,”他指指旁边的房间,“这套旧衣服了,就是让你在屋里穿的。” “哦。”项西拿着衣服进 分卷阅读40 了屋里。 程博衍的房子不算大,两居,一间是卧室,这间大概是书房兼健身房兼客房,里面同样整齐干净。两个书柜,一个跑步机,还有一张沙发床,落地窗边放着一张堆满厚毛垫子的躺椅。 项西换上运动服,大小还挺合适,他把换下的外裤也按着程博衍的习惯一块儿挂到了客厅门边的柜子里。 规矩还真多啊,这才刚约法第一章? 程博衍已经把菜拿进了厨房,分类包装好放进了冰箱。 项西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有点儿不知道该干嘛好,于是也跟进了厨房:“要我帮忙吗?洗菜什么的我都会。” “还不急,我还有准备工作要做,”程博衍冲他挥挥手,“你去看会儿电视吧,遥控器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 “哦,准备工作是什么啊?消毒啊?”项西问。 “约法第二章就是别老问来问去的,每次还都问得这么欠抽。”程博衍回头瞅了瞅他。 “……遵命。”项西转身回了客厅。 电视不错,他很久没看电视了,平叔那儿就客厅有个电视,看不安生,不是这个来了就是那个来了,要不就是平叔端个茶壶坐那儿,他也不乐意过去看。 其实看电视是个特别踏实的事儿,居家过日子看看电视的感觉很安稳。 项西开了电视,坐到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了一圈儿台,最后停在了市台,正在联播本市新闻。 他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最近市里没发生什么大事,没有发现瘸腿男尸,也没有被残害的14岁小姑娘……其实真出了什么事儿,新闻也未必能知道。 赵家窑这些年打架斗殴混混火拼,失踪的,莫名其妙就死街上了的,多得很,也从没见新闻里说过,就好像那地方根本就不存在。 看了一会儿,电视上开始说春季养生需要注意些什么,项西懒得换台,就靠沙发上挺认真地看着。 记者跑去采访了市里医院营养科的主任,主任说着要注意什么注意这这那那的,项西看着觉得还挺有意思。 “没别的看了?”程博衍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电视里的内容时愣了愣。 “这不挺有意思的吗,”项西指指电视,“长长知识啊,你不还成天铁棍山药地吃着嘛,听听营养专家说的,这大姐保养得多好,看着年纪不小了吧,细皮儿嫩肉的,人家懂营养。” “……我听得太多了。”程博衍说。 “啊?”项西看了他一眼,“听谁说的啊?你妈?你奶奶?我觉得还是得听专家的,老人的话有误区,以前大洼里老瞎子还问我要过童子尿喝呢。”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他赶紧缩着往沙发那头蹭了蹭:“童子尿算约法某一章里的吗?” “不算,”程博衍走到客厅的电脑前坐下,打开了电脑,“你不换个台吗?” “不换啊,干嘛老让我换台,我看会儿营养啊,你不说我瘦么,我跟专家学学,”项西啧了一声,“你听你妈的不如听专家的呢。” “我妈就是专家。”程博衍说,点开了网页。 “有人这主任专吗?”项西一扭头看到他开了电脑,愣了愣,“不说准备工作做好了就要做饭吗?怎么玩上了?要不我去做吧?” “我就是在做准备工作,我……查查生菜包怎么做,”程博衍笑了笑,“你会做么?” “你不会做你还说做啊?”项西顿时就乐了,“哎,这么正经的一个大夫也这么不靠谱!” “你要会就你做?”程博衍想了想,“你不总一个人么,独立生活能力应该很强,做个饭不在话下吧?” “哥,你弄错了,”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我是独立活着的能力还凑合,一般有吃赶紧吃一口,没吃饿两天也扛得住,做饭这种事……有生活的人才有生活能力呢。” 程博衍张了张嘴,盯着项西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你真没上过学?还挺有想法。” “没事儿就随便思考思考,”项西挑挑眉毛,“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 “是么?”程博衍笑笑。 “真的,一个摄影师,吃饱了撑的在赵家窑寻找另一种人生,最后被偷了个精光走人了,”项西说着说着就叹了口气,“他对这种人生肯定记忆深刻,他的相机还在大洼里继续体验着呢。” 程博衍查到了几十种生菜包的做法,挑了个最简单的大致看了一下,他做饭一般都这样,想吃什么现查,或者是打电话问老妈要个菜谱。 现在这个简易版生菜包看着还挺简单,肉剁成肉末,蒜苗切成丁,再搁点儿红辣椒丁,放一块儿一炒,就可以包着吃了。 说干就干。 程博衍进了厨房,肉末有现成的,蒜苗洗了切好,红辣椒也有,也是二姨自己种的,很辣,很香。 “你能吃辣吗?”程博衍在厨房里问了一声。 “我什么都能吃,你按你自己口味做就行,我连……那什么都能吃。”项西在外边回答。 “屎么?”程博衍有些恼火地把刀往案板上一扔。 “你这人!”项西喊了起来,“我是说我连馊了的菜都吃得下去,没什么我不吃的。” “……哦。”程博衍皱皱眉,继续切菜。 项西停了一会儿突然在客厅里乐得停不下来,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洗手吧你。” 程博衍没再理他,低头切菜,切菜是个很烦人的活儿,特别是切丁,感觉永远也切不到头,切手了都切不到头。 项西也没再说话,挺认真地看着电视。 程博衍抽空往客厅里看了一眼,老妈这段营养课堂还挺长的,说了能有十来分钟,要不是项西认不全字儿,他真想去屋里拿一套老妈的书给他让他慢慢看了。 这段节目结束之后,项西进了厨房,搓着消毒液,凑到程博衍身边看了一眼:“嘿,这刀工。” “怎么。”程博衍没看他,埋头继续切着。 “跟下跳棋似的,一会儿宽一会儿窄,”项西打开水龙头冲着手,“我以为大夫刀工都挺好呢,你不还做手术的吗?” “术业有专攻,我锯你腿的时候手法还是很好的,大概合适做木工,”程博衍笑了,把刀递给他,“要不你把剩下那点儿切了,我拌肉。” “行,我试试。”项西接过刀,瞄了半天也没下刀,最后还清了清嗓子。 “预备,唱。”程博衍在一边说。 程博衍本来以为项西说自己生活能力不行是谦虚,看他往下切了两刀之后,知道他说的是大实话,切几根蒜苗切得连肩膀都跟着使劲儿了。 “别切手了啊。”程博衍一边拌肉一边提醒他。 “放心,”项西快趴到案板上了,“你别看我,你看我我紧张。” “毛病。”程博衍转到 分卷阅读41 另一边拌肉去了。 切丁好容易切完了,剩下的程序就是和到一块儿炒出来,程博衍也没管先后顺序,放了油就把所有的菜都往锅里一倒,哗哗开始扒拉。 “哎哟……”项西感叹了一句,“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看看电饭锅的灯绿了没,绿了把电拨了。”程博衍边扒拉菜边说。 “绿了,”项西过去看了看,把电饭锅的线拨了下来,“然后呢?” “然后出去。”程博衍说。 “行。”项西转身回了客厅。 本来是很省事儿的菜生包,程博衍硬是用了半个多小时才都弄好了,不过卖相还不错,红红绿绿的衬着。 “好香啊!”端出来的时候项西闻到了香味,喊了一声。 “洗手吃饭吧。”程博衍把洗好的生菜也拿了出来。 “我洗过手了,刚洗的啊,还用了消毒液。”项西坐到桌边。 “约法第一章,”程博衍抱着胳膊站在桌边看着他,“这可是要上手抓着吃的东西。” “哎,”项西无奈地站了起来,念念叨叨地往厨房走,“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蹭饭就得受得了烦。” “没错,你都占了。”程博衍点点头。 “哥,”项西洗完手跑出来,走到程博衍身边,很认真地鞠了个躬,“谢谢你这么帮我。” ☆、第18章 项西这突然如其来的动作让程博衍差点儿反应不过来。 “干嘛呢,吓我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吃饭吧,突然说这个。” “就是总结完了之后觉得你真是好人,”项西拉开椅子坐下,低头轻声说,“我这辈子碰到过的最善良的人就是你了。” “见的人太少,”程博衍也坐下,拿了片生菜叶子,开始包菜,“再说我说过,帮你有我自己的原因,别老想了,住几天你赶紧找地儿搬走。” “嗯,”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拿过一片生菜叶子,包好菜,正想往嘴里塞的时候,看到程博衍包好咬了一口之后就停下了,脸上表情若有所思,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菜包,“怎么了?” “我这辈子啊,”程博衍咽下菜,又慢慢咬了一口,“吃过的最难吃的菜就是我自己做的,从未有人超越过。” 项西一听就乐了,低头咬了一口,嚼了几下之后舔舔嘴唇,品味了一会儿:“我觉得还成啊,就是淡点儿,你这炒出来的菜还没生菜叶子味儿重呢。” “盐不能吃太多。”程博衍说。 “谁说的!菜淡了什么味儿都出不来了。”项西又咬了一口,他的确对饭菜口味的要求很低,有吃就行。 “谁说的……就刚才你说细皮儿嫩肉的那个营养专家说的,”程博衍笑笑,“厨房里有牛肉酱,你要觉得淡了就拿点儿蘸着吃吧。” “牛肉酱好,”项西立马蹦了起来,跑进了厨房,“牛肉酱好,牛肉酱是天使……” 吃完午饭,程博衍收拾了碗筷准备洗。 “我来吧,”项西挽着袖子跟了进来,“你做了饭,我洗碗。” “你会洗么……”程博衍有些信不过他。 “怎么不会洗,我在风波庄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洗碗,你是不是光看见我倒垃圾了,我在后厨还洗碗呢,”项西把碗放进水池里,“放心吧。” “白的是洗碗的,”程博衍也没跟他客气,指着挂在旁边的洗碗布,“旁边那条蓝色的是擦案板的,粉的那条是擦刀的……” “哥,”项西打断了他的话,“哥,我先洗碗。” 程博衍还想说什么,放在客厅的电话响了,他转身走出了厨房。 “博衍啊,”电话那边是表姐的声音,“你今天在医院吗?” “今天我休息,怎么了?”程博衍听见了那边有小溪的哭声,“小溪怎么了?” “从楼梯上蹦下来摔了,我看哪儿也没红没肿的,但她一直哭,说是胳膊疼,”表姐有些着急地说,“现在我就按你以前教的把她胳固定了一下,带着她往你们医院去呢,你休息啊?” “我现在过去,”程博衍马上站了起来去拿外套,小溪很粘他,他也特别喜欢这个小丫头,一听到她的哭声,顿时心疼得不行,“我给刘非打个电话,你要先到了就直接找他。” 挂了表姐的电话,程博衍一边穿衣服换鞋一边给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的项西交待着:“我去趟医院,我外甥女受伤了,你看看电视玩玩电脑都行,困了想睡觉就先睡那屋沙发床,敢睡我床你就死定了……” “知道知道,”项西点头答应着,“我不进你卧室。”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程博衍指了指电脑桌,“用那个电话打。” “嗯。”项西过去拿起电话看了看,居然是个老人机。 程博衍一甩门走了之后,项西伸了个懒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进厨房去把碗洗完了。 想擦一下案板的时候,忘了程博衍说的是要用哪块抹布。 站在三块抹布前挨个看了看,每块都很干净,跟新的似的,洗碗擦案板擦刀到底有什么区别,还得拿三块抹布…… 最后项西拿了粉的条那把案板擦了一遍。 在别人家里,特别是在别人整洁得有些不像话的家里一个人待着,项西莫名其妙就觉得自己是溜门撬锁进来的,在客厅里看个电视都觉得胆儿太大了一会儿警察叔叔就要来抓人。 客厅里坐不住,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节目可看,他站起来进了书房,在程博衍给他指定的沙发床上躺了躺,还挺舒服,程博衍绝对是个会享受的人,买张平时不用的沙发床,也挑的是最厚最宽的那种。 比自己在平叔家时那张瘸腿钢丝床强多了,起码不会窝着腰。 躺了一会儿,他又有些不踏实,站起来在屋里又来回转了两圈,最后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程博衍卧室的门,探着脑袋进去看了看。 卧室的装修风格跟客厅和书房都不同,客厅和书房都是黑白灰为主,看上去整洁得有些冷酷,但这间卧室却搭上了橙色,看上去很可口。 而且这屋子采光很好,阳光从半开着窗帘中间洒进来,屋里看着暖洋洋的。 又大又厚的懒人沙发,扔在地上的厚毛垫子,地上随意放着的几本书,书柜前斜放着的一个小楼梯,还有窗边小长几上的一溜小巧的小花小草……满眼都是舒适和闲散。 项西虽然跟程博衍说了自己不会进他卧室,但这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小步蹦着走了进去。 在书柜前站了一会儿,坐了坐小楼梯,又盘腿在地上的垫子上坐了几秒钟,最后项西停在了程博衍的床前。 床很大,看上去应该是定做的,比普通的双人床还要大不少,项西伸手按了按,又厚又弹的。 “真*!”项西双手撑着床小 分卷阅读42 声说了一句,停了两秒之后他猛地往前扑倒在了床上,身体在床上弹了一下之后飞快地又蹦了起来,跑出了卧室。 这要让程博衍知道了,自己肯定会完蛋。 程博衍的电脑还开着,项西过去坐下,拿着鼠标随便点了几下就觉得没意思了,电脑对于他来说,就是游戏机,除了玩游戏,他对电脑一无所知。 这台电脑里一个游戏都没有,连扫雷和纸牌都没有。 项西啧了一声,放下鼠标又站了起来,不知道程博衍平时拿这台电脑干什么用,太没意思了。 只能继续看电视。 项西抱着个靠垫窝在沙发里,看了没多大一会儿就有些渴,他进屋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喝过水,程博衍也没给他指定个能用的杯子。 他抱着垫子站在饮水机跟前儿,研究了半天,四周一个杯子也没看着,最后他进厨房找了个碗。 接了碗水正喝着,听到门响了一声。 项西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程博衍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回来得还挺快。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程博衍回来了,项西心里挺高兴,感觉自己就跟看家的狗似的,一整天都趴地上百无聊赖,听到有人回来立马就开心地开始摇尾巴。 门打开了,项西一手抱着靠垫,一手拿着杯子嗓门儿挺大地喊了一声:“大侠里边儿请!是打尖还是住店呐!哎你电脑也不装个游戏,这一下午无聊死……” 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项西瞪着进屋的人,入室盗窃被人给抓了个现行的错觉非常强烈。 程博衍也没说这屋里还住了别人啊! 进屋的是个中年女人,看不出年纪,就觉得挺漂亮的,而且不知道怎么就看着有点儿眼熟。 这个女人开门进来看见项西,顿时也愣在了原地,拿着钥匙准备往鞋柜上放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项西跟她面对面地瞪了半天眼睛才说了一句:“大姐你没进错门儿吧?” 女人听到他声音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也没说话,只是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放在了鞋柜上,然后打开鞋柜,动作很熟练地拿出了一双拖鞋换上了。 项西站在一边,总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但一下想不起来为什么会眼熟,只是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换鞋,脱下外套放进柜子里,然后挤了点消毒液在手里搓着。 这一系列动作跟程博衍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亲妈。 没错这是程博衍他妈! 这肯定是程博衍他妈! 他妈真年轻啊…… 太可怕了怎么程博衍他妈会突然出现! 项西突然就腿有些软,一手抱着垫子,一手还举着碗,就这么尴尬万千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你是什么人?”女人一边搓手一边看着他问了一句。 她的声音平静而礼貌,眼神里带着些许审视,并不明显地打量着项西,脸上还有很淡的笑容,项西突然就感觉到了压迫感。 “我是……我……”项西看着她,犹豫着该说自己是程博衍的朋友还是病人,还没想好,突然就发现了为什么会看着这个女人眼熟,他有些吃惊地瞪了瞪眼睛,“您是许主任吧!就……就那个营养……专家……” 女人没有说话,大概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就,就中午我还看电视来着,是您吧?”项西一回身想指指电视,手里还拿着碗,这一挥,碗里没喝完的水一下泼了出来,他顺嘴小声骂了一句,“哎操。” 本来就挺尴尬的,还把水给倒地上了,项西也顾不上再说别的,把靠垫往沙发上一扔,跑进厨房,随手拿了块抹布又跑出来,蹲地上把水给擦了。 “是……您吧……”项西擦完地上的水之后发现女人一直看着他手里的抹布,他跟着也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拿的是白色的洗碗布,顿时就觉得更尴尬了,张了半天嘴又补了一句,“许……许阿姨好。” “……你好,”许阿姨点了点头,“你是博衍的……” “朋友,”项西鼓起勇气小声说,“我是他朋友。” “哦,”许阿姨似乎有些意外,指了指他手上的抹布,“放着吧,别老拿着了。” “嗯。”项西跑进厨房把抹布搓了两下挂了回去。 一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发现许阿姨跟进了厨房,正拉开了冰箱往里看着,他只得也站在一边,感觉简直快难受死了。 “你是博衍的朋友……”许阿姨回过头看了看他,“什么样的朋友?” “啊?”项西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是……就是……” “男朋友?”许阿姨打量着他。 “什……男……什么?男朋友?”项西这回是完全愣住了。 “哦,不是啊?”许阿姨笑了笑,“不好意思啊。” 项西也扯着嘴角笑了笑,没说出话来。 男朋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啊! 客厅里传来了电话铃声,大概是那个老人机,项西正想出去接,许阿姨已经走了出去,拿起了电话。 程博衍抱着小溪往停车场走,手里拿着电话:“我这儿忙完了,不过下午要跟我表姐吃个饭,你……” “博衍啊?”电话那边传来了老妈的声音。 “妈?”程博衍一听就愣了,“你怎么过去了?” “听你爸说你这阵儿忙,怕你没好好吃饭,正好今天我要去你奶奶那儿,”老妈说,“就先过来看看了。” “哦,我那儿……有个朋友,”程博衍说,小溪抱着他脖子,脸在他肩上蹭来蹭去的,他偏了偏头,跟小溪磕了磕脑门儿,“你见着了吧?” “见着了,”老妈的声音放低了,“有朋友在家还跟李妍去吃饭?这朋友很熟的吗?” “是……挺熟的,”程博衍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一会儿回去吧。” “不回去,不回去,”小溪抱着他脖子,“哥哥不回去。” “叫舅舅,”程博衍纠正她,“妈,我……” “你跟他说吧,我这就走了,”老妈说,“我看我在这儿他尴尬得不行,都拿洗碗布擦地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跑医院去了,李妍病了?” “没,小溪摔了一下,胳膊脱臼了,没什么大问题,”程博衍笑笑,“妈你把电话给我朋友吧,我跟他说。” “嗯。”老妈应了一声。 许阿姨把电话递了过来,项西赶紧过去拿过了电话,也顾不上别的,拿了电话就转身躲回了厨房里:“哥,程大夫!救命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会来啊!” “我不知道她今天会过去,”程博衍在那边笑了笑,“怎么了?” “还能怎么!多尴尬啊!”项西缩在冰箱边儿上压低声音,“还有我今天看电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分卷阅读43 那个专家那个许主任是你妈!我操|你也太……” “她一会儿就走了,”程博衍笑了半天,“你没跟她请教一下该怎么注意营养么?” “你快得了吧,我现在怎么办啊?要给她倒水吗?要聊点儿什……算了不能聊,我怕给你妈吓着,”项西叹了口气,“哥,我跟她说我是你朋友了,感觉可能已经给你丢人了,早知道我说是你病人了。” “没事儿,我说的也是我朋友,”程博衍说,“你晚上自己吃点儿没问题吧?我小外甥不让我回去,非得吃个饭。” “没问题没问题,你快别管我了,你……”项西听到客厅的门响了一声,他赶紧探出脑袋去看了一眼,“哎?许主任走了?” “许主任觉得你被她吓着了,所以走了,”程博衍笑着说,“那你自己呆会儿吧,出门儿的话放衣服的那个柜子里有套备用钥匙,你拿着吧。” “哟,备用钥匙都给我了,”项西啧了一声,许阿姨一走,他顿时轻松了,走回客厅往沙发上一倒,四仰八叉地躺着,“不怕我拿了钥匙自己去配一套,以后回来偷你?” “不怕,你搬走了我会马上换锁。”程博衍回答得很干脆。 “靠……”项西笑了半天,突然看到鞋柜上还放着个小包,“哎许主任的包没拿啊?” 没等项西再说一句我给送出去吧,门突然又被打开了,项西四仰八叉摊在沙发上的架式都还没来得及收,许阿姨走了进来。 项西觉得自己今天是彻底丢人丢到家了,他都想说许阿姨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阿姨拿包啊?”项西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到了客厅中间。 “嗯,”许阿姨看了他一眼,“你坐着吧。” “我站会儿,站会儿,”项西说,一手叉腰扭了扭,“我抻抻腰……” 项西能听到电话那头程博衍的笑声,他咬牙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目送许阿姨关门之后才冲电话吼了一声:“笑什么啊!信不信我一会儿把你家搬空了。” “你看着搬吧,”程博衍说,“你那坠子还在我这儿呢,知道值多少钱么?” “……你去吃饭吧,我自己玩会儿,你那电脑里什么也没有,”项西坐到电脑前,“你平时都拿这电脑干嘛啊?” “你想玩游戏自己下了装上就行,”程博衍倒是马上就听出他的意思了,“要不你看电影也行,桌面上不是有个文件夹写着电影呢么。” “哦,有恐怖片儿吗?”项西看了看,拿鼠标点开了电影的文件夹,里面电影不少,他一路往下看着。 “有,自己找吧,”程博衍说,“不跟你说了,我还……” “这个‘提神醒脑小片片’……里面是什么?”项西问。 ☆、第19章 “什么?”程博衍愣了愣,这文件夹他倒是没藏着,一个人住,平时也没谁会开他电脑来看,不过文件夹在最下边儿,项西就这几下就翻到了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果然是文盲,估计那些电影名字他都没细看,因为字儿都认不全…… “提神醒脑……我没念错吧?”项西说,“应该不会错,赵家窑路口有个卖凉茶的,有个壶下边儿就写着提神醒脑……” “没念错,”程博衍笑笑,“你先看别的吧,这里边儿的你看不明白。” “你要说我认字儿认不明白我承认,看电影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啊……还起个这么可爱的名字……小片片……是动画片儿么?”项西说着,听声音像是已经点开了文件夹,沉默了两秒之后,他啧了一声,“都什么玩意儿啊,全是英文和日本字儿,什么……束……博?” “说了你看不懂,”程博衍一手抱着小溪一手拿着电话感觉挺费劲的,也懒得再管项西到底会不会看,“你先看别的电影吧,都挺好看的,我挂了。” “哦。”项西应了一声。 程博衍挂了电话,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小溪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机:“手机机。” “手机,”程博衍把手机让她拿着了,“不是手机机。” “机机。”小溪说。 “机机,就是机机,”表姐李妍笑着过来摸摸小溪的脑袋,“哥哥的机机。” “……你这妈当得真好。”程博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说别老教她说儿语么,以后还得学着好好说话。” “好玩,”李妍拍拍手,“小溪自己走好不好?别老让舅舅抱了。” “自己走。”小溪抱着手机点点头。 “小溪真能干,”程博衍把她放到地上,看着李妍从她外套领子里掏出了一根绳子,他马上把绳子拿过来了,“我牵会儿,我还没牵过呢。” 这个牵引背带是程博衍买的,当时就是为了好玩,不过李妍说还挺好用的,一开始学步用,后来上街也牵着,不怕走丢。 程博衍就觉得跟牵条小狗似的很有意思,他扯着绳子:“小溪,舅舅不认识路了,你带舅舅去吃饭好不好?” “好。”小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在前面领着他走。 “哎,”李妍用胳膊碰了碰他,“你家有人?” “有啊,有个朋友,”程博衍笑笑,“晚上他自己吃,你别担心,不影响咱俩吃饭。” “我才不担心,我是八卦啊,”李妍啧了一声,“什么朋友啊?” “一个病人,家里有事没地儿去,就上我那儿暂时凑合两天。”程博衍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我以为是……不过还是挺可疑的,一个病人……”李妍笑了起来,不过她的优点就是不像老婶儿似的那么爱瞎打听,笑了一会儿她就转移了重点,“有个外人住你那儿,你不得难受死啊,消毒液够用吗?姐给你批发两箱送过去?” 没等程博衍说话,她又一拍手:“不对,你还不是最难受的,住你那儿的人才难受呢,哎哟不能想像得有多难受……” “你还吃不吃饭了。”程博衍停下脚步。 “吃,吃吃吃,”李妍拍拍他肩膀,弯腰抱起了小溪,直接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说,“快,咱得跑过去,要不舅舅不请咱们吃饭了……” 一顿饭没吃太长时间,小溪坐不住,吃饱了就说要回家找跳跳,跳跳是她家的小狗,流浪狗,李妍捡回去的,一开始丑得跟老鼠似的看上去特别惨,现在养了一年,还是丑,但已经嚣张得是家里第四个人了。 “哥哥去看跳跳。”小溪拉着程博衍的手。 “叫舅舅。”程博衍说。 “舅舅去看跳跳。”小溪改了口。 “不看,跳跳太丑了。”程博衍说。 “舅舅才丑。”小溪马上说。 程博衍笑了起来:“真的?舅舅丑吗?舅舅明明很帅。” 小溪仰着脸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舅舅帅。 分卷阅读44 ” “对,舅舅帅,”程博衍冲他竖了竖拇指,“跳跳丑。” “妈妈——”小溪愣了愣,回头抱住了李妍的腿,带着委屈的哭腔喊了一声。 “跳跳不丑,跳跳最可爱了,你舅舅最丑,舅舅最神经,非跟狗比,”李妍抱起小溪,踢了程博衍一脚,把车钥匙扔给他,“你赶紧滚蛋,去把我车开过来,在你们医院停车场。” 吃饭的地儿离医院很近,程博衍去把李妍的车开了过来,李妍把小溪在坐椅上捆好了,回头在他胸口上拍了拍:“我回了,你记着有什么新情况了要告诉我,都三十的人了……” “晚安,”程博衍笑着给她拉开车门把她推上了车,又冲小溪挥挥手,“小溪晚安。” “哥哥晚安,”小溪靠在坐椅里也挥挥手,“舅舅晚安。” 吃饭没用多长时间,程博衍回到家的时候刚过九点,他在楼下抬头看了看自己窗口,只有客厅亮着灯。 他走进电梯,不知道项西最后有没有看那些片子,希望没看。 他的性向在亲戚和关系好的朋友里不是秘密,他自己也从来不刻意回避,不过之前那个谭小康让项西对这事儿很反感,他并没打算让项西知道,而且他和项西之间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没必要让他知道。 但以项西的性格,肯定是看了。 程博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接着愣了愣。 客厅里电视开着,电脑也开着,桌上放着两个饭盒,一个粘着饭粒儿的空了,另一个还有剩菜在里面,饭盒旁边还有掉落的一根青椒和四滴菜汤。 项西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脚居然穿着拖鞋就那么搭在沙发靠背上。 这么高难度的劈叉睡姿难为他还能睡得有人开门关门都没醒。 程博衍换了鞋,过去从他身侧扯出一个靠垫,对着他的脸砸了一下:“起来!” “哎!”项西眼睛都没睁开就弹了起来,腿一甩,脚上的拖鞋直接往程博衍身上甩了过来,程博衍没防备,鞋差点儿砸到他脸。 “哥你回来了啊?”项西看到是他,抬手抹了抹自己嘴角,又回手在沙发扶手上摸了摸,小声说,“没流口水吧……” “睡觉不会把鞋脱一下么?”程博衍看着他的动作,简直无语,回到鞋柜旁边挤了点儿消毒液搓着手,进屋去换衣服了。 “我就沙发上躺一会儿,又没上床,脱什么鞋啊,”项西把拖鞋踢过来穿上了,“再说了,你看看你这拖鞋的鞋底儿,比我脸还干净呢,让我舔一下都没问题,怕什么啊。” “那你舔,”程博衍换了衣服走出来,指着鞋,“舔一个我开开眼。” “不舔,”项西说,“白看戏啊,不舔。” “把你那些玩意儿收拾一下,”程博衍皱着眉过去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一屋子油味儿。” “哦,”项西过去把饭盒收拾了,扔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又拿了块抹布出来擦了擦桌子,“你们小区里那个快餐店还不错,青椒腊肉挺好吃的。” “那个是洗碗布,”程博衍看着他手上的抹布,想想又一挥手,“算了一会儿换掉,这个你都用来擦地了吧?” “擦地?擦了么?”项西甩了甩抹布,“我怎么不记得。” 程博衍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项西跟着走了进去,看到程博衍从抽屉里拿了三块新的抹布出来,换掉了原来的那三块。 “我靠,真浪费,那几条还是新的呢。”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程博衍还是没说话,又回到客厅电脑旁边,拿了支记号笔和一个便利贴的小本子进了厨房。 他撕了三张贴纸贴在了三块抹布上方的墙上,又用笔在第一张上面写了个“碗”字,然后转头看着项西:“认识这个字吗?” “碗。”项西说。 “嗯,”他点点头,又在第二张上写了个“案”字,“这个呢?” “……这个是……是……”项西抓抓头,有些拿不准。 程博衍把这张贴纸扯掉了,重新贴了一张,写了个“板”字:“这个认识吗?” “板,”项西马上说,“这个好认。” “刀字认识吗?”程博衍又问。 “认识。”项西用手指划了划。 “那行了,”程博衍写好三张贴纸,用笔点着,“洗碗的,擦案板的,擦刀的,别再拿错了。” “哎——”项西拉长声音靠在墙上,“哥你累不累啊?” “累,你要不这么没记性我就能好点儿。”程博衍说着走出了厨房。 “那你擦地用什么?”项西跟在他身后,“擦桌子啊擦玻璃什么的呢?” 程博衍叹了口气,转过身拽着项西的胳膊把他又带回了厨房里,打开冰箱旁边的柜子指了指:“用这些,百洁湿巾。” “浪费,”项西拿了一包出来看了看,“用抹布不行吗?” “擦完了有灰会变黑,洗不掉的,看着难受,”程博衍说,“怎么你打算给我擦地?” “我要擦也不用这些,多麻烦啊,我宁可躺地上给你蹭干净。”项西啧了一声。 “蹭吧,”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进了卧室,“我洗个澡,你先看会儿电视吧,一会儿我给你拿铺盖。” “哥,”项西站在卧室门外,有些犹豫地说,“有个事儿我想问……” “项西!”程博衍突然在卧室里一声暴喝,“你给我滚进来!” “怎!怎么……了?”项西吓了一跳,差点儿摔一跤,扶着门框往卧室里瞅了一眼。 “我说了你敢睡我床你就死定了!”程博衍指着他。 “我没……”项西赶紧往床上看了一眼,看到了床上铺着的被子上有一个明显的大坑,他愣了愣,转身就往门口跑。 “还跑?”程博衍追了出来。 项西的手刚摸到大门的锁,程博衍已经一把抓住了他衣领,他被半拎着扔到了沙发上。 “打吧打吧打吧……”项西抱着头缩成一团,想想又赶紧把脚上的拖鞋甩到地上,然后抱着头脸冲着靠背,闷着声音说,“别卸膀子!” 程博衍站在沙发边没动,也没说话。 项西等了一会儿,偏过脸瞅了瞅:“我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故意的,”程博衍说,“你要是故意的已经被我扔出去了。” “我就是……觉得吧……”项西小声说,“那床看着真他妈……不,真是舒服啊,又大……又软的,没睡过这么*的床,我就趴了一秒种感受一下,就一秒,唰,就起来了……” 程博衍没理他,进屋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洗澡去了。 洗完澡他顶着条毛巾出来的时候,发现项西还那么团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项西居然又睡着了。 分卷阅读45 “哎,”程博衍在他胳膊上戳了戳,“起来拿东西。” “嗯?”项西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哥你不生气了啊?” “气不过来了,”程博衍走进卧室,打开柜子,拿了垫子出来,“过来拿着。” 项西在卧室门口探着脑袋,听了这句话才进来接过了垫子,程博衍又拿出床被子:“过去那屋。” 沙发床展开了还真是挺大的,铺上垫子之后又厚了不少,项西伸手按了按,很舒服。 “这跟我那床差不多厚了,”程博衍把被子放到沙发床上,又过去拿了个枕头过来,“想过瘾就在这上头蹦,再上我床上蹦一次我就赶你出去。” “知道了,”项西跳起来往沙发床上一倒,喊了一声,“哎呀舒服!” “先洗澡去,”程博衍皱皱眉,“毛巾什么的有吗?” “有,下午我出去买了,”项西坐起来,从旁边的地上拿过自己的包,把买的日用品拿了出来,“可惜啊,放谭小康家的那些没顾得上拿。” “除了牙膏毛巾杯子,别的没有可以用我的。”程博衍说。 “哦,”项西点点头,想想又笑了起来,“香皂呢?我搓完了你再搓?你受得了吗?” “没有香皂,”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你这会儿最好别惹我。” 项西拿了换洗衣服一溜烟地跑进了浴室里。 程博衍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拆了,重新换了个被套,费了半天劲才套上了,一边套一边特别想把项西从浴室拎出来打一顿。 他最烦套被套,每次都跟做广播体操似的,又抖又抻的简直烦死人。 折腾完感觉澡都白洗了,他从窗台上揪了几片薄荷叶子洗干净了,给自己泡了杯薄荷水,然后坐到了电脑前。 桌面上并没有看到新的图标,项西没有下载游戏,估计是……不会。 程博衍点开了播放器,看到了最新播放的是两个电影,但再往前……还真就是他“提神醒脑小片片”里的东西。 连着好几个都是,程博衍点了继续播放,发现每个都只看了很短时间,除了第一个被点开的看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的几个都是十来秒就关掉了。 程博衍突然有点儿想笑,感觉都能想像项西看到这些内容时的样子。 浴室门响了一声,接着又响了一声,程博衍站起来刚想说门有点儿卡了不要拧到头,门突然就跟抽了风似开始疯狂地晃动,项西估计是在里面使劲呢,叮铃哐啷一通响。 “哎!”他有些无语地跑过去在门上拍了一巴掌,“干嘛呢!” “我靠这门怎么了!”项西喊了一嗓子,在里头又是一通连拧带晃的。 “别拧到头,轻点儿!”程博衍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项西把门打开了,光着个膀子,一脸水,门一开就喊:“我操|我以为怎么了呢,我以为我趴你一秒钟床你就要把我关浴室里憋死呢!” “看那儿,”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指了指浴室里的窗户,“那个能打开,你要这样都能憋死,那你死了也就死了吧。”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儿啊,吓我一跳,你这儿什么都高级,又干净整齐的,谁能知道浴室门居然是坏的。”项西甩了甩脑袋上的水。 程博衍站在他面前,被甩了一脸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直接把他推到一边,进了浴室在洗脸池前打开了水龙头一通洗。 然后转过身看着项西:“约法第三章。” “不能甩水?”项西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别让我再听见你说脏话。”程博衍说。 “不说就不说,我会注意的,哎哟吓我一跳,以为甩水也不行呢。”项西把毛巾放到脑袋上擦着。 “甩水也不行。”程博衍补了一句,转身回了客厅,坐到电脑前。 “程大夫,”项西跟着一边擦头一边走了出来,“我发现你这人吧……”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打开了网页,打算看看新闻。 项西没说话,程博衍扭脸看了看他:“怎么了?” “哥,”项西指了指电脑,“那什么……我……我那什么……就是吧,我……” “你看了小片片是吧,”程博衍笑笑,“有什么想说的啊?” 项西顿了顿:“你跟谭小康……一样啊?” “不一样,”程博衍眯缝了一下眼睛,“我耍你流氓了么?” “……没有,哎!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他说他喜欢我……”项西抓抓脑袋。 “我没说我喜欢你啊。”程博衍说。 “哥你故意的吧,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吧!”项西往沙发上一倒,“不说拉倒。” “嗯,”程博衍把腿搭到桌上,“我就是你说的那种变态。” ☆、第20章 项西脑袋上顶着毛巾,半天都没说出话来,程博衍就这么干脆随意地甩出一句,他都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程博衍也没再理他,半靠在椅子里,腿搭在桌上,点开了个新闻视频看着。 项西坐沙发上盯着电视,手扯着脑袋上的毛巾,一会儿系上一会儿解开的,电视里在播什么他都没看清。 变态。 程博衍用了他用过好几遍的这个词,他突然有些后悔,干嘛非当着程博衍的面儿骂谭小康。 但谭小康就是欠骂! 为什么非得骂变态啊…… 谭小康就是变态! “哥,我吧,那什么……不是说你……”项西揉了揉鼻子,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我不是……” 程博衍回过头,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一看见他,就没了声音,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你……cos谁呢?” “啊?”项西愣了愣,摸了摸自己脑袋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搭脑袋上的毛巾在下巴上系了个扣,他赶紧解开了,“我就是手闲的。” “应该给你拍张照片。”程博衍说。 “那你拍,”项西马上又把毛巾给系在了下巴上,他怕那句变态让程博衍不高兴,现在说什么他都能配合,他捏了个兰花指,“有点儿二人转的意思吧?” “二人转就你这样早灭绝了,”程博衍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叹了口气,拿过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不是要说你变态,哥,我那说的是谭小康,”项西盘腿坐在沙发上,“而且吧,我也不是说……我说的变态是谭小康他……他那样……” “毛巾摘了行吗?”程博衍说,“要不你出去偷地雷得了。” “哦,忘了,”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把还捆在脑袋上毛巾解开拿在了手里,“哥你别在意啊,我那话……” “知道了,”程博衍笑笑,“看电视吧,困了就去睡。” “人和人不一样,”项西靠在沙发里,看着手里的毛 分卷阅读46 巾,“就同样的事儿,都喜欢男的,但谭小康那样的,就让人觉得特恶心,换了你吧,就没这么觉得了,好像挺平常似的。”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程博衍说。 “嗯?”项西愣了愣,接着就乐了,躺沙发上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来,“程大夫,真没看出来你这么自恋,我这意思是谭小康就是特别没素质的人,干什么都没档次,你不同,你是好人,你就不会让人觉得犯恶心。” “我就是替你归纳总结一下。”程博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行吧,我就是看的脸,你脸好看,就不恶心了,”项西啧了两声,想了想又说,“哥,你喝的是牙膏么?这么大薄荷味儿。” “是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牙膏和沐浴露调一块儿兑点儿水,要喝么?” 项西笑着站起来,把毛巾拿进了浴室,程博衍给他指定了挂毛巾的地方,他老实地把自己的毛巾挂好。 站在浴室里犹豫了一下,他把牙刷筒里的牙刷拿出来放在一边,然后捏着牙刷筒走了出去。 想喝水,又懒得拿碗了,而且用碗喝完了还得洗碗,干脆拿这个喝得了。 拿着牙刷筒走到饮水机跟前儿,刚凑过去想接水,身后程博衍啧了一声:“你拿个什么玩意儿?” “牙刷筒,”项西冲他晃晃手里的塑料筒,“我喝水。” “……你没杯子啊?”程博衍眉毛都拧到了一块儿,站起来拿过他手里的牙刷筒,“这东西喝水也太不卫生了。” “我用它刷牙呢,也不卫生?”项西说。 “当然不卫生,又潮又不透气儿的,特别容易滋生细菌,”程博衍走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杯子,“用这个喝水吧。” “哦,”项西接过杯子,想起来洗手池那好像还真是没杯子,就只有个牙刷架,他接了杯水,“哥,那你刷牙用手捧水么?多惨啊,会不会忍不住给自己配个音啊?可怜可怜我吧……” 程博衍皱着眉,过来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到了洗脸池前,伸手把水龙头往上一转,打开了开关。 “啊?”项西有些惊讶地盯着往上涌出来的水,又凑过去试着喝了一口,“真他……高级啊,这设计师真是你们洁癖的知音,贴心!” “我这跟洁癖有什么关系,最多是卫生习惯比较那什么,”程博衍关了水,“我就洗手洗得多,那个算洁癖。” “还有不让人碰你床,就碰了一秒钟,细菌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从我身上往你床上蹦呢,”项西摇摇头,“就把被套给换了,真是。” 程博衍没理他,去阳台上摘了几片薄荷叶子洗了:“你要尝尝吗?牙膏和沐浴露。” “尝尝。”项西马上把杯子递了过来。 程博衍把叶子放进他杯子里:“热水泡两分钟就能喝了。” “好,”项西跑去接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到沙发上盯着杯子里的水,“哎?开始绿了!” “嗯。”程博衍坐回电脑前,继续看新闻。 “哎!闻到香味儿了!”项西又说,“真香啊。”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没过几秒钟,项西又感叹了一句:“哎,好绿了!挺好闻的!” “……嗯。” “哎这色儿真漂亮,我……” “闭嘴。” 喝完一杯薄荷水,项西坐在沙发上又困了,看看时间,也就十点多没到十一点。 搁以前他这会儿不是在街上晃悠,就是在网吧里坐着,在医院躺这几个月,把他作息时间都改变了,每天十点熄灯断电视他就只能睡觉,已经习惯了。 打了两个呵欠之后,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困了就睡,耗什么呢?” “那我睡了,”项西揉揉眼睛,“哥,晚安。” “晚安,”程博衍说,“要上厕所记得把马桶圈掀起来。” “为什么?”项西问。 “什么为什么,这还有什么为什么的?”程博衍叹了口气。 “怕尿圈儿上了?”项西想了想,“你还没到30呢,就这么没准头了?” “你睡不睡?”程博衍拿起鼠标往桌上敲了一下。 项西蹦进屋里,关上了门。 躺到床上,项西感觉身上一下放松了,身体下面又厚又软又弹的床让他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一点点地松开来,面积都变大了。 这辈子他就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这之前睡过的最美妙的床是医院的病床,现在躺着的这张床,大概以后都没床能超越了。 关灯的时候他正想下床,一扭头却看到沙发床旁边就有个开关,伸手按了一下,灯灭了。 “我操,真会享受……”项西拉过被子盖好,就连这种临时客床旁边居然都装上了电灯开关,程博衍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项西觉得新奇和意外。 除此之外,就是深深地感叹,人跟人真是不一样,他和程博衍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的不同,还有从出生起就完全两样的人生轨迹。 人生轨迹这个词儿挺高级的,项西却一直记着,这是假瞎子跟他瞎白呼的时候说的,他说小展,平叔就是你这辈子的人生轨迹,看着他,你就看着自己了,这还是混得好的。 这话每次项西想起来都后脊梁发冷,他不想像平叔那样,哪怕那还算是混得好的,他对“普通人”的生活有着超出大洼里或者是超出了赵家窑那些人的执着。 现在路已经摆在眼前了,他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一步该怎么迈出去,他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姿势。 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想上厕所,但是不想动,被子里很暖和,床又这么软,起床太费事…… 翻来滚去折腾了十来分钟,项西还是坐了起来,再不尿要炸了,他趿着拖鞋开门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灯还亮着,电视已经关掉了,电脑还开着,程博衍戴着个大耳机靠在椅子里,腿搭在桌上,项西这边开门他似乎没听见,一动不动的。 项西走过去看了看,闭着眼,腿上还放着本翻开的书。 骨科什么什么的,项西认识骨科这俩字,比较简单,他在骨科住院几个月,这俩字看得很熟,都会写了,他认识的那些字基本上都是这么学来的。 正感叹着程博衍大晚上了还捧着本骨科的书在看,真是个好大夫,一抬眼看见了电脑屏幕,他愣了愣。 屏幕上在放个视频,里边儿一个金发胖妞正在说话,手里拿着把梳子,一会儿凑到左边抠抠梳子,一会儿又转到右边抠抠梳子。 项西站在桌子边儿上,也忘了自己要去尿尿了,这什么玩意儿? 程博衍不是喜欢男的么……提神醒脑小片片里那些东西他还记忆深刻呢,这会儿看着个女人在屏幕上晃来晃去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分卷阅读47 他决定偷看一会儿,看看接下去会不会有劲爆镜头出现。 但站了能有两三分钟,始终也没别的画面出现,这女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来回倒着,手里先是拿个梳子抠抠抠,现在又换了个化妆箱,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在镜头前边说话边展示,打开粉盒,用指甲敲几下,拿支口红,打开了又关上…… 神经病啊! 正觉得莫名其妙,程博衍的腿动了动,手拿起了书。 项西顿时又有种做贼让人给抓了现行的感觉,赶紧往旁边退开,想先回屋里一会儿再假装刚走出来,结果退得有点儿急,脚上的拖鞋没跟上,留在了原地。 他又只得蹦回去穿鞋,这一耽误,程博衍回过了头。 “哎!”程博衍没想到屋里会有人,一扭头吓得不轻,喊了一声,又用手扶了一下电脑桌才没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上,“你要吓死谁啊!” “我正打算去厕所掀起马桶圈儿尿个尿我能吓死谁啊……”项西穿好拖鞋。 “去吧,”程博衍看了看时间,“12点了都,也还好你出来吓我一下,要不我就窝椅子上睡了。” “你睡着了啊?”项西看了一眼屏幕,实在没忍住,“哥你看的这是什么啊?” “嗯?”程博衍摘下耳机,“这个啊,as|mr。” “s|m?”项西感觉自己虽然没听懂,但还是抓住了重点。 “a!s!m!r!”程博衍重复了一遍,“跟s|m没关系。” “……那是什么啊?我以为毛片儿呢,看半天就一女的在那儿说话,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抠那个的。” “你在这儿站好半天了啊?”程博衍挑了挑眉毛,“你不是要去厕所掀起马桶圈儿的么?” “是……要去呢,这不是路过就看了几眼嘛,”项西揉揉鼻子,往厕所跑过去,“先不说了我膀胱要爆炸了。” 项西从厕所出来,程博衍已经关了电脑,正打算去睡觉。 “哥,”项西拦住了他,“那个什么s|m的,是什么啊?” 程博衍拿起杯子,慢吞吞地说:“自发性知觉高|潮反应。” “什么?什么反应?”项西顿时瞪圆了眼睛,“就那个看了能高|潮?你都看睡着了啊!” “你……跟你说不明白,”程博衍有些无奈,“这个简单说就是颅内高|潮。” “颅内是什么?”项西虽然觉得跟程博衍俩人如此直白地讨论这些东西实在有些尴尬,但心里的惊讶压过了尴尬,“那还是高|潮啊……” “这俩是两回事儿,”程博衍看着他一脸惊讶,只好耐着性子解释,“就是听到悄声说话还有一些细小声音引起的脑部很舒服的酸麻或感觉……要不我开机让你听一下,我听这个主要是放松。” “我不听,”项西摇头,“我困得要死,没有高|潮的情绪……” “我刚那些白说了是吧?”程博衍简直无奈了。 项西抓抓头:“就是很舒服很放松,不是要……射了……的那种?” “嗯。”程博衍捏捏眉心。 “那为什么叫高|潮?”项西问。 “你还是去睡觉吧,”程博衍放弃了解释,转身进了浴室,“晚安。” 项西觉得程博衍跟他不仅仅是两种人生那么简单就能概括的,他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不,二十个世界,中间隔着起码百十来个人生。 程博衍是个很高级的人,连高|潮都那么高级,让人听都听不明白。 在床上躺了十来分钟,开始迷迷糊糊要睡着了的时候,项西才想起来忘了问一嘴你不是喜欢男的吗怎么你这个什么内高|潮是个女的…… 这一觉睡得还挺香甜的,轻软的被子,让人踏实的床,项西醒过来的时候还又在床上滚来滚去地体会了好一阵才坐了起来。 拿起床头的破手机看了一眼,12点?2011年? “操。”他把手机扔到一边,有些晕乎乎地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的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厨房里有声音,程博衍已经起床了,项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还想早点起来做个早餐感谢一下程博衍收留他的。 走到厨房门口,正想开口问声早,发现程博衍一手拿着锅,一手正拿着电话:“那就是普通朋友,你想什么呢?” 项西停了脚步,听这话,有可能是在说自己,他退开两步,他不想偷听程博衍打电话,但如果说的是自己,他又挺想听一下,毕竟现在自己住在这里呢。 前一步后一步地挪了几趟,最后他坐在了沙发靠近厨房的那头。 “你要交男朋友家里也不会干涉,”老妈在电话那头说着,“就想着你能靠点儿谱,跟找女朋友一样啊,不能因为没法结婚就随便乱来。” “我没乱来,”程博衍笑了起来,“我忙成这样,上哪儿腾时间乱来啊?” “没乱来就好,”老妈啧了一声,“你说那孩子是普通朋友,我就不多说了,问你也就是觉得奇怪,感觉你不会有那样的朋友。” “哪样啊,”程博衍把锅里装了水放到灶上,打算煮点儿面条吃,“就一小孩儿,缺管教,别的还成,心眼儿不坏。” “他要住多长时间?”老妈问,“我都没跟你爸说这事儿,都不怎么了解的人就领回家住着了。” “住不了多久,他找了房子就搬出去了,”程博衍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你别操心了,我有数。” “那行吧,不说了,”老妈笑笑,“你早上吃什么?要不就上外面吃吧,我怕你那朋友吃不惯你做的。” “昨天中午都吃过了,能接受,”程博衍说,“我煮个面,煮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放点儿奶奶上回拿来的香肠。” “你奶奶做的香肠全是肥肉,盐也搁得能咸死牛……”老妈说,“算了,也不是天天吃,做吧,我先挂了,我今天忙着呢。” “又做节目么?”程博衍笑着说,“春季养生讲过了该讨论夏季如何正确纳凉了吧……” “挂了,就你话多。”老妈挂掉了电话。 “哥,”项西从厨房门外探进脑袋,“早啊。” “早,”程博衍回头看了一眼,“睡得舒服吗?那个床。” “舒服,”项西点点头,嘿嘿笑了几声,“人都睡胖了……” “洗漱吧,我做个香肠面,”程博衍抓了一把面条扔进锅里,“冰箱里还有菜,你中午要不出去吃就自己做吧。” “我出去,我中午在外边儿吃得了,”项西抓抓脑袋,“我今天去找找房子,还有工作……水没开呢就扔面进去了?” “等不及了,反正一会儿也会开的,”程博衍拿了筷子在锅里搅着,“出门坐51路,到师大那边儿问问,那边学生租房的多,房租便宜。” 分卷阅读48 “好的。”项西进了浴室。 今天,最迟明天,一定要找到地方住,项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程博衍是没嫌他,但许主任明显对他住在这里有些担心,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提防担心着的感觉。 虽然自己大概就是个让人没法放心的人,赵家窑和平叔给他的那些烙印,深深浅浅的都在身上刻着呢。 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消失。 洗漱完了程博衍的面条还没煮好,也不用他帮忙,于是他回了屋里,从背包的小口袋里拿出了那卷钱。 打开来数了数,他轻轻啧了一声,够呛。 风波庄这两天该发工资了,虽然没干多久,又突然跑掉了,他还是打算再过去一趟,几天的钱也是钱啊。 “项西,出来吃面。”程博衍在客厅里喊了一声。 “哎来了——”项西赶紧从床边蹦起来就往外跑,想过去帮着端个碗什么的,但刚一蹦起来就觉得晕得厉害,站立不稳地直接一脑袋撞在了门上。 ☆、第21章 项西被程博衍拎到了沙发上坐着,这一撞正好磕在了眉骨上,没多大一会儿就肿了起来。 “拿这个敷一下,”程博衍拿了个小冰袋过来往他眉毛上一放,“自己按着。” “哎哎哎,我操这也太冰了受不了,”项西说,想皱眉也没成功,一皱眉就疼,“我没事儿,反正也不疼,肿就肿着吧。” “肿了会疼,用你那个小创可贴也遮不住,”程博衍看着他,“你这么臭美,莫西干没了,再肿半边脑门儿你受得了?” 项西想了想,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按住了冰袋:“我主要吧,是想先吃面,要不一会儿面坨了多难吃啊。” “没事儿,”程博衍看了看放在桌上的两碗面,“煮出来就是坨的了。” “哎哟,”项西凑过去看了一眼,“哥你这手艺也真是精湛了……” “慢慢吃吧,”程博衍把筷子递给他,“要觉得坨得太厉害你就……加点儿水,再来点儿酱油。” “……我就坨着吃。”项西拿过筷子。 接筷子的时候碰到了程博衍的手,程博衍愣了愣,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程博衍的手有些凉,手指很有力,项西被他这突然一抓吓得不轻,抽了两下都没把手抽出来,他瞪着程博衍:“哥……程大夫……干嘛呢?” 程博衍没说话,捏了捏他手心,又往他脑门儿上摸了一把,这才松开了手,转身拉开了旁边柜子的抽屉,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发烧了你,”程博衍从小箱子里找出个体温计递给他,“量一下温度。” “哦!吓我一跳,我以为……”项西拿过体温计,松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我吃完面再量吧,你看这面都这德性了,量完体温再吃估计连我这样的都吃不下嘴了。” “先量,”程博衍说得很简单,坐在他对面低头开始吃面,吃了两口又说了一句,“这面现在就已经没人吃得下嘴了。” “我没那么讲究,”项西把体温计放到左边腋窝里夹着,再用左手按着脑袋上的冰袋,腾出了右手,开始吃面,“哥,你家这么高级,怎么还用这么原始的体温计啊,现在医院不都用那种跟枪似的体温计么,对着脑门儿开一枪就知道温度了。” “水银的准。”程博衍吃了几口面就放了筷子。 项西看了看程博衍,估计是太难吃了他无法继续吃下去,这手艺实在是挺驷马难追的。 不过对于项西来说,这个面条他能吃完,从小他就吃得很随便,平叔要是心情不好,他连续几天吃不上饭都是正常,有得吃基本可以忽略食物的具体味道,跟没长味蕾似的。 这面条除了口感有点儿伤人,咸淡还正常,里面还有很多香肠,算是不错的了。 项西吃完面,放下筷子,抬手抹了抹嘴:“还挺好,就是汤面愣是煮成拌面了挺不容易的。” “我看看温度,”程博衍伸手,项西把体温计拿出来递给了他,他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你挺行的啊,都烧到38度了还这么有胃口。” “38度很高吗?正常是多少啊?”项西摸摸自己脑门儿,摸不出什么感觉来。 “36度5,”程博衍回答,“你连正常体温是多少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多了,”项西满不在乎地回答,“反正长到现在我也没发过烧……烧了可能也没人知道吧。” “跟我去医院吧,”程博衍站了起来,“你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啊,”项西把裤腿捞起来向程博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腿,“你看,好着呢。” “换衣服,去医院,”程博衍把桌上的碗收拾了,“你也没感冒,莫名其妙就发烧了得检查一下。” “我……不用了吧,”项西很犹豫,一提到医院,他就想起自己还欠着程博衍那么多钱,看一次病花费太大,他舍不得,“我前段时间咳嗽也没管,自己就好了。” “咳嗽?”程博衍看着他,“什么时候?” “就上你这儿来前几天啊,咳了半个月,也没什么感觉就好了,”项西说,“我从小贱生贱长的,这种小病都自己能好。” 虽说项西觉得自己没什么感觉,发烧也没怎么难受,还不如撞门那一下呢,但还是被程博衍拎到医院来了。 给他挂了号之后程博衍急着去上班,交待他:“如果让拍片拿药的,先到我诊室来找我。” “哦。”项西点点头。 今天程博衍在门诊,一大早诊室外面就已经堆了不少人在等着了,程博衍迅速从抽屉里摸了个派出来啃了,早上那碗面他就吃了两口,不再吃点儿东西估计中午都挺不到。 刚换上衣服,第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病人就走了进来,说是脖子不舒服,头晕,手发麻。 “大夫,我这是颈椎的问题吗?”这人挺紧张地问。 “有没有头疼?睡眠怎么样?”程博衍翻开他的病历,边写边问。 “没怎么头疼,但是睡得不太好,有点昏昏沉沉的,”这人摸着脖子,“这跟我天天晚上靠在床上玩手机有关系吗?” “怎么靠的?”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就……”这人脑袋一低,“这么靠的。” “你这是靠么,你这直接就是窝着脖子吧,每天都这么玩啊?”程博衍皱皱眉,示意这人坐他到跟前的椅子上。 “是啊,就这么玩。”这人坐了过来。 “这么高难度的姿势你还挺忘我,”程博衍笑笑,“这么窝着玩手机多长时间了?” “几个月吧。”这人也笑了笑。 “脖子往后仰,”程博衍站了起来,给这人说着,“往后,嗯,慢慢往左边转一下头,右边也转一下……有没有头晕?” 分卷阅读49 “没有。”这人跟着他的话转了转头。 “现在低头,也慢慢左右转一下。”程博衍扶着他的头。 “有点儿疼。”这人说。 程博衍又给他做了几个测试,然后坐下在病历上写着:“问题不算太严重,不过还是先拍个片看看,你这玩手机的习惯得改改,这个姿势对颈椎伤害很大。” 这个病人看完之后,接着的三个都是骨外伤,其中一个老太太,过街的时候犹豫不定,前进后退前进后退不知道该不该走,最后在车开到跟前儿的时候她终于下了过街的决心,然后被撞了,还好她儿子赶来医院之后并没为难司机,要不看着都像是碰瓷的了。 快中午的时候程博衍抽了个空正想给项西打个电话问问病看得怎么样了,急诊又送过来一个踝骨骨折的高中生。 这小孩儿疼得嗷嗷叫,脸上全是水,也分不清是疼出来的汗还是眼泪,一把抓着程博衍的胳膊就喊上了:“大夫救命,我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多大的人了,忍着点儿,”程博衍拽开他的手,让护士把他给放到了治疗室的床上,“你这就折个脚脖子,不知道的以为你脖子断了呢。” “脖子断了还能喊吗?”小孩儿停了嚎叫,问了一句。 “不知道,没断过,”程博衍检查了一下他脚踝,裤腿儿已经被剪掉了,“你这不严重,没到惨叫的程度,知道么。” “……哦,”小孩儿勾着脑袋看了看,又喊上了,“这还不严重啊!疼死了!” 程博衍没说话,看着护士拿过来的片子,想起了当初项西的那几张片子,要按项西当初那伤搁这小孩儿身上,估计就算没疼晕过去也已经喊得缺氧晕倒了。 人和人的确是不一样,项西从受伤住院到出院,整个过程中基本没因为疼和难受说过什么,跟这些家里捧着护着都跟小娇花儿似的同龄人一比,项西就像扔野地里有水没水都能长大的茅草,特别鲜明。 好容易把病人都处理好,程博衍才有点儿时间休息一下,走出诊室的时候感觉自己腰酸得厉害。 他拿出手机,正想拨一下项西那个破电话的时候,一抬眼看到了项西,顿时愣了愣。 项西坐在长椅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靠着墙睡着了,旁边椅子上放装片子的大袋子。 程博衍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拧着的眉,没有叫醒他,拿起他的片子抽出来看了一眼,是肺部ct的片子。 炎症? 程博衍伸手去拿项西手里的病历时,项西睁开了眼睛,反应很快地把手一缩,接着就站了起来,一脸“别他妈惹我”的表情。 看清站在他跟前儿的是程博衍时,他才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继续靠着墙:“哥你忙完了啊?” “大夫怎么说?”程博衍摸摸他脑门儿,还是烧着的。 “右什么叶什么的肺炎,打几针吃点儿药就好,说是来得早,不严重。”项西笑笑。 “不是让你拍片子拿药之前过来找我么?”程博衍说。 “我来了啊,”项西揉揉鼻子,“我来的时候你这儿跟打仗似的,里边儿那人叫得我肝儿颤,我就自己去拍片子了。” “药拿了吗?”程博衍问。 “拿了,我就等着你忙完跟你说一声,然后去打针。”项西笑笑。 “我看看单子。”程博衍看着他烧得有些发红的脸,感觉心里莫名其妙地一软。 “你一个骨科大夫还看内科的东西啊,看得明白么,”项西把手里的病历什么的都塞进了包里,“哥,你让我来找你,是想替我交钱吧?不过我看也不贵,三天的针和药四五百……” “哟,你那卷钱挺大啊,四五百不算贵是吧?”程博衍看着他,“打三天之后呢?” “之后我就好了啊,”项西笑了,打了个响指,“我跟你说,别看我瘦,我身体好着呢。” “去注射室等我吧,”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我给你买点儿吃的。” “我自己……”项西站起来,看了程博衍一眼,又说,“好的。” 程博衍买了面包和牛奶过来,项西吃完以后,护士才让做了皮试。 “真疼,”项西皱着眉看着胳膊上的小包,“直接打针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这么麻烦。” “万一过敏你小命丢了呢。”程博衍说。 “我不过敏啊,馒头就总过敏,一到春天就一脸包……”项西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坐在椅子上盯着胳膊上的小包不说话了。 “我得回诊室了,”程博衍看看时间,拿出钥匙递给了他,“一会儿打完针直接回去睡觉。” “嗯。”项西接过钥匙,点了点头。 程博衍在门诊基本没时间干别的,而且今天特别忙,午饭他随便吃了两口,到下午四点多就饿了,拉开抽屉发现最后一个派早上已经吃没了。 好容易忙到下班,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程博衍换了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项西的手机打电话。 半天也没接通,他只好挂掉,打了家里的那个老人机。 也没人接,程博衍皱皱眉,睡着了没听见? 出了医院他没马上去取车,跑对面的饼屋买了个面包,几口吃完了才觉得舒坦了。 然后又开车去了趟超市,家里还有菜,但项西又是发烧又是肺炎的,虽说只是并不严重的肺炎,还是需要补点儿营养。 他给老妈打了个电话,问应该怎么吃。 “怎么那孩子还肺炎了?”老妈挺吃惊的。 “不知道,大概前阵儿就没好利索,不过不是太严重,该吃点儿什么啊?”程博衍在超市里来回转着。 “高热量,高维生素,高蛋白,半流质,”老妈说,“有发热症状的话多喝水,多吃水果,少吃高脂食物……” “……你就不能直接说吃什么啊?”程博衍有些无奈。 “除了鱼虾都可以啊,瘦肉什么的,瘦肉粥嘛,或者蜂蜜蛋花羹,小时候给你做过的,莲子百合炖肉也可以,不过这个你做不靠谱,简单点儿的瘦肉白菜汤吧,用大白菜心……”老妈随口就数了一堆菜出来。 程博衍菜技不佳,不过记忆力还挺好,老妈说的菜他都记着了,在超市转了两圈,把需要的材料都买齐了。 做出来会是什么味儿他不知道,但是东西吃下去就行,反正项西给他的感觉有点儿味觉失灵,早上那么难吃的面发着烧居然都能吃完了。 拎着一堆菜回到家,程博衍按了按门铃。 等了半天项西也没来给他开门,他又按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 “项西?”他有些不放心地喊了一声,手指在门铃上不停地按着。 屋里始终安静。 睡太死了?晕过去了? 程博衍把菜扔到地上,拿出手机一边拨电话一边继续按 分卷阅读50 门铃,能听到屋里老人机在响,但项西始终没有过来开门。 “怎么回事儿?”程博衍又拨了项西的电话,依旧是接不通。 他正想打个查开锁电话,身后的电梯响了一声,门打开了。 程博衍回过头,看到了从电梯里跑出来的项西。 “啊啊啊啊,”项西边跑边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哥你回来多久了啊?” “你干嘛去了?”程博衍瞪着他,“不是让你回来休息吗!” “我就出去了不到一小时,”项西掏出钥匙开了门,飞快地换好鞋,把衣服挂进柜子里,“我回来的时候在公车站看到有个招工的纸,就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结果人那边就让我过去,我心想找个工作不容易啊,不能错过了,我就去了。” “你脑子有虫洞吧!”程博衍吼了一声。 项西被他这一声吼吓愣了,站在客厅里没动也没说话。 “发着烧着!肺炎呢!让你回来休息你就回来休息!”程博衍把门口的菜拿进屋里,回手甩上房门,“你这会儿跑去找什么工作!你这是烧傻了还是进水了!进水了去厕所控控!把脑袋挂阳台上晒晒!” 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低下了头。 “谁要赶你走了是怎么着,”程博衍看他这样子,突然有点儿骂不下去了,拎着菜进了厨房,“药吃了没!” “吃了。”项西在客厅回答,声音有些低,听着很乖。 “床上躺着去,”程博衍说,“吃饭了叫你。” 程博衍在厨房里折腾了半天,把一会儿要用的菜都洗好切好了才回到了客厅。 项西已经进屋去了,没关门,能看到他盖着被子缩成一团脸冲墙躺着。 程博衍拿了体温计进了屋:“睡着了没?” “没。”项西摇摇头。 他声音捂在被子里有些含糊,但程博衍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鼻音,顿了顿弯腰扒拉了一下被子:“哭了?” “没啊,”项西迅速把脑袋缩进被子里,然后又探出来转脸看着他,“我哭什么啊。” 程博衍开了灯,看到了项西有些发红的眼圈和鼻尖,忍不住啧了一声:“挺明显的,我就随便骂你两句,你就哭了啊?” “我就随便哭两声,”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头,“水喝多了懒得去尿尿,就哭出来。” “量量体温,”程博衍笑笑,在床边坐下,“我也不是要骂你,你说你这时跑出去,病加重了怎么办。” “我知道,我也不是因为你骂我我就……”项西揉揉眼睛,拿过体温计夹好了,“哥,你不知道我这样的,没上过学,字儿不认识几个,什么也不会的……文盲,找份工作有多难,我就怕我今天要不去,人就不要我了,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程博衍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是什么工作啊,人家要你了吗?” “没说要不要,让我等信儿呢,”项西笑笑,眼神里有些期待,“是个水果店,找晚上看店的人,我觉得这个我应该能做。” 这种简单的工作都没当场录用,让回来等信儿,基本就是没戏了,不过程博衍没说破,只是也笑了笑:“那要跟那边说清楚,这几天上不了班,病好了才能去。” “我就不该去医院,没去的时候我就没觉得我病了,”项西小声啧了啧,“结果吊完那几瓶水我现在就觉得全身没劲,热乎乎的难受得很。” “好好躺着吧,”程博衍把手伸进他被子里抽出了体温计,项西身上还是滚烫的,“38度3,大夫给没给开退热的药?” “开了,我吃了一颗,大概还没起效呢吧,”项西摸摸自己脑门儿,“我怎么没感觉我发烧呢,不烫啊?” “智商都烧没了还没烧呢?”程博衍站了起来,“发烧又不是只烧脑门儿,你手跟脑门儿一样烫呗。” “哦,对啊。”项西乐了。 “你先躺会儿吧,我去弄饭,许主任给的菜谱,瘦肉粥和蜂蜜蛋花羹。”程博衍往外边走边说。 “哥。”项西叫了他一声。 “嗯?”程博衍回过头。 项西缩在被子里,挡掉了半张脸,只露出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我刚哭一鼻子不是因为你骂我,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生病有人照顾我。” ☆、第22章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项西有种特别的气质,就是哪怕你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清楚他各种混混状态下干的破事,记得他那些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痞气……但他换了这种表情和语气说话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心软。 程博衍不知道这是项西的功力高还是自己有软肋,总之就因为项西刚才那句话,他现在对着一堆食材拿出了全部菜技。 当然,他的全部菜技也就是洗好切好然后一块儿扔进锅里。 瘦肉粥最好做,冰箱里有现成的瘦肉末,淘好米扔锅里放上水再按一下煲粥键,就算完事儿了。 他发烧的时候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粥的话大概也就一碗,不过项西似乎生病了也不影响胃容量,所以程博衍又把蛋花羹做了,最后又一锅烩了个瘦肉炖大白菜心。 他自己从来没一次做过这么多菜,磨磨蹭蹭忙活完的时候粥都煲好了,项西吃东西口重,他又比平时多放了些盐,感觉自己这么费劲做出来的菜在味道上应该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他尝了一口。 叹了口气。 大概永远也没法找到自己做菜这么难吃的原因了。 “凑合吃吧,反正吃的主要是内容,要把这些东西吃下去,”程博衍把项西从床上叫了起来,坐在桌边看着他,“营养到了就成。” “哥辛苦你了,”项西笑笑,搓了搓手,“我刚出一身汗,感觉好多了……你做菜其实看着都很漂亮。” “吃吧,”程博衍盛了碗粥放到他面前,“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挺漂亮,吃的时候就想像一下它应该是美味的就行了。” 项西笑了半天:“哥你不那么严肃的时候挺好玩的。” 项西吃饭很快,挺烫的粥他没几口就吃完了一碗,然后冲程博衍一竖拇指:“这粥真不错,哥,我不是安慰你,这粥是真可以。” “嗯,因为粥不需要我插手,”程博衍笑笑,“所以我一般早上都吃杂豆粥。” “这俩菜也挺好的,”项西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主要是居然能吃出盐味儿了,按许主任的标准,光这一顿,今儿的盐量就得超标了吧?” “本来就难吃,再没盐味儿,对病人太残酷了,”程博衍看着他,“你喝粥慢点儿,晾凉点儿的。” “为什么?”项西拿着碗,“喝粥就得热乎乎地喝下去啊。” “容易烫伤食道,” 分卷阅读51 程博衍说,“而且稀里哗啦的不好听。” 项西端着碗吹了吹,又叹了口气:“你主要是听不得这动静吧?” “主要是因为对身体不好。”程博衍强调了一下,进厨房拿了个勺给他。 “那我慢点儿,”项西拿勺舀了一口粥,特别小心地没发出声音,“我这种人吧,吃饭就是挺……没规矩的,有时候我还捧个碗蹲胡同口稀里哗啦地吃呢。” “哪种人?”程博衍皱皱眉。 “粗俗点儿的人呗,混混呗,小流氓呗,赵家窑长大的人呗,”项西笑笑,“你要不说,平时我都注意不到这些。” “你不愿意做‘这种人’?”程博衍问。 “谁愿意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反正我要愿意我就不会让平叔……”项西说到一半闭了嘴,埋头喝了两口粥,没发出声音,“只是有些东西吧,十来年了,骨肉相连夫妻肺片了都。” “去做就行,光想光说都没用,做你能做的,改变你可以改变的,”程博衍夹了一筷子白菜,慢慢嚼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动了就没在原地了,就没什么可泄气的,你不已经没去碰瓷了么。” “我本来就是顺便碰个瓷,”项西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收了笑容,“不过别的我也没干了,真的。” “那不挺好的么,”程博衍笑笑,“吃吧,吃完了继续睡觉去。” 项西认真地吃完了饭,程博衍收拾了碗去洗的时候,他一直坐在桌子边没动。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肯定了他这一点点的努力和改变,告诉他“挺好的”,这种感觉很奇妙。 人生摄影师也跟他聊过“这种人”的生活,但却只是探究和记录,顺带感叹了一下,而程博衍不同,程博衍对他过去的生活并没有兴趣,甚至一句都没有多问,却在他迷茫的时候给了他这十几年来的第一句肯定。 哪怕只是一点点。 没什么可泄气的。 挺好的。 “去躺着吧,”程博衍洗完碗出来看到他还坐着,说了一句,“一会儿再着凉就麻烦了。” “在医院刚躺了好几个月啊,现在不想老躺了,”项西抓抓头,“我再穿几件衣服,然后坐沙发上行吗?”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行吧,我给你拿件厚衣服,你穿出门儿的衣服就别穿了。” “我还有干净的啊,”项西笑了起来,“你真是……” 程博衍进屋拿了件衣服出来扔给他,项西抖开一看就愣了:“这什么东西啊?” “冬天看电视穿的啊,”程博衍说,“我买来玩的,有暖气也用不上,现在你穿正好。” “不是,我是说……这是衣服?”项西看着手里的跟睡袋一样的东西,“这不是一个筒子么,我怎么进去啊?” “后面有拉链,拉开钻进去就行,一个洞的那边放脑袋,俩洞那边放腿,”程博衍过来帮他拉开了拉链,然后扯开,“钻吧。” “我先说啊,哥,我现在一直在冒汗,这进去了捂一身汗,你这衣服估计得拿硫酸洗,”项西犹豫着,“你要受不了再扔了,多浪费啊。” “进去,”程博衍抖抖衣服,“我没那么夸张,大不了送你。” 项西钻进了棉筒子里,这玩意儿很长,腿和脑袋都从洞里探出去之后,他发现这筒子一直捂到小腿,倒真是……很暖和,一进去顿时就一阵发热。 “不错,合适。”程博衍在身后给他拉上了拉链。 程博衍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项西扭头看了他一眼:“有镜子吗?我现在什么样啊?” “美着呢,”程博衍笑了起来,一点儿都没掩饰地笑得停不下来,往沙发上一坐,指了指他,“来走两步我看看。” “程博衍!”项西低头看了看自己,感觉跟个套了棉的邮筒似的,还是碎花的,“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穿这个的!” “是故意的啊,不是怕你冷么,”程博衍手指撑着额角,笑着打量着他,“我屋里有镜子,你去照吧。” “我看看去,”项西往卧屋那边走,刚一迈步就停下了,迈不开,他小步颠着往屋里蹦,手一摆,又愣了,“手伸不出来啊?” “手伸出来就破坏整体感了,”程博衍又笑了半天才说,“两边有两条缝,可以伸手,你找找。” 项西找到了那两条缝,把手伸了出去,用力摆着蹦进了屋里:“镜子在哪儿呢!” “柜门里。”程博衍在客厅里说。 项西拉开柜门,看到了门后的镜子,同时也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回了客厅:“哥,你能告诉我你当初买这东西的动机是什么啊?” “觉得好玩。”程博衍说。 “你穿过?”项西挪到他跟前儿站着,“你穿过这东西?” “没,就买回来试了一下,”程博衍挥挥手,“一边儿坐着去。” 项西挪到旁边坐下了,坐了一会儿觉得团起来舒服些,于是脱了鞋,一缩脚,腿直接从洞里缩回了棉筒里,他乐了,把手也缩了回去,团在沙发那头:“哥,蚕茧,像吗?”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多了个脑袋。” 项西折腾了半天,把脑袋也缩进了棉筒里:“这样像吗?”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他又在里面问了一句,程博衍还是不出声。 “像不像啊?”他继续缩着。 程博还是没说话。 最后项西把头又探了出来:“你怎么不说话啊?” “看你能憋多久。”程博衍说,顺手从旁边拿了本书翻开了。 “……你这人,折腾病人还有没有人性了啊!”项西啧了一声。 “你自己不是玩得挺开心么,”程博衍从茶几下摸出mp3,戴上了耳机,“继续玩吧蚕茧。” 程博衍戴着耳机看书,不再看他,项西也就不想玩了,毕竟烧还没退,他觉得有些难受,于是就缩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被程博衍调在了新闻台,他觉得没意思,但遥控器在茶几上,他裹着个棉套子要拿过来太费劲,扭了两下之后他放弃了,瞪着新闻看。 看了一会儿,程博衍伸手拿过了遥控器,扔到了他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项西笑了起来,拿过遥控器开始换台。 程博衍没理他,还是低头看书,估计是塞着耳机听不见。 “哥,”项西换了几个台,没找到好看的节目,于是停在了体育台,看斯诺克,“你以前学习是不是特别好?” 程博衍没回答,看书看得很认真。 “你看书听音乐还能看得进去吗?”项西又问。 看程博衍还是不理他,他又试着说了一句:“听不见是吧?哥?程大夫?程博衍?” 程博衍低着头,视线始终停 分卷阅读52 留在书上。 “聋子,”项西小声说,“我骂你你能听见吗?洗手狂人?” 项西往后把脑袋枕在沙发上:“其实想骂都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骂的,要换个人我能骂出花儿来,开满一个花园,你还真没什么毛病,是个好人,而且是特好的那种好人……是我这辈子碰见过的最好的人,碰到你之前,我都没想过会有你这样的人……” “嗯,而且还这么帅。”程博衍低着头突然说了一句。 “哎我操?”项西吓了一跳,坐正了看着程博衍,“你能听见啊!” “操谁呢?”程博衍转过脸。 “我,”项西赶紧说,又拉长声音叹了口气,挺不好意思地说,“我又说顺嘴了,我就是一不注意就……不是,你能听见啊?你不是听着音乐呢么?” “我忘了开音乐。”程博衍扯下耳机。 “……那之前我跟你说话你干嘛不理我啊?”项西愣了。 “都是废话,懒得理。”程博衍从旁边拿过一个本子和笔,往本子上记了点儿东西。 “那现在怎么又理了!”项西觉得程博衍简直神经。 “你夸我夸这么起劲,”程博衍笑笑,“我就想帮着补充一下。” “哥,”项西瞪着他,“你不光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你还是我见过的脸最大的人。” 程博衍笑着站起来,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体温计递给他:“量量。” “好像不用量了,”项西接过体温计夹好,“我感觉我好多了……” “应该还烧着,”程博衍坐下,“有些人发着烧就特别能说,我看你就是,话真是多得这筒子都装不下了。” “是吗?”项西挺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像是,其实我平时话不多,也没什么可说的,不知道为什么跟你在一块儿就总想说话。”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因为……” “因为你帅,是吧,我知道,”项西马上说,“你肯定是要这么说。” 程博衍没接着说下去,起身拿了一个小热水瓶灌了一瓶水,又拿过他的杯子一块儿放在了茶几上,进厨房又洗了几个苹果出来:“不睡觉就喝水,吃水果。” “哦。”项西点点头。 程博衍等了一会儿,看了体温计,温度已经降下了38度,他拿起书和本子进了卧室。 “你睡觉?”项西问。 “看书,你太吵了,”程博衍在卧室里说,“对面的鹦鹉让你一衬都柔情似水了。” 程博衍没有关卧室门,项西能看到他戴上了耳机,靠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腿伸得老长。 看个书也能看得出这么舒服的姿势。 虽然没上过学,但项西觉得程博衍上学的时候肯定是那种特别能念书的学生。 如果平叔能让自己去上学,他可能也念不出个样子来,平叔肯定天天被老师拎到学校去,拎不了三次他估计就得成为失学儿童。 电视没意思,程博衍也懒得听自己说话,又不想躺着,于是项西团在沙发上盯着屋里看书的程博衍发呆。 说起来,程博衍的确是挺帅的,第一次看到身份证时项西就觉得这人挺帅,项西看着他的侧脸,就是不说话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儿冷,不熟的时候总给人不太好接近的距离感。 其实是个挺逗的人。 不过可惜了,居然喜欢男人,项西啧了一声,这么好的基因就这么浪费掉了……好像想得有点儿远。 项西摸摸兜里的手机,手机他一直拿着没离身,就怕人家打电话来让他去上班他接不着电话,不过手机一直没响过。 项西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有电,也有信号。 只要开始动了就行,自己倒是动了,动得也挺积极的,不过改变有些微小,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步入正轨,像程博衍这样他是没希望了,但像大街上那些为生活奔波着的最低层的人他也会满足。 比如晚上在水果店给人看看店什么的,就是挺好的一步了。 挺好的。 程博衍觉得看专业书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乐趣,但从小到大都很自律的他已经把看书学习作为一种习惯。 枯燥的专业资料也能一看就两三个小时不动,机子里的音乐按顺序放完一遍的时候,他合上了书,仰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站起来走出了卧室。 已经11点了,项西手里拿着遥控器,整个人都缩在棉筒里已经睡着了。 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泛着红,基本正常了,他伸手在项西脑门儿上碰了碰,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茶几上的苹果项西吃掉了三个,大概因为不想动,苹果核他都没扔进垃圾筒,但也没放在茶几上,而是放在了杯子里。 程博衍把果核倒进垃圾筒,又洗了洗杯子,回到沙发旁边拍了拍项西的脸:“进屋睡去。” “……嗯?”项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 “进屋再睡,沙发上睡一夜你明天肯定腰疼。”程博衍又拍了拍他脸。 项西皱着眉偏了偏头,这回连眼睛都没睁。 “哎,先醒醒,”程博衍用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弹了一下,“起来。” 项西睁开了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别吵……我一个病人……” “现在说自己是病人了?”程博衍说,看到项西又睡了过去,他伸把他眼角的创可贴唰地撕掉了,“醒醒。” 项西的手从脖子下面的棉筒洞里伸了出来,在脸上抓了抓,又不动了。 程博衍在沙发旁边站了一会儿,弯腰往项西身下一兜,把他抱了起来。 他并没有多善良体贴,但要是项西就这么在沙发上睡一宿,病再加重了,他感觉自己精力会不够用,光做个病号饭都把他折腾得够呛了。 大概是突然身体腾空,项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瞪了两秒之后喊了一嗓子:“啊!” 接着就在棉筒里挣扎着要往地上窜。 “哎别瞎动!”程博衍赶紧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书房,把项西往沙发床上一扔,“摔个骨折我能给你接了,摔着脑子我还得给你找大夫!” “吓我一跳,我刚梦到站楼顶上,然后就腾空而起了!”项西从棉筒的缝里伸出手挥了几下,“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我自己进来不就行了。” “你觉得我会没叫么?”程博衍拉过被子往他身上一盖,“行了赶紧回楼顶上去吧。” “我在沙发上睡也行的,”项西小声说,“你这万一把腰闪了怎么办啊。” “就你这三两重能闪了谁的腰。”程博衍关掉灯,往外走了出去。 “哎哥,”项西在棉筒里调整了一下睡姿,“有个事儿我刚才一直在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 “就是吧,你之 分卷阅读53 前说过,你这么帮我……是有原因的,”项西揉揉鼻子,“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啊?” ☆、第23章 程博衍心软,又是个医生,医者仁心,对受伤了的,病了的人会条件反射地出手帮忙,自己又比较会装可怜,所以…… 这是项西之前的想法,关于程博衍为什么会这么帮他。 而也正是拿准了这一点,在自己想要奋力摆脱过去生活的牵扯时,他会想到向程博衍求助。 但在看过程博衍的提神醒脑小片片和知道了程博衍喜欢的是男人以后,他突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谭小康那天晚上的干的破事儿让他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虽说程博衍没对他有过任何超出正常范围的举动,而且就算程博衍干了什么他似乎也不会像对谭小康那么恶心……因为程博衍很帅,不,因为他人很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问问,这事儿从他看过小片片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但刚问完就后悔了。 感觉自己真该去控控脑子里的水了,程博衍怎么可能对一个小混混有什么想法,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己这样的就算碰个有想法的估计也只能是谭小康…… 他突然很希望程博衍没听清自己的问题。 “你觉得呢?”程博衍站在门口问。 屋里的灯已经关了,他逆着光的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清,项西从他平静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他的情绪。 “我觉得?”项西拉了拉被子,“我觉得我大概想多了。” “是想多了,”程博衍笑了笑,“别担心。” “我没担心!”项西赶紧解释,“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多了是想多了,但没担心,真的。” “真不像混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么没防备心?”程博衍啧了一声。 “你到底是想让我担心还是不担心啊,”项西也啧了一声,“我也就是对你没什么防备。” 程博衍想了想:“因为……” “你帅,”项西立马接了过来,“因为你帅。” 程博衍笑了着带上了门,说了一句:“晚安,晚上不舒服叫我。” “晚安。”项西回答。 客厅里的灯光从门缝下漏进来,项西盯着看了很久,尴尬和后悔的感觉包裹着他,全身都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是烧的还是臊的。 不知道程博衍会不会觉得他可笑,自作多情的典范啊简直是。 项西摸摸自己的脑门儿,真是发了一天的烧把人给烧傻了,要搁平时他肯定不会有这么没自知之明的想法。 在棉筒里翻了几圈他才想起来,程博衍几句话就把他之前想问的问题给岔到天边去了! 虽然他有这个想法,但想问的并不是程大夫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啊! 操!程博衍也太阴险了…… 程博衍洗完澡走到客厅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插头有没有全拨下来,垃圾有没有都打好包,然后洗了个手进了卧室。 卧室的床头柜里有瓶红酒,他拿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打算再看几页书就睡觉。 伸手拿书的时候他看到了扣着放在书柜里的相框,犹豫了一会儿,他把相框放正了,手撑着书柜,对着程博予看了很长时间。 你对我这么好是……为什么啊? 项西这句话还在他脑子里来回响着。 是啊,为什么啊? 他一开始就跟项西说过,我有我自己的原因。 答案就是程博予,虽然他认为自己对这个一直都不喜欢的弟弟并没有多少感情,似乎不应该因为项西一声哥就有这么大触动。 但事实却的确是因为那声哥,因为在停车场里那个跟程博予相似的眼神,程博予在最后的日子里看向每一个人的带着祈盼和渴求的眼神。 仅仅因为这些吗? 项西不问,他不会去想,答案他已经给了自己,不会再去琢磨。 但项西问了,他却并不能完全确定了。 也许在这些之外,还有些别的什么,比如项西身上那种野草一样的生命力,挣扎着也要从黑暗里探出头去的努力,带着自卑和无奈的那种倔强……当然,因为这样的背景,这小子毛病也相当多。 要不是一开始对程博予的那份愧疚,他是不会把项西带回家来的。 不过就算在愧疚之外还有同情和某种欣赏,项西跟他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和习惯,还是没两天就让他感觉有些扛不住。 人设和画风都不一样,自己的生活节奏全都被打乱了。 “哥。”卧室门突然被推开了,项西裹着棉筒探了个脑袋进来。 正在撑柜沉思的程博衍被吓了一跳,因为一直一个人住,他没有锁卧室门的习惯,一般就是虚掩过去,虽然项西已经在他这儿住了两天,他还是被这冷不丁出现的动静惊了一下。 “敲门。”程博衍撑着书柜转过脸说了一句。 “哦。”项西的脑袋缩了回去,把门关上了,接着又在门上敲了两下。 “……什么事?”程博衍关上书柜门,放下了手上的酒杯。 “我上了个厕所……”项西推开门探进脑袋。 “这个不用汇报。”程博衍说。 “我不是汇报这个,”项西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想问,我的创可贴你给撕掉了?” 程博衍有些无奈地过去打开门,推着他走到了电脑桌旁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小袋子:“我都收拾到这儿了,要用自己拿。” “太好了,”项西像是松了口气,挑了半天拿出一张轻松熊贴上了,“我以为这些都弄丢了呢。” “你这毛病跟我洗手差不多吧,”程博衍转身准备回卧室,“强迫症。” “不是,”项西很快地回答,“不是。” “那是为什么?”程博衍回过头,“你要觉得这痣不吉利,点掉不就行了么,你这么些年买创可贴的钱都够点十回了。” “这痣不能点,”项西按了按脸上的创可贴,“我也没觉得它不吉利。” “那为什么?”程博衍停下了脚步,项西这奇怪的习惯让他有些好奇。 “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为什么?”项西说。 “哟,”程博衍愣了愣笑了,“是要交换么?” “不交换,本来我找你就是想再问问的,”项西揉揉鼻子,裹着棉筒在客厅里来回小步蹦着,“我对你是没防备,但是像我这么混大的人,有些事儿是一定要有答案的,没人会平白无故对你好,笑着摸头再捅一刀的事儿我也不是没碰上过,虽然你是个特别好的人,但我还是要知道为什么?” “你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帮你?”程博衍眯缝了一下眼睛。 “不是,我就觉得吧,你对我不 分卷阅读54 知根不知底的,就这么路见不平一声吼了?”项西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什么人么?坑蒙拐骗偷,打架带斗殴……” “说正题。”程博衍打断他,抱着胳膊往门框上一靠,挺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就算不全知道,也能看出七八分吧,我走街上一般人都离我远远的,”项西龇了龇牙,“你这么帮我,要不是个傻子,就是有原因,你自己说了,有原因,所以我就得问问为什么。” 项西套着个棉筒一脸严肃地说出这些话,挺逗的,不过程博衍没有笑。 除去项西跟平时一声声哥叫着时完全不同的气场之外,他也能理解像项西的追问,像他这样的人,这应该是最基本的警惕。 或者说,这就是项西会让他偶尔多琢磨一下的原因,那种不相信有人会对自己好的自卑,总会让人有点儿感慨。 “我有个弟弟。”程博衍看着他开了口。 “弟弟?”项西愣了愣,“没听你提过啊。” “没什么好提的,”程博衍笑笑,“死了很多年了。” 项西瞪了瞪眼睛,一脸吃惊。 “你有时候会让我想起他,”程博衍说得很简单,“我不喜欢我弟,但我对他有亏欠。” “哦……”项西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转身拿过杯子接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又继续说了一句,“我叫你哥……是……算是套近乎,不过是比较高级的套近乎,一般人我不会这么叫……我不知道,我……以后不叫了?” “没所谓,”程博衍笑着,“你叫我爸爸我也会答应的。” “操,”项西啧了一声,“这便宜不能让你占,我爸不知道混什么样呢,万一在要饭呢,那你就亏了。” 程博衍居然有个弟弟。 还早就死了。 多大死的啊? 为什么会死啊? 得病还是意外啊? 项西觉得脑子里转的东西很多,这些改改就可以拿出去编瞎话蒙人了。 程博衍进了卧室,拿了杯红酒出来,往沙发上一坐:“你那痣,说说吧。” “啊?”项西还没回过神来,“什么痣?” “痣,又不是让你说痔疮你装什么傻。”程博衍皱皱眉。 “痔疮?”项西满脑子都还是程博衍那个弟弟,感慨万千中又觉得程博衍对弟弟的描述轻描淡写得有些让人迷茫。 “你在我这儿混吃混喝,我还得伺候病号,”程博衍喝了口酒,“看个书你在边儿上念经,等你睡了再看吧,你上厕所还过来汇报……” “我没汇报上厕所!”项西说。 “反正我这儿被你弄得一团糟,”程博衍指了指他,“现在我想听个为什么你要给我再装傻……” “哎!痣!痣!知道了,”项西反应过来了,“痣嘛,我的泪痣啊。” 程博衍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项西挪到他旁边坐到了沙发上,想了想又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你别笑我就行。” “嗯,你可乐的地儿多了,不差这一笑。”程博衍点点头。 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这个痣,平叔说不吉利,小时候他说我败他运,想给我点掉。” “平叔?”程博衍问,这名字他听过三次了,谭小康也说过。 “一个……老混混,”项西笑笑,“把我捡回来养大的人。” “哦。”程博衍应了一声。 “但我没让他点掉我这个痣,不吉利的话我遮起来不就行了,就为这事儿打我好几顿呢,现在背上还有疤,”项西低下头摸了摸创可贴,“反正我遮这个痣遮了十来年了……这痣吧,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去找……我亲生父母,他们应该记得我这儿有颗痣吧?” 程博衍拿着杯子准备喝一口,听了这句话,动作停下了。 “是不是挺好笑的,”项西偏过头冲他笑了笑,“我看电视都这么演的,胎记啊,痣啊。” “也可以验dna。”程博衍不知道该说什么。 “dna?是什么?”项西拿过杯子喝了口水,“我就知道nba。” “就是……验血,”程博衍说,“你能知道nba也不错了。” “是么?我还知道wbo呢。”项西有些得意地说。 “你还看拳击?”程博衍笑着问。 “……嗯。”项西点点头,其实他不看,馒头爱看,他俩上网吧的时候,馒头经常看,不过他不想再提馒头,提了犯堵。 短暂的跑题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沉默了挺长时间,程博衍把最后一口酒喝掉,手指在杯子上轻轻弹了两下:“不让动那个坠子,也是这个原因吗?” “嗯,”项西拍拍腿,“就这么点儿证据,总要留着吧,要不莫名其妙跑来个人要滴血认亲,谁会理啊,你说是不是?” “是,”程博衍看着他,“不过现在你不用遮了,现在没人说你这痣不吉利。” “习惯了,”项西摸了摸创可贴,“这东西不在脸上不踏实,我刚就是睡一半一摸脸,没摸着就吓醒了。” “睡吧,你现在这病需要多休息,别熬夜了。”程博衍说。 “还有么?”项西指指他面前的杯子,“我喝一口。” “你一个肺痨鬼,还想喝酒?”程博衍挑了挑眉。 “哎,”项西站了起来,往书房里边走边叹气,“好惨,这肺痨鬼还是个腿里有钢钉的瘸子……” 项西的生命力的确很强,虽然瘦,但身体却恢复得不慢,头两天发烧有些反复,第三天开始就活蹦乱跳了。 中午程博衍查完房回到办公室,有人在门上敲了两下,他回过头,看到项西站在门外:“程大夫。” “怎么跑这儿来了?”程博衍笑笑。 “我去门诊了,没看到你,估计你在住院部呢,”项西走进办公室,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到桌上,“我给你买了午饭。” “你自己吃就行,怎么还给我买?”程博衍有些意外,“今天针打了?” “打完了,又给我开了三天的针,”项西把手往他眼前一晃,“我感觉我已经好了,不用再打了吧。” “听医生的,让你打就打,单子给我,我一会儿去交费,钱你先欠着我的,”程博衍打开饭盒看了看,红烧肉焖饭,“债多不压身嘛。” “程大夫,”一个护士在门外叫了一声,“今天中午吃什么啊,订饭啦。” “今天别订我的了,”程博衍说,“我这儿有饭了。” “哟,有人送饭了啊?”护士看了项西一眼,笑了起来,“这不是项西吗?来报恩啊?” “是啊。”项西笑着点头。 程博衍出去转了一圈,从护士站拿了两盒牛奶回到了办公室,递了一盒给项西:“喝吧,一会儿回去休息。” “我 分卷阅读55 下午能出去转转么?”项西问,“今儿不冷了,也没风。”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别转太久。” “嗯,那我走了。”项西拿着牛奶挥挥手,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这两天来医院打针的时候,项西在离医院两站地的地方看到一个社区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很多的纸,看着像是招工信息,他打算过去仔细看看。 前几天的水果店一直没有再联系他,他早上打了个电话过去问,结果人根本不记得他,只是跟他说已经招到人了。 就坐那儿看店的工作居然都轮不上,项西觉得有点儿失望。 不过程博衍说过,动了就不在原地了,所以他没有多想,继续找呗。 公告栏上贴的果然有不少招工信息,不过不全都是,还有些是做发|票和假证的…… 信息上的字儿项西认不全,反正只要没写着票和证,他就按着号码打过去问,打了几个才发现里面还有招包房公关的,特热情地让他去试试……除此之外还有俩,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喂喂喂就给挂掉了。 “破玩意儿!”项西看着手里的手机,有点儿窝火。 在公告栏前愣了半天,他一咬牙决定去给自己买个新手机,最便宜的,能打电话就成,发短信功能都不需要。 把公告栏上他觉得有用的电话都记下来之后,他转身准备回公车站坐车回程博衍那儿拿钱,路边停车位上的一辆黑色suv的车门打开了,一个人跳了下来,冲着他喊了一声:“小展!” 项西没有应,也没马上回头,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在大街听到自己名字都不会马上做出反应,谁知道是不是哪冒出来的仇家,认不清脸地叫一声名字确定一下,傻了吧叽地应了说不定下一秒就是抡着棍子冲上来的人。 “小展?”那人又喊了一声。 听声音和语调,像是老友重逢,项西转过了脸。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个跟炮筒似的相机跑了过来,满脸都是笑容:“小展!真是你啊,不记得我了?” ☆、第24章 说实话项西要没看到这人手上的炮筒,一下还真没反应过来他是谁,就算反应过来了,也还用了好几秒才想起了放在小盒子里这位人生摄影师的名片,还有上面的名字。 “方寅?”项西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胡子长得脸都找不见了。” “这阵儿忙得没时间刮胡子了,”方寅笑着拍拍他肩膀,“小伙子,这么久没见,好像胖点儿了。” “啊,”项西摸摸自己的脸,“每天吃了睡。” “怎么样,你怎么会到这边儿来?”方寅打量着他,“不在赵家窑了?” “嗯,没在那儿了。”项西笑笑。 “这是……”方寅看了看那边的公告栏,“在找工作?” “看看。”项西说,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在找工作,大概是这事儿聊起来就会让人知道他连份看店的工作都找不着,丢人。 “有时间吗?”方寅指指自己的车,“找个地方聊聊?” “时间有,但是聊人生的时间没有,”项西着急回去拿钱买手机,跟方寅也没什么好聊的,他往公车开过来的方向看了看,“我等车呢。” “要不就在对面咖啡馆坐坐,聊正事儿,”方寅举举手里的相机,“我在这儿等两天了,没想到会看到你,这就是缘份。” 项西不知道他跟方寅之间能够什么“正事”可聊,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方寅走进了街对面的咖啡馆。 方寅算是个“正常人”,无论有没有正事可聊,跟他交个朋友什么的,也没坏处,也许也是往普通人生活迈进的一步。 “现在住哪儿呢?”方寅要了壶咖啡,给他倒上了一杯。 “别给我这个,喝不惯,”项西打开壶盖,把咖啡倒回了壶里,拿过旁边的奶壶,给自己倒了杯奶,然后放了两块糖,“我还在找房子,现在暂时住朋友家里。” “朋友家里?暂住?”方寅似乎对他的事很有兴趣,“你打算在哪儿找房子?” 项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是不是想找便宜些的?”方寅又问。 “你租房挑贵的租啊?”项西喝了口奶,“你可能是这样,十来万的相机丢了都不带找的。” 方寅笑笑,大概是看出项西对自己的事不想多说,于是没再追问,停了一会儿才又说了一句:“小展,我最近在做一个专题,叫30天。” “专题?”项西不太理解,“30天什么?直接叫一个月不就行了。” “我打算找几个人,拍几组片子,”方寅从烟盒里拿了支烟递到他面前,“拍下他们30天的生活,人生百态嘛。” “哦,”项西看了看他的里的烟,接过来叼在了嘴上,方寅把打火机也递过来的时候他没接,“叼着就行,我肺炎。” “病了啊?”方寅愣了愣,往他面前凑了凑,“你最近过得是不是不太好?” “挺好的,怎么你挺希望我过得不好啊?”项西叼着烟说,嘴里的烟跟着晃动,一下下指着方寅。 “不,我是觉得,”方寅想了想,“你很有特点,很有故事,你也很有想法,你的30天如果拍出来,会很有效果。” “你有病。”项西皱了皱眉,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你不觉得很有意义吗?把你一生中的某个片段,用影像记录下来,”方寅把相机举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对着他就按下了快门,相机咔咔一阵响,“而且……” “药没跟上吧你。”项西对这种行为很不爽,把嘴里的烟往他面前一吐,烟掉进了他的咖啡杯里。 “我一会儿就删掉,就是想让你看看,”方寅把相机转过来递到他眼前,“你看看,我以前就说过,你在镜头里特别有感觉,天生的。” 项西扫了一眼,除了做展宏图那个假|身份证时进过一次照相馆,他长这么大就没再正经拍过照片,上回看到自己的照片也是在方寅的相机里。 大概是自己的照片看得太少,所以他总觉得相机里这个人不是他。 阳光从右边斜着洒进店里,他叼着烟看着桌上的杯子,脸在阳光与阴影交界处,身后是虚化了的背景。 脸上的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不太痛快的表情在明暗光影之间让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是不是?”方寅收回相机低头看着,“我这就删掉……你要吗?要的话我可以发给你。” “不要,删了吧。”项西说。 “我跟我的助手一直在找人,我在公告牌那儿看了两天了,一直等不到,没想到今天会看到你,”方寅把相机放到一边,“小展,对这个你有兴趣吗?我跟拍你每天的生活……当然,这个是有报酬的。” 分卷阅读56 “多少。”项西总算是听到一个他有兴趣的词。 “一天五十,”方寅说,“要不要试一下?” “拍30天吗?”项西看着他。 “这个标题叫30天,但周期肯定不止30天,当然,我也不会每天都跟着你,”方寅给他解释,“比如你今天不出门,在家睡觉,我肯定不拍,如果你今天要出门找工作,看房子,总之就是你有点儿什么事了,我就拍。” 项西没说话,从方寅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出来重新叼着,在心里盘算着这个事儿。 一天五十这个价不知道方寅有没有坑他,但他不打算计较这个价格,如果不是现在他正努力控制着自己跟以前划清界限,他看不上这50块钱,不用给平叔上供,他随便干点儿什么一个月都不止1500块。 但现在不同了,他十几年学来的那些本事全都得废掉,现在别说一天50,一天30他也会考虑。 “钱我每天拍完都结给你,你什么都不耽误,你做你的事,我拍我的,不会影响你,”方寅说,“怎么样?” “你要什么时候开始,”项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要上家里拍吗,上家里不行,我朋友家我不能随便带人进去。” “不用,不用拍你朋友家里,像你刚才出门找工作什么的,我拍就行。”方寅马上说。 项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会用我照片干点什么别的吧?” “不会,”方寅笑了起来,又掏了张名片出来给他,“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有专栏,你可以查查。” “那行吧,”项西拿过名片看了一眼,比以前那张高级了不少,不过字儿他认不全也懒得认,就看到方寅的名字在上头,“我出门就联系你?” “你号码告诉我,微信也加上,”方寅掏出手机,“咱们每天保持联系。” 项西报了自己的号码,方寅按完之后拨了一下,然后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方寅听了听自己手机,问:“通了啊,怎么没响?” “哦,”项西掏出手机,显示有电话进来,但手机不震不响跟调了静音似的,“响不响的得看这位爷的心情。” 方寅拿出钱包,抽了一张一百的递给他:“今天也算上吧,你要同意了合作,今天这几张照片我就不删了,留着用。” “不是50吗?”项西接过钱收好了。 “第一天嘛,希望能合作愉快。”方寅笑着说。 程博衍买了面和排骨回家,平时他自己吃得很随意,杂豆粥都能早晚不变地吃上大半个月,但现在项西在,还是个病人,他就得换着点儿。 一顿瘦肉面鸡蛋羹,一顿瘦肉粥鸡蛋羹,再一顿瘦肉面鸡蛋羹,再一顿瘦肉粥鸡蛋羹…… 今天看到有挺漂亮的排骨,就买了点儿,不用吃瘦肉面和粥了,他自己都有点儿感动。 进门的时候看到项西坐在他电脑前,他挺意外的。 他说过项西自己在家无聊了可以用他电脑,但自打小片片们暴露以后,项西就没再碰过他的电脑。 “下班啦,”项西跳下椅子,跑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袋子,往厨房边走边瞅了一眼,“排骨?排骨!排骨好,排骨妙,排骨美得我心嘭嘭跳……” “赶紧求婚。”程博衍说。 项西笑着跑进了厨房,程博衍换了衣服往电脑上看了一眼,发现项西看的是个摄影工作室的官方博客。 “你看这个?”程博衍问了一句。 “嗯,我看看他们都拍点儿什么,”项西放了菜出来,指了指照片,“拍这个照片的,方寅,我认识他。” 程博衍挑了挑眉毛:“你认识?” “我跟你说过吧,”项西嘿嘿笑了两声,“这人去赵家窑住过一阵儿,拍……不一样的人生,没拍完相机钱什么的都被偷了,就走了。” “你干的?”程博衍又问。 “不是我,要换个人大概我就下手了,”项西坐到沙发上,“他老跟我聊天儿,我没好意思,不过要偷也就那几个人了,反正最后他相机在平叔手上,十来万呢,平叔居然没卖了换钱,算尊重艺术么。” 程博衍笑笑没说话,项西按按脸上的创可贴:“上回你说我有想法,我说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就是他。” “哦,”程博衍转过脸看了看屏幕上的照片,他不懂摄影,买了相机拍得最多的是工作时碰到的典型病例,不过这些照片看着倒是挺有感觉,构图明暗都让人看着舒服,就是内容有些说不上来,“这人专拍这种内容么。” “什么内容?”项西愣了愣。 “不好形容,”程博衍想了想,“就什么惨拍什么,什么苦拍什么,流浪的,乞讨的,小偷,打|黑工的……可能这些东西能让人心里有触动吧。” “大概……吧。”项西扯着嘴角笑了笑,他本来想告诉程博衍他答应了方寅拍照片的事儿,现在突然不想说了。 感觉突然就明白方寅为什么会找了他来拍,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虽然还要去医院打针,但项西觉得自己身体已经算是好了,不痛不痒不发烧也不咳嗽的。 昨天跟方寅聊那一会儿耽误了时间,他没来得及拿钱买手机,所以打算今天打完针买了手机继续找工作,或者找房子。 出门之前他用老人机给方寅打了个电话,约了在昨天的公车站见面。 虽然心里不舒服,钱他还是要挣的,何况只是拍几张照片。 项西下车的时候,方寅拿着相机已经在等他了,见了他就先咔嚓了两张,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你这身衣服新买的吧?” “嗯。”项西应了一声。 “旧的都扔了吗?”方寅问。 “都没法穿了,”项西想起了他那身旧衣服,以及落在那上面的棍棒和拳脚,“干嘛?” “旧衣服比较有感觉,”方寅笑笑,“没事儿,你现在是要去买手机?” “先打针。”项西说,他每天都会差不多时间去打针,程博衍有时上厕所会到注射室来看看他,他不想让程博衍发现他没准时到。 “先买手机吧,”方寅说,“这样我的时间比较好安排。” 项西皱了皱眉,看着方寅的相机想了一会儿:“行吧。” 医院附近没有卖手机的店,得去商业街那边,项西走到站牌前看了一会儿,倒是不远,坐公车大概四站地。 在他看站牌的时候,方寅又对着他拍了几张,车来之前方寅接了两个电话,似乎都是在跟人约见面拍照的时间。 项西啧了一声,这种看起来很高深做起来似乎又很简单的工作……这个30天到底要拍多少个人啊。 公车来了,方寅跟着他上了车,这个时间刚过了上班高峰,车上人不多,项西在最后一排坐下了。 “手机用成那样了才 分卷阅读57 想着换?”方寅坐到他身边问。 “不然呢。”项西说。 “是不是经济紧张?”方寅又问。 “这不废话呢么,”项西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手里拿着个像缩小版收音机一样的玩意儿,他抬抬下巴,“这什么?” “录音用的,”方寅让他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光要拍照,还会有一些文字的东西,这样故事才会完整。” “我的故事么?”项西想了想。 “挣扎在黑暗边缘的少年的故事。”方寅说。 项西把脸转开了,看着车窗外,方寅停了一会儿,拿起相机看了看又说:“你的故事。” 项西冲他竖了竖中指。 项西走进营业厅的时候,方寅跟在他身后,他没挑手机,直接到柜台问最便宜的是哪种。 销售给他拿了个三百多的,还是个智能机,项西看了看,也没多问就,去交了钱拿着手机走出了营业厅。 “换上卡吧。”方寅站在路边说。 项西是打算上车了慢慢弄的,方寅这么一说,他只得在路边的树下把盒子拆了,拿出手机把卡换了上去,然后把那个破手机扔进了垃圾筒里。 “扔掉了?”方寅在一边问。 “啊,你要啊?”项西笑了笑,“你掏,我等你。” 方寅这个拍照方式跟项西想像的不太一样,方寅说这是跟他的第一天,所以要找找感觉,让他不用管自己,忽远忽近地走着,时不时就拍两张。 项西一开始觉得还成,时间长了就开始觉得有点儿心烦意乱了。 特别是打针的时候,方寅觉得注射室里是日光灯,不合适拍照,非让他举着吊瓶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坐着时,项西老想把手里的头孢水袋子拍他脸上。 “不是,你不是说不影响我么?”项西有些不耐烦地说,“我这儿都回血了,你真能折腾。” “为了效果,你知道一张看上去很随意的照片,拍的时候要打多少光吗?”方寅绕着他找角度,“我现在跟着你,就抓拍了,这样真实,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再找场景拍几张。” “我都杵这儿五分钟了还抓拍呢?”项西啧了一声,“你到底要拍多少啊?用得上吗?” “当然不能全用,我每天拍完了回去还得整理,”方寅挥挥手,“你别跟我聊了,该干嘛干嘛。” 项西举着药转身就往厕所走了过去:“我尿尿。” 方寅没有跟到厕所,项西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打完电话又跟回了注射室,跟项西隔着几排椅子坐下了。 项西没理他,拿出手机把昨天记下的几个电话挨个打了一遍,问清人家招的是什么之后他都说自己有经验,卖内衣的他都说自己卖过。 最后一家快餐店和一个服装店都让他第二天过去见个面。 项西挂掉电话之后有点小兴奋,虽然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要他,但总算是有机会了,还有俩。 他打电话的时候方寅又拍了一会儿,然后给他买了点儿面包和牛奶,又把今天的钱给了他。 “谢了。”项西接过钱收好,拿过面包啃了一口。 “明天去面试?”方寅问。 “嗯,”项西看了他一眼,“你也要跟着?你这进去一通拍我估计谁都不要我了吧?” “不进去,”方寅笑了笑,“我在外面。” “那行。”项西点点头,赶紧把这30天给拍完了,这才刚一天他都已经烦了。 “你打针吧,我先回去整理照片了。”方寅收拾好相机。 “晚安。”项西说。 今天程博衍没过来,项西打完针之后去找了他,护士说他今天有病人手术,项西眼前立马浮现出程博衍手里拿着锤子钉子斧子正在干木工活的场面,一路乐着回去了。 到了家他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争取能拿下一份工作,但躺在床上却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起来看了会儿电视,感觉困了,回床上一琢磨又兴奋了,于是又起来看电视。 来回折腾到程博衍下班回来,他也没睡着一次。 “出去吃点儿吧,”程博衍站在门口没换鞋,“我今天累了,不想做饭。” “累了还出去干嘛啊,”项西一拍胸口,“我来做。” “你做?”程博衍看着他,“你不是没生活所以没生活能力么?” “我现在有了。”项西笑着说。 “那行吧,看你做的能不能比我做的难吃,”程博衍换鞋进了屋,又看了他两眼,“今儿是不是捡钱了啊?这么喜庆。” “我明天有两份工作要面试。”项西打了个响指。 “是么?通知你了?”程博衍笑了笑。 “嗯。”项西点点头,想再说点儿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了,如果面试成功了,他就该找地儿搬出去了吧。 就不能再每天睡着又厚又弹的沙发床,不能每天在程博衍做早饭的声音里起床,不能在吃完超级没味儿的晚饭之后跟程博衍聊天儿……他突然就不兴奋了。 有些舍不得。 这种安稳而踏实的日子,过完了? ☆、第25章 程博衍坐在客厅里,项西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他一直没进来看。 虽说程博衍一直强调他除了洗手别的都不算洁癖,但就算是卫生习惯,项西也觉得他差不多能登顶独孤求败了。 现在讲卫生独孤求败程博衍大师居然放任他眼里的不讲究之王项西一个人在厨房里做饭,没有全程监督,项西估计他是真累了。 排骨被超市的人砍得太大块儿了,项西琢磨着给改改刀,在刀架上找了半天,看到一把平时不太用的刀,估计着是砍骨头的,于是拿过来,对着砧板上的排骨哐地一刀砍了下去。 “哎!菩萨啊!”程博衍在客厅里终于出声了,“你在干嘛呢?排骨不是砍好了么?” “太大了,不好煮,”项西在里面又是哐地一刀,“我给改改刀。” “……哦,”程博衍在外面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突然跳起来跑进了厨房,“你拿什么刀砍呢?” “砍骨头的刀啊,”项西晃晃手里的刀,“平时你不是用白把儿的那把么,那是片刀吧,这个我看你也不用,应该是……砍骨头的吧……是吧?” “我这儿没砍骨头的刀。”程博衍有些无语。 “没有?”项西愣了,指着刀架,“片肉的,切青菜的,一样一把,这把不就是……” 他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手里的刀,猛地发现刀中间有一小块已经卷刃了,他顿时感觉脸都红了:“哎?那这把是干嘛的啊?” “这把也是片肉的,刀把儿看着显脏,我就没怎么用,”程博衍也看到了刀刃,叹了口气,“放着吧。” “卷了。”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手抓 分卷阅读58 了肉又往头上摸!”程博衍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又不是故意的!”项西喊了一声,“我这不是把你刀弄坏了过意不去么。” “抹一脑袋猪油就过意得去了啊?”程博衍挥挥手,“行了放着吧,大块儿就大块儿吃,你反正需要补。” “那你说我现在是继续做饭还是先去洗个头?”项西把刀放好,看着他。 “继续吧,洗干净手……算了,”程博衍走到洗手池旁边,“还是我来吧。” “我来,”项西迅速站到案板前抢占了地盘,“不砍骨头的话很简单了,你歇着吧,脸都黑了。” “油盐别搁错了,”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厨房,在客厅里又补了一句,“洗手。” “洗洗洗!”项西在洗手池里冲了冲手。 这顿饭项西做得比程博衍要快得多,排骨粥,蚝油菠菜,还煎了两个鸡蛋。 他把菜端出来的时候,程博衍挑了挑眉:“不错啊,还会煎蛋呢?” “嗯,这个煎蛋吧……”项西站在桌边,“这个鸡蛋吧,吃的时候有方法,就是吧……不要一口咬,你就拿筷子从上往下夹就行……” 程博衍盯着煎蛋看了一会儿:“是不是煎糊了?” 项西拿过椅子坐下,拿着筷子在盘子边上敲了敲:“其实……” “别敲碗。”程博衍坐下。 “哦,”项西收回筷子,“其实吧,也没糊太多,跟地图似的。” 程博衍没说话,把其中一个蛋夹起来翻了个面,然后就愣住了:“这还有没糊的地儿么?” “这个我吃,你吃那个,”项西赶紧把这个蛋夹到了自己碗里,“那个是地图。” “你也别吃了,糊成这样了吃了对身体不好。”程博衍站起来拿起了盘子。 “哎别啊,”项西拦着他,“糊的地方不吃就行了,我煎了半天呢,要不你别吃了,我尝个味儿,我还没煎过蛋呢。” “哪儿糊都一样……”程博衍说了一半停下了,想了一会儿把煎蛋放回了桌上,把盘子里那个夹到了自己碗里,“就这一次。” “这么给面子?”项西坐下了,有些吃惊,“我以为要打一架才能留下这俩蛋呢。” “第一次做的,好歹尝尝。”程博衍笑了笑,挑了一筷子没糊的吃了。 “怎么样?”项西很紧张地盯着他。 “挺好的,意料之外。”程博衍点了点头,低头又吃了一口。 “真的啊?”项西一挑眉毛乐了,马上也吃了一口,嚼了两下就停了,看着程博衍,“程大夫,你还真……给面子啊。” 程博衍笑了起来:“咸点儿,洒盐了吧,是不是没撒匀?” 项西又夹了一大块儿放进嘴里,然后叹了口气:“肯定撒匀了,你尝尝,全都一样咸……我吃着都咸,你吃得齁着了吧?” “没事儿,咸了喝粥。”程博衍说。 “还是别吃了,焦咸焦咸的,”项西起身拿着两个碗进厨房,把蛋给倒进了垃圾堆里,“以后我练好了你再尝尝。” 项西本来觉得自己这顿饭做得还成,结果蛋咸了不说还糊成那样,菠菜吃着牙碜,就排骨粥还凑合,但也是水米分离,排骨吃起来跟拨河似的。 吃完饭他都不好意思让程博衍洗碗了:“我来洗吧,吃成这样真是挺伤感的。” “我洗,”程博衍把碗放进池子里,“洗碗我真信不过你。” “做饭以后也信不过了吧?”项西站在一边。 “还成,我的菜是有形没味儿,你的菜吧味道还行。”程博衍笑着说。 “我……去洗头吧,”项西叹了口气,“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第二天要去面试的事,项西一晚上都没提,觉得没兴致了,最后还是程博衍问了他:“明天是打完针了去面试?” “嗯。”项西点点头。 “要准备的东西准备了没?”程博衍又问。 “准备?准备什么?”项西愣了愣。 程博衍被他这一反问,也愣了愣:“不用准备么?” “就一个饭店和一个玩具推销的活儿,还用准备什么啊,去了问问聊聊,行就行不行就走人了,”项西笑笑,“再说我也没东西可准备,什么都没有,就一张身份证还是假的。” 程博衍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项西没睡好,这一晚上都在琢磨这回工作能不能找着,找着以后又该怎么办,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程博衍已经出门了,桌上放着粥和包子,平时都只有粥,今天大概是因为他要面试,所以给他加了餐。 项西洗漱完了拿起包子啃了一口,觉得挺暖的,桌上还放着两百块钱和一张字条,字条上有三行字,每行三个,他看了半天只看明白了最后三个,最后三个字写得特别工整,一笔一划的。 打车去。 对照着这三个字的样子,他差不多能猜出上面两行也是打车去,只是写得有些草,程博衍怕他看不懂…… 看着这几个字,项西乐了好半天,真难为程博衍了。 去医院之前他给方寅打了个电话,方寅表示昨天打针的时候拍的照片效果很好,今天不用拍打针了,下午跟他一块儿去面试。 打完针他没有马上走,去骨科转了转,程博衍在诊室里坐着,一个大叔大概是腰疼,胳膊撑桌上凑到程博衍脸跟前儿说着什么,嗓门儿挺大,程博衍一边往病历上写着,一边点头。 项西没过去,站外面看了一会儿,感觉就这气势,大叔的口水都要跟着喷出来了,果然他喊了没多久,程博衍把口罩戴上了。 项西乐了半天,走出医院的时候还在笑。 不过一身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程博衍看着还挺帅的。 项西在车站等了没多大一会儿,方寅的车就停到了路边的停车位上,他拿着炮筒下来了。 “挺快,车刚过去一趟。”项西看着他。 “我就在步行街那边,另一个跟拍,让我助手先跟着了,我得过来你这儿,”方寅笑着说,“你这边比较重要。” “哦。”项西应了一声,低头准备把手上吊针时贴着的小纱布扯掉。 “慢点儿,”方寅迅速举起手里的相机对着他拍了两张,“好了。” “这也拍?”项西撕掉纱布,他看了看,按了挺长时间,针眼儿都看不清了。 “嗯,刚打完吊针就得急着去见工,”方寅说,“挺心酸的。” “有什么心酸的,”项西啧了一声,“您这心没熟吧。” 项西准备先去玩具推销那里,比饭店远,不过他觉得销售做起来比在饭店打杂要有意思些。 虽然程博衍给他留了钱,但他研究过站牌之后还是决定坐公车过去,医院这边车不好打,公车差不多能到地方,走不了多远 分卷阅读59 。 车上人挺多的,项西站在靠近后车门的地方,没开两站地,他就看到了有俩人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一个姑娘身边。 “看着点儿你钱包,”项西转头对方寅低声说,“车上有小偷。” “嗯?”方寅愣了愣,但还是把包往身前拉了拉。 下了车之后方寅才问他:“你看到小偷了?怎么看出来的?” “挺明显的。”项西说,顺着路往前走,这片都是旧居民楼,看不出哪儿像是有个卖玩具的厂。 “怎么没想提醒一下别人呢?”方寅追问,“是认识的吗?” “我告诉你了,你怎么没提醒一下别人呢?你认识吗?”项西转过脸看着他,有些不耐烦,“我没那么高尚,你拍我不就是因为这些么,我要上手跟着去偷一把你是不是更喜欢?你先别跟我说话,我找地儿呢。” 方寅还挺配合,不再说话,远远地跟着他。 最后项西在一栋居民楼的一楼找到了这个玩具厂,不,严格说大概是个作坊?院子门口也没挂着牌子,不过项西确定就是这儿靠的也不是认牌子,是从开着的院门里看到院子里堆放着的玩具。 “干嘛的?”一个女人门后突然出现,把门一掩,只缝了一条缝警惕地盯着他。 “我……昨天打过电话,你让我过……”项西一看这阵式立马就不想进去了,跟做贼似的,比平叔那儿看着还要见不得人的感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了,她突然探了半个脸出来瞪着项西身后:“带个记者来的?你干什么的!” 项西愣了愣,回头就看到了在身后三十米远举着相机的方寅,没等再说话,女人把院门给甩上了。 接着就听到了里面有些杂乱的声音,女人似乎是在跟什么人说着话,项西隐约听到了记者什么什么暗访什么的。 他没多想,转身拔脚就跑,没跑出两步,就听到有人打开了院门,他回头瞅了一眼,一个只穿着长袖t恤也不知道是肌肉发达还是肥肉发达的男人拎着把铁锹冲了出来。 他顾不上别的,顿时跑得跟拧了发条似的,脚跟别说打后脑勺,腿再长点儿没准都能打着眉毛了。 方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跑过身边的时候,方寅居然还举着相机对着他一路按着快门。 “傻逼!”项西骂了一句,“跑啊!人说你来暗访的要他妈揍你了!” “什么?”方寅这才吓了一跳,抱着相机跟着他狂奔起来。 俩人一直跑到大街上才停了下来,项西往路边一个商店门前的台阶上一坐,喘了半天:“操!不干了,你别跟着我了,钱我也不要了,赶紧走。” “喝点儿水,”方寅去买了瓶水递给他,抱着相机包也坐在了他身边,“你还跑得真快。” “不是我说,大摄影家,你这也太耽误我事儿了,”项西皱着眉,拿过水喝了两口,“你说我刚要是反应慢点儿,他出来一锹拍我脸上怎么办?” 方寅笑了笑,半天没说话,低头看了一会儿相机上的照片,又突然拍了拍他的肩:“其实这几张很有感觉……这就是生活,各有不同,各自挣扎。” “挣扎在黑暗边缘倒霉催的少年找工作找到了非法窝点里结果让人给拍进了医院?”项西瞅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还挺兴奋的,多好的素材。” “小展,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拍这些东西吗?”方寅点了根烟叼着。 “因为有人想看呗,”项西扯了扯自己都跑到鞋里去了的袜子,“谁都想知道别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越离得远越想看,活得越惨越离奇就越想看。” 方寅沉默了一会儿,喷出一口烟:“小展啊,你没上学真可惜了。” “但这些东西看完了又怎么样呢?”项西系好鞋带,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看的人感叹一会儿,还有人这么惨啊,演的人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对么?” “你自己没点儿什么别的想法吗?拍的过程中……”方寅跟着站了起来。 “没有,”项西也拍拍他的肩,“我就为那一天50块,所以你最好在我还没彻底受不了之前拍完。” 玩具销售没戏了,项西重新上了公车,去那个饭店,饭店倒不是黑窝点,就跟医院隔着三条街,但就是个没多大的快餐店,主营砂锅饭。 跟以前大洼里路口总被平叔拖着不结账的那家快餐店规模差不多,项西走进去的时候居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经营着,原来有个打下手的不干了,所以重新招人,挺急的。 项西说了自己有工作经验,但没说是在风波庄,只说也是快餐店,要不人一问风波庄干完了的人怎么肯在这小店干,他该答不上来了。 “这人行吧?”老板是个挺面善的胖子,跟他聊了几句,扭头问正在炒菜的老板娘,“看着挺干净利索的,比之前来的那个强。” “行,”老板娘看着跟老板是一型的,小一号,她面前三个小锅同时炒着菜,一边颠着锅一边打量了一下项西,“孩子你多大了,看着没成年呢?身份证看看。” “19了。”项西说,掏出了展宏图的身份证递给了老板。 “嗯,宏图啊,”老板看了一眼,“你今天就开始吧,我们这儿缺人手,忙不过来了。” “啊?”项西愣了,他觉得自己虽然非常想马上找到工作先干着,但猛地这么快地就让他开始了,他突然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终于找着活儿干了!太好了! 马上就要从程博衍那儿搬出来了……真不想干啊! 两种想法在他脑子里拳打脚踢地来回折腾着,创可贴都快打掉了。 “怎么?不行?工资1200,包两餐,这算是不错了。”老板说。 “不是不行,”项西按了按创可贴解释着,“我还有点儿事要处理,我还没找到地方住呢,我还……我明天早上还有点事。” “可以先住在店里,我们后面有个阁楼,”老板娘炒好一锅,给客人拿过去之后又说,“你明天下午过来也行,但过了明天就不行了,我等不了,你也看到了,忙不过来。” 项西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坐在路对面花坛边的方寅,正举着相机对着他拍。 “怎么样?”方寅站起来等着他过了街,问了一句。 “明天下午开始,我现在得去回去了,”项西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折腾一大通都四点多了,他连午饭都还没吃,刚在店里闻着老板娘炒菜的味儿他肚子都叫上了,“你也休息吧,午饭都没吃呢。” “明天上午就开始?你不找地方住了么?”方寅问。 “住店里,有个阁楼。”项西说,往公车站那边走过去。 “就住阁楼里?”方寅跟着他,“ 分卷阅读60 条件不行吧?” “不要钱呢,”项西看了他一眼,笑了,“还想拍我找房子呢吧。” “没事儿,先拍拍你在这里的生活,”方寅说,“如果你觉得阁楼条件不好,我给你出三个月房租,你去租个房子。” “行啊,来套大三居。”项西打了个响指。 “你原来想租什么样的,就租什么样的,”方寅笑笑,“怎么样?” “再说吧,我看情况。”项西其实对住在快餐店的阁楼里也不太情愿,想像中就好过不了,低矮阴暗的,他虽然没多少钱,但也没打算长住,还是要搬的。 不过如果方寅愿意给他出三个月房租,他当然更愿意装模作样思考一下再答应下来。 程博衍回到家的时候,项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看到他进门,立马站了起来:“别换鞋。” “嗯?”程博衍抬着一条腿正要脱鞋,听了他这话,就没动。 “今天我请你吃顿饭吧,”项西跑进书房里换了衣服,又跑了出来,“算是感谢你。” “怎么,工作成了?”程博衍看着他。 “嗯,一个快餐店,做砂锅饭的,”项西点点头,走到门外,“明天上午我打完最后一针,拿点药就不用再跑医院了,跟老板说好了明天下午开始。” “明天?”程博衍扶着门愣了愣。 “是啊,本来我想说再过两天,但是老板说特急缺人手才贴的招工,”项西抓抓头,小声说,“你不知道,我这情况找个工作实在不容易,我就想先干着吧,以后慢慢再看。” “晚上收工了还上我这住吧?”程博衍关上门,“你还没租房呢。” “租好了,”项西说,他没告诉程博衍他住店里阁楼,“明天我就……搬走了。” “……哦,那行吧,”程博衍走到电梯前站着,“那你好好干,有什么事儿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嗯,那肯定,我就认识你这么一个好人,”项西笑着说,俩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项西揉揉鼻子问了一句,“咱是要下楼吗?” “是啊,你不说请我吃饭么?”程博衍说。 “现在电梯是用意念控制了吗?”项西问,“发个功就自己上来了。” 程博衍伸手按了一下电梯的按钮:“忘了。” ☆、第26章 程博衍如果不是跟朋友吃饭,很少出门吃东西,不健康,主要是也累,自己随便弄点儿吃了就行,所以这附近有什么吃的他基本不知道。 项西倒是很清楚,把他带到了东门的一家大骨汤火锅店里,小区东南西北四个门,外面的街上有些什么他都知道,程博衍都有些想不通他就在这待了几天,还生着病,是怎么做到的。 居然才几天? 程博衍一直一个人住,习惯了回家就一个人运动吃饭看书,项西突然夹进他生活里,大大咧咧不讲究的样子他还挺不适应的,总觉得过了很长时间。 现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托着下巴听服务员报菜单的项西,他又突然发现时间过得其实挺快的,转眼项西就要搬出去了,约法三章好像都还没全约明白。 “这个菜您可以看看……”服务员翻开放在项西面前的菜谱。 “不看,”项西还是托着下巴,手指轻轻敲了敲嘴唇,“看不懂。” “我来看,”程博衍笑笑,拿起菜谱翻开了,“我直接点了吧?” “好。”项西点点头。 服务员立马换到了程博衍这边来介绍菜了,程博衍看着要了个锅和几份小碟的配菜。 “要点儿什么酒水吗?”服务员问。 “要。”项西一挑眉毛,不再托着下巴了。 “红星二锅头,”程博衍说,“再……” “喝二锅头?”项西挺意外地看着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行吧,我挺久没喝二锅头了。” “要一瓶二锅头是吗?”服务员重复着。 “要两……”项西想纠正服务员,话没说完就被程博衍打断了。 “一瓶,再拿一瓶营养快线。”程博衍说完又看了他一眼。 “好的。”服务员走开了。 “什么意思啊?”项西胳膊撑着桌子瞪着程博衍,“一瓶二锅头,一瓶营养快线?” “嗯,酒我的,”程博衍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饮料你的。” 项西没说话,瞪着他看了半天才开口:“你喝二锅头?” “今天又没开车。”程博衍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昨儿还喝红酒呢,那么高级地装着逼,”项西啧了一声,“今儿一扭头居然又喝二锅头了?” “你管我呢,”程博衍笑笑,往椅子上一靠,“你一个喝饮料的。” “哎对啊,为什么我要喝营养快线啊!我也不开车,我都没车!”项西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重点。 “医生没跟你说现在烟酒都要禁?”程博衍看着他。 “……说了,”项西叹了口气,趴到桌上,“我没抽烟啊,现在都好了吧,喝几口酒也不行么?” “别趴桌子,脏不脏啊,”程博衍皱皱眉,“你酒瘾还挺大。” “挺干净的啊,我靠这都不能趴啊……”项西无奈地坐直了,“我从小就跟着平叔喝几杯,谈不上酒瘾吧,就是有时想喝两口,我看你酒瘾才大呢,二锅头,你是不是挺能喝的?” “还没醉过。”程博衍勾勾嘴角笑笑。 “哟,”项西眯缝了一下眼睛,“口气真大,那等我好了咱俩喝几局。” “嗯,好。”程博衍说。 找到工作,看得出项西挺开心的,吃饭的时候程博衍没怎么说话,边吃边听着项西说个不停。 半真半假带夸张的,程博衍感觉自己想搭话都找不到切入点。 玩具销售那儿肯定是个非法黑窝点,配备了铁锹打手,撵了他好几条街,鞋底儿都跑圆了。 饭店还不错,生意很好,老板夫妻长得跟兄妹似的俩胖子,人挺好的,还给他留了时间去找房子,钱也给得不少,还管两顿饭。 找房子也特别顺利,单间配套,共用厨房,邻居都是学生,挺好的…… “既然决定在这儿先干着了就好好干,”程博衍在项西仰着脖子喝饮料的时候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做什么都会有收获,就算是去搬砖,也会有收获。” “收获什么?”项西看着他,有些迷茫。 “怎么搬最省力,什么姿势不容易伤了腰,”程博衍喝了一口酒,“这都是收获的经验。” “嗯,我觉得我可以学学怎么做砂锅饭了。”项西笑着说。 “还可以看看老板他们每天都在做什么,”程博衍说着又喝了一口,“开个店生意怎么才会好,万一你以后也开个砂锅饭的店呢。” “还真是,”项西笑了起来,看了一眼程博衍 分卷阅读61 手里的瓶子又愣了,“我靠你一口半瓶啊?” “去我们医院眼科看看吧,省里前三的眼科了。”程博衍说。 “真损,”项西啧了一声,“喝这么急都没醉过……哎这么喝酒对健康不好吧!” “偶尔一次,”程博衍看看酒瓶,“就像我昨天吃那个糊了的蛋一样。” 项西笑了半天,揉揉鼻子:“别提了,真是没想到,等我在砂锅店学了手艺,再给你做一次。” 吃完饭项西拉着程博衍绕着小区转了两大圈说是吃多了要消消食,程博衍没反对,跟着他绕了快一个小时才回到家里。 “你醉了吗?”项西进门换了衣服问了一句。 “没感觉,”程博衍看了看时间,“你洗澡去吧,收拾收拾东西。” “嗯。”项西应了一声,坐在沙发上没动。 “你东西我晚上下了班帮你拿过去,你就别来回跑了。”程博衍又说。 “哦。”项西又应了一声,还是坐着没动,眼睛盯着电视。 程博衍过去把电视打开了,遥控器扔到他手边:“那我先洗了。” “好。”项西点头。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项西还坐在沙发上,盘腿抱着个靠垫,看着电视发呆。 程博衍看了看电视,台都没换过。 “怎么了?”他走到项西面前,“明天要去工作了心里不踏实?” “……不知道,”项西抱着垫子,下巴在垫子上一下下地点着,“其实我没为这种事不踏实过,我第一次跟着平叔出活儿都没慌过。” “那不一样。”程博衍笑笑。 “是啊,”项西皱着眉,“我就觉得吧,有点儿像刚离开赵家窑那会儿,觉得前面是路,脚下还是黑,你说动了就行,我也这么想着,就是迈脚子的时候总怕踩着坑摔了。” 程博衍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所以才要一步步走稳了,可以慢,不能急。” “你是灯。”项西说。 “什么?”程博衍没听清。 “灯,”项西抬起头笑了笑,“站你旁边的时候是亮的,走远了就黑了。” 程博衍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项西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这两天被逼着思考人生次数有点儿多,说话味儿都不对了。” “你没事儿可以写写东西,”程博衍说,说完又想了想,“哦你不会写……” 项西笑着没说话。 程博衍转身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小方盒子递给了他:“送你玩吧,这是我以前用来记病案的。” “录音的?”项西看了看,跟方寅的那个挺像的,“我录什么啊?口供么。” “玩呗,”程博衍笑笑,“人是需要倾诉的,说出来,写出来,感觉就会不一样了。” “你也倾诉么?”项西问。 程博衍抱着胳膊看着他,很长时间才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我就拿着了,谢谢,”项西看着录音笔,想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看着程博衍,“谢谢你。” “差不多得了,”程博衍啧了一声,“你状态再保持一会儿是不是还要抱头痛哭啊?” 项西把录音笔放进口袋里,吸了口气,张开胳膊抱住了程博衍。 程博衍愣在了原地。 “你跟我不一样,你不知道有人伸手拉一把是什么感觉,”项西抱着他,小声说,“我看到你就想三叩九拜,想说谢谢。” “……是么?”程博衍犹豫了一下,也抱住了他,“那下回就直接磕头吧,没关系的。” 项西抱着他笑了半天也没撒手。 程博衍也没动,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拥抱是种久违了的感觉。 项西瘦,抱在怀里跟程博予有几分相似,当然,他这辈子大概只抱过程博予一次,也可能并不相似,项西个子挺高,程博予还没有来得及长到项西这样的高度。 再说那天跟项西说过程博予的事之后,项西没有再叫过他哥,有些感觉已经开始不确定。 “我没洗澡呢,”项西说,“这一拥抱完了你是不是要回去重洗一个啊?”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项西在耳边轻轻滑过的声音,突然带给他一丝不一样的…… 冲动,或是别的什么。 程博衍推开了项西,在他脸侧蹭过的短短的头发瞬间加深了这种感觉,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睛,算得上精致的清秀五官…… “我去……洗澡,”程博衍转身往浴室走,“不,洗个脸……算了洗个手吧。” “你有没有个准儿啊。”项西在客厅里乐着。 “没准儿,”程博衍站在洗手池前,打开了水龙头看着,“想洗就洗,洗得漂亮,就这么帅。” “神经病,”项西靠在门边,“程大夫,那个砂锅饭离你们医院挺近的,你明天过来认认路吧,没空吃饭的时候过来,我给你单做……不过得过段时间,我先学学。” “好。”程博衍关上水。 “你没洗手啊?”项西看着他的手。 “哎忘了。”程博衍转身重新开了水,洗了洗手。 程博衍下班的时候拎着项西的包走出医院,包很轻,项西收拾的时候他看了,就他给买的两套衣服,洗漱用品,还有一个小铁盒,里边儿不知道装着项西的什么宝贝,除此之外就没了。 拎着这个包,他能明白项西的那些慌乱,他决定摆脱的不单单只是过去混乱的生活,而是全部。 那些生活是他的全部,一旦扔开,他就只剩下了这个包,如果没有自己这盏灯,他连这个包都没有,只有一个盒子。 其实项西身上拥有的不仅仅是拼命挣扎的那种倔强,还有勇气。 砂锅饭在一排小吃店的中间,门脸不显眼,不过项西之前告诉了他,不要看牌子,看人,人最多的那家就是。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程博衍一眼就看到了人最多的那家店,桌子都摆到人行道上了,全满,也看到了正拿着两个砂锅小跑着出来给客人的项西,在还需要穿件外套的日子里他只穿了件t恤,脸上已经挂着汗珠。 他把车开过去,放下车窗,按了一下喇叭。 项西一抬头看到了他,立马笑着挥了挥手,又喊了一声:“现在忙!你找个地儿停车等我一下!” 程博衍点了点头,把车往前开出去找车位。 这条街临着繁华的几条商业街,但地盘儿实在有限,所以一直没有改造,路很窄,又正好是小饭店聚集地,各种店都是十来年的老店,吃饭的人相当多。 程博衍绕着四个街口转了一整圈,居然没找到一个车位。 再次经过砂锅饭的时候,项西看到了他,又挥了挥手,喊:“你怎么还在这儿!找地儿停车啊!” 分卷阅读62 “我……”程博衍想说我上哪儿找我都转一圈了,但项西又已经转身跑回了店里,他叹了口气,继续把车开出去。 转第二圈的时候项西背对着他没看着,第三圈的时候项西正好拿着一兜垃圾往路边垃圾桶里扔,一看到他的车,眼睛都瞪圆了:“你干嘛呢!” “你以为我想啊!”程博衍放下车窗吼,“什么破地儿我油都转掉一格了!” 正想继续转圈儿的时候,前面一辆车的灯亮了,项西蹦起来跑了过去,边跑边喊:“来来来来来来!这儿!” 找车位的车很多,估计不少车转了都不止三圈了,这辆车一开出车位,立马有三辆车都挤了过来。 “我操!”项西直接蹦到了路上,堵住了那几辆的路,只给程博衍这边留了空,“车位已满!” 程博衍把车贴着项西身后停了过去,听到一辆车副驾驶上的姑娘说了一句:“妈呀,现在砂锅饭都有抢车位服务了啊?” “等我五分钟,”项西扒着车窗飞快地说,“还有四个人,这轮忙完就闲点儿了!你是在车里还是到店里……店里可能没……” “行了别管我了,”程博衍说,“赶紧忙你的去。” “等我啊!”项西拍拍车门,转身又跑回店里去了。 程博衍看着他的背影,还是挺瘦的,不过比刚见到的时候胖了不少,跑来跑去忙活着的时候看着挺有活力。 饿了,程博衍熄了火,从后座拿了盒牛奶喝着。 这些街边的小店,卫生和营养都让人不敢恭维,但饭菜的香味还是很足,他今天忙了一天,午饭刚吃了几口就有急诊病人转过来,他扔了碗一直忙到下班,现在闻到砂锅饭的香味儿简直是种折磨。 客人都吃上了,暂时没有新的客人来,项西拿着两个饭盒跑了过来,一拉车门,坐到了副驾上。 “哎!忙死我了,都忙臭了,”项西边说边把手上的饭盒递给他,“我跟我们老板说,我朋友在等我,他就给你做了一份,你要不要尝尝?我让他浇头做清淡些,少放油了。” “多少钱?”程博衍没说吃不吃,接过了饭盒。 “白送的,听说是是我朋友,还是旁边大医院的医生,老板就差亲自给送过来了,”项西嘿嘿乐了两声,“我估计你不能吃,不过还是拿过来了,老板人挺好的。” “替我谢谢他,”程博衍笑笑,“我一会儿就吃……你包在后边儿,是现在给你拿过去还是……” “拿哪儿?”项西问。 “你租房那儿啊。”程博衍看着他。 “……哦,不用!不用!”项西赶紧说,“不用,放店里就行,我晚上在店里洗澡,能省点儿那边的水电费了。” “哦,”程博衍拿了盒牛奶给他,“你还没吃饭吧?” “没呢,老板说这拨客人走了就吃,九点吧。”项西低头喝着牛奶,喝得挺欢。 “牛奶小口喝,有利于吸收。”程博衍看着他鼻尖和额角的小汗珠。 “小口不了,我渴死了,”项西用手背擦了擦汗,擦完了他看到程博衍眼睛看着他的手,于是举着手,“怎么办?” “蹭身上吧。”程博衍叹了口气。 “其实我身上都是汗和油,”项西往裤子上蹭了蹭手,“都已经蹭你车上了。” “闭嘴!”程博衍说。 项西喝完牛奶,把牛奶盒车窗里扔了出去,程博衍皱着眉刚想说话,盒子准确地落在了两米外的垃圾桶里。 “累吗?”他问项西。 “还行,就忙这一阵,不是饭点儿的时候没什么事儿,”项西笑笑,“过了九点就没事了,老板家姑娘要高考,晚上不做宵夜,回去伺候姑娘。” “嗯,那晚上你早点睡,这阵身体也还没全恢复的,”程博衍交待着,“药别忘了吃。” 项西一直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抓抓头:“那我……干活儿去了。” “去吧。”程博衍说。 “你明天还来吗?”项西下车的时候问了一句。 程博衍愣了愣,项西没等他说话就笑了:“我说顺嘴了。” “你过几天有空过来医院一趟吧,”程博衍说,“拍个片子看看腿的情况。” “好!”项西马上点点头,关上车门又趴到了车窗上,“我晚上能给你打电话吗?我是说,晚上没电视看挺无聊的。” “别太晚,过了十点我要看书。”程博衍说。 “好嘞!”项西退着走了两步,挺开心,“知道了。” ☆、第27章 程博衍坐在桌子前,桌上放着饭盒和一盘大白菜炒肉沫。 砂锅饭很香,不过虽然老板已经尽量少放油,对于程博衍来说,这菜还是太油,他把菜都弄了出来,就着自己炒的大白菜把饭吃光了。 程博衍回家基本不看电视,项西不在,客厅里的电视就没开着了,没有电视声,也没有项西的说话声,屋里很静,能清楚地听到那边泼泼们的叫声。 现在天气转暖,鸟待在阳台外面的时间就长了,叫得也越来越欢,衬得屋里有几分冷清。 程博衍洗碗的时候手机在客厅响起时,铃声吓了他一跳。 之前铃声没有这么大,因为项西跟耳背似的总把电视声开得很大,他不得不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还换了个撕心裂肺敲锣打鼓的音乐。 程博衍擦了手拿起电话看了一眼,林赫打过来的,他接了电话:“喂?” “博衍!在家吗?”林赫的声音混着街上的杂乱的背景音传了出来。 “在,干嘛?”程博衍看了看时间。 “出来坐半小时,本来今天临时聚就没叫你这个大忙人,但现在路过你家就必须见见了,”林赫说,“我这儿一帮人,还有个神秘人物,都说好久没见着你了,要见一面以解相思之苦,你要不出来,我们就直接杀到你家去。” “过年不才见了面么,这才多久就又相思苦了,”程博衍笑了笑,“我这种渣男怎么会这么快就想你们。” “程渣男说你们一边儿凉快去……”林赫在那边不知道跟谁说话。 “程博衍你个没良心的!”一个女声在听筒里响起,“你不出来我就带着咱俩的孩子上门儿讨说法去了啊。” “肖朗?”程博衍马上听出了这个声音,这是他高中时的前桌,大学毕业跟着家里去了澳洲,挺长时间没见着了。 “出不出来?”肖朗说,“我们现在就在你家有果男雕塑的那个门口呢,这回不出来,我再走了再见面的机会可就真少了,渣男。” 程博衍换了衣服,也没开车,走到小区北门口,看到路边停着两辆车,还有几个人站在车边。 都是他和林赫的熟人,肖朗的大长腿还是很抢眼,178的身高蹬着高跟鞋冲他跑过来的时候, 分卷阅读63 他都感觉到了压力。 “哎哟你要真懒得出来,我们真能杀进去,”肖朗冲到他跟前儿用力搂了搂他,又退开一步上上下下看着他,“怎么能永远都这么帅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打个电话。”程博衍笑笑。 “这次回来要办的事儿太多,”肖朗拢拢头发,“想处理完了再跟你联系呢,也怕你忙,上回回来打你电话,你那个快冷到南极的调调真该给你录个音。” “我那会儿有病人,你挑我最忙不过来的时候打电话,”程博衍揽揽她的肩走到车边,跟几个人打了招呼,“你们这计划是上哪儿?” “吃多了,计划先找个地儿歇歇胃,然后唱会儿歌,”林赫拉开车门,“你不唱就跟我们上前边儿找个咖啡店聊会儿。” 程博衍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了出去。 今天宋一开车,林赫坐副驾,一路都在提醒宋一要拐了,要并线了,注意车距,程博衍在后面有些扛不住:“停车。” “干嘛?”林赫转过头。 宋一乐了:“有人受不了你了,喝了酒的指挥没喝酒的开车。” “而且还这么啰嗦,”程博衍说,“我要去陈胖车上待着。” “别,”林赫笑了起来,“陈胖最近股神附身,唱一路了。” “是么,”程博衍想了想,“对,前阵儿南车北车的他赚不少吧……算了我还是在这儿忍忍,你闭嘴。” 一帮人进了咖啡馆,找了个靠角落的卡座坐下了,程博衍跟肖朗坐在最边儿上,听着他们聊。 “这次回来办什么事儿?”程博衍看了看肖朗。 “啊,”肖朗笑了笑,拿过咖啡喝了一口,“我要结婚了。” “结婚?”程博衍愣了愣。 “嗯,结婚,”肖朗把左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中指上的订婚戒指闪着光,“他求婚,我答应了。” “这事儿都没告诉我……”程博衍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恭喜。” “想跟你说来着,又觉得……不知道怎么形容,”肖朗摇摇头,“感觉一旦说了,就真是全结束了,我是说在我心里,形式上的。” “好好的,”程博衍拍拍她的肩,“祝你幸福,一定会幸福的。” “嗯,我很爱他,想跟他走一辈子,”肖朗偏过头看着他,“不过你对我来说意义不同,你算是我青春的记忆,单纯的初恋,把我甩了的渣渣……”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肖朗算不算他初恋不好定义,程博衍记忆里并不清晰,朦胧的好感,肖朗的主动,随大遛地在一起,然后意识到某些东西之后选择了分开。 “渣渣,”肖朗拍着他的腿,“你是个好人,有句话我一直没说……谢谢你的诚实。” 程博衍喝了口咖啡,分手是他提的,理由是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女生,是他的错,在肖朗的朋友来找他声讨的时候,他一直没给自己找过别的借口。 接下去的一年多时间里他都面对着各种目光,厌恶,探究,猎奇……不过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人之常情,这些他都能平静接受。 “我真心希望你幸福,博衍,”肖朗说,“希望你找到合适的那个人,可能会有摩擦,可能会吵得很凶,但永远都不会分开。” “谢谢。”程博衍说。 项西把店里收拾干净之后在后厨凑合着洗了个澡,爬上了阁楼。 阁楼还真是低矮阴暗,项西都站不直,而且很小,放了一张小床,一个小床头柜,就没剩下什么活动空间了。 他弯着腰把老板娘给他拿来的一套旧铺盖在床上铺好,把包塞到柜子里,然后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舒了一口气。 木板床跟程博衍家的沙发床没法比,不过他能忍受,自助银行都睡过的人,有份工作,有个自己的小空间,有张不晃的床,足够了。 他在床上来回翻了一阵,摸出手机看了看,快没电了,阁楼上只有一盏电灯,没有插头,要充电还得去楼下。 项西看了看时间,现在给程博衍打电话不算晚,不过他拿着电话半天也没拨号,不知道打过去该说什么。 打电话跟面对面的交流不同,待在程博衍家里,他说话程博衍未必会搭理,但他不会觉得尴尬,打电话要是程博衍不出声,那就会别扭了。 不过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拨了号,现在睡不着,就这么干躺着实在痛苦。 电话接通了,项西听着拨号音,一声,两声,三声……响了四声之后,他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程博衍会不会在忙,在看书,在颅内高|潮…… 他担心自己这个没事找话说的电话会让程博衍烦。 “哎。”项西坐了起来,穿上鞋拿着电话和充电器下了楼,把电话放在楼下桌子上充电,然后又上了楼。 甩掉平叔,甩掉赵家窑,甩掉了他不想再过下去的生活,同时也甩掉了朋友,虽然除了馒头,他没有再走得近的所谓朋友,但打个电话瞎扯两句的人还是有的,现在也都一并甩掉了。 干干净净。 干净得在寂寞无聊又睡不着的时候,他唯一能联系的人居然是跟他活在两个世界里如果不是老天吃错了隔夜菜这辈子根本不可能说上话的程博衍。 真是神奇。 睡觉! 睡觉不是想睡就能睡着的,在床上翻了一会儿,项西又坐了起来,睡不着。 他站起来,在阁楼里弓着背来回走着,走过去,一步,走回来,一步,最后他停在了窗边。 这个挨着阁楼顶但实际只在他胸口那个高度的窗其实让项西很感动,阁楼跟外界交换空气主要就靠它了。 不过窗换气差不多了,想往外看却基本不可能,这窗是一个圆形的洞,上面封了一块有很多小圆孔的木板。 项西把一个手指从圆孔里伸出去,孔大概也就他手指那么点儿粗,手指戳进去以后连转动的余地都没了。 电话在楼下响起来的时候,项西正努力想要把手指从这个孔里拨出来。 “我操,等等!”他皱着眉,有些着急地喊了一声,这号码只有老板,方寅和程博衍知道,方寅之前已经跟他联系过,老板不会给他打,电话肯定是程博衍打过来的。 项西很着急,他就不明白自己手指明明挺细的,怎么戳个洞玩居然会戳进比他手指还细的那个里,旁边就有个大上一圈的,为什么不戳那个! 不不不不不,为什么非得戳个洞玩啊! 电话还在响,程博衍给他打电话明显比他打过去时底气足得多,电话一直响着没停,一个电话响停了,下一个又接着响起来了。 “接不了电话!挂吧!”项西无奈地喊了一声,用脚勾过旁边的小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举着胳膊靠在了墙上,突然觉得很泄气,“去你 分卷阅读64 妈的什么玩意儿……” 程博衍挂掉电话,皱了皱眉,项西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刚脱了衣服在洗澡,手机只响了两声就没了声音,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没管。 慢吞吞洗完澡出来才看到是项西的,结果回过去就没人接了。 虽然程博衍不愿意这么想,可项西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让他实在忍不住想了……这小子又碰上什么事了? 被老板锁阁楼里了? 又被打了? 他不知道项西租的房在哪儿,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得把手机拿进卧室里放在桌上,一边看书一边等项西再打过来。 手机是在一个小时之后才又响起来的,程博衍正合上书准备再打个电话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喂?”他接起电话。 “……是我,项西。”项西的声音传了过来。 “刚怎么不接电话?”程博衍听他声音挺正常的,松了口气,靠到椅子上,“我以为你又出什么事儿了呢。” “没,我就是……”项西叹了口气,“我就刚把手指塞到一个洞里去了,拨不出来了……” “什么洞?”程博衍听愣了。 项西啧了一声:“墙上的洞呗,看着好玩,无聊就把手指伸进去了,结果……” 程博衍停顿了两秒笑出了声,好半天都停不下来,边笑边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笑吧,”项西闷着声音说,说完自己也乐了,“我就觉得自己跟傻逼似的。” “那是怎么拿出来的?”程博衍觉得自己挺担心项西手指的情况,但还是忍不住笑,“手指伤了没?” “不知道怎么拿出来的,我就举胳膊坐那儿,然后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一拨就拿出来了,”项西说,“也没伤。” “血液回流了,”程博衍说完又笑上了,这回笑得更厉害,“不好意思我先笑会儿。” “你有没有点儿同情心啊,还是个大夫呢,医者仁心哪儿去了啊!”项西喊了一嗓子。 “同情什么,”程博衍笑着说,“你都挂那儿睡着了。” 项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也笑上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还真是挂着睡的。” “刚给我打电话想聊什么?”程博衍站起来把书放回了书柜里。 “不知道,就是睡不着又没事儿干。”项西说。 “我看你在店里干活儿挺累的,跑来跑去,怎么还睡不着了?”程博衍笑笑,“你现在肺炎也没好透,还是要好好休息的。” “嗯,适应两天大概就好了,”项西吸吸鼻子,“其实也不算累……你睡了没啊?挺晚了。” “正要睡了,”程博衍看看时间,“你也睡吧,明天可是整天都得忙了。” “那我挂了吧,”项西说,“晚安。” 没等程博衍回话,他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程博衍只有在住院部呆着的时候才有空考虑中午吃什么。 面条?粥? 怎么这么没新意呢…… “程大夫,”一个小护士进了办公室,“中午我们吃砂锅饭,你一块儿吧?” “砂锅饭?”程博衍看着她。 “是啊,上回不是叫过一次嘛,你说不吃,就老街那边特好吃那家,今天吃吗?吃就得早点儿订,要不晚了他家就没空送餐了,”小护士说,“你要不吃,就帮你订个别的,” 程博衍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小护士们总爱吃的那家砂锅饭好像就是项西打工的那家? 他犹豫了一下:“吃吧。” “香肠的?香肠的好吃,加点儿豆芽青蒜什么的。”小护士给他推荐。 “行。”程博衍点点头。 项西拎着一堆盒饭欢快跑进医院,老板说人手少,一般不送餐,但两个地方会送,附近一个公司和医院,都是多年的老顾客了。 老板之前没说中午还要送餐,还担心他会不高兴,不过项西不介意,就跑两趟,居然还能去趟医院,没准儿能碰上程博衍呢。 他跑到住院部护士站,一个小护士看到他就笑了:“天哪,项西?怎么是你来送餐?” “姐姐好,以后都归我送了,我现在在这儿打工,”项西把饭盒放到桌上,飞快地把她们订的餐都报了一遍,“看看对不对。” “对,”小护士点点头,把钱给了他,又指其中一盒,“小李,程大夫在不在办公室?你给他拿过去吧。” “程大夫?程博衍吗?”项西一听马上问了一句,“我拿过去。” “哎哟,”小护士笑了起来,“那你拿过去吧。” 项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程博衍正把桌上刚写完的入院记录收拾到一边,抬头看到他就笑了:“还真订的是你们店啊。” “是啊,”项西一举手里的饭盒,“而且还是我送来的,就是没想到你会吃,我还想着送完了去找你呢。” “尝尝吧,随便吃几口,”程博衍接过饭盒,“送餐有提成吗?” “没有,就送俩地儿,提成能提几块钱啊,”项西说,“你下回要是想吃,提前跟我说,让老板给你少搁油,这个你吃着肯定觉得油大了。” “没事儿,”程博衍笑笑,“等你以后会做了再给我单做吧。” “说定了,”项西打了个响指,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得回去了,该上客了,人多。” “去吧,把门给我带一下。”程博衍说。 “好嘞。”项西蹦了两步,出了办公室把门关上了。 方寅站在医院门口,看到项西出来就举起了相机拍了两张,又跟过来问了一句:“心情挺好?” “嗯,好着呢。”项西说,跨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电瓶车,车是老板的,送餐买菜跑腿儿全是它,车还是绿源的呢,就是太破了,开起来比走路快不了多少,还一路叮哐的跟带了个乐队似的。 “为什么这么好的心情?”方寅问,“工作这么累,我早上看你那个阁楼也很难受……” “所以说了,”项西转过头看着他,“你,和那些看照片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高有高的开心,低也有低的开心,目标不同而已,但有些人只想看到活在最底下的那些痛苦,你要觉得我这儿拍不着你想要的,就赶紧换人。” “不,”方寅笑了笑,“挺好的,就冲你这些话,我都得跟着你。” 项西的心情的确很好,而且连着很多天一直都挺好。 每天的工作不轻松,除了灶台前的活儿不用他管,别的都是他,挺累,也挺脏的,但却让他感觉踏实,老板人也不错,他只干了不到一个月,月底老板还是给他算了一个月的工资。 而且时不时就能往医院跑一趟,程博衍在住院部的时候他就过去聊几句,偶尔也会跑到门诊,在程博衍诊室外面晃一晃。 因为心情不 分卷阅读65 错,对于每天起早贪黑跟间谍似的出现在自己前后左右特希望他能苦着脸出镜的方寅也顾不上烦了。 他觉得自己在这儿打工对方寅来说还是不错的,方寅隔不了两天就会来,然后在店里要份砂锅饭边吃边观察他。 “这儿的菜都你都快吃遍了,”项西把砂锅放到方寅面前,“要不你再顺带写份砂锅饭的心路历程。” “没准儿以后我开个店呢,”方寅说,又打量了一下店里,“弄个干净清亮的环境。” “那肯定没生意,”项西说,“这儿吃的就是乱七八糟看着特有年头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老店,味道好。” 方寅想了想:“也有一定道理。” 老板娘那儿砂锅快没了,项西正准备到后厨拿一些出来,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两份腊肉的,加蛋!” “好的,等一会儿啊!”老板应了一声。 项西一听这声音,顿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敢回头确认。 “医生说我现在要补补营养,”一个女声很不满地说,“你就带我吃这玩意儿?” “中午随便吃点儿,晚上带你去吃好的。”男的说。 项西没继续听下去,低头快步往后厨走,想在老板叫他去收拾桌子之前躲开,但还是晚了,老板一边帮着老板娘配菜一边冲他喊了一句:“宏图,去收拾一下那边桌子。” ☆、第28章 已经好几个月了,项西一直觉得过去的已经被自己甩干净,他已经开始往前走,仅仅是走得不太利索而已。 但现在,居然会在自己认真打工想要努力走好的店里碰上大健带着他那个土□□朋友,他猛地感觉到了绝望。 这么久了,自己脚下还是会被这些东西勾绊着,一不留神就会摔。 这是平叔的死忠,脑残粉,自己如果被认出来…… 项西汗都下来了,本来身上就有汗,这一下简直就跟炸了似的,全身毛孔都争先恐后地往外出汗。 唯一还能庆幸的大概就是老板这声喊得不是太响亮,在炉灶的嗡嗡和老板娘手里炒勺当当声掩护下,坐在门外的大健可能没听清。 不,还得庆幸程博衍把他的头发给剃了,要不就原来的莫西干,大健隔着一条街估计都能认出他来。 “嗯。”他应了一声,伸手拿过了老板放在桌上的口罩戴上,拿着抹布慢慢走了出去。 平叔肯定在找他,哪怕只为了那个如意吊坠,平叔也一定会你是风儿我是沙地跟他一路缠绵到天涯,如果大健认出了他…… 但这份工作他不想丢,不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不会跑。 土浪脸色苍白,表情看着很不爽,跟大健一脸不耐烦地说着话,大健在一边陪着笑。 项西见得多了,瞄一眼就能猜到,大健带着土浪是来打胎的,大健没钱,养不活孩子,打胎的钱没准儿还是平叔给的。 他低着头走过去,把砂锅和盘子收了,然后把桌上的饭菜渣子用抹布都扒拉到盘子里,平时收盘子和擦桌子他会分两趟做,但现在他得减少在大健跟前儿晃的次数。 在项西收了盘子要走开的时候,大健指着土浪面前的桌子:“这儿擦擦,都是油呢。” 项西低头过去很仔细地擦了擦土浪面前本来挺干净的桌子,又把桌子再擦了一遍。要搁平时他没准儿一不耐烦就会说你又不抱着桌子上嘴舔,但这些人项西太了解,跟自己以前似的,找着机会就要抖威风,自己态度如果稍微有点儿不够卑微,就会让大健骂出来,这种冲突现在不能有。 擦完桌子转身走开的时候大健抬头看了他一眼,项西心里一阵发慌,往店里走的时候他努力地打开八字脚晃着进去的,怕大健会从走路姿势上认出他来。 项西知道是自己脸上的口罩吸引了大健,但在口罩和脸之间,他没得选。 他不敢多往大健那桌看,但能感觉到大健的目光时不时会往他身上扫一眼,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无意的,他没空去琢磨。 他一直注意着老板娘做砂锅饭的动静,在大健那两份做好的时候,他进了后厨,去拿洗好的菜,于是老板把他们的饭给拿了过去。 大健吃饭挺快的,没多大一会儿就吃完了,但土浪很娇弱,吃得相当慢,点餐的时候让放辣椒,吃的时候又一点一点地把切碎的辣椒都挑出来扔在桌上。 项西特想过去一巴掌把她脸按到砂锅里去。 老板在这时从柜子旁边拿出了几个饭盒,项西一看赶紧走了过去,总算等到这会儿了。 “这几个是那边公司的,”老板一边打包一边跟他说,“这几个是医院的,住院部二楼三楼都有,纸条上我写了。” “好的。”项西点点头,拿过袋子把饭盒都装好,低头拎着走了出去,还是用八字脚泄了咣当地晃着。 大健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又抬头看了他一眼,项西没往他那边看,晃到门口树下把袋子往车板上一放就开了出去。 程博衍今天在门诊,上午很难得的没有太严重的外伤病人,但快中午的时候来了个特别啰嗦紧张的中年男人。 去年扭伤了腰,到今年还觉得自己腰椎长歪了,拍了片子没问题,他却还是不放心。 “没问题?”男人看着程博衍,“大夫你确定吗?你再看看?” “真没问题,”程博衍只得又把片子插到旁边的灯箱上,看了看,“您就腰酸,这个跟骨头没有关系。” “不可能吧……”男人一脸怀疑。 诊室门外有人晃了一下。 “您真挺特别的,我还头回见着盼自己有问题的。”程博衍说,往门外看了一眼,是项西,他冲项西点了点头,项西晃开了。 “可是我的腰总是用不上力的感觉。”男人皱着眉。 “你……”程博衍想了想,目光落在了男人衣服里的护腰上,“这东西戴了多长时间了?” “这个?去年伤了就一直用着,不用不行啊……”男人叹了口气。 “一直?从去年用到现在?”程博衍有些吃惊,门外又有人晃了一下,他抬眼又看到了项西,没等他有表示,项西又晃开了。 “是啊。”男人说。 “大哥,”程博衍指了指护腰,“这东西,你再这么天天捆着,以后你摘了它你连坐都坐不住!赶紧摘了!” 项西第三次从诊室门口晃过的时候,程博衍总算是跟这个男人说完了,他站起来抓住程博衍的手:“大夫谢谢啊。” “别客气,回去锻炼一下,别再天天用护腰了,这临时用用,长期这么用,你腰部肌肉都没力量了能不酸么,”程博衍抽出手,“再有不舒服的不用上骨科,您上我们动作康复科看看。” “好好好。”男人点着头,拿着东西出了诊室。 程博衍也走出 分卷阅读66 了诊室,平时他在门诊,项西过来送餐,也就是偶尔会过来晃一晃,然后就走了,今天居然20分钟里连晃三次还没走,程博衍有些奇怪。 出门就看到项西靠在诊室门口的墙边,低头瞅着自己的鞋发呆,他过去推了推项西:“干嘛呢?” “哎?忙完了?”项西转过头。 “嗯,能歇一会儿,”程博衍看着他,“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影响你给人看病了吧?” “没,”程博衍往走廊外走,打算去后面小卖部买两个面包吃算了,“你不是送完餐就得赶回去么?” “是啊,马上就得赶回去了,”项西跟在他身边,“我请你点儿东西吧?” “我就去买俩面包,没时间吃太复杂的。”程博衍笑笑。 “我请你吃面包。”项西说。 “好吧,一个肉松的一个椰蓉的。”程博衍说。 项西给他买了面包,又买了盒牛奶,看着他站在医院小花院里吃。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程博衍感觉今天项西情绪有些不对,平时都欢蹦乱跳的,今天话却很少,看着像是最初认识项西时的那种状态。 “真没,”项西说,“我就是想跟你待一会儿,听你说几句话,我能踏实点儿。”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程博衍边吃面包边开始数数,“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边吃边数一直数到了一百,他才停了下来:“好点儿没?” “嗯,”项西笑了笑,“你真能凑合。” “你让我突然说话,我一下哪说得出来,”程博衍把喝空的牛奶盒扔进垃圾箱里,“你真没事儿?” “真没事儿,”项西原地蹦了蹦,“哦有事儿,算是事儿吧,我就问问我明天过来复查行吗?” “行,”程博衍笑笑,“你不要挂号了,直接过来我给你开个单,你去拍张片子我看看。” “好的,我下午过来吧,”项西打了个响指,“那我走了。” 回到店里时,大健和土浪已经走了,方寅也没在了,老板和老板娘正在忙着。 项西进了店帮忙,跟老板和老板娘聊了几句,他俩都挺正常的,估计大健没有怀疑,要不估计会找老板打听他的事。 不过……项西对大健看他的那几眼还是不放心。 晚上他躺在阁楼的小床上给方寅打了个电话:“上回说租房给我出仨月房租的话还有效吗?” “有效啊,你想租房了?”方寅一听就很有兴趣。 “嗯,”项西翻了个身,“明天我能休息一天,想去找找房子。” “行啊,我早上过去,上哪儿找?”方寅马上问。 “大学城那边吧。”项西说,程博衍说过那边有便宜些的学生房。 大健如果不出现,项西不会这么着急着去租房,现在工作慢慢适应了,老板老板娘人都还挺好,平时跟他说话让他干活的也都是笑脸。 但正是因为这样,现在他才必须马上搬出去,大健万一认出了他,回去一说,平叔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过来。 白天可能没事,晚上就不好说了,他怕有什么意外把店里弄得一团糟,再怎么说他不能给老板一家找麻烦。 租房子按说不容易,环境,邻居,交通,楼层,屋内条件,都是需要考虑的,但如果忽略这些,就容易得多了。 项西的要求只有两点,便宜,单间,别的全都不考虑,所以跟两个房东联系过之后,他就定下了一间。 城中村农民自建的五层小楼,专门出租给学生的,五楼还有一间,八平米,带个厕所,厨房共用,三百一个月,水电另算。 方寅替他交了押金和三个月房租,举着相机屋里屋外地拍了几张,又指指屋里的床:“小展,你坐床上我拍两张,脸冲厕所那边,要个侧光……” “哦。”项西坐到床脚,对着厕所发愣。 “这屋子感觉怎么样?跟阁楼差不多大小。”方寅在房间里走了两步。 “挺好的,”项西躺到床上,“有衣柜,能站直,充电不用下楼。” “怎么突然想到要租房?”方寅从床下找出张塑料小凳子坐下了。 “怕时间长了你变卦。”项西枕着胳膊说。 “是因为今天来吃饭的那一男一女吗?”方寅想了想,“是吧?他俩一来,你口罩都戴上了,情绪也不对。” “你还真是一直盯着我啊,”项西偏过头看着他,“不知道的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是以前认识的人吗?赵家窑的?”方寅追问。 项西皱了皱眉没说话,方寅语气里明显有些兴奋,让他很不爽。 “认出你了没?会不会有麻烦?”方寅继续问。 “我可算知道那些傻逼记者是为什么挨揍了,”项西说,伸手冲他勾了勾手指,“今天的钱给我,今天我睡觉,不出去了。” 方寅把钱给了他,没再说什么,拿着相机走了。 项西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听着屋外的动静。 这屋子不太隔音,隔壁打电话的声音他能隐约能听到,公共厨房的声音更是轻松就破门而入。 不过听得出这层住他左右的都是学生,有一个人住的,也有一对儿住着的,一个学生妹给男朋友煮面条,一分钟一次地喊着问这样吃行吗,加点这个好吗,简直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让人想出去把她俩挂绳子上。 他啧了一声,真不嫌烦,哪有这么麻烦,学学程大夫去,面条鸡蛋肉,有什么全算上,往锅里一扔完事儿。 没什么胃口,听着外面做饭的声音他也没觉得饿,在床上躺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是一点,他算了算时间,起身洗了个脸,打算去医院。 走之前他看着自己的包,犹豫了半天,拉开衣柜把衣服一件件挂了进去,其实挂上还麻烦,万一出了什么事,跑的时候哪还有时间收拾。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种把自己的东西放到该呆的地方的感觉很奇妙,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衣柜,在程博衍那儿他也只是把外套跟程博衍的一块儿挂在客厅的柜子里。 衣服没两件,简易布衣柜都没挂满一半,上面放小件东西的地儿还是空的,项西把自己的一双袜子和一条内裤放了上去,看着有点儿好笑,不过就这点儿了,就算把身上穿着的袜子和内裤放上去,也就四小团而已。 小铁盒他没往里放,还是放在包里,这些小破烂他得随身带着。 背着包走出楼道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看这栋楼,附近全是长得差不多的楼,路还交错纵横,他怕一会儿回来找不着地儿了。 看完之后一扭脸,看见了方寅蹲在路边正冲他笑,手里举着相机刚放下来: 分卷阅读67 “小骗子,就知道你还得出去。” “我去医院复查腿,”项西皱着眉,“你不会是一直在这儿蹲着吧。” “没,”方寅站了起来,“我中午在这片儿转了转,拍了些照片,这地方也是个故事堆啊。” “都是你喜欢的那种,”项西斜眼瞅了瞅他,“刨了别人伤疤给人看的那种。” 方寅没有再跟着他去医院,他上了公车之后,方寅就走了,项西站在晃晃悠悠的车上,看着身边的人出神。 谁都有伤疤吧,各式各样的,学习,工作,生活,感情,有的大点儿,有的小点儿,有的自己感觉不到。 捂着自己的伤疤去看别人的,唏嘘感慨,然后各自继续。 这是种什么感受,项西体会不出来,自己的伤捂不过来,顾不上别人的了。 项西走进诊室的时候,一个病人刚在程博衍面前坐下。 “您稍等一会儿,”程博衍对这人说了一句,拿过项西的病历,飞快地写着,又拿了张单子写了递给项西,“去拍个片。” “嗯。”项西接过单子转身走出诊室。 程博衍跟了出来拉住他:“有钱么?” “这话问的,”项西乐了,一拍口袋,“我也是拿工资的人,刚发的呢。” “那去吧。”程博衍笑笑。 项西拍完片子等着拿的时候就坐在诊室门口,他挑了个正好能看见程博衍的位置坐着,程博衍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他,然后他就冲程博衍龇牙一乐。 程博衍挺忙的,项西等了四十分钟,他一直就没停过说话,项西有些佩服他还能一直跟病人笑着。 片子结果出来了,项西拿了自己看了半天,除了能看出骨头上那几个白点是钉子,别的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等着诊室里的病人看完出来了才拿着片子进去了:“我觉得我骨头真漂亮。” “你住院之前的骨头才漂亮呢,片子还在我那儿,有空你品味一下,跟开花了似的,美着呢,”程博衍拿过片子往灯箱上一插,边看边说,“对线良好,骨折线模糊……” “听不懂。”项西说。 “就是还不错,坐下,”程博衍指指椅子,项西坐下之后他在项西腿上按了几下,“疼吗?” “不疼,想笑。”项西笑着收了收腿。 “过阵儿找个时间跟老板请几天把钢钉取了吧。”程博衍在他病历上边写边说。 “几天?”项西愣了愣。 “取钢钉也是手术了,要一周时间恢复。”程博衍说。 “我一个月就一天假呢,请假很难啊,”项西皱着眉,“能不取吗?” “钢铁侠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晚点儿取可以,不取不行,你跟老板商量一下时间,他人不是挺好的么,应该问题不大吧?” “那我跟他说说看。”项西点点头。 “还有,你那个肺炎,没什么问题了也还要注意,”程博衍把病历递给他,“一个月之内再感冒了肯定还会是肺炎。” “放心,”项西笑了,“看个骨科还能顺带内科呢?” “就顺嘴一句,现在白天热晚上凉的,容易感冒。”程博衍说。 “知道了,”项西拿好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那我走了。” “嗯,跟老板商量好了告诉我,”程博衍拉开抽屉拿出几颗大白兔放到了他兜里,“刚一个病人给我的,你拿着吃吧。” 项西吃着糖出了医院,挺甜的,他很喜欢。 站在路边,他没有马上去坐车,而是往四周看了看,虽然觉得大健应该是没认出来他,他还是得小心。 平叔这人阴得很,如果真知道他在哪儿,也不会马上动手,肯定会用几天时间把他摸透了。 项西突然觉得很累,几个月以来他都在奋力挣扎,但在看到大健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跟屎坑里的蛆似的,扭了半天,明明扭得挺远了,比别的蛆都远,一睁眼却还是看见了屎。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放弃的动摇,他用舌头卷着大白兔舔了舔,再扭一会儿也许就成功了。 ☆、第29章 自从项西在砂锅饭打工之后,住院部的小护士差不多每天都会在他家订餐,程博衍跟着吃了两回之后,小护士订餐的时候都不问了,只要他在,就直接给订了。 而且每回都是同样的菜,程博衍没说什么,虽然对于他来说,菜太咸,油也大,味精估计都用勺搁,吃完一下午都口渴,不过就当是支持项西的工作吧,吃完这两天再说。 快中午的时候没什么事儿,他上了个厕所,到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透透气。 花园里有不少病人,天暖了就出来转转,偶尔有认识的病人会跟他打个招呼。 顺着小石子路转了一会儿,估计项西差不多要过来送餐了,他准备回办公室去。 刚一转身,旁边有人叫了他一声:“程大夫。” “嗯,”他先应了一声,转头看到了是个大叔,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看着有些眼熟,“您是……” “我上星期看门诊是你给看的,”大叔想要站起来,身边的年轻人赶紧过去扶他,他拍拍自己大腿根儿,“那天说是得换关节。” “想起来了,您坐着坐着,”程博衍点点头,那天他给大叔说过,如果不放心,再过来找主任给看看,“今天是过来找主任吗?” “来晚了,”大叔说,“主任下班了。” “明天上午再来也行的。”程博衍说。 “程大夫,你说,如果我这关节不换,是不是就只能等死了?”大叔皱着眉问。 “不至于,”程博衍笑笑,“这个不死人,就是行动受影响,会疼,比较难受。” “那我爸这情况吃药行吗?”年轻人问。 “这个没什么药能治,”程博衍看得出大叔家里经济状况应该不是太好,父子俩都穿得很破旧,“之前吃的那些活血化淤和止痛的药可以吃点儿,但那个只是暂时缓解一下,主要是大叔年纪大了,情况又比较严重,那天片子我给大叔说过,塌陷严重,间隙几乎没有了,所以考虑换关节。” 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最便宜的都得小十万了啊。” “明天早一些来,梁主任一上午都在的,你们再让他看看,他经验丰富。”程博衍说。 程博衍又跟他俩聊了几句,没有安慰,他离开的时候父子还坐在长椅上愁眉不展。 这种无奈让他想起了项西。 在平常人看不到的那些角落里,有很多人孤单地守着自己的艰难和无助。 而无论有人看到还是没人看到,很多时候都会无能为力。 这就是程博衍对项西说的那个摄影师拍的照片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原因,这些内容呈现在眼前,在惊讶,感慨,同情,或者是愤怒和鄙视之外, 分卷阅读68 更多的感受是无能为力。 于是那些东西的意义,在很多时候也许只是撕开了一些人的伤,让另一些人疼,之后再归于平静。 回到住院部,还在走廊这头,就看到了从那边楼梯跑上来的项西,手里拎着两兜饭盒。 扭头看见程博衍,项西笑了笑。 程博衍觉得这两天项西有些不对劲,具体哪儿不对劲又说不上来,还是会笑,会耍贫嘴,但却感觉不到他从心里透出来的那种开心劲儿。 项西把饭拿进了他办公室,手里还有一大瓶酸奶,往他桌上一放:“冰的,赶紧喝。” “你买的?”程博衍愣了愣。 “嗯,不记得哪天了,你是不是说想喝酸奶来着,”项西说,“今天那边送餐的让帮买啤酒送过去,我就顺便给你买酸奶了。” “你也喝点儿吧,”程博衍摸了摸瓶子,还挺冰的,于是拿了个纸杯倒了一杯给他,“一脸汗。” “这哪解渴啊,”项西说是这么说,拿过酸奶还是两口就喝没了,然后随手把脸上的汗抹了抹,看了程博衍一眼,从他桌上抽了两张纸巾,重新擦了擦脸,“我走了啊,你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我去给你买回来。” “没了,你别瞎窜了,”程博衍打开饭盒,“记得跟老板商量取钢钉的事儿,手术费你不用管,我先垫着。” “我真怕我还不上啊,这都多少了,得有两三万了吧?”项西叹了口气。 “没事儿,”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说,“还不上可以……” “别别别别别卖我那个坠子,”项西赶紧摆摆手,“我肯定能还上。” 程博衍看着他笑了笑:“加油。” 走出医院的时候项西回头看了看,他以前对医院没好感,生老病死,这地方聚集了无数人的一生。 好人也会死,坏人也能活。 不过现在医院对于他来说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新的一页,还有程博衍。 只是今天他心情不好,严格来说是很糟。 这两晚上一直睡不踏实,反复地想着大健往他脸上扫的那几眼,其实他虽然一直在给自己找理由,但还是不得不鼓起勇气面对他最不愿意面对的那个现实。 就算给大健捂个口罩,他估计看几眼也差不多能认出来了。 早上起床洗脸的时候他总是胡乱擦几下就走人,今天有些迷糊,对着镜子多看了两眼,于是更是已经确定,大健认出了他。 店里干活儿很累,总出汗,他干活的时候都没贴创可贴,但对着镜子时,眼角下方那块明显比旁边皮肤要浅的痕迹让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天他口罩捂得很严实,但是……他拿毛巾遮住了自己半张脸,那块浅色的皮肤还是露出了一多半。 大健认出他了。 妈个逼的现在大健这种脑残晚期居然都学会了不动声色,真是飞一般的进步,应该给他发个火箭进步奖。 项西觉得挺无力的,靠在厕所的墙边很长时间都没缓过劲来。 尽管这是他心里一直存在仅仅是不敢相信的答案,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平叔知道他在哪里了,这两天没有动静,也许只是在暗里观察他。 知道他在这家店打工,知道他每天中午会往两个地方送餐。 但不一定知道他住在哪里。 每天晚上他收拾完把店门关了之后,都从后门走,米.需米小說論壇因为后门的小胡同能直接抄近路到公车站。 一上午他都在琢磨这些事,该怎么办。 他没有跟方寅说,他不确定这样的事对方寅来说是会帮他的忙还是会更兴奋,他也没跟程博衍说。 他实在不愿意自己在程博衍眼里是一个永远都一身麻烦的小混混。 他甚至不愿意跟老板说不干了,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他希望能留在这里工作,哪怕是这种又热又累还脏的工作,他也不想放弃。 从医院回店里,一路他都紧张地观察着四周,有没有人跟着自己,还有,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拐上砂锅饭那条老街时,他的手机响了。 项西犹豫了一下,把小电瓶靠到路边停下,拿出电话看到显示的名字是4,这是方寅的电话,他存电话的时候存不明白名字,除了程博衍,老板和方寅的电话都是用数字代替了名字。 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了方寅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的声音:“小展,你在哪里?” “还在路上。”项西给了个不确定的回答。 “你看你是不是先不要回来,”方寅说,“店里来了两个人,你刚走一会儿就来了,现在饭吃完了也没走,看着……不像好人,有赵家窑的气质,是不是来找你的?” 项西不知道这个赵家窑气质是什么鬼气质,但这一瞬间他还是感谢方寅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还有别人吗?”项西问。 “没看到,我现在在对街的奶茶店里坐着呢,”方寅说,“你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别来找我,”项西知道这种时候谁跟自己在一起,谁就得一块儿遭殃,“没什么事儿你就走吧。” “那行吧,”方寅想了想,“你注意安全,我再拍几张。” “傻逼,”项西说,“平叔的人认识你和你的炮筒。” “我躲着点儿……真是平叔的人来找你麻……”方寅的话还没说话,项西挂掉了电话。 今天太阳很好,中午的阳光已经有了夏天的气势,项西本来被晒得全身都着火似的,挂掉电话之后,却一下凉爽了。 刮过来的风掠过皮肤时都带着寒意。 他飞快地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有向他靠近的人,甚至没有人往他这里多看一眼。 他坐在车上,盯着前方想了好几分钟,最后把车掉了个头,往店后面的小胡同开了过去。 他应该跑,方寅说的情形,几乎可以肯定是平叔的人过来了,而且肯定不止两个,在店四周应该还有别人。 但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悄悄摸回店里看一看情况,不仅仅是不死心还想再最后确定一次,还有些担心老板夫妻俩。 他把小瓶车停在离饭店后门十来米远的地方,掉了个头脑袋冲胡同口。 胡同这边差不多都是各家出租做了饭店的后门,少数几户是自己家住着的正门。 项西从一户人家门外放着的垃圾桶里抽出一截拆下来的旧窗框拿在手里,慢慢地往砂锅饭的后门走过去。 没走两步,他手机又响了。 他吓了一跳,摸出手机都没顾得上看是谁,先按了静音。 电话是老板打来的,项西没敢接,他根本没勇气再接老板的电话,他给这对人还不错的夫妻俩找了麻烦。 电话挂断了,项西也摸到了后厨的门边。 听到了那边传来了嘈杂的 分卷阅读69 人声。 “我哪儿知道!平时这个时间他早就回来了!”老板喊着,“你们干什么,出去!” “我们找找人。”一个男人在说话,接着就传来了椅子被踢翻在地的声音。 这男人的声音项西不熟,没听过,也许是平叔或者二盘新收的小弟,但几个人说话不多却弄得屋子里叮哐乱响,找麻烦的决心很坚定。 一摞砂锅被掀翻的声音传过来之后,老板娘喊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啊!他只是在这里打工!我们又不知道别的!” “他是住在这儿吧!”之前的那个男人说,屋里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夹杂着老板和老板娘的叫喊,男人一脚踢在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晚上一关门就不米.需米小說論壇见人出去了!行李是不是也在!找找!” “再不走我报警了啊!”老板喊。 “报警?报呗,”男人说,“我看警察能不能天天来!” “他不住在店里!”老板娘在一边愤怒而无奈地喊,“前两天就搬出去了!这屋子有后门呢!都从后门走!” 项西没再听下去,转身跑了几步,跨上小电瓶冲出了胡同。 拐了个弯之后他边开车边拿出手机拨了方寅的电话:“打电话报警。” “什么?”方寅似乎没听明白。 “打电话报警!你要看着他们砸店啊!”项西吼了一嗓子。 “砸店?”方寅愣了愣,“我在对面,看不见啊,要砸店?那我报警。” “快点儿!”项西挂掉电话,也没管方向,往前冲着开走了。 一直冲到电瓶快没电了,前面就是护城河了,他才慢了下来,又开了半条街,找到了一家修车店,把车进去充电。 “再帮看看哪儿松了坏了的,都给弄弄吧。”项西蹲在店门口说了一句。 “行,我看看。”修车师傅应了一声。 项西打开包,从最下面摸出了一包烟,烟他一直放在包里,程博衍说不能抽烟,他就一直没抽。 “这前挡要换吗?都碎的了。”师傅问。 “换,不过你给我挑个便宜的。”项西说,拿出一根烟点上叼在嘴里。 “便宜的有,颜色对不上哦。”师傅说。 “没事儿。”项西抽了口烟,拿了手机拨了方寅的电话。 “我报警了,”方寅一接电话就说,“警察已经到了,不过人没抓着,我进去看了一眼,没太大损失……” “老板老板娘有没有受伤?”项西打断他的话问了一句。 “没有,就是砂锅什么的碎了一地,”方寅说,“你在哪儿呢?” “你这两天别上我那儿找我。”项西没回答他的问题。 “行吧,我不去,”方寅想了想,“你是怕有人跟着我吗?他们为什么还要找你?” “你自己也注意点儿,你要挨揍了别找我,”项西看了一眼护城河两边被阳光晒得发白的护堤,“要让人知道我住哪儿了,我就弄死你。” “我不是那样的人,”方寅叹了口气,“这事儿闹的,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吧,我等你联系我。” “嗯。”项西挂掉了电话。 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老板的号码,项西看着很难受。 这份工作丢了,而且还给老板找了麻烦。 他突然有种烦躁而憋闷的感觉,有东西压在心里,堵在嗓子眼儿里,下不去,也吐不出来。 他蹲了一会儿,站起来对着路边的树狠狠蹬了一脚。 树连晃都没有晃一下。 他扑过去又狠狠地推了一把,接着就对着树边吼边踹,最后又捡起修理店门口的一块破塑料壳对着树抡过去,吼一声抡一下。 一直到塑料壳全碎了,他才脸冲着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上被塑料壳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慢慢渗了出来。 愤怒。 委屈。 无处宣泄的情绪。 看到了手上的血,他才慢慢平静下来。 回过头,店里的修车师傅正一手拿着扳手看着他。 “您这儿能洗手吗?”项西盘腿坐在地上问。 “后面有个手压泵。”师傅给他指了指。 “哦。”项西应了一声,坐在地上没动。 “去洗吧,”师傅又说,“一手血了都。” “累了,”项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歇会儿的。” 又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项西起身去后面把手洗了,口子不大,但血流了不少,估计是最近自己心情太好血脉旺盛了。 “前面有个小药店,有创可贴卖。”师傅看着他的手。 “我有。”项西坐到店里的凳子上,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那些卡通创可贴,一张一张地往手上贴了四张,然后又拿了一个贴在了左眼角下。 修车花了两百多,项西觉得还成,开起来比之前舒服多了。 他把车开回了老街,停在了砂锅饭后门。 后门上用的是把老式挂锁,项西有钥匙,不过看了看锁之后,他把已经拿到手里的钥匙扔在了地上,老板已经换了锁。 他拿了车锁把车仔细地锁在了后门的栏杆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项西突然不来送餐了,程博衍看着今天来送餐的小伙子有些意外,他还有事儿等着项西过来了要说呢。 几个跟项西熟一些的护士打听了一下,这小伙子一问三不知。 程博衍拿出电话,拨了项西的号码。 “喂?”项西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你没在砂锅饭那儿干了?”程博衍直接问了一句。 “啊?”项西的声音顿时清醒了,“啊,是!没干了!” “不是干得好好的吗?突然就不干了?”程博衍皱皱眉,“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哪能啊!”项西啧了一声,突然压低了声音,“我悄悄告诉你啊……” “什么?”程博衍被他这动静弄得莫名其妙。 “我跳槽了。”项西小声说。 “跳什么?跳槽?”程博衍差点儿反应不过来,“跳哪儿了啊?” “跳对街的沙县小吃了,”项西吸吸鼻子,声音里带上了得意,“我可是被挖过来的,工资多了一百。” 程博衍听乐了:“这么牛逼啊,都跳上槽了,还是被挖走的?” “嗯,”项西说,“你要想吃沙县了,我给你送,蒸饺?拌面?小笼包?” “行了别数了,”程博衍笑了笑,“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项西问。 “周六想请你吃个饭,”程博衍说,“还有几个我的朋友,你有时间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一继续。 这两章真是贴心,什么都没卡⊙▽⊙。 么哒。 ☆、第30章 项西说过自己没朋友,在程博衍看来,这话倒是一点都 不用怀疑的大 分卷阅读70 实话,认识项西这么久,他就在碰瓷的时候见过他的朋友,或者严格说来是他同伙,之后就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虽然过去的那些所谓朋友,没有也就没有了,但程博衍还是觉得他会孤单。 自己的朋友,估计项西也没兴趣,只是觉得项西这段时间情绪不太高,他想着一帮人聚会的时候让他一块儿吃吃饭喝喝酒也许能好一些。 尽管这世界上有太多的无能为力,能伸手的他还是会伸手,对于曾经的混混身份,项西并不认同,一直渴望改变,能感觉到这些,他才会拉一把。 当然……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他还没打算细想。 不过他只说有个聚会,并没有告诉项西这是他的生日聚会,他怕项西为礼物什么的发愁。 “啊?”项西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和你的朋友吃饭,我去……不合适吧?人都不认识我,而且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儿啊,聊天儿都聊不下去啊。” “什么差距?”程博衍问。 “差距啊,就是差距啊,”项西啧了一声,“就像我跟你这样的差距啊,一个三甲医院的正经大夫和一个混……沙县小伙计。” “哦,这个差距啊,这么一说还真挺大的。”程博衍笑了笑。 “就是啊,所以……”项西话没说完就被程博衍打断了。 “所以我们不是一直在聊么?”程博衍笑着说,“从冬天聊到现在都夏天了。” “……这不一样,”项西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之前咱俩碰过几回,再加上我死皮赖脸让你救我,就这么平空见着我,你能看我一眼都算是那天太闲了。” “你有空就来吧,吃个饭有什么,当解解闷儿了。”程博衍没想到项西在这一点上会这么在意。 “我……想想吧,”项西犹豫着说,“我这么忙,得看时间安排。” “那你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程博衍说。 项西从昨天睡下到今天中午程博衍这个电话打过来了才醒,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半天都还没缓过来。 程博衍真是个好人,居然朋友聚个会都想着叫他一块儿去。 项西叹了口气,他挺想去的,见见程博衍的朋友,体会一下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这些人都是怎么生活的,会聊什么,会玩什么…… 但他不敢去,不仅仅是因为差距太大,还怕给程博衍丢人。 在床边拿着手机翻过来翻过去的玩了半天,他还是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最后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先洗个脸吧。 准备开门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顿时心里一紧,站在门后没有动。 门被敲响了,还敲得挺大声的,听得项西心惊肉跳。 “有人吗?”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警察。” 警察?项西一下靠到了墙上,扯你妈蛋呢! 门又被敲了几下,项西突然有些不确定了,如果是平叔的人,肯定不会用警察这种身份来骗他开门,赵家窑混出来的人有几个听到是警察还敢开门的…… “是没在家吗?”刚才说话的人说了一句。 “可能出去了我没注意到吧。”有人回答。 这声音项西听出来了,是房东的声音,昨天厕所灯不亮了项西刚找过他,还聊了几句。 真是警察。 项西这一瞬间真是愣住了。 这门开还是不开,顿时成了比去不去程博衍的饭局更让人两难的事。 警察为什么来找他? 是因为砂锅饭店里的事? 凭项西的经验,理论上不太可能,这种混混上门闹事警察一天不定碰上多少回,又没伤人,不可能一路追到这儿来,再说身份证都是假的,找人也找不着。 那是为什么,馒头出事了? 李慧? 也不可能,这俩都跟平叔他们扯着关系,要真已经到了警察都能找到这儿来的地步,平叔不可能还有胆叫人去砂锅饭那儿找他。 …… 到底为他妈什么啊! “这儿住的是什么人?”警察在门外问。 “一个小孩儿,年纪不大,应该也是学生。”房东回答。 项西一听这句话,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警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 他伸手打开了门,揉着眼睛靠着门,门外的确是警察,而且是三个,他看了一眼,把脸上没睡醒的表情换成了惊讶:“什么事?” “想找你了解些事。”警察冲他出示了一下证件。 项西把警察让进了屋里,警察进屋看了看,又打开窗上下都看了几眼。 “怎么了?”项西小声问房东。 房东拧着眉,半天才说了一句:“楼下死了个人。” “啊?”项西这次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了,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 警察在屋里看了一圈之后又问了项西几个问题,楼下的年轻人他认不认识,有没有碰到过,说没说过话,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项西一直摇头,他根本不知道楼下住了什么人,他连隔壁住的人都还没认全。 警察问完问题就走了,房东也皱着眉一脸郁闷地下楼了。 项西出去,跟这层的几个人一块儿站楼梯上往楼下看,就他这间屋子正下方的那个屋门口拉上了彩条,能看到地上有已经凝固的血,门外站着好几个警察,里面正有人把一个装在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搬出来。 “哎哟……”隔壁总给男朋友煮面的姑娘一看就受不了了,转身跑回了屋里。 这层几个女生都走了,项西跟另外几个男生一块儿看着,等楼下的人都散了以后,他们几个还在楼道里聊了一会儿。 项西从他们那儿打听了个大概。 楼下这死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身体好像不太好,独来独往,从来没人见过他有朋友或者是亲戚什么的来过。 这人之前没正式工作,一直各种零工干着,发传单,酒水推销之类按天结算的活儿,过得很苦。 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他房间门开着,过去一看,已经死硬了,血流了一地,手里还拿着把刀。 是自杀还是他杀还不确定。 几个男生还有滋有味地讨论着,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兴奋。 项西抽完一根烟就回了自己屋里,门一关坐到了床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死了,这人孤身一人混得很惨,日子过得很糟糕,最后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门外的讨论还在继续着,没有人关心这人到底碰到了什么事,只是因为平静的生活里有了可以维持一阵子的谈资。 项西突然觉得发冷。 真像自己啊。 一个人,挣扎地活着。 哪天病了伤了被人追了打了,死了半死了……谁会知道,谁会在意? 分卷阅读71 方寅的镜头也许会一直对着他,最后人们看着他的照片,唏嘘感慨着,然后翻过这一页。 不。 还有人。 应该还是有人的。 程博衍。 项西跳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拿过扔在桌上的手机拨了程博衍的电话。 “嗯?”程博衍接了电话,听声音是在走路。 “周六晚上吗?”项西问。 “是的,”程博衍说,“你要来得晚点儿也没事儿。” “我能去。”项西说。 “那我去接你,沙县吗?”程博衍笑笑。 “不,不,”项西赶紧说,“你别接我了,我自己去就行。” “怕你找不着地儿,”程博衍说,“那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 “那……行吧,”项西犹豫了一下,“我在路口等你。” 挂上电话,项西进了厕所,对着墙上的破镜子瞅了瞅自己,又换了几次表情,笑的,不笑的,严肃的,乖巧的,和蔼可亲的…… 脸凑合了,反正也就那样。 身上的衣服有点儿不满意,现在天已经开始转暖,之前程博衍给他买的厚衣服都穿不了了,他就在这片的夜市上随便买了身衣服,挑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一身加起来都没到一百块。 平时就自己干个活什么的还成,要说跟程博衍的朋友一块儿吃饭,这身就有点儿难看了,主要是便宜货一眼就能看出来。 包里的那卷钱还在,因为一直很控制花销,房租又是方寅出的,所以钱没怎么减少,还多了一个月资。 他想了想,拿了五百出来,在手上点了两三遍,又拿了两张出来,又点了两遍,差不多了吧,就买一条裤子一件t恤,顶多再加件薄外套。 还有鞋……鞋之前他穿的是带毛的那种,后来换了双老头儿布鞋,又轻便又舒服,就是不好看。 他在心里算了算帐,最后没舍得再往外抽钱,够了。 “操,”他看着手里的钱,“大出血啊。” 方寅不请自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拉着的彩条,顿时就冲着跑了上来,进门的时候太激动还差点儿摔一跤。 “看把你激动的,不说了这两天儿别上我这儿来么?”项西盘腿儿坐在床上,“你真他妈敬业,给磕俩带响儿的吧。” “我不是专门来的,真的是路过,就上来看看你情况好不好……楼下出什么事了?”方寅举着相机,“我看还有血啊。” “死了个倒霉蛋儿,”项西说,“警察来了一趟又走了。” “怎么死的?”方寅问。 “谁知道呢,”项西叹了口气,“谁在意啊,也就你们这些人生摄影师有兴趣吧,你拍了,有人就愿意看,你没拍,就谁都不知道,悄没声儿地混着,悄没声儿地苦着,悄没声儿就死了。” 方寅没说话,坐到了他身边,过了一会儿才看了看他:“要出去吗?” “嗯,你别跟着我,我就出去买几件衣服。”项西说。 “我就拍你到楼下吧,”方寅拿出钱包,“先给你今天的钱,你这几天是不是得找工作了?” “过阵儿吧,没什么劲头了。”项西低下头。 “有什么都会过去的,”方寅拍拍他的肩,“都会过去的。” “楼下那位不就没过去么。”项西看了他一眼。 方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叹了口气。 项西感觉七百块要想买一身跟程博衍平时穿的那些靠近的不可能,不过跟旁边那些大学生穿的差不多是够了,没准儿还能再上一个档次。 他也没去什么太牛逼的商场,这片大学生租房的多,往外走不了多远就是两所大学,门口的街上都是那种小服装店,那种就差不多了。 项西首先挑的是鞋,这东西是大头,他得先把这个买了,才好控制花费。 在几个卖跑鞋的店里进进出出能有七八回,项西才终于在一家安踏的店里挑中了一双打折的。 “要换上吗?”销售小姑娘给他试好鞋之后看着他放在旁边的老头儿布鞋问了一句。 “不,替我装上。”项西脱下新鞋,换回布鞋。 接下去是衣服和裤子,衣服好说,买件短袖t恤就成,再加件外套,过一阵天热了也不用再买。 项西对衣服其实挺挑,以前除了偷摸攒点儿钱,剩下的钱都在可能的范围里挑最好的,做发型,买衣服都没太心疼过,反正钱花了再弄就行。 现在不一样了,钱来得太不容易。 短袖t恤上都还贴着夏装上新的标签,都不便宜,他手里捏着这点儿钱,一件件来回试着,老板脸都拉成骡子了,他才终于给自己挑好了衣服。 最后想再让老板送双袜子给他,老板看都没看他直接就说了一句:“你想得美!” 裤子项西决定就买牛仔裤,耐穿经脏,一年四季都可以穿。 不过一问价他就吓了一跳:“一百七?” “我们这都是外贸牛仔,几十块的不能比,”老板打量着他,“你买十条便宜的,不如这一条有样子。” 项西没说话,转身走出了这家店,在旁边几个店又转了转,倒是有便宜的,三十五一条的都有,项西试了一下,觉得穿上立马就可以下工厂干活了。 又回那家店试了试,的确是好看,显腿长,没等老板再说话,他脱下来又走了出去。 试了一圈,最后又转回了这家店。 “哎哟,”老板是个大姐,一看他又来了,叹了口气,“你对比完了没啊?我不说了么,算你一百五,还嫌贵啊?” “一百五两条我还能考虑一下。”项西低头看着裤子。 “我告诉你小朋友,我要不是今天还没开张,现在就能给你打出去你信么?”大姐看着他。 “再少点儿,姐。”项西说。 “叫姐也没用,一百四,再跟我磨叽你就转身齐步走吧。”大姐皱着眉。 “姨,一百三。”项西一咬牙。 “齐步走!”大姐喊了一声。 “一百三十五,”项西看着她,“给我留五块钱吃饭吧姐,大利大吉恭喜发财年年有余……” “天哪!”大姐又喊了一声,瞪了他好半天,一挥手,“拿走拿走,烦死了。” 项西付了钱,拎着袋子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挂在门口的几排皮带,他抽下一条粗帆布的:“姐你再送我条皮带吧。” “不送!十五一条,你要十块钱拿去。”大姐说。 “五块吧,我饭钱没了,”项西小声说,掏出兜里的五块钱,“一会儿还得走回去,车钱也没了。” “天哪!”大姐喊。 项西抱着几个袋子,一路走回了住的地方。 身上倒是还有钱,七百没全花光,但他实在是不想再花钱坐公车了,决定把跟大姐说的话执行到底,不吃饭 分卷阅读72 ,不坐车。 回到房间,他洗了个澡,把衣服裤子和鞋都换上了,站在厕所里照了照镜子,感觉顿时人都精神了不少。 不过镜子太小,只能看到上半身,他抬起一条腿蹬着墙,镜子里能看到腿了,但这姿势实在看不出效果。 想了想他走出了屋子,在隔壁小情侣屋子门外晃了两趟,做午饭的时候这俩都不关门,他家有个穿衣镜对着门口。 项西看了看,觉得这身儿还不错,就是头发不够拉风,莫西干被剃了之后他就没再认真留头发,长了就花十块钱在小理发店里让人给剃成圆寸。 现在这样子,看着跟楼里那些大学生差不多,他还挺满意了。 只是回到屋里把衣服都换下来之后,又些心疼这好几百块钱。 接下去的两天方寅都没有再过来,项西觉得挺消停,门都没有出,就窝在小屋里,听着门外时不时传来的关于那个死掉的人的议论。 其实方寅每天跟着他拍照,只要不没完没了跟采访似地问他问题,并不会影响他,他就是觉得自己这种困兽一样的生活被这样一点点地记录下来再被别人猎奇一样地探究着有些伤自尊。 不过方寅不来,他又挺心疼那一天五十的,三天就够一条裤子了。 周六中午程博衍给他打了个电话,约好了下午见面的时间,项西挺想跟他多聊两句,但程博衍那边听声音似乎是在家里,他只好挂了电话。 饭也懒得吃,留着肚子晚上填吧,反正要是跟程博衍的朋友说不上话就只能吃吃吃了。 他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地睡到了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了床,洗了个澡把新买的行头都换上了,又在屋里整理了半天,才走出了房间。 楼下那个房间已经清理干净了,隔壁两间的人似乎都搬走了,全都关着门,看不出这里前几天刚有个人死了一地的血,估计过两天就会有别的人住进来。 项西在这层停了几秒钟,然后小步蹦着下了楼。 程博衍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来分钟,他把车停在路边等着。 没过几分钟,他就看到了顺着小路走出来的项西,几天没见,项西的脸似乎尖了些,不过身上新买的衣服看上去让他显得还挺精神。 项西长得挺清秀,算不上特别出众,但还是会在人群中被人一眼看到,他身上除去跟同龄人相比成熟得多的气质之外,还有些敏感,小心翼翼带着些许自卑,而让程博衍偶尔会觉得心一软的,却是他独处时那种看透了很多东西之后的落寞。 就像现在他走过来,身后是杂乱的错落无致的自建小楼,脚边是不知道谁家散养的几只鸡,还有追逐着甩着书包的小孩儿,飚着车追风少年一样冲进小路的三轮小货车。 他避过鸡,躲开小孩儿,让过小货车,这些东西却又似乎全都没看见。 程博衍按了按喇叭,打开车门下了车,项西抬头看到他,笑着蹦了一下,跑了过来。 程博衍看着他脸上表情转换,跟着也笑了。 “还以为我出来早了呢,”项西笑着揉了揉鼻子,“你等多久了?” “刚到,”程博衍上了车,“上来吧,过去得快一小时了。” “怎么想着今天聚会啊?”项西上了车,坐在副驾把安全带系上了,“你们平时也总聚会吗?” “不常聚,都忙,”程博衍发动车子,掉了个头往前开了出去,“今天是……我生日。” “哦,我说呢……”项西说一半突然停下了,猛地转过头,喊了一声,“什么?” “我生日。”程博衍说。 “我操?”项西愣了,接着就拍着车窗又喊了起来,“停车停车!停车!” ☆、第31章 继上回在那个谭什么的变态家里听过一次项西清亮的嗓音之后,程博衍再一次领教了他的这把好嗓子。 而且这回因为是在狭小的车里,项西亮着嗓子这一喊,程博衍差点儿把车直接开上人行道去。 “干嘛你!”他把车靠到路边停下了,看着项西。 “程博衍你也太那什么了,你生日你早说啊,”项西瞪着他,“本来跟着你去跟你朋友吃饭我就挺怕丢人的,这下好家伙,还是生日!你要早说我就不买这一身儿了,留着买礼物了!” “谁要你买礼物了,就是怕你买礼物我才没说的,”程博衍想了想又打量了一下他,笑着说,“这身儿是刚买的啊?” “是啊,以后有饭局都这身儿,”项西还是瞪着他,“礼服懂么!” “配得挺好的,以前就看你那莫西干也看不出你眼光还不错。”程博衍冲他竖了竖拇指。 “还成吧,我要不是在赵家窑毁了十来年,现在估计也学个设计什么的……”项西说了一半停下了,“扯什么呢!等我一会儿!” “不用买礼物。”程博衍在他伸手去开车门的时候把车给锁上了。 “放心,不会很贵的,”项西看了他一眼,“没钱了已经。” 程博衍沉默了一会儿,打开了车锁,项西跳下了车,拍了拍车门,跑进了旁边的一个灰头土脸的超市里。 项西别说是现在没钱,就算是有钱,在这个地方也买不出什么高级生日礼物,这个超市算是这片最牛逼的购物场所了,基本就是个菜市场。 项西飞快地在货架里转了两圈,没看到合适的东西,他没给人买过礼物,也没收到过正式的礼物,礼物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他完全没有概念。 最后他停在了零食货架前,买点吃的吧。 但看了一圈,零食里没看到能有个礼物样的东西,正在犹豫,他看到门口的程博衍已经从车上下了来,正往超市里走。 他有些着急地一把拿下了一个跟脸那么大的棒棒糖,跑着去了收银台。 程博衍看着项西举着个跟电蚊拍一样大的彩色棒棒糖跑过来的时候,有些费劲地才忍住了没笑出声儿来。 “生日快乐。”项西跑到他跟前儿,把棒棒糖往他面前一递。 “谢谢。”程博衍接过棒棒糖。 “快长快大。”项西又说。 “好的。”程博衍笑着说。 “这儿什么像样的东西也没有,”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这个先凑合吧,明天我再给你补份礼物。” “不用了,这个就很好,”程博衍转了转手里的棒棒糖,往车那边走,“我挺喜欢的,还没有收到过棒棒糖的礼物呢,而且我也没吃过棒棒糖。” “棒棒糖不健康吧,许主任肯定不让你吃。”项西跟在身后嘿嘿笑了两声。 “今天可以尝尝了。”程博衍上了车。 路上有点堵,开了快一小时还没到地方,程博衍等红灯的时候接了两个电话,催他快点。 项西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 分卷阅读73 音挺热闹,几个人声音同时传出来。 程博衍笑着说马上就到了,项西一听这话突然开始紧张。 饭店那边等着的都是程博衍的朋友,程博衍说过,基本上都是同学,高中大学都有,玩多了都混一块儿了。 不说别的,肯定也都是这个城市里有着自己规律平稳生活脸上写着自信的那些人,项西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自己这样的异类…… 到了饭店停车场,找车位的时候,项西几乎想跟程博衍说要不我就不去了。 “我朋友都挺好聊的,”程博衍慢慢开着车,“想聊什么就聊什么,不想跟他们聊就跟我聊,不想说话就吃,没事儿。” “他们聊的我估计都插不上话吧,”项西还是低着头,“什么国际大事经济军事的……” “哎哟,”程博衍笑了起来,“你真给他们面子,你看我平时说这些吗?” “那说什么?”项西抬起头看着他。 程博衍找到个车位,把车慢慢往里倒:“谁谁谁越来越胖得没人样儿了,谁谁生了个孩子长得像小猪,什么时候一块儿去海边浪浪之类的,聚会都是为了找乐子,又不是开会。” 项西笑了笑。 程博衍的话不管是真是假,都让项西安心了不少。 不过跟在程博衍身后走到包厢门口,程博衍一把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项西往里一看就顿时又紧张了。 从小在赵家窑长大,他习惯性地会在第一次见到陌生人时就迅速判断这个人的各种状态,友好的,不友好的,能接近的,不能接近的,好偷的,不好偷的,好骗的,不好骗的,能上手揍的,见了就该跑的…… 这一屋子里有十来个人,围在一张加大的桌子旁边,程博衍一推门进去,就是一阵热闹的笑声和招呼声。 项西扫了一眼,友善的笑容,轻松的招呼,但他也同时看得出这些人无论会聊的是什么,都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笑容,气质,氛围,都差得太远。 “哎,说是带个朋友来呢,寿星给介绍一下啊。”有人在热闹中说了一句。 “我朋友,项西,”程博衍回手揽住了项西的肩把他带到了桌边,“刚19岁,是不是得叫你们叔叔阿姨……” “然后管你叫哥是吗?”一个姑娘马上笑着接了一句,“寿星的脸就是大。” 项西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一屋人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挤对一个胖子。 项西跟着程博衍坐下,松了口气。 大概是人太熟了,程博衍也不是什么小朋友,生日聚会的重点还是放在了聚会上,菜上来之后,大家给程博衍敬了轮酒就开始边吃边聊了。 项西沉默地吃着,又往包厢四周看了看。 这包厢大概是他这辈子进过的最高级的包厢了,装修的跟宫殿似的,还有宽大得像床一样的沙发和占了半面墙的电视,他以前跟平叔进过的那些包厢跟这儿一比,简直比他跟眼前这些人的差距还要大。 沙发上放着不少东西,看着就知道是礼物,项西随便扫了一眼,从盒子上看得出没有什么跟棒棒糖一样的小孩儿玩意儿…… “项西,是叫项西吧?”坐在项西另一侧的一个姑娘问了他一句。 “嗯,是。”项西点点头。 “我叫肖朗,你尝尝那个鱼,”肖朗伸手把转盘上的一盘鱼转到了他面前,“他们家的招牌鱼,很好吃,你爱吃鱼吗?” “挺喜欢的,”项西夹了一筷子,“谢谢。” “别客气,”肖朗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大你挺多的有代沟啊?” “跟我肯定没代沟,”坐在对面的一个人马上说了一句,“我前两天还测了心理年龄,刚15岁,我跟项西是同龄人。” “完了,”程博衍给项西夹了个大肉丸子,嘴里一连串地说着,“完了完了完了……林赫你是怎么对15岁的下得去手的,宋一给控诉一下吧。” “我靠!”旁边叫林赫的乐了。 “老菜帮子给我说了好多黄色笑话。”宋一一本正经地说。 一桌人笑了半天。 就像程博衍说的,这些人聊天儿的内容很随意,并没太多高深的东西,顶多就顺嘴扯了几句炒股,特别是宋一,说话很随便,项西能看得宋一跟别的人严格来说并不算同一类人。 项西听着他们说话,跟着笑,虽然还是觉得他们聊的那些东西自己插不上嘴,但也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不过对于林赫和宋一的关系,他有点儿没太弄明白。 这俩男的是一对儿? 大家似乎对他俩没有任何介意,就像对男女情侣一样的态度,让项西有些不确定。 不过这俩人他看着眼熟,想了一会儿想起来是上回跟程博衍一块儿去风波庄吃饭的那俩。 正琢磨着,听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项西,”坐在对面的一个胖子叫了他一声,“多吃点儿啊,怎么没动筷子,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能把这一桌菜都吃了。” “哎哟陈胖你这什么语气啊,太暴露年龄了。”肖朗笑着说。 “我不跟宋一似的未成年,我有一颗成熟的心,看项西就跟看小朋友似的……”陈胖说。 “丫想儿子想疯了。”宋一在一边低着头边玩手机边说。 “这话说的,你俩将来才会想疯,”陈胖给宋一夹了块排骨,“闭嘴吧……项西啊,真19啊?” “嗯。”项西点点头。 “上学吗?是不是博衍学弟啊?”陈胖问。 “不是……”项西挺尴尬,这个很随意也很正常的问题让他突然有些坐不住,“我没上学了。” “工作了,”程博衍说,“比咱们19岁的时候能干多了。” “那还真是,工作就特能磨炼人,”陈胖吃了口菜,抬头看着项西又问了一句,“在哪儿工作啊?” 项西拿着杯子正想喝口饮料的手停在了空中,这个问题让他突然间想转身离开包厢,陈胖这话也许问得有些事儿妈,但换了随便什么人,答案都不会像他这样说不出口。 “沙县打工呢。”程博衍很平静地说。 项西整个都愣住了。 “沙县?沙县小吃啊?”有人问。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屋里有很短暂的沉默,但很快又有人说了一句:“那挺辛苦的吧?” “……还好。”项西笑了笑。 “哎说起辛苦,”宋一一拍桌子,“当初我打工的时候那真是累得不想活了……” 话题很快被宋一带着跑偏到了大家上学时辛苦的打工经历上去了。 项西一直沉默着,喝了两口饮料之后就闷着头吃饭。 “怎么了?”程博衍在他耳边小声问。 “我今儿不该来。”项西看了他一眼,也小声说。 分卷阅读74 “我……”程博衍看到了项西眼神里的某些小火苗,愣了愣。 没等他再说话,项西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就起身走出了包厢。 程博衍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跟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宋一,宋一冲他做了个口型:“你傻逼了。” 这层都是包厢,走廊上除了几个服务员,程博衍没看到别的人。 “请问刚从我们包厢里出来的男孩儿去哪儿了?”他问站在他们包厢门口的服务员。 “去洗手间了,”服务员指了指走廊尽头,“走到头右转就是。” “谢谢。”程博衍赶紧往那边一路小跑着过去了。 因为包厢里都有洗手间,所以楼层的公用洗手间里基本没有人,程博衍推门进去没看到有人。 “项西?”他喊了一声,挨个门走过去敲着。 没有人应他,但其中一扇门是锁着的,推不开,程博衍在门上敲了几下:“项西,你在里面吧?”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 “对不起,”程博衍说,“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对不起啊。” 里面的人还是不出声。 程博衍弯下腰从门下的空隙往里看了看,看到了项西的新牛仔裤和新跑鞋,直起身犹豫了一下,他走进了旁边的隔间里。 这洗手间没什么异味,收拾得也相当干净,但对于程博衍来说,要干的事还是太有挑战性。 他抽了几张纸巾,垫着手把马桶盖给盖了下来,然后站了上去,又垫着墙踩到了水箱上,再用纸巾垫在两个隔间中间的板子上,手扶着隔板,脑袋往那边探了过去。 看到了项西正低着头坐在马桶盖上。 “哎,多脏啊。”程博衍说了一句。 这从天而降的一句话把项西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上面有个脑袋,直接从马桶盖上蹦了起来,撞在了还关着的门上。 “你神经病啊!”项西喊了一声,“我操吓得我要尿裤子了!” “我动静挺大的啊,你没听见?”程博衍小心地不让自己手碰到隔板,“出来,我们谈谈。” 项西打开门,踢了一脚,从隔间里走了出来,抱着胳膊站在了洗手间中间。 程博衍从马桶上跳下来也出了隔间,去洗手池那儿洗了洗手,走到了项西跟前儿。 “不用消毒液了啊?”项西看着他。 “一会儿的,”程博衍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生气了?” “没。”项西闷着声音。 “对不起,”程博衍又道了一次歉,“我是真没觉得有什么,所以就直接说了。” “你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项西说,“丢人的又不是你,人顶多说一句程博衍是怎么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的!” “……没人会这么说,”程博衍看着他的脸,“就算说了也没什么可在意的……” “你不在意!我知道!你不在意!”项西突然往前逼了一步,盯着他,“但是我在意!我很在意!你不在意是因为这不是你的事!我在意是因为这是我!接受别人眼光的是我!不是你!” 程博衍没有说话,看着他很长时间,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别人的眼光么,”他声音很轻,“你怎么知道我没接受过?种类还挺多的呢,看不起的,奇怪的,同情的,好奇的。” 项西看了他一眼不出声。 “不过还是要说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程博衍说。 “我没生你气,”项西退了两步,靠在了洗手台上,“我只是觉得……郁闷。” “在沙县打工很郁闷吗?”程博衍看着他,“都是凭本事吃饭,现在我有多少能力我就做能力范围里的事,只要努力了谁也没资格说你。” “说的轻松,”项西笑了笑,“这就跟拿着一万块手机的人跟拿着一百块手机的人说你手机挺好,实用。” “我拿一百块手机也不会有什么感觉。”程博衍皱皱眉。 “废话,那是因为你,还有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不是拿不起一万的手机!”项西眯缝了一下眼睛,“你现在说你在沙县打工,也不会有人看不起你,一个道理。” 程博衍张了张嘴没说出放来,好半天才说:“突然有点儿说不过你……好吧,沙县,那你就加把劲,从沙县做到沙市啊!” “我这种人,”项西指了指自己,眼睛里有闪烁着的泪光,“也就靠这一点希望撑着了,虚得很但也得抓着,就怕一松劲就摔了再也起不来,但你知道吗,就这么难,就这么一边给自己打气还一边在漏气儿!沙县?我逗你呢!我砂锅饭那儿都干不下去还跳他妈什么槽去沙县啊,你还信了?真他妈天真!” “嗯?”程博衍愣了愣,“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项西笑了起来,抬手抹了一下眼睛,突然喊了一嗓子,“还能怎么回事儿啊!烂泥堆里出来的,就臭着吧!” “出什么事了?”程博衍盯着他,“告诉我,我不说了有什么事就跟我说么?” “说什么啊!我能说什么啊!程大夫我又惹麻烦了,程大夫我又碰上事儿了,程大夫我又!又!又!”项西喊着,眼泪滑了下来,“我要都跟你说了,你要不躲天边儿去我都不姓项!老天爷吃了泻药才他妈让你脑充血了一直拿我当朋友呢!我就你这一根草了,我敢说吗,我敢用劲儿吗!” 项西声音低了下去,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我敢吗,我不怕劲儿大了给你扯断了跑了吗……那我上哪儿再找一根去啊……再也不会有了……” 程博衍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一直觉得项西自卑,敏感,却也把很多事看透了,眼泪这种东西大概不会出现在项西脸上。 现在这跟崩了堤似的眼泪,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还有心疼。 “别哭,”他伸手在项西脑袋顶上胡乱扒拉两下,“项西,别哭。” “关你屁事!就哭!”项西带着哭腔说。 程博衍叹了口气,伸出胳膊把项西搂进了怀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行吧,那你哭吧,再换几个花样都哭一遍。” 项西往他身上也一搂,眼睛压在他肩上狠狠地哭了几嗓子,然后就没了声音。 “倒不过气儿了?”程博衍在他背上又拍了几下。 “操,”项西小声说,“哭猛了,哭不出来了……” 程博衍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不就是工作没了么,不就是被人找麻烦了么,没事儿。” “站着说话不腰疼。”项西说。 “我给你介绍个老板,你好好干,”程博衍拿手机拨了个号,接通之后他说了一句,“宋一,到走廊这个洗手间来。” ☆、第32章 宋一推门进了洗手间的时候,程博衍站在洗手池前专心地用洗手液搓着手 分卷阅读75 ,没看到项西。 “叫我来看你洗手啊?”宋一在洗手间里四处看了看,看到了一个隔间的门是关着的。 “你那个超市,”程博衍看着他,“还缺人手吗?” “缺啊,”宋一马上说,“缺。” “什么职位?有什么要求?”程博衍问,也往关着门的隔间看了一眼。 “只要不是收银,会说话就行。”宋一说,明白了程博衍的意思。 “我收不了银。”隔间里传来项西的声音。 “你先拉,”宋一笑着说,“收银也没什么难的,就那点儿东西,真要学,有几天也会了。” “没在拉。”项西说。 “那就除了收银,你给安排个位置?”程博衍一边搓手一边跟他商量,“别让他写字儿就行。” “行,”宋一说,又凑到程博衍耳边小声问,“这小孩儿,是不是风波庄那个?”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 宋一靠着洗手池笑了起来,程博衍看了看他:“不嫌脏啊?” “不嫌啊,”宋一笑着说,又走到隔间门口敲了敲门,“博衍有我电话,你什么时候过来给我打个电话就行,具体的事儿你来了我们细谈。” “嗯,”项西在里边儿回答,“谢谢。” 宋一出去之后,项西打开门,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眼眶还有些发红,鼻尖也是红的,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怎么办啊。” “走廊上透透气儿再进去。”程博衍冲了冲手。 “我洗个脸。”项西拧开水,胡乱地接了水往脸上泼着。 唏里哗啦的水溅到了程博衍裤子上,他往旁边让了让:“洗个脸跟打仗一样。” “我不跟你再说谢了,”项西关掉水,用力晃了晃脑袋,“大恩不言谢。” “还知道这句呢?”程博衍笑了。 “嗯,一个假瞎子教我的,我以前认识的那些人里,他算是文化人儿了,”项西抹了抹脸上的水,对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超市我能行吗?我什么都不会。” “宋老板不说了么,会说话就行。”程博衍说。 “我又不傻,”项西笑笑,“他那话是说给我听的。” “是啊,你又不傻,有什么不明白的学就行,熟人就这点好处了,”程博衍拍拍他的肩,“出去说。” “难为你了,”项西往洗手间门口走,揉揉鼻子,“在厕所折腾这么半天。” “哭痛快了就行。”程博衍说。 程博衍的这个生日聚会转战了三个地方,吃饭,喝茶,唱歌。 项西本来想吃完了饭就走,不过想想又没走,他在人家生日这天哭了一鼻子,还让程博衍这么讲卫生的寿星在厕所又是敲门又是爬马桶的,不能再扫兴了。 反正程博衍的这帮朋友呆了一顿饭时间就能感觉到了,都是挺好相处的人,虽然话题插不上嘴,在一边听着也不算难受。 也没人对他这个“沙县打工的”有什么异样的眼光。 程博衍的朋友都跟他一样,人都挺好的。 就是唱歌都有点儿吓人。 收集了这么一堆跑调走音破锣嗓子的朋友还真挺不容易的。 “哎我这15岁的嗓子……”宋一拿个话筒破着嗓子吼完了一首洋葱,坐沙发上咳了半天。 “变声期呢,”程博衍在一边一脸严肃地说,“要注意保护。” “嗯,不唱了,”宋一笑着说,“项西要唱什么?我帮你点。” “我……不唱,”项西往沙发里缩了缩,虽然屋里就这些人,但成为焦点还是会让他不自在,“我听就行了。” “唱吧,”程博衍笑着说,“他们唱成那样都唱了呢。” “你怎么不唱。”项西啧了一声。 “你唱一个我就唱一个。”程博衍说。 项西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让宋一给找了首歌。 “我不怎么会听歌,就会唱几首,”项西小声说,“唱得不好你……就笑吧,反正我看谁唱你们都笑来着。” “是的,”程博衍乐了,“我们以前还说应该录个专辑,专为各种心情不好的人服务。” 前面几首歌唱完了,轮到了项西,他接过程博衍递过来的话筒,站起来轻轻清了清嗓子。 “听听项西是不是我们这个阵营的。”陈胖边给鼓掌边说。 项西笑了笑,听到音乐响起的时候,他突然就不太紧张了。 这道歌他和馒头都挺喜欢的,在网吧玩游戏的时候,俩人都爱戴着耳机一晚上就循环这一首。 前奏响过之后,项西闭了闭眼睛,突然有种回到了从前,跟馒头一块儿混着的那些日子里。 “我以为我不会喝醉,陷入这无力的防卫……”项西站着,低着头,脚跟着节奏在地上轻轻点着,“把自以为是的梦嚼碎,吞下这座城市的卑微……” 屋里一下安静了。 项西的嗓音清亮中带着略微的金属音,这两句唱出来听着突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苍凉。 程博衍靠到沙发背上,看着项西脸上不时略过的淡淡光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蹦出这个词。 “我以为我在向上飞,我忘了我在往下坠,你要我闭上危险的嘴,紧紧抱着你安全的腿……”几句过后,项西突然一抬头,打了个响指,声音跟着音乐一下扬了起来,“就让大雨敲打我的脸,阳奉阴违的风太阴险,从不跟随,我有我要去的方向,怎会在乎这一点点的伤……” 夜里行走我从不害怕,寂寞让我听见心里话,在颠簸的路上埋葬我的青春,我愿承受,所有理直气壮的罪…… 程博衍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去听一个人唱歌了,当然,这也跟他身边能把歌唱得让人愿意听的实在不多有关系。 但项西这歌却唱得一屋子人都没了声音,安静地听着。 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苍凉,寂寞,还有那种不肯低头的倔强。 项西唱开了之后就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看屏幕,只是垂着眼皮看着斜前方地板上的光。 这空的酒瓶它泄了我的底,越夜,越烈……我什么都可以,借我你的勇气,别只是讲讲而已,我现在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这段rap项西念得特别清晰,程博衍看着他的侧脸,一直到这首歌唱完了,他才移开了目光。 “好!”音乐停下之后,陈胖是第一个叫好的,他喊了一声之后,屋里的人都跟着喊了起来,鼓掌也响成一片。 “看不出来啊,”林赫拍着巴掌,“项西这歌唱的真是有些意外。” “谢谢。”项西揉揉鼻子,把话筒放下,坐回了沙发里。 “项西,”宋一越过程博衍往他这边凑了凑,“你这嗓子,随便去哪儿唱,都……” 分卷阅读76 “酒吧歌手么?”程博衍说。 “嗯,”宋一点头,想了想又说,“算了,太乱。” 项西笑了笑没说话。 项西的歌唱得很好,但没有影响破锣嗓子们继续自娱自乐,大家又开始破着嗓子对歌曲进行强拆。 “唱得真不错。”程博衍小声对项西说。 “我能唱对词儿的就这一首,”项西笑着说,“到你了,我唱一个你唱一个。” “我不唱了。”程博衍说。 “凭什么,耍赖啊?”项西瞪着他。 “现在突然不想唱了。”程博衍拿过瓶子喝了口矿泉水,本来他是想唱的,但现在他的情绪似乎被项西唱得有些回不来,突然就不想再开口了。 “不敢唱了吧?”项西突然乐了。 程博衍笑了笑没出声。 项西啧了一声:“真没想到我的歌有这么大威力,把你都打击成这样了,他们难听成那样了都还敢唱呢,你得唱得有多吓人啊。” 项西挺想听程博衍唱歌的,他觉得程博衍声音挺好听的,唱歌应该也不错,不过程博衍一直到大家唱够了散场也没有唱。 “以后有机会再唱吧。”程博衍说,往停车场走。 “难听吗?”项西问。 “……不太难听,”程博衍想了想,“一般难听吧,跟他们比的话。” 项西跟在他身后笑了半天。 程博衍开车把他送了回去,在路口停下了车:“哪栋?” “别进去了,路都太窄,进去了我怕你出不来,”项西松开安全带,“我走进去两分钟就到了。” “你明天给宋一打个电话,”程博衍拿出手机找到宋一的电话号码,“他超市离这边挺远的,你再问问他那儿能不能安排住的地儿。” “没事儿,让人安排了活儿,还没干呢又让人给安排住,”项西记下了宋一的电话,“不太合适,我坐公车也行的,这儿交了三个月房租呢,提前退了我怕房东不退钱。” “这片安全吗?以前我就知道这边房租便宜,还真没来过,”程博衍往外看了看,“今天过来才发现是这德性的。” “安全,有什么不安全的,都是学生,”项西笑笑,打开了车门,“在别人眼里,我这样的才是不安全因素呢。” “你现在看着挺安全因素的。”程博衍说。 “生日快乐,”项西下了车,关上车门趴在车窗上说,“晚安。” “晚安。”程博衍笑笑。 项西回到屋里,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一个多小时都没睡着。 挺晚的了,他其实挺困的,但又莫名其妙地有些兴奋,睡不着。 又哭又喊地发泄过后的疲惫和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喜悦交杂在一起,加上对自己在超市里能干什么的担心,让他脑子里一直有些混乱地响着。 折腾到大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虽然一夜都没睡踏实,项西还是一早就醒了,看了看时间,八点的时候他给宋一打了个电话。 “喂?”那边接电话的听着却不像是宋一的声音。 “是……”项西不知道是该是叫宋一名字还是叫宋老板还是宋哥还是什么别的合适,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名字,“宋一吗?” “他还没起,”那边的人说,“你哪位?” “我叫项西。”项西突然听出了这是林赫的声音,有些吃惊,这俩还真是……还住一块儿了? “项西啊,我是你林哥,”林赫说,“我给你叫他。” “别别,我晚点儿再打吧。”项西赶紧说。 “没事儿,要不叫他能睡一天,”林赫说,又喊了一声,“宋一!项西电话。” 跟宋一联系之后,宋一把超市地址给了他,让他直接过去。 项西飞快地洗漱完,看着昨天穿过的那身衣服,拿起来闻了闻,还有没散尽的烟酒味儿…… 但除了这套衣服,他也没别的了,这套是礼服呢。 于是他还是穿上了这套衣服出了门。 按宋一给的地址很轻松就找到了超市,但看到超市的一瞬间他突然又不敢进去了。 之前没人告诉他这个超市会是个看上去还挺高级的超市,他一直以为就楼下那个菜市超市差不多的档次呢。 宋一这超市不算太大,但装修很漂亮,里面也不卖菜,从玻璃窗看进去,能看到包装很漂亮的零售和饮料,还有穿着制服的超市工作人员。 身后有人按了一下喇叭,项西回过头,看到宋一骑着辆电瓶停在他身后。 “宋……老板,早。”项西没想宋一会开个电瓶,招呼差点儿都不知道怎么打了。 “走,”宋一把电瓶开到人行道上停好,“进去。” 宋一给项西安排的工作很简单,主要是理货和在店里来回转转,有顾客找不到东西的时候帮着点儿。 “不难,就是累点儿,”宋一说,“得来回溜达。” “比我在砂……沙县轻松多了,”项西笑着说,“谢谢。” “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都行,今天你先跟着熟悉一下店里的情况?”宋一跟他商量着。 “行,我马上上班都行的。”项西马上点头。 “张昕!”宋一笑笑,冲收银台那边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叫了一声,这姑娘跑了过来,宋一给项西介绍了一下,“领班,你跟着她先学学。” “好的,”项西点点头,张昕伸了手过来,他愣了愣才伸手过去跟她握了一下,“我叫项西。” “入职登记什么的晚点儿我去弄,”宋一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你先给他找套制服吧,我……” “店里不让抽烟。”张昕看着他。 “哦,”宋一叼着烟,“我说过吗?” “店规里有。”张昕说。 “行行行,那项西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张昕。”宋一转身进了后面的办公室。 张昕是个挺严肃的小姑娘,给项西拿了套衣服,等他换好之后就带着他在店里转了两圈,给他介绍了一下不同的商品都放在什么区域。 “你自己没事也多转一下,看看东西有没有放整齐,有没有破损,送货来了要清点上架,这些都注意些,咱们超市不大,一个班也就四五个人,所以有什么事都得多留意。” “嗯。”项西很认真地点点头。 “排班什么的我排好了就告诉你,”张昕给他说了一下排班的大致情况,“具体的你到时看办公室的排班表就知道啦。” 项西很庆幸自己是个半文盲,起码还能看懂排班表…… 张昕给他说完之后,又给他介绍了一下这一班的另外几个同事,然后就去收银台忙了,项西在店里自己转着。 每次经过玻璃时,他都会悄悄看一眼,能看到自己穿着制服的影子。 制服是黄色的短袖t恤和蓝色的运动裤 分卷阅读77 ,看上去挺精神的,项西觉得看来看去都看不厌,有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制服! 他现在也是个穿制服的人了! 一想到这儿他就忍不住想笑,又老觉得不真实,需要不断地低头看,或者往玻璃上找自己。 哈!哈哈哈! 宋一的超市挨着几个新的小区,生意还挺好的,店里顾客一直没断过,项西一直注意着别的同事都在做什么,边记货架上都有些什么,边留心别人是怎么做的,一上午站着也没觉得累,心情也很明朗。 特别是一个女顾客着急要找牙刷,正好问了项西,项西把她带到了日用品货架那边,她说了声谢谢啊,项西突然就有点儿想蹦着走。 快中午的时候张昕来问了他想吃什么,准备订快餐,还给了他一张菜单。 项西拿着菜单有点儿紧张,本来就不认识几个字儿,再一紧张,一眼看过去居然除了数字之外一个字也没看明白,最后他只得挑了个10块的指了一下:“这个吧。” “嗯,”张昕点点头,“再加个煎蛋吧,餐费有多呢,或者加香肠?” “那加香肠吧,谢谢。”项西说。 中午吃饭是几个人轮着吃的,项西进员工休息室吃完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点的是个排骨饭,这家的排骨不怎么样,啃不下来几口肉,还好他加了香肠。 几口扒拉完饭,他看到桌上还散扔着几张菜单,于是拿了一张叠好了放进了口袋里,打算晚上回去研究一下都有什么菜。 收拾好自己的饭盒,项西走出了休息室,正好碰上宋一从办公室出来。 “宋……”项西看着他,也没听到别的同事是怎么叫宋一的,他有些犹豫。 “叫宋哥就行,都这么叫,”宋一笑了笑,“怎么样?累吗?” “不累,”项西揉揉鼻子,“一点儿都不累。” “店里要没什么人的时候你可以让张昕教教你怎么用那个收银的机子,”宋一指了指收银台,“不难的。” “好的,谢谢宋哥。”项西说。 宋一走了之后,项西继续在店里来回转悠着,下午人挺多,他没机会去跟张昕学怎么用机器,还有送货的过来,他帮着同事把货搬进后面的小仓库。 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拿着个本子往上记着,这男生叫于保全,项西觉得他名字挺有意思的,特别好记。 他凑过去往本子上看了一眼:“是要记下进了哪些货吗?” “嗯,”于保全点点头,“都得记下来,到时拿出去摆的时候也要记一下。” “……哦。”项西看着上面的字。 突然有些发慌。 哪天要让他来记,他怎么记? 他这辈子写的字加起来估计都没到200个…… 下午下班的时候,张昕趁着人少,把这个班的几个人都叫到了一起,做了个简单的小总结。 “好啦,”张昕说完笑了笑,“辛苦啦,下班,快回去吃饭吧。” 晚班的同事已经来了,项西换了衣服,把制服挂在了更衣室的架子上,要不是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他真挺想把衣拿回去好好欣赏一下的。 “把你名字写一下,写这儿,”于保全递了支笔给他,指了指他衣服的衣领,“这样就不会搞混了。” “哦,一定要写名字吗?”项西接过笔,名字他倒是会写,但字实在是有点儿不能看。 “你做个记号就行,我就是做了个记号,”于保全笑了起来,“是不是字写得难看啊?我也是。” 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拿笔在衣领画了两道波浪线。 他跟于保全一块儿走出超市,于保全开电瓶来的,项西刚跟他挥手道了别,一扭脸就看到了停在路对边的程博衍的车。 他眼睛一下瞪大了,赶紧跑了过去,一把拉开了车门。 “你怎么在这儿啊!”他笑着喊了一声。 程博衍笑着看了看时间:“我在这儿快两个小时了。” “啊?”项西愣了愣。 “我今天休息,宋一中午才告诉我你来上班了,我出来转了一圈买了点菜就过来了,”程博衍发动了车子,“上车吧,请你吃饭。” “去哪儿吃?”项西跳上车。 “我家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你想上哪儿吃啊?” “对,在外面吃不卫生,不健康,不养生……”项西笑着说,“那就去你那儿吃杂豆粥吧。”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看我看我! 之前说过的,姥姥今天到了,明天我中午还得回家所以没时间码字,明天的更新就放到周五了哈,别的时间不变。 周五见,么么哒。 对了项西唱的歌是陈楚生的,我很喜欢,有段时间一直循环听来着,哈哈。 ☆、第33章 项西的状态看起来不错,程博衍之前在路对面等着的时候,时不时就能从玻璃窗里看到他晃过去的身影,走路都带着小旋风。 “在这工作感觉怎么样?”程博衍把车往前开出去的时候问了一句。 “棒!”项西打了个响指,“哎你有没有看到我?我有制服了呢!” “看到了,”程博衍笑着说,“挺鲜艳的。” “其实那个不叫制服吧,得叫工作服,”项西嘿嘿笑了两声,“就觉得挺有意思的,特别正规的感觉,我跟你说,我就没想过我这辈子还能在这种正规的地方上班。” “那得好好干,”程博衍说,琢磨着过几天得请宋一和林赫吃个饭,“累不累?” “还成,不算累,主要是环境好,干净整齐的,还冬暖夏凉,”项西靠在车座上一脸满足,“同事也都挺好的,有什么我不懂问他们都会教我……同事,同事,同事……” “怎么了?”程博衍转头看了他一眼。 “同事!”项西笑了起来,“第一次有同事啊,新鲜。” “是么,”程博衍笑着,“也是,按您这情况,以前只有同伙。” “嗯,”项西应了一声之后又乐了,“真损。”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点儿堵,程博衍把车拐上了小路,打算绕远路走,这条路虽说车也不少,但没有红绿灯。 开了没多大一会儿,前车的车速慢了下来,程博衍跟着轻轻点了一脚刹车,正想继续往前的时候,一个在他车右前方骑着车的人突然车头往左一拐,倒在了地上。 程博衍赶紧一脚把刹车踩到了底。 车速不高,但这一脚急刹还是让项西整个人都往前狠狠一栽,肩上的安全带勒得他舌头差点儿脱腔而去。 “我操!”他吼了一声,“这人怎么了!” 程博衍没说话,坐在驾驶室里看着前方趴在地上不动的人。 “摔晕了?”项西松开了安全带,“要不要去看……” 程博衍 分卷阅读78 咔地一声锁上了车:“你不眼熟么。” “嗯?”项西愣了几秒钟,突然在车座上蹦了一下,“我操!碰瓷啊?我操……这他妈都碰到老子头上来了?” “你再操一个信不信我抽你。”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我太激动了,”项西抓抓头,“我还头一次被人碰瓷呢。” 路很窄,那人横在车跟前儿不起来,程博衍就没办法往前开,后面的车跟着的车开始按喇叭。 项西对这场景其实挺熟悉,很多司机,特别是女司机,碰上这种情况本来就挺慌张,再被后面的车一催,基本就乱了,这时再来两三个看着就不是善茬的“路人”一围,七嘴八舌一喊,不少人都会拿点儿钱了。 但程博衍不下车,把车门一锁,就坐车里不动了。 碰上这种情况,像馒头那样的就捂着瘸腿站起来,边喊边观察,实在是个不信邪心理素质过硬的主儿,也只能走人,特别还有行车记录仪。 但这人明显是个新手,跟他一块儿的也没什么经验,“路人”围过来了两三个,蹲下关切地问了几句,那个趴在地上的人一脸痛苦地动了动,坐了起来,指着驾驶室喊了两嗓子,不知道喊的是什么。 “我下去收拾他们!”项西火不打一处来。 “你急什么,急的是他们,”程博衍说,伸手把车大灯打开了,“反正晚上又没事儿。” 那人正坐在车头,大灯一打开,晃眼的灯光正好打在了他脸上,他被照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用手遮着眼睛站了起了。 脸上的痛苦表情都忘了续杯。 正义的“路人”也愤怒了,过来开始敲程博衍那边的车窗,程博衍看都没往那边看,摸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把手机屏幕对着车窗向外面的人展示了一下。 项西看了看,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手机屏幕,闪动着的011显示正在拨号中,外面的人愣了愣,接着就显示已接通。 “喂110吗?”程博衍把电话放到耳边,“我要报警,我这儿有人碰瓷……” 项西立马想起了上回碰到程博衍车的时候,他把自己锁到车里也是干脆利索地拨了110,顿时莫名其妙就一阵紧张。 外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地上的人爬了起来,对着这边破口大骂,骂骂咧咧地推了车飞快地往路边走了过去。 几个“路人”也开始往旁边散,站在驾驶室边的那个也准备走开,但在转身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 “操!”项西喊了一声,他太知道这人要干什么了,“丫要划车!” 程博衍开了车锁,把着车门往外狠狠一推,门撞在了那人身上,项西跳下了车,从车头绕了过去。 那人转身撒腿就跑,项西正要追,程博衍打开车门喊了一声:“项西!回来!” “傻逼!别让我再看见你!”项西有些不甘心地冲着那人背影吼,没有追过去。 这人还没来得及划车,项西检查了一下车,除了一层灰,没有划痕,他啧了一声:“你不是洁癖吗,这灰落得都能当保护层了也不洗洗。” “我没洁癖,”程博衍说,“上车,堵路了。” 项西跑着跳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这就跟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一样。” “洗完车上路跑半小时就落灰了,”程博衍关了大灯,把车开了出去,“真洁癖到这份儿上我早加入绿色出行的大军了。” 项西笑了起来,车开出了这条路,他才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还能碰上这种事。” “你以前没少干呢,现在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了?”程博衍笑笑。 “以前真没多干……不过干的时候倒是也真没想过车里的人什么感觉,”项西笑了起来,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挺平静啊,哎你打110了?警察一会儿去了你不在啊?” “没打,”程博衍说,“那就是个动图。” “什么?”项西愣了,“动图?” “嗯,就一张图片,吓人用的,这种小事儿哪能麻烦110,他们每天给人开锁帮人找路的那么忙。”程博衍笑笑。 “给人开锁帮人找路?”项西没听明白。 “很多人有事儿都会拨110,钥匙锁屋里了,面试找不着路了,家里养的鸡跑丢了……”程博衍说。 项西没有说话,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 “怎么了?”程博衍问了一句。 “没,”项西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勾划着,“我一直以为他们只管大事儿,被人抢了,被骗了,打群架了,杀人了什么的拨个110……赵家窑那块儿好像也没谁会打110,见了警察躲都躲不及呢。” 项西怕警察,谨遵平叔的教诲,像你这种连正常身份都没有还从没干过好事儿的人,被逮着一回就全完蛋,他哪怕什么也没干,见了警察也会绕着走。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些活得自信安稳的人,居然是可以用这些普通的,微小的,甚至有些没事儿找事儿的理由找警察的。 他心里有些暗暗地羡慕这种也许不是太合适的行为能带来的幸福感。 “你那次把我锁车里拨电话,是也用这张图吗?”项西问。 “没来得及用呢,”程博衍说,“我还没找着图你不就喊成一片了么,一通瞎话扑面而来。” “我习惯了,”项西嘿嘿乐了一会儿,“那会儿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啊?” “谈不上讨厌,没好感是真的。”程博衍笑笑。 “我运气真挺好的,”项西伸了个懒腰,“以前我觉得,运气这玩意儿,大概是有个总数的,用完了就没了,我就是让平叔捡着没死那会儿用光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你说是不是老天算错数了啊?” “别成天想这些,算没算错都到这步了,还能收回去么,”程博衍打开了车里的音乐,“路在前边儿,老回头瞅容易摔着。” 车后座上有两兜菜,项西跟程博衍一人一兜拎着进了电梯。 “你这是一次买一星期的菜吗?”项西感觉袋子很沉,“这里头跟放了炸药包似的。” “也没那么多,”程博衍按下楼层按钮,“今天买了牛奶酸奶什么的就重。” “我跟你说,你要买菜去市场买啊,超市的贵不少呢。”项西说。 “脏。”程博衍很简单地回答。 “现在市场不怎么脏了,我在砂锅饭那儿的时候,帮老板买过菜,就你们医院后面那个市场,挺干净的啊。”项西走出电梯。 “咱俩对干净的定义不同。”程博衍掏出钥匙开了门。 “也是,你这种消毒液就差兑水喝了的人。”项西在他身后说。 门打开了,项西站在门外,屋里略微有些熟悉的气息让他心里一阵踏实,其实这气息就是程博衍那个柠檬 分卷阅读79 味的免洗消毒液的味儿,但他闻着就觉得安心。 虽然每次用这玩意儿搓手的时候他都觉得很烦。 程博衍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扔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还是之前他穿过的那双。 “我以为你要把这鞋扔了呢。”项西换上鞋,把外套脱了放进旁边的柜子里,又挤了点儿消毒液在手上。 “没,用消毒水泡过了。”程博衍拿着菜进了厨房。 “真伤自尊,我又没脚气!”项西喊了一嗓子。 “我自己的也是一周消毒一次,”程博衍在厨房里说,“你那小自尊真是一不留神就能伤了。” “今天我可没衣服换了,你得忍着,”项西笑着跟进厨房,“做什么菜?我帮忙吧。” “砂锅饭,我砂锅都买了,”程博衍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身儿是昨天喝酒那身儿吧?没换呢?” “都说了我就这一套礼服,今天第一天去超市,肯定得穿啊,”项西靠在厨房墙边说,说了两句突然反应过来了程博衍前一句话,他指着程博衍从袋子里拿出来的俩砂锅,“你还真买了砂锅啊!” “嗯,砂锅饭不就要用砂锅做么,我这儿又没有,”程博衍洗了洗手,“你等我一会儿。” 项西没想到程博衍会心血来潮突然要在家里做砂锅饭,看着放在案板上的两个砂锅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砂锅饭怎么做? 放多少水,搁多少米? 浇头怎么做! 什么时候该放菜进去蒸! 关键是,谁来做? 看程博衍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让他做? 上回那俩黑炭一样的鸡蛋居然没让程博衍对他做饭失去信心? “项西,”程博衍在客厅叫了他一声,“来。” “哦,”项西跑了出去,看到程博衍拿了一撂衣服放在了沙发上,他愣了愣,“干嘛?” “给你的,”程博衍拍了拍衣服,“就这几套了,我高中时候的衣服,你拿着跟你的礼服换着穿吧。” “我……”项西翻了翻衣服,都是挺新的,t恤和运动裤,长裤短裤都有,一摸就知道料子都很好,“多不好意思啊。” “太假了。”程博衍笑了。 “好像是有点儿,”项西也笑了,拿了套衣服,“那我先换上吧,要不一会儿都不敢坐你沙发。” 项西换上了衣服,还挺合适的,他走进厨房:“你高中时候这么瘦呢?” “嗯,有阵儿是挺瘦的。”程博衍点点头。 “哪阵儿啊?窜个儿的时候吗?”项西问。 “我初中就窜差不多了,”程博衍把袋子里的生菜拿出来放进了洗菜池里,“我弟刚死那阵儿,我吃不下东西,也睡不好。” “……哦,”项西应了一声没说别的,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换了话题,“高中的衣服还留着呢,挺节约的嘛。” “原来更多,不少都送打包送福利院去了,”程博衍回头看着他,“砂锅饭是先煮饭吗?” “是。”项西点头。 “然后呢?”程博衍问。 “然后啊,然后就是有些人要炒菜盖上去,有些人要直接蒸的,香肠腊肉什么的……”项西回答。 “我要香肠的,”程博衍从冰箱里拿出一包香肠,“这是我妈拿来的,一直没怎么吃。” “等一下,”项西看着他,“我怎么听说是你请我吃饭啊?” “是啊,我买菜了啊,我连锅都买了呢。”程博衍也看着他。 “还有这样请人吃饭的啊?”项西都听乐了。 “那我做,”程博衍很干脆,“你就说你吃不吃吧。” 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在砂锅饭那打工的时候,项西倒是认真看过老板娘做饭,不过米都是先按比例用水泡着的,要用的时候直接就和着水米一块儿舀进锅里了。 项西拿着俩砂锅蹲在厨房的米桶跟前儿思考了很久,最后估计着抓了几把米放进去,洗好米又估计着放了水,一块儿放到灶上煮着了。 程博衍在他淘米的时候把香肠都切了,项西看了看:“这香肠自己家做的吧?” “嗯,我大姨做了拿给我妈的,”程博衍说,“你行啊,这都能看出来?” “我不行也看得出来啊,一点儿肥肉没有,我还以为许主任做的呢,”项西叹了口气,“没肥肉蒸不出油来饭不香啊。” “你一会儿自己加点儿油不就行了。”程博衍并不在意这个。 “那能是一个味儿么?”项西说,想想又挥了挥手,“算了没事儿,我也养养生。” “吃香肠养不了生,这些腌制类的东西对身体都不好,”程博衍把切好的香肠装到盘子里,“特别是街上卖的,亚硝酸盐都……” “你先出去,”项西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谢谢。” 程博衍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着项西在厨房里敲盆敲碗地折腾,几次都想起身看一下他到底在弄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看了一会儿电视,手机响了,他拿过来看了一眼,是宋一。 “吃饭了没?”一接电话宋一就在那边问了一句。 “没吃,你请我啊?”程博衍笑笑。 “不请啊,我就顺嘴一问,你随便听听就行。”宋一说。 “过两天我值完班请你和林赫吃个饭,”程博衍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小台历,“算是谢谢。” “为项西的事儿么?那有什么可谢的,又不是别人的超市,我安排个人到自己家超市又不费事。”宋一很无所谓地说。 “他今天干得怎么样?”程博衍问。 “挺好的,机灵,反应快,不懂的也肯开口问,”宋一说,“我就是吧,想问问,过阵他做熟了要不要给升个职什么的?” 程博衍往厨房看了一眼,站起来走进了卧室:“这事儿问我?” “要是别的员工我肯定不问你啊,这不是你介绍来的么,”宋一笑着说,“这还是头回你见你拜托别人什么事儿呢,我得认真对待。” “不用特殊对待,该怎么就怎么,”程博衍想了想又说,“他没上过学,太难的事儿你先别安排他做。” “哦,知道了,”宋一应了一声,停了一会儿又开了口,“那什么,博衍,这小孩儿真是你病人?” “你想说什么啊。”程博衍坐到窗边的台子上。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就想八卦一下,”宋一笑了,“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呢,太闲了。” “之前真是我的病人,”程博衍说,“他手术我给做的呢。” “后来呢?”宋一追了一句。 “没什么后来了啊,”程博衍靠着窗台,把腿伸长了舒展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这个我没法说。” “为什么,跟我嘴这么紧?”宋一啧啧两声。 分卷阅读80 “没什么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呢。”程博衍这话说的倒是实话,他真不知道。 跟宋一又闲扯了几句挂掉电话之后,程博衍靠在窗台边没动,听着项西在厨房里折腾的声音,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现在的项西对于他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嘴知音体故事会的小混混,不是那个挣扎着说救救我的重伤病人,严格来说也不再是能勾起他对程博予那份愧疚的人。 但离宋一猜想的那个程度也还差得远。 程博衍从知道自己性向的那天开始,就对感情这种事有着很清醒和清晰的认识,他本身就不是个容易冲动和感性的人。 他一直觉得项西不是真正意思上的地痞流氓,接触了这么久,也觉得他身上有着让自己意外和心疼的很多特质,但他每一次伸手,除了停车场那次之外都经过考虑,项西值得他伸手,他才会一次次去帮。 至于别的……他甚至没想过这个长得不错性格也挺好的人是不是他喜欢的那型。 程博衍皱皱眉,这么总结似乎也不太对,要这么说……自己也太神圣了,无私成这样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项西问的那句,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这个问题他还真是越来越没法回答了。 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项西脆亮的一嗓子把他吓得差点儿从窗台边滚下去。 为什么?大概是憋久了吧?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给自己随便找了个答案。 “什么为什么?”程博衍站了起来,看着站在卧室门口的项西。 “什么什么为什么?”项西愣了愣。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吗?”程博衍也愣了。 “谁问你为什么了……我问你味精呢,上回就没看到味精,打个岔就忘问了,刚我找了个遍也没看到。”项西说。 “我不吃味精。”程博衍一屁股坐回了窗台边。 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34章 没有味精,盐只让搁一丁点儿,项西觉得程博衍做菜难吃的原因大概就在这儿了,什么调料都没有,还吃的都是清淡得不带一点味儿的东西,能做好吃了才怪。 “我做点儿浇头,”项西努力为自己这顿还不知道做出来是什么造型的砂锅饭争取着,“没味精怎么有味儿啊?” “放蚝油吧。”程博衍站起来走进厨房。 一进去他就愣了,砧板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切碎了的菜,案板和地上也掉了不少,灶上正煮着的两个砂锅四周全是扑出来的米和水。 “你……”程博衍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一会儿收拾,”项西把他推出了厨房,“我就问你个味精,你不用进来。” “地上的别捡起来再吃了啊!”程博衍有些痛苦地交待着,“掉案板上的也不能要了!灶……” “知道了,除了砧板上的都不要。”项西一把关上了厨房门。 程博衍坐在客厅沙发上瞪着电视,项西在厨房里继续折腾,不过现在听动静似乎已经过了切菜配菜弄得跟要强拆一样的阶段了。 他回忆了一下,刚进厨房的时候似乎闻到了饭的香味,感觉应该比上回的炭鸡蛋要强。 又过了快半小时,程博衍都想扒门缝偷看了,项西终于打开了厨房门,探出了脑袋:“准备吃了。” “好。”程博衍已经饿得有点儿难受,立马站了起来。 “坐桌子那儿等吧。”项西说。 厨房里跟被打劫过一样的场景在程博衍眼前晃过,他犹豫了一下挤了点儿消毒液慢慢搓着手,坐在了桌子旁边。 项西端出来了一个砂锅,本色已经快看不出来了,四周一圈黑,他用个垫子垫着放在了程博衍面前:“尝尝。” “你的呢?”程博衍拿起筷子。 “这就来了,咱俩料一样,不过我那个……”项西走进了厨房,又拿了个砂锅出来,但不同的是,这个锅没用垫子托着,这锅下面套着个不锈钢的大碗。 “这什么?”程博衍愣了愣。 “你这砂锅哪儿买的?”项西坐下,打开了自己那个砂锅的盖子。 “超市啊,”程博衍看着项西前面的那个砂锅,“怎么了?” “质量不行啊,不如菜市场里的,”项西啧啧两声,“从火上拿下来正往上倒浇头呢,咔嚓!它老人家裂了,吓我一跳以为我把你家那个高级案板砸碎了呢,还好里边儿有饭粘着它没散架,我就用个碗给它套上了。” 程博衍没说出话来。 “吃还是一样可以吃的,”项西边说边拿下了套在外面的碗,飞快地把从锅里漏到碗里的卤汤又倒回了锅里,又迅速地把碗套回了锅底上,“就是浪费一个砂锅了……” “哎哟!”程博衍喊了一声,简直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你还真是……我服了你了。” “吃你的,你管我呢,你那碗我又没这么弄,”项西拿筷子拌了拌饭,“没办法,项小西专治洁癖。” 程博衍没再看他,转过头边看电视边吃,不过吃了两口之后还没忘了夸奖一下项西的手艺:“挺好吃的,比上回做的强太多了。” “您真好养活,”项西叹了口气,“这玩意儿要在店里让顾客吃了估计能把店给砸了。” 饭有点儿夹生,水大概放多了,夹生中还带着水,香肠倒是蒸熟了,但被浇头一盖,咸了。 做浇头的卤汤不知道是什么成分,估计是蚝油兑水,里面还放了点儿姜末。 说实话这饭做得依旧不好形容,但能看得出项西很用心。 “真的比上回好,”程博衍又认真地吃了一口,“一看就是砂锅饭学过徒的。” 程博衍本来想把这锅饭吃完,但没成功,锅底儿糊了,糊了能有快两公分厚,难为项西那锅的卤汤居然还能从这种厚度的糊饭里顺着裂缝漏出去。 “这锅得扔啦。”项西吃完,抹抹嘴。 “嗯,”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这个锅也扔了得了,不好洗。” 项西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在嘴上擦了两下,又把手上的油也蹭了蹭。 “你看你这人,我做饭你洗碗的时候居然把碗全扔了……”项西笑了起来。 程博衍吃饭的时候一直没看项西,因为洁癖治疗专家一直在把漏出去的汤浇回锅里,他受不了。 这会儿看着项西的笑脸时他才突然看到他眼角创可贴的下方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儿。 “你脸怎么了?”程博衍凑过去想看看。 “脸?”项西往脸上摸了一把,手指碰到了那个红点儿,顿时咧着嘴抽了口气,“哎这个啊,我拿姜末爆锅的时候让油溅着了。” “刚怎么不说?疼么?”程博衍走到他面前,手捏着他下巴往一边扳了扳, 分卷阅读81 “我看看。” “还成吧不算太疼,有点儿火辣辣的,”项西说,“抹点儿酱油就行。” “什么抹酱油贴土豆片儿都是瞎扯,”程博衍皱了皱眉,“这是溅的油还是泼的油啊,这么大个泡……” “那怎么办?”项西说,又有点儿紧张,“会破相吗?” “谁知道呢,”程博衍一本正经地说,“没准儿会留个大疤……哎哟那你这脸上要用创可贴遮的东西可就多了,要不改用眼罩吧,我那儿有一个,给你在上头挖俩窟窿……” “有你这样的大夫么!”项西喊了一声。 程博衍拿出小药箱,从里面找了一小瓶烫伤膏出来:“消消毒抹点儿这个就行了,不会留疤,看把你急的。” “我急是因为留疤么,”项西坐在椅子上,老实地仰着脸等着程博衍给他处理,“我急是因为你损。” 程博衍笑了笑,拿了瓶生理盐水,用棉棒蘸了往他那个小泡上抹了抹。 “哎,”项西皱了皱眉,一只眼睛眯缝起来,“玩骨头的手就是不一样,使这么大劲……”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 项西仰着脸,他俩现在距离很近,两人的呼吸在短短的距离里相互扑着,他甚至能看清项西细腻的皮肤上隐约的小绒毛。 挺漂亮。 项西属于第一眼只够得上清秀,但认真看下去却相当耐看的那种。 比如这样的距离,和这样的时长。 程博衍突然发现项西长得真挺不错。 也突然有些尴尬。 这姿势感觉下一步他一低头就能吻上了。 “程……大夫,”项西一直看着程博衍,“你眼珠子是棕色的啊?” “很奇怪么?”程博衍偏头拿过烫伤膏拧开了。 “我的眼珠子特别黑,”项西眨眨眼睛,冲他瞪圆了,“看见没?” “……看见了,”程博衍往他脸上抹了点儿烫伤膏,“啊,好黑啊。” 刚碰着那个小泡,项西本来瞪圆的眼睛就迅速地眯缝上了,一连串地喊:“轻点儿轻点儿轻点儿!” “行行行,”程博衍点点头,“我都没感觉我碰到你了。” “泡都快让你戳爆了!”项西说。 程博衍没说话,很慢地往上又涂了点儿药,项西也没说话,一直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程大夫你眼睛和鼻梁真漂亮啊。” “谢谢。”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药瓶放回桌上。 “就是……你眼睛……和鼻梁……”项西似乎突然有些不自在,“就是……真漂亮。” “这么单调的表扬我还是头回听着,”程博衍笑了起来,直起身走开了,“要不要抠下来送你啊。” “靠。”项西乐了。 程博衍收拾了桌子,把俩砂锅都扔了,厨房里到处散落着的菜叶子已经都被项西收拾干净了,他不放心地又蹲地上又擦了擦地。 回到客厅的时候,项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他出来,项西往一边让了让:“你要看书了吗?” “没呢,”程博衍坐下,拿过遥控器胡乱换着台,“怎么?” “那什么,”项西盘着腿转了半圈面冲他坐着,“你这儿有……字典吗?” “嗯?”程博衍转过头。 “我今天吧,感受了一下,这种正规点儿的工作,字儿认不全真是太受罪了,”项西叹了口气,“今儿我同事让我往工作服上写名字我都没好意思写,划了波浪线……” “你不会写自己名字么?”程博衍拿过了放在茶几上的小本子和笔。 “会写,就是吧,写得难看,写得也慢,而且……”项西拿过小本子,往上很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你看,占地儿还特大,衣领那点儿地方那么粗的笔我写不下。” 程博衍看了看,字儿是写对了,不过还真是占地方,本子虽然只有巴掌大,但项西这俩字儿写完,横向占了一整行,竖向占了四行。 “真霸气……”程博衍看着他的字说了一句。 “超市里全是字,人问个什么,我现在都是靠猜的,你要说牙膏毛巾这类东西在哪儿还好说,食品架上全是一样的东西,饼干就十来种,我看一眼都犯晕,”项西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想,拿个字典多认点儿字。” “我这没有字典,”程博衍看着他,“买本字典也行,不过拿字典认字儿太慢了,你现在这情况,得速成。” “怎么速成?”项西一听就来了兴趣,“哎还能速成啊?就是特省事儿呗,那最好了,我本来还挺烦认字这事儿呢。” “你……明天吧,”程博衍想了想,“后天我要值班了,明天晚上还有时间,我带你去买。” “买什么?”项西问。 “速成教材。”程博衍说。 项西怀着愉快而兴奋的心情等了一整天,他不知道程博衍这个速成教材有多速,没准儿明天他就能把店里这些价签上的字都认全了,也可以去跟张昕学学怎么用收银的机子了。 昨天宋一说让他去跟张昕学的时候,他还真是紧张了,他去网吧玩个游戏都是认图标不看字的,猛地让他对着全是字的电脑屏幕,他还真是没底儿。 就程博衍那电脑里,他也就能点开个视频……视频…… 束博什么的突然在他眼前闪了一下,他差点儿一脑袋扎到货架上。 带着对速成的期待,他终于等到了下午下班,飞快地换了衣服,都没等于保全一块儿走,自己先跑了。 不过程博衍的车没像昨天那样停在路对面,他给程博衍打了个电话,程博衍今天有病人下班晚了,这会儿还堵在路上。 项西跑到街口,等了快二十分钟,看到了程博衍的车。 “上哪儿速成?”项西拉开车门蹦了上去。 “书城,”程博衍说,“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速成完了再吃吧,”项西从兜里摸出一大块巧克力,“我们领班给我的,你要饿了先吃两口?” “……嗯,”程博衍伸手准备拿巧克力,“一人一半吧,这么大一块儿呢。” “我给你剥吧,”项西低头剥了巧克力一半的包装,拿在手里递到了程博衍嘴边,“一口咬了吧。” “这服务也太凑合了。”程博衍张嘴往巧克力上咬了一口。 为了保证这口咬得够大,项西把巧克力往他嘴里推了一下,程博衍咬下去的时候,牙都挨着他手指了,嘴唇也在他手指上蹭了一下。 “哎!”程博衍叼着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说,“您怎么不把手也塞我嘴里去啊!” “我这不为了让你一口解决问题么,”项西把剩下的半块儿巧克力吃了,“我手不脏,中午吃完饭洗的手,要不拿点儿消毒液你擦擦嘴。” “行了别废话。 分卷阅读82 ”程博衍叹了口气,有些艰难地把巧克力咽了下去。 项西没再说话,靠在椅背上偏着头往窗外看着。 以前没注意过,这两天却总能留意到程博衍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按说这就是程博衍用的消毒液的味儿,可以前怎么就从来没闻到过呢? 项西轻轻摸了一下手指,程博衍嘴唇湿润柔软的触感还有些残留。 他很少跟人有这样的接触,也不太习惯被人碰到,但现在这无意的一点触碰,却并没有让他不自在。 心里反倒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密感觉,像是抱着小猫小狗时的那种感觉,很舒服。 程博衍带着他到了书城,一走进书城的大门,项西就闻到了一阵带着纸香的气息,忍不住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书城呢!从来没进来过的地方! 连路过书报亭的时候项西都没觉得那里面的杂志和报纸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顶多就是到书报亭里买包烟。 今天居然正式进了书城,还是为了买书来的,不,买教材来的。 教材! 项西觉得这东西像所有叫“资料”的东西一样,是比书还要牛逼高级的东西。 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需要买教材了。 书城很大,五层楼,项西看着一排排看不到头的书架和中间堆得跟碉堡一样的书,突然有种要迷路的感觉。 全是字,铺天盖地的字。 他只能跟在程博衍身边,程博衍往前,他就往前,程博衍停,他就停。 “麻烦问一下识字类的书在几楼?”程博衍懒得去看楼层图,经过一个导购身边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 “是买给家里小朋友的吗?”导购问。 “嗯对,小朋友,”程博衍看了一眼项西,“我儿子。” 项西猛地转过头瞅着他。 “在五楼,右边是儿童游戏区,左边就是图书区了。”导购说。 “谢谢。”程博衍点点头,转身往扶梯那边走过去。 “等一下,”项西跟在他身后,“等一下。”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跨上了扶梯。 “儿童书?”项西站在扶梯下面看着他。 程博衍已经上了扶梯,一边往上去一边冲他招了招手:“是啊,来吧小朋友。” 身后有人也要上扶梯,项西不好一直堵着路,只好也上去了,紧走了几步站到了程博衍下面一级的台阶上。 “你是不是玩我呢?我认字儿的速成教材就是儿童读物啊!”项西压低声音,“我等了一天你就带我来买儿童读物啊?爸爸!” 程博衍一听就乐了,笑了好半天:“是啊。” “我要正经的教材,”项西有些不爽,本来还想着自己终于能高端一回了没想到最后就落个儿童识字,“我不要儿童读物,我又不是完全一个字儿不认识。” “我问你,”程博衍拍拍他的肩,“你长这么大看没看过书?除了住院那会儿那本杂志。” 程博衍站在高他一级的台阶上,本来只高半个头多一点儿的现在一下高出他一个脑袋还有多,再一拍肩,项西觉得自己真快跟他儿子似的了。 “没看过,”他站到了程博衍旁边,“那杂志我也没看完,怎么了。” “现在我拿本字典或者全是字儿的书给你,你要能坚持看完十页我就给你买,”程博衍走到二楼停下了,“怎么样?” 项西没回答,抱着胳膊站在书城二楼入口开始思考。 程博衍也没催他,站在一边等着。 项西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一抬头:“算了,还是去……儿童那层吧。” 一想到书里密密麻麻的字,他就有些发怵,连杂志上配了图的字他都懒得看,认识不认识的他都不想看,别说没图的了…… 程博衍并没有因为买的是儿童读物就凑合着随便买几本,他很认真地在一本本色彩明艳一看就是小孩儿看的小图册里挑选着。 “有区别吗?”项西在旁边跟着拿了一本,封面上的字他认识,写着,动物园。 翻开了以后里面都是各种动物,旁边配着字,他本来以为这些字他差不多都能认识,没想到刚翻了两页,就看到了仙鹤,要不是因为认识图片,这个鹤字他就认不出来。 他啧了一声:“小朋友学这么难的字?” “我给找的是故事书,”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你那本学龄前儿童的,你要那个?” “我要故事书。”项西赶紧把手上的那本扔了回去。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挑了半个多小时,程博衍选定了几本,除了故事图书,还意外地找到了一本我陪妈妈去超市的识字书。 “这本太合适了,”程博衍笑着翻了翻书页,都是各种超市里的商品,“还分一二三册呢,你可以先从这套看起。” “还真是,”项西凑到他身边看了看,“我……” 项西话没有说完,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些犹豫和不确定:“博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哈,周一继续。下周就是一二三五六的节奏了哈。 么哒。 ☆、第35章 程博衍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时愣了愣,过了好几秒钟才说了一句:“大江啊?” 项西跟着也回过了头,身后站着个看着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看上去挺文气,跟电视里经常演的各种年轻有为的老总差不多。 “是啊,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这个叫大江的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 程博衍笑了笑,冲大江点了点头,并没有跟他握手:“好久不见,来买书?” “不买,我来转转,”大江收回手,“你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能怎么变。”程博衍笑着说。 大江的目光落在了项西手里拿着的书上,愣了愣:“你在这儿买书?你结婚了?” “没。”程博衍很简单地回答。 “哦,我说呢,我也……没有,”大江大概看出程博衍不想多说,于是又看了看项西,“给朋友家小孩儿买的?这套合适的,带拼音还有英文呢。” 还有英文?项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书,也分不出哪儿是英文哪儿是拼音。 “你买过?”程博衍拿过书翻了翻。 “我们公司做的书,”大江笑了,掏出了名片,递给了程博衍,又指了指旁边的架子,“这些都是,我偶尔会过来转转。” “哦,”程博衍接过名片看了他一眼,“现在做书了啊?难怪平光镜都戴上了。” “你这人,说话还这样呢,”大江摸摸眼镜,又拿了一张名片递给了项西,“多多指教。” 项西看这人是俩手一块儿拿着名片递过来的,于是犹豫了一下,学着程博衍的样子用俩手接过了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 分卷阅读83 他能认出来,这种简单的名字简直让人愉快,刘江,比程博衍那个高深的名字好认多了。 程博衍和这个刘江还在不尴不尬没话找话地说着,项西听着没意思,转身溜达到一边儿去了。 这刘江挺奇怪的,程博衍一点儿也不热情,这人居然一直也没走开的意思,要换了他,别人这样冷淡的态度,他早走人了。 不过平时程博衍对人也没有多热情,也许这种老熟人早习惯了吧。 项西在书架前慢慢转着,在各种花花绿绿的儿童图书封面里找着自己认识的字,转了两圈,他还挺满意的。 不转不知道,其实自己认识的字还挺多的嘛。 又转了两圈,他看到程博衍走了过来,刘江已经往电梯那边走过去了。 “聊完了啊?”项西放下手里的一张识字海报。 “嗯,”程博衍点点头,拍了拍手里的几本书,“走吧,先买这些你回去慢慢看。” “你朋友啊?”项西跟他去收银台,又拿出名片看了看,“是个公司?老总么?我看他长得挺像老总的。” “发行主管,”程博衍回过头,“以前隔壁学校的。” “大学?”项西问。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看着比你大,”项西想了想突然乐了,“哎,是不是你同学都结婚了啊,一听说你还没结婚,感觉他跟找着同伙……不同伴了一样。” “是么,”程博衍也笑了,“一会儿跟你说。” 买书的钱是程博衍付的,他有张书城的卡,里边儿还有钱。 项西站在一边,看着人家往书上戳上章,装进袋子里,心里有种很满足的感觉,虽然只是几本儿童书,拿在手里时也觉得沉甸甸的相当严肃。 出了书城,程博衍又在旁边的文具店里给他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软皮本子和一支钢笔,还有一瓶墨水。 “买支什么圆珠笔签字笔不就行了吗?钢笔这么贵,用着还麻烦。”项西一想到还要灌墨水就觉得很费事。 “钢笔写着舒服。”程博衍说。 “我这种就会写数字和自己名字的人感觉不出来啊,”项西看看手里的钢笔,倒是很漂亮,但一看就跟自己不是一伙的,“我用签字笔也行啊。” “用钢笔。”程博衍看都没看他一眼。 “为什么啊!”项西无奈了。 “写着舒服啊,不是跟你说了么。”程博衍说。 “……行吧行吧。”项西把笔放回袋子里。 “饿了吗?”程博衍上车的时候问了一句,“想吃什么?” “随便,别吃太复杂的就行,”项西坐在副驾驶上翻着书,“反正你要吃的我没吃过,我要吃的你嫌脏。” “……那我随便找地方了。”程博衍发动车子。 “嗯,”项西合上书扭脸看着他,“说啊。” “说什么?”程博衍问。 “嘿,你才多大年纪啊脑浆就这么稀了,”项西啧了一声,“你那个主管同学啊。” “哦忘了,”程博衍笑了起来,“刘江啊,你俩肯定有共同语言。” “别逗我,那人一看就是领导,”项西靠在椅背上,用膝盖顶在前面的小抽屉上,“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你俩都不讲究,”程博衍说,想想又啧了一声,“他比你还不讲究。” “我挺讲究的啊……”项西也啧了一声,“我现在都是用消毒液搓手的人了,那人有多不讲究?我看他挺利索的啊,穿得也好,胡子都刮得那么干净呢。” 项西对讲卫生大师程博衍与各种不讲究做斗争的事挺有兴趣,做为一个不承认自己洁癖的洁癖,长这么大不容易,要搁赵家窑,他这样的估计早自杀摆脱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嗯,我一开始也没觉得,要不也不能跟他关系那么好……他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我路过上去看了一眼才知道,”程博衍皱了皱眉,“真是人不可貌相。” “很脏么?”项西有些不能想像。 “吃饭不用碗,都快餐,快餐盒都不扔,堆屋里都有味儿了,”程博衍皱着眉说,“墙上全是黑道,都是手指划出来的。” “什么兴趣爱好啊?往墙上划道?”项西对于快餐盒不扔倒是没什么感觉,大洼里好多养鸡的,有时候鸡进屋拉一地屎,平叔也能守着那几堆屎平静地喝茶,一直等到他回去了再给扫掉,味儿也挺没天理的。 “晚上上厕所不开灯,就用手指戳着墙一路划过去,定位。”程博衍说。 “那能划出道来?蘸墨么?”项西愣了愣。 “蘸什么墨,自带的,大概就没认真洗过手,”程博衍说,“我一想起他那手还摸过我脸我就……” 项西看了看自己的手,用手指在程博衍白色的车门上用力搓了一下,没有黑道,他松了口气,接着又一愣:“摸你脸?” 程博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嗯。” “他摸你脸啊?”项西突然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瞪着程博衍。 “怎么?”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没……没怎么,”项西有些尴尬地转开了头,“我就顺嘴一问。”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项西不知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也没好意思再说别的,抱着一袋子书本看着窗外。 看着窗外时不时闪过的饭店,项西感觉到自己肚子饿了,一饿,就有想吃的东西了,他敲了敲车窗:“咱吃面吧,刀削面?” “行。”程博衍说。 接下去项西又找不着话说了,只能继续靠着看车窗外,脑子里却忍不住还是好奇地猜测这个刘江和程博衍的关系。 摸脸? 一般人很少会摸脸吧,他就从来没摸过别人的脸,小时候被人摸脸挺多的,小孩儿逗的人多……程博衍又不是小孩儿了。 项西看了程博衍一眼,那是……如果是,那他俩其实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至少看着像是一类人。 “想到哪儿了?”程博衍突然问了一句。 “啊?”项西吓了一跳,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入迷说出什么来了。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程博衍笑笑,“我没看到他屋子之前挺喜欢他的。” “……哦,哦,”项西赶紧点点头,想了想又转过头,没忍住地追了一句,“那……他呢?” “都差不多吧,”程博衍说,前面有红灯,他停下车,转过头看着项西,“就是想开始还没开始的那个阶段。” “哦——”项西拉长声音一副“是这样啊”的表情,其实心里根本不知道这个想开始还没开始的阶段是个什么阶段。 “不懂别装懂。”程博衍说。 “被看出来了啊?”项西乐了,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没体会过……那你就因为这个 分卷阅读84 没跟人开始啊?” “嗯。”程博衍笑笑。 “那你后来……还有过吗?”项西想了想,“我感觉就你这症状,可能难点儿,没准儿人吃饭的时候带点儿响你就不跟人开始了。” “也不一定,以前不太懂,碰上同类了就想靠近,算不上真喜欢。”程博衍说完,顿了顿,突然靠在椅背上开始乐,笑了半天都没停下来。 项西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过来,程博衍以前说过他吃饭有动静。 “哎!”项西喊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 “哎哟你这嗓子……”程博衍被他喊得车起步的时候差点儿死火,笑着说,“我说你了么?” “那你笑个屁啊!”项西拍了一巴掌车窗,再想起之前自己还问过程博衍为什么会这么帮自己……顿时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我就笑一会儿,随便笑笑。”程博衍还是在笑。 “你还能不能行了!”项西瞪着他。 “嗯?”程博衍看了他一眼,又笑了起来,“不能行了……” “有完没完了啊你!”项西又喊了一嗓子,想想又抢在程博衍开口之前说了一句,“没完了,我替你说吧。” 项西挺久没吃刀削面了,程博衍开着车在街上兜了几圈好容易才找到一家,本来程博衍觉得这家有点儿不够干净,但正好路边有个停车位,于是还是决定就在这家吃了。 “有车位者得天下啊。”项西抱着装书的袋子跳下车。 “东西放车上,”程博衍说,“没人偷你那几本拼音故事书。” “忘了,”项西把袋子放回车上,“谁说没人偷,我这可是一套英文故事书,一般人看不懂呢。” 面馆生意不错,取餐台旁边站着不少人在等,程博衍交钱的时候项西在取餐台旁边找了个座占上了。 程博衍交完钱坐到了他对面,他问了一句:“给我加牛肉了吗?” “加了。”程博衍说。 “饿死我了,”项西按按肚子,“你加了没?” “加了青菜。”程博衍笑笑。 “你属哪门子虎啊,”项西叹了口气,“蝎了虎子都吃肉呢。” 程博衍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已经过了长身体需要吃肉的阶段了,你多吃点儿吧,你不是鸡狗鼠里随便挑一个属么,那还挺小的呢。” “也是。”项西点点头。 “生日是哪天也不知道吗?”程博衍问他。 “不知道,又不过这玩意儿谁知道啊,平叔也没跟我细说过,”项西说到这事儿有点郁闷,低下了头,声音很小地说,“那个身份证上的生日都是我让人帮做证那天的日期。” “那给自己挑的属相是什么?”程博衍看着他。 “狗,”项西抓抓头,“我觉得挺像的,还是没人要的那种流浪狗。” “别这么说,流浪狗不流浪狗的不说,什么狗都能自己活自己的,”程博衍手在他肩上轻轻捏了捏,“你不一直活得挺……犟的么,跟长了刺儿似的。” “……嗯,我就是那带刺儿的玫瑰。”项西看了他一眼又乐了。 “你玫瑰啊?”程博衍瞅了瞅他,也笑了,“带刺儿的鸡了狗子吧。” 俩人乐了半天,旁边的人都看过来了程博衍才强行收了收笑容,他还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乐得让人看。 项西没所谓,继续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吃完面,程博衍开车把项西送了回去,在路口停下车,他看了看黑漆漆的小路叹了口气:“住够三个月换地方吧,这儿看着太像贼窝了。” “到时看吧,其实还成,就是没路灯,有路灯也撑不了几天,半夜有人玩弹弓呢,”项西笑笑,“我就贼窝长大的,这儿可比贼窝高档多了。”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这个话题,指了指书:“回家看看吧,拼音你是不是也不懂?” “不懂,不过我不用拼音,我再申明一下,”项西拍拍腿,“我不是一个字儿不认识,配合着图我就能知道了!” “行吧,有不懂的问我。”程博衍笑笑。 “等着看我速成吧!”项西打了个响指,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我走了啊。” “嗯,”程二衍点点头“晚安。” “晚安!”项西关上车门,拎着袋子又往他车头上拍了两下,顺着黑灯瞎火的小路往里跑了。 这个我陪妈妈逛超市还挺有意思的,项西回到屋里就坐床上翻着看了一会儿,很多商品的名称,日用品,小吃,菜,一个图一个词的都给标了出来。 不过项西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有点儿烦了,还开始犯困。 他合上书,跳下床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又精神抖擞了,于是又拿过书,没看几眼,刚试着往本子上写了一个饼干,就又困了。 他往床上一躺,程博衍还真挺了解他,这要换成字典,估计连一页都撑不住直接就得睡着了。 真佩服程博衍坐那儿看书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的本事。 就这么停停看看,再歪七扭八地描几个字地折腾了两个小时,项西实在是撑不住了,躺床上还想着一会儿再起来翻两页,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天亮了。 不过虽说昨天的学习很没效率,也还是比一点儿没学要强,项西上班的时候在货架上看了看,认出了好几个昨天晚上看过的词,顿时感觉自己往文化人那头迈了挺大一步了。 方彦听说他开始在超市工作了很意外,恭喜完他之后一早就开着车过来了,还进店来转了两圈,买了点儿吃的。 “你别拍超市的名称啊,”项西在他挑东西的时候小声说,“不好。” “嗯,没拍,你放心,我连门脸都没拍到,主体是你,”方彦说,“我只拍你,在这里工作顺利吗?” “六六大顺,”项西说,转身往旁边走开了,“买完赶紧走。” 中午吃完饭,宋一把他叫进了办公室。 项西进去的时候很紧张,害怕是宋一发现了方彦,要找他麻烦。 “感觉怎么样?”宋一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拿着一枝笔,面前还放着一张纸。 “挺好的,要干的活都慢慢熟悉了。”项西说。 “嗯,你挺聪明的,这些学起来不难,”宋一拿笔在纸上轻轻敲了两下,“这儿有个表格得填一下……” “填表?”项西愣了。 “就是归个档,”宋一笑了笑,“你说就行,我写。” “哦。”项西松了口气。 这表格就是个入职登记表,姓名年龄住址电话什么的,这事儿平时肯定不用宋一亲自做,这估计是怕他填得费劲。 项西把宋一问的都回答了,但最后一个问题却让他没了声音。 “□□号?发工资的时候直接打到卡上了。”宋一 分卷阅读85 说。 项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没有卡。” “没事儿,”宋一看了他一眼,“去办一张吧。” “我……办不了卡。”项西回答得很艰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嗯?”宋一似乎愣了愣,但很快又低下头往纸上写着,“那工资给你发现金吧,没事儿。” “谢谢宋哥。”项西说。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项西有点儿沮丧。 这两天程博衍值班,吃完饭在护士站听小护士们聊了会儿就回了办公室,正想趁现在没什么事把今天的几个入院病历写一下,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拿过手机,想着可能是项西打电话来汇报看书的成果,但屏幕上显示的是宋一的号码。 “催饭啊?”程博衍接起电话,笑着问。 “我催了就能提前吃么?”宋一笑了起来,“忙吗?有事儿跟你说。” “还行,说吧。”程博衍说。 “那个项西,你了解他的情况吗?我是说背景什么的。”宋一问。 “一般了解吧,”程博衍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怎么了?” “他是不是连身份证都没有?”宋一也没绕弯子,直接问了。 “……是没有,”程博衍顿了顿,“上班有影响吗?” “在我这儿当然没影响,”宋一停了一会儿,声音放缓了,“博衍,你是不是真对这小孩儿有什么想法?” “怎么了?”程博衍放下杯子。 “没怎么,就觉得你会给自己找麻烦,”宋一说,“没上过学,没身份证,这都不说了,他是不是还惹过什么事儿?” “怎么说?”程博衍皱了皱眉,项西的事他是打算吃饭的时候再跟宋一细聊,现在宋一这么一问,他第一反应是麻烦都找到超市去了? “一个不知道是记者还是什么玩意儿的人,在超市外面待了一上午,还进店里了,”宋一说,“我看他跟项西说了话,你知道这人怎么回事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哒。 ☆、第36章 记者? 程博衍皱皱眉,项西还跟记者混在一块儿了? 还没等他详细问宋一,手机提示有电话进来,他看了一眼,是医院的,赶紧挂掉了宋一的电话。 急诊那边同时来了几个车祸的病人,有两个腿伤很严重,急诊的大夫忙不过来,程博衍顾不上再想项西的事,跑出了办公室。 还没到急诊大厅,就听到了连哭带喊的一片乱糟糟的声音。 椅子上坐着几个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抢救室那边还有因为疼痛喊得嗓子都哑了的,感觉玻璃都快撑不住将共震而碎了。 “小程!这个腿伤的要马上手术。”有人喊了程博衍一声。 程博衍看到了伤者,是个年轻女孩儿,身上全是血,左小腿跟开了花似的,已经能看到碎骨扎出了皮肤。 他低头查看伤情的时候,女孩儿用颤抖的声音问了一句:“大夫,不会截肢吧?” “到不了那个程度,别自己吓自己,”程博衍拍拍她,“做了手术就好了。” 这是醉驾还超速的交通事故,四车连撞,还伤了路边的行人,醉驾那位当场死亡,其余的伤者都就近送到了他们医院。 万幸的是无辜受伤的这几个伤得不算太严重,也没有老人和孩子。 急诊大厅里病人和一堆焦急的家属,大夫全都忙得脚不着地。 程博衍一直忙到快天亮,才总算有时间稍微休息一下,腿和腰都发酸,之前没什么感觉,这会儿了才觉得累了。 同事来上班之后,程博衍换了衣服走出医院大门,清晨的阳光都让他眼睛有些发酸,睁不开。 他看了看手机,在马上回睡觉和吃早餐之前纠结了好半天,最后挑了个折中的方法,去路边的店里买了俩面包。 边吃边往停车场,走到车边的时候面包正好吃完,上车之后又拿了盒牛奶喝了。 塞完这些吃的,程博衍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这种时候他就特别羡慕刘大夫,值班回家了厨房里都会有媳妇儿去上班前准备的早点,晚上下班回家也有热腾腾的饭菜。 他不要说这些年一个人住的时候,就是以前在家里,也很难得有这样的待遇,老爸老妈都是医生,家里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清锅冷灶。 还有需要他照顾的程博予。 程博衍捏捏眉心,发动了车子,父母都退休之后倒是好了不少,他偶尔还能回家吃吃饭,程博予是再也没机会了。 想这些干嘛呢? 程博衍吸了口气,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回到家程博衍洗了个澡,往床上一扑,抱着枕头没两分钟就睡着了,梦都没做地一直睡到了下午。 老妈要没打电话过来,他估计能睡到晚上。 “过来吃饭吧,”老妈在电话里说,“你爸以前的病人送了点野猪肉来,你过来尝尝。” “我不想动。”程博衍拿着手机趴在沙发上。 “不就值个班吗?至于吗。”老妈对他的状态表示不屑。 “昨天急诊有车祸,忙了一晚上……”程博衍闭上眼睛。 “那你是不是睡了一天?”老妈问。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睡了一天还没睡够啊?还打算继续睡到明天上班?”老妈说,“这种消极休息对身体没有好处……” “我一会儿过去,”程博衍慢吞吞地坐起来,“大概一小时。” “好,我跟爸爸等你。”老妈笑着说。 虽然不太想动,程博衍还是换了衣服开车回去了,路上顺便买了一瓶老爸爱吃的牛肉酱。 这类东西家里吃得很少,年纪大些之后老妈更注意各种营养饮食,所以老爸是基本没得吃了,只有他偶尔会买一瓶让老爸过过瘾。 进门的时候,屋里已经全是饭菜的香味,老爸还坐在客厅的电脑前敲着键盘,看到他进来,立马招了招手:“正好,你来帮我看看这个图怎么放才是正的?” “他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干活的!”老妈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你真是的……” “就看个图,一秒钟就好。”老爸笑笑。 “怎么不让你学生弄?”程博衍过去看了看,老爸在做个什么ppt,他帮着把错着位的图片调正了。 “这就是学生做的,我不知道按到哪儿了,以前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儿,”老爸把文件存好,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吃饭吧。” “又给你爸买牛肉酱了?”老妈看到了程博衍放在桌子上的袋子。 “哪又了,今年第一瓶吧,”程博衍笑笑,进客房拿了条放在这儿运动裤换上了,“而且我买的是最小瓶的。” “你爸昨天刚上你奶奶那儿吃了大油餐 分卷阅读86 呢,”老妈笑着说,“回来的时候嘴都美歪了,牛肉酱今儿不能吃。” “奶奶什么时候去我们医院把白内障手术做了啊,”程博衍在桌边坐下,给老爸老妈把汤盛好,“年前就跟人家说好了,现在都没去,前几天李主任还问我呢。” “昨天我跟她说了,”老爸接过碗喝了口汤,“连吓唬带哄的,什么时候有床位直接拉她先住进去,她就没招了。” “你吓唬她干嘛,”老妈看了他一眼,“把她倔脾气勾起来了架进去她也不做。” “老了以后没那么倔了,”老爸笑了起来,“你看我年轻的时候多倔,老了就好多了,现在咱家最倔的是博衍。” “我哪儿倔了?”程博衍跟着笑了笑,“我多随和的一个人。” “嗯,你最随和了,你所有的倔就只搁一个地儿犟着,”老妈把盛着野猪肉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吧倔人。” 程博衍没说话,笑着夹了一筷子肉吃了,他知道老妈说的是什么事儿。 想想其实也不能算是倔,性向这东西不是不倔就能改变的,他是没办法。 “博衍,”老爸吃了几筷子菜,看着他,“这段时间很忙吗?” “还行吧,老样子,也没有特别忙。”程博衍说。 “那怎么没见你回来待会儿,就生日前一天回来一趟,”老爸还是看着他,“是跟朋友在一起么?” “朋友?”程博衍愣了愣,“也没啊,就聚了两次……” 老爸犹豫了一下,往老妈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你老婶昨天打电话来,说看到你了,跟个……朋友。” “在哪儿?”程博衍一听到老婶就有点儿心烦,当初他的事要不是没留神让老婶知道了,也不至于闹得全家老老少少全都知道,虽然他并不在意让谁知道,但还是相当烦躁。 “说是吃面呢,百货大楼那边了,”老妈对老婶也有些不满,“我感觉你没事儿去了不了那么远吧,还吃面?” 这两天就吃了一回刀削面,在百货大楼旁边,程博衍知道老婶应该是看到他跟项西了。 “嗯,是我,”程博衍说,“跟个朋友。” 一般情况下,程博衍会单独两个人去吃饭的只有林赫和宋一,特别是在非休息日里,所以老妈听到“朋友”而不是林赫或者宋一的名字时,敏感地抬起了头,看着他:“朋友?” “就……”程博衍犹豫了一下,“上回你去我那儿碰见的那个。” “那个小孩儿?”老妈有些吃惊。 “小孩儿?”老爸更吃惊,估计老妈没跟他说过,所以他的眼睛瞪得明显比老妈要大。 “不算小孩儿了吧,19了。”程博衍说。 程博衍虽然很早就已经跟家里人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但感情上却一直没什么特别明朗的,上学忙,上班忙,所以老爸老妈几乎没有跟他谈论感情的事的经验。 几句话下来就卡壳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什么都没有呢。”程博衍低头吃了口饭。 “打算有么?”老妈问。 程博衍笑了起来:“你这让我怎么回答,我怎么知道啊。” “算了,你的事你自己考虑,”老妈想了想,“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因为没有婚姻约束就随便乱来。” “……我不是那种人。”程博衍无奈地说。 “另外我多嘴一句,听不听是你的事,”老妈看着他,“不管是不是这个小孩儿……哦不是小孩儿,不管是不是这个人,总之吧,合适不合适不光是感情这一方面,别的因素也是要考虑的,感情再满也不是处得长久的唯一,当然感情是个重要的基础……” “吃饭吧,博衍不是小孩子了,他自己有数,”老爸在一边叹了口气,“我听你在电视上给人讲的时候没这么不利索啊,都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 “你让我现在给他上堂营养课我也利索啊,”老妈说,“这俩是一回事儿么。” 程博衍笑了半天:“吃饭,野猪肉呢,不吃要凉了。” 吃完饭,程博衍靠在沙发上跟老爸老妈聊了会天儿,老爸老妈要去散步,问他要不要加入。 “我不去了,你俩浪漫去吧,”程博衍坐着没动,“我歇会儿就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门帮我锁好。”老妈交待了一句,俩人出门去了。 程博衍拿过遥控器随便换了个台,靠在沙发里抱着个垫子看着,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老妈的那些话。 其实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老婶那张嘴,跟项西吃顿面让老婶说出去,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过不了几天又该全体亲戚都知道了…… 真想把她家土堆儿抓过来打一顿。 程博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老妈叫醒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 “我说早点儿叫你,你爸舍不得,”老妈摸了摸他脸上被垫子压出来的道子,“赶紧回去吧。” “……现在回?到家都得十一点了,”程博衍倒回沙发上,“不回了。” 家里还留着他的房间,确切说是他和程博予两个人的房间,他搬出去自己住之后,老妈每天都打扫整理,没动过这间屋里的东西。 程博衍打开衣柜,拿了套睡衣,柜子里的东西也都没动,柜子的一侧甚至还挂着几套程博予的运动服。 洗了澡躺到床上时,他有种熟悉中透着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滋味,淡成烟一样的回忆还是会让人出神。 手机响了一声,程博衍拿过来看了看,居然是项西发来的短信。 睡觉了没,跟我发短信聊几句吧。 程博衍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句话,居然没有一个错别字,他笑着回了一条,进步有点神速啊,没有错字。 给你看我写的字。 跟着项西这条短信一块儿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笔记本歪歪扭扭写了满满一页,程博衍,程医生。 前面几行字写得又大又乱,比着格子写都能歪到上一行去,半页之后就好了不少,程博衍很仔细地看了一下,笑着拨了项西的电话。 “哎不说发短信吗?”项西接起电话就说。 “我名字你是怎么会写的?我陪妈妈去超市里应该没有吧,”程博衍笑着说,“我陪爸爸去超市里才会有。” “靠,你这便宜占起来没完了啊!”项西喊了一声,笑了半天才说,“我找隔壁学生问的。” “还跑去问人了啊?”程博衍说。 “嗯,我反正就想练练字,起码把字练小点儿,你名字我就记得个样子,还想着该怎么跟人说呢,结果人一听就给写出来了,”项西说得有些兴奋,“还教了我一句,音乐博衍!” 程博衍听得愣了愣:“这是一句啊?” “半句,后面记不住 分卷阅读87 ,”项西不在意地笑着说,“人给我写下来了,我看了也看不懂,字全都不认识,以后再说吧。” “这也不错了,你学得还挺快的。”程博衍表扬了一下他,项西挺聪明,只要能坚持下去,学认字什么的应该很快。 “等我把我自己名字练好了就给你签个名做纪念。”项西很开心地说。 “好,打算怎么签?”程博衍笑着问。 “先写,洁癖不是病,洁起来真要命,然后下边儿写上,项西题。”项西边乐边说。 “你这洁癖洁癖地说起来没完了啊?”程博衍学着他的口气说,“哪天让你见识一下真洁癖你就知道了。” “真洁癖什么样?”项西问。 “我小舅妈,”程博衍说,“每天用棉签擦地板缝……” “……我次嘶!”项西愣了愣喊了一嗓子,操字喊了个头被他咬住了。 “改改你这张嘴就操的毛病,不操还不会说话了?”程博衍听着有点儿好笑。 “这就不错了,我正努力改呢,”项西啧了一声,“我以前跟馒头要是聊爽了,一句话里的主要内容你得从脏字儿里往外挑,跟挑豆儿似的。” 程博衍挺无奈,一边想教育一下项西,一边又想乐。 “我努力改。”项西补了一句。 “加油。”程博衍憋着笑很严肃地说。 本来想问问项西那个记者还是什么的事儿,但项西一直很开心地说着话,一直聊了十来分钟说了晚安,程博衍也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连着两天项西学习兴致都很高涨,每天都会给程博衍发一张他在笔记本上写的字,程博衍值班又累又忙,也没再找机会跟他细聊。 周末他把宋一和林赫叫了出来吃饭,谢谢宋一照顾项西,也打算先跟宋一那儿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 “三天了啊,”宋一叼着烟,冲他伸出三个手指,“那人天天比我员工上班还准时,车就停在路对面,车窗开条缝。” “你没上去把他揪出来揍一顿啊?”林赫问。 “我想呢,”宋一笑笑,“不是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么,得先跟博衍通个气,项西那么敏感,万一真是人朋友呢。” “这两年是越来越稳重了,快不认识你了。”程博衍冲他竖了竖拇指。 “浑够了。”林赫一边吃菜一边说。 “没够也轮不上你,”宋一说,转过头看着程博衍,“这事儿你问没问项西?” “没,没找着机会。”程博衍喝了口茶。 “嗯?”宋一愣了愣。 林赫也抬头看着程博衍:“这不是你风格啊。” “所以我就说嘛,”宋一掐掉了烟,笑着说,“你肯定有想法了,就算没全想好,也有苗头。” “重点是这个吗?”程博衍笑笑。 “好吧,重点是这记者跟项西是什么关系,是不是个麻烦,对吧?”宋一说。 “你就认定是记者?”程博衍看着他。 “丫拿的相机,”宋一抬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这么长,我要不是看清了我还以为他要炸我店呢。” “相机?”程博衍猛地一抬头,“你一开始怎么不说?” “……重点太多了不得一个个来么,”宋一说,“怎么?你认识这人?” “大概知道。”程博衍皱了皱眉。 不是大概知道。 是确定。 程博衍一听到拿了个炮筒一样相机的人,马上就对上号了,这人就是项西说过的那个摄影师。 这人在干什么? 想到上回在这人的博客里看到的照片,有种不怎么愉快的想法在程博衍脑子里冒了头。 吃完饭程博衍直接回了家,洗完澡就坐到了电脑前。 他已经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只记得个寅字。 瞪着电脑想了半天只想出个唐寅来,他啧了一声,点开了浏览器,在历史里一条条地找着。 项西说起这人的是哪天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个大致范围,只能挨条看。 他想起之前项西的那句话,你才多大年纪啊脑浆就稀成这样了…… 还真是,这几天忙,好像真是又忙稀了不少。 在历史里翻了十来分钟,程博衍眼睛都花了,感慨自己到底每天闲着没事儿翻了多少页面啊。 最后终于看到了个带blog的地址,他点开了。 不是唐寅,是方寅。 方寅的这个工作室的博客一打开,首先跳到程博衍眼前的就是一张黑白的照片。 30天 ——我们不知道的他们 黑白照片里是一个人在斑马线上跟人群逆向而行的背影。 不得不说,这照片拍得很有感觉,虚化掉了的熙熙攘攘的人群,脚分明清晰的白色斑马线,有种莫名落寞的感觉。 但程博衍拧紧眉头看清了灰暗压抑的色调里的那个背影是项西时,他猛地站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一个操字。 他一把拿过桌上放着的手机。 点出项西的名字之后,他却没有按下拨号键。 站了一会儿之后,他把手机放回桌上,坐回了椅子上,点开了这个大概属于某个专题摄影的预告或者是节选的页面。 这个专题看起来应该是跟拍一些“有故事”的人,展现他们的“百味人生”。 第一次见到小z,他还在某个城市最混乱的角落里生活,没有上过学,没有工作,有一个住处,却没有家。 小z说,你只是看戏的,你不知道这里的人生里有什么,那些张开嘴都喊不出声音来的人生。 再次见到他,是在路边的招工信息栏前。 我问他是不是在找工作,他却回答我,随便看看。 最后这句话,放在了项西站在信息栏前仰着头的照片下面,程博衍盯着照片和字看了一会儿,狠狠地把手里的鼠标往桌上砸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第37章 是不是在工作? 随便看看。 配在项西仰着头认真看着公告栏上那些招工信息的照片下面的这两句对话,让程博突然有种控制不住的愤怒。 项西认不了几个字,信息上的字他估计没有一张能认全的,一直到看到这张照片时,程博衍才突然发现自己因为思维惯性从来没想过他是怎么从这些东西里找出真正有用的内容,然后找到了砂锅饭的那份工作的。 而方寅在跟项西进行这样的对话时,毫无疑问知道他这样的回答肯定不是真实的。 随便看看。 这样的回答是出于项西那点包裹在敏感心思之下的自尊,是他下意识对自己挣扎着的现状最后的一点保护。 方寅清楚这一点,他表达出来的也正是这一点。 就像那天吃饭,随口一句沙县就 分卷阅读88 让项西爆发了一样,程博衍知道项西在意什么,项西看到这样的照片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方寅连着几天都去了超市,还跟项西说过话,项西应该是知道他在拍照片,如果这些都是项西同意的,那照片他看过了没有? 这小孩儿在想什么? 程博衍皱着眉,倒了杯水喝了,坐回了电脑前,拿起鼠标把页面往下滚了滚。 拍下小z这张照片时,他刚从医院出来,肺炎。 我跟他说起拍摄这组照片,他没有兴趣,也并不愿意,还把烟头扔进了我的咖啡杯里。 但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也许是对因为某一阶段被定格在镜头里的好奇。 也许,我想也许其实仅仅是因为我答应了他每天会付给他一些酬劳。 “当然是为了钱。”程博衍往椅子上一靠,轻轻说了一句。 这段话的后面跟着一张照片,项西坐在一个咖啡馆里,靠着椅子,在午后斜着洒到他脸上的阳光里叼着烟,眯缝着眼睛,眼神和表情都带着不屑和些许不耐烦。 镜头里的项西有些陌生,没有已经见惯了的开朗笑容。 这是最初程博衍见到他时的样子,坐在医院椅子上,一脸平静淡漠,在街上跟人一块儿碰瓷找人麻烦时遮不住的匪气和嚣张。 后面还有一些照片,他不想再看了,直接把页面拉到了最下面。 几百的评论,他随便扫了几眼,关掉了这个页面。 最初的愤怒慢慢压了下去,他现在的心情有点儿复杂,无论他是愤怒还是担心,或者是出于谨慎,这件事他都不好直接干涉。 项西不是小孩子,他要怎么活,认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但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看着。 坐在电脑前想了一会儿,程博衍拿过手机,给宋一打了个电话:“我替项西请个假吧。” “随便请,”宋一说,“怎么了?” “他腿上的钢钉该拆了,之前打工的时候他说请不来假,”程博衍笑笑,“现在在你这儿应该好请假了。” “行啊,恢复好了再来上班吧,”宋一笑着说,“请吃饭啊,我这儿员工该以为他是我小情儿了。” “没问题。”程博衍说。 程博衍在电话里跟项西说拆钢钉的时候,项西挺惊讶地说:“我还没有准备好呢。” “真逗,”程博衍笑了,“你用准备什么,难道不是我该准备么。” “我有点儿害怕啊,”项西啧了一声,“上回你给我砸钉子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没事儿,小手术。”程博衍说。 “不行不行不行,”项西一听手术俩字顿时紧张了,“我不敢,不行,你不说这钉子什么时候取都行吗!我再钉一阵吧,我怕疼,而且我觉得我现在走路还不利索呢。” “腰麻,你一样没感觉的。”程博衍安慰他。 “我怕痒痒。”项西说。 “腰麻跟你怕痒痒有什么关系?”程博衍无奈地说。 “那腰麻怎么麻啊?”项西问。 “就是在你后腰上打麻醉,下半身没感觉的。”程博衍给他解释。 “下半身啊?”项西啧了一声,“那我下半身要废了怎么……” “明天上午到医院来找我,”程博衍懒得再跟他胡扯下去,“跟宋一打电话请个假就行,我之前跟他说过了,早餐不要吃了,手术之前都别吃东西。” 再次住进医院,项西有种挺熟悉的感觉,以前觉得医院很可怕,现在却只觉得挺温暖的。 程博衍说这次只是小手术,拆了钉子只用住一周就能出院,他本来还有点儿紧张,看到几个认识的护士,聊了几句才感觉放松了一些。 “恢复很好,”程博衍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他刚拍的片子,“下午给你安排取钉子。” “你给我取吗?”项西又跟他确认了一次。 “嗯,”程博衍弯下腰看着他,“还怕吗?” “有点儿,”项西笑笑,“不过你取的话又不那么怕了。” “谁取都不用怕。”程博衍说。 “你取才不怕,真的。”项西揉揉鼻子。 “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小啊,”程博衍把小拇指伸到他眼前,捏着指尖,“就这么点儿。” “这都说大了,”项西乐了,拍开他的手,撕开眼角的创可贴,指着自己的泪痣,“其实就这么点儿。” “你自己待会儿,”程博衍笑笑,“我中午过来。” 项西本来想把认字儿的书带到医院来,但想想又觉得一把年纪的大好青年坐病床上认真读我陪妈妈去超市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就只拿了笔记本和笔过来。 靠床上在本子上一遍遍把自己这几天学过的字词默写出来。 字还是很难看,不过练了几天,好歹个头小点儿了,不会总一个字儿占两三行了。 快中午的时候方寅打了个电话过来:“你今天没上班吗?” “没,你还要拍我上班啊?”项西懒洋洋地说,“都拍好几天了,还没拍好?” “没有特别有感觉的,还想今天再补两张的,”方寅说,“你今天休息?” “不休息,我请假了,”项西说,“我腿上的钢钉要取出来,下午手术。” “哦,这样啊?”方寅想了一下,“我过去看看你吧。” “看屁,你是想过来拍两张吧?”项西看了看时间,犹豫了一下,“现在马上来还行,中午大夫过来之前你就得走,我不想让人知道。” “行,我马上到。”方寅说。 程博衍吃完饭,回办公室把手头的病历弄完了,然后去了病房,路上碰着了躲电梯口窗边的一个病人,正坐轮椅上偷偷抽烟。 “大叔,”程博衍过去把他叼着的烟一把拿了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说多少回了!” “哎!”大叔很心疼地往垃圾桶那边伸了伸手。 “烟盒呢?哪儿弄来的烟?”程博衍看着他。 “没了!”大叔拍拍轮椅扶手,“就藏了这一根让你给扔了!” “扔得好,”程博衍鼓了鼓掌,叫过了去洗碗刚回来的护工大姐,“别让他再抽烟了,刚又偷偷抽来着。” “你真是没治了!”大姐过去推着大叔就往病房走。 “我还要看会儿风景!”大叔喊。 “病房里看去吧,”大姐说,“你出来就为抽烟呢!还看风景这么高雅!一点儿也不注意健康!” 程博衍笑了笑,也往病房走过去。 经过电梯的时候,门开了,里面急匆匆地跑出来一个男人,挎着个黑色的大包,差点儿跟程博衍撞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一连串道歉,然后往病房那边大步走了。 “没关系。”程博衍看着那人 分卷阅读89 的包,皱了皱眉。 是个摄影包。 方寅跑进病房的时候,项西还靠在床上用腿垫着本子往上写字,一抬头就看到了方寅从包里掏出了相机。 “哎。”他叹了口气。 方寅对着他按了两张:“继续写。” “快走,”项西低头往本子上划了两下,听到方寅按下快门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收工吧?” “能吃东西吗?”方寅收好相机,“要不我给你买点儿吃的?” “不用,说是要空腹时,我早点都没吃呢。”项西说。 “那行吧,取了钉子好好休息,”方寅拍拍他的肩,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了桌头柜上,“前几天的钱都在这儿,我先走了,过来看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 “嗯。”项西把信封拿过来塞到了自己放在一边的包里。 程博衍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方寅从里面出来之后跟在了他身后。 方寅走到电梯口,按了钮,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方先生。”程博衍在他身后开了口。 “嗯?”方寅转过头,“您叫我?” “方寅?”程博衍看着他。 “是,”方寅点点头,“您是……” “病房里不许拍照。”程博衍说。 “啊,”方寅愣了愣,“不好意思,我不清楚这个规定,我是……项西的朋友,来看看他。” “哦。”程博衍笑了笑。 方寅又拿出自己的名字递了过来:“请多多指教。” 程博衍接过名片看了看,放进了口袋里:“项西手术很简单,不用担心。” “好的,”方寅说,想了想又问,“您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看过您的作品。”程博衍说。 “哦,这样啊,”方寅笑了起来,“您贵姓?” “免贵姓程,”程博衍指了指电梯门,“电梯来了。” “哦,好,”方寅走进电梯,“程医生如果有兴趣,可以提提意见啊。” “会的。”程博衍笑了笑,转身走了。 回病房的时候项西正坐在床上,左手拿着本子转着,右手拿着笔也在转。 “要转行去耍杂技啊?”程博衍说。 “怎么样!”项西手上转着没停,有点儿得意地说,“厉害吧?” “厉害,”程博衍说,“我也可以。” “不可能!你来一个,”项西马上把本子扔了过来,“转给我看看。” 程博衍把本子用食指顶着,轻轻一转,本子在食指尖上开始转动,他又用手扒拉两下,本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行啊。”项西啧了一声。 “我上学的时候,”程博衍看着转动的书,笑着说,“把书页都转穿了……” “加上笔呢?”项西把笔递给他。 “不知道,试试吧。”程博衍接过笔,试着转了一下,笔直接脱手而出砸在了项西脑门儿上。 “哎!”项西捂着脑门儿喊了一声,“真准!” “不好意思,”程博衍赶紧停了手,伸手在他脑门儿上摸了摸,“疼吗?” “倒是不疼,吓我一跳,”项西笑着说,“你还是不行吧。” “嗯,”程博衍点点头,“回头我跟宋一说一声,不去超市了,去杂技团吧。” “有病,”项西躺到枕头上,“你看看我的笔记,字儿有进步没?” 程博衍翻开笔记本,没几天时间,项西已经用掉了三分之一的本子,字儿写得太大是一个原因,但也的确是写了不少。 “越往后越好了,”程博衍竖了竖拇指,“你可以去把你名字往制服上写了。” “再练练。”项西笑着说。 “刚是不是有人来看你?”程博衍放下本子问了一句,“我好像看到有人从这病房出去。” “嗯?”项西脸上的笑容很短暂地凝固了一下,接着又笑开了,“就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摄影师,他来……看看我。” “哦,”程博衍笑笑,“一直有联系?” “偶尔吧,”项西揉揉鼻子,笑着说,“他有个朋友也在这儿住院,正好听说我拆钉子,就顺路来看看我,随便聊了两句就走了,还想给我买吃的呢。” 项西的瞎话技能还是那么炉火纯青,要不是程博衍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到了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他这几句话还真是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程博衍没再多问,项西明显不愿意让他知道这件事,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他都不好再多问。 “你休息一下,手术前护士会过来。”程博衍说。 “嗯。”项西点头。 程博衍走出病房之后,项西松了口气,程博衍没再追问方寅来看他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项西抓抓头,闭上眼睛,总觉得程博衍可能会感觉到什么。 但他还是不想让程博衍知道他让方寅每天跟着自己拍照的事,这并不是多么愉快的事,他不想让程博衍觉得他一面想要努力摆脱过去,一面又让方寅跟着他以过去为支点观察着自己的生活。 说不出来的不爽。 手术安排在下午三点,护士中午过来给他做了例行的检查,让他换上手术服,交待他:“裤子不要穿了啊。” “啊?”项西愣了愣,下意识地抓着裤腰。 “怎么了啊,”护士笑着说,“手术的时候也不能穿着裤子啊。” “我以为就卷卷裤腿儿呢……”项西突然想到之前的手术,“姐姐!那我上回手术也是这样吗?” “是啊,都是这样,你上回手术衣服都没有呢,那次伤得重啊,”护士说,“这次就取钉子,小手术,别担心。” “……哦。”项西应了一声。 项西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简直五味杂陈,他上回手术完了就各种难受折腾,根本没去琢磨过这些细节,现在在手术室里看到程博衍时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别紧张。”程博衍看着他说了一句。 “我不是紧张……”项西皱着眉,往自己腿那边看了一眼。 程博衍跟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手术都这样。” “别笑!”项西小声说,瞅了瞅旁边的麻醉师,之前麻醉师去跟他聊过,问了问体重什么的,程博衍跟他挺熟的。 “会有点儿疼,”麻醉师走过来,“一会儿就好了。” 项西对疼痛一直很能忍,麻醉的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时间也不长,就是耳朵里听着程博衍在一边准备手术器材的声音让他有些紧张。 “你可以睡会儿。”程博衍站在床边。 “我睡得着么我……”项西闭上眼睛,“这动静听着都吓人。” “那就闭眼睛背背书吧,我陪妈妈去超市。”程博衍笑着说。 “靠。”项西乐了。 手术并不像 分卷阅读90 他想的那么可怕,下半身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如果不是一直能听到声音,他都会以为还没开始。 项西一直闭着眼睛,本来是想睁眼看看手术时的程博衍是什么样的,但他不好意思,虽然程博衍的注意力都在他腿上,但他还是觉得一睁眼就会想到自己现在正光着屁股躺在程博衍眼前呢。 想想又有点儿好笑,闭着眼就没光着屁股躺他眼前了么…… 就这么胡乱地闭眼想着,他居然慢慢地有些迷糊了。 手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都不知道,护士把他推回病房了他才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完了啊?” “嗯,结束了。”护士回答。 “我好像睡着了。”项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程博衍,笑了笑。 “我说了就是个小手术,很简单的,”程博衍弯腰看了看他,“现在你要平躺,可能会觉得有点头痛,想吐,这都是是正常的,难受就跟护士说。” “我现在就想吐。”项西小声说。 “没事儿,”程博衍摸摸他的脸,“好好休息。” 程博衍的手很暖,在他脸上摸过的时候,项西觉得一阵舒服,眯缝了一下眼睛,顺嘴就说了一句:“再摸一下。” 这话一说出来,程博衍愣了愣,项西也反应过来了,顿时觉得自己犯病了,赶紧瞅了瞅旁边的护士,还好没人注意到这边。 “好好躺着,”程博衍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弹了一下,“我还要去别的病房转转,一会忙完了过来看你,不舒服叫护士。” “嗯。”项西闭上眼睛。 项西还是像上回手术一样,只在一开始说了一句想吐,之后就再也没说过哪里难受,程博衍去了两趟病房,他都只是闭着眼睛老实地平躺在床上。 下了班程博衍再过去的时候,项西睡着了。 程博衍出去吃了点儿东西,回到病房在项西床边坐了一个多小时,项西一直睡着没醒。 程博衍估计他能跟明天早上接上,又待了一会儿就回家了。 到家收拾好他坐到了电脑前,本来想随便看看,但打开浏览器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照片,还有方寅文采不错却怎么都让他不舒服的文字。 他啧了一声,拿出了方寅的那张名片。 对着名片上的电话号码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拿过手机拨了过去。 “你好。”方寅接了电话。 “方先生您好,我姓程,”程博衍说,“今天我们在医院见过一面。” “啊,程大夫您好,”方寅有些意外,“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吗?” “您不介意的话,”程博衍拿过桌上的笔转了转,“能聊聊吗?” “关于什么呢?”方寅问。 “项西的那个30天。”程博衍打开了那个博客。 方寅在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提到过有个朋友,之前他住在朋友家里,应该就是您吧?” “大概是。”程博衍说。 “您是想聊哪方面呢?”方寅又问,“这个专题的意义?” 方寅很聪明,程博衍听得出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打电话的意图。 “我只想知道听听你找项西的意义。”程博衍说。 ☆、第38章 程博衍给方寅打这个电话时,只是想随便聊聊,听听方寅的想法,想要通过方寅的说法猜猜项西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所以当方寅提出见面聊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项西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他也并没有想要横加干涉,只想在自己的范围里保护项西,如果他跟方寅见面让项西知道了,他会很被动。 “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方寅说,“所以有些东西,面谈会更好表达。” “我对你没有看法,”程博衍纠正他,“我只对你做的事有看法,也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 “我很想听听,”方寅说得挺诚恳,“我希望听到不同的声音。” “我这个声音可能不是太悦耳。”程博衍说。 “没关系的,程大夫,”方寅说,“我现在还在外面,您说个地方,我们见面谈一下,小展这组照片对于我来说也很重要。” 程博衍看了看时间,轻轻叹了口气。 把方寅约在小区外面的茶庄,程博衍实在是不想再开车出门,他本来是想跟方寅电话里聊完就睡觉的。 方寅来得很快,程博衍进了茶庄没几分钟,他就背着他的大摄影包进来了。 “谢谢你愿意出来。”方寅在他面前坐下。 “还在外面跑着?”程博衍看着他,跟服务员要了份点心,“吃点儿宵夜吧。” “有个跟拍对象今天加班,我就去了,”方寅笑了笑,“我这工作没个准时间,有时两天不出门,有时出了门两天回不去。” 程博衍笑笑没说话。 “小展说过他有个朋友,说得不多,但他对这个朋友很在意,我想这个朋友肯定就是你了,”方寅说,“你对他影响很大,所以我才坚持想跟你面谈。” “是么。”程博衍看着他。 “咱们直接聊吧,我这次这个专题,就是想做几个平时人们很少接触,也不太了解的人,让人看看他们的人生轨迹,”方寅喝了口茶,“小展真的很合适,他身上有种让人动容的东西。” “黑暗和挣扎的过去么?”程博衍说。 “……也可以这么说吧,他的生活,他的想法,”方寅说起来之后有些兴奋,“是我们平时想像不到的……小展很有代表性,也很有故事……” “嗯,”程博衍点点头,“方先生,也许你想找一个人代表这个群体,也许他很合适,但你不该找他。” 方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笑了笑:“为什么?” “你要的,是他身上那些黑暗的过去,是他面对那些东西时的无助和绝望,”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说着,慢慢理出自己的思路,“这些东西会容易让人产生想法,同情,惊讶……” “这些之外,也许还会有所帮助,”方寅马上说,“那么多人看到了,知道了,被触动了,也许就会有人伸出手,除了小展,还会有别人。” “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人么?”程博衍笑了起来,“你觉得他有这种情操吗?你也没权利要求他有这样的情操。” “也许他愿意呢?”方寅看着他。 “那么,你跟他说过这些吗?”程博衍也看着他,“你让他看过你拍出的照片和你配的文字吗?那些照片下面的评论,你告诉过他吗?同情,猎奇,不解,还有看不起和辱骂?” 方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是想拍完了再让他看看。” “他做为这套照片的主体,被展现的是他的生活和想法,为什么过程中不能知道?”程博衍笑了笑,“方先生 分卷阅读91 ,你对他不是一点儿都不了解的,你清楚他知道了自己被剖开了展示出来接受各种议论可能会有什么反应,你不能确定这些对他没有伤害。” “也许吧,”方寅想了想,“但这只是个假设,总体来说这个事我跟小展是合作,也是件有意义的事,这种艰难的,被太多人忽略的生活,需要有人来让大家知道,知道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里,还有这样的活得不容易的人……” “如果我是个局外人,”程博衍转了转杯子,“也许我会觉得你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也许我还会为有你这样的记录者感到庆幸……” 他看着方寅的眼睛:“但可惜,我认识他,他是我身边的人,活生生的,真实的人,我看着他每一天的努力,想要往上,往前的努力,而你只想展现他一直想甩掉的那些过去,所以我只能自私地觉得这事你做得很不地道。” “程医生,”方寅皱皱眉,“你的话……其实谁也不能确定这件事对小展一点帮助和好处都没有。” “比如呢?你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程博衍问。 “谁也不能说自己知道,”方寅说,“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也许不是同情和帮助,而是一点点肯定吧,但我会问他,至少让他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程博衍笑笑,“而不仅仅是把你想表达和展现而他正好符合的那些状态表现出来,他是个有思想的人,不是一个简单的表达符号。” “程医生,”方寅慢慢喝了口茶,“小展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件好事。” “我是这么希望的,”程博衍说,“他也值得我去做个‘这样的朋友’,他一直在改变,很慢,很辛苦,不过……其实他这个状态,已经不合适你要的表达的主题了,他没有被困在原地,绝望无助已经不是他的主要状态。” “所以……程医生,你是希望我不再继续拍他?”方寅问。 “不,我尊重他详细了解现状之后自己的决定,”程博衍轻轻敲了敲杯子,“我没有否定你拍摄这些照片的意义,以前我看到这类东西,只会觉得无能为力,心情沉重,我只能帮到我伸手能够得着的范围里的人,现在他就在这个范围里,我愿意帮他,自然也怕你无意中伤害到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方寅点点头,“我没有恶意,也并不是刻意想要给他造成困扰。” “嗯,所以这件事我不跟你讨论对错,”程博衍顿了顿,“我们今天说的只是立场。” 从茶庄出来的时候,程博衍清了清嗓子,太久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口干舌燥的感觉嗓子都哑了。 服务员一开始来给倒茶的时候,手摸到了杯口,程博衍观察了一下,这服务员一直在走来走去,摆椅子擦桌子的,始终没洗过手,所以茶杯里的茶他一口都没喝,现在渴得厉害。 方寅倒是吃得挺愉快,临走的时候还跟他握了握手。 程博衍回到家,还没换好衣服,就听到手机在响,他摸了摸身上才发现没带手机,赶紧一边提裤子一边跑出来,就怕会医院有急事联系不上他。 手机显示的是项西来电。 “怎么没休息?”程博衍接起来就问,看了看时间,不早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项西的声音不是很有精神,懒洋洋的,“我打了这是第四个了。” “我刚出去了一趟,没拿手机,”程博衍说,拿过杯子接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现在感觉怎么样?” “哎哟你去了趟非洲吧,这水喝得我都能听见了,”项西啧了一声,“一点儿也不符合您平时优雅的形像。” “问你话呢。”程博衍放下杯子,嗓子总算感觉好受些了。 “有点儿头晕,想吐,还好没吃东西,”项西说,“不过现在好点儿了,就是睡不着。” “我走之前你睡半天了,”程博衍笑着说,“要聊天儿?” “不聊,我想睡觉,”项西很小声地笑了两声,“我要平躺多久啊?” “时,你就这么睡到明天早上就行了。”程博衍说。 “没枕头真难受,我老觉得我脑充血了,”项西叹了口气,“哎,我一会儿数数羊吧。” “数一半数错了要重数么?”程博衍笑笑,“你放慢呼吸。” “怎么放慢啊,”项西没了声音,大概是在试,过了一会儿他啧了一声,“憋死我了……” “你跟着我说的试一下,”程博衍轻声说,“吸气,一……二……三……四……停住,一……二……三……四……呼气,一……二……三……” 项西那边没再说话,程博衍能听到他跟着自己的节奏的呼吸声,一开始有几声没调整好还带着响。 程博衍忍着笑,继续慢慢数着,过了几分钟,项西那边没了声音。 “项西?”程博衍轻声问,“喂?” 估计是睡着了,程博衍又听了一会儿,就这还说睡不着呢,他笑着挂掉了电话。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项西有些无奈,感觉昨天那种昏昏沉沉还想吐的感觉基本消失了,但取而代之开始的是腿上伤口的疼痛。 护士来给他打吊瓶的时候他拍了拍床:“姐姐,这伤口要疼多久啊?” “很疼吗?”护士问他。 “挺疼的……”项西皱着眉,“我早上是疼醒的啊。” “忍一忍吧,实在太难受忍不了的话跟程大夫说一下,吃药或者打针止疼吧,”护士说,“不过最好别用,对伤口愈合不利。” “哦,”项西叹了口气,“我先忍忍吧。” 护士走了之后,他瞪着天花板发愣,腿上的疼痛他倒是能忍,之前住院头几天也是又疼又麻的,比现在严重,他也忍下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对疼痛似乎比以前敏感了。 也许是安稳日子过久了?以前连死活都无所谓,疼不疼的也可以忽略……就像王老吉天天喝也觉不出多苦来,中间让你喝几口糖水,回头别说喝,就舔一口王老吉,估计都能苦出眼泪儿来。 项西冲着天花板笑了笑,多有道理。 按理说方寅今天会过来,眼前这场景其实挺符合他的要求,愁苦的少年挺在医院的病床上,承受着上一次挨揍留下的痛苦…… 项西啧了一声,挺心烦的,这种状态下方寅要是来了,他没准备儿一烦躁会开骂。 不过一直到中午,方寅也没过来。 程博衍拎着一个保暖饭盒过来了,走进病房的时候挺急。 “怎么样?”他把饭盒放在桌头柜上。 “腿疼,”项西看了看墙上的钟,中午休息时间都快过了,“今天门诊很忙吧?” “还凑合,就是碰上个急性子的病人家属,骨折让先拍个片都不愿意,非让直接处理伤口,”程博衍笑笑, 分卷阅读92 “骂了我半天。” “我觉得吧,”项西靠在床上啧了一声,“先别说我有没有那本事,就是有,医生这活儿我也肯定干不了,成天忙死累活动不动就挨骂挨揍的,换我早跟人打起来了。” “那要按你这样,一天怎么不得打个十回八回的,干一年可以转行去武馆了,前提是没让人打死,”程博衍把桌板架到床上,“到医院来的都是着急的,十个里估计就得有两三个一碰就着的,喝点儿粥吧。” “你做的?你不会是一大早起来就给我做了粥吧?”项西一阵感动,紧接着又有点儿担心,“杂豆粥啊?” “我今天睡过头了,没时间弄了,就在门口买的,”程博衍把饭盒盖子打开,放到他面前,“给你在医院订了几天病号饭,我怕忙起来没功夫管你吃了。” “嗯,我吃病号饭就行,”项西拿过勺子舀了勺粥,“其实不吃也没什么……我没什么胃口。” “伤口疼吧?”程博衍看着他。 “还凑合,”项西笑了笑,“就是……这什么时候能不疼啊?” “大概一两天,看个人情况,”程博衍看了看他的药,马上打完了,于是按铃叫了护士,“你现在身体比之前好些,明天应该就会缓解了,实在难受就跟我说。” “我身体感觉是好多了,”项西活动了一下胳膊,“壮如牛。” “跟牛还有一定差距,”程博衍笑着说,“不过是比以前胖一些了,出院了你可以跑跑步锻炼一下。” “好像是胖不少,一会儿我去护士站称称体……”项西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抬起头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胖了?” 程博衍被他问愣了,没等他说话,项西又低下了头,吃了几大口粥。 “看脸啊,”他反应过来之后乐了,“脸圆点儿了啊。” “……哦。”项西手停了停,然后头都不抬拼命吃着。 “腿也看了,”程博衍忍着笑,“手术的时候比较了一下,比第一回给你手术的时候有肉了。” “能不能行了啊!”项西放下勺,护士进来给他取了针,他只能暂时不吃,拿手按着针眼,等护士出去了,他有些不满地看着程博衍,“你手术的时候这么不专心呢?” “就手术开始之前随便看了两眼,”程博衍笑着说,“你都光着呢……” “我没都光着!”项西啧了一声,“我穿着衣服呢,护士不让我穿裤子!” “嗯。”程博衍用手挡着嘴应着,声音里还是带着笑。 “算了,看就看了吧,都男的,没所谓了,”项西叹了口气,看着饭盒里的粥,“我这手要按多久啊?” “几分钟,”程博衍伸了伸手,“我帮你……按着吧。” “哦,”项西把手伸过去,程博衍捏住了他的手按着,他拿起勺吃了一口又笑了,“我以为你要说喂我呢。” “那我喂你,”程博衍说,“要么?” “不要。”项西乐了。 程博衍中午休息时间本来就不多,前面被耽误了,在病房聊了没多久,项西粥还没吃完,他就得走了。 “下午病号饭送过来你让护士帮你拿一下,”程博衍交待他,“我饭盒在办公室,让她们用那个就行。” “你的啊?”项西看着他,“我用完了你怎么消毒啊?” “你用完了就用完了,”程博衍转身往外走,“我再买一个。” “还说没洁癖!”项西啧啧两声。 程博衍拿来的粥项西没吃完,腿疼虽然能忍,但严重影响了食欲,而且让人坐立不安,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的难受。 这间病房两个人,隔壁床本来是个老头儿,昨天晚上换成了个中年男人,受的伤看着比自己上回还要重,也是吊着腿,全身露出来的地方都有绷带,躺床上一直哼哼唧唧的。 项西也没法找他聊天儿,只得让护士把遥控器拿到手边,看电视。 电视一共也没几个台,这个时间也没东西可看,项西靠在床上,一个一个台换了一遍,最后停在了市台的新闻节目上。 哪儿哪儿修了一条新路,明天就通车啦,哪儿哪儿拆掉了违建,敞亮啦,哪儿哪儿夜市扰民,被取缔啦,哪儿哪儿小区下水道堵了,居民闹起来啦,哪儿哪儿有个假酒黑窝点被举报了,老板和一个工人被逮啦…… 没劲,项西瞪着电视愣着神,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这么小个黑窝点还有工人呢,工人还是个瘸子。 也是,这种地方还能找着什么人去干活,也就这样的,他要不是碰上了程博衍,现在也不定在什么脏乱差黑的地儿干着什么呢,也没准儿早被平叔抓回去了,弄死了也有可能…… 瘸子? 瘸子! 项西猛地一下坐直了身体,抓过遥控器把电视声一下调大了,眼睛死死盯着电视上被老板档掉了一半的那个工人。 手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新闻很短,主角是老板,那个配角工人根本连一个正脸镜头都没有,但项西还是认出来了。 前十来年,除了平叔,跟他最熟悉的人。 是馒头。 新闻很快播完了,进入了下一条,项西还是在床上坐得笔直地盯着电视屏幕,脑子里嗡嗡地响着。 一直到旁边床的中年男人很不舒服地提高了哼哼的声音,含糊不清地抗议着,项西才回过神来,把电视声音给调小了。 是馒头。 肯定是馒头! 虽然那人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看上去也有点儿脏,人也只有一晃而过的半个身影,但他还是能确定这就是馒头。 不是跑了吗? 不是拿了二盘的钱跑掉了吗! 不说要回家的吗! 都跑了半年了! 怎么会还在这里,而且在这样一个黑窝点里! 项西闭上眼睛,猛地靠回了枕头上。 他一直觉得馒头这么久没消息,一定是已经逃回家了,那个他时不时就念叨一下的在南方的家。 他偶尔想起来还会很羡慕,无论馒头有过怎么样不堪的一段日子,至少他还有个能回去的家,家里有焦急等着他的父母。 现在突然看到了馒头,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眼前。 项西感觉有些不能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哒。 ☆、第39章 程博衍坐在诊室里,窗外的天阴得很厉害,风吹得树叶树枝全都弯着腰,跟进了日料店似的,估计是要有暴雨。 今天心情不太好,上午被家属骂了一顿,下午又被骂一顿。 一个十来岁的男生扭了脚,走得挺利索但一直喊疼,程博衍给检查了,又拍了片子,没有伤到骨头。男生他妈妈很心疼,非说是伤到了骨头,程博衍拿着片子给她看着解释了半天, 分卷阅读93 又建议如果疼得厉害走不了路就做个核磁检查一下韧带。 “行了行了行了,别给我说这些专业名词,听不明白!”这妈妈扶着男生走出诊室,一脸不满地半喊着说,“我去挂个主任的号!年轻大夫不想着好好看病就想着让病人花钱!”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下班的时候刚想着打个电话问问项西吃没吃饭,又来了个腓骨骨折病人要拆外固定支架,这是说好上午来的病人,结果耽误了这个时间才过来。 拆支架很简单,顺利的话十来二十分钟就能弄完,但这病人紧张地抓着程博衍胳膊不撒手:“不进手术室啊?” “这个不用手术,螺丝拧下来就能拿掉了。”程博衍说,这人腿伤了,但手挺有劲,抓得他胳膊有点儿酸。 “拧啊?”这人顿时喊了一声,“那打麻药吗?” “不用。”程博衍笑笑,“不怎么疼,十岁小姑娘都是直接取呢。” “不行,大夫我要打麻药,我怕疼,”这人抓着他很诚恳,“我真的超级怕疼,不打麻药我怕一疼了我会乱动,会踹你,会咬人……” 程博衍让他一连串喊得没办法,只得让他做了局麻,拆个支架用了老半天。 换完衣服走出诊室时,程博衍往外看了看,天已经黑透了,正关门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几秒钟之后炸雷响起。 “哎哟!”身后一个小护士吓得蹦了蹦,“程大夫下班啦?” “嗯,”程博衍笑着说,“跳得挺高。” “校运会跳高第二名呢。”小护士笑着说了一句,小跑着走开了。 隔壁诊室刘大夫今天也走得晚,一边关门一边跟媳妇儿打着电话:“就蒸包子吧,挺久没吃了……” “我也要,让嫂子多蒸几个,”程博衍凑过去说,“明天给我带点儿。” “多蒸点儿,我明天给小程带,”刘大夫笑着冲着电话里说,“单身汉每天杂豆粥充饥呢。” 程博衍笑着顺着走廊往住院部走过去。 病房里的人都吃过饭了,项西也吃完了,程博衍走进病房的时候,项西正端坐在床上,仰着脸盯着电视看,隔壁床刚手术完的病人正哼哼着,家属在一边轻声安慰着。 想想当初项西胳膊腿儿带脖子都上着支具时的样子,跟这人一比,简直英勇坚强……也许觉得哼哼也没人安慰吧。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程博衍看了看电视,正在播本市新闻,“等天气预报呢?” “干嘛等天气预报啊?”项西听到他声音才转过了头来,笑着说。 “谁知道呢,”程博衍看到自己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已经洗干净了,“我奶奶,雷打不动每天要看天气预报,必须中央一的,省台市台的不顶饱。” “为什么啊?手机上不有么,告诉老太太什么天儿不就行了?”项西有点儿不理解。 “必须电视上的,中央一新闻联播完了之后的那段,别的都不行,”程博衍想想就乐了,“看完了她好决定明天老寒腿儿要不要疼。” 项西跟着他笑了一会儿,枕着胳膊眼睛又回到了电视上。 程博衍转过头,新闻还在播着,也没什么惊人的内容,项西在他那儿的时候看电视从来都不看新闻,这会儿却盯着新闻连话都不多说了。 “怎么了?”他问了一句,“你……” “我认字儿呢,”项西笑笑,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了电视屏幕上,“新闻下面都有字儿,我看看能认出多少来。” “……真努力,陪爸爸逛超市看完了?”程博衍坐到床边,上班的时候他不好坐着,现在实在有点儿累,又换了便服,就随便一些了,不过护士进来的时候他还是站了起来。 “没带来呢,就拿了笔和本子过来,”项西揉揉鼻子,新闻播完了,开始天气预报,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了电视,“我多久能出院啊?” “一般是一周,你要是恢复得好,四五天也差不多了,”程博衍笑着说,“怎么,才一天就住烦了啊?” “有点儿无聊,”项西抓抓头,“以前住院是伤得重,现在就觉得自己好胳膊好腿儿的在这儿发愣呢。”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项西有点儿不对劲。 具体是哪儿不对劲说不上来,心神不宁,似乎有些不安,但新闻里有什么能让他这样的,又实在看不出来。 “你还没吃饭吧?”项西问他。 “没呢,我一会儿去对面超市……”程博衍说,话还没说完,窗外又劈过一道闪电,雷声再次响起的同时,暴雨砸了下来,瞬间电闪雷鸣跟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他愣了愣,“我回家随便吃点儿吧。” “哎……”隔壁床一直躺着哼哼的人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一句整话,“有人要渡劫了啊……” 屋里的人都愣了,然后一块儿全笑了起来。 “你还回得去么?”项西笑着说,“跑到停车场都得淋透了吧,然后回家用消毒液洗个澡。” 程博衍啧了一声:“我那天手术之前应该给你拍张照片留着打击报复。” “靠!”项西拍了一下床,想想又笑了起来,“其实还真应该拍张纪念的……我是说穿着衣服的时候。” 程博衍笑着拿过他放在枕头边的手机,退后了两步,给他拍了一张。 “我看看我看看,”项西马上伸手,“帅么?” “帅,”程博衍把手机给他,“不帅再拍呗,拍帅了为止。” 项西低头看了看,照片上自己坐在床上正对着镜头傻乐呢,他嘿嘿笑了两声:“挺好的,比……” 比方寅拍的好。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这句话,赶紧咬住,然后说了一句:“比我从镜子里看要帅。” 程博衍看着他,他猜到了项西那一个小小的停顿之前是想说什么,还想着要是项西说漏了嘴,就顺着话跟他聊聊,但项西瞎话补漏技能等级还挺高,不动声色地就把话缝好了。 跟项西又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他看了看窗外:“我得回去了。” “雨小点儿了没,”项西也看了看窗外,“还这样啊……” “没事儿,几步路跑过去就行,”程博衍按按肚子,“我饿得不行了。” “你明天在住院部吗?”项西问。 “明天还是门诊,”程博衍笑笑,“不过晚上我值班在这边儿待着。” “太好了,”项西笑得挺开心的,小声说,“有空过来聊天儿,给我数数,昨天那么数还挺有用的,一会儿就睡着了。” “行。”程博衍点头。 项西心里有些发慌,却又不清楚具体是为什么发慌。 为馒头,还是为有可能被二盘找到的馒头,或者是为自己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跟馒头重叠的人生。 他一直不愿意 分卷阅读94 承认自己跟馒头的关系有多好,但这些年跟馒头在一起的时间却实打实的比任何人都多。 馒头狡猾,能装,嘴里跑火车就快跑出高铁了,不过馒头对他一直很够意思,当他是哥们儿,虽然他不承认。 现在馒头下落不明,他待在医院里愣着。 二盘从来不看电视,但平叔看,而且平叔爱看新闻,从中央台看到市台,还爱看各种法制节目,项西一直觉得这大概是他获得混混经验的一种方式。 他能认出馒头来,平叔能不能? 心里琢磨着这些事儿,睡觉就困难了。 程博衍有空会过来看他,晚上值班也会在没事儿的时候过来跟他聊一小会儿,本来很愉快的事,却开始让他有些纠结,一面期待程博衍过来,一面又怕程博衍会看出他有心事。 听着程博衍轻言细语跟他说话时的声音,他很享受,闭着眼睛的时候会有种羽毛从脸上扫过的舒适感觉,但又害怕有一天这种舒适会消失。 这几天,项西都会盯着新闻,虽然他知道就一个假酒黑窝点被打掉,又是规模那么小的一个袖珍窝点,新闻根本不可能还有什么后续,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想在新闻里找到馒头的身影。 到出院的时候,他都快对市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如指掌了,连市长副市长还有各种领导的名字都记清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如此关心这个城市的各项现代化进程…… “再休息两天,”程博衍站在医院大门□□待他,“我跟宋一说的是下周一才回去上班,你最近活动不要太剧烈,知道吗?” “嗯!”项西胳膊叉腰扭了扭,“窝了一星期感觉不光骨头,连皮都紧了。” “我给你松松?”程博衍说,轻轻捏了捏手指,咔地响了一声。 “哎哟!我自己松!”项西飞快地做了几个抬腿抡胳膊的动作,“好了,活动开了,现在松得跟要散架了似的就靠皮儿兜着呢要不立马洒一地。” “有病,回去吧,”程博衍笑着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好。”项西点了点头,往医院外面走了两步又停下了,他突然有点儿不愿意出院,住院的时候虽然觉得烦,但天天能见着程博衍,这下出了院,就该开始上班下班回狗窝猫着认字儿的日子了…… “怎么了?”程博衍还站在他身后。 “我请你吃饭吧?”项西回过头,程博衍穿着白大褂站在阳光里,轮廓分明却又因为微笑而显得柔和的脸让他眯缝了一下眼睛,“算是答谢,正式的饭,不是去你家打砸抢的那种。” 程博衍乐了:“行啊,什么时候?” “看你啊,我回去上班之前呗,你哪天下班早的就叫我。”项西笑着说。 “那你等我电话吧,”程博衍指了指他,“准备好钱。” “没问题!”项西打了个响指。 回到那间小破屋子的时候,快到午饭时间,隔壁小两口又在煮面条了,女生看到项西笑了笑:“哎你回来了啊?” “嗯。”项西笑笑。 “好几天没见着你啊,出去旅行了?”女生问。 “……是啊,”项西晃了晃手里的背包,“也没去远地儿,就附近露了几天营。” “那天晚上暴雨淋着没啊?”男生从屋里出来,扔给他一支烟,上回因为楼下死人的事儿,项西跟他聊过几次,知道他叫刘远平。 “那两天住的旅店,然后才露的营,”项西啧啧两声,一点儿嗑巴不带打的就编了下去,“地都湿的,防潮垫都挡不住,没劲。” “那是没玩痛快,哎,你要喜欢户外,下回我们同学出去骑行要过夜,你一块儿来呗?”刘远平感觉找着了同好,立刻提议。 “行,不过得看时间,我上班呢。”项西笑笑,又跟他聊了几句才回了屋。 屋里一星期没住人,桌上落了一层灰,项西用手把灰抹了抹,看着干净了,床上估计也是灰,但他懒得弄了,洗了个澡换了身程博衍给他的衣服往床上一扑。 这场面要让程博衍看见,估计得发疯。 项西在床上趴了快半小时才又爬了起来,肚子有点儿饿,他准备下楼吃点儿东西,顺便再……出趟门。 他救不了馒头,也想不出能怎么搭救馒头,但他想知道馒头这段时间碰上了什么事,现在又怎么样了。 他算过时间,从新闻播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黑窝点没了,老板被抓了,这个新闻如果就那么巧让平叔看着了,又那么巧地被平叔认出来了再告诉二盘…… 那二盘早应该去过了,现在他过去,不会碰上二盘或者二盘的人,因为现在才过去,馒头也早没影儿了。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去看看? 是啊为什么? 项西说不清,就想去看看,想看看馒头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干活,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新闻里没提具体地址,只说了是在临江的某条街,不过本地人都知道是哪儿,那里何止一个黑窝点,那儿全是各种无证经营的小作坊。 项西坐着公车转了三趟车才到了地方。 虽说是小作坊聚集地,但比赵家窑要好得多,起码看着没有让人想绕着走的冲动。 项西撕掉脸上的创可贴,低着头在街上慢慢走着,看到有小胡同就拐进去找找,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找到了那家已经被查封关板儿了的假酒作坊。 不算太老旧的一个小院儿,旁边挨着一家明显同样类型的食品作坊,这家虽然没被查,但也受了惊,一块儿关了门。 项西没有走近,点了根烟叼着,蹲在路边隔着半条街看着假酒作坊的门脸儿,馒头怎么找着的这份工作,干了多久,每天都干点儿什么…… 他脑子里很多疑问,与其说是想要知道馒头的生活,不如说是在想像自己如果没有程博衍将会面对的东西。 从作坊旁边的窄小通道里开出来一辆摩托车,车上挂着俩头盔,一看就知道是个摩的。 这摩的开过街,停在了他旁边的一棵树底下。 项西在心里啧了一声,这挺好,出门儿就等上了,要是没拉着人,还能回家上厕所…… 摩的司机拿出烟叼着,在身上摸了好几遍之后,往项西身边走了过来,项西把手伸进了放在脚跟前儿的包里,里面有一把水果刀。 “小兄弟,”摩的司机叫了他一声,“借个火。” 项西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打火机递给了他,他接过去点了烟又回到了那棵树底下,躺在了摩托车上。 项西松了口气。 “等人啊?还是要去哪儿?”摩的抽着烟问,“要叫个车吗?” “等人,”项西说,“大哥您就住这儿吧?” “嗯。”摩的往假酒作坊那边抬了抬下巴。 分卷阅读95 “就那儿啊?”项西装着也往那边看了看,“哎,大哥,那块儿是不是前几天新闻……” “就是啊!”摩的一下来了精神,“就关门的那家,我在楼上看着呢,警察,工商,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来不少人呢。” “啊!说是老板被抓了?”项西往他那边凑了凑。 “抓了,现在还拘着呢,老婆孩子都回老家了,”摩的啧了一声,“不知道被谁举报的。” “那个工人也一块儿拘了?”项西问。 “工人?哪个工……哦那个瘸小子啊?”摩的抽了口烟,“问完话就放了,没抓,就一个干活儿的谁抓他啊,还回来拿了东西才走的呢。” “哟,那挺郁闷的吧,一个瘸子找个干活的地儿不易啊。”项西啧啧两声。 “郁闷?那不能,我看不定多开心呢,”摩的坐了起来,一脸不好说的表情,“成天挨打,打得狠着呢,嗷一嗓子我在楼上都听得见,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跑……大概瘸了也跑不掉吧……” 摩的司机没跟他聊太久,有人叫车,他拉着人走了。 项西在原地又蹲了一会儿,今天太阳很好,晒在背上发烫,但他觉得怎么都不暖和,脑门儿上都晒出汗了,还是不暖和。 站起来往公车站走的时候,方寅的电话打了过来。 “别烦我。”项西接起电话。 “你出院了吧?”方寅问他。 “说了别烦我!”项西提高声音吼着。 “那我给你发短信吧。”方寅说。 “发你妈个蛋的短信啊!”项西把电话给挂掉了。 上了公车坐下之后,方寅的短信还是发了过来,项西本来不想看,但想想那一天五十块钱,他还是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 现在字儿也能认出不少了,方寅这短信上的字都好认,他看懂了。 有空去看看那些照片,最好就这两天,告诉我你的想法。 这条短信简直莫名其妙,项西不想看,也没兴趣看,于是把电话给方寅打了过去:“干嘛啊?” “我觉得应该让你看看,照片没有全放出来,挑了一小部分放在博客上了,地址我名片上有,”方寅说,“你一定要看一下。” 项西很烦躁:“我没地儿看!” “要不你到我这儿来?”方寅说,“真的很重要,小展,我希望你看一下,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这影响到我接下去的工作。” 项西挂掉电话,换车回到住的地方后,他犹豫了一下,去了旁边一个网吧。 这网吧他之前没来过,挺不怎么样的,跟以前他和馒头常去的那家挺像,特别是进去之后的烟味儿和时不时爆发出来的叫喊声一下把他拉回了过去的日子里。 “要刷身份证。”网吧服务员看着他。 “没有,”项西皱着眉,“给我开个临时卡。” “这几天不能开临时卡,有人查呢。”服务员说。 “靠,”项西非常不爽,“你们这破网吧还有人查?” “破网吧也是备案过有手续的,一样都得查。”服务员说完就低头玩手机不再理他。 “去你妈的。”项西转身走出了网吧。 站在网吧门口,项西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照片他本来不想看,他对方寅做的事没兴趣,更不想看到自己在方寅镜头里那种并不美好的样子。 但现在却又突然有点儿想看了。 就像他蹲在街边,看着馒头待过的地方,听着一个陌生人说他如何被打。 他突然有些想知道,在别人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跟自己眼里的馒头,一样吗? 程博衍回到家的时候,项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吃了没?”程博衍问他。 “吃了,”项西回答,“我来……不影响你吧?” “太假了,”程博衍笑笑,掏钥匙开了门,“你头回来么?” “我意思是……”项西跟着他进了屋,有些不好意思,“我用你电脑,还不让你看……” “我看书,你玩你的呗。”程博衍说。 程博衍进屋就去洗澡了,项西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他把裤子脱了,挂到了衣柜里,然后穿着裤衩坐在了电脑前。 方寅名片上的博客地址并没有多长,但敲上去的时候简直要了项西的命了,好在敲到一半的时候,电脑自动把后半段给补齐了。 “挺智能啊。”项西松了口气。 页面打开的一瞬间,项西就看到了自己的照片,虽然有点儿陌生,不过衣服他认识,程博衍给他买的那件外套,被方寅嫌弃过太新了的那件。 程博衍洗澡用的时间比平时长,项西给他打电话说想用用他电脑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项西是想干什么。 方寅并不是一个只专注于自己“梦想”的人,他说的话,方寅说会考虑,看来也的确是考虑了。 他站在浴室里,冲着水,估计着时间,想给项西留出足够的看照片和看明白那些字的时间。 估计着差不多该看完了,他才换了衣服走出了浴室。 项西还坐在电脑前,面对着浴室这边,但程博衍走出来的时候他跟睡着了似的似乎没看见,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程博衍往他那边走了两步停下了,项西眼圈和鼻尖都有些发红,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 ☆、第40章 程博衍一直觉得项西犟得眼泪都没有了,但最近却接连两次看到项西哭,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项西看到那些照片和文字会不舒服,这点他想到过,却没有想到会不舒服到这个程度。 他犹豫着是要走过去,还是装没看到走开。 犹豫之间,突然看到了项西光着的两条腿,他愣了愣。 项西的腿很直,也很长,因为有点儿瘦就显得更长,盯着看了一小会儿之后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裤子呢?” “哎!你出来了啊?”项西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裤子我脱了啊,我要穿着在外边儿逛了一天的裤子坐这儿你不得拿消毒液淹死我啊。” “我给你拿条裤子。”程博衍收回目光转身准备进卧室去。 “别拿了,就这样吧,我来一次你拿一条啊,穿过了你再嫌不干净不要了送我?”项西声音里带着鼻音,“我下回再来自己带裤子。” “不送你,洗洗就行。”程博衍进卧室拿了条裤子出来扔到了项西身上。 “其实真不用,”项西拿过裤子,但还坐在椅子上没动,“这样挺好的……我现在不想动。” 项西的话说到一半声音就又低了下去,程博衍没说话,倒了杯水拿过去放在了电脑桌上,很注意地一直让自己站在显示器背面。 但项西的声音和红眼圈太明显,他要不问一 分卷阅读96 句显得太假,于是他问了一句:“看什么呢?还哭上了?” “看黄网呢。”项西张嘴就说,说完又揉了揉眼睛,然后冲他咧嘴笑了笑。 “黄网评选a|v十大感动女|优吧?”程博衍说,“看你感动的。” “操,”项西低下头,想想乐了,乐了两声之后又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哥,我跟你说件事儿。” 自从跟项西说过程博予之后,项西再也没叫过程博衍哥,现在猛地这一声哥叫出来,程博衍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什么事儿?”程博衍问。 “就那个方寅,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摄影师,”项西看了他一眼,把腿缩到椅子上抱着,下巴搁膝盖上,“他之前找过我,说要拍个什么专题,想拍我。” “嗯。”程博衍走到他身边,靠着桌沿看着他。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他说给钱,一天五十,我就……答应了,”项西又看了他一眼,很快垂下了眼皮,“拍了一段时间了,他……就跟着我拍。” “然后呢?”程博衍轻声问。 “他今天突然跟我说,让我看看那些照片,”项西说到这儿声音又开始有些发颤,顿了顿才往屏幕上看了看,“我就看了。” 程博衍没说话,试探着往前倾了倾身体,看到项西没有阻拦他,他把屏幕往自己这边转了转。 页面停在两张照片上,第一张是砂锅饭的门脸,给客人上完菜正往店里边走边抬手擦着汗的项西的背影。 店里的小工只有小z一个人,除了上菜,他还要负责收拾和一些杂活,扫地,倒垃圾,洗碗,人多的时候上菜慢了,他会被客人骂,收拾桌子慢了,他会被客人骂,很多时候他都会被骂。 但他一般都沉默着。 中间还有几行字,程博衍没有细看,直接看了下面的照片,这张里没有项西,只有老板和老板娘和在店里跟他们拉扯着的几个人模糊的身影。 这几个人砸掉店里的几撂砂锅之后,小z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帮忙报警,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家店里。 他的工作丢了。 “都是这样的吧,”项西闭了闭眼睛,“置身事外看个故事,这个人跑出了赵家窑,后来呢,后来他病了,后来呢,后来他带着病去找工作,后来呢,后来他被麻烦找上门,丢了工作……哦,这样啊,好惨……我怎么努力,怎么努力,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因为这本来就不关他们的事。” 项西闭着眼睛,偏着头,程博衍还是看到了他湿润了的睫毛,眼角的一小滴泪滑了下来,滑过泪痣,最后滴在了腿上。 “你这么努力,这么努力,这么努力,”程博衍跟着他的话说着,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泪痣,“我知道。” 项西没有说话,抓住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掌心瞬间湿润了,项西滚烫的眼泪在他掌心里烧着,程博衍站着没动。 “馒头没有跑掉,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回家了,但他还在,他没跑掉,”项西嗓子有些发哑,“我在新闻里看见他了,在一个假酒黑窝点里打工,我今天去看了,说他一直被老板打……” 程博衍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项西住院的几天都盯着电视新闻看。 “没有人管他,我要不问一句,人都没想起他来,”项西声音带着颤,“谁会管他啊,连故事都没有人看,他打哪来的,要去哪儿,为什么停在这儿了,谁要管谁想知道啊!” “我也一样!”项西用力抓着程博衍的手,指尖掐进了他皮肤里,声音嘶哑着,“我哪儿来的!要去哪儿!我在干什么!我想要什么!看故事的人最后也不想知道!他们谁想知道!他们要看的就是这个人!他在打滚!他怎么都爬不起来!” “项西,”程博衍弯下腰,抽出一直按在他眼睛上的手,在他脑门儿摸了摸,看着他的眼睛,“你哪儿来谁也不需要知道,你要去哪儿你在干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知道,真的,我知道。” 项西的眼睛红着,瞪得很大,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句:“你会走吗?散戏了就走了。” 程博衍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手在项西脑袋上轻轻抓了抓:“不会。” 项西没再说话,伸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肚子上。 程博衍没有动,站在原地,项西没有声音,只是一动不动地抱着他,他判断不出来这是在哭还是没哭。 “我今天吃的饺子,刘大夫值班,他媳妇儿给做了送到医院来,我抢了点儿,”程博衍在他脑袋上一下下扒拉着,“吃得太快,好像没太嚼碎,你听听看,能不能听见翻个儿的声音?” 项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闷着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胳膊松开了他。 “哭完了啊?”程博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肚子那儿湿了两小块儿。 “我其实不爱哭,认识你以后才总哭的,”项西伸了伸腿,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眼圈还是红的,不过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我以前觉得哭起来特傻逼,特别是平叔总说要点掉我这颗痣,我就更不愿意哭了。” “是个开关么?”程博衍在他眼角的痣上按了按,“哭。” “有病。”项西仰着脸嘿嘿地乐了。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项西笑起来很漂亮,眼睛弯着,嘴角也翘着,笑起来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他是个没多大年纪的小孩儿。 他按在痣上的手指慢慢移到了项西的嘴角,沿着嘴角往唇上轻轻勾了勾。 程博衍弯下腰靠近项西时,他还在笑,程博衍的唇落在他唇上时,他才猛地一下停住了。 手抓着扶手,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 程博衍的唇湿润而柔软,呼吸很轻,带着暖意扑在他脸上。 项西只觉得脑袋四周感觉全是声音,也分不清是脑子里在响还是耳朵听到的,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对眼儿了就能看到一片模糊。 这是……在干什么? 项西的眼睛瞪圆了,接……接吻吗! 没等他反应过来,程博衍的唇已经离开了,等他把对眼儿的焦距调整好,正好看到程博衍转身走进了浴室。 他还保持着双手紧抓椅子扶手,背挺得笔直的姿势,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几分钟,或者几秒钟,可能长点儿可能短点,总之程博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这个姿势没动。 “你……”他看着程博衍,僵着身体问了一句,“洗嘴去了啊?”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嘴:“……没。” “那你洗什么啊?”项西感觉自己有点儿短路。 “什么也没洗,”程博衍被他问得很无奈,“我上厕所。” “哦,”项西还 分卷阅读97 是僵着,“那你上完厕所不洗手啊?” 程博衍拿了杯子正想去倒杯水,听了他这话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他:“你……” “我就……问问,”项西继续僵直,“随便……问问。”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两步跨了过来,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放,然后捏着他的下巴吻了过来。 项西这回终于能确定了,这就是……接吻。 程博衍这次吻得很用力,紧紧压着他的唇,离开时舌尖甚至还在他唇上带了一下。 这个吻总算是让项西完全反应过来了,程博衍转身拿起杯子时,他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接着才发现自己还没穿裤子,顿时觉得尴尬得不行,蹦着抓起程博衍给他拿的那条裤想往腿上套,但又很快地扔开了。 程博衍站在一边看着他跑到门口衣柜里扯出了他自己的裤子,飞快地套上,又在原地转了两圈。 “项西。”程博衍清了清嗓子。 “我……还没有吃饭,”项西转完第三圈才想起来自己是要穿鞋子,打开鞋柜拿出鞋,把旁边的鞋全碰了下来,他顾不上收拾,套上自己的鞋就拉开了房门,“我饿了我去吃东西。” 程博衍没说话,看着项西冲出门去,门被带着哐地一声关上了。 他捏了捏眉心,在过去收拾掉了一地的鞋和坐到沙发上叹一口气之间犹豫着,最后他坐到了沙发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站起来过去把地上的鞋都收拾回了鞋柜里。 项西跑出程博衍家之后还有点儿迷糊,上了公车回到“贼窝”,上楼之前他迷迷糊糊地还没忘了给自己买了一屉蒸饺。 为什么会买蒸饺……大概是程博衍说他吃了饺子? 他抱着一饭盒蒸饺回到屋里,坐在床上愣了很长时间,接着洗了手准备吃饺子的时候发现饭盒里已经空了。 “我操?”项西瞪着饭盒,什么时候吃完的? 他摸摸肚子,没什么感觉,不觉得饿,也没觉得吃饱了……拿着饭盒到门口的垃圾堆扔了,隔壁小两口不知道在聊什么,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枝子都快颤断了。 他进了屋,关上门,靠着门又不想动了。 程博衍亲了他一下,不,是亲了他两下,还亲的是嘴……他现在总算是清醒过来了,但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谭小康摸了他几下他恶心得就想拿刀给丫劈了,但程博衍这两个吻他却没想着拿刀,就是晕。 瞪圆了眼睛也看不清东西的感觉。 晕得厉害。 吓蒙了? 他靠门站了一会儿就累了,腿上手术的刀口还没完全恢复,站久了会发胀,他皱皱眉,躺到了床上。 躺了两分钟又起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了套在家穿的,重新躺回床上。 累,也有点儿困了。 但一闭上眼睛…… 他抱着程博衍腰把脸埋在他肚子上时那种踏实还在。 程博衍看着他眼睛说我知道时那种温暖也还在。 程博衍的手在他头发里轻轻抓着时的那种惬意还在。 程博衍湿软的唇压在他唇上时那种微妙的眩晕……也在。 “啊……”项西翻了个身,抱着枕头把脸埋进去喊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 程博衍这是在干什么? 安慰? 喝多了? 还是……喜欢? 不不不不,不可能是喜欢…… 项西又翻了个身,想到这个喜欢,他又想起来之前问那句为什么的时候,尴尬和不好意思突然涌上来,让他脸上一阵发热。 手机响了。 项西猛地撑起胳膊,瞪着扔在旁边的手机。 手机上显示的是程博衍的名字。 他前几天学会写程博衍的名字之后把他的号码从1改成了程博衍三个字。 他盯着这三个字,有点儿不敢接这个电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断掉了。 屋里安静了下来。 项西突然又后悔没接电话,他拿过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拨回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吓了他一跳,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吸了一口气之后,他接了电话:“喂?” “吃了饭没?”程博衍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吃了蒸饺,”项西想起那个莫名其妙就空了的饭盒,“大概是吃了。” “嗯?”程博衍愣了愣,过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我在你们那个路口,你出来吗,带你去吃点儿东西。” “什么?”项西从趴姿一下弹了起来改成了盘腿儿,“你在哪儿?” “路口,平时我送你回来停车那儿。”程博衍说。 “你跑这儿来干嘛啊!”项西喊了一嗓子,他没想到程博衍大晚上的还会跑过来,顿时一阵过意不去。 “哎哟别喊,”程博衍叹了口气,“我怕你……你要不想出来就算了,我就问问你回了没。” “我吃过了,”项西犹豫着,他现在不敢跟程博衍面对面呆着,就打电话这几句话功夫他汗都下来了,“我……吃过了。” “项西,”程博衍清了清嗓子,“那个,刚才不好意思,我……” “没没没没没!”项西一听“刚才”俩字立马脸上就烧了起来,“我没事没事没事,没什么没什么……我……你快回去吧我没事。” “……哦,”程博衍顿了顿,“那你早点儿休息吧,我回去了。” “嗯!”项西应了一声,还用力点了点头。 挂掉电话之后,项西拿着手机没动,盘着腿儿在床上坐着,一直到觉得伤口有些发疼了,他才躺下伸直了腿。 程博衍不放心他,追过来了。 项西很后悔自己走的时候慌成那样,连话都没说完就跑了。 害得程博衍大晚上还跑一趟。 他翻个身趴着。 程博衍都跑过来了,自己居然又让他这么回去了! 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项西又坐了起来。 他问程博衍那句你会走吗的时候,程博衍让他踏实又感动的回答在耳边响起。 不会。 程博衍说不会。 现在呢? 项西突然有些担心,现在呢? 会走吗? 走了怎么办? 项西一把抓过手机,没有程博衍在他身边的感觉他不敢多想,只是这样随便一个念头,他已经开始觉得害怕。 他拨了程博衍的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你走了吗!”项西喊。 “哎别喊,”程博衍说,“没走呢。” 项西愣了愣:“你在哪儿?” “路口啊。”程博衍回答。 “别走别走别走!你别走!”项西跳下床,穿上鞋拉开门 就跑了出去,“我出门了,你等我!” 程博衍挂掉电话的时候还觉得耳朵 分卷阅读98 里嗡嗡响着,项西脆亮的嗓子喊得他老觉得手机要爆了。 他把车子熄了火,打开车门下了车,靠在车头看着对面的那条没有路灯的漆黑的路。 项西跑出来的时候还挺显眼的,身上穿的是他高中时的一件t恤,胸口有一片反光的图案,黑暗里闪着就出来了。 距离他还有几米远的时候,项西脚步慢了下来,似乎有些尴尬,走路看着要往顺边儿上奔了。 “你到底是吃了还是没吃?”程博衍说。 “应该是吃了,”项西抓抓头,“我买了盒饺子,回去休息了一下,想吃的时候发现空了……应该是吃掉了。” “还饿么?”程博衍笑了笑。 “不知道,没什么感觉了。”项西走到他面前,低头揉了揉鼻子。 他不敢看程博衍,虽然他挺喜欢看程博衍笑的,程博衍笑起来的时候总会先勾起左边嘴角,正经里透着不太正经的感觉。 平时就觉得他一笑就跟要看穿了什么似的,现在自己脑子里还乱着,感觉肩上扛的不是脑袋,是个浆糊坛子,他不敢看程博衍,哪怕他自己都还没想出什么来,他也还是怕程博衍看出什么来。 “你们这附近有什么吃东西的地儿么?”程博衍问他。 “没有,”项西低着头想了想,“都是你吃一口就要用消毒液漱口的地儿。” “……你在哪儿买的饺子?”程博衍笑了笑,“就上那儿再吃点儿吧。” “哦,”项西扭过头指了指,“就那边那家沙县。” 这个时间,这家沙县已经没有人了,就老板在收拾着,屋里桌子也都收了,只还在门口放着一张桌子。 项西一屁股坐到了桌子边上,程博衍也跟着坐了下来,项西感觉他坐下时有些犹豫。 “凳子还挺干净的。”项西抬起屁股摸了摸凳子小声说。 “……我没说脏。”程博衍也小声说。 程博衍压低了的声音很好听,项西突然有点儿晃神,赶紧转过头冲老板喊:“老板,再来屉蒸饺,还要拌面,汤还有吗?” “有,等着。”老板回答。 “你要什么?”项西转过脸问程博衍,目光跟他对上之后又迅速转开了。 “小笼包。”程博衍说。 “这就够了?”项西问,“拌面挺好吃的你尝尝?” “不了,”程博衍用手挡着嘴小声说,“我总觉得拌面是用手抓出来的……” 项西一听就乐了,低头冲着地笑了一会儿:“汤来一份吧?小盅的,就算是手抓出来的也都煮开了。” “嗯。”程博衍笑着点点头。 老板动作很麻利,没几分钟就把他们的东西都给上了。 项西还是挺尴尬,也没多说话,就埋头开始吃。 程博衍夹了个小笼包慢慢吃着,看了他一会儿开了口:“那个照片。” “嗯?”项西咬着半个蒸饺抬起头。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程博衍说,“就告诉方寅,说不想拍了。” “哦,”项西又低下了头,想起来今天去程博衍那儿就是为了看照片,看完照片还挺难受的,结果全被那程博衍那两下给亲晕了,差点儿都把这事儿忘了,他咽下饺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一天五十块呢,要真不拍了我还有点儿舍不得那个钱。” “你同意拍也就是为那点儿钱吧?”程博衍问。 “嗯,一个月下来也不少了。”项西喝了口汤。 “那如果有别的途径让你赚到那五十块,你还拍么?”程博衍想了想。 “不拍啊,”项西拧着眉,“我要别地儿能挣着这钱,我才不去拍呢,我一想到那些东西我就堵,下面还有评论呢,我字儿认不全也没看几行……也不想看了……不好受。” “这样吧,”程博衍放下筷子,“我找你做个私活儿。” “什么?”项西愣了愣。 “明天我给你拿个相机,”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说,“你每天拍三张照片,多拍也可以,那天不想拍也行,我每天给你五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哒哒! ☆、第41章 项西这一晚上都有点迷迷瞪瞪的,埋头吃了大半碗面了还没把脑子补回来呢,猛地听了程博衍这句话,他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看着程博衍。 “什么?”他问。 “我说,你替我拍照片,”程博衍又重复了一次,“我付你报酬。” “你拍我啊?”项西愣了。 程博衍叹了口气,停了一会儿才说:“我给你个相机,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你看到的,你想表达的,你想让别人看到自己,你的生活,什么都可以。” 项西沉默了,低头吃了两口面。 “那会不会跟方寅一样了?”他闷着声音问。 “他拍他想说的故事,在你在他那里某种程度上是他的演员,”程博衍笑笑,“你拍你自己的故事,你是你自己的导演,这还是有区别的。” “你是为了给我那五十块钱吧,”项西看了他一眼,“怕我不要,找个借口。” 程博衍笑了起来,看了他好一阵:“是的,但这只是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啊?”项西问。 “我想看看你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而且……我觉得你是个敏感的人,也很有想法,拍出来也许……”程博衍看着他,“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就不拍,只是个提议。” “也许能当个摄影师吗?”项西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想了想,“如果真那样,我才不拍什么30天,我也拍个专题就叫……‘看见光’!全都拍光,阳光月光灯光火光,荧火虫的光,玻璃的反光,河水的波光,树叶上的光,眼睛里的光,反正就是有光有亮的……” 项西一连串地说着,又低头把碗里的面吃光了,对着灯晃了晃:“还有吃光了的碗里的光。” 程博衍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项西本来说得挺过瘾,正兴奋呢,被他这一通看得顿时又有些尴尬,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就随便说说。” “拍吧,”程博衍说,“就拍这些。” “嗯?”项西伸出去准备夹蒸饺的筷子停在了空中。 “看见光,想拍就拍吧,也不费时间,有空就拍拍,”程博衍把自己面前只吃了半屉的小笼包推到他面前,“我觉得很有意思,给人希望总比揭开黑暗要好。” “你说真的啊?”项西似乎到这时才明白过来。 “是。”程博衍点头。 吃完东西,项西抢在程博衍之前掏了钱递给了老板,然后又转头对程博衍补了一句:“这不是我请的那顿啊,这个不算的。” “嗯。”程博衍站了起来。 走出沙县,没走几步项西的胃终于对食物有了反应。 分卷阅读99 好像吃多了。 他在心里算了算,如果算上打包的那屉蒸饺,他吃了两屉蒸饺,一碗拌面,一盅汤,还有程博衍推到他面前的那半屉小笼包…… “哎……”他按着肚子轻轻叹了口气。 “吃饱了吗?”程博衍问他。 “撑了。”他揉揉鼻子。 “回去休息吧,”程博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我也回去了。” “你快回吧,大晚上跑这么一趟,”项西说,虽然程博衍家离这儿不算远,但……他突然又想起了程博衍跑过来的原因,顿时走路都不利索了,转身甩开步子就往“贼窝”那边冲,“我回了,晚安!” “晚安。”程博衍在他身后说。 程博衍看着项西消失在路尽头,转身往自己车那边走过去。 上了车他又坐了一会儿,从后座拿了盒牛奶慢慢喝完才发动了车子掉头往回开。 一开始他以为项西是饿了,始终埋头苦吃,还把自己那半屉包子一个不剩地也都吃光了,现在想想…… 这是被吓着了吧。 程博衍笑了笑,今天的确是有点儿吓人。 回到家的时候离睡觉的时间还有点儿距离,他打算先洗个澡再看会儿书。 把项西扔沙发上没穿的那条裤子扔进洗衣桶里时,他眼前晃过项西抱着腿坐在椅子上的样子。 他啧了一声,程博衍你还真是够憋不住的。 进了浴室把身上衣服都扒光,喷头里略微带着一些温度的水滑过身上时,他才闭着眼睛撑着墙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项西被他吓着了,但被吓着了的样子也挺……程博衍睁开眼睛,看着从眼前洒过的密集水滴。 感觉今天晚上大概会睡不踏实了。 水不断滑过身体,划出一道道蜿蜒缠绵的轨迹,细小而密集地包裹着每一寸皮肤。 程博衍平时洗澡没这么专心,很少会仔细去体会这些会让人想入非非的触感,今天却体会得格外深入。 是因为项西。 还有自己一不小心就欢腾而来的冲动。 程博衍叹了口气,脑门儿抵着墙,手滑了下去。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在桌上愉快地唱着,程博衍过去看了一眼,是林赫。 他不急不慢地把头发上水擦了擦,把毛巾放好了才接了电话。 “你干嘛呢也不接电话?”林赫在那边劈头就问。 “洗澡。”程博衍坐到沙发上靠着。 “你是洗澡还是玩水啊,我这打第四个电话了,你洗澡不就二十分钟完事儿么,这都快一节课了!”林赫说。 “哎,别这么说,我洗澡多长时间你都这么清楚,”程博衍笑了起来,“这话让宋一听了多不合适。” “滚蛋,”林赫笑了,“说实话,你干嘛呢?” “一个单身男人,晚上在家里浴室里呆了老半天,”程博衍拿过茶几上一本书随手翻着,“你说还能干什么?” “哎哟,”林赫乐了,“那我打扰你的娱乐活动了没啊?” “没打扰,我就没听见电话响。”程博衍笑笑。 “今天这么有兴致呢?”林赫说。 “嗯,今天……”程博衍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找我什么事儿?” “话说完,”林赫啧了一声,“今天怎么了就这么有兴致。” “今天没怎么,就觉得手腕发紧,所以活动一下。”程博衍说。 “……浪吧你就,肯定有状况,你都多久没这么浪了。”林赫笑着说。 “别瞎说,这个词儿属于你和宋一,别随便往我身上扔。”程博衍把腿架到茶几上。 “你不会是……”林赫犹豫了一下,“跟那个小孩儿有什么状况吧?” “明儿给你送面锦旗,八卦小能手,”程博衍笑笑,他感情上基本处于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状态,林赫比他还着急,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逮着不放,“不是有什么状况,是出了点儿状况。” “出了状况?”林赫愣了愣,“你耍人流氓了?” “我是那种人么,”程博衍笑着说,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简单地跟林赫说了一下之前的事儿,林赫愣了半天:“人得让你吓跑了吧,博衍你想什么呢?喝酒了啊?” “不知道,”程博衍捏捏眉心,“我就一下没忍住。” “那他呢?”林赫问。 “感觉蒙了还没清醒过来呢,”程博衍说,“明天也许就不理我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连他是不是都没弄清吧,这太不是你风格了啊,”林赫有些吃惊,“你对他到底有多喜欢啊?都没试探一下就上嘴啃啊!” “你找我什么事儿啊。”程博衍又问了一遍。 “行行行不说了……我妈膝盖疼了快一个月了,说弯腿的时候老觉得膝盖那儿嘎吱嘎吱响,我说明天让她上你那儿看看?”林赫说。 “中午过来吧,中午人少,”程博衍想了想,“没有磕碰或者扭伤?” “她说是没有啊。”林赫回答。 “那来了我看看再说吧,”程博衍说,“对了你那儿是不是有个相机,前年买了装逼又没装下去的那个。” “你这什么形容……怎么你要用?”林赫笑了。 “你这阵儿要是不用,让宋一拿给项西吧,他用。”程博衍笑着说。 “你……”林赫还想说什么,但想想没说下去,“行吧。” 项西在屋子里猫了两天没出门,要了外卖在屋里吃,还把屋子给收拾了,擦了擦灰,扫了扫地。 隔壁刘远平一个人在家,过来拉着他出去吃了个饭,俩人瞎聊了一会儿,听刘远平说了不少学校的事儿。 项西听得很羡慕。 大学啊,正经的大学生。 他连个小学生都没混上的人听着大学里的事儿感觉跟听说书的似的。 羡慕完了就又回了那个小屋里愣着。 按说这两天他说了要请程博衍吃饭,程博衍也说了有空会给他打电话,但那天说完晚安之后程博衍就没再联系过他,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 项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安,害怕,期待,都有。 不过程博衍不再联系他,他觉得也挺正常的,自己那天见了他跟身上扎了几百针似的,搁谁都会尴尬得不联系了吧。 自己不也尴尬得走路都快顺边儿了么。 其实这事儿他回来之后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觉都没睡好,就老想着程博衍这是为什么。 但没想通。 一直到周一,他该重新去超市上班了,也没有等到程博衍的电话。 心里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等? 是的没错,项西把我陪爸爸……不,我陪妈妈逛超市和笔记本放进背着包走出小屋,他是在等电话。 分卷阅读100 要说松口气,大概是因为还是觉得尴尬,他很喜欢跟程博衍待在一块儿,喜欢听他说话,喜欢跟他瞎逗,顺带对他突然亲了自己也不觉得讨厌,只是尴尬。 要说失望……是真失望。 就算尴尬,他也还是想接到程博衍的电话,就像那天晚上程博衍突然说人在路口了一样。 程博衍对于他来说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么久以来,程博衍对他伸出的手始终都在,如果没有程博衍,自己能走多远根本不敢想。 也许就躺在那条满是泥水和烂草的沟里…… 以前假瞎子跟他聊天儿的时候说过,底线。 “我是个有底线的人,”假瞎子推推墨镜,“有些事我肯定不会做的,那就是我的底线。” 这话让项西乐了很久,一个坑蒙拐骗偷对象全是女人的假瞎子,居然一脸深沉正经地跟人说底线。 “你有个腚的底线,你不会做的不是你不会做,是你不敢做,”项西边乐边说,“你的底线是你的胆儿,胆儿有多大,底线就有多低。” 假瞎子对于他直接戳穿自己的话耿耿于怀很长时间,那阵走路总往他身上撞,还用打狗棒敲过他好几回,说是瞎了看不见。 底线和原则,这两种东西,项西一直觉得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还真挺认真地想过底线这个问题。 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底线肯定有。 但比较飘忽不定,说不好。 比如平叔让他去碰瓷讹钱的时候,他就有底线了。 方寅找他拍照片的时候他不愿意,一说给钱他又答应了,底线又没了。 比如谭小康摸他的时候,他就有底线了。 程博衍亲他的时候,他……好像底线又没了。 只要程博衍别走,还在他身边,好像怎么样他都无所谓。 今天他到超市时间比较早,同组的除了领班张昕,别的同事都还没到。 时间是他特意提前的,他进了更衣室,找到了自己划了波浪线的工作服,拿出笔,吸了一口气。 他要把名字写到衣领上。 但又怕万一写得太费劲不想让别人看到。 笔落到衣领上时,他有点儿紧张,憋着气怕手抖。 项西。 写完之后他把衣服举起来看了看,笑了,还不错!写得挺工整的,没有特别大,也没写成一团。 他心情很好地把衣服放到桌上,又拿笔在名字外面划了个框,名字看起来更加帅气了。 又欣赏了一会儿他才把衣服换上走出了更衣室。 “项西,”宋一从办公室里探出脑袋来叫了他一声,“来一下。” “哦,”项西跑进办公室,“宋哥……谢谢你准我这么长时间假。” “没事儿,病假都会准的,身体要紧,”宋一笑笑,从桌上拿起一个黑色的小包递了过来,“给。” “什么玩……东西?”项西没敢接。 “相机,”宋一看了他一眼,“买来就搁家里没用过两次,博衍说你要用,让拿给你。” “啊?”项西愣了。 “先拿着再啊,挺沉的呢。”宋一说。 “哦,”项西赶紧接过了相机包,“我以为他说的是他自己的相机呢。” “他不玩这些,就一个卡片机,里边儿都是断腿碎骨头,不知道的以为他变态杀人狂呢,”宋一笑笑,“这个好,这个你拿着往地摊上一站,人肯定出来揍你,以为你暗访来了。” “谢谢宋哥,”项西抱着相机包乐了,又补了一句,“我……会小心用的,不会弄坏。” “弄坏也没事儿,扣你工资就行,”宋一挥挥手,“去忙吧。” 项西拿着相机去更衣室里锁进了自己的柜子里,其实他想说的不是会小心用,他想说这东西我根本不会用。 但没好意思说。 虽然拿了个不会用还挺贵重得一直小心翼翼累得慌的东西,但他的心情却一下扬了起来。 这是程博衍让宋一拿来的。 一个多星期没上班,今天一上班,项西干劲挺足,而且身上还穿着自己写的带框的帅气名字,居民区最事儿的大妈过来边挑东西边嫌这贵那不好的他都没觉得烦。 “项西,”张昕叫住他,“人少的时候你可以在收银那儿坐会儿,你腿还没好呢吧?” “没什么影响,”项西抖抖腿,“看。” “过来吧,”张昕笑了,“正好现在有空,我教教你怎么用收银机吧。” “那行。”项西点点头,跟着张昕去了收银台。 之前他一直不敢靠近那台机器,现在不知道怎么拿着本我陪爸爸……不,我陪妈妈逛超市就信心十足了。 张昕也没专门教他,就让他在一边儿看着她收银,一边操作一边跟他说,怎么扫码,怎么找钱,怎么查库存。 项西盯着她手上的动作,键盘上有字,但他一下认不明白,就看张昕的手往哪儿按了。 看了几遍,张昕让他试试,他凭记忆照着样子做了一遍,居然没出错。 “懂了吧?”张昕拍拍他的肩,“这东西不难用的,以后要是忙起来你就帮着收收钱吧。” “好。”项西点点头,又往键盘和屏幕上盯了几眼。 虽然项西干劲挺足的,但腿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又躺了一个多星期没怎么动,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腿酸了。 趁着店里人少,他到收银台旁边坐了下来。 坐了没几分钟,一辆小货车停在了店门口,于保全跑了出去,跑过他身边的时候扔到他面前一个本子:“项西你帮记一下。” “什么?”项西一看就傻眼儿了,赶紧站了起来,“你记吧,我去搬。” “你不腿有伤么,你坐着吧。”于保全说,接着就开始帮着卸货了。 项西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咬咬牙翻开了本子,一边数着往里搬的东西,一边飞快地看了几眼上一页是怎么记的。 还好这个入库登记并不复杂,就是时间货名和数量,再写个名字。 项西捏着笔,在手里转了好几圈才往纸上落了下去,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今天的日期。 今天的东西不多,可乐,薯片,绿豆饼和手撕牛肉。 项西盯着还放在门口没来得及搬进去的箱子,有些字他凭空想不出怎么写,但看到之后能认出来,他就把看见的都照着写了下来。 薯片拿得太快没看清,偏偏字还最复杂,他写不出来,只得又跑到货架前找到一筒薯片对着抄了上去。 东西都搬好之后,齐保全又过来跟他对了一遍数字,没有出错,然后项西低头一笔一划很认真地开始写自己名字。 写到西字的时候,他手都酸了,边写边稍微直了一下身体,往门外瞅了一眼。 一辆车正慢慢停进店门口的停车位 分卷阅读101 ,项西写横划的手抖了一下,一横差点儿划出了本子。 不用看车牌他都能认出那是程博衍的车。 项西迅速低下头,写完了西字之后把本子给了齐保全,然后再往门口看了一眼,愣了愣,程博衍已经下了车,走进了店里。 他愣在收银台旁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是该打个招呼还是装着不认识。 “快下班了吧?”程博衍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句。 “啊,”项西应了一声,“是。” “一会儿吃饭吧,今天我有空,”程博衍笑笑,走到一边的货架上拎了箱牛奶放到了收银台上,“你收钱?” 收银台没人,张昕去厕所了,齐保全刚去了后面库房。 “我收。”项西赶紧过去站到了收银台后面。 扫码,报价钱,然后接过程博衍递过来的钱,给他找钱的时候项西突然有点儿得意。 把钱和小票递给程博衍的时候他忍不住小声说:“怎么样?是不是挺像那么回事儿?” 程博衍笑着点了点头:“本来就是那么回事儿。” 项西嘿嘿乐了两声。 “我在车里等你。”程博衍拎了牛奶走了出去。 项西下了班换好衣服,跑出去拉开了车门,程博衍正坐在车里喝牛奶。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说打个电话给我吗?”他上了车有些开心又有点儿不自在地问。 “你不是上班么,怕你不方便接电话,”程博衍笑笑,“前两天太忙了,值班,病人也特别多,就没联系你。” “没事儿,”项西笑着抓了抓头,又拿出相机包,“对了,宋一拿了个相机给我,说是你让他拿的?” “嗯,借来给你用用,他这台挺高级的,你学着用用吧,”程博衍说,“随便拍拍先熟悉一下。” “我连这上面的字儿都看不明白,全是字母,这怎么学啊,”项西皱着眉,“我今天才刚敢写自己名字呢。” “写衣服上了?”程博衍问。 “嗯,自我感觉还不错。”项西打了个响指。 “写个我看看,我还没看过呢,”程博衍把手伸到了他面前,“怎么写的?” 项西看着程博衍的手,突然一阵紧张,愣了半天才从包里拿出了笔,对着程博衍的手找了半天姿势,最后小心地抓住了他的手。 皮肤接触到的一瞬间,那天晚上他跟程博衍所有的触碰全都涌到了眼前,他抱着程博衍,程博衍的手按在他眼睛上,点在他泪痣上,勾过他嘴唇…… 最后那个镜头让他一阵发晕,赶紧低头往程博衍掌心上写字。 半天才把名字写完了,他迅速松开了程博衍的手。 “写得挺好的啊。”程博衍看了看,笑着说。 “是吧!”项西一听表扬,立马转过了头,“我也觉得写挺好的,比以前强多了,我还加了个框装饰呢……” “加了个框?”程博衍愣了愣,“加了个什么框?” “就在名字外面加了个框,看起来特别帅,”项西说着拉过他的手准备往上画,“我画给你看……” “等等,”程博衍按住了他的手,“方框啊?” “是啊。”项西看着他。 程博衍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把车熄了火:“去把你衣服拿出来。” “怎么了?”项西没明白。 “名字外面加个方框是……”程博衍清了清嗓子,“是表示过世的人。” “……我操?”项西愣了一会儿吼了一声,“我操!” 不等程博衍再说话,他推开车门蹦下了车,冲回了店里。 程博衍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想笑,项西拿了衣服回到车上,揪着领子冲他举着:“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程博衍看了一眼就乐了:“是,你怎么想的啊?” “我真是日了象了!”项西瞪着衣领上的名字,“这他妈怎么办啊!” “我帮你弄,”程博衍回手拿过了放在车上的消毒液按在了他脸上,“你再又日又操的我就让你尝尝这玩意儿是甜的还是咸的。” 项西没了声音,斜眼儿瞅了瞅还按在他脸上的消毒液:“是柠檬味儿的吧?” 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把瓶子放了回去,拿过他的衣服,用手摸了摸那个名字:“还是油性笔啊……” “能弄掉么?”项西挺郁闷,“我……没文化真是太折磨人了。” “这个洗是肯定洗不掉了,”程博衍又搓了搓衣领,啧了一声,“你这衣服一直没洗过吧?” “哎!”项西喊了一声,“你这洁癖能不能控制一下了啊!现在是说洗没洗衣服吗!这个字怎么办啊!” “哎你别喊了,我再跟你待一阵该去查听力了,”程博衍笑了半天,把他衣服叠了叠放到后面,“我肯定能帮你弄掉。” “真能弄掉吗?”项西看着他。 “能。”程博衍笑着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项西靠在车座上没有说话,突然觉得很安心。 不是因为程博衍说能弄掉那个带着框的名字,而是因为在他各种大大小小烦躁不安的时候,程博衍永远都有平静的微笑。 ☆、第42章 “去哪儿吃?”项西靠着车窗问了一句。 “问我?”程博衍笑了笑,“不是你请我吃饭吗?” “你搞突然袭击……”项西小声嘟囔了一句,要不是他没地儿存钱,每天都把自己所有的钱背在身上,这会儿他连请客的钱都没有,“你挑地儿吧。” “去吃烤肉吧,”程博衍想了想说,“我之前吃过一家还不错,离得不远。” “嗯。”项西点点头。 程博衍没再说话,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点儿堵,他开着车走走停停,目光一直看着前方。 项西靠在车座上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转过头看了看程博衍。 程博衍侧脸看着有点儿冷,跟人挺有距离的感觉,不过笑起来就挺温柔,项西还是比较喜欢看他笑。 “要听音乐吗?”程博衍突然转过头问。 项西赶紧转开脸,低头从包里掏出了相机摆弄着,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回答:“听听电台吧。” 程博衍打开了收音机,调了交通台:“那个相机,说明书丢了,不过我昨天查了一下型号,给你画了个示意图。” 项西本来还想说说明书没丢估计也看不懂,一听程博衍说图了个示意图,顿时愣了愣,心里一阵暖。 “你还会画画啊?”他问。 “不会,就画了个……大概的,”程博衍笑着说,“我会画骨头。” “……你把相机画成骨架了吧?”项西说。 “你应该能看懂,一会儿给你看看,”程博衍笑笑,“操作明白了,别的就看感觉了。” “我就怕弄坏了,”项西拿 分卷阅读102 起相机对着车前方,“哪个是开关啊?” “左边,写着on和off的,扒拉一下就行,”程博衍指了指,“右边对着你的那个的是快门,画着个相机图案的。” “什么哦和哦夫?”项西看了看相机,虽然看不懂,不过左边能扒拉的就一个地方,他轻轻拨了一下,相机的屏幕亮了,他打了个响指,“打开了!” 他举起相机,对着前方一片红色的车灯稳了稳手,试着按了一下快门。 相机咔嚓响了一声。 “拍上了!”项西有点儿小兴奋,“怎么看啊?” “屏幕旁边有个长得跟播放键一样的三角按钮,按一下就出来了。”程博衍说。 “哎哟,”项西按了回放键,看着自己刚才拍的照片乐了,“这什么玩意儿……” “我看看,”前面正好红灯了,程博衍停下车转过头,“怎么样?” “不怎么样,”项西把相机举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这一片乱七八糟的。” 程博衍看了一眼,画面里一片红色,近的能看清是亮着的刹车灯,远处的是模糊的红色光晕:“挺好的啊。” “……你是不是太假了点儿啊?”项西啧了一声。 “有些感觉是天生的,”程博衍笑笑,“这张真挺好的,本能捕捉的感觉。” “是么?”项西抓抓头。 “还有没有别的照片,”程博衍说,“你往后再拨拨。” “哦,”项西试着弄了两下,“没了……” “没了啊?”程博衍笑了笑,“居然删这么干净,都没留点儿艳照。” “谁的艳照啊?”项西乐了,一边拿着相机往窗外对一边问了一句。 “宋一和林赫的呗。”程博衍说。 项西转过头,虽然之前对这俩的关系有过猜想,但听到程博衍这么直接地说出来时,他还是愣了愣:“他俩……什么关系啊?” “恋人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哦……”项西应了一声,“哦。” “怎么了?”程博衍跟上前面的车,左转到了人少的街上,车速一下快了不少。 “没什么,就……他俩……”项西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说一半停下了。 “在一起挺多年了,大学毕业那两年吧,”程博衍想了想突然笑了,“知道他俩怎么认识的吗?” “怎么认识的?”项西有些好奇地转过头。 “宋一开个摩托,别了林赫的车头,蹭了一下,然后就打起来了,”程博衍边乐边说,“那会儿俩人脾气都不怎么样。” “啊?”项西顿时来了兴趣,一条腿盘到了座上转过身看着程博衍,“谁打赢了?” “本来应该林赫赢吧,好歹校篮的,但最后他让宋一打了一顿,”程博衍说,“打一半的时候宋一上了他车,车门一关不下来了,他想把宋一拽出来,结果让人把脑袋夹车窗里了……” 项西愣了愣,接着就乐得不行,笑了半天都停不下来。 “后来他就总结啊,停车三件事,关窗熄火拔钥匙。”程博衍笑着说。 本来项西对于男人喜欢男人这种事的感觉很微妙,除了程博衍,搁谁身上他都觉得挺别扭。 但现在一通乐完了之后,他突然就觉得没什么了,靠在椅背上低头看着相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博衍,宋一,林赫,都是挺好的人,像所有过着正常生活的普通人一样,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并没有什么影响。 当然谭小康那样的变态除外! 变态! 瞎他妈摸! 我就是你说的那种变态。 程博衍的这句话突然在他脑子里闪过。 项西在心里撇了撇嘴,其实要说程博衍更过份,瞎他妈亲…… 他居然没发火,也没把程博衍划归到变态这个圈儿里。 所以说,底线这玩意儿真是太随心所欲了。 “就这家。”程博衍在旁边说了一句。 “哦。”项西正走着神,听了这话立马伸手就去开车门准备下车。 “哎!”程博衍拉了他一把,“你干嘛?” 项西这才反应过来车还没停,程博衍正在找车位,他敲了敲车窗:“我下去给你占位子啊。” “不用,前面刚有车走了,”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把车往前开过去停在了车位上,“你是不是睡着了啊?” “没,我要睡着了你说项西你尾巴着火了我都不带动的。”项西把还在抱在怀里的相机放回包里,跳下了车。 “长哪儿呢?我怎么没看着。”程博衍说着也下了车。 “……你不说你手术的时候不瞎看么!”项西忍不住喊了一声。 “我手术前看看啊。”程博衍很平静地说。 项西觉得这对话进不下去了,转身大步走进了烤肉店。 其实他俩来吃烤肉自助也就能过个嘴瘾,项西食量一般,程博衍吃点儿肉还要讲究半天,什么红肉白肉营养不营养的。 项西为了多塞点儿,饮料都没喝,最后也没吃下去多少,这要不是请的程博衍,他还真挺心疼那一百多块钱的。 他知道三文鱼挺贵的,所以拿着盘子去要了好几回,但切鱼的大姐只给了他两份就不给了,程博衍去了三回大姐都给他切了,还特热情地给介绍了半天三文鱼。 “这是为什么呢?”项西挺不爽地挺在椅子上,三文鱼没得吃之后他吃了不少别的肉,“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像蹭吃的了?” “不是,”程博衍喝了口水,“是我太帅。” “你脸比那坨鱼还大……不过这儿味道真挺好的,我喜欢吃那个肥牛片儿,”项西笑着说,靠在椅背上摸摸肚子,“你信么,我头一回吃自助。” “信,”程博衍点点头,“吃舒服了没?” “舒服,”项西说,“你呢?我看你没吃多少。” “挺多的了,吃舒服了,”程博衍笑笑,“这是你第一次正式请客,其实吃杂豆粥我也能吃舒服。” 项西嘿嘿嘿乐了两声。 从烤肉店出来,回到车上一靠,项西就觉得有点儿困了,估计是吃太多。 “你看看这个,”程博衍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能看懂吗?能看懂就拿回去慢慢学着玩那个相机吧。” “哦,”项西接过纸,打开看了看,“哎你还挺……会画画啊。” 纸上从不同角度画了好几个相机,很卡通,边角都是圆的,不过一眼就能看出是宋一的这个相机,上面每一个按钮都用线条标出来了,写着用途,复杂的字旁边还有小小的图示。 “能看明白吗?”程博衍问。 “能,”项西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这个图跟你这人一点儿也不像,太可爱了。” “嗯,跟你比较像。”程博衍笑笑。 分卷阅读103 项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盯着纸没说话。 “送你回去吧?”程博衍发动车子。 “哦,”项西应了一声,想想马上抬起了头,“我衣服呢?那个框你不说帮我弄掉吗?” “我拿回去帮你弄啊,明天给你不就行了。”程博衍说。 “那我明天上班穿什么啊?”项西瞪着他,“我现在就这一套呢,宋一说新的下月才到呢。” “那你洗了不也没得穿了么?”程博衍有点儿不理解。 “所以一直还没洗啊。”项西说。 “……哎哟,”程博衍叹了口气,“连着穿了都半个月了吧,你真行,那你这情况偶尔一天洗了没穿也没人说你吧?” “是没人说我,”项西皱皱眉,声音放低了,“那不是跟别人不一样了吗?” 程博衍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那你去我家等着吧,弄完给你。” “啊?”项西突然有些犹豫。 “不想去就明天先穿别的。”程博衍说。 “……去吧。”项西坐在车座上往下滑了滑。 程博衍家大概是他在这个城市里最熟悉的地方了,感觉比自己天天住着的“贼窝”都还要熟悉。 进了门他很熟练地换了鞋,然后站在门边搓了搓手。 程博衍进屋给他拿了条裤子,他接过来看了看,还是那天那条,不过闻着一股刚洗完的香味。 “我那天又没穿,你又给洗了啊?”他走进旁边书房把裤子换上了。 “拿出来了就觉得没洗不能放回去,”程博衍拎着他的工作服看了看,“你看看电视吧。” “能弄掉吗?”项西有些担心。 “不好说,”程博衍仔细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拿笔描了八十遍啊,颜色都快透到外边儿这面了。” “没数,没八十遍也得有七十八遍吧。”项西揉揉鼻子。 程博衍拿了瓶酒精进了浴室。 项西坐到了沙发上,开了电视看着。 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意思,他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看到了电脑桌上有几张画着东西的纸,看着跟程博衍刚给他的那张有点儿像。 他拿起来看了看,还真是。 不过这几张大概是作废了的,有些图没画好,有些是字有涂改,项西捏着几张纸看了很久。 其实就作废的这些,每一张他都能看明白,无非就是画得不够标准,字写得不够清楚而已。 他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抬手摸了摸脸上没遮着的泪痣,他笑了笑,最近这是怎么了。 程博衍在浴室半天都没出来,项西看了看时间,都十来分钟了,他忍不住走到了浴室门口。 程博衍背对着浴室门蹲着,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项西凑过去看了看,程博衍面前放着一个盆儿,里面泡着他的衣服。 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能让程博衍这么盯着看的东西来,只得问了一句:“这衣服要念咒洗么?” “嗯?”程博衍回过头,笑了笑,“得泡一会儿。” “那也不用这么一直陪着它啊。”项西说。 程博衍蹲着没动,停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怕出去了你待着不自在么。” “我……”项西没想到程博衍在浴室蹲这么老半天是因为这个理由,“没有不自在。” 程博衍站了起来转过身:“你……” 项西之前为了看清他面前是什么东西,所以站得很近,程博衍这一转身,差不多是面对面地贴在了他身前。 呼吸都能感觉到了。 项西赶紧想往后退,没等退开,左脚踩在了右脚拖鞋上,差点儿没拧个麻花坐地上。 “出去看电视吧,一会儿就好了。”程博衍扶了他一把。 程博衍又蹲了回去,项西站在他身后没有动,靠着门框看着他的背影。 程博衍蹲着时胳膊肘撑在腿上,肩膀因为受力而绷着,很好看,感觉平时他也没时间运动,不知道是怎么能让肌肉线条这匀称漂亮的。 “可能洗不干净。”程博衍的手在盆里捞了捞。 项西没听清他说什么,顺嘴问了一句:“你平时怎么锻炼的啊?” “锻炼?”程博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书房里有个跑步机,还有哑铃什么的,有空我就玩玩。” “哦,”项西想了想,“我住这儿的时候也没见你玩啊。” “不废话么,地盘儿都让你占了我怎么玩。”程博衍笑了。 程博衍对着衣服折腾了快半个小时,除了酒精,又试了试别的方法,甚至还去楼下自己车里弄了点儿汽油上来。 最后还是没能把那个带框的名字完全去掉。 “我手真欠啊……”项西看着衣领。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儿,搁别人比如程博衍,也就是乐一乐的事儿,但项西却有些硌应,不吉利,他经历过的那些事让他对这种东西很在意。 本来想问问程博衍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一抬眼看到了程博衍手指已经被水泡起了皱褶,指尖也有些发红,他立马又一阵内疚。 “算了,就这么着吧,不弄了。”他说。 “其实还有个办法,”程博衍看着他,“我本来就想着要实在洗不掉就用这办法的。” “别折腾了,”项西看着他的手皱了皱眉,“要不我来吧,你告诉我怎么弄。” “你啊?”程博衍笑着说,“五体不勤的估计不行,等着。” 程博衍说完拿着衣服转身进了卧室,把门给带上了。 项西站在客厅里,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又不敢随便跟进去,怕程博衍给他扔出来,只得在外面喊了一声:“怎么弄啊?” “等着!”程博衍在里面也喊,“十分钟!” “……哦。”项西犹豫着回答,在卧室门外站着。 过了十来分钟,卧室门打开了,程博衍拿着衣服走了出来,往他手里一扔:“行了,自己重新再写一次名字吧,衣服我刚洗过了,拿回去晾干就行了。” “弄掉了?”项西有些吃惊,赶紧把衣服一撑,看了看衣领,“这……什么啊?” 衣领上的名字和框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熊图案的布片儿,有间有一块白色,可以写名字。 “姓名贴,缝上去的,”程博衍往电脑桌沿上一靠,伸长了腿,“哎,眼睛都要瞎了。” “你缝上去的啊?”项西瞪大了眼睛。 “嗯,小学劳技课缝了个沙包之后就再没这么缝过东西了,”程博衍笑着说,“怎么样?” “这玩意儿哪儿来的?”项西还在吃惊中没回过神来。 “我小外甥女的,”程博衍用手指在小熊上弹了弹,“幼儿园小朋友都用这个,我给她买了几个,还好我姐要自己往上绣名字,所以买的是空白的,这 分卷阅读104 个是拿漏了的,能接受吧?你创可贴全是这风格的呢。” “能!能!”项西用力点头,手紧紧捏着衣领上的小熊,“非常能!” “写名字吧,”程博衍说,转头看到桌上的几张纸,他顿了顿,很快地把纸都脸冲下地拿到了一边,“别再画框了啊,缝这个要了命了。” 项西没有说话,盯着衣领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往程博衍面前一凑,用力搂住了他。 这一胳膊搂得很用力,项西几乎用了全部力量。 程博衍被他推得靠着桌子往后仰了仰,然后轻轻在背上拍了拍。 项西松开他的时候眼睛还是瞪得挺圆,瞪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把衣服往桌上一铺,抓过桌上的笔,半个人都扑到了衣服上。 快写名字。 但手抖得厉害,这个不止一次做过的动作今天却让他莫名其妙地紧张,半天都没敢往小熊贴上落下去。 就那么趴桌上捏着笔。 “我帮你写?”程博衍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项西迅速把笔扔到了桌上,跳到了一边,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眼睛还是看着地板。 程博衍拿过笔,弯腰在衣领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好了。”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嗯,”项西应了一声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又过去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你字写得真好。” “谢谢,”程博衍笑了,“送你回去?” “我坐公车回去吧,也没多远,你别跑了。”项西说,这回不是因为尴尬,也不是不好意思,的确是不想再让程博衍折腾了。 “那……随便你吧。”程博衍笑了笑。 项西换了裤子,穿上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程博衍:“这话我说过,说过好多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无论大事还是小事,都没有过,我……什么也帮不上你……” “项西……”程博衍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想说什么,被项西打断了。 “但是如果有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为你没二话,”项西看着他,“真的,虽然可能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但只要有……” “项西,”程博衍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像以前那样就行。” 项西没说话。 “像以前那样就可以,”程博衍说,“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用多想,当然脏话还是不能说,再说一次我肯定抽你,脑袋给你夹车窗里抽。” 项西一下乐了,靠着门框笑了半天。 程博衍笑了笑:“真不要我送?” “送吧,”项西揉揉鼻子,“我腿有点儿发胀。” ☆、第43章 项西回到小屋的时候,刘远平正蹲在隔壁门口抽烟,看到他上来立马站了起来:“哎你回来了。” 楼道里没灯,程博衍送项西回来,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项西一直在琢磨着程博衍最后的那几句话,琢磨得正迷茫呢,冷不丁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 “靠,”他退了两步,“你怎么在外边儿?” “吵架,被赶出来了。”刘远平嘿嘿笑着。 “你俩还吵架啊?”项西犹豫了一下,打开房门,“过来呆会儿吗?” 刘远平进了他屋里,递给他一根烟:“哎,再过半小时差不多能让我进去了。” “你在门口多久了?”项西叼着烟点上了。 “两个半小时,”刘远平坐到床脚靠着墙,“一般三个小时差不多了。” “看你俩平时好得都上课都得摞着坐了吧,”项西把相机包放到枕头边,背包塞进柜子里,“居然还能吵架呢?” “越好越吵,越熟越吵。”刘远平夹着烟一脸参透了的表情。 项西没说话,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儿道理,但又不全有道理,他觉得他跟程博衍就挺熟的了,但一次也没吵过…… 当然,程博衍那样的人想吵也吵不起来吧,被碰瓷了都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报警了,他就更吵不起来了,他别说跟程博衍吵架,程博衍几天没联系他,他都担心以后会失去这个朋友。 想到程博衍,他又想起了那几句话。 跟以前一样就行。 以前什么样啊? 现在又怎么样了啊…… “哎?”刘远平看到了放在枕头旁边的相机包,“弄了个相机啊?” “……嗯,借朋友的。”项西把相机拿了过来。 “我看看?”刘远平问。 “看呗。”项西笑笑。 刘远平似乎对相机挺了解,拿出相机就挑了挑眉毛:“60d啊,这机子不错,你朋友挺大方啊,我要有个60d我可不借人。” “很贵吗?”项西试着问了一句。 “单机也大几千啊,”刘远平往相机包里又看了看,“这个双镜头套机怎么也得一万了。” “我靠!”项西有些吃惊,赶紧从他手上把相机拿了过来,“你别玩了!” 刘远平笑了起来:“你真是……你不知道这机子多少钱啊?” “不知道,就觉得挺高级,”项西是真没想到程博衍会给他借个这么贵的相机来“玩”,“我要知道这么贵我肯定不拿了。” “挺好的,你玩玩就知道区别了,以后那些卡片机你都不乐意碰了,”刘远平笑着说,“这玩意儿就是能高不能低,越玩越烧钱。” 项西想说我连卡片机都没玩过呢。 隔壁门打开了,一兜垃圾从屋里扔到了门边。 “哎我回去了,”刘远平从床上蹦下来,拍拍项西的肩,“哪天拿这相机给我和赵彤拍组大片啊。” “……好。”项西不太有底气,现在这机子他除了知道怎么开机怎么按快门,别的全都不懂,还大片呢。 刘远平那边关了门,项西过去把自己的门也关上了。 盘腿儿坐床上对着相机又想起了程博衍的那些话,不过想了没多大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到了相机上。 这么牛的相机!镜头就好几个呢!都快赶上方寅的那个炮筒了! 拿着这样的相机拍照不好好学都不好意思按快门了! 程博衍的话不想了,像以前那样就像以前那样吧,反正想也想不明白…… 这么多按钮都是干嘛的啊? 项西拿出程博衍给画的说明书,趴到床上,对着相机一个一个地看了一遍,然后拿着相机对着屋里的墙啊柜子啊灯啊拍了几张,又试着换了个镜头拍,对比拍出来的照片有什么区别。 手机在响,项西小心地把捧在手里的相机放到床上,然后才掏出了手机,是方寅。 他才想起来还没跟方寅说自己不想拍了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起了电话。 “小展?”方寅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忘了给你打电话说了,”项西靠着墙,“你博客上的照片什么的我都看了……” 分卷阅读105 “有什么想法吗?”方寅问? “有,很多,”项西想了想,“太多了,所以……我不想拍了。” 方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让你去看的时候也感觉你会这么说。” “不好意思,如果要退钱什么的……”项西下意识地抬手拉开了柜门,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不不不,不用退,不至于的,”方寅笑笑,“不想拍了就……先不拍了吧,不过照片我会留着,你不介意吧。” “留着干嘛?”项西问。 “毕竟也是这么久的心血,如果有一天你有新的想法了,或者……如果我想换一个角度的话,也许还能挑了合适的?”方寅说,“你镜头感太好了,没准儿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那你留着吧,”项西笑了笑,“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你的,我房子都是你租的。” “也没多少钱,我也不是没收获啊,虽然真是挺遗憾的,挺遗憾的,”方寅笑着说,“你以后有什么事儿可以再找我,我能帮的我会帮的。” “哎,有!有,有有,现在就有,”项西赶紧说,扑到床上趴到相机面前,“我问你啊,你给我说说,光圈是怎么用的?” “光圈?”方寅愣了愣。 “就相机上面的光圈啊,怎么调?调来干嘛用的?”项西问。 “这个几句话可能说不清啊,光圈就是控制镜头那个孔大小的东西,调节进光量的,比如你想拍出景深一般用大……”方寅试着给他解释。 “听不懂,什么是景深?”项西有点迷茫。 “景深啊,这么说吧,就是你看一张照片,能看出层次,从近到远都能看出来,近的清楚,远的模糊,这个就是景深。”方寅说。 “哦,好像明白了,那光圈你给我直白一点儿说说?”项西扒拉着相机。 “光圈大,画面就亮,光圈小,画面就暗,”方寅用了最简单的描述,“配合快门速度,多拍几张就知道了,你要真想学,有空可以到我工作室来……怎么突然问这些?” “朋友给了个相机让我玩,我正琢磨呢。”项西笑笑。 “你玩玩拿个卡片先玩玩嘛,直接上单反?”方寅笑着说,“是程医生吗?” 项西顿了顿:“你知道程医生?” “啊,”方寅也顿了顿,“他……” “他找过你?他是不是找过你?”项西坐了起来追了一句。 “你不知道?”方寅有些意外,赶紧解释,“这个吧,是碰上了,在医院……我去医院碰上的。” “让我去看照片是他说的吗?”项西没想到程博衍会跟方寅有过联系。 “他没有直接说,但是我们……聊了一下,”方寅想了想,“他从朋友的角度看问题,我是从合作的角度,我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知道了。”项西轻声说。 “我不知道他没跟你说,不过,你这个朋友是挺够朋友,”方寅说,“你别介意他没有告诉你。” “我不介意。”项西说。 是的,他不介意,他有什么可介意的? 程博衍悄悄找过方寅,他就知道程博衍可能会猜到什么,但没想到他不光猜到了还悄悄做了这些。 有人肯这样帮自己,有什么可介意的? 真要介意,也只能介意自己没本事为程博衍做同样的事。 挂掉电话之后,项西对着相机发了很长时间的愣。 何德何能啊。 程博衍能为你做这么多。 他拿起相机,翻了个身对着屋顶的灯,调了调光圈和快门,拍了几张。 看见光。 程博衍耳机里塞着耳机在跑步机上跑着,一身的汗,很久没跑步了,今天难得下班还算准时,又没什么事儿。 跑了快一个小时,他下了跑步机,玩了一会哑铃。 最近这一周项西每天一个电话汇报玩相机的心得体会,还跟他说有哪些不明白的,他都在网上查了打印出来,周末项西过来拿。 那天之后项西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见了他不会再眼神躲闪,说话做事都不自在的样子总算消失了。 这让他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那天是太冲动了,就像林赫说的,什么都还没弄清就上嘴啃了。 不过按项西对谭小康的态度,他啃完倒是马上做好了项西抡椅子砸过来的准备,但项西只是跑掉了。 窜得跟猴儿似的。 他不想再吓到项西,现在自己想做什么,项西估计都不会拒绝,他很清楚自己在项西心里的地位。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打算再逼上去。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清清楚楚理明白了是他的习惯,包括自己在想什么,是为什么,冲动还是喜欢,他都得一件一件确认。 周末项西一大早就过来了,程博衍还在床上蒙头大睡,他在门外一连串地按响了门铃。 程博衍起床过去开了门,项西背着包,手里拎着一兜面条一兜菜:“早!昨天跟赵彤学了煮面,给你煮个早点吧。” “赵彤是谁?”程博衍把他让进屋里,打了个呵欠。 “刘远平女朋友,”项西换了鞋拎着面跑进厨房放了,然后又跑出来拿消毒液搓手,“旁边学校的学生。” “煮什么面啊?”程博衍笑笑。 “青椒西红柿鸡蛋打卤面,”项西有些得意地说,往书房走过去,“换的裤子是放这儿了吗?”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看着项西还没走进书房就把裤子往下一拉,边往里蹦边脱了下来,他迅速转开了脸。 “你还睡啊?”项西换好裤子出来,程博衍已经回了卧室,门虚掩着。 “这还能睡着吗。”程博衍在里面说。 “那我煮面了,你要加……”项西顺手把门推开了,话还没问完就看到了正站在床边准备换衣服的程博衍,身上衣服都已经脱掉了,正在提内裤,他顿时愣在了门边,半天才张了张嘴把问题给问完了,“几个蛋?” “俩,”程博衍把内裤提了上来看了他一眼,“你有很多么?” “我靠!”项西这才回过神来,把门一关,站在外面喊了一嗓子,“我有八个!走路都带响儿!”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heway……”程博衍接着唱了一句。 项西没去听他在唱什么,大步走进了厨房。 这几天他好容易平静一点儿了,看到程博衍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别扭的感觉了,现在猛一下把程博衍全身上下看了个精光,顿时又有点儿恍惚。 程博衍看过他两次。 现在他找回来一次。 程博衍身材还挺好的,肌肉挺结实但很匀称修长…… 你大爷这都想的是他妈什么啊! “我加一个 分卷阅读106 蛋就行,”程博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已经穿上了衣服,“不要弄碎。” “你早上起个床连内裤都要换啊?”项西实在没法理解程博衍的习惯。 “怎么?我还没嫌你一件工作服半个月都没换呢。”程博衍笑笑,进了浴室。 “已经换了好么!”项西有些不服气,“我那是因为没得换才没换的……” “冰箱里有土鸡蛋,”程博衍刷着牙又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弄几个尝尝吧。” “嗯。”项西点点头,打开冰箱拿出几个鸡蛋。 程博衍对项西煮面条不抱什么希望,不过洗漱完了之后他还是靠在厨房门边看着项西忙忙碌碌。 “你别参观,你这样我容易紧张,一紧张肯定砸锅。”项西一边下面条一边回头说了一句。 “嗯。”程博衍转身回了客厅,坐到电脑前,拿起之前打印好的关于拍照的东西看着,上面太专业的内容他都已经改成了简单直白的语言了,项西如果能把字认明白,应该就能看懂。 两碗青椒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端出来时候,程博衍看项西的表情就知道这面又按惯例砸锅了。 “不知道是不是少了什么步骤,吃起来跟赵彤煮的不一样呢。”项西把面放在他面前,皱着眉说。 “闻着挺香的。”程博衍拌了拌面。 “就知道你得夸我,”项西乐了,“也不知道是缺味觉还是缺心眼儿。” “吃人嘴短。”程博衍笑笑。 吃完这碗吃完了也不知道什么味儿的面条,程博衍把碗拿去洗了,出来的时候项西正拿了相机坐在电脑前摆弄。 “先教教我怎么把相机弄电脑上吧,”项西看着他,“我拍了几张,也不知道搁电脑上看是什么样的。” “嗯,数据线带了没?”程博衍站到他旁边,“就跟用u盘一样的,你拿手机下歌的时候也是这样。” “是么?”项西把数据线插上,“我以为这种高级货要有高级操作呢。” 他按程博衍的指点先在电脑上建了个文件夹。 “给这个文件夹起个名字吧,以后你照片就都搁这里边儿。”程博衍说。 项西觉得给文件夹起名字是件挺难的事,不想太普通,又想不出有水平的,瞪着屏幕看了半天,最后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提神醒脑小片片…… 说完立马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小声喊了一声:“哎!神经病了……” “也行,”程博衍一脸正经地说,“不过为了防止搞混了你这个得叫小片片二号。” “小什么片片小什么片片片片……”项西拍了拍键盘,“就叫照片!复杂的字儿我也打不出来!” “小西西的小片片。”程博衍说。 “哎你一个救死扶伤的大夫还能不能有点儿正经样子啊?”项西转脸瞅着他。 程博衍没说话,笑了半天,指着屏幕说:“项西的照片,打字吧,会打吗?” “会,就是慢点儿,”项西低头盯着键盘,也懒得再跟程博衍贫,“我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偶尔也打一两个字的。” “打什么字?”程博衍问。 “说出来会被你夹车窗里抽的字。”项西说。 他玩游戏都是跟馒头一块儿,跟别的玩家差不多是不怎么交流,要打字除了加队之类的,就全是骂人了,操,你大爷,傻逼这类的字他打得可熟练了…… 项西的照片。 他用两根食指杵着把字打上去了。 然后再按程博衍的指挥把相机里的照片一块儿存到了这个文件夹里。 “这些照片你可以再分分细类,比较好找,按时间啊,按内容啊,或者按满意和不满意之类的。”程博衍说。 “那多麻烦啊,扔进来就行。”项西根本没想过把一件事做得这么细致,也就程博衍这种医生才会这么细心吧。 “那到时再说吧,”程博衍从他手里拿过鼠标点开了照片,“我先看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片白。 “哎哟,这是对着灯拍的,我忘了删,”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其它没拍好的我都删掉了的。” 程博衍没说话,点了下一张。 这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时,程博衍顺势想点下一张的手指停下了。 照片拍的是窗口,很旧也不太干净的窗口,两边还挂着不太看得出颜色的破窗帘。 从窗帘里斜射进来的阳光因为窗户上栏杆而被划分成几块,落在了没怎么收拾的地板上。 构图不行,边边角角还能看到厕所门,能看到落了灰的桌子,还有扔着裤子的床脚和带着水渍的墙,但中间明媚的金色阳光还是很抢眼。 “这张真好。”程博衍说。 “我也觉得,”项西本来挺紧张地等着程博衍的评价,一听这话立马就笑了,声音里带着得意,“不过我拍了大概能有五十次,拍了好几天呢,下午这破屋子西晒,我每天下了班都赶回来猫床上拍一会儿,这张是那天下午休息拍的,阳光特别足。” “这周围的裁掉就行了。”程博衍在屏幕上用手指划了一圈。 “怎么裁?”项西看他,“我一开始拍的时候还注意不要拍到旁边的,后来就忘了。” “我帮你弄,”程博衍看着照片,“这张有名字吗?” “名字?”项西靠到椅背上想了想,笑着说,“下午醒了,睁开眼睛,我看见光……这算名字吗?” “……还知道点题呢,就这个。”程博衍点点头,打开了下一张照片。 这张大概是站在树下仰头举着相机拍的,树叶很密,全是暗色,光从树叶之间的空隙里透过,闪出一片星星。 “这张就叫……暴雨过后叶子还是灰的,但是我看见光,”项西在桌上弹了弹手指,“怎么样?” “好,”程博衍说,“很棒。” 之后几张都是黄昏,应该是下班之后拍的,都是光斑,墙上的光斑,地上的光斑,还有项西自己腿上的光斑。 “这张别看了吧,”项西挺不好意思地戳了戳程博衍拿着鼠标的手,“这张我是想拍腿上的疤呢。” “我腿上有疤,但是我看见光?”程博衍笑着问。 “不,”项西说,“从那天开始,我看见光。” 程博衍没说话,抬手在他脑袋顶上抓了抓。 项西的头发挺硬的,短短的在脑袋上倔强地立着,抓过去的时候扫在手心里有点儿扎,就像他这个人。 “摸小狗呢?”项西笑了,“后面还有呢,我给刘远平和赵彤拍的大片儿……也不是大片儿,这算是练手,大片儿预告。” “我看看。”程博衍点开了下一张。 后面连着几张都是晚上,人物都是那对小情侣,有一张是女生站在门里,男生站门外,拉着女生的手,这张项西处理的居然 分卷阅读107 很不错,想像中应该又脏又乱的楼道全隐在了黑暗里,画面里带着灯光的门和门里笑着的女生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温暖。 “拉住你的手,我就能看见光,”项西看得一个劲儿乐,“他俩特别喜欢这张,还让我给他们呢。” “放u盘里拿给他们吧。”程博衍拉开抽屉,拿出个没用的u盘。 “嗯,”项西挺高兴,“哎我在相机上看还真看不出什么来,搁电脑上一放大了觉得还不错嘛!” “是很不错,没想到你学得能这么快。”程博衍说,他是真没想到。 “也不快了,你是不知道我拍了多少,我上班都带着呢,休息的时候就拍,下班了也拍,每天尽充电了,删掉的比这些多几百倍……几十倍……反正就是拍坏了的超级多。” “你把这个拿回去看看,应该能有帮助,”程博衍拿过桌上的资料给他,“字儿不认识的就问我。” “这么多,”项西低头翻了翻,“大概能看懂十分之一吧,我觉得我认字儿快跟不上了,我把陪爸……妈妈逛超市全看完了,这两天在看那个带英文的故事书呢,格林童话。” “累么?”程博衍问。 “说不累肯定骗你呢,”项西看着资料,“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学过东西呢,又累又烦还不敢停。” “辛苦了。”程博衍在他脖子后面轻轻捏了两下。 “舒服,”项西偏过头,“搓泥儿了没?” “没。”程博衍笑笑,又轻轻捏了几下。 项西没说话,偏着脑袋,跟着他手上的动作挺享受地眯缝起了一只眼睛,很惬意地叹了口气。 ☆、第44章 程博衍给他捏了会儿脖子,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下:“让开吧,我弄弄照片。” “怎么弄?”项西睁开眼睛看着他。 “就给分一下类啊,再把照片标个名字日期什么的,这一大堆看着心烦。”程博衍说。 “哎你真……”项西站了起来,走开坐到了沙发上,“不嫌累啊。” “嫌啊,那你来?”程博衍坐到椅子上,然后又站了起来。 “我又不觉得一大堆有什么难受的,”项西笑着说,看到他站在椅子跟前儿没坐,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我换了裤子的。” “滚烫,”程博衍手扶着椅背把椅子转了几圈,“跟坐铁板烧上了一样。” “年轻人嘛,”项西跳下沙发,拿了打印的资料过来对着椅子扇着,“燃烧的小火球屁股。” “你热吗?”程博衍笑了,现在天儿已经挺热了,不过早上起来,屋里的空调还没开。 “凑合,我在我那儿住着也就这样,房东给拿了个小电扇过来,对着吹吧,风太硬,摇脑袋吹吧,人家还落枕,头一摇就不回来了,”项西拍了拍椅子,“好了,不烫了。” 程博衍拿过遥控器把空调开了:“你看会儿电视吧。” “嗯,”项西打开电视坐回沙发上,“要不你帮我把刘远平他们那几张放到u盘里吧,我拿给他们。” “好的,”程博衍看着电脑,开始给文件夹里的照片改名字,后面还标上了日期,“你那边房子快到期了吧,换个……” “哎许主任!”项西突然指着电视喊了一嗓子,“是许主任吧?” 程博衍扭头看了一眼电视:“是,每周六这会儿都有她的节目。” “我看看,今儿说夏季饮食呢,”项西盘腿儿坐着,“哎,许主任看着真不像有你这么大个儿子啊。” 程博衍笑了笑没说话。 项西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节目,才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那房子还有半个月,我想再租三个月。” “为什么?”程博衍本来就觉得那儿像贼窝,看了项西的照片之后,觉得室内的环境也够呛,“连电扇都落枕,夏天怎么过啊?” “农贸市场小摇头扇55块一个,砍个价估计也就40,”项西很无所谓地说,“这儿房租便宜啊,以前你不也让我上这儿租么。” “我那会儿不知道屋里条件这么差。”程博衍叹了口气,之前让项西去那儿租房的时候他对项西跟现在感觉完全不同,考虑的东西自然也没这么丰富。 “你要拿那儿跟你家比那肯定不行,你要看钱,一分钱一分货,”项西在腿上一下下拍着,“换个条件好的,钱肯定也花得多,我现在吧,想攒钱买台电脑。” “买电脑?”程博衍愣了愣。 “嗯,”项西点点头,一说到这个他一下来了兴致,也不看许主任了,跑到电脑桌旁边靠着,“有个电脑,能把照片弄出来存着,还能上个网什么的,有什么也不用老折腾你帮我查了,刘远平他们接了网线,学生优惠的那种,说可以分一半给我,一月20块,你觉得划算吗?” “还成吧,”程博衍说,“你要买个什么样的电脑?” “二手的呗,”项西趴到桌上,撑着下巴跟程博衍面对面地说,“刘远平说现在毕业季,好多在卖电脑的,几百块就差不多了。” “你挡着我了。”程博衍眼前的屏幕被项西挡掉了一半,他拿过旁边的笔在项西鼻尖上戳了戳。 “说正事儿呢,”项西抓住笔,“我现在钱正好够。” “你买我的吧。”程博衍说。 “买你的?买你的电脑啊?”项西直起身,看了看显示器,又弯腰看了看机箱,“我买不起,你这个好像很高级。” “800卖你,反正我也用了挺长时间了,”程博衍说,“正好想换台新的。” 项西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不要。” “你知道学生宿舍里的电脑毕业的时候都毁成什么样了么?”程博衍说。 “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台二手也不可能才800,但是贵了我又不够钱,”项西嘿嘿乐了两声,“我不要。” “那随便你,”程博衍笑笑,他知道项西在想什么,“买的时候找靠谱点儿的人。” “嗯。”项西点点头。 程博衍把照片整理好,又给他复制了一份到u盘。 项西一直在沙发上很舒服地靠着,看一会儿电视,又拿起他的书看几眼。 “我发现,其实很多字都能认出来,前后一联系就猜差不多了,然后就能知道这字儿念什么了,”项西翻着书,“不过你这书挺难猜的。” “书房里有,你要看就拿那些吧,”程博衍说,鼠标点开了微博,想了想,给项西申请了一个账号,“你先别看书,来看看这个。” “我不玩这个,”项西凑过来看了一眼,看明白是什么之后摇摇头,“微信我都没弄呢。” “这个让你放照片,说你想说的话,算是记录吧,”程博衍说,“有兴趣吗?没兴趣的话就算了。”  分卷阅读108 “你玩吗?”项西想了想。 “我……也玩,不过我那个主要是跟专业有关的。”程博衍笑笑。 “那我也玩,”项西趴到桌上,“要怎么弄?” “先给自己起个名字,”程博衍指指屏幕,“什么样的都行,长短没所谓。” “我想想,”项西垂下眼皮,手指在桌上来回敲着,“你的叫什么?我看看。” “叫……”程博衍轻轻咳了一下,“大棒骨。” 项西转过头瞪着他,然后趴桌上就乐开了,嘎嘎笑着:“哎大棒骨!你背地里是不是个神经病啊你快承认吧……” “现在说你的呢,想好了没啊?”程博衍看着他,伸手在他头上抓了抓,“别笑了。” “我叫腿上有条大疤!”项西一拍桌子。 “你那条疤没多大。”程博衍说。 “那就小疤,”项西脑门儿顶着桌子,“小疤与光。” “好,”程博衍一边打字一边说,“介绍来一段吗?” “介绍?”项西愣了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你以后有时间慢慢改吧。”程博衍笑了笑。 程博衍下午要去医院,帮项西把照片都整理好,手机的客户端装上,又教会了他怎么用之后,已经快中午了。 本来想在家做点儿吃的,但俩人对早上的面条都还有阴影,于是放弃了,他带着项西出门吃了顿木桶饭。 “哎,这个感觉不难做啊,还挺好吃的。”项西低头研究着面前的木桶。 “我觉得吧,”程博衍边吃边说,“就你跟我,对厨艺的这种领悟程度,基本属于朽木级别,就别老琢磨自己做了。” “改天我试试。”项西跟没听见他话似的说了一句。 吃完饭程博衍开车把项西送回了“贼窝”,项西下车的时候,他说:“你什么时候请我去你那儿坐坐?” “我那儿啊?”项西乐了,“我那儿要去了还真就是坐坐,什么都没有,电视都没有,呆屋里除了坐着,也干不了别的。” “没事儿,”程博衍说,“我就坐着。” “行啊,哪天你再送我回来,有空就去坐着呗。”项西嘿嘿笑着。 以前他不太愿意让程博衍看到他这个小屋的样子,但现在这种想法不太坚定了,程博衍永远平静淡定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无论是什么样子,都可以坦然地让程博衍看到。 程博衍不会吃惊,不会鄙视,不会嘲笑,这让他觉得安心。 顺着小路往回走的时候,项西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穿过这片自建房,到了后面的小农贸市场,转了半天买了一台小电扇。 那屋子西晒,每天下午他下了班回来,屋里都跟烤箱似的,得到□□点之后才能慢慢凉快下去,要真是程博衍过来,起码得有个不落枕的电扇吹着。 小电扇还不错,白色的,转起来动静也小,之前房东拿来的歪脖子一晚上吭吭哧哧地咳嗽,总感觉吹不到天亮就得西去了。 他躺到床上,吹着电扇,点开了手机上的微博看着。 现在他能认不少字儿了,日常看到的字差不多都能明白意思,不过对着手机这么看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愿意看图片。 程博衍替他挑了些新闻和笑话还有小动物的关注了,他躺床上看了差不多半小时,眼睛有点儿累了,于是放下了手机。 刚放下又拿了起来,差点儿忘了。 大棒骨。 程博衍没让他看自己的号,估计是不好意思?项西打算搜搜看,程博衍平时对着电脑会写点儿什么? 就像提神醒脑小片片一样,大棒骨这种跟程博衍看上去别说八杆子就是二十八杆子也打不着的名字实在让他很好奇。 搜索大棒骨,一下出来了很多内容,有不少叫大棒骨什么什么的,还有很多别人写的东西,类似煮了一锅大棒骨汤好好喝呀,大棒骨怎么做才好吃之类的…… 项西一阵头晕,这怎么找? 他只能一个个看着,感觉像的就点进去瞅瞅,点了好几个之后都想打电话问程博衍是不是在逗他了。 又往下看了看,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头像是几片绿色叶子的大棒骨上,这个名字没有别的字在里头,只有前后一个减号。 他点了进去,第一眼就确定了这肯定就是程博衍。 因为介绍那儿写着——客官来碗杂豆粥吗? 项西看到新最一条微博内容的时候一下乐出了声。 小西西下午好,还以为你找不到呢,好厉害哦。 “神经病!”项西笑着小声说了一句,想到程博衍上班时那种严肃正经的样子,再配上这句话……他又乐了好半天才慢慢往下看过去。 程博衍的微博没有太多内容,图片什么的也少,都是很简单的一两行字,看时间大概好几天才会写一次。 -陈主任今天穿了粉色衬衣,跟他一起上厕所的时候差点尿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位少年真是足球高手,左腿右腿齐上阵,两条腿都能潇洒射门,缺点就是容易两条腿都踢到门柱骨折。 -大泼泼说我们越狱吧,二泼泼说好的我们逃到对面那个帅哥家去吧,我看上他很久啦。听完这句话,我赶紧把窗户关紧了。 …… -哎哟这位少年的腿很漂亮,修长笔直,有机会应该好好摸一下。 看到这条的时候项西愣了愣,又掉回头去重新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字。 少年? 漂亮的腿? 摸一下? 这个流氓! 流氓! 程博衍这说的是谁啊? 想摸谁的腿啊! 项西瞪了瞪眼睛,又看了一遍之后,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这种感觉不太好形容,不是生气程博衍的流氓语气,而是……突然发现天天给你带糖吃的小伙伴居然还给别人带糖的感觉。 不不不不……似乎也不太准确…… 这到底是谁啊! 项西瞪着这条微博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想起来瞄了一眼时间。 猛地发现这是自己取钢钉手术的那天。 “我靠!”项西冲着屏幕小声喊了一句,这个变态! 他啧了几句,又继续往下看,自己都没注意心里那种莫名其妙发堵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躺床上看了快一个小时,项西才边乐边把程博衍为数不多的微博内容给看完了,然后闭着眼睛冲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程博衍平时会写这样的内容,怎么都没办法把这些神里神经时不时还抽风耍流氓的东西跟那个穿着白大褂每天忙得水都没空喝还会保持着脸上微笑的大夫联系在一块儿。 项西翻了个身,冲着墙又乐了。 其实这样的程博衍还挺有意思的。 很可爱。 分卷阅读109 刘远平没过几天就帮他联系到了一台电脑,是他们系一个学长的,只要五百块,还送个游戏手柄和游戏鼠标。 “晚上我跟彤彤去看电影,电脑我帮你拿回来了,就搁楼下房东那儿了,”刘远平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有网线我也接出来了,线头扔你门口了,你自己接一下吧。” “好,谢谢啊。”项西正准备下班,一听电脑到了,顿时挺高兴。 “别客气啊,你给我们拍了那么牛的照片,彤彤还说要请你宵夜呢,要不就这周末吧,就我们学校旁边,撸串儿好去处!”刘远平说。 “成。”项西笑着说。 回到贼窝,电脑果然放在了房东那儿,挺旧的一台电脑,不过看着还收拾得挺干净。 项西费了半天劲,把电脑给弄回了小屋里,搁桌子上放好,又退后两步欣赏了一下,这间最牛逼的电器就是那台摇头小电扇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件更牛逼的东西。 不错! 欣赏完了之后,项西又跑到门口,把刘远平留在门外的网线拿了起来,从门上面的窗口甩进屋里。 接着就站在屋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脑的线怎么接? 键盘怎么接? 鼠标怎么接? 网线插哪儿? 项西围着电脑看了半天,没敢动手随便弄,他不懂,怕把这台就算是二手也花了五百块才买回来的这屋里最高级的电器给烧坏了。 可是给刘远平打电话问,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像刘远平他们这些学生,估计没法想像还有同龄人连这些都不会吧…… “哎!”项西有些郁闷地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每次都这样,兴致勃勃地努力学习,觉得自己进步挺大的能融入这个世界了,正美呢,立马就会一点儿防备没有地窜出一件他弄不明白的事儿,来点儿不愉快地刺激。 最后他拿起了电话,拨了程博衍的号码。 那边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他看了看手机,下班时间早过了,程博衍今天也没说要值班……在开车? 犹豫了一下,项西又拨了号。 这回响了两声之后有人接起了电话,没等他出声,那边传出来一个女声:“程大夫有个急诊手术,现在不能接电话,晚点给您回过去吧。” “……哦!”项西吓了一跳,赶紧冲电话点点头。 挂了电话之后,项西对着电脑继续发呆,实在发不下去了,他才站起来,去了楼下沙县。 沙县这个时间生意都挺好的,一直得过了八点人才会少一些,都是附近租房的人,学生,也有些做小生意的。 “拌面,蒸饺。”项西跟老板说完之后,转身想找个地儿坐着。 店里都坐着人,门口的两张小桌子旁边还有张空着的凳子,他走了过去,用脚把凳子往旁边勾了勾,正要坐下去的时候,有人推了他一把:“这儿有人!” “谁啊?”项西看了看四周,没有站着的了。 “一会儿就来了!”这人一脸不耐烦地说。 项西看了看,这桌就坐了仨人,看样子是学生,俩男的,一个女的,占了五六张凳子,包,伞,袋子。 “我打个包就走,”项西把凳子勾到一边坐了下去,“老板我那份给我打包吧。”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 “我说了这儿有人你听不见啊!”之前说话的那人站了起来,瞪着他。 “有人就把你们占的凳子收拾收拾,”项西慢条斯理地摸出根烟点上了叼着,“想睡觉回家睡去,在这儿占凳子拼床呢。” “有你什么事儿?我就占了怎么着!你起来!”那人指着他就准备冲过来,另一个男的也站了起来。 坐着的女生一看,喊了一声:“算了,干什么啊,就一张凳子!” 老板也赶紧跑了出来劝着。 项西站了起来,他不想惹事儿,从离开赵家窑那天起他就不想惹事儿了,差不多能忍的他都忍了。 那桌俩男的还骂骂咧咧的,项西有点儿烦躁,他讨厌嘴碎的人,特别是对方已经让步还没完没了的。 拿着老板打好包的拌面和饺子走出去的时候,他往那桌看了一眼,跟其中一个的目光对上了。 “看他妈什么看?”那人眼睛一瞪。 “看你拼好床睡了没,不够再抢两张去。”项西说完转身拎着饭盒走了。 身后传来了叫骂和那个女生的不耐烦地劝架声,项西挺不爽地快步往回走着,傻逼。 在这儿待了一阵儿,身边学生不少,他也发现了,不是什么学生都跟刘远平那样,有些人上过学上过多少学也跟他以前认识的地痞流氓们没多大区别。 要一定说区别,那大概就是多数胆儿还不够大。 这情形要搁赵家窑那帮人里,早见血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程博衍。 “手术做完了?”他赶紧接了电话,本来挺烦躁的心情一下就跟小黑屋开了灯似的透过气儿来了。 “嗯,现在在车上了,”程博衍说,“你找我有事儿?” “没事儿,本来想问问你会不会弄电脑的,过两天吧,你先回去休息。”项西笑笑。 “我天天都这样,”程博衍声音听起来还挺精神的,“你那个八手电脑拿回来了?” “二手,真没八手。”项西嘿嘿笑了两声。 “你一会儿上路口等我吧,”程博衍说,“我大概二十分钟差不多能到了。” “你过来啊?”项西停了脚步,马上转身就往出走,“你不回家休息啊?不累吗?” “不累,习惯了,就算累也得过去啊,”程博衍笑着说,“要不你瞪着电脑用不上不得失眠啊?” 虽然程博衍说了还有二十分钟才到,但挂了电话之后项西也没把吃的放回家,直接往路口那边去了。 路口很难得地亮着一盏路灯,估计是这两天有人来修过,然后又被砸得硕果仅存了。 肚子有点儿饿,项西蹲在路边,把蒸饺的饭盒打开了,边吃边往程博衍来的方向看着。 一盒饺子吃完的时候,他看到了程博衍的车开了过来。 他把饭盒往地上一扔站了起来,挥了一下手,想想又弯腰捡起了饭盒,正想拿到旁边的垃圾箱扔掉的时候,从黑糊糊的小路那边跑出来三个人。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冲到离他还有几步的时候就蹦了起来,对着他就一脚踹了过来。 操。 要飞呢。 项西往旁边闪开了,顺手把饭盒对着这人的脸砸了过去。 ☆、第45章 饭盒是空的了,不过里边儿还有点儿老陈醋和辣酱渣子,一块儿都砸在了那人脸上,然后流到了领口。 那人下意识地停了脚步,嗷了一声,项西顺手把那盒还没吃的拌面也砸了 分卷阅读110 过去,这回砸得还是很准,也是脸。 面不热,但那人糊一脸面吓得不轻,又嗷了一声。 项西趁机冲过去往他身上狠狠撞了一下,从小到大他碰上打架斗殴要没跑的话都是撞,因为他瘦。 这一撞,那人本来蹦着的姿势重心就不稳,直接脚下一滑,往后摔倒在了地上。 项西本来想过去对着他的脸或者肚子再补一脚,但紧跟在他身跑过来的俩同伙已经到了眼前,有一个反应还挺快,一看这位摔了,直接跳起来跃过他的身体,胳膊往项西脸上抡了过来。 项西往后躲开的时候看到这人手上拿着半块破砖头,顿时吓了一跳,这一下要是砸脸上,他就得破相。 程博衍的车已经开了过来,他转身拔腿就往车那边跑,为了防止身后追兵把那半块砖砸他后脑勺上,他边跑边弯了弯腰。 程博衍要没在,他估计也得跑,他一般不跟人纠缠,能跑就跑,一对一硬碰他多半会吃亏,何况是一对三。 虽然让程博衍看到他又惹了麻烦跟人干架,但这会儿程博衍和他的车,就是他的安全港。 “开门!”他边跑边吼了一声,接着右肩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踉跄了一步,是他妈那半块砖,“我操!” 程博衍打开了车门的锁,在项西拉开车门跳上副驾驶的时候,他下了车。 “开车走啊!”项西在车里喊,“你还下去干嘛!” 程博衍没理他,绕过车头,对着砸砖头的那个一脚蹬了上去,那人一弓腰摔在了地上,后面跟的那个一抡胳膊,手里一个东西朝程博衍脸上砸了过来,程博衍侧身让开了。 一坨不知道是泥块儿还是水泥渣子的玩意儿磕在了副驾这边的车窗上。 “我靠!”项西顿时火了,伸手准备开了车门下车。 刚把门推开一条缝,程博衍已经抓住了后面那人的衣领,接着狠狠往身后一拽,那人踉跄着往车门这边扑了过来。 项西赶紧把车门关上,那人撞在了车门上。 没等这人爬起来,程博衍已经把之前被踹倒的那个拎了起来,对着车门又扔了过来,那人直接摔在了前面那个身上,后背又在车门上撞了一下。 在拎着人前赴后继地往车门上撞的过程中,程博衍一句话也没说,到最先被三个人跑过来的时候他才指着那人吼了一句:“还来?” 那人停了步子。 “滚!”程博衍转身回到车旁边,拉开车门上了车。 “会压到人吗?”项西看他的意思是要开车,赶紧往车窗外。 “不会。”程博衍没挂档,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发动机瞬间爆发出轰响。 还摞在车门边的那俩顿时连滚带爬地蹦到了一边。 程博衍这时才挂了档,车速度挺快地冲进了没有路灯的那条小路。 “靠,”项西转过头看着,那几个人很快被甩得看不见了,“这群傻逼!” “怎么回事?”程博衍问,“往哪边拐?” “右转,开到头左转那个最破的楼就是了,”项西指了指路,说起这事儿又有点儿窜火,“我刚吃沙县呢,长得跟他妈夜壶似的那位占了好几张凳子,我拿一张坐了,丫还追出来了,哎可惜我的拌面了还没吃呢……刚我还以为你又要卸膀子了,不过撞车门也够爽!” 程博衍没说话,按项西说的路拐到了楼下,这儿也没停车位,有停车位也看不清在哪儿,路灯都没有。 他估计着找了个空地把车停了过去,结果车头在一块趴地上特别不明显的石头上蹭了一下。 “哎哟!”项西吓了一跳,在座位上蹦了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没事儿。”程博衍把车往后倒了倒,也下了车。 “蹭花了!哎!”项西很心疼地弯着腰在车头那儿看着,“怎么办?” “花花呗,”程博衍没过去看,转身看了看黑漆漆的门洞,“是这个楼吗?” “是,”项西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照着,“你车……” “搬家吧,别住这儿了。”程博衍往里走进了楼道。 项西跟他身后过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其实还成,白天挺好的。” 程博衍没出声,往楼上拐时腿在堆楼道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撞了一下,他抽了口气。 “撞哪儿了?”项西很不好意思地往他腿上摸过去,又把手机往前伸过去,“我走前面吧。” “没事儿。”程博衍抓着他的手拉开了,让他走到了前面。 上了楼,刘远平小两口的屋子还黑着灯,没人回来,项西掏出钥匙开了自己屋的门,往墙上拍了一巴掌把灯打开了:“这间是我的。” “嗯。”程博衍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里,回手关上了门。 “有点儿小,”项西把小电扇架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按了开关,“坐床上吧。” “这是厕所?”程博衍指了指关着的厕所门。 “是,厕所浴室洗脸池都在里面。”项西点点头。 程博衍伸手去推门,项西赶紧拦着他:“别看了吧,厕所啊。” “你不冲厕所么?”程博衍问。 “冲啊,靠我当然冲啊,”项西瞪了瞪眼睛,“我在你眼里不至于这样吧?” “那有什么不能看的。”程博衍推开了门,往里看了一眼,紧接着就皱了皱眉。 厕所收拾得还挺干净,也没什么不好的味儿,但墙上地上一块块发黄的水渍和脱了的墙皮看着很…… “说了别看了啊,”项西把门关上,又指了指床,“坐着吧,随便坐不用换裤子。” 程博衍看了看床,坐在了床沿上,又转头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叹了口气:“房租这么便宜不是没原因的。” “你吃饭了没有?”项西拿着手机,“没吃再撑一会儿,过了八点半沙县就送餐了,我让老板送点儿吃的过来。” “不吃了,”程博衍说,“吃了面包,没什么胃口。” “我还没吃饱呢,我面也扔了,”项西摸摸肚子,“你要不来屉小笼包,反正我也要让他送。” “……饺子吧。”程博衍说。 “嗯,”项西低头拨了个号,“李总,我小展啊,你一会儿帮我送点吃的过来吧,饺子拌面炒面……” “喂猪啊你。”程博衍听着他这一串,忍不住说了一句。 项西笑着挂了电话:“也没多少。” 这间屋子很小,如果不算床和厕所的平面,能供人活动的就只有床边到门口的那点地儿,程博衍坐在床沿上,腿往前一伸,基本就把这条路给堵掉了。 虽然项西现在不需要从那儿走过去,但靠在桌子边上,跟程博衍这么脸对侧脸的却让他有些紧张。 在程博衍家里的时候,他俩比这更近的距离多的是,但空间大小不一样,这么待着 分卷阅读111 的时候感觉也不同。 程博衍没说话,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这么几平米的小屋里因为沉默,气氛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项西莫名其妙就想起了程博衍微博上说想摸他腿的那句话,下意识在自己腿上轻轻拍了拍。 “我帮你弄电脑吧。”程博衍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转过了身。 “哦!”项西一直靠在桌子上,一听这话赶紧也站直了,跟程博衍差点儿贴一块儿,他往旁边让了让,“好的。” 旁边是放着电扇的椅子,他这一让,把椅子上的电扇给撞翻了,电扇卡在椅子和床之间的空隙里一边咔咔响着一边顽强地吹着风。 “哎操!”项西又赶忙伸手去把电扇拎起来。 程博衍回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胳膊上,啪地一声脆响。 项西吓了一跳,这一巴掌打得不轻,他把电扇往床上一扔喊了一嗓子:“干嘛啊!” “说了再让我听见我就抽你,”程博衍没看他,把桌上的显示器转了个方向,拿起旁边的线弯着腰研究着,“刚在车上我都忍了。” “我……”项西把电扇在床沿上放好,对着程博衍吹着,又在胳膊上搓了搓,胳膊很快就红了一小片,“你手真重!” “废话,我这玩大棒骨的手,”程博衍把线插在了显示器上,“不重点儿你不长记性。” 一说大棒骨,项西立马就乐了,往床上一躺,笑了半天:“哎,我看你微博了,真逗,你平时都想什么啊。” “想着这些微博千万不要被同事看到呗。”程博衍把主机箱也拎到了桌上,这桌子太小,机箱要搁下边儿腿都没地儿放了,只能都放桌上。 “你最新那条……你怎么知道我会找去看你微博啊?”项西冲着天花板还是在笑。 “我都说了名字了,你不看才怪,我还知道你肯定会从头到尾全看一遍,”程博衍把桌上几条线都插到了电脑上,鼠标键盘都接好了,“这键盘……真恶心……” 项西笑到一半没了声音,程博衍说知道他会从头到尾全看一遍……他还真全看了,而且听程博衍这句话的意思,大概也知道他会看到摸腿那条…… 我操!这人不光变态! 脸皮还很厚! “我……看到那条……”项西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这条内容,大概是因为尴尬,没话找话,“我以为你手术见人腿就想……摸呢。” “我神经病啊,那也得看是什么腿,”程博衍扯过网线也接上了,然后按了开机键,“我手术很多时候都是爷爷奶奶大叔大婶的腿。” 项西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又吐噜了一句:“那要是年轻人的腿呢?” “你看我还说想摸谁的了?”程博衍说,转过身一条腿往床边一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就你么。” 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瞪着程博衍。 程博衍看了他一会儿,弯下了腰,一只手撑在他脑袋边儿上,低着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好像没生气啊?” 程博衍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项西突然觉得心跳加速了,这种像是被程博衍包裹住了的压迫感让他呼吸有些困难:“啊,我……是没……” “我以为你会生气呢。”程博衍笑笑。 “我没有,我就觉得……”项西偏了偏头,避开了程博衍的目光,“就觉得对你没脾气。” 程博衍没有说话,手指捏着他下巴把他脸转了过来。 项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感觉,心跳得眼前的东西都跟着一蹦一蹦的了,脑子一片尴尬和紧张混乱地碰撞着。 眼睛不敢往程博衍脸上瞅,只得往旁边盯着墙,都快没空琢磨程博衍这是要干什么了。 等到感觉到程博衍的呼吸时,程博衍已经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下来,唇上只觉得一片湿润的温暖,已经被程博衍压实了。 他猛地瞪圆了眼睛,条件反射地抬手往程博衍肩上推过去。 程博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在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舌尖轻轻撬开了他的牙齿,探了进去。 这一瞬间项西整个人都陷在了眩晕当中,听不见声音,也看不清东西,所有的感觉只剩了程博衍在他唇齿间轻轻裹缠的舌尖。 项西的膝盖曲起撞在程博衍肋下时,他疼得差点儿没控制好往项西舌头上咬过去。 松开项西撑起胳膊时,他看到了项西一脸茫然而混乱的表情,和瞪得溜圆的眼睛。 程博衍你疯了。 这是他第一反应,不过在迅速直起身跳下床的时候,第二反应也没出来。 你疯了。 你疯了。 疯了。 就只有这一个念头在耳边呼啸着。 程博衍捏了捏眉心,靠着墙,想着该怎么跟项西解释自己这一次接一次耍流氓的变态行为。 项西也没说话,就那么曲着一条腿躺在床上,电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得转了个方向,对着他吹着。 他的衣服被吹着一下下鼓起,能看到因为呼吸不平稳而上下起伏着的肚子。 “墙上可能不太干净。”项西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 程博衍马上挺直了背,离开了墙面。 项西瞪着天花板又不出声了。 “项西,”程博衍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我……” “你这到底是要干嘛啊?”项西没有看他,眼睛还是往上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说话声音有些发颤。 这语气和声调让程博衍心里跟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到底是要干嘛? 程博衍不知道该怎么说,冲动?抽疯?还是……喜欢? 项西的反应明显还不能接受,程博衍“喜欢”两个字说不出口,他害怕说出来了项西会因为一直以来的感激和依赖而无法拒绝。 但要是不说,他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突然有点儿恼火。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觉得很烦闷。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屋里只有电扇和电脑机箱发出的嗡嗡声,显得有些沉闷,让人喘不上气儿来。 程博衍不知道就这么愣了多长时间,屋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有人在门上敲了几下:“送餐!” “哎!”项西过了两秒才很响亮地应了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过去打开了门。 “现在给钱还是下次来的时候一起给?”老板站在门外,把几个餐盒递到了项西手上。 “现在给你,正好有零钱。”项西从口袋里摸出了钱。 老板走了之后,项西关上门,把袋子直接放到了床上,打开几个饭盒看了看,把装着饺子的那盒拿出来,戳了双筷子在上面,递给程博衍。 程博衍想说那袋油不油啊就放在床上了?又想说在碗里 分卷阅读112 戳筷子是不太合适的行为…… 最后什么也没说,抽出筷子就那么站在墙边开始吃。 心里很烦,又觉得很心疼被自己一次次吓着茫然不知所措的项西,饺子吃到嘴里几乎什么味儿都没有,还有些难以下咽。 项西沉默着把剩下的东西全吃了,吃得飞快,基本跟程博衍同时吃完。 他把饭盒摞着塞回了袋子里,把袋伸到程博衍面前示意他把饭盒放进去时,程博衍拿过了袋子,一边把饭盒放进去一边说:“电脑可以用了,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我先……回去了。” “哦。”项西应了一声,站到电脑前看着显示器发愣。 “项西,”程博衍打开房门,“我不是耍流氓,也没别的……” “我知道。”项西打断他。 “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保证。”程博衍说。 项西没出声。 程博衍停了停,拎着空餐盒袋子走出去,带上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项西又冲着电脑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往后一屁股坐到了床边。 他不知道程博衍是怎么了。 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倒底有没有生气,到底是什么感觉,完全说不清,只觉得程博衍解释也好不解释也好,他都挺堵的。 可堵在哪儿了,他又说不出来。 郁闷得不行。 澡都懒得洗,电脑也不想玩了,关了电脑把身上的衣服一扒,就趴到床上闭上了眼睛。 什么时候睡着的不记得了,怎么睡着的也不记得了,但怎么醒的,几点醒的,他倒是很清楚。 电扇对着自己吹着,身上却还是一身汗。 半夜两点四十三分,因为梦到了程博衍而惊醒。 他不止一次梦到过程博衍,但这次却把他吓醒了。 程博衍在耳边低声说话,唇在他耳际掠过,吻住他,手在他腿上轻轻抚摸,最后停在某个部位。 兴奋。 这种控制不住的兴奋带来的诡异的*让他在爆发之后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种真实和幻想交错着的感觉还有残留,甚至急促的呼吸都还没有平息下来。 他愣了很长时间,身上的汗裹得他很难受,于是起床进了厕所洗了个澡。 洗完澡,本来就不太敬业的瞌睡干脆完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瞪着眼睛看着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直到清晨第一丝阳光出现。 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想太多,上班的时候他有点儿迷糊。 早上换工作服的时候,看着程博衍替他缝上的那个小熊姓名贴愣了很长时间,于保全在旁边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上午帮着收银的时候两次都找错了钱,还好旁边没别的同事,要不他脸上真有点儿挂不住,下午就不敢再帮收银了,怕再出错。 跟上次一样,程博衍没有联系他,一连三天,都没有联系他。 但他又觉得跟上次不太一样。 他觉得这次程博衍大概不会再联系他了,是因为程博衍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顶了程博衍那一膝盖,他不知道。 不过那一膝盖顶得是挺狠的,主要是那个姿势太好使劲,一抬腿就撞上了。 程博衍的微博一直也没有新的内容,他偷偷看了几次,每次最新的内容都是那条“小西西下午好”。 他突然觉得很难受。 第四天的晚上,他又点开了程博衍的微博,依旧是小西西下午好。 不过之前的8条评论变成了9条。 项西在评论上点了一下,看到了最新的那条评论。 怎么q上敲你没回我?好想你啊。 项西拿着鼠标的手抖了一下,有种无法形容的怒火突然窜了起来。 他点开了这个叫“哥有大长腿”的微博。 操!这么恶心的名字也不怕让人看了招吐! 大长腿的微博没有什么内容,全是转发各种男人的图片,加上一句舔屏幕什么的,项西看得浑身难受。 不用说,这人跟谭小康是同一种人。 ……为什么不说跟程博衍是同一种人? 谁知道呢! 看了一页,项西准备关掉这人的微博时,突然看到了页面左边。 我关注的人也关注了他(1)。 下面赫然是程博衍那个绿叶子的头像。 -大棒骨- 项西愣了愣,他对微博的使用还并不熟悉,之前怎么评论都还不会用,他东点西点地折腾了半天,最后确定了,大棒骨跟这个大长腿是相互关注的。 大长腿。 大长腿! 项西往机箱上一巴掌拍了过去。 “去你妈的大长腿啊!”他吼了一声。 机箱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先是滴滴叫了两声,接着就像耳鸣一样尖叫了起来,项西一阵烦躁,对着机箱又一巴掌甩了过去。 机箱晃了晃,乱七八糟的响声没了,但同时没了的还有显示器上的东西。 关机了。 项西愣了愣,用手指往开机键上杵了杵,没有反应,又杵了一下,还是没反应,他顿时急了,对着开机键一连戳了十来下,机箱始终像一个安静的大长腿盘腿儿坐在桌上,没有任何动静。 坏了? 项西坐在桌子前面愣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46章 “哎?你是不是乱弄什么了?”刘远平一头汗地站在桌子前瞅着被拆开的电脑,“里面也没哪儿松了啊……” “我就拍了它一下。”项西把电扇调到最大档,他和刘远平俩人对着电脑已经折腾了半小时了,电脑完全没有回魂的意思。 “你没事儿拍它干嘛啊?”刘远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项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有条大长腿说想程博衍了? “是玩游戏玩火了吧,”刘远平笑了起来,接着又皱上了眉头,“拍一下也不应该坏啊!我那台我从桌上踹地上也没坏呢!” “算了,”项西看刘远平焦头烂额的样子有点儿过意不去,那边赵彤还忙着给他俩煮面条吃,“我明天拿去修修吧?” “别啊,修一下随便换点儿什么都快顶上那五百块了!”刘远平也很过意不去,“我找他去!丫还没回家呢。” “别别别别……”项西赶紧说,“我拿去修就行,不一定要换东西呢。” 五百块的电脑,就这么被自己两耳光给扇熄火了,项西真挺郁闷的,这东西也太脆弱了,早知道不如八百买程博衍那台。 想到程博衍,项西的心情顿时跌上加跌地伏到了谷底,扒拉都扒拉不起来了。 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保证。 原来程博衍这句话的意思是以后就不联系了。 项西又瞪了一晚上眼睛,第二天早上起床洗脸的时候,发现黑眼圈都快比眼睛都大了 。 他 分卷阅读113 不害怕程博衍对他怎么样。 他只怕程博衍以后都不再理他了。 “项西,”宋一从办公室里出来叫了他一声,“来一下。” “哦。”项西正在往货架上补货,一听宋一让他过去,顿时紧张了,这几天自己状态不太好,虽然没出什么错…… 进了宋一的办公室,宋一正叼着烟,看他进来,扔了一根给他:“关门,别让人看到你在我办公室里抽烟。” 项西笑笑,把门关上了,拿着烟也没点。 “抽吧,没事儿,”宋一把打火机递给他,“坐会儿,有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工作上的。” “嗯,”项西犹豫了一下,把烟点上了,坐到了椅子上,“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好吗?” “不不,你做得挺好的,”宋一靠着桌子,“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看你愿意不愿意,就是夜班值班,原来那个辞职了,现在一下招不到合适的人……” 项西愣了愣,看着宋一,值夜班? “夜班的工资会正常算给你,”宋一抽了口烟,“你可以搬到店里住,房租能省下了,就那个小单间,你去看过没?” 小单间他知道,没进去过,但在外面看过,就在仓库旁边,跟他现在住那儿差不多大小,但条件要好得多,还有电视和空调。 关键是,不收房租?还加工资? 跟省钱和赚钱有关系的事儿项西一听就有兴趣了,就这两点足够打动他,他都没再多问别的:“行。” “你现在租的那套房子还有多久?”宋一问。 “就这两天了。”项西说。 “那退了吧,今天明天搬过来,那屋子也不用怎么收拾,过来就住了。”宋一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套钥匙,“早上辛苦你早点起来开店门。” “没问题。”项西拿过钥匙。 中午宋一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程博衍正站在诊室窗前。 这里能看到医院大门,大门外站了能有二百多号人,拉着横幅,白底黑字写着“还我命来”,“冤”,旁边还有音箱,有人正拿着话筒对着一张纸念着。 大致是从某个县城转过来的病人去世了,家属不能接受,要求赔偿。 这病人入院那天程博衍正好值班,市里几个大医院都不接收,最后他们医院接收了,但最后也没能救过来…… 家属不愿意失去亲人,医院也希望能救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接收这个病人,但最后矛盾还是出现了。 “忙吗?”宋一在电话那头说。 “这会儿没事。”程博衍坐回椅子上。 “你没在医院啊?”宋一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还有广播?” “什么广播,”程博衍笑了笑,“有病人家属堵在医院门口呢。” “又堵了?”宋一立马有些紧张,“跟你们科有关系吗?去年堵的时候你不是还被砸伤脑袋了么?” “没,报警了,一会儿看怎么解决吧,”程博衍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额角,头发根那还能摸到一小道疤,“你有事儿?” “你让我办的事儿我都给你办好了,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弥补一下?我可是辞了一个人才把他安排好的。”宋一说。 “你不说那人不负责任本来就想辞掉吗?”程博衍笑笑。 “那我还能安排别人呢。”宋一啧了一声。 “这周末吧,”程博衍看了看桌上的台历,“饭我不管了,我下班时间没准儿,你们要唱歌订好包厢等我过去就行。” “ok。”宋一说完挂掉了电话。 程博衍喝了口水,看看时间,打算去食堂吃点儿东西,刚走出诊室,就被隔壁刘大夫叫住了:“程,吃饭?” “嗯,一块儿吗?”程博衍说。 “你衣服换换吧。”刘大夫指了指他身上的白大褂。 程博衍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回屋把身上的白大褂脱掉了,去食堂要经过医院门口,以前也有过堵门的家属见着白大褂就扑上去打的事。 “警察还没来么?”程博衍跟刘大夫一块儿往食堂走,看到门外的人还在,不过情况还算平静。 “来了也不好解决,只能劝啊,”刘大夫说,“只是家属不理解还能试试沟通,要还有职业的就麻烦了,情绪被煽动起来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程博衍没说话,刘大夫看了他一眼:“哎你这几天是不是累了?看着没什么精神啊。” “是么?”程博衍笑了笑,“大概是好久没吃到嫂子包的饺子了。” “你这人,下周让她给你包点儿!”刘大夫笑着说,“不是我说你,别再单着了,有没有做饭另说,起码回家了能有个人能说说话啊。” “我也不想啊。”程博衍还是笑,按了按自己肋条。 是啊,不想单着。 但这事儿是说不单着就不单着的么。 项西感觉自己不能闲着,一闲着没事儿他就忍不住会打开手机微博上大棒骨那儿看看,但一看到“小西西下午好”和下面那个大长腿,他又郁闷得很。 于是只能搬家玩。 房子还三天到期,他还是打算马上就搬家,给自己找点儿事干。 他的衣服不多,就一个包,但枕头床单电扇什么的挺占地儿的,他只得问刘远平要了个编织袋,把东西都塞了进去。 拿东西去超市他跑了两趟,舍不得花钱叫车拉,只能一趟搬衣服被子什么的,一趟扛电脑。 这破电脑他拿去楼下的小维修部让人给看了,硬盘烧了,再买一个又得好几百,他更舍不得花这个钱了,但又不愿意扔了,于是当个宝似的也扛到了超市的小屋子里。 超市的这间小屋很干净,因为超市开起来也没多长时间,所以东西都很新,墙面是很漂亮的灰蓝色,屋子里的床和柜子桌子还是成套的,都是白色。 不过这小屋子不带厕所和浴室,得用店里的,但这没什么影响,反正晚上也就他一个人了。 项西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到了柜子里,把破电脑也放了进去,再把电视和空调都打开了,往床上一倒。 舒服! 超市晚上关门之后,项西按照要求,绕着圈把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又把店里的地扫了扫,这才去洗了个澡回到了小屋。 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看着电视。 很舒服,很轻松,很……他什么时候又把手机拿起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小西西下午好。 ……大长腿你大爷。 项西有些恼火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瞪了一会儿电视,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 虽然他顶了程博衍肋条一下,劲还不小,估计能青一片,但毕竟搞突然袭击的变态是程博衍不是么! 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了呢? 程博衍不理他了。 明明关系那么好的人,从来没 分卷阅读114 吵过架的,怎么就能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呢? 项西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抱着枕头。 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安全,能护着软绵绵的肚子,就跟猫猫狗狗似的,不是特别信任的人不会翻肚皮让你挠。 项西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 毕竟是不一样的人,对于他来说,程博衍有着跟所有人都不同的地位,而对于程博衍来说,自己大概只是一段插曲,插曲唱跑调了,就掐歌换一首。 想通了这一点,他一下轻松了,翻了个身在床上摆了个大字。 其实也没什么,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跟他们不一样,这是最好的理由,任何事都可以用这个理由。 安神静心法宝。 但这回这个法宝的时效有点儿短,刚到周末就失效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儿郁闷,特别是起床的时候想拍一下杯子反射到墙上的光斑时,相机提示照片已经存满了。 居然存满了?居然满了! 怎么办?电脑坏了,照片他不好意思让程博衍之外的熟人看到,去网吧还他妈要身份证…… 项西把相机收到,琢磨该怎么办,去找程博衍是最简单的办法,程博衍还能帮他的照片都分类,但……他把超市的卷帘门往上推的时候有点儿走神,门还没全卷上去,他就往外走,脑袋在门上狠狠磕了一下。 “操!”他很恼火地骂了一句。 “没事吧?”于保全正好在店门口停车,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没事儿,这门也卷得忒慢了!”项西揉揉脑袋。 “晚上没安排吧?”于保全跑过去把他的小电瓶锁好,又跑过来问了一句。 “晚上?”项西愣了愣。 “昨天不说我们几个去吃饭吗?”于保全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哦,”项西想起来了,前天张昕就提议了,他们这班的四个人出去吃个饭,他这两天人有点儿发闷,已经忘光了,“没事儿。” 下了班几个人换了衣服,说说笑笑地商量去哪儿吃,项西一直没说话,他不太提得起兴趣,要不是之前已经答应了,他真不想去。 “门钉肉饼吧,”张昕最后一拍巴掌,“好久没吃了!” “好!”于保全马上也拍了一下巴掌。 除了项西,另外三个都有电瓶,项西坐了于保全的车,几个人直奔饭店。 项西对食物没什么追求,特别是现在这种挺茫然烦躁的时候。 四个人两男两女,他跟于保全挨着,对面是张昕和一个叫何小如的姑娘,很内向,项西跟她一块儿上了这么久的班,话都没说上十句。 “哎,项西,”等上菜的时候,张昕看着他,“你是不是特会拍照啊?给我和小如拍一张呗?” “我……就随便玩玩的。”项西有些犹豫,他休息的时候会摆弄相机,张昕看到过两次,虽然没看过他拍的照片,但一直觉得拿着猪鼻子相机的人肯定都是高手。 “你带了相机吗?”何小如也问,声音有点儿怯怯的。 相机就在包里,因为相机太贵,项西只要离开屋子,就一定会把相机放包里带着,怕丢。 “带了,”他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相机,低头翻了半天,把拍得不太满意的两张删掉,对着何小如和张昕举起了相机,“不用看我,就跟你俩平时聊天那样吧。” “我特爱吃门钉肉饼,小米粥就门钉,爽呀!”张昕转过头看着何小如说了一句。 何小如没说话,笑了起来。 项西按下了快门。 “怎么样怎么样?”于保全凑了过来。 项西把照片给他们几个看了看,张昕看了一眼就竖起了拇指:“真好啊!我还是挺上相的嘛!小如侧脸真好看!” “可以……给我一份吗?”何小如看了看照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我存出来了给你吧。”项西说。 可是上哪儿存啊! 于保全一看拍出来的照片还不错,立马要求给自己也来几张。 项西只得又删掉了几张,给他们又拍了一些,最后相机第三次提示没有空间了的时候,他突然有点堵,没着落没着的想抓又抓不着。 “满了,拍不了了。”他把相机塞回了包里。 “谢谢啊!”张昕把几个人的杯子都倒上了酒,冲他举了举杯子。 “这谢什么,”项西拿起杯子,“谢谢你们几个平时对我那么照顾,我不会的都不嫌我。” 说完他一口喝掉了半杯酒。 “我靠,”于保全瞪了瞪眼睛,“你喝酒是这么喝的啊?” “一般不都用嘴喝么?”项西笑了笑。 “看不出来啊,项西你这架式估计干翻我们仨都不是问题吧?”张昕也挺吃惊的。 “我反正走路的。”项西笑着夹了一筷子拌肚丝吃了,然后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倒进了嘴里。 挺久没这么喝酒了,先是受伤,再是肺炎,接着又拆钢钉,项西感觉自己这大半年一直处于抽烟喝酒都得控制的状态里。 他虽然挺能喝,但不好酒,不过这会儿这一杯酒下肚,他却有种久别重逢的畅快感觉。 于保全喝酒一般,聊爽了能喝点儿,但估计也就三两的量。 项西自己喝了多少不知道,就桌上这点儿酒,平时他全喝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今天喝着却有点儿不太愉快。 头不晕花不眼,就是说不上来的堵。 从饭店走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于保全跨上车,一拍后座:“来,送你回去。” “自己回吧,”项西看了看他,“我溜达回去,也不远。” “我没喝多少,不会把你摔了的。”于保全说。 “我走回去,消消食,”项西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你们注意安全!” 晚上比白天凉快不少,项西边走边伸了伸胳膊,仰起头看了看月亮。今天天气不错,没遮没挡的,刚升起的月亮颜色很漂亮,就是看不到星星。 项西走了几步,看到路边刚浇过水的花坛前有一小滩形状很圆的积水,走过去看了看,正好能把月亮映出来,还带着街边店铺的霓虹灯,喧嚣里透出宁静,感觉很好。 他从包里掏出相机,准备拍一下,接着就想起来相机已经满了。 他蹲在路边,低头在相机里翻着照片,翻着翻着就停了手,突然就有点儿不想拍了。 他盯着面前的水愣了很久,最后把相机塞回了包里,掏出了手机,拨了程博衍的号码。 掏手机拨号的动作他做得很快,就怕动作慢了自己会又把手机收起来。 快接快接快接! 在我挂掉之前快接! 项西听着听筒里的拨号音,手指在手机上一下 分卷阅读115 下敲着。 “喂?”电话在他准备挂掉时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了程博衍熟悉的声音,“项西?” 随着程博衍声音传来的还有嘈杂的背景音,音乐,有人笑,有人在唱歌,听筒都震得嗡嗡响。 “你在外面啊?”项西猛地觉得自己泄了气,程博衍玩得正开心呢。 “跟宋一林赫他们聚呢,你等等,我出去说,”程博衍说,几秒钟之后四周嘈杂的声音静了下去,“好了。” “你玩吧,”项西说,觉得有点儿困,“我……” “碰上什么事儿了?”程博衍问。 “没,”项西皱皱眉,突然有点儿无名火起,“我还能整天碰上事儿啊!什么事儿也没有!” 程博衍那边没了声音,项西也沉默了。 “怎么了?”程博衍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了一句。 项西正打算熊熊燃烧的无名之火还没等添柴,就被程博衍这一句“怎么了”给泼没了,连带旁边的柴都找不着了。 “没,”项西闷着声音说,“就是我电脑坏了,相机满了。” “要用我电脑?”程博衍笑了笑,“还是要买我电脑啊?给你打折?” “买不起,”项西坐到花坛边,“就想先存出来,删我又舍得不删,没放大也不知道哪张不好哪张能删。” “那你过来吧,”程博衍说,“我现在回去了。” “啊?现在?”项西愣了,“你不是在……唱歌么。” “你又不是没跟我一块儿唱过歌,我就属于在旁边玩手机的那个,”程博衍说,“我大概二十分钟到家。” “这么快?”项西站了起来。 “就在小区旁边,走路就二十分钟,”程博衍说,“你从哪儿过来?” “超市,我坐公车过去。”项西转身大步往街口那边的公车站走过去,一开始是走,走了没几步他就跑了起来。 程博衍家亮着灯,项西在楼下就看到了,他跑进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他刚走出来,程博衍家的门突然就打开了,接着就看到程博衍拎着一袋垃圾走了出来。 “挺快啊?”程博衍转头看到他就笑了,把手里的垃圾放到垃圾桶里。 “这个点儿又不堵车了。”项西跟着也笑了笑,程博衍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一笑起来就让人觉得踏实。 “电脑怎么就坏了?”程博衍转身进了屋里。 “我拍了两下它就坏了,说是硬盘烧了。”项西一提这事儿就挺郁闷,跟在程博衍身后叹了口气。 “你喝酒了?”程博衍扭头看着他。 “……嗯,”项西扯着自己衣服闻了闻,“味儿大么?” “一般大,”程博衍进屋去把电脑打开了,“你衣服还在书房。” “哦。”项西搓了搓手,进了书房,不知道为什么程博衍这句话他听着特别舒服。 “我洗个澡,一身怪味儿,”程博衍从卧室拿了换洗衣服出来,“你先用着吧,冰箱里有小蛋糕。” “我刚吃完门钉。”项西笑着坐到电脑前。 “怕你光喝酒没顾上吃呢。”程博衍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项西对着电脑又嘿嘿笑了两声。 笑什么呢傻逼…… 程博衍的电脑比他那台五百块的开机要快很多,叫价八百就是不一样。 项西从包里拿出相机,放到桌上,正想去插数据线的时候,看到屏幕右下角有个头像在跳着。 程博衍的q一直都是开机就一块儿登上去了,项西用他电脑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右下角跳,平时也不会在意,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看看。 他盯着那个头像看了半天,最后咬咬嘴唇,把鼠标移过去点了一下。 对话框弹了出来,先看到的是对话框上的名字。 哥有大长腿。 项西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这刚认字没多久的眼睛,凑过去又盯了一眼才确定了。 居然真是这个大长腿! 我操!怎么哪儿哪儿都他妈能看到这个人! 项西简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再看到对话框里的内容,他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一个视频请求。 一句留言。 哥有大长腿:没在线啊?还想跟你视频一下呢,睡不着。 全是半夜发过来的! 大半夜的视频……变态! “这人是谁啊!”项西冲到浴室门口吼了一嗓子,“开门!” “我洗澡呢,”程博衍在里面喊着,水哗哗地响,“什么谁是谁啊?” “那个大长腿是他妈谁啊!”项西往门上拍了一巴掌。 “听不清你说什么,我洗完了先,”程博衍在里边有点儿无奈,“你是不是发酒疯了?” “就发了!发了!疯了!”项西越想越生气,拍着门就不停了,“别洗了!还说没洁癖洗个澡洗一个小时了!” “我刚进来!行行行……”程博衍里说着一把打开了浴室的门,一身水站在门边,前额的头发还滴着水,“我陪你发酒疯,说吧什么谁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总觉得明天好像会发生点什么…… -作者大大你为什么又卡在这个关键的地方了! -还好明天继续啊 -啊啊啊光的光的程大夫光着的 -小西西快扑上去啊 -要进·展了吗是吗是吗 …… -球球你这样恶意卖萌真是够了! ☆、第47章 这是项西第二次看到程博衍光着身体,比第一次更彻底,这回连提到一半的内裤都没了,直接上上下下看全了,还是个正面。 他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不知道是该继续瞪着程博衍还是该把目光放到别的地方。 就这么半张着嘴对着程博衍的正面果体和平时看不出来的腹肌,一直到看见腹肌旁边的一小片淤青时他才回过了神。 这大概是被自己那天一膝盖顶的? 但想到那天,他就瞬间又想起了程博衍赤身果体打开门的原因,顿时又火了,什么光的,正面,腹肌不腹肌的!都不如大半夜要跟程博衍视频的那个什么大长腿抢戏! 他对程博衍的果体进行了一个简短的震惊之后,指着客厅那边又喊了一嗓子:“就那个什么什么大长腿啊!” “大长腿?”程博衍愣了愣之后皱着眉从旁边架上子扯下浴巾往腰上裹了一下走出了浴室。 “你装什么傻啊!”项西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道转着什么,“人微博还给你留言说想你了,现在半夜又要跟你视频!视什么频啊!变态!” 程博衍平时在家穿得很随便,但因为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卫生,所以项西没见过他光膀子,今天是头一回看到他光着的背,后腰上因为肌肉而凹陷下去脊椎线拉出漂亮的  分卷阅读116 弧度,让项西突然恍惚了一下。 “这人是……”程博衍看清屏幕上的对话框之后把它关掉了,“一个群里的朋友。” “什么群啊!”项西拧着眉,嗓子还是挺亮的,“这人微博上跟个色狼似的,一会儿舔这个一会儿舔那个!还见了谁都想操!我操一个你扇我,他操了一页你怎么没抽他啊!” “谁都能跟你一个待遇么?”程博衍笑了起来,“你还看他微博了啊?我都没看过呢,就群里认识以后也没说过几句话。” “什么群啊!”项西脑子有点儿发晕,但是还没忘了重点。 “一个……”程博衍转过身靠着桌沿,“交友群。” “交友群?”项西愣了愣,交友群? 交友群! 他脑子里顿时一片呼啸,他虽然进网吧就为玩游戏,不聊天儿也不干别的,但毕竟看得多了,交友群是什么玩意儿!很多交友群大名儿叫交友小名儿就叫约炮! 馒头还经常两手指头戳着键盘在“交友群”里撩骚呢! 程博衍居然! “嗯,怎么。”程博衍还是挺平静。 “你……真看不出来!”项西眉毛都快拧成蝴蝶结了,“你丫看着挺正经一大夫!居然也约炮!还跟人半夜果聊!” “我没果聊……”程博衍有点儿无奈,“你酒疯发完了没?” “没发完呢正欣欣向荣呢!”项西手指往他胸口上戳了两了下,“没果聊?那你还约炮了呢!” 程博衍低头看着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一挑眉毛:“约炮怎么了?我一个单身大龄男青年,总得解决一下生理需求。” “我操!”项西手都气哆嗦了,又指着屏幕,“就跟那个大长腿啊?他成天就舔来舔去的你又不洁癖了啊!你不是洁癖的吗!你不是见人墙上划几道黑你就受不了吗!” “那我找谁,”程博衍眯缝一下眼睛,“找你么?” 项西感觉自己没喝多,但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条筋搭被人拿去跳皮筋了,他退后两步把腿往茶几上一踩:“行啊!” 程博衍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你不是想摸我腿吗?”项西又往自己腿上拍了拍,“丫什么屁的大长腿,我他妈才是大长腿你是不是瞎啊!” “行了,别发疯了。”程博衍叹了口气。 “我没发疯,不就那么回事儿么,你那些小片片我看过,”项西突然鼻子有点儿发酸,他都不知道自己委哪门子屈,“有什么了不起啊!来啊!” “项西,”程博衍看着他,“你先缓缓,一会儿我们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你不是憋着么!单身大龄男青年!”项西也看着他,“我单身小龄男青年,解决一下呗!” 程博衍不再出声,盯着项西看了很长时间,最后慢慢走到他面前,手捏着他下巴往上抬了抬,语速很慢地说:“我再说一次,你,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谈谈。” “不!”项西眼睛一瞪。 “好,”程博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往电脑桌上一拽,“你说的!” 项西被甩到了桌上趴着,没等直起身来,程博衍已经按住了他的肩,从身后压了上来,把他衣服往上一推,手摸到了他腰上。 “操!”项西侧过脸,背上程博衍有些发凉的的皮肤紧贴着,让他全身有都开始僵硬。 “行了没?”程博衍的手拿开了,小声问,“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项西只觉得从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耳后迅速向全身漫延出去,撑着地的腿往后滑了滑。 “想干嘛就干!”项西咬着牙说,“废他妈什么话!” 程博衍顿了顿,猛地低头吻在了他耳朵上,接着就是脖子,肩窝。 项西呼吸一下粗重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身上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吻到他脖后面的时候程博衍停下了,接着就直起身,松开了他。 “怎么,”项西趴着没动,“怕了啊。” 程博衍不说话,也没动,在他身后站着。 “你跟人约炮就这么约的啊!”项西又说。 程博衍转身走开了,听声音是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接着把一个东西重重放在了他脸跟前儿。 项西瞅了一眼:“这什么?” “润滑剂。”程博衍转身又走进了厨房。 “哟,”项西笑了起来,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就一个劲儿地乐,“程博衍你家伙什还挺全。” 程博衍从厨房走了出来,又把一个东西重重地放在了润滑剂旁边。 项西又瞅了一眼,是根还带着水汽的大黄瓜,他看愣了:“干嘛。” “要玩自己玩,”程博衍弯下腰在他耳边说,“项西,你最好清醒一下,我洗完澡我们谈谈,我出来的时候你要还这样,我保证遂了你的愿。” 这句话说完,程博衍进了浴室,很重地关上了浴室的门,哐地一声巨响。 项西趴在桌上没动,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边还有些莫名其妙地嗡嗡声。 程博衍生气了。 摔了门。 项西你在干什么! 他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接着就是一阵羞愧,混杂着后悔和害怕。 这是怎么了! 明明没喝多少酒! 发酒疯也就算了居然还发这种酒疯! 你是傻逼吗! 我!操! 程博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项西还趴在桌上,姿势跟他进浴室前一样,没有动过。 他走到项西面前站下,把被推起来的衣服往下拉好了。 项西还是一动不动地趴着,眼睛瞪着那根黄瓜。 “酒醒了?”程博衍把润滑剂拿回了卧室,又拿着黄瓜进了厨房,洗了半天然后又出来了,往沙发上一坐,开始慢慢啃黄瓜。 “我没喝醉。”项西轻声说。 “那个大……长腿,之前聊过一阵,医学院的学生,后来他说见面,我感觉他有点儿……就没聊了,”程博衍边啃黄瓜边说,“我加那个群就是无聊,没在群里说过话,也没约过人。” 项西没有说话。 “他挺久也没联系我了,我也没看到他微博的留言,”程博衍继续啃黄瓜,“q上的聊天记录你翻翻,上回聊估计都是过年那会儿了。” “别说了。”项西说,声音有些闷。 程博衍没再说下去,沉默地啃完了黄瓜,然后去洗了手,坐到了电脑桌旁边。 项西跟他目光对上了,立马有些尴尬,想把脸往另一边转过去的时候,程博衍伸手按住了他的脑袋:“躲什么?” “丢人。”项西小声说。 “你就为这事儿发这么惊涛骇浪的疯?”程博衍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也趴到桌上,跟他面对面地问。 “不是,”项西 分卷阅读117 垂下眼皮,“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今天喝了也就半斤多点儿,不知道怎么了。” “半斤多还叫也就啊?”程博衍说,“干嘛喝这么多?” “不知道,烦吧大概是,同事叫吃饭,本来想不去的,但又不想闲着,”项西闭了闭眼睛,“我就觉得你不理我了,有点儿烦。” “我没有不理你,”程博衍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怕再吓着你。” “没有。”项西说。 “嗯?”程博衍看着他。 “没有吓着我,”项西眼睛盯着桌子,因为距离太近,感觉都快对眼儿了,“吓着了也没事儿啊,我又没生气。” “没生气啊,”程博衍在他鼻子上摸了一下,直起身靠到椅背上,“怕的就是说没生气。” “你什么毛病啊。”项西往他脸上扫了一眼。 “就怕你因为是我,所以什么都无所谓。”程博衍说。 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的确就是这样。 “项西,”程博衍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顶着额角,“有些话我现在还不想说,没到那份儿上,说早了太不负责任,所以我才会跟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 项西看着他。 “没听懂啊?”程博衍笑笑。 “听懂了。”项西说,听懂了,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隐约知道程博衍说的是什么,心里又有些不相信。 “去洗个澡吧,”程博衍说,“一屋子全是酒味儿了。” “不至于吧。”项西闻了闻自己胳膊。 “至于,真难为我刚还亲得下去嘴,”程博衍站了起来,“我给你拿衣服。” “嗯。”项西终于动了动,从桌子上直起了身。 程博衍给他拿了条新的内裤,他又拿了平时来这儿穿的那条裤子,快步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有没散尽的水雾,能闻到程博衍身上那种熟悉的柠檬香气,柠檬消毒液,柠檬洗手液,柠檬沐浴露,柠檬牙膏,要不是柠檬在家不好种,估计程博衍窗台上那几盆薄荷都得换成柠檬。 项西脱了衣服,打开喷头,低头冲着水,程博衍之前调的水温很合适,一点点温度,水流滑过身体时有种轻软的触感。 就像……程博衍吻在他脖子上时…… 哎操! 他不敢再多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有些让人脸红的反应出现,而且是在程博衍走开了,他缓过劲儿来之后才开始的。 在桌上趴了好一会儿才下去。 都他妈不知道这是太迟钝还是太敏感…… 项西就着水抹了抹脸,又甩了甩头。 刚甩了两下,就看到浴室静悄悄地打开了,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随手抓了毛巾捂着下边儿。 再看过去的时候,他发现门外没有人,进来的时候没关好?他伸手把门又关了过去,接着就发现门锁居然已经脱出了底座,斜着挂在门上。 “门坏了!”项西喊了一声。 “知道。”程博衍在客厅里回答。 “什么时候坏的啊!”项西把门关过去,门执着地再次打开,再关,再开。 “刚摔的。”程博衍说。 “哦……”项西想起了程博衍进浴室时摔出的那声巨响,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怎么办啊?” “洗你的,”程博衍笑了笑,“我又不过去。” 其实过来就过来了,手术的时候早看了遍,项西倒不是怕这个,就是洗澡的时候门开着,老觉得没安全感。 但门是因为他抽疯才被程博衍摔坏的,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继续洗,冲一会儿就伸手把门扒拉一下,再冲一会儿再扒拉一下。 洗个澡洗得跟做了十套广播操似的。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程博衍正坐沙发上看书,手里拿着支笔转着。 “那门……我去买个锁吧。”项西说。 “不用,装回去就行,”程博衍转头看了看他,目光落在了他腿上,“这疤还没好透呢,以后少喝点儿酒。” “哦,”项西犹豫了一下,“我刚用了你的毛巾。” “用吧,”程博衍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毛巾多。” “我……”项西站着有些尴尬,低头往电脑桌那边走过去,“用电脑。” “你电脑怎么坏的?”程博衍放下书问他。 “不知道,我就拍了两巴掌,它就被我的内力震伤了,”项西坐到电脑前,把相机的数据线插好,“拿去维修那儿,人给看了,说是硬盘烧了……” “那换个硬盘啊。”程博衍说。 “不换了,又要五百,”项西啧了一声,“顶上一台电脑了。” “我这台要不要?”程博衍笑笑,“肯定比你买别人的强。” “……那我得赊账了。”项西叹了口气。 “赊呗,”程博衍拿起遥控器随便找了个台看着,“债多不压身。” “我正攒钱呢,”项西敲了敲桌子,“忘跟你说了,我不在那儿住了,宋一让我在超市值夜班呢,就住超市了。” “那不错啊,”程博衍看着他,“你那个黑咕隆咚的地儿早该搬了。” “嗯,不收房租水电,工资还加了,这一个月下来里外里能多出不少钱了,”项西一想到这儿就很愉快,“我应该去买个钱包了。” “我送你一个,”程博衍笑笑,“算是庆祝吧。” “我……”项西笑了两声又想起了当初从程博衍身上摸出来的那个钱包,“哎。” “喜欢什么样的?折起来的那种还是长条的?”程博衍问他。 “折起来的放着方便吧,”项西想了想,“不,长条的放的钱多吧。” “你要放多少钱啊,”程博衍笑了起来,“钱多了存起来啊。” 项西嘿嘿笑了两声,看着屏幕没有说话。 程博衍这才想起来他没有身份证,叹了口气:“那个平叔,怎么没想着给你上个户口呢。” “逗呢,他能把我养大了都得算菩萨心肠了,还上户口呢……”项西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往椅子上一靠,仰着头,“他说过,悄没声来,悄没声活着,悄没声死了,就行了,别给他添麻烦。” “逗呢,”程博衍也说了一句,“就你这嗓门儿,悄没声得了么,一嗓子这栋楼的声控灯都得亮,没亮的那是震碎了。” 项西让他逗乐了,仰着头笑了好半天:“我嗓门儿有那么大吗?” “有,非常有,我每次听你一喊就肝儿颤,”程博衍站起来走到了电脑桌旁边,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个你先用着,以前我妈给我存零花钱的卡,密码是我生日。” “合适吗?”项西愣了,在他看来,跟身证份有关的一切都是很高级的东西,所以他每次掏了钱包要有身份证他都会给扔邮筒里寄回去。 分卷阅读118 “你不就存个钱么,”程博衍说,“这卡还开了网银,你在网上买东西什么的也能用。” “我不会用那些,”项西犹豫了一下接过卡,“那我用你的卡去存钱,会被银行的人抓吗?” “抓你干嘛,”程博衍乐了,“顶多就是钱被我取走了。” “那没事儿,”项西笑着把卡放进了口袋里,“你取走没事儿。” 项西把照片存到了程博衍的电脑里,又把给于保全他们拍的那些单独存在了u盘里。 “电脑什么时候拿走?”程博衍问他。 “真赊给我啊?”项西犹豫着,他的确是挺想有台能用的电脑的,之前他每天坐电脑前,都已经学会自己查资料什么的了,但程博衍明显是想给他省钱要把电脑给他,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占这么明显的便宜。 “你拍照的钱我还没跟你结账呢,”程博衍说,“可以从那里头扣。” “得了吧,拍照给钱不也是你给我想的借口么,”项西趴到桌上,“我又不傻……” “不是借口,”程博衍手指在他后脑勺上弹了一下,“就是希望你可以做一件事,你擅长的,有兴趣的事。” “做得成吗?”项西点开文件夹,皱着眉看着自己拍的照片。 “做了就行,成不成的不用去想。”程博衍说。 每一次从程博衍那里出来,项西都觉得步子很轻松,程博衍的话每次都会让他觉得安心,也能感觉到希望。 哪怕程博衍什么也没说,只要听到他不急不慢的平稳声调,也会变得踏实。 程博衍的电脑,他最后也没有要,程博衍把他送回超市准备走的时候又跟他确认了一次,他还是拒绝了。 不光是钱的问题,他只是不想让程博衍觉得他自己永远都在等着他伸手。 他不想让程博衍拉着他走,他可以跟着走,跟着跑也行。 回到超市,夜班的同事正好下班,他帮着收拾好关了门,又检查了一遍才回到小屋里。 先把程博衍的那张卡拿出来放到桌上看了半天,然后从包里拿出了自己的钱,全部财产都在这儿了,一卷钱。 他把钱一张张展开数了一遍,然后又一张张码整齐,把一百块的都拿个超市的小密封袋装上了,打算明天去存上。 从来没去过银行呢,还是存钱,想想莫名其妙有点儿兴奋。 他冲着密封袋嘿嘿笑了一会儿。 笑完了躺下准备睡觉的时候他看到了身上的衣服,这才想起来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扔程博衍那儿没拿回来。 ……会不会被扔掉? 还是会洗? 衣服上全是酒味儿吧,估计还有汗味儿,程博衍要拿起来不得疯啊…… 不!这都不重点! 项西一下坐了起来,重点是那团衣服里还有他的内裤! “哎!”项西顿时有点儿脸红。 然后想想又松了口气,虽然喝了酒,但还好又惊又尴尬又发火的他那点反应不够强大,要一下没收住他这会儿估计得连滚带爬往程博衍家杀过去。 这口气还没全松下去,程博衍压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的感觉突然窜了起来,一阵酥麻跟过电似的把他给电倒在了床上。 “啊……”项西抱过枕头,捂在脸上喊了一声,又伸手扯了扯裤子,“去你大爷没完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周五继续。 ☆、第48章 程博衍躺在床上,灯已经关了,屋里很安静,窗帘拉上之后,卧室里的氛围很适合倒头就睡。 不过他没有睡意,枕着胳膊,还在想事儿。 一开始想的是项西今天晚上的表现,这种半酒疯发作的式的兴师问罪,是喜欢,还是像小猫小狗被抢了玩具时那种被侵犯了的占有欲。 不好说。 拿不准。 想了没多大一会儿,他的思路就跑偏了。 虽然项西今天一身酒味儿,还撒酒疯来着,但毕竟他润滑剂都拿出来了,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就算只是吓吓项西,有些想法还是冒了头。 程博衍闭了闭眼,简直影响睡眠质量,他把手伸进裤子里时真心实意是这么想的…… 手机在床头柜上响起来的时候,程博衍本来还没享受到顶点的*被惊得一下爆发了。 “哎!”他有些恼火地喊了一声,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林赫。 他没接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跑进了浴室。 洗完澡的穿衣服的时候,他看到了项西扔在浴室架子上的衣服,叹了口气,抓过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又洗了一遍手。 回到卧室,手机安静地躺在床上,林赫没有再继续打第二个电话。 他拿过手机给林赫拨了回去:“大半夜的干嘛啊?” “这话说的,你一请客的半道跑了我还没说你呢,还嫌上我了,”林赫很不爽,“我们换地儿了,你还过来吗?” “不了,我走的时候不就说了吗?”程博衍躺到床上。 “着急回去干嘛啊?”林赫啧了一声,“好容易出来一回。” “不干嘛,干什么让你这个电话都搅和了。”程博衍舒展了一下胳膊,摊开了躺着。 “哎哟!”林赫喊了起来,“你是在干着什么吗?我错了,要不我挂了。” “晚了,你再给我来这么两回我就只有阳|痿这一条孤单的路可走了。”程博衍说。 “不是,博衍,你最近不对啊,”林赫压低声音,“频率是不是有点儿高?” “你是不是傻,”程博衍说,“就这频率,难道不是正往性冷淡上奔么?” “滚蛋我碰上两次就是两次啊,”林赫乐了,“你这频率都已经到我一打电话就能碰上了好么!” 程博衍笑了笑:“放松一下放松一下。” “你以前放松不是听那个掏耳朵视频吗,”林赫笑着问,“现在改习惯了啊?” “你们不是要换地儿么,赶紧换啊。”程博衍打了个呵欠。 “行行行,你继续?”林赫说。 “你管呢,要不你过来参观一下?”程博衍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 “晚安!”林赫笑着挂掉了电话。 “晚安。”程博衍挂掉电话之后感觉总算有点儿困了,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正想躺下,想想又下了床,拿过手机,在q和微博上把大长腿给拉黑了。 安全起见,他不想项西再来这么一回。 项西早上起床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一些,都听到大门那边有动静了他才从床上弹了起来。 跑出去看到是于保全,才松了口:“我靠,吓死我了,我睡过头了,我还怕是宋哥呢。” “喝多了吧!”于保全笑着说,递给他一个袋子,“早点。” “哎?还给我买早点了?”项西接过来看了看,挺大个儿的糯米饭团。 分卷阅读119 “不是买的,我妈做的,我给你们一人带了一个,”于保全挺得意地说,“尝尝,我妈做的饭团不是一般地好吃。” 项西看着他的表情,有些羡慕,妈妈做的早点呢。 他跑去洗漱了,拿起还热乎的饭团咬了一口,其实味道一般,但他还是吃得挺香,不光是羡慕,自己心里感觉也挺满足的,这是同事给带来的早点,多有意思! 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多睡了十来分钟,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不,昨天晚上程博衍说的话,项西觉得自己心情很好,工作也不像之前那么总发蒙了。 如果不去多想自己居然因为程博衍把自己按桌子上的动作居然……了的话。 这事儿他不敢多想,总觉得一琢磨这是为什么,谭小康就会突然蹦出来冲自己喊,还骂我变态!你丫还不是一样! 不过这是不一样的,项西把货架上弄乱了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好,就像同样的事,谭小康是变态,程博衍就不是,自己当然更不是。 中午快休息的时候张昕照例拿了菜单过来,项西在自己想吃的菜后面划了个勾,菜单上的字儿他差不多都认全了,倒不全是从“教材”上学的,这菜单他认真背过。 饭送来之后,几个人在更衣室里吃着,于保全边吃边拿了本书在一边看。 “看什么呢?”张昕把他的书拿过来看了看,“英语啊?你现在学英语了?” “试试看吧,我报了个班,”于保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两天晚上开始上课了,抽空看看,还有作业呢。” “不错啊,”张昕笑着说,“我就没这么用功,我就周末去学学插花。” “报什么班?”项西在一边问了一句。 “就培训班呗,挺多的,”张昕说,把自己碗里一块肥肉夹到项西碗里,“我减肥呢,这个你帮我吃了吧,这么瘦要补补。” “培训班?随便什么人都能报吗?”项西把肥肉吃了,又问了一句。 “是啊,都能报的,怎么?你也想报吗?”于保全一听马上就往他身边凑了凑,“要不你也报个英语班吧,我报了个初级的,你也报一个,咱俩可以做个伴……” “我不行,”项西笑了起来,“我……学不来。” 他连拼音都是因为要打字才凑合着弄明白的,英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但是…… “还有别的班吗?除了英语啊插花什么的?”项西又问。 “有啊,很多,你要不去看看,文化宫里边儿,可多了,”张昕说,“好多人去呢。” “很多人啊?”项西低头吃了一口饭。 “是啊,多少提高一下自己嘛。”于保全说,又拿过书看了起来。 平时项西吃饭都吃得挺慢的,边聊边吃,今天却吃得很快,几口扒拉完,去把还在收银台站着的何小如换了进去。 站在收银台后面,他的心情有些飘忽。 培训班? 能学英语还能学插花还有很多别的东西? 随便什么人都能报名? 那自己也可以去? 自己学什么? 小学语文?小学数学?小学英语? 要不要去看看? 整整一个下午,项西都沉浸在一种兴奋紧张又不安的情绪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除了往前。 但于保全那句“提高一下自己”让他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地激动,除了往前,一直往前,他还应该“提高”。 可是怎么提高,提高什么呢? 要还是以前,他倒是很清楚自己该提高什么,掏包技术,骗人技术,逃跑技术,躲警察技术……多着呢。 但现在却有些茫然。 下班之后他在旁边小面馆吃了一碗面,回店里把仓库里的货点了一遍之,然后溜达着出去,绕着旁边小区的绿化小道一圈圈散步,碰上遛狗的再顺带逗逗狗,看着时间过了九点半,他给程博衍打了个电话。 程博衍每天晚上都看书,各种书,还有很多资料,以前他只觉得程博衍真是个好医生,现在想想,这也是在提高,他觉得也许程博衍能告诉他自己该提高什么。 “喂?”程博衍接起电话的时候,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你在忙吧?忙的话我晚点再打给你。”项西马上说,自打上回过去碰上程博衍在手术室之后,他就很怕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没事儿,有点忙,一会儿我给你打。”程博衍说。 “哦。”项西应了一声,那边程博衍很快挂掉了电话。 项西又顺着小道走了两圈,往回快走到超市的时候,程博衍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在忙,”项西接起电话,“没耽误事儿吧?” “没,”程博衍笑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怎么了?” “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我就是想问问,”项西抓抓头,“你觉得,我要怎么再提高一下自己呢?” “提高?”程博衍愣了愣,“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认字儿之外,我要不要再学点儿什么?”项西犹豫着,“我同事都在学呢,说是提高自己,一个学插花一个学英语的。” “这样啊,”程博衍笑了起来,“那你想学什么啊?” “我哪知道啊,”项西叹了口气,“我好像什么都不会,就跟一个人看过好多书,你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书,他能说出来,一个人连字儿都不认识,你问他书,他能知道了才怪。” 程博衍笑了半天:“那他们是怎么学的,报班吗?” “是啊,”项西马上说,“就文化宫,说是好多培训班,随便就可以报。” “要不这样吧,”程博衍想了想,“周六我有空,去看看吧,看看有什么班再看想报什么班?” “你陪我去吗?”项西一听就抬起了头,他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去,又挺没底气的怕自己弄不明白,程博衍这么一说,他立马就踏实了。 “嗯,我还怕你字儿认不看不懂呢。”程博衍说。 “也认识不少了,别说陪爸……妈妈逛超市,逛百货大楼也没问题。”项西嘿嘿笑了两声。 确定了周六去文化宫之后,连着几天项西都在琢磨提高的这个事。 张昕和齐保全,这俩人报的班完全不同,他觉得报班这事儿也分不同类型,一种是张昕这样的,主要是为了兴趣,喜欢插花,有时间就去学学。 一种是齐保全这样的,学点儿东西能帮方便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项西觉得自己应该属于齐保全这类的,他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到只为了情趣去学东西玩的状态,虽然超市工作对于他来说已经挺好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多赚些钱,房子车什么的他不敢去想,但起码要把程博衍的钱还上,能买得起新电脑,租得起舒服的房子 分卷阅读120 ,程博衍再生日的时候他能送份比棒棒糖贵的礼物。 想到棒棒糖……不知道自己上回送的棒棒糖最后是被吃了还是扔了。 琢磨这事儿居然也琢磨了一天。 周六上午程博衍开了车过来,他跳上车第一句话就没忍住问了一嘴:“我上回送你的棒棒糖……你胳膊怎么了!” 程博衍左胳膊居然上缠着绷带,项西很吃惊,他住院的时候程博衍的手就受过伤,这都第二回了,明显比上回要严重,他眼睛都瞪圆了:“你胳膊怎么了!啊?怎么回事啊!” “棒棒糖在冰箱里呢。”程博衍笑着回答,把车掉了个头。 “谁问你棒棒糖了啊!我问你胳膊呢!”项西喊。 “你刚问的,”程博衍叹了口气,“听听这把嗓子,还悄没声儿呢……” “你这是摔的还是让人打的?”项西收了收声音又问。 “没事儿,不严重,”程博衍说得很轻松,“值班的时候有人打架打到急诊了,我就去了,跑太快没注意那人手上有刀,就划了一下。” “口子深吗?”项西皱着眉,想想又一瞪眼眼睛,“啊!是不是那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差不多吧,那会儿正准备缝合伤口。”程博衍笑着说。 “还缝针了啊……我以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你们这行也太不安全了,成天受伤,”项西看着他的手,用力叹了口气,“哎!病人家属激动了你受伤,急诊打个架你也受伤……” “都是意外,”程博衍笑笑,“直接去文化宫?” “你这样能去吗?”项西有点儿担心。 “都几天了,”程博衍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拿着大顶过去。” 文化宫周末很热闹,项西这还是第一次来,后门居然还有条小吃街,卖东西的也很多。 培训班报名的地方在最里面的一栋楼里,人也很多,来看的,来上课的都有,一楼几个教室里都是小朋友,跳舞的,画画的,还有大声念着英语的。 “怎么全小孩儿啊?”项西站窗口看了一会儿。 “楼上还有呢,那边也有呢,几栋楼都是,”程博衍拉拉他胳膊,指了指旁边一个很大的公告栏,“先看看这儿。” 报名广告都贴在公告栏里了,旁边还立着好些个小的牌子。 内容太多,项西只觉得满眼都是字,看了半天连一个都没看明白,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这认字儿白学了嘿。” “我给你念?”程博衍问。 “我自己看,”项西走到公告栏跟前儿站下,“一个一个看我能看懂,我就是眼睛忙不过来。” 他慢吞吞地凑过去看着,最多的就是英语,还有德语法语,各种小中初课程补习,然后就看到了什么西点,烹饪,服装设计,电脑制图,化妆,还有张昕说的插花,最后他还看到了摄影。 “还有摄影呢,”他有些兴奋地回过头跟程博衍说,“是拍照片么?” “这个是婚纱摄影,”程博衍手里拿着一大摞宣传单,“跟你平时那样拍有点不一样,有兴趣吗?” “你哪儿拿的啊?”项西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就这么会儿功夫你这拿都够糊墙了……” “人家给我的,”程博衍笑笑,“回去可以再细看嘛。” “怎么没人给我啊?”项西顿时有些不爽,发个传单还看人吗。 “给你来着,你不是在认真么,我都替你接过来了,”程博衍拍拍手里的宣传单,“太积极了,我估计人以为我攒着要卖废纸了。” “这个摄影……”项西走到他身边,正好看到了最上面一张,婚纱人像摄影,“要学完了之后就去影楼吗?” “嗯,差不多吧。”程博衍点点头。 项西没说话,低头拿过宣传单来回看了看,上面不少学员的作品,他看了一会儿,跟他平时喜欢拍的那些差别很大。 “想去了解一下吗?在后那个楼的三楼。”程博衍问他。 “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项西觉得无论是什么摄影,对于他来说都有点儿太高深,感觉拿这个赚钱也不如做饭什么的那些来得直接,“我比较一下。” “好。”程博衍笑着把宣传单一张张翻开给他看。 “要不你也替我拿拿主意吧,”项西皱着眉,“我实在是……” “你就说你想报这个班是为什么吧?是为提高?打发时间,还是学个一技之长?”程博衍问。 “一技之长啊,能赚钱的一技之长,”项西咬咬嘴唇,边想边说,“你说,我现在什么也不会,超市这份工作,换了谁都能做得了,如果不是宋一,我随时都有可能被别人代替吧。” 程博衍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真想得挺多的。” “不想不行啊,我条件就摆这儿呢。”项西有些不好意思。 “那再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程博衍往教室那边走过去,“我帮你想想,也别着急决定。” “嗯。”项西跟上去。 俩人在几个楼里转了转,不是所有的培训班都在这儿,有些就是一个桌子摆着,招了生在别的地方上课。 项西把每个教室每张桌子都看了个遍,拿了一堆的宣传资料。 “我回去再仔细看看。”他下楼的时候还来回翻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觉。 “好,”程博衍看了看时间,“要不先去吃……” “哎?”项西在后面喊了一声,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天爷!” “怎么了?”程博衍回过头。 “我……”项西脸上的开心全变成了郁闷,拉过程博衍的胳膊就往楼下快步拽着走,边走边压低声音,“不行不行不行,还是算了。” “怎么了啊?”程博衍被他拽着下了楼,又拽着往文化宫的大门走过去,有点儿莫名其妙。 “钱啊!钱!看到没有!”项西一直把他拉到了街上,才指着宣传单用手指头一个劲儿敲着,“我一直都没注意这个价格!我还以为是分机号呢!少的也得几百一期啊!” “钱不够?”程博衍看了看价格,这些价格他倒是一直看着,项西没提,他也就没说,现在也不敢直接说钱不够我来出。 “要说够吧,也够,”项西皱着眉,“但得全拿上了,我才刚把钱存进卡里都没捂热呢。” “那你……再考虑一下?”程博衍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我……”项西正说到一半,就被不远处一阵喧闹声打断了。 “有小偷!抓小偷啊!”一个女人喊着。 这里因为有小吃街,又正是饭点,人很多,她这一喊,四周的人都骚动起来了,大家全都往周围看着。 “小偷!”女人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喊了起来,边喊边追了过去,“米.需 分卷阅读121 米小說論壇就是他!” 程博衍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人太多也没清,只看到一个身影很快地从人群里闪了一下,跑进了旁边一条小岔路里。 没等他说话,项西突然把手里的宣传单往他身上一扔,拔腿追了过去。 “项西!”程博衍抓着一把宣传单愣了愣,顾不上多想,他把宣传单往旁边一个卖玩具的摊子上一扔,也追了过去。 项西跑得相当快,程博衍没追几步,就看到他已经拐进了那条岔路。 “项西!”他又喊了一声,实在是没想到项西会突然去追贼,更没想到项西能跑出这样的速度。 这爆发力! 这还用培训什么,直接去参加比赛得了! 程博衍追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项西的影子了,身边帮着抓贼的几个人和女失主一下全都没了方向。 发现贼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会想追都不可能追得到。 程博衍看着这条路两边一时半会儿都数不明白的小胡同,开始担心,一边继续往前跑着,一边掏出了手机。 项西的电话通了,但一直没有接听。 程博衍打听了半天,才从街边一个烟摊那打听到有俩年轻人一前一后跑进了一条胡同里。 “就那儿。”烟摊老板指了指。 “谢谢。”程博衍赶紧顺着胡同跑了进去。 胡同没有多长,这片已经改造了,这胡同也就二百米就到了头,那边一出去又是一条小街,人来车往的,别说一个贼,就是一群贼,一出来也瞬间能藏进人流里了。 程博衍焦急地拿起电话,正要拨号的时候,眼角扫到了旁边一棵树下靠着一个人,再一看,是项西。 “你搞什么!”程博衍吼了一声,走过去抓着他的胳膊拽了一下,“发神经啊你!” 项西低着头没说话,估计是刚停下,喘得厉害,程博衍顿时有点儿心疼,按说帮着抓贼又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他放轻了声音:“你抓贼也看看情况啊,贼都跑那么远了,你还傻追,出事儿怎么办?” “我没抓贼,”项西抬起头,“我没在抓贼。” 程博衍吃惊地发现项西眼睛有些发红,声音也是颤抖的,他皱着眉问:“怎么了?” “是馒头,”项西反手抓着他的胳膊,很用力,“是馒头,肯定是馒头……我没追上……他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第49章 这个馒头,项西提起的次数不多,不过程博衍知道他算是项西的朋友,知道他想跑但似乎是没有跑掉。 还知道因为相似的经历却现在走着完全不同的路,项西对他很在意。 “丫跑不快,”项西蹲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拧着眉,“肯定是躲起来了。” 其实跑得还算快的,程博衍还记得自己被项西掏了钱包那次,扭头就没影儿了,不过这回虽然他先跑,但以项西那样的速度居然没撵上,大概是躲哪儿了。 “为什么非得找到他?”程博衍站旁边问,又左右看了看,想找个地儿给项西买瓶水。 “我跟你说过没,”项西笑了笑,“他拿了二盘的钱,三万,然后才跑的,就在我去停车场找你之前几天。” “嗯。”程博衍应了一声。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找到他,”项西吸了口气慢慢呼出来,“我就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走,钱呢!拿了那么多钱为什么没走成?他那么想回家……” “馒头有名字吗?”程博衍问。 “有啊,李振杰,他还写过给我看呢,”他转过头,“我是不是有点儿神经?” “一般神经吧,”程博衍抓着他的肩轻轻捏了捏,“在我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 程博衍陪着项西在街边站了一会儿,买了瓶水,又沿着馒头逃跑的路线,把几个胡同小街的都转了一圈。 “如果他躲哪儿了,”程博衍把手搭到项西肩上,半推着有些没精打彩的项西往前走,“如果他没走远,这会儿说不定已经看见你了,也许之前你追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他如果想见你,就会来找你。” 其实程博衍并不愿意项西再跟那个馒头再有什么联系,不愿意他再因为过去的经历招惹什么麻烦,但还是没有直接把项西拽走。 “也许吧,”项西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我本来还想,他要是真回了家,找到了父母,回头来找我显摆的时候找不到我怎么办呢。” “会回去的,”程博衍说,“真没准儿哪天就找你显摆来了。” “那我肯定抽他,”项西嘿嘿笑了两声,“气我呢,明明知道我不知道上哪儿找我父母去。” 项西笑得有点儿勉强,他执着要留着脸上的泪痣,小心地看护着那个现在锁在自己家柜子里的吊坠,程博衍能感觉到他对家和父母的渴望。 “去吃饭吧。”程博衍拍拍他的后背。 “嗯,去小吃街……”项西点点头,往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愣了愣,“哎那些宣传单呢!” “我刚追你的时候扔了,”程博衍笑笑,“一会儿再帮你拿一圈儿吧。” 项西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太贵了,我是想多赚点儿呢,一毛钱没赚,还花一大堆有点儿舍不得。” “真要能学点儿什么,就不亏,那叫投资,”程博衍说,“我回去也帮你想想吧。” 小吃街的东西不怎么好吃,但是强在人流量大,味道不怎么样也照样不愁卖,好在项西对吃的没什么追求,能吃饱就行。 程博衍吃得有些辛苦,他虽然味觉也偏失灵那挂,但小吃街这种连水都没有全靠塑料袋套碗的进食方式让他有些痛苦,一盘炒饭吃了一半就停了筷子。 “吃完啊,多浪费。”项西埋头吃完自己面前的一盘炒面,抬头看到他盘子里还铺着一层的炒饭。 “不吃了,”程博衍说,“再往下吃感觉是在吃塑料袋。” “讲究成这样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项西本来没吃饱还想要俩烤翅,现在直接把他盘子拿了过来,“我不怕吃塑料袋。” 程博衍递给他一张纸巾:“再来点儿这个。” 吃完东西,已经下午了,程博衍晚上要值班,把项西送回了超市就准备去医院了。 “你不回家啊?现在去是不是太早了?”项西问他,“不无聊啊。” “回家再出门太费事了,”程博衍笑着说,“去了医院自然一堆事儿要做,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有活儿,不会无聊。” “那多累啊,你胳膊还伤着呢,”项西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超市,“要不要去我那儿坐会儿?” 程博衍看着他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推开车门跳下了车:“算了,你去医院吧。 分卷阅读122 ” “那个培训班的事儿你再想想。”程博衍从车窗探出脑袋。 “嗯,”项西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跑回车边,小声说,“我衣服还在你那儿呢吧?” “有时间去拿就行,”程博衍说,“我都洗好了。” “哦,”项西应了一声,“内裤你也……洗了啊?” “不洗我还扔了么?”程博衍看着他。 “我还真怕你连衣服都给我扔了呢,”项西小声嘀咕了一句,拍了拍车门,“行了,你去医院吧。” 项西报培训班的事程博衍无所谓,如果项西愿意报,就报,不愿意报就不报,那些培训班在程博衍看来,蒙事儿的居多。 不过让他会花时间去琢磨的项西该再学点儿什么技能的,是项西想要有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的想法。 他一直担心项西会安于现状,一个赵家窑出来的,除了坑蒙拐骗一样正经事儿都不会的混混,有一份超市这样的工作,大概就觉得不错了,但时间一长,枯燥的工作,糊口的工资,也许会磨掉项西最初那种一心想往前的冲劲。 现在项西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挺安慰的。 只是再学点儿什么,得仔细想想。 不过连着几天项西都没什么动静,打电话的时候程博衍问起,他也只是说还在思考。 “我要深思熟虑。”项西很严肃地说。 程博衍也不知道他还要这个思要多深,虑要多熟,要思虑些什么内容,不过也没打算催他。 “我没有衣服换了,”项西又说,“我想去你那儿拿衣服,明天行吗?” “明天我值班,”程博衍说,其实明天不值班,但奶奶召集了众儿子女儿要上她那儿去吃饭,他不想告诉项西,怕项西知道了会又想起馒头和家人什么的,“后天吧?” “行,对了,”项西说,“我们同事做了点儿巧克力给我,我带过去给你尝尝,挺好吃的,我也问了怎么做的,你要爱吃我给你做。” “……你眼睛看着人家煮面都没煮出一样的来,问问就能做出巧克力?”程博衍现在对项西的厨艺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就把学厨这项技能培训否定了的原因。 “试试嘛,没准儿我红案不行白案牛呢,”项西乐得嘎嘎的,“不过得先买一套模具,各种形状的,挺好玩的,以后你煮了饭也可以在模具里按按再拿出来吃……不过这东西上哪儿买啊?” “我有,你到时来玩吧。”程博衍说。 模具的确是有,不过不是程博衍的,是老婶儿家土堆儿的,程博衍在奶奶家见过,这胖熊孩子缠着奶奶给买了以后一次都没用过。 但一直没用是没用,程博衍从奶奶家厨房柜子里把这套模具拿出来的时候,土堆儿一看就嚎开了:“我的!都是我的!” “我就看看。”程博衍本来想直接拿走,但土堆儿这架式他估计是拿不走了,于是摸了摸土堆儿的脑袋,准备把模具放回去。 “别碰我!谁让你看的!我的东西你看什么看!”土堆儿往他腿上捶了一拳。 程博衍准备把模具放回去的动作停下了,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模具盒子伸到他眼前拆开了,又拿了两个出来在手上抛着玩。 都是不锈钢的,质量还不错。 “你去死!”土堆儿往程博衍的膝盖弯用力踢了一脚。 程博衍差点儿让他踢得跪地上去,拍了拍裤子:“我干嘛要去死,我就不去。” “奶奶——”土堆儿一闭眼就喊了起来。 “哎哟怎么了啊这是!”老婶跑进了厨房,“博衍你怎么总能把他气哭呢!” “我还没气他呢,就哭了,”程博衍说,把手里的模具盒子冲土堆儿晃了晃,“我买你的,卖不卖?” “不卖!你去死!就不卖给你!”土堆儿大声喊。 “程博衍!”老妈在客厅里提高声音叫了他一声,“你又干什么呢!” “一百块卖不卖?”程博衍问土堆儿。 “……不卖!”土堆儿冲他呸了一口。 “二百?”程博衍又问。 “卖他,”老婶推了土堆儿一把,“让他拿钱来。” “卖给你,拿钱来。”土堆儿冲他一伸手。 “你,”程博衍弯下腰跟他面对面,“想得美,我才不要你这破玩意儿。” 程博衍把盒子放回柜子里,转身走出了厨房,土堆儿在厨房里冲老婶发火,又哭又闹的。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老妈正坐在客厅里跟李妍聊天,看到他出来就皱着眉,“都三十的人了,成天跟个小孩儿斗气,你是不是有病!” “是。”程博衍笑着点头。 “你抢他什么了?”奶奶坐在一边问了一句。 “没抢成,就你以前给他买的那套饼干模具。”程博衍说。 “哎哟博衍你真够可以的,”李妍一听就笑得不行,“神经病!你要那个干嘛啊?” “玩啊。”程博衍笑笑。 “你老婶儿得让你气死,”奶奶皱皱眉,“那个就在楼下超市买的,你自己买去。” “就楼下啊?”程博衍弯腰把趴在沙发上的小溪一胳膊圈起来一拎,“小溪陪舅舅去买糖吃好不好。” “好,”小溪被他夹在胳膊下面立马就咯咯地笑开了,胳膊腿儿都舞着,“哥哥买糖。” “舅舅。”程博衍夹着他出了门。 “舅舅买糖。”小溪兴高彩烈地挥着胳膊。 楼下的小破超市里还真有模具,而且还有好几种,程博衍看到了跟土堆儿那套一样的,中号的。 他想了想,拿了最大的那套,不同形状的模具比土堆儿那套多了差不多一倍。 还真够幼稚的……程博衍笑了笑。 李妍不太让小溪吃甜食,所以程博衍只给她买了些奶片,想想又买了一袋土堆儿爱吃的牛肉干。 小溪很好满足,含着一片奶片,就拉着程博衍的手一路蹦了回去。 回到奶奶家,土堆儿一看那套大的模具,再一看小溪有吃的,立马就闹上了,程博衍把牛肉干拿给了他。 “才不要你买的!”土堆儿喊。 “那放桌上,我一会儿自己吃。”程博衍说。 土堆儿过去一把抓过牛肉干跑开了。 今天家里的人聚得挺全的,连平时忙得不见人影的大伯都回来了,这会儿正跟老爸拿着罐茶叶聊着。 “上回跟你说的就是这种,”大伯敲敲罐子,“其实比之前我给你的那种稍微涩一些,不过我记得你就喜欢有点儿涩的?” “嗯,”老爸点点头,“是,要不我会觉得淡了。” “有空咱俩上他茶庄坐坐,”大伯说,“下了挺大本儿弄的,挺像那么回事儿,前几天还说要找人表演中式茶道,也不知道请没请到人。 分卷阅读123 ” “中式茶道?”老爸想了想,“正经表演的还见得挺少的,一般不都是日本茶道么。” “可不么,中式的玩的人少啊,其实现在茶庄想弄这些的挺多的,一老头儿坐那儿,摆弄摆弄茶,仙风道骨的,有味儿。”大伯笑笑。 程博衍正逗着小溪,听了这话顿了顿,把小溪放到沙发上,坐到了大伯身边:“老大。” “哎,你不跟溪溪小天使玩了啊?”大伯笑着拍拍他的腿,他从叫就管大伯叫老大,大伯每回听了都要乐半天,“想跟我们去喝茶?” “想去看看,那个中式茶艺。”程博衍说。 “哟,那得等他们找着人,现在玩茶玩得漂亮的不好找。”大伯说。 “有地儿学吗?”程博衍又问。 “有啊,就茶研所那边就有,别看学的人不多,老头儿还很挑呢,没眼缘的不让跟着学,”大伯打量了一下他,“你要去学?你别说,就你这样的,大褂一穿,坐那儿还真挺那么回事儿。” “白大褂啊?”老妈在对面接了一句,“我家仨呢,可以坐一排了。” 屋里人全乐了。 “老大,我再给你打电话吧,”程博衍笑着跟大伯说,“到时给我详细说说。” “行!”大伯爱喝茶,有人愿意跟他聊这些,他特别高兴。 项西对茶有没有兴趣他并不清楚,项西有没有兴趣学中式茶道他也不清楚,但程博衍觉得学这个没准儿还成,学这个的人少,茶庄现在要玩格调还都愿意有这样的项目。 第二天项西拎着一大兜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进屋的时候,他还盯着项西看了看,想像了一下项西坐茶桌后面玩着茶得是什么样。 “接一下啊,”项西喊了一嗓子,“要不我放地上了啊,你别说我。” “你衣服在书房里。”程博衍笑着接过了袋子,这一嗓子把他的想像扯得简直画面都要马赛克了,项西盘腿坐茶桌后面,一手拿着壶,一嗓子亮出来,你他妈喝不喝啊! 一想到这些,程博衍笑得停不下来,拎着袋子一路笑进了厨房。 “刚怎么了啊你就笑成这样,”项西换上衣服进了厨房,“我做个巧克力有这么可乐吗?” “没,想到别的了,”程博衍笑着说,“你喝茶吗?” “你那个薄荷茶啊?”项西问。 “不,”程博衍拿出昨天从大伯包里抢过来的几小包茶叶,“红茶。” “行啊,巧克力配茶……”项西笑了,“你还喝茶呢?” “喝得少,你爱喝吗?”程博衍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有一盒整块的巧克力,还有几个小罐,都是核桃碎之类的。 “谈不上爱不爱喝的,以前……平叔总喝,我有时候跟着喝,模具呢?再来个平底锅,”项西把东西拿出来一字排开,又拿出一个心形的粉色小盒子,“这是我同事做的,你尝尝。” “先洗洗锅,有阵儿没用了,”程博衍给他拿了平底锅,看到心形盒子时愣了愣,再打开一看,里边儿的巧克力做得很精致漂亮,全是心形的,他看了项西一眼,“女同事?” “嗯?”项西洗着锅,“是啊,男的谁做这些个啊。” “你不就在做么,”程博衍笑笑,“这女同事是给所有人都送了还是就送了你一个?” “都送了啊,我们这班四个人,她都送了,”项西说,“你快尝尝,有两种,一种是加了花生碎的,一种是核桃碎。” “都这样的盒子吗?”程博衍拿出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的,加了牛奶。 “不,于保全的是圆盒子,蓝色的,张昕的是个花朵形的,大红色的,我……”项西说到一半停下了,转过头看着程博衍,“我的是粉色心形。” “是啊,粉色心形。”程博衍又拿了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咔咔地咬着。 “她……”项西像是刚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啊?” “我哪知道。”程博衍又拿了一块儿,继续咔咔咬着。 “哎你吃两块儿得了,给我留点儿,一会儿我做的你吃不下了!”项西看他一块儿接一块儿地吃,有点儿急了,“你是饿了还是怎么了啊?” “你管我呢?”程博衍说,盒子里一共五块巧克力,他把剩下的三块全拿了出来,一口都塞进了嘴里。 “哎!你神经病吧!”项西眼睛都瞪圆了。 “怎么,”程博衍看着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爱情小饼饼你舍不得给别人吃啊?” “我……”项西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瞪着程博衍看了半天,“行,你吃吧,我不要。” “你是要这种吗?”程博衍拿出模具,拆开了给他看。 “对,就是这种,”项西注意力马上转移了,拿了几个出来看着,“这个是猫头,这个是老鼠,这个……” “用这个。”程博衍拿出三个不同大小的心形,排开了放在案板上,把别的模具都收了起来。 项西没说话,盯着三个心看了能有一分钟,才转过头看着程博衍:“什么意思啊?” “你猜,”程博衍挣扎着把一嘴巧克力咽了下去,转身走出了厨房,“哎我喝点儿水,噎死我了。” “……有病。”项西小声说了一句,转回头又继续盯着那三个心形看。 何小如说做巧克力很简单,化巧克力,加牛奶,再加上花生碎核桃碎什么的……项西把准备工作做好之后,从冰箱里拿了一盒牛奶出来。 加多少牛奶? 项西不记得了,何小如好像也没说,说的就是“加点儿”,加点儿是加多少点儿啊? 他琢磨了半天,最后转身走出了厨房,想让程博衍帮他查一下,结果一进客厅,还没开口,就发现程博衍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胳膊遮在眼睛上。 项西这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时间看到程博衍睡着了的,估计是今天病人多,他愣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电脑旁边,牛奶巧克力要加多少牛奶,自己查吧。 电脑开着,项西碰了一下鼠标,屏幕就亮了,他来之前程博衍估计是在用电脑。 他扫了一眼开着的页面,本来想再开一个新页面的手停下了,这个页面看着有点儿怪,一眼过去,有很多照片。 这什么呢?项西盯着页面左上方的字,一个字一字看了好一会儿。 看完之后就愣了。 失踪人口档案库? 程博衍在查谁? 项西看了一眼还在沙发上睡着的程博衍,目光又回到屏幕上,在两个弹出的页面上,他看到了李振杰的名字。 李振杰?项西的手抖了一下,程博衍在查馒头? 但显示出来的两个李振杰显然都不是馒头,项西兴奋之后又一阵失望。 看到另一个弹出页面时,他突然又有点儿想笑。 分卷阅读124 另一个页面显示程博衍还查询了李馒头这个名字,当然,也没有收获。 项西关掉了页面,在电脑前站了很久,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沙发旁边,弯下腰,低头定定地看着程博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周一继续。 么哒。 ☆、第50章 认识程博衍这么长时间,项西还是第一次看到正在睡觉的程博衍,就算是自己住在这里的那几天,也从来没见过程博衍在这个时间睡觉的,这会儿正是他转着笔边看书边做笔记的时间。 程博衍一直很注意形象,上班时,下班时,陪他猫在路边摊上吃东西时,看起来永远都很帅气,就连现在窝在沙发里睡觉,也同样帅气,一看就跟他这种赵家窑出品的不一样。 项西看着他被胳膊遮掉一半的脸,只能看到直挺的半个鼻子,和抿紧的了双唇,还有刮得很干净的下巴。 就是这个男人,每次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做着那些他想都想不到的事…… 这次项西没有再去想“何德何能”这种中能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东西。 他就一直盯着程博衍的脸,想着,你他妈是不是瞎了? 一次,项西会问为什么。 两次,他会迷茫。 三次,他会不知所措。 四次,五次,一次又一次,他不可能还不明白。 虽然依旧有想不通的东西,依旧会有不确定的地方,依旧没有去细想的底气,但现在这些他都不打算琢磨。 只想看着程博衍安静的脸,脑子里因为温暖和感动还有些别的什么烧得开了锅,不知道是弯腰时间太长还是烧得过头了,他脸上有点儿发热。 不过还不想动。 一直到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略微的糊味儿了,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我操! 巧克力! 未来白案大师傅的第一次尝试!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一连串地小声嘀咕着,弯腰垫脚地一溜小跑进了厨房。 听着项西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把化巧克力的平底锅拿下来,又哐地一声扔在案板上,程博衍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胳膊从眼睛上拿了下来,又揉了揉眼睛。 听到项西又往外跑出来,他赶紧把胳膊又搭回眼睛上继续保持之前的姿势。 “程大夫,”项西扒着厨房门,声音跟悄悄话似的,“程博衍……喂……怎么办啊,好像糊了……” 程博衍没动,他停了一会儿又转身回了厨房。 厨房里的抽油烟机被打开了,嗡嗡地响着,糊味儿渐渐淡了下去。 程博衍一直等到糊味儿完全消失了,才坐了起来,打了个呵欠起来走到了厨房门口。 “怎么样了?”他问了一句。 “别过来!”正聚精会神弯个腰把脸都快放到案板上了的项西弹起来转过身,“别过来!好了我会叫你!” “我不过,”程博衍笑了笑,“我就站这儿瞅一会儿。” “你睡醒了啊?”项西又回过头继续弯个腰,“我还第一次看到你这个时间睡觉呢。” “今天跟主任做了个大手术,有点儿累,”程博衍笑着说,“你偷看我睡觉了?” “没!”项西马上提高声音,“我又没病,你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哦,”程博衍说,“什么时候能吃?” “一会儿的,你刚吃了一盒还没撑着啊?”项西扭头瞅了他一眼。 “我的胃比较随性,”程博衍转身回了客厅,在客厅里唱了一句,“想吃就吃,吃得嚣张……” 项西找了个平底儿大盘子,按程博衍的要求把三中小三个心形排着放了上去,想了想又从那盒模具里拿了几个小猫小狗小耗子的也一块儿放上了。 牛奶到底要加多少他最后也没弄明白,就估计着加了小半盒,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牛奶味儿来,反正他之前舔了一下,没舔出个所以然。 把巧克力糊糊都倒进了模具里,倒完了之后才想起来核桃碎什么都没放,于是又把这些碎都撒了上去。 如果不吃一口,这些东西看上去还有点儿大功差不多告成的意思了,项西把盘子放进冰箱,站在冰箱面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项西走出厨房的时候,程博衍正在客厅里泡茶,一屋子茶香。 “做好了?”看他走了出来,程博衍问了一句。 “等冻硬了就可以吃了,”项西走到桌边,程博衍泡茶就用的玻璃杯,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又闻了闻,“这茶好啊。” “闻一下就知道?”程博衍看着他。 “看一眼就知道了啊,”项西喝了一小口,举着杯子用手指在杯壁上敲了敲,“祁红毛峰,你这也没洗茶,不够香。” “你……”程博衍愣了愣,“还能喝出是什么茶啊?” “瞎猜的,平叔爱喝红茶,装文化人儿呢,”项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祁红三剑客,他最喜欢的就是毛峰。” “喜欢茶么?”程博衍是真没有想到项西还能对茶说上几句来。 “谈不上喜不喜欢,”项西看着他,“怎么了?” “改天我想去买点儿茶叶,顺便看看茶道表演,”程博衍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想先看看项西有没有兴趣,“你要愿意,咱俩一块儿去?” “……哦,”项西想了想,“行啊,不过别指望我能帮你挑啊,我不懂。” “嗯,”程博衍笑了笑,“巧克力能吃了吗?” 项西跑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用手指往盘子里的巧克力上戳了几下,都已经硬了,又想起自己没有专门洗过手……管他呢,反正程博衍没看见。 他把巧克力从模具里磕出来,在盘子上一个个码好了,把三个心形的放在了最中间。 拿出来的时候,程博衍看都没细看,直接把放在中间的三块心形里最小的那个拿了过去啃了一口。 “怎么样?”项西盯着他,“能吃出是什么口味的吗?” “挺……好的!”程博衍竖了竖拇指,又咬了一口。 “别一问就说好,你烦不烦啊,太不真诚了,”项西乐了,“到底好不好吃,你说实话,什么口味的能吃出来吗?” 程博衍把小的那块吃完了,然后往沙发上一靠,笑了半天:“好不好吃……不好说,不过口味嘛……大概是锅巴味儿的吧。” “我靠!”项西喊了一声,笑得停不下来,他也拿了一块儿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乐着,“还真是锅巴味儿的……我跟你说,这东西得一直搅着,刚我就走开了一会儿,它就糊了。” “你走哪儿去了?”程博衍笑笑。 “我……”项西拿起一块儿巧克力,我看你睡觉去了呗,当然他不敢这么说,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那个是我的,”程博衍指了 分卷阅读125 指他手上的巧克力,“你吃别的。” “啊?”项西低头,看到了手上的巧克力是心形的,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想放回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头没脑的,“你的……心啊?那……我吃……不正好……么?” “嗯?”程博衍愣了愣。 “啊!你要吃啊!你要吃这个啊!”项西紧跟着喊了一嗓子,这话说出来之后才猛地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顿时原地蹦了一下,举着巧克力就往程博衍跟前儿冲了过去,尴尬得走路都顺拐了,“给你!你吃吧!给!” 项西脆亮的声音把程博衍震得都不知道要不要笑了,伸手接过巧克力的时候一脸严肃,就跟进行传递火把的神圣仪式似的,就差喊一句点燃激情传递梦想了…… “你什么时候去买茶叶啊?”项西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又呸呸呸地把喝到嘴里的茶叶吐回了杯子里。 “哎哟……”程博衍叼着半块儿巧克力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喝太大口了,”项西又呸了一下,“好了,吐完了。” “你成心的吧!”程博衍看着他。 “真不是,”项西笑了起来,“真的!真不是成心的,我就顺嘴,你这么泡茶肯定会喝着茶叶啊!” “那我该怎么泡?”程博衍问,因为项西对茶的知识超出了他的预判,他有些期待项西对于泡茶的回答。 “用茶壶泡啊大哥。”项西说。 “……这样啊。”程博衍听到这个简单直白又非常有道理的回答时,差点儿有些没反应过来。 再想想又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停。 “你今儿是不是累傻了,老笑啊,”项西皱着眉,“到底有什么可乐的你跟个弥勒似的笑不完了啊?” “没,”程博衍搓了搓脸,“就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嘲笑我呢吧,”项西斜眼儿瞅着他,“拿壶泡哪儿不对么!” “对,非常对,很对!”程博衍冲他竖了竖拇指。 项西啧了一声,喝了一口茶,往杯子里又呸了几下,放下杯子往椅子上一坐,胳膊肘撑在腿上,看着程博衍:“洗手,欣赏一下茶具。” “嗯?”程博衍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烫杯温壶,取茶,洗茶,冲泡,封壶,分杯,回壶,分壶……”项西一连串地说着,最后眼睛一眯缝,冲程博衍抬了抬下巴,“每样都有讲究,什么龙马入宫春风抚面玉液回壶凤凰还是孔雀三点头的我也记不清,不过蒙你肯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程博衍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别笑,”项西瞪着他,“是不是我说正经话你都想笑啊?” “不想笑,”程博衍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会儿我是真的不想笑了。” 项西打了个响指:“其实这些就平叔装逼的时候老说,我从小听到大就记了个大概,有时候拿来跟人吹牛逼用的。” “项西,”程博衍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拿起最后一块心形的巧克力放到嘴里,“这些装逼的技能是可以赚钱的,而且赚得不少,当然,前提是得精通。” “那平叔挺精通的……”项西说到一半停下了,也站了起来看着程博衍,赚钱的事永远都能第一时间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怎么赚?” “到时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程博衍笑笑,“看看你有没有兴趣。” “嗯,”项西应了一声,低手用手指扒拉了一下盘子里的巧克力,半天才开口说了一句,“你养个儿子都不用这么操心吧。” “真有儿子就扔给他妈养了,我才不操这些心。”程博衍说。 “渣渣,”项西瞟了他一眼,“还好没人嫁你。” “是啊,好险。”程博衍笑了起来。 项西跟着他一块儿乐,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感觉,就这么吃着聊着逗着嘴,永远都不要停下来就最好了,不用发愁,没有不安,什么事儿都可以先扔到一边不想。 程博衍往他眼前凑了凑,项西看着他,两人对视的时候,项西有些吃惊自己居然没有避开程博衍的目光。 程博衍微微停顿了一小会儿,然后靠过来,在他脑门儿上轻轻吻了一下。 项西愣了愣,没有动,也没有躲开,只是定定地看着程博衍。 一直到程博衍被他看得有些扛不住,轻轻咳了一声,他才把目光收拾好,放到了旁边的巧克力上。 “牛奶味儿的。”程博衍说。 “嗯?”项西扭脸看他。 “口味,牛奶巧克力,”程博衍捏了一块放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下了,“哎实在是吃不下了。” “抢食儿的下场,”项西笑了起来,“你幼稚起来真是让人震惊,我五岁的时候就不这样了。” “那你是倒着长的。”程博衍点点头。 “滚蛋。”项西愣了一下笑了。 吃完巧克力……确切说并没有吃完,剩下的几块巧克力程博衍拿个小玻璃瓶装上了,说是第二天带到医院去吃。 收拾完了之后,程博衍把项西送回了超市,自打晚上住到店里之后,项西每天晚上都得压着点儿回到超市,帮着同事关门,检查门窗什么的。 “晚上能睡觉吗?不会老得起床吧?”程博衍问。 “能睡,有动静就起来看看,顺便转一圈儿,我睡眠挺好的,随躺随睡,随睡随着,”项西跟说绕口令似的,“比你值班的时候强多了。” “嗯。”程博衍点点头,发动了车子却又没有开车。 项西的手撑在车窗上,按说程博衍已经发动了车子,这时他应该退开一步,但他没有动,感觉应该再聊会儿,却又不知道该聊什么。 一句晚安半天都不愿意说出口。 “我……回去了,”程博衍敲了敲方向盘,“买茶叶的事儿,我要去的时候就叫你。” “好。”项西呲呲牙笑了笑。 “那……”程博衍想了一会儿,伸手抓住了他撑在车窗上的手,捏着他的食指往车里拉了拉,然后低头在指尖上亲了一下,“晚安。” “晚安。”项西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声音有点儿飘,要没撑着车门,他估计会腿一软直接跪倒在程博衍的运动裤下。 站在路边目送程博衍的车一直开出了这条路,项西才有些晕糊糊地顺着拐走回了超市。 “项西帮我拖一下地吧,”晚班的领班跑过来,有些着急地说,“今天我儿子发烧呢,我赶着回去。” “啊,行!”项西赶紧点点头,不过心里有些吃惊,一直觉得这个领班看着挺小的,居然有儿子了。 不过看人还真不能看表面,程博衍都多大了,看着也不像有儿子的人……不,程博衍本来就没儿子…… 陪爸爸逛超市? 什么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