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资愚钝》 分卷阅读1 作者:九月买的饼干 文案: 傅嘉想要他。 冷情攻x阴郁执拗受,狗血。 陆齐安x傅嘉 前半部分校园,攻手把手教受追自己,甜;后半部分狂撒狗血,一丢丢虐。 中心思想是狗血,部分地方会写得不太真善美,不太接地气(即装B),望见谅。 说一声:攻和受弟弟没有不该有的感情,只有亲情。本文全程零炮灰,攻受双方都是。 1v1,he 第1章 “砰砰——” “砰砰砰!” 傅嘉睁开眼,眼前的黑暗让他窒息。 他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响的是他房门,而敲门的只可能是陈嫂:“你要睡多久?上学要迟到了。” 陈嫂的声音被房门阻隔,闷闷的不是很清晰。傅嘉打开门,陈嫂推着清洁车站在门外。她的面相不好,眉眼往下耷拉,就算笑的时候也带着愁苦。 看着她,傅嘉常常会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讨厌这种面相背后代表的命运。 陈嫂戴好了乳胶手套,说明一天的工作开始了:“你起床了?帮我去工具房取一下海绵刷,我忘带出来了。” 傅嘉点点头,走向工具房。它在一整排佣人房中位置最偏,面积最小,也是整栋别墅中唯一一个没有窗户的黑房间。 取走海绵刷时,傅嘉的眼睛扫过架子上大小不一的工具刀,最后取下了头部最尖最小的一把,揣进兜里。 把海绵刷给陈嫂时,她叮嘱了一句:“你今天上学从后门走,不要路过客厅。” “怎么了?” 陈嫂放低了声音:“大早上枫枫吐了,先生和太太急得要命,医生来来去去的,你不要打扰。” 她说得隐晦,但傅嘉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个家的小儿子不舒服,男女主人都不开心,你就不要凑上去碍他们的眼了。 傅嘉点点头,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 陈嫂说的枫枫,是他血缘上同父异母的弟弟林枫寻。林枫寻自小体弱多病,从没离开过家,上学都是将家庭教师请到家里来。 他和傅嘉的差别像黑与白一样大,除了长相——他们长得很像,一看就是兄弟。 傅嘉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买了包子和豆浆。包子油腻,肉馅酸咸,豆浆没有味道,稀得跟水一样。但是傅嘉都津津有味地吃光了。 一进教室,傅嘉就感到有一道视线粘在他背上。那个人坐在角落,叫刘成,是班上成绩最差也最不听话的学生。傅嘉可以肯定他不会高考,也不会把这个高中念完,现在待在这里,仅仅是为了将来能说一句“我读过高中”。 他的爱好是收保护费。“保护对象”的选择条件很简单,独来独往或是性格孤僻,傅嘉二者占全了。 傅嘉挺直了背,在口袋里摸到了某样东西后,回头直视刘成。 刘成愣了愣,被冒犯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走向傅嘉,在他的桌子脚上狠狠踹了一下。 “看什么,钱准备好了?” “第一节 课下课,我们在教学楼后面见。”傅嘉盯着他说。 刘成觉得他的眼神奇怪,不但没有害怕,还有一种胜券在握的冷静。但他不认为傅嘉敢反抗他,于是咧嘴笑了:“算你识相。” 一节课很快结束,傅嘉和刘成前后脚出了教室。 教学楼的背后是一片小树林,树木繁茂,但规划得不好,被教学楼遮挡,笼罩在阴影当中。这是像刘成这样的人最喜欢的地方,打人或骂人都很隐蔽。 刘成掏出一根烟来抽,从点火到吞吐烟圈,动作流畅:“给钱啊,站着不动能生钱?” 傅嘉背靠着树干,向他伸出了手。 刘成被烟雾熏得眯起了眼,但也能看得清他手里不是红色的钞票,而是一把小小的工具刀。 他抬起手,一巴掌将傅嘉的脑袋打偏了:“你耍我?” 傅嘉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把脖子挺直:“我没有钱,你做梦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钱。” 刘成觉得这很荒谬。是他听错了吗,傅嘉怎么敢这样跟他说话?他握紧拳头,作势要打:“你想死吗?” 傅嘉把小刀的的外壳扯开,扔到地下,用刀锋抵在自己的脖颈处,说:“你不怕老师,怕不怕警察?我现在用这个把自己的脖子划伤,然后报警,你猜警察会不会把你抓起来?” 刘成大骂了一句脏话,把燃着的烟吐到地上:“你以为老子是初中生吗,能被你这么两句话唬住?”他一步跨上来,抢傅嘉手上的刀。 傅嘉松开手,任他把刀拿走。 刘成气得脑袋冒烟,好似受了天大的屈辱,边往外骂脏话,边抬起脚来,踹在傅嘉的肚子上。 他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傅嘉在树上撑了撑,还是倒退好几步,跌倒在地上。 刘成又补了一脚。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们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个老师急匆匆跑过来,远远看到刘成手上的刀具,大声制止: “你们在做什么,快放下刀子!” 傅嘉虚弱地靠着墙,装出惊恐的表情。 老师们跑过来, 一把制住刘成拿刀的那只手。刘成下意识挣了挣老师的手,自然是没能挣开。他看向傅嘉,没错过他眼底快要溜走的一丝笑意。 没什么好争执的,虽然刘成一直辩解,但老师们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他可是出了名的坏学生,更何况他们亲眼见到刘成踹人。 老师们把刘成带走了,留下一个男老师安慰傅嘉。 他拍拍傅嘉的背,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有同学及时告发,学校严禁携带刀具,他怎么敢做这种事?”十六中的风气虽然散漫混乱,但也害怕流血事件。 傅嘉点点头,能不及时吗?他给那个同学买了二十块钱的零食,让他把握好时机,一秒钟不能早,一秒钟也不能晚。 傅嘉说:“谢谢老师,我已经不害怕了,现在就回去上课。” 老师欣慰地笑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训刘成。” 老师一路将傅嘉送进了教室,傅嘉乖乖坐在座位上,翻开课本做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等老师走远了,他猛地合上书,一路跑下楼,回到了教学楼背后的小树林。 刘成吐掉的那半截烟还在那里。 傅嘉把烟捡起来,收在口袋里,去校内的商店买了一把打火机。上课铃响了,他没有回教室,而是去了洗手间。 他拿出烟,用袖子包着烟嘴处细细擦拭,然后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尽可能模仿刘成的动作,但还是很笨拙。当他好不容易把烟点燃,吸入第一口时,火辣辣的感觉侵蚀着他的肺,他拼命忍住没有咳嗽。 这是他的战利品。 下晚自习后,傅嘉 分卷阅读2 回到林家别墅,敏锐地察觉到大宅里有哪里不寻常。 陈嫂说:“太太的侄子来了。” 傅嘉愣了愣:“哪个侄子?” 陈嫂古怪地看他一眼:“能有哪个侄子?” 傅嘉抿了抿唇。 陈嫂看着他,像是看穿了什么,那双下垂的眼睛里带着类似悲悯的东西:“他和枫枫在院子里。” 傅嘉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有时候会喜欢自己的房间。 房间是佣人房,采光极差,通风极差,一到梅雨季节被子就潮湿得能挤出水来。但是如果找对了角度,就能从一个缝中间看到林家别墅的庭院。 庭院亮着灯。林枫寻背对着傅嘉坐在轮椅上,一个少年站在他旁边。林枫寻仰头说了什么,少年就半蹲下去,帮他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毛毯。 林枫寻养的金毛犬多多叼着球向主人靠近,不停地围着少年打转。 少年揉了揉多多的脑袋,随着它跳跃的动作,转向了傅嘉这一边。 他垂着眼,面容俊朗。 傅嘉贪婪地盯着他看,好像眼神炽热到一定程度,就等同于拥有这个人。 林枫寻侧过脸,嘴唇开合,叫了一声什么。 傅嘉看了快十年,能轻易地读懂他的嘴型—— “齐安哥。” 傅嘉跟着做了相同的口型。 他的心里开着一个洞,漆黑的大洞拉扯着他,他就快要掉到底部了,就差一点了。 第2章 陆齐安陪着林枫寻玩到快十点,准备回家时,被姑姑陆婉卿留住。 “就在这住一晚吧,我让司机给你回家取东西,你要什么,跟我说一声。” 陆齐安说:“没什么需要的,不麻烦司机跑一趟。” 陆婉卿笑了:“确实没什么需要的,这边常年都备着你要的东西,实在有什么急用,也可以用枫枫的。” 林枫寻附和道:“是啊是啊,齐安哥可以穿我的睡衣。” 陆婉卿无奈地看着儿子:“齐安怎么穿得下你的衣服,你本来就小三岁,还老是不爱吃饭,现在比齐安瘦两个号。” 林枫寻不满地反驳:“我就是吃不下啊!” 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回答,陆婉卿心中一痛,赶紧转移话题:“齐安今天想睡哪间房间?” 林枫寻抢着说:“齐安哥跟我睡吧。” 陆齐安拒绝了:“我还像以前一样在床边上看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林枫寻知道自己的任性不能被全盘纵容,却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包容。他心里其实十分开心,但还要装出一点不满:“那好吧。” 陆齐安说到做到,洗漱完后就守在林枫寻床边上陪他入睡。 陆婉卿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林枫寻自小没离开过家,没有同龄人会有的课堂生活,没有同学,更没有跟朋友一起在外玩耍的经历。唯有陆齐安一直陪着他玩,渐渐成为了他唯一的玩伴。所以他十四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黏着陆齐安。 所幸陆齐安也是个好孩子。自小内敛寡言,却对林枫寻极有耐心。 陆婉卿道:“晚安。” 林枫寻向她摆了摆手:“妈妈晚安。” 陆齐安也道:“姑姑晚安。” 陆婉卿笑着把门合上。 听着姑姑远去的脚步声,陆齐安给林枫寻掖了掖被角:“现在姑姑走了,我们谈谈你早上吐的原因。” 林枫寻皱了皱眉头,路出一副被恶心到了的表情:“因为我看到他了。” “他?” “傅嘉。”林枫寻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好像它污染了自己的舌头。 陆齐安没说话。 林枫寻继续说:“昨天他在一楼客厅的边上,好像是去找陈嫂。” 陆齐安还是不语。 林枫寻一下坐起来:“齐安哥,你怎么不帮我说话?” 陆齐安帮他把被子拉上来,裹在肩以上:“你想要我说什么?” 林枫寻反而噎住了。他想听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一早就决定了要把傅嘉当做透明人来看,连一丝恨或是嫌弃都不要有,以彰显自己对他彻底的排斥。但他果然还是做不到,他还是嫌弃他嫌弃到不行,以至于看见他就想吐。 他迫切地希望,有谁能用他想都没想过的脏话来骂傅嘉,越脏越好。 “随便说点什么吧。”林枫寻放软了语气,开始撒娇赖皮,“说说他讨人厌的地方。” 陆齐安摇摇头:“我对他并不了解,没什么能说的。” 林枫寻用力拍了一下床垫:“我就是讨厌他!”心里鼓胀的不满无处宣泄,让他浑身不适。 陆齐安见他脸色发白,握住了他的手:“枫枫,躺下。” 林枫寻别扭住了,宣誓说:“我不。” 陆齐安轻拍他绷紧的背脊:“你不想看见他,就让陈嫂向他转达一句,以后尽量避着你。” 林枫寻用被子盖住小半张脸:“我现在连陈嫂都讨厌。” 陆齐安微皱眉头:“枫枫,躺下。” “我就不。” “躺下。”陆齐安的声音变了。 林枫寻愣住,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齐安哥……” “现在时间不早了,晚睡对你身体不好。”陆齐安的声音再次变轻柔。好像刚才冷硬地吐出那两个字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枫寻松一口气,不敢再犟了,乖乖躺倒。但是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刚才一闹闹得越发清醒。 陆齐安道:“枫枫,你是男孩子,要懂得豁达。” “我知道了。”林枫寻敷衍地应一声。 陆齐安知道他没明白:“你可以讨厌他,但不要让这种情绪影响到你自己。” 林枫寻简直想捂住耳朵。 陆齐安将说教持续了二十分钟,林枫寻终于疲惫不堪地睡着了。他多坐了一会,见林枫寻没踢被子,才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里退出来。 林枫寻的房间在三楼,客房在二楼,他就近从别墅侧面的小楼梯下去,迎面碰上了在擦拭扶手的陈嫂。 陈嫂向他点点头。 陆齐安停住脚步:“陈嫂,有件事要拜托你。” 陈嫂听到他的话,收住双手,拘谨地放在身前:“哎,你说吧。” “请你让傅嘉多多注意,不要再靠近一楼客厅,以后出入都走后门。”陆齐安说。 陈嫂还没听他说完就连连点头,好像听到第一个字就预料到了整段话。 “谢谢陈嫂。” “不谢,小事,小事。”对于这句感谢,陈嫂有些诚惶诚恐。 陆齐安继续往下,绕过了楼梯的中间平台,发现在清扫楼梯的还有一个人。他蹲在梯阶上,一手喷雾一手抹布,重复着喷三下,用抹布擦一下的动作。 陆齐安的动静不小,他不可能没 有察觉,但却不为所动,甚至 分卷阅读3 没有抬头。 他穿着高中校服。陆齐安认识这件校服,市十六中,教学质量在市内十几所高中里是垫底的,唯一拿得出手的是篮球,曾经是他打市联赛时的强劲对手。 别墅里会穿校服的人,只可能是傅嘉了。 陆齐安说:“借过。” 备用楼梯净宽小得可怜,傅嘉堵在梯阶上,让他没办法通行。 傅嘉没动。 陈嫂听到了声音,赶紧跑过来。看到傅嘉,她眼睛都瞪圆了:“我不是让你擦一楼吗,怎么跑到这里来?快让开。” 傅嘉还是没抬头,但动作停了下来,双手撑着地板。 陆齐安居高临下,能看到他的后颈,还有削瘦的背上凸起的肩胛骨。 陈嫂:“傅嘉?” 傅嘉终于有反应了:“不好意思,腿麻了,等会啊。” 他抬起头,跟陆齐安对视。 那是一双光线照不进去的眼睛。 陆齐安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他明白自己是做了一个不对的比喻。有哪双眼睛照不进光线?但傅嘉的瞳孔颜色太暗了,配合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就像从没被照亮过。 “我走另一个楼梯。”陆齐安转身。 陈嫂拦住他:“快别,我叫他让开,傅嘉,快点让开啊。” 傅嘉揉着自己的小腿:“不行,还是站不起来,要不你就这么从我身上跨过去吧,我不介意。”他笑了笑,路八齿。 陆齐安拧起眉头,没回答。 傅嘉做了个怪表情,挑起眉毛,嘴角往下撇,像是在说:“要怎么办呢?” 陆齐安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陈嫂,你为什么让他打扫卫生?” 陈嫂和傅嘉都愣了。 “我……” 陈嫂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因为,我每天都会弄到很晚,他想帮我,所以……” 陆齐安打断她:“他是姑父的客人,让他帮你打扫卫生,实在说不过去,如果我向姑父说明这件事,他应该会辞退你。” 他说得很漂亮:“姑父的客人”。 陈嫂的眼神变得惊恐。 傅嘉蹭的从地上站起来,比跳高运动员还要迅速。他侧过身,紧贴着墙壁,示意陆齐安过去:“现在好了,请过吧。” 陆齐安一言不发,下楼离开。 留在原地的陈嫂和傅嘉良久不语,好半天陈嫂才说:“你都听到了吧,以后别去客厅,出入都走后门。” 傅嘉嗯了一声。 陈嫂看着他,那种类似悲悯的东西又出现在她眼里了。 傅嘉最恨这种眼神。人们就是这样看路边被遗弃的小猫小狗的,但他们只是看看,痛快地可怜一遍,就转身离开。 陈嫂说:“以后不要再帮我做事了。” 傅嘉没反应。 陈嫂犹豫了片刻,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你想不想搬出去?” 傅嘉很果决:“不。” 他绝对不要搬出去。 他还没输。 傅嘉八岁被父亲接回家,从那以后关于童年的记忆就只有几个片段。 父亲的别墅很大,一楼有一排佣人房,父亲牵着他,说:“你先在这呆一会。” 这一会就是十年。 他在清洁阿姨陈嫂的房间里生活,好像是别墅的老鼠一般,父亲、父亲的妻儿见了都会远远避开。 陈嫂的儿子每晚都会过来蹭饭吃,他会拿烟头烫傅嘉的手,并且威胁他不准喊痛,如果不小心叫出声了就会再多烫一根。最要命的是他抽烟时陈嫂刚巧走过来,那时候他就会把傅嘉的手当成烟灰缸来用,让傅嘉把燃着的烟头攥在手心里藏起来。 回忆时,这个片段总会排在前头,反复回闪无数次,将傅嘉折磨够了才到下一个。 那是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傅嘉躲在庭院里吹自己手上刚被烫出来的伤疤,听到屋子那边有孩子的笑闹声。 一个小男孩说:“齐安哥,我想要你帮我抓只蜻蜓!” 另一个男孩声音故作老成:“好,你在这里等我。” 接下来,是人推开屋门,走过花园,草木划过衣物的刷刷声。声音停止时,傅嘉惊恐地看着那个无意间发现他的男孩。 不过对方显得很镇定,对他并不在意,捉蜻蜓才是重点。 他开始扑蜻蜓,蜻蜓也开始扑来扑去,阳光在这一刻开始变得不符合逻辑,随着男孩的动作闪烁。不过这毕竟是回忆,因为是回忆,所以才被傅嘉付出所有想象力去美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蜻蜓猛地扑到傅嘉这边来,他下意识就伸手抓住了。 男孩停住动作:“能把它给我吗?” 傅嘉一叠声:“好……好的。” 他伸出手去,男孩将手伸过来,抓走了蜻蜓,递回来一个创口贴。 卡通造型,海绵宝宝。 傅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的手上有伤。”男孩说完,便带着蜻蜓走了。 傅嘉恍惚地将创口贴的包装撕开,贴在自己手上。他的动作笨拙,还让胶带部分相互粘在了一起。但最终还是成功让它覆盖在伤口之上。 回房间后,陈嫂看了他两秒,突然变脸大吼:“这东西你从哪里搞来的?” 她抓起傅嘉的手,又惊又怒的看着他手指上缠绕着的海绵宝宝创口贴。 傅嘉笑了一下,没说话,想就此含糊过去。 陈嫂抬起手,啪的一声,巴掌落在傅嘉的脸上。 她常年做清洁工作,手上厚厚的全是老茧,打得傅嘉在原地晃了晃,连叫都叫不出来。 “你怎么可以偷枫枫的东西!”陈嫂怒斥。 “我没有……”傅嘉不敢看陈嫂冒火的眼睛,只是小声辩解。 “你还说谎,我今天分明看到枫枫身上有这种创口贴,又没人给你买,不是偷来的还是怎么来的?”陈嫂拎着傅嘉的衣领子,把他带到墙角罚站,“太太让我盯着你果然没错,要再敢偷枫枫的东西,我就打断你的手!” 傅嘉眼神空洞,只是喃喃地说:我没有…… 第3章 他要制定计划了。 傅嘉边洗盘子边想。 他周末放假会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打工。这份工作从他刚满十六岁时就开始,两年时间,已经攒了一笔小小的积蓄。 他有一张卡,他的父亲林庆会定期往上打钱,但这张卡捏在陈嫂的手里,傅嘉就算想从这里拿走一毛钱,也要跟陈嫂说清楚钱的去向。而陈嫂会一五一十地记录,定期拿给陆婉卿看。 黄昏下班,傅嘉在大街上游荡,转来转去到了六中。 这所高中跟十六中就差了个十字,但六中是全国名校,十六中则臭名远扬。 学习是傅嘉最头疼的事,他八岁才开始上小学,此前从没接受过任何教育,一路都读得异常吃力。同学们普遍比他小两岁,学习却总是百倍胜于他。 分卷阅读4 如果不是林庆出了钱,他连十六中都读不了。 明明是周末,六中却校门大开,零星有几个学生进出。 想到自己的计划,傅嘉盯上了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男学生,在他拐过街角的时候拦住他。 “你有什么事?”男学生疑惑地打量傅嘉。 傅嘉也在打量他,比了比身量,发现二人体型十分相近。 “把你的校服卖给我。”傅嘉说。 “啊?”男学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嘉掏出两百块钱,重复一遍:“你把校服卖给我,我就给你这些钱。” 男同学眼睛都瞪直了。 他疑心很重,傅嘉费了不少口舌才说动他。最后拿到一套校服不仅花了两百块钱,还去最近的超市给他买了一条裤子,搭上了自己的外套。 买卖做成后,傅嘉问:“你知道陆齐安这个人吗?他也是你们学校的。” 男同学听后重重点头:“当然知道啊,学校里谁不知道他?” “那你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男同学没说话。 傅嘉知道他的意思,但他不会再给钱了。他掏出工具刀,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一会刀锋对着自己,一会对着男同学。 男同学马上说:“他在高二一班。” “哦。”傅嘉把刀收好,“你走吧。” 男同学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傅嘉看着手中的校服,在超市的厕所里把它换上了。 六中不仅仅学习方面厉害,校服也是出了名的好看。虽然全市都是清一色的运动服,但六中校服的配色和线条最简洁大方,以藏青和白色为主,没有花里胡哨的花纹。 傅嘉抓起衣摆仔细看了看,连布料都是最好的。 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自己穿这件校服也和那些好学生一样合适。 星期一,他翘了上午最后一节课,换上六中的校服,早早来到六中附近蹲守。中午放学铃声一响,大批学生往外涌,傅嘉趁着人最多的时候走了进去。 他一点也不着急,从最近的一栋教学楼开始,逐层寻找高二一班。第一栋没找到,他还去商店买了一个面包,自然得像是每天都来惠顾。 他边吃边找,把面包吃了大半,终于找到了。 门掩着,教室里还有一个人,傅嘉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装出等人的样子。那个人似乎是在教室里吃午餐的,没有离开的意思,这让傅嘉感到急躁。 好不容易等到他吃完,拿着饭盒走出来,傅嘉已经把手里的面包捏成了碎渣。 他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翻阅每一个桌子上的课本,检查扉页上的姓名,很快在第三排找到了“陆齐安”。 苍劲有力的字体。 他知道林家别墅里挂着一副字,是陆齐安在陆婉卿生日时送的书法。陆婉卿喜欢得不得了,挂在家中最显眼的地方。 林枫寻也有无数陆齐安写的书法。他小时,陆齐安常常在庭院里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哪怕是写废了的纸,林枫寻都让陈嫂留起来。 傅嘉面无表情,把所有课本拿到桌面上,一本本摊开,将揉碎的面包碎屑均匀地倒在书页里头,一本本合上,压实,放回原位。 他掏出一早写好的纸条,随手在附近的桌子上拿了一个订书机,订死在陆齐安的书包内层。 他离开,走出教室时那个出去洗饭盒的同学正好回来。 “哎,你谁啊?” 傅嘉没有理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哪来的怒火。 最近两年,他越来越奇怪了。 …… “枫枫。” 陆齐安手上捧着个大盒子,轻唤了一声。 林枫寻正在赌气,靠着轮椅,把毯子掀起来盖住脸,不说话。 陆齐安没有生气,也没有动手掀他的毯子,只是问:“怎么又不好好吃药?” 林枫寻抖了抖毯子,表达不满。 陆齐安继续说:“枫枫,你只要有一次不好好吃药,姑姑就会躲起来偷偷哭。你就算不心疼自己,难道不心疼姑姑吗?” 林枫寻把毯子拿下来,眼里全是水雾,但硬撑着没让泪掉下来:“反正都是我的错!” “我没有这么说。” “你就有!”林枫寻终于哭了。 陆齐安没有马上安慰他,等他哭过最激动的前几声,才把手上的盒子打开。 他微微倾斜盒子,让林枫寻看里面。 林枫寻瞟了一眼,里头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有。有手表,有汽车玩具,有拼图,有积木。这些都是他最爱玩的,但他说:“我才不要礼物。” 陆齐安把盒子关上:“我还没说要送给你。” 林枫寻呆了。 陆齐安把盒子放在地上,握住林枫寻的手。每次当他要对林枫寻说教的时候,就会这样做,好像这是一种安慰。 “药很苦?” 林枫寻别扭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讨厌吃药,讨厌那些仪器在你身上测来测去,但是枫枫,你可以把这些当做一场比赛来看。” 陆齐安慢慢说:“每当你遇到阻力,不顺心意,觉得克服不了,就代表着你迎来了一场比赛。其实人生就是一场大比赛,我们咬牙坚持到了最后,就是大赢家。” 他又把盒子打开,拿出一副拼图,图案是陆婉卿少女时代的照片,她笑的很美。“早起吃药就是一场比赛,如果你好好吃药,就是你赢了,如果吃完了你没有吐,那么就又赢了一场。” 他把拼图交到林枫寻手上:“而我会一直陪着你,每赢一场,都会鼓励你,夸奖你,给你送一份礼物。枫枫能不能跟我一起努力?” 林枫寻愣了许久,才一把抓紧拼图,拼命点头。看着妈妈的笑颜,他的眼泪一滴滴往下砸,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陆齐安喂林枫寻吃了药,两个孩子靠在一起,伏在庭院的圆桌上玩拼图。阳光太好了,陆齐安的头发被照成了金色,黑色的瞳孔也变得透亮清澈,接近浅褐色。这颜色极温柔,像是搁在沙发上的毛绒靠枕。 林枫寻玩了一会就困了,跟陆齐安说想睡觉。陆齐安帮他把轮椅的靠背放下,裹紧毯子,戴好眼罩,让他安心睡。 傅嘉靠在阴冷的墙壁上,目视着这一切,觉得整个身体都是麻的。脑子是麻的,腿脚是麻的,手被烟头烫出的伤口化脓了,也是麻的。 要说比赛,他人生中的比赛可比林枫寻多上不少。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并且伴随着一种跟他人攀比的情绪。 他虽然还只是小孩子,但也知道自己的可笑。这又什么用?就算向全世界证明“我比林枫寻还要惨”,又有谁会跑过来可怜他呢? 午休时间,陈嫂正在房间里睡觉,呼吸沉重。傅嘉轻手轻脚走出房间,从后门跑出去,在别墅 分卷阅读5 外围钻进了庭院护栏的缝隙。他年纪小,又瘦得可怕,钻缝是一件轻松的事。 一进去他就踩到了一根树枝,声音脆响。 陆齐安望了过来,看到突然出现在那的傅嘉,他的表情没变,眼神依旧沉静。 傅嘉僵在原地不敢动。 陆齐安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傅嘉心慌意乱,捂紧自己的嘴。 陆齐安走近:“是你。” 傅嘉惊讶:“你记得我?” “小声点。”陆齐安再比了一个嘘,“我记得。你的手好些了吗?” 傅嘉把手藏在身后:“好多了,谢谢你的创口贴。” 陆齐安点点头:“不用谢。不过你不适合跑到这里来,快回去吧。” 傅嘉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过来问你一个问题,我能问吗?” 陆齐安沉默。他静静地看着傅嘉,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没有可怜,没有厌恶,总之什么都没有。 他说:“你问吧。” 傅嘉深吸一口气:“你说人生就是一场大比赛,然后大比赛里还有好多小比赛,撑下去就是大赢家。我想问一个人没有人鼓励,也没人夸奖,要怎么坚持下去呢?” 陆齐安说:“你听到了。” “嗯。”傅嘉点头,指了指不远处被遮得只剩一条缝的佣人房窗户,“我从那看到的,把头伸出来,可以听到一点。”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愧疚,反而像是在炫耀。 陆齐安点点头,没有生气。他思考了一会,回答傅嘉的问题:“自尊心。” 傅嘉面路疑问。他学过这个词,但是还弄不懂它的意思。 陆齐安向他解释:“输了会不甘,觉得自己被看低,这就是自尊心在起作用。既然不想输,那就要赢。” 傅嘉还是不懂,但他知道陆齐安说得很对。 他不想输。 “我回答完了,你走吧。”陆齐安下了逐客令。 第4章 下午第一节 课是语文,陆齐安翻开课本,入目的是死死粘在内页上的面包屑。 密密麻麻,恶心至极。 他把书合上,放在上方桌角,一碰也不碰。 李沁和就坐在他旁边,见陆齐安不用课本,问:“怎么回事?” 陆齐安说:“有人恶作剧。” 李沁和嘴巴做出O型:“谁敢惹你啊,这学校居然还有敢在你脑袋上拔毛的人?” 陆齐安不说话,当李沁和不存在。 李沁和知道他生气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陆齐安穷讲究的毛病他知道得比谁都清楚。整个六中,找不出比陆齐安收拾得更干净利落的男生了,最直接的证明就是陆齐安所有课本都没有折角,没有折角! “那你上课怎么听?” 陆齐安不回答。 李沁和叹一口气。 下课后,老师还没走,陆齐安就拿起所有课本一股脑扔进了垃圾桶。少说也有十几本书,坠落在桶底的声音让整个班都静了下来。 李沁和凑近:“至于全扔了吗?” 陆齐安冷冷看他一眼:“我去教务处重新买一套课本,你不要跟来。” 李沁和举起双手投降。他就顺不了这个毛,陆齐安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能给他顺毛的人,生气了一碰就炸,旁人只能放着不管,等他自己恢复。 买完书回来已经上课了,老师看陆齐安捧着一座书山,吓了一跳,愣了会才让他进来坐。 陆齐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书包里拿笔。他没有低头去看,凭记忆去摸,却被一个本不该有的尖锐物划到了手背。 他抽出手看,破皮了,但没出血。 翻看书包,陆齐安找到了罪魁祸首。一张字条被订在他的书包里,犯事的人生怕订不稳,一连订了四五个订书针,有几个没有好好压平,针脚翘起来,所以他才会被刮到。 字条上写的是:生气吗?生气的话晚上九点半在校门外的第二个路灯下找我。 陆齐安把书包扔到一边。 这字太丑了。 下课后,他在全班同学震惊的目光中把书包扔进了垃圾桶。 傅嘉八点就翘课往六中赶。 一路他都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惬意得不得了。他没有吃晚饭,但心情这么好,晚饭也没有必要吃。等到事情结束再去吃夜宵,一定会更惬意。 他靠着六中外的第二个路灯,穿的却是十六中的校服。 保安走出来看了他很多次,见他一直呆在那里没动,就没有上前询问。 很快,六中放学了。 在一大堆黑白色为主的校服中,十六中深红色为主的校服显得格外扎眼。各种各样的眼神落在傅嘉的身上,他丝毫不在意,自己把自己当空气。 放学时总是前五分钟走出来的人最多,往后就渐渐少了。傅嘉紧紧盯着校门,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身影。 又过了好几分钟,陆齐安才出现。 和傅嘉记忆中不太一样,但又一样。每次傅嘉见到陆齐安,他都是以林枫寻哥哥的身份来到林家别墅,身上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不该有的成熟稳重。但现在他穿着校服,气质轻快了不少,但果然还是有他骨子里那种…… 沉甸甸的味道。 傅嘉深呼吸,看着他向自己走近。 一步,两步…… 傅嘉数着步子,发现自己的心跳居然开始配合他的步调。 五步,六步……陆齐安走到了傅嘉身边,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往前走。 傅嘉呆愣着了片刻,转过身,发现他连第三个路灯都走过了, 傅嘉想笑。 他的心脏像是被重重捶了一拳,酸得直冒水。 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恶心陆齐安就能引起他的注意?陆齐安从来、没有一次,会因为讨厌某样东西而大发雷霆,他只会无视,然后忘掉。 傅嘉拔腿追了上去。 “陆齐安!”他喊了一声。 陆齐安连迈步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傅嘉加快脚步追了几步,一把拽住陆齐安校服:“你瞎吗,没看到我?” 陆齐安停下,回过头,眼神落在傅嘉的手上:“松开。” 傅嘉较上劲了:“你瞎吗?” 陆齐安语气淡漠:“看到了,所以呢?” 傅嘉气急而笑,出口的话根本没过脑子:“你姑姑就是这样教你礼貌待人的?” 陆齐安皱了皱眉。 傅嘉扩大了笑容:“反正我是没人教,对不起了。” 陆齐安伸手,捏住傅嘉的手腕,将他的手扯开。傅嘉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开,但陆齐安的力道太大,他根本反抗不了。 手腕疼得像是要脱臼,傅嘉在自己痛叫出声前放松了力道,装作无所谓地把手松开了。 “不至于动手吧?”傅嘉故作轻松,“我只是想跟你……嗯,认 识认识。你 分卷阅读6 知道,像我这种人想跟你说上两句话,只有用点极端的方式。” 陆齐安说:“你可以像现在这样在我校门口像个跟踪狂一样等,并不需要前面那一步。” 跟踪狂。 说得太好了。 “唉……”傅嘉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下次就过来这里等吧,你看怎么样?” 陆齐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傅嘉心里咯噔一声,突然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不骂他,不打他,不嫌弃他?为什么偏偏是这种什么都不是的眼神? 傅嘉从见到陆齐安的第一面开始,就弄不懂这个问题。 “如果你真的想认识我,不要用这种无聊又愚蠢的方法。“陆齐安说,“你应该现在就回去学习,上补习班,从十六中转学到六中来,以同学的身份重新认识我。” 陆齐安转身离开:“下次不要再来找我,我会让司机把车开进校内。” 傅嘉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然后在路口上了陆家的轿车。 他蹲下去,胃一阵阵抽疼。 …… “傅嘉?” 傅嘉从庭院返回,还没走进房间,陈嫂就醒了。 她瞪住傅嘉:“你去哪了?” 傅嘉使劲摇头,没有说话。 陈嫂的怒火来得简单,她站起来,把傅嘉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说不说?” 傅嘉怕得发抖,但还是使劲摇头。 陈嫂四下张望,在沙发旁边找到了藤条,她空甩了一下藤条,希望破风声能唤起傅嘉对疼痛的记忆:“快点说!” 傅嘉一言不发,退后了一步。 陈嫂吸了一口气。捏紧藤条,挥了下来。 陈嫂打的地方是屁股,她从来都只打这个地方,自信不会留下痕迹。 “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偷枫枫的东西了?”陈嫂最怕的就是这一点。傅嘉在佣人房里怎么闹都可以,但是他不能跑出去。林庆把他放在佣人房,就是将傅嘉钉死在了“佣人”这个字上。既然是“佣人”,那就不能去扰主人清净。 傅嘉知道偷的意思。而他讨厌这个字。 “我没有。”他说,“我没有,我一开始就没有。” 陈嫂听他狡辩上次的事就生气:“你还不承认,非要我打死你你才知道什么叫安分吗?” 她抬起手,藤条再一次挥下来。这一次打的是背,因为她实在气昏头了。 傅嘉没有躲,甚至连颤抖都没颤抖一下。他狠狠瞪住陈嫂,双眼血红。 陈嫂愣住了。 那不该是一个孩子的眼神,恨意浓到化不开,好像给他一把刀子,他就能把她杀了一样。 “你……” 陈嫂只说了这一个音节,就没再说下去了。 从那以后,傅嘉再也没有哭过,而陈嫂也再也没有打过他。 第5章 傅嘉撑着脑袋,总觉得有一根锥子在里面搅和,某一刻让他清醒,某一刻又让他混乱。 五分钟后,他把习题集扔开,手抬起放下几次,最终还是没有把笔扔掉。 这本习题集是他去报补习班的时候,从老师那里拿到的。老师说如果他不能把这一本题目扎扎实实做完,最差的班都跟不上。 傅嘉又咬牙做了两题,窗外的喧闹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找到那个能看到庭院的角度,看到了摆放考究的桌椅,和来来往往的人。 现在是五月底,是林枫寻的十五岁生日。林枫寻刚出生的时候,医生说他活不过五岁,五岁时,又说他活不过十岁。往后医生再也不说丧气话了,但林家和陆家就此养成了给林枫寻大办生日的习惯。这一次办得格外大,几乎请动了小半个商业界。 大家跑这一趟,更多是冲着陆家。陆婉卿的大哥陆致远,在商界的影响力非同一般,谁都想借这个机会跟陆家加深交情,或者套套近乎。 陆齐安是和李沁和一起到的,一进来就直奔林枫寻的房间。 李沁和把礼盒凑到林枫寻面前,遮住他的视线:“猜猜我是谁?” 林枫寻一脸无奈:“沁和哥……” “哈哈哈,”李沁和笑起来,“生日快乐,枫枫。” 林枫寻接过礼盒:“谢谢沁和哥。” 李沁和揉一把他的脑袋:“跟我还谢什么?” 林枫寻没再说客套话。他虽然笑了,但表情却不够亲切。 李沁和不在意,他知道这小子只亲近陆齐安。“婉卿姐呢?我去打个招呼。” 林枫寻往窗外看了看:“在庭院,她早起就没离开过,要事事亲为才放心。” 李沁和笑了,捶一拳陆齐安:“是你们陆家人的风格。” 陆齐安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对林枫寻说:“枫枫,我先带他去庭院,一会就回来。” 林枫寻点点头。 两人走出房间,门还没关上,李沁和就抱着手臂搓了搓。 陆齐安称呼他人的方式疏离得很,叫同辈时从来不会省略姓,只有在林枫寻面前会破例。一口一个“枫枫”。 “要不是后来认识了枫枫,我还以为你们陆家人都不会笑呢。”李沁和揶揄道,“特别是陆伯父,我第一次见他吓得差点尿裤子,结果他一见枫枫就蹲下去抱他,还笑出一脸褶子。” 陆齐安看他一眼:“你难道期望我爸抱你吗?” 李沁和想了想那幅光景,顿时汗毛倒立:“免了,免了……” 陆婉卿确实在庭院,正和一位中年人聊天,见陆齐安和李沁和走过来,忙道一声失陪。 “婉卿姐,忙坏了吧?” “你小子,居然来这么晚?肯定是你又磨蹭,害得齐安也晚了。”陆婉卿笑骂他一句,“你知不知道这里多少叔叔伯伯问我要齐安?” 李沁和赶紧求饶:“我错了,下次一定早来。” 陆婉卿笑了。她喜欢李沁和话里的“下次”。她喜欢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 她要她的儿子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客人差不多都到了,姑姑,我去带枫枫下来。”陆齐安说。 陆婉卿看了看四周,点点头:“你去吧,对了,给他穿薄的那件外套,现在有点闷热。” 陆齐安应下,上楼把林枫寻抱下庭院。这件事他从能抱得动林枫寻开始就一直在做,十分熟练稳当。 进入庭院前,陆齐安放下了林枫寻,让他自己走。虽然双腿肌肉萎缩,走得辛苦,但林枫寻自尊心强,不愿让大家看到他无法走路的样子,为此还特意训练了一段时间。 他缓慢走进人群,大家纷纷让开一条道,鼓起掌来。陆婉卿来到他身边,爱怜地搂住他的肩。大家把视线放在这对母子上,表达着祝福,气氛温馨而热闹。 所有人中,只有傅嘉在看陆齐安。 从始至终,只看着陆齐安。 他也不 分卷阅读7 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离不开那条缝了。一天到晚只知道眼巴巴的看,好像那里面的世界成了他唯一的乐趣。 突然,陆齐安转移了视线,看向了傅嘉这边。 从庭院看,这是一个背光的,不起眼的角落。 傅嘉撞上陆齐安的视线,仿佛被这摸不着的一眼钉死在原地。 可是他瞬间反应过来,不可能的,外边是亮的,里边是暗的,陆齐安怎么可能看到他? 可是陆齐安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做了一个口型。 三个字,每个字嘴巴开合的幅度都不大。 “不……”傅嘉跟着念,“不要看。” 不要看。 “在看什么?”李沁和问。 陆齐安收回目光:“没什么。” 李沁和看过去,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只是每栋别墅都会有的阴暗角落。 “你……”李沁和刚想问个明白,不远处就走过来一个人。这人排场不小,不仅自己到了,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 李沁和直叹气:“他还是来了。” 来人走到陆婉卿身边,伸出了手: “嫂子,还有齐安,好久不见,” 陆齐安和陆婉卿同时皱起了眉头。 陆婉卿没有回握:“是有段时间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把这里忘了,不会再造访。” 这个人叫林恒,是林庆的弟弟,林枫寻的小叔。 “嫂子,怎么能说是‘造访’?这里是林家,我当然要抽时间回来看看。”林恒自然地把手收回来,“大哥呢?枫枫生日他都不来,实在是不懂事。” 陆婉卿说:“他在外头干什么我不知道,反正家里有我,他回不回来都是一样。” 林恒笑了一下,没再说话,转身找其他人攀谈。 林庆从少年时期开始就是旁人眼中“不懂事”的一号人。他不继承家里的产业,喜爱搞艺术,但也拿不出高明的艺术作品,整日只知“浪迹天涯”。 在林家已经逝世的两位长辈眼中,林庆唯一懂事的一次,就是把陆婉卿娶进家门。可惜他们去得太早,看不见林庆是怎么一点点把林家交到这个女人手上,也看不见陆婉卿是怎么排挤其他林家人的。 林枫寻和母亲一样,看见这个小叔就反胃:“他为什么要来,我们没有邀请他。” 他讨厌林恒看她们母子的眼神,如狼似豹,藏着浓烈的贪婪。 “别担心。”陆婉卿摸摸他的背,“妈妈和齐安哥都在这。” 陆婉卿从小到大就没有怕过。 因为陆家永远会保护她。 夜幕降临,客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庭院很快就变得像之前一样空荡。 林恒毫无离开的意思。 陆婉卿知道他大费周章跑一趟,一定是要闹出点事情才甘心,索性直接过去邀请他:“家里人要一起吃个饭,你想来就来吧。” 林恒笑得真心实意:“嫂子可算对我说了句好话,是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 陆婉卿没搭话,面色冷淡。 晚餐本来只有陆婉卿、林枫寻和陆齐安三个人,厨房也是这么准备的,突然加一个人,餐食都要临时去做。所以四个人上桌,只有三个人面前摆了前菜。 林恒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笑容满面:“枫枫,小叔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现在跟小叔说说,想要什么,小叔都给你买。” 林枫寻皮笑肉不笑,说:“不用小叔破费了,我想要什么,妈妈和哥哥都会买给我。” 林恒爆发出一阵笑声:“这倒是,嫂子和齐安这么龙你,你要什么没有?是小叔糊涂了。”他说完,又收起笑容,换上惆怅的表情,整个过程快得像是换牌,“只可惜健康是买不了的,如果能买,小叔散尽家财……” “林恒。”陆婉卿冷声打断他,“这是在吃饭,说这些有的没的给谁听?” 她看一眼林枫寻,见他脸色如常,才松一口气。 “什么叫有的没的,家常话不就是这些吗?”林恒语带不解,但还是放过了这一话题。刚巧他的前菜上来了,四人安安静静吃了一会。 消停了还没有五分钟,林恒又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家里人却不齐。” 没人应他的话。 林恒抬了挑眉,继续自说自话:“当然,我知道大哥那性子,一年里头连一个月都呆不住。但是枫枫有两个哥哥,坐在这的只有一个,不太好吧?” 他还没说完,气氛就瞬间凝固住。咔哒一声,林枫寻的叉子失手落在地上。 陆婉卿强自镇定,吩咐帮佣去拿一个新的。 “我那个大侄子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傅嘉?”林恒望向陆婉卿,“大嫂,你听听我叫对了没有,是傅嘉没错吧,傅嘉。” 那个名字每念一遍,就在陆婉卿和林枫寻心上划一刀。陆婉卿把餐具放下,厉声道:“林恒,你要是不想吃饭,今天就算了,我们也好早些送客。” 林恒摇摇头:“我怎么不想吃饭?只是这是家里人的晚餐,有人明明也在家里,却不请到餐桌上来,要是传出去,对林陆两家影响多不好。”说着他站起身来,“你们不请他,我去请吧。” 他四处打量,“也不知道傅嘉住在哪个房间,大嫂,是在二楼还是三楼?” 陆婉卿面色铁青,一推餐盘:“不吃了,陈嫂,你把这一桌收拾收拾,我们送客。” 林恒路出冷笑:“我看你们也不可能让傅嘉住什么好房间,我该去仓库找还是佣人房找?在坐的大嫂和齐安都跟他没血缘关系,唯一有关系的枫枫又是个冷血的孩子,心里只有陆家,压根看不到林家!” “你从我家滚出去!” 这次爆发的是林枫寻。他的脸上毫无血色,音调拔得很高,“我家里要怎么吃饭餐,请什么人,都不关你事,给我滚出去。” 话一说完,就开始局促地喘气,嘴唇泛出乌紫色。 林恒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说:“我先从佣人房开始找好了。” 站在大家身后的陈嫂慌了,着急地看向陆婉卿。 陆婉卿眼里只有儿子,她走到林枫寻身边,一下下给他拍背,小声说:“枫枫,你慢一点,慢一点呼吸……” 林恒对这母子俩视而不见,向佣人房的方向走去,陆齐安在他迈动脚步时站了起来,道:“林二叔请留步。” 林恒挂起假笑:“什么事?” 陆齐安向他走过来:“我听家父说,您手底下的一个信息公司最近不太好,要是现在仅剩的几条资金链断了,就神仙难救了。” 林恒的笑容僵住。 “家父还说,一个人平日里要多积德行善,安分守己,说不定会有转运的一天。”陆齐安微勾唇角,似笑非笑,“您说是不是?” 五分钟后,林恒离 分卷阅读8 开了林家别墅。 林恒走了,别墅却乱了起来,大家手忙脚乱把林枫寻抱去房间,叫来医生。又是检查又是吃药,足足折腾了大半夜。 医生走后,林枫寻沉沉地睡着了,陆婉卿坐在他身边守着,精疲力尽,头发散了也没去管。 陆齐安送完了医生,走到陆婉卿身边:“姑姑。” 陆婉卿抬头看他一眼:“齐安啊……” 她声音哽咽。 陆齐安安慰道:“姑姑不用担心,爸会镇住林恒。” 陆婉卿用手捂住脸,闷闷嗯了一声。 把手放开始的时候,她已经恢复如常。怕打扰林枫寻休息,赶紧带着陆齐安从房间里退出来。 “时间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陆齐安却说:“姑姑,我们聊聊。” 陆婉卿累得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见他神色认真,还是点头答应,让厨房泡茶。 “你想跟我聊什么?” “我想问姑姑,为什么不让傅嘉搬出去?”陆齐安直奔主题。 陆婉卿眼神复杂。“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齐安回答:“既然枫枫和您看到傅嘉就会痛苦,那就不要看。” 人应该要去规避让自己痛苦的东西。 陆婉卿太阳穴发疼,她撑住脑袋,好半天才说:“我……是因为我当年没想清楚。” 她开始回忆:“当年我乍一听林庆有个这么大的孩子,除了生气什么都顾不上。我性子倔,还要强,根本受不了打击,你是知道的。当时就堵着一口气,让林庆把孩子领回家,放在佣人房里,派人日夜盯着,以这样的方式羞辱林庆,羞辱那个……姓傅的女人。” 陆齐安只是静静听着。 “后来我就后悔了。枫枫的这个身体……一见傅嘉就会崩溃。我也是一样,看到他就会不舒服。我们母子俩都不舒服,我干嘛还要把他放在家里隔应我们?”陆婉卿苦笑出声,“可是傅嘉也长大了,指不定有多恨我们。我让陈嫂赶过,劝过,求过,他都不肯搬出去,这真是……” 陆婉卿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想到自己跟还没成年的陆齐安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不由好笑:“不说了不说了,你现在还是学生,不用忧心这些。” 陆婉卿不愿说,陆齐安也无意追问下去。他点头:“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您早点休息。” 陆婉卿没想到他要走,说:“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早上枫枫醒来要是能看见你,也会安心很多。” “我回去和爸聊聊林二叔的事。” 陆婉卿怔住了。 她认真地打量陆齐安:“你还是个孩子,有些事你不用担心。” 陆齐安站起身来:“迟早要长大的。” 陆婉卿笑了笑,也站起来,亲自送他出门。望着他的背影,好像看见了哥哥年轻时的样子。 第6章 陆齐安出了门,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让司机在门口等他十分钟,拐道去了别墅的庭院。 他要去解决一件事。 还没走近,他就依稀看到庭院的阴影里有人蜷缩在树下,轮廓模糊。唯有视线清晰明了,放在他的身上,让他知道那就是傅嘉。 陆齐安离他还有十数步的距离,但是停了下来。 傅嘉觉得这不是问题,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边向他走近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语气得意。 陆齐安说:“我不知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他的目光落在他身后,那扇可怜的佣人房窗户上。 傅嘉点点头,更得意了。 刚好他也是在这里等陆齐安的。他不知道这份得意具体因何而来,但知道陆齐安的话代表着什么——他记得曾经有人告诉他,那扇窗能看到庭院。“哦,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陆齐安说:“我想请你搬出别墅。” 傅嘉的脸色阴沉下来。 陆家人是不是从来没有真正“请”人做过事,才会让这句话听起来那么别扭? 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命令。 “我不会搬出去的。”傅嘉说,“我在这里呆得别提有多开心了,不用房租,还有免费的饭吃,上哪找这么个好地方啊?”说完,他刻意地笑了笑。 “你留下来没有任何意义。”陆齐安说。 “你什么意思?”傅嘉不懂。 陆齐安的表情终于有了点变化,但是很细微。“意思是,这没有意义。” 他说,“如果你不愿意自己走,我会让人把你赶出去。” 傅嘉气急,轻笑一声:“你觉得把我赶出去就很有意义?” 陆齐安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不仅字写得不好,理解能力也极差。 他觉得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不必要多说什么,就预备离开。但刚有转身的念头,傅嘉就跑上前来,拽住了他的手臂。 这拽法蛮横且粗暴,不亚于街头的小孩打架,没有分寸,不管不顾。 “别想就这么走了。”傅嘉重重咬字,“小时候是我不懂,但现在不一样,你别想随便丢下两句话就走,放我一个人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陆齐安不喜欢他人的突然接近,更何况是傅嘉。 这已经是短时间内的第二次了。 “放手。”他说。 傅嘉挑眉:“不放。” 陆齐安抿了抿唇,没有像上次一样将他的手拿开,而是说:“别墅离市区很远,你每天上学要浪费多少时间,不会迟到?” 像是碟片卡住一样,傅嘉愣住了。 上学? 别墅离十六中确实很远,如果想要不迟到,傅嘉每天必须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起来。所以傅嘉每天都会迟到,反正十六中也不管。 他愣神间,手上的力气也松了,陆齐安稍稍侧身,就避开了他的手。 傅嘉更不懂了。 这是在骂他学习不好,还是某种书上不会教到的讽刺方式? “你觉得搬出去以后方便学习,才是有意义?” 陆齐安反问:“不然呢?” 傅嘉冷笑:“我像条狗一样,任他们带进别墅又赶出别墅,没有一点尊严,意义在哪?” 这语气实在是酸了点,刻薄了点。 今晚的月光不显,云很厚重,夜里大概会下雨。想必傅嘉此时的心情也和现在的天气一样,酝酿着一场风暴,只等着某一个契机。 陆齐安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成为这样的契机,他说:“你搞错尊严的意义了,你留在这里,才是在践踏自尊。” 他指向那扇窗户:“躲在那里看,风景很好吗?真的想看,就正大光明走出来看。” 这一瞬间,傅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脑袋里。他的牙齿在打颤,然后他就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尝到了血的腥甜。 见他没说话,陆齐安转身离开。这一次是真的离开。 “你 分卷阅读9 等等。”傅嘉小声说一句。 这声音太小了,陆齐安不可能听到。陆齐安也不知道,傅嘉在林家别墅里生活十年,从没高声说过话。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控制。 傅嘉转过身,没有去看陆齐安的离开的背影。 和小时候不一样,傅嘉来到庭院是翻窗户出来的。翻窗户的事他很少做,但他好歹是一个十八岁的成年人,第一次翻就像是多年老手。但今天不行,傅嘉差点在窗台处扭断了手。 他躺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这期间他睡得不安稳,意识时不时会清醒过来。直到在夜色最浓重的时候,一道突兀的惊雷将他彻底吵醒了。 雨飘打在窗户上,好像在提醒他某件事。 他起身,打开电灯,开始收拾行李。 他在别墅的生活起居全部由陈嫂安排,最开始她很苛刻,傅嘉经常有上顿没下顿,袜子缺一只,裤子破两个洞。但到了后头,陈嫂待他不错,常常会问他吃没吃饱,或是明天想吃什么。吃穿住行上要用的东西,备的不多,但却齐全。 傅嘉本想把这些东西都带走,但最终只拿走了十六中的校服,和他买来的六中校服。 最重的还是课本,天知道高中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课本。傅嘉用塑料袋将它们打包严实,以免一会走的时候被雨淋湿。 最后的最后,他整理出一个小的手提包,和一个快要涨破的书包。 傅嘉呼一口气,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听到隔壁的陈嫂叫了他一声:“傅嘉?”声音满是睡意,有些含糊。 “我去上学了。”他说。 陈嫂沉默。但傅嘉听到了她下床的声音,跑动的声音,开门的声音。 佣人房的走廊没留灯,但陈嫂看得很清楚。 “你……”她知道傅嘉要去哪,却说,“现在还早,你可以多睡一会。” 傅嘉摇摇头:“我今天想早点去。” 陈嫂低下头打量自己,路出歉疚的神情:“我没换衣服,就不送你了。” 傅嘉笑了:“以前也没送过啊,我没抱这个希望。” 陈嫂定定地看着他,突然说:“等等,我给你拿样东西。”她返回房间,灯都来不及开,摸着黑在床头柜拿出一张卡。 “这个你带走吧。”她把卡递给傅嘉,“太太说过,如果你愿意走,这个卡每月都会打钱进来,直到你大学毕业。” 傅嘉没接:“你就拿着用吧,就像你以前做过的那样。” 陈嫂尴尬的笑了:“你别这样,以前的事情你记那么清楚做什么?你才上高一,以后有的是用钱的地方……” 傅嘉酝酿了一会语言,发现自己居然说不出“收起你们林家的臭钱”之类的话。他觉得奇怪,自己是这样一个没有教养、不讲礼貌的人,为什么说不出一句狠话? 傅嘉说:“你用吧,我已经成年了。” 陈嫂抹了一把眼睛,蹭掉了并不存在的泪,说:“那你以后要用再来找我吧。” 傅嘉欣慰了。这才是他认识的陈嫂,同情会支配她一时半会,但 现实会决定她最终的行为。 傅嘉转身离开,没有回头去看陈嫂。但他知道陈嫂眼里会有欣慰,意思是“他终于走了。” 她回去后,一定可以睡一个好觉,并且在入睡前祈愿——“他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这个想法和傅嘉不谋而合。 傅嘉在路边等了很久,终于搭到一辆租车去了学校。 想来想去,还是住校最符合陆齐安说的便于上学,最有意义。 还没到上课的时间,学校大门都没开。傅嘉翻进去,拿着一把滴水的破伞,大包小包去办公室找值班的老师,劈头盖脸说要住校,差点把低血糖的老师吓出个好歹。 “你家长呢?”老师问。 傅嘉早就想好了:“他们离异了,都不愿意管我,把钱给我让我自生自灭,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们,老师,您帮帮我吧。”他装出一副可怜样。 老师连忙说一定帮,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还给他买了热乎乎的早餐。 最后他什么手续都没办,直接被老师带去了宿舍,连被子都是老师帮他领来的。 老师还给他买了一袋日用品,说:“有什么麻烦都可以再联系我。” 傅嘉一直鞠躬致谢。 宿舍是八人寝,没住满,只住了三个人,都被傅嘉吵醒了。一个缩在被子里打量他,一个冒出脑袋看一眼,翻身继续睡。 剩下一个出声问他:“你新搬过来的啊?” 怕吵醒继续睡的那个,傅嘉没出声答应,只是点点头。 那人笑了笑,说:“我叫刘德。” 傅嘉铺床的手一顿。 十六中的学生都知道,刘德和刘成都姓刘,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在同一个黑社会手底下做小混混。 刘德吹了声口哨:“我知道你,你很厉害嘛。” 第7章 傅嘉直起身,也笑了:“彼此彼此。” 刘德和刘成不一样。刘成凶神恶煞,所到之处人人退避,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坏学生。刘德则恰恰相反,他在十六中这样的环境里,成绩竟然不错,成了老师眼里难得的乖孩子,只有被刘德毒打过的同学知道他有多么坏。 “我哥现在还在停课呢。”刘德说。 傅嘉不受影响,自顾自铺床:“反正他也不爱上学,我这算帮他,不是吗?” 刘德挑了挑眉:“你还要嘴硬?现在应该向我服软。” “如果我不服软呢?” 刘德有点生气了:“那我会让你的日子过不下去。” 傅嘉没说话,只是伸手将被单压平整,接着给枕头套枕套。 刘德翻身下床,走进了洗手间,一阵水声过后,他提着一桶水走出来:“现在这天气,水还挺凉的。” 傅嘉没理他。 刘德龇了龇牙,提起水桶,向傅嘉倾倒过去。 冰凉的水从头顶向下,淹没傅嘉全身,再哗啦啦落到床铺和地板上。 傅嘉打了个冷颤。 他从刘德下床开始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很显然寝室里另外两个人都是站刘德那边的,与其被他们抓住,摁在手底下接受这一桶水,还不如就这样。 傅嘉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回过头,直视刘德:“还有什么,一起来吧。” 刘德很愤怒,但却没有表路出来,反而带着笑。他点点头,打量着寝室内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洗手间,说:“行,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你就在厕所里呆着吧。” 傅嘉想了想,反正床是湿的,也不能睡了,就说:“可以,那我拿一本书进去。” 刘德噗一声笑出来:“你搞什么,你要在里面学习啊?” 分卷阅读10 傅嘉打开自己的书包,拿出里头的美工刀。他用刀把封住书本的塑料袋划开,找出习题集。 “不可以吗?”傅嘉把书包关上,但刀还拿在手里,推出来又收回去,“你可以继续往我床上泼水,放虫子进去也可以,往我鞋里放钉子也可以,要是想不出招了,还可以去女生寝室那边问一问新花样,但是不要碰我的书。” 傅嘉将刀收进口袋:“真的把我惹急了,我死都不怕,会拉着你一起。” 刘德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你威胁我?”他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 傅嘉点头:“对。”说完他就走进了洗手间,从内部锁上门。 听到门落锁的声音,寝室里另外两个都不再装睡了,爬起来,小心翼翼说:“老大……” 刘德脸很臭,在他背上拍了一把,说:“去,把他床单剪烂。” 傅嘉在洗手间里大概看了快一个小时的书,外面渐渐有了嘈杂的声音,走读生都进校上学了。 他走出去,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傅嘉先把身上湿的衣服换下来,再去穿鞋子。穿之前他把鞋子倒过来甩了甩,果然甩出两颗钉子。 接着他掀开被子,看到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床单。他也没在意,抱起被子和床垫,还有湿漉漉的衣服去阳台,把这些晾晒起来。 一夜的雨后,天色晴朗。阳台的阳光很好,但因为是清晨,还有些微的凉意。 傅嘉趴在栏杆上享受了会,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他的人生重新开始了。 “重新开始”这个美好的念头只在傅嘉脑海里盘桓了半个小时,就烟消云散。 “这道题是求二次函数的零点,首先我们要确定他是否有零点,这要用到昨天我们讲的……” 傅嘉撑住脑袋,手指伸进头发里,拽一把,希望愚钝的脑子可以聪明一点。 但是他失败了。从某一个词开始,傅嘉就听不懂老师说的话了。他开始反复琢磨学习的意义,琢磨着如果他现在就放弃,攒钱去做生意,会不会更有意义。 “……听懂了吗?”讲完这道题后,老师将粉笔放在讲台上。她只是象征性问问,一般来说是没有人会提问的。 “我不懂。”傅嘉举起手。 同学们和老师都路出见鬼了的眼神。 “诶……”老师犹豫地问,“你哪里不懂?” 傅嘉实话实说:“我哪里也不懂。” 老师叹口气, 下意识认为傅嘉是在捣乱:“那你下课后来我办公室问我吧,现在不要耽误同学们上课。” 傅嘉想了想,点头了。 下课后,他捧着书跟着老师进了办公室,一路上老师都频频回头,害怕傅嘉会在背后暗算他。 等到傅嘉把习题集翻开,老师看到上面标注的笔记,才知道这个学生是认真的。 课间时间有限,老师选了几道方便讲解的简单题目,饶是这样,也要反复说几遍傅嘉才能听懂。 上课铃响了,傅嘉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不回去上课?” 傅嘉说:“这个我还没有弄懂。” 老师心里十分欣慰。虽然这个学生笨了点,基础差了点,但这个学习态度是难得的。“你这节是什么课?不重要的话就算了。” 傅嘉想了想,是英语。 一想到英语,他就觉得自己站在沼泽地里,越挣扎越往下陷。 “我还是去上课吧。”傅嘉把习题集收起来。 就这样,傅嘉每节课结束后都跟着老师跑。办公室的老师们一开始还会频频打量他,到后来就麻木了,还有一点嫌烦。 傅嘉午休和傍晚都留在教室里,中途除了上厕所,就是会寝室收了一趟被子。他规定自己看一道题才可以吃一口饭。可惜等到饭冷透了,他也没吃上几口。 这种入魔的状态持续到晚自习第一节 结束,傅嘉才把习题集关上。 他拎起书包,熟门熟路地翻墙离开。 还是六中门口,还是那一盏路灯。傅嘉背靠着灯柱,掏出习题集继续看。 可是到这里以后,他的注意力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集中了。明明知道六中还没放学,校门口一个人影也没有,傅嘉还是会时不时的望过去。 分心之下,原本就难懂的题目更加难懂,傅嘉恼火地将习题集收进书包里,动作粗暴,差点把封皮撕下来。 他就这样盯着六中的校门。反正他常做这种事。 可能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傅嘉觉得自己没有等多久就等到了陆齐安。生怕他转头就上了车,傅嘉逆着往外涌的人流跑过去,冲他喊:“陆齐安!” 陆齐安看见他并不惊讶,但也没有为傅嘉停下脚步的意思。 傅嘉暗骂一声,也不管会不会撞到其他人,直接堵到陆齐安身前:“你装没看见?” 这句话里的火气几乎要把人点燃,陆齐安轻推傅嘉的肩,将他往旁边带了带,说:“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用站在路中间说。” 傅嘉自觉往路边上走了两步:“这样行了吧。” 陆齐安没说话。 傅嘉想起他刚刚把手放在自己肩上,推的那一把,动作十分轻柔,比起推更像是搂。 他笑出来:“你怎么没让你家车在学校里面接你?” 陆齐安没回答。 傅嘉拿手指了指自己:“等我来找你?” 陆齐安抬起手,看了一眼表。傅嘉注意到了那只表,深棕色的表带,银色表盘,很精致,但他不认识是什么牌子。 陆齐安看过时间后,似乎是确认了自己有跟傅嘉闲聊的空余,才开口解释:“我平时都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并没有让人接送。那天是因为要去姑姑家,别墅才会派车来接。” 傅嘉哦了一声。 所以那天陆齐安被一辆豪华轿车送去了林家别墅,而他则一如既往地赶夜里的公车,最后还要步行三十分钟。 果然,他就该早点从那栋别墅搬出来。 傅嘉深呼吸,说:“我搬出来了。” 陆齐安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傅嘉已经习惯了他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继续说:“你当时说的是‘请’我搬出去,所以我搬出来等于帮了你一个忙,等于你欠了我一个人情。”说到这里他顿住,等着陆齐安反驳他,但是没有。 “你欠了我一个人情,对吧?”傅嘉紧张地重复一遍。 “可以这么说。”陆齐安应下来。 他这么简单就承认了,反而让傅嘉有些无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嘛。他假咳了一下,说:“既然欠了人情,那就要还,对吧?” “嗯。”陆齐安再次应下来。 傅嘉脑子一热,把书包扯到身前来,掏出那本习题集:“那你教我做这个。” 第8章 陆齐安的视线落 分卷阅读11 在那本习题集上——。看厚度,应该有一百页以上。 “你写这个有困难?”陆齐安问。 傅嘉疑惑地说:“不能有困难吗?如果没困难就不会让你教我了。” 陆齐安向他伸出手:“我看看。” 傅嘉把习题集给他,他粗略的翻阅一遍后,说:“如果你写这个有困难,就应该先不要做题,多看几遍课本。” 虽然陆齐安的话里没有一个字带着贬低的意思,但傅嘉就是觉得他在变相的骂自己蠢。他把习题集从陆齐安手里抽回来,用力塞进包里:“我爱写什么写什么,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陆齐安再次看表,说:“现在很晚了。” 傅嘉像是被喂了一颗枪子,语气呛人:“所以呢,让我不要再烦你?” “我没有这样说。” 傅嘉闭紧嘴,免得一张嘴就喷出火来。 “我的意思是,现在很晚,并不方便教你做题。”陆齐安说,“明天是周五,六中没有晚自习,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可以过来找我。” 傅嘉愣了愣。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齐安的眼睛毫不避讳,眼神也一如既往。反而是傅嘉……避了避视线。他心头的无名火一瞬间熄灭,快得不像话。嘴角想往上翘,但是得忍住:“那……我明天来找你?” “好。” 这个字的读音是第三声调,被陆齐安念得格外低沉。 说完这个字后,陆齐安就离开了。傅嘉想拦住他,但该说的都说了,再缠下去就是无理取闹。 走回十六中的路上,傅嘉一直想着那个“好”字,回想一遍,好像能感受到陆齐安喉部的震动。 他进商店买了瓶矿泉水,一口气灌了半瓶。 回到寝室后,另外三人都不在。傅嘉习惯性地拿出习题集来看,但还没看完半个题目,就想起陆齐安的话。 他地将习题集扔到枕边,翻出课本来看。正纠结看数学还是英语,就听到有人敲门。 傅嘉打开门,门口站的是昨天送他进宿舍的那位老师。 “傅嘉,住的怎么样,还习惯吧?” 傅嘉连连点头:“习惯,一切都好。” 老师乐呵呵地笑了:“那就好,室友也都相处的不错吧,刘德成绩好,又乖,我特意安排你们住一起,让他多多照顾你。” 傅嘉也笑:“他‘相当’照顾我,谢谢老师。”他刻意在相当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那我就放心了。”老师说,“别的手续我都帮你办好了,只差缴费,你跟我到教务处去一趟吧。” 教务处本来已经下班了,是老师见傅嘉一直没回寝室,才特地等到这个时候。 “好,您等我拿一下银行卡。” 缴费没花多少时间,傅嘉很快就返回了寝室,发现寝室没有落锁。 刘德他们回来了。 他推了推,没推开。既然外面没上锁,那就是里面栓住了。傅嘉说:“开门。” 没人开门,但他依稀听到了里头有人嬉笑。 傅嘉用力捶在门上:“开门,要不然等我把门砸开,引来宿管,大家都不用睡了。” 这一次很快,门栓打开了。来开门的是刘德的小弟,刘德则仰躺在床上,脚悬在外面,还翘上翘下的。 傅嘉不在意刘德对他的刁难,反正是在学校里,上有老师下有宿管,他再怎么折腾,也只能像个没长大的女孩儿一样玩些恶心人的小花样,而这些小花样傅嘉一早就学会了。 傅嘉走向自己的床铺,但他只是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他在地上看到了碎纸片。纸片很多,有大有小,从他的枕边开蔓延,散落在床的周围。 一本一百多页的习题集,要是好好撕的话,确实可以撕出这幅光景。 傅嘉在原地站了好几秒。 短暂的思考过后,他捏紧拳头,冲刘德挥了过去。 刘德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但因为是躺着的,没来得及反应,被结结实实打在颧骨上。 “喂,你干什么?”两个小弟吓得不轻,马上过来帮忙。 傅嘉拽紧刘德的衣领,拳头再一次往下挥,却被另外两个人制住,掀倒在地上。其中一个相当机灵,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趁他吃痛,制住他的双臂。 刘德捂住脸,气得脑袋冒烟:“你疯了吧,我们有三个人,你打我是想死吗?” 傅嘉没说话,直直瞪着刘德,他的眼神让两个小弟有些退缩。 刘德翻了个白眼:“你俩打啊,看能把他看死啊?” 小弟反应过来,开始对傅嘉拳打脚踢。他们经验丰富,尽量冲着让人痛又反抗不了的地方去。 傅嘉一声不吭,微微弓起身子,护住身体最柔软的地方。等到两个小弟稍有松懈,他猛地发力,又朝刘德扑过去。 刘德猝不及防,又受了一拳。这一次离眼窝只有一厘米的距离。他真的生气了,朝傅嘉反扑过去,打傅嘉的人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 “你是不是脑子有坑,不就是撕了你的书吗,打老子两拳,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刘德红着眼睛说狠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是傅嘉的那把美工刀。 傅嘉终于说话了,他说了一句问候刘德家三代人的脏话。 刘德大骂一声,推出刀片,扎向傅嘉的胸口,傅嘉握住他的手腕,往后推了推,刀尖就悬停在他的胃部。 两人动起真刀子,小弟们都不敢动了,松开傅嘉退了两步。 “你可以试试看,把我杀掉,看你这辈子还出不出得了监狱。”傅嘉说。 刘德太阳穴上青肋暴起:“我还没成年,坐不了一辈子牢,等我蹲个十年八年的出来,你早不知道被埋到哪里去了。” 傅嘉说:“不至于这样。” 刘德挑眉:“现在知道服软了?” 傅嘉闭了闭眼:“服了。” 刘德心里松了一口气。要真让他杀人他是不敢的,只是现在闹成这样,要是傅嘉还跟他犟,让他下不来台,他真有可能做出点疯狂的事来。 他骂了个脏字,说:“早点服不就……” 话还没说完,他就呆住了。傅嘉突然夺过了他手上的刀子,反手推了他一把。 “你那样把刀片全部推出来是伤不了人的。”傅嘉将刀片收进去一半,发出啦啦啦的声音,说:“这是美工刀,刀片还没扎进衣服里就会断掉,少推出来一点,效果比较好。” “你……”刘德看着傅嘉,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傅嘉不说话,只是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精准地对着刘德的脖颈扎过去。 刘德全身肌肉绷紧,抬手去挡,但因为傅嘉的动作果断,他没能抓住傅嘉的手,只是希望能把傅嘉的手打开。 也许是傅 分卷阅读12 嘉之前和刘德对峙用了太多的力气,也许是他并不想真的杀人,他的手被刘德打中,美工刀脱手,飞了出去,先是划伤了刘德的手背,接着划过了傅嘉的右脸。 所有人都安静了。 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傅嘉微微低头,用手摸了一下,湿的。 “还打吗?”他问。 刘德还没回过神来,迟迟没有回答。 他的背后全是汗。 傅嘉知道今天不会再打了。他走向自己的床边,将碎纸片一一拾捡起来。 刘德看着他的动作,面色铁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摔门离开了寝室。剩下两个小弟面面相觑,犹豫片刻,跟着他走了。 傅嘉看着他们把门关上,听到远去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挺直的背脊也垮了,他蹲坐在床沿边上,将头埋进枕头里,按了按肚子。 “嗷……”他疼得叫出来,还好事先用枕头捂着,声音都闷在里头,要不然让没走远的刘德听见,说不定还要打一场。 傅嘉眯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收拾纸片。 都收好后,傅嘉跑下楼,赶在小卖部老板拉卷帘门之前买了几卷胶带。 傅嘉坐在书桌前,一张张把习题集的碎片粘在一起,他特别不擅长手工,等到零点熄灯了,傅嘉才勉强粘好了几页。他去刘德的桌上看,果然有一台充好电的台灯,他继续就着台灯粘。 电量逐渐消耗,台灯的光线也越来越暗。熄灭时,傅嘉只粘了十几页。但他的眼睛已经酸胀充血,一直流生理性的眼泪。 傅嘉把台灯放回去,瘫在床上,放弃了。 就算是陆齐安,教他做十几页的题也差不多了,多了也用不着,下次再粘吧。 这样想着,傅嘉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上课,傅嘉刚走进教室,同学们就将视线聚集在他身上,具体来说是他脸上,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已经上课了,前桌还频频看他,傅嘉低声问:“看什么?” 前桌却慌忙把脑袋转回去,好像傅嘉是洪水猛兽。 傅嘉想问清楚,老师却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所有同学都看了过来。 “我们上课先终止一下。”老师说,“傅嘉,来,跟我去办公室。” 傅嘉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他脸上的伤。 老师带他进了办公室,将他交给了另一个老师,这个老师看一眼他的脸,火急火燎带他去了医务室。 这时候傅嘉才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脸颊上的伤口,一夜不管,确实变得有点吓人。 医生给他处理伤口,问:“这怎么搞的?” 傅嘉随便编了个理由:“玻璃杯摔碎了,不小心划的。” 老师不相信:“怎么可能,不至于划到脸上去啊。” 傅嘉想了想,说:“杯里有水,我踩上去滑了一跤,就这样了。” 老师还是觉得有哪里说不通,但傅嘉本人坚持这个说法,他也只能说:“那你下次要多注意。” 医生帮他贴上了纱布,说:“我现在也只是简单给你处理了下,一会放学了,还是要让你家长带你去医院看看,知道吗?” 傅嘉点头:“知道了,谢谢医生。” 老师也说:“要不要借我的手机给你家长打电话?” 傅嘉摇摇头。他可没有所谓的家长,他不知道林庆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陈嫂的。住在林家的十年,只得到过陆婉卿一个秘书的电话,写在一张纸条上,但他没有把它从林家别墅带出来。 “不用了,老师。”傅嘉说,“一会放学了我直接回家。” 老师拍拍他的肩:“不错,小伙子挺坚强的。” 傅嘉笑了笑。 当然,下午放学后傅嘉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六中。 还是之前的那个位置。这一次傅嘉很有耐心,看到了陆齐安也没有跑过去,而是等他走过来,在自己身边驻足。 傅嘉有些恍然。 陆齐安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纱布。 他问:“怎么回事?” 第9章 傅嘉微微偏头,想把那半张脸藏住:“没什么,玻璃杯打碎了。” 陆齐安并不好糊弄。“不至于碎在脸上。” 傅嘉不耐烦地说:“然后我蠢,摔了一跤,脸砸在玻璃碎渣上,这下至于了吧?” 陆齐安沉默,但视线一直放在那块纱布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傅嘉被他看燥了,觉得让他知道自己被人欺负是一件丢人的事。他想让陆齐安觉得他在学校里是横着走的,而不是举步维艰。 他岔开话题:“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陆齐安说:“随便找个地方。” 傅嘉反驳他:“你可不像是能随便的人。” 陆齐安确实也只是客气一句。“那就去附近的咖啡厅。” 他走在前面带路,傅嘉就落后他一步,跟在他身后。黄昏拉长了陆齐安的影子,也拉长了傅嘉的,有一小部分交叠在一起。 傅嘉忍不住笑了笑,狠狠在陆齐安影子的头部蹬了一脚。 两人的的步子同时顿了顿。 “没事,我踩虫子。”傅嘉憋着笑说。 陆齐安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傅嘉不敢再蹬了,但还是有意无意踩陆齐安的“脑袋”。此刻没有旁人和他们同行,路过的行人也脚步匆匆,只有他们的步伐始终接近,向着同一个目的地。 这让傅嘉觉得奇妙。 这段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一路踩着影子到了咖啡厅门口,傅嘉抬头一看,直接傻眼了。 咖啡厅是现代风格的装潢,玻璃窗擦得明亮如镜,可以看到里头高档的装修,和衣着讲究的客人们。 再看身边的陆齐安,虽然还穿着校服,却有一种气质。 有钱人的气质。 傅嘉没敢犹豫,实话实说: “我去不起这里,要不你将就一下,换个地方吧?” 陆齐安看向他:“去不起?” 傅嘉想了想:“可能付的起半杯水。” 陆齐安没有说“我去得起”,或“我请你”这种会让傅嘉生气的话,而是说:“姑姑给了你一张卡,陈嫂没有拿给你?” 他的眼里难得有惊讶。 这让傅嘉感到难受。 他认为他一定会想要那张卡。 陆齐安皱起了眉头:“我给别墅打个电话。” “不用,”傅嘉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我把卡送给陈嫂了。你以为我会要你姑姑的钱?口口声声说着我践踏自尊,把我赶出别墅的,难道不是你吗?” 陆齐安微怔。 傅嘉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希望自己的语气能温和些:“算了。”他盯着地面,“我们进去吧,一杯水我还是付的起的。” 陆齐安却说: “抱歉。” 分卷阅读13 “嗯?”傅嘉吓到了。 陆齐安没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说:“我们可以去我住的公寓。” 傅嘉愣了愣,下意识问:“你耍我?” “我不浪费时间做这种事。” 傅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片刻后,他试探性地说:“那……好啊。” 陆齐安开始带路。 傅嘉跟着他走,直到陆齐安刷卡进了一个小区,帮傅嘉做了外来人员的登记,他都还觉得这不是真的。 陆齐安应该很嫌弃他才对,虽然没有林枫寻和陆婉卿那么深,但也足够让他退避三舍。 这个想法在傅嘉的脑子里根深蒂固将近十年。 两人进了电梯,傅嘉突然感到紧张。 这是真的,陆齐安真的在带自己去他家,一个没有林枫寻也没有陆婉卿的家。 “先换鞋再进门。”进门后,陆齐安给傅嘉拿了一双新拆封的拖鞋。 傅嘉边换鞋边打量着这间公寓,看得出来是陆齐安一个人住的,而且只是临时居所,地方不大不小,没多少生活的痕迹。 “穿反了。” “?”傅嘉低头看自己的脚,真的穿反了。 这太丢人了。好在傅嘉脸皮厚,说:“这鞋左右区分不明显,就这么穿也挺好。” 既然傅嘉乐意,陆齐安也不会再说什么。他指了指最里头的那间房间:“我们去书房,你左手边是冰箱,如果你渴了可以去拿水喝。” 傅嘉摆摆手:“我不渴。” 书房原本只有一个椅子,陆齐安另外搬了一个椅子放在旁边。这椅子和书桌不配套,没有靠背,还矮了点。两人落座,傅嘉发现自己要仰着脑袋看陆齐安。 他有些不自在,束手束脚的,频频低头查看自己的脚下。 陆齐安垂头看着他,看到了他的后颈和凸起的肩胛骨,瞬间想起了那天在林家别墅的楼梯上看到傅嘉时的情景,那时候最吸引他目光的就是这个部位。 为什么? 暂时没有答案。 傅嘉忍着别扭,把书包打开,从里面掏出了被他粘好的那十几页习题集。 他的手法拙劣,粘得乱七八糟,胶带东一块西一块,形状也不规则,看起来像是废品站捡回来的。 这东西别说写了,连看都成问题。 陆齐安拿过这本薄薄的小破烂,手指蹭过胶带翘起的边缘,问:“发生了什么?” 傅嘉逃避性地撑住脑袋,随口说:“什么都没有,我没事撕着玩的。” “再把它们一页页粘回来?” 傅嘉知道这说不通,但是他不想向陆齐安透路实情,反而觉得他这样追问有看低自己的意思。难不成把他那些窝囊的,憋屈的事都问出来,很有意思吗?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感兴趣了,别人发生什么糗事你都要搞清楚?你不是出了名的时间宝贵吗?” 傅嘉炮仗似的嚷出来,马上又后悔了。他这算什么,把气撒在陆齐安身上吗? “你不愿说,可以拒绝我,不用冷嘲热讽。” 陆齐安拿起习题集,推到傅嘉面前,给他指了两处粘错的地方,“这个没办法做了。” 傅嘉看也不看:“我粘了五个小时,你跟我说没法用? “你新买一本会更快。” 陆齐安语气竟然很轻柔。 傅嘉:“……” 是啊,为什么他没想到? 傅嘉脑袋充血,看着自己粘出来的那本破烂,摆在陆齐安的实木书桌上,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是,和这个公寓格格不入,和脚上的拖鞋格格不入,和矮一截的凳子格格不入。他气得不得了,但又没处发泄自己的愤怒。伸手将习题集收进包里,猛地站起来:“那今天就算了,我去新买一本,那时候再说吧。” “等等。”陆齐安叫住他。 傅嘉不争气地停住脚步。 “不用再买,反正那套题编得也不妥当,我现出几道题给你,你哪科最薄弱?” 傅嘉低头看着木制地板,脚尖在地上碾了碾,说:“数学……” 这是他在数学和英语中无数次艰难抉择后得出的结论。 “数学里是哪个部分最薄弱?” “……函数。” “好。”陆齐安低下头,开始在纸上刷刷书写。 “你别费这个功夫了,出题哪有那么简单。”傅嘉满脑子都是“我想坐回去”,但觉得自己走的时候那么坚定,那么果断,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反悔。 “也没有那么难,最多十分钟。” 傅嘉说:“那你在那边出题,我干什么? 陆齐安头也不抬:“你可以看看书。” 傅嘉故意跟他杠:“你这儿有什么我能看得懂,难道你有初中的书?” 陆齐安停下笔,抬头看他。 傅嘉没有来的心慌。但是这也不怪他,本来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却什么也不说的行为就很让人困惑。 “干嘛?”他故作轻松。 “你可以看着我,反正你擅长这个。” 陆齐安说完,又低头继续书写。 傅嘉愣愣地看着他,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下一秒,他不敢看了,谨慎地管理自己的视线。 他坐回那张矮小的椅子,收着手脚,不知道为什么心跳迟迟不肯慢下来。 第10章 “你先做这几道。”陆齐安将出好的题递向傅嘉,把傅嘉从长久的游神中拉了回来。 “哦,好。”傅嘉拿过写满黑色钢笔字的本子,边读题边从包里掏文具盒。一摸,里头居然只有一支铅笔,只剩大拇指那么长,笔尖还写秃了。 他新买的水性笔呢?天杀的刘德! 傅嘉暗骂一句,别扭地问陆齐安:“你这……有刀子吗,我得削一下笔。” 傅嘉从来都是刀不离身,但之前那把美工刀沾了刘德的血,他嫌弃得不行,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陆齐安把手中的钢笔递过去:“你用这个。” 傅嘉伸了伸手,想接却没有接。“我要是不小心摔了可赔不起,还是用我自己的吧,你随便给我找把刀,菜刀也行。” 陆齐安将笔放在他身前:“这支送给你。” 傅嘉摇摇头:“不用。” 陆齐安没有反应。 傅嘉理解他的意思。无论对方要不要,送不送是他的事,既然他说要送了,就不会再要回去。 傅嘉拿起笔,感受到了笔身上若有若无的温度。 陆齐安的手心一定是暖的。 他扭开盖帽,开始做题。 最初陆齐安是看着傅嘉演算的,但两分钟后发现他还没做出第一道题,就移开了视线,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 他总共出了八道题,傅嘉只会写一半,剩下一半甚至连题目都不太看得懂。 这让他有些难以启齿。 “做完了 分卷阅读14 ?”见傅嘉迟迟不动笔,陆齐安把书合上。 “差不多。”傅嘉硬着头皮说。 陆齐安凑近,看了一眼傅嘉的答案,说:“你做对了一道。” 还算好,傅嘉想,他没说做错了七道就算好了。 陆齐安保持着这种靠近的距离,开始给傅嘉讲解:“这一道,你没明白它在考哪个知识点……” 傅嘉认真听讲,不时还会提出疑问,但没过多久就跑偏了。盯住陆齐安的手指,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陆齐安突然停了下来。 傅嘉下意识抬头看他。 第一眼的时候,傅嘉心跳加速,血液上涌,但看清楚陆齐安的眼神后,就恢复了平静。 是他熟悉的眼神,没有喜恶,什么也没有。 他突然就想问:“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陆齐安轻轻挑眉,像是在问:“哪样?” “就像……”傅嘉思考着合适的形容,“就像看空气一样。” 陆齐安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我应该没有。” “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像是陈嫂,她看我时会可怜我,你弟弟……虽然很少看到我,但我知道他恨不得能看死我。”傅嘉一点也不想提到林家别墅的人,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向陆齐安说明,只能拿他们举例子。 “这样不好吗?”陆齐安说,“难道你希望我可怜你,或是讨厌你?” 傅嘉问他:“难道你不可怜也不讨厌我?” “是,”陆齐安笃定,“我不可怜也不讨厌你。” 傅嘉狼狈地垂下头。 得到了理想的答案,他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怎么可能。”傅嘉语气肯定,“你姑姑和弟弟都那么恨我,你不可能不讨厌我。” “我没有找到讨厌你的理由。”陆齐安说,“你可能不相信,我一直都尽可能客观的看待你,撇开你的出身,撇开你所处的环境,将你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 傅嘉摇摇头:“我听不懂。” “你抬头。” 傅嘉听话地抬头,但却盯着桌面,没有和陆齐安对视。 陆齐安继续说:“我请你搬出来,确实有姑姑的原因。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你告诉我你想要认识我。” 傅嘉闷闷地嗯一声。 他是这样说的,哪里错了? 陆齐安说:“我不想认识一个委屈自己住在佣人房里,被人驱赶也赖着不走的人,但我愿意认识走出别墅认真学习,认真生活的人。”陆齐安说,“这样能明白吗?” 傅嘉静了大概有五秒,突然使劲摇头,然后又使劲点头。 他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我明白了。” 尾音低下去,听起来格外温顺。 “明白了就继续。” “好。”傅嘉的嘴角直往上翘,“这里,”他指了指纸上的第三道题,“我刚刚没听懂,你再说一遍。” 陆齐安重新开始讲解,比刚才更加细致。两个小时后,傅嘉终于弄懂了这八道题。 陆齐安靠在椅背上,转了转脖子放松颈部。 傅嘉仔细把陆齐安出题的那张纸,包括他讲解时写过字的纸都撕下来,对折,收进包里。“我这样学习下去,多久能转到六中去啊?”他问。 陆齐安想了想:“学习不能一蹴而就,你可以考虑留级。” 傅嘉差点被口水噎住。 他哗的一声给包拉上拉链,手劲很大,差点把拉链头甩出去。 他有那么笨吗? 反正今天也呆了那么久了,傅嘉不想听到陆齐安赶他走,就主动站起来,说:“今天谢谢你,我就先走了,明天周六,我还可以过来吗?”他刻意问得漫不经心。 陆齐安点头:“我会给门卫打招呼,你可以直接进来。” “哦……”傅嘉咬了咬舌尖,把笑容憋了回去。 他站起来,顺便把凳子也抱起来:“我帮你放回原位。” “不必要,反正明天也还要用。” 傅嘉又把凳子放下,这一回实在忍不住想笑,就把脑袋低下去,尽力藏住。 “我走了。”他转身离开。 陆齐安却叫了他一声:“傅嘉。” 傅嘉差点连转身都不会了。 “干嘛?” “你脸上的伤记得去医院看。” 不知道为什么,傅嘉一直都没为这伤口烦心过,也没觉得有多疼,甚至还忘了这回事。 但经陆齐安这么一说,他却突然觉得好疼,特别疼,疼到昨天晚上被刘德他们打过的地方都一起疼了起来。 “我知道。”傅嘉说,“我现在就去。” 他没回头看一眼,匆匆离开陆齐安的公寓。外头有人在等电梯,但傅嘉一刻也等不了,直接推开楼梯间的门往下跑。 他得快点离开。 再不快点,他就舍不得走了。 他一路跑出小区,出了一身的汗,撑着膝盖在路边喘了好一会,呼吸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走回十六中,沿途找了一家小诊所,进去给伤口换了个药。 医生说,现在天气暖和,伤口最好不要用纱布遮住。但傅嘉想到明天还要去见陆齐安,还是坚持让医生给他贴上纱布,把伤口遮起来。 还是疼。 一直疼到傅嘉睡着,进入了梦乡,也还是疼。 十六中周六不用上课,傅嘉第二天大早就去了一直打工的餐馆洗盘子。而六中则要上一整个白天的课。 课间,陆齐安叫住要去隔壁班找女朋友的李沁和:“你帮我一个忙。” 李沁和吓一跳:“还有你自个儿解决不了的事?” 陆齐安也不跟他客气,说:“帮我去十六中找一个跟傅嘉同班的人,让他看看傅嘉身边都发生了什么。” “傅嘉?”李沁和弄不明白了:“是我听错了吗?” “没听错。” 李沁和眼睛转了转,会错了意,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懂了,找人整他是吧,这个我有经验,交给我吧!”说着拍了拍胸。 陆齐安皱起眉头:“你有经验?” 李沁和笑了笑:“嘿嘿,这个事你不知道,算是我和枫枫难得的小秘密。枫枫那时候还小,有一回新药不耐受,我为了哄他,就说可以帮他做任何事。” 他挠了挠头,觉得说起这件事不应该用炫耀的语气,就收敛了些,“枫枫说,让我给傅嘉吃点苦头,他一直在家里养病,没能去上学,都没有朋友,为什么傅嘉可以上学可以交朋友?我就让人帮忙,在傅嘉班上排挤他,诬陷他偷窃。” 他仔细回想:“那时候傅嘉刚上初中吧?” 陆齐安沉默。 他知道自己对于傅嘉,尚有很多地方不了解,但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就这一次?”他问。 李沁和点头 分卷阅读15 安看着他的眼睛。 李沁和倍感压力,开始察觉到不对了:“可能后来还有几次?但都是小打小闹……” 陆齐安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说:“这一次不要做这样的事,我让你找人是要帮傅嘉。” 李沁和呆住了。 陆齐安坐回自己的座位,单方面结束了这场谈话。 李沁和赶紧跟过去,着急地问:“你怎么回事,你这样做枫枫知道了怎么办?” 陆齐安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呼出来:“李沁和,我们可以龙枫枫,但不能把他龙坏。” “什么叫龙坏?”李沁和急了,“我听说了,是你去找傅嘉,让他滚出别墅的。我以为你拎得清谁亲谁远,但现在是什么意思?” “我也以为你分得清是非。”陆齐安语气很冷,“有些事可以放在一起看,有些事却要分开看,你对傅嘉做的那些事,是他真的活该承受吗?” “我……”李沁和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坐回去,要上课了。”陆齐安说。 李沁和揉一把头发,垂头丧气了好一会,才说:“我知道了,一会就去找人。” 陆齐安说:“谢谢。” 是陆家人一贯的“谢谢”,让人尝不出谢意。 李沁和坐回座位,朝着和陆齐安相反的方向趴着。 他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他和陆齐安都还小,他来林家别墅做客,大家一起在庭院里玩耍。 他注意到庭院有个阴暗的角落,光秃秃的,什么也没种 他便提议:“陆齐安,我们在那里种棵柠檬树吧,以后可以吃自己种的柠檬。” 还没说完,他就为自己这个畅想兴奋起来。 “不行。”陆齐安摇头,“不能遮住那里。” “为什么啊,”李沁和跺了跺脚,“那里光的,又不好看!” “不能遮。”那个年纪的陆齐安还有跟人解释的耐心,“我那里有个朋友。” “朋友?”李沁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阳光下,陆齐安竟然笑了笑。 他说:“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把枫枫抱来庭院玩?” 第11章 陆齐安放学后,回到了一个人居住的公寓。 里头十分整洁,因为清洁阿姨每天下午都会过来清扫,并且将晚饭准备好,放在厨房里。 这个阿姨从陆齐安开始独居公寓以后就一直做着这份工作,因为她善于把握时间,永远会在陆齐安回来前离开,两人不会碰面。 这件事无论是陆父还是陆婉卿都不知道,他们一直以为这个阿姨会随时呆在公寓里照顾陆齐安,甚至陪着他吃饭。 但两位长辈仔细回想就会发现,陆齐安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和任何人长期居住在一起了。 从他领悟到姑姑说的:“我会替嫂嫂照顾你”,并不能真正代替什么开始。 吃过饭后,陆齐安坐在书房看书,直到门铃响起。 他打开门,门外的傅嘉背着一个黑色的旧书包,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 陆齐安看得出来,傅嘉每次都会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坦然自若,比如挺直背,比如直视眼前的人。但他的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指却总会不自然的曲卷着。 他在紧张。 陆齐安说:“先换鞋再进来。” 傅嘉松了一口气,他的手心有汗,在衣摆上蹭了一把才蹲下去解鞋带。 “为什么要提醒我换鞋,难道你认为我是那种会直接穿鞋进别人家的人?”傅嘉问。 陆齐安回答:“我没有这样说。” 傅嘉耸耸肩:“没有吗?” “你一直曲解我的意思。”陆齐安说,“换鞋是我对你来这里的唯一要求,我认为我重申一遍不算过分。” 傅嘉正把脚往拖鞋里塞,听到这话,又差点穿反了。 他纠结了一下,问:“什么叫唯一条件?” “不需要你换一个出身,换一个父母。”陆齐安见他换好了鞋,便先一步往书房走。 傅嘉愣了愣,赶紧跟上。 今天的题目陆齐安已经出好了。两人在书房坐下后,他把本子递给傅嘉:“今天先做这二十道。” 傅嘉拿过来看,脑仁发疼。“为什么这么多?” “难度不一。”陆齐安说,“前十道比较简单,你对照课本做,并不困难。” 傅嘉艰难地点头:“好吧……” 他埋头读题,陆齐安却看到他脸上的白色纱布,问:“你去过医院了?” 傅嘉想也没想就点头:“去过了。” “哪家医院?” “市一医院。”傅嘉随口瞎说。 陆齐安继续问:“什么时候再去换药?” “这个是小伤,不需要一直换药。” “小伤的话,也不必要一直贴着纱布。” 傅嘉:“……” 陆齐安是他遇到的人中最不好糊弄的一个,他竟然忘了。 他哗的翻一页课本,当做没听见。 好在陆齐安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放在手上打开。他看书时很爱护书本,双手捧书,翻页时十分轻缓。 回过神来时,傅嘉已经盯着他翻过两页了。 他如梦初醒,低下头一个字一个字读题,反复好几次,才终于沉浸进去。 一人做题,一人读书,时间过得不快不慢。黄昏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室内亮着暖色光,一派安宁。 打断这一切的是一阵电话铃声。声音来自门外,是客厅的固定电话。 陆齐安皱起眉头,一把放下书, 匆匆走出书房。 他很着急。是什么事? 傅嘉停了笔,就这样走了神,任笔尖停滞在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 一分钟后,陆齐安回来了。他一进来就说:“今天先到这。” 傅嘉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什么意思?” “别墅出了点事,我现在要过去。”陆齐安将放在桌上的书本插回书架,“接我的车马上就到楼下,你可以继续呆在这,但是我短时间内回不来。” 傅嘉想应一声,但是喉咙干涩,竟然只做出了一个口型。他看着纸上的墨点扩大,有些恍惚。 “我现在就回去。” 他说,“明天呢,星期天你们不上课吧?” 陆齐安说:“明天我会继续留在别墅。” 傅嘉胸口一酸。 很快,他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你有时间再说吧,反正学习也不能一蹴而就。” 陆齐安没说话。 傅嘉拎起包,直接走出书房,蹲在门口换鞋。 电话又响了,陆齐安接了起来,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低声回答:“我马上就到,枫枫。” 接着他又说:“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他轻柔的语调让傅嘉突然变得很冷静,他走出公 分卷阅读16 寓,关上门的一刹那,陆齐安在电话里安慰林枫寻的声音也被他关在了里面。 他耐心地等电梯。 耐心地走出小区。 可是他没办法耐心地继续走下去。 太疼了,疼得傅嘉视线迷糊。 他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发现本来贴得好好的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他一摸就摸到了伤口,跟第一天一样,湿的。 他气得不得了,气自己不争气。 就算他此刻伤得再重,疼到昏过去,陆齐安也不会突然跑过来哄他的。 他和林枫寻争什么,他嫉妒林枫寻什么?那就是个药罐子,一辈子都要别人照顾的! 他比他健康,比他自由,比他多很多东西,他未来可以赚钱,可以买房,假以时日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别墅! 他什么都有。 只不过没有陆齐安而已。 他一把拽掉纱布,扔在地下狠狠踩了几脚,宣泄完后,直接往前走。但走出几步后,又折回来,把脏兮兮的纱布捡起来,扔进道旁的垃圾桶。 没事的,傅嘉。 他想。 就去医院看看吧。 他来到了市一医院,被医生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想毁容吗?” 傅嘉惭愧地摇摇头。 本不至于感染化脓,但傅嘉这两天一直用纱布捂着,还不常换,这个天气下很快就恶化了。 “你家长呢?”医生刷刷写着病历,然后咔嗒咔嗒打字,“去,找外边的护士借个电话,把你家长叫来。” “不用吧,”傅嘉挂起讨好的笑容,“我家长工作忙,没时间过来,我带了钱,可以自己缴费。” “这是刀伤!”医生说,“你这是跟人打架斗殴了吧,我必须告诉你家长,小孩打闹可以,但不能用弄刀弄枪的。” “也不算小孩,我已经成年了……”傅嘉说,“您快点吧,我还着急回家写作业呢。” 晚上的急诊医生没那么多闲工夫跟傅嘉扯下去,傅嘉坚持不叫家长,医生也没办法,只能放过他。 傅嘉忍着肉疼缴了费,医生让他过两天还来,但是傅嘉是万万不敢再来了。 拎着病历和药品回到寝室,傅嘉推开门,发现到里头有个陌生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书桌旁,嘴里吧唧吧唧嚼着什么。 傅嘉停在门外,没敢走进去。 这是个女生,下身穿的不是该有的校服裤,而是是一条短裙。 他怀疑自己走错了,连退两步。 陌生人却主动向他搭话:“傅嘉,同班同学都不打个招呼?” 傅嘉疑惑地发现她脸上挂着笑容——竟然十分友善。 “同班同学?”傅嘉说,“我好像不认识你。” 陌生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今天才转到你们班,星期一上课你就知道了。我叫岑梦珂。” 傅嘉指了指地板:“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男寝,你怎么进来的?” “哎呀。”岑梦珂拿出张纸巾,把嘴里嚼的东西吐出来,看那色泽,应该是槟榔。“男生不能进女寝,女生进男寝不算什么。” 傅嘉想到了某一种可能。他冷声问:“刘德叫你来的?” 领女生进男寝,被发现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眼前的女生再随口编些不好的话,他这学就不用上了。 曾梦珂愣了愣:“你说谁啊?” 傅嘉不再理她,转身便走:“我去找宿管,我一直没有走进屋里,走廊的监控是拍得到的。” “等等等……”岑梦珂叫住他,双手合上,睁大眼睛装可爱,“宿管发现咱俩就完了……” 傅嘉没被可爱到,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位同学,你想干什么可以直接一点。” 岑梦珂愣了愣,摊开手:“我……我没要干嘛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傅嘉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是刘德和他的两个小弟回来了。 刘德气势汹汹往里走,看到岑梦珂,一下愣住了,生生刹住脚步。 两个小弟也很疑惑,开口就问:“你谁啊?” 刚问完,刘德就在他背上来了一下,打得他痛叫出来。 岑梦珂的表情很无辜。 “你怎么在这?”刘德问。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岑梦珂面前不敢高声说话。 岑梦珂路齿一笑:“你们三个今天在别地睡吧,我要和傅嘉单独说说话。” 刘德面色不太好,但是却乖乖点头,拽着两个小弟离开了。 傅嘉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有哪里不对了,他问岑梦珂:“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岑梦珂比了个手枪,幼稚的放在嘴边发射,“只不过,他们仨大哥的大哥的大哥,就是我大哥。” 岑梦珂张开双手,一脸陶醉:“整个十六中的坏学生,属我最大。” 岑梦珂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动作,等着傅嘉来拍她的马屁。 但是傅嘉十分敷衍:“这样啊……我叫傅嘉,不过你已经知道了。”他始终站在门外,没有踏进去,问她,“你要说什么?” 岑梦珂呆了:“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后只有这点反应?” 傅嘉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岑梦珂双手抱臂,从鼻子里哼一声,决定不跟傅嘉计较,斜睨着他问:“你跟李沁和什么关系?” 这什么没头没脑的?傅嘉没有马上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哪个李沁和,就说:“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岑梦珂瞪圆了眼睛,“那他怎么会要我转到你班上罩着你?你是叫傅嘉吧,人字旁的傅,嘉奖的嘉。” 傅嘉皱了皱眉,想到了什么:“李沁和?” “对啊,他是我大哥的大哥。六中知道吧,那里最厉害的坏学生就是他。”岑梦珂说起这事来,得意得眉毛都要飞上天了。 傅嘉的脸色迅速沉下去:“我知道他。” 他没说认识,而是知道。 想必李少爷也跟他一样,不想认识他傅某人。 傅嘉咧嘴笑了:“我跟他没什么关系,非得要说的话,就是见到他一定会打他的关系。” “啊?”岑梦珂错乱了。 傅嘉一把握住门把:“他的手段我已经领教过了,不想再继续领教,你就在里头呆着吧,我去叫宿管。”说着,他手上发力,嘭地把门关上。 岑梦珂傻了。 傅嘉听到她啪啪拍门,混乱的喊道:“怎么回事啊,我真的是来罩你的,我班都转好了!” 傅嘉没有理会。 他在一楼找到宿管,对方听明情况,吓得拍案而起,急匆匆跑去傅嘉寝室。但两人打开门时,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只有窗户大开。 宿管查看监控,看到那个鬼鬼祟祟窜进男寝的女学生时,头都大了。 “她是惯犯。”宿管无奈地说,“她……有点不好管,你们 分卷阅读17 给门换个锁吧。” 傅嘉表示了解,向宿管道谢,回到了寝室。 他当然不会去换锁,换锁还要他出钱呢。 当晚刘德三人没有回来,傅嘉安安静静呆在寝室学习到熄灯,然后睡觉。 频繁翻身过后,他睡了搬出林家别墅后最沉的一觉。 虽然沉,但睡得不好。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会梦见什么,他宁愿选择一夜不睡。 现实中得不到的人,梦里最好也不要梦见。 第12章 星期一上课,傅嘉在教室里见到了岑梦珂。 对方也一眼就看到了他,当即隔着整个班的距离大喊:“傅嘉!” 傅嘉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 岑梦珂走近,大声抱怨:“你昨天差点害死我。” “我应该没这能耐。”傅嘉说,“你挡光了,我现在要看书。” 岑梦珂啧啧嘲讽: “别做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我查过你的成绩了,在十六中排名也能低成那样,真是搞笑。” 她提什么都好,提成绩就把傅嘉的火气提了出来。他将书包甩在桌上,说:“不关你的事。” 岑梦珂丝毫没有被吓到,一瞪眼睛:“我不管你跟李沁和有什么矛盾,反正他让我来罩你,你就是我小弟,小弟怎么能跟老大这么吹胡子瞪眼,给我道歉!” 傅嘉抿紧唇,没有说话。 岑梦珂让他有些难以应对。刘成刘德之流,他要打回去骂回去,都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怎么狠就怎么来。但岑梦珂是个女生,还口口声声说是来罩他的,他要怎么办?打她骂她都不像话。 但要他道歉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跟李沁和的人道歉。 想来想去,只能无视了。 所以岑梦珂眼见傅嘉闭了闭眼睛,从包里拿出了语文书,翻到了一篇古文。 “你真的开始学习啦?” 傅嘉不理她。 “傅嘉,傅嘉!” 傅嘉还是不理她。 岑梦珂将枪口对准傅嘉的前桌:“你,跟我换位置!” 前桌吓得缩了缩脖子,反射性站起来,但又坐下了。班主任为了照顾新转来的岑梦珂,给她安排在第一排,这班里谁愿意坐在第一排啊? “快点!”岑梦珂催了一声。 前桌只能委屈地站起来。 岑梦珂一屁股坐下,在傅嘉的桌面上拍了拍,但傅嘉还是纹丝不动,好像自带屏蔽罩。 她无聊的趴在桌面上,环顾整个教室,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傅嘉,怎么全班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同桌?” 在她转过来之后,班上的人数变成了单数,有人要单独坐也是正常的。但傅嘉并非坐在最后一排,也没有坐在角落,为什么偏偏是他没有同桌? “是我转过来后你的同桌搬走了,还是一直没人跟你坐在一起啊?”岑梦珂振奋起来,她找着发挥她老大作用的地方了。 傅嘉没搭理她。 岑梦珂不在意,扫视四周,随便拎了个看起来软弱可欺的女同学,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女同学吓得瑟瑟发抖。 岑梦珂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去了走廊,堵在墙角边上,问清楚了这件事。 傅嘉真的一直没有同桌。 之前班上的人数明明是双数,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跟傅嘉坐在一起。大家轮流坐剩下的那个单独的位置,像是聚集了整个班的力量来排挤傅嘉。 “你们班这是搞什么?”岑梦珂问。 女同学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他……他喜欢偷东西……” “什么?” “他……他,”女同学鼓足勇气,“我们班有人是他的初中同学,刚开学的时候就告诉我们,傅嘉以前喜欢偷人东西,被抓到了还不悔改……” 岑梦珂愣了。 “谁说的,证据呢?” 女同学摇摇头,不肯把那个人供出来。 岑梦珂放走了女同学,靠在墙边仔细思考了一会。 接着,她走远了一些,给自己的小弟打了个电话,问了问以前的事。 “诬陷人偷窃”,是她们这些坏学生整人的惯用手法。将不属于这个人的东西塞进他的桌内,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人公开把这件事指出来。然后安排一个“证人”,安排几个起哄的,被诬陷的人就没办法解释了。 后续的事,也不需要她们再做什么,这个人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孤立,被排挤,甚至被自诩正义的学生惩罚。这顶脏帽子会跟这个人多久,她们才不管呢。 不过,现在傅嘉是她的小弟了。 她是要管的。 她大摇大摆走进教室,站在自己的桌前,没有坐下,而是提一口气,将桌子搬了起来。 这动静可不小,引得全班都看了过来。 在他们的注目下,岑梦珂搬着桌子一步步挪到了傅嘉的身边,嘭地将两人的桌子拼在一起。 她又跑着去把凳子也拖过来,才大声对着同学们宣告:“现在我是傅嘉的同桌,同时也是他的老大。你们私下里流传什么有关他的谣言,都给我收着点。” 随着她的尾音落下,教室内陷入了沉寂。 “轰轰烈烈”罩了一回小弟的岑梦珂心情大好,微笑着坐下来。 傅嘉感到如芒在背,看向她:“为什么这样做?” “我要罩着你啊。”岑梦珂一脸理所当然。 傅嘉低下头,揉皱了手中的书页。 岑梦珂说是李沁和让她来的,但是李沁和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种事,只可能是…… 陆齐安。 他将课本合上,说:“谢谢。” 岑梦珂鼻子都要翘上天了:“也不算什么,身为老大,这都是我该做的。” 傅嘉没有去听她说什么。 他不知道陆齐安是什么意思。 是善意,是关心?他不懂啊。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梦,梦里陆齐安没有因为一通电话而离开,而是陪着他去了医院。 医生为他处理化脓的伤口时,他疼得龇牙咧嘴,陆齐安坐在他身边,安慰他说:“忍一忍。” 梦里的陆齐安脸色模糊不清,声音却很清晰。 过往十年都是这样,他在佣人房里偷看,能听到陆齐安的声音,却看不清陆齐安的神色。 这是他面对的现实——他连梦都是从林枫寻那里偷来的。 浑浑噩噩上了一上午的课,傅嘉没有去吃饭,继续在教室里学习。 岑梦珂一会打盹,一会吃零食,一会看,一上午过得有滋有味。见傅嘉还要学习,说:“别学了,吃饭要紧啊,做你老大的第一天,我请客。” 傅嘉没抬头看她:“我不去。” 岑梦珂啧一声,抢他的课本:“撒手!” 傅嘉没有防备,一下被她扯掉了 课本。这让傅嘉心里烦闷 分卷阅读18 ,冷冷道:“还给我。” 岑梦珂把课本塞进自己桌里:“不给。” “给我。” “不给!”岑梦珂仗着自己的性别优势,拔高了音调。 傅嘉长长的呼一口气,控制自己不要忍不住把岑梦珂给打了。 他无视岑梦珂,拿出别的课本。岑梦珂还想抢,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教室门大开着,为什么还要敲门? 傅嘉和岑梦珂同时看过去,同时愣住。 门口的人穿着六中的校服,身形修长。 陆齐安放下手,目光落在傅嘉的身上:“打扰了。” 岑梦珂瞪大眼,一时失语:“陆、陆……” 陆了半天也没陆出个所以然来。 傅嘉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他慌忙站起来,后腰撞到桌子,碰掉了桌上的书。 陆齐安走近,俯身拾起了这本书,“吃午饭了吗?”他把书递回去。 傅嘉接过书,摇摇头:“没有……” 陆齐安说:“可以一起。” 傅嘉把头低下去:“嗯……”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留下岑梦珂在原地仿佛晴天霹雳。 走出门,被外头正午的阳光一照,傅嘉出了汗。 他和陆齐安走在一起,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可他却仿佛能感受到陆齐安身体的热度。 “你怎么会来找我?”他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陆齐安答看着傅嘉的脸颊,那里纱布还在。他答非所问: “你没有去医院。” 傅嘉下意识摸了摸。之前不能贴纱布他偏要贴着,现在恶化了,却必须要贴着了。 “我去过了。”傅嘉解释,“那天确实是骗了你,但那之后就去了。” 陆齐安放慢了向前走的脚步:“哪家医院?” “市一医院。” “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 傅嘉急了:“真去了,两天用一套说辞骗你,我至于这么蠢吗?病历和开的药都在寝室里放着,不信可以去看。” 陆齐安停下脚步,点点头:“可以。” “啊?” “可以去看看病历。” 傅嘉吓到了。这等于说,陆齐安要去他的寝室。 这可能吗? 傅嘉为了省钱,住的是配置最差的那一栋楼,非常老旧,朝向也不好。建筑内部墙皮脱落,栏杆生锈,每次走过楼梯都得束手束脚,免得蹭上一手的灰。 他叹口气,说:“算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跑去寝室给你拿病历。” 陆齐安却问: “我不可以去你的宿舍?” 傅嘉迟疑道:“ 倒也不是……” 他觉得自己的忸怩来得莫名其妙。可能是因为紧张,更可能是陆齐安突然出现,他惊吓过度,始终处于无措当中。 去就去,他想。 “那你可不要嫌弃。”他调转方向,领着陆齐安去他的寝室。 自岑梦珂来过后,刘德三人就再没回来过,也不知道每天住在哪里。傅嘉打开门,里头一如既往的空荡。 他打量了四周,没找到一个合心意的地方请陆齐安坐下。也不可能去现买一张实木椅子,只能厚着脸皮请指了指桌前的塑料椅子:“你坐那里吧。” 好在陆齐安没有嫌弃,毫无负担的坐了下去。 这让傅嘉稍稍放松了点。他蹲在上锁的柜子前,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柜门,寻找到印着医院标志的袋子,忙不迭举起来给陆齐安看:“你看,我真的去医院了。” 陆齐安把东西接过来,找出病历本翻看。翻到某一页时,他念道:“刀伤。” 傅嘉有些尴尬:“对……” 陆齐安再翻一页:“纱布过度遮盖伤口,诱发感染。” 傅嘉更尴尬了:“我以为捂着它会比较好……” 陆齐安继续念: “建议隔天复查——你去了吗?” 傅嘉抓了一把头发:“其实只要按时搽药就好了,没有恶化的话不需要再去看。” “按时搽药?”陆齐安拿出药瓶,瓶身上贴着一日三次的医嘱,“现在应该是你第二次搽药的时间,你搽了几次?” “忘了,反正是搽了……”傅嘉心虚的回避了这个问题。早上他时间不够,所以一次都还没有搽。 陆齐安站起来,让出凳子,“你坐这。” 傅嘉以为他嫌凳子不舒服:“为什么,要不我给你加个垫子?” “不用。”陆齐安垂下眼,仔细看药瓶上的使用说明:“你坐下,我帮你搽药。” 傅嘉愣住了。 “不愿意吗?”陆齐安问他。 “没有。”傅嘉否定得很快,他坐上塑料椅子,第一次觉得这椅子没有那么差劲。 陆齐安俯下身子,向傅嘉凑进。这个距离很近,傅嘉不敢抬起眼睛,就拼命往下看。 陆齐安轻触傅嘉脸上的纱布:“我撕了。” “嗯。”傅嘉手心冒汗,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太紧张。 撕开纱布,底下是一道发红的口子,不长也不深,没到要缝针的地步,但是经历过化脓感染,显得有些狰狞。 陆齐安用镊子夹住棉球,沾取药物,提醒了傅嘉一声后,才让棉球碰到伤口。 他的动作轻缓,看傅嘉的反应,似乎不痛。 但怎么可能不痛。 只是他凑得极近,傅嘉连他有多少根睫毛都能数得清楚,分不出心神去管痛或不痛了。 搽过药后,陆齐安帮他换了新的纱布,并说:“好了。” 傅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为了保持淡定,他把手背掐红了。 “谢谢。”他说。 “不用谢。”陆齐安将东西收好,“按时搽药,恶化了就去医院。” 傅嘉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陆齐安沉默。 又是这样,又是他站着,傅嘉坐着,在稍低的高度低着头,路出细长的脖颈。 他是这么瘦。 陆齐安想,他午饭都没有吃,一下课就来到十六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 “傅嘉。”他说,“现在是五月末,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如果考试后你在市里的排名不错,开学后升高二,转到六中来应该不难。” 傅嘉有些茫然:“什么?” 陆齐安没有再说一遍的意思。 傅嘉将他的话回味了一遍,睁大了眼睛。 陆齐安说:“我先走了。” “等等,”傅嘉慌忙说,“不是要一起吃饭吗?” 陆齐安看了看表:“我的本意是来看看你脸上的伤,现在已经看过了,不必要再和你一起吃饭。” 傅嘉失望地应了一声:“这样啊……” 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说别的话。 这等同于告别。 陆齐安转 身,刚迈动一步,傅嘉就反悔了,他猛地站起来,拽住了他的手臂。因为太急了,还撞倒了椅子,发 分卷阅读19 出一声闷响。 为了给傅嘉上药,陆齐安卷起了袖子,手臂裸路在外,感受到了傅嘉手心的凉意,还有微微的汗意。 陆齐安眼神疑惑。 也有他不懂什么意思的时候。 但是,他没有马上说:“松开”。 傅嘉看着他,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言语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无力。 所有的冲动,都转化成了一个动作——他扑了过去,朝陆齐安扑了过去。 他抬高手,搂住了陆齐安的脖颈,牢牢的,牢牢的抱紧他。 他的动作莽撞,撞得陆齐安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陆齐安微怔,然后反应过来,用力挣了挣,傅嘉却将他抱得更紧。 他沉下脸,声音冷漠:“放手。” 傅嘉当做没听到,收紧手臂,将脑袋凑近陆齐安的脖子,深深呼吸。 原来陆齐安身上是这样的味道。 比初春的雨后还要清爽。 他像是犬类一样在肩窝处嗅来嗅去,这激怒了陆齐安:“放开!” 傅嘉还是不松手,他贴近陆齐安的耳朵,细声说:“你等我,我会加倍努力的学习……” 气息直往陆齐安耳朵里吹,这彻底惹恼了他。他不再收着力气,猛推傅嘉,冷冷斥道:“你发什么疯?” 傅嘉被他推离,打了个踉跄,却始终注视着陆齐安,眼睛很亮。 这一刻,陆齐安不得不承认,他在别墅的楼梯上遇到傅嘉的那一次,是他看错了。这个人眼里怎么可能照不进光? 傅嘉的眼里星星点点,全是火光,直往他的眼底蹿,企图把他也烧起来。 陆齐安深呼吸,逐渐冷静,眼里的怒气也逐渐消散。 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如果不是这样的眼神,他也忍不了十年。 “你好好冷静一下。”陆齐安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留傅嘉在原地,手不停颤抖。 第13章 五月、六月、七月。 炎夏。 教室坐满了考试的学生们。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傅嘉停了笔,抬起头看教室上方吱嘎吱嘎旋转的吊扇,眼前一阵模糊。 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是汗滴进了眼睛里。 “考试结束了,大家停笔。” 铃声响过后,监考老师站起来,让考生们离开考场。傅嘉随着人流走出去,外头的阳光炽烈,让他目眩。 走出学校后,傅嘉径直去了几条街以外的KTV。 从KTV的后门进去,傅嘉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换上了工作服。 岑梦珂说要做傅嘉的老大,并非说说而已。这两个多月来,她知道了傅嘉很多事,比如他一心想转学去六中,比如他一得空就会在学校外头的餐馆打工赚钱。 所以,岑梦珂介绍了一个六中的老师给傅嘉认识,还给他介绍了这份比刷盘子更赚钱的工作。 “你今天开始就放假了吧?”老板说。 傅嘉拘谨地点点头:“对……以后就要住在店里了。” 老板叼着烟,笑了笑:“没事,店里有的是地方,只是住在店里就要更辛苦了,有的时候一夜都没得睡。” 傅嘉点点头,说:“没关系,我可以值夜班。” 值通宵的班会加钱。他要抓紧这个假期多赚一点。如果他真的转学到了六中去,就不能继续打工了。六中管得很严,不允许学生在校期间兼职。 等待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日子,很是难熬。有时傅嘉明明上了通宵的班,以为自己会昏睡到下午,却在一两个小时以后惊醒,接着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领成绩单的那天,傅嘉看着自己每一门的成绩,陷入了困惑。 这算不算好? 他回到了KTV,从中午一直工作到傍晚,趁着吃饭的时间,用自己的破手机打了个电话。 岑梦珂给他六中老师的联系方式后,傅嘉就买个这个手机,最古板的按键手机,只存了那个“王老师”的电话。 “您好,王老师,我是岑梦珂跟您提过的傅嘉……” 电话那头的王老师似乎在回忆,沉默一阵,才笑了笑:“是,我记得你。” 傅嘉捏紧手机:“是这样的,这次期末考,我的成绩……” “我知道,”王老师打断他,“傅同学,这件事情你父亲已经让人来跟我说过了,你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十六中那边也由我去联系,把你的学籍转过来。有什么事需要你做的,我会再通知你,就打这个电话,可以吗?” 傅嘉愣住了。 是他听错了,还是王老师说错了? 那两个字仿佛绞住了傅嘉的舌头,让他念不通顺:“父亲?” “是啊,林庆先生的秘书几天前联系了我。”王老师说。 傅嘉差点握不住手机。 王老师继续说了些什么,但傅嘉都没听进去,只是嗯了两声当做答复。 挂断以后,他久久没回过神来。 父亲,林庆? 开玩笑吧。傅嘉荒谬的笑了笑,觉得身上冰凉。想着可能是KTV里的空调开得太厉害了,就从后门走出去,在日光下站了许久,才慢慢暖过来,回去继续工作。 他刚走进去,就看到一位同事在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扭头看到他,赶忙喊一声:“傅嘉!” 傅嘉走过去:“怎么了?” “去前台吧,好像有人找你。” “找我?”这一瞬间,傅嘉预感到了什么。 他赶去前台,果然有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士坐在沙发上等他,见傅嘉走近,她站起来,向他点点头:“你好,我是林先生的秘书。” 真的是林庆。 傅嘉冷冷地看着她,没答话。 秘书的眼里也只有冷淡:“林先生在外面等你,你跟我来吧。” 傅嘉扭开头:“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认识你,你走吧。” 秘书笑了笑:“这可不好,林先生本来就不用太喜欢这家店,如果他不愿意,你就不能在这里做服务生了。” 她的语气,让整件事看起来毫无反驳的余地。 傅嘉深呼吸,挺直背部:“你带路吧。” 秘书路出了微笑。 林庆的车就停在店外,秘书将傅嘉引到车旁,敲了敲车窗:“林先生?” 车窗降下来,显出车内林庆的身影。 林庆这个人,从小任性到大。虽然出身在林家,但他从小学毕业后就不再读书,而是跟家里人吵着要学画画。林家给他请了美术老师,没学两天,他又要学音乐,几年下来,艺术相关的通通学了一遍。 长大一点后,他坐不住了,满世界乱跑,让家里人一年连着一年的找不到人。回来时头发留了半长,还染成金黄色,生生气病了林母。 但也 是这样的人 分卷阅读20 ,激情似火,手段百出,才攻克的下陆家出了名难搞的陆婉卿。 现在,林庆年过四十,却将齐肩的头发扎在脑后,年轻的像是傅嘉的同龄人。 他微眯眼睛,说:“进来车里说。” 傅嘉没动作,秘书见状,赶忙打开车门:“进去吧。” 傅嘉这才坐进车里,秘书关上车门,将他和林庆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独处,这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他能闻到林庆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这令他作呕。 他们之间的开场白是:“谢谢你搬出来。”林庆说。他的语速很快,前两个字轻声带过,像是他不小心说错了。 傅嘉嘲讽道: “别说谢谢,我不是为了你搬的。” 林庆无声的笑了。他的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不时的上下交替。 傅嘉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别开视线,盯着自己握紧成拳的手:“王老师那边是怎么回事,你派人盯着我?” 林庆笑出声:“你突然搬出去,让我很好奇,十年了,你一直是条癞皮狗,怎么会突然开窍?我有些担心,当然要盯一段时间。” 傅嘉气得全身都在抖。他抓紧车门把手,想要出去,但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开门。”傅嘉颤声说。 “我们还没有说完呢。”林庆说,“你在这里呆多久,要听我说多少话,决定权都在我,你没有资格置喙。” 傅嘉的拳头紧了紧,他咬了一口舌头,才忍住了挥动拳头的冲动。 林庆清楚的看到傅嘉额角的青肋,和颤抖不止的身体,继续说:“我很意外,你居然这么爱好学习,如果你早点表现出来,我之前就可以送你进六中。但是我很奇怪,你怎么会喜欢学习,我不是学习的料,你妈妈也不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傅晓丽……” 没等他说完,傅嘉就一拳砸在车窗上,带起一阵震动:“这和你有关吗?” 林庆厌嫌地皱了皱眉:“光凭你自己联系那个王老师是没用的,你知道自己的排名吗?简直就是笑话。” “这与你无关。”傅嘉咬牙切齿道。 林庆注视着他,眼神逐渐变得冰冷。“你该跪下来感谢我,如果没我帮你,你这辈子都进不了六中。”他说,“告诉我,为什么想要转学,为什么要去粘着陆齐安?” 傅嘉呼吸一顿,震惊地看向林庆。 “别想那些鬼把戏了。”林庆的语气充满了厌烦, 他看着傅嘉,似乎能将他看穿。“该是你的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得不到。陆齐安可没那么好糊弄,你再讨好他,他也不会给你好处。你和傅晓丽一样,会缠人,但这些都没用。就像你把水倒在高处,它还是会往下流。” 他在手边的触控板上按了按,打开了傅嘉那边的车门锁:“你走吧。” 傅嘉学着林庆,无声地笑了。 他其实和林庆很像,这个笑更是一模一样。 他转向林庆,挥出了手。 清脆的一巴掌,打偏了林庆脑袋。 林庆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把痛叫压了下去,只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碰碰自己的脸,被打到的地方暂时没有知觉了。 “傅嘉!”林庆压抑着怒火,“别觉得我欠了你什么,你八岁的时候,我本来可以视而不见,任你饿死,冻死在大街上,但是我还是把你带回了别墅。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有资格指责我!” “我也不欠你的。” 傅嘉低吼回去,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狠狠咬字,仿佛这些字能代替他咬断林庆的脖子。 他撞开车门,跑了出去。 林庆脸色晦暗,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夏日的傍晚,蒸着一团将灭不灭的热气。这团热气不要命的往傅嘉身体里钻,他捂紧耳朵,它们就从口鼻进来,闭紧口鼻,就从毛孔进来。 他跌跌撞撞地闯进KTV的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脑袋放在水底下冲洗,却也洗不去那团热气。 他仿佛要爆开了,从他的身体深处,血液开始沸腾。那些是来自林庆的血,来自傅晓丽的血,它让傅嘉厌恶,恶心,最后化作不可抑制的呕吐感。 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回荡在傅嘉耳边的,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 他想起了陆齐安。 是陆齐安说,不需要他换一个父母,换一个出身;是陆齐安说,他会客观的看待他,撇开他身边的一切。 这些话现在还算数吗? 傅嘉抬起头,和镜子中自己猩红的双眼对视在一起。 第14章 第二天,岑梦珂带了一堆朋友来傅嘉这里玩。 一共十几个人,开了KTV里最大的“至尊包厢”,吵吵嚷嚷要了一大堆小零嘴,傅嘉光记单就记了三页。 送完最后一个果盘后,傅嘉被岑梦珂拉住了,包厢里吵得很,她在傅嘉耳边嘶声大吼:“你在我这玩呗,我跟你老板熟,没问题的!” 傅嘉脑子都要被她吼穿了,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答应下来:“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嚷了。” 岑梦珂朝他嘿嘿一笑,也觉得太吵了,抓过桌上的话筒,高声说:“小声点,换个抒情的歌唱!” 不着调的歌声一顿,大家赶紧切歌换歌,终于让室内的声音从云端沉淀了下来。 “怎么样,成绩已经出来了,考得不错吧。”岑梦珂撞了撞傅嘉的肩。 提起这件事傅嘉就头疼,敷衍地点了点头。 岑梦珂笑意更深了:“王老师那边也联系过了吧,那边肯定没问题。转学籍需要你办什么手续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报道?” 傅嘉敏锐地察觉到她话里不对劲的地方,疑惑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王老师那边没问题?” 岑梦珂打了个哈哈,掩饰性地给自己喂了一块西瓜:“那肯定啊,是我给你介绍的老师……” 傅嘉第一反应就是:岑梦珂跟林庆有关系。但他很快又想否定了这个想法。岑梦珂是因为李沁和,也就是陆齐安才认识了傅嘉,那她就不可能跟林庆扯上关系。 陆家父子都极其厌恶林庆,这件事傅嘉很肯定。 问题应该出在王老师身上。 傅嘉继续追问:“你怎么认识的王老师?” 岑梦珂望天花板:“我就是认识啊,你老大我神通广大,你第一天知道?” 岑梦珂打定主意耍赖,傅嘉什么也问不出来,这让他有些生气。 昨天的事情过后,他的心情就是灰暗的,这种情况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他站起来:“你慢慢玩,我还有工作。” 岑梦珂一把拽住他:“别走别走,我还有正事没干呢!” 她知道对傅嘉来硬的是没用的,但稍一怀柔就会有奇效,就扑闪扑闪大眼睛,说 分卷阅读21 :“坐下呗,这回我抓紧时间说正事。” 傅嘉瞪着她。 岑梦珂继续眨眼。 傅嘉无奈地坐了回去。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之前岑梦珂一直都是真心帮他的,一个女孩子,被他冷眼对待了那么多次,还是这么热情。 是他太偏激了。 岑梦珂拍了拍身旁的小弟,小弟立马递给她一个大箱子,她把箱子抱到怀里,献宝一般打开来,说:“这是给你的转学礼物。” 说完,她掏出了一套崭新的六中校服。 “先给你备着,免得你嫌贵,到时候进了学校,到处跟人买二手的穿。”六中校服的质量是市里拔尖的,连带着价格也是拔尖的。联系到傅嘉的经济状况,岑梦珂自然会这样想。 傅嘉不仅没有接,还把东西推了回去:“我不能要。” 岑梦珂翻了个白眼:“喂,一个大男人别这么小气好不好,这点东西都不敢接?”她继续在箱子里翻,拽出一个还没剪标的新书包,“你看这个,这个也是给你的,你摸摸这面料,哇塞,我都想要了……” 她当然是乱说的,这个书包虽然高档,但不是她的菜。书包是纯黑主色,部分边界用灰色的线压了一圈,配色和版型都简洁大方。傅嘉扫了一眼书包上挂着的标,厚厚一打,各种语言都有,这告诉了傅嘉这书包有多贵。 傅嘉说:“谢谢你,但我不要这些东西,要是收了,和直接拿你的钱有什么区别?” 岑梦珂的白眼翻得更大了:“你真的很小气啊!”她一时嘴快,说,“再说了,这些东西也不是我要给你的,不算拿我的钱,是陆……” 说到这,她及时醒悟,在陆字上面生生刹住车,差点没把自己噎住。 是陆齐安买了书包,送到李沁和那里,说:“帮他备一些开学要用的东西。”,李沁和再把书包交给她,一字不落的转述了陆齐安的话,她才跑前跑后,凑齐各种东西,来这里献宝。 但是,她不能说。 真是要憋死她了。 傅嘉疑惑地看着她:“陆?” “我真是吃饱了撑的,路过这里找罪受!”岑梦珂强行把陆字拐过来,生气了,一甩书包,“你爱要不要吧,反正我不要这黑乎乎的东西,还有这校服,还有,”她踹一脚箱子,里头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撞在一起,“还有这一堆文具,又不是Holle Kitty的,我要来干什么?你不要就扔了,反正我不要。” 她气呼呼地说完,扭头就走。 “岑梦珂!”傅嘉想追上去,但岑梦珂的小弟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他。 傅嘉没办法了,对小弟说:“那个箱子一会你拿回去,还给你们老大。” 小弟憨憨一笑:“好吧。” 傅嘉松了口气,离开包厢继续工作。 等到深夜,他回到店里给他安排的住处休息时,一眼看到了摆在他弹簧床边上的箱子。 傅嘉:…… 七月,八月。 苦夏。 这个假期,陆齐安从国外学习后回来,已经连续在林家别墅住了三日。 这三日,他都没有抱林枫寻去庭院玩,让林枫寻有些疑惑,抱怨他:“齐安哥懒了,现在都不愿意抱我了。” 陆婉卿听了发笑:“是你又大了,变得那么重,谁还愿意抱你。” 林枫寻又气又好笑,推着母亲让她出去。 陆婉卿也不爱打扰两个孩子的自由,就起身离开林枫寻的房间。 “姑姑,我和你一起出去。”陆齐安跟着站起来。 林枫寻神情落寞:“齐安哥,你要走啦?” 陆婉卿也十分惊讶:“你过来也没呆几天吧,怎么就要走?” “我要去爸那里住几天。”陆齐安说,“要尽早去,不然开学后,也没有合适的时间。” 林枫寻听明白了。虽然很失望,但没有开口留他。今年陆齐安放假晚,国外那边的学习计划又紧,所以他走之前没有跟陆父告别,回来后也没有见过陆父,这么算下来,父子俩已经有几个月不见了。 陆婉卿皱了皱眉:“齐安,你爸他……” “嗯。”陆齐安点头,“您放心,我都明白,而且也理解。” 明白且理解,却不一定释怀。 陆婉卿无奈一笑:“你和嫂嫂真是,一个脾气……”她摸了摸儿子的头,“枫枫,跟齐安哥说再见。” 林枫寻满心不舍:“齐安哥再见。” 陆齐安也揉了揉他的脑袋:“再见,我会再找时间来看你。” 陆婉卿本想亲自帮陆齐安收拾行李,还要开车送他,但刚把行李箱打开,一个工作上的电话就打过来,把她叫走了。 陈嫂接过了她手上的事,手脚麻利,速度比陆婉卿快很多。 “小陆先生,你先去一楼的客厅等我吧。”陆齐安站在旁边,陈嫂根本安不下心做事。 她有点怕陆齐安。 陆齐安看得出陈嫂的拘谨,点点头,下到了一楼。 客厅里有人,是林庆。他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衣容齐整,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 听到脚步声,林庆看了过来,见是陆齐安, 语气惊喜:“齐安,好久不见!” 陆齐安向他点头示意:“好久不见,林叔。” 林庆向他招招手:“来,齐安,机会难得,我们坐下来一起喝杯咖啡。” 陆齐安直接拒绝了:“我不爱喝咖啡。” 林庆不觉得尴尬,还是笑呵呵的:“那我们就不喝咖啡,说说话也好。” 陆齐安没有再拒绝,坐在了林庆对面。 林庆抬头望一眼楼上,那是林枫寻房间的方向,感叹道:“多亏了你啊,常来看枫枫,让枫枫不会那么寂寞。” 陆齐安嘴边有了笑意,但眼里没有:“哪里,我不过是比林叔你来得多了些。” 一句话,直白的透路出他对林庆的厌恶。 眼前这个半大的男人,并不想跟林庆假惺惺的寒暄。 意识到这点后,林庆干笑一声,索性放松了,没骨头一般靠在沙发靠背上:“齐安,如果你是因为傅嘉打扰你而生气,我道歉。” 陆齐安抬眼看林庆:“傅嘉的事,和我没有干碍。” 林庆故作姿态,惭愧地摇摇头:“这是我惹出来的祸,我是一定要道歉的。不过,我有件事不明白。傅嘉搬出去后,我一直派人关注他的动向,知道他联系了一位姓王的老师,想要转去六中。我本以为是傅嘉拎不清,要去烦你,打算断掉他跟王老师的联系。” 说到这,他睁大眼睛:“没想到一查,背后牵线的人居然是你啊,齐安。” 林庆很惊讶:“为什么要这么做?傅嘉这个人,跟他妈妈一样,给根杆子就往上爬,你可能只是一时好心,但他会不会继续缠着你可就不知道了。这一回,我敲 分卷阅读22 打了傅嘉,但你要是再心软,被他缠上,可就不要来怪我了。”说完,他笑出了声。在他看来,陆齐安对傅嘉心软,还施以援手,是让人发笑的幼稚行为。 然而,陆齐安也笑了。 “林叔,虽然我叫您一声林叔,但严格来说,您并不算我的长辈,我要做什么,对他人是怎样的态度,都与你无关。” 他的话里讽意十足,让林庆皱起了眉头。 “听不懂吗?那我简化一下。”嘲弄的笑意到达眼底,陆齐安说: “干卿何事。” 第15章 八月、九月。 长夏。 新学期伊始,王老师带着傅嘉办理了入学手续,然后搬进了新宿舍。 六中的宿舍统一规格, 清一色的四人寝,有空调,有独卫。傅嘉进去的时候,三个室友都在。他们和傅嘉初次见面,虽然不熟,但都十分热情,这份友好让傅嘉有些不适应。 就像岑梦珂突然跳出来说“我要罩着你”一样,纯粹的善意对傅嘉而言是种陌生的东西。 因为陌生,所以难以适从。 在六中,学生每过一个学期就会根据成绩重新分班,所以傅嘉的突然加入并不突兀。 班主任也很贴心,没有向同学们提到他是转学生,还安排班长坐他的同桌。 班长一见面就自我介绍:“你好,叫我大头吧。”他摸了摸自己剃光的脑袋,憨笑道:“你可别觉得奇怪,我的头现在是小了,但没剃掉之前天天炸毛,害得我被人笑话,还起了大头这个外号。” 同桌之间,桌子拼在一起,距离亲近却不过分,简直就像是专门用来聊天的。 大头带着微笑,傅嘉却不太习惯。 初一那年,他的同桌在班会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脚踢翻他的桌子,指着掉落出来的东西,说他偷窃。 接着,坐在附近的同学纷纷站出来作证。 同学们齐声喊着“滚出去!滚出去!”,并把书本砸在他的身上。他不愿意出去,还不停解释,所以同桌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拖了出去。 大家用他的书桌堵住了门,他用力敲打门,嘴里语无伦次的辩解,教室内只是传出一阵嘲笑声。 傅嘉就这么走了神,但大头很有耐心,一直等着他答话。 他笑了笑,问:“既然是笑话你的,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外号?” 大头哈哈一笑:“我也就这么是一说,朋友们跟我玩得好才会给我起外号,其实挺有意思的。” 傅嘉想了想,体会不到哪里有意思。 结识大头是傅嘉转到六中之后的开始,但一切还才刚刚开始。这个光头小伙子看着憨厚,却意外的人缘好,混得开。第一节 课下课后,大头带着傅嘉打进了本班男生的圈子,时间短,只够傅嘉做一个自我介绍,但大头的朋友们马上就跟傅嘉称兄道弟了。 午休时,大头也没有放跑傅嘉,带着他一起吃饭。七八个男生在食堂里拼桌,活力十足,吵得邻桌的女同学端起盘子便跑。傅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光是埋头吃饭,就有人朝他扔了一颗水煮蛋,夹一筷子他盘里的青菜,说:“老傅,咱们换着吃。” 老、老傅? 傅嘉抓着鸡蛋,有些茫然。 下午放学也是同样。开学的第一天,全校都不用上晚自习,傅嘉想走,又被大头堵住:“难得没有晚自习,一起去打篮球吧,我们九缺一。” 傅嘉拒绝了:“不去了,我还有事。” 他一整天都想抽空去找陆齐安,却一直被大头牵着拽着,奔赴在“交朋友”这项活动中。 “你能有什么事啊,你是住校的,又不怕回家晚了被人骂。一会打完球正好一起吃饭。” 傅嘉换一个借口:“我不会打,算了吧。” “这有什么,我们九个人还教不会你一个人啊?”大头笑得很真诚。 傅嘉看一眼窗外,看到学生们潮水一般从教学楼里涌出来,放弃了:“好吧,但是明天就别找我了,我真的有事。” 大头点点头,笑出了牙豁子:“就这一天。” 没有晚自习的夏日傍晚,路天篮球场分外抢手。傅嘉和大头只是耽误了两句话的功夫,运动场上就满人了,再加上站在球场旁边围观的,热闹得像是在办集会。还好大头的朋友去得早,占到了位置。 “大头!”他们冲傅嘉和大头招手。 “来啦!”大头隔空喊回去,对傅嘉说:“一会咱们先玩传球,边玩边告诉你规则,你就看看旁边人怎么打的,心里有谱了咱们就开始,这东西打着打着就会了。” 傅嘉却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要不我今天就站在旁边看好了。” “那多不好玩啊。”大头不同意,他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里,是高三的学长在打,也没那么复杂,你就盯着高的人挡好了。” 逐渐下落的太阳也在那个方向,有些闪眼睛。傅嘉眯着眼看过去,瞬间愣住了。 “比如那个穿白色球鞋的,是高三的陆学长,你看他很高吧,对面就专门有人负责拦他。”大头说,“不过我们这边没有这么厉害的人,也没有他那么高的,你就随心打吧。” 他说到这里,场中的陆齐安刚好在网下接到传球,跳起灌篮,进球得分。 他已经活动开了,额角的汗随着他呼吸的起伏而滑落,腿部的肌肉绷紧,在跑动的瞬间爆发。 见傅嘉盯着那边看,然后眼睛就转不动了,大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吓到啦?我们没这个学长那么厉害,你放心,随便打。” 傅嘉突然看向大头,说:“我能跟他们一起打吗?” 大头:“……” “你干嘛?”大头捶他一拳,“你嫌弃我们?” 傅嘉的视线又落回球场:“我没有,可是……” “别可是了,”大头的朋友等急了,“你跟我们打都不敢,还想跟学长一起玩?他们那边都是校队水平,市里比赛拿过名次的,你就委屈委屈,和我们玩吧。” 大头深以为然,推他一把,接过朋友扔过来的篮球,转手便抛向傅嘉。 傅嘉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去接,最终用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接住了。 大家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也许是因为他站在朝气蓬勃的运动场上,也许是因为大头他们笑得太符合朋友的定义, 也许是因为陆齐安就在不远处, 傅嘉握着球站稳,也忍不住笑了。 他把球抛给大头,看到了一条圆满的抛物线。 同一时间,陆齐安停下脚步,队友传给他的球滚落在他脚边,被他忽略。 他一停下,十个人都停了。 “抱歉,”他说,“我休息一下,先让人替我。”他走下场,李沁和也紧跟着下场,“怎么回事?” 陆齐安俯身,从 分卷阅读23 包里拿纸擦汗,没有回答他。 李沁和扶着下巴,做思考状:“累了?不可能啊,这还没到以前十分之一的强度呢。渴?”说到这,他对着不远处招招手。 那边的长发女生眼睛一亮,叫上身边同样长发飘飘的女同学,抱着矿泉水小跑过来。 李沁和拍拍手:“大家先歇会儿,喝口水。” 长发女生直直地走到李沁和身边,递了两瓶水,李沁和笑着接过,油嘴滑舌:“媳妇真乖。” 女生脸红了。 看到这一幕,场上打球的也打不下去了,跺着脚起哄。李沁和最喜欢的事就是风风光光秀恩爱,也不嫌事大,搂了一把女友。 朋友们顿时闹得更凶了。这里的动静本就吸引人,闹起来后,更是把整个运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这里面当然包括全神贯注盯着篮球,不想搞砸传球游戏的傅嘉。 朋友们在起哄,陆齐安并不参与。他轻靠着篮球架,望向傅嘉。 落日将傅嘉的眼睛烧成金黄色。 接着,借由两人的对视,再烧进陆齐安眼里。 从傅嘉走进运动场的那一刻开始,陆齐安就注意到了他。 开学的第一天,他看起来一切都好。身上的校服是新的,书包也是新的,从头到脚没有受伤的痕迹,脸上没有纱布,也没有疤痕。不仅如此,还交上了新朋友。 球场上节奏越来越快,陆齐安找不到继续为他分心的理由。 但是……以往的每一次,只要他和傅嘉能看得见彼此,傅嘉就会盯着他看。 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傅嘉的眼睛没有落在他身上。 两人的对视让傅嘉惊讶地瞪大了眼,他把眼睛错开了一瞬,接着又看回来。 陆齐安并没有转移开视线。 傅嘉咬紧牙,向陆齐安跑了过去。 第16章 傅嘉没跑两步,大头就反应了过来, 眼疾手快地拽住他: “你干嘛去?” “我……”傅嘉停下来,急匆匆解释:“我过去找个朋友。” 大头一脸不可置信:“朋友?那边那群学长是你朋友?” 傅嘉被他说得心里一堵。他跟陆齐安确实说不上是朋友,刚刚大头问得急,他答得也急,就随口胡诌了。但是就算不是朋友,也是说过几句话的人,他过去找他,不犯法吧? “不算是朋友,但是有点交情……不对,也不算有交情……”傅嘉越说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冲动了。陆齐安不过是看了他一眼,他就血液上头,拔腿往他那边跑,算什么? 大头被他纠结的样子逗笑了:“到底是哪样啊?行行行,我明白了,你是跟人家没交情,但想培养交情,是不是?”他拍拍傅嘉的肩,安慰道,“没事,下回我给你牵桥搭线,你说说,具体想认识哪位学长?” 傅嘉没说话,扭头往陆齐安那边看,发现他不仅没有再往这边看了,甚至还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好像刚刚的对视只是傅嘉的错觉。 自从五月末,陆齐安来十六中找他那一次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陆齐安。 他很自觉的没有再去去找他,因为他总是忍不住想着陆齐安在最后骂他 “你发什么疯”,然后摔门离开的样子,想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傅嘉想了想,对大头说:“你知不知道陆齐安学长?我想认识他。” “啊?”听到这个名字,大头懵了。 傅嘉怕他听不清,又重复了一遍,“陆齐安。”他并没有察觉,这三个字他咬字格外重,重到近乎咬牙切齿的地步。 大头干笑一声:“这个有点难度……” 傅嘉察觉到了他的为难,但也不失望:“没事,谢谢你大头,我可以自己想办法。” “等等,”大头表情凝重,“这次我就试试吧,傅嘉。不瞒你说,我在学校里不说全校通吃,也算是交际一把手了,唯一的空白就是陆学长这一块,这回你请我帮忙,我就试试。” 大头的朋友听到他这样说,面色也凝重起来:“大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大头低下头,神色有些落寞:“如果我招惹了他,以后在学校混不下去了,你们可别抛弃我。” 朋友们对视一眼,纷纷表示绝对会跑的远远的。 大头火冒三丈,抓起人就是一顿打,男孩们瞬间闹做一团,又像之前一样热热闹闹的玩了起来。 在加入他们之前,傅嘉再一次看向陆齐安在的那个方向。 那里已经没有陆齐安的身影了。 傅嘉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他四处打量,环顾整个体育场,目光穿透繁杂的人群,从这一头看到另一头,如此反复,却没有结果。 “你还在看什么,快过来啊!”大头叫了他一声。 傅嘉这才回过神来。 他跟着大头一直玩到日落西山,篮球场上的人差不多都散没了。之前跟陆齐安在一起打球的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同时带走一大堆围观的人,整个球场显得空荡荡的。 傅嘉的思维没从“陆齐安”三个字上绕开多久,又绕回来了,忍不住问大头:“听你们的形容,陆齐安好像很可怕?” 大头让朋友先走,自己留在球场上跟傅嘉聊天。他用力点头:“很可怕,你能想象吗,老师经常请他帮忙给低年级出卷子,那难度,简直让人欲仙欲死。” 傅嘉回想陆齐安给自己出的题,好像没什么可怕的。 “就这些?” “这还不够? 他都比六中的老师还要恐怖了,你还想要他有多么恐怖才行?”大头说,“我跟你说啊,交朋友这件事,一头热是不行的,陆学长摆明了就不屑跟我们做朋友,那还有谁敢接近他?” 傅嘉笑了。 还真是这么回事。 胆子大到他这个地步,敢一次次跑上去拔老虎胡子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聊完后,大头离开学校回了家,傅嘉则回到寝室。 在路上,他努力回想陆齐安有没有大头形容的那么可怕,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虽然陆齐安一直对他冷言冷语,爱搭不理,但傅嘉从不会觉得他可怕。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看过了太多陆齐安温和对待林枫寻的画面。 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以至于他闭上眼睛,总会不小心把自己带入进去。 有大头答应帮忙,傅嘉暂时耐下性子,专心扑在学业上。刚巧有一件事让他焦头烂额。 六中居然有周考。 第一次听说这东西时,傅嘉茫然的态度让大头很惊讶:“怎么,你高一的时候又不是没考过。” 傅嘉这才想起要隐瞒自己转校生的身份,就随口糊弄道:“我还以为高二会不一样。” “你想多了,”大头苦笑,“六中这地方,没有日考就不错了。” 傅嘉烦躁 分卷阅读24 地抓一把头发:“一般第一周,会考什么?” 大头回忆了一下:“应该跟高一的时候差不多吧,那时候是把初中的知识跟第一周的串起来考的,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会把高一的知识串在一起考。” 傅嘉头都大了:“会划重点吗?” 大头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这才学了一周,还要划什么重点?全都是重点啊。” 傅嘉只好闭嘴。 于是这一周,傅嘉不仅要吃力的跟上六中老师快准狠的节奏,还要抽空去复习高一的知识,每天晚上台灯都要亮到深夜两点。 如果不是大头适时的说,他找到了帮傅嘉结识陆齐安的机会,傅嘉都要撑不下去了。 傅嘉伏在桌上做题,大头就坐在旁边不停唠叨:“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说,老师常常会请陆齐安帮忙给低年级的出卷子吧?其实这个老师就是我们的教导主任刘老师,她似乎跟陆齐安挺熟的,每次陆齐安帮她出过卷子以后,就会留他在教职工食堂吃饭。”大头说,“根据可靠消息,明天教导主任就会请陆学长帮忙出题。” 说着,大头向傅嘉凑近,不自觉的压低声音:“等到陆学长和教导主任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就假装偶遇……” 大头哇啦哇啦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然后得意的等待傅嘉夸奖他。 结果傅嘉却只是点点头,说:“这样啊。” 两人对视一眼,大头是故作茫然,傅嘉是真茫然。 这让大头觉得奇怪。 傅嘉的反应,跟他预料的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傅嘉跟他的目标是一致的:跟陆齐安攀关系。 学校里有很多人都想结交陆齐安,大头就特别想。之前他尝试过很多次,但都没有结果,有一次做得太明显了,还被李沁和教训了一顿,吃了不少苦头。 他对陆齐安敬而远之,一直都处在想套近乎却不敢靠近的状态中。这回有傅嘉顶在前头,让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傅嘉……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天中午,大头带着傅嘉混进了教职工食堂。职工食堂不大,座位也很少,但依旧没有坐满。为了不显眼,大头和傅嘉端着餐盘坐在角落,等待教导主任和陆齐安。 十多分钟后,一位身穿职业装的女士走了进来,陆齐安就跟在她身边。 傅嘉看着他们落座,突然感到有些紧张。 教导主任留在座位上,陆齐安则起身去窗口点餐。大头抓准这个机会,端起餐盘走过去。 傅嘉赶紧跟上。 “刘老师,这么巧啊!”大头浮夸地说。 刘老师见到大头,面路不解。她思考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大头是她的学生,笑着说:“我倒不觉得有多巧,你怎么混进教职工食堂的?” 大头挠挠头:“这不是教职工食堂好吃些吗,我就想进来试试。难得碰上了,老师,咱们就坐一起吃呗。” 刘老师往陆齐安那边看了一眼,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们打过招呼就可以了。我带了别的学生一起吃饭,你们别给我捣乱。” 大头装作听不懂:“老师,你可不能厚此薄啊。”他推一把傅嘉,说,“这个同学,他就特别敬佩刘老师,心心念念要跟老师一起吃个饭呢,你就给他这个面子吧。” 无端被当枪使的傅嘉路出僵硬的微笑,配合着点头。 刘老师面路为难,她看向陆齐安,那头点完餐的陆齐安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看了大头一眼,让大头把已经到了嗓子眼的一声“陆学长”生生憋了回去。 陆齐安端起餐盘走了过来,他的视线略过了大头,放在了傅嘉脸上。 傅嘉在这一刻,真切的体会到了近乡情怯这个词。 他该说什么好?说什么陆齐安会生气,说什么会不生气? “抱歉,齐安,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刘老师说。 “没事。”陆齐安将餐盘放下,坐在刘老师身边,“一起吃吧。” 刘老师有些惊讶,但只要陆齐安这么说了,她也没有意见。 大头咧嘴笑了出来,开开心心的坐下,见傅嘉磨磨蹭蹭的,直接夺过他手上餐盘,放在陆齐安对面的椅子前。 傅嘉打的菜是他一贯的习惯。不管是在十六中还是在六中,不管是在学生食堂还是在教职工食堂,都是三个素。这还是因为食堂规定必须打满三个菜,要不然傅嘉只会点一个素。 四个人的餐食里,就傅嘉的菜式绿色显眼。但刘老师和大头都不奇怪,以为这是傅嘉个人的饮食习惯,而陆齐安看清楚傅嘉的餐盘后,却开口问:“怎么都是素菜?” “啊?”傅嘉一时没敢确认,陆齐安是在跟自己说话。 陆齐安不再言语,将自己身前一筷未动的餐盘推向傅嘉,站起身来:“我再去点一份,稍等。” 这是一个诡异的瞬间。 毫无交情的刘老师和大头,在此刻竟像是战友一样看向了彼此,眼里盛满了相同的问号。 第17章 “看不出来,陆……陆学长挺热心的……”一阵静默过后,先开口的是大头。 不过,并没有人应他的话。刘老师认真地打量傅嘉:“你和齐安认识?” 这个问题拯救了处在震惊中的傅嘉。他刚刚受了不小的惊吓。在他的预想中,陆齐安应该是会无视他的,所以他脑子里也一直在想着要如何向他搭话,结果…… 他低头看着被陆齐安推过来的餐盘,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食堂经典的荤素搭配,一道鱼,一道牛肉,一道西兰花。他伸手将餐盘拉近一些,再拉近一些,用手圈起来。 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他点点头,肯定地应下来:“嗯。” 刘老师笑了:“真是难得,齐安这孩子怪得很,除了他家里人,我只见他搭理过李沁和,对别人都是不屑一顾的。” 傅嘉听了刘老师的话,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股得意,但嘴上却说:“也不是很熟。” 听到这话,大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哭丧着脸扒饭。 “我看很熟吧?”刘老师摆摆手,说,“齐安跟他妈妈一样,吃饭毛病特别多,这次竟然把自己的给你,肯定是跟你关系好。” 说到这里,陆齐安端着餐盘回来了,刘老师收住话头,用慈祥的目光看看陆齐安,又看看傅嘉,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 “谢谢你。”傅嘉看一眼陆齐安,说。 陆齐安也看了一眼他,说:“不用。” 大头被两人极其自然的对话彻底打击到了。他深深低下头,像是做卷子一样认真吃饭。 听到他们的对话,刘老师十分开心,问傅嘉:“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傅嘉吃着盘里的菜,全身上下都舒坦,大大方方说:“ 分卷阅读25 我叫傅嘉。” “傅嘉啊……”刘老师一听这个名字就明白了。前些日子陆齐安找她帮忙,让她把一个十六中的一个学生转过来。那件事她虽然安排了别人去做,中途还有不知名的人掺合了进来,但她还是牢牢记住了“傅嘉”这个名字。 “你现在在哪个班?” “高二七班。” 刘老师这个年纪的女人,又是教导主任,一唠叨起来就没完了。她继续问:“你现在几岁了?看着比齐安小些。” “我上学晚,现在已经成年了。” “这是怎么搞的?你家长真是不着急。” 傅嘉心情好,就十分配合。更何况,看刘老师这个热络的程度,还有陆齐安对她的态度,她跟陆齐安应该不止是普通师生的关系。 “他们确实不太着急。”傅嘉笑了,他看向陆齐安,故意拿腔拿调地说,“我家里还有一个亲戚,他十几岁了,还不去学校上学呢。” 刘老师哈哈笑出来,以为他是开玩笑,便说:“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家里人心疼你,一直留着你不舍得让你上学。” “可能吧。”傅嘉认同地点点头。 刘老师沉浸在发现陆齐安新朋友的喜悦中,干脆放下了筷子,专心跟傅嘉聊了起来,她从傅嘉家里的情况一路聊到傅嘉的学业,傅嘉就游刃有余的编一套谎话说给她听。 刘老师聊上头了,没注意到陆齐安的情绪,但傅嘉虽然在分心跟刘老师聊天,重点还是放在陆齐安身上。 他似乎……不太高兴。 所以,在刘老师问他周考复习得怎么样了后,傅嘉调转了话题:“老师你饶了我吧,饭菜都快要凉了,我还没吃上几口呢。这样可不好,辜负了陆齐安的心意。” 这句话说得傅嘉飘飘欲仙。 “陆齐安的心意!” 心意! “这倒是,”刘老师路出了歉疚的表情,“我这嘴巴,平日里跟学生讲习惯了,就收不住了,其实齐安吃饭时不爱说话,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这点齐安就不像他妈妈,他妈妈年轻那会,多……” 说到这,刘老师突然顿住。 多开朗呀。 她张了张嘴,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虽然陆齐安不喜欢在外头吃饭,但刘老师还是常借着让他帮忙出卷子的由头请他到这里吃饭。起初她总会和陆齐安唠叨来唠叨去,来来去去说那些故人旧事,后来见陆齐安心情不佳,才渐渐收敛。 陆齐安不喜欢听她唠叨,因为她总是会不小心唠叨到他的妈妈。 有些事,外人是说不得的。 “不说了不说了,”刘老师说,“快点吃吧,吃完了就去学习,一个高三两个高二,都是要紧的时候,我不耽误你们了,你们抓紧吃完就回去复习周考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大头听到这话,心里更伤了,他是为了什么坐在这里的啊,还要听老师催他复习? 一顿饭吃完,四个人就散了。陆齐安理所应当的和刘老师一起离开,走向高三教学楼的方向。高二的教学楼则在另一边,傅嘉跟在大头身后,一步三回头。 大头干脆停在原地。 傅嘉差点撞在他身上,抬头一看,大头面色苍白,眼神幽怨。他问:“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大头摇摇头,说:“傅嘉,你耍我吗……到底是谁需要被介绍给陆学长认识啊?你根本不需要我帮忙……” 傅嘉半是好笑半是歉疚,说:“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我还以为我跟陆齐安不熟呢。” 大头苦闷地别过脸,不再理会他。 傅嘉压根就是在炫耀吧? 两人回了教室,自己跟自己生闷气的大头趴在桌上睡起了午觉,傅嘉却觉得浑身都是劲,哗的摊开课本,再哗的摊开习题册,开始复习周考。 他写哪本习题,就会把陆齐安曾给他出题的纸夹在第一页。 习题册换来换去好几本了,纸张还是保存得完好如新。 晚自习结束后,陆齐安返回自己居住的公寓。刚走进小区,就接到了林枫寻的来电。 林枫寻睡得早,他时不时会在睡前给陆齐安打电话,说些有的没的。对整日在家修养,足不出户的林枫寻来说,一周一两次的频率已经是他压抑后的结果了。 “齐安哥,你到家了吗?” “差不多了。”陆齐安回答。 “哦……不好意思在你回家的途中打扰你。”林枫寻笑着说,“我现在洗漱完毕了,药也吃完了,还有,我今天吃药前在看一本英文,好多地方我不明白啊,下次你来带着我读好不好,还有,我马上就要入睡了,再过五分钟陈嫂就要来收我的手机……” 陆齐安听他叨叨絮絮的说,走进了电梯里,按下了自己的楼层:“你今晚不要耍赖,按时把手机给陈嫂,别让她为难。” “哦……”林枫寻不太乐意,拖了长音,“道理我知道,可是我今天还没有和妈妈视频的,她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故意不跟她视频,看她着不着急!” “这不是你耍赖的理由,明天一早就和姑姑视频,明白吗?” 林枫寻悄悄翻了个白眼,再次拖长音:“不好……” 楼层到了,陆齐安走出电梯,走向自己的公寓。 电话里的林枫寻在说:“就拖一分钟吧,齐安哥,我不视频,就跟妈妈说声晚安。” 陆齐安没回答。 他的门前站了一个不速之客。 傅嘉背靠着公寓的门,正在低头看书。他似乎是在默念课文,嘴里做着模糊的口型。 陆齐安低声对电话里说:“不行。”接着挂断了电话。 他的声音让傅嘉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他嘭地合上书,急急忙忙往包里塞。 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塞书塞得极为暴力,还剩一个角没塞进去就开始拉拉链,然后生生卡住。 傅嘉脸有点热,干脆不管了,把书包甩在身后,当没看见。 他说:“我有点学习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说完后,傅嘉挺得意的。 这说辞十分完美,他要为自己打一百分。 陆齐安说:“让让。” “啊?”傅嘉愣了。 “你挡住门锁了。” “哦……”傅嘉乖乖让开。 陆齐安走到门前,旁若无人的用指纹解锁,然后输密码。 傅嘉别开眼睛,没去看密码,没底气的重复一遍:“我有点学习上的……问题……” 陆齐安打断他:“六中的住宿生有门禁,你现在赶回去宿管也许会宽限你一次。” 傅嘉不在意:“一次两次没关系。” 陆齐安继续说:“六中管理严格,你不抓紧时间赶回去的话,明天应该会被通报批评。” 傅嘉相当气闷。不过他并不 分卷阅读26 会被陆齐安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吓到,而是没皮没脸的说:“这个没问题,明天大早我就去找刘老师,跟她说昨天晚上我去找你玩了,她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陆齐安沉默。 傅嘉不由心虚,怕自己这么不要脸会激怒陆齐安。 滴一声,陆齐安却拉开了公寓的门,侧过身体对傅嘉说:“进来吧。” 第18章 “进来吧。” 陆齐安爽快又果断,傅嘉却愣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 陆齐安看着他:“不进来?” 傅嘉摇摇头,两步跨进了房门。 他的公寓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生活气息。客用鞋柜里,三双崭新的拖鞋摆放整齐,像是商店里的货品。 傅嘉随便拿了一双换上,注意到鞋柜最细微的角落也一尘不染。 因为陆齐安爱干净,所以才会把他人只是穿过一次的拖鞋换掉,不是因为嫌弃他,对吗? 傅嘉没有问出口。 陆齐安进了客厅,傅嘉也跟着他去了客厅。 陆齐安坐在了沙发上。那是张米色的布艺沙发,除了他坐的地方外一个褶子都没有,傅嘉看来看去,犹豫着没坐下去。 他问:“不去书房吗?” 陆齐安端起面前的水壶和玻璃杯倒水,倒好了也不喝,搁回桌上:“不去,就在这。” 傅嘉左看右看,没坐到陆齐安身边去,而是坐在摆放在一侧的小沙发上,再将书包放在膝上,翻找里面的习题册。 拿出习题册后,傅嘉翻到自己做记号的那页后才递过去,并说:“每一道题我都做了记号,不多,十道左右。” 陆齐安接过来翻看:“对你来说这些题都有一定难度,平均下来,一道题十分钟。” “十分钟?”傅嘉有些惊讶。他是来胡搅蛮缠的,但是现在是大晚上,他再不要脸也没有到一口气占用别人一百分钟的地步。他生怕陆齐安误会,摆摆手,说:“那讲一道就够了,就一道。” 陆齐安抬眼看他:“一道?” 傅嘉不敢犹豫,使劲点头:“就一道。” 陆齐安不再多说,直接开始讲题。他估算准确,虽然他讲一遍只需要三四分钟,但傅嘉一遍听不懂,他必须放慢速度再讲一遍,最后确实花了十来分钟。 这期间,傅嘉一直很规矩的坐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把题目背下了,所以不凑过去看也没关系。 说好一道就是一道,傅嘉点头并说“听懂了”以后,他就直接将习题册合上,递了回去。 傅嘉伸双手接了,说:“谢谢。” 陆齐安轻描淡写的回答:“不用。” 傅嘉深呼一口气,尽量表现得无所谓:“那我就回去了。” 陆齐安看了一眼表:“现在学校已经落锁了。” 傅嘉耸耸肩,开玩笑似的说:“我看看找刘老师能不能进去吧,不能就住旅馆,再不济睡公园。”说完,他自己给自己捧场,笑了一笑。 当然,陆齐安没有笑。 他不觉得好笑,因为他可以肯定傅嘉离开以后会去睡公园。 傅嘉不会去找刘老师,因为傅嘉连坐在他公寓的沙发上都不敢,怎么敢去找跟他关系密切的老师?傅嘉不会去旅馆,因为傅嘉三餐连个荤都不舍得吃,怎么舍得花钱住宿? 他大概还觉得,今天成功进到了这间公寓,留了十多分钟,代价仅仅是在公园里躺一夜,挺赚的。 陆齐安把早早倒好的水推过去,说:“喝吧。” 傅嘉惊得瞪大眼,连忙摇头:“我不渴。” 陆齐安看着他干燥起皮的嘴唇,说:“你看起来很渴。”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傅嘉下意识抬手,用手背蹭了蹭嘴唇:“可能吧。不过你倒的你自己喝,我的我自己倒。”说完他又一顿,“不,我现在就走了,一会出去买瓶水。” 他又是瞎说。 他根本不舍得买水,大概会熬到早上回学校,去食堂喝免费的。 陆齐安知道,傅嘉原本可以不这么节省。他不搬出林家别墅的话,衣食住行全部由陈嫂负责,在学校的开销也会从陈嫂拿的那张卡上划走。更何况,就算他搬出来了,如果他没有转学到六中来,没有整日拼命学习,没有被学校限制不能打工兼职,也不必这么斤斤计较,每天战战兢兢吃着之前积攒下的老本。 陆齐安都知道。 因为他知道,所以他说:“喝吧,时间不早了,你今晚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 陆齐安就算在长篇大论时,语气也少有起伏。正是因为这样,旁人才摸不清他的真实想法,无法判断他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表面的客气。 傅嘉心中自有一把尺,知道什么事能当真,什么不能,所以他会沾沾自喜的收下一份午餐,却没有把陆齐安现在的话当真。 他摇了摇头,说:“不用,我住在这……应该不方便吧。” 盛满了水的玻璃杯摆在两人之间,没人去碰。陆齐安说:“我明知你回不去学校,还会赶你走吗?不过是借住一夜,谈不上方便或不方便。” 傅嘉嗓子干涩,感到了一丝茫然。 这话他该不该当真? 他想了想,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找刘老师,之前那么说,只是怕你不肯让我进来,我会去向学校的宿管求情,实在进不去才会去旅馆,说去公园睡只是开个玩笑。” 陆齐安双手交握,指节轻轻用力,像是在思考。他面上的表情没发生变化,十分平静。但傅嘉却敏锐的感觉到他的情绪不佳。 直白点说,就是生气了。 一个人若认真注视另一个人十年,总会培养出点本能的反应。 “你怕我觉得不方便?”陆齐安问。 傅嘉僵硬地点点头:“嗯。” 陆齐安抿了抿唇,冷声说:“那你走吧。” 傅嘉愣了。 他仔细回想了两人的对话,意识到了什么,着急地解释:“我进门换鞋的时候,发现拖鞋全都换了新的,但是我之前只穿了一两次。我以为你嫌弃我,所以我才……” 陆齐安皱紧眉头,打断他:“我从没在这方面要求过你。” 他在“这方面”三个字上下了重音。 傅嘉深吸一口气,把发抖的手藏在身后,说:“对,你从没要求过我,是我单方面缠着你,所以每次你说什么,我都会改,都会去学。” 把难以启齿的话说出来后,傅嘉好受了很多,手不抖了,胸口鼓胀的情绪也平息了下来。他说:“我只是……怕惹你不高兴。你来十六中找我那一次,我就惹你生气了,不仅如此,你还骂了我。” 傅嘉已经成年了,甚至还比陆齐安大一岁,此刻的措辞和语气却像个孩子一般。 他低着头,没 分卷阅读27 有察觉到陆齐安交握的双手越发用力,甚至到了指节发白的地步。 他也没有注意到,陆齐安从始至终就注视着他,很少避开眼神。 “你怕什么?那时我只是让你好好冷静,没有说任何让多余的话。” “你不只说了要我好好冷静,还骂我发疯了。”傅嘉精准地抓住了这一点。 陆齐安反问他:“你突然冲上来抱住我,还在我脖子上拱来拱去,没想过要事先征求我的同意,我不应该骂你吗?” 他这一说,傅嘉仿佛被带回了五月末,回想起了他在陆齐安身上闻到的好闻的味道。 他感到难为情:“你突然来看我,还帮我搽药,我以为你……可以接受的。”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天的午后,突如其来的拥抱似火一样滚烫,只需稍一回忆,就能感受到那股莽撞的热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齐安才说:“下次要事先征求我的同意。” 傅嘉一愣。 这种事……还能有下次吗? 他还没想明白,陆齐安就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客房。你可以放轻松,我不会生气。” “不会生气。”——这样的承诺足以称得上珍贵。 傅嘉张张嘴,说不出话,乖乖跟着他站起来。 陆齐安的公寓不大,客房面积较小,一张单人床在里面只能靠墙放,没有卫生间。虽然如此,房间窗户却开得很大,朝向也好,让室内显得通透而开阔。 陆齐安让傅嘉进去,自己则站在门边:“卫生间的位置你知道,我会用我房里的,所以你可以随意使用。” 傅嘉在柜子里翻找着洗漱需要用的东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应了一声。 陆齐安不再多说,伸手关门。 “等等。”他刚拉动房门,傅嘉就叫住了他。 傅嘉犹豫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想和你认识认识?” 这是他第一次去六中门口蹲到陆齐安时说的话。那天也是他第一次混进六中,用了幼稚的方式恶心陆齐安,想引起他的注意。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原因,其实我这样缠着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和别墅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很多年前,我曾收到你送给我的创口贴,你还记得吗?那一天以后我就觉得,你或许会愿意跟我一起玩……” 他把自己对陆齐安的渴望一层一层剖开,找出最根源的东西讲给他听,希望能打动他。 他掏心掏肺地诉说着,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说“一起玩”这三个字了。 他表现出的孩子气让陆齐安怔了怔。恍惚间,好像夏日的蝉鸣又在耳旁响起,他的视线穿过了林家别墅的庭院,看到了蹲在杂草堆旁的傅嘉,那时他只是个小孩,可怜兮兮的躲在一旁吹手指。 阴云密布的天气里,杂草从中带着浓浓的湿意,小孩身上出了汗,衣服也被打湿了,整个人显得焉焉的。 陆齐安自诩是一个对待事物一心一意的人,这一次却没能做到:他为捉蜻蜓而来,却被一个陌生的孩子吸引了注意力。 他故意把蜻蜓扑到小孩的身边,但小孩只知道愣愣地盯着他看,他费心用了些技巧,这笨小孩才知道用手捉住蜻蜓。 他问他:“能把蜻蜓给我吗?” 小孩还是一个劲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趣。 陆齐安维持着关门的动作,手轻轻搭在门把上,没有说话。 傅嘉还在继续,带着一种恨不得把心脏剖开来看的认真,说:“陆齐安,你对我挺好的。” 门扉半合,投下的阴影挡住了陆齐安的半张脸。他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是吗。” 也不知道是在问傅嘉,还是在问他自己。 “晚安。”说着,他关上了门。 第19章 傅嘉在陆齐安公寓里睡的第一夜,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场景,只是梦见一个个模糊的人影,在遥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 他梦到了想见的人,比如陆齐安、岑梦珂、大头,但同时也梦到了林庆、陈嫂,还有陆婉卿母子。 奇怪的是,陆婉卿和林枫寻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叫过他的名字,他却清楚地听见他们母子俩面对着他,同时喊道:“傅嘉。” 这一声让傅嘉惊醒了。他睁开眼,看到了满室的黑暗,那声“傅嘉”久久萦绕在耳畔,让他回不过神来。 他在枕头底下摸来摸去,找到了那支二手的按键手机,打开一看,还没到六点。 他舒了一口气,又躺回去,用手捂住胃。 梦到那对母子,让他有点犯恶心。 他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等待六点的日出。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外面大门开关的声音,接着,有细微的光亮从门缝透了进来。 这里安保这么好,应该不是小偷。再说了,这世道哪有一进门就开灯的小偷? 傅嘉犹豫了会,没有去管,继续望着天花板发呆,但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来人动作小心谨慎,发出的声响都很轻,让人听不出来他在做什么。那之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外头的灯光熄灭,又传来了大门开合的声音。 确认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傅嘉才掀开被子下床,蹑手蹑脚往外走。他想偷偷看是谁来过,并不想惹出动静,所以没有穿鞋。 临近日出,有蒙蒙的光亮照进了公寓。傅嘉四处观察,没看到有任何人留下的痕迹,唯有空气中依稀飘着香甜的气味。 傅嘉循着香气走进了厨房,看见了正在工作的烤箱,细细闻能闻到是它一直散发出面包的香味,中间还夹杂着坚果的味道。 烤箱旁还有一台豆浆机,已经进入了保温模式,没有发出香气,但白白胖胖的机身让傅嘉产生了联想,已经足够诱人了。 傅嘉捂紧胃部,感到了空前强烈的饥饿感。 他想要离开厨房,到闻不到香味的房间去。可是刚一转身,灯就被人打开了。 傅嘉吓得一抖,脚底打滑,差点撞到料理台上。他被烤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根本没发现后面有人的脚步声。 陆齐安把手从电灯的开关上放下,看了眼烤箱和豆浆机,又看了眼傅嘉捂住胃部的手,最后看到了他光裸的脚上,轻皱眉头:“厨房铺的是瓷砖,你穿上鞋再过来也不迟。” 傅嘉僵硬地缩了缩脚趾,感到十分尴尬,无力地解释:“我……醒的早,发现有人来过,就想出来看看。” 陆齐安说:“是照顾我的缪阿姨。”他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倒水,没有喝,但也没递给傅嘉,而是问:“洗漱过了吗?” 傅嘉更尴尬了。因为 分卷阅读28 他发现陆齐安不仅穿戴整齐,还戴上了表,说明他早已完成了洗漱。傅嘉摇摇头,说:“还没,我现在去。” 陆齐安嗯了一声。 傅嘉快速地回到客房,第一时间把鞋穿上,再换上校服。昨晚,陆齐安把他领进客房后就回了自己房间,那之后再也没出来过。傅嘉洗了衣服,却不知道该晒哪里,衣架又在哪里。好在他发现卫生间里的洗衣机有烘干功能,用它烘干了衣服。 收拾好后,傅嘉走出房间,发现陆齐安已经坐在餐桌前吃起了早餐。吐司被他切片,分两份,他吃一份,另一份放在他对面,每份旁都有一杯豆浆。傅嘉猜测那应该是给那位缪阿姨的,很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傅嘉饿得胃里像火烧一样,强忍着装作无所谓,问:“缪阿姨呢?” 一问完傅嘉就后悔了。他不应该上来就问缪阿姨,这太明显了,难道早餐的主人不在,他就可以去吃那份早餐了吗? 陆齐安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缪阿姨每天会来三次,我要求她跟我的时间错开,所以她再来应该是十一点。” 傅嘉一愣。 这么说来,只有一个结论:陆齐安对面的那份早餐是给他的。 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陆齐安连见都不愿意见到每日照顾他的阿姨,却在昨晚,邀请他留宿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 公寓内,餐厅与客厅相连,日出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填满了整个公寓,映得室内一片暖黄。 就在一瞬间,傅嘉想了很多事,想到了在篮球场上,陆齐安那个没有回避的眼神。想起了昨天中午,那个被推过来的餐盘。 还有好多好多事,好多年好多年。 他鬼使神差般问:“陆齐安,你是不是……不止是不讨厌我?” 不止是不讨厌。 这句话能代表很多意思。 陆齐安没有马上回答。在傅嘉看不到的地方,他将手交握在了一起,这能帮助他思考。 片刻后,他问傅嘉:“为什么这么问?” 傅嘉低下头,捂了捂发热的耳朵,说:“因为你对我很好,跟以前不一样。我想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改变了很多,让你对我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陆齐安注意到了他发红的耳朵,还注意到了他话里的“你对我很好”。 明明昨天晚上,他说的还只是“挺好”。 “你确实改变了不少。”陆齐安说,“不过我一开始就明确的告诉过你,我不讨厌你。” 他想起了以前傅嘉赖在别墅楼梯上故意挡他路的事,还有傅嘉把面包压撕成屑,夹在他课本中的事,继续说,“除非你做错事。” 傅嘉听懵了:“什么意思?” 他的话有那么难理解吗?陆齐安面路不满,说:“你自己想。” 傅嘉忍不住求他:“就给我一点提示吧?”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不仅仅是恳求了,而是哀求。 陆齐安放缓语调,说:“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自由,我给了你一些建议,但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只听我的话。” 傅嘉还是一脸不懂:“那你告诉我,我做什么你会觉得我做得好?” 陆齐安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说:“六中很看重周考,你要注意考出靠前的排名,这事关奖学金的评选。” 傅嘉恍然大悟:“那好,我现在就去复习。” 说完,他直奔客房。打算去拿书包。因为昨晚是借着学习这个借口来的,他在包里装了很多课本。 “傅嘉。”陆齐安叫住他,声音往下压,略有些严厉,“先吃早餐。” 傅嘉原地刹车。 明明是句严厉的命令,他却感到胸口一热,脸也跟着涨红:“我……我拿本书,边看边吃。” 然后他就真的从客房里拿了本数学书出来,坐在陆齐安对面,一手拿书一手吃吐司。 他拿了书,却只是做样子,眼睛一直没放在书上,而是在瞟对面的人。 陆齐安没有阻止傅嘉这荒唐的行为,而是说:“今天是周五,你知道今天要周考吗?” 傅嘉心里嘎噔一声,凉了个彻底。 周五,是六中固定要周考的日子。 他忘了!他把周考的日期忘了个干净,满心以为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复习! 陆齐安放下餐具,说:“把书给我,我给你划两道题,你一会去学校不用复习别的了,就看这个。” 傅嘉呆呆的应了一声,把书递给他。 陆齐安走进客厅,从桌上的杂物箱里拿了一支笔,站定在落地窗前,侧过身借窗外的光在课本上做记号。 傅嘉一边吃着早餐,一边频频扭头偷看他。 当然,傅嘉和陆齐安之间不存在偷看,因为陆齐安对傅嘉的注视格外敏感,哪怕只是一眼。 陆齐安对此视而不见,稳稳地在题号上画圈。下一秒,手却突然偏离了轨道,在纸上划出了条突兀的斜线。 他冷静地顺着这条斜线画了一另一个记号,掩盖掉了这个小失误。 吃过早餐后,傅嘉和陆齐安一起来到学校,并在校内分开。 傅嘉开心得昏了头,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夜无故外宿,大大方方地走进宿舍楼,直接被宿管抓住。 宿管擒住他的手臂,将他带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两人一起开批斗大会,教训了傅嘉半个小时,并扣了他两分素质分。 傅嘉心情好,一点也不为这两分感到可惜。班主任放他走后,他争分夺秒地开始了复习。 他相当听话,陆齐安让他不要复习别的,他就不复习别的,专心看他划出来的两道题。 六中的周考会持续一整天天,在下午放学前考完所有科目,晚自习照旧上。学生们的位置都不动,老师则被集中起来,随机分配到各个班级监考。 这是傅嘉在六中的第一次考试。既枯燥又困难。 这种痛苦的情绪一直持续了好几堂考试,直到数学考试开始,他看到了抱着卷子走上讲台的刘老师。 刘老师起初没有注意到他,等她分发完卷子,开始围着教室打转时才注意到傅嘉。接着,她就改为围着傅嘉打转。 傅嘉颇有压力,本来他的数学就薄弱,还有老师在一旁看,他需要花费两倍的力气去集中注意力。教室里开着空调,他却汗如雨下,稀里糊涂做到最后一道压轴题,本想放弃,却感到题目有些眼熟。 他反复看了几遍,最终确定,这就是陆齐安给他划的题。虽然不完全相同,但方法一样,写出来的话连步骤都一模一样。 他像被打了鸡血,只花了五分钟就答完了这道题。 收卷后,刘老师让另一位监考老师把卷子抱走,自己则来到傅嘉身边,轻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考得不错。” 傅嘉谦 分卷阅读29 虚地笑了笑:“谢谢老师。” 刘老师也笑了:“下次你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我办公室问我。” 傅嘉点点头:“好的。” 刘老师很满意他的态度,又问他:“现在该吃午饭了,你有没有约人?要不和我一起去教职工食堂吃吧。” 傅嘉吃惊地看向她:“您怎么会邀请我?” 刘老师的笑意更深了:“我第一次见齐安这么亲近除了李沁和以外的人,还挺好奇的,想和你聊聊。” 傅嘉心里一百个愿意,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一次只有她们两个,刘老师坚持要请客,傅嘉则坚持不用,自己付钱点了菜,着重留意点了荤菜。虽然已经够吃了,但刘老师还是给傅嘉加了两道菜。 “我看到你和齐安来往,心里挺开心的,我其实不太喜欢李沁和那样的小伙子,感觉太轻浮了。”李沁和在六中掀起的波澜,刘老师素有听闻。今天传班花为他打架,明天就传前女友为他当街对骂,让刘老师烦不胜烦。 “我是齐安妈妈那边的朋友,跟他爸爸那边不熟,对那边的公子哥也不了解,总感觉不踏实。”刘老师苦口婆心的说,“我看你就挺乖的,虽然一开始读的是十六中,但只要转过来了,问题就不大,而且你数学的最后一题答得很漂亮。” 傅嘉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下来:“我只是碰巧复习过那道题。” 答案当然漂亮,那是陆齐安教他的! 刘老师感叹一声:“挺好的,说明你复习很全面。齐安多跟你这样的朋友来往,我就安心多了,现在他妈妈的朋友就我一个还跟他走得近,要是他不好了,我总觉得对不起他妈妈……” 刘老师面色惆怅,好似陷入了回忆。 傅嘉对她话里的“齐安妈妈”生出了巨大的好奇心,但刘老师面色不对,他也没有贸然询问。 很快,刘老师就把这个话题揭过了,转而跟傅嘉讨论学习上的问题。 他们一直聊到饭菜凉透才结束。道别时,傅嘉望着刘老师的背影,想起昨天她曾当着陆齐安的面提起过陆夫人。她显然与陆夫人交情不浅,不然陆齐安也不会对她这么客气。只是这之中还有隐情,让她话还没说一半便脸色大变。 事实上,对那位陆夫人,傅嘉也稍有了解。他在林家别墅呆了十年,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不该被他听到的事。 陆齐安的母亲名叫齐冰,在陆齐安七岁的时候,她自杀了,死因是抑郁症。 傅嘉并不知道齐冰的具体患病时间,也不知道她的病因,只知道精神上的奔溃压垮了齐冰的身体,她渐渐变得生活不能自理,不能正常说话,只能发出短促的叫声。 自杀前,她甚至无法进食,也无法排泄,身上插入了各种管子。 护工全天二十四小时守着她,只有她昏睡前才会离开一个小时。因为齐冰不愿意自己毫无意识的时候身边有不熟悉的人存在,这会让她发狂。饶是如此,护工也会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守着,一直保持清醒。 齐冰去世那天早上,陆致远因公事远赴海外,陆齐安被父亲的秘书带出门学习。唯有陆婉卿去陆宅看望了齐冰,可惜她没有久留,中午便离开了。 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十一点,齐冰奇迹一般清醒了。她拔掉了口中的管子,这只花了她十秒,接着,她吃下了手边整整一瓶药片——这会让她的心脏骤停。所以当护工闯进来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瓶药是她还能走得动路时就藏下的,她为了自杀策划良久,丝毫不像一个精神奔溃的人。 这一天没有在家陪伴齐冰,成了陆家三人一生中最后悔的事。 第20章 在傅嘉因为梦到陆婉卿和林枫寻而惊醒的这个清晨,这对母子也早早的从林家别墅离开,前往位于城市北边的墓园。 林枫寻不习惯起得这么早,在车里打起盹来。到了目的地后,陆婉卿没有叫醒他,自己捧了白菊走下车。 到了九月,太阳就不再那么炙热了,城郊的墓园外,空气还有些阴凉。陆婉卿抱紧了怀里的花篮,吩咐司机不要吵醒林枫寻,如果他醒了,就慢慢推他上山,不用着急。 见司机答应下来,陆婉卿挺直背,一步步踏上登山的石阶。 每年到了九月,一种压抑的氛围就会笼罩住陆家。她不敢与哥哥或侄子联系,生怕打破两人间的冰层,放出什么猛兽来,将陆家毁得七零八落。 最初,陆家三人还会在齐冰的忌日一起来到她的墓前扫墓,九月也还没有变得像现在这么阴森可怖。直到四年前,父子俩在墓前爆发了争吵。两人在墓前相互指责,恨不得将齐冰的尸骨剖出来质问个清楚。最后,争吵无果,陆致远举起花篮砸在了儿子脸上。 从那以后,陆齐安就不来了。 也许他早就觉得,齐冰的骨灰已经被她的父母带走,这样一个空荡的墓碑又算得了什么呢? 陆致远与儿子相反,以近乎顽固的态度,每年准时在齐冰的忌日出现在墓园。这一次,轮到陆婉卿受不了了。她受不了哥哥在齐冰墓碑前长久的沉默,受不了他自顾自与死人对峙的行为。 所以,她会选择九月初便来扫墓,避开真正的忌日,避开陆致远。 齐冰墓前一直清理得很干净,陆婉卿刻意来得早,所以整个山头上都看不到其他人。这样的空荡与干净,让陆婉卿升起了天地间只有她和齐冰的错觉。她蹲坐下去,献上白菊的手有些抖。 陆婉卿一直记得,她第一次见齐冰时,这个没大她多少岁的女人一见她就笑了,说:“你好,婉卿。” 陆婉卿不喜欢陌生人,更不喜欢这个陌生人一上来就做了她的嫂子,冷淡地说:“嫂嫂好。” 齐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陆致远,发现他毫无主动介绍两人认识的意思,眼里有些无奈,却笑得越发努力,越发亲切:“不用叫嫂嫂,我们没差多少岁,叫我小冰姐就好。” 结婚后,齐冰辞掉工作在陆家做全职太太,每一天都跟第一天一样努力。听说在她任教的高中内,她连续几年都被评为最受学生喜爱的老师,因为她温柔又开朗,能让学生们感受到家人般的关怀。 陆婉卿逐渐被她打动,却一直没能改口,直到齐冰去世,她都没有叫过一声“小冰姐”。 齐冰最后留给她的,是一个平静到死气沉沉的眼神。她还不知道齐冰手里攥着致命的药瓶,不知道她早早便决心去死,只是垂着泪求她:撑下去,撑下去。 齐冰说不了话,向她眨了眨眼睛。 有了回应,陆婉卿颇受鼓舞,话:嫂嫂,你不用担心,在你好起来之前,我会帮你把家里顾好,你一定要安心养病,快快好起来。 陆婉卿从没想过,这段话会成为她 分卷阅读30 一生中说过的最后悔的话。 齐冰死了十年,这段话就折磨了她十年。 她总是抑制不住去想,如果她当时没有这么说,事情是不是还有一线转机? 远方,司机推着轮椅上的林枫寻渐渐走近。 林枫寻冲她摆手:“妈妈!” 陆婉卿对他路出了微笑。 她看起来一切正常。 好似刚刚在墓碑前痛苦惭悔的人不是她。 下午,考完最后一科的傅嘉挺直了腰,发现自己竟然在开着空调的教室内出了一身的汗。 大头迫不及待地找他讨论:“老傅,这次考得怎么样?还有中午我看到刘老师请你吃饭,你必须跟我好好说说……” 他还没说完,傅嘉就拎包站了起来,打断他:“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 大头灵光一闪,试探着问:“难道是……陆学长?” 傅嘉没回答,只是一下咧开嘴笑了。他不再管大头,顺着人流冲出了高二教学楼,再逆着人流冲进高三的。 傅嘉并不知道陆齐安升上高三以后在哪个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开教室,一路摸索过去,最后在高三一班找到了陆齐安,他是前排靠窗的位置,正在收拾东西。 傅嘉靠在后门边上,耐心等他出来。 可是他一个陌生人,靠在门上不停往里看,脸上还挂着奇怪的笑容,实在是显眼,教室里不少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陆齐安不好热闹,兀自做着自己的事,他旁边的李沁和则恰恰相反,扭头看到是傅嘉,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傅嘉视他为无物,盯着陆齐安看个不停,这让李沁和心头起火,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傅嘉走过去。同学们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气,纷纷给他让开路。 “喂,傅嘉。”李沁和双手插兜,毫不客气地喊道。 傅嘉看向他,反应跟他一模一样。 收起笑容,瞪着眼,脸色冷得能刮下冰碴子。 李沁和皱紧眉头,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本身就比傅嘉高,问这句话时,还刻意昂起下巴,让自己看傅嘉的眼神变成居高临下的斜睨。 傅嘉无声的笑了。 他一步跨进教室,气沉丹田:“关你屁事?” 这一句吐字清晰,声音洪亮。 围观的同学们都愣了,李沁和也愣了两秒,随即,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傅嘉再一次气沉丹田:“我说关你屁事,我们不熟吧,我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向你汇报?” 李沁和气得太阳穴突突跳动,他上前一步,用手背推傅嘉的肩,试图将他推出教室:“出去说。” 傅嘉被他推得一晃,差点往后倒。他扶住门框,怒火也蹭得往上冒:“出去有什么好说的,我跟你有话说吗?” 李沁和暗骂一声,抬手拽住傅嘉的手臂,把他往教室外面带:“我警告你,你别以为你到六中来了我就没办法整你了,你最好快点滚!” 傅嘉死死抠住门框,一步也不可肯往后退,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让他特别想打人。但他忍住了,只是咬牙切齿地骂了脏话,问候李沁和的家人。 “你……”李沁和捏起拳头。 见两人快要动起手来,教室内一片哗然,但李沁和身边发生这种实在是太平常了,没人去告老师,也没人阻止,只是在一旁看热闹。 陆齐安转过身,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人堵在门口争吵,旁边围了一圈同学,甚至还有别的班来的。他的眼神冷下来,大声喝止:“傅嘉,你在吵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吓得傅嘉和李沁和同时一抖。 李沁和迅速放开傅嘉,将手收在脑袋边上,摸了摸后脑勺。 傅嘉没想到会被他“点名批评”,心里堵得厉害,低下头,将手脚规规矩矩地收在身边。 “没什么……”傅嘉说,“我是来找你的,本来想在这里等你出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陆齐安向他走近,语气冷淡,眼神却逐渐回温:“你不应该当众说脏话。” 傅嘉一愣,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不觉得对李沁和说脏话是一件羞耻的事,但是陆齐安说这样不好,那他就愿意认错,然后改正。 李沁和看着傅嘉挨批,心情大好,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下一秒,陆齐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对准了他。 “你跟我出来。” 李沁和心里一凉,想辩解:“不是,我刚刚清了个嗓子……” 陆齐安没说话,先一步走出了教室,李沁和明白这不是开玩笑的,赶紧摆正态度,跟着走出来。 两人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平台上,避过了围观的同学。傅嘉也跟了过去,但因为心里别扭,跟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 李沁和抢在陆齐安之前开口:“我知道今天是我先动手的,但他嘴巴脏,我没办法。” 傅嘉本身就怒火难平,听到李沁和恶人先告状,冷笑一声,说:“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倒是说说看,我来这里找人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李沁和气得七窍生烟,“我是齐安的朋友,你要来烦他,我当然要阻止你!” 他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让陆齐安忍无可忍:“还要吵?” “当然要吵,”李沁和斩钉截铁地说,“这个姓傅的现在转到六中来了,不让他拎清楚情况,以后指不定要怎么烦你,今天必须把事情吵清楚!” 傅嘉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彻底压不住了,一开口,嘴里几乎要喷火:“什么叫拎不清?我和陆齐安现在是校友,是学长和学弟的关系,我来找他进行正常的交流,碍着你什么事了?” 李沁和呸了一声,说,“正常,你哪里正常了?你妈当年……” “够了!”陆齐安的脸色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要难看,他对傅嘉说,“你去我的教室里等我,位置你看到了,靠窗第三个。” 傅嘉没动。 他清楚地听见李沁和说到“你妈”两个字。 陆齐安重复一遍:“傅嘉,你去里面等我。” 傅嘉咬紧牙,没有说话,沿着走廊回到陆齐安的教室。 陆齐安确认他进了门,才说:“李沁和,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即使现在傅嘉没在眼前,李沁和也是一肚子气:“我知道,我是在帮你!你理会他一次就算了,二次三次是为什么?傅晓丽当初倒贴林叔,给他下药,后面还拿孩子做威胁的筹码,这行径简直无耻,现在傅嘉跟她简直一模一样,阴魂不散的缠着你,他甚至还转到六中来了,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脸都憋红了,陆齐安则始终冷眼看着他,异常冷静。 “我告诉你他下一步要做什么。“陆齐安说,“他要在六中专心学习,准备高考,在未 分卷阅读31 来考取一所一线大学,拥有跟现在完全相反的人生。他以后不会再和林家或陆家有任何瓜葛,他会拥有独立的性格和人生。” 陆齐安笃定道,“这些事,我会帮着他做,他之所以会在六中,是因为我在背后帮忙,他会一直粘着我,也是因为我过去刻意引导了他。” 李沁和完全呆愣住了。 “我要跟你解释清楚,你现在在干涉我的私事,我和傅嘉之间私事。” 陆齐安先把难听的话说完,见他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放缓了语调,“李沁和,多余的我不会再跟你解释,但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不强求你支持我,我只希望你能理解。” 人与人之间,哪怕势同水火,只要能相互理解,就还能走下去。 就像他永远无法释怀齐冰的死,无法释怀父亲在她生前的所作所为,却用尽力气去理解他们。 第21章 “你……”李沁和痛苦地说,“你要帮傅嘉?” 陆齐安嗯了一声。 见他这么淡定,李沁和沮丧地低下头,气势全无。他明白,以陆齐安的性格,在他做出了陆齐安反感的事情以后还能得到一句“你是我朋友”的安慰,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说:“你要我理解你,可是你什么都不愿意解释,我怎么理解?” 陆齐安没说话。 李沁和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什么都不解释确实不好。但是什么都解释了也不现实。他顿了顿,谨慎地寻找恰当的形容,“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一点,我很早以前就觉得,你对傅嘉不一样,跟婉卿姐不一样,也跟枫枫不一样。” “当然。”陆齐安认了下来,“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里不一样。”李沁和的语气严肃,“婉卿姐还有枫枫,他们都知道这样对傅嘉是不对的,傅嘉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是在拿他撒气。我们努力去控制自己,也只能做到不再讨厌傅嘉,对他依旧是排斥的,这是一个站在婉卿姐这边的人该有的心情,可是你完全不一样,你不讨厌傅嘉这没什么,但你只是不讨厌吗?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 这个疑问在李沁和的心里盘桓了很多年,在此之前一直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当他把这句话问出口时,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疑问。 他和陆齐安从小一起长大,是他身边最亲近的同龄人。因为陆齐安性格冷淡,所以俩人相处时,李沁和大多会跟陆齐安保持一定距离,这让他有机会去观察陆齐安,从而注意到许多不同寻常的细节。 自从齐冰去世,陆齐安原本就好静的性格被逼到了极致,变成了孤僻。他连父亲和姑姑都不愿意搭理,为什么会在十年内都保持着一定的频率,去林家看望林枫寻呢? 以前李沁和觉得,是因为陆齐安心疼林枫寻,才会常常过去陪他。但现在,一个猜想让李沁和的心提了起来。 李沁和所说的“喜欢”,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指的是像他对枫枫那样的喜欢,也像枫枫对他的喜欢,是基于亲人朋友间的友爱。 但是陆齐安心里,这个喜欢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从前是想不到,现在是不敢想,未来也不愿去想。 陆齐安垂了垂眼,说:“喜欢?如果只是这么肤浅的感情,那倒好办。”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李沁和却瞪大了眼,感到了恐慌。 见李沁和的脸色慢慢从不解变成惊恐,陆齐安的眼里浮现了浅淡的笑意,不太真实,像是为了安慰人故意表现出来的:“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你要没有别的事,就走吧,不是一直吵着说女朋友等你很久了吗?” 劝走李沁和之后,陆齐安在原地站了十几秒,才走向教室。 之前三人争吵了一会,他又和李沁和聊了一会,教室内忙碌的高三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空旷的教室内,傅嘉没有坐,而是拘谨的站在着书桌旁,盯着手里的书看。 他昨天在陆齐安公寓门前等人的时候,也靠着墙看书,要是让一个不知道傅嘉过往的人来评判,一定会认为傅嘉是全校难得的好学生。 陆齐安向他走近,虽然没有出声叫他,傅嘉还是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肩膀动了动,猛地合上书,将封面对着自己,环抱在手臂里。 陆齐安注意到了傅嘉怀里的书。高中的课本怎么藏都是没用的,每一科都各有特色,看个书角也能分辨出来。 他没去管,而是问:“怎么不坐?” 傅嘉死死把书抱住,说自己站着会比较自在。 可是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站着怎么会比坐下自在? 陆齐安说:“我物理课很少做笔记,物理书上几乎是空白,没什么好看的。你如果想看我的笔记,可以看语文。” 傅嘉讪讪地松开手,他拿的的确是物理书。他把书放回陆齐安的桌上,说:“我不是要看你的笔记,我就是在这里等得无聊,想翻翻看高三的课本,看看是什么难度……” 陆齐安点点头,顺着他的话问:“什么难度?” 傅嘉被问住了。什么都看不懂算什么难度?他想了想,说:“还好吧……我会努力的。” 他对学习没有把握,只能说漂亮话。 陆齐安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不知道满不满意傅嘉的回答。 在傅嘉来找他之前,陆齐安一直在收拾桌子。虽然学校没有强制规定周考时要重排座位,但陆齐安的班主任要求严格,周考是一定要打乱座位的。坐在陆齐安座位上的那个人动乱了桌子里的东西,所以物理书才会随意摆在桌面上。 他将书收进去,问:“你今天为什么来找我?” 听他这样问,傅嘉才发觉自己憋很久了。现在没有任何人打岔,他兴冲冲地说:“因为周考结束了,我想来告诉你,数学考到了你给我圈的题目,我答出来了,应该考得不错。” 陆齐安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所以呢”。 傅嘉心头的火热瞬间被这个眼神被浇灭了一半。他没有想太多,只是费了很大劲才把整整一天的考试考下来,心里有些许成就感。 他迫切地想要告诉某个人,迫切得想要得到…… 一个夸奖。 “就这些?”陆齐安问。 傅嘉迟疑地点头:“就这些。” 他点头点得太缓慢了,看上去更像是摇头。 陆齐安耐下性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傅嘉四下看看,没有说话。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只剩几个人还坐在座位上。虽然没有往这边看,但也有可能默默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傅嘉说:“你现在要回公寓休息吗?我送你出校门吧,我们边走边说。 分卷阅读32 ” 陆齐安同意了:“好。”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然后一前一后的下楼。 楼梯宽敞,也没有别的人,俩人大可以并排走,但傅嘉刻意落后一步,跟在陆齐安身后。 他还在想要怎么说,或者是要不要说。 分排走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走出教学楼,陆齐安放慢了步子,等傅嘉自己走上前,但傅嘉还没想清楚,就跟着慢下来。 通往校门的长道两旁,种着两行香樟树。他们走在树荫里,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 陆齐安转过身,说:“就在这说吧。” 傅嘉差点撞在他身上。他还没准备好,说:“边走边说吧。” 陆齐安看着他:“从这里走出校门只需要三分钟,你说得完吗?” “可是……我会不会耽误你回家休息?” “没事。” 傅嘉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鼓足勇气说:“其实……我想向你要个奖励。” 他的声音有些抖。 “我的意思是,虽然你给我圈中了一道题,但我在周考里拿名次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我想向你要个奖励。”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以前不就是这样鼓励林枫寻吃药的吗?” 傅嘉讨厌提到林枫寻,更何况是只有他和陆齐安独处的时候,尤其讨厌。 他说得模糊不清,但是陆齐安明白了。 他曾让傅嘉看到过他拿着一箱礼物哄林枫寻吃药。那一次林枫寻因为药苦而吐了,惹陆婉卿生气,接着林枫寻就拒绝吃药了。 傅嘉从窗子里看到了整个过程,跑庭院来问他:“一个人没有人鼓励,也没人夸奖,要怎么坚持下去呢?” 他当时像模像样地给出了一番答案,告诉傅嘉要靠自尊心激励自己。但是现在看来,他做了一件残酷的事,他把美好展现给傅嘉看,吸引得他目不转睛,最后却丢给他苦涩的果子。 陆齐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说清楚点。” 傅嘉没有马上说出口,他看着陆齐安,脸上慢慢泛起红色。 “就当是我请你帮忙,好吗?”傅嘉说,“如果我周考能排进班级前二十名,你就……就让我抱一下……” 傅嘉的声音逐渐变低,最后一个字甚至只是做出了嘴型。 他把头低得很低,几乎埋到了自己的胸前。 这让陆齐安看到了他干净的后颈——傅嘉把头发理得很整齐,从来不留多余的碎发。 没有理由的,陆齐安突然升腾起一股冲动:他想要碰一碰傅嘉的后颈,仅仅是用指尖轻触一下就够了,他想知道那一块皮肤是凉的还是热的,想知道透明的汗毛是不是如他想的一般柔软。 但是,陆齐安善于压抑自己的冲动,这几乎是他的习惯。 “为什么要抱?”陆齐安说,“不行。” 他的语气果断,而且不容质疑。傅嘉的热血凉了一半,但还是说:“那就前十名吧,如果我考进班上前十名,你就让我抱一抱,只是普通的拥抱,我保证不会像十六中那次一样,还蹭你的脖子……” 说着说着,傅嘉的脸就红透了。 哪怕他知道自己提出“进前十名”这样的条件已经和放弃没差别了。就算陆齐安把数学考试所有的题目都圈给傅嘉,考进前十也希望渺茫。 陆齐安看着傅嘉的眼睛,眼神饱含穿透力,仿佛能把傅嘉的内心也看透。 “为什么一定要抱我?你可以要别的东西。” 一瞬间,傅嘉的心几乎跳出胸口。 傅嘉为什么一定要个拥抱,陆齐安不懂吗? 他能不懂吗? “我想要这个。”傅嘉说,“我就要这个。” 第22章 “我就要”或者“我就不”,傅嘉几乎没有这样说过。 撇除掉吵架的情况,一般只有孩子在商场里吵着要买什么东西时,才会对长辈说:“我就要这个。” 在傅嘉的记忆里,林枫寻是最常这样说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有任性的资格,而长辈们也总是会纵容他。 对傅嘉而言,陆齐安既不是他的长辈,也不会纵容他的任性。 他这样说,只是因为忍不住。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陆齐安给出了答复:“不行。” 意料之中的答案。 虽然想得到,但傅嘉还是十分失落。 “那……”他张了张嘴,说不下去。 他还能怎么说,难道要把条件改成进入班级前五名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傅嘉能在毕业前达到这种程度,他做梦都会笑醒。 想来想去,只能说:“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好几秒后,陆齐安嗯了一声。 这宣告了两人这场谈话的终结。 六中周考的成绩一般在次周周一公布,但无论考成什么样对傅嘉来说都没有差别,所以他对此并不在意。 周末这两天,傅嘉规规矩矩的学习,规规矩矩的交朋友。他强迫自己忘掉陆齐安的事,忘掉林家的事,尽可能的放下对身边人的警惕心,一切就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在大头的帮助下,他在班上结识了更多的朋友,中途还和室友一起去校外吃了一次火锅。期间,室友们得知傅嘉年龄最大,给了他起了“傅老大”的绰号。 大头则要紧张多了。作为班上的班长,他的压力巨大。六中是一所重视学业的学校,无论大头其他方面的能力有多么强,只要他的学习不够格,他在老师眼里就是不够格的班长。 星期一,大头拿到成绩单了也不马上看,而是翻面压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词,将傅嘉听过的没听过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最终,他翻开成绩单—— 班级排名第三。 大头哇一声,捂住了自己笑得合不拢的嘴。 傅嘉低头看自己的成绩单:第十八名。 心情瞬间低落到了谷底。 他估算得很准确,虽然陆齐安给他圈中了数学考试里分值最高的压轴题,他也只能进入前二十名了。而且这个前二十还很勉强,英语是碰运气低空飞过及格线的。 大头在一边捧着成绩单亲亲抱抱,向四周炫耀了个遍,最后凑到傅嘉手边,想偷看他的成绩单,傅嘉手疾眼快地把成绩单揉成一个纸团,攥进手心里。 “怎么了?我看你学习这么认真,不可能考不好的,给我看看!”大头边笑边说。 傅嘉将纸团藏得更深:“我的排名倒着数比正着数更快,你别问了。” 大头以为他开玩笑:“不可能,你快给我看看。” 大头不是故意取笑傅嘉,他是真心认为傅嘉的成绩好。 这个班上不止他一个这么认为。傅嘉在六中的第一周,努力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在课余时间,别人会聊天打球玩PSP,乖一点的也会偶尔看看课外书,只有傅嘉会一直坐 分卷阅读33 在桌前学习,没人叫他玩他是不会自己主动休息的。这让大头叫傅嘉一起玩的时候,常常有负罪感。 稍一接触傅嘉,大头就更惊奇了,因为傅嘉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没有任何课余爱好。他不抽烟喝酒,也没接触过电子游戏;没接触过篮球足球,也没有玩过哪怕一台赛车玩具。 大头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傅嘉的家教很严。 傅嘉越藏着,大头就越好奇,上午整整三节课都不依不饶地问傅嘉要成绩单。 第四节 课是体育课,全班都要离开教室去田径场上课。傅嘉将自己做的单词卡揣进兜里,准备去上课,结果稍一偏头就看见大头的手鬼鬼祟祟地伸向了他的课桌。 “嘿嘿……”大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尴尬的笑了。 傅嘉叹口气,把团成球的成绩单拿出来,小心地摊开,再用拇指压平褶皱。 “你看吧。”傅嘉把成绩单递给大头,“才十八名,我不好意思给你看。” 大头接过来,很快就看清了“十八”两个字。但他的反应很快,没有表现出惊讶,而是笑着说:“本学期第一次周考嘛,下次进步,下次进步,而且你看,这次数学的题这么难,你考得很好啊。” “是吗?”傅嘉把成绩单拿回来,顺手收进了口袋里。大头肯定想不到陆齐安给他透了题,如果大头也提前复习了那道题,说不定可以考第一名。 大头鼓励地拍拍傅嘉的背,揽住他,叫上其他朋友们一起去上课。 规定上,体育课的前半节课需要听从老师安排,全班集体活动。不少老师会顺势把集体活动的时间减少,从而减少自己工作的时间,但傅嘉班上的体育老师是年年拿锦旗的人,所以说是半节课就是半节课,不多也不会少。 集合完毕后,他指挥全班先跑个百八米热身。 女生们的怨气冲天,但也无力反抗,只能向老师请求跑在男生前面,然后尽可能地拖慢队伍的速度。 全班在女同学的带领下慢吞吞的从田径场的东头跑到西头。这边靠近室内体育馆,篮球场也在这边。傅嘉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看就愣住了。 他已经很努力的去控制自己了:不要想陆齐安,不要总是去想。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齐安。他也在上体育课吗,为什么上个星期一没见到他? 陆齐安没在场上打球,而是和李沁和一起站在一边。这时,有一个女生从旁边跑过来,先给李沁和递了一瓶水,再给陆齐安递一瓶水。 陆齐安接过水瓶,低声说了句什么,看嘴型应该是谢谢。 傅嘉跑了神,步子就慢了,后面的男同学没注意,一脚踩中了傅嘉脚后跟。 “嘶……” 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踩到他的男同学吓了一跳,赶紧扶着他往旁边走,傅嘉跟着他一瘸一拐的跑出队列,忍不住蹲了下去。 男同学也跟着他蹲下去:“对不起,你没受伤吧?” 傅嘉看了一眼,被踩中的地方破皮了,稍微有点渗血,但问题不大。他知道这不是别人的错,是他先走神了,所以他摆摆手,将鞋带解开,半掩着受伤的地方把鞋后跟提回去:“没事,只是鞋跟脱了。” 穿回去时,鞋子蹭过了伤口,疼得傅嘉一哆嗦,他忍着没叫,装作没事人一样站起来。 男同学松一口气,说:“那就好,我们跑吧,去追他们。” “好。”傅嘉点点头。 男同学先跑了起来,傅嘉跟在他后头,每跑一步都疼痛难忍。 他尽力忍耐,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他不想被陆齐安发现他身上发生了这样的蠢事。哪怕陆齐安只有很小的可能会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他也要小心注意自己跑动的每一步。 脚步要轻快,腰背要挺直。 要跑得好看一点。 他抬起手,假装要擦额头上的汗,遮掩着望向陆齐安,却意外的发现,陆齐安也正在望着他。 这很难得。不是他先看过去,等着陆齐安看过来,而是他不抱希望的转头,一下撞进陆齐安的眼睛里。 匆匆一眼,傅嘉好像能读懂他的眼神。 像是在说: “傅嘉,过来。” 傅嘉迅速将视线收回来,直视前方,却久久都无法聚焦,连带着脚步也有些虚浮。 陆齐安什么时候注意到这边的? 体育场这么大,陆齐安没道理会在一众人中看到他。难道他被踩到脚的时候叫出声,陆齐安听到了? 傅嘉加快脚步,很快就转过了跑道的拐弯处,把篮球场甩着了身后,但他太在意身后了,背部的汗毛几乎全部都竖了起来,有些发痒,让他很想抓一抓。 这一次的对视,与傅嘉开学第一天在篮球场上遇见陆齐安时的那一眼十分相似。 那时傅嘉的感觉还没有这么清晰,甚至还不太相信自己是真的和陆齐安对视在了一起,反应过来时,已经迈开了跑向他的步子。 那时候他敢,为什么今天不敢? 傅嘉喘不匀气,抬手捶了捶胸口,边帮自己顺气,边停下了步子。 擅自脱离了队伍,没有向老师请示,被发现了肯定会被骂,甚至被扣分。 但是,傅嘉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深呼吸,然后转身,准备走过去找陆齐安,却发现陆齐安已经不在原地了。他有些茫然,在篮球架下找了两眼,才把视线往前推—— 他看到陆齐安向他走了过来。 走了过来…… 怎……怎怎怎怎么会走过来? 傅嘉像个陀螺一样转回去,肩膀也缩了起来。 两秒后,他才意识到他做了一件多么明显又愚蠢的事。 “傅嘉?”是陆齐安的声音。 傅嘉僵硬地转身,面对他。 他们的距离已经不足三步。傅嘉抬头,将陆齐安的眉眼看个清楚,这对一直以为陆齐安会在篮球架旁边不会动的傅嘉而言,无疑是有巨大冲击力的。 傅嘉的脑子充血,一片空荡,憋不出一个字。 陆齐安眉头轻皱,视线往下移,看向了他的脚。他也是来上体育课的,上个星期的这节课被别的老师占用,所以他并不知道傅嘉的体育课跟他是同样的时间。 在这里看见傅嘉是巧合。之前他和李沁和都没有打球,站在一旁休息,这让李沁和感到无聊透顶,就看着跑道上跑步的女孩子当消遣。刚巧傅嘉的班级跑了过来,女生还跑在前面,让李沁和十分兴奋,撞了撞陆齐安的肩让他也看。 陆齐安对李沁和热衷的事没有任何兴趣,随意地往那边扫了一眼,意外地看到了傅嘉,视线就此定格。 具体定格了多久,陆齐安并没有去计算。他在傅嘉注意到他之前别开了眼睛,却一直关注着那边 分卷阅读34 ,所以他没有漏看傅嘉因为走神而被踩到脚的事,也没有漏看他蹲下去时,脚后跟路出来的红色。 “受伤了就去医务室,为什么还要继续跑?”陆齐安的语气有些责备的意思。 傅嘉不知道他看到了,说:“没受伤啊。” 陆齐安的眉头皱得更深。本来脸色就不好看,现在更是明显。 他没说话,直接半蹲下去,伸手解开了傅嘉的鞋带。 傅嘉抻直手臂,像钉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解开鞋带后,陆齐安用手指轻轻抵住傅嘉的鞋跟,说:“把脚抽出来。” 傅嘉拼命摇头:“不……”如果不是陆齐安的手指就搭在他的鞋上,他可能会撒腿就跑,直接跑出十几步远,找到一个可以听清楚陆齐安说话,却看不清他的脸的绝妙的位置。 傅嘉心情复杂的低下头,陆齐安则半蹲在他面前,仰起头,用不愉快的眼神看着他。 从第一次遇见彼此已经十年了,这是头一回—— “抽出来。” 陆齐安又重复了一遍。 傅嘉闭上眼睛,有些受不住。 头一回,陆齐安在仰头看他…… 在这样的角度看陆齐安,与平时截然不同。眉骨与鼻梁连接的弧线凸显了出来,眼眶便显得格外深邃,在这样的眼眶里是一双往上看的眼睛,眼角与眉尾一起扬了起来,有些锋利。 傅嘉从没像现在这样为之着迷,他不受控制,像是提线木偶一样乖乖把脚从鞋里抽了出来。 他不管这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管自己穿了一上午的运动鞋,脚会不会有气味,他没办法去管。 陆齐安撑着傅嘉脚踝的前侧,看脚踝的后侧和脚跟,不用把袜子脱下来,都能看清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本不至于如此,但傅嘉受伤后穿着鞋跑了大半圈,伤口被并不柔软的鞋子摩擦,恶化了不止一倍。 再看鞋子,里头的大片血迹让这一切看上去更加惨烈了。 傅嘉动了动脚,想把受伤的脚藏在另一只腿的背后。虽然没有他没有闻到,但天气尚热,又运动过了,脚上怎么可能没有味道? “你不要看了……”傅嘉说,“没伤到什么,不痛。” 他确实不觉得痛,甚至觉得被陆齐安碰到的脚踝前侧在发热,更让他在意。 陆齐安沉默着放开手,站立起来,转身背对傅嘉,说:“我背你去医务室。” 傅嘉有些愣神。 他不哭疼,好像就不疼了。可是现在有人觉得他会疼。 一瞬间, 伤口上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陆齐安屈膝放低了身体,方便傅嘉把手搭在他肩上。 傅嘉的动作很小心,不太敢碰陆齐安,身体往后倾,不去贴着他,手也只拽着他肩上的衣服。 陆齐安却很果断,直接用两手托住傅嘉的大腿后侧。 傅嘉觉得被他碰到的地方又痒又麻,更加不敢贴近他。 “你往前倾,这样背不起来。”陆齐安说。 傅嘉憋红了脸,用手虚虚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往前倾。” 傅嘉磨磨蹭蹭地往前倾了一厘米。 “……。”陆齐安静默片刻,突然开始用力,将他往上托了托。傅嘉重心不稳,直往后倒,差点掉下去,下意识地收紧双臂,紧紧贴在他背上。 “抱稳了?”陆齐安问。 他们没有缝隙的贴在一起,一人说话,另一人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震动。 心跳也是同样,傅嘉想。他的心跳这么快,陆齐安一定感受得到。 “没有……”傅嘉说着,搂他更紧。 第23章 傅嘉在发抖。 他的手环抱得越来越紧,越紧颤抖就越明显。 他太过用力,让陆齐安的脖子和肩膀都感到了不适,但陆齐安并没有出声提醒他。 学校的医务室在靠近住宿区的地方,离田径场有不短的距离,所以陆齐安将傅嘉带去了体育馆内的应急医务室,这里虽然近且方便,却时常没有老师值班。 老师不在,但医务室并没没有上锁。陆齐安走进去,在沙发前半蹲下来:“下来吧。” 傅嘉迟迟没有反应。 陆齐安换了严厉的口气:“下来。” 这一回,傅嘉乖乖松手了。他用脚着地,一只脚踩在了冰凉的瓷砖地面上,这才发现他们俩把他脱下的那只鞋丢弃在了田径场,他现在光着一只脚。 傅嘉缩了缩脚趾,小心的瞟了一眼陆齐安。 陆齐安装作没看见,说:“你先呆在这,我去找老师。” 傅嘉着急地摇头:“不用!你就待在这里吧……” 他的眼睛到处乱瞟,“这里没有关门,说明今天是有老师值班的,也许他过一会就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坐在这里等他。” 虽然说这段话时傅嘉很有底气,但说完以后就不自信了,犹犹豫豫地加了一句:“可以吗……” 陆齐安站直身体,说:“隔壁办公室有人,我去问问。” 傅嘉坐在沙发上,纠结地揉了一把沙发垫,点了点头。 傅嘉担心他一去不会,但陆齐安说很快回来,确实在五分钟之内回来了。 “值班老师临时有事,我已经联系到她了,她会尽量在二十分钟之内赶过来。” 傅嘉嗯了一声,心里却并不在意老师会不会来,对他说:“谢谢你……那你现在去哪里,你要回去上课吗?” 他看着陆齐安,眼神直白。 他想要陆齐安留在这里。 “我既不是病人也不是医生,没理由留在这里。”陆齐安说。 一瞬间,傅嘉的眼神黯淡下去,肩膀也耷拉下来,连背部都弯曲了不少。他用他身上所有能表现出情绪的地方来表现他的低落。 他低声说:“你做什么都要理由。”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说什么?”陆齐安皱了皱眉。 傅嘉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腰背,说:“我的脚很疼,我害怕,我想要你在这里陪我,这个理由够不够?” 陆齐安微愣。 正常人会这样吗?把“我害怕”说得中气十足,还一脸笃定的样子。 陆齐安没有马上回答。他明白傅嘉在无理取闹,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回去上课。他没有向老师请假,傅嘉也没有。他应该回到田径场,先向自己的老师说明情况,再向傅嘉的老师解释,不然上课途中学生突然不明去向,会给老师带去不小的困扰。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明白自己不该做什么,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傅嘉。 傅嘉说疼,说害怕。 想了很多后,陆齐安心里只剩这一句话。 最终,他选择坐在傅嘉旁边 分卷阅读35 。 医务室的沙发很小,刚好坐得下他们两个人,留出的空隙不过两个拳头,伸手就能碰到彼此。 好半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仅仅是坐在一起。 傅嘉的手心渐渐被汗濡湿。 “我……”他说,“我只需要你陪我等到老师过来就好,只要二十分钟。” 陆齐安没有看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傅嘉偷看了他两眼,见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皱眉头,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傅嘉绞尽脑汁想着要说些什么话让陆齐安开心起来,很快就从学习联想到周考,再联想到成绩单。 “我身上刚好带着这次周考的成绩单,”他的语气像是在献宝,“可以给你看。” 之前因为大头想要偷看,他就顺手把成绩单收进了口袋,现在兴冲冲地拿出来,上面被人揉捏过的褶皱格外明显。之前给大头看的时候觉得无所谓,现在拿到陆齐安面前,傅嘉就觉得拿不出手了。 他说:“等一下。”便用力去捏平纸张上的褶子。 陆齐安看到他手中破破烂烂的纸,想到了那次傅嘉拿着自己用胶带粘起来的习题集,来他的公寓找他补习的事,那时他脸上还带着伤。两次的情况十分相似,他问:“为什么皱了?” 傅傅没想起上次的事,说:“我自己揉的。” 陆齐安的语气冷漠:“傅嘉,你自己摔跤,可以在脸上摔出刀伤,自己把书撕坏了,还自己粘好,现在又自己把成绩单揉皱,下一步是不是要说你今天是自己把脚后跟踩伤的?” 话说出口,陆齐安有些惊讶。 他居然因为傅嘉小小的谎言而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像是一个被气坏的人。 傅嘉一愣,汗湿的手失了轻重,将成绩单上的油墨字蹭花了。 他的双手僵住,说:“这次是真的。因为有人要看我的成绩单,我觉得不好意思,就把它揉成纸团了。” 他把成绩单覆盖在手掌底下:“那……那就不看了。” 陆齐安收拾好情绪,说:“没关系,给我看。” 傅嘉说:“纸太脏了,我给你念吧?” 陆齐安伸出手,推开傅嘉的手指,直接抽走了成绩单。 傅嘉的手就这么维持着被推开的姿势僵住了。 纸上,“第十八名”的字迹是最清晰的,除此之外,整张纸上都没有红字,这说明傅嘉没有挂科的科目。 对一个刚从十六中转到六中的差生来说,第一次接触六中的变态周考就能够考出这个成绩,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 虽然……陆齐安给傅嘉透了题。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考得不错。”说着,他把成绩单对折,递还给傅嘉。 傅嘉十分惊喜:“我考得不错吗?” 他太高兴了,忘了用手去接。 他不接,陆齐安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心拉近,放入折好的成绩单。“虽然不错,但也不算好,还有进步空间,不要松懈。” 傅嘉愣愣地看一眼手心,再愣愣的看回陆齐安。 是他的错觉吗? 陆齐安夸奖了他,态度还这么温和。 他只有十八名啊……这样的成绩也可以吗? 可以讨他喜欢吗? 在陆齐安要松开他手的那一刻,在指尖要抽离的那一刻,傅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陆、陆陆齐安,我……我有话和你说!”他有些磕巴,但是语气很果断。 突然被握住手,陆齐安难以保持冷静。他绷起了脸,但好歹没有甩开傅嘉的手,也没有皱眉。 “你要说什么就说,说话并不需要握手。” 这语气冷淡,是傅嘉熟悉的陆齐安。 他松开了手,但手指却流连的蹭过了陆齐安的手背。 这行为称得上变态了,傅嘉有些唾弃自己,可是他却不受控制。 “我想说的是,陆齐安,你对我太好了……”傅嘉的声音低下去,又高起来,“你太好了,所以我想要你,我很想要你。” 说出这句话后,傅嘉脑中绷紧的弦就松开了。 不是放松了,而是彻底断裂。 因为陆齐安不喜欢他的粗鲁和不讲理,所以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乖巧懂事。他做到了,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本性还是没变。 他是给一点好处就会上杆爬的人。 是给一点希望,就会不管不顾地把东西抢到手中的人。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我想要你”,会是什么意思? 这能有很多解读,疯狂的,正经的,甚至色情的。 陆齐安没有多少惊讶,甚至还很冷静:“你要我,怎么个要法?” 傅嘉的心情复杂。 他从前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个要法。 最开始,傅嘉甚至没想要接近陆齐安。直到某一天,他梦到自己在梦里殴打了林枫寻,从他身边夺过了陆齐安,他才发现他对林枫寻升起了嫉妒之情。 他从没嫉妒过林枫寻有父母的关爱,有优渥的物质条件,他甚至还会可怜这个缠绵病榻的弟弟。可是当他从小窗看到陆齐安时,他开始嫉妒了。 陆齐安是一个爱教训人,还故作老成的哥哥。不爱笑,整天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可他又是这么无微不至,温和体贴。他知道林枫寻想知道的所有事,能帮他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样的人,傅嘉也想要。 不仅如此,他想要林枫寻不再拥有陆齐安,想要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拥有。 从这种嫉妒一步步走到今天,傅嘉对陆齐安的渴求成了他对感情的唯一诉求。 爱情,友情,甚至情亲,他都寄托到陆齐安的身上。 他想要他,想得要疯了。 “我想要你爱我。” 傅嘉笃定地说。 医务室内安静了好几秒。陆齐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他的眼里只有平静与冷漠。 他说:“不可能。” 傅嘉狠狠盯住他,被这无情的一句话激得浑身发抖。 他深深呼吸,当新鲜的空气进入到身体里后,他一把拽住了陆齐安的衣领,往他身上压过去,找他的唇。 陆齐安猝不及防,有一瞬间被他压得没办法动弹,傅嘉抓住这个机会,闭着眼睛吻在他的唇上。 像是吻,又不像是吻,因为傅嘉是撞过来的,除了用自己的嘴巴用力去磨蹭陆齐安的双唇,不会做任何别的事。陆齐安因为惊讶,嘴唇没有完全的闭合上,他也没有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很快,反应过来的陆齐安将他推开,并反压在沙发靠背上。 陆齐安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但几乎一半力气落了空,因为傅嘉的身体软绵绵的,一推就离开了。除此之外,他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眼睛里也有不正常的水雾。 陆齐安的脸色又青又红, 分卷阅读36 他用手背蹭一把嘴唇,皱紧了眉头。 傅嘉看着他,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的感觉用飘飘欲仙来形容丝毫不过分。他不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亲吻而羞耻,也不为强吻别人而羞愧,他只觉得回味无穷,还想再来千遍万遍。 陆齐安的眼睛里面满是怒火,傅嘉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咽了咽口水,身体又往陆齐安那边倾。 “不可以。”陆齐安说,“我们约定过,你做这种事必须征得我的同意。” 傅嘉点了点头,问:“那我可以亲你吗?” 陆齐安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不可以。” 傅嘉还是没有受挫,继续说:“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你,像追求情侣一样追求你,可以吗?” 陆齐安表情复杂,没有马上回答。 突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由远至近,逐渐清晰。几秒后,一位女教师喘着气走进了医务室。 “久等了,同学。”她一手拿着自己的包和外套,另一手还抱着个鞋盒,“伤势如何,没有继续流血了吧。” 她边说着,边将手上的东西扔在办公桌上,这才有空去看坐在室内的两个学生。 这一看,却觉得十分诡异。 因为这两个男生坐得十分近,其中一个几乎贴在了另一个身上。两人脸上都有红色,但其中一个眉头紧皱,眼里的怒气几乎要喷出来。 她正想出声询问,脸色差的那个就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对她点点头,说了声“您好”,就离开了医务室。 “怎么了这是……”她直觉是两个学生闹了矛盾,有些好笑,但当她看向了那个留下来的人时,她就笑不出来了。 傅嘉双眼通红,失焦地盯着地板。 他没有流泪,但女老师却很担心。如果不是事先从电话里听到了他的伤势,她一定会以为傅嘉伤到了骨头或内脏。 第24章 女老师蹲下去,小声询问:“同学,你怎么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傅嘉抬手,用力揉了一把眼睛,眼睛更红了,脸色却好了一些。 他把脚伸出来,让老师查看。 老师看过以后,确定这并不严重,松了一口气,柔声说:“我先帮你清创,然后上药。会有点疼,你忍耐一下。”她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了药品。 在给傅嘉上药的途中,女老师的动作尽可能的轻柔,还频频观察他的表情。在她看来,傅嘉因为这个小伤红了眼睛,一定是个怕疼的人,上药时说不定会痛得哭出来。 可事实上,整个过程傅嘉都显得有些呆滞,毫无反应。上完药后,老师连说了两遍“好了”,他才回过神来。 老师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拿过进门时随手放在桌上的鞋盒,说:“你来试试,看这双鞋合不合脚。” 她之前虽然不在这个医务室,但距离也不远。之所以要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赶过来,是因为陆齐安联系她时,特意拜托她买一双鞋,还要买可以把鞋后跟踩进去的那种。至于所花的费用,他会让教导主任,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刘老师转交给她。 一听到刘老师的大名,女老师就答应了,还特地开车出校门,去了附近的商店找符合要求的鞋子。 傅嘉看到鞋盒里崭新的鞋,有些茫然。 老师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了?”陆齐安联络她时,伤情、鞋码都说得很清楚,连费用问题都解决了,没想到傅嘉本人却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傅嘉摇摇头,说:“没事,谢谢老师。” 他踩着鞋后跟把鞋穿进去,不大不小,刚刚好。 傅嘉很快就想明白,这是陆齐安麻烦老师帮他买的,而且以他做事的风格,费用也一定不会让他出。 傅嘉想不通的是,陆齐安会注意到他丢了一只鞋也就算了,为什么会知道他的鞋码? 傅嘉提不起精神,很快就放弃了思考。之前冲动的告白耗费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现在又累又难受,只想回到宿舍大睡一觉。 从医务室离开后,傅嘉返回到操场找自己的体育老师。但是他在医务室呆了那么久,现在早已经下课了,到了午休的时间,操场上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学生。他在操场上转来转去,找不到教师办公室,又不想去问别人,干脆放弃了,直接回到宿舍。 室友和傅嘉是同年级的,但并不同班,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做自己的事。看他们没有反应,傅嘉就知道自己课上突然消失的事没掀起什么事端,就彻底放松了。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躺在床上,尽可能地把身体蜷成一团,再用被子把脑袋蒙住。 从躺下到入睡,傅嘉只花了十几秒,或者更短。因为睡得快,他脑中什么事也没有想,也什么都没有梦到。 九月中旬,气温凉了下来,但室内仍然比室外暖和很多,傅嘉只睡了半个小时就被热醒了。 他全身都出了汗,上半身比较严重,衣领子湿透了。因为他是半趴着睡的,额头贴在枕头上,所以枕头也湿了一大片。 不过,枕头上的也不一定全是汗。 身上不爽快,但傅嘉的精神却很好,意识清晰。这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淋了一场秋雨,不冷,很清爽。 室友都在午睡,傅嘉蹑手蹑脚地下床,去卫生间里开小水冲了个凉,换掉了汗湿的衣服。 冲凉时他很小心让伤口不要碰到水,但还是避免不了被水溅到。有点疼,但傅嘉觉得无所谓。 他不会因为这点事而被打垮。 无论是受伤的事,还是表白被拒绝的事。 下午上课,傅嘉被大头揪着衣领子教训了。 “你居然逃课!”大头愤愤地说,“还好我机灵,跟老师说你拉肚子了。你快说,你跑哪里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傅嘉向他道歉,指了指自己的脚,“也不算逃课,出了点小问题,就去医务室了。” 大头听到“医务室”三个字,懵了两秒。他弯下腰看了看,见傅嘉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贴着一块厚纱布,脚上一只鞋好好的穿着,另一只鞋却踩着鞋跟,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傅嘉,你这样像是去田里插秧的。” 傅嘉一愣,当真了:“那我把鞋穿好。”说着就要蹲下去。 大头赶紧拦住他:“别别别,我开玩笑的。” 傅嘉原本觉得没什么,被大头一说,心里开始别扭起来:“是不是很邋遢?” 大头安慰他:“没事,你又没有女朋友,也没在追别人,怕什么,邋遢就邋遢点,先把伤养好。” 他还没说完,傅嘉的脸就黑了。 他一言不发,直接弯腰把鞋跟提了上去。 “靠!”大头大呼出声,“你对自己这么狠?” 傅嘉动了动脚, 分卷阅读37 并没有感觉到不适:“不走动就没事,反正上课要坐在位置上不能动,先穿着吧。” 大头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深思。 原来傅嘉是这么注重自身形象的人吗?或者是……他有喜欢的女生了? 他还在思考,听见傅嘉说:“大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大头说,“你问,你随便问。” 傅嘉认真地说:“男生……一般都怎么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啊?”大头傻了。片刻后,他一拍桌子:“不会吧,你真有喜欢的人了?” 傅嘉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没有没有,你小声点,小声点。” 大头配合着把声音压下来:“那你为什么这么问?” 傅嘉抓了抓脑袋,有些为难。他常常说谎,但是有关这种事的谎话,他却不会编,也是头一次编。 他犹豫地说:“我……我有个朋友……” “哦……”大头拖长声音,打断他,“你朋友啊。” 他很配合的没有深问,而且还一本正经地回答起来:“追女孩子嘛,就是要投其所好,这个年纪的女生很好懂啊,送她上下学啊,给她买早餐啊,送她首饰啊,化妆品啊,很简单的。” 大头下意识就认为是女生,而且绝无想到其他性别的可能。 傅嘉皱了皱眉:“不是这种……” 送他上下学?陆齐安不像是需要人护送的样子。买早餐?陆齐安的公寓里每天都有阿姨负责好三餐。首饰、化妆品,那更可笑了…… “不是这种?”大头一脸了然,“我懂了,你是不是到了可以进行下一步的程度了?那你就大胆点啊,上去抱她,亲她啊,女孩子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是很期待的。” 说到这,大头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傅嘉脸都青了。 嘴上不要,心里期待…… 狗屁,大头说的完全是狗屁不通。 傅嘉敷衍地道了谢,不再理会大头。无论大头怎样缠着他问“那个女生”的事,傅嘉都没有理他。 一整个下午的课,傅嘉时不时就会走神。 他现在要追求陆齐安。虽然没有取得对方的同意,但是他已经当着陆齐安的面宣告过了,他就一定会坚持。 问题是:怎么追? 冥思苦想一个下午,傅嘉终于想到,也许他应该去找个女性朋友问问。 第二天中午,傅嘉约了岑梦珂在他暑假曾经打过工的KTV见面。 忽略KTV内光怪陆离的灯光,还有忽大忽小的鬼哭狼嚎,这里算得上是个隐秘的地方,可以用来谈正事。 岑梦珂没怎么变,校服上衣底下还是一条超短裙。两只耳朵加起来一共戳了十多个孔,戴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在灯下格外闪烁。 她坐在傅嘉身边,夸张地说:“哇,你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是吗?” “是啊。”岑梦珂说,“读书人气质就是不一样。以前你看起来……”她顿了顿,“很不开心?也不对,总之挺让人担心的,怕你一言不合就打人。” 她的语气和用词都像是闹着玩的,傅嘉笑了笑,没有当真。 不过,“打人”这个词对傅嘉来说已经变得陌生了。从前他会时时刻刻把美工刀带在身边,有时还会买砂纸磨刀。 现在都不需要了。 傅嘉说:“我今天约你,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岑梦珂点点头:“我知道,你电话里说了,你问吧。” 傅嘉清了清嗓子,平静地问:“我想知道,你们女生是怎么追求男生的……” “什么?”岑梦珂以为自己听错了:“追男人?你说反了吧。” 傅嘉的耳朵发烫,烫到影响他的冷静。他用手捂着,说:“没说错,我就是想问你们女生是怎么追男生的。” 岑梦珂愣了愣,从怀疑傅嘉变得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这是六中不为人知的新风潮?或者说……学习好的人都爱研究异性的心理? 好在傅嘉提前想好了借口,解释道:“我在六中交了一个朋友,她是女生,最近想追求喜欢的人,所以让我帮她问问你。” 岑梦珂觉得这说不过去:“我又不认识她,犯得着拐个弯来问我吗!” 傅嘉硬着头皮说:“她听说过你,你在六中不是挺受欢迎的吗?也许有什么好方法。” 岑梦珂恍然大悟。 “这样啊。”她接受了这个理由。从上初中起,她就一直颇受男生欢迎。虽然她从不拿这个吹牛逼,但听别人提起来,她还是很自豪的。 “这个嘛,很简单啊,女追男隔层纱,一般只要女生有意思,男生就没有不同意的。”岑梦珂微昂下巴,满脸自信。 傅嘉说:“如果对方很难搞呢?” “难搞?”岑梦珂有点发愁了。什么是难搞?她的人生里就没出现过难搞的男人。 她努力回想自己姐妹们追男友时的做法,说:“那就……努力关心他,感动他咯。” 傅嘉重重点头,心中豁然开朗。 看来问岑梦珂是可靠的。他追问:“具体怎么做?” 岑梦珂边回忆边说:“你看啊,女生的特质就是温柔细腻,对应到行动上,那就是细物润无声。” 傅嘉点点头。两人都很激动,没注意到她话里用错的诗句。 “首先,情书是要写的。女生都是很害羞的,写在纸上再给对方看就好很多。”岑梦珂说着,开始结合记忆瞎编,“然后就是送吃的,这里注意了,要送自己亲手做的,这样才能显示出自己的贤惠。” “还有呢?” 岑梦珂嘿嘿一笑。 这一天,傅嘉在她这里学到了很多。 次日清晨,当陆齐安来到学校时,他发现自己的座位里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盒牛奶。包装外面还用粉色的丝带绑了一个信封,也是粉色的。 他皱起眉头,想要把这烫手的东西扔掉,却注意到信封角落上写着一个小字—— 嘉。 第25章 陆齐安就这么举着牛奶盒,手悬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坐在他附近的李沁和第一个察觉到他的异样。看清牛奶盒和粉红色的信封后,他嗤笑出声:“这是哪个班的女生?根本没搞清楚情况啊,你乳糖不耐居然还给你送牛奶。” 他伸手,想把牛奶盒从陆齐安手里抽走:“我帮你喝了。” 他抽了一下,没抽动。 再抽一下,还是没动。 当他不信邪地想要再抽一次时,陆齐安抬起头,冷冷的打开他的手:“不要碰。” 陆齐安的动作毫不留情,让李沁和十分委屈。他捂住被打的地方,说:“你不是乳糖不耐吗……为什么不给我喝。” 女生把礼物送到陆齐安这里是常有的事, 分卷阅读38 而陆齐安无一例外会把东西扔掉。这其中,送牛奶的少之又少,而且多半发生在高一新生入学的时候,因为女生们只要稍一了解,就知道陆齐安乳糖不耐的事了。 陆齐安盯着手上的牛奶和信封,脸色阴晴不定。 李沁和看着看着,不敢再招惹他,安静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连眼睛都不敢乱瞟。 没人打扰,陆齐安逐渐冷静下来。他坦然地拆开信封,拿在手里。 信里是这样写的: 陆齐安: 你好吗? 衷心的问候你。 几经权衡之后,我选择用书信的方式向你表达我的心意。当我写下这些字句时,我的心像被放在火上灼烧一般,对你的爱意已让我无法忍耐,像是酷刑一样将我折磨,却又像身处天堂一般让我沉醉。 我何其有幸,在生命中遇到如此优秀的你。 请你接受我,让我对你好。 想你,想你,想你。 祝你开心。 傅嘉 李沁和沮丧的坐在位置上,用手机短信向自己的女友撒娇诉苦,突然听到身边传出了一声极压抑的笑声。 很短促,只是一个音节。 他仿佛见鬼了一般看向陆齐安,看到他头偏向另一边,拿拳头抵在唇边,嘴角有微小的弧度。 陆齐安在笑? 接下来,他看到陆齐安放下手,又恢复了一张冷脸,却仔细地将信纸折叠好,收回了信封中。看那爱惜的动作,似乎是要将这封信留存下来。 李沁和错乱了。 “齐安,你没事吧?”他小心地问。 陆齐安没有回答。并非是他不想回答,故意无视李沁和,而是他没有听到。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在手中粉红色的情书吸引了。 看着他的表情,李沁和突然意识到,以陆齐安的性子,怎么会急吼吼地在教室里就打开别人给的情书?还一副等不及的样子。 李沁和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接下来的一周,每天早上陆齐安都会从桌子里拿出一盒牛奶还有一封情书,陆齐安也每天会在第一时间拿出来看。 李沁和抓住这个机会,坐在旁边死死盯着陆齐安。他没有勇气把情书抢过来看,也不敢偷看,只能趁现在观察陆齐安的表情,试图看出点端倪。可惜的是,除了第一天陆齐安笑了以外,之后的一星期他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状态读情书。 从拆信到读信,到再把信装回去,一整套动作滴水不漏,毫无破绽。 意外发生在新一周的周一。 牛奶和情书同时断了。 那一个早晨,陆齐安看起来神色如常,但熟知他的李沁和知道他他有哪里不对。 陆齐安比往常更冷漠,长时间处在低气压状态,让人不敢靠近,不敢搭话。不仅如此,陆齐安时不时还会走神,目光停留在某一点上一动不动。 看到他这样,李沁和彻底拜服了。 高手,写情书的一定是个高手! 还有谁能这么自如的玩弄陆齐安的情绪?这一招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玩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先用一周内连续不断的情书和牛奶打出猛烈的攻势,当陆齐安习惯之后,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这手段,必然是高手! 李沁和心里痒得不得了,迫切的想知道这位“高手”是谁。他拿出手机,一个个问自己熟识的女性朋友,看是否有消息。 李沁和下辈子也想不到的是,他心中所谓的高手会是傅嘉。下下辈子也不会想到的是,傅嘉突然停止送牛奶和情书的原因,竟然是—— 他没钱了。 傅嘉谨遵岑梦珂的教诲,从送牛奶和写情书开始追求陆齐安。事实上,岑梦柯并没有出过“牛奶情书一起送”的馊主意,她只是举了两个例子,说送牛奶和送情书都是细水流长的好方法,长久坚持下来,很容易感动人。 在傅嘉看来,既然两种方法都有效果,何不双管齐下呢? 因为是送给陆齐安的,傅嘉没有马虎。牛奶选的是校内商店里最贵的,写情书的信封和信纸也是如此。 傅嘉一开始信心满满,做好了长时间省吃俭用的打算,下定决心要送满一年。可是上周末,学校要交一笔教材费的通知传达下来,让傅嘉差点吐出血。 他送不起牛奶了,就算还能送一天两天,未来也绝对送不起一整年。 在迎来周一清晨的前一晚,傅嘉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 天亮之后,他起了个大早,在商店门口转来转去,最后买了一瓶水。 一瓶普通的矿泉水。 他捏紧瓶子,为自己加油打气。 周一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因为傅嘉的班级和陆齐安的班级会在同一时间上体育课。 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上课时傅嘉向老师请假,坐在花坛旁边休息。傅嘉带好自己早晨买的水,远远地目视着前方的篮球场。 不出所料,陆齐安在和同学们打篮球。 傅嘉站起来,坚定地向篮球场走过去。 一个陌生人突然靠近,并没有引起陆齐安班上同学的注意,因为陆齐安、李沁和等人在一起打篮球时,常常有无关的人凑过来观看,所以无论是站在一边的同学们,还是在篮球场上打球的人——比如李沁和,都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傅嘉。 直到中场休息,大家走到场边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时,李沁和才觉得有些怪怪的。 刚刚,陆齐安是不是走神了?还犯了几个低级错误,不知道眼睛看到哪里去了。 李沁和感觉有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因为陆齐安突然在篮球场上走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李沁和想去问问,就在他迈开脚步时,他捕捉到了傅嘉的身影,看到他穿过人堆,挤到了陆齐安身边。 傅嘉将手臂抻得笔直,高高举起水瓶,大声说:“陆、陆学长,你渴吗?要不要喝岁?” 完了,结巴了,水字还念错了! 傅嘉手里的水瓶开始随着他手臂的颤抖而摇晃。 傅嘉今天的计划是:给陆齐安送水。 这不是岑梦柯教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办法。灵感来源是上一次体育课时,他看到有女生给陆齐安递了一瓶水,陆齐安接了,当时他心里很不舒服。 别人会送,他不会送吗? 现在,他送是送了,可是整个篮球场都因为他的一句话静了下来。 同学们受到了惊吓,李沁和气都喘不上了,连陆齐安也十分吃惊。 这都是谁教给傅嘉的? 如果被追的人不是他,让傅嘉这样胡来,一定会被吓跑。 刚刚运动完,陆齐安的呼吸还有点急促。他深呼吸,再长吐息,稳稳地接过了傅嘉手上的水瓶。 傅嘉很激动,脸色发红:“我……我是来给你送水的。” 分卷阅读39 “我知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他的声音也很稳。 傅嘉心头一热,问:“换地方干嘛?” “说话。” 他拉住傅嘉的手腕,带着他一路走远。这期间他们一前一后,傅嘉始终很听话地跟着陆齐安的步子。 他们最终停在一个篮球场看不见的树荫下。 两人一周不见。不见还好,见了傅嘉才知道自己写在情书里的三遍“想你”有多贫瘠。 绝不止三倍“想你”那么简单,是想极了,想疯了。 忽略掉傅嘉望着自己闪闪发亮的眼睛,陆齐安举起手中的水瓶,问他:“这是谁教你的?” 傅嘉如实回答:“我自己想的。” 陆齐安轻皱眉头,明显不信:“那牛奶和情书呢?” 听到他直接地说出“情书”二字,傅嘉脸有些热,说:“我……我看书学的。” 他没有供出岑梦柯。 陆齐安想起那些情书,撇除开头结尾后只剩下满篇酸倒牙的抒情句子,颇为头疼。 “把这些都停下来。”他肯定道。 “我不停。”傅嘉也肯定道。 他是绝对接受不了停止的。他开始之前就做足了心理建设,去咨询岑梦柯后更是得到了鼓励。 他绝不放弃。 陆齐安的语气变得更加冷漠:“这些我都不喜欢。” 傅嘉坚持着不退让,反问他:“那你喜欢什么?” 陆齐安抿紧唇,沉默了。 傅嘉也不说话,等待他答复。 傅嘉的眼神一直很固执,陆齐安知道。从傅嘉第一次从佣人房跑到林家别墅的庭院,理直气壮地问他问题开始,就一直这么固执。 良久,陆齐安说:“我什么都不喜欢。” 他话里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傅嘉张了张嘴,说:“不可能的,人不可能没有喜欢的东西,你以前也说过,你喜欢学习好的。” 陆齐安的原话不是这样,但并不妨碍他这么解释。 他说:“上周周考的成绩出来了,这次没有你给我圈题目,但我还是进步了,十四名,我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进前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傅满怀期冀地看着他,陆齐安从中看到了请求。 陆齐安捏紧双手,指间发麻。每当他强迫自己冷静却又做不到时,他的手指就会发麻,好像血液冻住了,到达不了指尖。 他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 “我不喜欢你。” 他说。 仿佛寒冬时节,往胃里吞了一块冰。 第26章 后来很多天,陆齐安都能梦到他明确拒绝傅嘉时,傅嘉瞬间苍白的脸色。 他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用手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眼睛四处看,像是不敢置信。他想说话,但是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跑走了。 他脚上的伤应该还没好全,但来见他的时候,鞋子都好好穿着。跑走时应该是顾不上了,明显能看出有一只脚不适。 他站在原地看着傅嘉的背影,血仿佛被冻住。这一刻的感觉每每会在梦境的最后一刻出现,让他出一身冷汗后惊醒。 这夜也是同样。 陆齐安看一眼钟表,才凌晨三点。 但他已经睡不着了。 他坐起来,打开床头的柜子,傅嘉写了一周的情书都被他收在这里。柜子会上锁,缪阿姨不能打开,就算偷偷打开了,他也能看出痕迹。 他拿出一封,借着床头壁灯的微弱灯光。光线不够,但也没关系,情书的内容他早已熟记于心。 傅嘉的情书每一封都很相似,开头先问候陆齐安,中间写满他不知道从哪里抄写或改写来的酸腐情话,陆齐安一边嫌弃着,一边记下了。 到了末尾的字句,大概才是出自傅嘉自己之手。 想你,想你,想你。 祝你开心。 陆齐安神色如常地将情书放好,关灯,躺回床上,手指却在颤抖。 他应该会忍受一夜手指的冰凉和麻木。 自从母亲去世,陆齐安就少有开心的时候。 失去至亲令人沉郁,但仅仅如此或许还阻止不了陆齐安走出悲伤,积极地面对人生。 因为他和母亲并不熟。不仅不熟,陆齐安还有些排斥她。 齐冰在陆齐安懂事之前就病了,一个人居住在别墅的三楼。陆齐安一直被父亲和姑姑叮嘱,不要打扰齐冰静养,也不要去她房间里吵闹。再加上佣人和医护人员来来往往,神情严肃,陆齐安就越来越少登上三楼。 被外婆外公催促了,陆齐安就一天去一次,没人盯着了,他就一周去一次。 但他从不靠近,只是站在门口,小声地喊一句:“妈妈。” 这个时候,齐冰就会从病床上费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这眼神太过热烈,仿佛要将他身体里的每一个脏器都看透彻,让陆齐安背脊发寒,想要逃离。 久而久之,齐冰所在的三层就成了陆齐安童年里最害怕的地方。 母亲去世,他懵懵懂懂地跟着家人参加丧礼,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葬礼也是他见外公外婆的最后一面,外婆被外公抱着,还有他的舅舅扶住她的手脚。但就算是两个人限制住她,她还是拼命往前倾,歇斯底里地骂: 你们陆家人都是冷血的,我女儿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还有不少含糊不清的咒骂,陆齐安已经记忆不清。 他被姑姑护住,躲在父亲的背后,看着父亲僵硬的后背,奇怪地想为什么父亲不否认。 直到某一天晚上,年幼的陆齐安躲在房间里偷看齐冰的旧照,翻到一张齐冰将他抱在怀里,疼爱地望着他的照片。 齐冰的眼神柔和似水。 一瞬间,陆齐安恍然大悟。 每当他去看齐冰时,齐冰看他的眼神并非是要吃掉他,也不是要打他,她没有任何伤害儿子的意思,她只是想借眼神告诉陆齐安,走近一点,到她床边陪陪她。 丈夫不爱她,努力多久都不爱;小姑也不喜欢她,努力多久都不喜欢。她只有儿子,有且只有一个儿子。 她看着儿子,除了让他在自己房间多呆一会以外,别无所求。 面对这样的的齐冰,陆致远整日工作,鲜少看望她;陆齐安因为害怕,避她如蛇蝎。去得最多的反而是陆婉卿,可她却待齐冰十年如一日的疏离。 他们都是杀人凶手。 这其中,毫无疑问就有他陆齐安的一份。 一时之间,天翻地覆,世界崩塌。摧心剖肝都不足以形容陆齐安的痛苦。 他年纪太小,不知如何排解这份痛苦,也不敢跟任何人倾诉,每晚他都紧锁房门,把藏在枕头里的母亲的旧照拿出来,抱在怀里挣扎很久,才能浅浅睡着。 没到天亮,他 分卷阅读40 又会惊醒,将照片仔细地藏回枕头里,睁着眼睛等待照料他的阿姨叫他起床。 他不觉得自己可怜,也无意去改善这种糟糕的状态。他认为自己罪无可恕,就这样折磨自己,或许还更好。 改变这一切的,是他与傅嘉的相遇。 初见时躲在草丛里哭泣的男孩让他觉得有趣,只因为他给出的一个创口贴就呆呆盯着他看,让他觉得更加有趣。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了兴趣,而这往往就是人与人之间所有事的开始。 那天之后,傅嘉就开始从窗户里偷看他,小孩子不懂得遮掩,几乎整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口,这还怎么算得上偷看呢?还好陆齐安用身体遮住了林枫寻的视线,还把林枫寻哄睡,这才替傅嘉瞒住了。 他没想到的是,傅嘉会跑过来找他,还拿他随口讲出来哄林枫寻吃药的话问他问题。 他本不想理他,但傅嘉的眼神让他很受触动。 又可怜,又坚决,还充满渴求。 是对他的渴求。 就这样,陆齐安被傅嘉拽离了悬崖。 从那天起,他借着陪林枫寻玩的借口,越来越频繁地出入林家别墅,在庭院弄出声响,吸引傅嘉来看。 傅嘉并不知道陆齐安能注意到他,但陆齐安却深知这是一件有交流的,双向的事情。他享受着傅嘉对他的依赖,对他的需求,而他正好站在这里,回应了傅嘉。 仿佛在赎罪。 也是从这天起,陆齐安不再需要母亲的照片才可入睡,也不再每夜辗转反侧,噩梦连连。 就这样过了几年,陆齐安在母亲忌日时和陆致远爆发了争吵,陆致远将花篮砸在他头上,他血流不止,血甚至流进了眼睛里。 姑姑吓哭了,跪在墓前向齐冰哭诉,过一会,又崩溃地问她问什么要寻死,将他们家弄成现在这样。 陆齐安内心麻木,不知道恨该恨谁,干脆从陆家搬出去,独自居住在公寓。搬家初期,他又恢复了以前糟糕的睡眠状况,这一次就算是母亲的照片也不管用。后来,他试着在睡前想象傅嘉就在他的身边,用依赖的眼神望着他,果然睡得深沉又安宁。 同年,陆齐安定下决心,要将傅嘉带出深渊。 他已经错过了拯救母亲的机会,决不能眼看着傅嘉也在他身边沉沦,崩溃,最后死亡。 他坚信自己能做到,而他也确实做得很好。成年后,傅嘉听他的话离开了林家别墅,也听他的话努力学习,转学到了六中,没有一日懈怠。 如果…… 如果傅嘉没有喜欢上他,一切都会进展得十分完美。 他会远远目视傅嘉考上优秀的大学,一步步离林陆两家越来越远,有知心的朋友,爱人,还有成功的事业。 如果他也没有喜欢上傅嘉,一切也还是这么完美。 他不会动不动就心软,帮助他,关心他,会狠下心来拒绝傅嘉,让他断了心思。再往前溯回,他也不会总是在庭院中费尽心思地展现自己的优点,像是求偶的公孔雀。 他无论怎么克制,冷静,也不能让如果变成现实。 太可笑了,面对感情他竟然这么懦弱。无论是学习,体育,还是社交,他都有绝对的自信,但他却没有自信能够爱护好恋人。 他是陆致远的儿子,和他一样只有家世样貌上的优势,性格则毫无优点。他们不温柔也不开朗,沉郁得像是老头。 他是要把傅嘉带出泥潭的,如果他选择去爱傅嘉,非但不能救他,反而还像陆致远对齐冰做的那样,将傅嘉推向了更深的深渊,那怎么办? 他不能这样做。 要忍住。 陆齐安睁着眼睛,从凌晨三点生生熬到了日出。 他正常地洗漱,戴好表,走出房门。 时间太早了,缪阿姨还没有离开,她吃惊地望着陆齐安,说:“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陆齐安抬手看表,才发现自己看错了时间。他说:“没事,你继续。”接着又回到了房间。 他坐在椅子上,全身疼痛。 他不可以。 但果然还是—— 想你,想你,想你。 第27章 傅嘉盯着眼前的成绩单,呆愣住了。 过了一会,他拍拍身边的大头,说:“大头,你来看看这个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大头偏头,看到他痴痴盯着自己的成绩单发愣,又好笑又奇怪,说:“这上面这么多字,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傅嘉指着“第九名”中的“九”字,说:“这个。” 大头翻了个白眼。 在六中的第四次周考,傅嘉考到了全班第九名。当他拿到成绩单的那一刹那,他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这么厉害吗,他真的这么厉害吗? 这可是前十名! 开学已经有了一个月,明天就是十月一日,是学生们期盼已久的假期。周围的同学课后都在讨论国庆假期要去哪里玩,要怎么利用这被补课压缩到了三天的假期。傅嘉则无心关注这些,美滋滋地捧着自己的成绩单看个没完。 真想拿给陆齐安看,他想。 但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自从被明确拒绝后,傅嘉就过着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好像完全放弃了追求陆齐安。但事实上,他非但没有放弃,还很后悔被拒绝时自己一句话没说就灰溜溜地跑了,显得没有骨气。 现在,他憋着劲要向陆齐安展现自己的永不放弃的决心,暗地里筹备一件礼物。 午后,傅嘉拒绝了朋友吃饭的邀约,火速回到还没有其他人回来的寝室,拿走一个小包,再火速拿着包离开,在校园内找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 他四下张望,见周围都没有人,才把小包打开,从里头拿出两根长长的木制毛线针,下面拖着已经织好的一小块…… 围巾。 没错,他要给陆齐安织一条围巾! 那天他跑走之后,就开始搜肠刮肚地找有什么更劲爆,更有冲击力的方法追求陆齐安,然后就想到了这个。 方法的来源是岑梦珂,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写情书什么的如果都没效果,很有可能说明对方不喜欢这种虚的,是一个讲实际的人,那我们就跟他讲实际,亲手给他织围巾,织手套,再不感动就不是人了。” 傅嘉觉得有道理,但当时的他认为织围巾太女气,还难学,就把它略过了。 最重要的是,哪有人九十月份就送围巾的?一般都是圣诞或元旦再送。 但现在,傅嘉没得选。 包中还有一本泛黄的旧书,是傅嘉从图书馆中找到的。他将书摊开,放在腿上,再小心翼翼地拿起毛线针,整理好毛线,照着书上的图片将手势摆好,嘴里无声念叨着:“穿过去……搭上来,拐 分卷阅读41 一下,再放掉……” 边念着,他边笨手笨脚地跟着做。 他选的是深灰色的羊毛线,价格不便宜。相对的,毛线针用的就是便宜货。第一次上手时,傅嘉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也没有检查用具,结果被劣质毛线针上的毛刺扎进了掌心,让他差点放弃。 刺太小,日光下根本看不见,碰到了又会疼,简直烦人至极。傅嘉在台灯下拿小刀挑,挑破两层皮才把刺挑出来。 这么多天过去,傅嘉越来越熟练,粗糙的木制毛线针也被他的手打磨光滑,不再扎手。 傅嘉一直织到午休时间结束,期间吃了一早买好的面包当做午餐。他扯开织好的那一小块反复查看,没觉得自己一中午的努力有让这一小块增长多少,不由叹口气。他将东西都装回包里,若无其事地回到寝室。 室友都睡醒了,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课,看他拎着包走进来,笑了:“又去树林里背书啊?” 傅嘉把小包藏好,说:“是啊。” 另一个室友也觉得好笑:“下次就在寝室里背呗,咱们三个睡觉雷都打不醒,你随便背。” 傅嘉摇摇头:“那多不好意思。” 他们一起离开宿舍,各自去各自的班级上课。 下午放学也是同样。傅嘉一听到下课铃就振作精神,准备第一时间冲出去。一旁的大头看他浑身绷紧,联想到他这几天的异状,忙将他拦住:“唉唉唉,你急什么?” 傅嘉早就想好了说辞:“去食堂。” 大头啧一声,十分不屑:“明天就放假了,一餐不吃有什么?别急别急,我有事跟你商量,你这顿我请。” 傅嘉面路难色,说:“一定要请我吗?” 大头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请你你都不要啊?” 傅嘉没办法了,点点头:“好吧好吧。” 大头向身后比了个耶的手势,一堆男生就哦哦耶耶的叫着,向大头聚了过来。 傅嘉吓一跳,问大头:“怎么这么多人?” “嘿嘿,大家都想托你办事嘛。”大头揽住他的肩,其他人也涌了上来,半拖半拽地把傅嘉往食堂带。 路上,傅嘉屡次挣扎未果,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但他语气还维持着和善:“先说清楚什么事,我不能不明不白就吃你一餐饭。” 大头安慰他:“好说好说,就是一点小事。这不是十一假期吗?我们哥几个有拿到驾照的,想约朋友一起去郊外自驾游。” 傅嘉哦了一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可我不会开车啊?” 大头一脸无语,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是那种忽悠别人当苦力的人吗?我是想请你一起来,顺便再叫点你的朋友。” 傅嘉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啊,我误会了,可是我假期没有空,我要……” 眼见他要拒绝,大头赶紧打断他:“老大,傅老大,你就帮哥几个一个小忙,大家一起玩,多好啊,自驾游,多自由啊?你不是认识陆学长吗?帮我把他叫来好不好?” 傅嘉一愣,脚步生生刹住,停在原地。 “不行。”他毫不犹豫地说。 见他语气笃定,毫无商量的余地,大头急了:“别这么快拒绝啊,你就帮我问一句,问他愿不愿意来就行。” 傅嘉快生气了:“我不能做这种事。” 大头耐心地劝:“别别,我们先进食堂里再说怎么样?先吃饭吧,我们今天不吃大火灶,吃小炒,行吧?” 他们已经快进入食堂了,傅嘉不肯走,他们一拨人就卡在食堂门口,十分尴尬。 “不行就是不行,我要走了。”傅嘉说。 大头把语气放得更低,一手拉住他:“傅老大,你再想想?反正你和陆学长熟,这点小事没关系。” 听到“熟”字,傅嘉的怒火蹭地就上头了,他大声说:“谁说我和陆齐安熟的,我们不熟,我要是做这种事他会生气的!” 大头面色一僵,有些下不来台。 任谁都看得出来,傅嘉是真的生气了。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大头的朋友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有人眼尖地看到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兴奋道:“那不是教导主任和陆学长吗?” 大家转头看过去,果然是刘老师和陆齐安,他们正往食堂里走,但跟普通学生不是一个方向,那边是教职工食堂。 男生的声音又高又洪亮,刘老师历练多年,对“教导主任”四个字极其敏感,直直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男生们被发现了也不怕,齐刷刷对她喊:“教导主任好!” 刘老师苦恼地摇摇头,对身边的陆齐安说:“不好意思,这群毛小子真是……” 她好不容易逮到陆齐安一起吃饭,真不想被人打扰,从而给陆齐安带去不好的影响。 “没事,您请便。”陆齐安说着,眼睛望向了那堆男生。 傅嘉被簇拥在中间,一脸不自在,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闪躲什么。 还有人挨蹭着他,抓着他的手臂。 抓着他的手臂。 “你们在食堂门口堵着干什么?要吃饭就好好吃饭,不吃就散了!”刘老师训道。 男生们笑嘻嘻地说:“知道啦!” 刘老师叹口气,对陆齐安说:“好了,我们走吧。” 陆齐安没动,微垂下头,对她低声说了些什么。 刘老师听后很惊讶:“是吗?”她在那堆男生里仔细看,果然看到了让她面熟的孩子。 “傅嘉,你还没吃晚饭吧,既然碰到了,就跟我们一起吃吧?”刘老师发出了邀请。 被点名的傅嘉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起哄的男生们推倒了最前面。 “我……”他心惊胆战地用余光偷瞄陆齐安,下意识想往后退。 身后,大头微笑着顶着他,眼里满满写着:“兄弟,就拜托你了!” 刘老师和蔼一笑,冲他招手:“来吧。” 傅嘉知道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刘老师和陆齐安挪了过去。 他身后的男生们见到这一幕,欣慰地笑着,一起进了学生食堂。 傅嘉:“……” 陆齐安:“……” 刘老师…… “嗯?”她疑惑地看着两个孩子像桩子一样面对面站着,不说话也不对视,还不肯动脚走,就说,“站着做什么,咱们也走吧。” 陆齐安嗯了一声,率先迈步,接着傅嘉也动了。 刘老师跟着他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刘老师这次主动为傅嘉点了丰盛的晚餐,对比之下,傅嘉打肿脸充胖子点的荤菜就像是难民的救济粮。 傅嘉无法推辞,不断说着谢谢,接受了刘老师的好意。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齐安。”刘老师笑着说。 分卷阅读42 傅嘉捏着筷子,忸怩半天,才小声说:“谢……谢谢学长。”说完赶紧往嘴里喂了一口白米饭。 陆齐安神情冷漠,说:“不用谢。” 这语气,刘老师光听都觉得冻得扎耳。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猜测:“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傅嘉疯狂摇头。 他哪敢跟陆齐安吵架啊。 这里最会吵架、最会生气的就是陆齐安。天天生气,还是没理由的生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拒绝了呢。 见陆齐安不答复,刘老师放弃了,调转别的话题。 “对了,今天刚好是周一,周考成绩应该下来了吧,傅嘉,你考得这么样?” 说起这事傅嘉的兴致就高昂了起来,他快速咽干净口里的东西,说:“也不是很好,在班上只排第九名。” 说完后,傅嘉通体舒泰。 谁能想到呢?他居然也有这么一天,考得好了还能假惺惺地感叹,说自己“也不是很好”。 刘老师曾经插手过傅嘉的转学事宜,深知傅嘉底细,听到他能在第四周就达到这个成绩,十分惊喜:“很不错啊,看来你是下过苦功夫的。” 傅嘉谦虚一笑。他满怀希望地去看陆齐安,想从他眼睛里抠出哪怕一丁点赞赏。 但是没有。 傅嘉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失望,来日方长。 刘老师也看一眼陆齐安,见他毫无说话的欲望,十分无奈,只能自己活跃气氛。她对傅嘉说:“既然考得这么好,假期有没有预订?要不要奖励自己去哪玩玩?” 傅嘉下意识摇头,随即却想到了什么。 假期…… 虽然他不会帮大头邀请陆齐安去什么自驾游,但是一起旅游真是个好法子。 他可以自己邀请陆齐安啊! 傅嘉放下筷子,认真说:“有是有想过,其实……我很想邀请陆学长一起旅游。” 刘老师惊讶地抬起眉,十分支持他:“那太好了,你们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对学习生活都是有益处的。” 她说完,和傅嘉一起看向了陆齐安,等他的答复。 陆齐安捏紧筷子,没有说话。 几秒后,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将筷子放下,说:“我吃好了,抱歉,我先走一步。” 刘老师没想到会这样:“齐安?” 傅嘉更没想到陆齐安是这种反应,他想过他会拒绝,甚至出口训人,但没想过他会无法忍耐,以至于要立即离开。 他心里闷痛,马上站起来,说:“你别这样,我收回之前说的话……要不,要不我走吧。” 陆齐安离开座位,抬眼望住傅嘉。两人相隔这么长时间再一次对视,陆齐安眼里却好像没有一点人该有的感情。他将椅子推了进去,说:“我先走了。” 他转身,背影干脆。 “齐安,你没事吧?”刘老师又叫了一声,但陆齐安没有回头。 她满心忧虑,想追上去,但陆齐安的神情满是拒绝,她最终没有动。 她今天约陆齐安吃饭,就是为了开解他,没想到会闹得不欢而散。最近,陆齐安的状态不佳,不仅是性格较之以前更沉郁了,连他一直保持良好的学习也出现了问题,最近两周的周考成绩以不可思议的幅度下滑,这对严格要求自己的陆齐安来说绝非正常。 刘老师查验了他的试卷,发现陆齐安的解题能力毫无问题,却在一些毫无道理的地方粗心,有些题甚至还略过不写,明明白白是心态问题。 她重重叹气,见傅嘉还没回过神来,呆呆望着陆齐安离开的方向,打起精神来安慰他:“没事,最近齐安有些反复无常,并不是你的错。” 傅嘉点点头,也强打起精神来,两人共同努力,好歹把饭给吃完了。 告别刘老师后,傅嘉走出食堂,渐渐回过神来了。 他又被生气的陆齐安给唬住了。 靠! 他大骂脏话,给自己壮胆。 他一定要在三天的国庆假期中把围巾织好。 织不好他就不姓傅! 第28章 国庆假期收假的第一天,全市降温,倾盆大雨。 傅嘉和室友们都是被雨声吵醒的。醒来时,外头暗沉得像是黄昏,大家以为还早,结果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 傅嘉起床后,习惯性地换上夏季校服,室友们也都是如此。等到有人打开通往阳台的门后,外头的寒气和水气被风卷着吹进来,四个人立马被冻得缩起脖子来。 室友摸了摸晾在外面的袜子,哭笑不得:“完蛋,全是湿的。” 大家看一眼外头的凄风冷雨,赶紧从柜子里翻出秋季校服。 打着伞去教室的路上,傅嘉将书包挪到了身体的前面抱着,还一直拿手护住。 室友很好奇,问他:“抱着书包干嘛,里头放了什么宝贝?” 傅嘉摇摇头,含糊地说:“没什么,是送给别人的礼物。” 见他不愿细说,室友也没再追问。 傅嘉到了教室后,大头就像嗅到了腥味的饿虎一样扑了过来,着急地问他:“傅老大,事情怎么样了?” 傅嘉没给他好脸色,直接无视了他。 大头双手合十,诚挚地道歉:“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做这种事,行吧?你快告诉我昨天怎么样了,到底成没成?” 傅嘉冷着脸说:“他不答应。” 大头不死心:“真的?” 傅嘉学着陆齐安,冷冰冰地皱起眉头:“不然你自己去问他?” 大头服了,果断求饶:“知道了知道了,这回辛苦你了傅老大,我给你捶肩?” 傅嘉看他一脸狗腿,气消了大半,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大头不是坏人,只是想和陆齐安套套近乎而已。这多正常啊,陆齐安这么优秀的人,谁不想和他拉近关系呢?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帮大头问陆齐安,还当着大头那么多朋友的面给他脸色看。 “以后没经过我同意,不要叫那么多人一起和我吃饭。”傅嘉说。 大头连连点头:“是是是。” 傅嘉这才彻底消气。 高中的男生间没有隔夜仇,更何况大头这么能屈能伸,两人很快就回复了以前的状态。 大头表示要好好请傅嘉吃顿午饭,被傅嘉拒绝了。 “你还在生气?”大头一脸受伤。 傅嘉摇摇头,看一眼自己座位里的书包,说:“没有,我有别的事要做。” 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16至20摄氏度,大到暴雨。 傅嘉计算着时间,在上午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时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以“腹痛难忍”为理由请病假。 好求歹求之后,班主任看一眼他直线上升的周考成绩,勉强批假了。傅嘉抱着肚子,千恩万谢地从办公室出来,立时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分卷阅读43 。 他从教室里拿走了雨伞,再把书包抱在怀里,离开了高二教学楼,走向高三教学楼。一路上,他都慢慢踩着地上的积水,配合着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哼歌,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为了织好怀里的灰色围巾,傅嘉熬了三天夜,每天早上起来眼睛都干涩充血,鬓角还长出了一撮白头发。 虽然吃了大亏,但整个过程中傅嘉都很享受,越挫越勇,越织越顺。他只要想到这条围巾能让陆齐安喜欢,就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等到傅嘉到达高三教学楼,开始爬楼梯时,下课铃响了。傅嘉加快脚步,小跑着找到陆齐安的班级。 他偷偷摸摸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老师还站在讲台上,没有宣布下课。 怕被陆齐安提前发现,破坏了他准备的惊喜,傅嘉用背部紧紧靠着墙壁,隐藏起自己身影,安静听外头的雨声,还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好几分钟后,教室内的老师终于宣布下课了,学生们打开门,从教室里涌了出来。 傅嘉抓紧怀里的书包,紧张地盯着一个个走出来的人。 不是,不是,不是。 是李沁和! 傅嘉赶紧背过身,用书包挡住脸。好在李沁和的女朋友就在不远处微笑着冲他招手,李沁和眼睛里只能看见自己的美女女友。 傅嘉松口气,继续盯着出门的人看。 不是,不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 还是不是。 走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没人再出来。他们都不是陆齐安。 傅嘉心中忐忑,小心翼翼地走向教室的后门,往里面张望。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男生。见傅嘉看过来,一脸疑惑,搞不清状况。他们两个都是陌生到不能再陌生的脸。 傅嘉懵了。 教室里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出声问道:“同学,有事吗?” “我……”傅嘉支吾地说,“我想找个人。” 个子高一点的男生点点头,友好地说:“你找谁啊?现在人都走了,等下午人来了我可以帮你跟他说。” “谢谢。”傅嘉走进教室,指了指陆齐安的座位,“我想找陆学长。”他以前在陆齐安座位旁呆过一段时间,无论位置怎么变动,他都能再次认出陆齐安的位置。 高个男生点点头,说:“陆齐安啊,他……” “等等。”打断他的是他身边的矮个男生。 他扶了扶眼睛,皱着眉打量傅嘉,问:“同学,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班啊?” “啊?”傅嘉点头,“是啊,怎么了?” 矮个男生冷笑一声,说:“那我明白了。” 他记得傅嘉,尤其记得傅嘉那天一脚踏进他们教室,对着李沁和张口就来的那一句“关你屁事”。 仔细一看,这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在体育课上也有过类似行为,而且比上一次更路骨更不要脸,居然直接跑到他们班的场子里,给陆齐安递水。 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他学习好,家里也富裕,能和陆李两人一起在六中最好的班级读书,让他觉得十分幸运。他一直都看不起那些读书不行,家世也不行的人在高中校园里学得一身社会上的流氓习性,趋炎附势,巴结家世好、学习好的人。 在他看来,傅嘉就是这种人。 “陆学长有事去办公室了。”矮个男生说,“不过……他之前有跟我说过,如果有个又高又瘦的学弟来找他,就让他帮忙去学校北边的咖啡厅里买一杯热咖啡。” 他打算整一整傅嘉。 这段话里,只有第一句话是真的。今天陆齐安史无前例地迟到了一节课,让一直爱重他的教导主任、班主任都如临大敌,生怕他的身体出了问题。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等到人来,直接抓去了医务室,确认身体没事后,又抓进办公室谈心,至今不肯放人。 但现在,估计已经和教导主任一起去吃饭了。 听到他的话,高个男生奇怪地看他一眼,但没有阻止。 傅嘉看出他们之间奇怪的氛围,没有相信男生的话,说:“谢谢,那我自己去办公室找他。” “唉,学弟你等等,你可真不懂事,你要是去打扰陆齐安,除了惹怒他和老师,还能有什么效果呢?”矮个男生叫住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听学长一句话,学长没必要骗你,陆齐安真的跟我说过要让你买咖啡。这其中的道理我跟你讲一讲你就懂了,人嘛,干什么都是讲诚意的,想交朋友就得做点贡献,你连杯咖啡都不能给他买,还有什么用啊?我看,这就是个考验,考验你是不是真心想跟他交朋友的。” 高个男生扭过头,捂住嘴巴拼命忍笑。 傅嘉被他说迷糊了。 真的是这样吗?好像有点道理,但又很奇怪。 高个男生也渐渐觉得好玩起来,一本正经地对傅嘉说:“学弟,这是真的。当时有不少人都听见了,我也听见了,如果你真想跟陆齐安交朋友的话,最好快点去买,等老师把他放了他就会回家了,现在差不多……还有十分钟时间吧,要是你来不及的话,我们可不会帮你隐瞒,会直接告诉他你不肯帮他买咖啡。” 他们两个都一本正经,好似是知心学长在为学弟答疑解惑。 傅嘉捏紧双拳,思考来思考去,无论有多么怀疑他们的话,也不敢放下心中那一点顾虑。 万一呢? 万一真的是陆齐安在考验他呢? 现在的他,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敢忽视。 他走到陆齐安的书桌前,将书包放在桌上,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去买,麻烦学长帮我看一下包。” 矮个男生惊讶地挑高眉,没想到他真的会相信,笑着说:“好,我会帮你看好的,你快去吧。” 傅嘉再次道谢,拿起伞冲了出去,没有听到教室内的两个男生突然爆发出的大笑。 时间只有十分钟,傅嘉跑得很快。他没有手表,就在心里一秒一秒数着时间,越数越快,越来越着急。 暴雨中,他的裤子很快就被溅起来的积水浸湿了大半。他打着伞,但打与不打没有区别,雨水毫无障碍的往伞里扑打,反而还带来了阻力,迫使他放慢速度。 他收了伞,加快速度。 到达咖啡厅时,傅嘉浑身湿透,将前台小姐吓了一跳。排在他前面的人见状,好心让他排在前面,咖啡师的动作也比往常迅速。 傅嘉拿了咖啡,连谢谢都没时间说,就冲出店子,赶回学校。 考虑到咖啡是给陆齐安的,傅嘉将外套脱了下来,仔细将咖啡杯包裹了起来,护在怀里再奔跑。 要快、要快。 最后,他总共只花了七分钟就回到了教室。 他扶着门框,急促地喘息,全身上下 分卷阅读44 没有一处地方是干的。 教室内的两个男生看到他,吓了一跳。高个男生看一眼表,吃惊地说:“这么快?” 傅嘉的脸被雨水打湿,眼里也进了雨水,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看得出来,那两个男生手里正把玩着什么东西。 而且,他走之前摆在陆齐安桌上的包已经被打开了。 那是个灰色的,毛绒绒的东西。 它不复整洁干净,一半托在地上,一半被人拿在手里,边缘脱线,七零八落。 傅嘉站直身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双眼充血,盯住两个男生,说:“你们耍我。” 高个男生见他面色不对,赶紧说:“学弟,我们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你们耍我。”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 矮个男生面色不改,冷哼一声,说:“耍你怎么了?” 傅嘉不再说话,他扯开咖啡杯上包裹的校服,扔掷在地上,提着咖啡向他们走过去。 仿佛是夜里,暴雨初下时的第一声,又仿佛是他撑着伞走出屋檐,雨水浇打在伞上的一瞬间。 傅嘉听到了巨大的轰鸣声。 “我操你妈!” 他抬起手,狠狠将咖啡杯砸在男生的头上。 纸杯一瞬间爆开,热咖啡泼了男生满脸,让他瞬间痛呼出声。 咖啡溅开,零星几点落到傅嘉脸上,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猛地朝男生扑过去,一拳砸出。 力道之重,眼神之阴狠,让两个高三的男生都吓住了。 矮个男生被这一下打出了血,傅嘉没放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倒在身后的桌上,毫不犹豫地挥出第二拳。男生赶紧用手去党,对被吓傻的另一个人吼道:“你他妈快去喊老师啊!” 高个男生慌张地跑了出去。 午休时间,最近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个男老师,他火速跟高个男生赶去教室,见两人已经在地上扭打得不可开交,双方都见了血。 他和高个男生一个人拽一个,却没起效果。傅嘉完全打疯了,又踢又蹬地要从老师手中挣出去,老师整个人都被他拽得倒在地上,还被抓出一道血印子。 他们大声喊人,几乎把整栋楼的人都喊动了,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帮忙拉架,这才控制住局面。 男老师见事态严重,一个电话打到了教导主任那里。 如矮个男生猜测的那样,刘老师确实带着陆齐安在教职工食堂吃饭。她接电话并没有回避陆齐安,当着他面听清楚情况后,大惊失色:“打架,有个高二的在高三一班打架?” 陆齐安身体一僵。 他和刘老师对视一眼,神情严肃。刘老师立刻反应过来:“难道是傅嘉?” 他们火急火燎地往高三教学楼赶,到达教室时,围观的人将前后两个门都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怎么挤也挤不进去。 “让开一点,让开一点!”刘老师拨开人群,让陆齐安先进去,自己再跟着进去。 眼前的场景有些吓人。 原本整齐的教室现在乱作一团,桌椅都是斜倒的,原本摆在桌上的书大半都散落在地下,被来来往往地人踩过,满地狼藉。 十几个人在室内,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挤在教室中央的一小块空地上,合力制住傅嘉和另一个男生。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人敢相信这单单是两个人闹出来的。 陆齐安走进去,蹲在傅嘉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傅嘉趴在地上,无数双手压在他背上,让他不得动弹。他身上脏乱不堪,无处不狼狈,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的口鼻都有渗血,这才是陆齐安最担心的。 傅嘉在争吵中被打中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陆齐安的轮廓,他张嘴啊了一声,想要爬起来。 按住他的人吓坏了,七八双手一起使劲,用更重的力道将他压回去。 “松手!”陆齐安脸色发白,愤怒地吼道,“不要压他,全都松手!” 他的吼声嘶哑,让整个教室都静了一静。 按住傅嘉的人愣了愣,放松了力道。但他们被傅嘉闹怕了,不敢完全松手。 另一边的矮个男生情况比傅嘉惨,他的眼睛完全肿了,鼻血流个不停,牙齿缝也在不停渗血,混着口水一起流出来,用棉花堵了很久也不停。他吓坏了,泣不成声,泪水流到下半张脸就和血水混在一起,再加上傅嘉之前砸到他脸上的咖啡,一起混成了难以言喻的颜色。 他听到陆齐安的声音,委屈至极,嘶声控诉:“各位老师们,同学们!是这个疯子先动手的,你们查监控就知道了!” 傅嘉听到他的声音,反射性地就要起来打他,按住他的人之前都被陆齐安吼住了,没有反应过来,任他从地上爬起来。 陆齐安见状,将他紧紧抱住,任他在怀里踢打,一点点将他抱得更紧,凑在他耳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是我。” 刘老师见状,赶紧走过来帮忙。 傅嘉粗重地喘息着,渐渐安静下来,紧紧拽着陆齐安的衣服。 陆齐安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不停发抖,抿紧了唇,双手冰凉。 见没人理他,矮个男生哭得更凶了,声嘶力竭地喊道:“老师,你们讲不讲理?是他先动手的,赶紧叫警察把他抓起来啊!这种学生一定要开除,一定要开除!” 他边说着,边有血沫从口里喷出来,样子骇人。 其他老师见状,赶紧到他身边安慰他,着急地打电话询问救护车到了哪里,为什么还不来。 教室里教室外,乌泱乌泱全是人,不停在讨论谁是谁非。 陆齐安愤怒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对方的伤比傅嘉严重,这里又有那么多老师同学亲眼见证,如果真的是傅嘉先动手的,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刘阿姨,帮我看着他。”他对刘老师说。 刘老师愣了,从他手里接过傅嘉,见傅嘉不肯松开陆齐安的衣服,轻柔地掰开他的手。 陆齐安喊的是“刘阿姨”,而不是“刘老师”。 陆齐安站起来,神色镇定:“冯敬,你先冷静下来,情绪激动不利于止血。”冯敬是矮个男生的名字。 冯敬看一眼陆齐安,虽然想说点什么,但他并不想对陆齐安吼叫,所以只是愤怒地把脸扭开了。 “冯敬,既然你有调监控的自信,说明这次的争端先动手的应该是傅嘉——也就是这个高二的学弟。”陆齐安说。 冯敬不满道:“什么叫应该,就是他先……” “但是,”陆齐安皱紧眉头,冷声打断他,“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就跟另一个人拼命,而且是在明知有监控的状况下,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以前,不能判断谁是谁非。” 他深吸一口气,观察到周围人对他不满的眼神,深知旁观者同情弱 分卷阅读45 者,同情输家的心理。他放缓了语调,说:“现在情况这么乱,整理不出头绪,你不要贸然就说报警或退学。傅嘉先出手打人是事实,你的伤势比他严重大家也有目共睹,我建议,今天先让他跟你道一声歉,以后的事情以后慢慢谈,这样处理大家都同意吧?” 他条理清晰,哪怕是这种情况下语速也不快不慢,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并且体会到他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情。 刘老师作为教导主任,第一个应下来:“就这样做吧,你们都不要堵着门了,热闹好看吗?一会担架怎么进来?” 围观的人讪讪地避开她的眼睛,一个推一个地往外退。 她松一口气,看向怀里的傅嘉,轻声说:“傅嘉,你今天先跟学长说声对不起,这并不意味着这件事就认定是你错了,只是他是你学长,伤又比你重,你先道个歉,安慰他一下,好吗?” 她还没说完,傅嘉就从他怀里抬起头,失神地望着陆齐安。 陆齐安也看着他,双手攥紧,轻微地颤抖。 刘老师微微愣住。 突然,她明白了之前邀请傅嘉跟吃饭时,她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升腾起的奇怪感觉是什么。 他们之间的排他性太强了。只要他们对视在一起,身边的一切就被他们排除在外了。 他们只有彼此,只看彼此,只认彼此。 傅嘉张了张嘴,嘶哑着声音问:“为什么……我要道歉。” 陆齐安低声说:“这并不意味着你错了。” 傅嘉眼神空洞,固执地再问一遍:“为什么是我道歉……” 陆齐安的心脏发麻,勉强说:“我说了,这并不意味着你……” “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傅嘉说。 他挥开刘老师的手,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再艰难地站稳。 “我放弃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着,推开挡在路上的人,跑出了教室。 留下的陆齐安站在原地,身体所有部位都在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两秒后,他追了出去。 背影仓皇。 第29章 天气预报是这样说的:16至20摄氏度,大到暴雨。 陆齐安追得很快,但当他跑下二楼时,已经听不到楼下有人奔跑的脚步声了。他从走廊边往下望,眼看着傅嘉穿着外套下的短袖,冲进低于20摄氏度的暴雨中,摇摇晃晃地往北边跑去。 明知传递不到,他还是喊了一声:“傅嘉!” 无人回应。 他迅速下楼,紧随着傅嘉跑进雨里,北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他顺着傅嘉跑走的方向追寻,持续地喊着傅嘉的名字,但雨声嘈杂,他的声音迅速被淹没,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他加快脚步,再一次喊:“傅嘉!”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样声嘶力竭地吼叫过。 北边没有教学楼,是校内的树林和实验楼,路径复杂,还有不少分岔。陆齐安凭直觉选了一条路进去,从头找到尾。他没有找到人,就折返回到起点,换一条路继续寻找。雨太大了,陆齐安很快就被淋得浑身湿透。因为着急地寻找着,他很少眨眼睛,雨水阻碍着他的视线,让他的速度越来越慢。 陆齐安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但始终没有放弃。最终,他在实验楼的背后找到了傅嘉。 起初他不敢确定那里有人,因为隔着雨幕远远看过去,那个人的轮廓不像是人型,反倒像是一团废弃的物品。陆齐安走近一些,看到那个人在不停颤动,才确定是傅嘉。他蹲在墙边,背部紧靠着墙壁,双手抱紧身体,头深深埋在两臂之间,尽可能地缩成一团。 他的头顶有建筑上层伸出来的屋檐为他挡雨,虽然仍有雨水飘打到他身上,但他好歹没有一直呆在暴雨里,这让陆齐安松一口气。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在离屋檐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住,哑声喊道:“傅嘉。” 找了那么久,喊了那么久,陆齐安的嗓音已经嘶哑了。 傅嘉的手动了动,没有抬头,也没有放松身体。哪怕身后已经没有空隙了,他还是往后缩了缩,说:“你别过来。” 他的声音埋在两手中,闷闷的,听不清晰。 陆齐安清了清嗓子,为了避免突然喑哑,无法把话说清楚,他一字一顿地说:“外面太冷了,我带你去避雨。” 傅嘉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轻微地抬起了头,但还没等陆齐安看清他的表情,他就用力摇头,说:“别过来。” 他牙齿打颤,声音断断续续的:“你、你想避雨可以自己去,不用管我。” 陆齐安深吸一口气,放柔声音,说:“你受伤了,不能再淋雨。” 傅嘉还是不肯抬头看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说:“那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在你看来,我受伤不该是咎由自取吗?你不喜欢我,以前也说过你不可怜我,那还管我去不去死?” 他的声调不稳,但因为有一股硬气在支撑,整段话下来都是流畅的。 陆齐安捏紧手,用力到骨节发痛,他靠着手上的这阵痛维持自己的冷静,没有路出失态的表情。 傅嘉乖了太久,他都快忘了傅嘉还没搬出林家时,那一身化不开的阴郁气质。现在他就跟曾经一样,对周边的一切都持敌对、排斥的态度,仿佛一根尖刺。 陆齐安没有眨眼,任雨水流进了自己的眼睛里,将双眼刺激得越来越充血、发红。 他说:“我管你,以后我都管你。” 他语气果断,好像不止是在对傅嘉说,也是在对自己保证。 傅嘉眼眶一热,忍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他大幅度地颤抖着,磕磕巴巴地说:“我不需要……你走吧。” 陆齐安站在原地没动,他重重咬字,说:“我会管你的,傅嘉,别放弃。” 瞬间,傅嘉愣住了,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陆齐安—— 这堪称他们两人相遇以来,陆齐安最狼狈的一次。傅嘉淋了多少雨,陆齐安就淋了多少,更何况他不顾小树林里的泥泞,反复从里面折返好几次,裤子上、甚至上衣的下摆,都沾有不少泥点。 傅嘉闭起眼睛,却阻挡不住眼泪往外涌,他崩溃般地抱住脑袋,想把自己的哭声藏起来。 傅嘉很讨厌自己。因为他说出“我放弃了”那句话时,是真心决定要放弃了。他漫无目的地冲进雨里,不辨别方向,一个劲地往前跑,也决定就算陆齐安来找他,甚至向他道歉,他也会用最不客气的语气将他轰走。 但是当他听到陆齐安的一句“别放弃”,他就坚决不起来了;当他抬头看到陆齐安和他一样,在雨中被淋得浑身湿透时,他除了痛苦到哭出来,什么都做不了。 分卷阅读46 傅嘉在想,为什么看到这一切的他会这么心疼,会这么不舍得,甚至不再想要骂他或是赶他走,只想为他挡雨,想把他带到干燥温暖的地方。 他讨厌自己,却又不受控制。 陆齐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上衣外套脱下来,走进屋檐下,在傅嘉面前蹲下来,问他:“冷不冷?” 傅嘉反应迟缓,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陆齐安将外套抖开,披在傅嘉背上,说:“你先用外套挡住雨, 我背你回教学楼,现在救护车应该已经到了,我送你去医院。” 他的外套湿透了,甚至可以滴出水来。但校服外套有一定的防水性,用它遮盖总比直接淋雨要好。 傅嘉推了开他的手,还想把身上的外套扯下来,说:“我不去医院。” 陆齐安拉住外套的两边,将傅嘉包裹在里面,用力往自己这边拉动,说:“那你想去哪?” 傅嘉突然被他拉近,脑袋刷的一片空白,眼泪也跟着停了。 陆齐安的脸近在咫尺,傅嘉看着他充血的眼睛,却觉得不可怕,反而很柔和。 傅嘉屏住呼吸,没说出话。 陆齐安的手往后移,放在他的背上,将他圈住,说:“不说话就去医院。” 傅嘉吸了吸鼻子,使劲摇头。 陆齐安叹一口气,说:“那我带你去我的公寓。” 傅嘉还是摇头。 陆齐安拉起外套的两只袖子,在傅嘉胸前打了个活结,说:“再摇头就去医院。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动,我去借把伞过来。” 说完,陆齐安就站起来,重新走进雨里。 傅嘉愣愣地看着他,第一反应就是陆齐安走了,他可以跑了。 但是事实上,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他挣扎了几秒,动了动腿,发现自己蹲久了,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了。他再动了动,痛感强烈,连带着整个身体都使不上力气。 傅嘉扶着墙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腿,决定不跑了。 因为他的腿麻了,是因为腿麻了。 他擦一把脸,摸到一手湿意,有汗有雨也有眼泪。 他不停说服自己:是因为腿麻了。 在等待陆齐安的时间里,傅嘉一直在为自己找理由,一点点地说服自己,直到陆齐安回来。 雨已经小了很多。 陆齐安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把格子伞,虽然只有一把,但雨伞很大,遮挡两个人是没问题的。看着他逐渐靠近,傅嘉心情复杂。虽然他一直安慰自己是因为腿麻了才没有走,但是陆齐安借了伞回来,他还真的就乖乖呆在这,简直比龙物狗还要听话。 陆齐安走进屋檐,见傅嘉从蹲着变成了坐着,将伞收起来放在墙边,半蹲下去和他平视,说:“你撑伞,我背你去公寓。” 傅嘉把脸别开,冷冷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我要回宿舍。” 陆齐安毫不犹豫地说:“不可以。”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傅嘉能听出来他有多么肯定。 “你……”傅嘉张了张嘴,一句“你凭什么”就卡在嗓子眼里,差一点就要说出来了。 但差一点就是差一点。这么不客气的话,如果他愤怒到极致,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见他欲言又止,陆齐安解释道:“你现在不能回宿舍。你突然跑出来,老师不好收场,现在没人来找你是因为另一边的事绊住了他们,而我已经出来找你了。如果让老师知道你不去医院也没有找家长,而是回了宿舍,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吗?” 傅嘉没有回答他。 他现在是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怕。他打人的时候就做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无论发生什么,那一刻他都一定会动手。 更何况,他连陆齐安都放弃了,他还怕什么? 傅嘉一脸不以为意,陆齐安却相当严肃:“他们会联系你的家长。” 瞬间,傅嘉身体一僵。 “你跟我去公寓,我会告诉老师你已经被家长接走,带去医院检查,刘老师也会帮忙说服其他老师。”陆齐安说着,将雨伞的伞柄递向他,“你要尽快换下身上的衣物,跟我回去,我背你。” 傅嘉咬紧牙,没有接过他的伞,而是自己扶住墙,腿部用力使劲,从原地站起来。但他不仅身体无力,心里还紧张,双腿不停打颤,动作缓慢且狼狈。 慢慢的,傅嘉自己抓着墙面的砖缝站直了,说:“我想自己走。” 他的语气执拗。 陆齐安沉默了两秒,没有继续坚持。他也站了起来,撑开伞,将两人笼罩在同一把伞的阴影中。 阴雨天里,他们在建筑物的背阳面,还有雨伞的遮挡,光线昏暗,傅嘉看不清陆齐安的脸色,只听到他说:“好。” 傅嘉松了口气。 他尝试迈动脚步,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除了脚步有些虚浮以外,疼痛感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强烈了。如果他要跑走,绝对可以趁陆齐安没回来之前离开。 但他没有。 傅嘉走出了屋檐,陆齐安也撑着伞跟着他迈动步子,两人走得很慢,傅嘉不说话,陆齐安也不说话。 慢腾腾地走到了校门口,陆齐安叫了一辆计程车。公寓离学校很近,雨天车流量大幅增大,搭车不一定会比步行更快。 傅嘉提出了这个疑问:“这么近为什么还要搭车?” 一辆车停在了两人面前,陆齐安走上去,拉开后座车门:“搭车或者让我背你,你可以自由选择。” 傅嘉想也不想,直接坐进了后座。 陆齐安跟着进去,坐在他旁边。 傅嘉靠着自己那边的车门,紧紧盯着车窗外,尽可能地远离陆齐安。但是车窗上影影约约能看到车内的倒影,傅嘉尽力去忽视,还是免不了被倒影吸引。 他将手覆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下雨天车多,还是在午后的高峰期,但是去往公寓的路上仅有一个红绿灯,所以时间并没有耽搁太久。 进入小区前,陆齐安向门卫说明情况,让车开进了小区。 车子停下,陆齐安付钱后先下车。他撑好伞,绕到傅嘉那边打开车门,降下雨伞等着他出来。 傅嘉对此视而不见,调转方向,想从另一边车门下车。 陆齐安微皱眉头,伸手拽住了傅嘉胸前的衣物——那是他给傅嘉披在身上的外套,用袖子在他胸前打了个结,他抓的就是那个结。 傅嘉的身体往前倾,差点就这样摔出了车门。 陆齐安及时松开了手,还往后退了一步。他抿紧唇,眼神在逆光下显得格外暗沉。 虽然他的行动上是退让了,但傅嘉看着他的脸色,居然从中感受到了怒意。 傅嘉想了想,没有再别扭,就这样下车了,走进他撑开的伞中。 陆齐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将车 分卷阅读47 门关上,对司机点点头。见司机启动车子离去,他才走向公寓。 他没有让傅嘉走在前面,也没有关注傅嘉有没有跟上来,自顾自往前走。这和他们上车前在学校里步行的那一段完全不一样。 傅嘉跟着他,又生气又紧张。 怎么又轮到陆齐安生气了?现在不是他在生气吗,不应该是陆齐安小心翼翼看他的脸色吗? 他越想越气,越气越不能不能释怀。等走进建筑内部后,傅嘉故意落后几步,离陆齐安足足有一米之远。 陆齐安的脚步顿了顿,但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按了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里面没有其他人。陆齐安直接走了进去,傅嘉则故意磨蹭了好几秒才跟进去,还贴着角落,尽量不靠近陆齐安。 表面上,陆齐安对此都毫无反应。 直到他们到达所在的楼层,陆齐安走出电梯,见傅嘉还要磨蹭,他看似平静的脸色终于彻底消失。 他往前跨了一步,伸直手臂抓住傅嘉胸前的结,用力地将他拉了出来。 傅嘉重心不稳,哇哇叫了出来,被陆齐安用另一手稳稳地扶住。 傅嘉火冒三丈,说:“你怎么……” 他只说了三个字,陆齐安的手就往下移,放在他的腰上,将他往上托了起来,于此同时,陆齐安放低了身体,用肩膀顶着傅嘉的腹部,一起呵成地将他扛在了肩上。 傅嘉的上半身瞬间就变成了头着地的状态,他呆愣地张大嘴,一动也不敢动。 陆齐安用一只手固定住他,另一只手解锁公寓的房门。 进去之后,他直直地走进自己居住的主卧,在床边上放低重心,双手扶住傅嘉的腰,将他放在了床上。 傅嘉愣愣地看着他,全程任由他摆布。 陆齐安站直身体,脸色好看了许多。他终于舍得开口,说:“呆在这别动。” 他从衣柜里拿走了一套衣服,进入主卧配套的卫生间,还不忘关上门。 傅嘉看着他走来走去,脑袋还没从刚刚那几十秒的反重力状态中缓过来,无法正常思考。 一分钟不到,陆齐安就从卫生间出来了,他换上了他拿进去的那套衣服,但他没有走向傅嘉,而是站在卫生间门外观察傅嘉,见他一直僵硬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脸色又好了一点。他说:“我要检查你身上的伤口,不能让你直接洗澡,我先用毛巾帮你擦一遍。”说完,他又走进去,这一次没有关门,虽然傅嘉的角度看不到卫生间里的情况,但他听到了水声。 很快,水声停了,陆齐安拿着水盆和毛巾走了出来。 他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用以摆放水盆和毛巾。接着调整空调温度,从原本的二十八度升到三十度。准备好这一切以后,他搬了第二把椅子坐在傅嘉的正对面,说:“好了,现在脱掉衣服。” 傅嘉:“?” 他往后倒了倒,疯狂摇头。 陆齐安低声重复一遍:“脱衣服。” 傅嘉摇头摇得更厉害了。 陆齐安抬起手,伸向傅嘉,傅嘉迅速往后躲,蹬着脚退到床的中央,瑟瑟发抖。 陆齐安不说话,一手撑在床上,一手去抓傅嘉的脚腕,把他往回拖,并说:“如果你不脱,我会帮你脱。” 傅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疯狂摇头,再死命点头,彻底失去了言语能力。 陆齐安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你到底要谁来脱?” 傅嘉瞪大眼,激动地拿手指着自己,小声说:“我脱,我脱。” 陆齐安这才放开手。 傅嘉捂着自己的心口,感觉心脏跳动得剧烈,每跳一下,他身体的都有部位都跟着一起跳动。 为什么这么晕? 陆齐安平静地看着他,眼里好像写着:“请动手。” 傅嘉躲开他的眼睛,伸手解开解开陆齐安给他的外套。这一步并无难度,一秒就完成了,可接下来就是脱掉外套底下的T恤。傅嘉抓住T恤的下摆,试图往上掀,整整两次都没有成功。 陆齐安耐心地等待他尝试第三次,然后失败,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傅嘉立马说:“不要!” 他深吸一口气遍,凭借着一股豁出去的气势,一把将上衣脱了。 上半身的皮肤暴路在空气的瞬间,有些冰凉。并非是因为房间里温度低,而是因为他的皮肤温度过高。 傅嘉迅速抱住自己的身体,驮起背、弓起腰,能挡多少挡多少。 将身体赤裸地暴路在陆齐安的目光之下,包括小腹,肚脐,乳头。这个认知让傅嘉以为自己要死了。 陆齐安呼吸的频率在一瞬间加快了。他抬起手,拿拳头抵在了唇边,轻咳了一声。 傅嘉全身泛红,缩起身体,希望他现在不在屋里,甚至不在地表以上,而是在这幢建筑的地基以下,一个绝不会被陆齐安看到的地方。 陆齐安站起来,去衣柜里拿了一张绒毯给傅嘉。傅嘉抓住毯子,仿佛在深冬零下几十度的气温里冻坏了,拼命地往身上裹毯子,一圈又一圈,到最后密不透风。 陆齐安看着他通红的脸,说:“我记得你的口鼻有出血的状况,你先张嘴给我看看,是不是牙齿出了问题。” 傅嘉摇摇头,语无伦次地说:“不是……不是,我牙没问题,一点都没问题,我身上没问题,就是当时着急了,自己咬到了嘴里的肉,出了一点血。”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陆齐安的眼神从他的眼睛转移到嘴巴上,能看到他红色的舌头。他向傅嘉凑近,说:“张嘴。” “我……”傅嘉想拒绝,但说了一个“我”字,嘴巴就张开了。虽然弧度很小,却因为他的犹豫而延长了时间。他立马闭嘴,改为摇头。 陆齐安再一次说:“张嘴。” 这一回,声音低哑。 傅嘉的眼神飘忽,发现陆齐安越靠越近,他别无他法,退无可退,只能“啊”地张开了嘴。 陆齐安的眼神一暗,他伸手,按住傅嘉的后颈,倾身凑近。 他向傅嘉展示了合格的强吻,那就是在唇齿相贴的一瞬间,把舌头伸进去,缠绕着对方的,时不时吮吸,时不时要躲开,细细去舔抵对方口腔里的其他地方。 傅嘉含糊地呜了一声,软塌塌地往后倒。 陆齐安撑住他,将舌头退出来,改为啃咬傅嘉的上下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吻了多久,或者该吻多久,虽然比傅嘉有章法,但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做,空有理论基础,真正实行起来却是依靠本能行动。 简单来说,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等他放开傅嘉的时候,两个人都在喘息。 傅嘉张着嘴,灵魂出窍,眼睛没有聚焦,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陆齐安捏一把他的脸,说:“下次强吻 分卷阅读48 我,记得像这样伸舌头。” 第30章 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傅嘉经历了怀疑世界、怀疑陆齐安、怀疑自己的三个阶段。 然后他意识到,陆齐安真的吻了他。 这不是他的臆想,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接吻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不仅唇齿相触,连舌头都交缠在一起。 比起他在医务室里对陆齐安做的,这个要舒服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傅嘉裹在毯子里的身体极速升温。室内开着空调,毯子又是冬天的绒毯,被他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密不透风,快要把他憋死了。 他扯了扯毯子,将上半身从毯子里解放了出来。这一次他忍住了羞耻,没有用双手抱住身体,也没有颤抖。 被陆齐安亲过之后,这点羞耻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浑身冒汗,哆哆嗦嗦地问:“你为什么……突、突然要这样?” 陆齐安捏完了傅嘉的脸,就将手收了回去。指尖有久久不散的热度,因为傅嘉的脸太烫了。他反问:“你不想要吗?” 傅嘉的额角满是汗,坚持着没有被他带跑思绪,说:“不是我想不想要的问题,问题是,你不喜欢我啊……为什么还要亲我呢?” 他满心不解。 人要为曾经说出口的话负责。一时虽有一时的立场,可想法和处境却瞬息万变,常常把人困在过去说过的话中。 陆齐安思考了一会,说:“你脸上受伤的那一次,你骗我是自己摔跤弄伤的,记得吗?” 傅嘉不懂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他努力回想当时的心境,记忆却模糊不清。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把那些晦暗的心情从身体里分离出去,现在回头看,只觉得陌生而遥远。 傅嘉小声说:“我记得,但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知道,你还记得当时为什么骗我吗?”陆齐安问。 傅嘉低下头,有些难以启齿:“因为我觉得很丢脸。” “嗯。”陆齐安应了一声,像是在安抚傅嘉。他抬手蹭了蹭傅嘉额角的汗,慢慢说,“所以你应该能明白,你会撒谎,我也会撒谎。” 人要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而他已经做好了负责一切的准备。 陆齐安这句话太过于委婉,傅嘉好半天也转不过弯来,他结结巴巴地说:“所以……所以……” 你骗了我吗? 你喜欢我吗? 真到了这个关口,肉骨头自己送到了他嘴边,他反而不敢张口咬下去了。 陆齐安并没有耐心等他一点一点想明白,他拿起一早准备好的毛巾,放在热水盆中浸湿、拧干,对傅嘉说:“手给我。” 傅嘉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 陆齐安握住他的手腕,将毛巾贴在他的手臂内侧,问:“烫吗?” 毛巾温软湿润,有些烫,但对淋过雨的傅嘉来说却很舒适。 傅嘉颤了颤,忍住没有躲,说:“还好。 确定了温度合适,陆齐安放开了傅嘉的手腕,改为扶住他的肩,从脖子开始擦拭,再一点点往下。 碰到傅嘉锁骨的时候,他反应很大,不仅往后躲,还拿手挡在了胸前。 陆齐安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他只是因为害羞而憋红了脸,没有路出难受的神色,才将他的手拉开,继续帮他擦拭身体。 傅嘉很瘦,比起陆齐安一直以来想象的还要瘦一些:腹部微微往里凹陷,肋骨突出。这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体格。 傅嘉八岁以后才被林庆带回家,八岁之前的生活情况并不乐观,甚至还在街头流浪了一段时间。被林庆接回别墅后,虽然有陈嫂负责生活起居,但陈嫂从没对傅嘉付出过真心,所做的一切仅仅是让他活着而已。 陆齐安从上至下擦拭傅嘉的整个上半身,没有避讳乳头、肚脐等敏感部位,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项工作。期间他换了两次水,保证毛巾一直是烫的。 傅嘉就没有他那么冷静了,身心饱受煎熬。陆齐安拿着毛巾擦过的每一处,都带他的鸡皮疙瘩掉,哪怕毛巾离开了,也残留着挥之不去的麻痒。 等陆齐安把毛巾放回盆里,没有再一次拿起来时,傅嘉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个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下一秒,陆齐安说:“把裤子脱了。” 轰隆一声,傅嘉听到了世界崩塌的声音。 他满眼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说:“不行……” 陆齐安好像没听到似的,伸手拽住他的脚踝。在温暖的室内捂了这么久,傅嘉的脚还是冰凉的,这让他的态度强硬起来,问:“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腿上有伤?” 傅嘉慌忙摇头,急得眼睛都红了,说:“不是!你先放开我,等一下再说好吗?就等一下……” 傅嘉弓着腰,想要将身体缩起来,手犹犹豫豫地放在两腿之间,极力遮掩着什么。 陆齐安担心他在遮挡身上的伤口,皱紧了眉,从椅子上站起来,支着床沿朝他压过去,用力掰他的手—— 傅嘉就算有十分的力气也拼不过认真起来的陆齐安,更何况他现在只剩半口气了。陆齐安用一只手就控制住了他的双手,让他乖乖把手举到头顶。与此同时,陆齐安用膝盖压住傅嘉的大腿,强迫他把身体摊开来。 这个姿势十分便利,陆齐安一眼就看清傅嘉拼了命想遮住地方。 那里……是裆部,正鼓出一团明显的形状。 同样是男性,陆齐安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傅嘉见他看见了,几乎当场昏过去。 如果不挑明还好,一旦挑明,傅嘉身上的情欲色彩简直一览无余。 他勃起了。 陆齐安深吸一口气,舌根发麻,居然尝到了一丝甜味。好像之前舔过的傅嘉的舌头还在他嘴里一样。 “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傅嘉就哀求地说:“你不要看,它很快就可以消下去的……” 陆齐安抿紧唇,有些头疼。情欲是个不讲道理的东西,他没有故意撩拨傅嘉,但傅嘉还是起了反应。 究其原因,十分简单。 陆齐安闭了闭眼,强行平复心绪,放松了制住傅嘉的手和膝盖,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他握紧双手,没有说话。 傅嘉抬头瞄了他一眼,迅速趴跪在床上缩成一团,扯过毯子将自己蒙住,一动不动。“很快就好了。”傅嘉把脸埋手臂里,闷闷地说。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和陆齐安会有这一天。他抱陆齐安、亲陆齐安的时候,陆齐安气得脸都青了,还骂他是疯子,今天却主动抱他,亲他,还拿毛巾帮他擦身子。 他的动作又仔细又温柔,哪怕是块石头都会被擦软,更何况傅嘉这么渴望陆齐安,每天想他想得肠子都要断了。 他口头上说等一下就好,但事实上……傅嘉心中万念 分卷阅读49 俱灰:他怎么可能软得下去啊? 欲望来得特别自然。他的思绪一直跟着陆齐安的手走,没有注意到下身的异样。等他发现时,那里已经硬了不知道多久了。 他把手送进嘴里咬着,抓心挠肺地想要摸摸那里,然后痛痛快快地射出来。他极力忍耐,但还是忍不住扭动腰,让硬挺的阴茎在床单上磨蹭。 他把脑袋埋着,但他知道陆齐安没走,就坐在他身边,甚至可能将他偷偷磨床单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绝望地发现,如果陆齐安不离开,他很有可能会就着床单的蹭弄射出来。 正头昏脑胀之际,蒙在身上的毯子被人掀开了,傅嘉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过去,发现陆齐安的眼神像是哄孩子一样柔和。 傅嘉鼻子一酸,忍不住说:“我好难受……” “我知道。”陆齐安说着,将他连人带毯子抱起来,半搂在怀里。 傅嘉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一整天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了,他没有方向地拱他的脖子,说:“是他们先耍我的,今天的事不是我的错,是他们骗我,让我给你买咖啡,外面好大的雨,我怕围巾打湿了,就放在教室,可是我回来后发现他们把围巾拆了,还踩在地上……” 他说得没头没尾,但陆齐安联想到当时的情景,差不多能拼凑个七七八八。 傅嘉不仅头拱来拱去,下身还不停往他身上蹭。虽然削瘦,但傅嘉好歹是个男生,陆齐安几乎抱不住他。 他将手伸进包裹住傅嘉的毯子里,隔着裤子碰到了傅嘉勃起的阴茎。那东西十分烫手,在裤子里高高翘起,顶出一个大包,显然是憋了很久。 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傅嘉就从喉咙里发出又细又尖的声音,背部弓起来,还蹬了蹬脚。陆齐安怕他掉下床,轻斥了一句:“别动!” 傅嘉什么也听不进去,呼哧呼哧地对着他的脖颈喘气。 陆齐安有些无奈,放开了手,跟他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围巾是怎么回事?” 傅嘉摇摇头,还是没听进去。他感到陆齐安把手拿开了,着急地挺了挺腰,想用裆部蹭他的手。 陆齐安呼吸加速,感到身体里窜出一股热气,将他烧得口干舌燥。他叹口气,把手放回去,隔着裤子帮傅嘉撸动阴茎。 粗暴又拙劣的手法,傅嘉却舒服得直哼哼。 陆齐安忍着燥热听他哼,再问一次:“围巾是怎么回事?” 傅嘉眼神失焦,磕磕巴巴说:“是我自己给你织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身体一阵颤抖,射了出来。 陆齐安感受到手中阴茎的抖动,还有随之而来的湿意,身体跟着绷紧了。 傅嘉第一次被喜欢的人弄出来,快感强烈,久久回不过神。 那张脸上满是色欲被满足之后的失神,陆齐安看了两秒后,移开眼睛,声音喑哑:“无论如何,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冲上去打架。” 傅嘉现在听陆齐安说什么都开心,说什么都满意。他本想直接答应下来,说“好好好”,但转念一想,这件事他多么委屈啊,应该继续委屈下去,向陆齐安要点补偿。于是他强行憋出不满的表情,说:“那我要怎么办,白白受欺负吗?” 他虽然这么说,但声音软软的,眼神也很温顺。 陆齐安看着他,思考着要怎么跟他说,借以平复心绪。“我知道这件事是对方有错在先,但是如果你耐不住性子对他大打出手,你就会从原本的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傅嘉装得认真,问他:“那怎么办啊?” 陆齐安看他眼底有笑意,知道他一点也没听进去,心中无奈,放弃了继续讲道理。 也许,傅嘉以后呆在他身边,并不需要管那么多道理。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早点放弃那些无谓的忧虑就好了。 如果他早一点守在傅嘉身边就好了。 如果他从见到傅嘉的第一面起就预见今天的决心,他绝不会只是给他一个创口贴就离开。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庭院的角落,不会让他孤独一人蹲在地上吹手上的伤口。 陆齐安握住傅嘉的手,用拇指在他掌心仔细摸寻,想找到过去那些烟头烫出的伤疤。他说:“以后遇到这种事,直接找我告状。” 第31章 陆齐安说过这句话后,傅嘉就彻底乖了下来。他顺利地扒了傅嘉的裤子,将他脱了个精光,继续拿毛巾擦拭他的下半身。 傅嘉特别听话,让抬腿就抬腿,让翻身就翻身,最后陆齐安没有在他身上找到新伤,只找到四五处旧伤疤。 傅嘉说:“那个学长太不会打了,后来过来劝架的几个人也不怎么会打,他们伤不到我的。” 陆齐安看他光裸着身体在床上翻来滚去,丝毫不遮掩胯下的东西,黑着脸用被子把他盖住。 “穿好衣服就休息吧,下午我帮你请假。” 陆齐安从衣柜里取了一套睡衣和内裤递给傅嘉。 傅嘉把东西接过来,问他:“那你呢?” 他的眼睛一直放在陆齐安身上,生怕有一秒钟没盯住人就不见了。 陆齐安耐着性子说:“洗澡。” 傅嘉一愣,突然意识到陆齐安和他一样在雨里淋了那么久,回来后却一直忙着照顾他,没有去洗澡,只是换了身衣服。 陆齐安在原地停留几秒,见他没有再开口说话,才走向卫生间。 傅嘉拿起衣服往身上套,不一会就听到卫生间里传出了哗哗水声。穿好所有衣物后,他忍不住揪起衣领子嗅了嗅,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他趴倒在床上,像动物一样四处嗅,最后在枕头上闻到了一点属于陆齐安的味道。 他陶醉地躺平,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等陆齐安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出来时,傅嘉已经沉沉地睡着了。一张双人大床,他却睡在靠近卫生间那边的床沿上,一只胳膊伸了出来,另一只胳膊抱着枕头,将自己的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 陆齐安将头发擦到不滴水的状态后才走到床边,抓起傅嘉伸出来的那只手塞进被子里。接着,他用手背贴在傅嘉的额头上,确定他没有发热或发汗。 做完这些后,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傅嘉。 他没有去计算他看了多久,脑中也没有去思考任何事情,只是跟着傅嘉的呼吸一起呼吸,感到无比安心,好像被谁轻拍着背部安慰了一样。 等到他移开目光时,脖颈有些僵硬。 他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关上,在客厅里打通了刘老师的电话。 在此之前,他的手机一直静音,收到了无数个来自刘老师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喂,齐安?”电话那头传来了刘老师焦急的声音。 “是我,之前让您费心了。现在冯敬那边情况怎样?”陆齐安 分卷阅读50 走到窗边,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但仍然阴雨密布,到了夜里很有可能会再一次转成暴雨。 刘老师长叹一口气,说:“我现在在医院里,冯敬还好,身上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伤,只是牙齿松动严重了一点,但牙根并没有断裂,只需要养护一段时间。”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几秒后才回归平静,应该是刘老师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但是冯敬和他父母的情绪很激动,一直吵嚷着要让傅嘉和他的家长过来,当面给他们赔礼道歉。” 陆齐安皱起眉头,问:“您联系了傅嘉的父母?” 说到这,刘老师语速明显变快了:“联系了倒是联系了,联系方式是从傅嘉的档案里查到的,但是我们打电话过去,对方声称是傅嘉父亲的秘书,还说他父亲没有空管他,让我们不要再联系他们了。后来我们再打电话,那边就接不通了。现在冯敬父母找我要傅嘉的母亲,可是档案里并没有记录,我上哪找啊?现在傅嘉在哪我都不知道……” 说起这事刘老师就气不打一出来。接她电话的那位秘书连事情都没听清楚,单单听到“傅嘉”两字就打断她,说老板没空,让她不要再来打扰。 刘老师觉得不可思议。在学校留的是秘书的电话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秘书冷漠的态度,什么秘书,听到老板的儿子出了事,居然没有丝毫转达消息的意思,态度甚至还比刚接电话时恶劣了不少。 这正常吗?如果今天发生的不是学生打架斗殴的小事,而是傅嘉有生命危险,做父亲的还要这样不闻不问吗? 刘老师并不清楚林家的那一堆烂事,但陆齐安却清楚得很。林庆既然留了秘书的电话,就绝对不会让傅嘉这边有机会联系上他。 陆齐安说:“您先别着急,傅嘉在我这里,他身上没有外伤,但按动某些地方会痛,应该是有瘀血,现在看来是不需要去医院的,如果明天出问题,我会再带他去。至于他父母那边,先不用联系了。” 刘老师被他说愣了。为什么傅嘉会在他那?为什么陆齐安对傅嘉的情况如此清楚?她心中满是疑问,但她还是选择先处理问题:“什么叫不联系了?傅嘉和他父母不出现,冯敬的父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傅嘉没事了,也要来医院一趟啊,让两方的孩子当面把事情说清楚,才能解决这件事。” 陆齐安的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冯敬的父母在医院,傅嘉的父母却不在,让傅嘉去做什么?孤身一人被对方父母压着道歉吗?” 电话那头的刘老师瞪大眼,被他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这……” 陆齐安说完了这句话,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好。刘老师一直费心帮助他,他不该这样。 “刘老师,”他深吸一口气,耐心说:“一会我会去医院和冯敬的父母沟通,至于傅嘉……我不会让他过来。” 他不想再让傅嘉道歉了。 不想让他面对他人的愤怒,他人的指责。 电话那头,刘老师一阵沉默。良久,她才说:“你过来吧,我在这等你。” 陆齐安低声感谢:“谢谢您。” “唉……”刘老师叹口气,“你不用谢我,有些事,你自己处理比我帮你处理还要轻松得多,何必谢我呢?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这也是你妈妈希望的。” “我明白,谢谢您。” 结束了与刘老师的通话后,陆齐安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几分钟,打出了第二个电话。 就和陆齐安预料的一样,到了傍晚,雨势又大了起来。人站在雨中根本无法交谈,不仅会被暴雨溅一身水,声音也会被雨声完全掩盖住。 陆齐安和冯敬一家人一起走出了医院的大楼,冯敬的父母挂着笑脸,一个接着一个跟陆齐安道别,但陆齐安一个字也听不清,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打着伞走进停车场,陆致远的助理看到他走近,忙让司机下车帮他打开车门,用伞护着他坐进车内。 看他坐进来,助理朝他微笑:“听你说你人在医院,我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结果到这里两句话就摆平了,你可要陆先生帮我加工资啊。” 摆平冯敬父母的方法很简单。冯敬的父亲这两年来一直在争取一个出国进修的机会,这对陆齐安来说并不困难,只是让人往名册上添一个名字的事。 当然,陆齐安分得很清楚,这件事冯敬也有错,所以他要在高三的关键时期转学到另一所学校去。 车子开动了。陆齐安对助理说:“今天麻烦你了。” 助理摇摇头,说:“我可当不起这句话,不过你是知道的,今天的事我会如实转达陆先生。” 陆齐安看向车窗外,点点头:“我知道。” 车子很快就到了陆齐安的公寓,司机想拿伞下来给陆齐安开门,被他拒绝了。助理抬头望一眼公寓,说:“要不我上去看看?这么久没有去看过了,我担心家政阿姨怠慢你。” 陆齐安拒绝了:“不用。她一直很尽责任。”说着他就打开车门,撑着伞走出去。 助理叹口气,说:“要不,今天的事我先帮你瞒着,你有机会自己告诉陆先生?” 车外的陆齐安朝他点点头,关上了车门。雨声淅沥,他没有听到助理的话。 陆齐安慢慢地走进公寓,搭乘电梯。去医院的这一趟他一直走得很慢,但裤脚还是被雨水打湿了,这让他感到不适。 到了楼层后,陆齐安快走向自己的公寓,打开了门。 客厅内,傅嘉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脸失魂落魄。听到陆齐安开门的声音,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从眼睛开始,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陆齐安走进室内,见傅嘉站在沙发旁一动不动,问:“睡醒了?”他看一眼手表,说,“这个时间缪阿姨已经来过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傅嘉摇摇头。 “嗯。”陆齐安走向客厅的杂物柜,想拿出医疗箱来。这是缪 姨准备的,里面的药品她会定期更换。“休息得怎么样?我帮你量体温。” 傅嘉低下头,小声说:“你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含糊,鼻音很重。“我还以为之前的事只是我做的梦……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陆齐安的手一顿,医药箱差点从柜子上坠下来。 傅嘉抬起头,眼睛微红:“我可以抱你吗?” 第32章 如果不是陆齐安动不动就会生气,让傅嘉摸不清他的脾气,此刻傅嘉一定会不由分说地冲过去抱住他。 好在陆齐安没有拒绝。他将手中的医疗箱推回了柜子里,走到傅嘉身前,对他张开手。 他们已经站得够近了,几乎贴在了一起,但傅嘉还是忍不住前踏了半步,整个人都倾倒在陆齐安 分卷阅读51 身上。 陆齐安差点被他撞到,往后倾了倾,抬手抱住傅嘉。 傅嘉也收紧手,将脸埋在他肩上。 今天下午他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昏暗,好像已经进入了深夜。他四处打量,没有看到一丝光亮。 那一瞬间,他心中升腾起了巨大的恐惧感,好像他又回到了过去,躺在某个阴暗逼仄的房间里。每当他从睡梦中睁开眼,就能看到满室黑暗,这份沉甸甸的黑暗掐住他的脖子,压住他的胸口,让他不能呼吸。 一旦摆脱了那种生活,傅嘉就再也不想回去。哪怕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他都会无比恐惧。 陆齐安在他背上拍了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嘉摇摇头,蓬松的发顶在陆齐安的脖颈间蹭过来又蹭过去。陆齐安抬手帮他压了压发顶,再去摸他的额头: “把头抬起来,我摸摸你有没有发烧。” 傅嘉继续摇头,主动用额头蹭了蹭陆齐安的手,说:“没有。” 陆齐安并不放心,仔细地用手心感受他额头上的温度,觉得有些烫手,就说:“我帮你用体温计测一次。” 傅嘉握住他的手,说:“真的没有,是因为你刚从外面回来,手太凉了,我给你捂捂就好。”他将陆齐安的手放在两手之间捂着,轻柔地摸过他的每一根手指,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陆齐安被他摸得手心发痒,但却没有阻止,任他摸个够。“我去医院解决了今天的事。” 傅嘉愣了愣,手里的动作也停了:“解决了?” “嗯。”陆齐安趁机将手抽了出来,“两个学长都承担了错误,一个自愿转学,另一个会找机会跟你道歉。” 陆齐安嘴里把一切都说得轻松自然,傅嘉缓慢地点点头,有些相信又有些不敢置信。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还强装着冷静,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太冲动了。” 陆齐安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道歉。之前为了这件事,傅嘉大发脾气,还说出了“你管我去不去死”这种偏激的话。现在心情好了,不用人劝就主动道歉,估计现在带他去医院给冯敬道歉他都会答应。 陆齐安思考了一会,没有宽慰他,而是说:“下次要引以为戒。” 无论今天的事是哪一方做错了,傅嘉遇事就冲动的性格一定要纠正过来。就算他没有对不起别人,打架受伤也对不起自己。 傅嘉乖乖嗯了一声,搂着陆齐安的脖子,想再一次把脸埋在他肩头。 陆齐安往后倒了倒,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开,说:“等等,我要先去洗澡。” 傅嘉的身体温热,但陆齐安在室外被冷雨吹得一身冰凉,外套也有些潮湿,抱一下也就算了,继续抱下去他担心傅嘉会着凉。 傅嘉不肯松开他,说:“那我在旁边看着你洗澡。” “不行。”陆齐安果断拒绝,“你先去吃饭,既然缪阿姨来过了,应该也准备了你的晚餐。” 缪阿姨确实准备了两人份的晚餐,做饭之前,还询问了傅嘉喜欢吃什么,有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她不愧为拿着高薪的专业人士,在雇主家见到陌生的面孔也毫不惊讶,不问傅嘉的身份来历,做完份内的事就安静离开了。 傅嘉仔细揣摩陆齐安的语气,觉得那声“不行”格外笃定,应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就不情不愿地放开手:“好吧,但是我还不饿,我等你洗完澡一起吃饭。” 陆齐安同意了。 傅嘉坐回沙发,目视陆齐安走进主卧,并把房门关上。傅嘉没有转移视线,眼睛一直盯着主卧的房门。 所以,等陆齐安洗完澡走出卧室,一开门就对上了傅嘉亮晶晶的眼睛。 陆齐安有些无奈。 他没有走向傅嘉,而是向着餐厅走去:“时间不早了,快点吃晚餐,我们一会还要去学校一趟。”他坐在餐桌前,关掉了电饭煲的保温开关,拿起碗往里面装饭。 傅嘉赶紧跟过来,坐在他对面:“为什么要去学校?” 陆齐安把装好饭地碗放在他面前,并将筷子递了过去,说:“吃完再说。” 傅嘉喜滋滋地捧着他给的碗筷,点了点头。去哪里、为什么要去,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陆齐安呆在一起,这就够了。 缪阿姨做的都是普通的中式家常菜,没什么花哨。 傅嘉之前一直以为陆齐安是吃西餐的,因为陆婉卿就是这样。但现在看来,虽然都是陆家人,但陆婉卿喜欢吃西餐,陆齐安却不喜欢。 就像陆婉卿不喜欢傅嘉,陆齐安却喜欢一样。 傅嘉这样想着,心里甜得不得了。他尝了一口缪阿姨做的菜,觉得自己吃到了今生吃过的最美味的菜肴。 缪阿姨的手艺比食堂好了不止一万倍。 陆齐安一直雇佣缪阿姨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她的厨艺很好。缪阿姨的工资待遇是业界的最高档次,自身的能力也代表着业界的最高水准。如果她做的饭还没有学校食堂好吃,陆齐安会立马将她辞退。 傅嘉开开心心吃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缪阿姨做完饭就离开了?” 陆齐安从小就被陆父教育“食不言寐不语”,但傅嘉出声问他,他没有意见地停了筷,回答:“我要求她跟我错开时间。” 傅嘉点点头,想起了之前在陆齐安这里留宿的事。那一天大清早缪阿姨就来了,但她没有打扰陆齐安,做完早餐就静静离开。傅嘉继续问:“为什么要错开时间呢,万一她做好饭以后你有事耽误了,或者回来晚了,饭菜放在这里不就凉了吗?” 陆齐安垂了垂眼,说:“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吃饭。” 菜凉了没关系,比起和他人一起用餐,吃冷饭更容易让他接受。 傅嘉看一眼自己的碗:“可是……” “你是例外。”陆齐安打断他。 傅嘉像被人拿棉花糖打了一棒,脸上痒痒的,让他想笑。他忍不住咬了咬筷子,小声说:“原来我是例外啊……”他仔细琢磨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刘老师的微笑。 不对啊,陆齐安也和刘老师一起吃过饭。他紧张地问:“刘老师也是例外吗?” 陆齐安点了点头。 傅嘉顿时就没那么开心了。 看他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陆齐安适时地转换话题:“今天我去医院之前先去了一趟学校,查看了监控,看到了你说的那条围巾。” 傅嘉听他说起围巾,有些窘迫,十分后悔自己意乱情迷之际把围巾的事说了,赶紧说:“那个东西现在不重要了。” 陆齐安抬眼看他:“我把围巾拿回来了,放在进门的柜子上。下次缪阿姨来的时候,我让她帮你清洗干净。” 当时,他一看完监控就立刻去教室寻找那条围巾。没人知道这条围巾的 分卷阅读52 来历,所以学生们将它和其他不要的东西一起堆在角落,等待清洁人员收走。陆齐安弯下腰,毫不计较地用手在那堆东西里翻找,找到了被人踩来踩去,已经变得脏污不堪的围巾。 他把围巾拿到卫生间,用水冲走了表层的脏污,装在密封袋里带去了医院,继而带回公寓。 傅嘉既开心又心酸:“谢谢你帮我找回来,不过……我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处理吧。”打算送给陆齐安的东西,他不想让别人代劳。但是……就算他把围巾洗干净了又怎样?这是要送给陆齐安的东西,却被人踩在地上,还被讨厌的人拿在手里拆了线,他是绝对不会再拿去送给陆齐安的。 陆齐安点点头:“你的东西你决定就好。” 因为提起了围巾,傅嘉的心情由晴转阴,接下来就只顾着闷头吃东西,不再说话。这无形中加快了两人的用餐速度。 傅嘉吃得快,但食量比陆齐安大,所以两人放下筷子的时间相差不远。傅嘉主动站起来,想收拾东西,被陆齐安拦住了:“你去换衣服,一会我们去学校。” 傅嘉坐在原地没动,问:“为什么要去学校?”傅嘉的心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好,想法也变消极了。觉得陆齐安是要把他送回宿舍休息,或是送他到老师那里接受教育。 陆齐安用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去帮你搬行李。以后你就和我一起住在公寓里。你可以睡客房,但是如果你嫌客房不够大,也可以住在主卧。” 傅嘉的呼吸频率和心跳一起加快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有些说不出话。好像有人为他在黑暗中猛地拉开了帘子,阳光刺目,他需要些时间来适应。 紧接着,涌到傅嘉嘴边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吗?” “当然。”陆齐安点头,“你不住在我身边,我不能安心。” 第33章 傅嘉来时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所以要去学校只能穿陆齐安的衣服。 陆齐安让傅嘉自己从衣柜里选喜欢的穿,傅嘉没有挑,直接拿了校服。 倒不是因为要去学校,所以才遵守校规穿上校服,而是因为……陆齐安是学生,平时穿得最多的应该就是校服吧?衣服上说不定会有陆齐安的味道。 他揪起衣领子嗅了嗅,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竟然有被陆齐安抱住地错觉。 在他身上,陆齐安的衣服大了一个号,袖子和裤子都过长了。陆齐安看了看,说:“把校服换掉吧。” 傅嘉摇头:“不要。” 陆齐安沉默了,不再强求他,也没问理由,帮他把袖子卷了起来,再蹲下去帮他卷裤腿。 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陆齐安从公寓内拖了一个大尺寸的行李箱,和傅嘉一起搭计程车去了学校。 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傅嘉的室友还没有回来。傅嘉用钥匙打开了宿舍的门,按下电灯开关,对陆齐安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陆齐安推着行李箱走进去。环视一圈,毫不费力地就分辨出了傅嘉的床位。 最空荡,最干净的那一个,一定是傅嘉的床位。 果然,傅嘉走到了那个最朴素的位置前,问:“我们要从哪里收起呢,床垫和被子要带走吗?” 六中的宿舍都是上床下桌。陆齐安抬高手摸了摸傅嘉的床垫和被子,并没有感受到床品该有的膨松柔软,说:“不用,把你必须要带走的带走就好。” 傅嘉点点头,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学生宿舍里的衣柜尺寸很小,但傅嘉的柜子却远远没有被塞满,一眼看过去,只有几套校服,几件贴身的衣物,一床夏天的薄被,一套备用的床上用品。 除掉被子,傅嘉很快就把柜子里的东西搬空了。寥寥几件衣服叠放在一起,仅仅占去了行李箱的一个小角落,小得可怜。 陆齐安的脸色沉了下来。傅嘉没有马上察觉,继续收拾自己的书柜。比起衣柜,傅嘉的书柜充实了不少。但和他的三个室友比起来,仍然像是没住人一样空荡。 三个室友的桌子都十分充实。其中两个在书架上摆满了课外书,另一个则囤满了各种零食,桌上还大喇喇地摆着电子游戏机。 至于傅嘉,则在一本本数着自己的课本,像在清点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等到他把书桌上的东西都打包好,准备放进行李箱时,才察觉到陆齐安的不对劲。他停下动作,问:“怎么了?” 陆齐安没回答,反而垂了垂眼睛,看向了别处。傅嘉有些不明所以,追着问:“为什么不说话,你不会生气了吧?” 傅嘉下意识就说出“生气”这个词。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在他看来陆齐安就是一个会随时随地生气的人,而且原因不明,想哄都找不到方向。 陆齐安心情确实不太好。他摇摇头,说:“没有,东西收到这个地步就够了,回去吧。” 傅嘉还挂念着洗手间里的毛巾和洗漱用品,但考虑到陆齐安有生气的嫌疑,他点点头,说:“好,走吧。” 返回公寓的路上,陆齐安很少开口说话。傅嘉尝试着和他搭了几次话,都只得到了简短的回答,这让傅嘉越发肯定陆齐安在生气。 进入公寓后,陆齐安终于主动开口,问:“你要选哪个房间?” 傅嘉心里一紧。 选择题来了!是选择正确答案让陆齐安消气,还是选择错误答案火上浇油? 傅嘉咬了咬手指,眼睛在客房和主卧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主卧的房门上。就这样,他盯着主卧,却伸出手指指向了客房,说:“客房?” 陆齐安的脸色毫无变化。 傅嘉暗叫不好,心里直打鼓。 “好。”陆齐安点点头,打开了客房门。 傅嘉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曾经住过一夜,傅嘉对客房十分熟悉,熟门熟路地收拾起行李。他的东西少,没让陆齐安帮什么忙,而且缪阿姨一直在打理这个房间,床都铺得整整整齐齐的,傅嘉只需要将东西放好就行了。 傅嘉想着他以后会一直住在这,不由有些飘飘然,伸手摸了摸床单,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 陆齐安看他对着床傻笑,似乎很满意这个房间,心情回升不少。他说:“早点休息,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我知道了。”傅嘉笑着说。 陆齐安点点头,转身离开房间,还不忘把门带上。 傅嘉躺倒在床上,身体舒坦,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客房是正确答案吗?就算对陆齐安来说是,对他来说也不是。他一动不动地瘫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为了避免就这样睡着,他拍了拍脸,打起精神从房间走出来,去卫生间洗漱。 途中,他注意到主卧的门是关上的,心里更加空了。 他在原地徘徊不定,最终没有走进客房,而是走 分卷阅读53 向了主卧,在门口屏住呼吸,轻轻敲门。 一秒,两秒…… 没有回应。傅嘉拿不准陆齐安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他?重重了气。他往客房走了两步,又不甘心地折了回来。这一次,他没敲门,而是怀着陆齐安没有锁门的希望,直接打开门。 喀嗒一声,门开了。 傅嘉僵在门口,瞪大眼睛往房里看。陆齐安没有睡, 正借着床头的暖黄灯光看书。见傅嘉进来,他没表现出惊讶,静静看着他等他说话。 傅嘉捏着门把,结巴地说:“我……其实我第一天住进来,有点害怕……我一个人不敢睡,所以想过来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这个理由简直烂的不能再烂了。这可不算他住在这里的第一天,之前留宿的那次才是,当时他没说害怕,现在怎么突然害怕起来了? 这么一个烂理由,陆齐安却接受了。他放下书,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半张床,说:“可以,过来吧。” 傅嘉仔细一看,发现床上摆着两个枕头,陆齐安的身边刚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像是在等谁似的。傅嘉一下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关上门,同手同脚地走到了床边上,掀起被子的一角,半躺进去。 陆齐安看了他一眼,伸手按掉了床头灯。 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傅嘉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听见了陆齐安躺下的声音,也跟着缩进被子,躺平在床上。 傅嘉的心跳又急又快。收着手脚不敢动,陆齐安那边却一直在动,接着,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搂住了傅嘉的腰。 “靠过来点,不然会掉下去。” 傅嘉晕乎乎地顺着他的力道往里面挪,一点点地挪进了他怀里。 两人的身体贴得近,气息也交融在了一起。傅嘉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陆齐安的脸,还有那双专注的眼睛,脸色一点点涨红了。 黑暗中,陆齐安搂紧傅嘉,慢慢地吻了下去。他没有太用力,也没有伸舌头,只是细细亲吻傅嘉的上下唇,动作轻柔。 傅嘉也搂紧了他,急切地往他身上贴,恨不得融进他身体里。 为了安抚他,陆齐加重了力道,用手按住了傅嘉的后脑,手指轻轻蹭着他的头发。傅嘉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开始配合陆齐安的节奏回吻他。他很努力去学了,却始终抓不准换气的时机,不一会就憋得头昏脑胀的。 一吻过后,傅嘉靠着陆齐安不停喘息,手里还紧紧揪着他的衣。 陆齐安抱着他,抚着他的背部帮他平复呼吸,说:“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征求我的同意。” 傅嘉被他哄小孩似的语气哄得全身发烫,心也软成了一滩水。 “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陆齐安继续说,“林家的事,陆家的事,还有你母亲的事。如果可以,就忘了这些事,把今天当做你人生的第一天。” 傅嘉愣了两秒,喉咙干涩,竟然在一瞬间哽咽住了。他攀紧陆齐安的脖子,嘶哑地说:“你、你是我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是我一个人的。” 陆齐安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肯定道:“是你的。” 第34章 这一夜,傅嘉睡眠极浅,一定要陆齐安抱着才能睡着,一旦陆齐安因为翻身而松开他,他就会立刻醒来,重新缩进陆齐安怀里。 他这么缠人,陆齐安也频频被他吵醒。几次之后,就算睡得不舒服,他也在潜意识里控制自己不去翻身。 清晨,陆齐安准点醒来,半边身体都被傅嘉压着。傅嘉还在睡,像个小火炉一样趴在他怀里。陆齐安动了动身体,僵住了。 一如既往的,他晨勃了。这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往往闭上眼睛等一会就会自己消下去。但是今天,陆齐安等了足足五分钟,下身的东西也没软下去。 他用没被傅嘉压住的那只手撑起身体,刚一动作,傅嘉就醒了,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含糊地问:“你去哪……” 陆齐安干脆直接坐起来:“我去洗澡,你可以再睡半小时,到时间我叫你。” 傅嘉还没清醒,揉着眼睛说:“好困啊……我可以再请一天假吗?” 陆齐安点点头,说:“可以,不过学校里竞争激烈,你下次周考还考不考得进前十就不知道了。” 傅嘉心里一惊,清醒了。 陆齐安帮他掖好被子,下床去洗澡。傅嘉揉了一把脸,有些沮丧。学习这件事……实在太难了,昨天请了半天假,不知道今天上课会不会跟不上。 他也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缪阿姨如往常一样在陆齐安起来之前准备好了早餐,并且很懂变通地做了两人餐,豆浆牛奶各有一份。 傅嘉和陆齐安吃过早餐后,就一起步行去学校。两人一起走比一个人走慢了不少,因为傅嘉会在人少的路段从背后偷偷牵陆齐安的手。陆齐安有时会放任他,有时会为了回避路人而躲开。傅嘉把这个当做了一种游戏,玩得不亦乐乎,步子也越来越慢。 陆齐安配合他玩了一路,直到进校园才停止。在分岔路口分别时,陆齐安说:“中午不要约人吃饭,我们一起回去。” 傅嘉想到以后每天三餐都是如此,忍不住想笑,说:“好,一下课我就来找你。” 他目送陆齐安走远,直到他进入教学楼里看不见人影了才走向自己的班级。踏入教室的那一刹那,几乎所有同学都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转回去拍拍朋友,说句什么,又看回来。 傅嘉知道这是因为昨天打架的事,心里有些堵。昨天他可以不管不顾地从教室里跑出去,但今天他必须要面对了。 傅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大头正坐在座位上,傅嘉本以为他会激动地跑过来问东问西,但大头只是谨慎地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其他反应了。 傅嘉主动向他搭话:“大头,昨天下午老师有没有布置什么作业?” 大头的反应仍然很克制,他点点头,说:“有,一会我划给你。”在六中,每一堂课老师都必定会留下作业,晚自习也会例行发卷子,这些傅嘉都要尽快补上。 大头什么都不问固然奇怪,但傅嘉也乐得轻松,从大头那划了作业后就开始闷头写题目。 大头生生忍了三道题的时间,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说:“傅老大,要不你收我做小弟吧!” 傅嘉惊讶地停笔:“啊?” “你把冯敬打进医院,最后转学的居然是他不是你,这也太太太太牛了!”大头双手都竖起了大拇指。 他声音大,第一句尤其大,引得班上不少同学都看了过来。傅嘉皱了皱眉头,将笔摔在桌上,不满地说:“什么叫我把他打进医院,我就没挨他揍吗?是他先招惹我,还糟蹋了我的东西,我还 分卷阅读54 不能出口气了?” 大头没被吓到,反而觉得他摔笔的动作帅呆了,夸张地说:“能,那当然能!我们傅哥做得对,老早就看那个冯敬不顺眼了,不就是成绩比较好,年级比较高,家里还有点小钱嘛,拽得跟个二万五似的……咱们早就该出出恶气……” 他叨叨絮絮说个不停,傅嘉全当耳旁风,这态度越发让大头拜服了,缠着他要做他小弟。 “高二男生暴打高三学长”,成了风靡六中的大新闻,更何况这件事的结果是“受害者”被逼转学,而“施暴者”却全身而退。不仅傅嘉自己班上的人会对他指指点点,也有其他班甚至其他年级的人跑过来一睹傅嘉真容。 大多数同学都只是听个热闹,不清楚打架事件的具体细节。想到被打的学长离开了学校,而打人的学弟连处分都没有,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里头有什么钱权交易,甚至还想象出一出富家子弟欺凌平头老百姓,而平头老百姓无处申冤的大戏。 只有傅嘉本人知道,他并非全身而退。 课间时,傅嘉被守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拎去了办公室。事发时班主任不在场,等他得到消息赶来学校时傅嘉已经不见人影了,下午也请假没来学校,所以他憋着股劲要好好教育傅嘉。 班主任一口气训了十分钟,傅嘉一直低着头听训,认错态度良好。班主任见他一直乖乖回答“我知道错了”,心里的气消了不少,面色也缓和了,说:“我知道,是冯敬那边有错在先,但暴力是万万不可的,校领导经过讨论以后决定不给你下处分,但素质分还是要扣一点,你能接受吧?” 傅嘉连连点头。 班主任这才路出满意的神色,拍拍傅嘉的肩,说:“加油,好好学习,不要被这件事影响了。另外,学校有要求,让你写一份检讨。” 傅嘉一愣:“检讨?” 班主任点头:“对,二千字以上,明天早自习交给我。” 听到“二千字”三个字,傅嘉眼前一黑。 一直以来,傅嘉都认为自己最薄弱的科目是数学和英语。因为他上学晚,以前也不认真,所以算数能力很弱,对英语的语感也趋进于零。 至于语文,傅嘉靠着死记硬背,勉强把成绩提到了一个不用担心的水平。但是……让他写八百字的作文也就算了,二千字检讨?这是正常人写得出来的吗?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傅嘉走去高三教学等陆齐安。他盯着从出口涌出来的人,想着可以和陆齐安一起回家吃饭,为了检讨书而纠结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等到陆齐安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时,他已经把检讨书的事忘干了。 陆齐安和他并排向校外走,说:“下次你可以留在教室等我。” 升上高三后,几乎每次放学老师都会拖堂。今天拖了五分钟左右,所以傅嘉没等多久,但总有拖个十几二十分钟的时候,陆齐安不想让傅嘉站在楼下等他。 傅嘉不知道他的想法,说:“那我怎么坐得住啊?” 陆齐安看向他,问:“不冷吗?” 傅嘉环顾四周,忽略掉来来去去的行人们,贴近陆齐安,偷偷牵他的手:“你给我捂捂就好了。” 陆齐安心里一软,将他的手握住,虽然午休时路上行人很多,但他始终没有放开。 至于傅嘉,因为一直和陆齐安贴在一起,到达公寓时已经满脸通红,体温也高到快要出汗了。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陆齐安自然地松开了手,傅嘉这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汗,但陆齐安却没有嫌弃他。 两人一起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吃午饭。傅嘉在盥洗池旁的架子上看到了他织的那条围巾,他说了要自己处理,缪阿姨就没碰,任它脏兮兮地呆在那里。傅嘉想起打架的事,继而想起学校里的流言,有些犹豫地看向陆齐安,问:“我打架的事……是不是你帮我做了点什么?” 陆齐安正在用毛巾擦手,听到他提问,停下动作回答:“没做什么。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你的同学跟你说了什么?” “我倒没什么事……”傅嘉有些难以启齿,“是因为我听人说,那个冯敬家里还挺有钱的,而且他当时底气这么足,一副要跟我死磕到底的样子,结果现在居然什么事都没有,一分钱不要我赔,他自己还转学走了,我在想,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花了很多钱?是不是……借用了陆家长辈的力量? “我没做什么。”陆齐安说,“只是去医院和冯敬的家长聊了聊,刘老师也在场,大家一起把事情的原委整理清楚了,他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是冯敬先挑起的事端后就不想再追究这件事。至于转学,只是因为冯敬父亲的工作调动,他跟着移民海外而已。” 他说得越轻松,傅嘉越不敢相信:“真的吗?” “嗯。”陆齐安肯定道。 傅嘉点点头,最终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有了陆齐安的这番解释,下午傅嘉面对同学们时就有了底气,对他们探究的眼神一概视而不见。只要有人来问,他就会把上午对大头说过的话拿出来再说一遍。 他坦坦荡荡,反倒让来凑热闹的同学觉得没意思了。 在学风严谨的六中,傅嘉打架的事能被热切讨论一整天已经算得上是个奇迹,到了晚自习结束时,学生们都满心疲惫,对这件事也提不起兴趣了。 傅嘉在桌前整理要带回去复写的作业,在摸到数学卷子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班主任说的二千字检讨。 傅嘉睁大眼,差点拿不住书包。检讨明早就要交,而他现在却一字未动。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去高三教学楼,发现陆齐安已经在路灯下等他了。 回去的路上行人很少,但是傅嘉一不玩牵手的游戏,二不缠着陆齐安说话,一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他差点撞到路灯前,陆齐安拉着他的手肘把带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 傅嘉恍惚地抬头:“没什么,我在想我没写完的作业。” 陆齐安放开了他,没再说话。 到家后,傅嘉提出要写作业,陆齐安就带他去书房。进门后,傅嘉发现曾经只有一个靠背椅的书桌前现在摆着两把椅子。 陆齐安的作业从来都不带回家写,因为晚自习的时间足够他完成一天的作业量。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他这是要陪傅嘉写作业。 傅嘉精神一振,犹如被打了鸡血一般,瞬间有了使不完的力气。他坐在陆齐安身边,将两人的椅子挪近一点,再挪进一点。 他拿出卷子,哼哧哼哧演算,平时最为耗时耗力的数学压轴题竟然轻轻松松地就解出来了。他继续写英语的题,只有三道, 分卷阅读55 也很快就完成了。 他翻了翻书包,找不到别的作业,只找到一个作文本。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拿出了本子,翻开第一页,写下“检讨书”三个字。 再往下写,就写不出来了。 整整半个小时,傅嘉对着他写出来的一百来字抓耳挠腮,时而皱眉时而念念有词,陆齐安看他用笔对着自己,张嘴要咬,赶紧出声打断:“在写什么?” 傅嘉迅速用手挡住作文本,但是“检讨书”三个字还是有两个字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陆齐安放下书,说:“我看看。” 傅嘉想到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就丢人丢到了地底:“不行……我写得太差了。” 陆齐安说:“不会太差的,我看看。” 傅嘉犹豫地把手拿来,说:“那你看了不要笑我。” 陆齐安嗯了一声,拿过傅嘉的作业本捧在手上。 傅嘉是这样写的:尊敬的老师(划掉)领导与老师们,我错了!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生为一个学生,却对学长使用暴力,我真的错了。我是社会的驻(划掉)蛀虫,社会的渣子,是社会中坏掉的齿轮 …… 陆齐安闭了闭眼,没有再看下去。回想傅嘉写情书的能力,就能料想到现在这篇奇奇怪怪的检讨,所以他并不意外。 傅嘉捧着心观察他的表情,问:“怎么样,我写得还好吧?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写了,两千字啊,除了认错还能写什么?” 陆齐安从书架上拿了一只笔,将傅嘉写的那页撕掉,说:“你先去洗漱,我帮你写。” 傅嘉捂紧了心脏,满脸震惊。 “写完以后你誊写一遍就行了。”陆齐安思考两秒,流畅地下笔书写。 傅嘉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热热的,跟装了一团火似的。他坐在陆齐安身边没走,趁他停笔思考时,扶着他的肩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 这个吻一触即离,但傅嘉在松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凑回去,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舔。 “谢谢你……我先去洗澡了。”傅嘉红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陆齐安表面上神色如常,准备继续写下去,却发现自己把想好的句子忘得一干二净。 第35章 傅嘉洗完澡后回到书房,发现陆齐安已经写到了第二页。他几乎没有停笔思考,但两千字的检讨就算一直不停地写也要花费一段时间,所以不知道几点才能写完。 傅嘉坐在他身边看他写字,看着看着就困了,忍不住枕着手臂趴在桌上。 “你先去睡吧。”陆齐安说。 傅嘉摇摇头,盯着他的手指打了个哈欠。 一个人看一个人写,看的人越来越困,写的人状态愈来愈好。 很快,傅嘉就趴着睡着了。 陆齐安放下笔,将傅嘉从椅子上抱起来。这一次是横抱,所以要先将傅嘉扶起来,陆齐安稍一动作傅嘉就醒了。 他靠在陆齐安怀里,手无意识地缩起来收在胸前,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小了一号。他带着鼻音问:“写完了吗?” 陆齐安将他抱回主卧,放进被子里裹好,说:“写完了。” 傅嘉蹭了蹭被子,迷糊地说:“好,那你先睡吧,我去誊一遍。” 陆齐安按住他不让动,说:“明早再誊。你先睡,我洗完澡就过来。” 傅嘉困得不行,听到他这么说就立马放弃抵抗,抱紧被子继续睡。 陆齐安关了灯,坐在他身边等他彻底睡熟了才离开。检讨书只剩最后一段,陆齐安顾不上什么文笔和字迹了,草草收尾,也没有耐心像往常一样整理书房。 洗漱完之后,他躺在傅嘉身边,伸手搂他。 傅嘉知道他来了,动了动身体,一点点地贴过去。 又是一个双方都不能轻易翻身的睡姿,可陆齐安并不排斥。 他在黑暗中静静望了傅嘉一会,睡意自然地涌了上来。 多少年了,他都不知道他可以睡得这么安心。 两周之后,傅嘉彻底习惯了这种生活。除了上课时间,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陆齐安黏在一起,一起上下学,一起吃三餐,晚上也要一起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和陆齐安之前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生活在一起,却完全没有磨合期,双方都无条件地包容着对方,好像早已在心里演练过这样的生活。 用美梦成真来形容已经不够了,因为傅嘉连梦都没梦到过这种好事。 最近的两次周考,傅嘉的成稳定在了班内前十,徘徊于七八名之间,虽然很难提高,但也不会轻易掉下去。大头因为之前的打架事件对傅嘉升起了敬畏之心,再也没有三不五时地借他当梯子跟陆齐安套近乎。傅嘉在班上安安稳稳地学习,安安稳稳地交朋友,日子过得堪称完美。 直到某次体育课,傅嘉才发现他忽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那天,他在集体活动时间结束后就和大头告别,飞奔向篮球场找陆齐安。他对体育课十分期待,因为他可以正大光明、坦坦荡荡地站在球场旁边看陆齐安打球,给陆齐安递水。 因为他的热络,陆齐安的同班同学都跟他混了个熟脸,同时也知道他是让冯敬转学的人。看他跑过来,嘴里啧啧感叹:“他又来了。” 大多数人都因为冯敬的事对傅嘉感到好奇,怀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观他。 全班只有李沁和一个人知道内情,没人能明白他心里有多绝望。当他看到傅嘉对着陆齐安招手,而陆齐安也回应了他之后,他差点当场厥过去。 傅嘉站在球场边,身边的人都退避三尺,只有一个女生主动上前打招呼:“嗨,你又来了。” 傅嘉从大头那里了解到,她是高三一班的班花,性格十分讨喜,既温柔又和气,在六中乃至全市的高中生圈子里都很有人气。傅嘉也和气地向她打招呼:“你好。” 两人的互动引来了李沁和的眼刀子。 班花捂着嘴笑了,没理会李沁和,而是对着傅嘉说:“为什么李沁和这么不喜欢你呢?老是凶巴巴的,你们有过节吗?” 傅嘉呵呵冷笑,说:“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可能是他这个人性格有问题吧。” 班花笑点低,居然因为傅嘉这样一句话而笑个不停。她说:“真的好奇怪,陆齐安对你这么特别,为什么他最好的朋友却不待见你呢?” 傅嘉抓住了重点,问她:“对我特别?” 班花点点头:“是啊,你看,以前陆齐安打球的时候都不会看场外的,但是如果你来了,他就会时不时看过来,还会和你打招呼呢,还有,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他送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那一次我就很惊讶了,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问他要不要喝水,还念 分卷阅读56 错了字,他居然没有生气,还和你一起走了。” 傅嘉听得心头泛甜,忍不住想笑:“这样啊……这也不算什么。” 班花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眼里有藏不住的得意,说:“他对你真是太好了。难道……你是他的亲戚?” “嗯?”傅嘉看向她,“为什么这么问?” 班花偏了偏头,看到了一堆殷切地望着她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受人所托,你知道为什么啦,陆齐安太难接近了,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个突破口,就想来向你问点情报。我想李沁和这么不待见你,是不是因为嫉妒陆齐安跟你比较亲近呢?” 虽然傅嘉很赞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但是……她说的“你知道为什么啦”,到底是为什么啊?傅嘉有不好的预感,心头警铃大作。 果然,班花继续说:“一会下课了我请你奶茶,好吗?你能不能告诉我……陆齐安有没有女朋友啊?” 一瞬间,傅嘉瞪直了眼睛。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有一万头狮子在咆哮。如果在他身边的不是班花而是李沁和冯敬之流,他早就控制不住脏话了。 他紧紧盯着球场里的陆齐安,想也不想就说:“有,他们特别相爱,你死心吧!” 语速极快,语气笃定。 班花呆呆地诶了一声。 傅嘉瞪着她:“都说了要你死心了,不要再问了。” 班花看他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中午放学和陆齐安一起回家的路上,傅嘉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前方。 没注意到的时候还好,注意到这方面以后,傅嘉发现很多人看陆齐安的眼神都不太对。虽然陆齐安确实是一个优秀的人,但是那些老师和同学怎么能这么毫不遮掩地对他路出欣赏与喜爱的眼神呢? 连他都害怕太路骨了陆齐安会生气。 “你觉得,怎么样的女生算漂亮?”傅嘉问。 女生?陆齐安轻皱起眉头。 他不回答,傅嘉也不介意,继续问:“长头发的漂亮吗?大眼睛的呢?嗯……嘴巴嘟嘟的,就这样翘起来,还有两个酒窝,这种算漂亮吗?”傅嘉尽力描述记忆中班花的样子,还学着她嘟起嘴,用手指头在脸颊上戳出酒窝。 陆齐安面无表情地问他:“你觉得漂亮吗?” 傅嘉实话实说:“漂亮!” 陆齐安别过脸,说:“那就算漂亮吧。” 听到他嘴里吐出“漂亮”二字,傅嘉心中充满了危机感。他拧着眉头思考对策,没注意到陆齐安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遇到了与女生有关的问题,傅嘉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岑梦珂。 但是现在傅嘉的空闲时间一直和陆齐安在一起,所以他没有机会去找岑梦珂见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咨询大头。 在编了个莫须有的朋友的故事后,傅嘉说:“大头,我朋友最近和追了很久的人在一起了……” 傅嘉刚说了个开头,大头就一副“懂懂懂”的样子。他比岑梦珂要精明,傅嘉不打算解释,就让他误以为他交了个女朋友好了。 傅嘉继续说:“他这个女朋友呢,为人有点冷淡,不爱说话,而且脾气不好,稍有不慎就会生气,而且还让人找不到理由。” 大头啧了一声,说:“那你朋友就辛苦了……现在很少碰见这么爱折腾的女生。” 傅嘉不满地反驳他:“他不爱折腾。” 大头噗的笑出来,改口说:“得得得,她全世界第一善解人意,行了吧?你继续说。” 傅嘉听他夸陆齐安,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轻快起来:“我在想,他之所以这样,应该是因为跟他男朋友还不够亲密,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也没有一起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你觉得我这样想有道理吗?”他问大头,“怎么样做才能让他们更亲密一点,让他眼里只有他男朋友一个人呢?” 这个发言堪称大胆。让一个人眼里只有另一个人,这句话里透路出的独占欲对高中生来说十分有冲击力。大头睁大眼,哇哦了一声。 “你这想法太厉害了。”他靠近傅嘉,思维渐渐走偏,向着年轻气盛地男生都会感兴趣的话题前进。他偷偷摸摸地问,“你们……不,他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傅嘉就算是个榆木脑袋,看到大头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皱起眉头,有点不是自在。他说想要跟陆齐安变得亲密,不一定非指那方面,只要能让陆齐安更加喜欢他就行。 可是……一对情侣被旁人问到那方面的内容,应该是正常的吧?仔细想来,陆齐安和他之间的相处一直很平淡,虽然已经住在一起了,但也只是普通的亲亲抱抱。唯一一次亲密接触是陆齐安用手帮他弄出来的,仅仅一次。而且那天的傅嘉是个快枪手,并没有享受到什么。 虽然是高中生,但是傅嘉已经成年了,他明白他不是女生,既不会怀孕也没有所谓的第一次可以守护。现代社会,相爱的情侣间并不会这么克制,起码不会像陆齐安这样,好像对他没有一点欲求。 他不知道同性之间具体该怎么做,但他知道抱在一起亲吻并不是做爱,做爱比这更亲密。 是因为陆齐安本身性格冷淡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不像女生那样漂亮? 傅嘉想了想,回答大头:“他们之间只要他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大头愣了两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连连摆手:“不是,傅老大,你最近是不是火气太旺盛了,在想什么呢?这想法太危险了,我们都还是高中生,不能乱来啊!” 傅嘉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么糟糕的话,有些别扭:“那……那当我没说吧……” 大头忧郁地看着他,直到把傅嘉脸上看出了两块红晕。他纠结地挠了挠头发,说:“这样吧,明天我给你用U盘拷点东西,你自己看着来吧。不过我跟你说,看点那种电影泄泄火就好了,别轻易对女孩子出手啊。” 跟外人聊到这种话题,傅嘉浑身不得劲,不想再跟大头说话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明天再说吧,我去躺洗手间。” 大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慨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放学,大头故意将傅嘉留住,等到到同学们都走光了,他如约将U盘递到了傅嘉手里。 在大头的盛情邀请,和他大声问“害羞什么,难道你这种片子还看少了?”的刺激下,傅嘉和他凑在一起讨论U盘的正确使用方法。大头拿出了自己的手写笔记,告诉他哪个文件夹下的哪位老师的作品最经典;哪部作品又富有技术含量,值得学习。 傅嘉认真听讲,很快就忘了时间的流逝。 十分钟后,在高三教学楼外没有等到傅嘉的陆齐安前去傅嘉 分卷阅读57 的教室找他。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傅嘉和大头两个人,靠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幅认真的样子,跟傅嘉在体育课上和女生说话的样子如出一辙。 陆齐安抿紧唇,眼里落满了寒霜。 第36章 先看到陆齐安的是面朝门口的大头,他啊了一声,大声打招呼:“陆学长好!” 傅嘉肩膀一抖,迅速用手将U盘和大头给的小本本捂住,转头看过去。 当他和陆齐安对视在一起的瞬间,陆齐安看向了别处,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傅嘉只来得及看到他绷紧的侧脸。 大头愣了:“唉,怎么……”。 傅嘉也有些愣,他立马将U盘和小本子收进口袋里,起身追过去,因为动作太急了,还不小心撞到了后座的桌子。 他急忙忙地跑出门,却发现陆齐安并没有走远,而是在走廊上等着他。 傅嘉在他身前停下脚步,想拉他一把却不敢,想喊他名字也不敢。他很肯定陆齐安生气了,但是他暂时想不到原因。 “走吧。”陆齐安平淡地说。 傅嘉没动,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陆齐安说着,向楼梯走去。 傅嘉赶紧跟上,小步小步走在他身后,问:“是不是因为我今天太迟了,让你等了很久,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了。” 陆齐安脸色如常,说:“我没有生气。” 听他这样说,傅嘉反而更确定他生气了。对“陆齐安有没有生气”这个问题,傅嘉自诩是专家。陆齐安和别人不一样,他性格内敛,生气时也十分内敛,除了特殊情况下会直接表路出来以外,大多数时候他都会和平常一样,寡言少语,没什么表情。 但是,如果他平时会跟人说五个字,突然只说两个字或者一个字也不说了;平时听人说话时与会人对视,突然间一眼也不看,只是冷漠地直视前方,那就说明他有很高的几率在生闷气。 傅嘉试探性地伸出手,用手指挨了挨陆齐安的手背。 触感冰凉。 傅嘉心里一惊,收回了手。 “是不是天气太冷了,我给你捂捂吧?”傅嘉献宝似的把手举起来,说,“你摸摸,我手很热的。” 陆齐安看也不看,说:“不用。” 傅嘉放下手,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次他好像气得很厉害。 接下来的一整天,陆齐安都是这个状态。无论傅嘉跟他说什么,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不是,不用,不需要。 或是干脆不说话。 傅嘉使尽浑身解数哄他,隔一会就问问“你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冷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但他也只是问问,不敢贸然碰他一根手指。 在陆齐安班上,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正处在冰山埋火的状态中,没人敢触他霉头,李沁和更是十分敏锐地对他退避三尺,连眼睛都不往他那边瞄。 晚上回家后,傅嘉去书房写作业,而陆齐安居然没有坐在旁边陪他,而是提早洗漱,去主卧休息了! 傅嘉扶住额头,脑子乱得很,一道题也解不出来。 他仔细回想今天的言行,发现也没什么特殊的。与往常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没有一下课就去找陆齐安,而是留下来和大头说话,还让陆齐安等了很久。陆齐安不是小气的人,多等一会不算什么,问题只可能出在大头身上。 可是……大头怎么了? 陆齐安讨厌大头这样的人吗?还是大头表现得太狗腿了,一见他就喊学长好,让他觉得反感? 再不然,就是…… 傅嘉收好作业本,没心思继续写了。 他走出书房,在主卧门前做了一番心理准备,打好道歉的腹稿后才推门进去。 陆齐安在坐在主卧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手上没拿书,似乎只是在看外面的夜色。 他朝傅嘉看过来,傅嘉小心翼翼地和他对视在一起,说:“对不起,今天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的同学吗?以后我再也不会跟他说这么久的话了,还让他打扰到了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他说得真心而诚恳。大头是他在六中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的同桌,他的班长。但大头和陆齐安比起来就什么都算不上,如果陆齐安不喜欢,他可以不再和大头来往。 陆齐安看傅嘉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巴巴地望着他的眼睛,心脏又往下沉了几分。他说:“我没有生气。” 傅嘉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放松僵直的背部,听到陆齐安继续说:“不过, 你今天在和同学聊什么?” 提起这事傅嘉就尴尬,不好意思说U盘的事,就顺口找了个借口:“我有个题目不明白,他是班长,还是班上前三,我就找他问了问。” 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完美,说完以后还笑了笑,却想不到他的话意味着什么。 他在告诉陆齐安,他有学习上的问题居然不来问他,而是优先请教班长。 陆齐安垂下眼,沉默了。 久久得不到回应,傅嘉开始意识到有哪里不对。房间内的静默让他觉得压抑,甚至还莫名其妙的不敢大口呼吸。他想了想,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他是凭借什么追到陆齐安的,不就是以行动表达诚意吗? 他大着胆子向陆齐安走过去,小沙发旁的地毯吸走了他的脚步声。他半跪在地毯上,扶着小沙发的扶手,仰着脸看着陆齐安, 像一只向主人求饶的小狗。 “原谅我吧。”他说。 不管是不是错在他身上,不管是不是值得道歉的事,只要陆齐安生气了,他就道歉。 他就是这么没底线。 陆齐安低头看着他,喉部被一把莫名的火烧得干涩,他忍了忍,没有忍住心里的黑色情绪。 傅嘉只是普通地和同学交流而已,他就气得无法自控。他不愿意看到傅嘉和他人有密切的交流,不愿他认真倾听他人说话,不愿他用发亮的眼睛看着别人。他想严厉地告诉傅嘉,你不可以和除我以外的任何人来往。 这太可怕了。 傅嘉在六中念书,以后还要考大学,要走入社会。他的性格越来开朗,世界也越来越宽广,身边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对他友善的人,陆齐安不再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明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当这个事实摆在陆齐安面前时,他不想接受。 他不想接受,可是他无法阻止这一切变成现实,因为他正亲手带着傅嘉走向这样的未来。 他不能把傅嘉囚禁在家里,也不能给傅嘉制造出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泥泞,然后变成他生命中唯一能够攀附的浮木。 哪怕这很美妙。 不得不承认,这很美妙。 他越认识到自 分卷阅读58 己心中有这样的欲望,这种欲望就日渐壮大,时刻影响着他的行为和判断。 他可以压抑住,可是越压抑就越难以自抑。他想惩罚傅嘉,弄哭他,逼他答应自己再也不跟别人来往。 仿佛着了魔。 “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陆齐安发哑地说,“抱歉,今天能分开睡吗?” 傅嘉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他在说什么? “今晚我去客房。”陆齐安接着说。 傅嘉这才明白过来,他被陆齐安踢开了。 他伏在他脚边求饶,却还是被踢开了。 傅嘉张张嘴,听到自己没事人一样地说,“还是我去客房吧。一个人睡的话我更习惯睡客房。” 他从沙发旁站起来,眼前有一瞬间发白。 傅嘉离开主卧后,一个人在客房里发了很久的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了大头给他的U盘和笔记。他没有电脑,但书房里放了一台的笔记本电脑,傅嘉看陆齐安用过几次,没有设密码。他去把电脑捧进客房,反锁上门。 傅嘉插上U盘,打开了一部大头五颗推荐的片子。 这是傅嘉第一次看A片。画面上的白净女优穿着高中生的制服,像是水蛇一样缠着男优。她没有脱光衣服,始终穿着黑色的及膝丝袜,勾着男优的腰不放开。 傅嘉看着她胸前沉甸甸的东西,越看越扎眼,索性关掉了视频。 他心里有一把无名火,却不知道从何而起,又要把矛头指到谁身上。他缩进被窝,冷得发抖,忍不住将身体蜷成一团。 不过是身边少了个人,傅嘉却觉得冷得无法入睡。 他闭紧眼睛,将手伸进了裤子里。当他的手指碰触到自己的阴茎时,他瞬间就想起了那天陆齐安用手帮他弄出来时的感受。 清晰得好像还回忆得起他手指上的每一圈指纹。 傅嘉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脸也泛出了红色。 这一次是他自己的手,快感不强烈,却又实实在在有快感,不上不下的将整个过程拉长。傅嘉弓起背,越来越不耐烦,手指紧紧合拢,带来了痛觉。 傅嘉咬紧牙,全身颤抖。 就这样一点点地累积快感,傅嘉终于射了出来。 他把手拿出来,看到了粘在指间的粘稠液体,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隐隐有股腥臭味。 他不受控制地想, 陆齐安会嫌弃吗? 一定会吧。 他真是神志不清了,在看了A片女优诱人的情态后,不甘心地去调动自己身体里的情欲,试图证明他情动时不会比女人差。 傅嘉闭上眼睛,身体里的热度逐渐消散,甚至比之前还要冷。这放大了他的羞耻感,让他的手脚和面部都开始发麻。 他用被子蒙住头,捶了自己一拳。 第二天,一切看起来都恢复如常。傅嘉和陆齐安坐在一起吃早餐,两人都不说话。 今天缪阿姨做了皮蛋瘦肉粥,傅嘉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这样粘稠的,湿滑的,泛着热气的东西,让他联想到昨天晚上。 他就这么举着勺子发起呆来。 陆齐安等待了将近一分钟,傅嘉也没回过神来。他出声询问: “不合胃口吗?” 傅嘉没想到他会先搭话,面上和心里都下不来台。他摇摇头,将这一勺喂进嘴里,囫囵地吞了下去。 “吃饱了。”他放下勺子,起身离开餐桌。 陆齐安也跟着放下勺子,问他:“一勺就饱了?” 傅嘉全当没听到。 他离开餐桌以后本想去洗手间里躲一阵,但走着走着就拐进了书房。他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空白纸,随手拿了只笔就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这堪称他的历史最高手速。 十几秒后,傅嘉写完了,他将纸对折好,攥在手心里,背起书包走出房门。 陆齐安还在坐在餐桌前,见他出来,说:“不合胃口的话就告诉我,我可以让缪阿姨过来给你做点其他的。” 傅嘉硬气地说:“不用了。”他将写好的那张纸放在陆齐安面前,压着桌案说,“我先去学校了,食堂的馒头也挺好吃的。这个给你,有空看看吧。” 说完,他扭头就走,蹲在门前穿好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被关上,室内只剩陆齐安一个人。 静得好像听不见呼吸声。 他拿起傅嘉给他的那张纸,摊开来看。 纸上的字迹极为潦草,想来是下笔的人情绪激动,控制不好字体—— 傅嘉如是写道: 告状书。 我要告状,陆齐安无缘无故生气,不理我,好话说尽也不理我,冥顽不化,态度恶劣,希望能严惩。 告状人——傅嘉。 第37章 傅嘉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表面上看起来很硬气,但事实上他十分犹豫。 他出了门,摁了电梯,可是当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时,他没有走进去。 万一陆齐安会出来追他呢?如果他就这么走了,陆齐安怎么追得上他?傅嘉不争气地想。 他在原地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都没人来追他。有不少同一楼层的人走过他身边都会奇怪地向他看一眼,傅嘉尴尬地站在原地,最终决定回去。 他只是折回去拿东西,绝不会向陆齐安服软,也不会再哄他,他爱气多久就气多久。 傅嘉拍了拍脸,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站在公寓门口按响了门铃。他做好了要等很久的准备,甚至陆齐安不给他开门他都不会意外。可是铃声刚刚响过第一下,门就被打开了。 傅嘉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发愣。 怎么这么快? 室内,陆齐安握着门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的眼神暗沉沉的,让傅嘉觉得很有压迫感。 “我……”傅嘉躲开他的眼睛,硬着头皮说,“我只是回来拿东西……” 他还没说完,陆齐安就拽住了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拉了进来。门被嘭地一声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傅嘉闭了闭眼睛,下一秒,陆齐安用身体笼罩住他,将他抵在门上,带着又热又烫的气息吻了下来。 他一点也不温柔,咬着傅嘉的嘴唇逼他张开牙齿,将舌头伸进了他的口腔。因为太突然了,傅嘉找不到呼吸的节奏,又因为陆齐安压得太用力,后背和脑袋都隐隐作痛。他痛苦地挣了挣,却被陆齐安压得更紧。 他居然会回来。陆齐安的心里反反复复回荡着这个念头。 天底下找不出比他更乖的人了。 很快,傅嘉嘴唇和舌头都被吸麻了,连带着整个脑袋都昏沉了起来。他双腿发软,哪怕靠着墙也站立不住,脱力一般地往下滑。 陆齐安搂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分卷阅读59 慢慢地结束了这个吻。 两人的唇齿分开后,傅嘉终于得救了,拼命地大口喘息,却又因为吸气太急而咳嗽起来。他靠在陆齐安身上,整张脸都憋红了,眼睛里也有了水气。 陆齐安将他抱紧,抚着他的背安慰他。 仿佛刚刚那股疯狂的劲头没存在过。 “抱歉。”陆齐安低声说,“抱歉,无论是昨天晚上……还是刚才,都是我做的不妥,抱歉。” 傅嘉咳得停不下来,泪眼朦胧地瞪了他一眼,一点也不凶,反而很可怜。 陆齐安忍不住摸了摸他额角的头发,将他横抱起来。傅嘉不重,起码比陆齐安要轻不少,所以陆齐安抱得很稳。但傅嘉怕陆齐安抱不动他,就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陆齐安将他抱到沙发上,放开了手,傅嘉的动作比他慢了半拍,还搂在他脖子上。陆齐安的眼神一软,双手撑在傅嘉的身体两侧,又一次吻了下去。 这一回,他找回了刚刚被他抛之脑后的理智,动作轻柔,时刻注意傅嘉呼吸的频率。 傅嘉本来要离开的双手又缠了回去,勾着陆齐安的脖子将他拉近。 趁着呼吸的空档,傅嘉躲开了陆齐安的唇,小声说:“别以为你亲了我就没事了,现在轮到我生气了。” 陆齐安专注地看着他:“为什么生气?” 傅嘉说:“你自己猜。” 陆齐安了然地点点头,说:“你写的告状书我看了。” “哦。”傅嘉装作不在意。 “我受理了。” “哦……”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会协助你。” 傅嘉连一个“哦”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缓了缓,伸手抓住陆齐安的衣袖,凶狠地说:“要严惩!” “嗯。”陆齐安的语气放纵,“要怎么严惩?” 在傅嘉脑海里,“陆齐安”和“惩罚”摆在一起的结果就是一片空白。他已经凶不起来了,但还是提高音量,说:“要很严厉的那种!” 陆齐安认同了他的话,说:“可以。今天就先不去学校了,逃课吧。” 从一贯严肃认真的陆齐安口中听到“逃课”二字,简直是个玄幻故事。 “逃课?”傅嘉惊呆了。 “嗯,一天的时间够不够?” 傅嘉这才明白,陆齐安真的要带他逃课。总是督促他学习,像个老头一样严格的陆齐安,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认真生活认真学习的人的陆齐安,现在要带着他逃课。 清晨的阳光照进客厅,再落进傅嘉的眼睛里。他神采飞扬地笑了:“去约会。”他说,“罚你带我去约会。” 陆齐安的眼里也满是笑意,他的灵魂从没这么轻快,好像从前世开始就压着他的重担也随着傅嘉的笑容消去了。 “好。”无论傅嘉说什么,他都这样回答。 一个小时后,傅嘉和陆齐安搭乘地铁去了城市近郊的公园。 公园是傅嘉要去的,市内也有很多大规模的公园,但傅嘉却说不出具体要去哪个,只是很肯定地对陆齐安说:“要去你去过的公园。” 陆齐安的第一反应是他没有去过公园,这遭到了傅嘉激烈地反驳:“你去过,你还去过好多次!” 关于去公园的事,陆齐安需要仔细回忆,但对傅嘉来说,这是他心里扎了很多年的一根刺。 每次陆齐安来林家别墅时,基本都会带着林枫寻去庭院晒太阳,就算是下雨天或阴天,也会呆在庭院旁的屋檐下,所以傅嘉总是有办法可以看到他们。 但是,有一种让傅嘉恨得牙痒痒的情况:林枫寻时不时会提出要陆齐安带他去公园。 不知为何,陆齐安似乎很排斥带林枫寻出门,这个请求十次里只有一次会成功,而且多半是陆婉卿的功劳,因为她在场时一定会给自己的儿子帮腔:“两人老是在家里呆着有什么意思,庭院再大看久了也腻了,去公园散散心多好,让陈嫂带着医生一直坐在车子里跟着你们,不会出问题的。” 只要陆婉卿这么说了,林枫寻百分之八十会得逞,从而顺利被陆齐安抱离庭院。眼看着他们搭乘同一辆车离开,傅嘉心里的醋意翻涌,酸得牙齿都要掉了。 如今回忆起往事,傅嘉还是觉得酸,酸得不行。 好在陆齐安及时想了他说的是哪个公园,穿好衣服带他一起去搭地铁。 早高峰的地铁十分拥挤,傅嘉心安理得地靠在陆齐安怀里,也不去抓扶手,全凭陆齐安抱着他。他有些恶毒地想:林枫寻那个病秧子,这辈子都别想有这种体验了……俗话说,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现在是他赢了。 他将脸埋在陆齐安胸前,闷闷地笑出了声。 到达公园时,因为入园要收费,陆齐安让傅嘉在花坛边等他,自己去售票点买票。 傅嘉看了看身侧,发现有个刚到他腰部的小屁孩也在附近等家长买票,他手里拿着一根巨大的彩虹棉花糖,正吃得津津有味。 傅嘉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想到了那碗只吃了一口的粥,饿得胃里都烧了起来。他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有卖棉花糖的,就对着小孩笑了笑,问:“你的糖在哪买的?” 小孩警惕地看他一眼,没理他。 傅嘉越看越饿,追问他:“你是在公园里买的,还是在外面买的?你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店会卖糖吗?” 小孩疯狂地摇头,扔掉手中的棉花糖,逃命一样地跑开了。 傅嘉痛心疾首地看着棉花糖掉在地上。 陆齐安买完票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傅嘉愁云惨淡地蹲在棉花糖旁边。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说:“饿了?公园里面有餐厅,我带你去。” 傅嘉殷切地问他:“里面会有这种糖吗?” 陆齐安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应该没有。” 傅嘉哀叹一声,不死心地指着地上的棉花糖:“这个捡起来还能吃吗?” 陆齐安:…… “我去问问哪里有卖。”他说。 傅嘉连连点头,咧嘴笑了。 陆齐安询问售票的工作人员,得知这种棉花糖是地铁站出口的第一家便利店在卖。他让傅嘉继续在花坛等他,傅嘉不肯,说:“我要吃的话我自己去买就好了,你在这等我吧。” 陆齐安说:“一起去。” 傅嘉笑得更开心了,对他伸出手:“那你背我去。” 陆齐安没有异议地同意了。 他将傅嘉背在背上,慢悠悠地走去便利店买棉花糖。傅嘉搂着他的脖子,问:“你以前也会背林枫寻吗?” 这件事太过于明显,陆齐安没办法说谎:“背过。” 傅嘉继续问:“你也会给他买糖吗?” “买过。”他当然买过。为了让林枫寻顺利地吃下苦口的药物,他用糖果哄过他无数次。 傅嘉沉默了。 “傅嘉 分卷阅读60 ?”陆齐安叫他的名字。 傅嘉搂紧他,嗅着他身上味道,平静地闭上了眼睛:“没事。” 傅嘉第一次来公园,拿着陆齐安买给他的棉花糖疯跑了好几个小时。途中他又遇到了在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屁孩,风水轮流转,这一回咽口水的换成了这个小孩。 也不知道怎么的,两拨人突然走在了一起。傅嘉和小孩在前头跑来跑去,陆齐安和小孩的家长走在后面,莫名其妙地听这对夫妻对着他聊起了育儿心得。 “他是你弟弟吧?”小孩的母亲问。 陆齐安并不辩解,默认了她的话。她笑了,说:“你弟弟性格真活泼,是不是挺难管的?” “不会。”陆齐安说,“他很乖,很听我的话。”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看你也很疼他,你们兄弟关系真好。”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回过头来找她的孩子招了招手。 傅嘉效仿这个孩子,回头对陆齐安挥了挥手。阳光下,他笑得如同每一个同龄的年轻男孩。 “还不够。”他的眼睛一直追逐着傅嘉,说,“我得更疼他才行。” 傅嘉一直和小孩玩到中午,一起玩了射击气球的游戏,一起划了船,甚至还一起玩了儿童专用的滑梯。滑道十分窄小,傅嘉玩疯了,非要钻进去,结果撞到了脑袋,陆齐安将他搂着安慰了两句,他又精神焕发了。 他兴致勃勃的,小孩却困得趴在父亲怀里打起了瞌睡。夫妻俩抱着孩子和他们告别,走之前,孩子的母亲凑在陆齐安耳边说了句什么。 陆齐安有些惊讶,回了她一句谢谢。 告别了上午新交的朋友,傅嘉激动的情绪渐渐消退,觉得有些累了。 “要回家吗?”陆齐安问。 傅嘉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陆齐安主动蹲在他身前,说:“我背你。” 傅嘉嘿嘿一笑,爬上了他的背。 “你怎么了?”陆齐安边往前迈步边问,“刚刚那个孩子的妈妈告诉我,你在想心事。” 傅嘉支吾了一声,没回答。 他不愿说,陆齐安也不再追问他,背着他走出公园。来时坐的是地铁,离开时陆齐安叫了计程车。 回到家里后,缪阿姨已经做好了午饭。傅嘉大快朵颐,痛快地吃了个饱饭。 下午他们哪也没去,傅嘉主动提出要陆齐安帮他辅导功课,两人就一直在书房里学校到入夜,中途只在晚饭时间休息了一会。 睡前,傅嘉让陆齐安先去洗澡,自己在书房内反锁了房门,估摸着陆齐安快洗完了,他又没事人一样地打开门。 他进入了洗手间,洗了生平最久、最仔细的一次澡。他在卫生间内吹干头发,长久地凝视镜中的自己。 他告诉自己,他能做到。 他关掉了卫生间的灯,关掉了客厅的灯,接着关掉主卧的灯。窗帘是紧闭的,整个房间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黑暗。 他躺在陆齐安身边,轻声问:“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能和你在一起。你的亲人都讨厌我,陆婉卿,林枫寻……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都会对他们好,而我不是你的亲人,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呢?我也不是……不是女人,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你会不会只是在可怜我,施舍我呢?” 尽管这很可悲,但傅嘉明白,就算陆齐安给他肯定的答复,他也会觉得满足,他不会对陆齐安生气,顶多是有些委屈。 因为陆齐安,他变得软弱了,也变得脆弱了。曾经他可以忍受所有苦难,该回敬的回敬,该恨的恨,从不会觉得委屈。委屈是有人心疼才会产生价值的情绪,对一无所有的人而言是无用的。 他曾经一无所有,现在却被人填满了双手。比起一直没有,他更害怕拥有过再失去。 陆齐安深呼吸,说:“我从不可怜你,我说过……” “那你为什么不……”傅嘉打断他,可话只说了半截就说不下去了。 他咬咬牙,钻进被子里,身体温度很高,就像是一团火。 “傅嘉?”陆齐安的声音略带疑惑,下一秒,他僵住了。 傅嘉趴伏在他的两腿之间,贴着他的裆部缓慢吐息。 “你为什么只是亲我,都不做点别的呢?”呼吸间,傅嘉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也许不是陆齐安身上发出来的,因为这味道很像昨晚他射在自己手上的精液。也许是他臆想的,也许不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身上散发出的欲望的味道。 他垂下脑袋,隔着裤子轻舔陆齐安的阴茎,低声问:“你都不想要我吗?” 第38章 一直以来,陆齐安都很能忍。 无论爱恨和欲望在身体内部如何翻涌,只要忍得住,就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可惜,陆齐安现在连二十岁都不到。如果再年长二十岁,他或许能任由傅嘉撩拨,但现在的他只是个年轻人 ——身体健康,精力旺盛。 傅嘉的舔抵隔着两层衣物,却比直接的触碰更让陆齐安难耐。每次接吻时,傅嘉的舌头都会粘腻地在他口腔里推来抵去,那种湿滑且柔软的触感长久地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现在,这种触感从他的口腔转移到了他的性器上,他不可能不起反应。 他的呼吸声变粗了,听起来像是小跑过后的轻喘。伴着这样的呼吸声,他说:“你一直在担心这个?” 傅嘉有些愣神。 主动凑过去的是他,主动舔人的也是他,但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舔过的部位勃起涨大,顶起裤子,热乎乎往他脸上戳的时候,他脑中轰隆一响,思维乱了套,准备好的台词也忘了。 他支吾了一会,结结巴巴说:“不、不能担心吗……” 陆齐安用手撑在身侧,抬高上半身,去够床边的台灯开关。这盏灯功率不高,光色泛黄,只能当做小夜灯来使用。可是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傅嘉却吓了一跳,急忙用手背挡住脸。 尽管他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希望能有黑暗的庇护。他不想陆齐安将他求欢的姿态看得太清楚,他也不想将自己看得太清楚。 微弱的灯光下,陆齐安看清了傅嘉的脸。他脸色涨红,连带着脖子和耳朵也一起泛出红色。整张脸上,眼尾的红色是最深的,焉焉地往下耷拉,仿佛用手指轻轻一碰就会渗出血珠。 傅嘉上身的睡衣只扣了三四颗扣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陆齐安看见了他光裸的胸口,还有胸前挺立的乳尖,随着他的呼吸跟着一起颤抖。 一瞬间,陆齐安仿佛身至火海,燥热难忍。他的阴茎没有再接受任何抚慰,却硬得发痛,比之前任何一次勃起都要来得凶猛。 他没有说话 分卷阅读61 ,咽了咽干哑的嗓子,伸手关掉了台灯。 黑暗再一次笼罩住两人,这一次不仅给了傅嘉勇气,也给了陆齐安勇气。 他坐直身体,背靠着床头,将傅嘉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是紧张还是害羞,傅嘉的手不自在地推了两下,但力道绵软,并不起作用。 陆齐安说:“抱歉,之前是我没说清楚,让你担心了。” 他的语气平静,可嗓音却暗哑低沉,无端让人听得耳朵发痒。傅嘉无措地捂了捂耳朵,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前说过,我不讨厌你也不可怜你,这些话对你来说或许没有说服力。”陆齐安缓缓说,“我的亲人们不喜欢你,不代表我不喜欢你。我不觉得你做错了任何事,你不必要为了他人的责难而自卑。你很优秀,很可爱,我很喜欢你,这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所有原因。” 此刻,陆齐安前所未有的坦率,不仅是对傅嘉,更是对他自己。 这是傅嘉完全意料不到的发展他,因为太意外了,他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意识到他说了某个词:“可、可可爱……?” 他望着陆齐安看呆了。 黑暗里,他们无法看清楚对方,除了眼神。傅嘉专注的眼神多少抚慰了陆齐安躁动的情欲,他耐下性子,亲了亲傅嘉的额头:“对,很可爱。” 傅嘉激动地喘了两声,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用力扶着陆齐安的肩膀,仰起脸亲他。因为力道太大,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陆齐安没有推开他,任他胡乱地在自己脸上亲来舔去,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你也是……你真好,真好……” 他只形容得出一个“好”字,仿佛这个字能代表世界上一切正面的东西。 两人都勃起了很久,单单是亲吻疏解不了什么,反而在逐渐垒高欲望。傅嘉的身体反应很直接,他贴紧了陆齐安的身体蹭来蹭去,鼓胀的阴茎隔着衣物碰在一起,仅仅摩擦几下,傅嘉就受不了了,身体一直发抖。 陆齐安将手伸下去,帮傅嘉脱掉了裤子。傅嘉的阴茎颜色浅淡,连阴毛也十分稀疏,好在尺寸方面没有落后同龄人太多。因为勃起了很久,阴茎的前端憋成了暗红色,高高地往上翘,几乎要顶到小腹。 陆齐安握住他的阴茎帮他撸动,不时用手指磨蹭前端,那里很快就吐出了少量透明黏液,摸上去十分滑腻。 傅嘉苦苦忍着,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又快又狼狈地射了。 可惜,快枪手终究是快枪手,他没撑多久就一股一股地射在了陆齐安手上。他射得格外急,不少精液都溅到了床单上,陆齐安的小腹上也被他溅了不少。 “哈……哈……”他不停地喘息,抱紧陆齐安缓了一会,就抖着手去摸陆齐安的下身。那东西又烫又大,他一手握不住,撸动起来就十分缓慢。 这种不上不下的速度对陆齐安来说堪称折磨,他咬了咬傅嘉的耳朵,像是在催促。 傅嘉费劲地加快速度,用上另一只手帮忙。双手握住以后,他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陆齐安的热度,渐渐出了一身汗,刚发泄过的东西也再一次半硬起来。 他就这么慢慢折腾着,折腾得自己都要射了,手中的东西才跳动着射出精液。 陆齐安射得又多又浓,傅嘉一手包不住,任它们漏得到处都是,和之前他射出来的东西融在一起。他满足地搂着陆齐安,从他喉咙里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低哼。 傅嘉全身都被他哼酥了。 “再来一次吧……”傅嘉情不自禁地说。 陆齐安缓缓呼出一口气,忍着发泄过后的舒爽,找回了理智和冷静:“不行,明天还要上课。” 傅嘉拖长尾音说:“我们再逃一天课嘛。” 陆齐安在他背上拍了拍,语气半是严厉半是哄劝:“如果再逃一天课,老师多半会罚你写检讨,这次我不会帮你写了。” “啊?”傅嘉震惊地看着他,“那我们今天逃课会罚我们写检讨吗?” 其实早在今天出门去公园的时候,陆齐安就给刘老师发了请假的短信,刘老师问也不问就批准了。但此刻陆齐安却点点头,说:“应该会。” 傅嘉瞬间就焉了。 陆齐安觉得他的反应可爱极了,忍不住哄他:“你听话不要闹,我就帮你写。” 傅嘉嗯了一声,心情又明媚起来。 两人闹了这一通,又有汗水又有精液,必须得洗个澡才行。傅嘉缠着陆齐安要一起洗,陆齐安就在主卧的浴缸里放满水,先把傅嘉抱进去,自己再慢慢坐进去。 单人规格的浴缸装不下两个人,就算傅嘉抱着双腿缩成一团,陆齐安也得曲着腿才能坐进来。两人都赤身裸体,没有任何衣物遮蔽,面对面坐着,在氤氲的热气中将对方的身体看得一清二楚。 陆齐安的身体比傅嘉的结实很多,肌肉线条流畅,肤色也稍微深一点。傅嘉看了几眼就血气翻涌,差点流鼻血。 他将小半张脸埋进水里,咕噜噜说了什么。 陆齐安只听见吐泡泡的声音,一个像样的字都没听出来。他问:“你说什么?” 傅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发红,他将那半张脸从水里抬起来,眼睛和嘴唇都红润水亮。“我说……我说你今天为什么没和我做到最后?” 陆齐安一愣。 傅嘉眼神游离,用手摸了摸鼻子,确定自己没流鼻血才继续说下去:“我……我之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今天趁着你洗澡的时候用你的电脑查了查,好像也不是很难。你懂得那么多,应该知道得比我清楚吧……我可以做下面那个,扩扩扩扩张好了,你不会痛,我也不会痛……” 傅嘉说完这段话,全身就软透了,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陆齐安惊讶地看着他,甚至有些回不过神。 不知从何时起,傅嘉在他面前就一直表现得如此勇敢、直接、热情。哪怕他一时让傅嘉沮丧低落了,傅嘉也会很快就打起精神来,重新追逐他,眼睛里的热切从没有消散过。 与傅嘉相比,他太矫情了。 “因为……”陆齐安说,“因为家里没有润滑剂和避孕套,有空我去买。” 傅嘉惊呆了。 下一秒,他噗通一声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水里。 浴缸里没有加浴盐也没有泡沫,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傅嘉一头栽进去的举动完全是掩耳盗铃。陆齐安伸手去捞他,傅嘉躲开了他的手,还抬腿蹬了他两脚。 水哗啦啦地漏出浴缸,陆齐安怕他呛到,无奈地放开手,说:“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愿意就不买了。” 他话还没说完,傅嘉就从水里抬起头,解释道:“我没有不愿意,只是……只是避孕套就没有必要买了。” 他的头发沾了水,乖顺地贴在额角上。他扶着浴缸边缘向陆齐安 分卷阅读62 靠近,发尾的水珠滴落下来,正好滴在陆齐安胸前。 “到时候,我希望你能直接插进来……” 第39章 傅嘉只是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已,却把自己说硬了,也把陆齐安说得情欲高涨。 两人在空间有限的浴缸纠缠起来,再次用手帮对方疏解,折腾得水花四溅。这一次傅嘉射得比第一次还要快,因为在浴室的灯光下他看清了陆齐安泛红的脸,他眼底有一层薄薄的欲色,和平时的他截然不同,却又实实在在是他。 这对傅嘉来说无异于催情剂。 陆齐安之前发泄过一次,想在傅嘉软绵绵的手活下再射一次实在困难。他在浴缸边垫了毛巾,抓着傅嘉的腰让他趴在浴缸边上,倾身压过去,合拢他的双腿,慢慢地插进了他的腿间。 滚烫的阴茎摩擦过去的第一下,傅嘉小声地叫了出来。 陆齐安停下动作,粗声问:“难受吗?” 傅嘉摇摇头:“没事……”他倒不觉得难受,只是觉得又酥又痒,哪里都痒,痒得他快受不了了。 陆齐安吻了吻傅嘉的后颈,算作安慰,挺腰在他腿间抽插。因为傅嘉身体柔软,双腿夹得是紧是松都随他摆弄,所以快感累积得格外快。插了几十下后,他放开傅嘉,用手弄了出来。 浴缸大半的水都被他们挤了出去,剩下的水也有些凉了。陆齐安舍弃了无用的浴缸,将傅嘉抱出来,在淋浴下重新冲了个澡,穿好睡衣回房间继续睡觉。 刚一躺好,还没来得及关灯,傅嘉就红着脸说:“我还不知道可以……用腿来弄,你从哪里学的?” 陆齐安平静地关掉灯,说:“不是从哪里学的,想这么做就做了。” 傅嘉眼里冒出星星,夸赞道:“你真厉害。” 陆齐安:…… 他搂了搂傅嘉,说:“快睡吧。” 自从被陆齐安以“很优秀,很可爱”形容过后,傅嘉就自信心爆棚,每天在学校里都是横着走的。 他将承载着大头所有梦想的U盘还给了大头,并说:“谢谢,我不需要了。” 大头捧着U盘,像是捧着自己的心肝宝贝,他看了傅嘉两眼,问:“我的手写秘籍呢?” 傅嘉一愣:“对啊,你还借了一个小本子给我。”傅嘉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他最后一次翻看本子是在和陆齐安分开睡的那天晚上,他记得他有收起来,但是往后就再也没有关于本子的记忆了。 “抱歉,应该被我落家里了,我回去找找。”傅嘉边说边疑惑地想,那么小的东西会落在哪里呢? 同样为这个小本子困惑的,还有缪阿姨。在清理公寓时,她从书桌底下清扫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她恪守本分没有翻看,可是封面上画满了各种奇怪的图案和符号,让她断定这不是陆齐安的东西。她心中拿不准,就没有将本子收进书架或抽屉,而是放在书房最显眼的地方。 当陆齐安和傅嘉放学回家,去书房里继续学习的时候,两人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显眼的本子,傅嘉还在想这是个什么东西时,陆齐安已经走过去开始翻看了。 傅嘉跟过去,看到第一页上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大字——五星特别推荐(加粗):。再往下,五星推荐:。 陆齐安:…… 傅嘉:…… “这个是……”傅嘉吓得魂飞魄散,气若游丝地解释,“这不是我的,是、是我路上捡的……” “是吗。”陆齐安将本子合上,递给傅嘉,面无表情地说,“希望能尽快找到失主。” 傅嘉捣蒜一般疯狂点头,将本子塞进书包里,对陆齐安路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陆齐安虽然没有别开眼睛,却反应冷淡。 傅嘉一边在心里想着“不会吧”,一边问:“你没有生气吧?” 陆齐安抿了抿唇,没说话。 好了,那就是生气了。傅嘉认命地想。 这一次生气,陆齐安表现得没有上一次明显。和他说话他都有正常的反应,亲他他也会回吻,更没有提出要跟傅嘉分开睡。可是傅嘉就是觉得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这种不温不火的状态让傅嘉十分难办,也没法像上次那样理直气壮地告状,因为这次是他有错在先,陆齐安难得生了次有来头的气,他只能放低姿态哄他。 一直哄不好,傅嘉也没有不耐烦。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陆齐安看了什么黑丝诱惑什么火辣女教师的,他一定会气得比陆齐安厉害,当场手撕本子、砸坏电脑、切断网线,把陆齐安扒光了从头到尾摸两遍以示主权。 他很后悔,很愧疚。 做低伏小地哄到周六,陆齐安还没消气。六中在周六只需要上一个白天的课,晚上没有晚自习,第二天也有一整天假期,所以两人很早就从学校回来,慢腾腾地吃饭,也不急着写作业。 饭后,陆齐安说:“我出去一趟。” 傅嘉马上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陆齐安站起身,“我一个人比较方便。” “这样啊。”傅嘉勉强点点头,目送陆齐安出门。人消失了,他的视线却没有移开,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盯着门口,一秒一秒地数着等待。 他长长地叹口气,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无力感。他不想怪陆齐安,他想要责怪自己,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才会导致陆齐安生气。可是不行,他还是有点生气,想要责怪陆齐安,想要拿笔再写一堆告状书。 他在内心里起草告状书,不想还好,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翻出了不知多少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这些事大半都被他忘记了,或是一点也不觉得痛或者委屈,此刻却仿佛时间回溯,越想越痛,越想越难以忍耐。 他跑去书房,将此刻的心情一笔一笔写出来,刚写下一页,就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 他手忙脚乱地将纸笔藏好,走出书房,看到了刚刚进门还在换鞋的陆齐安。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傅嘉惊讶地问。 陆齐安不知买了什么东西回来,拎了一个小小的购物纸袋。他将纸袋搁在客厅的茶几上,说:“去买东西而已,你以为我会去多久?” 傅嘉回答不上来。事实上,他还以为陆齐安是去林家别墅看望陆婉卿母子,毕竟他很久都没去过了…… 他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好奇的地问:“你去买了什么?” “一会再说,我想先洗澡。”陆齐安说着,走向了主卧。他握着门把面向傅嘉,问,“要一起吗?” “……”傅嘉不敢相信地问,“什么?” 现在的时间刚过了八点,远远不到他们平时洗漱休息的时间。但陆齐安要洗就洗吧,洗几次都行。 分卷阅读63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洗澡,也是傅嘉第二次没有任何遮挡地目视陆齐安的肉体,明明已经有经验了,傅嘉仍觉得自己有冒鼻血的风险。 他们没有用浴缸,用的是淋浴,几乎全程都抱在一起。陆齐安搂着傅嘉帮他擦沐浴路,几乎将他全身都摸了一遍。 傅嘉被他摸得的浑身发抖,腿间的东西也半硬了。他用腿蹭着陆齐安,发现陆齐安也起了反应,甚至比他硬得还厉害。 他搂着陆齐安的脖子亲了亲他,问:“你不生气啦?” 伴着哗哗水声,陆齐安语气不满地说:“还在生气。” 他难得这么情绪外路,还亲口承认他生气了,傅嘉既感动又欣慰,决定开诚布公地和他解释有关那个小本子的一切:“你别生气了,你听我解释,那个本子不是我的,是我同桌借给我的。你还记得有天体育课我去看你打篮球吗,你们班的班花就跑过来问我……” 他从班花开始,叨叨絮絮地讲述了前因后果。在他的叙述里,陆齐安变成了一个色欲熏心的男人,不仅四处沾惹桃花,还一看见班花就挪不动腿了。 陆齐安任由他抹黑自己,只是偶尔应一声表示他再听,让傅嘉能一次性倾诉个够。 等他说完时,两人身上的泡沫早就冲洗干净了。陆齐安关了水,将一条大浴巾罩在身上,再用另一条浴巾包裹住傅嘉,像抱着个大粽子一样将他横抱起来,走出了卫生间。 “U盘里的东西你看了多少?”陆齐安将傅嘉放在床上,坐在他身边帮他擦头发。 傅嘉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想问问陆齐安为什么他们都不穿衣服……他抬头望天,说:“就看了半部吧……很快就关了。” 他看的是大头最为推崇的那部,但他并没有感受到清纯,也没感受到诱惑。 “你都看到了什么?”陆齐安继续问。 傅嘉为难地说:“没什么。”整部片里,他唯一看会的东西就是对陆齐安舔的那一口,他已经学以致用了。 陆齐安静静看着他,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傅嘉心里七上八下的,补救道:“我真的没看什么,很快就关掉了。” 陆齐安按着他的后颈,在他唇上咬了咬。傅嘉吃痛,却不躲也不叫,只是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头。 “我刚刚出门买了润滑剂。”陆齐安命令般地说,“一会我们做过以后,你必须把看过的那些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第40章 陆齐安说完以后,就起身去客厅拿他之前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购物纸袋。 傅嘉愣在原地,血气上涌,差点就流出鼻血了。他仰高脑袋,拍了拍胸口,还没缓过半口气,陆齐安就回来了。 陆齐安没有关灯,他垂着眼睛注视着傅嘉,带着滚烫的呼吸吻了过来。 两人都没有经验,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没什么章法。陆齐安将傅嘉压在身下,有些粗暴地推开他的浴袍,找到了挺立的乳尖。 充血的乳尖被手指碰过以后变得越来越硬,他没有控制力道,好在傅嘉不觉得痛,反而抬手搂住陆齐安的脖子,在他颈侧用力吻了好几口,嘴唇留连着不愿分开,贴着他的耳朵喘息。 陆齐安吻了吻他的额头,却没注意到自己的额角出了多少汗。某一刻,他的汗滴落下来,在傅嘉脸上流下一道水痕,他才发现他激动得难以自抑,处在与冷静完全相反的状态里,他甚至不知如何形容。 他拼命地平复自己的心虚,控制手上的力道,握住傅嘉的脚踝,将他的腿往上折压,另一只手则沾取了润滑剂往后面探去。傅嘉十分顺从,甚至还主动抬高了屁股。 陆齐安的手指被滑腻的润滑剂包裹,顶着那个小口一点点插了进去。 手指在那里进出,既酸且涨,还有强烈的异物感。但陆齐安动作轻柔,傅嘉一点也不觉得痛。 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好像每一秒都被拉伸成了十秒。傅嘉无数次觉得够了,可以了,陆齐安都会再添润滑剂,继续用手指扩张。 到第三根手指都能进出自如的时候,傅嘉狠狠咬了陆齐安一口,催促道:“快进来吧……” 陆齐安在他唇上吻了吻,按住他的腰进入了他的身体。 滚烫的阴茎撑开身体内部,磨着内壁一下一下抽送,哪怕之前扩张了那么久,傅嘉还是觉得很痛。他看不清眼前陆齐安,好像身体上的所有感知能力都转移到了下半身,眼前只有迷蒙的灯光,还有陆齐安一滴一滴落在他身上的汗水。 抽插了几十下后,傅嘉终于不疼了,甚至还感受到了让他眼前发白的快感。他蜷起脚趾,用高热的内壁紧紧吸住陆齐安。 “太紧了。”陆齐安不敢用力抽送,苦苦忍着不动,全身都汗津津的。“稍微放松点……” “你哄哄我,哄哄就好了……你叫叫我嘉嘉……”傅嘉搂紧陆齐安的脖子,哆哆嗦嗦地说,“叫我嘉嘉……” 叫他嘉嘉。用叠字称呼他,就像陆齐安十年来叫某个人一样,仿佛那些日子里陆齐安叫的都不是别人,而是他。仿佛陆齐安从没疼爱过别人,只疼过他,爱过他。 陆齐安摸了摸傅嘉泛红的眼角,觉得怎么疼他都不够,柔声说:“嘉嘉。” 傅嘉腰间一麻,里里外外都在一瞬间软成了一滩水。多年的渴望被一朝填满,他激动得不停流泪,好像他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喜悦。 他狠狠地想,从这一刻起,没人可以再把陆齐安从他身边抢走。如果有,他会送他下地狱。 这一晚他们做了两次。第一次陆齐安控制不住射在了傅嘉身体里,他准备把东西抽出来,傅嘉却用腿勾住他的腰,说:“插进来,我不要你的东西流出去……” 于是他们就做了第二次,这一次陆齐安控制着自己,在射精之前将阴茎抽了出来。傅嘉不愿意这样,哭得满脸都是泪,不断重复说着要他射在里面,到最后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陆齐安被他这副痴态刺激得双手发抖,如他所愿射在他体内。傅嘉浑身痉挛,用手揉了一把自己的前端,也跟着射了。 床单被他们搞得十分狼狈,有两人的汗液、精液,还有傅嘉的眼泪和鼻涕。傅嘉没力气站着淋浴了,坐在浴缸里洗澡又会屁股痛,陆齐安就让他趴在浴缸边上,用手支撑着他抬高下半身,用手指将他后穴里的精液弄出来。 因为扩张得当,傅嘉没有受伤。清理完之后,除了那股被撑开的酸胀还久久不散以外,没有任何不适。 两人换掉床单,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傅嘉几乎是沾枕就睡。失去意识前,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抓着陆齐安的衣领子说:“跟我说晚安。” 陆齐安拍拍他的背,配合地说:“晚安,嘉嘉。”  分卷阅读64 傅嘉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从这天起,两人独处时,陆齐安会改口称呼傅嘉为“嘉嘉”。也是从这天起,傅嘉在老师同学们中的评价变得越来越积极正面——刻苦勤奋,成绩稳定,性格开朗还好相处。 傅嘉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变化,直到元旦节的前一周,班上要选五个人一起出个朗诵节目,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元旦晚会。傅嘉被大头强制报名了,投票时,他的票数出奇的高,仅仅在大头之下。 “你看,我就说你可以嘛。”大头颇为自豪地说。 傅嘉很怕自己搞砸了班级的节目,连连拒绝:“不行,我从来没有朗诵过。” 大头挑挑眉:“我也没朗诵过啊。你长得这么高高帅帅的,普通话又标准,你不上谁上?你看班上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比你帅啊?你是同学们一起选出来的,又不是我暗箱操作的,放心吧,一定能行。” 大头将名单交给班主任和语文老师过目,就此敲定了人选。五个人一起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班主任上下打量了一番,拍拍傅嘉的肩,说:“你来当队长吧。” 傅嘉和大头都吓了一跳。大头愣愣地看一眼傅嘉,猛地发现傅嘉比刚转学那会高壮了不少。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班上最帅气的了…… 元旦之前的整整一周,傅嘉中餐午餐都不能和陆齐安一起回家吃饭了。他是班上这个小朗诵队的队长,每天中午和傍晚都要带着队员一起练习,所以吃饭也只能和队员在食堂一起吃。 对此,陆齐安“看起来”没有任何不满,每天晚上配合傅嘉听他朗诵半个小时,做他的观众,帮他调整仪态。 傅嘉很想做好这件事,所以他很紧张,也很投入。这是他第一次被同学们所信任,被师长所托付。他难免有些自豪,也难免产生成就感。 也许,他也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元旦晚会前一天,傅嘉紧张得睡不着,反反复复问陆齐安:我做得到吗,你会来看吗,你会坐在哪一排,我在台上会不会看不见你? 陆齐安回答他,你会做得很好,我会来看,我尽量坐在前排,你有可能看不见我,不过我会一直看着你。 傅嘉反复问,陆齐安就反复回答,直到傅嘉睡着。 这一年,12月31日不是周末,所以六中不会放假,甚至连晚自习都要照常上。好在学校组织了元旦晚会,学生们可以选择继续在教室自习,也可以选择来礼堂看晚会。 除了少数嗜学如命的尖子生,几乎没人会不来看晚会。下午刚一下课就有不少人去礼堂占位置,因为照往年的情形来看,每次礼堂都会爆满,来晚了只能站在门外吹冷风。 傅嘉还没下课就被班主任带走,在语文老师的指导下做最后的排练。 陆齐安也没有回家,而是和刘老师一起吃晚饭,陆齐安请她帮忙安排一个前排的位置,她爽快地答应了。 晚会开始前,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天气预报一早就说了今天夜里会下大雪,但同学们想不到会这么巧的赶上晚会,觉得十分应景。 陆齐安走进礼堂,在挤满了人的礼堂里寻找刘老师,突然,有人在远处叫了他一声。 “齐安,这里!”李沁和站在座位上,对他使劲挥手,“这里有位置!” 李沁和的位置大约在中段靠外,那里挤的人还不是很多。临近舞台的地方人就多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让陆齐安根本找不到刘老师在哪。 他走向李沁和,穿过人群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 李沁和嘿嘿一笑,好奇地看着他:“罕见啊,你居然会来看晚会。” 陆齐安没跟他遮掩,实话实话:“傅嘉要上台,看过他以后我就走了。” 李沁和面上一僵,没好气说:“这么好的日子,你说点好听的不行吗?” 陆齐安皱着眉看他一眼:“我说得哪里不好听?” 李沁和心里来气,讽刺一般地说:“你现在很护他啊,平时你都不屑跟我争论的,怎么,现在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了?” 陆齐安别看视线,回答了一个是。 李沁和又气又惊,被他噎得说不上话。他咬咬牙,没有再理会陆齐安。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僵持着,直到主持人报幕:“下面请欣赏高二五班的朗诵节目,。” 舞台上站着三男两女,男生都是白衬衫,西装裤,打着红色的领带。女生们则一身红裙,长发披肩。服装应该是影楼借来的,既不精致也不怎么合身,但他们神态自信,背挺得笔直,好歹撑起了场面。 傅嘉站在队形的最前面,伴着音乐念出了第一个字。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李沁和觉得,他应该要嘲笑傅嘉,嘲笑他的服装嘲笑他的认真嘲笑他的一切,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认输了,好声好气地说:“齐安,你会过得很难,很难很难,别乱来了不行吗?”李沁和说。 “ 冰川纪过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好望角发现了,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陆齐安始终注视着舞台,说:“别为我担心,我准备好了。” 李沁和无力地说:“你能准备什么,他是个男的,还和你家长辈有恩怨,你准备什么,你知不知到陆叔叔是个多么有原则的人?” “我也是。”陆齐安回答,“我也有我的原则。” “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只带着纸、绳索和身影,为了在审判之前,宣读那些被判决了的声音: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做第一千零一名。” 李沁和神情痛苦:“这两个月我都看在眼里,你整天和傅嘉腻在一起,还把他带到公寓住。你就没想过枫枫吗?你知不知道,一个月前我去看望枫枫,他伤心地问我为什么齐安哥都不来看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用你学习忙当借口搪塞过去,你不知道他有失落,却一直忍着没有给你打电话……” 陆齐安握紧手,坚定地说:“我和枫枫是亲人也是兄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但是有些东西如果注定要割舍,就应该尽早割舍,无论是我还是他。” 李沁和有些绝望了,“那家呢?你没想过要回家吗?往年这个时候你都会去婉卿姐那,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你就没想过要回去吗?”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我不相信雷的回声;我不相信梦是假的,我不相信死无报应。” 陆齐安有家。他居住的地方从公寓变成家,从暂居地变成他的归处,仅仅是因为多了一个傅嘉而已。 以后的雪夜他都不要再做任何人的访客,他要归家。 “假期的时候我会去见他们的,该说清楚的也会和我爸说清楚 分卷阅读65 。” “齐安……”李沁和声音嘶哑。 “可以了,说到这里就够了。”陆齐安打断他,“我准备好面对这一切了。”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如果陆地注定要上升,就让人类重新选择生存的峰顶。”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引用的诗歌是北岛先生的,没有引用全文,只摘取了部分。 第41章 表演结束后,傅嘉和另外四个同学一起走下舞台,手脚一直在不停发抖。 他太紧张了,刚站上舞台时不仅全身发抖,脑中还一片空白。他求救一般在观众席寻找陆齐安,可是台下乌泱乌泱全是人,看得人眼晕,反而加重了他的紧张。 后来,他是想着陆齐安承诺过会一直看着他,才渐渐找回了冷静。 他们来到后台换衣服,大头边脱上衣边说:“饿死我了,在台上的时候不觉得,一走下来简直饿得腿软啊。” 怕吃太饱影响了朗诵的效果,他们五个人都没有吃晚饭,只是嚼了几块饼干垫肚子。 傅嘉本来不觉得饿,听到大头念叨之后才反应过来。在场的另一个男生边笑边说:“是真的好饿,胃里都开始烧了。不过语文老真好啊,还请我们吃晚饭。” 这话一出,傅嘉和大头都愣了。 男生对上他们疑惑的视线,一拍脑袋:“对对对,之前老师来说这事的时候你们领服装去了,是这样的,语文老师看我们没吃晚饭,心疼我们,就在学校门口的饭店订了一桌请我们吃饭。”他撞了撞大头的肩,说,“太特么爽了。” “我靠!”大头感动得不行,“语文老师是活菩萨吗?” 两人同时咽了咽口水,加快了换衣服的速度。 他们俩兴高采烈的,傅嘉却有些为难。语文老师一片好心,他却不想去,虽然很饿,但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去吃饭,只想早点见到陆齐安,而且陆齐安也一定会在观众席等他。傅嘉斟酌了一下措辞,说:“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 大头义正言辞地说:“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吃饭重要?” 傅嘉说:“我跟人有约。” 大头稍一想就明白了。傅嘉能跟谁有约,不就是陆学长吗?但大头没有明说,而是劝他:“老哥,现在食堂都下班了,又还没到放学的时间,你约了人上哪吃饭啊?” 傅嘉很自然地接话:“可以去商店买方便面。” 大头快吐血了。全校上下真是找不出第二个约了陆齐安却领他去吃泡面的人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大头整理心情,好声好气地说,“难得语文老师一片心意,你不好拒绝,而且你是小队长,你不去我们都不好意思去了。” 他说完,另一个男生也赶紧搭腔:“是啊,你就给你朋友发个短信,说下次再约。” 傅嘉尴尬地说:“我没带手机。” 男生很快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用我的。” 六中虽然规定学生们不能带手机上学,但并没有用搜身搜包之类的办法严管,在课外时间被老师抓到了,也多半会视而不见,所以大多数学生都会携带手机上学,方便通讯。 傅嘉更尴尬了:“我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 男生:“……” 说起来也很惭愧。自从他和陆齐安住在一起,他就闲置了那部古老的按键手机。陆齐安当然有手机,偶尔也当着傅嘉的面使用,但他们从来不需要用手机联系,所以傅嘉也不知道陆齐安的电话号码。 都同居那么久了,他竟然不知道男朋友的电话号码! 傅嘉无奈地说:“你们先去吧,我去找我朋友。” 要是以前的他,根本不会听人劝,大头说第一句话时他就会转身离开。但现在,考虑到他正转型为一名老师同学眼里的好学生,又担着小队长的名头,就这么拒绝了老师的好意,是不是不太好? 大头和那个男生都说不动他,刚好隔壁的女生来催人,他们就先一步离开了。 傅嘉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跑出礼堂,向他们追了过去。 另一边,陆齐安和李沁和的交谈让双方都身心俱疲。 李沁和这次率先示弱,几乎每句话都是以恳求的语气说出来的,可得到的回应却与他期待的大相径庭,甚至比他最坏的打算还要糟糕。 至于陆齐安,虽然每一句回应都很坚定,但他不喜欢李沁和表面苦情实则步步紧逼,拿他家里人威胁他的做法。 更何况,他不想无休止地和李沁和聊下去。傅嘉的表演结束了,一定会来找他,礼堂内人满为患,他又被李沁和叫到了靠后的位置,他不主动站出去,傅嘉多半是找不到他的。 “我先走了。”陆齐安说。 李沁和一晚上的低声下气和苦口婆心换来的都只是现在的冷漠。他满心无奈,却深深知道他没办法扭转陆齐安的意愿。在陆齐安起身前,他抓紧机会说:“前几天,陆叔叔跟我见了一面,他问了一些有关你的事,我全都如实回答了。”说到这,李沁和的声音弱了下来,有些含糊,但到底听得出来是一句:“对不起。” 陆齐安沉默了。他多坐了几秒,但到最后也没有回应李沁和,而是对另一边的人轻声说:“不好意思,借过。” 礼堂内人潮拥挤,观众席光线又暗,陆齐安四处走了走,没有找到傅嘉,就转而寻找傅嘉所在的高二五班。 找到后,傅嘉的同班同学互相问了一圈,告诉陆齐安:“他们朗诵的五个人都被老师带去校外吃饭了。” 陆齐安愣了愣。 他谢过这位同学,转身离开,却在迈开步子的一瞬间有了无处可去的错觉。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自然也就无处可去——他想马上见到傅嘉,只想见到傅嘉,最好下一秒就能见到。如果他做不到这件事,竟然就变得无事可做了。 礼堂外,大雪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地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陆齐安走出礼堂,在风雪的裹挟下坐在绿化旁的长椅上。 傅嘉能和老师同学一起出去聚餐,这是件好事,说明他正积极融入集体,开拓着自己的交际圈。他只需要在一旁稍作等待,仅仅是等待一会就好。 独自一人坐着思考,手脚很快就冻得僵硬。陆齐安凝视着自己呵出的雾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有人在雪里奔跑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呼唤:“陆齐安!” 陆齐安回过头,看到傅嘉正向他跑来。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傅嘉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 “你……你怎么在外面吹冷风?”傅嘉跑到他面前,惊喜很快转变为担心。他气喘吁吁地说,“你衣服上都有雪,冷不冷啊?” 陆齐安很快说:“不冷,里面太闷,所以出来 分卷阅读66 透透气。” “哦……”傅嘉松了口气。其实他的鼻子耳朵也冻得通红,但因为一路在跑,所以除了脸上被风刮得刺痛以外,并不觉得今晚有多冷。 陆齐安问:“你呢,怎么从外面回来。”离表演结束仅仅过去了二不到半小时,傅嘉身上还把表演服换了,再除去路上的时间,理应是吃不完这顿饭的。 “我啊,”傅嘉不知道陆齐安已经知道了他的去向,就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语文老师请客吃饭的事,“我本来想直接不去的,但这样好像不太礼貌,就跑到饭店当面感谢了老师,再跑回来找你。老师还说要改天再请我吃饭,我给拒绝了……” 明明只分别了一会,但傅嘉觉得自己有说不完的话要跟陆齐安说。 “嘉嘉。”陆齐安突然打断他。 傅嘉一愣。因为这叠字的称呼,他的脸开始由内而外地发热了:“什么?” 陆齐安没说话,就这么坐在长椅上,抬起手,伸进傅嘉过长的袖子里摸到他的手指,牢牢握住。 陆齐安的手很冰,估计和直接握住一团雪没差别了。但是傅嘉没有挣开,也不觉得冷。 陆齐安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内心终于回归安稳。 如果有需要,他可以表现得比刚才面对李沁和时还要坚定且自信,但扛着山岳前行怎么会没有压力?未来的路那么长,他不能摇摇欲坠。 幸好,还有人能支撑他。 当天晚上,傅嘉和陆齐安很晚才到家。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他们步行到家时头发和外套都被浸湿了,就直接进浴室洗漱。 还没淋湿身体,傅嘉就抱着陆齐安缠了上去。今天他的情绪异常高涨,贴着陆齐安的耳朵说:“今天可以吧……明天不用上课。” 他们住在一起后,什么事都好商量,唯有两件事仍被陆齐安严格把控,那就是学习和情事。 好在,这两件事总是相辅相成。傅嘉正经的东西学不好,不正经的东西却学得又快又顺,使用不正经手段获得的奖励,总是能支撑他在正经的道路上多走两步。 “忍一忍,先把澡洗完。”陆齐安果然维持了往日的作风,哪怕很快就被傅嘉撩拨得起了反应,也能一脸平静地忍着。 傅嘉表面上答应了,洗澡的过程中却一直不安分地在陆齐安身上摸来蹭去。如果不是陆齐安及时制止他,他光靠自己瞎玩就能弄出来一次。 勉勉强强把澡洗完,两人进了卧室,终于可以放开了做。寥寥几次经验,傅嘉就习惯了从后面获得快感。他对自己很诚实,舒服就会直接表现出来,这对陆齐安来说一半好一般坏。好在傅嘉的感受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方便他掌控局势,但是坏也坏在这里,傅嘉袒路的情态经常会让他也失去控制力,耗尽年轻人充沛的精力。 第二天,陆齐安难得比傅嘉醒得晚。当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听到傅嘉的声音:“新年快乐,陆齐安。” 他笑着说,“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在一起。” 第42章 元旦过后,六中的学生就迎来了枯燥而黑暗的期末地狱。 新年的第一次周考,也是期末冲刺期开始后的第一次周考。平时不怎么努力的同学都开始上进了,而傅嘉则为了朗诵队的事浪费了不少精力,这次考试成绩下滑明显,直接掉出了班级前十。他知道成绩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销毁成绩单,但陆齐安还是从别处得知了这件事。 对此,陆齐安的反应还算温和,他没有批评傅嘉,也没有追究他销毁成绩单的事,而是仔细帮傅嘉分析考试不利的原因,还安慰他不要就此灰心,一次的失误算不了什么。 傅嘉大受感动,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等来新一周的周末,意图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将陆齐安带到床上做点开心的事。他搂住陆齐安的脖子,凑上去吻他,却被陆齐安言辞拒绝了:“成绩稳定下来之前,不要让这些事占据了你的注意力。” 此话一出,傅嘉傻了。这不就意味着,如果他拿不到好成绩,就永远无法再和陆齐安亲热了? “那就只是亲一个……可以吗?”傅嘉退而求其次地说。 陆齐安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到底还是拒绝了。 那一刻,仿佛有天雷劈中了傅嘉。 为了能早一日和陆齐安亲热,傅嘉迅速找回了之前的学习状态,掏出身体里所有的韧劲,每晚都挑灯夜读到零点,睡着以后,连梦里都在解数学题。 陆齐安陪他熬了两天夜,第一天还一脸严肃,第二天就看不下去了。他规定傅嘉每天晚上只能解一道数学题,听写十个英文单词,一旦完成这个任务就去休息。 傅嘉反倒不同意:“那不行,我这么笨,基础又差,不比别人多学点是追不上别人的。而且现在期末了,大家都学到很晚。” 陆齐安说:“我帮你划重点。” 傅嘉有点心动,但斟酌片刻还是说:“不行,划了重点我也没把握考好。” “你尽力就好,不必勉强。”陆齐安果断地让步。 傅嘉立马就合上书,笑着面向陆齐安,抱住他的腰说:“那你亲亲我。” 陆齐安摸了摸他的头发,保持着最后的严厉:“下次考砸了不要怕,也不要藏成绩单,直接拿给我看,知道吗?” 傅嘉用力点头。 陆齐安这才放柔了脸色,低下头吻了吻他。 有陆齐安在身后又给压力又给动力,傅嘉最终取得了让他和陆齐安都满意的期末成绩。 寒假开始了,傅嘉却并不开心。高三的放假时间远比高二晚了将近十天,傅嘉第一年转学进六中,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规定。他气得跳脚,却毫无办法,只能在寒假的首日眼睁睁地看着陆齐安洗漱,看着他换上校服,再看着他出门上学。 他在家里一个人呆了一天,除了守着饭点等陆齐安回来,就没有做过任何事。 晚上八点,他实在受不了了,穿上衣服出门,提早来到六中校门口蹲人,在路灯下苦苦等着陆齐安。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傅嘉从人群中找到陆齐安,差点泪如雨下。他不顾周围还有那么多同学,逆着人流跑过去,扑到陆齐安身上。 陆齐安抱住横冲直撞的他,摸到他冰凉的外套,有些无奈:“你怎么出来了?” 傅嘉在他怀里蹭蹭,语气委屈:“我好想你。” 陆齐安:“……” 他傍晚五点多到家吃晚饭,七点才出去上晚自习,短短几个小时,就开始“我好想你”了? 陆齐安松开他,说:“回家吧。” 傅嘉期期艾艾地答应了。 当天夜里,傅嘉贴在陆齐安怀里睡觉,依旧睡不安稳。他迷蒙间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怎么都找不到陆齐安,就搭出租车满城 分卷阅读67 找他,车子开遍了整座城市,终于在某个地方找到了。傅嘉给司机结账,准备下车,一摸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一分钱也没有。付不了钱司机就不让下车,傅嘉奋力拍着车窗户,眼睁睁看着陆齐安走远…… 傅嘉惊醒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从陆齐安怀里钻出来,踮着脚离开主卧,来到客房找出自己藏好的存折,就着月光看了一眼。 自他十六岁靠着这双手赚到第一笔钱开始,他就一直不停地在打零工。特别是寒暑假,还会多打两份,将一天时间占满。几个月前,他入学六中,因为六中严禁学生兼职,他存折上就只见出账不见进账了。他这几年一直告诉自己到了假期就要抓紧时间赚钱,也是靠着这些钱,他收获了不少安全感。就算他现在还没离开林家,就算他还要在林家死赖好几年,只要他自己手里头有钱,就可以随时离开,他潜意识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可是,得到了陆齐安的回应后,他沉溺在这份感情里,竟然忘了他是个连给陆齐安送一学期牛奶都送不起的人。 他这么穷,却跟着陆齐安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想要什么公寓里都有,不用他花一分钱。缪阿姨照顾着陆齐安的同时,也在悉心照顾着他,甚至还因为他以前营养不好,特别照顾了他的饮食。 反观傅嘉,如果现在让他出钱给陆齐安买点什么,他是买不起的。更何况,他还有一年高中要读,未来还有四年大学,他怎么供得起,难道要让陆齐安给他出钱吗? 又或者是……林家、陆家? 第二天大早,傅嘉告诉陆齐安,自己想去打寒假工。 陆齐安好像并不意外,直接问他:“你打算去哪里工作?” 傅嘉说:“KTV。”就是他来六中之前岑梦珂介绍的KTV,有岑梦珂在一定可以顺利入职。 “不行。”陆齐安直接拒绝了。 “不要急着说不行啊,没什么不好的。”傅嘉一边劝他,一边扳起手指给他数,“你看,那里离家近,工资高,还很轻松,我在那又有熟人。” 熟人? 傅嘉还在不停夸赞这家KTV,可陆齐安却一直没有回应他。他越说越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停下来,观察陆齐安的脸色:“我可以少赚一点,只上六个小时班,中午去,傍晚就回来了。不过……你实在不想我去的话,我就……” 傅嘉咬咬牙,硬吐出三个字:“……不去了。” 陆齐安沉默地看着傅嘉,傅嘉也担忧地看着他,主要是在担心他生气。 其实,陆齐安并不排斥傅嘉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一方面,傅嘉不会让他一直负担自己的生活,他也不想用这种做法催坏傅嘉的独立性和自尊心。但另一方面,陆齐安又不想放傅嘉离开他的控制范围,离开他给傅嘉划出的安全区。 短暂地思考过后,陆齐安说:“你想去就去吧。就算我不同意,你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不用太顾忌我。注意安全,在工作的地方遇到任何事都要给我打电话。” 傅嘉用力点头,兴冲冲地找出自己的按键手机,说:“那我记一下你的电话号码。” 就这样,傅嘉如愿得到了一份工作,还借机得到了男朋友的电话号码。 很快,高三也开始放假了,要一个人呆在家里的人变成了陆齐安。好在傅嘉的上班时间不长,老板管得也不严,两人还是有大把时间可以在一起。 放假以来,陆齐安一直在做某件事。每天上午和晚上,也就是傅嘉在家的时间,他会切断手机和固定电话的通讯,等到傅嘉出门再连通。他做得谨慎而严密,所以傅嘉丝毫没有察觉。 某天下午,他如往常一般打开通讯,终于接到了一通他等待多时的电话。 其实这通电话才是陆齐安同意傅嘉去做兼职的最大原因。 放假后,就不能再用学习当借口,陆家人一定会联系他。刚好傅嘉提出了要去兼职,可以跟他稍稍拉开点距离,方便他空出手去应对。 陆齐安走到阳台接通电话。 “放假了?”电话那边传来陆致远低沉的声音。 “是的,爸。” “想联系你还挺难的,上午和晚上都在忙什么?” “我留了些时间静心学习。” 电话那头的陆致远轻轻嗤笑了一声。很轻,但以陆齐安对父亲的了解,可以从中听出浓重的讽刺意味。 “回家一趟吧,我们父子俩很久没有见了,有些话我要问问你。” “好。”陆齐安深深呼吸,“您什么时间方便?” “现在。”陆致远没有给陆齐安任何喘息的机会,严厉命令道,“你现在回来。” 对着陆齐安,陆致远并不需要过多的慈爱,直接给压力就好,无论陆齐安成长到几岁都是如此。 在陆家,做父亲的有绝对的自信压制儿子。 挂断电话后,陆齐安无声地站在阳台,仿佛看到高耸的雪山轰隆崩塌,遮天蔽日地朝他压了过来。 第43章 陆齐安结束和父亲的通话后,还没过十分钟,陆致远的助理就驱车到了公寓楼下接他。 去陆家的路上,助理试图和陆齐安闲聊,先是问了问他的日常生活,没得到答复后,就转而问学习:“期末考得怎么样?” 陆齐安注视着车窗外,冷淡地回答:“还不错。” 助理干笑了两声,说:“你的学习陆先生一直都是放心的。不过你今年没有马上出国学习,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陆齐安只是嗯了一声,极为敷衍,助理都拿不定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想到陆致远让他去接人时的冷硬的口气,助理就觉得头疼。他硬着头皮继续说:“不过,今年假期你不出国,就可以回家里常住了,陆先生一定很开心。” 陆齐安还是没说话。这一次,助理可以肯定他没听自己说话了。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助理将陆齐安送进了陆家大门。助理对这幢大房子很熟悉,要真追究起来,陆齐安回来的次数还没有他来的次数多。 自从齐冰去世,陆家这幢宽大的房子就变得空荡起来。三楼清理得最彻底,原本用作齐冰病房的房间一夜间搬空,从家具到地砖,全都换了新的。 护工离开了,照顾齐冰的佣人离开了,医生也再也不来。 好几百平米的房子,突然就只剩下父子两人。 几年后,随着父子二人在齐冰墓前爆发争吵,陆齐安也搬了出去。房子更显空荡,只剩陆致远一个人还常住在此。 佣人精心维护着室内的家具陈列,仿佛这里居住着其乐融融的大家族。但陆致远几乎只使用二楼的那间大书房,书房以外的地方,反而是助理用得比较多。 分卷阅读68 进门后,助理见家政阿姨没出来迎接他们,就猜测阿姨应该是被陆致远赶回去了。他想了想,对陆齐安说:“陆先生在书房,你等我给你沏杯茶,一会说话前先润润喉,别太着急。” 陆齐安清楚他话里指了什么,没有理他,而是直接走上楼:“不用了。” 助理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陆家父子俩还没见面,他就平白无故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在陆致远手下待了很多年,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陆家父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虽然遗憾,但也自知没有立场掺合进去。 陆齐安上了楼,在书房棕色的木门前站定,毫不犹豫地敲响三声。 门内的回应很快:“进来。” 陆齐安推开门,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与清醒。无论他愿不愿意,无论他有没有准备好,当他进入了这间书房,就不得不做陆致远的儿子,不得不对上父亲仿佛能将他看穿的眼神。 陆致远坐在办公椅上,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儿子,像是在测评某样产品,看它的性能是否还如预期那般良好。 “爸。”陆齐安神色如常地问好,“打扰您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陆致远并没有收敛自己颇具压迫力的视线,说:“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一切都很好,倒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和我说说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陆齐安坦然地回答:“我做了什么,您当然都知道。” 只要陆致远想查,他能轻松查到陆齐安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学校里的某几位老师,还有每天会来公寓的缪阿姨,她们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向陆致远报告他的近况,这一点陆齐安是知道的。 他从没有刻意遮掩过。所以当陆致远有所察觉时,一定会向李沁和询问具体情况。以陆致远的性格,能忍到今天才把陆齐安叫过来责问,已经是忍到极限了。 果然,陆致远沉下了脸,严厉地质问他:“你推掉了国外的学习计划,还和你学校里那个姓刘的老师一起查了几家国内大学的资料,是准备留在国内学习?” 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陆齐安每个假期都会去国外学习,家里人都默认他大学会去国外读书。 在短短几个月之前,陆齐安也是这么认定的。他一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未来,甚至已经考虑好了在国外念完大学后,要在国外磨练几年再回来接触陆家的事业。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彻底地推翻过去的自己。 “是的。”陆齐安说,“国内的一流大学并不落后于国外,无论出不出国都是一样,如果有机会,也可以在假期去国外学习。” 陆致远皱紧眉头,一字一字地重复了他的话:“出不出国……都一样?” 他感到很荒谬。无论他和陆齐安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冷淡,他都将陆齐安视作自己的接班人,精心教育他,为他铺平所有的道路。可是,陆齐安却给他一句“出不出国都一样”? 陆致远沉下声音,说:“陆齐安,你之所以成长到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给你最优渥的物质条件,给你最好的教育。你必须搞清楚,因为你背后有陆家,所以你才能把那个私生子接到我给你买的公寓住,让我给你请的家政阿姨照顾他,还让我的手下帮他解决打架斗殴的问题。” 陆致远的眼里流路出深深的反感,“你搞这些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为了和一个私生子在一起,放弃你一早规划好的学业?” 在他口中,“私生子”只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某样他不屑一顾的东西。傅嘉的性别和身世都不值得他介怀,因为他从来没把傅嘉当做一个人看进眼里。 如果陆齐安只是简单地和傅嘉谈谈感情,那也无可厚非。他不会强硬地拆散他们,甚至还会帮忙遮掩,不让陆婉卿那边有所察觉。 他只当是陆齐安往家里买了一件他们都不喜欢的家具——家具还能让主人发生怎样的改变? 如果能,那就扔出去。 陆齐安始终站得笔直,无论父亲把话说得多难听,他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他深呼一口气,说:“我知道您不认同我。不过我一直记得,那年我和您一起去妈的墓前扫墓,您说您待她是如何如何好,满足她一切物质需求,还尽全力帮扶齐家的事业,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我当时回答您,您娶她只是因为她的家世、相貌、性格都符合你的要求,很适合做您的妻子,适合做一个孩子的母亲,所以您才娶了她。为了让她早点生孩子,您不让她继续在学校教书,还将她从原有的社交圈里隔离出来,强塞进另一个社交圈。她虽然很不适应,但都努力做到了,可是您从来不关注她有多痛苦,您只是在审视她做得够不够好……” “够了!”陆致远愤怒地打断他,“你要拿着这副说辞折磨我几年?现在是在说你的问题,你不要次次都拿你妈妈的事来压我!” 陆齐安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力放缓语速:“我从没想过要拿话压您,只是在陈述事实。傅嘉确实是林家的私生子,但您不用每一句都拿这个词来压低他。我认为他足够优秀,值得我和他一起留在国内,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而我也相信我的决定。我跟您说起妈的事只是想向您证明,您帮我做的选择不一定会优于我自己的选择,起码在妈那里,是您错了。” “错”这个字说起来轻松,但无异于在陆致远脸上重重甩了一巴掌。陆致远从不会为了逝者困扰,但是生者却拿着这件事对他纠缠不休,他怎么能忍? 他的额角青肋暴起,气得双手发抖,忍不住拿起桌上的文件袋,猛地砸向陆齐安。 陆齐安没躲,只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文件袋的尖角划过了他的额头,带来一阵刺痛。随后,一张张印刷纸从文件袋里掉出来,飞扑在他身上。 纸张散落的声音中,混杂着陆致远有些粗重的呼吸。 这么多年来,只要提到齐冰,他就无法维持冷静,忍不住对陆齐安动手。 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充血,抬头去看陆齐安,竟然一连看了好几十秒才能看清他的样子。陆齐安的额头果然被划伤了,正在往外渗血,但他却一动不动地忍着。 书房内陷入了让人压抑的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受伤的陆齐安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知道您不同意,所以我不奢求得到您的支持,只是希望您不要阻止我。” 这一次,陆致远没有马上反驳。 他们父子间不知发生了多少次类似的对话,每次他都会暴跳如雷,而陆齐安也每次都会冷静地站在他身前,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今天因为傅嘉的关系,他更加控制不了情绪。 分卷阅读69 陆齐安永远是他的儿子,永远尊重他,敬佩他,但也永远不认同他,这就是陆齐安今天表现出的态度。 “你去楼下处理伤口吧,一会不要再上来了,回去好好想清楚,想想你的任性会带来什么后果。”陆致远揉了揉眉心,说, “我会停止对你的经济支持,以后陆家不会有人听你安排,也不会出面帮你解决任何问题。”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陆齐安的预料,他早已有所准备。 “打扰您了。”陆齐安低下头,诚恳地道别,“下次有时间我再来见您。” 陆致远没说话。 陆齐安也没有多留的意思,直接转身离开。可是他刚一背过身,就听到陆致远说:“尽早给你姑姑和枫枫一个解释,你很久没去看枫枫,以你姑姑的性子应该早就起疑心了,她想查你很简单,只是不愿干涉你的隐私而已。” 陆致远的声音很冷漠,“现在的你,已经配不上他们给你的爱了。” 第44章 陆齐安从陆家离开后,助理将他送回了公寓。这一路都没人说话,气氛比来时更为沉闷。 傅嘉还没有下班回家,公寓内空气冰冷,一片寂静。陆齐安进门后,始终站在玄关处没有走进去,忍不住用手撑在墙上,放松了绷紧的背部。 他很想傅嘉,很想很想。 几分钟后,他平复了心情,离开公寓去傅嘉兼职的KTV接他下班。 这家KTV距离公寓不远,步行只需十几分钟。规模不大,位置也不显眼,客人多是一些熟客。 傅嘉多次声明那里是个清净、正经的好地方,却从不让陆齐安来这里见他,也不让陆齐安接送他上下班。今天是陆齐安第一次来KTV找傅嘉,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踏入KTV。 他向前台的接待小姐表明了来意,对方没有怠慢他,反而很是热情地让他在大厅等一会。 她噔噔噔地跑上楼,很快就带着傅嘉匆匆从楼上跑了下来。傅嘉穿着服务生一贯的白衬衫,外套黑色的西装马甲,领口别着蝴蝶结,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的送餐盘。他的脚步有些迟疑,认清站在大厅里的人真的是陆齐安,立马瞪大眼,快步走到他面前,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傅嘉有些痛心。他看见陆齐安站在花花绿绿的灯光下,被偶尔路过的工作人员和客人像柜子里的展品一样打量来打量去,就如同见到自己的宝贝掉进泥泞里一样心碎。 “你现在方便吗?”陆齐安问。 “方便方便,我带你去员工休息室。”傅嘉拉住他的袖子,将他半挡在身后,带去了休息室。 进门后,灯光变成了正常的白织灯,也没有外人来干扰,这让傅嘉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来找我,出什么事了吗?”他忐忑地问。 陆齐安说:“我来接你下班。” 傅嘉心头一甜,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接的……下班我会马上回家的,每天我都会跑回去,十分钟不到就到家了。” 他四处看了看,在休息室角落看到了一个小沙发。他打开自己的员工储物柜,拿出了水杯和外套。 “你渴不渴?这是我的水杯,从公寓带来的,很干净。”他将水杯递到陆齐安手里,再将手里的外套平铺在沙发上,示意陆齐安坐下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经理提前打卡下班,一会无论谁来了你都不要理他们,他们都想搭讪你,刚刚那个前台的姐姐就问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 傅嘉说完,气呼呼地皱起了眉头。 陆齐安看一眼傅嘉铺在沙发上的衣服,并没有坐下去,而是说:“你先别走。” “什么?”傅嘉没听明白。 “你先呆在这,不要去别的地方,让我抱一会。”陆齐安用更直接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也不等傅嘉回答,直接伸手抱住他,将他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傅嘉心跳加速,抱着陆齐安愣了好几秒,才磕磕巴巴地说:“这里……可能随时会、会有人进来。” 他不舍得松手,但又怕有人进来看到,就说,“不过……这间休息室里有个卫生间,门是可以锁上的。” 陆齐安:“……” 他摸摸傅嘉的头发,有些好笑地说,“不用了,抱一会就好。” 他松开傅嘉,傅嘉却路出了意犹未尽的表情,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厚颜无耻地说:“还是去一下吧……” 五分钟后,傅嘉涨红着脸从卫生间走出来,全程用手背挡着嘴,去跟值班经理请求早退。 当天晚上,他们理所当然地做了。陆齐安难得主动,他没有让洗完澡的傅嘉换上睡衣,而是用浴巾将他裹着抱去床上,问:“今天想做吗?” 他的嗓音低哑,傅嘉只听第一个字就腿软了。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房间里没有开灯,这种情况是很少见的。以往的每一次,陆齐安都会在有灯光的情况下注意着傅嘉的表情,无论是扩张还是插入,一旦发现傅嘉不适就会停下来。 今天没有开灯,但两人都熟悉彼此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短暂的扩张后,陆齐安插了进来,他的动作稍显粗暴,傅嘉又疼又涨,低低地叫了一声。 陆齐安好像没有察觉,低伏下身,按住傅嘉的身体,重重地将阴茎往里送。傅嘉被顶得往上滑,有些勾不住他的腰,就用手抱住他的脖子,紧紧贴着他。 陆齐安感受到傅嘉在他耳边吹着湿乎乎气息,随着他抽插的频率一声一声的喘着,身体里猛地燃起一团火,肌肉紧绷,力道开始失控。 陆齐安的每一下都进得足够深,足够用力。如果是平时,陆齐安抽插几十下以后傅嘉就能适应了,今天却迟迟无法找到快感,痛得发抖,忍不住一下下地收紧后穴。 陆齐安感到进出困难,快感却极为强烈,这让他越来越难以忍耐。 “嘉嘉,太紧了。”他咬了咬牙,努力放缓节奏,问傅嘉,“是不是难受?” 傅嘉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不难受……” 如果是平时,陆齐安早就察觉到不对了,但今天他却觉得情难自抑,自控力甚至比第一次做的时候还差。 陆齐安本就是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的年纪,又经常运动,体力和耐力都很不错。平时有所克制倒还好,一旦放纵起来,就难以收回去了。他持续地用力抽插,一下比一下粗暴。 傅嘉全身都被汗湿了,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时,眼泪也疼了出来了,跟汗水混在一起往下掉。他忍着哭腔大口大口呼吸,将手伸下去,使劲揉捏自己的阴茎,终于不再那么疼了。 到了这时候,折磨又换了一种方式。傅嘉开始找到快感了,这快感一刻不停地往上攀高,他一边觉得自己爽过头了,一边又觉得自己痛得要撕裂了,矛 分卷阅读70 盾之下,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 陆齐安也是一身汗,身心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爽,他从没将心里那道闸门拉开到如今这种程度。他当然还有理智的一面,但那一面正游离在外,暂时不打算回来。 等到傅嘉哭湿了一大片枕头时,陆齐安才在他身体里射出来。他射了很多股,阴茎持续地在傅嘉的后穴里跳动,傅嘉既爽又痛,无声地哭得更凶了。 陆齐安高潮的余韵持续了很久,阴茎也久久没有软下来,陆齐安咬了咬舌头,几次深呼吸,理智才开始慢慢回笼。 他打开灯,这才发现傅嘉皮肤发红,浑身汗湿,像浸过水一样。床单上有大片大片的湿迹,被他揉得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最重要的是,傅嘉前面是软着的,但却明显没有射过。以傅嘉的敏感程度,做一轮起码是会射一次的。 傅嘉用手挡着脸,但陆齐安还是能看到他路出来的那半张脸上满布的泪痕。他哭得一抽一抽的,但从头到尾都没发出过声音。 陆齐安摸了摸傅嘉汗湿的头发,将他的手拉开,哄着问:“疼吗?” 傅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不疼。” 陆齐安心里一软,托着傅嘉的背将他抱起来,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力道。” 傅嘉摇摇头,坚持说:“我真的不疼。” 陆齐安吻了吻他,收紧抱着他的手,力道大得有些过头。 他找不到借口。虽然没有开灯,但途中他有好几次摸到了傅嘉脸上的泪,却选择视而不见。 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早就想像今天这样折腾傅嘉了。想要狠狠地弄疼他,看他吃了苦头以后是否会因为承受不了而离开。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黑暗面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陆齐安的手就收紧在傅嘉的腰上,没有衣物的遮挡,傅嘉能清晰感知到他手上的热度。他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却又在下一个瞬间把那些念头都压下去。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傅嘉捧着他的脸,说,“不要不开心了……再做一次吧。” 傅嘉万分缱绻地望着他,“我会让你开心起来的。” 第二天,傅嘉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陆齐安帮他向KTV那边请了假,还出去买了早餐回来。 傅嘉注意到今天缪阿姨还没有来过,但陆齐安不主动说,傅嘉也不主动问。 坐在一起吃早餐时,陆齐安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嘉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年轻就是胡闹的本钱,昨天晚上他们折腾了大半夜,他也哭了大半夜,居然只要多睡一会就恢复了。 陆齐安点点头,斟酌了一会词句,继续说:“这个星期之内,我们会从这里搬出去。新的房子不如这里环境好,而且也没有缪阿姨照顾,你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傅嘉的心重重往下沉。 这世上没有世外桃源,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就算他想要装作听不到,看不见,现实也会来叫醒他。他紧张地咬了咬牙,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他认真得像在发誓,“我保证,我会照顾好你,绝不让你吃一点苦,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会答应你所有要求……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是谁来阻止我,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 傅嘉低下头,眼睛有些发红,“所以,求求你不要放弃我……” 这一瞬间,时间突然变得很漫长。 有些事,根本不用说太多,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 陆齐安胸口闷痛,柔声说:“我怎么会放弃你。” 回陆家见到陆致远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为了傅嘉将一切都放弃了。他放弃显赫的家世背景,放弃爱重他的长辈,放弃从小到大的好友。 从那以后,他就只有傅嘉了。 第45章 三天以后,陆齐安和傅嘉从公寓搬了出来。 新居所是租来的,就在六中的教师家属小区里。房子的年龄较老,但室内陈设还算不错,而且小区内环境温馨和谐,出了门拐个弯就到六中校园内了,住起来十分舒心。 傅嘉发誓要照顾陆齐安的生活起居,但陆齐安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请了一个新的家政阿姨。新阿姨姓孙,她没有缪阿姨那么专业,不会卡时间,做事也没有那么面面俱到,但为人友善大方,从不打扰陆齐安和傅嘉的生活,所以相处起来还算容易。 搬家第一天,傅嘉就将他的存折交到了陆齐安手中,强装淡定地问他够不够补陆齐安交租金和雇孙阿姨的钱。 答案当然是不够的。但陆齐安为了让他安心,没有告诉他事实。 他知道傅嘉在担心钱的问题,陆致远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一个高中生理应该是无法生活下去的,但是在陆致远也不知道的地方,他其实还握着一份数目可观的财产。 那是齐冰留给他的。 这件事起先他也不知情,是在搬出陆家的那一年,齐家才来人告诉他,当年齐冰给他留了一笔钱,瞒着陆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这些年齐家一直都在请专人帮他管理这笔钱。 这让陆齐安理解到,母亲的自杀并非是一时冲动。离开前,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家族做了谨慎而细致谋算,没有一处疏忽。 陆齐安十分重视齐冰的这份心意。从齐家人手上拿到这笔钱后,每次假期去国外学习时,他都会请老师引路,将这笔钱活用起来——这一切都是小心瞒着陆致远的。 他敢肯定,只要陆致远有所察觉,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回过头彻查这笔钱的由来,彻查齐冰临死前还借着陆夫人的身份做了什么。 到那时,齐家也要遭殃。 为了掩藏好这一切,无论是租房还是雇家政阿姨,陆齐安都请刘老师出面,常用的账户里也只留了少量的钱,让自己看起来清贫一点。 对此,傅嘉很替陆齐安委屈,总觉得陆齐安是因为他才过上了这种苦日子。不仅兼职得来的钱全都给陆齐安,还和孙阿姨抢着做家务。 陆齐安口头上安慰他没用,就常常在明面上用他的钱,傅嘉这才好受一点,也不再那么患得患失了。 时间一日日的临近春节,陆齐安选了个适合的时机联络了林家别墅,打算过去一趟。这件事他没有瞒着傅嘉,直接对他挑明了。 傅嘉沉默了半天,闷声回答他:“我知道了。” 陆齐安知道他不开心,就安慰道:“我趁你上班的时候去,尽量赶在你下班前回来。” 傅嘉哼一声,心里甜滋滋的,却还是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说:“那你答应我几个要求可以吗?你不能抱别人,不能亲别人,不能摸别人的头和脸颊……”他顿了顿,补充道,“你不要吃那里的东西,去 分卷阅读71 那里穿过的衣服,回来要马上脱掉,我帮你洗,还有,你不能一直用叠字叫别人,你叫了他多少遍,回来就要加倍叫我……” 傅嘉一边说,一边偷摸摸地在心里想:多少年了,某人终于变成了他们之间的“别人”。 傅嘉不停地提要求,陆齐安嗯了一声,将他这些无理的要求全部应下了。 另一边,林家别墅一早就得知陆齐安今天要来,这对沉郁的别墅来说是个久违的好消息。陈嫂大清早就开始准备迎接陆齐安,多日出差在外的陆婉卿得到消息后也告诉陈嫂她要回来一趟。 唯一表现得不太开心的,是林枫寻。 他从得知陆齐安要来开始就闷闷不乐,这直接反应到他那虚弱的身体上,早起就开始发低烧,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一直躺着。 身体不舒服,他心里就越来越不顺意了,拒绝吃药拒绝进食,还直接挂了陆婉卿的电话。 负责他的医生得知这件事,赶紧来别墅守着他,绞尽脑汁哄他开心:“枫枫,你不是最喜欢你哥哥了吗,他要来你怎么还闹脾气?” 陈嫂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枫枫,一听他要来,太太也好高兴,一会就回家来了,要是看到你这么难受,她又要伤心的。” 林枫寻皱着眉说:“他都几个月没来了,还来干什么?干脆以后再也不要来了。”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林枫寻就觉得委屈,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唉……”陈嫂赶紧哄他,“这不是来了嘛,陆少爷高三了,学业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胡说!”林枫寻越说越难过,“难道以前就不忙吗,还不是能抽时间来看我?现在不仅人不来,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我打电话他也不接,这两个月来一直都是这样!” 医生看他憋红了脸,忧心仲仲地和陈嫂对视一眼,去给林枫寻准备注射有镇静效果的药物了。 林枫寻病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是去干嘛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动了动手,想捶一捶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林枫寻哭着说,“齐安哥要来,也不给我打电话,而是给妈妈打电话,妈妈也是,那么久都不回家,我求她多少次都不行,一接到齐安哥电话就马上说要回来 ……” 医生很快就准备好了针剂,注射进林枫寻身体里。他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可是嘴里还是持续念着:“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陈嫂看着他满是针孔的手,叹了口气,帮他掖好被角,和医生一起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 下午,等陆齐安到了林家别墅,林枫寻也还没有醒来。 陈嫂高兴地将陆齐安带到林枫寻的房间,说起他之前闹脾气的事:“陆少爷,枫枫是真的很想你,你别看他一时闹了脾气,那都这段日子憋出来的,等他醒了见你来了,好好和你说说话,身体一定会转好的。” 医生见他来了,离开了房间,转去隔壁守着。 陆齐安接替医生的位置,坐在林枫寻床边,看到他在睡梦中眼角还垂着泪,就问陈嫂要了手帕,帮他把眼泪擦掉了。 陈嫂为陆齐安端来了点心和茶水,还要去帮他切果盘,陆齐安拦住她,只留了茶水,其他的都让陈嫂端回去了。 他不是第一次在床边守着林枫寻,知道他没那么快醒,就去书房选了一本书。途中他经过了能看见庭院的走廊,停住了脚步。 在这里,他依稀能看见傅嘉以前住的那间佣人房。那个角落常年背光,阴暗潮湿。这么多年,傅嘉一直躲在那看他和林枫寻一起站在庭院的璀璨阳光下,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 他对此一无所知。 陆齐安在这里站了很久,直到陈嫂路过时疑惑地出声询问他,他才拿着书回到林枫寻的房间。 半个小时后,林枫寻醒了。他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坐在他床边,以为是陈嫂,就叫她:“陈嫂,我要喝水……” 陆齐安放下书,说:“你等等,你醒来不能马上喝水,我去叫医生过来看你。” 林枫寻眨了眨眼,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是陆齐安。思念了几十天的人终于出现了,这不仅不能让他开心起来,反而还引爆了长久积累的委屈。他用力别开脑袋,大声说:“不用你管我。” 陆齐安站起身,没有哄他,而是直接去隔壁请医生过来。这个举动让林枫寻更气了,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医生来之后,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拿了枕头垫在他背后,边扶边问:“枫枫,试试看能不能坐起来?” 林枫寻堵着口气,用手撑在两侧,没借他的力,顺利地自己坐起来了。 看他情况好转,医生高兴地说:“还是你哥哥管用,从小到大你闹了多少次脾气,哪一次不是你哥哥一来就马上乖了?在林夫人面前也没有见你这么听话……” “谁说的!”林枫寻被他说得脸红,着急地反驳,“我才不会听他的话,这几个月他有关心过我的死活吗?我没有这样的哥哥!” 他嘴里说着狠话,却偷偷瞟一眼陆齐安,看到的是一张始终平静的脸。 医生还是笑呵呵的,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这两个月林枫寻的身体反反复复,他也频繁地出入林家别墅,却从没见到过一次陆齐安。他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觉得他们兄弟二人间会出什么问题。 “好了好了,你和陆少爷这么久不见,我就不打扰了。我去隔壁休息,你有什么不舒服就让人来叫我。”医生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他一离开,房间内就只剩下兄弟二人。陆齐安看着林枫寻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问:“最近身体还好吗?” 林枫寻移开视线,心里别扭极了。他当然很想念陆齐安,有很多话想和他说,也很想对他撒娇。可他心里也埋怨着陆齐安这几十天的不闻不问,不想就这么原谅他。 纠结之下,还是他心里的傲气占了上风。他没有搭理陆齐安,而是转头盯着窗外,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陆齐安抿了抿唇,再问一遍:“枫枫,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枫寻还是当他不存在。 陆齐安沉默了。既然林枫寻不回答他的话,他也不会再去问第三遍。他拿过之前放在一边的书,坐在床边自顾自地继续看了起来。 房间内无人说话,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眼看着半个小时就要过去,林枫寻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这不是陆齐安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的任性。小时候他常常哭闹不停,陆齐安都会先哄他一两声,如果不起作用,就不会再管他,放他在原地哭,自己去一边做别的事。 等到他自己哭累了,没力气继续闹下去时,陆齐安才会 分卷阅读72 回来,好言好语地跟他讲道理。 长大后,他很少再像孩子一样哭闹不停,所以陆齐安也很久没有再像这样对他了。 今天的陆齐安让林枫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厉与冷漠,远远比小时候的记忆可怕。他隐隐约约意识到,如果今天他不先对陆齐安服软,陆齐安就会永远地这样冷漠下去了。 林枫寻低下头,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眼眶,啪塔啪塔的往下落。 没人理会他,房间里只有他压抑的抽泣声。 林枫寻又气又伤心,仰起头,越哭越凶,声音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陈嫂和隔壁的医生都听到了动静,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情况,发现林枫寻坐在床上哭得投入,陆齐安却丝毫不为所动,冷静地坐在旁边看书。 陈嫂见林枫寻哭成这样,心都快碎了。她想进去安慰他,却又畏惧着坐在一旁的陆齐安,踌躇了半天,还是带着医生从房间离开了。 两人都是拿工资的外人,就算再担心林枫寻的身体,也不敢随意插手进雇主家里人之间的事。 而且,陈嫂很怕陆齐安,一直都很怕他。 全别墅的人都放任林枫寻哭,他哭得绝望,到最后声嘶力竭,眼泪都干了。陆齐安这才抬头看向他,问:“哭够了吗?” 他给林枫寻递了块手帕,“哭够了就把眼泪擦干净,冷静下来,好好把你对我的不满说出来,而不是和我耍小性子。” 林枫寻拿过手帕,一边抽泣一边擦泪,再多的脾气也被磨干净了,委屈巴巴地说:“齐安哥,明明是你好几个月都不来看我,为什么现在却摆出一副是我在无理取闹的样子?” “枫枫,你长大了,我也长大了。”陆齐安耐心地说,“你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来一定是有比来看你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能理解吗?” 林枫寻愣了愣。 陆齐安话里说的是事实,而且是一个不可撼动的事实——在他的妈妈、舅舅和哥哥的心中,在他所有至亲好友的心中,呆在别墅陪伴他并非是第一优先级的事。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有工作,有学习,这些远比陪他玩要重要。他承认这个事实,也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从没有人像陆齐安今天这样直白地挑明这件事,他们都会为了没能时时刻刻陪着他而愧疚。 林枫寻一直觉得,就算身边的人不能时时陪着他,有这份愧疚也够了,这说明他是被这些人放在优先的位置上爱着的。 可是,陆齐安并不愧疚,一丁点儿也不愧疚。 “我……我能理解呀。”林枫寻强装无事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惊惶不安,好像走在一条危机四伏的小路上,随时会被人抢走手里的宝物。 这背后只藏着一个真相。 在陆齐安心里,林枫寻早就不在优先的位置上了,有别的人或事远远超过了他,甚至还将他死死打压进了谷底。 “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总是能抽出时间看我吧?我今天闹脾气,是因为我很想你啊……”林枫寻努力地说,“你带我去庭院玩吧,以前你几乎每次来都会带我去的。刚好,今天阳光很好,我让陈嫂帮我们准备……” “不去了。”陆齐安拒绝道,“去庭院太麻烦,你今天身体状况也不好,应该在室内休息。” 林枫寻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齐安,好像今天第一天认识他。 麻烦? 他们十年来一直会做的事,在陆齐安眼里……竟是个麻烦? 陆婉卿大约是在下午四点回到林家别墅的。她一进门就喊陈嫂:“齐安来了吗?” 陈嫂赶紧从厨房走出来,回答她:“太太,他一早就来了,一直在枫枫房间里陪他说话。” 陆婉卿微笑起来,一边上楼一边说:“奇怪了,今天他们两个怎么不在庭院,齐安不是一向喜欢带枫枫去庭院玩的吗?” 陈嫂端了给她备好的茶水跟在她身后,也微笑着应和她:“是啊,今天陆少爷几乎没怎么从房间里出来,只是去书房拿了本书看。” “这孩子……”陆婉卿摇了摇头,“越大性子越静,真不愧是我哥的儿子。” 陆婉卿想到这,又忍不住想:如果齐冰走得没那么早,也许陆齐安会成长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吧。 进了儿子的房间后,陆婉卿挑了挑眉,觉得气氛不太对。陆齐安好不容易来一趟,林枫寻却显得兴致缺缺,仔细一看,眼睛红肿还是肿的,明显是哭过。 陆齐安身上则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平静地向她问好:“姑姑。” “嗯。”陆婉卿说:“你们俩吵架了?” 林枫寻摇摇头,抢在陆齐安之前回答:“没有,是我耍小性子了。” 陆婉卿看了看两个孩子,突然轻松地笑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吗?一定是枫枫觉得委屈了,在跟齐安哭诉。枫枫啊,不是妈妈说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动不动就又哭又闹的?” 林枫寻扁着嘴低下头,不说话了。 “齐安,我也要说说你。”陆婉卿马上调转枪口,“这么久没来看我和枫枫,连电话也不打一个,是不是该给我们道声歉啊?” “对不起,姑姑。”陆齐安说,“以后我会常打电话。” 他说的是“常打电话”,而不是“常来”。陆婉卿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自然地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林枫寻却十分在意,在意到有些心神不宁的程度 陆齐安拒绝带他去庭院以后,他们就一直在房间里聊些枯燥无谓的事,不是聊他的身体就是聊陆齐安的学习。好在陆婉卿及时回来了,他终于可以不再绞尽脑汁地找话题。 “今年怎么不去国外学习?”陆婉卿说,“我从你爸的助理那边听到一点风声,说你打算在国内读书,为此和你爸大吵了一架,齐安,这不是真的吧?” 陆齐安点点头,说:“是真的,姑姑。我决定在国内读大学,爸确实不同意,我正在想办法说服他。” 陆婉卿有些惊讶:“你确定你没有开玩笑吗?” “我没有开玩笑。” 陆婉卿一愣,把笑容收了回去:“齐安,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时叛逆,和你爸闹闹别扭而已。如果你真是认真的,别说你爸不同意,在我这里,我也是不同意的。” 林枫寻看着母亲瞬间变脸,有些不知所措。 对陆齐安以后会出国学习的事,他其实认识得格外深刻。几年前他不知道从谁口里得知了这件事,那人信誓旦旦,说陆齐安以后一定会去国外呆很多年再回来接替陆致远的位置。当时觉得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林枫寻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找到陆婉卿又是哭又是求,被她狠狠责骂了:“齐安的未来不是开玩笑的,你要是真把他当哥哥, 分卷阅读73 到时候就好好支持他!” 他不懂,这样一件所有人都坚信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我知道您也不会同意,不过请您相信我,我做这个决定就会为这个决定负责,出国学习能做到哪一步,我在国内学习就会做到哪一步。”陆齐安说。 “你一直那么沉稳懂事,怎么在这一点上就天真了?”陆婉卿的语气充满了不耐,“你不可能不知道,去哪里读大学不是国内国外的问题,而是你毕业了,从哪里开始接触陆家事业的问题。你不去国外,就无法积累那边的人脉和经验,这一部分是你履历上非常重要的一环,没有它,未来你凭什么接替你爸爸的位置?” 陆齐安肯定地回答她:“我没想过要接替我爸的位置。爸他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没有必要将事业交到我手上。” 陆婉卿皱紧眉,反问他:“你是他的儿子,他不把事业交给你,还能交给谁?” “只要爸他愿意,可以交给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陆婉卿闭了闭眼,面色难看。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离开了房间:“我出去冷静一下。” “妈妈?”林枫寻不安地叫了她一声,但她气得不行,什么话都听不进了。 这一静,陆婉卿就静到将近傍晚才回来。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僵硬,林枫寻几次想主动和陆齐安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回来后,陆婉卿看似温和留陆齐安在别墅吃饭,被陆齐安直接拒绝了。 陆婉卿面色又是一沉,一忍再忍,没有对陆齐安发火。 她以为陆齐安是为她不同意他在国内读大学闹别扭,没有强留他,反而觉得陆齐安拒绝了也好,不然以陆齐安现在这个固执的态度,她一定会控制不住怒火,像陆致远一样和陆齐安吵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孩子,才会在被问及“你想让你爸爸把事业交给谁继承”时,回答“除我以外,谁都可以”? 她让陈嫂送陆齐安回去,并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对接替你爸的位置那么排斥,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陆齐安说:“有一部分是,有一部分不是。” 他的回答没有回避什么,却又把什么都回避了。陆婉卿叹口气,有些头疼。 陆齐安不是她想象的那个陆齐安,她早该明白。这个世界也不是她想象出来的那个世界,她的婚姻早就向她证明了,不是吗? 第46章 春节过后,傅嘉和陆齐安短暂的寒假结束了。 陆齐安进入了高三下期,身边所有同学都学得废寝忘食,一分钟时间恨不得掰成三分钟来用,陆齐安却反而放慢了节奏。 以他现在的成绩,有足够的把握考上理想院校,他不需要像其他同学一样全身心扑在学习上。 更何况,他还要分心应对陆家长辈,这远比学习来得困难。 在高考前,陆致远叫陆齐安回去过三次,每次他都会用失望和反感的眼神看着陆齐安,说:“你现在根本没资格做我的儿子。” 至少在明面上,陆致远看到陆齐安接受了刘老师的帮助,退出了原有的社交圈,终日蜗居在六中老旧的家属区里,还过得十分满足。 陆齐安对此只是沉默。 一次次的争锋相对中,父子间的感情被不断割裂、拉扯,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修补的可能。 陆齐安只能静默无声地扛着压力。至少在黑暗的阴影触及到傅嘉之前,他会挡在前面。 六月初,高考近在咫尺。在全校都严阵以待的氛围中,陆齐安是最轻松的一个。没人担心他会出问题,他是所有志愿考A大的学生心中的标杆,老师也可以放心拿他做正面例子,激励其他学生。 唯一还会为他紧张的人,是傅嘉。 他像是没搞清楚要去高考的人是谁,从考前一个星期就开始紧张得吃不好睡不好。他的视线时刻粘在陆齐安身上,满满写着:“我担心你,我心疼你。” 虽然高二下期的学业也很忙,但这个学期傅嘉一次都没让陆齐安为他操心过学业,他从不把学习带回家,甚至还抽出课余时间找孙阿姨学了几道清淡营养的小菜,时不时给陆齐安加餐。 在这种情况下,他在班上的排名也没有落后,已经很了不起了。 正式考试的时候,连续两天都在下雨。傅嘉早早起床送陆齐安去考场,考试结束后也早早赶来接人,绝不落后于任何一位送考的家长。 傅嘉知道,就算没有他,陆齐安也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他帮不上多少忙,有时或许还帮了倒忙。 他也厌弃自己的笨拙与弱小,可那有什么用呢?就算陆齐安再优秀,再完美,傅嘉还是会为了他紧张,因为他是最重要的,远比自己重要。 一个多月后,陆齐安拿到了本市A大的录取通知书。 两人的暑假都不算短,陆齐安的假期更是空虚而漫长,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腻在一起,甚至外出旅游。 某一天,陆齐安问:“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傅嘉想也不想就回答:“公园。” 他对公园的执念是很深的。 陆齐安也知道这点,便说:“公园你想去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去,但现在时间充裕,我们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傅嘉愣了愣——更远的地方? 他是在本市出生的,八岁前呆在傅晓丽身边时曾经离开过这座城市,但八岁以后就一直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对以前的他来说,陆齐安所在之处就已经够远了,哪还想过“更远”? 就算是现在,他也没想过。 傅嘉知道几个出名的景点,但却没自信说出口。他努力放飞自己的想象力,从天上想到地上,再从地上想到水里,最终憋出两个字:“海边?” 身处内陆城市,海边是他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远的地方。 就这样,在夏日的暑热真正到来之前,陆齐安带傅嘉来到了海边。他们的落脚点在临海的别墅区内,这里仅有十几幢独立别墅,却共同拥有着一片广阔的海滩。 傅嘉叫不出这里的名字,一路也没看到除工作人员外的其他人,稀里糊涂就到了别墅前。 他站在原地往远处看,满目都是大海的湛蓝。海风清透,带来细微的腥咸气息。在享受景色之前,傅嘉先感受到了恐惧。 在这里住一晚……该有多贵? 陆齐安一边带他进门一边解释:“这是我妈的别墅,我在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现在天气还不够热,大概再过半个月才会有其他住户过来。” 傅嘉惊讶地看向他,有些支吾:“你妈妈……” 在林家别墅那么多年,他听了不少有关齐冰的故事,一桩一件,都不是能让人笑出来的。 陆齐安没有搭话。 傅嘉 分卷阅读74 给自己紧了紧弦,没有再提起齐冰。 第二天,他们在上午阳光最好的时候来到了沙滩上。海浪远看迷人,走近了才发现这力道大得能把人掀倒。 傅嘉从没下水游过泳,什么都不懂,所以也没有畏惧之心,仗着陆齐安给他的游泳圈一个劲往前跑,迎面撞上一个浪,被狠狠掀翻进水里。 一瞬间,陆齐安就将他捞了起来,但他还是呛了一大口海水,挂在陆齐安身上咳得停不下来。 陆齐安摸了摸他浸湿的头发,说:“还想往里走吗?我带你去。” 傅嘉眼泪都咳出来了,眼里满是惊恐,使劲摇了摇头。 陆齐安帮他抹掉眼睫上的水珠,见他狼狈又无助,可怜兮兮地挂在自己身上,忍不住勾起唇角,低低地笑了一声。 夏日的海边,所爱之人的身体远比海水温暖。陆齐安低沉的笑声就在耳边,饱含着化不开的浓浓爱意。 傅嘉攀着陆齐安,身上跟他接触到的每一寸皮肤都烫了起来。 他憋红了脸,咳也不咳了,大声叫道:“你笑了!” 陆齐安笑了,直接对着人笑了!这简直跟傅嘉考满分一样罕见。 陆齐安淡定多了,反问他:“我不能笑吗?” 答案当然是能,但傅嘉说不出话。太阳照得他晕乎乎的,唇边也残留着海水淡淡的咸味,让他口渴。 他往后仰了仰,试图更多地接触到冰凉的海水,以此来消除身上的热意,陆齐安却将他拉紧,两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一起。 “等一下……”傅嘉羞愧地说,“你先让我自己呆一会,不然……” 不然他会像个变态一样,在户外勃起。 陆齐安还是一脸淡定,追问道:“不然?” 傅嘉真是恨得牙痒痒的。不是恨陆齐安明知故问,而是恨自己太急色。 他抱紧陆齐安,用力在他唇上吻了吻,接着就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死也不抬头了。 傅嘉整个人都挂在陆齐安身上,他的身体有什么变化,陆齐安是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回去吗?”他问。 傅嘉咬了他一口。不然呢?难道在海里做吗? 陆齐安走上沙滩,把傅嘉抱回了别墅。 回到后室内,傅嘉就不再理会礼义廉耻了,他急吼吼地将陆齐安扑倒在客厅的毛绒地毯上,拒绝了先和他一起去洗澡的提议。 陆齐安的身体让他痴迷,从头到脚,一寸一寸他都喜欢。他嗅着陆齐安身上淡淡海水的味道,无意识地撒娇:“我想舔你。” 陆齐安差一点就把他推开了。 他冷静了两秒,任傅嘉趴在自己身上,默许了他的行为。 傅嘉的舌头湿软温热,黏糊糊地从脖子开始往下舔,经过胸前来到了腰间,在陆齐安身上留下了大片湿迹。陆齐安本以为自己不会喜欢这种粘腻的触感,也不喜欢看到傅嘉摆出一副过于淫靡的姿态,但他发烫的身体却告诉他,他不是正人君子,他喜欢看到傅嘉放荡的样子,越放荡越喜欢。 当傅嘉舔到小腹还准备继续往下时,陆齐安没有阻止他。 傅嘉碰了碰陆齐安已经完全勃起的下身,问道:“我可以舔这里吗?” 他的语气有几分天真。 陆齐安深深呼吸,说:“可以。” 傅嘉扶着他充血的阴茎,在头部轻舔了两下。味道不算太坏,很像海水,一样是腥咸的。他努力地张开嘴含住茎身,这股腥咸的味道就更明显了。 他无师自通地吞吐着陆齐安的东西,并将它含到最深处,让龟头每一下都能顶到他的喉部。最初的两下他会干呕,忍过这一阵就习惯了。 敏感的口腔内部被不停地摩擦着,有些发麻,傅嘉恍惚间有了错觉,仿佛他的下身也同时被陆齐安的东西抽插着。 他慢慢地泄了力气,进出的节奏就被陆齐安接管了。他没有太粗暴,进得也不是很深,用温柔地方式一点点积累快感,直到临界点。 他想就这么射在傅嘉嘴里,最好是能顶着他的喉咙,一滴不剩地将精液全部灌进他的食道,让他想吐也吐不出来。 这个想法闪过的瞬间,陆齐安离开了傅嘉的口腔,射在了他的唇边。 傅嘉失神了好一会,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舔了舔下唇,红色的舌尖卷着零星的白液体,随着吞咽的动作进入了他的体内。 陆齐安拿纸巾擦掉了傅嘉脸上剩余的精液,语气无奈地说:“下次不要再乱来。” 傅嘉说:“我只对你这样。” 陆齐安将他抱上沙发,简单的润滑后,分开他的双腿进入了他的身体。 “对,你只能对我这样。” 第47章 开学后,陆齐安在A大附近租了一个新房子。 A大和六中都在市内,却一个南一个北,相隔甚远,搭地铁单程要将近一个小时。傅嘉不愿陆齐安每天在路上耽误时间,陆齐安也不同意让傅嘉搬到A大附近住,两人只能战略性地运用这两个房子,从每星期的课表中抠出能在一起的时间。 如果次日没有早课,陆齐安会回到六中休息,而傅嘉则会在每周六晚上搭地铁到A大来,隔天晚上再走。 左数右数,他们一周也只有三个晚上能睡在一起。 他们同时陷入了不同程度的失眠。 傅嘉的程度较轻,这得益于高三巨大的学习压力。为了考进A大,他每晚挑灯夜读到凌晨才休息,就算再想念陆齐安,想着想着也没力气了,很快就昏睡过去。 陆齐安则严重许多。大学的课业对他没有多大挑战性,比起高中更是轻松不少。他不停给自己找事做,每晚睡前还是一点也不累,他有充沛的精力躺在床上,想傅嘉好几个小时。 等周末傅嘉来A大时,连续的失眠会让他的自控力降到谷底。他不体谅傅嘉是个高三生,也不管傅嘉坐了一小时地铁后有多困倦,只要傅嘉不拒绝,他就会拉着人做到尽兴为止。 那傅嘉会拒绝吗?当然不会。 一个月后,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上课困,下课困,写着写着题目都会趴在桌上睡着。 某个周一的早晨,班主任眼看着傅嘉记着记着笔记就睡着了,头磕在桌子上也没醒,实在是于心不忍,主动给他批了一天假。 傅嘉莫名其妙地拿到假条,第一反应不是回去睡觉,而是用这个时间去A大找陆齐安。 他有陆齐安的课表,知道他今天满课,所以也没有提前通知他,回家把六中校服换下,拿了一些车费就出门了。 到了A大后,他没有门禁卡,就找了个本校学生带他进去。他熟记陆齐安的学号、院系和班级,还知道他好几个老师的名字,混进校内是没问题的。 至于图书馆,没有学生卡就难进了。傅嘉在校内转了转,发现教 分卷阅读75 学楼相对比较容易混进去,就从陆齐安课表上查到了他下一节课上课的位置,跟着其他去上课的学生一起走进了教室。 这节课是好几个班合在一起上的大课,阶梯教室里满是座位,傅嘉理直气壮地坐在角落,没人疑心他的来路。 他趴在桌上,满怀期待地望着教室门口,等待陆齐安走进来,然后…… 然后他就睡着了。 夏末的天气还有些闷热,教室里开着充足的冷气。睡着前觉得凉爽,睡着后就吃不消了,傅嘉无意识地缩成一团,被前排的人挡着,只路出半个脑袋。 陆齐安走进教室,习惯性地坐在教室前排,没有向后看。教室里陆续坐满了人,有同班同学坐在了他的身后,翻了翻包发现没带笔,就拍拍他的肩:“能借只笔吗?” 陆齐安看向身后,给了他一只笔。在这仅有一次的回头中,他的余光瞟到了教室角落。 他愣了愣,站起身,快步穿过教室走向后排。 角落的座位上,傅嘉蜷缩成小小一团,趴在桌上睡得深沉。 “你好,”陆齐安对傅嘉邻座的人说,“能和你换个座位吗?我在第二排。” 那人是来晚了才不得已坐在后排,有人要换自然愿意。他拿着书包站起身,空出了座位。 陆齐安坐在傅嘉身边,静静地低头看他,伸手碰了碰他的头顶翘起来的头发,没有叫醒他。 陆齐安正常地听课、记笔记,只是偶尔会看向傅嘉没有埋在手臂里的半张脸,一看就是好几分钟。 等到快下课时,傅嘉终于因为压麻了手而转醒。他捏着手臂活动关节,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身旁的人突然伸过手来,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吓了一跳,瞪着视线模糊的眼睛看过去。 “是我。”陆齐安低声说。 傅嘉没想到他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边,眼睛瞬间亮了,盛满是笑意。他偷瞄一眼讲台上的老师,邀功一般地对陆齐安说:“我是来找你的。” 不然呢,他还打算找谁? “我知道。”陆齐安看着他额头和脸颊上压出来的红印,说,“还困不困?可以靠着我睡。” 傅嘉摇摇头:“不困,看到你就精神了。” 陆齐安抿了抿唇,转头看向讲台。他做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一只手在桌上记着笔记,另一只手却在课桌下扣入了傅嘉的指间—— 十指相扣。 今天不是周末,陆齐安第二天也有早课,所以傅嘉陪着陆齐安上完一天的课后,陆齐安就要送他回六中了。 傅嘉赖着不走,让陆齐安带他在A大里闲逛。他们什么都不做,光是并肩走路就足够让傅嘉满足了。 走着走着,两人就沿路走到了湖边。夏末的天黑得不算晚,此时的天空中有红紫色的残阳,映照得湖面也是一片红紫色。有几个学生驻足在湖边拍照,嘻嘻哈哈地十分热闹。 傅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羡慕A大漂亮的景色,更羡慕那些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相对的,他就会失落于自己的学习成绩,失落于他比陆齐安晚一年上学。 他永远也没机会和陆齐安做同班同学,没机会坐他的同桌,没机会在上课时偷偷看他,偷偷和他说话。 至于有没有机会和他在同一所大学,目前还是未知数。 入秋以后,傅嘉变得越来越努力。 以勤奋追赶,是先天资质不足的人唯一能走的路。别人做一遍就会了的题目,他要做两遍三遍甚至更多遍;别人一小时就记下的知识点,他要记两个小时,还很容易忘记。大头曾经笑过他笨,说他学习不会找方法,后来见他学起来确实比别人吃力,就再没有说过风凉话了。 六中遍地都是会读书的好学生,傅嘉的排名在班上拿得出手,拿到年级里看就排不上号了。 就算在六中,想考进A大也要拼个你死我活。 班主任知道傅嘉志愿考A大,虽然他的成绩还不够好,却从没打击过他的积极性,鼓励他继续努力,继续拼搏。 后来很多年,傅嘉都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敞亮的时候。 困了他十年的牢笼不复存在,求而不得的人选择站在他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向着明亮的前方奔跑就好。 就算有人拽着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回深渊,也不会得逞的。 本不该得逞的。 傍晚,傅嘉离开学校回家吃饭,临走前和大头约好了一会要提早来学校讨论问题。 深秋的天黑得早,傅嘉边往校门走边背手上的单词卡片,有些看不清字迹。 他抬起头,望向校门外的第一个路灯。 有一个女人站在那。 她瘦得像根竹竿,穿着皱皱巴巴的薄衬衫,微微佝偻着背部,一个个打量着走出校门的学生。 她朝傅嘉看过来,眼神有些迟疑。 傅嘉在一瞬间认出了她。孩子怎么会忘了母亲?哪怕傅晓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还是记得,仿佛有人把她的样子刻画在了他骨头上。 恐惧从脚底升起来,填满了傅嘉全身。他倒退一步,想要逃开。 这个动作让傅晓丽认定了他。 远远的,傅晓丽对他笑了笑,眉眼往下耷拉,哪怕笑得再温和也是一脸苦相。她说:“是我啊,嘉嘉。” “你……”傅嘉发不出声音。 他想让傅晓丽别这样称呼他。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叠字,干干净净的,从来只有亲密与美好,他不想让傅晓丽玷污了它。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以前你还不及我腰高,现在已经高出我一个头了,妈妈好想你啊。”傅晓丽走近傅嘉,近得能让他看清她脸上的皱纹,还有眼白上混浊的黄斑。她握住傅嘉的手,手指冰凉得像蛇。 “这些年你还好吗……妈妈好不容易,真的好不容易。”傅晓丽用尽了全身的温柔,说,“以后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魔鬼说,她永远不会离开你。 傅嘉打了个寒颤。 第48章 傅嘉不羡慕林枫寻有父母的龙爱。 他不羡慕林枫寻小时候能被陆婉卿抱在怀里,轻轻晃着哼童谣;也不羡慕这一路都有人牵着他的手,为他每一年的成长欢呼喝彩。 在傅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傅晓丽就磨光了他对双亲的美好想象。 刚把他生下来时,傅晓丽是疼爱他的。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这个费尽心机生下来的孩子并没有帮助她栓住林庆的心,反而让林庆更加厌恶她。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何谈照顾孩子。她不想工作,还是想傍男人,可惜她生育过后身材走样得厉害,很多男人都看不上她了。 她挑挑拣拣,最后跟了一个开货车的结巴。这个男人很老实,不嫌弃她带着孩子,也不嫌弃她不做 分卷阅读76 家务,像养了尊佛一样将她供奉在家里。 傅晓丽贤妻良母似的在家里带了几个月的孩子,见这个结巴真的疼她,就开始放心偷吃了。 每当结巴出门开长途车时,傅晓丽就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和别的男人翻云覆雨。她将还不会走路的傅嘉关在小房间里,无论孩子哭得多么声嘶力竭,她都听不到。 过了两年多,她偷吃的事被结巴发现了。结巴将她打得鲜血直流,揪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巷子里拎到巷子外,用最肮脏的语言辱骂她。邻居都冷眼旁观着,特别是那些妻子们,因为她们知道自家丈夫也和这个女人做过脏事。 傅嘉已经三岁了,他会走路,会自己换衣服、大小便,还会自己吃饭,但他不会叫妈妈,因为傅晓丽没教过他。 结巴也把他赶了出来,他走到巷口,看到一个男人朝傅晓丽吐了口唾沫。 这就是傅嘉人生中最初的记忆,仿佛也是他人生的源头—— 一口唾沫。 没了结巴,傅晓丽带着傅嘉过了几个月颠沛流离的生活,找到了下一个男人。这次是个做非法买卖的混混,他脾气暴躁,看不惯傅嘉,也不怎么看得惯傅晓丽,每次上她时都会掐着她的脖子虐待她,以至于傅嘉常常能在夜里听到傅晓丽的悲鸣。 在这个男人身边,傅晓丽不敢偷吃,做家务也任劳任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男人为了看牢她,整日将她带在身边,还让她也参与他的非法买卖。两人都很少在家,所以傅嘉早早学会了照顾自己。 三年后,小混混被判刑了。傅晓丽常年被他虐待,积累了一身伤疤,却在警察来抓人时跪下来为他求情。 不过,她的眼泪似乎没有白费,男人袒护了她,让她只跟着进去蹲了一个月。 出来后,另一个混混收留了她。这个男人比前两个还要糟糕,因为他有毒瘾,连带着傅晓丽也染上了这个毛病。 开始吸毒后,傅晓丽迅速地衰老、憔悴,像具尸体一样窝在房间里吞云吐雾。她没一点精神,哪怕是做爱的时候也没精神,气得男人大骂她“死猪”。 傅嘉对这一段的记忆很模糊,应该是他成长过程中逼迫自己忘记的。他只记得某一天早上,傅晓丽突然就不见了,他找了她很久,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没有难过,一滴眼泪也没掉,迅速习惯了流浪生活,直到林庆将他带回林家。 从地狱走到牢笼,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但如果他能自由选择,他甘愿选没有傅晓丽的后者。 “你别再来找我。” 六中的校门前,傅嘉冷冷地看着傅晓丽,甩开了她的手,“我早就跟你没关系了。” 傅晓丽捂住被甩开的手,轻轻叹了口气:“你别这样,我们谈谈吧,好不好?” “我和你没什么要谈的。”傅嘉打心底厌弃她,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更别提和她“谈谈”。 傅晓丽转了转眼珠,焦躁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你……你都不好奇妈妈是出来的吗?还有,妈妈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不想知道吗?你现在,过得很好,你很好,妈妈也……妈妈也有人愿意帮忙……” 她的话又乱又没逻辑,断断续续地说不清楚,但其中透路出的意思却让傅嘉后背发寒。 她对他的生活有多了解,才可以断言他“过得很好”? 傅嘉勉强冷静下来,说:“我可以和你谈谈,但是以后你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傅晓丽摸着泛白的长发,微微笑了。 傅嘉不想被同学看到他的傅晓丽待在一起,就提出要和她去远离六中的地方交谈。 傅晓丽对此没意见,在中心街区选了一家高档咖啡厅,娴熟地点单。 傅晓丽向来如此。无论过着多么穷困潦倒的日子,她也记得好日子该怎么过。 “你爸爸就爱喝这里的咖啡。”落座后,傅晓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于林庆的,“我第一次和你爸爸说上话就是在这里,我在酒会上见过他后,就四处托人打听他的喜好,好不容易才在这里跟他说上话……” 傅嘉盯着桌面,脸色有些发白。 “你从你爸爸家里搬出来了对吗?”傅晓丽怜惜地望着他,“可怜你受委屈了,一定是那个姓陆的女人欺负了你,你才搬出来的,对不对?” “别说了。”傅嘉皱着眉头,说,“你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傅晓丽快活地笑了笑:“可是妈妈想先让你知道我这十年受了多少苦,怎么办啊?” 傅嘉沉默地握紧手,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当年妈妈不是故意抛下你的。如果我要抛弃你,为什么还要带着你过那么多年苦日子?”傅晓丽说着,不停用手摸着自己的头发,频率快得有些神经质,“是陆婉卿,是她把我抓走的……她把我抓到一个偏僻的山区,关在黑房间里不让我出来。有人看管我,还有人每天都用仪器电我,电得我好痛啊,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死了。我吵着闹着要报警,那人就告诉我,是陆婉卿出钱让我来这里治毒瘾的……哈,治毒瘾……” 傅晓丽发起抖来,表情似笑似哭,透路出一股不正常的病态。 傅嘉看着她,情不自禁地跟着发起抖来。他不同情傅晓丽,只觉得她可怕。 “你能想象吗?妈妈被关在一个不足六平米的地方整整十年,我下跪求看守,给他舔鞋,他才肯放我出去一次,还像拴狗狗一样用链子栓着我。那些护士每天都电我,电得我晕过去后,就用水把我泼醒,我好想自杀,可他们不准我自杀,如果我敢动手,他们能有一万种方法救活我,也有一万种方法折磨我……”傅晓丽的眼中盈满了泪,却没有一丝哀怨,反而充满了狠意,不知准备着咬碎谁的脖子。 “不过……”她擦了一把眼泪,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和缓下来,“陆婉卿也吃过我的苦头。” 她流着泪笑了,“你在你爸爸家里肯定被也她虐待了吧?她能这样报复我,肯定也会去报复你,毕竟……她儿子是因为我才早产的。” 傅嘉的身体僵住了。 她在说什么? “那个时候我还跟着……你可能不记得了,他害我进过看守所。我听朋友说你爸爸娶了陆家的千金,爱她爱得不行,不仅公司给她管,还和以前的情人断了联系。那女人怀了孩子后,全家人都拿她和她的肚子当宝……”傅晓丽咬着牙说,“你叫我怎么忍?我咽不下这口气,每天夜里都恨得睡不着觉。我也给林庆生过孩子啊,为什么我什么都得不到?” “你做了什么?”傅嘉的声音在颤抖。 “我去找她了。”她的语气轻松,“我抱着你去了她公司,当着她职员的面大闹了一场。她也是活该,挺着 分卷阅读77 快八个月的肚子还要上班,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没受过什么委屈,被我气得当场晕倒,送进医院后就早产了。” 傅晓丽沉浸在回忆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傅嘉毛骨悚然地看着她,脸色惨白。 他没想到当年的真相会会如此残酷,如此恶心。 他一直以为,他不欠林家别墅里的任何一个人,但现在傅晓丽却告诉他,陆婉卿母子多年前曾是可怜的受害者,林枫寻本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他和傅晓丽毁了他一生。 犹如天地倒置,傅嘉的世界崩塌了。 “嘉嘉,你还好吧?”傅晓丽关切地问,“妈妈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用害怕,以后有人会保护我们的。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找到你吗?是你叔叔告诉我的,把我救出来的也是你叔叔。” 叔叔……? 傅嘉的胃里翻腾,浑身冒冷汗,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 他已经不想再从傅晓丽这里听到更多事情了。 他想逃走。 “你爸爸有个弟弟,他叫林恒,你还记得他吗?这些年他也来找过你,想把你从陆婉卿手里带出来,但你爸爸不肯。”傅晓丽脸上泛起了红晕,情绪莫名地亢奋,“你爸爸不要你,心里只有陆婉卿,公司也拱手让给她,但你叔叔一直不赞成你爸爸的做法。他告诉我,你爸爸不要你没关系,他这个做叔叔的要你,他要把你接回林家,从陆婉卿手里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傅晓丽眼里满是赤裸裸的贪欲。 傅嘉想逃走。 他是傅晓丽的儿子,他懂得她的偏执。他也和她一样,想要什么就日思夜想,窥伺着,纠缠着,在得手前绝不放弃。 打她也好,骂她也好,只要她还剩一口气,就会用枯瘦的手抓住目标的脚踝,死死将他拖进她的领地。 第49章 傅嘉咬了咬牙,说:“我没有叔叔,也对林家没兴趣。如果你只是为了这种事来找我,我们就没必要再见面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因为腿软而扶了扶桌子,发抖的手打翻了热咖啡,深色的水迹肆意地溅在他浅色的校服上。 傅晓丽笑了笑,伸手想帮他擦拭:“你看你,真是个孩子。” 傅嘉打开了她的手。 傅晓丽没有生气,还是笑眯眯的,似乎很享受看到傅嘉狼狈失措的样子。 “妈妈明天会再来学校找你的,嘉嘉。”她说,“后天也会,大后天也会。” 傅嘉逃离了咖啡厅。 他不停地跑,像是被什么追赶一样,拼尽全力向前跑,哪怕被台阶狠狠绊倒在地,也马上站起来继续跑。天已经黑了,六中已经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但他没有跑向学校,也没有回到六中家属区的那个家。 他跑出一身汗,脸色惨白。校服上有大片咖啡的深色印记,还有摔倒在地时沾上的灰尘。路人们用带着异样的目光打量他,还对着他指指点点。 傅嘉以前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现在却觉得如芒在背,惴惴不安。 跑着跑着,他终于到了一个没有行人的小路,这才敢停在路边,虚脱地靠着路灯蹲下来。 为什么? 傅嘉不甘地想。为什么傅晓丽会突然来找他?为什么分离了十年,她还能找到他? 是因为林恒吗?如果是,那和林家、陆家有没有关系?和陆齐安有没有关系? 傅嘉头疼欲裂,忍不住用手抱住脑袋。他从没这么害怕过,不仅仅是因为得知了当年的真相,更是因为他有了一种现在的生活即将倾覆的预感。 如果他怀中空无一物,他不会害怕,但现在的他已经得到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如果失去了,他也活不下去了。 夜色包围着傅嘉,他依靠着背后那盏并不明亮的路灯,不知待了多久才找出一点勇气,挺直背站起来,一步步走回家。 第二天上课时,班主任将他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因为他昨晚无故缺席晚自习,班主任对他很失望:“我知道你考A大勉强了点,但你一直很努力,所以我也相信你的努力会有回报,可是如果你松懈了,A大怎么会对你敞开大门呢?如果你觉得考A大太辛苦,最好早日换个目标,国内还有不少好大学可以选择。” 傅嘉没为自己辩解,低头道歉。 班主任深深叹口气,放他走了。 回到教室后,大头也凑上来问他:“你不像是会旷课的人啊,昨天干嘛去了?” “突然有急事。”傅嘉回答得含糊。 大头仔细琢磨他的话,又见他一脸疲态,就说:“我猜猜啊……你是太累了撑不住了吧?我看是。哪有人像你这样学习的,完全是在透支生命,劳逸结合听过没,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听过没?” “我不怎么累。”傅嘉说,“毕竟要考A大。” 大头不满地啧了一声:“考A大也要要适当休息啊,A大的学生就不是人了吗?你听我说,凭我多年的读书经验我可以跟你打包票,你一定能考上A大,你考不上还有谁能考上?天道酬勤嘛。” 傅嘉忍不住笑了,说:“谢谢。” 傍晚,傅晓丽果然又来了。消瘦的女人打扮得比第一天体面,穿着一身色彩亮丽的裙子,画了浓妆,但再浓的妆也遮不住那张曾经被毒品摧残过的脸。 傅嘉比昨天冷静多了。他事先找班主任请了晚自习的假,站在靠进校门的教学楼上观察到傅晓丽,注意到她附近没有别人在监视,这才走出去,径直到了她面前。 “我有事要和你说,去附近的餐馆吧,咖啡店就免了,我消费不起那种地方。”傅嘉说。 看他主动走过来,傅晓丽很是开心:“没关系的,妈妈有钱,都是你叔叔给我的。昨天我见过你之后,他又给了我好多钱,所以妈妈今天才打扮得这么好看……”说着,她爱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裙摆。 “我不会花林家一分钱。”傅嘉坚持昨天的说法,“我也没有叔叔。” “你……”傅晓丽慢慢收回了笑容,瞪着眼睛看他。她的眼窝深陷,泛白的粉底遮不住青色的眼圈,反而透出死气沉沉的灰色。 “你还是不明白啊,等妈妈给你说明白,你就知道了。”她也不知是在劝服傅嘉,还是在安慰自己,“走吧,你想去餐馆就去餐馆,你长这么大,妈妈还没带你去外面好好吃过一顿饭呢,小时候,你很会照顾自己,别人家妈妈都好羡慕我,说你比别人家孩子乖,从来不要我操心……”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么多年妈妈都没在你身边,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没能好好保护你,教育你,但你还是长大了,长得这么高,这么健康,学习还这么好。你在六中读书,学习方面一定很厉害吧,这点要是让别家妈妈知道了, 分卷阅读78 该有多羡慕我啊,你都不用人教,就能自己好好学习……好在这点没随我和你爸爸,我从小读书就不行,你爸爸也是,只知道玩艺术,好在家里有权有势,才能混出个名校文凭……” 傅嘉沉默地向前走,好像没有听到一样。 十几分钟的步行后,傅嘉带傅晓丽来到了一家小巷里的餐馆。这里价格便宜,便宜到了廉价的地步,所以卫生条件也不怎么样。傅晓丽一进门就嫌弃地皱起了眉,在落座前,还像模像样地拿纸巾垫在凳子上才坐下。 傅嘉很久没有在不卫生的环境里进餐了,但他却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自虐地想,和傅晓丽在一起时他就只配待在这种的地方。 昨天的高档咖啡厅,他一想起来就反胃。 在傅晓丽抱怨出声前,傅嘉先问:“除了我的学校,你还知道我多少事?” 傅晓丽不停拿纸巾擦桌子,心不在焉地说:“我什么都知道……” “具体告诉我。”傅嘉重重咬字。 “都知道就是都知道。”傅晓丽说,“你叔叔把你所有事都告诉我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关心你,要不是因为有你,他才不会想到我,也不会把我从陆婉卿手里救出来。” 傅嘉没说话。 他对林恒的印象不深,大概就和林庆一样,陌生占一半,仇视占一半。十年来仅仅见过两三次面,每一次都是远远的对视几眼,没说过一句话。 但傅嘉知道,自从林庆将林家交给陆婉卿后,林恒就一直对她们母子俩虎视眈眈。他觊觎林家十年,也和陆婉卿争抢了十年,从没想到过有个侄子可以利用,却在十年后的今天,突然想起要把他“接回家”,还大费周章地把傅晓丽找了出来。 太奇怪了。 傅嘉心中隐约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他掐了掐手心,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却指节发软,使不上力。 他强撑着问:“林恒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有好几个月了。但是我……刚出来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去医院住了很久才好一点……唉,刚出来的事情我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我那时候,精神不太好……”一说起被监禁的经历,傅晓丽就不正常,用手频繁地摸头发,“但我还是记得不少事的,那时候你叔叔说了,你果然是我的孩子,知道要为我争气,虽然是个男的,却跟我一样……” 她笑了笑,一字一字说:“会勾引男人。” 咔嗒一声,傅嘉听到了冰层破碎的声音。深不见底的冰窖接住了他,他甚至来不及挥手挣扎。 傅晓丽看着他血色尽失的脸,哈哈大笑道:“你看你吓得,我就逗逗你嘛,你想问就直接问啊,何必旁敲侧击地试探我?你和陆少爷的事情妈妈怎么会不知道,妈妈可开心了,陆婉卿死也想不到,她能抢我男人,我儿子就能拐走她侄子,要是她知道了,该多么生气啊,会不会把你也抓去关起来?” 傅晓丽笑弯了腰,低伏着趴在她之前嫌弃的桌子上,玩味地说:“你很有本事,比妈妈有本事多了,当年我为了林庆耍尽了手段,为了他把自己变得下贱又放荡,结果呢?他把我扔给陆婉卿,任她把我折磨得半死不活。妈妈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让陆少爷为了你跟家里闹翻,家业和学业都不要了,整日就围着你打转?” 头顶上悬而未决的刀终于落下,痛快又利落。 果然,林恒和傅晓丽是冲着陆齐安来的。 傅嘉忍住颤抖,紧紧盯住傅晓丽,防备地问:“所以呢,你和林恒想利用我和他的关系做什么?” “你先不用生气。”傅晓丽的语气变得悠闲起来,“你也知道,陆婉卿能在林家肆意妄为,就是因为有陆家护着她。这几年,你叔叔持续被陆家打压,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林家产业的控制权,你要再不做点什么,林家就再也没有你和你叔叔的位置了。” 她路出微笑,压低声音说,“陆家人手段过硬,没什么破绽,想从陆婉卿和她哥哥身上下手是没机会的,但是像陆少爷这个年纪的男人……却很容易抓到把柄。你该懂的都懂吧,能把男人绑得这么紧,你一定都懂。你要趁着他还喜欢你,找机会骗他玩点小花样,拍下他的裸照,或者性爱视频……” 哐当一声,傅嘉用力踹了一脚桌子,巨大的声响在两人耳边炸开,盖过了傅晓丽的声音。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双眼猩红,发狠道:“你要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会割断你的舌头。” 他的样子像一头发疯的凶兽,傅晓丽被吓到了,捂着胸口靠在椅背上,委屈道:“你凶什么……我是你妈妈啊。” “十年前我就希望我妈妈死了。”傅嘉额角的青肋暴起,说,“现在也是,我希望你去死。” 他的话像刀子,直直刺向傅晓丽的心脏。她揪紧胸口的衣物,小声重复:“嘉嘉,我是你妈妈啊……” 傅嘉快被她逼疯了。他对傅晓丽的无耻有所预料,却远远想不到她会突破道德底线,想出如此龌蹉的招数。那不是别人,是陆齐安啊,是他恨不得捧上神坛的陆齐安啊。 身体内的血液翻腾着往上涌,刺激得他眼前模糊。他想抹一把眼睛,却不愿在这一刻示弱,就拼命做出凶狠的样子。“我警告你,别再来找我,如果你敢再来,我会报警,把你当年做的非法买卖全部告诉警察。还有,让你背后的林恒也小心一点,如果他敢从我这里打陆齐安的主意,我会跟他拼命。” 说着,他又踢了一脚桌子,餐馆廉价的塑料桌被他踢离了原来的位置,在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他第二次踢桌子了,餐馆老板听到动静,远远地骂了两声。傅嘉没理会他,将身上所有的现金翻出来,几下捏成团,扔在傅晓丽脸上,动作像扔垃圾一样自然。 他离开了餐馆。 傅晓丽留在原地没动,她摸了摸被钱砸到的地方,面上挂起了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一遍一遍抚摸自己的头发。 第50章 傅嘉走出餐馆,仅仅走了几十步,强装出来的镇定就崩塌了。他抱紧手臂,狠狠发抖。 他害怕刚刚在餐馆里诅咒母亲去死的自己,更害怕他虚张声势的威胁不起作用,害怕傅晓丽和林恒对陆齐安出手。 如果陆齐安因为他受到了负面影响,他会恨死自己。更可怕的是,影响陆齐安的可能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他一直刻意忽略,陆齐安其实是不想要他的,是他死缠烂打陆齐安才接受了他。 陆齐安和他在一起,会过得比之前好吗?为了他和家里闹翻,放弃国外的学业,真的好吗? 傅嘉以为A大已经够好了,但仔细想想,还不够好,陆齐安明明值得最好的。 他低着头,恍惚地在街头游荡,直到零点才回到六中 分卷阅读79 家属区。 家里空无一人,黑漆漆的没有光亮。陆齐安一周只有两天会过来留宿,而这两天不是昨天也不是今天,这让傅嘉既庆幸又痛苦。 他匆匆洗漱,准备入睡,却不敢关灯,也不敢闭眼。他怕一闭眼就守不住这间房子了。某个幽灵一样的女人会潜进来,在房间各处安装摄像头,透过监视器森森地看着他。 封闭的空间不能为傅嘉提供安全感,反而成了他压抑的根源。他从床上爬起来,找出几张现金攥在手心里,逃命似的跑出家门。 凌晨的街道上没有行人,经过六中的出租车更是少得可怜。他拉紧衣领子,徒步向着更繁华的路段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搭到了车。 他告诉司机,他要去A大。 他快要失去理智了,只想见到陆齐安,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焦急中,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变得格外漫长。傅嘉催了很多次,司机也一再提速,还是无法缩短所需的时间。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傅嘉结账下车,顺着他每周六都会走过的路线来到陆齐安的住处,按响了门铃。 很快,门开了,陆齐安扶着门把,神色略显惊讶。他睡得浅,听到门铃的瞬间就醒了,也意识到来的人是傅嘉,所以他惊讶的不是傅嘉的到来,而是此刻傅嘉的状态。 凌晨三点,傅嘉穿着睡衣,脸色惨白地站在他家门口,双眼发红,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睡了吗?”他小声问,像是做了错事心虚的孩子,“我有没有打扰到你?” 陆齐安没说话,先将他拉进门内,摸着他冰凉的肩膀问:“你怎么了?” 傅嘉本来还能维持冷静,被陆齐安一问,立刻理智崩溃,恨不得对他合盘托出。他努力憋着不说,差点把眼泪憋出来。 陆齐安见他真要哭了,竟然有一瞬间的无措。他迟疑了两秒,伸手将傅嘉拥进怀里,不敢太用力,只是轻抚着他的背,再问一次:“嘉嘉,你怎么了?” 他不是别人,是陆齐安。 傅嘉用力回抱住他,感受着他的体温,好似重新找回了鲜活的生命力。他把眼泪忍了回去,说:“没什么,就是做噩梦了,一个人呆着害怕,忍不住来找你。” 陆齐安收紧了怀抱,没有质疑他的说法。凌晨三点太晚了,比起追问前因后果,陆齐安更想先安抚傅嘉。 他将傅嘉带进卧室,给他换了一身衣服,还用体温计测量了他的体温,看他有没有发烧。傅嘉乖乖坐在床边,眼睛一直盯着他看,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还害怕吗?”陆齐安问。 傅嘉想了想,说:“有点。睡觉的时候你抱着我好吗?抱着就不怕了。” 陆齐安说好。 傅嘉笑了,爬进被子里,对他张开手:“抱抱。” 陆齐安关了灯,躺在他身边,他立刻贴了过来。他的身体已经回暖了,但陆齐安还记得他来时可怜的样子,就侧躺着将他圈在怀里。 傅嘉闭上眼,鼻子发酸。 他承认,他太弱小了,所以才连累陆齐安放弃国外的学业,连累陆齐安被傅晓丽和林恒盯上。但是,他不仅弱小,他还自私且无耻,就算陆齐安被他连累了,他也不想放手,他还想赖着陆齐安,赖一辈子。 “我可不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傅嘉说。他不知道怎么对付傅晓丽和林恒,就想着躲起来,将自己关在家里,这样傅晓丽就找不到他了。“我听说有人高三是在家里复习的,如果管得住自己,家里又有人教,效果不会比在学校复习差……反正高中的内容,你可以教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有空可以教我,大部分时间我一个人在家自习,可以吗?” 这话说得突兀,陆齐安思考了一会,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说:“我可以去六中陪你。” “不是……”傅嘉说,“我想和你待在家里,我不想去学校了,只想待在家里……”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有些可怜,又有些任性。 陆齐安察觉到不对,没有回答傅嘉,而是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 灯光下,傅嘉眼里噙着泪,脸色比刚刚还要差。陆齐安胸口一疼,忍不住皱起眉头。 傅嘉以为他生气了,心里愧疚,想道歉,又觉得自己委屈,眼里蓄满了泪水,却硬撑着没让它们掉下来。 陆齐安深吸一口气,放柔了眉眼,说:“怎么了?告诉我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是你受了委屈,就跟我告状。” 傅嘉用手背蹭了蹭眼泪,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爆发了。 “怎么办啊……要是我害了你该怎么办。”他哽咽地说,“为什么我会是傅晓丽的儿子,这都多少年了,她还能找到我……” 他颠三倒四地将傅晓丽和林恒的事情说了出来,因为被陆齐安抱着,他越说心里的害怕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也出现在了他的叙述里。 在一起之后,傅嘉就没当着陆齐安的面说过脏话了。陆齐安一直以为他改好了这个坏毛病,没想到今天能再次听到他说脏话。 “我恨不得杀了傅晓丽和林恒。”有些话傅嘉平时死也不会说给陆齐安听,今天却一股脑倒了出来,“他们太可恨了,怎么可以打你的主意?我根本就不稀罕林家,我也不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傅嘉将自己里里外外剥了个干净,捧到陆齐安眼前给他看。他没有隐瞒当年陆婉卿早产的真相,也没有隐瞒傅晓丽和林庆龌蹉的打算。破罐子破摔,他的罐子老早就被他摔碎了,他可以抱着碎片往前走,他不怕疼。 傅嘉说得停不下来,陆齐安也不打断他。虽然他话里不时夹杂几句脏话,还喊打喊杀恨的恨这恨那的,但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他不再慌张害怕了。 这一说就说了将近两个小时,傅嘉一夜没睡,昨天夜里也没睡好,困得眼皮打架,他摇一摇陆齐安的手臂,说:“你怎么都不说话,怎么办,怎么办……” 陆齐安心疼他,在他唇角吻了吻,抚着他的脸颊哄他睡:“有我在,会没事的,你困了就先睡。” “我不能睡。”他望着陆齐安,“我要保护你。” “嗯。”陆齐安应下,“你来保护我。” 傅嘉又叨叨絮絮地说了很多,天蒙蒙亮才睡过去。陆齐安在床边守了他一会,起身走出房间。 他拧紧眉头,仔细思考要怎么解决问题。 事情远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撇开傅晓丽暂且不提,林恒这个人很难处理。他年近不惑,比陆致远也小不了几岁,虽然早早被陆婉卿和林庆踢出林家,也被陆致远整治过几回,却次次死而复生,处理不掉。 他是陆致远和陆婉卿都觉得棘手的人。 陆齐安心中有了初步的 分卷阅读80 打算,却不敢托大,走到阳台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如果这件事只牵扯到了他和傅嘉,陆齐安不会去询问父亲,但林恒不一样,他的最终目的是陆婉卿母子。 陆齐安有不好的预感。 第51章 第二天,傅嘉睡到中午才起来。 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是在课堂上打瞌睡,立刻坐得笔直。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他撑着脑袋,慢慢清醒了,也想起了昨晚说的每一句话。 他握紧拳,悔恨地捶了捶床板。 陆齐安为什么不在?会不会嫌他麻烦,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傅嘉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到陆齐安走进卧室,身上穿戴整齐,似乎是外出过了。 “醒了?”他说:“我帮你请了假,你还可以继续休息。” 傅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你请了多久的假?” 如果只请了半天,他现在就要准备去学校了。 “看你想请多久。”陆齐安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紧紧握拳的双手,说,“如果你昨晚说要在家复习是认真的,那就可以请长假了。” 傅嘉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 昨晚他说了太多欠考虑的话,他应该表现得像个成年人,提前告知陆齐安他要来,再将他请到沙发对面,条理清晰地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但他没有,他疯了一样在凌晨三点跑来打扰陆齐安休息,又哭又喊,差劲极了。 “我昨天说了好多胡话,对不起……”傅嘉羞愧地说,“你就当我没说过,给我个机会重新说,行吗?” “该说的你都说了。”陆齐安说,“昨晚你第一时间过来找我,告诉我整件事,做得很好,我很高兴。” 听到他夸奖自己,傅嘉的脸迅速涨红,受之有愧,有些不敢看他。 他低下头,用手拽着陆齐安的袖子,生怕他被谁抢走似的。 太好了,在他将一切都坦白告诉陆齐安后,他还能拥有他,真的太好了。 “你不用担心。”陆齐安垂下眼,安慰道,“这不是林恒第一次在背后做小动作,说到底,他是冲着陆家来的,和你没关系,陆家会看好他。” 傅嘉没说话。 怎么会和他没关系呢?他是林庆的私生子,说到底,他也站在陆婉卿的对立面,也是陆家的敌人。 “我知道……你家里人都很厉害,但我能做的我都会拼命去做的,我也不是没有用处,对吧?”他满怀期冀地说。 见他摆出一副要为自己拼命的架势,陆齐安心口一热,眼里有了笑意。 今早,他回陆家见了父亲一面。父子俩难得没有争吵,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讨论应对林恒的方法。不约而同地,他们没有提到傅嘉,这是他们好几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因傅嘉起争执。 这个时候,他们都以为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意外没有发生,也许他们真能如愿以偿,走上正轨。 可惜,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傍晚,市中心的某家咖啡厅里,傅晓丽约好了要和林恒见面。 从山区疗养院出来后,傅晓丽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家咖啡厅。她在这里和林庆说上了第一句话,所以她喜欢这,她要天天都来。 所有人都说她不对,真不公平。明明当初林庆也挺喜欢她的,他还贴着她的耳畔吻她的长发,夸她的头发漂亮呢。 傅晓丽痴痴地盯着对面的空座,直到林恒走过来,坐在那儿。 “傅晓丽。”林恒叫她,但她还沉浸在回忆里,没有应答。他摆摆手,候在一旁的秘书就走到她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发什么呆?”林恒嫌恶地看着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让你管教好你的儿子,你管教成什么样了?今早我的人看到陆齐安回家见了陆致远,下午陆家就对我出手了。” 傅晓丽捂着红肿的脸,眼神呆滞:“怎……怎么会?” “你和傅嘉都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林恒说。 “我……我记不清楚了。”傅晓丽一脸谄媚,“林先生您教了我什么,我就说了什么,我和傅嘉太久没见,他不太听我的话,但是您放心,我是他妈妈,我总归能管教好他。” 林恒冷哼一声:“我去疗养院找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么说的,你说你能让傅嘉乖乖听你的话,我信了,放你出来,给你充分的自由和时间,结果呢,那小兔崽子不仅没按计划走,还他妈联合陆家摆我一道!”他动动手指,秘书就拽着傅晓丽的头发让她仰起脸,他端起热咖啡,将整杯咖啡都倾倒在她脸上。 咖啡烫得很,烫得傅晓丽惊叫起来,但她没去管,反而慌张地掰秘书的手指,求饶道:“林先生,林先生,求您原谅我,求您她松手,求您了,让她别拉我头发……” 林恒无视了她的哀求,说:“我再给你三天时间,如果你不能让你儿子乖乖听话,就回疗养院吧,我让人给你留着位置。” 傅晓丽惊恐地瞪大眼,哀声说:“不……不,求你别让我回去,求你了,求你了……” 林恒起身,带着秘书离开,好像听不到傅晓丽逐渐变得凄厉的声音。 她吓坏了,赶紧追上去,拉住林恒哭喊:“你饶了我吧林先生,你饶了我吧,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到那个鬼地方……” 林恒看她将手上沾着的咖啡渍蹭到他西装上,恶心得直皱眉头,一把甩开她,骂道:“蠢货,那你就去死吧。” 秘书挡住傅晓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恒走远,紧接着,秘书也走了。 她脱力地坐在地上,摸了摸发尾,捋下了一大把脱落的头发。吸毒的那段日子毁了她的身体,无论她怎么费心养护,也还是会大把大把脱发。要是有人稍稍用力拉扯,就会掉得更厉害。 她攥着手心里的头发,嘶声大哭起来。哭声尖利刺耳,引起了咖啡厅内其他客人的不满,店内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将她“请”了出去。 看到工作人员看怪物一样看她的眼神,傅晓丽崩溃了。 她神经质地咬着手指,站在路边拦下出租车,大叫着让司机载她去六中。林恒给了她傅嘉的资料,厚厚一打,写满了他这十年来的经历,但她没有细看过,只是贪婪地找到他现在的住处、学校,还有联络方式,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他。 生下傅嘉后,她吃了数不尽的苦头,现在轮到他报答她了。 循着记忆,傅晓丽来到傅嘉和陆齐安在六中家属区居住的房子。她自认为找到了她的救命稻草,眼里浮现出扭曲的喜悦,用力拍响房门,喊道:“嘉嘉,开门啊,是妈妈!” 没人应她。 傅晓丽变得焦躁了,她握紧手,一拳一拳砸在门上:“嘉嘉,你应妈妈一声,你 分卷阅读81 不要对我这么坏,我是你妈妈,你明白吗,你听得明白吗?” 她好恨啊。 所有人都当她是个能一脚踢开的垃圾,尽情地伤害她,迫害她,还要将她抓起来,关到比地狱还可怕的疗养所里。 但是傅嘉不会的,傅嘉是她儿子,她怀了他十个月,挣扎着生下了他。如果她没有生下他,他到哪去傍陆齐安这座靠山? “我让你开门,你听到没有?”傅晓丽又骂又哭,“你开门吧,嘉嘉,你救救妈妈,如果连你也不管我,我就要被人害死了。我不想回去,为什么我要回去?你救救我,你必须救我!” 她持续地砸门、哭喊,惊动了附近的好几户邻居。这里的住民都是六中的教师和家属,平日里相处和睦,没闹过矛盾,也没见过这么疯狂的人。他们没有贸然上前劝阻,而是叫了小区保安过来。 傅晓丽彻底崩溃了,人们围着她指指点点,她当看不见,就连保安来了也当他不存在,执意要把门砸开。 保安看她不听劝,就说:“这位女士,如果你还不肯停下,我就要报警了。” 傅晓丽哭得满脸是泪,恶毒地瞪着他,问:“你也要抓我吗?” 她的疯样子让保安后背发凉,他不再犹豫,肯定道:“马上离开这里,不然我报警了。” 傅晓丽干笑两声,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好啊。都要她死是不是?那她就死给他们看。 她停下动作,转身离开。 保安一路盯着她,满脸戒备,手里还拿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 傅晓丽走到马路对面,远远看到保安停在小区门口,待了好一会才回到安保室。她颤抖着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傅嘉—— “嘉嘉,你不让妈妈好过,妈妈也不会让你好过。” 她拿着手机等回信,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好久好久,都没有回信。 她的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两句话,一会是傅嘉在餐馆里对她说的:我希望你去死,一会是林恒在咖啡厅里对她说的:蠢货,那你就去死吧。 这个世界凉得刺骨,连空气都在催着她毁灭。 她一会哭,一会笑,盯着前方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幻觉。她就这么站了一整夜,哭了一整夜,笑了一整夜。 天亮之后,她去酒店叫了一间钟点房,将自己收拾体面,化好妆,换上漂亮的裙子。 她知道有人在监视她,一部分是陆家派来的,一部分是林恒派来的,她昨晚疯狂的行为一定已经传到他们耳中了,但她不害怕。 她去商店买了一样东西,购物中一直注意用其他商品遮住那样东西,并在结账后迅速进入卫生间,将它藏在裙子里。 做好准备后,她走出商店,迎着晨光缓缓向前。 第52章 “陆总。”陆婉卿的秘书站在办公室外,轻轻敲门。 “进来。”陆婉卿说。 秘书推门进去,却迟迟没有说话。陆婉卿暂停手边的工作,抬头看她:“什么事?” “一楼大厅来了个姓傅的女人,说要见您。”秘书解释道,“我让保安赶她出去,她吵着说认识您,要是您听了她的名字就一定会见她,而且……还有陆先生的人跟着她,说她的表现不太正常,要您谨慎应对,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联系陆先生……” 陆婉卿冷着脸,沉默不语。 秘书内心忐忑,试探地说:“我让人赶她走。” “等等。”陆婉卿叫住她,“她有没有说全名?” “有,她叫傅晓丽。” 陆婉卿心中闪过一丝荒谬。十年了,她都快忘了这个名字。当年是她亲手将这个人关进疗养院,做了堪称完美的保密工作,参与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亲信,傅晓丽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更让她想不解的是,为什么陆致远还派人跟着傅晓丽,跟了多久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思索间,陆婉卿说:“带她上来。” 秘书点头应下,离开了办公室。 陆婉卿独自坐着,胸口压抑,越想越觉得荒谬。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平静了不少。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她让人进来,双手抱臂,慢慢转过身。 秘书身后,跟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她化着浓妆,却遮不住脸上的皱纹与斑点,背部微微佝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越过秘书,紧紧盯着陆婉卿。 陆婉卿背脊发寒,竟不敢跟她对视。见到傅晓丽之后,陆婉卿才发现很多她以为她忘了,甚至快要忘了的记忆都还存在着。她回忆起傅晓丽带给她的痛楚,清晰得好像昨天才发生。 那年也是相似的时间地点,她离预产期只有两个月了,林庆将小半个林家做为礼物送给她。为了早日掌控住她想要的,她坚持每天上班,让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林家的女主人,对她十分尊敬。 突然,有人告诉她,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闯进了公司,赖在大厅哭闹,怎么赶也赶不走。 陆婉卿知道林庆婚前放浪的行为,所以婚内她死死拿捏着林庆,还特意派人敲打过他以前的女人。她自信能处理好这些小问题,可当有人真的找上门时,她却慌了。 她做出了让她后悔一生的决定,她不仅没有坚持让保安赶走傅晓丽母子,也没有喝止围观的员工。她亲自来到大厅,在众目睽睽下见到了傅晓丽。 那时她还年轻,长发披肩,怀里稳稳地抱着一个白嫩的孩子。她眼尖地看见人群中的陆婉卿,指着她大喊道:“就是她,林总娶了这个恶女人之后就不要我们娘俩了,她好歹毒啊,害得我儿子无家可归!” 那一瞬间,人们望向她的眼神击垮了她。有在大厅的,也有楼上透过中庭往下看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神色各异,耐人寻味。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医院了。她的生产过程九死一生,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有抱到她初生的儿子,连他的手指都没碰过,就看他被送进了保温箱。 她在陆致远怀里痛哭出声,暗暗发誓,要让傅晓丽母子生不如死。 此后的十年,她做到了,她先将傅晓丽关进疗养院,再眼睁睁地看着傅嘉流浪街头。他是个健康的孩子,好几顿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可她的儿子呢? 林庆拿整个林家换取她的原谅,请求她同意把傅嘉接回林家。她欣然接受,一边将傅嘉放在佣人房,一边将公司人员上上下下换了个遍。现在,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受过的屈辱,就连家中小辈,比如陆齐安,她也隐瞒了真相。 “好久不见,陆小姐。”傅晓丽的声音打断了陆婉卿的回忆。她看一眼没有离开的秘书,说,“这是个新面孔,应该有很多事都不知道吧 分卷阅读82 ,你愿意让她听吗?我不介意再说一遍。” “出去吧。”陆婉卿叫退秘书。 秘书想起陆致远的下属让她小心注意,不愿离开,说:“陆总,我……” “下去!”陆婉卿喝道。 秘书缩了缩肩膀,赶紧低着头离开了。 见她走远,傅晓丽面上带笑,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作风很果断啊,不用你问,我自己说吧,是林恒帮助我出来的,他想整垮你和陆家,你也知道。” 陆婉卿心下一沉。林恒,是了,只有林恒会这么做。但他为什么要救出傅晓丽,是想让傅晓丽故技重施,搞臭她的名声吗? 她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冷冷说:“所以呢,你跑来告诉我,不怕林恒发现吗?” 傅晓丽嗤笑一声:“他?他只是为了让我控制傅嘉才把我找回来的,现在傅嘉不听我的话,还站在你们陆家那边,紧紧巴着你侄子,我已经成了他的弃子了,他打算把我关进疗养院,跟你一样。” 陆婉卿皱起眉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傅嘉站在陆家那边,什么叫巴着她侄子? 傅晓丽看她一脸不解,也有些疑惑。慢慢的,她想明白了,噗嗤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陆小姐,你太可笑了,你连自己家的事都不清楚吗?我听好了,你侄子是同性恋,他和傅嘉在一起了,他不顾家里的阻拦,硬要和傅嘉在一起,你听得懂吗?” 陆婉卿眼前一黑,仿佛被重锤击中,站立不稳。 她扶住手边的窗户,将所有事都想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陆齐安要留在国内读书,难怪他最近都不愿意来林家别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傅晓丽,你儿子果然跟你一样下三滥!”陆婉卿胸中怒火翻腾,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治得了你一次就治得了你第二次,这次你和你儿子一起去疗养院吧!” 太恶心了,傅晓丽毁了她的人生还不够,还要让她儿子毁了陆齐安的人生。她的侄子一直是她的骄傲,是他们陆家的骄傲,她要阻止傅晓丽,她不允许! 傅晓丽知道陆婉卿说到做到,可她一点也不怕,像个胜利者一样笑着:“你以为我会怕你吗,陆小姐,我下三滥,你又有多高尚?我是冲着林庆的钱来的,你又何尝不是,我好歹真心爱过他,你呢?你不过是看他为你着迷,知道你能将他拿捏在手心里,乖乖把家族事业奉上,才跟他结婚的吧?说起来,你反倒要感谢我啊,要是没有我,你能这么轻松地将林家拿到手里吗?” 陆婉卿浑身发抖,恨傅晓丽恨到了极致。她记得十年前的教训,不打算再和她多费口舌,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拨通公司保安的内线。 到此为止了。傅晓丽长长舒了口气。 长久的折磨就要到此为止了,她过得不好,所以她会让所有人都跟着过不好。 她几步上前,用力推开陆婉卿,将内线电话打翻在地,用了她此生剩余的所有力气,将陆婉卿压倒在地,死死捂住她的嘴。 她拿出今早在商店买的东西,毫不犹豫地送进陆婉卿身体里。 那是一把崭新的,锋利的水果刀。 啪地一声,自动铅笔的铅芯断了。 傅嘉停下笔,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教室里正在上课,他有些跟不上节奏。这几天频繁的请假让他拉下了不少进度,更何况他还心神不宁的,没有休息好。 今天,傅嘉焕然一新,满心斗志。他不再怀疑自己能否考上A大,也不再怀疑他能否闯过重重难关。 他会和陆齐安一起努力。 他重新按出铅芯,跟着老师演算题目。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突然,班主任推开门,打断了课堂。他的眼睛在学生中寻找,最终停留在傅嘉身上,“傅嘉,你出来一下。” 同学们好奇地看向傅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嘉也不知道怎么了,愣愣地起身,走出教室。 门口,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复杂,说:“你跟我来。” 不远处,站立着几名警察。 第53章 “你和傅晓丽是什么关系?” “你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你们说了什么?” “傅晓丽行凶时,你在哪?” “和谁在一起?” …… 警局内,傅嘉听着警察的提问,反应迟钝,往往要警察问他三遍,他才知道做出回答。 他好像失明了,眼中的世界倏然变成黑白色,没有一丝光亮。 他甚至荒谬地想,他可不可以说谎?可不可以告诉警察他和傅晓丽没关系,他没见过她,他没有妈妈,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你是傅晓丽唯一的直系亲属。”调查结束后,警察说,“近期请不要离开市区,后续我们还会联系你,谢谢配合。” 他麻木地应了一声,被警察送出警局。 门外,有人叫住他:“傅嘉?” 他转过头,发现是刘老师。 因为陆齐安的关系,刘老师对傅嘉格外关注。听到有警察来学校找他,刘老师赶紧跟了过来。 “你还好吧?”刘老师看他面无血色,就用手揽住他的肩,柔声说,“没出什么事吧,我看你一会就出来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刘老师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知道,傅嘉遇上的绝不是件小事。她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可警察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才把学生带走的,她竟打听不到一点信息。到了警局后,她想进去见傅嘉,被人拦住了,她转头想问出点消息,又被人喝止了。 有一股庞大的势力在阻拦她,这股势力是她和傅嘉都无力抗衡的。 “刘老师,我想……”傅嘉迟疑地开口,“我想……” 我想见陆齐安。 傅嘉心口绞痛,不敢叫出那个名字。 他恍恍惚惚的,什么都不清楚,唯一清楚一件事:傅晓丽伤害了陆婉卿。 他的母亲,伤害了陆齐安的姑姑。 要是陆婉卿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刘老师问,“你是不是想请假?我知道,你现在也不适合回去上课,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回学校上课,没事的。” 听到“上课”二字,傅嘉愣了愣,着急地说:“刘老师,我想回去上课。” 他固执地想:他还得继续上课才行。他要努力学习,不然会考不上A大的。 刘老师笑了:“你想上课?好,你想上课我们就回去上课。”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带着傅嘉回了六中。她没有直接让傅嘉回教室,而是带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算给他倒杯水,做做思想工作。 但她没想到,副校长就在她办公室等着她。看她带着傅 分卷阅读83 嘉回来,副校长面路难色。 她心里忐忑,面上勉强挂起笑容,问:“副校长,出什么事了?” 副校长尴尬地看一眼傅嘉,说:“刘老师,傅嘉的学籍,可能出了点问题……” 在警察找到傅嘉的一个小时前,陆齐安已经接到了父亲助理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 陆家最先得到消息的人是陆致远,不巧的是,他刚好在今天凌晨离开了国内,最快也要十个小时才能回来。为此,沉稳了大半辈子的陆致远暴怒地摔了手机,在会议室里当着一众下属的面红了眼睛。 这十个小时内,陆家的事都压到了陆齐安肩上。 陆婉卿腹部深中两刀,刀刀见骨。所幸,她拨给保安的电话已经打通了,她在中刀的情况下全力反抗,没有让傅晓丽刺中她第三刀,撑到了保安赶来。 但是,她的情况不容乐观。傅晓丽伤了她的脏器,手术风险大,很可能救不活她。 陆齐安赶到医院后,助理立刻将手术同意书交到他手里,催促道:“齐安,签字。” 陆齐安脸色发白,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握着笔用力书写,力道大得手上的青肋都暴了出来。 签好后,他将手术同意书交给了一旁的护士,随着纸张离手,他全身的力气似乎也被抽走了。 助理见他绷得紧,怕他撑不住,便轻轻扶着他的肩,安慰道:“齐安,陆先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不要担心,陆小姐一定会平安无事。” 陆齐安咬紧牙,伸手推开他,说:“联系别墅,让人把枫枫看好,不能让他听到半点消息。另外,无论是事发地还是医院,都要封锁消息,留意媒体,我姑姑受伤的消息不能传出去。” 他气息稳定,条理清晰,让助理有些意外。“好,还需要我做什么?” 陆齐安皱紧眉头,拼命思考。他不能让事情恶化下去,绝对不能。 “别墅那边,安排我姑姑的人去做,你留出空闲,去警局盯着。”陆齐安深呼吸,忍着胸口针扎一般的刺痛,“你亲自跟进调查,不要让林恒插手。” 助理点点头,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了大概的思路:“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还不行。”陆齐安摇摇头,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在去警局之前,你要先派人找到林恒,困住他,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助理心里一惊,说:“齐安,林恒明面上什么都没做,我们贸然对他动手,会不会……” “如果你办好了,就不会。”陆齐安打断他。 助理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刚刚,陆齐安表现出了他熟悉的气质:坚毅,笃定,不容置疑。 和陆致远如出一辙。 此后的十个小时,陆齐安一秒钟都没有休息过。他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不停地面对问题,再解决问题,好像全世界都在找他,在等他做决定。他说得口干舌燥,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这十个小时里,陆婉卿的手术成功了,是陆齐安得到的唯一安慰。但是,就算手术成功,陆婉卿也没有脱离生命危险,她仍然昏迷不醒,还有可能遗留下永久性的内脏损伤。 入夜后,陆致远终于赶到了医院。他看也不看陆齐安,径直走向ICU病房,隔着玻璃定定地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陆婉卿。 陆齐安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起这十个小时内的大致情况。 陆致远沉默地听着,注意力仍旧放在陆婉卿身上。 无人打断,陆齐安很快就说完了。他等着父亲回应他,但父亲没有。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陆齐安说:“爸,我想离开一会。” 他稳住事态,没有让事情恶化,等到了父亲回来。陆婉卿也手术成功,留下了一线生机,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空出脑袋去想那个人了? 陆致远看向儿子,肯定道:“你要去找傅嘉。” 陆齐安握紧手,说:“是的,爸,傅晓丽十恶不赦,可这件事和傅嘉无关,他没有错。” “陆齐安,你看好,你姑姑就躺在你眼前,生死未卜,你居然说傅嘉没有错?”陆致远没有发怒,他很冷漠,只是冷漠,“傅晓丽是他妈,这就是他的错。” 陆齐安想反驳他,嗓子却疼痛难忍,发不出声音。 陆致远揉揉眉心,彻底失去了耐心,“离开他,齐安。我在来的路上就决定好了,等你姑姑状态稳定后,我就让她转去国外的医院治疗,刚好,也让枫枫跟着一起去国外调理身体,你陪他们一起出国,读我们说好的那间大学,回到原定的轨迹上来。” 陆齐安的手在颤抖。 接到消息的时候,陆齐安就预见了此刻的情形。可他不想认,不能认。 他拼尽全力,说:“爸,我不能……” “听话,齐安。”陆致远语气疲累,“不要再胡闹了,只要我想,我有无数种办法可以毁了傅嘉,你不要逼我动手。” 现实就像一把钉子,将陆齐安钉在深渊,动弹不得。 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本以为,他有能力抗衡父亲,可以慢慢改变他的观念,也可以靠着自己保护傅嘉。但事实上,他只是没有彻底惹怒父亲,父亲也远远没有认真。要是父亲动了真格,他是无力反抗的。 到这时,他才发现他和傅嘉已经攀至山巅,本以为可以走得更高,可只要再走一步,哪怕一步,也会双脚踏空,跌落悬崖。 现在,他们已经走出这一步了。 陆齐安垂下眼,声音喑哑:“我会听您安排,爸,求您放过傅嘉。” 从小大到,这是陆齐安第一次低头恳求父亲。 他分明听到,他身体里有根骨头折断了。 第54章 傅嘉被六中开除学籍了。 仅仅是去了一趟警局,回来后,他就不是六中的学生了。 什么叫祸不单行,这就是。 刘老师反应激烈,说什么都不同意:“学校凭什么这么做?” 副校长不肯说,她就闯到校长室要理由。校长给她面子,话说得委婉曲折,可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无可奉告。 刘老师气得发抖,拉着傅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紧紧握着他手说:“没事,老师一定给你找回公道,我现在去联系你的家长,让他们来学校把这件问清楚,太荒缪了,你没犯错,学校怎么能开除你?” 傅嘉看着刘老师,眼里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了。 不是的,他错了。他的出生就是所有错误的开始。 他被六中开除,是因为陆家吧?只可能是陆家。这是陆家给他的惩罚,既然是惩罚,那他是抗争不了的,他应该不止是被六中这一家中学拒之门外,很有可能……再也没有中学愿意接收他了。 “刘老 分卷阅读84 师,我没有家长,对不起,让您为我费心了。”傅嘉麻木地说,“现在我不是六中的学生了,您没有义务照顾我,谢谢您来警局接我,谢谢您。” 刘老师忙了一整天,连续碰壁,就是为了帮助傅嘉。见傅嘉自己都一脸麻木,不愿抗争,她气得要命:“没有家长,什么叫没有家长?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能比学业重要?傅嘉,开除学籍不是小事啊,要是你就这么认了,档案上可就添了一笔洗不干净的污点!” 污点,是啊,他的人生就是一团污点。 傅嘉没说话,只是深深对刘老师鞠了一躬。 他也愤愤不平,这是他的学业,他的人生,他怎么能不愤怒?可是他知道,傅晓丽伤害了陆婉卿,陆家的愤怒并不比他少。如果……如果这个惩罚是陆齐安给他的,他要怎么办? 傅嘉不敢深想,他在等待最终的审判。在陆齐安亲口给他定罪之前,他还有一线希望,他可以欺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要回家了,要是陆齐安回家里找他,他得第一时间见到他才行。 傅嘉默认了六中开除他的决定,执意要回家,刘老师拦不住他,急得满头大汗。她回到办公室翻看傅嘉的档案,想自己联系傅嘉的家长,这一翻才想起来,当初傅嘉能转进来,完全是因为陆齐安。 很多她以前忽略和不解的疑点,此刻都模模糊糊有了答案。她打电话联系陆齐安,想将事情问个清楚,却怎么也打不通。 刘老师没有任何根据,可她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要是傅嘉毁了,陆齐安也会跟着毁灭的。 傅嘉浑浑噩噩地回到六中家属区,此后的三天,成了他一生的噩梦。 他记得,第一天,他枯坐了一夜。因为无事可做,思维也就无处发散,他想了很多,每一个念头都像要杀了他一样让他痛苦。 他忍受不了,就去房间里拿出手机,想着无论结果是好是坏,他都要联络陆齐安。手机屏幕亮起后,一条未读短信扑入眼帘—— “嘉嘉,你不让妈妈好过,妈妈也不会让你好过。” 这是傅晓丽行凶前夜发给他的。 傅嘉像被烫着了一样,将手机摔落在地。 仇恨,愤怒,不甘,任何一个情绪单拎出来都能将人压垮,现在,它们一起压迫着傅嘉,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瘫软在地,抱住自己,抱得死紧。 第二天,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的时候,有人按响了门铃。 傅嘉又是一夜未眠,听到门铃,他死寂的眼里重新有了光亮,迅速跑到门前,本想直接打开门,却在碰到门把的瞬间犹豫了。 陆齐安有钥匙,如果是他,为什么要敲门? 傅嘉透过门眼往外看。来人是一个陌生青年,他对着门眼出示了证件:“我是警察,请开门配合调查。” 傅嘉失望透顶,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想到之前警察告诉他后续还会联系他,就打开了门。 门锁打开的瞬间,门外的人就一脚踹在门上,闯了进来。傅嘉这才发现,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他察觉到不对,往后退了两步,可人已经放进来了,他退无可退。三人合力制住他,拎起棒球棍狠狠击打在他身上! 傅嘉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血沫。三人动作麻利,用胶布封上他的嘴,将他拖到卫生间,用手铐拷在洗手台旁。傅嘉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出麻布,罩住他的脑袋。 “唔……唔嗯……!”他的叫声全被闷在胶带里,他看不见敌人在哪,胡乱踢蹬,起不到任何作用。棒球棍再一次打在他身上,他反射性地缩起身体,脑袋眩晕,差点失去意识。 “有人花钱请我们教训你。”青年说,“放心,只是教训,我们不会让你死的。” 他们只说了这一句话,后续没有再说半个字。无声地殴打开始了,这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中途三人轮流休息,因为傅嘉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他们只派一个人打他就够了。一旦傅嘉失去意识,他们就把麻布拿开,用凉水浇醒他,确保他没有死,再重新套上麻布。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傅嘉不知道。他的口鼻出了很多血,将他的眼睛都糊住了。 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卫生间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手腕上的手铐也被解开,因为他激烈反抗,那里被磨蹭得血肉模糊。 他可以动,可是他动不了。仅仅是抻了抻手臂,就痛得眼前一黑,浑身痉挛。 他躺在原地,陷入了昏迷,清醒,再昏迷的循环中。他的记忆混乱,好几次醒来时都疑惑自己为什么不去学校上课,他必须得上课啊,一节课、一道题目都不能漏,不然他怎么考A大? 有时,他也会以为他是在林家别墅醒来的,因为很黑啊,只有那间佣人房才会这么黑。他和陆齐安的家总是很敞亮,就算是关灯的时候,他也不觉得黑,因为陆齐安会抱着他。 他呼吸渐弱,口鼻仍在渗血。 第三天,又有人来了。这一次,来的人终于是傅嘉心心念念的陆齐安。 陆齐安已经答应了父亲,要和傅嘉分开。这两天,他一直跟着父亲为他和陆婉卿母子办理出国事宜,很快,他就要离开国内了。 他求父亲让他再见傅嘉一次。 陆致远同意了他的请求,还亲切地撤走他身边监视他的下属,叫上李沁和和他一起去。 虽然李沁和一样要监视他,但陆齐安是去告别傅嘉的,陆致远没有让冷冰冰的下属跟随,而是让他从小到大的好友陪他去,已经是难得的温情了。 司机将他们送到六中家属区,停在楼下。李沁和拦着陆齐安不让他下车,说:“我让他下楼见你,你们在外面随便说两句就好了,陆叔叔说,你要早点回去。” 陆齐安看向他,眼神锐利:“为什么直接让司机来小区?今天不是休息日,傅嘉应该要在学校上课。” 李沁和甩开他的手,心里打鼓,面上却装作不知情:“他自己要请假,我哪知道,出了这事,他也不好意思去学校上课吧?” 陆齐安脸色难看,知道他在隐瞒什么,却无法查清真相。陆致远对他看管严格,整整两天,他都得不到有关傅嘉的任何消息。 他迫切地想要确认,傅嘉过得好不好。他不在身边,傅嘉会不会难过?如果傅嘉夜里做噩梦了,害怕了,想要找他怎么办?如果警察一直找傅嘉调查,他会不会被吓到? 他不在傅嘉身边,以后都不会在了。可傅嘉这么需要他,他怎么放得下? 李沁和躲开陆齐安的眼睛,不由分说地将他关在车里,独自上楼了。他没有来过这个家,却奇怪地清楚傅嘉所在的楼层 分卷阅读85 和门牌号。 李沁和站在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显然,昨天殴打傅嘉的人走时没有锁门。李沁和暗骂一声,嘟囔道:“妈的,都说了让他们做好善后工作。” 他进入室内,顺着地上狼藉的痕迹走进卫生间,看到里头的惨状,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明明叮嘱过,让那三个人不要在傅嘉身上打出显眼的伤痕,可他眼前的傅嘉却一身血污,裸路在外的手脚和脖颈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瘀痕。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没有呼吸了。 李沁和吓白了脸,蹲下去推了推他:“喂,你没死吧?” 傅嘉被他推动,轻轻地晃了晃,没有反应。 李沁和彻底慌了,一边使劲摇晃傅嘉,一边拿出手机联络他雇来殴打傅嘉的三个人。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接通后,李沁和大骂道,“他为什么出了这么多血,而且我晃他都没反应了!” 电话那头一点也不着急:“你太温柔了,没事的,血嘛,擦擦就得了,你拿凉水泼他,踹两脚,准能醒过来。” 李沁和又骂了一声,挂断电话,大着胆子倒了一盆凉水,尽数泼在傅嘉身上,并用脚踹了踹。 傅嘉反射性地躲了躲,呻吟一声,终于有反应了。 李沁和松了口气,见他没死,态度又恶劣起来:“你还装死,快点起来,齐安在楼下等你。” 傅嘉艰难地睁开眼睛,有些茫然。 他说什么? 他是不是说了……齐安? 突然,傅嘉的身体里又生出一股力量,伸出手,紧紧抓住李沁和。 “陆齐安要见我吗?”傅嘉在说话,很努力地在说话,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仅仅做出了口型。 李沁和又怕又气,粗暴地扯着他的胳膊,想将他从地上扯起来:“你别装死了,快点站起来,齐安不会一直在楼下等你,如果你不快点下去,我就要带他回去了。” 傅嘉摇摇头,用力攀着李沁和,想从地上站起来。 李沁和看他实在狼狈,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用手扶他起来。他扯了一块毛巾,扶着傅嘉站到洗漱台前,将毛巾塞给他,说:“看看你这副鬼样子,能去见齐安吗?” 傅嘉视线模糊,透过镜子只能看个大概。他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了,疯狂拿毛巾擦拭脸上的血。 他的手颤抖个不停,擦了半天也没成效,李沁和怕耽误太久,就抢回毛巾,在水龙头下沾了水,用力蹭着他身上肉眼可见的血迹。 不亲手去擦还好,一擦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李沁和发现光靠擦根本擦不去他身上的淤伤,就急急地将他拽出洗手间,在卧室翻找出一件带领子的大衣,套在他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 现在,傅嘉终于有个人样了,李沁和不敢再耽误,半扶半拽地将傅嘉带出门外。 老式低层住宅没有电梯,他们只能走楼梯下楼。傅嘉几乎挂在李沁和身上,每往下走一阶都要往下滑落一寸。李沁和烦得要命,怕他走到陆齐安面前会晕倒,就骂他:“你要再做出这副死样子,我就不让你见齐安了。” 傅嘉全身都在发抖,显然是疼得厉害。他咬牙忍着,加快了下楼的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走到一楼,李沁和累出一身汗,怕陆齐安看出端倪,就在走到室外的时候松开了傅嘉。 傅嘉晃了晃,勉强靠自己站住。他眯起长时间没有见光的眼睛,模糊地看到了眼前的轿车。 陆齐安也在车里看到他,迅速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看清傅嘉的样子,瞳孔瞬间缩紧。 为什么……为什么傅嘉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为什么他的身体在摇晃?那件冬天的大衣是怎么回事,谁给他批的?他要遮掩什么,他受伤了吗,衣服下会有伤吗,会他妈的有伤吗? 这些念头几乎要将陆齐安逼疯了。 看到他下车,傅嘉焦渴地望着他,眼神近乎痴了。这三天,他每分每秒都盼着陆齐安,他太想他了。 “陆齐安……”傅嘉的声音很小,但他尽力了。“你、你姑姑还好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傅晓丽会伤害她,我会赎罪的,我可以替她赎罪,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是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傅嘉求他,“别不要我”。 陆齐安的手指下意识向前伸了伸,想要碰触傅嘉。可是,在他的手还没有抬起来之前,他就硬生生忍住了,手指痉挛着被他收回,带出蔓延全身的剧痛。 他好像小死了一回。 傅嘉微弓着腰,不时痛苦地皱紧眉头。可他看向陆齐安的的眼神没有变,依旧带着化不开的依赖和眷恋,好像在说:你抱抱我吧。 陆齐安好想抱住他,成为他的支点,可他偏偏不能。 他将自己钉在原地,好像变回了幼时站在母亲房门外的那个自己。母亲也是这样热切地看着他,期盼他能走进房间,和她说说话,但他从不靠近,只是站在门口,在两人间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他听到自己说:“我要出国了,很快就走。” 傅嘉费解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陆齐安掐着手心,一字一字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他是为了这句对不起才站在这里的吗?傅嘉打了个哆嗦,拼命摇头:“不行……不行……” 他的身体突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力气、生机,全都透过这个口子疯狂地流逝出去。他抓紧最后一丝希望,说:“没关系啊,你要出国,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去,你先走,我马上就跟来,我可以自己在国外生活,你不用管我,只要别拒绝我就好了……” 陆齐安双眼充血,闭了闭眼,笃定道:“傅嘉,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哈。 傅嘉荒谬地笑了一声,笑他自己。 陆齐安不要他了,他就知道,终有一天陆齐安会丢下他的,是他一直在欺骗自己,骗了太久,就当真了。 他皱起眉头,不解地想:既然陆齐安不要他,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来管他?为什么要在给他尝到了甜头后,再来抛弃他?他是不是陆齐安一时兴起养的龙物,就像人们无法对路边流浪的猫狗置之不理一样? 他想问问陆齐安,喉头却堵着一口腥甜的血,发不出声音。 该说的都说尽了,陆齐安不再多留,逼迫自己转身,向着背离傅嘉的方向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傅嘉脸上泛起病态的红色,只觉得陆齐安一走,他身体里的骨头也跟着被他抽走了。 傅嘉不能没有他,他就是支撑傅嘉的骨头。谁能没有骨头?他会死的。 “陆齐安。”他将喉头的血咽下去,终于发出了声音,“你要是走了,我会恨死你。” 傅嘉恨了很多人,但他不恨陆齐安,永远都不会恨,他 分卷阅读86 只是太难过了,才忍不住说出狠话。 陆齐安没有停下,径直回到了车内。 傅嘉没有追,因为陆齐安一定不允许他追来。他不做陆齐安不许他做的事。 他留在原地,眼里浮现出恨意,死死盯着陆齐安的背影。眼泪从他深红的眼眶中滚落出来,乍看上去,就像是泣血一样。 看陆齐安回到车里,李沁和也赶紧上车,催司机马上离开。车子启动,很快就能远离六中家属区,可他胸中的心悸之感却久久不散。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傅嘉。距离隔得远了,他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直直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沁和。”陆齐安突然叫他。 他没由来地慌了神,心虚地问:“怎么了?” “是你找人做的吧。”陆齐安眼里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你知道傅嘉不在学校,还能独自上楼找到他,一定是事先查过了。你在楼上待了很久,还拿大衣遮住他,是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伤?会对傅嘉出手的人不多,林恒已经不能动手了,我爸也答应过我会放过傅嘉,就算他要动手,也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所以,动手的人是你。” 他眼中恨意滔天,盯着李沁和不放:“等我爸放松对我的警惕,我会抽出手查清你究竟做了什么,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不会放过你。” 李沁和遍体生寒,吓得话都不会说了:“齐安,我……” 陆齐安不再看他,转头往向窗外。 沉默远比责骂来得可怕,李沁和知道他真的惹怒了陆齐安,愧疚之余,更多的是心惊胆战。 “齐安,对不起……”他想求饶,却在看到陆齐安的瞬间愣住了。 陆齐安望着车窗,李沁和只能看到他的半张侧脸,以及眼角的一道泪痕。 李沁和从没见陆齐安哭过,哪怕是齐冰去世的时候,陆齐安也没哭过。他以为陆齐安这辈子都不会哭,他天生沉稳,天生就不会被悲伤影响。 可是现在,陆齐安哭了。 李沁和彻底吓破了胆子,跟着他红了眼睛:“齐安,你别吓我……” 无人回应他。 陆齐安终究是陆齐安,就算是哭,他也哭得克制,哭得无声。 车内,只剩李沁和一人的抽泣声。 第55章 陆齐安离开后,傅嘉彻底没了力气,晕倒在地。 好心的路人发现他,将他送到医院,四处联系他的家人。可他们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傅嘉的父母,只有刘老师一个人得知消息后愿意来医院照看他。 在病房看到傅嘉的惨状,刘老师后悔不已,责怪自己这几天没有跟在傅嘉身边,如果她在,也许傅嘉就不会受到折磨了。 她为傅嘉缴了医药费,守在医院照顾他。傅嘉昏睡了几天,她就在医院待了几天。 傅嘉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床边的刘老师。昏睡的这几天,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知道有人在照顾他,只是每次醒来时都没力气睁眼,所以不知道那人是谁。 几天不见,刘老师憔悴了不少,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了,见傅嘉醒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醒,她高兴地坐直身体,对他说:“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师去叫医生来看你,你等我一下。” 傅嘉尝试着出声,失败了,就朝她点了点头。 刘老师摸摸他的头发,夸了声好孩子,起身去叫医生。 医生过来检查后,告诉刘老师:傅嘉正在慢慢好转。 刘老师松了一口气。 她坐回傅嘉身边,说:“你会很快好起来的,今天可以吃流食了,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老师做给你吃。” 傅嘉认真想了想,脑中却一片空白。 他不饿,一丁点都不饿。 刘老师看他反应迟钝,心里难受极了。事情不该变成这样,她还记得傅嘉入学时的样子,那时他的成绩并不理想,却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把学习成绩提上了来,如果照这个势头继续进步,想考A大也不是不可能,可他却在高三最重要的时间被学校开除,还平白遭受一顿毒打。 刘老师心里痛惜,面上却表现出一派轻松,说:“我看着给你做吧,我记得你以前跟我和齐安吃饭的时候,就一点也不挑食,真好啊,不挑食的孩子身体都健康。” 她想用这话来安慰傅嘉,暗示他身体会很快恢复。可当她说到“齐安”两字时,傅嘉却突然皱紧眉头,微微发起抖来。 “怎么了?”刘老师着急地问,“是不是伤口在痛?” 傅嘉咬紧牙,摇了摇头。 刘老师不放心,想去叫护士,却被傅嘉用手轻轻拉住。 那只手上打着点滴,不太使得上力气。 刘老师又担心又着急,坐回来,小心地将他那只手放到手心里查看,说:“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不能逞强啊。” 傅嘉看着她,静静地点了点头。 此后的几日,傅嘉的身体一天天好转,渐渐恢复了自理能力。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傅嘉变得不爱说话了。每当刘老师坐在床边和他闲聊时,他就只是静静听着,最多嗯个两声。只有当刘老师问他重要的问题,让他不得不回答时,他才肯开口说话。 刘老师担心他,可是学校里的工作很忙,她不过离开几天,事情就堆积成山,忙得她焦头烂额。为了抽开身,她请了护工照顾傅嘉,自己则在每天傍晚过来,给傅嘉带她亲手做的晚餐,看他吃完再匆匆赶回去。 这样的日子安稳地持续了几天,傅嘉突然在某天早晨离开了医院,不仅没有告诉刘老师,也没有没有告诉护工。 他回到了六中家属区的那个家,蹲在地上仔细擦去了室内残留着的,他被人殴打的痕迹,再将屋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收拾整齐,带出了房门。 当初,这间房子是陆齐安租来的,傅嘉住了这么久,其实从没了解过各种内情。他四处询问房东的联系方式,想要退掉它,却被人告知,根本没有什么房东,这间房子早在半年前就被陆齐安买下了,付租金的情况仅仅发生在最初的两个月。傅嘉把存折交给陆齐安,一直以为自己就算交不起所有房租,起码也分担了一部分,但他没有,他自以为这段日子是和陆齐安一起努力的,但其实不是,他只是在陆齐安的庇佑下自欺欺人而已。 他拿着存折和少量现金,坐在桌前写写算算,写下一封信,将它和存折都装在同一个信封里。做完这件事后,他一手捏着信封,一手拖着行李,离开六中家属区,返回了医院。 护工一早就发现他不见了,找了他好半天。见他回来,她大呼一声,拉着他上下打量:“你去哪里了,怎么都不说一声啊?我给你老师打电话了,她马上就来!” 分卷阅读87 傅嘉没接她的话,突兀地问:“请问我老师请你来照顾我,具体花了多少钱?” 护工觉得他问得奇怪,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老老实实回答了。 傅嘉又去找负责他的护士,询问他入院以来刘老师帮他缴纳的所有费用,和请护工的钱加在一起,得出了一个突破了五位数的数字。 和傅嘉预料的一样,他存折里的钱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在那封信里写了,不够的钱他会慢慢还,一笔一笔地打到存折上。他感谢刘老师的帮助,这份恩情他会记一辈子。 他将信封交给护工,说:“一会我老师来了,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她。” 护工不敢接,连连摆手:“不行,一会你自己给她吧,她马上就来了。” 她不愿接,傅嘉也不强求,将信封放在病床上,一分一秒都不多留,头也不回地带着行李离开了。 傅嘉只给自己留了一百块钱现金,住不起招待所,也租不起房子,就在网吧找了一份守夜班的工作。网吧包他早晚餐,给他提供一个小房间,里头刚刚好放得下一张钢丝床和衣柜。 傅嘉是来值夜班的,所以他有房间也不怎么用,整夜都坐在柜台守着,没事时靠着沙发眯一会,仅此而已。 白天的漫长空档,傅嘉也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他找遍了市内除六中以外的所有中学,询问校方是否能接受他,都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他甚至去了几家私立中学,这次倒有人愿意要他了,可是费用高得惊人,他负担不起。 辗转几日,一无所获。 傅嘉认命了。 他也努力过,而努力却没有得到回报,这才是最令人绝望的。其实他一点也不喜欢学习,也不想做个伟大的道德标杆。他本质上是个烂人,他清楚,他努力学习,积极生活,并非出于自身的良好品格,只是为了得到陆齐安而做的一种投资罢了。 但是,他努力过,才发现拥有一个积极正面的人生有多么美好。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但努力本身会让人璀璨。 好不容易,他以为自己开始发光了,他奔跑的样子和太阳十分相衬,阳光将他托起来,照得他浑身都暖洋洋的,没有一块阴影。 猛地一下,这些全都没了。 也不用数,用全部来形容就好——他失去了他的全部。 一个人,如果挖空了他的全部,他还剩什么? 傅嘉为漫长的白天找了份销售的工作。他不管辛不辛苦,也不管有没有时间休息,只要工作的地方不嫌弃他学历不高,愿意让他留下来,给他哪怕一丁点的上升空间就行。 他用工作将自己的时间占满,很少睡觉,实在困得撑不住了,就在网吧夜班结束的时候去小房间里躺几个小时。 他不敢熟睡,怕梦到什么人。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在他晚上去网吧交班的时候,同事跟他说:“白天有个女的来找你了,说是你老师。” 傅嘉并不意外,从烟盒里拿出廉价的香烟,熟练地点火,送到嘴边,将烟雾深深吸进肺里。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一边吐着雾气,一边问。 吸烟很好学,他上手很快。 同事得意地笑了:“我当然说你不在啦,我当年也逃课来网吧,那时候我老师也满城逮我。” 傅嘉勾了勾嘴角,将手边的盒烟递给他,说:“谢了,要是她再来,麻烦你继续说我不在。” 同事喜滋滋地拿了烟,说,“那当然,你放心吧,我也感觉她会再来,我都说了你不在了,她还要我转告你,说她不会要你的钱,要是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她帮忙,还说要是陆……陆什么的知道你过得不好,也会伤心的。” 傅嘉吐着烟气,将表情藏在一片朦胧中。 “知道了,今天谢谢你,我请你吃夜宵吧。” “啊?真的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别客气,你点吧。” 同事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拿起柜台的电话叫餐。他问傅嘉吃什么,傅嘉没反应,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他奇怪地嘟囔一声,不管他了。 深夜,网吧生意少,只有零星几台机器前坐在客人。傅嘉百无聊赖,又不想玩电脑游戏,就靠着沙发,慢慢地睡着了。 怕什么来什么,他梦到了那个人。 梦里他什么都有。那人抱着他,让他靠在肩上,虽然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眼里却总带着柔软的暖意。这个人还会吻他,每当他们接吻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激动得要死了,他要这个人吻他千遍百遍,而这个人回答他,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暴力地拍着桌子,将他叫醒了。 “喂,你没问题吧?”那人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位置上,怪异地看着他。 傅嘉愣了愣,抬手碰了碰脸颊,摸到了一脸泪水。 “没事。”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跑去洗手间。 他还在持续不停地掉眼泪。 梦里他什么都有,醒来后却什么都没有,哪怕是在做梦,他也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感受到巨大的落差感。 他不可能忘记陆齐安,他只要一闭眼就能记起陆齐安的拥抱和亲吻。他总觉得自己还贴在陆齐安身上,和他肌肤相亲,甚至能从空气里感受到他虚幻的温度。 太痛苦了,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好过得到后再失去。 他抱着脑袋无声哭泣,烦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化为一个念头—— 他宁愿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宁愿自己幼时没有在庭院见过陆齐安,宁愿这一路都孤独无助,触不到光亮。 他宁愿这辈子都没遇见过陆齐安。 第56章 又是一年盛夏。 刘老师下班后先去买菜,回来时顺路去幼儿园,接回自己的小孙子。 四年前,她的孙子在国外出生,孩子的父母一方面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照顾孩子,一方面希望孩子小时候能在国内生活,就和刘老师沟通好,将孩子送到她身边。 孙子小名乐乐,活泼又懂事,让刘老师爱他爱得不行,恨不得捧到手心里龙。 她来到绘画班门口,等候他多时的乐乐从椅子上蹦起来,飞快地扑进她怀里:“奶奶!” 刘老师一把将他抱起来,捏捏他的小脸蛋,问:“乐乐,今天上课乖不乖啊?” 乐乐像是朗诵一样,摇头晃脑地说:“乐乐很乖,乐乐今天画了好几幅画,老师们都夸奖乐乐,说乐乐是个优秀的小画家。” 刚满四岁的孩子,说话又流利又有范,刘老师自豪得不得了,笑着说:“乐乐真棒!” 乐乐搂住奶奶的脖子,懂事地说:“奶奶也棒,奶奶每天给乐乐和爷爷做饭,有的时候还给傅叔叔做饭,真是个好奶奶。” 刘老师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分卷阅读88 ,说:“给你做饭就是好奶奶啦?那爷爷和傅叔叔呢,他们都不给你做饭,他们好不好?” 乐乐诚实勇敢,有话直说:“爷爷不好,爷爷每天就在房间里看书,不做饭,也不洗衣服,是个好吃懒做的大懒虫。” 刘老师笑得停不下来。她的丈夫是一名文学编辑,平时在家不是看书就是看稿子,很少动弹。 “那傅叔叔呢?”刘老师说,“傅叔叔不跟我们住一起,你怎么知道他好不好?” 提到傅叔叔,乐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傅叔叔来乐乐家的时候,陪乐乐玩过小车子和积木,他好厉害的,积木搭这么高——”乐乐用力张开手臂,“奶奶你看好哦,有这么高,都不会塌,所以傅叔叔很厉害,厉害的人都是好人。” “哦,”刘老师故作惊讶,“原来你觉得傅叔叔搭积木厉害,还觉得他是好人,那我可要告诉他,让他开心开心。” “不要嘛。”乐乐晃悠着奶奶的脖子,说,“我不好意思嘛。” 刘老师疼爱地拍拍他的背,不忍心再逗他,就说:“好了好了,奶奶给你保密,好不好?” 乐乐扭着手指,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刘老师将乐乐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给他放他喜欢的动画片。 她走到丈夫的书房门口,敲敲门,喊他出来帮忙摘菜。 丈夫自然不愿,她没放弃,继续敲门:“快点出来,你整天待在房间里,给乐乐竖立出个好吃懒做的形象可怎么办?” 里边传来了椅子拉动的声音,下一秒,丈夫就打开门走出来了。乐乐不仅是刘老师的心头宝,也是她丈夫的心头宝,自从乐乐来了,刘老师不知道想出多少个办法整治丈夫。 夫妻俩并排站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刘老师一边指挥丈夫一边问:“你想通了没有?我今晚喊了傅嘉过来吃饭,要是你同意,我就让他把乐乐带走了。” 丈夫震惊地看向她,说:“你……你你你,你做事怎么这么着急?” 刘老师说:“我不一直这样,这事还要犹豫多久?我机票一早就买好了,三天后就走,你不愿去就不去,我才懒得管你。” 夫妻俩争论的是她三天后要去国外旅游的事。自从乐乐来到她身边,夫妻俩就没出去玩过,全年绑在家里带孩子。最近,两人多年的共同好友邀请他们去旅游,夫妻俩很是心动,想去,又担心没人照顾乐乐。 于是,刘老师提出,在他们出去玩的一星期内,把乐乐托付给傅嘉照顾。 丈夫不同意,觉得傅嘉一个单身汉,哪会照顾孩子,刘老师有那么多好姐妹好学生,为什么不让那些做过母亲的人照顾乐乐? 刘老师坚持不要别人,丈夫也坚持不肯,赌气说不去了,这才演变成了两人一个买了机票,一个没买机票的局面。 “唉……我真不懂,你对傅嘉这股责任感是哪里来的。”丈夫说。 刘老师拧起眉:“你知道我和齐安的关系,怎么还要问这个问题?” 丈夫了解她,知道她一提起这个问题就要发火,赶紧转换话题:“那,那这也不是让乐乐过去的理由啊,万一是你一厢情愿呢,你觉得让乐乐在他家里待几天,闹几天,他的生活就更美好了?没准人家还觉得小孩子烦呢。”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就是不信,反正傅嘉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你就是看他不惯,是不是?”刘老师气得不行,撂挑子不干了,“我不给你做饭了,我只给乐乐和傅嘉做饭,你自己叫外卖吧!” 她推着丈夫要将他赶出厨房,丈夫没了办法,只能妥协:“行行行,那这样,一会傅嘉来了,我看看他和乐乐相处得怎么样再做决定,行吗?” 刘老师翻了个白眼,彻底服了丈夫这磨蹭的性格。 丈夫无奈地笑了笑,再往后退一步:“那这样吧,问乐乐自己的意思,要是他愿意和傅嘉一起住一个星期,我就答应你。” 刘老师松开手,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在这个问题上,她早就背着丈夫给乐乐做好思想工作了。 夫妻俩重归于好,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半个小时后,刘老师接到了傅嘉的微信消息,说他快要到了。 刘老师赶紧擦干净手,将厨房扔给丈夫,自己跑到客厅,对乐乐说:“乐乐呀,跟奶奶一起去楼下接傅叔叔好不好?” 乐乐平时看动画片时雷打不动,今天却点点头,同意了。 刘老师拉着他的小手,带他到楼下等傅嘉。 距离那场变故,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年头。 这七年,刘老师眼睁睁地看着傅嘉跌到谷底,再甩脱一身泥,靠着自己一步步爬上来。 七年的旁观,让刘老师对傅嘉生出了别样的感情,就算没有陆齐安这层关系,她也放不下傅嘉。她想像一个母亲一样给予傅嘉帮助,却始终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离在外,无法靠近他。 傅嘉当初住院花费的钱,他仅仅用了一年多就还清了。他不说,但刘老师多少也打听到了他这一年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些钱刘老师一分没动,每天都固定地抽出一段时间寻找傅嘉,想把钱还给他。 她不知找到了傅嘉多少次,又被他躲开多少次,每次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惹傅嘉不快了,是不是不应该再打扰他的生活。可是转念一想,又放不下他。她了解到傅嘉永远一个人,居住在四十平米的单身公寓内,家、公司,两点一线。他交了不少普通朋友,但来往都不密切,也没有和人发展恋情。要不是刘老师一直厚着脸皮跟人打听他的消息,他一早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四年前,乐乐来到了她身边,照顾孩子的烦恼与快乐让她转换了思路。既然傅嘉不愿让她照顾,那她就适当地退一步,让傅嘉来照顾她,这样傅嘉会不会因为感念她的恩情,不再拒绝她了? 虽然有些卑鄙,但这样的做法奏效了。她不时拿一些小事麻烦傅嘉,比如让他帮忙买东西,帮忙提重物,或是让他帮忙接送乐乐,陪乐乐玩,傅嘉通通不会拒绝,她也可以在事后给他回礼,或是顺势请他来家里吃饭。 不仅如此,傅嘉对小孩的容忍度异常高,对待乐乐也极有耐心,只要刘老师拿乐乐做借口,请傅嘉来她家做客,傅嘉十有八九会答应。 刘老师认为,傅嘉是本能地被小孩的开朗和天真吸引了。成年人打不开他的心防,也走不近他身边陪伴他,他孤独了整整七年,如果乐乐能当他的朋友,陪陪他,会不会让他好受一点? 要是他就此动了成家的念头,愿意结婚生子,有个自己的小家庭,那就更好了。 她走了神,但乐乐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扯扯她的衣袖,说:“奶奶,傅叔叔来了。” 不远处,一个青年的身 分卷阅读89 影十分显眼。他身穿一身黑色,手里却提着一袋亮色的儿童玩具,面上带笑,气质干净清爽,冲淡了盛夏傍晚的闷热。 他对着刘老师点点头,再看向乐乐:“好久不见,乐乐。” 乐乐有些别扭,贴在奶奶身边小声说:“傅叔叔好。” 刘老师看傅嘉提着玩具,有些无奈:“哎呀,为什么每次来都带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乐乐一个人也玩不了那么多玩具啊。” 乐乐听到这句话,更别扭了,用手使劲拽了拽奶奶的衣服。 傅嘉说:“玩具不贵,只是一份心意,乐乐喜欢就好。您和乐乐不用每次都下楼接我,我心里会过意不去。” 刘老师没接他的话,一手牵着乐乐,一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说:“上楼吧。” 第57章 刘老师带着乐乐和傅嘉上楼后,就继续去厨房做晚餐了。她心情大好,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刘老师的丈夫趁机溜出厨房,走到客厅,看到傅嘉已经熟练地和乐乐坐在一起玩积木了。 乐乐很喜欢玩积木,但他并不乐意和爷爷一起玩。他嫌弃爷爷动作慢手慢脚,还嫌弃他独断专行,老是要把积木搭成他自己想要的样子。 “汤老师。”傅嘉向他问好。刘老师的丈夫姓汤,这些年傅嘉一直是这么叫他的。 “嗯。”汤老师冲他点点头,虽然不是他的老师,却摆足了老师的架子,“乐乐的事情你刘老师有没有和你说过?” “说过了。”傅嘉说,“如果您和刘老师都信任我,乐乐也愿意到我那住,我会尽我所能帮您和刘老师照顾好乐乐。” 汤老师听他这么说,立马就明白刘老师一定是用非他不可的口气拜托傅嘉的。傅嘉大概会可怜他们这对孤单的老夫妻吧,没有子女在身边,想出去玩,也找不到人帮忙照顾孙子,还麻烦到他这个非亲非故的外人头上…… 汤老师叹口气,没有拆妻子的台,而是按照约定好的去问乐乐:“乐乐,你愿不愿意和傅叔叔一起住一个星期啊?” 乐乐抱着积木,偷瞄了一眼傅嘉,笑得有些羞涩:“我知道,爷爷要和奶奶出去玩,没关系,你们去吧,乐乐可以和傅叔叔一起玩。” 汤老师:…… 他转过身,背着手走回厨房,对刘老师说:“给我买机票吧。” 刘老师喜笑颜开:“你同意了?放心吧,虽然傅嘉没带过孩子,但他只要有心去做,就一定能做好。” 汤老师看她一脸自满,像在炫耀自家儿子一样,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饭后,刘老师拿出之前收拾好的乐乐的日常用品,一边塞到傅嘉手中,一边跟傅嘉说着照顾乐乐的注意事项, 汤老师站在旁边不停念叨:“何必这么急啊,我们不是三天后才走吗?” 刘老师反驳他:“就是要趁着我们还没走,先让傅嘉和乐乐相处两天,有什么问题也好解决。” 事情都交代清楚后,傅嘉提着东西走在前面,刘老师牵着乐乐落后半步,汤老师则不情愿地走在最后面,一起送乐乐出门。 他们亲近的样子像极了一家人,有邻居跟他们打了照面,惊讶地问:“刘老师,你儿子从国外回来啦?” 刘老师满脸笑容,说:“不是,是我学生,不过老有人把他认成我儿子,可能我们长得有点像吧。” 邻居也笑起来:“是有点像,这是缘分呐。” 刘老师转头看一眼傅嘉,加深了笑容。 他们慢悠悠地走到小区停车场,找到了傅嘉的那台二手桑塔纳。车子是傅嘉公司配给他的,他对汽车的要求和需求都不高,所以这么多年都一直凑合用着,没有换新车。 刘老师抱着乐乐,打开后座车门,发现里头竟然安装好了一个儿童安全座椅。她愣了,汤老师也愣了。 傅嘉将东西放在后备箱,见他们都愣在车门口,就说:“座椅我是按照说明书安装的,按理说乐乐能坐进去,要是不能的话我再调整一遍。” “不会。”刘老师赶紧将乐乐抱上座椅,扣上安全带。乐乐的幼儿园离家近,平时都是步行上学,除了婴儿时期在父母身边做过安全座椅外,再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此刻很有新鲜感,开心地摇晃着腿,冲爷爷奶奶路出笑容。 “你有心了。”汤老师说。 傅嘉笑了笑,态度谦逊:“应该的。” 刘老师看着他此刻的样子,不知为何,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陆齐安的影子。 她心里发堵,赶紧移开视线,对乐乐说:“在傅叔叔家要乖啊,一星期以后奶奶就来接你回家,你想奶奶爷爷了,就让傅叔叔用微信跟奶奶视频,好不好?” 乐乐第一次离家,却一点也不胆怯,也没有黏黏糊糊地不愿离开亲人,开朗地说:“好,奶奶拜拜。” 刘老师笑眯眯地亲了他一口,关上车门。 傅嘉就站在她身前,她看得清清楚楚,可她还记得刚刚的错觉,有些心神不宁的。 “傅嘉,有事就打电话给我,知道吗?”她说。 傅嘉点点头:“您放心吧,这几天我二十四小时都不会关机的。” 刘老师应了声好,目送他坐进车内,带着乐乐离开。 刘老师怔怔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问丈夫:“你有没有觉得傅嘉现在像一个人?” 汤老师因为安全座椅的事,对傅嘉有了很大改观:“我看他做事细致,待人接物也不错,挺像你的。” “哪像我。”刘老师苦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他越来越像齐安了。” 傅嘉住的是单身公寓,四十平米,一室一厅带厨卫,布置得十分紧凑。 在乐乐的想象里,他是从自己家到了傅叔叔家,既然都是家,那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到了之后才发现这个家小小的,就和他的个子一样小,家里也没有奶奶爷爷,这让他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 傅嘉原本在收拾乐乐的东西,见他坐在沙发上不自在地扭来扭去,就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和他平视:“昨天这个时候,乐乐在家里做什么?” 乐乐四处张望,想找到钟表看时间。他还不太会看表,但根据指针的位置,能大概明白是什么时候。 傅嘉没有直接告诉他时间,而是拿起客厅里的钟表,依着记忆放在跟刘老师家客厅差不多的位置上。 乐乐看清时间,说:“昨天,奶奶叫乐乐不要看电视了,带乐乐去洗澡,洗完澡就讲故事,讲完乐乐就睡着啦。” “好。”傅嘉一手抱起他,带他去卫生间洗澡。 这是傅嘉第一次帮小孩洗澡,放了热水后,特意复习了一遍事先查好的资料,用温度计测了水温才将乐乐放进浴缸。 乐乐似乎能感受到傅嘉的生疏和紧张,整个过程都不哭不闹,十 分卷阅读90 分配合。傅嘉帮他穿睡衣时,他还主动说可以自己穿。 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哪怕很小,也懂得要如何去关爱身边的人。 傅嘉把家中唯一的卧室收拾出来,当做乐乐的房间,自己则准备睡在客厅的折叠沙发上。 他拿了童话书坐在乐乐床边哄他睡,因为他语气平平,也没有像刘老师一样加生动有趣的表情和动作,没念几页乐乐就哈欠连天,昏昏欲睡。 傅嘉放下书,给乐乐掖了掖被子,轻声走出房间。 “傅叔叔。”乐乐揉了揉眼睛,困倦地叫住他,“你可以不要关门吗,我害怕。” 傅嘉答应下来,坐回去床边守着他,直到他彻底睡熟了才离开。 乐乐睡了,但傅嘉还远远不到休息的时间。他先在微信上和刘老师聊了一会,再打开电脑处理工作。 除了在销售公司上班以外,他还和同事合作开了一家网店,规模不大,只是将手里的剩余资源利用起来,赚点外快。 这位同事名叫高星,帮了他很多。他初入公司的时候,因为学历和经验的问题,一直处在公司的最底层,什么杂事都做,却拿着跟保洁人员一样低的工资。是当时还是他上司的高星向他伸出援手,手把手教他,帮他争取公司里的进修名额,还给他介绍客户,给了他很多稳定的客户资源,才让他有了晋升空间。要不是有高星帮忙,也许他现在还在最底层挣扎。 傅嘉开着电脑,一直持续工作到零点。他习惯性地去摸桌上的烟盒,摸了个空。 不对,家里有小孩,他不能抽烟了。 他撑着脑袋,忍了半天也没忍过这阵烟瘾,就拿着烟和钥匙出门,到楼下去吸烟。 这七年,他的烟瘾时重时轻,最严重时一天要连着抽三包,人也浑浑噩噩的,萎靡不振。现在情况好转,一天至多三根,至少一根,瘾不大,只是养成习惯了,就戒不掉了。 抽了半根后,他掐灭烟头,返回了家中。 房间里,乐乐安静地睡着,傅嘉望着他恬静的睡容站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去卫生间洗漱,顺便收拾家中的卫生。 考虑到乐乐可能会起夜,他在卧室外和客厅都留下了小夜灯,躺在客厅的折叠沙发上,熟练地将手收进怀里,护住腹部,紧紧缩成一团。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有这样才能睡着了。 安静的夜不知持续到几点。乐乐因为认床,睡得不深,翻了几次身就醒了。模模糊糊地,他听到房间外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他有些害怕,揉了揉眼睛,手脚并用地爬下床,想去找傅嘉。 外面的小夜灯为他指明了傅嘉的位置,他扶着墙走近,奇怪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了。 那是极为压抑的,含糊的,仿佛受伤的动物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刘老师带乐乐去过龙物店,他见过一只受伤的小狗,他不太记得当时小狗是怎么叫的了,但他听这个呜咽声,就瞬间想起了那只小狗。 借着小夜灯微弱的光亮,乐乐看到了傅嘉脸上斑驳的泪痕。他双眼紧闭,尚在睡梦中,却哭湿了一大片枕头,死死抱着双臂,不停地呜咽。 乐乐鼻子一酸,不敢再走近了,转身跑回房间,埋进被子里,和傅嘉一样小声地呜咽起来。 他很害怕,又很难过,难过到哪怕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经历过,也感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悲伤。 他不敢叫醒傅嘉,就趴在床上哭啊哭啊,哭得累了,又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傅嘉表现如常,大早起来为乐乐准备好早餐,再去房间里叫醒乐乐,带他洗漱,给他换上去幼儿园的衣服。 乐乐很是奇怪地看着眼前正常的傅叔叔,怀疑昨晚看到的只是一场噩梦,就说:“傅叔叔,乐乐做噩梦了。” 傅嘉一边牵他到餐桌前吃早餐,一边问:“你梦到了什么?” 乐乐张开双手,让傅嘉将他抱到椅子,大声说:“乐乐梦到傅叔叔在哭!” 傅嘉手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嗯……乐乐为什么会做这种噩梦?” 乐乐摇摇头,说,“不知道啊,但是傅叔叔哭得好伤心啊,然后乐乐也哭了。” 傅嘉垂下眼,语调轻缓:“可能……这是叔叔的坏习惯吧。就和乐乐吃饭前有洗手的习惯一样,叔叔也有习惯,只不过乐乐的是好习惯,叔叔的是坏习惯。” “坏习惯?”乐乐听不太懂。 “对,坏习惯。”傅嘉说,“人有坏习惯是一件不好的事,所以叔叔希望乐乐能帮忙保密,不要告诉奶奶。” 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傅嘉虽然在笑,却让他看得心里有点难受。 他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傅叔叔有不好的地方,但也有好的地方,叔叔搭积木厉害,而且叔叔跟别人不一样,奶奶别的朋友见到乐乐,都会问乐乐的爸爸妈妈,但是傅叔叔不问。” 傅嘉笑了。 他知道乐乐为什么称赞他。小孩虽然不懂事,但也知道身边的人伤心时,要赞赏他,认同他。 “乐乐不喜欢别人问起爸爸妈妈吗?”傅嘉问。 “嗯。”乐乐眼神清澈,肯定地说,“因为他们问了,好像爸爸妈妈就不爱乐乐了一样,但他们很爱乐乐呀,他们虽然不在家,但他们一直爱着乐乐呀。” 爱你的人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他不会停止爱你。 所有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都不会怀疑这一点。 傅嘉闭了闭眼,胸口刺痛。 他知道啊…… 他知道啊。 第58章 正如刘老师所料,傅嘉和乐乐相处愉快,三天内都没出任何问题。 夫妻俩安安心心地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旅行。 傅嘉特意请了半天假,先把乐乐送去幼儿园,再赶到刘老师家,上下来回三趟,把夫妻俩的行李全部拎到自己车上,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傅嘉,耽不耽误你工作啊?”刘老师担心地问。 “不耽误。”傅嘉说,“我平时很少请假,偶尔请半天没事的。” 夏日暑气重,傅嘉为了帮他们搬行李,连着爬了三趟楼梯,额角出了不少汗。刘老师看着心疼,特意在到达机场后去商店买了一盒冰淇淋,一边拿给傅嘉一边说:“不忙着回去,先吃点凉的解解暑。” 傅嘉接过那盒冰淇淋,笑了:“您是把我当乐乐了。” 刘老师捏着手里的纸巾,很想亲手帮他擦擦汗。她常常会想,如果她在傅嘉小时候就遇见了傅嘉,那她一定会收养他。如果傅嘉真的是她的儿子,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关心他,又碍于情面。 “在我眼里,你和乐乐是一样的。”刘老师把纸巾递给他,“我出去的这一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乐乐,知道 分卷阅读91 吗?” 她其实没有立场对傅嘉说这句话。七年来,她给到傅嘉的帮助少之又少,傅嘉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傅嘉点头应下。 刘老师不舍和他告别,与丈夫一起去办登机手续。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她抵达了目的地。好友来到机场接她和丈夫,三人多年未见,仍和多年前一样亲密,在车内热络地聊了起来。 “刘老师,你和老汤带得东西也太多了吧,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搬得动?”好友开玩笑般地问。 汤老师抢在刘老师之前回答:“这不是想到你这么多年没回国,没尝到家乡的味道,特意给你和你女儿女婿带的。” 刘老师也说:“你不要跟我客气,是我学生开车送我们去机场的,东西都是他搬。” “什么学生?”好友笑起来,“现在这么有良心的学生不多了,但你也是个有良心的老师,有学生真心对你也不奇怪。” 汤老师瞥了刘老师一眼,说:“什么良心,这么多年她就偏心这一个,还是因为他和齐安关系好。” 刘老师给了丈夫一个眼刀子,向好友解释道:“你别听他乱说,就算没有齐安,我也只偏心这一个。说起来,你还记得齐安吗,他是齐冰的儿子。” “我记得。”好友说,“齐冰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记得。我在国内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婴儿呢,齐冰就抱他出来玩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要是她当年……”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一头栽进回忆里,当初的震惊和愤懑,到如今都成了遗憾和惋惜。 三人同时陷入沉默,没有再提起齐冰。 几秒后,好友主动转换话题:“你们肯定没想到,就算你们不和我说齐安,我也要和你们说说他呢。虽然这些年我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我女儿前几年不是博士毕业了吗?现在就在他公司里工作。” “什么?”刘老师坐直身体,着急地问,“你说真的?” 好友被她急切的样子逗笑了:“当然是真的,怎么惊讶成这样,这些年你没和他联系过吗?你当年还是他高中的教导主任呢,时不时就拿这事跟我们炫耀。” 刘老师犹豫了片刻,摇摇头:“我们七年前就断了联系,他现在过得怎样,一切都好吗?”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是公司高层,我女儿才工作几年啊,不过我女儿说他工作特别严谨认真,加班起来跟不要命似的,搞得她也得天天加班。” 刘老师有些恍惚。 七年里,她其实和陆齐安联系过一次,仅仅一次。也是在乐乐来到她身边的那一年,六中的校长副校长先后被罢免,领导层换了全新的班子,只有她毫发无损,还被学校推举做校长。她自认能力不足,推脱着不肯当,当晚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陆齐安打来的。 她不可置信地拿着电话,激动问他这些年的情况,陆齐安却只是问她:“您为什么不愿意做校长?” 刘老师满心震惊,没想到六中的变动会有他的参与。她向陆齐安解释不想当校长的原因,陆齐安没有勉强她。 电话的最后,陆齐安突然沉默了一阵,轻声问:“傅嘉还好吗?” 如果不是刘老师凝神听着他的声音,很可能会错过这句话。陆齐安的语气太轻了,比起问句,更像是一声叹息。 那一刻,刘老师红了眼睛,哽咽着用手捂住话筒,拿开了电话。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陆齐安一直在用独一无二的方式对待傅嘉。 就连她这个外人,也渐渐看懂了。 “七年没联系……”好友叹口气,“可能是在国外,忙学习忙工作,没时间和你联系吧。他爸爸管得严,当年齐冰也是一样,管得太严了。但是你也别伤心,他应该很快就会联系你了,我女儿上个月跟我说,齐安回国了,而且是回国定居,工作已经全部转移回了国内。” 刘老师睁大眼,愣愣地看着好友。 汤老师看她不对劲,问:“你发什么呆?” 刘老师看向丈夫,有些不知所措。七年里,她一直期待着陆齐安回来,想着要询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傅嘉。 她颤抖着拿出手机,说:“我……我都不知道,他竟然回来了,我要给傅嘉打个电话,可是,我……” 汤老师扶着她的手,说:“你冷静点,我们刚到目的地,等安顿了再给他打电话也不迟。” 刘老师固执地推开他的手,拨通了傅嘉的电话。 国内已是傍晚,傅嘉接通电话,听着她颠三倒四地问他最近都发生了什么。傅嘉起初以为她在担心乐乐,不停向她保证会照顾好乐乐,刘老师还是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电话打了十几分钟,刘老师什么都没说清楚,稀里糊涂地挂断了。 傅嘉放下手机,轻轻皱了皱眉头。 “讲完了?”见他结束通话,同事高星拿着两杯咖啡走过来,“我们去阳台聊一会。” “出什么事了?”傅嘉问。 高星笑了笑,说:“安心安心,不要草木皆兵的,就一点私事。” 傅嘉莫名其妙地接过咖啡,和他一起走起阳台。 “看你朋友圈,你最近在帮你老师带小孩?”高星问。 “嗯。”傅嘉点点头。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乐乐在他家吃早餐的照片,刘老师相当喜欢他这么做,一天要催他发好几次。 “最近我老婆一直催我带孩子出去玩,骂我平时不带孩子,这周末我们一起带孩子去公园玩吧,我女儿有伴我也轻松点。” 傅嘉皱着眉看他,觉得他的邀约怪怪的,又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他想到周末乐乐幼儿园放假,他也不知道这一整天要怎么带他,就同意了。 高星笑弯了眼睛,说:“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周末上午九点,傅嘉和高星一家约在公园入口见面。和高星的描述不相符,他的妻子温柔亲切,不像是会怒骂丈夫的人,他自己也不像他说得那样不会带孩子,照顾女儿动作熟练,甚至比他妻子还熟练。 傅嘉放在心中的疑惑,蹲下来,对乐乐说:“和妹妹打个招呼吧。” 高星的女儿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躺在婴儿车里吐泡泡。 乐乐趴在婴儿车边上,好奇地盯着她肥嘟嘟的脸蛋,向她问好。 进公园前,高星的妻子先去附近的商店买了不少零食,她给乐乐一个彩虹棉花糖,笑着说:“来公园玩的孩子都会买棉花糖吃,乐乐要不要呀?” 漂亮的彩虹棉花糖,地铁站出口的第一家便利店在卖。 傅嘉记得。 乐乐眼里放光,抬头看傅嘉。傅嘉笑了笑,说:“拿着吧, 分卷阅读92 要谢谢阿姨。” 乐乐接过棉花糖:“谢谢阿姨!” 高星的妻子摸摸他的脑袋,夸他懂礼貌。 一行五人走进公园,傅嘉看见路旁的商店在卖卡通图案的气球,就买了两个,一个给乐乐,一个绑在高星女儿的婴儿车上,当做棉花糖的回礼。 高星推着婴儿车,他的妻子一手打着阳伞,一手挽着他的手臂,紧紧跟在他身边。他们是紧密相连的一家人,就连影子都叠加在一起。 傅嘉低头,看到乐乐白嫩的脸晒得发红,出了一脑门汗,细软的头发全都贴在额头上。他知道自己欠考虑了,就让高星一家先走,他则返回之前买气球的商店,给乐乐买了一顶太阳帽。 戴好太阳帽后,傅嘉牵乐乐去树荫下休息,想等他脸上的红色消褪再去找高星。 乐乐坐在木椅上晃着双脚,左手牵着气球,右手拿着棉花糖,吃得投入。棉花糖做得太大了,连成年人都觉得大,小孩更是吃得吃力。糖丝粘在他嘴边,他伸手想抹,左手一张,气球跑了,想去扯,右手一张,棉花糖掉了。 乐乐:…… 他扁着嘴,泫然欲泣。抬头想去拉挂在树枝上的气球,碰不到,就蹲下去,想检棉花糖。 傅嘉拦住他,轻拍着他的背哄道:“乐乐不捡,掉了就算了,叔叔再去给你买一个,气球应该还能拿回来,叔叔试试看,好不好?” 乐乐嗯了一声,忍着没哭。 傅嘉站起身,抬头看着挂在树上的气球垂下来的细绳,踮着脚,伸手去够。 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了斑驳的树影。 此生再没有比这更目眩神摇的瞬间。 一只手比傅嘉伸得更高,轻轻牵住气球的绳子,将气球拉了下来。 那人就站在傅嘉身后,很近,但又不够近。两人的气息有一瞬间交融在一起,又如烟雾一般,在下一瞬间消散。 陆齐安将气球牵下来,递到乐乐面前,问:“这是你的吗?” 他的声音清冷,乐乐有些怕他,微垂下脑袋,怯怯地伸出手接过气球,不敢说谢谢。 陆齐安转过身,看向傅嘉。比起看一个四岁孩子,他看傅嘉的眼神要柔和得多。 其实,他是想把气球给傅嘉的。 第59章 傅嘉怀疑过高星。 他和高星非亲非故,也没有过人的天赋和能力,为什么高星会一眼就从公司上下几百号人里看中他,还对他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他是否和陆齐安有关? 一旦有了怀疑,就等于有了期待。傅嘉明知陆齐安当时走得果断,明知他说了“我们不会再见面”,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期待他回来。 如果他们再次见面,陆齐安还会回到他身边吗?如果陆齐安没有变,他也没有变,他们能不能重归于好? 太多的期待覆盖在伤口之上,傅嘉就感受不到疼痛了。他不断练习着和陆齐安重逢时的表情动作,将一句“好久不见”练习得滚瓜烂熟。 可是,好几年过去,陆齐安不仅没有回来,也没有透过高星给他半点消息。 傅嘉心中的期待一年一年减少,渐渐消失殆尽。期待落空带来的失望远大于没有期待,他的心死而复生,生而又死,彻彻底底麻木了。 他不再有任何期待,也没有再幻想过和陆齐安重逢的场景。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起码看起来是平静的,可是当陆齐安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何止不平静,他是手足无措,魂不附体。 陆齐安变了很多,少年和青年终究是不一样的,他高了一点,衣着和配饰也变得比七年前讲究。青涩完全褪去,沉稳内敛的气质被无限放大,给了他颇有压迫力的气场。 凭着巨大的毅力,傅嘉将眼睛从陆齐安身上挪开,看向乐乐:“乐乐,要和这位……这位先生说谢谢。” 他差点就要说“这位叔叔”了,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这个称呼不适合陆齐安,就换成了客气的“先生”。 乐乐拽着气球,一溜小跑躲到傅嘉身后,拽着他的衣角,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谢谢。” 傅嘉揉了揉他的发顶,蹲下来,帮他把气球系在他的小背包上,防止气球再一次丢失。 照顾完乐乐,他避无可避,站起身面对陆齐安,说:“谢谢。” 陆齐安站在树荫下,身姿比树还要挺拔。他轻缓地开口:“不用谢。就算我不拿气球,你也够得到,是我唐突了。” 阳光炽热,傅嘉热得不行,不明白为何陆齐安能自然地和他对话,他却急得额头冒汗,语无伦次:“没想到会在公园碰见你……”他顿了顿,称呼他,“陆先生。” 陆先生。 这个礼貌的称呼,一瞬间就将陆齐安推开,隔离在一个安全又疏远的社交距离外。 傅嘉不是刻意冷遇他,只找不到更合适的方式称呼陆齐安。 直呼其名吗?不,他没有资格了。 傅嘉移开了视线,但陆齐安没有。他始终注视着傅嘉,一瞬都没移开过。 “不是碰见。”陆齐安说,“我是特意来的。” 傅嘉愣了愣。 他脑袋眩晕,整理不清思绪。陆齐安是特意来见他的?怎么可能,七年前他死乞白赖地求他,要跟着他去国外,他都不肯,现在怎么会特意来找他。 他突然想到,陆齐安以前从没独自来过公园,都是别人请求他陪同前去,他才会陪那个人去。他可能是陪林枫寻来的,要不就是陪陆家人来的。或者……或者这七年他身边有了其他人,可能是一位像高星的妻子一样气质娴静的女性,也可能是跟他同处一个行业的精英…… “你陪谁一起来的?”傅嘉逼着自己挂起笑容,就像在工作中和客户应酬一样,“你们走散了吗?我和我朋友也走散了,因为这个孩子被太阳晒得不舒服,所以我带他去买了太阳帽。”他低头看向乐乐。他身边还有个需要他照顾的孩子,这是他勉强维持冷静的根源。 “还没有向你介绍,这是刘老师的孙子,叫乐乐,刘老师和她丈夫外出旅游,所以暂时把乐乐托付给我照顾。” 他语气流畅,带着一份对老朋友的热络。 可是,就在他说这段话之前,他还眼神闪躲,一脸不自在,突兀的转变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任谁都能看出不对。 陆齐安的眼睛沉黑如墨,压抑了太多情绪。 “你陪谁一起来的?” 这个问题在剐他的心。 “我只有一个人,傅嘉。”陆齐安咬字清晰,“我是来见你的。” 他叫他陆先生,他叫他傅嘉。 一个人以为回不去了,一个人还想回去。 “傅嘉,陆先生?”远远的,身后传来了高星的声音。 傅嘉如梦初醒, 分卷阅读93 转过身,看到了推着婴儿车的高星一家 “陆先生也在啊!”高星看到傅嘉身边的陆齐安,将婴儿车交给妻子,自己小跑过来,挂起热情的微笑,“欢迎您回国,我之前邀请您来公园散步,您一直没答复我,没想到您竟然来了。” 说完,他又笑着看向傅嘉:“这位是陆先生,他前段时间收购了我们公司。我还打算找机会介绍他给你认识呢,没想到你们先碰上了。” 不得不说,高星演技很好。 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他还坚持说是巧合。 当年的期待成了真,傅嘉却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中,打了个抖。 高星真的和陆齐安有关。 傅嘉感受不到喜悦,只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自卑感。 这七年,他都在有意无意地模仿陆齐安。无论陆齐安在不在他身边,他都是傅嘉心中最优秀的人,和陆齐安相处的日子是他此生最宝贵的财富,他下意识向着七年前的陆齐安追赶,好像心底还期待着能回到他身边。 可是七年后,他站在陆齐安面前,才发现他把自己学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劣质品。他连七年前的陆齐安都追赶不上,又如何追赶得上七年后的他? 他在高星的帮助下有了进步,可是仔细一看,帮助他的还是陆齐安。 怎么会这样? 人不能陷入自卑中,傅嘉清楚,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长进,他也靠着自己努力过啊,可他就是看不起自己。 从一开始,陆齐安就和他天差地别。 他天资愚钝,明明配不上陆齐安,还满心自负,不知羞耻,对他死缠烂打。 他得到的是他不能拥有的东西,所以他还回去了。 现在,年少时仅凭着一腔执念就横冲直撞的自己,他也还回去了。 第60章 傅嘉倍感煎熬,怎么挤也挤不出笑容,就弯腰将乐乐抱起来,低着头帮他整理太阳帽,遮掩自己的表情。 乐乐的太阳帽已经戴得够整齐了,傅嘉硬是没事找事地把扣带拆开,重新给他戴了一遍。 他不说话,陆齐安也沉默不语。高星深感气氛不对,就对傅嘉伸出手,想把乐乐抱过来:“傅嘉,我看陆先生好像还有话要跟你说,不如先把乐乐交给我和我老婆照顾吧,你们也好单独说话。” “不了。”艳阳高照,傅嘉身体里的血液却从头凉到了脚底。他嘴唇苍白,始终垂着脑袋,“太阳太晒了,乐乐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带他回去。高星,还有陆先生……对不起,下次有机会我再去拜访你。” 他深呼吸,想直视陆齐安,想堂堂正正地和他对话,却怎么也做不到。 陆齐安越是冷静,他就越是不冷静,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驱散脑海里那些疯疯癫癫的想法,将自己变回一个正常的成年男人,而不是在陆齐安面前连头也抬不起来。 为什么不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 如果他们的见面,不是陆齐安主动,而是傅嘉先得知陆齐安回国的消息,再由傅嘉辗转着找到他,那傅嘉就习惯了,适应了。 “哎……”高星有些着急,“傅嘉,我们不是说好了中午一起吃饭吗,我们才来公园多久啊,要是你不想逛了,我们就先找个地方坐坐呗。” 傅嘉摇摇头,执意要走。 艳阳之下,面色苍白的不止傅嘉一个人。陆齐安垂了垂眼,声音低沉:“我送你回去。” 高星一愣。 傅嘉也愣了愣,还是摇头:“我自己开了车,就不劳烦陆先生了。” 陆齐安像是听不懂他话里拒绝的意思,说:“那我送你去停车场。” 不用了。 傅嘉张张嘴,说不出这三个字,就改口道:“好。” 拒绝陆齐安一次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往前走,陆齐安就跟在他身边,两人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高星留在原地和妻女待在一起,很快,傅嘉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他怀里还抱着乐乐,但乐乐只是个小孩子,无法冲淡陆齐安的存在感。他呼吸不畅,脚步迟疑,身体和精神都绷得死紧。 他并不想真的让陆齐安送他到停车场,他不想让陆齐安看见他的那辆二手桑塔纳。 “就到这里吧。”他停在原地,说,“大热天的,劳烦你了。” 傅嘉还是不愿与陆齐安对视。 陆齐安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嗓音暗哑:“我只是送送你,都不行吗?” 傅嘉呼吸一滞,有些失神。 这是陆齐安该有的语气吗?……百般隐忍仍掩不住失落与苦涩。再往下细品,似乎还带着请求的意味。 傅嘉咬咬牙,声音颤抖:“不是不行,只要你愿意就好。” 他们继续往前走,直到傅嘉站定在他那辆二手桑塔纳前。 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忍下自卑感,把车门打开的。他将乐乐抱到后座的安全座椅上,手抖得厉害,好半天也扣不上安全带。 乐乐静静等了一会,突然伸出小手,自己扣上了搭扣。 傅嘉摸了摸他的脸颊,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关上后座车门,走到驾驶座外,说:“陆先生,我先走了。” 他抬手去开驾驶座车门,却突然被陆齐安紧紧拉住了另一只手腕。 傅嘉诧异地抬头,撞进陆齐安眼里。 他眉头轻皱,紧紧盯住傅嘉,眼底有一抹充血的红色,像是一把大火。 “我没有事先和你约定就贸然来见你,抱歉,下次我会事先征求你的同意,你不要怕我,也不要躲我,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及时改正。” 他的眼神凶狠,恨不得一口吃了傅嘉,言语却极尽温柔,好像傅嘉是个了不得的宝贝,碰一下就会碎,必须慎之又慎地对待。 七年前他没能抱一抱傅嘉,七年后也不舍得随随便便抱他。 陆齐安忍耐了七年。 再擅长忍耐的人忍这七年都会把自己折磨成一个疯子。他无数次经受不住思念,想见傅嘉,又无数次忍下来。感情压抑久了,就让他积攒了太多负面情绪,他每次在梦里预见到和傅嘉重逢的场景,都暴虐非常,动作粗鲁,像是要把傅嘉碾碎了揉进他的骨血里。 他只好做一个笼子,把自己关在里头。 他没有钥匙,钥匙在傅嘉手中。 “我明天再来见你。”他松开手,指尖流连着划过傅嘉的手背,带起一串久久不散的酥麻。 傅嘉望着他看呆了。 几秒后,他突然反应过来,逃命似的钻进驾驶座,一边急促喘息,一边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 二手桑塔纳东歪西拐地闯出了公园停车场。 傅嘉知道自己的状态开不了车,就急急踩了刹车,停在公园外的路边上。 被陆齐安握过的手腕烫得发痛,傅嘉拿手捂 分卷阅读94 着那里,烫热的温度就顺势蔓延了他全身。 他痛叫一声,感觉自己快被这高温融化了。 “傅叔叔,你怎么啦?”后座传来了乐乐稚嫩的声音。 “我没事……”傅嘉满身大汗,不停重复念叨,“我没事,我没事……” 原来他没有忘记。 没忘记身体燃烧起来的炙热。 没忘记他心里还有一把火。 第二天是周一,傅嘉一夜未睡,睁眼熬到清晨,先照顾乐乐,送他上幼儿园,再去公司上班。 一进大楼,傅嘉就发现他成为了公司同事的焦点,无论是相熟的,还是处在不同部门,从没说过一句话的,都会向他路出善意的微笑,并在路过他身边时对他摇一摇咖啡,说:“谢谢。” 傅嘉一头雾水,到了他所在部门后,他没有去自己的办公桌,而是先去找高星。 果不其然,他部门的同事也都笑着对他说谢谢,高星最为夸张,将咖啡杯凑到他眼前给他看logo。 “搞什么?”傅嘉百思不得其解。 高星端起咖啡,笑着说:“有人以你的名义给全公司上下送了咖啡,还以你的名义请公司员工去明月松间吃午饭,那可是明月松间啊,据说预约都排到明年了,我上次想给我和我老婆订个二人位都订不到。” 明月松间是市内出了名的中式餐厅,坐落在精致的江南私家园林中,定位高端,傅嘉曾从客户口中听说过它,但也只是听说过。 他第一反应就是弄错了,说:“不可能,肯定是搞错了。” “你看看你的桌子啊,就你的不一样,你没发现吗?”高星说。 傅嘉走向自己的办公桌,这才发现确实不一样。所有同事的咖啡都是褐色的纸杯,只有他的是白色的。 没错,所有人都是咖啡,只有他的是冒着热气的甜牛奶。 当年他追陆齐安时,也送了他一个星期牛奶。 傅嘉站在桌前,瞪着那杯牛奶,好像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会吧? 不会吧! 傅嘉跑进洗手间,疯狂拿凉水浇在脸上,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掏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陆齐安打电话证实这件事,手指颤抖,啪嗒啪嗒打出来的是陆齐安七年前的号码。 他呆愣了一会,将手机收回口袋,决定先不管这件事。 他回到办公桌,喝光了那杯牛奶。 中午,公司上下果然轰轰烈烈地出发去明月松间。好几个同事都热情地邀请傅嘉搭他的便车,傅嘉本想拒绝,转念想到那里是高端餐厅,不好开辆破车去丢人,就搭了高星的车。 “我还以为陆先生会来接你。”车上,高星揶揄地说。 傅嘉尚处在没回过神的状态中,疑惑地问他:“你怎么肯定是他?” 高星爆发出一阵大笑:“哎呦,傅嘉,你不要装傻,除了陆先生还有谁啊?” 傅嘉靠在椅背上,思绪混乱,总还在心底存了一分不信。 到了明月松间后,入园便是亭台水榭,曲廊修竹。景色迂回宛转,满眼皆是古典园林之美。园内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傅嘉公司一行人,同事们被服务生带去了主厅,傅嘉本来是跟着他们走的,半道被另一个服务生拦住,带到旁边偏僻的竹林小道:“傅先生,请走这边。” 傅嘉硬着头皮跟他走,一路上心里都在打退堂鼓。 绕过又一个庭院后,傅嘉走进了一座木作建筑,服务生推开雕花门,请他进去。 陆齐安在里面等他。 室内窗户大开,将庭院的景色全部引入了室内,陆齐安本在看窗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就朝傅嘉看了过来。 仅仅一眼,傅嘉眼里就看不下任何景色了。 他同手同脚地走进去,坐在他对面。 “不知道这些年你的口味有没有变化,我让厨师做的都是当年缪阿姨和孙阿姨常给你做的菜。”陆齐安说。 傅嘉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口味一说,他是给什么吃什么,只要没变质就吃得下。但这七年来,他时不时给自己做饭,口味确实偏向当年照顾过他的两位阿姨。 “为什么这么做?”傅嘉问。 陆齐安不回答,反问他:“你认为我在做什么?” 傅嘉为难地笑了笑,说:“类似于……做慈善?就好比你以前资助过一个贫困学生,中途资助断了,好多年后你于心不忍,想知道这个人过得好不好……” 陆齐安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指节扭曲。 他语气平淡,继续问:“还有呢,你还能想出什么比喻?” 傅嘉望着他的眼睛,本想再讲个龙物猫狗的比喻,却喉头发紧,说不出话。 “我在追求你,傅嘉。”陆齐安轻轻叹息,“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第61章 经年累月,记忆没有褪色,反而还铭刻在脑海深处,被傅嘉反复修饰、打磨,填补了所有细节。 他记得陆齐安跟他分开那天,天气很好,但他身上太疼了,李沁和拽他的力道又大,他疼得死去活来,所以在深秋难得的暖阳之下,他裹着厚厚的冬衣,却仍像捂着冰块一样,不停发冷汗。 他好想碰一碰陆齐安,他不奢求陆齐安拥抱他,只要让他从陆齐安身上汲取到一点热度就好。但陆齐安没有靠近,他们之间隔了一米,或者比一米还远。 当时陆齐安是什么表情,什么眼神?其实当年的傅嘉没有看清,所以这七年,他自动补全了回忆里空缺的部分。 在他的想象中,陆齐安冷冰冰地看着他,拒他千里之外。就如当年陆齐安在庭院的阳光笼罩之下,看向阴暗的佣人房,把他当做可有可无的空气一样。 如今,傅嘉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陆齐安的表情和眼神,却发现现实和他的想象严重不符。 陆齐安坐在他对面,一边说着“我在追求你”,一边用极温柔的眼神望着他。傅嘉没有碰到陆齐安,却感受到了一股热气,来势汹汹,又柔情似水。 追求? 陆齐安和这个词搭吗? 傅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转身,想也不想就要走出门外。 “傅嘉。”陆齐安跟着站起来,手指动了动,忍着没有拉住他。“你右手边就有卫生间。” 傅嘉刹住车,犹犹豫豫地转过身,抬头偷瞄了陆齐安一眼。 瞬间,傅嘉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了过来,他赶紧低下头,拐了个别扭的弯走进卫生间,反手锁上门。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到镜子里他的脸、耳朵和脖子,全都红得要滴血似的,他吓了一跳,抬手碰了碰脸,发现他的手臂也发红了。 他拧 分卷阅读95 开洗漱台上的水龙头,捧起凉水给脸降温,没起一点作用。别说凉水了,就连冰块碰了他的脸都要变温水。 他丧气地坐在马桶盖上,掐了掐手臂,还是没用。 陆齐安以前清清淡淡朝他看一眼,他的魂都能被勾走,现在不仅眼里饱含情意,嘴里还路骨地说要追他,要和他重新开始,傅嘉根本不能在陆齐安面前多站一秒,因为他站不住的。 他要被陆齐安看化了。 脸上的热度迟迟不消退,傅嘉就迟迟不肯出去。陆齐安在门外等了他十分钟,心中的焦灼不亚于这七年里的任何一天。 “傅嘉。”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低声说,“接受也好,拒绝也好,我希望你不要躲我。” 陆齐安理智尚存。 他控制着自己,不随意触碰傅嘉,也不随意用叠字叫他。 他尽可能收敛着自己的情感,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傅嘉有可能不再爱他了,他给过傅嘉承诺,却消失了整整七年,他没有自大到确信傅嘉会一直爱他。 曾经的傅嘉被困在逼仄狭隘的深井中,孤立无援,因为他幸运地赶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站到井口,傅嘉才会被他深深吸引。 七年不见,傅嘉已经离开了深渊,在更为广阔的世界见到了更多人。傅嘉可能会发现,以前他对陆齐安的感情只是一种错觉,他可以没有陆齐安,也可以不需要陆齐安,他可以不痛不痒地把陆齐安从他生命里割舍掉。 每每想到这点,陆齐安的心里都会涌出阴暗的情绪。他是靠着傅嘉对他的爱才走到今天的,如果傅嘉不能回到他身边,他不一定能管住自己。 他会疯的。 “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卫生间内,传出了傅嘉磕磕巴巴的声音。 陆齐安将手覆在门上,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傅嘉的声音隔着一道门,听着闷闷的,“你回来得太突然了,给我几天时间缓冲一下,别来跟我见面,让我好好整理思绪,可以吗?” 陆齐安咬紧牙,忍下把门砸开的冲动。 他说:“好。” 又磨蹭了十分钟,傅嘉才肯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想尽了办法,终于让他的脸降到了正常温度。 为了避免和陆齐安交谈,他埋头吃饭。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耗费了太多能量,他身体使不上力气,食欲也不高,勉强塞几口就吃不下了。 他放下筷子,说:“我吃好了,今天谢谢你,陆先生。我……我去找我同事,一会还要回公司。” 陆齐安也放下筷子,说:“你同事都吃完离开了,我送你回去。” 傅嘉心里一凉,有种被世界抛弃的恐慌感,说:“不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陆齐安站起身,说:“服务生说你公司的车都开走了。我送你。” 傅嘉心中更凉,想起他是搭着高星的便车过来的,说话又磕巴了:“那我搭出租回去吧……” 陆齐安眉头轻皱,很快又松开:“送你回去以后,我就不会再见你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在你同意我见你之前。” 话说到这份上,傅嘉不可能再拒绝他,就只好低下头,讷讷地应了一声。 他站起身,和陆齐安并排走过他来时路过的庭院和竹林小道,谁都没有说话。 他刻意落后陆齐安半步,和他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这让他的心安定不少,情绪也不会反复波动。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两人坐进陆齐安的车里。当车门关闭,封闭的车厢就为傅嘉和陆齐安提供了一个狭小而私密的空间。傅嘉用余光看着驾车的陆齐安,心跳又失控了。 当年他没见过陆齐安开车。这七年,陆齐安是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陆齐安还载过除他以外的人吗,这个副驾驶座,是不是还坐过别人? 傅嘉郁闷极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满脑子纠结这个问题。 “你不反感我今天的做法吧?”陆齐安突然问。 傅嘉赶紧将自己思绪从奇怪的问题里拔出来,回答他:“当然不,谢谢你,我的……牛奶,我公司同事的咖啡,还有今天中午这顿饭我都很感谢,下次我请你吃饭吧。” 陆齐安直视着前方,说:“你不让我见你,还怎么请我吃饭?” 傅嘉被自己说的话噎住,无法回答。 正好遇上红灯,陆齐安停稳车子,转头看向傅嘉。 “我送你牛奶的原因,你应该知道。”他语气平淡,“当年你送了我一个星期的牛奶和情书,我很心动。虽然我没说过,但我每天都期待着你送我的礼物。后来你突然不送了,我很失落。” 傅嘉低着头,心脏酸麻,像是被人用手拧了一把。 “不要这样,傅嘉。如果你爱过我,就不要半途而废。”陆齐安握紧方向盘,声音压抑,“我对你,一直没变过。” 此后的数日,傅嘉没有再和陆齐安见面,但他每天早上都会收到一杯热牛奶,中午也会收到明月松间送来的午餐。 全公司都知道有个人在对他示好,但他们不知内情,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陆齐安,就渐渐在公司内起了傅嘉被富婆包养的流言。 荒谬归荒谬,但他们也找不到更合理的答案了。 唯一知道内情的是高星。某一天中午,他背着手走到傅嘉面前,路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问他:“陆先生追你,为什么送牛奶啊,一般不都送花,送车子,送房子吗?陆先生又不差钱。” 傅嘉魂都被他吓飞了,惊恐地问:“你从哪听说……陆、陆先生在追我的?” 高星一脸无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从此,傅嘉见高星就绕道走。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乐乐在傅嘉家中住满了一个星期,刘老师回国的日子到了。期间傅嘉将公司配给他的二手桑塔纳还给了公司,去车行买了新车。他这七年过得敷衍,没花什么钱,相对的就攒下了一笔积蓄,虽然买不起名车,但换一辆中高端的车还是没问题的。 为了迎接刘老师,他请了半天假,开着新车去机场接人。刘老师给他带了好几箱礼物,加上她和汤老师的行李,塞满后备箱都装不下,只能分出一部分堆到后座上。为了节省空间,傅嘉拆了安全座椅,让乐乐坐在刘老师怀里。 刘老师抱着乐乐,问他:“傅嘉,怎么突然换车了?”她仔细打量傅嘉,“而且我感觉你这身行头也变了,发型也不一样了。你是不是找人做了造型啊,本来就是个帅小伙,收拾收拾就更帅了。” 傅嘉被她讲得心虚,模棱两可地回答:“不是……我就是想转换一下心情。” 刘老师应了一声,没有深究。 到了刘老师家中,她留傅嘉吃晚饭,并故意让他去小区外的超市帮她买食材。 傅 分卷阅读96 嘉出了门,刘老师就坐在乐乐身边乐乐,摆出地下特务交头的架势,问:“这几天你傅叔叔有这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乐乐对此早有抒发的欲望,大声说:“有啊,自从傅叔叔带乐乐去过公园以后,傅叔叔就变了!” 刘老师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嘘声的动作,压低声音问:“在公园发生了什么?” 乐乐跟着她压低声音,语气委屈:“在公园,我们碰见了一个叔叔,傅叔叔叫他陆先生。他好凶,他好像不喜欢乐乐。” 刘老师将乐乐抱在怀里哄了一会,说:“这个陆叔叔呢,不是凶,也不是不喜欢乐乐,以后乐乐就明白了,别生他的气好吗?” 乐乐靠着奶奶,大度地嗯了一声。 “那乐乐告诉奶奶,傅叔叔怎么变了?” 乐乐说:“傅叔叔老是发呆,他给乐乐做饭的时候,吃饭的时候,陪乐乐玩积木的时候……反正就是好多好多时候,会突然就不动了,然后脸红红的,像发烧了一样,乐乐叫他,他就去洗手间洗脸。” 这段话,刘老师品了半天才品出味来。 她傻眼了。 超市就在小区外,傅嘉买完东西,很快就返回了刘老师家。 刘老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食材去厨房做菜。 傅嘉有些疑惑,但没往心里去,习惯性地坐在乐乐身边陪他玩积木。 十多分钟后,刘老师家的门铃被人按响了。 刘老师手都来不及擦,从厨房冲出来,激动地喊:“傅嘉快来,你去开门,看看谁来了。” 她像是个为孩子准备了大礼的家长,满眼期待,等着看到孩子开心的反应。 傅嘉心里咯噔一下,猜到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犹犹豫豫地没有站起来,刘老师着急地抻着湿漉漉的手,走过来用手肘推他:“去啊,要是你给他开门,他肯定会高兴的。” 傅嘉被这一下推出了不少勇气。他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刘老师的存在让他觉得身后有人在支持他。 他走到门前,将门缓缓打开。 果不其然,来人是陆齐安。 第62章 四目相对,先避开的是傅嘉。 他手指僵硬,紧紧握着门把,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杵着不动,陆齐安也动不了,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门口。 几日不见,傅嘉应对陆齐安的能力又下降了许多。 “站在门口干嘛?”刘老师看得着急,走上前说,“齐安,快进来坐,你工作很忙吧?难为你抽空过来。” 她的话让傅嘉回过神,赶紧松开门把,侧身请陆齐安进来。 “打扰了,刘阿姨。”陆齐安走进门,将手中的礼品递给刘老师,“工作再忙,来拜访您时间总是有的。” “能来就不错了,还带什么礼物?”刘老师话里埋怨,脸上却满是笑容。她接过礼品,请陆齐安去客厅里坐下,并把书房里的汤老师也揪了出来。 有刘老师夫妻热络的样子做对比,傅嘉低着头不语的样子就显得格外怪异。 刘老师知道他和陆齐安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就说:“齐安,我还放着厨房一堆事要做,就不给你倒水了,傅嘉都知道东西放哪,让他招待你吧,你们两个年轻人也好说话。” 汤老师奇怪地看向妻子,想说什么,被她掐着手臂拦住了。 傅嘉被她点名,不想答应又没理由拒绝,只好点点头,说:“好,您去忙吧。” 刘老师拽着汤老师回了厨房,留傅嘉和陆齐安在客厅独处。当然,客厅里还有个乐乐,但他人还小,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刘老师和汤老师一走,傅嘉就感受到陆齐安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上,他半边身体都麻了,掩饰性地清清嗓子,问:“你要喝水还是喝茶?刘老师家好像没有咖啡,如果你要咖啡,我可以现在出去买。” “都不用。”陆齐安说,“你坐在这就好。” 傅嘉将头低得更低,说不出话了。 他说得是什么话?难道只要傅嘉坐在这陪着他,他就可以不吃不喝了吗? “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傅嘉站起身,走向坐在一旁安静玩着积木的乐乐,“我……我要陪乐乐玩积木,我以前每次来都会陪他玩,刚刚我也在陪他玩,所以……” 所以我不能坐在那陪你。 傅嘉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的做法十分幼稚,像个闹别扭的小学生。 不过,陆齐安也没有把他抓回去聊天的意思,他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乐乐身边:“那我也一起玩吧。” 乐乐抬头看着这个可怕的冷面叔叔,手上的积木都吓掉了。 陆齐安面不改色,拾起他掉落的积木,问:“你们在搭什么?” 乐乐不敢回答,揪着傅嘉的衣袖试图躲到他身后。傅嘉一手搂住他,一手拿起积木旁的画册,递给陆齐安看:“在搭这个。” 画册上画的是一架军事飞机。其实四岁小孩玩的积木很简单,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我来搭机翼,可以吗?”陆齐安问。 “可以啊……”傅嘉说着,将零件递给陆齐安,但陆齐安一次只接一个,拼好一个才拿下一个,自然而然地,傅嘉就和他配合了起来。 乐乐呆呆地看着两个叔叔,心中十分委屈。傅嘉明明是来陪他玩的,为什么这个可怕的叔叔来了之后,傅嘉就把他抛在一边了,和这个叔叔玩起来了? 但他害怕这个叔叔,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拿起其他零件,自己玩自己的。 三人就这么和和气气地玩着积木,直到刘老师和汤老师将饭菜摆上桌,招呼他们吃饭。 平时傅嘉来吃饭,乐乐都和傅嘉坐一起,但今天刘老师将乐乐抱到了自己身边,让陆齐安和傅嘉坐在一起。 “齐安终于回来了。”刘老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孩子,语气感慨,“我们竟然有七年没见了,以前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七年啊。” 陆齐安在刘老师面前从来不摆架子,对她极为尊敬,说:“这些年让您挂心了。” 刘老师叹口气:“也谈不上挂心不挂心的,主要是你这七年从不跟联系我们。不管你有什么事要忙,也该多和我们联系啊,怎么能七年都没有一丁点消息?你哪怕是时不时给我们打个电话,我们心里也能好受点,傅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突然把话扯到傅嘉身上,字字句句都说得微妙,傅嘉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脆不表态,只是笑了笑。 “我确实回来晚了,抱歉。”陆齐安沉声说,“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了,我向您和傅嘉保证。” 此话一出,气氛更加微妙。 “行了。”汤老师站出来打圆场,“难得见一面,非得要说这些话吗?吃饭吧,齐安很多年没吃家乡菜了吧,你刘老 分卷阅读97 师脾气虽差,做菜却是一把好手。” 刘老师笑骂了丈夫一声,说,“毕竟有七年不见,我说说这七年的感受怎么了?好了,我都不说了,对你们这两个孩子啊,老师只有一句话,有些事虽然很多人都反对你们,不认同你们,但是你们别往心里去,也别因为他人的阻碍就止步不前,老师和你汤老师是一定会支持你们的,你们记着有我这个依靠就好了。” 刘老师温和地笑了笑,就像这个世界上每一个平凡的母亲。 这顿饭吃完后,刘老师又留傅嘉和陆齐安聊到夜里九点,才挥手让他们回家。 乐乐舍不得傅嘉,挂着泪说还要和他住在一起,刘老师哭笑不得,拿着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哄了好一会才让乐乐回心转意。 傅嘉和陆齐安告别刘老师一家,一起下楼,向着去停车场走去。夏天的夜晚没有白天那么闷热,微风拂面,繁星闪烁。 “我们聊聊吧。”傅嘉说,“也不用特意找地方,去你车里聊就好,时间要不了太久。” 陆齐安看他低着头,面部的轮廓被暖光的路灯照得十分柔软,眼中有若隐若现的光亮,就如今夜的星辰。 “好。”他说。 两人坐进陆齐安车里,门窗关闭,小小的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傅嘉没有上一次那么不自在,靠着椅背,将这些天反复斟酌的话问出口:“你姑姑还好吗?” 有些阻碍,注定是绕不过去的。 “她身体里落下了病根,但一年比一年恢复得好。”陆齐安说。 傅嘉直视前方,有些发愣:“傅晓丽……她没办法赎罪了。” 傅晓丽入狱不到一年就死在了狱中。没人对她动手,她也不想自杀,可惜腐朽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下去,她在深夜静悄悄地失去了呼吸,没被任何人发现,也没有任何人救她。 “她不能赎罪了,所以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要为我姑姑赎罪了。”陆齐安说,“你没有错,你也没有罪,是我的家人对你有偏见,我很遗憾,这七年我都没能改变他们的想法,但我改变了我自己,也改变了他们对我的看法。” 陆家人对傅嘉的偏见今生今世都无法消除,这个事实困了陆齐安很多年。他用了数不尽的办法,想去改变,或者说改善这一事实,却渐渐认清就算他再耗一个七年,也不能改变陆家人。 长达七年,双方都耗尽了耐心,陆家长辈意识到他们困不住孩子,陆齐安也他及时意识到一段感情没有家人的支持并不致命,只要家人无法阻止他就好。 旁人都说感情不单单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但他和傅嘉的感情却可以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只要有彼此就足够完满。 “当年,你说如果我走了,你会恨我死我。”陆齐安说,“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我不能给你一个愿意接受你的家庭,我很抱歉,当时我走得太绝情,没有用更温和的方式和你分开,我也很抱歉。我不敢让你等我,因为我不保证我能回来,现在我回来了,我又在后悔没让你等我。” 陆齐安深呼吸,缓了缓才继续说,“如果你恨当年的我,就继续恨下去,然后看看现在的我,我不会让我的家人再伤害你,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拒绝我,我希望……” “等等。”傅嘉打断陆齐安,声音颤抖,“我没有拒绝你……” 他看向陆齐安,双眼微红,“在明月松间那天,我没有拒绝你,我只是想让我们两个都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也没有恨你,当年……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有什么资格恨你呢,我明明说了要保护你的,傅晓丽是我的母亲,就算她再可恶,她也是我的母亲,我有责任看好她,但是我没有。当初我们分开,不能怪你啊,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能力跟你家里人抗争……这几天,我只是想让你再想想,也许你冷静几天,就不想再和我在一起了,也许你只是愧疚,只是一时冲动。” 傅嘉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段话说完。 他转过头不看陆齐安,陆齐安却怔怔地望着他,眉头微皱,呼吸近乎停止。 傅嘉没有拒绝他。 在明月松间见过傅嘉后,陆齐安就一直在思考傅嘉拒绝他的理由,他想了太多太多,独独想不到傅嘉从始至终就没想有拒绝他。 傅嘉还说不恨他,不怪他。 他究竟是被傅嘉怎样爱着,才会在给了傅嘉一场摧心剖肝的离别后,还听到他说不怪他? 陆齐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不爱很痛,被深爱着也很痛。他的身体狠狠战栗,好像活过来了,又好像死了一回。 他双眼赤红,猛地倾身朝傅嘉压过去,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撑他的后脑,低头吻住他。 阔别七年的吻让陆齐安近乎疯了,他侵入傅嘉的口腔,勾着他的舌头吮吸他的唇舌,力道失控,堪称粗暴。傅嘉被他压在角落,除了仰着头接受他,哪里也去不了。 傅嘉难以呼吸,细小的呜咽也被陆齐安堵在唇舌间,他想推开陆齐安,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粗暴的吻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变得温和,陆齐安结束了亲吻,身体却还压着他,和他抵着额头。 “我不是愧疚,也不是冲动。”他捧着傅嘉的脸,眼中缱绻:“我是不能没有你,嘉嘉。” 第63章 长时间的亲吻让傅嘉缺氧,他全身无力,说不出话,只能一边小口小口地呼吸,一边用湿润的眼睛望着陆齐安。那副样子像被人欺负了,委屈巴巴的,可怜又可爱。 陆齐安扶着座椅,稍稍撑起上身,放松了压着他的力道:“我有没有弄疼你?” 他的气息就缠绕两人的唇齿间,直往傅嘉身体里钻,傅嘉晕乎乎地想向往后躲,却找不到躲避的空间。 “没有……”他细声说:“但是你别这样,我……我反应不过来。” 他跟不上陆齐安的节奏,每一步都跟不上。 这七年,或许陆齐安是抱着一个清晰的目标走过来的。时间每往前推移一秒,他都向着明确的未来靠近。但傅嘉不是,他的未来是模糊不清的,他没有希望也没有目标,只能在漫长的岁月中亲手将自己的期待一点点打碎。 “刚刚我着急了,对不起。”陆齐安说,“你哪里不适应就告诉我,我们慢慢来。” 说完,他不等傅嘉回应,再一次低头吻住他。这次的吻轻柔克制,陆齐安时刻注意着傅嘉的呼吸,并用手撑着他软绵绵的身体。 这个吻已经够体贴了,傅嘉还是呼吸不过来,他难受地闭了闭眼,忍了半天的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他带着哭腔说:“你别这样,陆齐安……” 陆齐安终于停下,既心疼他那滴泪,又被欲念折磨得不上不下。他用手指 分卷阅读98 帮傅嘉抹去泪水,问:“怎么不叫陆先生了?” 傅嘉吸吸鼻子,说:“看你想要我叫什么。” “叫什么都好。”陆齐安说,“陆先生也不错,因为先生可以用来称呼自己的丈夫。” 丈夫? 傅嘉差点晕过去,说:“你能不能不要,不要……” 他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粉色,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口。这么多年,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他变了,其实他一点也没变,陆齐安出现以后他就学不会掩饰和伪装了,稍被撩拨就会显路出羞赧的情态。 同样的,陆齐安也一点没变。傅嘉总能让他失控,现在傅嘉就拿着钥匙在关着他的笼子外走来走去,要是傅嘉再不开门安抚他,他就要破笼而出了。 “从明月松间送你回去的那天,我就想像今天一样吻你。这七年,我到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会幻想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我们会做什么。”陆齐安说,“那天我以为你拒绝了我,所以我什么都没做,今天……我想做的远比吻你要多,但是我在忍耐。” 他在忍着。 用他所有的理智忍着,才没对傅嘉做出过分的事。 他不明说,反而让车里的气氛更加暧昧,傅嘉手脚酥麻,心里虚,声音更虚:“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想……要是你想,就不用忍的。” 陆齐安血气上涌,理智疯狂往外跑,他掐着手心,使劲将它们拽了回来,说:“你不用为我妥协,今天我先送你回家。” 傅嘉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竟然问他:“那我的车怎么办?” 陆齐安不回答,快速发动车子驶离原地。 他咬着牙说:“现在我比车重要吧?” 陆齐安没问过傅嘉现在的住址,也没开导航,熟练地如同归家一样,将车开到了傅嘉家。 傅嘉脑子乱,可以说乱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他没在意陆齐安为什么知道他的住址,只是在全心全意纠结要不要请陆齐安去他家。 他下了车,陆齐安也跟着他下了车。他一脸惶惶不安,让陆齐安不得不解释:“我只送你到楼下。” 傅嘉摇摇头,小声说:“不是,你上来坐坐吧。” 陆齐安定定地看着他,简直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傅嘉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汗,伸手去牵陆齐安,说:“走吧,你别一直看着我,你看前面。” 他只抓住了陆齐安的手指尖,轻轻勾着不敢用力,陆齐安马上回握住他,将他的手整个包进掌心里,说:“那你走我前面。” 傅嘉心脏乱跳,扛着压力走在陆齐安前面,一路和他牵着手。 到了自家门前,他拿出钥匙开门,手抖个不停,半天都插不进钥匙孔。陆齐安扶着他的手,稳稳地帮他打开了门。 四十平米的小公寓,一进门就能将整个屋子看清楚了。屋里处处都是傅嘉生活的痕迹——鞋柜是原木色的,外搁着他的拖鞋,是一双蓝灰色的棉质拖鞋。餐桌旁边堆着一箱啤酒,已经开封了,不知道有几瓶被傅嘉喝下了肚,还有几瓶放在冰箱里备用。 沙发上随手搭着一件T恤,但也仅仅有这一件T恤,别的杂物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茶几上有一盒抽纸、电视机遥控器,外加一盆小小的绿植。抽纸被收在木质的盒子里,遥控器也被收在保护套里,绿植很健康,想来是被主人好好照顾过的。 傅嘉过得简单,但又认真努力。 陆齐安搂住傅嘉,半推半抱地将他带到沙发旁,护着他的背压倒他。 他贴在傅嘉耳边说:“我不可能只是坐坐就走。” 傅嘉耳根发红,说:“我知道……可是我太久没弄过了,可能会、会进不去……家里也没有润滑剂和避孕套……” 他没考虑自己会不会痛的问题,他只是在担心他没有润滑剂的辅助,有可能容纳不了陆齐安,从而给他带来不好的体验。避孕套也很重要,年轻时陆齐安能毫无芥蒂地进入他的身体,长大后就不一样了,有避孕套会干净一点,也安全一点。 陆齐安似乎没在为此烦恼,他将手伸进傅嘉的衣服下摆,从腰部一路往上,将他的衣服推到了胸口。 他垂眼看着傅嘉的腹肌,问:“你锻炼过了?” 他们在少年时就熟悉了彼此的身体,每一寸皮肤,甚至内里的褶皱,全部都熟悉。哪怕七年过去了,傅嘉有了改变,陆齐安也记得他敏感的地方。 傅嘉被他摸得腰软,说:“偶尔会去健身房……” “真乖。”陆齐安夸着他,用手指去磨他的乳尖。 傅嘉的反应很大,哆嗦了一下,差点从沙发上滑落。陆齐安将他抱稳,问:“这些年你有没有过别人?” 他知道没有,他也笃定没有,可他要听傅嘉亲口说。 “没有……”傅嘉抬手去搂陆齐安的脖子,像在撒娇一样,尾音拖长,“怎么可能有别人,我只有你,我只有你……” 陆齐安小腹发热,下身硬得厉害。他贴紧傅嘉,感受着他皮肤的触感,继续问:“你没有别人,这七年都是怎么解决的?” 身体健康的青年人,不可能七年都没有情欲。傅嘉想起这些年的某些片段,羞耻得要哭出来了。 陆齐安抚着他的背,哄道:“别哭,嘉嘉。我也一样,这些年我也没有别人,想要的时候,都是想着你弄出来的。” 傅嘉将脸埋在他胸前,心口堵了一万句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陆齐安吻了吻他的发顶,哑声问:“帮我用手弄出来好吗?” 他们才刚刚重新开始,一切都不用急于一时。在毫无准备的今天,陆齐安不想仓促地和傅嘉做到最后。 傅嘉应了一声,双手向下,去摸陆齐安的东西。那里硬了很久,贴在傅嘉的腿根,温度烫热,都快把那块皮肤烫坏了。 光是手的刺激不能满足陆齐安,他将傅嘉翻来覆去折腾了很久,迟迟没有射。 傅嘉全身上下每一处被陆齐安折腾过,特别是胸前的乳尖,充血肿大,连衣物都碰不得,却还被陆齐安用手去揉弄。 傅嘉射了两次,呜呜地哭出来,陆齐安才舍得射在他手上。 第64章 傅嘉动了动手指,看着手上黏糊糊的精液,有些失神。 陆齐安和七年前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变了,傅嘉说不上来。他只有一种模糊的感觉——从前的陆齐安是一块要傅嘉捂着才会发热的石头,因为陆齐安总是压抑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要人拿一颗真心慢慢磨,才能稍稍放松紧绷的弦。现在的陆齐安外放了许多,倒不是说他不压抑了,只是对情绪的控制更加收放自如,随心所欲,搁在傅嘉手里,就像一块会自己发热的石头,让傅嘉觉得烫手。 他不适应,也招架不住。 陆齐安拿纸巾 分卷阅读99 简单地擦拭掉傅嘉手上的精液,问他:“要不要去洗澡?” 夏夜闷热,两人腻在沙发上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都出了一身汗,身下的沙发垫沾了汗和精液,被他们揉得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傅嘉扶着沙发靠背坐起来,手臂虚软,一使力就打颤:“你先去吧,我收拾下客厅,一会给你递换洗衣物。” “我第一次来,不熟悉你的浴室。”陆齐安不同意他的提议,弯下腰将他抱起来,说,“你得教我怎么用。” 怕陆齐安抱不稳,傅嘉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说:“我们不能一起去,我的浴室特别小,两个人站一起挤不下。” 四十平的单身公寓,能分给卫生间的面积本来就小,傅嘉又做了干湿分离,淋浴间就更小了。 陆齐安却并不在意这个问题,抱着他进了浴室。 淋浴间确实小得可怜,仅有一个人站里面都不能随意挥动双手。陆齐安搂着傅嘉,硬是和他一起挤了进去。 两人的背都靠着淋浴间的玻璃,前胸贴在一起,四肢交缠,所以身下那处也不可避免地挨蹭着。只射过一次的陆齐安先硬了,接着傅嘉也硬了。 花洒喷出的热水淋在两人身上,让小小的淋浴间里水汽氤氲。陆齐安扶着傅嘉的腰,呼吸炙热,全身的肌肉都紧紧绷着。 傅嘉伸出又麻又酸的手臂,头昏脑胀地问:“你还要吗……” 陆齐安吻着傅嘉的锁骨,低哑的声音混在哗啦啦的水声里,破碎而暧昧:“你不用动,让我抱着就好。” 他说不用傅嘉动,就真没让他动,只是反复地吻他,揉他,做了不知多少比插入还让傅嘉难耐的事,才自己动手弄了出来。 洗完澡后,陆齐安在傅嘉卧室找了两套睡衣,一套自己穿了,一套亲手帮傅嘉穿。 棉质的料子柔软,陆齐安的动作也轻,但当衣服蹭过乳尖时,傅嘉还是痛得低叫一声,弓着腰往后躲。 陆齐安握住他的手腕,去解他的衣服:“我看看。” 傅嘉涨红脸,抬手遮着:“别看了……” “我就看看。”陆齐安语气和缓,轻轻拉开他的手。 他解开傅嘉刚刚穿好的睡衣,看到他胸前的两颗肉粒都红肿不堪,胀大了不少,呈现出深深的肉粉色,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渗出血珠。 陆齐安移开眼,帮他把衣服穿好:“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还会有下次? 傅嘉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嗯了一声,勾着背,注意不让衣服碰到胸口。 “你要留下来过夜吗?”傅嘉看陆齐安穿着他的睡衣,明显不太合身,“我这里……你也看到了,只有一个房间,如果你要留下来的话就睡房里吧,我睡沙发。” 陆齐安拧了拧眉,问:“你没想过和我一起睡吗?” “不是。”傅嘉多少有些无奈,不是对陆齐安,是对拧巴的自己。“我的床是单人床,睡两个人会不舒服,你第一天到我家,我不想让你……” 他的公寓太小了,家具家电都不齐全,且老旧。虽然陆齐安没说什么,但他会担心陆齐安待得不自在,不顺心。 “这里很好,嘉嘉。”陆齐安说,“我能留在你过去七年里生活的地方,我觉得很庆幸,你明白吗?” 傅嘉心里酸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陆齐安熄了灯,与傅嘉相拥入眠。 傅嘉这一天的心情起起落落,又被陆齐安折腾了很久,精神和身体都很疲累至极,靠着陆齐安,他很快就睡着了。 陆齐安就在他身边,确确实实地存在。 但可悲的是,傅嘉体会不到失而复得的快乐,他只感受到一片虚妄。 他忘不了。 他忘不了在林家别墅初见陆齐安的第一眼。从陆齐安只是个小男孩开始,他在傅嘉眼里就是特别的,他忘不了陆齐安送他的第一样东西。那是一个创口贴,他因此挨了陈嫂毒打。他也忘不了他躲在阴森的佣人房,看着阳光下的陆齐安和林枫寻,阴毒地幻想站在陆齐安身边的人是他。 他更忘不了的,是他得到陆齐安后,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忘不了陆齐安对他每一次的关心和照顾,忘不了他们的第一个吻,第一个身心交融的夜晚。他忘不了陆齐安朝他看过来的每一个眼神,也忘不了陆齐安说的每一句情话,或是那些根本算不上情话,却让他心动的话语。 陆齐安承认,他喜欢傅嘉。 他也承认,他是傅嘉的。 傅嘉怎么可能忘记?他分分秒秒都记得,清晰刻骨。 他忘不了这些,所以他更忘不了这七年来的每个午夜,他都是这样闭上眼看到虚妄的回忆,睁开眼看到一无所有的现实。 被毒打、被开除很苦,因为学历和出生被人低看也很苦。 人世磨难可以靠着硬气拼过去,忘不了的回忆又要如何抵抗? 他不甘心。 人人都有坏习惯,他的坏习惯就是七年来的每一夜都会被这份不甘折磨得肝肠寸断。他常常在梦里哭,严重时有可能会哭醒,声嘶力竭到跪在床边干呕。有时好一点,只是无意识地呜咽几声,不影响第二天的正常生活。 他没去看心理医生,因为他不想向任何人诉说他的不甘。他要将这份不甘摁死在每一个深夜,他知道他会被折磨一辈子,他认命了。 傅嘉蜷在陆齐安怀里,颤抖着流泪。枕头上熟练地晕开一块水迹,七年来,它们总是大同小异。 陆齐安惊醒了。 窗帘留了一个小缝,借着微弱的月光,陆齐安隐约看到了傅嘉脸上的泪痕。 触目惊心。 “嘉嘉?”陆齐安差点失声,“嘉嘉?” 傅嘉就躺在他的臂弯。时隔七年他们重新开始了,他有十足的自信保护好傅嘉。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以前他没做到的承诺,现在他都会做到。 为什么傅嘉要哭? 朦胧间听到陆齐安的声音,傅嘉睁开眼,眼前的黑暗让他窒息。 陆齐安抽不出手去开灯,只顾着搂紧傅嘉,问他:“你怎么了?” 傅嘉纵使是醒了,也依旧哭得停不下来。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痛,他挣了挣,想让陆齐安放开他。 陆齐安不敢对他用力,只能松开手。 傅嘉换了伏跪的姿势,紧紧捂着腹部,汗水和泪水流了满脸。 这是不是又是他的梦? 是不是他闭上眼,再睁开眼,眼前的陆齐安就消失了。 傅嘉将脸埋进手里,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哭声。 这哭声给陆齐安判了刑。 “我怕你是假的……”傅嘉抹了把脸,每个字都是嘶吼出来的,“我怕你是假的,我怕你又走了,你在我梦里消失了多少次你知道吗?你数过吗?” 其实傅嘉也没数过,他不想 分卷阅读100 数,可他就是每一次都记得。 陆齐安像是被人活生生捏碎了心脏,脸色煞白:“我不会走,我不会再离开你。” 一句笃定的承诺没有给傅嘉带来多少安慰,他哭得久了,呼吸不畅,嗓子也干哑,忍不住干呕起来。 陆齐安回来了,傅嘉当然高兴。他一边高兴着,一边忍不住升起自卑的情绪,害怕陆齐安再次离开他。他宁愿这辈子没见过陆齐安的想法不是暂时的,如果陆齐安终有一天要再次离开他,他宁肯他们不要重新开始。 和陆齐安分开一次的不甘已经折磨了他七年,再来一次会怎样?他恐怕没命想象。 见他干呕起来,陆齐安心疼到了极点,反而找回了冷静。他打开灯,抱着傅嘉让他直起身来,给他拍背顺气。 “别哭了,你摸摸我,看我是不是假的?”陆齐安也红了眼睛,“我怎么会是假的,我回来了,就再也不会走了,嘉嘉,你乖,你摸摸看,我不是假的。” 傅嘉靠在他肩上,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肩头。 陆齐安握着傅嘉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说:“你看,你碰得着我,无论你闭多少次眼睛,睁开眼我都在。” “陆齐安……”傅嘉叫着他,“陆齐安……” 只要他叫,就一定会有人答他: “我在,我在。” 第65章 陆齐安抱着傅嘉,一直重复说着“我在”,说到嗓子都哑了,傅嘉才渐渐止住哭声。 陆齐安收紧手臂,看着怀里的人被汗水浸湿,眼泪虽然停了,却还在一吸一顿地抽噎,面部因为缺氧而憋红,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了。 “嘉嘉。”陆齐安以极轻的力道吻着傅嘉,说,“跟着我呼吸,慢一点,跟着我来。” 他深呼吸,领着傅嘉找回正常的呼吸节奏。 慢慢的,傅嘉停下了抽噎,脸色也好了不少。陆齐安将他抱起来,带进卫生间洗澡。 傅嘉累极了,没骨头一样软软地依着陆齐安,站也站不住,坐也坐不稳。陆齐安只能将傅嘉抱回床上,接了热水给他擦澡。 七年前,也有类似的事。 陆齐安给傅嘉脱下汗湿的睡衣,这个过程傅嘉很配合,但陆齐安注意到他一直试图蜷起身体,把腹部藏起来,手也有意无意地护在那里。 “为什么捂着肚子?”陆齐安问,“是不是肚子痛?” 刚刚傅嘉哭得最厉害的时候,就跪在床上捂着腹部。 傅嘉摇摇头,一开口又抽抽了:“不、不痛……” 他撒了谎。 这七年,他夜里总会迷迷糊糊觉得腹部和腰部很疼,像是有人在拿棒球棍击打他一样。他不会去回想七年前发生在六中家属区的噩梦,那天他被人全程遮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可他的身体好像还记得他有多痛,每一棍都记得。 陆齐安拿着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拭身体,说:“不痛怎么会用手捂着?痛就告诉我,不要忍着不说。” 傅嘉想了想,说:“那可能……有一点痛吧。” 陆齐安动作一顿,心上横生出几道尖刺。 他调转话题,问:“你每晚都这样哭吗?” “偶尔,只是偶尔。”傅嘉说,“你别担心。” 有些谎言根本不用经过思考,自然而然就能说出口。不为别的,只为他最先想到的是“你别担心”。 陆齐安俯下身吻了吻傅嘉,说:“搬来和我住吧,明天就搬。离你公司很近的公寓,或者稍远一点的别墅,你选一个。缪阿姨和孙阿姨也都在,要雇哪一个由你决定。” 傅嘉静静注视了他一会,才说:“好。” 这夜,傅嘉再次睡下后,陆齐安醒着守了他一整夜。 第二天醒来,傅嘉睁眼就看到了陆齐安眼中熬了通宵的红血丝,心疼得不行,问:“你不会一直没睡吧?” 陆齐安眼睛虽然熬红了,精神却很好:“我怕你又偷偷背着我哭。” 傅嘉赶紧推着他躺倒:“那你再睡会,还好现在才七点多,我去做早餐,做好了叫你起来。” 他起身要走,被陆齐安伸手拉了回来:“早餐先不管,你收拾行李, “什么?”傅嘉没反应过来。 “你昨晚答应我了,今天搬去我那住。” 傅嘉瞪大眼,说:“那也不是早上就搬家啊,我还要上班,你也……你不上班吗?” 陆齐安说:“在公园那天高星和你说了,我收购了你们公司,现在是你的顶头上司,随时可以给你批假。” 傅嘉一愣,发现他那天还真没注意到这点。他纠结了一会,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收拾行李。 陆齐安回国一个多月,落脚点都在别墅。虽然他和傅嘉只有两个人,住独栋别墅既浪费又空荡,但为了避免两个人都搬一次家,傅嘉选择搬去别墅。 他的行李收起来很简单,除了少量的衣物和杂物,剩下的都是工作相关的东西。家具电器大部分是房东的,他自己添的那小部分不打算带走,就留给房东了。 不得不说,傅嘉对别墅这种居所其实是有阴影的。 但陆齐安的别墅和当年的林家别墅不同,现代风格,主色灰白,玻璃面积大,看着十分通透。别墅四周都有庭院,南面的庭院尤其开阔敞亮,有蓄满水的泳池,旁边设置了稍高的木平台,摆放着座椅和精心养护的绿植,没有留下任何一个阴暗的角落。 傅嘉站在庭院,望着泳池出神。 林家别墅没有泳池。因为林枫寻这辈子都不可能下水游泳,为了不让他伤心,陆婉卿请人重新设计庭院,填平了泳池。 “想游泳吗?”陆齐安一手提着傅嘉的行李箱,一手牵着他走进别墅,“卧室在二楼,先放行李再去。” 傅嘉跟着他走上楼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就是看泳池挺漂亮的,而且……我也不会游泳。” 七年前陆齐安带他去海边的时候他就不会游泳,七年过去了,七个夏天,他再没去过泳池,也再没去过海边。 走进主卧,陆齐安推开通往阳台的门,从上至下能看到庭院的泳池。他问:“是不想游,还是不会游?” 傅嘉更不好意思了。他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年夏天的海边,想起陆齐安在炫目的阳光下对他笑,就说:“想游,但不会。” 陆齐安握紧他的手:“我教你。” 两人换了泳裤来到泳池边,陆齐安先入水,站在水里对傅嘉伸出手,说:“来,你踩得到底,别怕。” 傅嘉本来是不害怕的,经陆齐安一说,平白被他说娇气了,好像他真的会怕水一样。 他握着陆齐安的手进入水中,确实踩得到底,但水已经没到了他的下巴,这对一个此生只下过一次水,还迎面被海浪掀倒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压力,他高仰 分卷阅读101 着头,总觉得会呼吸不过来。 陆齐安放开他的手,往旁边游动了一小段距离,说:“嘉嘉,试试看能不能走过来。” 傅嘉失了依靠,突然开始害怕了。他仰着头不看水下,就看不到水的深浅,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被抬了起来,又好像随时会被吸进水底。他往陆齐安那走了一步,脚底打滑,水瞬间淹没他的头顶。 陆齐安抱住他的腰,迅速将他抱出水面。傅嘉不仅呛到了,还往肚里吞了一大口水,趴在陆齐安肩上哀叫一声,咳红了眼睛。 “先不学了。”陆齐安说着,将傅嘉抱到泳池边,自己则返回别墅找了个游泳圈,套在傅嘉身上, 学游泳不可能一口水都不呛,但陆齐安舍不得再让傅嘉呛半口水了。 傅嘉抓着游泳圈,想到刘老师说乐乐都可以只靠浮板游泳,不由有些气急败坏的:“要是你不撒手,我不会呛到的。” 他本来不怕水,是陆齐安做出一副他很娇气的样子,他才变娇气了。 他们之间一直是这样,如果不是陆齐安像待易碎品一样待他,他绝对会成为一个摔倒了永远不哭不闹,自己爬起来的人。但有陆齐安就不行了,不用等摔倒,只是多走两步路他就开始委屈了。 “刚刚是我错了。”陆齐安说,“再相信我一次,我不会松手。” 他意有所指。 傅嘉握住他的手,套着游泳圈重新进入水中。陆齐安牵着他在泳池里晃荡了一圈,他才从呛水的阴影里走出来,自己用手脚扑腾。 游了一个小时后,傅嘉和陆齐安回到二楼的主卧洗澡。别墅的浴室很大,不用两个人挤在一起。傅嘉快速冲了个凉,跑去一楼厨房找吃的。 游泳消耗大,他和陆齐安只在来的路上随便吃了点早餐垫肚子,在水里泡了一个小时,他饿得胃都快烧起来了。 冰箱里塞满了新鲜食材,但现成能吃的只有几种水果,傅嘉急吼吼地拿了个苹果送嘴里啃,其余的用刀仔细削好、切好,做成果盘。 陆齐安晚他几分钟下楼,走进厨房时,傅嘉已经啃完了一个苹果,专心捣鼓手里的果盘。 陆齐安伸手去拿没切过的,被傅嘉一把拦住:“那是我的,你吃盘里的。” 他在林家别墅见过陆家人的做派,哪怕是香蕉这么软烂的水果,也要切好了,漂漂亮亮摆在盘子里才肯吃。他就不喜欢吃切好的,一方面不想费事,一方面喜欢大口生啃的感觉。 陆齐安沉默不语,从果盘里拿了一块切好的水蜜桃,喂进傅嘉嘴里。 傅嘉张嘴吃了,下一秒,陆齐安就搂着他的腰吻过来,用舌头卷走了他嘴里的水蜜桃。 陆齐安和其他陆家人不一样,他有自己独特的吃水果的方法。 半盘水果下肚,傅嘉嘴唇发红,腰酥了,腿也软了。 陆齐安吃了三成饱,说:“我让孙阿姨过来做饭。” “别,等不到她来了。”傅嘉说,“我做个西红柿鸡蛋面吧,我在家经常做。” 为了省钱,傅嘉几乎每天都在家做饭。但他只有一个人,懒得钻研,会的都是些最简单的菜。 他熟练地架锅烧水,处理西红柿和鸡蛋。 很快,锅里的水就咕噜噜冒着热气。 他心里也是。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他说,“这些问题我是最近才想到的。以前我不懂事,总觉得你肯多看我一眼我就知足了,对你有什么疑问,有什么担忧,都自己糊弄过去,没想过要问你。” 傅嘉靠着料理台,停下手上的动作:“现在想想,两个人在一起,任何一方都不能憋着心事。这么多年,我憋了太多问题想问你了。” 陆齐安说:“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傅嘉顿了顿,说,“想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陆齐安垂了垂眼,语调轻缓:“没有具体的时间,嘉嘉,这是一个递增的过程,认识你之后,我对你的喜欢就在一天一天增加,我只会越来越喜欢你。” “……那我再往回问,你小时候在庭院看见我,为什么要送我创口贴?” “我觉得你很有趣,所以故意把蜻蜓扑到你手里,送创口贴是因为你手上有伤。但……也有可能是想让你注意我。” “我还在十六中的时候,有一次把面包屑夹在你的课本里,还用订书机在你书包上订字条,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讨厌?” “做法不对,我不喜欢你的做法,但我喜欢你。” “我搬出别墅那年,林枫寻办生日会,我在佣人房偷看,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不要看’的口型?” “我在帮别人庆祝生日,你看了或许会难受,我想让你不要看。” “那……那我搬出去之后,岑梦珂是不是你叫来的?” “是。” “我转学的时候她送了我书包,那是你买的吗?” “是。” “你那时候喜欢我吗?” “我一直很喜欢你。” 阳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出一室明亮。 陆齐安望着傅嘉,熬了一夜的眼睛愈加深红。 傅嘉深深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轻靠在陆齐安怀里。 兜兜转转,已经十年又七年。 离开的人,终究会去而复返。他想要的,也终究会落在他的掌心。 第66章 陆齐安让人把傅嘉的车开回了别墅,此后一连数日,车都放在车库里积灰,因为他每天都会接送傅嘉上下班,中午也会来接傅嘉一起吃饭。 为此,高星忍不住调侃傅嘉:“我看陆先生是恨不得把你缩小了放口袋里,时时刻刻带着走啊。” 傅嘉反驳他:“我们一起上下班,一起吃午饭,不是很正常吗?普通朋友要是关系好,也会这样,我们可没有你和你老婆粘得紧。” 高星和他妻子不一起上下班,也不一起吃午饭,但他们随时随地都会用手机聊天,无论多小的事都能腻腻歪歪聊上一段。反观傅嘉和陆齐安,有话只在见面时说,从来不用手机闲聊。 时隔七年,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少年,他们各有各的工作,傅嘉忙,陆齐安更忙。虽然傅嘉和七年前一样喜欢陆齐安,想时时刻刻见到他,想真的缩成一个小人,钻进他的口袋里,或是反过来,把陆齐安装进他的口袋,但他已经能控制自己,努力去做一个成熟而独立的恋人,不再像七年前那样,如同一块甩不脱的牛皮糖,紧紧缠着陆齐安。 九月末,气温下降。盛夏离去的同时,六中迎来了它的百年校庆。刘老师邀请傅嘉和陆齐安趁着周末过来玩,顺便听听她在校庆上的演讲。 傅嘉知道,这事的重点在于刘老师的演讲,就一口答应了下来。陆齐安则因为当天有工作,只是将傅嘉送去六中,当面向刘老师告罪 分卷阅读102 后,就返回公司了。 走前,他对傅嘉说:“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傅嘉点头说知道了,他才发动车子离开。 刘老师牵着乐乐,心情复杂地望着远去的汽车,说:“以前我模模糊糊猜到了你们的关系,就一直在担心齐安,怕是你把齐安带坏了。现在看到你和齐安在一起,我却一点也不担心他,只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同性别的人在一起本来就困难,和齐安在一起就更难了吧?他那个性格……我就不说了,他家里恐怕也很难搞吧?” 傅嘉惊讶地看向她:“您都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刘老师略显无奈,“我又不是个泥古不化的人,同性恋怎么了,又不犯法,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支持你们。” 乐乐仰着脸,好奇地听着两个大人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傅嘉垂下眼,摸了摸乐乐的发顶,说:“谢谢您,不过……您不用为我担心,他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家里人虽然不喜欢我,但我也没想过要去强求。” 他轻松地笑了笑,说,“我也和七年前不一样了,有人敢来拆散我们,就试试看吧。” 刘老师要去为演讲做准备,傅嘉就带着乐乐,在六中校园里闲逛。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几个重要的转折点。对傅嘉而言,转进六中就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 周末,校园里穿着校服的学生只是少数,更多的是来参加校庆的往届校友。傅嘉路过操场,看到有学生在篮球场里打球,几个青年人见了,脱下西装外套就参与进去,朝气蓬勃,一如当年。 如果傅嘉没有被六中开除,顺利在这毕业、升学,七年后他再回来,站在年轻的学生堆中,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会不会撸起袖子就跟他们玩在一起,会不会和当年的同学约好,在曾经的教室里笑说当年事? 傅嘉不知道。 他牵着乐乐离开,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傅嘉?” 他回头,看到一个剃了光头的大个子站在不远处,惊疑不定地喊他:“是傅嘉吧,是吧?” 傅嘉仔细看了看,也不敢认:“大头?” “是我啊!”大头快步上前,惊喜道,“我是大头啊,傅老大,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傅嘉心中百感交集。大头是他转学进六中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当年除了岑梦珂以外唯一交好的朋友。他被开除后,他就再没有联系过大头和岑梦珂,他觉得可惜,也觉得庆幸,因为他不知如何解释当年他销声匿迹的原因。 “好久不见,大头。”傅嘉笑着说。 “真是好久不见,这都多少年了?我一下还数不清楚。”大头看着乐乐,问:“这不会是你儿子吧?” 傅嘉让乐乐跟大头问好,并说:“不是,这是我老师的孙子,我暂时帮她带着。” 大头舒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儿子都有这么大了,那可不行,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呢。” 乐乐第一次见到光头的叔叔,踮脚盯着大头光秃秃的脑袋看,大头哈哈大笑,蹲下来让他摸自己的秃。 傅嘉本想告诉乐乐这不礼貌,但见大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就算了。 “你当初为什么突然转学啊?”大头也摸了摸乐乐的脑袋,说,“太突然了,也不跟同学们说一声,而且你的电话也打不通了,问老师都说联系不上你。” 转学? 原来当年校方给同学们的解释是转学。 “没什么,家里出了点事。”傅嘉没有正面回答。 都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人了,傅嘉没往深了说,大头也不往深了问。他站起身,说:“我们同学群你没加吧,我们班约在食堂旁新开的咖啡厅里,还有好多班都约在那,遍地是熟人,我带你去。” 傅嘉委实不想见更多同学了。他怕当年退学的事被人翻出来,他还要费心解释。 “我还带着老师的孙子,今天就……” 大头知道他想拒绝,赶紧说:“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转学走了,我们班到现在都还有同学记着你,要没碰上就算了,我们都碰上了,你还不去见一见老同学,这说不过去吧。而且我们现在都天南地北的,要不是碰上母校百年校庆,不知道下一次聚在一起要到什么时候了。要是你今天实在有事,就加下微信,以后我们常联系。” 傅嘉想了想,站在正常的逻辑,他确实没理由拒绝大头。 他松口答应了,和大头加了微信,一起走向咖啡厅。 咖啡厅是近两年才建起来的,上下两层的玻璃房子,此刻乌泱乌泱坐满了人。大头还和当年一样人缘好,一进门就被同学们认了出来。 他先介绍傅嘉:“看看这是谁,你们都还记得吧?” 傅嘉被他推着,生疏地打了个招呼。 大家反应热烈,明显是都还记得他。 “我们怎么可能忘了你啊?”有同学说,“当初我们高二的时候,你爆打了高三的那个……那个谁来着,反正家里挺牛的,你一点事没有,反而是他转学走了,我们全班都对你肃然起敬好不好!” 傅嘉笑了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同学们记了他这么多年,居然是因为当年的一场意外。 他抱着乐乐坐下,话题就扯到了孩子身上,他三两句应付过去,大家的注意力就渐渐从他身上转移开了。 他给乐乐叫了盘点心,用勺子慢慢喂他吃,其他人见他在带孩子,就不多来烦他,放他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直到一个人出现。 他的班级就在旁边聚会,傅嘉来时动静大,他往那看了一眼,瞬间认出了傅嘉。 他心中翻江倒海,却耐着性子,等到傅嘉周围的人都安静了,才大步走上前,从齿缝里生硬地挤出几个字: “是你啊,傅嘉。” 他的语气里有恨,有不甘,也有不屑。 傅嘉抬起头,拧了拧眉。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样子儒雅,面上却带着冷笑:“能不能抽几分钟时间,我们单独聊聊。” 傅嘉的眉头拧得更紧:“我认识你吗?” 这人是李沁和,傅嘉认得出来。但他从头到尾就和李沁和没交情,更谈不上有话可以聊。 李沁和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说:“你不好奇七年前,有些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你身上吗?你也不好奇现在陆齐安的家人是怎样看你的?” 傅嘉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抱着乐乐,对身旁的同学说了声失陪,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出去说吧。” 李沁和没有拒绝。 他们走出咖啡厅,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站定。 李沁和从西装外套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一根准备点火。傅嘉语气冷硬,说:“这里有 分卷阅读103 小孩,你要吸烟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李沁和耸耸肩,将烟放回兜里,说:“你都有儿子了,陆齐安还愿意和你在一起?” 傅嘉懒得对李沁和解释。 他越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李沁和就越是不服气。他闭了闭眼,牙齿狠狠咬合在一起,绷紧了下颚线。 他恨透了傅嘉,可他却不得不对傅嘉服软。 “当年,打你的那三个人确实是我叫去的,但我叮嘱过他们不要下重手,你会伤那么重,完全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而且,你退学的事也不是我做的,我没本事在你学籍上动手。” 什么? 他在说什么? 傅嘉脑中嗡嗡作响,感受到无尽的荒唐。 他以为,派人打他的是陆家人。陆致远也好,陆婉卿也好,甚至陆齐安也好,都情有可原。他也想过会不会是林家人,林枫寻、林恒、林庆,个个都恨他入骨。但他想破头都想不到会是李沁和,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李沁和微垂着头,不甘不愿地将自己摆在一个较低的位置上:“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再揪着不放,反正现在陆齐安回国来找你了,你……” 他咬着牙,亲口将傲骨咬碎,和着血含在嗓子里,“你能不能让他放下当年的事,重新和我联系。” 话一出口,李沁和浑身发冷。 七年前,陆齐安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查清了他对傅嘉做的事。那个下着暴雨的傍晚,陆齐安淋得湿透,带着一身雨水走进他的公寓,手里攥着一张照片。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叫去教训傅嘉的人没有听从他的吩咐,偷偷留了傅嘉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照片。 “齐……” “安”字还没出口,陆齐安就一拳打了过来。 陆齐安还会跟人打架? 要不是他亲自挨了打,他绝不相信。 屋外暴雨轰鸣,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懵了,陆齐安狂躁得像是要杀了他,他被打得口鼻出血,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击,却早已打不过陆齐安了。 最后,在一片血红的视线中,他想起陆齐安在车里对他说的话——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我不会放过你。” 等他清醒后,他已经在医院了,没人来安慰他,也没人为他抱不平。他想找陆家人,可无论是陆齐安还是陆致远,甚至林枫寻,都一致拒绝见他。他找到自家人,想让他们为他向陆家讨个说法,却被父亲用一句话骂醒:“别胡闹了,小心把整个家都拖下水。” 后来,说好让他读的大学,家里送他回了国内,不让他读了。 再后来,说好要在公司里给他留的位置,家里也不给他了,转手给了堂弟。 他自以为给陆家人出了气,理应成为他们的功臣,却被陆家人告知,这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后悔了,又觉得后悔这种情绪是对他的折辱。他想求陆家人原谅他,重新接纳他,却怎么也拉不下脸。整整七年,他再也没和陆家任何一个人联系过。 陆齐安回国后,他也尝试过联系陆齐安,无一例外被他拒之门外。 他托朋友查到,陆齐安重新和傅嘉在一起了,今天在六中见到傅嘉,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退学的事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傅嘉问。 “我只能向你保证不是我。”李沁和说,“但看陆齐安的态度,应该也不是陆家,最有可能的是林家人,但林恒当时被陆家限制了行动,所以我猜测是林庆。” 傅嘉嗤笑一声,并不惊讶。 看,他的亲生父亲让他退学,都远没有李沁和让人殴打他来得荒唐。 一瓶黑色的墨水,就此打翻在他心上。 “你想见陆齐安?”傅嘉抱紧乐乐,用手轻轻捂住他的耳朵,说,“行啊,现在给我下跪,我就让你见他。” “下跪”二字,他念得极轻,带着对李沁和的漠视。 李沁和全身僵硬,面部的肌肉都抽搐扭曲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行人,没有说话。 荒唐之上更有荒唐,李沁和竟真的在考虑要不要给傅嘉下跪。 傅嘉再也忍不住,将满心鄙夷表路在面上。 七年前他挨了一场毒打,痛了整整七年,罪魁祸首竟是一个无关的跳梁小丑? “不愿跪?那你就滚吧。”傅嘉说。 李沁和胸中怒火翻腾,红着眼瞪向傅嘉,忍着挥拳的冲动,全身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傅嘉,你别给脸不要脸。”他说,“你还不知道吧,当年陆婉卿出的事,陆家一直瞒着没让林枫寻知道。要是我告诉林枫寻,你猜会怎样?他身体不好,要是气出个好歹,你猜陆齐安会不会再跟你分一次手?” 他诅咒道,“陆家人个个铁石心肠,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你,你等着看吧,你和陆齐安绝不会有好下场!” 第67章 乐乐被傅嘉捂住了耳朵,依旧能感受到李沁和赤裸裸的恶意。他在傅嘉怀里不安地动了动,想去看一看李沁和。 傅嘉用手挡着他的脸,心中因李沁和的话而生起的怒意已经消失殆尽。 不值得。 李沁和不值得他生气。 “如你所说,就算有一天陆齐安要和我分手,起码现在他还和我在一起。”傅嘉问,“你怎么还敢惹我?” 李沁和所有的怒意都被这一句话打断,不上不下地凝固在脸上。 “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善心大发,放你一马,你要尽快滚,免得我改变主意。” 傅嘉说着,已经感到累了。 七年太长,再痛的伤口痛到今天,都算不上什么了。 赶走李沁和后,傅嘉像没事人一样返回了咖啡厅。 “晚上要不要来聚聚?”大头问,“大家都去,一起喝喝酒,聊聊天,毕竟机会难得。” 傅嘉一改之前疏离的态度,答应他:“好。” 他拿出手机,编辑短信发给陆齐安:“晚上我和高中同学一起聚会,可能会很晚,你不用来接我了,结束后我打车回来。” 陆齐安很快回复:“我来接你,等你电话。” 傅嘉快速打字:“不用麻烦了,万一很晚怎么办?”打完后他又犹豫了,愣了几秒,将这句话删掉,改成一个“好”。 刘老师演讲的时间将近,傅嘉暂别大头,领着乐乐去报告厅找刘老师。 乐乐在后台见到奶奶,飞扑进她怀里告状:“奶奶,刚刚有个叔叔欺负傅叔叔!” “嗯?”刘老师看向傅嘉,“怎么回事?” 傅嘉笑了笑,早就想好了说辞:“我遇到了当年的同班同学,有个人打扮新潮,样子也凶,可能吓到乐乐了。” 刘老师点点头,将乐乐抱起来,不在意地说:“咱们别管他, 分卷阅读104 乐乐啊,一会奶奶演讲,你给奶奶录像好不好?” 乐乐马上调整好情绪,给她捧场:“好啊!可是乐乐不会用相机。” 刘老师将相机挂在他脖子上,怕相机太沉压到他,就一直用手撑着:“没事,你傅叔叔会教你。” 傅嘉从她手里抱过乐乐,学着她用手垫着相机。 “你们去观众席吧,我让人给你们留了第一排的位置,记得拍我啊,找好角度!”刘老师叮嘱道。 “知道了。”傅嘉应下来,带着乐乐去观众席坐下。 他让乐乐自己找角度录像,并随时用手支撑着相机底部。乐乐将他的手当成一个遥控杆,他指哪,傅嘉就把手放在哪。 乐乐想到这些年傅嘉对他的付出,突然认真地说:“傅叔叔,要是刚刚那个叔叔再来,乐乐会帮你赶走他。” 傅嘉笑出来,捏捏他的脸:“谢谢乐乐,不过傅叔叔一个人就可以摆平他,乐乐很厉害,对付他还不用乐乐出手。” 乐乐哦了一声,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沮丧。 “我觉得,上次的陆叔叔比这个叔叔好。”乐乐发出感慨,“我现在不觉得陆叔叔凶了。” “嗯。”傅嘉说,“因为陆叔叔只对别人凶,对我们不凶。” 乐乐想了想,觉得傅嘉说得不对。姓陆的叔叔对谁都凶,他只对傅嘉不凶。 演讲结束后,天已经黑了。傅嘉将乐乐还给刘老师,告诉她要和同学聚会的事,就匆匆联系大头。 大头发来了聚会的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清吧。 傅嘉搭车赶去,是全班最晚一个到的,进门就被同学们要求自罚三杯。傅嘉在销售业混了七年,酒量是练过的,轻轻松松三杯下肚,脸不红心不跳,和喝白水一样。 见此,大家就起哄让他再喝三杯。 傅嘉仍旧没推脱,爽快地喝了。 他面上带笑,大家都玩得开心,没人觉得他有哪里不对。他能喝,又愿意喝,谁找他喝都能喝个尽兴。 夜里零点,桌上栽倒了一大片,傅嘉喝得最多,却撑到了最后。大头赖掉了很多酒,成了难得清醒的人。他先找人送走女士,再挨个打电话送醉倒的男士回家。 问到傅嘉这里时,大头还以为自己能多个帮手,却见傅嘉软软地趴倒在桌上,皱着眉说:“我想吐……” 大头赶紧架着他去卫生间,好在傅嘉素质高,一直忍到卫生间才吐出来,规规矩矩的没有往外溅,还记得吐完后要用水漱口。 大头累出一身汗,叫了另一个还清醒的人,合力将傅嘉扛出卫生间,从他身上掏出手机,问他:“有人能来接你吗,他通讯录叫什么名字?” 傅嘉摇摇头,说:“不想……我不想麻烦他……” 大头仰天长啸,说:“那你等会,我送完前几个再来送你。” 另一个人接过傅嘉的手机,不小心点亮屏幕,看到了五个未接来电。 “这不是有人找他吗?” 大头一看,当机立断地抓起傅嘉的手指,给手机解开锁:“我看看是不是他爸妈,如果不是我就让人来接他,倒了太多人了,能少送一个就少送一个。” 五个未接来电都来自陆齐安。时隔七年,大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陆齐安就是当年的陆齐安,毫无心理压力地拨过去,对他说明情况。 陆齐安听到陌生的声音,眉头紧皱,沉默了几秒,才问大头要了地址。 清吧离别墅不远,陆齐安二十分钟不到就赶来了。考虑到傅嘉喝醉了要人照顾,他是带着司机来的。 大头扛着傅嘉站在停车场等人。陆齐安的车靠过来时,他还不敢认这辆豪车,直到陆齐安开门下车,径直向傅嘉走来,大头才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陆齐安是谁。 “你松手。”陆齐安一走近,就揽着傅嘉,严丝合缝地抱进自己怀里,动作亲密,远超普通朋友。 大头愣愣地松手:“你……你好。” “你好。”陆齐安语气冷淡,“谢谢,我带他走了。” 不等大头回答,他就抱走了傅嘉。大头震惊地站在原地,等到陆齐安的车子开走了,还长久地对他们行注目礼。 车内,傅嘉喝得烂醉,身体里没一丝力气。陆齐安让他躺在自己膝上,用手为他醉红的脸降温。 “嘉嘉,是我。” 傅嘉艰难地抬起眼皮,脑子昏沉,凭一个模糊的轮廓认出了陆齐安。他不满地皱起脸,嘟囔道:“怎么还是麻烦你了,我不想……” 陆齐安打断他:“你的事不是麻烦。” 傅嘉轻轻哼了一声,鼻音重,不带一丝埋怨,满满是撒娇的意思。 “你、你一走就是七年,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突然拔高声音,喊道:“你不是人!” 你不是人! 司机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车拐进道旁的绿化带。 饶是陆齐安,此刻都忍不住弯起嘴角。他痛痛快快应下来,说:“对,我不是人。” 傅嘉满意地点点头,抬手去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失了力气,啪地往回掉。陆齐安握住他的手,引他去想去的地方。 “我见到李沁和了。”他摸着陆齐安的脸,说,“他说……他说林枫寻还不知道当年傅晓丽做的事,他要告诉林枫寻,让我等着看你再次跟我分手。” 有些话,如果不是喝醉了,傅嘉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陆齐安皱起眉,眼中发冷:“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傅嘉用手指压他的眉心,哄道:“别皱,别皱……你别生气,他算哪根葱啊,我很硬气的,我把他呛走了。” 陆齐安顺从地松开眉头,说:“当年的事,林枫寻都知道,是我亲口和他说的。你别担心,我的家人,都由我来处理。” 傅嘉美滋滋地笑起来,眼睛都弯了:“我就知道。你做事怎么会留这么大的窟窿,您对我特别好啊,你舍不得我的……” 陆齐安低头吻他,从他嘴里尝到了泛甜的酒味。 傅嘉心里一松,忍不住说:“我……我七年前被李沁和的人打了,你知不知道?” 陆齐安握紧他的手:“我知道,我帮你打回去了。” 傅嘉扁扁嘴,说:“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出气的。” 他眼里蓄着泪,眉眼耷拉着,第一次把委屈表现得这么明显。陆齐安的心揪着疼了起来,轻声问他:“疼不疼?” 傅嘉摇摇头:“不疼啦,你帮我出气了,就不疼啦。” 此生还长,他不会揪着过去的疼痛不放。 回到别墅后,陆齐安将傅嘉抱上二楼,帮他洗澡洗漱。 傅嘉瘫在浴缸里,拿腿勾着陆齐安的腰,呼吸间混着酒气,扑打在他耳畔:“你想不想要啊?” 陆齐安抓住他作 分卷阅读105 乱的脚踝,压低嗓音:“别闹。” 傅嘉浑身湿淋淋的,蹭着陆齐安的脖子撒娇,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猫:“要吧,我想要……” 他都这样撩拨了,陆齐安不可能不起反应。他用浴巾包着傅嘉抱去床上,在手里倒了润滑剂,探进傅嘉后穴里扩张。 “难受就告诉我。” 酒精的作用下,傅嘉身体发热,内壁紧紧吸附着陆齐安的手指,像是要把它融化了留在里头。陆齐安低声叫着嘉嘉,哄他放松。 高热的甬道很快就变得湿软起来,陆齐安的手指反复磨过某一点,傅嘉嗯嗯啊啊叫着,催他进来。 陆齐安比他有耐心,添了一次润滑剂,等到手指的进出能带出水声后,才抬着傅嘉的屁股,缓慢挺进去。 “啊……”傅嘉的叫声变了调,甜腻软糯,尾音还打着颤。 陆齐安扣着他的腰,深深往里顶弄。傅嘉本来喝得烂醉,前面软塌塌的硬不起来,现在靠着后面体会到了酥麻的快感,全身的血都往下涌,刺激得他一点点硬起来。 他的阴茎跳动着,快要射了,又好像不是要射了。 “慢点……”傅嘉急红了眼,求饶道,“你先出来,我好像、好像要解小手了……” 陆齐安停了一秒,没忍住,继续往里顶弄:“能忍吗?不能忍就在这里解决。” 什么叫在这里解决? 他还能当着陆齐安的面尿在床上吗? 傅嘉急哭了,用手推着陆齐安:“你先出去,先别弄了……” 他越是着急,后穴就越是无意识地缩紧,吸着陆齐安的东西。陆齐安呼吸急促,更凶更狠地往里抽插。 “我舍不得出去。”他吻着傅嘉,“别哭了,我抱你去卫生间解决。” 这不还是要当着陆齐安的面解手吗? 傅嘉抖得厉害,一边摇头,一边说不要。陆齐安全当没听见,维持着两人下身相连的状态,抱着傅嘉进入卫生间。 傅嘉眼见自己真的被他抱到马桶旁,后面还含着他的东西,又羞又臊,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不行,被你看着我弄出不来……” 陆齐安伸手给他擦泪,下身小幅度地抽送,耐心磨他那一点。 傅嘉一阵痉挛,嘴唇微张,瞳孔都要涣散了。十几秒后,他的阴茎跳动,终于小股小股尿了出来。 听着哗啦的水声,傅嘉闻到了淡淡的腥臊气和酒气。他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你……你怎么故意让我在你面前出丑?”傅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齐安满足了内心隐秘的欲望,心里畅快,被强烈的欢愉烧红了眼角。 “不丑,嘉嘉。”他吻走傅嘉的泪,“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第68章 一夜宿醉,加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傅嘉第二天醒来时,全身上下都像被车轱辘碾过一样,酸胀无力。 陆齐安给他请了假,陪他到中午才出门上班。傅嘉趴着没动,迷迷糊糊又睡了几个小时才清醒。 他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来自汤老师的未接来电。 他赶紧拨通,从汤老师口中得知,昨晚刘老师演讲结束后,兴致高昂,和几个多年的老同事约了一起去跳舞,回家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摔骨折了。 年轻人摔这一下没事,刘老师年纪大,轻易摔不得,昨晚被紧急送进医院,一边打石膏,一边顺路做了个全身体检,竟在胃里查出个不大不小的毛病。 医生留她住院,刘老师家就变天了。汤老师既要带着乐乐,又要收拾东西来医院照顾刘老师,情急之下,不仅把国外的儿子儿媳喊了回来,还把傅嘉叫了过来。 傅嘉担心刘老师,匆匆换好衣服,忍着下身的酸意,开车赶到医院。 进入病房时,刘老师正精神百倍地训斥丈夫:“我又不是要死了,你弄那么大阵仗干嘛,你非得要全天下都知道我跳舞把手摔折了?我不要面子的?” 见傅嘉来了,刘老师气上加气,“你还叫傅嘉来?真是气死我了,你把儿子儿媳喊过来也就罢了,你还叫傅嘉做什么,我没长手没长脚吗?我断一只手也能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汤老师昨晚被妻子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根本不敢跟刘老师斗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嘉坐在刘老师床边,劝道:“您出事还真得告诉我,要是您不告诉我,我没能及时赶来照顾您,事后肯定会愧疚。” 汤老师附和他:“对,你觉得把孩子们喊来是多次一举,可孩子们不觉得啊,要是没来照顾你,他们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刘老师瞪一眼丈夫,对着傅嘉没法发脾气,就说:“你们啊,把我面子都丢干净了,现在连乐乐都知道,他奶奶一大把年纪,出去跳舞还会把手摔折!” 傅嘉忍着笑,说:“这说明您心态年轻。” 刘老师重重哼一声,还是觉得面上挂不住。 傅嘉在病房里陪刘老师坐了半小时,突然被汤老师叫到走廊上,说他儿子儿媳连夜赶回国,马上就到机场了,希望傅嘉能帮忙去机场接他们。 傅嘉点点头,问汤老师要了他们的信息,开车去机场接人。 途中,傅嘉路过了几家花店。他趁着红绿灯的时间看清了某一家花店标在门口的电话,打过去预订了一束康乃馨。 到了机场后,傅嘉对着汤老师给的信息寻找刘老师的儿子儿媳,刚和他们对上眼,他们就认出了傅嘉,笑着向他走来。 夫妻俩和善热情,一上车就说:“我们和乐乐视频的时候,他常说起你,谢谢你时不时过来陪他玩。” 傅嘉笑了笑,说:“乐乐是个好孩子,大人都爱和他玩。” 刘老师的儿媳掩着嘴笑了:“都是爸妈教得好,要是搁我和他爸爸手里,指不定教出什么混世魔王。” 傅嘉抿着唇微笑,没有答话。 他带着夫妻俩走向刘老师的病房。这个过程中,傅嘉也在逐渐走向一个事实。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立场,所以,在快要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原本走在前面领路的他慢下步子,落后在夫妻俩身后。 他看着夫妻俩打开病房的门,门内传来了刘老师和汤老师惊喜的声音。 “爸妈,我们回来了!”刘老师的儿子张开手臂,先拥抱母亲,再拥抱父亲,儿媳站在一旁拿出漂洋过海带来的礼物,和刘老师抱了抱。 “你们干嘛要回来,工作没问题吗?”刘老师嘴上埋怨,眼角眉梢却满是喜悦。她拉着儿媳的手不放,看看儿媳,又看看儿子,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您有事,我们必须回来啊。而且也好久没见乐乐了,我和老公趁机会请了年假,这次差不多能在国内待一个星期吧。”儿媳说。 刘老师瞪着眼,惊讶到说不出话。 “ 分卷阅读106 那太好了。”她看着丈夫,有些不敢相信,“一会把乐乐接过来,看到爸妈他得多高兴啊?” 汤老师望着妻子笑。 傅嘉站在门外,到底没走进去。 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久别重逢,气氛融洽,笑笑闹闹间的温情,是容不得外人掺合的。 刘老师是傅嘉的老师,一辈子都是老师。他不可能从唇齿间叫出那亲密的两个字—— “爸、妈。” 傅嘉转身离开。 如果下辈子,他可以有一对爱他的父母,他希望他们能像刘老师和汤老师一样。 他来到停车场,坐进自己车里,心中升起了淡淡的茫然,他突然不知道他来自何处,又该归于各方。天地阔大,可能没有他的家。 他愣了半天,才发动车子,去花店取之前订好的康乃馨。 “要不要写贺卡,送父母还是送老师?”店员问。 傅嘉想了想,说不用了。 他将鲜红的康乃馨放进车里,驱车开向陆齐安的公司。 他没来过陆齐安的公司,入口的保安也不认识他。他捧着一束红色的花,被严格的门禁拦在大厅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傅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给陆齐安打电话。 一分钟后,陆齐安下楼了。 他西装笔挺,走路带风,远比抱着花的傅嘉吸引人。 他站在傅嘉身前,问:“怎么突然来了?” 傅嘉眨眨酸涩的眼睛,将康乃馨放进他怀里:“来给你送花。” 陆齐安认出是康乃馨,知道事情不对,就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仔细观察他的眼睛:“我带你去我办公室。” “不去了。”傅嘉摇头,“我就来送个花,一会还有事。” 陆齐安没松手。 傅嘉的眼睛越来越酸胀,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他很想靠进陆齐安怀里,他知道,这或许是他最后的归宿。 陆齐安轻轻叹气,说:“我送你上车。” 傅嘉嗯了一声,没有拒绝。 到了停车场,陆齐安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牵着傅嘉耐心询问:“发生什么了?” 傅嘉耻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在贪图别人的父母,贪图一段不属于他的亲情。可他又不想瞒着心事不告诉陆齐安,犹豫了半天,断断续续地说了刘老师和她儿子儿媳的事。 傅嘉望着康乃馨,眼中可惜:“这束花我送不出去。” 他没有归宿,所以他所有的心意,到最后是否都会成为一束送不出去的康乃馨? 陆齐安抱紧花束,指节泛白。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 陆齐安开了自己的车,载着傅嘉一路向着城郊开去,他不说去哪,傅嘉也猜不到他要去哪。 但傅嘉没有问,因为这样不问去处地跟着陆齐安,对他而言也是一件美好的事。 一个小时后,他们到了陵园。 今天不是清明节,甚至连节假日都不是,陵园寂寥清净,除他们以外没有其他人。 陆齐安平静地走在前面,穿过一块块墓碑,来到齐冰墓前。他将康乃馨递给傅嘉,说:“嘉嘉,不会送不出去,我妈会喜欢这束花。” 傅嘉双手发抖,急促地喘了几声,才郑重地接过康乃馨,放置在齐冰墓前。 墓碑上镶嵌着齐冰的照片。她笑得温婉,眉目间能看出陆齐安的影子。母子俩气质虽然截然不同,可落到眼底,终究有一抹相似的温情。 陆齐安说:“如果我妈还在,她一定会喜欢你。” 傅嘉哽咽着笑了,问:“你怎么敢肯定?” 陆齐安回答他:“因为我喜欢你,刘阿姨说过我和她很像。” 傅嘉捂住眼睛,皱了皱眉,竭力忍住眼泪。 在陆齐安的母亲面前,他应当要笑着。 “以后每年都来给她送花吧,嘉嘉。”陆齐安说。 “我永远都是你的,也永远会陪在你身边,融进你的生命,和你合二为一。你不会的,我慢慢教你,你遇到困难了,我就站在你身边支撑你。我会让我们的房间永远明亮干燥,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带你去阳光明媚的地方。我会为你庆祝每年的生日,夸奖你又长大了一岁,我会让你每天醒来第一眼就看见我,入睡前也会和你在一起。你可以跟我胡闹,也可以任性,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只要我活着,我就守在你身边。” 陆齐安的话没有中断过。这些话他想了很久,总有一天他会对傅嘉说。 傅嘉将脸藏进手掌间,无声地哭了。 陆齐安揽着傅嘉,仿佛要将他放在心窝里,护上一辈子。“你哭的时候,总是憋着不出声。不要这样,嘉嘉,想哭就哭出声来。” 傅嘉将自己死死嵌在陆齐安怀里,揪紧他胸前的衣物,先是小声呜咽,随即慢慢放出声来,变成号啕大哭。 他哭得像个初生的婴儿。 十年又七年,他没有放声哭过。他已记不清上次这样哭泣是什么时候,他常在夜里哭,可他无论多么声嘶力竭,都记得要压着嗓子。 他不知道,初生时他躺在母亲的怀里时,那个臂弯比不比得上现在的陆齐安。 陆齐安吻着傅嘉的发顶,承诺道:“我会做你的爱人、亲人,岁岁年年,我们都在一起。” 爱让人无所畏惧,爱让人死而复生。 他说:“回家吧。” 于是傅嘉知道,漂泊之人终有归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