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宠妾》 分卷阅读1 ? 《东宫宠妾》作者:简亦容 文案: 东宫良娣坠江身死, 太子殿下悲痛欲绝吐血而亡。 没想到,他又活过来了, 只是回到了从前,此时她还不是他的妾。 太子:我也想放过你,可是我的心不答应……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婳,萧决 ┃ 配角:作者专栏有很多完结文呦~ ┃ 其它: =============== 第1章 初冬时分,河水还没有上冻,两岸却看不到什么绿意了。 姜婳接过姜澄递过来的几页临摹正楷,仔细看了看,笑道:“船只摇晃,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她见弟弟一脸懊恼的样子,安抚地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姜澄穿着件宝蓝色的锦袍,是临行前舅母亲手做的。舅母害怕北方太冷,冻坏了自幼在江南长大的姜澄,一件锦袍做得鼓鼓囊囊的,硬是将一个俊俏可爱的小公子变得胖乎乎的。再加上外面披着的斗篷,几页字写下来,姜澄的小脑门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姜澄脑袋一偏,避开了姐姐的手,不满地瞪着她,“婳婳,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你才几岁?!”姜婳纤细白皙的食指屈起,在他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粉润光泽的指甲上沾上了姜澄的细汗,姜婳低头看了看,拿过帕子擦了手,又把姜澄的脑门细细擦过,帮他把斗篷解开,“你这一身也太厚了,就是京都最冷的时候,也足够御寒了。” “我已经七岁了!舅舅说我已经长大了!” ——大到足够可以保护你了。 姜澄没有告诉她舅舅私下里叮嘱自己的话,由着她解了斗篷,“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吗?婳婳,最冷的时候,是不是会下雪?我还没有见过雪呢!”说到这里,他终于露出一丝属于七岁孩童的雀跃兴奋。 姜婳的手顿了一下,把他的斗篷折好放到一边。 “雪啊,京都每年都会下的,你小时候,也是见过的。” “咦,我见过?”姜澄皱起小眉头,一本正经地想了想,稚嫩的小脸上浮现一丝羞赧,“我离开京都时才一岁,那个时候太小,不记得了。” “没关系,总会看到的,到时候,我陪你堆雪人。” 姜婳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她八岁时带着弟弟离开京都,六年了,她又回来了。 “婳婳,”姜澄抬头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小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指尖,“其实,咱们一直留在舅舅家也挺好的,不回来也行。” 他自从记事就是在舅舅家,舅舅、舅母就像他的亲生父母,他根本就不想回到没有一丝印象的京都。 姜婳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愣神,直到姜澄担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笑道:“那可不行,京都才是咱们的家,何况,我答应了祖母,十四岁必须回到京都的。”这已经是她能磨蹭到的最晚了,再晚上一个月,河水上冻,船只就没办法通行了,不仅她和祖母的约定要违背,一路送她和弟弟过来的舅舅回程时也要改水路为陆路了。 “婳婳,”姜澄迟疑地开口,“舅舅为什么不送我们到京都家里呢?你不是说再走上一日就能到家了吗?”他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舅舅不肯进京都,只送她们到了热闹安全的京郊就换船回程了,明明千里水路都送过来了,却偏偏不肯走这最后的一点的路。 姜婳明亮清澈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影,莹白娇软的脸颊被她咬得有些紧,“舅舅他,因为以前的事,和京都……有些不愉快,心结未解,不肯入京都。” 见她明显地难过起来,姜澄乖巧地没有追问,对于此事,他也影影绰绰地知道一些。 他在苏州长到七岁,闲言碎语听了不少。 有一次,他亲眼看见舅母望着姐姐的背影,眼圈发红,“好好的嫡长女,硬是给弄成了庶女!我们婳婳生得玉雪玲珑,像天上的小仙女,谁见了不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偏偏那个杀千刀的姜纬和什么长公主——” 舅母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身边的嬷嬷拉了一把。 他却早就知道,姜纬是他的父亲,什么长公主是他的嫡母。原以为他和姐姐生来就是庶子庶女,可听舅母的意思,姐姐原本是家里的嫡长女,后来才成了庶女? 他还知道,当初他和姐姐来苏州,是舅舅带回来的,是不是那次舅舅和京都家里起了冲突,再也不愿意进京都了? 当时他才不到一岁,姐姐也才八岁,京都的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让舅舅把两个小孩子给带走? 他也问过,不过大人们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姐姐也不肯多说。 不过没关系,舅舅说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姐姐了,这些事,他早晚也会弄明白的。 …… 时近正午,船只靠岸。 码头上一片热闹,有携家带口的旅人,搬运行李辎重上船下船的仆从,还有很大的货船,肩扛大包的壮汉排成一队运送着货物。 姜婳牵着弟弟的手,几个仆从在前面开路,齐嬷嬷和丫鬟兰芽、疏桐护在身边,簇拥着下了船。 岸上停了姜府的马车,姜婳一眼就看到了那马车旁站的是姜府的老管家,没想到六年过去了,她还记得他的样子,更没想到,老管家会亲自来接自己 分卷阅读2 ,这倒是让她不安的心稍稍轻松了些。 绣着精致兰花缀着圆润珍珠的鹅黄色绣鞋踩到岸上,姜婳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她没有像齐嬷嬷那样晕船得厉害,不过船只摇摇晃晃一个多月,也够难受的了。 “婳婳,终于下船了。”姜澄仰起小脸,露出个难得的笑脸来。 姜婳却朝着码头不远处看了一眼,那里有座十分气派的酒楼,金碧辉煌,足有四层高,她记得当年离开京都时,码头旁并没有这个酒楼。也许有人看中了这里的商机,等待货物上船的富商、等待家人朋友到齐的达官贵人、给别人送行的、来接人的,倒是可以到这酒楼中宴饮一番。 姜婳的眉头皱了一下,这酒楼如何运行盈利不是她该考虑的,关键是,从她站到甲板上那一刻起,她就感觉到这酒楼里有人在看她,目光灼灼,如有实质般沉甸甸压在身上,实在不能忽视。 酒楼顶层一扇半开的菱窗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朱红色圆领锦袍,衣摆袖口都用金线绣着云纹,腰上缀着的玉佩,细腻油润,光洁无瑕,精工细雕的却是龙形。 他也不知道在窗边站了多久,万公公和一个腰佩金刀的侍卫恭敬地站在门口。 男人的手指扶在窗棂上,修长如玉,骨节分明,在看到姜婳出现在甲板上的瞬间,那食指就在窗棂上轻轻摩挲着,明明是冰冷坚硬的窗棂,却让他摸出了一种温柔缱绻的意味,好似指下是小姑娘柔软滑嫩的肌肤。 “你可终于回来了。”他咬牙切齿地呢喃了一句,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来,好像和着骨血嚼过。 一旁的金刀侍卫不由得开始揣测,主子看着的人,到底是他血海深仇的敌人,还是他刻骨铭心的情人?那声音虽然轻柔,却饱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分不清是爱还是恨,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后跟升起,屋里燃着上好的红萝炭,金刀侍卫身上却一阵阵发寒,他不由得退了半步,身子紧贴着墙壁。万公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背对着他们的主子,默不作声地继续垂手侍立。 男人静静地看着甲板上的小姑娘,目光灼烈。 姜婳若有所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男人的食指一顿,手指收缩,窗棂“咯吱吱”一阵乱响,好似不负重负,马上就要散架。 “呵,敏感的小东西。”男人低低笑了一声。 ——特意建了这个酒楼,就为了在你回京都时,第一时间能看你一眼。 ——只是想远远地看上一眼,可你望过来的目光,却让我不能再忍。 不能忍,也忍不住。 “走!” 男人从窗前回过身,朝着门外大步而去。 第2章 姜婳牵着弟弟的手,朝着姜府接应的马车走去,老管家迎了上来。 “姑娘,你、你一向可好?”郑管家的双手有些颤抖,眼圈发红,上下打量着姜婳,见她精神尚好,这才把目光移向她身边的姜澄,“这是小公子吧,走的时候还抱在怀里,现在都这么大了。” “郑伯,”姜婳施了半礼,“怎么劳烦你亲自来——” 一句话没有说完,码头上风云突变。 “太子殿下驾到——”小内侍尖细的嗓音响彻整个码头。 一队身着软甲的侍卫昂首挺胸冲进码头,靴子重重地踏在地面,整齐的脚步声好似鼓点,“咚咚咚”,一下下就像踏在人的心头。这队侍卫竟然个个年轻俊美仪表不凡,腰佩金刀,威风凛凛,肩上是玄色披风,披风上用银线绣着两团什么,好像是卷曲的云朵。 姜婳没看清那披风上绣的到底是什么,连忙随着众人跪在地上,她一只手压在姜澄的背上,防止他胡乱起身,匆忙地低声叮嘱了一句,“低头,不要乱看!” 即便是在京都,也没有几个人见过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码头上的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出声,连呼吸都不由得放慢了,有胆小的已经全身颤抖起来。 一时间,热闹的码头变得十分安静,只有金刀侍卫的脚步声“咚咚”作响,待到这些侍卫停下,就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姜婳低着头,暗暗思索着太子萧决怎么会来到这个码头。 她虽然离开京都六年,但对京都的形式并不是一无所知。 边关无战事,皇帝稳坐宫中,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是值得太子殿下亲自相迎的? 更何况,听闻太子萧决自幼体弱多病,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各种宴会从不参加。太医们在皇上面前不敢直言,但太医院曾有传闻,太子萧决是活不过及冠的。 萧决今年十九岁,照这种说法,他只有一年寿数了。 一个眼看就要病死的太子,跑到这人来人往的码头来做什么? 姜婳心中疑惑,反复思索着这反常的一幕,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停在了她的面前。直到姜澄不安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她才猛然发现,眼前的青石地面上出现了一双绣着金线云纹的皂靴。 姜婳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抬头去看,眼睛刚刚从皂靴移到那朱红色锦袍的一角,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连忙又把头低了下去,手上悄悄用力,把姜澄的后背压得牢牢的。 “太子殿下缉拿朝廷钦犯,所有人等,一律待在原地不许乱动!”侍卫洪亮的声音喊过,码头上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声,间或还有 分卷阅读3 孩童被捂住嘴的压抑哭声。 萧决站在姜婳面前,只能看到她低伏的身子,曼妙玲珑,裹在樱粉色的褙子里。纤腰盈盈一握,因为跪姿,两瓣娇臀垫在鹅黄色绣鞋上…… 他想到了前世,那时她还是他东宫的良娣,床笫间欢愉,有时她就是跪伏在自己身前的,他在她的身后…… 萧决一阵口干,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小姑娘第一次见他,他可不想自己失态吓到她。幽深的目光移开,划过她的纤腰向上,她乌黑柔软的发间,缀着几枚光泽柔润的珍珠。 因为低着头,她露出一截纤细的后颈,雪腻晶莹,比上好的美玉还要诱人。 萧决垂眸,盯着那截莹白的后颈。 姜婳不知道太子站在自己面前做什么,但她感觉得到他在看自己。他的目光让她想到了刚才酒楼里人,难道在那酒楼中看自己的,也是这位太子殿下? 他想做什么? 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太子谋划的? 当今皇室人员凋零,太后下面只有皇帝和平阳长公主兄妹两人,而皇帝膝下只有两个皇子,一位是太子萧决,还有一位是比太子小半岁的二皇子萧岷。二皇子母妃早逝,自幼是被太后抚养长大的。 太后…… 当今皇帝不是太后亲生,只是被太后抚养长大,太后亲生的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平阳长公主。 这位平阳长公主,正是自己的嫡母。 姜婳飞快地盘算着,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太子关注自己的原因。她的嫡母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太后,先是抚养了当今皇帝,又抚养了二皇子。是不是二皇子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 姜婳心中更加不安。 六年前她离开京都时,父亲和长公主还没有成亲。她并没有见过平阳长公主,也没有见过太后,太子应该不是想要借自己亲近太后,毕竟对太后来说,她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庶女,可能太后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自己这么号人。 太子到底想做什么? 当今皇帝身体康健,估计能在这皇位上再坐上一二十年,而太子却命不久矣,根本就等不到继承大统的那一天。他何必担心二皇子呢? 或者,太子根本就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真的是来缉拿朝廷钦犯,不过是自己偶然遇上了而已? 姜婳心中纷纷乱乱,在太子萧决的目光注视下,犹如芒刺在背,背上竟然慢慢渗出了一层冷汗。 萧决发现小姑娘的身体渐渐紧绷,像是拉紧的弓弦,他觉得自己要是在她的头上弹上一指头,就能把她弹飞出去。 胆小的丫头,就爱胡思乱想。 萧决终于将自己的目光从姜婳身上移开,看向一旁的郑管家,“你是谁?孤好像在哪里见过。” 郑管家也是头一次见太子殿下,不过长公主也在姜府住了六年了,他倒不是很惧怕皇族,恭谨地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老奴是姜驸马府上的管家。” “哦——”太子了然地点点头,“礼部姜侍郎府上。” 他眼角的余光看向姜婳,见她紧绷的身子果然放松了些。 前世的朝夕相伴,今世的日思夜想,让他对小姑娘的心思了如指掌,恐怕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认真算起来,她是姑母的女儿,他算是她的表哥。可他知道,小姑娘对这层亲戚关系是十分厌恶痛恨的,他要是去攀这表哥表妹的关系,非得被小姑娘连带着恨上不可。 同理,她不喜欢“姜驸马府”,要是说“姜侍郎府”,她就能高兴些。 “在这里做什么?”萧决淡淡地问道。 郑管家也不知道太子怎么对自己这么关注,暗道答话可要小心些,别让太子以为自己和朝廷钦犯有什么关系。他指了指姜婳和姜澄,谨慎地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老奴府上的姑娘和小公子今日回京都,老奴特来迎接。”姑娘是女子,公子还小,应该和朝廷钦犯没有一丁点关系了吧。 萧决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姜婳,“原来是姜姑娘、姜公子,平身吧。” 姜婳站起身来,深深褔了一礼,“姜婳见过太子殿下。” 姜澄也像模像样地一揖,“姜澄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码头这么大,朝廷钦犯也不知道要搜查到几时,这里太冷,孤去酒楼坐会儿。”萧决转过身,“你们两个,也跟着过来。” 姜婳惊讶地抬起头,只看见萧决的背影。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从后背看去,萧决并没有病弱之态,一点儿也不想马上就要病死的人。相反,他生得修长挺拔,高大的身子裹在朱红色锦袍中,仅仅一个背影,就让姜婳想到了芝兰玉树。 姜澄牵上了姜婳的手,姜婳连忙拉着他,紧随在太子的身后。 走了两步,太子突然回身看了一眼,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姜婳姜澄牵在一起的手上,幽深难测,不辨喜怒。 姜澄浑身一个激灵,好似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了姜婳的手。 姜婳却在这一瞬间,看清了太子萧决的脸。 长眉入鬓,鼻梁挺直,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寒星一般。 关键是,他面如冠玉,没有一丝病弱之人的枯黄之色。 第3章 萧决走在前面,姜婳和姜澄跟在他的身后,万公公和两个金刀侍卫走在最后,郑管家和跟着姜婳下船的嬷嬷丫鬟都没敢跟过来,只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跟着太子走了。至于 分卷阅读4 其他的侍卫,自然是继续搜查“朝廷钦犯”了。 酒楼的一层是大厅,二层和三层是雅间,萧决径直上了顶层。 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姜婳更加确信,刚才在酒楼中遥望自己的,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酒楼顶层并没有隔成一间间的雅间,从楼梯一上来,满目都是娇艳的鲜花。深红的、淡黄的、浅紫的、粉白的,单瓣的、层叠的,各式各样的月季花种在白瓷大盆里,占据了顶层一半的空间。 姜婳的眼睛微微睁大,京都的初冬已经很冷了,没想到这娇嫩的花朵竟然开得如此完美。 萧决没有回身,他放慢了脚步,带着姐弟两个从这片鲜花中穿了过去。这些花是他特意准备的,小姑娘喜欢漂亮的东西,鲜花、美人,她都喜欢看。 虽然刚开始并没有打算带小姑娘过来,但他已经习惯了把各处都按照她的喜好来布置。不仅是这些花,连他手下的这队金刀侍卫,都特意挑的年轻俊美、仪表不凡的男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自己。 就算今天不见面,过些天他也会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了讨小姑娘的欢心,他这两年可是费尽了心力,一边解毒,一边调养,好不容易才把脸色养得白皙如玉,瘦削的脸颊也丰润了,连身上这件朱红色锦袍,也是因为她觉得好看。 小姑娘喜不喜欢他不敢肯定,父皇倒是喜不自胜,以为他的身体已经大好,至于太后和他那个二弟怎么想,他就毫不关心了。 萧决薄薄的唇角轻轻一勾,不管有多少人盼着他赶紧咽气,这一世,他是不会英年早逝的,她也不会早早的香消玉殒。 他和他的小姑娘,要恩恩爱爱,长命百岁。 姜婳不知道前面的太子殿下已经把她的一生安排好了,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萧决的脚步放慢了,这一片盛开的月季花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的目光流连在这些花朵上,呼吸间全是鲜花的香气,她忘记了面对萧决时的紧张,渐渐放松下来。 穿过这片月季花,隔着一道珠帘,就是用餐的地方。 一道八扇大屏风隔成了里外两间,里间是软榻,供客人小憩。外间正中是一张黄梨木大桌,几张大圈椅,靠墙摆着书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备,东西两侧的墙上各挂了一幅画作。 姜婳的目光不经意地从墙上扫过,黑白分明的眸子倏然睁大了,她不敢置信地左右看看,先是扑到东边,“这、这是师——这是湴山老人的《春居图》!这是真迹!” 又转身扑到西边,“这是湴山老人的《冬闲图》!这也是真迹!” 姜婳完全忘记了身边的太子殿下,她惊喜地看着墙上的画作,用目光细细描绘着每一根线条,那熟悉的笔触、了然于心的光影明暗、她自己也常常运用的技法,这一切都让她想起了和师父相处的四年,她饱满红润的唇瓣弯了起来,黑润明亮的眼睛里却起了一层水雾。 萧决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姜婳的眼睛,这虽然他特意哄小姑娘开心特意准备的,可她看这两幅画作的目光比看他还要热切得多。 萧决的手指紧紧捏了起来,他想把这两幅画撕成碎片,把珠帘外的月季都搬走,把姜澄赶出去,甚至连珠帘外候着的万公公和两个侍卫都赶走,让小姑娘的眼里只剩下他。 疯狂的念头一起,就被他压了下去。 不行,不行,这样会惹怒她的。 他的小姑娘,脾气可大着呢。 “你倒是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湴山老人的真迹。”把胸口的怒气压了下去,萧决负手站在了她的身边。 姜婳的眼尾染上了一抹桃红,看起来有些伤感,在萧决的眼里,却是魅惑诱人,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捻了捻,勉强按下了想要去亲吻她眼睛的冲动。 姜婳轻轻叹了口气,“湴山老人……他的画作不多。他生前最后几年,基本都没有再作画了。”她只跟着湴山老人学了四年,师父就仙逝了,他最后画了一幅画作送给了她。画的是师父住的山间小院,院里有颗柿子树,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红彤彤的柿子却还在枝头挂着,染上了一层深秋的白霜。她穿着件淡绿色的褙子,梳着双丫髻,站在树下,仰着头看树上的柿子,好像在盼着那香甜的果实从树上掉下来。 那是她八岁那年,第一次到师父的院子里去的情形。 “湴山老人虽然已经仙逝,但是他的徒弟还在。”萧决低头看了看姜婳,她才到他的肩膀处,他只能看到小姑娘光洁的额头、纤长浓密的睫毛、和挺翘的小鼻尖。“你久不在京都,京都有家书画铺子,叫做墨香斋,这两年,墨香斋也卖了几幅林溪客的画作,林溪客就是湴山老人的弟子,她虽然年纪小,却得了湴山老人的真传,其画作或灵动、或浑厚,颇见功底。” “林溪客……”姜婳羞赧起来,眼神也开始飘忽,“林溪客年纪尚小,跟湴山老人学画时间也不长,笔触还稚嫩。” 那墨香斋是她自己的书画铺子,她自幼就喜欢书画,父亲特意把名下的墨香斋送给了她,母亲教她经营、教她看账本、让墨香斋的掌柜直接向她回事。后来母亲过世,父亲要娶长公主,母亲名下的嫁妆都交给了祖母打理,只有这墨香斋一直是她管着,就算她带着弟弟去了苏州,掌柜依然每年都派人去苏州,把账本交给她,向她汇报一年来的经营状况。 分卷阅读5 师父仙逝前,叮嘱她不要闭门造车,每年至少要拿两幅画出去卖。 她遵从师父的遗言,掌柜派的人来苏州报账,她就让来人带两幅自己的画作回京都,每半年挂出来一幅,没想到一举成名,想来应该是因为沾了师父的光。 萧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婳婳太谦虚了。”她的画作他全都买下来了,他恨不得把一切跟她有关的东西都据为己有,怎么可能让别人拥有她的画作。不过,他并没有特意去炒高价格,她的水平是得到众人认可的。 “并不是谦虚,是确实——”姜婳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萧决。 男人负手站在她身侧,两人离得很近,他低着头看她,薄薄的唇角轻轻抿着,似乎在克制着什么,黑漆漆的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是檀香混着一丝药香。 药香?看来太子殿下的身体果然不是很好啊。 姜婳在心中感慨了这么一句,才想起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您、您怎么……”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知道她就是林溪客,这让她十分震惊,都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呼。 “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林溪客?”萧决很贴心地帮她把话问了出来,又自然地解释道:“因为我也很喜欢湴山老人,对他自然很是关注,听说他收了个小徒弟,就多了解了一下。” 他生得龙章凤姿,俊美无俦,目光专注又温柔,姜婳仰着头看他,一点儿都没有怀疑他说的话。 只有萧决自己知道,他根本就不关心什么湴山老人,把他的画作挂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讨小姑娘的欢心。要不是小姑娘跟着他学画,他都不知道谁是湴山老人。 当然,这些事他前世就知道,这一世,他派了身手最好的暗卫去苏州,日夜守护在她的身边,对她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要不是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宜远行,他都想亲自去苏州守着她了,或者他也可以拜在湴山老人门下,那样他和小姑娘就是师兄师妹了。 “太子殿下,您不会就是此间的主人吧?”姜婳想起刚才他径直上了酒楼顶层,这顶层只有一间,显然是用来招待特殊的客人。湴山老人画作不多,这里却挂了两幅,他又刚好喜欢湴山老人。 话一出口,姜婳就有些后悔,太子殿下开设酒楼,有与民争利的嫌疑,更何况,这酒楼没准还兼备收集情报的作用,就像她的墨香斋,每年都会把京都的大事汇总了告诉她,所以她虽然离开了六年,对京都的形势却并不陌生。 姜婳懊恼地皱起眉头,她怎么就这么大剌剌地问了出来,话已出口,后悔却来不及了。 “这酒楼确实是我的。”萧决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在小姑娘面前,只要不是让她厌恶的事,他都不会遮掩,“说起来,我还没有尽一下地主之谊呢。” 他朝着外面唤道:“上菜。” 守在珠帘外的万公公立刻应了一声。很快,就有几个小内侍托着黑漆木大托盘进来,一盘盘的菜肴摆满了桌子。 姜婳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和尊贵的太子殿下同桌用膳,恐怕十分不合适。她正想推拒,看见一桌的饭菜,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一桌的菜肴,不知味道如何,至少看起来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杯盘碗盏净白如玉,翠绿的青菜、宛若珍珠般的丸子、孔雀开屏状的鱼肉雪白,每两瓣鱼肉间还摆着一颗红艳的樱桃…… 姜澄也知道自家姐姐的喜好,叹道:“婳婳,你心里肯定很欢喜吧。”他还小,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姐姐其实是没有资格和太子殿下同桌用膳的,只觉得这一桌的菜,个个漂亮,姐姐向来爱好看的东西,这样的菜肴她必然喜欢。 姜婳也觉得奇怪了,自从进了这酒楼,处处都合她的心意,从外面盛放的鲜花,到这道水晶帘子、墙上挂的师父的画作、这一大桌子赏心悦目的菜肴,甚至俊美无俦的太子殿下,还有他那队仪表不凡的金刀侍卫…… 倒好像有个深知她喜好的人,特意布置了这一切似的。 第4章 难道是太子殿下特意为自己准备了这一切? 这个念头在姜婳的心中一闪,随即就被她抛开了,太子殿下是第一次见她,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喜好。就算知道,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也不可能特意准备这些去讨她的欢心。 姜婳还在犹豫着该不该和太子同桌用膳,姜澄已经坐下了,他年纪小不禁饿,在船上这些天摇摇晃晃地吃得也不好,这会儿已经到了午膳时间,看见这一大桌子菜,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起来了。萧决既然说了要尽地主之谊,那自然就是要请他和姐姐用膳了,他很自然地坐到了萧决的对面。 “你也过来坐。”萧决把紧挨着自己的椅子拉开一些。 太子已经开口,姜婳不能再推拒,不过她还是没有去坐萧决拉开的那张椅子,而是坐到了姜澄身边,和萧决隔着一个圈椅的位置。 萧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勉强她。前世他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喂饭的亲密举动都有过,可既然重来一次,小姑娘已经不记得前世的事了,她看他完全就是陌生人。 萧决暗暗叹了口气,忘记了也好,她最后以那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他只要一想起当时的情形,就像被人用刀插在心口又狠狠地绞了绞,要是小姑娘也记得,未必会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现在这样 分卷阅读6 多好,她还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整个人鲜活得就像三月里枝头刚刚绽放的桃花,娇嫩粉润,雪肤花貌。 萧决漫不经心地夹了一筷子松茸,他其实不喜欢吃东西,不管多么美味的菜肴,到了他的嘴里都是一个味道。不过为了把自己养得丰润些,让小姑娘不要嫌弃自己瘦削,这两年他已经习惯了强迫自己用膳。 “不要挑食,也要吃些青菜。”姜婳夹了一根碧绿的菜叶,放到了姜澄的小碗里。 姜澄正美滋滋地咬着八宝酱鸭,小碗里却凭空多出根绿菜叶来。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蛋顿时皱了起来,苦大仇深地盯着菜叶看了两眼,抬头怨念地瞅了瞅姜婳。 姐姐自顾自地吃饭,根本没有搭理他。 姜澄敢怒不敢言,只好把青菜咬到了嘴里,他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鸡鸭鱼肉,冷不丁地,对上了萧决冰冷的目光。 萧决胸口窝了一团郁气,修长的手指不由得用力,险些将手中的玉箸给捏断了。 他等了这么久,好容易见到了她,可她根本就没看他几眼,不是忙着看湴山老人的画作,就是照顾她的弟弟,连珠帘外的月季,得到的关注都比他多! 姜澄被萧决的目光吓了一跳,青菜都没来得及嚼,整根囫囵地吞了下去。 他悄悄地看了看太子殿下,发现他已经不看自己了,他松了口气,小手在胸膛上拍了拍。天啊,这太子殿下太可怕了,不过是根青菜而已,他还以为姐姐已经够严厉了,没想到还有要求更严格的,看来以后要是和太子殿下同桌用膳,他得主动吃青菜才行。 想到这里,他的小脸又皱了起来,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和太子殿下一起用膳了吧? “吃青菜很有好处吗?”萧决淡淡地开口。 这话一听就是问自己。姜婳有些疑惑,皇家不是最注重膳食养身的吗,他又是自幼体弱多病,对滋养身体应该更是在意才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一国储君,饮食的事何须自己操心,肯定是身边的人就安排好了一切。 姜婳放下筷子,恭谨地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皇帝内经云‘五谷为养、五畜为益、五果为助、五菜为充’,挑食不利于身体健康,膳食平衡、谷肉果菜都有,才是养身之道。”她也没有说的很详细,反正太子不过是随口一问,一国储君的膳食自有御膳房操持。 “原来要多吃青菜啊。”萧决看了她一眼,夹了筷子鸡片送到了嘴里。 姜婳认真地点点头,“是呀,青菜也要吃的,不能全是肉。” “是吗?”萧决看着她,夹了筷子鱼肉吃了。 姜婳:“……是呀。” 萧决夹了筷子鹿筋,放到了碗里,深深地看了姜婳一眼。 连一旁的姜澄都察觉到不对劲了,更何况姜婳。 她只觉得太子殿下这一眼意味深长,似乎有些委屈。 姜婳记得师父的小院里常常有两只松鼠来做客,她很喜欢这毛茸茸的小东西,闲暇时就剥了花生喂它们。有一次她喂着喂着走神了,不知不觉给左边的小松鼠连接喂了好几颗花生,冷落了右边的那只。当时,右边的那只就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和太子殿下此时的眼神特别像…… 姜婳一个激灵,真是魔怔了,她怎么会觉得一国储君像毛茸茸的小松鼠呢? 可是,太子殿下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虽然不敢相信,可她总觉得好像是自己给弟弟夹了青菜,萧决也想要。 姜婳可不敢随便给太子殿下夹菜。一国储君要入口的东西,可是不能乱来的。想必他平时要用膳,都是要有人试毒的,今天这桌饭菜在送上来之前,肯定也是被人验过的。 姜婳拿起筷子,拨了几粒胭脂米送进嘴里。 萧决目光灼灼,时不时就扫她一眼。 姜婳渐渐地有些坐不住了。 “真的要多吃青菜吗?”萧决吃了一口鸡片。 “是呀。” “是吗?”萧决吃了一口鱼肉。 “……是呀。” “真的吗?”萧决吃了一口酱鸭。 姜婳终于受不了了,夹了一根碧绿的青菜,放到萧决面前的小碟子里,“太子殿下尝尝,这青菜做得不错,鲜嫩爽口。” 明示暗示了这么久,萧决总算是得偿所愿。 他慢条斯理地夹起青菜放到嘴里,细细品尝,好似在品鉴龙肝凤髓一般。虽然所有的菜在他嘴里都是一个味道,可小姑娘给他夹的菜,他就是觉得是生平仅见的美味。 两世了,他终于又吃到小姑娘亲手给他夹的菜了。 “婳婳夹的青菜,果然好吃。”萧决满足地喟叹。 婳婳? 姜婳雪腻晶莹的脸上漫上了一丝娇红,好似白荷瓣尖上的一抹红嫩,她粉润饱满的唇瓣张开又闭上,犹豫再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国储君的话是不能反驳的,别说他唤她“婳婳”,就是他唤她“阿猫阿狗”,她也得高兴地答应。 可是刚才萧决想着法子让她给他夹青菜,让她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不是那么骇人,还有几分别扭的可爱。姜婳咬咬牙,壮着胆子开口道:“太子殿下,您、您应该唤我姜姑娘,不应该唤我‘婳婳’,那是家里亲近的人唤的。” 萧决的手一顿,他慢慢地把筷子放下,黑漆漆的眸子扫了姜婳一眼,目光幽凉,语气也带着几分寒意,“怎么,姜澄唤得,孤……唤不得?” 他一直 分卷阅读7 忍着不去亲她抱她,不直接把她带回东宫去,想着让她慢慢接纳他,重新喜欢上他。可小东西也太过分了,几乎不肯正眼看他,一根青菜都不愿意主动给他夹,现在,连他唤声“婳婳”,都不准许?! 听他问“孤唤不得?”姜婳突然意识到,刚才在码头上众人面前,他是自称“孤”的,可到了这酒楼里,屋里只有她和弟弟,他一直自称“我”。 他俊美又温和,险些让她忘记了该有的敬畏。 姜婳站起身来,恭敬地褔了一礼,“自然唤得,太子殿下想唤什么都可以。” 姜澄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太子殿下生气了,连忙也站起身来。 “坐下,谁让你们这么多礼了。”见小姑娘毕恭毕敬的样子,萧决胸口的怒火更盛,他冷冷地敲了下筷子,“用膳!” 姜婳背上渗了一层冷汗,不敢多话,拉着弟弟坐了下来。 饭桌上的气氛本来是轻松愉快的,现在却变得压抑凝滞。 连姜澄都小心翼翼的,主动吃了好几根青菜。 萧决看姜澄夹青菜,心中更是郁闷,赌气地吃了好几口鹿筋。 姜澄见太子殿下总盯着自己夹青菜,还以为自己吃得还是不够多,惹得这位严格的太子不高兴,只好连吃了好几根青菜,直把小脸吃得皱巴巴的,险些难过地哭出来。 姜婳本来是打算一下船就坐马车回姜府的,没想到遇到太子殿下缉拿朝廷钦犯,也没想到太子殿下会邀请她和弟弟来酒楼,更没想到,自己好像惹得一国储君生气了。 姜婳有些头疼,她六年没有回家,还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情形,祖母的身体可还康健?父亲变了没有?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 这些事还压在她的心头没有答案,她倒是先把太子殿下给得罪了。 姜婳偷偷看了看萧决的神色,夹了一片嫩黄的菜心,放到了他面前的小碟子里,“太子殿下,您尝尝这菜心,是鲍汁的,婳婳觉得很好吃。” 她主动给他夹菜了…… 她自称“婳婳”,声音软糯糯的…… 犹如春回大地般,萧决浑身的冰寒之气消散得一干二净。 萧决把菜心送进嘴里,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嗯,好吃。” 姜婳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只觉得背上湿黏一片,她把桌上的素菜挨个给萧决夹了一遍,眼看着尊贵的太子殿下越来越高兴,连薄薄的唇角都愉悦地弯了起来。 姜澄悄悄地舒了口气,太子殿下终于不盯着他吃青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殿下:青菜与热醋是绝配哦 第5章 一顿丰盛又精美的午膳,姜婳用得却是食不知味。 她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叫她和弟弟来酒楼,也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要自己给他布菜,好在太子殿下的脸色终于不那么阴沉了。 等萧决放下玉箸,姜婳也连忙放下,坐直了身子。 只有姜澄吃得心满意足,他见太子和姐姐都吃好了,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肚皮,“我也饱了。” 萧决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是酒足饭饱后的慵懒。 不对,没有酒。神医百里春叮嘱了他,现在余毒还没有拔除干净,他还不能饮酒。 就算没有酒,就算所有食物在他口中都是一个味道,萧决也觉得这顿午膳是他这一世用过最美味的一次。 萧决默默地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把小姑娘接到东宫去就好了,这样他可以每次用膳都理直气壮地让小姑娘陪着。不过,今天是小姑娘第一次见他,他还是要适可而止,不能把人给逼急了。 要知道,他的小姑娘,看起来仙姿玉貌乖巧娇软,实际上却是个烈性子,不然也不会八岁的时候就带着不到一岁的弟弟离家出走,要不是这姜侍郎府还有她的祖母,他估计小姑娘很可能就留在江南不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以后见面就容易了。 萧决站起身来,“走吧,看看码头上搜查得怎么样了。” 他率先走了出去,姜婳松了口气,这莫名其妙的午膳终于结束了。她拉着姜澄的手,跟在萧决的身后。 姜澄看了看太子殿下挺拔修长的背影,悄悄挣开了姐姐的手。不知为何,他想起了从码头上过来时,萧决回身看他和姐姐的那一眼,那阴鸷幽凉的目光,让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位太子殿下不喜欢他牵着姐姐的手。 三人从酒楼出来,就见刚才的那队金刀侍卫整齐地站在大门外,威风凛凛,仪表堂堂,午后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个个年轻英俊。 姜婳觉得这一幕很是赏心悦目,比刚才那一大桌子饭菜还要好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萧决注意她的神情,心里又不舒服了。 这队金刀侍卫是他亲自从东宫众侍卫中挑选出来的,功夫如何暂且不论,他完全是按照容貌美丑来挑的,就为了讨小姑娘的欢心。可现在见姜婳多看了两眼,他又开始泛酸了,他自己也很好看,至少这队侍卫没有一个是比得过他自己的,怎么不见小东西盯着他的脸看呢? “婳婳觉得我这队侍卫如何?”萧决淡淡地开口。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姜婳却敏感地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快,她没敢真的评价这队侍卫,斟酌着问道:“他们披风上绣的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两团盘云。” 原来她注意的是金刀侍卫玄色披风上用银线绣着的图案 分卷阅读8 ,不是这队侍卫的脸啊。萧决一下子不酸了,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来,“不是盘云,是弯弯的羊角。” “哦。”他这么一说,姜婳倒是觉得比起盘云,这图案更像羊角。 不过,太子殿下的侍卫为什么要以羊角为标志呢?他又不姓羊,生肖也不是羊。 没等她想明白,一个侍卫已经上前来禀报:“回禀太子殿下,朝廷钦犯已经捉到了。” 萧决长眉一扬,捉拿朝廷钦犯不过是他为了见小东西随口说的借口,怎么还这么巧真给捉到一个? 他抬眸望去,这队侍卫身后,一个船工打扮的男人被五花大绑,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押着。那人满脸横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直拉到嘴角,双眼赤红,不甘地瞪着他。 萧决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挡住了姜婳,挥挥手,“把他带下去。”看来这犯人是假扮成船工,要是随船离开,肯定就逃脱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撞到了他的手里。 “朝廷钦犯已经捉到,你们也回府去吧。”萧决转身看着姜婳,“今日与婳婳共进午膳,我很是喜欢。” 姜婳恭敬地褔了一礼,“恭送太子殿下。今日能偶遇太子殿下,实乃三生有幸。” 她当然没觉得什么“幸”,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听起来也挑不出毛病来。 没想到萧决听了她的话,神情却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的俊脸似悲似喜,鸦色的长睫垂下,遮住了黑漆漆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良久,他似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修长如玉的手指扶在额头,喃喃低语:“婳婳,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偶遇,是我期盼了两世的重逢。” 姜婳没有听清,见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殿下,您说什么?” 萧决很快回过神来,“我说,婳婳不用觉得‘三生有幸’,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见面。”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金刀侍卫器宇轩昂地护卫在他的身后,玄色披风上的银线羊角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太子殿下离开了码头,码头上的众人似乎解除了定身术一般,瞬间恢复了热闹,吆喝着搬运行李的、呼朋引伴的、小儿哭闹的声音一齐响起,姜婳也彻底放松下来。 老管家、齐嬷嬷、兰芽、疏桐一起朝着姜婳跑了过来。 “姑娘!” “姑娘,您没事吧?”郑管家担忧地打量着姜婳,她被太子带走了一两个时辰,就算有姜澄跟着,他也担心会出事。听说太子自幼体弱多病,养得性子也是阴鸷暴戾,姑娘这才刚回京都就撞上了这位煞星,他生怕姑娘会惹怒了太子,被太子给惩戒了。 “没事。”姜婳笑道:“太子殿下很是温和,还让我和澄哥儿用了午膳。” 姜澄用力点点头,“午膳很好吃。”就是太子殿下有点凶。 “那就好。”郑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刚才太子和姑娘从酒楼出来,远远看去,太子确实很平静,没有发怒的样子,“那咱们赶紧回府吧,老太太和老爷肯定等着急了。” …… 姜婳的船只靠岸已经是正午,这顿午膳又用了一两个时辰,他们在码头这一耽搁,姜府的老太太急得团团转,她根本坐不住,从卧房转到明间,从屋里转到院子,又从院子出来,到了二门上。 老太太在二门上守了半天,也没见到宝贝孙女的身影,“真是奇怪了,郑管家不是一大早就去码头了,怎么这会儿了还没回来?难道婳婳的船走到半路就后悔了,又折回苏州去了?婳婳难道没回京都?” 身边的嬷嬷笑道:“您也是太着急了,前两天不是接到信,说姑娘的船要到中午才能靠岸,郑管家去的早,也是在码头上等着而已。要不,您还是回屋里坐着等吧,这天儿可有点凉呢。” 老太太怎么肯走,“不行,我得在这里等着,我的婳婳走的时候才八岁,没准已经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她又脾气大,要是见我没接她,一生气回头走了怎么办?” 嬷嬷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胳膊,“怎么会回头走了?姑娘言而有信,跟您约好了十四岁回来,这不就回来了嘛。”接到姑娘离开苏州的消息,她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六年了,自从姑娘带着小公子走了,老太太就再也没露出一丝笑容。 姜府人口简单,当初,除了老太太、老爷、夫人,就只有个姜婳。 姑娘自幼生得玉雪玲珑,老爷夫人爱若珍宝,老太太更是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阖府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是娇宠着长大的。没想到顺风顺水,到了七岁却突逢巨变,明媒正娶的堂堂夫人成了妾室,痛怒之下早产了,撒手人寰。 按制,妾室过世,老爷是不需要守孝的,可老爷非要按照正妻过世的仪制走,要守孝一年。 才过了大半年,太后下了懿旨,让老爷一年期满就和寡居的长公主成亲,虽然孝期还没满,但姜府要先把一应事宜先准备齐全,等一年孝期一满,就立刻成亲。 姑娘好好的嫡长女,莫名其妙地成了庶女,她还小,家里也没有人提起这个,她自然意识不到。但母亲过世可是摆在眼前的,姑娘还没从丧母之痛中缓过劲来,乍听到这个消息,一怒之下,带着还不到一岁的小公子离家出走了。 说 分卷阅读9 是离家出走,其实是跟着舅老爷回苏州去了。姑娘出门,带着嬷嬷、丫鬟,带了自己的私房钱,还带了衣服用具,甚至连她的画笔颜料、小公子的玩具都带了,浩浩荡荡的,老爷和老太太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老太太自然舍不得姑娘离开,却下令不让人拦她,“我的婳婳受委屈了,让她去吧,散散心也好,憋在这个家里,再过半年,长公主……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呢。” 姑娘走了,老太太再也没有笑过。 嬷嬷叹了口气,姑娘啊,六年了,你可终于回来了。 第6章 老太太在二门守着不肯回屋,眼看着过了正午,姜婳还是不见人影,老太太捧着的小手炉早就没了热乎气,“怎么回事?会不会马车坏了?” 嬷嬷也没了底气,“不会吧?郑管家可是亲自去接的,早两天就准备着这事呢,马车肯定是检查过的。” “不行,我得到大门口等着去。这样马车一进巷子我就能知道。”老太太迈步就走,她站得太久,两腿都木了,这一脚迈出去,身子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幸亏嬷嬷一直扶着她的胳膊,两个跟着的丫鬟扑上来又拉又抱,这才把老太太给稳住了。 “老太太,您回屋等吧。”嬷嬷差点吓得魂都飞了,“要是您给摔了,姑娘回来得多伤心啊。” “不回!”老太太态度坚决,“我就是脚麻了,活动活动就好了。” 嬷嬷知道老太太急着要见宝贝孙女,也不敢拦她,让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慢慢活动着腿脚,朝着大门走去。 大门洞开,一个清瘦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负手而立,望着门外的巷子。 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肩上落了两片残叶。 听到动静,姜纬回身看了过来,“老太太,您怎么出来了?” 姜纬这六年变化也很大,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这个样子,老太太怎么会不心疼,不过自从姜婳离开家,他们就很少说话了。 老太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来等婳婳。” 从大清早郑管家出门,姜纬就已经等在这里了。他也知道老太太和自己一样急着要见姜婳和姜澄,肯定是不愿意回屋去的,吩咐门房:“搬把椅子出来,给老太太的手炉换热炭。” 老太太确实脚酸腿麻,也不推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巷子,没人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等了一个多时辰。 “咳咳。”老太太看了看站得笔直的姜纬,“你今天不用去上衙吗?” 姜纬的目光一直盯着巷子口,“我请假了。”礼部最近没什么忙的,可按制,他只有到旬末才休息一天。自从长公主嫁了进来,他就不愿意回家了,礼部有什么要忙的,他都抢着干,六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请假。 老太太正想说什么,姜纬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回来了!” 一辆马车拐进了巷子,正是自家的马车。 老太太霍然起身,往外走了两步,两个丫鬟连忙扶在她左右。 马车里正是姜婳,她掀开车帘,探出头看着熟悉的巷子,却看见自家大门处,祖母和父亲正站在那里。 姜婳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走的时候已经八岁,早就记事了。 她明明记得,祖母是满头黑发,脸上只有很浅淡的皱纹。怎么门口站着的人,头发花白,眼尾和嘴角的皱纹那么深?那是祖母吗? 可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激动,目光热切,眼含热泪,她熟悉的眼神,分明就是祖母! 还有父亲。她丰神俊朗的父亲,怎么会变得这么消瘦憔悴?!他身上那件竹青色的锦袍,看起来空荡荡的,就像是挂在了一副骨架上。 姜婳险些哭出来。 没等马车停稳,她就往下跳。 “姑娘小心!”兰芽、疏桐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车凳还没放好,姑娘这样直接跳下来,很容易受伤的! 姜纬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跳下来的姜婳。 他是担心女儿摔跤,没来得及细想就扑上去抱住了。软软的身子一入怀,他想起了宝贝女儿小时候,小丫头娇得不行,只要见着他散衙回家,肯定要张着小手让他抱。他要是慢上一步,那嫣红的小嘴巴一撇,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立刻就噙上了泪珠,直把他的心都看化了。 姜纬有些舍不得放手,可女儿大了,不能这么抱了。 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姜婳却抱着他的腰,脑袋扎在他的胸前,喊道:“爹爹!” “哎。”姜纬应了一声,女儿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听起来像是哭了,他的大手罩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两下,“婳婳?” 姜婳本来不想哭的。 可她搂着父亲的腰,才清晰地感觉到他到底有多瘦,简直就只剩了一把骨头。 姜婳后悔了,她不该任性地离家出走,更不该在苏州一待就是六年,就算这府里有个长公主占了母亲的位子,可毕竟祖母和父亲还在这里。她应该早点回来的,回来陪着父亲,陪着祖母。 姜纬胸前的衣襟很快就湿了。 “婳婳别哭。”姜纬慌了手脚,像小时候那样哄她,“乖囡囡,别哭啊,想要什么跟爹爹说。” 姜婳从姜纬的怀里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沿着白皙莹腻的脸颊而 分卷阅读10 下,从小巧的下巴滴落,“爹爹太瘦了,想要爹爹长胖些。” 她呜呜咽咽的,姜纬仔细辨识着才听清她说的话,笑着从袖里扯出帕子,把她脸上的泪细细地擦干净,“好,爹爹每顿都吃两碗饭,很快就长胖了。” 姜婳站直了身子,走到老太太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祖母,孙女不孝!”她不敢用力,只轻轻地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刚擦干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我的婳婳!”老太太终于见着了宝贝孙女,搂着她的肩膀,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哎呦,姑娘回来了,这是大喜事啊,怎么哭上了。”嬷嬷在一旁笑道。 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拉着姜婳站起来,左右看看,“我的婳婳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好看了,简直就是天上的小仙女!” “祖母!”姜婳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扭股糖似的撒娇,“小仙女应该早点回来陪着您的,对不起……” “无妨。”老太太爱怜地拉着她的手,“只要我的婳婳开心,祖母就高兴了。” 姜澄早就下了马车,候在一旁,见姐姐不哭了,这才上前,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父亲,祖母。” 他自幼就在苏州长大,对京都的家没有一丁点印象,也完全不记得父亲和祖母。他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是见姐姐哭得伤心,有些心疼。 宝贝女儿是捧在手心养大的,怎么宠着都不够,此时见了儿子,姜纬才想起做父亲的威仪来,他轻轻咳了一声,“澄哥儿起来吧,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先生都教了什么?” 姜澄三岁就开蒙,舅舅给他请了西席,这些姜婳在信里都说过。 姜澄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老太太一把拉进了怀里,“澄哥儿,累不累?坐船难受了没有?” 姜澄看看父亲,看看祖母,都不知道该先回谁的话了。 姜婳笑了起来,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摇了摇,“祖母,咱们进屋说吧,总站在门口也不行啊。” “对,对,回屋。”老太太一手拉着姜婳,一手拉着姜澄,扭身就走,姜纬慢慢跟在后面,看看女儿的背影,再看看儿子,裹在心外面那层冰冷坚硬的壳好似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丝温暖的春风拂了进来。 四个人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姜婳坐在老太太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姜纬和姜澄坐在下首。 老太太细细问了路上的情形,姜澄一一答了。 姜纬凝神听着,儿子虽然还小,但进退有度,说起话来条理清晰,看来在苏州时被教得很好。 “齐嬷嬷有些晕船,其他人都没事。”姜澄一本正经地说着回来时的情形,“我是自幼就习惯了坐船的,婳婳在苏州待了六年,也早就习惯了,我们两个坐船回来,并没有觉得辛苦。” “那是你姐姐,你怎么能唤‘婳婳’呢?”姜纬的脸沉了下来,“你不会一直都是这么唤的吧?” 姜澄愣了一下,因为舅舅、舅母、表哥、表嫂都是这么唤的,他从记事起也是这么跟着唤的,后来他虽然知道应该称‘姐姐’,可自幼的习惯,从来就没有改过来。 他羞赧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小脸涨红了。 姜婳可舍不得弟弟为难,嗔到:“爹爹干嘛板着脸,我喜欢澄哥儿这么唤我,他从小就是这么唤的,也改不过来了。” 宝贝女儿都这么说了,姜纬自然无话可说,“那……好吧,既然婳婳喜欢,那以后也不用改了。” 姜澄偷偷看了看姜婳,姐姐可真厉害,父亲听了姐姐的话,一点儿都不反驳呢。 他们在屋里说笑,齐嬷嬷却有些着急,她跟着姑娘回来,姑娘见了老太太和老爷,可还没见长公主呢。虽然说姑娘天生对这位长公主抱有敌意,可尊卑摆在那里,姑娘必须得去拜见啊。 姜婳早就看去齐嬷嬷的神情了,见她不停地看看天色,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姜婳站起身来,“祖母,父亲,我和澄哥儿该去给长公主请安了。” 她已经逃避了六年,这次回来,却不能再逃避了,对此,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第7章 长公主是姜婳的嫡母,姜婳本来就该去拜见,更何况还她还有个尊贵的身份在那里摆着。 “我的婳婳长大了。”老太太叹了口气,当初小丫头一怒之下离家出走,也是被长公主要嫁父亲的事给气的,这次回来却主动提起要去见礼请安,显然是已经懂得了委曲求全。她虽然舍不得宝贝孙女如此,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孙女在家里再受宠,出了门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这京都里,比姜家显贵的人家可海了去了,小丫头总要学会低头的。 老太太叮嘱道:“见过长公主,婳婳和澄哥儿再回……” 说到这里,她犹豫地看了看姜婳,拉着姜婳的手,欲言又止。有些话,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小丫头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掉头回苏州去了? 姜纬道:“婳婳,长公主之前有个女儿,名唤夏思瑶,她自小和长公主是住在公主府的。长公主来了这里后,公主府只剩下夏思瑶一个,她也就常常到这里来住,她就住在……你原来的院子。” 姜纬表情虽然平静,袖子下的手指却紧紧地捏了起来,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他好好的一家子,就被长公主给毁了。就因为丧夫的长公主看中了他,所以他温婉美丽的妻子被太后找了个 分卷阅读11 借口,贬成了妾室。他的掌上明珠离家远去,他却连女儿的住处都没有保住。 “婳婳别气。”老太太小心地看着姜婳的脸色,见她一脸淡然,倒是摸不准她的意思了,“婳婳就住到祖母旁边好不好?那院子祖母早就给你收拾好了,你看看,要是不满意,祖母再给你换。” 姜澄这时候也听出来了,原来是长公主和前夫生的女儿也住在姜府,还抢了姐姐的院子。他的小脸绷了起来,小小的眉头皱着,显然是生气了。 姜婳却没有动怒,她在苏州的时候就知道家里的事了。 长公主原来的驸马姓夏,她成亲后,和驸马、女儿夏思瑶一起住在公主府。后来驸马因病早逝,长公主寡居几年后,又嫁给了父亲。 那公主府是夏驸马住过的地方,这次长公主没有继续住公主府,而是住到了姜府,公主府里就只剩了一个年纪还小的夏思瑶,长公主不放心,就把她也带到了姜府。 姜婳是整个姜府的宝贝,她的院子自然也是最精致的,夏思瑶只比她大一岁,七八岁的小姑娘眼光都差不多,夏思瑶自然一眼就看中了姜婳的院子,说是借住,等姜婳回来了就让出来,可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让郡主再搬走。 所以,早在六年前,姜婳离开了姜府,长公主刚刚嫁过来,她的院子就已经被抢走了。 她还知道,夏思瑶住到姜府之后,太后担心自己的外孙女被人欺负,特意让皇帝下旨,封了夏思瑶为郡主。 按制,长公主的女儿要随着驸马的爵位走,是封不了郡主的。可本朝皇室人员太少,皇帝也只有这么平阳长公主一个妹妹,再往下一代,除了太子和二皇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女。皇帝又是太后抚养长大的,自然不会拒绝。 所以,现在姜府中,地位最高的不是自己的祖母和父亲,而是长公主和她的郡主女儿。 “祖母,我那院子里都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我早就不喜欢了。”姜婳把头靠在老太太肩膀,“我都这么多年没见祖母了,自然是和祖母住的越近越好。” “好,好,那婳婳就住在祖母旁边。”老太太爱怜地抚摸着姜婳,她的宝贝孙女,真是长大了。 论身份尊卑,老太太见了长公主也要行礼。好在,老太太是长公主的婆母,她不去见长公主,别人也挑不出理来。这些年,两人虽然住在一个府里,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面。只是她能不去,宝贝孙女却不能不去。 姜婳站起身,拉着姜澄,跟在姜纬身后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姐弟两个回京的消息早就在府里传开了,今天又是郑管家亲自去接,长公主自然也知道。 她今天精神不是很好,不过还是硬撑着起身,梳妆打扮了一番。 夏思瑶把玩着梳妆台上的一支金凤钗,不满地撇了撇嘴,“母亲,她不过是个庶女,你想见了就见,不想见直接打发了就是,怎么为了见她还要特意梳妆呢?” 平阳长公主把她手里的金凤钗抽走,插在发髻上,左右看了看,觉得脸色还是有些泛黄,又细细地上了一层粉。 “阿瑶,她虽然是个庶女,可却是老爷的爱女,你们两个年纪相仿,要好好相处才是。”平阳长公主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可不要欺负她。” 夏思瑶哼了一声,“母亲,我可是堂堂郡主,要是和一个庶女走得太近,平白被人看低。” 平阳长公主在唇上涂了些唇脂,“她虽然是庶女,可听说自小也是按照嫡长女教导的,礼仪应该也是不错的。你比她大了一岁,让着她些就是。” “母亲!”夏思瑶跺了跺脚,“您还没见着她呢,就开始偏心她了!她虽然也唤你一声母亲,可毕竟不是你亲生的。难道你为了外人要委屈自己的女儿不成?” “真是脾气大,这就生气了?”长公主捏了捏夏思瑶的脸颊,“我虽然是她的嫡母,可她心里却未必把我当成母亲,当年她离家的时候,已经八岁了,这些年又在舅舅家长大,谁知道那些人都告诉了她些什么话。她没准记恨我呢。” 夏思瑶的眼睛顿时瞪圆了,“她敢!一个小小庶女,敢对堂堂公主不敬?!” “谁说她会对我不敬了?”长公主微微一笑,“她是纬郎的爱女,看在纬郎的面子上,也不会对我不敬。” 见长公主提起姜纬一脸甜蜜的样子,夏思瑶皱了皱眉头。她的生父夏驸马过世的早,她没有一点印象,加上自幼住在公主府,和夏家的人也不亲近,说起来,她在姜府住了六年,心里倒是也有些把姜纬当成父亲。 可是姜纬对她却不是很亲近,恭敬却疏离,就像一个官员对郡主该有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继父。当然了,姜纬也不是她的继父,她并没有改姓姜。 此时听母亲说姜婳是姜纬的“爱女”,夏思瑶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母亲。”夏思瑶靠在平阳长公主身边,“您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这都补了多少次妆了?郑管家不是一大早就去码头上接人了吗,就算是用爬的,这会儿也该过来给您请安了吧?我说,姜婳是不是故意的?” “应该是……有事耽误了吧?”长公主看了看身边的丫鬟。 丫鬟低头回到:“姑娘和公子是未时进的府,回来之后直接去了老太太的院里。”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不把母亲放在眼里!”夏思瑶嚷了起来 分卷阅读12 ,“先有国礼再有家礼,母亲是长公主,姜婳应该先来拜见您,回头再去见老太太的。” 平阳长公主心里也有些不快,她嫁进姜家,本来是希望像原来的姜夫人林若诗一样,夫妻恩爱,婆媳和睦。没想到姜纬对她十分恭敬,却从来没有和她亲热过,就连成亲那日也喝得大醉,根本就没有同她圆房。六年过去了,不管她怎么暗示,两人竟然连一次都没有过…… 甚至老太太也一直看她不顺眼,她觉得若不是她还有个长公主的身份,老太太肯定会找借口给她立规矩,趁机磋磨她。 她这日子过的,和寡居时没什么两样。 可让她放弃姜纬,她又万分不舍,平阳长公主总觉得,只要自己真心以待,姜纬总有一天会同她琴瑟和鸣。 “算了。”长公主语气怏怏,“老太太想必很是想念孙女,姜婳先去见老太太也没什么。” 夏思瑶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院子里丫鬟的声音,“驸马来了,姑……姑娘、公子来了。” 夏思瑶愣了一下,暗暗懊恼:要是姜婳和姜澄来,她还可以撺掇着母亲让他们在院子里站上一个时辰,可姜纬跟着来,倒是不能这么做了,姜纬向来是不需通报,可以直接进屋的。 果然,下一刻,姜纬就带着女儿和儿子进屋了。 夏思瑶的嘴巴张大了。 姜婳梳着随云髻,一件樱粉色的褙子看起来有些皱,显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直接过来了。可这完全没有影响她的美貌,几根凌乱的发丝反而给让她更加诱人。 她跟在姜纬身后,步履盈盈,脸颊雪腻晶莹,唇瓣红润饱满。她半垂着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神色。 肌肤若冰雪,绰约如仙子。 夏思瑶的心里茫然地升起一丝疑问:江南的水果然养美人吗? “见过长公主。”姜纬揖礼。 姜婳和姜澄也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母亲。” 夏思瑶回过神来,这姜府的庶女竟然生得仙姿佚貌,怪不得自小就是姜纬的掌上明珠。原本以为是个不起眼的庶女,就像她见过的其她庶女一样,在自己面前胆小畏缩,含胸缩背,没想到竟有倾城之姿! 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等了会儿才发现母亲没有出声,她转过头去看母亲,才发现长公主竟然直愣愣地看着姜婳,忘了让她起身。 她有多好看,连母亲都看得呆住了?! 夏思瑶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冲了上来,冷哼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唤长公主母亲?!” 第8章 夏思瑶的话一出,长公主立刻回过神来,她没有见过姜婳的生母,只是听说她生得很美,此时见了姜婳,她不由得想象起林若诗的样子来,一时竟然呆住了。 听了夏思瑶的话,她连忙看向姜纬,见他嘴角紧抿,就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 “胡说什么?!”长公主瞪了夏思瑶一眼,又转向姜纬,“纬郎,你别生气——” 姜婳抬头看去,和她预想中雍容华贵不一样,平阳长公主带着些病弱之态,脸上虽然敷了粉,却没能遮住原本的病黄之气。 长公主看起来也很不康健。 这姜府中人个个憔悴。 姜婳看向一旁的夏思瑶,倒是这府里唯一的外人,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姜婳的目光和夏思瑶对上,她不避不让,淡淡地和夏思瑶对视一眼。 夏思瑶脑子中嗡嗡直响,刚才姜婳进来后一直垂着眼眸,她已经觉得对方是平生仅见的美貌,现在姜婳露出黑白分明的眸子,眸中波光流转,好似晶亮的黑珍珠闪耀,一瞬间,就像画卷中的美人突然活了过来,灵动翩然。 姜婳微微一笑,重新施礼,“姜婳见过长公主。”她本来也不想唤平阳长公主“母亲”,她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温柔美丽的林若诗。 “姜澄见过长公主。”他向来是和姐姐保持一致的,姐姐既然改了口,他当然也要跟着改口。 “这,婳姐儿,澄哥儿,你们别听阿瑶的,她和你们闹着玩儿呢。”平阳长公主不安地瞅了姜纬一眼,“纬郎,你看这——” “这样也好。”姜纬没看长公主和夏思瑶,他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见她神色淡然,甚至还有些愉悦,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更愿意这样,“先有国礼再有家礼,你先是我朝尊贵的长公主,然后才是他们的嫡母,婳婳和澄哥儿以后就唤‘长公主’好了。” 姜纬已经这样说了,长公主从来不会反驳他,“哦,那好吧。” 夏思瑶得意地瞥了一眼姜婳。一国长公主的身份多么尊贵,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母亲,凭姜婳这么个小小庶女,休想攀附! 见过礼,长公主送了一对翡翠手镯给姜婳做见面礼,给姜澄的是一枚白色玉佩。 按理,她应该再说上些什么,叮嘱几句,可她是第一次见姜婳姜澄,有些摸不准他们的性子,再加上刚才小小的冲突,她有些迟疑,担心说的不好惹姜纬不快。 正在犹豫时,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长公主,太子殿下派身边的万公公过来了。” “太子?”长公主惊讶地问道:“太子派人来做什么?” 太子是个冷面煞星,深居简出,从不和人亲近,对她这个姑母也是淡漠疏离,怎么今天派人来找她了? “母亲,您是太子殿下的姑母,他派人来看您,那不是理所应当嘛 分卷阅读13 。那万总管可是太子东宫的掌事大太监,向来是坐镇东宫或者跟在太子身边亲自服侍,太子派他来看您,那说明他心里是极看重您这个姑母的。”夏思瑶鄙夷地看了看姜婳,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身份卑微,她今天见了一个长公主,一个郡主,此时又听说太子殿下的大名,肯定要吓得瑟瑟发抖了吧? “不是、不是来看长公主的……”丫鬟都快哭出来了,低着头不敢看夏思瑶和平阳长公主,期期艾艾地说道:“万公公说,他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给、给姑娘送两幅画作。” “给我送画作?”夏思瑶迷糊了。 “不是给郡主。”丫鬟这次真的哭了,“是给姑娘、姜姑娘……” 夏思瑶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这里是姜府,府里的人称呼“姑娘”的,自然是姜府的姑娘,也就只有姜婳一个人了。 长公主和姜纬齐齐看向姜婳。 长公主目光中带着审视,姜婳生得如此容貌,引人注意自然再正常不过,可太子那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也会喜欢上她?再说,她离开京都时才八岁,太子又从来没去过苏州,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姜纬的目光中则是带着担忧。他是礼部侍郎,自然是见过太子殿下的。太子平时在内阁协理政事,六部五寺的事务都可插手,他身体不好,很少出现,平时更懒得管六部之事,可但凡经过他手的政事,必然是死伤一片。 这么个狠戾阴沉的一国储君,怎么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送东西?他是怎么认识婳婳的? 姜婳却高兴起来,她立刻想到了那两幅画作,应该就是她在码头酒楼里见到的,师父所作的《春居图》和《冬闲图》。师父画作不多,她手里也只有一幅,现在太子却要把这两幅画作都送给她? 姜婳只高兴了一下,就纠结上了,收?还是不收? 收下吧?她和太子只有一面之缘,这么贵重的礼物,她受之不安。 不收吧?那两幅画作可是师父画的! “是姐姐在酒楼见过的那两幅吧?”姜澄拉住姜婳的手,“姐姐那么喜欢,就收下吧。” “好。”姜婳一咬牙,“收下!”大不了,以后她再孝敬些别的给太子殿下。 酒楼?姜纬敏感地抓住了什么,他看了看长公主和夏思瑶,不想在她们面前谈及宝贝女儿的事情,他站起身来,“既然如此,婳婳随我出去见见万公公。” 姜婳和姜澄跟在姜纬身后离开了长公主的院子,屋里传来夏思瑶愤怒的声音,三个人都没有理会,径直去了前院。 “婳婳,你见过太子了?”姜纬一边走,一边问道。 “见过了。”姜婳把今天在码头上的事说了一遍,“本来想早点回家的,可太子殿下缉拿朝廷钦犯,整个码头都不让人随意走动,我和澄哥儿又和太子用了午膳,耽误的时间长了些。” 姜纬心中更加惊疑不定,什么朝廷钦犯值得太子亲自去拿?太子又为什么要带宝贝女儿去用膳?要说是看在长公主的份上,太子也勉强可以算是婳婳的表哥,可太子又没有见过婳婳,而且,太子对长公主都不冷不热的,又怎么会看在她的面子上照看她的庶女? 眼看着已经到了前院,姜纬没有细问。 万德祥带着两个年轻英俊的金刀侍卫等在前院,他做为东宫掌事大太监,向来是八面威风。可这位权重望崇的大太监最近却有些苦恼。 无他,都是因为姜婳回京了。 太子殿下把自己养得面如冠玉,手下这队金刀侍卫也个个挺拔俊逸,这都是为了讨好喜欢漂亮东西的姜婳。可万德祥已经年过不惑,他这两年也用了不少养颜圣品,有宫里的,也有神医百里春给他的,皮肤确实变得细腻了些。可他的年纪摆在那里,再怎么折腾也比不上这些金刀侍卫好看。 万德祥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了,自从太子搬到东宫居住就跟在身边了。他总觉得太子殿下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似乎在琢磨着把他给换掉,万德祥都不敢让年轻俊俏的小内侍出现在太子面前,生怕他看中了哪个,真把自己给换了。 这次来给姜婳送东西,也是万德祥主动请的差事。他得在姜婳面前好好表现,让她不要因为长相而嫌弃他。 眼看着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跟在姜纬身后过来,万德祥快步上前迎了上去,一施礼,“姜姑娘,姜侍郎,姜小公子。” 姜纬先是吓了一跳,堂堂东宫大总管怎么给自己行礼?继而就是嘴角一抽,万公公这唤人的次序,怎么婳婳排在第一位? 他连忙还礼,“万总管,怎么劳烦你亲自过来?” 万德祥笑眯眯地把两幅画作交给姜婳,“这是姑娘在酒楼里见到的那两幅画,太子殿下见姑娘喜欢,特意命老奴给姑娘送来。” 姜婳小心珍重地接到手里,“还要多谢太子殿下厚恩,多谢万总管亲自跑这一趟。”刚才她听夏思瑶的话,已经知道这位万公公是个什么样呼风唤雨的人物,他自称老奴,她可不敢真把他看成奴婢。 “欸,谢太子殿下就行了,谢老奴做什么。”万德祥笑容可掬,“姑娘刚刚回府,这府里一切可周全?要是缺了什么,姑娘跟老奴说,老奴给您送来。” 一旁的暗卫风三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两年前奉太子之命去了苏州,负责保护姜婳的安全,另外会把姜婳身上发生的大事小事都写信禀告给 分卷阅读14 京都的太子殿下。 当时他离开东宫的时候,这位万总管可是东宫里的二号人物,除了太子殿下,就数他最大。怎么两年不见,都卑微成这样了? 风三的眼珠慢慢转到了姜婳身上,这位姑娘可真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了,连万公公都得讨好她。 嘿嘿。风三得意起来,他日夜不离地保护了姑娘两年,太子肯定会对他十分满意,今晚等姑娘睡了,他就可以亲自去向太子禀报了,到时候,殿下肯定会重重赏他的! 此时的风三,尚不知道太子殿下酿的醋有多酸,他真是……想得太美了。 第9章 万德祥说的客气,姜婳哪里会劳烦他,别说祖母和父亲肯定会把自己的一切安排妥当,就是真缺了什么,她也不可能让万德祥给她送来。 姜婳褔了一礼,“劳您惦记,我什么都不缺。” 万德祥其实是真盼着姜婳有用到他的地方,想了想又道:“京都有名的铺子珍宝阁和霓裳阁,一个是做首饰的,一个是做衣裙的,听说很得京都贵女的喜爱,就是常常要排很久。姑娘要是喜欢的话,老奴还有几分薄面,报上老奴的名号,兴许能快一些。” “谢谢您。”姜婳只好又道谢,“我要是去的话,肯定会报您的名号。” 风三暗暗地好笑,万总管为了讨姜姑娘欢心,竟然还研究了京都贵女喜欢什么。 万德祥实在不知道小姑娘还对什么感兴趣,画画的事他又不懂,不敢待得太久,免得引起小姑娘厌烦,只好告辞回东宫复命去了。 姜纬陪着姜婳去了她的院子,就在老太太旁边。 姜婳把两幅画小心地收好,又略微梳洗了一下,换了衣服,回了老太太的寿安堂。 为了给姜婳和姜澄接风,姜府准备了丰盛的家宴。不过长公主身体不适,没有来参加,而夏思瑶又不是姜府的人,若是平时她觉得参加姜府家宴那是给他们面子,可今天见了姜婳,让她心里很是不舒服,加上太子竟然还派身边的大总管亲自来给姜婳送东西,让她更是气闷,自然也没有参加。 姜府本来就人少,家宴就只有老太太、姜纬、姜婳、姜澄四个人。姜纬虽然遵循“过午不食”的习惯,可宝贝女儿回家了,还是破例动了筷子。 风三坐在院中的大树上,等着家宴结束,姜婳回屋睡觉,这才去了东宫。 萧决还没有入睡,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回忆着今天见到姜婳的情形。两世了,他的小姑娘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一次,他一定要万分谨慎,不能再把她给弄丢了。 听到风三来了,萧决睁开眼睛,“让他进来。” “主子!”风三跪地,神情激动,“属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他是暗卫营中最出色的那个,本来是抱着为太子出生入死的念头,没想到被派去保护那个娇娇软软的小丫头了。 小姑娘身边能有什么事,有个头疼脑热就算是天大的事了。风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无比逍遥,每天盯着小丫头绣花写字,既清闲自在又赏心悦目。 就是给主子写信有些痛苦,小姑娘的日子每天过得都差不多,他实在没什么可写的,可写得少了主子又不高兴,只好把小丫头每天戴了什么首饰、穿了什么衣裙、吃了什么饭食、说了哪些话都事无巨细地写进信里。想当初他刚到姜婳身边的时候,只知道头上戴的是首饰,现在他已经能分清发钗、发簪、步摇、华胜…… 他觉得琐碎无聊,主子却很是喜欢。 萧决坐起身来,披了件外袍,“风三来了,这两年,你辛苦了。” “不辛苦,属下一点儿都不辛苦。”风三很是感动,看,主子果然体恤他,“姜姑娘生得好看,又不爱惹事,每天最多的就是绣花写字画画,属下每天过得都很舒服。” 一旁的万公公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为同情。 风三心头一跳,想了想,他没说错啊,保护姜婳,比起在暗卫营训练,不知道要轻松几百倍了。 萧决慢慢摩挲着袖口用金线绣的卷草纹,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风三,缓缓开口,“你觉得姜姑娘生得好看?” “是呀。”风三回答得十分坦荡,只要眼睛不瞎,谁都会这么认为吧。 萧决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那姜姑娘觉得你好看吗?” “这属下怎么知道,姜姑娘又没有见过属下。”风三莫名其妙。 万德祥偷偷擦了擦汗,这倒霉的风三,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都不自知。 萧决的语气更轻了,“你每天都过得很舒服?” “是呀。”风三笑道:“主子,您是知道暗卫营的训练的,三天三夜眼睛都不能眨一下是寻常的,皮肉之苦那都是小事。姜姑娘身边就很轻松,啥事都没,属下觉得骨头都生锈了。” 萧决笑了,“既然骨头都锈了,就在东宫留几天吧,让暗卫营人的同你切磋切磋,姜姑娘那里我先找别人去看着。” 风三大喜,“谢主子!属下也很想念兄弟们了。” 万德祥又同情地望了风三一眼,傻小子,且等着被揍个鼻青脸肿吧! …… 次日一早,姜婳先去给长公主请安,这次夏思瑶没在,进宫去见太后了。 从长公主处出来,姜婳就去了老太太那里。 屋子正中的花梨木大桌上摆满了东西,老太太拉着姜婳坐到桌边,把一个上着锁的小箱子推到姜婳面前,又把一 分卷阅读15 枚黄铜雕花的小钥匙递给她,“婳婳,这是你娘留下的嫁妆,都交给你,你先看看。” 当初林若诗过世得突然,什么事都没有交代,她的嫁妆都是老太太收着,本想着慢慢交给姜婳,没想到她到了十四岁才回来。 姜婳接过钥匙,打开檀木小箱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银票、库房清单、房契、地契,还有陪嫁仆从的身契。 林家生意做得大,林若诗的嫁妆很是丰厚,光是京都的铺子就有多间。姜婳手里的墨香斋却不是林家的,而是姜纬的,他看姜婳自小就喜欢画画,特意送给了她。 姜婳纤白的手指一点点从这些契书上拂过,嫁妆还在,可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老太太可不想让她难过,摸了摸她的头,“婳婳,这些年,这些铺子的收益都是祖母收着,祖母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只能保证每年的账本不出错,至于往更好更大经营,却做不到了,婳婳别怪祖母。” 老太太把桌上一摞摞账本指给姜婳,“婳婳,这些都是月账,只记了每个月的总收支,至于当月的细账,都在掌柜那里收着。婳婳把这些账本看一看,要是有什么疑问,就让掌柜把细账送过来查验。” “我相信祖母。”姜婳扫了一眼桌上堆得尺高的一摞摞账本,头皮发麻。 “傻丫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这些账本你都得看。”老太太在她白净的额头点了一下,“休想偷懒。” “祖母~”姜婳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扭股糖似的开始撒娇,“咱们两个谁跟谁啊,那可是亲生的,何必见外呢,祖母最喜欢我了,怎么可能做假账坑害我嘛。” 老太太被她气笑了,咬着牙笑道:“那可没准,祖母缺银子使了,在这账上做一笔手脚,就有了。” “缺银子使了祖母怎么不跟我说?!”姜婳直起身,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圆溜溜的,一推桌上的紫檀木匣子,“给您,都给您!” “淘气!”老太太撑不住笑,“你懒得把这些账本都过一遍,祖母也不逼你,但是你至少得挑上两三本,仔细地看一遍。” 抽查两三本总比全看一遍要轻松多了,姜婳见好就收,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摇了摇,“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爱怜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在家里也就罢了,以后嫁人了,可不能这么心大,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知道。”姜婳把头轻轻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祖母给我挑个其貌不扬老实本分的人。” 其貌不扬?老太太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暂时顶替风三的新暗卫发了愁。其貌不扬?老实本分?这话该不该回给主子?主子听了,会不会一生气把自己削成一根棍?想想风三的下场,他觉得,保护姜婳简直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任务了。 …… 夏思瑶一大早就进宫去了。 “外祖母——”夏思瑶嘟着嘴,满脸气恼地进了慈安宫。 太后慢条斯理地在手上涂着雪肤的脂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夏思瑶答了一句。 太后没理她,把细腻的膏体在手指涂匀,连指甲缝都没放过。 过了一会儿,夏思瑶又开口,“外祖母,姜府的那对庶女庶子回来了。” 太后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不过是庶女庶子,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夏思瑶眼睛转了转,凑到太后跟前,低声道:“外祖母,您知道吗?太子昨天给姜婳送东西了!” 太后的手指一顿,“太子?” “嗯。”夏思瑶重重地点点头,“姜婳一回姜府,太子就派人来了。外祖母,您知道太子派的谁吗?” 太后皱起眉头。 夏思瑶连忙道:“万公公!太子派了身边的万公公亲自送东西到姜府,指明是给姜婳的,那万公公还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外祖母,太子肯定是被姜婳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 “狐狸精?”太后终于抬头,“姜婳生得很好?”她当初是见过林若诗的,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道姜婳继承了她的美貌? 夏思瑶不想说姜婳好看,可她不敢对太后撒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太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了会儿神,“明天让她来见我。” 第10章 夏思瑶一离开,太后要传姜婳入宫的消息就送到了东宫。 万德祥回禀给太子的时候,没太当回事。太后宫里也有他们的眼线,大不了太子自己也去一趟,小姑娘肯定安全无虞。 萧决放下手中的笔,“让雨六入宫。” “雨六她……”万德祥吓了一跳,“雨六还没有见过太后,会不会露出马脚?” “两年了,雨六要是还没准备好,她也该从暗卫营除名了。”萧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我不能一直跟女眷在一处。” 万德祥明白了,他们在慈安宫的眼线只能传递消息,真出了什么事可护不住姜婳。保护姜婳的暗卫又不能跟进皇宫,而太子就算去了慈安宫,也不可能一直守着姜姑娘。“太子妃”就不同了,她们女眷就算在一处待了一整天,那也是正常的,到时候“太子妃”可以寸步不离地护着姜姑娘。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万德祥转身出去了,他对于姜婳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太子这样紧张,一刻都不敢放松 分卷阅读16 ,看来,大齐朝未来的皇后是姓姜了。 …… 太后的口谕传到姜府,老太太急得差点晕过去,连忙给姜纬送了信。 姜纬向来早出晚归,今日却在午时前回府了。 “纬郎!”长公主惊喜地站起来,“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姜纬点点头,笑道:“好久都没有陪你用膳了,今日衙门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 “快传膳!”平阳长公主喜不自胜,姜纬不食荤腥,过午不食,午膳在衙门用,晚膳就算回府了也不用,她都很久没有和姜纬一起用膳了,连忙吩咐丫鬟:“不要荤腥!驸马要食素的!” “还是要上些荤腥的。”姜纬坐在桌边,“我虽然不吃,平阳你还是要吃些的。” 长公主一脸娇嗔,“不用啦,纬郎难得在家里用膳,按照你的口味来就是了。” 姜纬亲手倒了杯茶,递给长公主,“太后召了婳婳明日入宫,我想着你也很久没有去看过太后了,要不,明日你和婳婳一起去吧。” 长公主愣了一下,自从成亲以来,姜纬虽然没有明着说过,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不喜欢她进宫,每次她去见过太后,他的脸就会阴沉很长一段时间,所以,除了三节两寿,她都很少入宫。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主动提起,应该是为了姜婳吧,果然是他的爱女啊。 平阳长公主笑道:“好啊,婳姐儿还没进过宫呢,一起去正好我还能给她介绍一下。” …… 次日一早,姜婳梳洗好准备进宫。 老太太亲手给她系上梅红色的斗篷,把兜帽上雪白的风毛整理一下,担忧地握着她的手,“婳婳,进了宫要小心谨慎,别乱跑,千万长个心眼。” 老太太看看左右,低声道:“记得祖母跟你说过的,东西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要是有不认识的内侍宫女让你去哪儿,更要小心些,别是有人假借贵人的意思骗你去荒僻的地方。” “知道啦。”姜婳自然明白老太太为何如此,她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愤怒,拉着老太太的手摇了摇,娇声道:“我会小心的,祖母别担心。” 老太太怎么可能不担心,当初她的儿媳妇就是被太后召进宫之后出了事,现在太后又召她的宝贝孙女,她恨不得陪着姜婳一起入宫,可宫规森严,没有传召,她是进不了宫门的。 好在,姜纬昨天说动了长公主和姜婳一起入宫。老太太虽然不喜欢长公主,这些年她和长公主谁也不想理谁,但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矛盾,长公主也不是娇蛮跋扈的性子,对姜家的人一向客气,有她看护着,姜婳应该安全。 “去吧,祖母等你回来。”时候已经不早,老太太估计长公主要出门了,不敢再耽搁,拍了拍姜婳的胳膊,“去吧。” 姜婳搂过老太太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摆摆手,“走啦。” 老太太摸着自己的脸,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傻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 身边的嬷嬷看着姜婳的背影,暗暗求菩萨保佑自家姑娘安然无恙,自从姑娘回来,老太太都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连用膳都有了胃口。她都不敢想象,要是自家姑娘再出个什么意外,老太太恐怕就撑不下去了。 …… 姜婳和长公主到慈安宫的时候,雨六已经到了。 “问蝶来啦,坐吧。”太后屏退左右,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雨六,“你可好久没来哀家这慈安宫了,我想想,足有两年了吧?” 雨六低下头,“太后,我、我这两年……我让您失望了,不敢来见您。” 她确实不敢来见太后。这两年,她一直称病,没有出现在人前,其实是在练习模仿太子妃罗问蝶的神情举止。 真正的太子妃罗问蝶被太子秘密囚禁,罗问蝶的母亲已经过世,陪嫁的嬷嬷也被太子杀了,对外说是病逝,还有两个贴身丫鬟,则被太子纳为侍妾,住在另外的院子里。 可以说,对罗问蝶十分熟悉的人,一个都没在身边。 雨六本就长得和罗问蝶有五六分的相似,再加上神医百里春给她修整了面容,她和罗问蝶已有七八分的相似。经过两年的练习,自信已经模仿到了九成,再加上两年没有出现在人前,人们对太子妃的印象总有些模糊了,就算有细微差距,估计也不会被识破。 唯独太后是个老狐狸,先前又和太子妃罗问蝶有所勾连,雨六在她面前格外警惕。 “哦,你可是哀家的孙媳妇,大齐朝的太子妃,为何不敢来见哀家?”太后细长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 雨六忐忑又愧疚地看了看太后,“太子他并没有信任我,他做什么事,也不让我知道。” 太后皱起眉头,“你是不是……还没有圆房?” 雨六的脸涨红了,难堪地点了点头。 “你不肯?”太后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哀家告诉过你,就算你和太子圆房了也没关系,将来老二登基,哀家保证,你换个身份,一样能做他的皇后。还是说,你不相信哀家?” “不是不是。”雨六慌乱地摇头,“我相信您。不是我不肯,是太子他、他……” “他不肯?太子都十九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你是他的正妃,他还能忍住不碰你?”见雨六这个样子,太后对她的怀疑倒是消除了,转而开始怀疑太子,“还是说,太子他……不行?” 雨六眨眨眼,似乎尴尬至极,“ 分卷阅读17 太子他请了个江湖郎中到东宫,号称是什么神医,说是能给太子调养身体,让太子不要、不要行房。” 雨六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不过太后也听清楚了。她冷哼了一声,“江湖郎中?神医?没关系,让他折腾去吧,他那身体,哼。” 她心里有数,萧决的身体是调养不好的。 其实,她不用罗问蝶做什么,就这么干等着太子咽气也行。可她坐到今天这个位子,凡事都不喜欢被动,万一萧决活到了皇帝殡天的那天,继承了大位怎么办?万一萧决留下了儿子怎么办? 她得确保萧决死在皇帝前头,还得死得干干净净,到时候,萧岷是皇帝唯一的血脉,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 太后正想开口吩咐“太子妃”在东宫做些什么,长公主和姜婳来了。 太后愣了一下,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召了个小小庶女进宫,结果好久没来的女儿过来了,连两年没露面的太子妃也来了,总不能都和姜婳有关吧? 她眯起眼睛,看向跟在长公主身后的姜婳。 果然是个美人! 少女乌发如云,脸颊晶莹如雪,随着长公主款款而来。她虽然是第一次入宫,却并不惊慌,步履轻缓,梅红色的斗篷下隐约可见纤细柔软的身姿。 雨六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这就是主子命令她保护的姜姑娘了吧。可真是漂亮!不过,这么美的少女,身边一定会有很多事情发生的,她可要替主子把姑娘给保护好了,这可是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她两年没出东宫,姜婳一回京,她就被派出来了,可见主子有多在意姜姑娘。 “平阳见过母后。”长公主笑着给太后行礼,“母后,这是我的女儿姜婳,前天才回京的。” “姜婳见过太后娘娘。”姜婳行了一礼,并没有抬头去看太后。一是按规矩确实如此,二是,她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 “真是个漂亮丫头,平身,坐下吧。”太后端详着姜婳,“这江南长大的孩子,和京都的就是不一样呢。” “可不是嘛。”平阳长公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看了这孩子,我都想去江南养两年了,到时候回到京都,又是一个十八岁的平阳。”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姜婳趁机抬头飞快地扫了太后一眼,保养得不错,看着平阳长公主的目光倒是慈爱,当然了,平阳是她亲生的女儿。 太后下首坐着一个宫装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柔弱娴静,姜婳自然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这女子看向她的目光本来是和善的,太后一看过来,立刻就变成审视和不善。 姜婳一愣,怎么感觉这女子好像在太后面前有所遮掩? “对了,问蝶还没见过这丫头吧,她一直在江南生活,才刚刚回京都。”太后看见雨六的眼神,好似突然明白了太子妃为什么今日进宫了,也许跟她一样,是想要见见一回京都就和冷心冷情的太子勾上的女子。 不过,她可没打算让姜婳进东宫。东宫里有一个罗问蝶就够了,像姜婳这么美的女子,可以用来联姻。要知道,朝中那些顽固的正统派可是铁了心要支持萧决,也不管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到皇帝殡天。此外,还有一些手握实权的中立派。 该把姜婳嫁给谁呢? 第11章 “姜姑娘久居江南,我确实没见过呢。”雨六在太后面前可不敢大意,故意挑剔又谨慎地打量着姜婳,“江南的水确实养人呢,姜姑娘不仅皮肤细嫩,声音也甜糯入心呢。” 姜婳在苏州待了六年,口音上带了些江南特有的甜糯,雨六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就是语气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平阳长公主也想到了太子派万总管给姜婳送画作的事,连忙给姜婳介绍:“婳姐儿,这是太子妃,姓罗。” 太子妃?姜婳倒是听说过,两年前和太子成亲的,据说当时太子生了一场大病,身体极差,太子妃嫁进东宫,也有冲喜的意思。这两年太子妃和太子一样,深居简出,并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萧决应该和太后不太对付,没想到在太后这里遇到了太子妃。想到太子妃刚才看自己的时候眼神的变化,姜婳觉得,这人肯定是有什么秘密。 她站起来,褔了一礼,“姜婳见过太子妃娘娘。” “姜姑娘免礼。”雨六语气淡漠,心里却一阵抽搐,忍不住咆哮道:您不用向我行礼啊,我应该向您行礼才对,希望您将来想起向我行礼的一幕幕,不会想要砍我的脑袋,我不想对您阴阳怪气的,也不想受您的礼,我是身不由己啊! 一想到在主子的授意下被暗卫营兄弟揍得鼻青脸肿的风三,雨六暗暗祈祷,希望这位主子夫人不要像主子那么小心眼。 太后很是满意,这两个,一个为她解决萧决,一个为她联姻拉拢势力,实在是太好了。 “不好了!”殿外传来小宫女的惊呼声,太后皱了皱眉头,很快,太后身边的魏嬷嬷就进来了,“太后娘娘,二皇子落水了!” “远山落水了?!”太后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魏嬷嬷摇摇头,“还不清楚,听说是和太子一起,走着走着,就掉伴月湖里去了。” 雨六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她总觉得,萧岷落水,很可能跟自家那小心眼的主子有关。不过,再怎么猜测,演戏是不能耽搁的,她可是一个偷偷爱慕二皇子的“太子妃”呢。 雨六霍然起身,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惊 分卷阅读18 慌又担忧地看着魏嬷嬷,好似在盼着她说一说二皇子要不要紧。 平阳长公主和姜婳一起看向雨六,太后也警告地瞥了她一眼。 雨六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低下头,又坐了下去。 姜婳垂下眼眸,二皇子萧岷怎么会落水呢?现在的天气,湖水冰冷,搞不好就生病了。太后、萧岷、萧决、太子妃,这四人的关系有些复杂呢。 …… 萧岷自己也没料到会落水。 他正打算到慈安宫给太后请安,走到伴月湖的时候就遇上了太子萧决。 “太子!”萧岷跑到萧决身边,惊喜地打量着他,“好久没见,太子的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太子深居简出,连内阁都很少去,这两年尤其如此。萧岷已经很久没见萧决了,此时一见,觉得他面如冠玉,完全没有病弱之态,身体还丰润了些。 “二弟这是准备去哪儿?”萧决沿着伴月湖慢慢走着。 “正要去慈安宫。”萧岷高兴地跟在萧决身边,“这天气也凉了,太子身体又不好,怎么不披件斗篷?” 萧决漂亮的长眉一挑。他只是中了毒,加上胃口不好,平时吃得不多,所以看起来消瘦,并不是身体有多不好。为了见姜婳,这两年他已经很注意了,把自己养得俊逸挺拔。 不过,看来他这病弱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啊。 再看看萧岷,比他小了半岁,个子却和他一样高,一身湛蓝锦袍,清俊风雅朝气蓬勃。温润如玉不说,还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无精,他要是见了婳婳,两人论起画来,肯定有不少的话要说。 萧决心里不舒服了,前世,这萧岷可是一直觊觎他的婳婳来着! 要是萧岷去了慈安宫,正好遇上小姑娘! 萧岷正奇怪太子怎么不说话了,就察觉到太子的身子似乎趔趄了一下,身子朝他歪了过来。 “太子小心!”萧岷去扶,不想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体也被带歪了。 萧岷一惊,连忙运起内力,没想到萧决那边传过来的力道极大,他根本抵挡不住,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掉进了一旁的伴月湖。 “二殿下!”身后跟着的小内侍吓得魂飞魄散,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纷纷跳进伴月湖,去捞落水的萧岷。 万德祥两眼望天,假装没有看见自家主子做的坏事。 好在岸边的湖水不深,萧岷自己爬了上来,还把不会水瞎扑腾的小内侍也拉上来了。 冰凉的湖水浸透了衣衫,主仆几个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站在岸边,面色青白,浑身发抖。一阵凉风吹过,几个人齐刷刷打了个喷嚏。 万德祥撇开了目光,这情形可真狼狈啊,没眼看了。 萧决却心情大好,这下老二可没办法去勾引自己的婳婳了。他黑眸带笑,看着浑身湿透的萧岷,还毫无诚意地拱了拱手道歉:“抱歉啊二弟,没站稳。” 冻得直哆嗦的小内侍敢怒不敢言,太子明明就是故意推二殿下落水的,他不过就是欺负二殿下老实温和,可怜的二殿下,心里肯定憋屈死了。 老实温和的可怜人二殿下萧岷却是一脸的惊喜,他上前想要去握住萧决的肩膀,看了看自己湿透的手,又堪堪停住了。 “大哥!大哥!”萧岷激动起来,连称呼都忘了,直接喊起“大哥”来。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湛蓝色锦袍上水珠乱甩,双目盯着萧决,目光热切,“你的身体大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萧岷和萧决自幼都是习武的,他自己的力气自己肯定清楚,以他运起的内力来说,就是一匹马倒下来他也能撑住。可萧决这用力一推,他竟然抵挡不住,直接歪到湖里去了。 萧决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他的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太医束手无策。 前世他寻到了神医百里春,百里春给出了两种解毒方法。一种是慢慢调理,花上三四年的时间,把毒清除得干干净净,没有什么隐患,只是忌讳颇多,比如不能行房。那时姜婳马上就要进东宫,他如何能忍得住三四年,自然选了快速起效的法子。 说是快速起效,要把毒清干净也要一年多,只是没什么忌讳,就是比较凶险。 本以为一年时间很容易就过了,没想到小姑娘那么决绝地弃他而去,他也吐血而亡…… 一想起那卷入滔滔江水中的身子,萧决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现在就把小姑娘捉回东宫,派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让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大哥,你——”萧决那骇人的眼神把萧岷吓了一跳,他把自己最近做的事情仔细回想了一遍,没什么会激怒大哥的呀。 萧决回过神来,手指松开了。 好在,老天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两年前就把百里春接到了东宫,开始调养身体,又做了些其他的准备。这一次,他和他的小姑娘,要长命百岁。 “你想说什么?”萧决凉凉地瞥了一眼萧岷。 萧岷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最近到底哪里得罪了大哥,他把自己推到水里,刚开始还眸中带笑,转眼又是一副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按理说生气的人不该是自己吗? 不过,近期虽然没有,但两人刚出生时却是有过仇怨的,说起来,大哥身上的毒和自己也有关系。一想到这里,萧岷就满心的愧疚。 “那个,大哥,”萧岷小心 分卷阅读19 翼翼地看看萧决的脸色,“你还生气不?要不,你再推我一次?” 萧决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说是我推你的?” “不是不是,不是大哥推的,是我自己掉下去的!”萧岷斟酌着开口,“大哥,你想不想……看我再掉下去一次?” 一旁的小内侍欲哭无泪,悲愤地想要以头撞墙,太子欺人太甚!二殿下太难了! “不想!”萧决冷冷地拒绝了,盯着萧岷的脸,“二弟,你的鼻涕要出来了。” “啊!”萧岷惊叫一声,慌忙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他可是堂堂皇子,当众流鼻涕成何体统,更何况是在大哥面前!他手指颤抖,即是冻的,又是羞的,从身上摸出帕子来,仓皇地按在自己的鼻子上。 揭开帕子看了一眼,并没有鼻涕。萧岷松了口气,好在没出丑。不过他浑身冰冷,再磨蹭下去可能真的要流鼻涕了。 “大哥,我得去换身衣服。”萧岷看了看一旁浑身颤抖的小内侍,“你们也去吧,赶紧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再熬些姜汤喝了。” 多么体贴的二殿下啊,小内侍感激地走了。 萧决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心地建议道:“这里离慈安宫最近,太后那里应该也有你常穿的衣物,去慈安宫换吧。”去吧去吧,婳婳就在慈安宫,你这狼狈样让婳婳看了,她肯定会嫌弃你的。 “好,那我就去慈安宫好了。”萧岷不疑有他,还以为萧决是为他打算,让他快点把湿透的衣衫换掉,“那大哥你——” “我陪二弟一起过去。”有见小姑娘的机会,萧决怎么肯放过,“二弟是为了扶我才掉下湖的,我自然要守着二弟。” 第12章 太后刚想亲自去伴月湖看看,萧岷就来了,他浑身湿透,面色青白,身后跟着怡然自得的太子萧决。 “远山!”太后惊呼一声,上前拉着萧岷的手,“天啊,手这么凉,别是冻病了吧?你是怎么掉水里的?是不是被人给推下去的?” “祖母,没人推我,是我自己脚滑掉到伴月湖里了。”萧岷的衣服被冰冷的湖水浸透,一路又吹着风走到慈安宫,此时很不舒服,身上有些发抖。 太后眉头皱了一下,松开了萧岷的手,目光扫过萧决,“远山,你不用怕,尽管说出来,有祖母为你做主呢。” 姜婳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一幕。 都说二皇子萧岷是太后一手带大的,太后对他极为疼爱,可看在姜婳眼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萧岷冻得够呛,说话时牙齿都有些打颤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赶紧换掉身上湿透的衣衫吗?太后本来拉着他的手,下一刻却皱了下眉头松开了,显然是知道他的身体有多么冰凉。可太后既没有命人准备热水姜汤,也没有派人去请太医,反而拉着萧岷让他说出是谁推他下水,看太后的意思,是想趁机为难萧决。 太后对萧岷并不是真心疼爱,对萧决就更是满怀恶意。事情尚未查证清楚,她就想着借萧岷的口,给萧决定罪。 说起来,皇帝不是太后亲生的,太子萧决和二皇子萧岷两个人和太后都没有血脉上的关系。 要是将来是二皇子萧岷即位,那把萧岷抚养长大的太后,可就更加尊崇了,这绝不是姜婳希望看到的结果。 姜婳偷偷看了眼萧决,暗暗希望这位太子殿下能活得久一点儿,至少顺利登基。要是能在和萧岷争夺皇位的过程中,把太后给害死,就更好了。 萧决本来就一直注意着姜婳,见她看了过来,立刻把目光转向她。 姜婳吓了一跳,她只是偷眼相看,没想到正对上萧决,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寒星一般,里面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姜婳立刻低下了头。 “嘁,胆小的丫头。”萧决心中暗嗤一句,转而去看萧岷。 身上的目光一移开,姜婳就察觉到压力顿减。她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见萧决不再注意自己,松了口气,又去打量别人。 长公主倒是有些担忧地看着萧岷,低声吩咐宫女去准备热水姜汤干净的衣服,而太子妃的表现就让人看不懂了。 她面色惨白,满脸都是担忧惊惧之色,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焦急地看着萧决萧岷的方向。 因为萧决和萧岷站在一起,从姜婳的角度看过去,还真不知道这位太子妃在看谁。她是担心萧岷的身体,还是在担心萧决被太后为难? 太后根本没有机会为难萧决,因为萧岷再次坚定地重申:“祖母,真的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太后失望地看了萧岷一眼,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没有办法给萧决扣上一个“残害手足”的罪名了,转而呵斥一旁的内侍,“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平阳长公主道:“偏殿了准备了热水和衣物,远山快去把这湿透的衣衫换掉吧。” “多谢姑母。”萧岷感动地都快哭了,这么半天了,他终于能换身干爽的衣服了。 刚想迈步,没想到被萧决拦住了,萧岷疑惑地抬头:“太子?” “还没给二弟介绍,这是姑母的女儿,姜侍郎府上的姜姑娘。”萧决见萧岷的鼻子不停抽动,估计他快要忍不住打喷嚏了,朝着姜婳招招手,让她过来,“二弟还没见过吧?” 姜婳也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赶紧把倒霉的二皇子安顿好吗,萧决拦着萧岷要给他介绍自 分卷阅读20 己做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小庶女,有那么重要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太子招手她可不敢不上前。 萧岷冻得浑身冰凉,根本没注意到殿中都有谁,太子妃他没看见,姜婳他也没看见。此时听萧决一说,这才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走了过来,乌发如云,肌肤若雪。淡绿色绣着折枝梅的月华裙随着她的步子如水波散开,那纤细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 原来,姑母嫁的姜侍郎有个这么美的女儿吗?萧岷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姜婳走到萧岷面前,深深褔了一礼,“见过二殿下。” “免礼。”萧岷盯着少女雪腻晶莹的脸颊,“表妹——” 一句话没有说完,“阿嚏!”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在众人耳边炸响。 太后和平阳长公主被吓得一个哆嗦,雨六则颇为无语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 萧决的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看看惊呆了的萧岷,再看看一脸扭曲的姜婳,满意了。 这下好了,小东西估计再也不会对萧岷生出好感了,这辈子都不会了。 姜婳低下头,看着自己前襟上被萧岷喷上的鼻涕口水,她的牙齿咬得死紧,手指揪着帕子,强忍着要去擦拭的冲动,咽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一字一字地说道:“不敢当二殿下这句‘表妹’,姜婳不过是个小小庶女罢了。” 萧岷的目光僵硬地一寸寸向下,移向姜婳的衣襟,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心中茫然地想着:没有的,我可是堂堂皇子,风流倜傥,芝兰玉树,我没有打喷嚏,更没有喷出鼻涕,什么都没有…… 看到姜婳前襟上明显的透明样鼻涕,萧岷一脸呆滞,突然大叫一声,又羞又愤地跳了起来,冲出了大殿,一头扎进了偏殿准备的浴桶中。 太后和长公主不放心,连忙追了过去。大殿中只剩下萧决和姜婳、雨六。 萧决黑眸含笑,从袖中摸出帕子递给姜婳,“婳婳,你的衣襟脏了。” 不知为何,姜婳怀疑这一切都是萧决故意安排的。她木然地接过帕子,把衣服上的脏东西擦掉,又木然地把帕子塞回了萧决的手里。 恶心吗?大家一起恶心好了。 手心上清晰地感觉到帕子湿了一块,萧决皱起眉头,一下子把帕子甩到了雨六身上。 太子甩过来的东西,“太子妃”能怎么办?雨六暗暗地叹了口气,强忍着恶心,默默地把太子爷的帕子收到了袖中。 “婳婳,你得换身衣服才行,”萧决好心地建议道:“太后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衣裙,还是去东宫换吧。” 姜婳一脸冷漠,恭敬地褔了一礼,“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眼看着小姑娘生气了,萧决给雨六递了个眼神。 雨六正琢磨着是不是跟到偏殿门口去太后面前继续演戏,接到太子的眼神才反应过来,比起太后,眼前这位主子夫人才是最重要啊。 她亲热地拉住姜婳的胳膊,“姜姑娘还是去东宫把衣服换了吧,这里离姜府还远,难道姜姑娘就这么回府吗?多难受啊。东宫和皇宫就隔着一道宫门,走两步就到了,我那里有很多衣服,都是没上过身的,姜姑娘不会嫌弃吧?” “不,不是嫌弃,实在是没必要麻烦太子妃,我一会儿也该跟长公主一起回府了。”姜婳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雨六手里抽出来,可没想到这位太子妃看起来柔弱娴静,力气却大得很,看她的样子显然没有用力,可她的胳膊就是怎么都抽不出来。 “长公主不见得等会儿就走啊。难得进宫见太后,长公主肯定要用过午膳后再回的。”雨六看向匆忙从偏殿返回的长公主,“您说是吧,姑母?” 平阳长公主也是才刚想起姜婳来,从偏殿回来,正好听到了雨六劝姜婳去东宫换衣服,这倒正合她的心意。 姜纬不喜欢她进宫,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母后亲亲密密地说些私房话了,今天更是热闹,她都没顾上问母后的身体如何。要是姜婳去了东宫,没人打扰了,她倒是可以和母后清清净净地说会儿闲话。 “既然太子妃相邀,婳姐儿你就去吧。”长公主道:“也不用再回宫门口等我,离开东宫你就自己回府好了。” 长公主、太子、太子妃都让她去东宫,姜婳不能再拒,只好对雨六说道:“那就麻烦太子妃了。” 姜婳系上梅红色的斗篷,去偏殿跟太后辞别。 萧岷正生无可恋地泡在净房的浴桶中,听见少女甜糯的声音传来,想起自己有生以来最难堪的一幕,一头扎到了水下,险些被呛死。 “去东宫?”太后细长的眉头挑了一下。 姜婳低着头,半垂着眸子,“太子妃相邀,让我去东宫换件衣服。” 太后看向太子妃,她邀请姜婳做什么?她应该知道,自己不想让姜婳入东宫的。 雨六为难地看了看太后。 太后明白了,这应该是萧决的意思。她有些失望,太子妃都进东宫两年了,还是不能左右萧决的行事。 要不让姜婳也入东宫?太子如此在意这个丫头,她肯定能牢牢抓住太子的心。 这个念头闪了一下,就被太后否决了,东宫有罗问蝶就行了,就算不能影响萧决的心意,做些手脚也是足够了。 至于姜婳,这么美丽的少女,还是用来用来联姻更有价值。 第13章 三人出了慈安宫,往东宫 分卷阅读21 走去。 太子走在前面,姜婳跟在后面,雨六可不敢在前面和太子并行,想了想,走到姜婳身边,笑道:“姜姑娘,江南的冬天是不是不冷的?” “没有京都这么冷。”姜婳道:“我去了这几年,都没有下雪。” 雨六颇为遗憾,“没下雪啊,那多没意思。” 姜婳觉得,这位太子妃很难琢磨,刚才在慈安宫,她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阴阳怪气的。这会儿说起话来,又显得很是随意。 而且,太子妃和太子之间的气氛,也很奇怪。既不像甜蜜默契,也不像相敬如宾,说是淡漠疏离也不恰当,太子妃对太子,好像很是敬畏的样子…… 雨六原本是暗卫,打打杀杀的擅长,和娇软的小姑娘闲聊可不会。好在经过这两年的训练,她已经很知道该如何同女眷相处了。 引着姜婳说了些江南的趣事,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江南的风俗习惯和京都有什么不同。 小姑娘甜糯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决薄薄的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其实风三隔几天地就往京都送信,写的全是小姑娘生活中的琐事,这些他早就知道了。可这些话从小姑娘口中说出来,他还是听得很入迷。 穿过一道宫门,就进了东宫。 这里也是姜婳第一次来。东宫和皇宫是两个独立的宫殿群,园林风格也很是不同。皇宫巍峨大齐,东宫这边却清幽雅致,很有些江南的意韵,姜婳第一眼看见,就生出了几分亲切感。 雨六引着小姑娘说了一路的话,萧决对手下这个暗卫的识相很是满意,到了一处十分精致的宫殿外,萧决吩咐道:“你陪着婳婳。” 萧决想好了,雨六这么识相,等会儿姜婳换好了衣裙,自己一示意,她肯定会找个借口离开,到时候,他就可以和小姑娘独处了。一想到小姑娘穿上那些他特意为她准备的衣裙,萧决的心就热了起来。 姜婳抬头望了一眼,殿门外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嘉溪殿。因为她自己别号“林溪客”,看见这殿门中也有个“溪”字,倒是更亲切了几分。 她一路上都记着祖母的叮嘱,见他们来的并非荒僻之处,萧决又停在院中没有进屋,稍稍放心了些。 雨六领了主子的命令,要陪着姜婳,现在太后不在跟前,她不用演戏,这可是讨好主子夫人的好机会。她格外热情,把花梨木雕花大柜子打开,里面的衣裙一套套摆在大桌上,“姜姑娘,你看看,这一件的领口和袖口上缀的都是东珠,这一件满绣繁花是最好的绣娘用了一个月工夫绣好的,这一件流仙裙用的是上好的浣花锦……” 姜婳惊呆了,不仅是因为这一桌的衣裙实在太过华贵,还因为这位太子妃好像有很多种性格似的,这会儿,她俨然成了一个成衣铺的掌柜,卖力地向贵客介绍着自家的衣服。 雨六巴拉巴拉地把每一件衣裙都夸了一遍,见姜婳并没有表现得对哪一件特别喜欢,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这些都是主子特意为主子夫人准备的,要是主子夫人都不喜欢,那可就麻烦了,主子一生气,没准要怪自己招待得不够好。 一想到小心眼的主子不知道怎么惩罚自己,雨六忐忑地问道:“姜姑娘,你都不喜欢吗?你放心,这些都是全新的,没有人上过身!” 太子妃此刻表现得又像是一个谦卑的仆从。姜婳实在是搞不懂她的路数了,随便挑了一件蜜蜡黄绣清新玉兰的袄裙,“就这件吧。劳烦太子妃了,我这就换上。” 太子妃比姜婳略高些,这些衣裙既然是太子妃的,应该会长大一些。可姜婳换上了才发现,这袄裙竟然十分合身,就像是比量着她的身子裁剪出来似的。 姜婳皱起眉头,她是随便指了一件就这么合身,是凑巧了?还是说刚才那些衣裙,不管她指哪一件,都这么合身?这些华贵异常的衣服显然不是太子妃的,那是谁的? 等姜婳换好衣裙从屏风后绕出来,雨六已经不见了,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姜婳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她左右看看,顺手抄起了一个细颈花瓶,轻声唤道:“太子妃?” “婳婳?”门外传来萧决的声音,“你换好衣服了吗?我进来了?” 姜婳慢慢地把花瓶放回原位,走过去把门拉开。 院子里只有萧决一人,他负手站在一株老梅下,一身朱红色锦袍,龙章凤姿,面如冠玉。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朝她望了过来。 微风拂过,几片洁白的梅瓣落在他的肩上,给俊美无俦的太子殿下平添了几分寂寥。 姜婳心里突然有种时光错乱的荒谬错觉,似乎他在这里站了很久,有一生一世那么漫长,孤独又悲怆。 萧决看着站在门口的姜婳,心中一阵绞痛。 这个嘉溪殿是前世姜婳住过的。 那时她是东宫良娣。她为了救她的弟弟,进了东宫。 她是他唯一的珍宝,生命中仅有的亮光。 可最后她却离开了他,以那样惨烈决绝的方式…… “太子殿下?”萧决的目光沉痛而绝望,让姜婳很是不安,她轻轻唤了一声。 萧决瞬间回过神来,没关系,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小姑娘现在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他大步走到姜婳面前,低下头看她,“婳婳穿这件很好看。”他的小姑娘生得肌肤若雪,无论什么颜色穿在身上,都那么 分卷阅读22 动人。当然,他给她准备的衣裙,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 “多谢太子殿下。”姜婳褔了一礼,“还有上次殿下派万总管送的两幅画作,实在是太过珍贵,姜婳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这个啊,”萧决早在送那两幅画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什么报答,“我送了两幅画给婳婳,那婳婳再还给我两幅就是了。” “啊?”姜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画?”她的手里确实也有不少画作的,除了师父亲手画的那幅,还有不少古画,有父亲给她收集的,也有师父送给她的。 萧决往屋里走去,姜婳跟在他的身后,想着他要是想要师父画的那幅,她肯定是不能给的,要是前人古画,倒是可以商量。 萧决没有去卧房那边,而是带着她到了西次间,这里布置成了书房。靠墙的大书架上塞满了书,一张大书桌摆在屋子正中,窗下则是一张软榻,榻上摆着淡紫色满绣白梅的大迎枕。 他坐在书桌旁,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就要林溪客亲手所画的。” “我?”姜婳有些惊讶,她虽然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可跟师父比还是差远了。萧决用师父的画作来换她的,怎么想都是吃大亏了。 “怎么,不愿意?”萧决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愿意,我当然愿意。”对姜婳来说,师父的画作可是难得的宝贝,别说让她画两幅去换,就是画二十幅都愿意。“不知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山水?还是花鸟?” “人物。”萧决起身,把书架上摆着的画具都放到大书桌上,铺开一张宣纸,“我想让婳婳为我作两幅画像。” “您的画像?”姜婳走到桌边,检查这画具,倒是很齐全,也是她惯用的,“现在吗?” “两幅画像以后再说。”萧决让开正中的位置,站到书桌侧面,“入冬了,婳婳先为我画一幅九九消寒图吧。” 东宫里竟然没有消寒图?姜婳刚穿了人家的衣服,可不好拒绝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她把窗子打开,看了看院中的那株老梅,“这白梅虬曲苍劲,花似瑞雪,九九消寒图就画这株梅花,如何?” “甚好。”萧决欣然同意。 姜婳能成为湴山老人的弟子,在京都闯出名气,可不是仅凭着一点兴趣,她在学画上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即便是一幅简单的消寒图,她也画得很是认真。 萧决静静地站在书桌侧面,看着姜婳。 她雪腻晶莹的脸颊微微鼓着,饱满红润的唇瓣轻抿,握笔的手指纤细白嫩,一枚枚指甲泛着粉润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珍珠。 姜婳完全忘记了身边的萧决,专注地画着九九消寒图。 萧决则用目光一寸寸描绘着她的眉眼,比姜婳还要专注。 她低着头,雪白的脖颈微微弯曲,一缕乌黑柔软的长发没有理顺,沿着她的脖子掩在了后领下面。 萧决的手指捻了捻,他想把那缕头发拉出来,想捏着她的脖子,想抚摸她,想亲吻她…… 他的目光渐渐地变得灼热,放肆地在姜婳玲珑的胸前、不盈一握的腰身、因为弯腰而翘起的娇臀上来回逡巡着。 这里是嘉溪殿,是前世他和姜婳欢好了无数次的地方。他不敢去卧房,怕自己控制不住会直接把她抱到床上去。可这书房里,也到处都是她和他的回忆。 就在这书桌上,他也曾经抱着她…… 喉结上下滚动,萧决离开了书桌,站到了窗前,看向院中的白梅。 凉风习习,送来花香阵阵。 一幅消寒图没花多长时间就画好了,姜婳放下笔,才发现萧决站在窗前,“太子殿下,您看,这样可以吗?” 萧决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去,笑道:“一幅消寒图,婳婳也作得这样传神。” 消寒图一般会画九朵梅花,每一朵梅花是九个花瓣,只画其形,并不着色。等开始数九后,每过上一天,就用颜色涂满一片花瓣,等九朵梅花都涂满,冬天就过完了。 姜婳没有只简单地画九朵梅花,她画的是院中那株老梅。枝干遒劲,横斜疏瘦,长长短短正好九枝,每枝上都是九朵梅花,有全开的,也有含苞花骨朵,每枝上留了一朵梅花没有着色。 萧决看了姜婳一眼,“林溪客所作的消寒图,要是放到市面上去,也能卖一大笔银子了。” “您喜欢就好。”姜婳慢慢地把画具都收好,“以后您得空了,我再为您作画像。” 萧决点点头,“那就说好了,我请你来画的时候,你可不能推辞。” “那是自然。”姜婳笑道。 第14章 姜婳完成了九九消寒图,就向太子告辞了,她第一次进宫,祖母肯定在家里担心得坐立不安,她要赶紧回去才好。刚才要不是长公主让她来东宫换衣服,太子妃又拉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她其实更想直接回家的。 萧决派万德祥亲自送姜婳出宫。 今天已经够了,带小姑娘来了嘉溪殿,看她穿了自己特意准备的衣裙,她还画了消寒图给他。 来日方长,不能太心急了。 …… 姜婳回到府里,老太太果然在二门处徘徊。 “祖母!”姜婳扑过去,拉住老太太的手,嗔道:“怎么在这里等,手都冻凉了!” 老太太一眼看见姜婳的衣服换了,脸色顿时变了,“ 分卷阅读23 婳婳,你——”她看看左右,把姜婳身上的梅红色斗篷拉紧,遮住了她里面的蜜蜡黄绣玉兰的袄裙,“走,跟祖母回屋!” 这府里还有长公主的人,她不敢在外面说此事,女孩子家的闺誉不容大意,只要传出一星半点的流言,就能毁掉一个女子。所以即便心急如焚,也得回自己的院子再说。 姜婳挽着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放心吧,我没事。您走慢些,回去了我好好跟您解释。” 老太太见宝贝孙女一脸轻松,不像是受过委屈的样子,疑惑地问道:“真没事?” 姜婳笑道:“真没事!”她见老太太着急,干脆一边走,一边把今天进宫遇到的事都说了一遍,“这下,祖母放心了吧?” 老太太的心放下来,走了两步,脸色又变了,拉着姜婳进了卧房,“婳婳,太子他、他是不是……看中你了?” “没有吧?”姜婳想了想,没觉得太子有那样的意思。 “你还小,这方面还没开窍,就算太子有这样的意思,你也未必看得出来。”宝贝孙女一回来就在码头遇到太子,还一起用了午膳,当天太子就派万总管给她送了画作,今天又给带到东宫去换衣服,怎么想都不是偶然。老太太忧心忡忡地握着姜婳的手,“我的婳婳这么好看,要是被太子看中了可怎么办?他都已经有正妃了。” “祖母,我不做妾。”姜婳的脑袋轻轻靠在老太太肩头,“再说,他堂堂一国储君,什么颜色的女子没有见过。您是我亲祖母,我就是貌若无盐您也觉得好看,我这样的,在他眼里肯定是寻常罢了。” 自家孙女的容貌,老太太心里有数,尤其这次从江南回来,因为多年没见,小姑娘又长开了,倾城之姿尽显,老太太乍见之下,也是又惊又喜。 这样的容貌,要说太子见了喜欢,老太太一点儿都不意外。可宝贝孙女不愿做妾,她也不愿意委屈自家孙女,就算是给太子做侧妃,那终究也是妾,上面还有个太子妃压着。 可皇家向来蛮不讲理,一道圣旨或者懿旨,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把亲事给定下了。 除非……婳婳已经定了亲,对方还是皇家不能随便打杀了的。 高门显贵家的嫡长子肯定不行,婳婳这个庶女的身份恐怕会被人挑剔,老太太也不想自家宝贝孙女嫁过去受气。要是嫡幼子,倒是可以试试。 老太太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人选。 …… 姜婳的院子和老太太的紧挨着,老太太担心她和姜澄吃惯了苏州的口味,乍回到京都来会不习惯,特意给她在院子里添了小厨房,还专门买了个南方的厨娘,给姜婳和姜澄做饭。 不过姜婳在苏州的时候,也常常亲手做些京都风味的饭食,所以姜澄回来以后,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他的早膳是和姜婳一起吃,用完早膳,姜婳牵着他的手送他去前院的西席那里。午膳和晚膳是姐弟两个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一起用。 姜婳的小厨房一直都没有开火。 今早疏桐来小厨房准备了些食材,厨娘以为是让自己动手做些什么,可疏桐说是姑娘要用的,厨娘担心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没什么用处被发卖出府,正有些惴惴不安,就见姜婳进来了。 她的头发绾了起来,用一块蓝色布巾包着,身上系了蓝色围裙,围裙的底边上绣着枝枝蔓蔓的迎春花,这样子一看就是想要亲自动手做些什么。 “姑娘!”厨娘慌忙站了起来,“您想吃什么,跟奴婢说就可以了。”她自从进了府,还没做过什么呢,要是连下厨都是姜婳亲自来,那她可就真的要被赶出府去了。 姜婳把袖子挽起来一些,露出一截手腕,“我想做几道菜,给父亲送去。” 姜纬因为要去礼部,早上都走得早,午膳他都是在外面凑合一下,姜婳也就只有回来的当天和他一起用过膳。 姜婳记得父亲当年并没有“不食荤腥”的习惯,也没有“过午不食”,她和母亲、祖母都是和父亲一起用晚膳的。现在姜纬这些习惯,明显都是姜婳离开京都之后才有的,倒像是个带发修行的人了。 姜婳不能要求父亲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这么消瘦。他不吃晚膳,她就做了午膳给他送去,总得亲眼看着他多用些。 “姑娘想给老爷做什么,交给奴婢就行,您还没看过奴婢的手艺呢。”厨娘不安地绞着围裙。 姜婳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笑道:“那金大娘就给我打下手吧。还有,澄哥儿上课也很辛苦,劳烦金大娘做些点心,每天申时交给疏桐送到前院,不需太多,只做的精致些,给澄哥儿和先生垫垫肚子。” 小孩子不禁饿,学习起来更是饿得快,午膳和晚膳之间隔得时间又长。在苏州的时候,姜婳也是每天在申时给弟弟送些吃的。这两天刚回来,要安排的事情多,她也没顾上姜澄,只让疏桐给他送了些大厨房做的点心。 “是,是,奴婢会好好做的!”金大娘放心了,每天都做点心,那她就是有用的人。 有金大娘帮忙洗菜切菜,姜婳很快就做好了菜。姜纬不吃肉,口味偏清淡,姜婳做了香菇烧青菜、清炒玉兰片、八珍豆腐,没放一点儿荤腥。 姜婳想着父亲不吃肉恐怕身体会虚弱,好在他还吃鸡蛋和牛乳,姜婳又做了个蒸蛋羹,还做了个南方口味的杏仁酪,加了牛乳。 分卷阅读24 她准备看看父亲喜不喜欢这两道菜,要是能接受的话,她打算每天都给他加上鸡蛋和牛乳。 全部做好之后装到食盒里。这食盒是特制的,最底下是空的,像小手炉那样放了一层热炭,外面还包了一层夹棉布,这样就算在最冷的天气,也能保温上一两个时辰。 姜婳带着兰芽去了礼部衙门,她第一次来,茫然地看着四下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父亲。 正想找人问问,就见两个人从一旁的屋子里出来,前面一人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件圆领箭袖玉白色锦袍,剑眉星目,冷峻华贵,身后一人看样子是他的随从。 兰芽快步上前,她不敢直接拦前面的公子,只褔了一礼,问身后那个随从,“这位小哥,劳烦问一下,礼部姜侍郎是在哪里?” 前面的公子脚步不停,后面的随从自然也不敢耽搁,正想随手指给兰芽,就见自家小侯爷的身形猛地停了下来。 谢珩只是扫了一眼兰芽和姜婳,他不是礼部的人,只是偶然过来找朋友说句话,不过礼部侍郎平时办理公务的地方还是知道的,他身后的随从自然也知道,不用他亲自开口。 他没打算停留,只是眼角的余光扫到姜婳的时候,心头却是一跳。 小姑娘披着件梅红色的斗篷,兜帽放了下来,雪白的风毛围在她的肩上,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乌发如云,肌肤若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淡淡地打量着四周。 谢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脚步已经停下了。 身后的随从是个机灵的,瞥了一眼自家小侯爷的神色,笑嘻嘻地问兰芽,“你叫什么名字?和姜侍郎是何关系?” 兰芽还以为他们是礼部的人,有人来找姜侍郎自然要问个清楚,答道:“奴婢叫兰芽,我们姑娘是姜侍郎的女儿。” 姜纬是唯一的驸马,他六年前和长公主成亲,京都无人不知,他的女儿却从未在人前出现过。至少,谢珩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那随从见自家主子没有挪步,就没有立刻给兰芽指方向,反而笑着打岔:“烂牙?哈哈哈,你这什么名字?你家主子难道是生得一口烂牙不成?” “你——”兰芽气得小脸涨红,要照她平时的脾气,肯定要啐这小厮一口,可这里是礼部,她不知深浅,生恐给自家姑娘和老爷惹了麻烦,只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姜婳慢慢走了过来,她身子纤细柔软,声音甜糯入心,带着江南特有的气息,黑珍珠似的眸子里却是冷淡,“怎么,你家主子难道不识字,连苏大学士的词都没有念过?” “你——”这下轮到小厮面红耳赤了,他慌乱地看了看谢珩,却见自家主子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对着姜婳一揖,“在下长宁侯府谢珩,小厮无状,姑娘莫怪。姜侍郎就在后面那个院子里,姜姑娘去了一问便知。” 谢珩?姜婳对京都的形式还是很清楚的,这个谢珩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却听过其大名。 谢珩刚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谢侯爷就战死在边关了,他小小年纪就袭爵,十一二岁就进军营,听说年少有为,功夫了得。 姜婳褔了一礼,“多谢谢侯爷指点。” 她带着兰芽去了后面的院子,谢珩却站着没动,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绕过拐角消失不见。 第15章 姜纬没想到姜婳回来,听说有人找自己,还以为是公务,没想到一抬头,自家宝贝女儿进来了。 “婳婳?!”姜纬惊得笔都掉了,姜婳今天进宫,还是被太后传召的,他本来就一直提着心,此时见了女儿,他第一反应就是姜婳进宫出事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别怕,有爹爹在。” 姜婳就知道他和祖母一样不放心,笑道:“没事,就是想来看看爹爹,和您一起用午膳,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您?” “怎么会打扰?”姜纬上下打量姜婳,见她一切如常,这才松了口气,“婳婳想吃什么,爹爹带你去天香楼,好不好?” “不去天香楼。”姜婳回身从兰芽手里接过食盒,“今天让爹爹尝尝我的手艺。” 姜纬眼睛一亮,“婳婳亲手做的饭菜吗?”姜婳小时候虽然是阖府上下的宝贝,却并不娇生惯养,别说学画下了一番苦功,就是平时的女红、看帐、读书、写字,都是认认真真学过的,连做饭她也感兴趣,小小年纪就想亲自下厨,当年,姜纬还真吃过她亲手做的菜。 “是呀,我亲手做的,爹爹可不许嫌弃。”姜婳把食盒放在姜纬的大书桌上,解开斗篷搭在姜纬的椅背上,“爹爹,咱们在哪儿用午膳?” 姜纬是礼部侍郎,朝廷大员,他办理公务的地方是里外两间,用大屏风隔开,外间是书架书桌,一排圈椅,里间是一张软榻,供他小憩,还有一个柜子,放了几件简单的衣物。靠墙是张花梨木大桌。 姜纬带着姜婳进了里间,把食盒放到花梨木大桌上,“就在这里吧。”里间清净些,要是有人来往也不会看到女儿。 姜婳把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了出来,姜纬惊讶地问道:“这些都是婳婳自己做的?婳婳这样太辛苦了吧?” “不辛苦,金大娘帮我洗菜切菜,很快就做好了。”姜婳把一小碗杏仁酪放到姜纬面前,“这是我在苏州学的,爹爹尝尝。” 不管这 分卷阅读25 菜好吃不好吃,光是冲着宝贝女儿亲手做的这一点儿,姜纬也打算一口不剩地吃光,再说,姜婳做菜颜色很是鲜艳,看上去就很养眼。姜纬心情大好,拿起筷子就准备开动。 突然,外面的院子里一阵骚动,有人喊道:“太子殿下驾到!” 姜纬举着筷子的手一顿,连忙放下,迎了出去。 不知为何,姜婳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不安地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尤其是那盘香菇青菜。 正值中午,礼部尚书已经离开,只有姜纬在,他看了看一身朱红色锦袍负手立在院子的太子殿下,还有他那队英武不凡的金刀侍卫,上前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到此,可是有何要事?” 萧决的目光越过姜纬,看向他刚才出来的屋子,“没什么要紧事,想起好久没来礼部了,过来看看。” 他迈步朝屋里走去,姜纬想起里间的女儿,心头一跳,想要阻拦却没有借口,这里是办理公务的地方,寻常人要见他也能进,更何况是太子殿下。 萧决进了屋,左右看看,知道他的小姑娘就躲在屏风后头,故意皱了皱鼻子,“咦,怎么有股饭菜的香气?” “呃——”姜纬不知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路数,只好说道:“是下官正要用午膳。” “午膳啊,”萧决叹了口气,“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也还没用午膳呢。” 姜纬:“……” 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邀请太子殿下共进午膳,可这都是姜婳亲手做的,他一口都舍不得给别人。只好恭敬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辛劳,大齐有太子殿下这样勤勉的储君,可真是大齐之幸啊!” 跟在萧决身边的万总管嘴角一抽,自家主子一听暗卫禀报说姜婳亲手做了午膳,当时就坐不住了,又听说装在食盒里给送到姜侍郎这里来了,立刻就赶过来了。 可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厚脸皮,姜侍郎却这么小心眼,这也太护食了吧! 萧决气得手指关节都捏得泛白,他前世可没有吃过小东西亲手做的饭菜,一口都没有! 想着到姜侍郎这里蹭上一口,人家还不肯! 还有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明知道自己来了,还躲在里间不肯出来! 萧决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地劝诫自己:不能打,不能杀,不能骂,这是婳婳的父亲,这一世,他得把小东西的家人都保护好,这样她留在世间的羁绊多了,才不会像前世那样决绝地离开。 虽然不能把姜纬给杀了,可这顿午膳他也是势在必得的。 萧决摸了摸肚子,“突然好饿,饿得我走不动了。姜侍郎这是什么午膳,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万总管真想把老脸给捂上,这么丢人的太子殿下,一定不是他们家的! 姜纬:“就是……寻常的午膳而已。” 萧决默默地看着他,就是不走。 姜纬勉为其难地客气了一下:“要不……要是太子殿下不嫌弃,下官拿出来给您尝尝?” 他也看出来了,太子这是赖上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也实在是没办法把一国储君给赶走。他想好了,婳婳做了四道菜一道甜品,他就端出来两盘给太子,等太子吃完走人,他自己还有三份。 “不用拿出来这么麻烦,我自己进去就好了。”萧决迈步绕过了屏风。 姜纬大惊,正要冲过去,就听见了萧决愉悦的声音,“原来婳婳也在啊。” 姜婳屈身褔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冲进了的姜纬无奈地看着萧决坐到了桌边,拿起筷子,“正好,婳婳,姜侍郎,来,咱们一起用膳吧,不用客气。” 谁要跟你客气!姜婳气恼地偷偷白了萧决一眼,这可都是她给父亲做的,她陪着父亲用午膳,两个人刚好,现在再加上个萧决,肯定就不够吃了,她还想把父亲养得丰润些呢。 姜纬看见了姜婳白萧决的那一眼,吓了一跳,他隐约觉得太子可能是看中姜婳了,可就算这样,萧决在他眼里也是个凌厉暴戾之人,他生恐女儿惹怒太子,连忙坐了下来。 萧决其实也看见姜婳的小动作了,可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婳婳怎么来礼部衙门了?” 姜婳还没有开口,姜纬抢先说道:“小女是来给下官送午膳的。殿下,‘婳婳’是家里人唤的,您还是唤‘姜姑娘’比较妥当。” 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唤女儿,可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一点儿也不想从太子口中听到。就算太子许以正妃之位,他都不想把女儿嫁进皇家,更何况,那东宫里已经有一位太子妃了,他绝对不愿意宝贝女儿去给人做妾,即便是一国储君的妾室也不行。 “姜侍郎太见外了。”萧决淡淡地瞥了姜纬一眼,“再说,婳婳自己也同意的。” 姜婳曾经跟姜纬说起酒楼同太子共进午膳时的情形,没有提这个称呼的事,没想到现在又翻起来了。倒是让她想起了那天太子生气时的样子,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储君,她反驳过,父亲又反驳一次,不过是个称呼,还真不值得大动干戈。 她拿起筷子,给萧决夹了一根青菜,“殿下尝尝,这是我做的。” 又给姜纬夹了一片冬笋,“爹爹快吃吧,这菜都要凉了。” 这都是姜婳亲手做的饭菜,她给夹到自己的碗里,萧决的火气顿时消了,把青菜送到嘴里,点点头,“竟然是婳婳亲手做的,不错,很是 分卷阅读26 美味。” 他其实尝不出来,什么东西到了他的嘴里都是一个味道,不过,这可是两世来他第一次吃到姜婳亲手做的饭,那意义自然不一样,只觉得是平生仅见的佳肴。 他尝了尝鸡蛋羹,虽然尝不出味道,可口感滑嫩,入口即化,显然是极好的。 他的目光又看向了杏仁酪,这应该是小姑娘在苏州学的新口味。 姜纬立刻紧张了,看太子殿下这样子,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啊。这杏仁酪他可还没吃过呢! 姜婳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太子的筷子越来越快,盘子里的菜越来越少,她也急了,父亲要是没吃饱,她可怎么把父亲养胖啊? 她也顾不上自己吃了,只一个劲地往姜纬的碟子里夹菜。 有了宝贝女儿帮忙,姜纬面前的小碟子很快就冒尖了。 萧决看看眼前空了的盘子,再看看姜纬碟子里堆得满满的饭菜,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咔嚓”一声,手里的筷子断了。 父女两个看看萧决手中断成两截的筷子,齐齐感到后颈一凉。 姜纬略有些后悔,姜婳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萧决把手里的断筷子扔到桌上,眼神阴郁,“孤没吃饱。” 姜纬尴尬地笑道:“太子殿下胃口真好,这说明殿下身体好啊,殿下康健平安,真乃大齐之褔!” 萧决凉凉地开口:“婳婳几乎一口都没吃,肯定更没饱。” 姜纬一滞:“……” 糟了,他光顾着跟太子抢食了,把宝贝女儿给忘了! 第16章 姜纬愧疚地看看姜婳,“婳婳……” “我等会儿回府还要用午膳呢。”姜婳笑道:“今天大厨房做了我爱吃的糖醋鱼。” 萧决看了看桌上,“婳婳今天怎么没做鱼?”他光顾着抢食,其实根本就没注意塞到嘴里的是什么,现在看了一眼,才发现桌上都是素菜。 姜婳解释道:“父亲不食荤腥。”姜纬不是很挑剔,一桌上其他人可以当着他的面吃肉,可姜婳这午膳本来就是为姜纬准备的,自己并没打算多用,干脆就只做了素菜。 “哦。”萧决这才明白了,他只注意小姑娘的喜好,至于姜府其他人,就不在他关注的范围内了。不过,今天吃到了小姑娘亲手做的饭菜,他心情大好,也不急着走,慵懒地倚在靠背上,“姜侍郎吃过善觉寺的素斋吗?味道很好,平常的香菇、面筋、腐竹什么的,到了那些和尚手里,就做出肉味来了,还能做成鸡或者鱼的形状,要不是吃到嘴里细细品味,还真难分辨呢。” 姜纬道:“以前是吃过的。”只是自从娇妻横死,爱女远行,他就过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口腹之欲这些事情早就不在意了。 姜婳对善觉寺的素斋也有印象,她记得全家一起去吃过,味道极好,就是很贵。 既然这素斋是寺里做出来的,父亲一定是能吃的。姜婳正想建议父亲旬末休沐的时候一起去善觉寺,突然又止住了。 除非年节,父亲很少和平阳长公主一起用膳,更是从不在长公主的院子里歇息。毕竟皇家再霸道,可以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给赐婚,但却管不了人家在哪里吃饭睡觉。 姜婳知道父亲这是在避着长公主,要是全家一起去善觉寺,总不能特意把长公主撇开,到时候长公主也跟着去,反倒扫兴。 再说,偶然去吃上一次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能天天做给父亲吃,那才叫好呢。 姜婳想定了,问道:“太子殿下,那善觉寺的素斋,他们可愿意传授?” “婳婳想学?”萧决眉毛一挑,没想到小东西一点儿都不怕辛苦,一般闺秀哪个愿意下厨房,劳累不说,还烟熏火燎的,再冒些汗,既弄花了妆容,又油腻了纤手。 他还以为小东西是一时兴起做了这么一顿午膳,看这样子,她是想常常给姜纬做饭啊。 萧决心里的酸气又冒上来了,前世他可没有吃过小东西做的饭! “想学。”姜婳点点头,“我可以出束脩的。” 祖母和父亲给她的月钱是按照京都一般闺秀给的,每个月六两银子,并不多,可私下里补给她的银子却不少。她自小看见漂亮东西就想买,祖母不舍得她委屈,每次来她的院子都要看看她装银子的小箱子,只要少了就悄悄添上些。 去了苏州以后,舅舅舅母心疼她,每个月都直接给她一百两,这可是很大一笔银钱了。就这,表哥表嫂还要私下里给她添些,生怕她有了寄人篱下的委屈。 除了这些,她还有每年墨香斋的进益。更何况祖母还把母亲的嫁妆交到了她的手里,庄子、铺子不说,以前的现银和这些年的进益加起来,又是很大一笔。 所以,到现在,她手里的银子特别多。要是花些银子去善觉寺学着做素斋,她也是舍得的。 姜纬没拦着她,倒不是他自己嘴馋想要吃,而是宝贝女儿小时候就这样,对厨房很感兴趣,小小年纪就要踩着凳子去炒菜,吓得一大堆嬷嬷丫鬟乍着手围在她身边,随时准备抱住摔下来的小姑娘。 萧决一想到她是想学素斋做给姜纬吃,心里就老大不乐意,可看着姜婳黑白分明的眸子期盼地看着自己,拒绝的话他还真说不出口。 “善觉寺的素斋自然是从不外传的。”眼看着小姑娘眼里的神采黯淡了,萧决又补充道:“不过,他们的住持和我很是熟悉,要 分卷阅读27 是我带婳婳前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婳婳学来又不是开酒楼,只做给家里人吃,对吧?” 善觉寺的素斋很贵,平时还供不应求,这也是寺里的一项进益,要是有人学了在京都开上酒楼,那肯定会对善觉寺有影响。姜婳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连忙点头,“放心,我要是学了,一不开酒楼,二不传给他人。” 她眼巴巴地看着萧决,“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去善觉寺,到时候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这也是个大人情了,要不是想把父亲养得丰润些,她还真是开不了口。 “嗯,过几天吧,到时候我去接你。”萧决扫了一眼桌上光光的盘子,“婳婳要是学成了,可别忘了让我尝尝手艺。” 想起刚才自己拼命往父亲的碗里夹菜,姜婳赧然,“那是自然的。” 商定了此事,萧决起身离开了,他步子极大,朱红色的袍角翻飞,神采飞扬,黑眸带笑,一看就是心情极好,万总管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出了礼部,萧决的脚步一停,瞥了万德祥一眼,“一看你就没有吃过心爱的女人亲手做的饭菜。” 万德祥一滞:“……” 他是个太监啊,连女人都没有,哪来的心爱女人亲手做的饭菜?! “吃了婳婳亲手做的饭菜,身轻如燕,健步如飞。”萧决微微一笑,似乎在回味什么味道,怜悯地看看万总管,“你看看你,走这几步路都喘,一看就是没吃过。” 万德祥:“……” 合着姜姑娘做的饭还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您怎么不说还能解毒呢,把您身上的毒给解了,省得百里春整日里劳心劳力的。 万德祥心想:再说,姜姑娘做的饭,我敢吃吗?我要是吃了,您不得把我削成一根棍? 萧决摇摇头,觉得在万德祥这里找不到什么优越感,直接回了东宫,把风三叫来。 风三被暗卫营的兄弟揍得鼻青脸肿,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心里还挺乐呵,觉得锈了两年的身体这下活动开了,痛快淋漓地打了几架,浑身都舒坦。 萧决看看风三脸上的伤,嘴角抽了一下,问道:“风三,你见过婳婳做饭吗?” “见过啊。”风三想也没想,“属下给您的信里不是写了吗,姜姑娘常常做些京都风味的饭食。” “好吃吗?”萧决轻声问道。 “看起来挺好吃的,林家一家人和姜小公子都挺喜欢的。”风三咽了下口水,“可属下没吃过。” 万德祥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心说:没吃过就对了,傻小子,你又逃过一劫! “我吃过。”萧决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今天我吃了婳婳亲手做的饭,有香菇烧青菜、清炒玉兰片、八珍豆腐、鸡蛋羹,还有杏仁酪,都特别好吃。”就算他尝不出味道来,也觉得心满意足。 “哦。”风三艳羡地看着自己主子,突然眉头一皱,“欸,不对啊,属下在苏州的时候,见姜姑娘做菜,向来是有荤有素,怎么这一次全是素菜?” 萧决的手指一顿,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气恼,“素菜怎么了?我就爱吃素菜!婳婳还说了要去善觉寺专门学素斋呢,等学会了就做给我吃!” 万德祥又想把老脸给捂上了,这不要脸的人不是他家的太子殿下,绝对不是! “善觉寺的素斋!”风三叫了一声,“听说特别好吃呢!” “是呀,等婳婳学会了就会亲自做给我吃。”萧决一脸得意。 风三开始认真考虑偷吃的可能性,他身手高超,等姜婳做好了要是偷吃上一些,她肯定是察觉不到的。 万德祥看看风三那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突然意识到这风三在打什么主意,差点惊出一身冷汗来,决定等会儿一定要提点他一下,免得这傻小子把一条小命糊里糊涂地葬送了。 风三咽下口水,“主子,那属下是不是该回姜姑娘那里了?” “嗯,回去吧。”萧决摆摆手,风三虽然傻气,身手却是暗卫营最好的。 风三起身告辞,万德祥也跟了出去,拉着风三嘀嘀咕咕地叮嘱了一通,风三脸色剧变,连连点头。 …… 姜婳回到府里,歇了个午觉起来,疏桐急匆匆进来了,“姑娘,二皇子派人来了。” 一说二皇子,姜婳就想起来在慈安宫那恶心的一幕,那天穿过的衣服她从东宫换下后带回了府里,直接就让兰芽给烧掉了。 姜婳拍了拍胸口,忍下要呕吐的感觉,“二皇子派人来,应该是看长公主的吧?”他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平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他应该和长公主很亲近。 “不是。”疏桐把搭在一旁的斗篷拿过来,给姜婳系上,“说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姑娘快去吧。” “给我送东西?”姜婳十分不解,“奇怪,我和他又不熟,给我送什么东西?二皇子派了什么人过来,去哪里了?” 疏桐把斗篷的系带打了个漂亮的结,“二皇子派了身边的嬷嬷来的,已经去长公主那里了。” 长公主名义上是姜婳的嫡母,来给姜婳送东西,先去拜会家里的主母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长公主还是二皇子的姑母。 可姜婳心里很是不乐意,她恨不得太后在萧决和萧岷夺嫡争斗中被波及丧命。要是让她把自己的嫁妆全都拿出来,帮助萧决夺嫡成功,让太后长公主一派倒大霉,她 分卷阅读28 都是十分乐意的。 她本来就不愿意搭理这位太后养大的皇子,也不愿意去长公主的院子,现在二皇子派人送东西还送到长公主那里,她更是气恼,嘟囔道:“送什么东西,我不想要!还巴巴地送到长公主那里,太子送了师父的画作来,都是在前院直接给我的。” 疏桐自小就跟在她身边,自然了解自家姑娘的心思,帮她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姑娘,快去吧,您不是说了吗,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的。” 姜婳回京都的时候,就反复叮嘱姜澄来着,不管心里怎么想,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 毕竟是二皇子派来的人,姜婳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去见。 姜婳带着疏桐,赶到长公主的院子,平阳长公主正歪靠在软榻上,听着二皇子派来的嬷嬷说话。 她身体不是很好,今日也没有特意梳妆,面色有些泛黄,头发松松地绾起,只插了几只玉簪,身上搭着厚厚的毯子,毯子外面的手枯瘦细长。 夏思瑶坐在她身边,脸色铁青,一见到姜婳,就愤怒地瞪着她,恨不得用目光在她身上戳两个大窟窿。 姜婳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这位郡主有毛病吧,要说恨,也该是自己恨她们母女两个才是,她这一副想要生吃人肉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心里再恨,脸上的表情也得控制住不是? 第17章 姜婳慢悠悠上前行礼,“见过长公主。” “起来吧。”平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有些精神萎顿,“这是二皇子派来的甄嬷嬷,二皇子污了你的衣服,实在是过意不去,特意送了些东西来给你陪不是。” “这如何敢当?一件衣服而已,二殿下又不是故意的,实在没必要如此客气,更不必送什么东西,还请嬷嬷带回去吧。”姜婳根本就没看萧岷送的是什么,反正她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招惹这些人。 甄嬷嬷陪笑道:“二殿下说了,弄脏了姑娘的衣服,理应赔礼的。再说,长公主是二殿下的姑母,姜姑娘也是二殿下的表妹,姜姑娘回到京都,二殿下做为表哥,也该送份见面礼的。” “表妹?!”夏思瑶咬牙切齿,脸都有些扭曲了,霍然起身,走到嬷嬷身边,把她放到桌上的檀木匣子一下子掀开,“本郡主看看,表哥送了什么见面礼过来。” 匣子里铺着雪白的丝绒,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套翡翠头面,从发簪、华胜、耳铛到玉镯一应俱全。翡翠衬着雪白丝绒,油润细腻,绿意沁人,一看就是极品。 姜婳只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就垂下了眸子,暗暗思索着该如何推拒二皇子的礼物。 这套头面价值不菲,夏思瑶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萧岷不过才见了姜婳一面,就送了这样的礼物过来,他想做什么?难道也被姜婳这个狐狸精迷住了不成?! 夏思瑶一手拿起一只玉镯,一手拿起一枚玉簪,似乎在品鉴一般,细细查看着。 甄嬷嬷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要糟,心里七上八下,想要让她赶紧放下,却不敢开口。夏思瑶可是郡主,又是太后宠爱的外孙女,不是她一个下人能置喙的。 果然,下一刻,夏思瑶手指一松,玉镯“叮——”的一声掉在地上,她似乎吓了一跳,惊叫一声,另一只手上的玉簪也飞了出去,一声脆响之后,断成了几截。 甄嬷嬷看看地上断裂的玉镯发簪,脸色煞白,冷汗唰一下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姜婳黑白分明的眼睛弯了一下,这下好了,这礼物她也不用想法子推拒了。 “阿瑶!”长公主轻声嗔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夏思瑶心满意足,扑到长公主身边,“母亲,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挑衅地看了姜婳一眼,笑道:“想必姜姑娘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吧?” “郡主说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姜婳一听就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这头面是二殿下的,和我没有一丝关系。” “怎么和你没关系?”夏思瑶猛地坐直了身子,瞪着她,“这是表哥送给你的,自然就和你有关系!” 姜婳看了看桌边发呆的甄嬷嬷,“要是郡主摔坏发簪玉镯的时候,我已经收下了二殿下的赔礼,那自然就是我的。可刚才我明明还没有收,这套头面还是二殿下的。” 甄嬷嬷的脸上更白了,夏思瑶的意思是把这套毁了的头面算到姜婳头上,可姜婳说得也十分占理,她刚才确实推拒了这礼物,夏思瑶摔的,是二殿下的东西。 要说顺着夏思瑶的意思,借着郡主和二皇子的势力,把这头面硬栽到姜婳身上,也是一个解决的法子。这样,二皇子的赔礼送出去了,夏思瑶摔了东西也没人敢追究,姜婳就只能吃个哑巴亏,名义上是收了二皇子一套头面,可实际上却是毁损的。 甄嬷嬷却不愿意这么做。 一来,姜婳静静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娇软乖巧,没什么气势,可她就是有种不敢随意欺辱小姑娘的感觉。二来,她是二皇子的人,自然以二皇子为重,二皇子是真心要给姜婳赔礼的,要是按照夏思瑶的意思处理,反倒成了欺负姜婳了。再者说了,这么小气刻薄的事,她还真有些做不来。 想到这里,甄嬷嬷蹲身把地上摔碎的玉渣用帕子包了起来,一并放到檀木匣子里,抱起匣子行了个礼,“这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回去向二殿下请罪了。” “你——”夏思 分卷阅读29 瑶急了,“你把匣子放下!那是表哥送给姜婳的!”要是把这毁了的头面拿回去,萧岷肯定会另外再送一套来的! “阿瑶!”长公主轻斥:“别淘气,那头面已经毁了,怎么送给婳姐儿?” “姜婳怎么这样势力眼,表哥送了赔礼,她还要挑三拣四的。”夏思瑶窝在长公主身边,低声嘟囔着抱怨。 “你呀。”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 …… 甄嬷嬷回去之后,一五一十地把经过禀告给萧岷,“殿下,这是老奴的疏忽,老奴应该护好这头面的。” “这如何能怪嬷嬷,阿瑶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萧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不过一套头面,再换一套就是了,这么好的翡翠可能没有了,我记得还有红宝的,也是极品。” 甄嬷嬷迟疑了一下,“殿下,老奴觉得,姜姑娘是真不想收这赔礼,就算郡主没有打碎手镯和发簪,姜姑娘可能也会想个借口推拒的。” “她……可能是太生气了吧。”萧岷一想起自己打的喷嚏就觉得羞耻无比,都不敢去回忆当时姜婳的脸色,手指扶着额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就算她不想收,这赔礼还是得送的,这次直接送到表妹住的院子去,别让阿瑶看见。” 甄嬷嬷想了想,“殿下,老奴稍微打听了一下,姜姑娘喜欢字画,听说她回京那天,太子送了两幅画作过去,她是收了的。” “欸?”萧岷惊讶地睁大眼睛,“大哥给表妹送画?” 太子向来孤僻,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哥主动给人送东西呢。 甄嬷嬷点点头,“派万总管亲自去送了两幅,就是不知道送的是什么画。”这事太子没有遮掩,估计宫里的人都知道,不过那画的内容就不清楚了。 “这太好了,字画我有很多,虽然不知道表妹喜欢什么,送上一幅山水一幅花鸟,总是不会错的。”萧岷一击掌,“大哥没惹怒表妹都派了万总管亲自去,我把表妹气得不轻,总要更郑重些,这样好了,我自己去姜府。” 他说完,兴冲冲地去小库房挑拣了一番。 萧岷喜欢琴棋书画,收集的字帖、画作、琴谱、棋谱特别多,专门弄了个小库房放置。他挑了两幅前朝大师的画作,仔细地卷好,装在细长的檀木盒子里。 看看天色已经晚了,现在去姜府恐怕天都黑了,大晚上上门不太合适,萧岷把盒子放到了自己的书房,准备明日亲自去姜府。 东宫 风三跪在地上,把今天在平阳长公主院子里发生的事一一禀报,只觉得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抬头看了一眼太子阴郁的脸色,“属下也觉得郡主很过分,明显在欺负姜姑娘。” 说完,他还重重点点头,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他保护了姜婳两年,她身上发生的事一清二楚,当年林若诗被贬为妾室的细节也听暗卫营的兄弟说过了,对太后、长公主、郡主这祖孙三人的行径很是不屑。今天眼看着保护了两年的小姑娘被郡主欺负,要不是他这暗卫不能随意出手,他还真想悄悄地给夏思瑶一个教训,不说别的,让她走着走着平白无故摔上一跤至少是很容易的。 萧决沉吟片刻,处置夏思瑶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最关键的是萧岷。经过那个恶心的喷嚏,小姑娘应该不会对萧岷产生好感了,可难保萧岷愧疚之下,反倒对小姑娘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 次日一早,萧岷带着两个细长的檀木盒子出门了,刚走了几步,就碰到了萧决。 “太子!”萧岷眼前一亮,快步上前,“太子这是要去哪里?” 萧决黑漆漆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盒子上,“这是什么?” 萧岷笑道:“这是前朝大师的两幅画,上次不是弄污了表妹的衣服吗,我听说太子给表妹送了画作她收下了,就打算也送两幅画作给表妹赔礼。” 萧决长眉微微挑了一下,“你要亲自送去?” “是呀。”萧岷道:“听说太子是派万总管送的,我这不是要给表妹赔礼吗,亲自送去显得有诚意。” 萧决看了看身后跟着万总管,“别去了,让万德祥替你跑一趟得了。听苑马寺少卿说他们那里新进了一批好马,个个膘肥体壮,咱们去挑两匹。” “欸?”萧岷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大哥向来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今天竟然会主动提出邀他一起去苑马寺? 萧决长臂一伸,勾住了萧岷的肩膀,“怎么,不乐意?” “乐意!乐意!”萧岷激动得简直要灵魂出窍了,自小到大都是他追在大哥身后,偶然得到一个眼神就很开心了,做梦都没有和大哥这么亲密过。 “万总管,有劳了。”萧岷把手里的两个檀木细长盒子递给万德祥,他胳膊伸得老长,身子却一动不动,生怕动作太大,让大哥搭在肩膀上的手滑掉了。 万德祥接到手里,笑眯眯地道:“二殿下放心,老奴一定把这盒子送到姜姑娘手里。” 第18章 萧决和萧岷去了苑马寺,万德祥却带着两个檀木盒子回了东宫。 “准备笔墨!”万德祥进了他自己的书房,吩咐了一声。 小内侍清脆地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宣纸铺好,镇纸压上,开始磨墨,“总管,您要写信啊?” 万德祥把盒子里的两幅画拿出来,在一旁铺开,“不,我要作画。” 分卷阅读30 “啊?”小内侍的手一抖,惊讶地问道:“您还会作画啊,小的从来没有见过呢。总管,您可真是多才多艺。” 万德祥笑眯眯地摇摇头,“我不会作画,不过呢,主子说你会,你就得会,明白了吗?” 小内侍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他懂,可这作画能是说会就会的吗?他看看万德祥铺开的两幅画作,“总管,您要画这两幅啊?这画上面红红绿绿的,咱们只磨这黑墨汁恐怕不行啊。” 万德祥一想也是,虽然太子说了怎么丑怎么画,可他也不能把这彩色的花鸟画成黑色的吧?他摆摆手,“别磨墨了,快去找些作画的颜料过来!” 东宫里什么没有,小内侍飞快地取了颜料画笔。 万德祥虽然没动过手,但至少见过太子作画,他像模像样地执笔,照着那幅工笔花鸟开始画。 小内侍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是没见过人作画,可万总管画得……也差太多了吧? 那细腻华贵的牡丹,在万总管的笔下好像变成了一朵蔫巴巴的喇叭花。那活灵活现的小鸟,在万总管的笔下就像掉进了染缸里的麻雀。 两幅画完,小内侍只觉得自己受到了从眼睛到灵魂的冲击,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偏偏万德祥还要问他,“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挺……像的。”小内侍艰难地开口。 万德祥端详一番,满意地点点头,“还别说,我也觉得挺像的,至少见过原作的人,应该知道我画的是什么。” 他递给小内侍一本书,“扇点风,让这画赶紧干了。” “要去装裱起来吗?”小内侍卖力地扇着风。这可是总管的大作,虽说不那么好看,至少也得重视。 万德祥点点头,“要赶紧装裱起来,今天必须得给姜姑娘送去。” “啊?!”小内侍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书飞出去。 万德祥笑得慈眉善目,“姜姑娘一定会……喜欢的。” …… 姜婳歇了午觉起来,就听疏桐说东宫的万总管来了,这次姜纬不在家,万总管是内侍,直接来了内院,在她的书房里等着呢。 “你怎么不叫我!”姜婳急了,万德祥可是东宫大总管,到哪儿不是众人巴结讨好的对象,怎么能让他等着自己睡午觉?! 疏桐一边飞快地帮她把头发绾好,一边无奈地道:“奴婢想叫您来着,可万总管不让,说没什么急事,就看看书,等您睡醒。” 姜婳匆忙看看镜中的自己,没什么不妥,起身去了西次间的书房。 万德祥正坐在窗下的软榻上,见姜婳过来,笑着站起来,“姜姑娘。” “让万总管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姜婳褔了一礼,“不知万总管前来,可是太子殿下有事要吩咐?”她惦记着太子答应要帮她引荐去善觉寺学素斋的事,估摸着万德祥过来可能也是为了此事。 果然,万德祥道:“太子殿下打算明天去善觉寺一趟,到时候姜姑娘可以同行。” 姜婳很是高兴,黑白分明的眸子弯了起来,“多谢太子殿下,还劳烦万总管亲自跑这一趟。” “没事,正好帮二殿下送东西。”万德祥把檀木盒子递给姜婳,“这是二殿下送给姜姑娘的,说是两幅画作。” “二殿下太客气了,实在没必要如此。”姜婳有些为难,她本来是打定主意不收萧岷的赔礼,可万德祥只是替萧岷转交,总不能让万德祥再送回萧岷那里吧。她可没这么大脸,让堂堂东宫大总管给自己跑腿。 “姜姑娘收下吧。”万德祥笑道:“老奴答应了二殿下,一定会把这檀木盒子送给姑娘的。” 他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把盒子交到姜婳手上就一定会做到,至于盒子里的东西,他可没有保证过。 万德祥不是萧岷的人,他都这么说了,姜婳自然没办法推辞,接过盒子,“多谢万总管。” …… 万德祥走后,姜婳把檀木盒子打开,小心地取出了两幅画铺在花梨木大书桌上。 她虽然不想收萧岷的礼,可对这盒子的画作还是很感兴趣的,听说萧岷喜爱琴棋书画,收藏了不少珍品,就算把这赔礼找机会还给萧岷,她也打算欣赏一番。 兰芽捧着个黑漆大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套袄裙,是老太太吩咐府里的针线房给姜婳新做的。她把托盘放到软榻上,刚准备开口,就见自家姑娘红润的唇瓣长大,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摊开的两幅画作,灵动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刚才听到了万总管的话,心想:二皇子送的那套翡翠头面就是极品,这画作既然是二皇子送的,一定是珍品,姑娘这样吃惊,难道是什么已经绝迹的传世大作? 疏桐也发现了,两个丫鬟对视一眼,走到书桌两侧,准备偷偷看一眼。 “这……这是……二殿下送的?”兰芽傻眼了,她好歹是跟着姑娘长大的,哪怕是姑娘小时候刚刚拿起画笔的时候,也不可能画出这么丑的画来。 “弄错了吧?”疏桐也不敢相信,二皇子竟然送了这样的画给姑娘,相比起来,那装画的两个檀木盒子都更加珍贵一些,更别说上次送的翡翠头面了。 姜婳回过神来,无语地看看这两幅“豪放不羁天马行空”的画作,叹道:“二皇子喜欢琴棋书画,不见得就精通啊,兴许,他也被人骗了吧 分卷阅读31 。” 她看了半天,也认出来了,这原作确实是前朝大师所做,只是不知道谁照着画了这两幅,连临摹都说不上。 “那,把这画还给二皇子吧?”兰芽问道。这画太难看了,留在姑娘这里,连她都看不过眼。 “算了,”姜婳无力地摆摆手,“收起来,放到……小库房里吧。” 这样的画,还真没必要跟萧岷客气了,她退回去,还不知道他又送什么过来,干脆收下吧。毕竟是皇子送的,也不能直接扔掉,先收到库房,等什么时候没人记得这事了,再悄悄烧了就是。 …… 姜婳没有去东宫,而是在姜府里等着,萧决说了,他会来姜府接她。 “祖母,您真的不去?”因为要学善觉寺的素斋,姜婳要在寺里住一晚,本来想着和老太太一起去,可老太太说是有事,让她自己去。 “祖母不去了,你自己要小心些。”老太太把她的斗篷拉了拉,“山上凉,要多穿些。一天时间够不够,不行就多住两天。” 姜婳道:“一天够了,我明天就回来。”她也不能让人家手把手地教会,只要能看着别人做一遍,再把步骤细节记下来,自己回来后再尝试揣摩就足够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多去吃上几次,心里就有数了。 “去吧,估计太子快到了,别让他等你。”老太太拍了拍姜婳的胳膊。 姜婳在老太太的肩膀蹭了两下,“祖母等着,我回来了就给您做素斋。” “好,那我可等着吃了。”老太太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 姜婳和太子一起去善觉寺的消息,长公主也知道了。 她细细的眉头皱了起来,“婳姐儿难道和太子以前认识?怎么走得这么近?”姜婳才回来没几天,就和太子见了几面了,太子又是派万总管给她送画,又是带她去东宫换衣服,今天又一起出门去了。 夏思瑶冷哼了一声,“什么认识,不过是仗着一张脸,到处勾引男人罢了。”太子冷心冷情,竟然对她这么热忱,更可恨的是萧岷也被她给迷住了! “阿瑶!”长公主板起脸,“什么‘勾引男人’,这太难听了。你是郡主,说话可不能这么粗俗。” “知道了。”夏思瑶不满地嘟囔道:“那我去看书了,多看书就不粗俗了。” 她自然不可能看书,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派身边的丫鬟唤了侍卫莫德过来。 这府里除了姜家的下人,还住了长公主带过来的一些人,莫德就是长公主的侍卫,生得英俊潇洒,人也机灵,夏思瑶有事最爱找他。 因为是长公主的侍卫,长公主或者郡主传唤,自然是可以进内院的。莫德跟着丫鬟穿过二门,进了夏思瑶的院子。 “郡主唤属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莫德行了礼,笔直地站在夏思瑶面前。 “有要紧事,你可得给我办好了。”夏思瑶招招手,让他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莫德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可看看夏思瑶势在必得的眼神,只好答应下来:“属下这就去善觉寺。” 作者有话要说: 万总管:一言九鼎,说把盒子送到,就把盒子送到! 第19章 姜婳从大门出来,太子已经到了。 一辆宽大的马车安静地停在大门外,身披玄色披风威风凛凛的金刀侍卫护卫在两旁,这队侍卫个个英武不凡,可姜婳自从知道他们的披风上绣的是一对可爱的卷曲羊角之后,就觉得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 倒是那辆马车有点太过招摇。驾车的马高大健硕,一身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马车是寸木寸金的紫檀不说,车身上还镶着硕大的宝石,车帘上绣的还是四爪金龙,生恐别人不知道这是太子的车架似的。 姜婳嘴角抽了一下,上前行礼,“姜婳来迟,让太子久等了。” 她自己的马车停在后面,姜婳转身刚要过去,车帘一动,一根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食指把车帘分开,露出太子如美玉雕琢般的侧脸,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婳婳,上车。” 姜婳略一踌躇,男女共乘一车不太合适,可他是太子,又是她名义上的表哥,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太子殿下这样招摇,难道就不怕有人刺杀他吗?万一真有那胆大的,都不用费心寻找,只管朝着那四爪金龙的车帘子射箭就行,到时候自己可就是被城门殃及的池鱼了。 “婳婳……不愿意吗?”太子长眉轻轻一挑,诧异地扫了她一眼,好似不相信她竟然如此冷漠,随即鸦色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看起来颇为落寞,就像被人嫌弃了似的。 看着俊美无俦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露出这样委屈的神色,姜婳突然就不舒服了,心头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她飞快地开口,“自然是愿意的,就是怕打扰到殿下。” “婳婳!”太子的眼睛猛地亮起,像是流星划过漆黑的天际。 好似春风拂过百花盛开,他的眉眼瞬间生动起来,薄薄的唇角勾起,“怎么会打扰我?这一路到善觉寺还有一两个时辰,咱们正好说说话,也不会烦闷。” 万德祥早就守在一旁,闻言立刻让身边的小内侍把车凳放在太子的马车前。 姜婳抬脚踩了上去,裙摆抬高,露出一只鹅黄色绣梅花的精致绣鞋,那白梅的花心点缀着细细的珍珠。 疏桐扶着她一边的手臂,万总管站在她另外一侧 分卷阅读32 ,他不敢真碰她,生怕自家那小心眼的主子发酸不高兴,只虚虚地扶着,防备她身子歪倒。 姜婳白皙晶莹的手指抓住车棱,正要用力,纤细的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握住了。 掌心温热,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带着薄茧。 姜婳吓了一跳,顺着那手臂看了过去,正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眸子。 “太子殿下……”她刚要挣扎着甩脱,那大手稍稍用力一提,姜婳的身子立刻被带了起来,她收势不住,一头扎进了马车,直直地扑进了萧决的怀里。 男人的怀抱宽大而温暖,姜婳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只觉得被男子特有的清冽气息团团包裹,她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隔着薄薄的衣衫,指尖下的肌肤坚实紧致,肌理分明,蕴藏着不可言说的力量。 姜婳的心险些从胸膛中跳出来,“扑通扑通”,跳得她一阵眼晕,手脚酸软,身上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样。 “姑娘!”疏桐忐忑地唤了一声,她只看见自家姑娘一下子就冲进了车里,男人那朱红色锦袍闪了一下,随即车帘放了下来,里面是个什么情形就不得而知了。 听着里面毫无动静,她担心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却不敢掀开车帘去看,只求助地看了一眼万德祥。 万总管笑得很是慈祥,指了指后面姜婳的马车,“姜姑娘要和太子殿下说话,就不用你服侍了,你去后面坐吧。” 听见疏桐和万总管的声音,姜婳又羞又气,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她脸色涨得通红,猛地推开太子的胸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坐直了身子,怒目瞪着他。 “唔——”萧决低低地痛呼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脸颊,委屈又震惊地看着姜婳,黑漆漆的眸子里还蒙上了一丝水汽。 “婳婳,你做什么?” 眼前的小姑娘气得不轻,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老大,饱满红润的唇瓣紧紧抿着,那雪腻娇嫩的脸颊上染了绯红,比三春枝头盛放的桃花还要鲜妍动人。 这就是他的小姑娘啊,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如此灵动!如此鲜活! “你又做什么?!”姜婳觉得自己简直有毛病,刚才见到太子露出落寞的神情,竟然会心下不忍。现在再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分明就是在作戏。 萧决无辜地看着她,很是关切,“我拉婳婳一把啊,没想到婳婳这么轻,倒显得我力气太大了,婳婳没有撞疼吧?” 姜婳一愣。 她本以为萧决是故意戏弄自己,可他这么解释也说得通。再说,她撞进他的怀里,他并没有趁机做什么,胳膊也老老实实地垂在身侧,完全没有碰她。 “你——”姜婳怀疑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您捂着脸做什么?” “没、没什么。”萧决目光躲闪。 姜婳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嘴唇擦到了他的脸颊,把口脂染上了? 她以前是不用口脂的,可乍从江南回到京都,空气又干又冷,她的嘴唇有点发干,就用了些老太太特意为她备的口脂,这口脂带些淡淡的粉红,难道是把这粉红蹭到他脸上了。 姜婳栽进他怀里的时候心慌意乱,她觉得自己的嘴没感觉,应该什么也没碰到,却又不是十分确定。 “太子殿下,您……您把手拿开,让我看一眼。” “不、不用了。”萧决侧过身子。 姜婳细白的手指紧紧握着帕子,要真是蹭上了口脂,一定得在下车之前擦干净,不然要是让别人看到,肯定会误会她亲了萧决,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不行,必须得赶紧擦干净,他这马车和金刀侍卫这么招摇,摆明了太子身份,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人向他请礼问安,看到他脸上的痕迹…… 马车粼粼行驶,姜婳的心七上八下。 “太子殿下,您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捂着脸吧,等会儿到了善觉寺,您要去见主持,总得放下来吧。”姜婳耐心地劝道。 “说的也是。”萧决叹了口气,身子坐正对着姜婳,把手放了下来。 姜婳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子的脸白皙如玉,此时那美玉上却多了一道血色的划痕。 “这、这是我——”姜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是我弄的?” 她还记得自己猛地一抬头,萧决确实痛呼了一声,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她把尊贵无比的一国储君给弄伤了? “无妨。”萧决的声音平静,倒是没有生气,也没有怪怨她,却也肯定了——这就是姜婳弄的。 “殿下……”姜婳的脸白了,伤害储君,论罪是要全家抄斩的,她不想死,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死,更不想连累家人。 “太子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浸了泪,姜婳的身子滑了下去,跪在了雪白的毛皮上。 还没等她跪稳,萧决握住了她的胳膊,就像刚才把她提上马车那样,轻轻一拉,姜婳就回到了座位上。 看着她雪白的脸,萧决飞快地转过一个念头:小东西吓得不轻,要是他威胁两句,能不能早日把她纳入东宫? 这念头刚刚冒出头,就被萧决压下去了。 “婳婳不用害怕,我说了无妨。”他还是心软了,不想用权势逼迫她。 姜婳怔怔地看着萧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冰冷的手抬了起来,摸索着把头上的一支蝴蝶发钗抽了出来,仔细看看,见那累金丝蝶翅上 分卷阅读33 果然带了一丝血痕,想必是她抬头的时候,这发钗划到了太子的脸。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探了过来,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发钗,指腹在那蝶翅上轻轻一抹,那丝血痕就不见了。 萧决把发钗重新插到姜婳的发间,“没了这发钗,婳婳的头发要散。” 指尖碰到她乌黑柔软的头发,萧决的眸光幽深一片,他知道这头发有多美,也知道散下头发的她有多娇艳,可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他心中略有些遗憾,早知如此,他应该在马车里备上些首饰,这时候正好给她戴上。 他俊美的脸庞上一片淡然,声音温和,显然是没打算追究,姜婳惊惶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算起来,她回京都这些天,除了家里人,见的最多的就是太子。 可这位太子殿下和她之前听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传言中太子殿下冷心冷情,阴沉暴戾。可她刚到码头,他就带她和弟弟去用了午膳,知道她喜欢那两幅湴山老人的画作,当天就派万总管给送了过来。她想学善觉寺的素斋,他还专门带她过来引荐。 她不小心伤了他,他竟然毫不介意。 “太子殿下,您为何对我……如此宽容?”姜婳心里想着,口中不自觉问了出来。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萧决定定地看着她,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寒星。 “婳婳,想必我们前世曾经有过很深的羁绊。” “我见婳婳,如见故人。” 第20章 姜婳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觉得同自己一见如故,但他如此宽容,她还是很感激的。 “殿下,您的脸……要不要上些药呢?”姜婳仔细看了看太子脸上的划痕,玉白的肌肤被发钗划破,带出细小的血珠,好在伤口不深,只有浅浅的一道。 上药?萧决心中一动,在马车的暗格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姜婳。 “我来给您上药?”姜婳十分踌躇,虽然他的伤就在脸上,不用解衣衫,可让她去碰太子的脸,还是感觉太亲密了些,“这不合适吧?” 萧决睨了她一眼,小东西真会得寸进尺,刚才还吓得不轻,这会儿连上药都要推辞了,他修长的手指抚着自己的脸颊,“婳婳,这是你弄伤的,难道不该你来上药吗?” 他这么一提醒,姜婳顿时羞愧了。确实,人家都不计较她犯下全家抄斩的大错了,她竟然还在计较亲密不亲密的小事。 暗格里还有干净的棉巾子和水,姜婳用棉巾子沾了些水,轻手轻脚地把太子脸上的血珠擦拭掉,这才把小瓷瓶打开,挖了些里面的药膏,涂在太子的脸上,用指尖轻轻地抹匀。 她生恐弄疼了太子,腰身挺得笔直,身子略微前倾,脸也凑得有些近。 萧决嗅到了她身上幽幽的少女香气,雪腻晶莹的脸颊就在眼前,她专注地给他上药,黑亮的瞳仁里映着他的脸,饱满粉润的唇瓣微微抿着,这是她的习惯,专心做事情的时候就会这样,作画的时候、盘查账本的时候,都会这样。 萧决不敢盯着她的唇看,生恐自己会控制不住亲了上去,他略微垂下了眸子,目光向下移了移。 光洁小巧的下巴下面,是一截雪白的脖颈,只露出一点点,就被丁香色的领子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他还记得这脖颈的手感,柔腻的,纤细的,握在他的掌下时无比脆弱,好似轻轻用力就能折断。 丁香色的小袄遮住了她的脖颈,包裹着她的玲珑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若是把这小袄剥开,就能看到…… 前世那旖旎的一幕幕似乎又出现在眼前,全身的血液都变得灼热,朝着小腹奔涌而去。 萧决霍然转头,看向了车外。 “呀!”姜婳惊叫了一下,她手指上的药膏抹到他的鼻梁上去了。 不过这次真的不是她的错,是太子突然转头,她没有防备,才蹭到他的鼻子的。 姜婳小心地看了看萧决的神色,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一脸的淡然,完全没有怪怨她的意思。 她连忙拿起手边的棉巾子,把那沾在高挺鼻梁上的药膏擦拭干净。正想开口道歉,却发现太子的耳根有些发红,姜婳一愣,又看了一眼太子,他却只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外面。 顺着太子的目光,姜婳看了看车外。 太子的马车造得十分奢华,车窗雕花,镶嵌着透明的琉璃,既透光又不会吹进寒风来。最妙的是那车窗上挂着的那层鲛纱,轻薄似无,完全不会遮挡视线,坐在马车里的人,隔着这鲛纱和琉璃,能清晰地看到街上的情形。 姜婳突然想起,传闻有一种鲛纱,是单向可见的。从一面看过去,就只是一层透明的纱,什么东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从另一面看过来,却是完全不透明的,连这面的影子都看不到。 太子殿下肯定不会让街上的人都看到马车里的情形,这么说,眼前这道鲛纱,就是传闻中那千金也买不到的宝贝了? 萧决不看小姑娘了,才觉得全身奔涌的血液慢慢平静下来,他见姜婳也盯着车窗看,不像是在看街上的人,倒像是在打量那道帘子。 小东西眼光还不错,听风三说林家的舅舅对她极好,给她的月钱比在京都时一年的月例银子都多,她自小就不缺银子,看上什么好看的就能买回家,这样娇养出来的姑娘自然识货。 “这是鲛 分卷阅读34 纱。”萧决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婳婳是不是已经知道这鲛纱的妙处了?” “果然是鲛纱?!”姜婳细白的指尖捏住车帘一角,轻轻捻了捻,没感觉到有什么特异之处。她放下手,“太子殿下,您刚才突然看向车外,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什么不对?”萧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突然转头,只不过是担心自己继续盯着她,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举动来。 姜婳凑到车窗前,盯着外面的行人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什么异常,她疑惑地看了看萧决,“我还以为您看到了可疑的刺客呢。” “可疑的刺客?”萧决轻笑一声,小东西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哪里有刺客敢出现在他的面前,更何况是青天白日的大街上。 姜婳不明白他笑什么,见他浑不在意的样子,忍不住劝道:“殿下,您是万金之躯,尊贵的一国储君,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是啊。您这样大张旗鼓地出行,马车上绣的四爪金龙,两旁护卫的金刀侍卫,都清楚地表明了您的身份。万一遇到那亡命之徒,想要对您不利,岂不是危险?” 萧决虽然不在乎什么刺客,可难得见小姑娘这样关心自己,他心里十分受用。耐心地解释道:“我那金刀侍卫虽然中看胜过中用,却也不完全是摆设,要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他们足以应付了。” 姜婳倒是想起来了,刚回京都在码头上遇到太子那天,他的金刀侍卫确实抓了一个面相凶恶的朝廷钦犯。可那毕竟是单枪匹马的坏人,要是那颇具势力的人派来的杀手呢?比方说太后想要杀他,派了一队身手高强的黑衣蒙面人过来怎么办? 姜婳是真心盼着萧决长命百岁登上大位,可不希望他莫名其妙地被人给暗杀了,提醒道:“太子殿下,万一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呢?宗室勋贵家里都有侍卫,我听说特别有权势的人家,还会偷偷豢养杀手呢。” 萧决这下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了。 慈安宫的老妖婆确实盼着他早日归西,好立萧岷为太子。到时候老皇帝、小皇帝都对她儒慕孝顺,她这太后可谓是权倾天下,风光无限。 不过,太后只敢暗地里做些手脚,并不敢派杀手来杀他。太后在皇上和萧岷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母慈子孝,怎么肯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出来呢。 “婳婳,照你的意思,我应该轻车简从喽?”萧决长眉一扬。 姜婳点点头,“至少,不能让敌人一眼看上去就目标明确吧。” 萧决不以为然,“我要是真的低调出行,比如假扮成路人,那想要对我下手反而很容易,到时候伪装成意外就行。可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是真有人来杀我,那一定是有所图谋,这样的人,前朝后宫可没有几个,很容易就暴露了。” 姜婳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太子的话十分有道理,“您说的对,还是这样摆明了身份更安全些。” 萧决没想到姜婳会对自己的安危这么在意,笑道:“怎么,婳婳不希望我遇到危险吗?” “当然不希望。”姜婳正色道:“我盼着太子殿下平安顺遂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萧决的眼神变得阴郁,他垂下了眸子,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良久,他叹了口气,“当然要长命百岁,我要长命百岁,婳婳也要长命百岁。” 姜婳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低沉,悲伤沉痛,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的心头也是一沉。 传言太子身体不好,自幼体弱多病,更有太医断言他活不过及冠。 她原本是相信的。 可是她见到的太子,却是修长挺拔,芝兰玉树,完全没有病弱之态。 刚才她扑到他怀里的时候,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膛和强劲的心跳,她抓住了他的胳膊,指下的肌肤也是肌理紧致,这些都表明他是一个十分健康的男子。还有,若是病弱之人,一般都会畏寒,他的衣衫却很是单薄。 难道,这些都是表象,他实际上真的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说希望他长命百岁,正好戳中了他的伤心事? 要是他真的活不过及冠,将来继承大统的岂不是二皇子,而把二皇子抚养长大的太后,就要继续得意下去? 萧决见小姑娘一脸严肃地上下打量自己,神情越来越凝重,忍不住问道:“婳婳,你在想什么?” “嗯……”姜婳眨了眨眼睛,她总不能说自己在考虑他到底还能活几天吧,只好说道:“我在想……太子殿下的脸被我弄伤了,不会就这么留下一道疤吧?” 这划痕虽然浅,但也破了皮,见了血,要是不注意的话,没准真的会留下疤痕。 萧决心中顿时警惕起来,要是真的在脸上留了疤,小姑娘肯定会嫌弃他的! 他没照镜子,不知道伤口深浅,但至少是见了血的。 本想陪着小姑娘在善觉寺住下的,这下不行了,得赶紧回去,让百里春给他把这伤口处理好! 第21章 太子的车架抵达善觉寺的时候,尚不到午时。 善觉寺昨日就得到了消息,已经提前封寺,往日热闹的寺庙,今日却十分静谧。 有住持在山门处亲自迎接,萧决不用他引路,让所有人都退下,亲自带着姜婳进了善觉寺。 两人慢慢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心惊胆颤的疏桐和万德祥。 疏桐脸色煞 分卷阅读35 白,都快哭出来了,低声问道:“万总管,您看见太子殿下……脸上的伤了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太子脸上怎么会有伤?!那伤痕一看就很新鲜,应该是刚刚弄上去的,可马车里除了太子,就只有自家姑娘了啊! 万德祥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看到了。” 自家主子脸上的伤肯定是姜姑娘弄上去的。可到底是怎么弄伤的呢?难道是自家主子欲行不轨,姜姑娘拼死反抗,抓伤了主子的脸?不对,要是抓伤,指甲印应该有好几条,总不能愤怒之下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挠人吧? 难道是用簪子划破的?哎呦,那姜姑娘性子可够烈的,敢用簪子扎太子。 要是两人动起手来这么激烈的话,那自家主子的情路可就坎坷了啊。 两个人各有所思,满腹心事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姜婳好奇地打量着善觉寺。 她小时候是来过这里的,隐约记得当时寺里的人很多,今日过来却没看到别人,只有她和太子。难道不过几年时间,善觉寺的香火就不旺盛了?可看上去也不太像,寺里各处都修缮得很好,一花一草,一廊一柱都是精心维护的样子。 “为什么不见其他香客?”姜婳转过头问萧决。 “封山了啊。这寺里除了和尚,就只有咱们这几个人。” 萧决低下头看她,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给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浓密的睫毛像是洒了一层金粉,如玉的脸庞白净光洁,却偏偏多了一道划痕,破坏了美感。 姜婳一想到这伤是自己弄的,就不由得心虚,她移开了目光,“原来是这样啊。”太子殿下出行果然与常人不同,这善觉寺可是京都附近第一大寺,平时上香的人特别多,太子一来却要封寺,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善觉寺少了多少香火钱。 萧决不知道她在想善觉寺的损失,他自幼就被立为太子,出行向来如此。要是他去姜府的话,附近几条街都要封锁禁止通行的。所以,他也没觉得封寺有什么不对,再说,要是香客众多,人人都盯着他的小姑娘看,他恐怕会当场把这些人轰走。 现在四下无人,幽静安然。萧决带着姜婳穿过一片竹林,到了一处精舍。 这是一个十分雅致的院子,正房三间,还带两侧厢房。 萧决领着姜婳,把三间正房看了一遍,“婳婳,你今晚就歇在这里吧。” 这房子外面看着朴实,灰瓦白墙,和寺庙里其他院子一样,可里面却别有洞天。拨步床、书架、书桌竟然都是紫檀木的,比姜婳在自己家里用的还要华贵。 “这里是谁的住处?”姜婳以前也在善觉寺给女眷准备的厢房歇过脚,记忆中就是很寻常的摆设。 桌上已经摆了茶水和素点心,萧决给姜婳倒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以前我偶尔会过来小住几日。” 原来是太子住的地方,怪不得如此奢华,想必这院子是专门给他准备的,并不接待其他香客。 姜婳连忙推拒,“这如何使得,我就住女眷的客院就行,这里还是您住吧。” “我今晚不住这里,还要回东宫去。”萧决也很遗憾,本来是打算住下的,夜晚清幽的寺庙,只有他和小姑娘两人,没准还能把臂同游。可脸上的伤让他有些不安,生恐落了疤惹小姑娘嫌弃,还是得赶紧回去让百里春处理一下。要是回了东宫再赶回善觉寺,却又来不及。 “这样啊。”姜婳看看天色,“快要午时了,您要不要用过午膳再回呢?”她来这里还是因为他跟父亲提起善觉寺的素斋很好吃,想必他肯定喜欢吧。 “那当然了。”反正今日回去就行,也不用太着急了。至于素斋,萧决倒并不期盼,什么食物到了他的口中都是一个味道,他也尝不出好坏,最多有个口感上的差别。不过要是有小姑娘陪着一起用膳,那滋味当然就不一样了。 善觉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这边一吩咐,午膳立刻就送了上来。 姜婳来这里就是为了素斋,当下睁大眼睛,细细打量着桌上的饭菜。 栗子烧鸡、松仁小肚、皮酥肉嫩的烤鸭、头尾俱全的清蒸鱼…… 要不是她知道这里是善觉寺,绝对不会有荤腥之物,她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在天香楼了。 萧决瞥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眸子里浮现一丝笑意,“婳婳,别光看啊,你尝尝。” 姜婳小心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这下她确信了,这确实是素斋,她口中的食物,有鱼的形状,也有鱼的味道,但绝对不是鱼肉。 “这不知是什么做的,味道和我平时吃的清蒸鱼相差无几。”姜婳细细地品味着。 萧决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下午婳婳就知道了。”他已经安排好了,有人会专门在姜婳面前把这素斋做一遍,一边做一边给她讲解,相信小东西很快就能掌握了。 “多谢太子殿下帮我引荐。”姜婳很是感激,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等我学了素斋,会亲自答谢太子殿下。”当然,主要还是做给父亲吃,这素斋味道丰富,父亲肯定会多用些,希望过上一段时间,父亲就不像现在这样形销骨立了。 “好啊,我期待着吃到婳婳亲手做的素斋。” …… 用过午膳,姜婳就准备去厨房了。 太子却没有立刻离开寺里,“婳婳自去,我也想看看这素斋是怎么做的,只在一旁看着, 分卷阅读36 不会打扰你的。”他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小姑娘下厨的样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呢。 这样难得的机会都是他帮忙才有的,姜婳怎么会担心他在一旁看着打扰自己。她褔了一礼,“那太子殿下稍等,我马上就好。” 她唤了疏桐进来,从包袱里取出头巾和围裙系了起来。 蓝色布巾裹住她乌黑柔软的头发,暗沉的藏蓝色非但没有显得她灰扑扑的,反而衬得脸颊更加雪腻晶莹。那围裙系在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上面绣的迎春花枝枝蔓蔓,显得小姑娘身形纤细柔弱,娇软玲珑。 萧决见过她身着各种华服的样子,却从未见过系着围裙的她,质朴可爱,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他开始想象着给她备下各种颜色的围裙布巾,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别的样式…… 姜婳不知道他心里的画面已经飞到天边去了,笑盈盈地过来,“太子殿下,我准备好了。” 萧决淡淡地嗯了一声,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早有僧人等在院中,领着两人去了一处小厨房。 厨房虽小,设施却一应俱全,各处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各种食材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案面上。 “太子殿下,您就别进去了,免得被油烟熏到了。”姜婳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准备跟进来的太子。 萧决点点头,“好,我就在门口看看。”这不是寺庙里给众人准备斋饭的大厨房,里面确实小了点儿,要是他也进去,估计那僧人就不敢动了。 姜婳对那僧人施了一礼,“有劳师傅了。” “女施主客气了。”僧人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开始给姜婳介绍各种食材。 素斋虽好,食材却都是寻常之物。除了新鲜蔬菜之外,还有香菇、腐竹、冬笋、豆腐、面筋,这些都是用来做那些“鸡鸭鱼肉”的,还有枣泥、红豆泥、山药、蜂蜜等等,都是做素点心用的。 姜婳平时也常常下厨,在苏州时还经常亲自动手做些京都风味的饭食,还学了不少南方口味,对各种食材都了如指掌。 看僧人开始动手,姜婳也把袖子挽起一些,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仔细听着他讲解刀法、调味、火候。 萧决双手抱臂,斜斜地倚在门框上,看着姜婳。 小姑娘神情专注,浑然不知自己的样子有多诱人。 灶前烧火的小沙弥,只偷偷看了她一眼,就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嘴里嘟嘟囔囔地低声念起了佛经。 姜婳的手指莹白如玉,指甲上什么都没有染,珠光粉润,像是一枚枚圆润的珍珠。这样一双娇嫩的手,并没有乖乖在闺房里写字绣花,她左手握着一颗胡萝卜,右手稳稳地握着菜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胡萝卜切成了粗细均匀的条状。 厨房里渐渐有热气蒸腾,阵阵香气飘散,萧决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小姑娘,突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要是不做太子,和她做一对寻常夫妻,他砍柴打鱼,她操持家务,再生上一儿一女,环绕膝下,就这样岁月静好,天长地久,定然也十分幸福。 第22章 伙头僧人把素斋在姜婳面前完完整整地做了一遍。 萧决离开善觉寺回东宫,姜婳回了之前的精舍,梳洗过,疏桐帮她磨墨,她执笔将素斋的细节都记录下来。 毕竟忙碌了一个下午,姜婳也累了,整理好素斋笔记,早早就睡下了。 太子回了东宫,正准备叫百里春过来看看脸上的伤痕,二皇子就过来了。 萧岷上次被太子带到苑马寺,挑了一匹好马,这两天那马好似有些生病,看起来不大精神,他想着过来问问太子的马有没有问题。其实这种小事,他派个人过来就行,或者直接让人把苑马寺少卿叫过去问询即可。可萧岷难得见太子有个好脸色,那天还亲密地勾了他的肩膀,心里美滋滋的,总想着找机会再亲近亲近,所以干脆就自己过来了。 “太子。”萧岷揖礼,抬起来头就变了脸色,“大哥,谁伤了你?!” 萧决本来懒得理会他,突然心思一转,老二前世可是觊觎过自己的小姑娘的,这一世他应该早早断了老二的念头才是,让他知道,小姑娘是自己的。 修长的手指抚上脸颊,萧决薄薄的唇角勾起,笑得十分暧昧,“这个啊,是被一只淘气的小猫挠的。” 萧岷一看太子颇有深意的笑容就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了过来。他只比萧决小了半年,虽然没有正妃,可没名分的侍妾也是有几个的,有时候闹得厉害了,他的身上也会留下些类似的痕迹。 “哦——”萧岷从未见太子说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他觉得太子真是越来越亲和了,这是不把他当外人呢。“是哪个侍妾这么大胆?”他记得太子除了太子妃之位,没有别的侧妃良娣什么的,只有两个没名分的侍妾,好像原来是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时下,正妻是要尊重严肃的,没有名分的侍妾却是可以调笑的,有时候朋友看中了还可以相赠。能够调笑大哥和侍妾之间的床笫之事,萧岷觉得,这才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二弟休要胡言!”没想到太子却板起脸,正色道:“她可不是侍妾。” 不是侍妾,那就是太子妃了?萧岷吓了一跳,连忙道歉:“远山无状,不知是太子妃,请太子恕罪。” “也不是太子妃。”萧决好像有些苦恼,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 分卷阅读37 说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勾住萧岷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姜表妹。” “诶?”萧岷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竟然是——” “嘘——”萧决修长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这事关人家姑娘的名节,咱们是亲兄弟,我自然不瞒你,二弟可万万不要告诉第三人!” “大哥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大哥分享了这么大个秘密,果然是亲密无间的亲兄弟啊,萧岷十分开心,眼睛亮得好像宝石,“我连父皇和皇祖母都不告诉!” “嗯。”萧决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果然是我的好弟弟。” 萧岷凑到太子耳边,见他没有躲开自己,心里美得直冒泡,低声道:“大哥,姜表妹生得太美,你可得早日把她纳入东宫,免得被旁人觊觎。” 萧决点点头,没错,最要防备的就是被你觊觎。 …… 因为太子离开了善觉寺,也就不用封寺了。姜婳一觉起来,寺里已经有了不少早起来上香的香客。 疏桐给姜婳梳好头,“姑娘,今日还去小厨房吗?” “去。”姜婳系好头巾和围裙,“寺里的伙头师傅说了,今日再把素斋完完整整地做一遍。”她昨天学了一遍,晚上又记了笔记,今日再观摩一遍,就可以回家实践揣摩了。 还是昨天的小厨房,这里靠近后山,避开了大批香客,很是清幽。 没了太子在门口盯着,今日的伙头僧人和烧火的小沙弥都自在了许多,伙头师傅见姜婳学得认真,问道:“女施主看起来也是富贵人家,倒要亲自下厨吗?” 姜婳笑道:“平时也不用下厨的,只是父亲茹素,最近又瘦得厉害,想要多做些花样,给他补补身体。” 原来是为了孝敬父亲,伙头僧人教得更仔细了,把诀窍都毫不保留地传授给她。 小沙弥偷偷看了姜婳一眼,真是仙子啊,不仅生得好看,还是至孝之人,为了父亲,要亲自下厨,而且看她切菜执勺,显然是平常做惯了的。 伙头僧人把素斋做完就带着小沙弥离开了,姜婳还要再研究一会儿,虽然是寺里的和尚,也不好和女子久处,只留下疏桐陪着。 姜婳夹了一筷子“松仁小肚”塞到疏桐嘴里,“怎么样?” 疏桐“唔唔”地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一道轻浮浪荡的声音,“什么好吃的这么香,爷也来尝尝。” 姜婳眉头一皱,转头看去,只见门外站了三个男人,为首的一个塌鼻梁大耳朵,满脸凶相,身后的两个站没站相,吊儿郎当,一看就是地痞恶棍之流。 眼见这三人来者不善,放肆的目光不停打量姜婳,疏桐连忙挡在自家姑娘面前,“这里是善觉寺,我们姑娘是礼部侍郎家的,诸位还请自重!” 暗处的风三一阵激动。 他保护了姜婳两年,从苏州到京都,还从来没遇到过什么事呢,有时候他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用处。 现在这三个人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他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虽然他是暗卫,不能胡乱现身,可收拾这几个地痞,他在暗处扔几个石子就够了。 风三手里扣了三枚石子,盘算着一旦他们想动手,他就把这几个地痞撂倒,混乱中谁也不知道是他干的。 姜婳却并不知道有人暗中保护自己,对方是凶神恶煞的三个人,她却只有一个疏桐,目光扫过案板上一锅滚烫的开水,她给疏桐递了个眼色。 疏桐心领神会,后退了半步,手背到身后,悄悄握住了一把处理蔬菜用的剪刀。 姜婳大声道:“各位想吃寺里的素斋,请自去前面告知僧人,这里的素斋却不是给各位准备的。” 为首的塌鼻梁哈哈大笑,“小美人,你声音再大,这里也没有旁人,听不见的。” 话音刚落,院门处就传来一道冰寒入骨的声音:“谁说听不见,本侯就听见了!” 第23章 姜婳抬眸望去,院门处站了一个人,穿了件圆领箭袖玉白色锦袍,剑眉星目,冷峻华贵,正是上次在礼部遇到的长宁侯谢珩。 谢珩一来,三个地痞明显慌神了,其中一个对为首的塌鼻梁低声说道:“大哥,怎么办,他说他是侯爷。” 塌鼻梁也有些犹豫,眼前这个小美人是礼部侍郎的爱女,他本来就有些为难。他不过是个地痞,礼部侍郎却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他是万万惹不起的。可是来找他的人又是长公主的侍卫,说是长公主要给不听话的庶女一个教训。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嫡母庶女之间不对盘,相互下绊子害人再常见不过。 长公主的侍卫再三保证他不会有事,说是礼部侍郎再大,能大过长公主吗,再说,不过是个庶女,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他收了那侍卫的定银,来这里偷偷一看,小美人竟然在下厨,可见是个不受宠的,谁家的姑娘会亲自切菜掌勺呢。 一想到只要和小美人拉拉扯扯一番,偷了她的贴身物品,坏了她的名声,就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塌鼻梁心头火热。却不料现在又冒出个自称“本侯”的人来! 想想那侍卫承诺的事成之后的一百两银子,塌鼻梁还是决定铤而走险,“他说是侯爷就是侯爷吗?你见过这么年轻的侯爷?!侯爷都是头发花白胡子一大把的!” 三个人还在嘀咕,姜婳却瞅准了这难得的机会,端起那锅滚烫的 分卷阅读38 开水,朝着塌鼻梁泼了过去。 塌鼻梁没有提防,被热水泼了个正着,惨叫一声,姜婳用力过大,手里的锅没有握住脱了手,甩到了他身后的一个地痞身上。 疏桐见自家姑娘动了手,眼睛一闭,把手里抓着的剪刀掷了出去,刚好扎在了另一个发呆的地痞腿上。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不仅谢珩没有反应过来,暗处的风三也看傻了,他跟在姜婳身边两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凶悍的样子,在他眼里,姜婳就是个娇软无比的小姑娘,需要锦衣玉食,需要精心呵护,什么时候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也能跟泼皮动手了? 三个地痞哇哇惨叫,姜婳抓起疏桐的手就往外跑,经过看呆了的谢珩,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快跑!” 手腕上传来的触感细腻柔软,是她微凉的指尖。 谢珩不知怎么回事,跟着她跑了起来,眼见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大,饱满粉润的唇瓣紧紧抿着,肩头的发丝随着她跑动的步伐飘了起来。 风三正打算趁着没人把三个地痞教训一下,就见跑出了院子的姜婳猛地停下脚步,她扭着头看谢珩,“诶,不对呀!” “怎么了?”疏桐惊慌地问道:“姑娘,哪里不对?” 姜婳松开谢珩的手腕,指着他问道:“你不是自幼入军营,功夫了得,年少有为吗?难道连三个地痞都打不过?” “自然是能打过的。”谢珩星目中浮起一丝笑意,“没想到姜姑娘对在下如此了解,在下真是深感……荣幸。” 姜婳懊恼地一跺脚,“那咱们跑什么啊?!” 她一挥手,“走,回去收拾他们!” 他们一回身,却见三个地痞也追了过来,塌鼻梁被烫得满脸红肿,一个手下脑门上被热锅砸出个大包,另一个手下腿上流血,一瘸一拐。 谢珩看看这狼狈三人组,暗自好笑,小姑娘可真凶,就算他不来,她也不会吃亏,这会儿工夫早就跑到前面去叫人了。 “臭丫头,你给老子站住!”塌鼻梁还在叫嚣,在他看来,姜婳和她的丫鬟得手纯粹是因为运气,旁边那个小白脸看起来也没什么威胁,趁着还没有僧人过来,他完全可以完成任务,赚到那一百两银子。 谢珩眸光一厉,轻斥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身形一晃,姜婳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听见“咔嚓”响了三声,三个地痞就全都躺在地上哀嚎起来,个个都抱着自己的右腿膝盖,脸色惨白,颤抖不已,看样子是腿断了。 风三差点气疯,他跟了姜婳两年,好容易有个出手的机会,却被谢珩给抢了! 姜婳高兴地拍拍手,赞道:“谢小侯爷果然厉害!” 谢珩抱拳施礼,“姜姑娘过奖了。这几个人怎么处理?” “送官。”姜婳毫不犹豫,“疏桐,你去前面告诉住持,让僧人过来处理。” 善觉寺是京都第一大寺,香火鼎盛,从未出现过地痞骚扰女眷之事,更何况这女眷还是太子亲自送过来的。 住持惊出了一身冷汗,命执杖僧把断了一条腿的地痞五花大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寺里管理疏漏,让女施主受惊了,实在是贫僧的过错。” 姜婳还了一礼,“住持大师言重了,信女此番前来,给大师添麻烦了,这几个人还要劳烦大师派人送去顺天府。” 住持道:“女施主请放心,贫僧一定做到。” 姜婳又谢过谢珩,这才带着惊魂未定的疏桐回了精舍。 谢珩看着小姑娘走远,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背影上,良久,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 在精舍用过午膳,姜婳带着疏桐回了姜府。 疏桐笑道:“您昨晚没回来,老太太肯定想您了。” “先不去见祖母。”姜婳摇摇头,“先去给长公主请个安。” 疏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按照尊卑,确实应该先去见长公主,可自家姑娘回到京都这些天,无论是从外面回来,还是晨昏定省,向来都是看过老太太才去给长公主请安的。 姜婳一笑,“走吧,去看一眼。” 今天遇到的三个地痞绝对不是偶然。善觉寺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怎么她一进寺就碰上了?再说,疏桐都已经报了父亲礼部侍郎的名号,那三人竟然毫不惊慌,非但没有逃走,还一点儿都不意外。 不过是小小的泼皮,竟然连正三品的朝廷大员都不怕? 显然,他们来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就是说,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她在京都认识的人不多,除了家里人,也就这几个皇家人了。 太子、二皇子对她都不错,两人都送礼物给她,不会做这么龌龊的事情。太后老谋深算,没有利益也不会朝她动手。 长公主被太后养得有些天真,倒是有可能因为对自己不满而这么做。不过,要是真的不满,长公主这些天早就表现出来了,而不会对着她若无其事。 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夏思瑶。 姜婳暗暗思索着夏思瑶害自己的动机。 在她回来之前,这府里只有夏思瑶一个女孩子,虽然不是姜家的人,可却是平阳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恐怕在这府里一直当自己是主子的。 她回来之后,夏思瑶难免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可她虽然有些阴阳怪气,却并没有特别针对她做些什么。 之后太子送了画作过来,夏 分卷阅读39 思瑶有些嫉妒,但不是很在意。 二皇子送了翡翠头面过来,夏思瑶表情狰狞,故意摔坏了手镯和发簪,却是真的动怒了。 或许,是因为二皇子的原因,让夏思瑶动了要教训自己的念头。 夏思瑶和萧岷是亲的表哥表妹,萧岷是太后抚养长大的,和夏思瑶应该很是亲近。 看来,夏思瑶可能喜欢萧岷。 姜婳一路想着,进了长公主的院子。 丫鬟刚一通报,姜婳就听见了屋里夏思瑶因为太过惊讶而飘高的声音,“什么?她怎么回来了?!” 门帘“哗”的一下挑起,夏思瑶大步冲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盈盈而立的姜婳,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你、你怎么好好地回来了?!” 果然是她! 姜婳心中十分确定,那三个泼皮就是夏思瑶指使的,就是不知道,平阳长公主是否知情。 第24章 姜婳眉毛一扬,“郡主是什么意思,我不应该好好地回来吗?” “呃——”夏思瑶一噎,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轻哼了一声,“你不是去学做素斋了吗?烟熏火燎的厨房,你应该灰头土脸才是,一看你没好好学,不过是装模作样去玩了一趟!” 姜婳微微一笑,“郡主说得对,素斋太难了,我确实没有学会。” 她不需要什么心灵手巧的贤惠名声,就让他们以为自己不会做好了,反正她也不想为了长公主太后等人下厨。至于父亲的午膳,她是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旁人可不知道她做的是什么。 夏思瑶把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言语上又占了上风,得意地瞥了姜婳一眼,转身进了屋,打算等会儿去问问莫德,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办事。 姜婳进屋给长公主请安。 平阳长公主精神不太好,神情恹恹,摆了摆手,“没学会也没关系,庖厨之事都是下人做的,你也犯不着亲自动手,想吃素斋了去善觉寺一趟就是。好了,你也累了,去歇了吧。” 姜婳褔了一礼,退了出去,帘子放下时,她看了一眼打哈欠的长公主,看来,善觉寺的事长公主并不知情,只是夏思瑶自作主张。 离开长公主的院子,姜婳去了老太太那里。 “哎呦,我的婳婳回来了!”老太太拉住姜婳的手,左看右看,不过一天没见,就想得不行了。 姜婳抱住老太太的胳膊,扭股糖似的撒娇,“祖母,我想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淘气!”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跟祖母讲讲,去善觉寺都做什么了?” 姜婳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坐到软榻上,把学素斋的事、遇到泼皮的事,都讲了一遍。 “什么?!”老太太惊得猛地站了起来,“婳婳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婳拉着老太太坐下,“您可别起得这么猛,万一头晕摔倒了怎么办?我这不是好好地坐在您面前嘛,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老太太惊魂未定地拉着宝贝孙女端详一番,确信她真的没事,叹了口气,“我也好些年没有去过善觉寺了,怎么这么大的寺庙,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姜婳笑道:“我学素斋的地方偏僻了些,那些泼皮可能是凑巧走到那里,起了坏心。” 遇到地痞的事她是瞒不过的,既然已经送了官,父亲肯定会知道,到时候老太太也会得知,遮遮掩掩反而让他们担心。但夏思瑶指使的事,她却没打算说出来。 夏思瑶是郡主,又有长公主和太后护着,祖母和父亲知道了,也是无能为力,还会抑郁难过。 老太太拍了拍胸脯,“阿弥陀佛,多亏佛祖保佑,婳婳刚才说,是谁出手帮了你?” “是长宁侯,谢小侯爷。” “咦?”老太太愣了一下,“怎么会是他,这么巧吗?” 姜婳问道:“怎么了,祖母也认得谢小侯爷?”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没事,只是听说过。”等和谢家的事等有了准信,再告诉宝贝孙女。 第25章 姜婳一回姜府,善觉寺发生的事就传到了东宫。 “地痞?!”萧决手里的薄胎茶杯直接被捏碎了,茶水顺着修长的手指流下,他浑身笼满了令人胆颤的冰寒之气,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什么时候,小小地痞,也敢觊觎孤的女人了?” 风三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守在殿门处的小内侍拼命低着头,连呼吸都恨不得完全停止。 万德祥大着胆子,取了干净的棉巾子,双手捧着递了上去。 太子没有看他,阴郁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万德祥的手臂撑不住轻轻颤抖起来,萧决才净了手,冷哼一声,“什么地痞,孤从来不相信巧合。” 他把棉巾子扔到万德祥手里,“派人去顺天府,盯着那三个泼皮。” 万总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叹道:要是他当小内侍那会儿,就这么双臂伸直捧着一碗水,一天都不带打颤的。现在不过是捧了会儿棉巾子,就撑不住了。唉,年纪大了,养尊处优太久,没有以前厉害了。 “你接着说。”太子靠在紫檀木大圈椅上。 风三偷偷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把后来姜婳动手打伤三个地痞,谢珩出手相助的事,都说了一遍。 “谢珩?”太子仔细回忆了一遍,前世姜婳和谢 分卷阅读40 珩并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在小姑娘入了东宫之后,从来没有和谢珩联系接触过。 虽然小东西拉了谢珩的手腕,让他心中很是不满,恨不得把谢珩的手剁下来才好,可当时事态紧急,他又不能怪姜婳。再说,即便有风三在,绝对不会出事,可谢珩毕竟也帮了他的小姑娘。 思来想去,萧决只好把心里那点儿酸气压了下去。 倒是小东西这么凶悍,委实让他有点惊讶。 小东西脾气大,他是从来都知道的,没想到这动起手来,竟然半点儿不吃亏。 不愧是孤的女人! 萧决越想越愉悦,薄薄的唇角勾起,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唇边,低低地笑出声来。 …… 夏思瑶等姜婳离开,立刻就去找了莫德。 莫德也是刚从善觉寺赶回来,正准备向夏思瑶禀报,“郡主,糟了,大事不好啊!” “你是怎么做事的?”夏思瑶的脸沉了下来,“那姜婳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你是不是阳奉阴违,根本就什么都没做?!” “做了做了!”莫德也是一脸苦恼,他是长公主的侍卫,就住在姜府,要是自己出面,日后肯定会被姜婳认出来,只能找了三个地痞去办,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郡主,属下找了三个人呢,可谁料到正巧遇上了长宁侯,那小侯爷出手狠辣,一个照面就把三个人都给废了。” “长宁侯?”都是京都勋贵,夏思瑶自然知道长宁侯是什么样的人,皱着眉头一摆手,“算了,遇上谢珩也是倒霉,下次再说吧,我就不信了,姜婳的运气能次次都这么好。” 莫德见她转身要走,连忙拦住,“郡主,等等!这次的事情还没完呢。那三个地痞被……被送到顺天府去了。” “顺天府?那又怎么样?由他们去吧,大不了挨上一顿板子就放出来了。”夏思瑶浑不在意。 “不是,他们知道属下的身份,属下担心他们捱不住,把您给攀扯出来。” 夏思瑶一听就怒了:“你这个蠢货!事情没办成,你倒是先把自己给暴露了!” 莫德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目光,他也不想亮出身份,可没有长公主的名头,那三个地痞根本就不敢动姜婳,郡主什么都不懂,真以为有人会什么都不问就做事的? “你去顺天府,把那三个人给灭口。”夏思瑶想了想,“等等,可以把这件事闹大,姜婳被泼皮纠缠,谁知道到了什么程度,流言一起,哼,她的清白也就说不清了。你就大张旗鼓地去顺天府,让人都知道,姜婳被泼皮非礼了。” “是。”莫德心领神会,转身去了。 他回了自己的住处,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莫德对着光,仔细地看着戒指,找到戒指上面一点尖锐的凸起,大约黄米大小。又把盒子里的一个小瓷瓶打开,小心地把小瓷瓶里的毒|药涂在戒指上的凸起处。 他把戒指戴着手上,涂了药的凸起处朝向手背,准备妥当,这才带着两个手下侍卫去了顺天府。 顺天府掌管京都治安,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无数桩,若非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府尹根本就不会过问,都交给手下去办。 此时听说平阳长公主的侍卫长来过问善觉寺地痞骚扰女眷一事,府尹顿时有些茫然。 一旁的小吏立刻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哦——”府尹恍然大悟,“那三个地痞已经关押待审,不知道莫侍卫前来,可有指教?” 莫德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小小泼皮,竟然敢非礼长公主的庶女,长公主很是生气,说是要赏他们一记耳光。” 府尹颇为无语,这三个地痞至少也要挨上几十板子,一记耳光又有什么要紧。不过,他当了多年的府尹,深知高门显贵应付起来有多麻烦,一般不过分的要求,他从来都是直接答应。 平阳长公主他可惹不起,别说一记耳光,就是把脸打烂,他也无话可说,反正,也不是他的脸。 小吏带着莫德,去了顺天府的大牢。 大牢里光线阴暗,气味难闻,莫德皱着眉头,捏住戒指的边缘,缓缓地转了半圈,涂了药的尖锐凸起朝向了掌心,他手指伸开,小心地不让那凸起碰到自己。 三个地痞见到莫德前来,还以为他是来搞定这件事的,毕竟是长公主安排他们去纠缠姜家姑娘的,要是不把他们弄出去,他们捱不住板子,把这幕后主使供出来可就不好了吧。长公主再高贵,传出虐待庶女的名声也不好。 三个地痞都断了一条腿,扶着栏杆站在莫德面前,为首的塌鼻梁朝着莫德眨了眨眼睛,因为一旁还有顺天府的小吏在场,他没有明说,但那得意的神情却表明了他对于马上就要离开大牢的乐观。 没想到莫德脸色一沉,抬手就是一巴掌,不仅是塌鼻梁,连他左右的手下也被打了。 “你——”塌鼻梁油腻的面皮涨得通红,眼睛一蹬就要开骂。 “你们好大胆!”莫德抢先开口,“连长公主的庶女都敢非礼!长公主很是生气,命我过来赏你们一个耳光。” 塌鼻梁捂着微微刺痛的脸,完全摸不清他的路数了。 莫德垂回手,慢条斯理地道:“顺天府的府尹大人很快就会审明此案的。” 塌鼻梁心头一动,这是在暗示自己,他们很快就能被放出去吧?打自己耳光,应该是做 分卷阅读41 个样子给别人看的。 警告地瞥了他一眼,莫德转身离开了大牢,出了顺天府,天色已经黑了,他小心地把戒指取下来包在帕子里,这才回姜府,准备给夏思瑶复命。 到了大门外,正好遇到散衙回家的姜纬。 “驸马爷。”莫德恭敬地行了个礼。 姜纬淡淡地嗯了一声,负手径直进了家门。 莫德看着他消瘦的背影,鼻孔里哼了一声:姜纬有什么好的,竟然能得到平阳长公主的青睐,当上这尊贵的驸马爷。瘦成这个鬼样子,还没有自己好看呢。 姜纬听见了他不屑的哼声,却没有理会,他不能把平阳长公主赶出姜府,只能当她不存在,包括她的女儿,也包括她的侍卫。这莫德是长公主的侍卫长,深得长公主和郡主信任,常常直入内院。 原来内院里年轻的女眷只有长公主和郡主,这莫德也算规矩,没有和丫鬟调笑,姜纬也就由他去了。现在宝贝女儿回来了,住在老太太的院子旁边,和长公主的院子正好是对角,倒是也碰不上这莫德。 姜纬也不想为了莫德的事去跟长公主交涉,他是能不见她就尽量不见的。 经过前院,正好遇到姜澄从书房出来。 “父亲。”姜澄愣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您今天回来得早。” 姜纬点点头,他虽然在礼部,可家里的事情都知道,宝贝女儿今天从善觉寺回来,他是特意早点回府的。 走了几步,姜纬问了姜澄的功课,见儿子的小脸一本正经地板着,说道:“婳婳今天回来了。” 姜澄的眼睛顿时亮了,姐姐每天早上都牵着他的手送他到前院,今天没有姐姐在,他可真是不习惯呢,好在,她只在善觉寺待了一天。 姜澄的脚步顿时变快了,姜纬轻轻笑了一声,别看儿子的腿还短小,倒腾起来倒也飞快。 姜澄越走越快,心早就飞到内院去了,走着走着,小手一抬,直接拉住了父亲的手。 姜纬一顿。 姜澄也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就有些尴尬。 他不到一岁就离开了,那时候还没有记事,对于父亲的印象就是每个月那几张薄薄的信纸。 这次回来,见姐姐抱着父亲哭泣,他并没有感同身受。 他和父亲并不亲近。 他是想着姐姐,有些走神了,他平常走路都喜欢牵着姐姐的手,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父亲的手给牵上了。 要是突然就甩开,好像也不太合适。 姜澄很是为难,想了想,一根一根手指地松开,这样也算是不着痕迹吧。 他先翘起食指,又把中指也松开。 没想到大手一收,直接把他的小手握住了。 父亲的手很温暖,手指修长,虽然消瘦了些,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让他心里莫名有些踏实。 姜纬一笑,“走吧,咱们去看婳婳。” 第26章 长公主的侍卫长去顺天府,教训了三个在善觉寺骚扰女眷的大胆泼皮,这件事在当天就传开了。 顺天府掌管京都刑名钱谷,大牢里羁押着三教九流,莫德进出顺天府又特意招摇高调,教训三个地痞时也趾高气昂,声音洪亮,他离开不久,“长公主的庶女被三个泼皮非礼”的消息就散开了。 次日,顺天府尹准备提审三人,却发现三人全部死在大牢,流言顿时传得更热闹了。 姜纬在礼部听说了此事,差点气得直接厥过去,连忙告了假,坐上马车回姜府。 他恨不得立刻回到家里,想着宝贝女儿应该还没有听到这些流言,他要赶在有人乱嚼舌头之前,先去安抚女儿,再想法子把这些流言压下去。 没想到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太子的车架,那豪华马车就在他的前面,他又不能超过去,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后面,想着走不了多远,应该就能和太子的车架分道扬镳。 太子的马车行得极慢,透过那千金难买的鲛纱,萧决看见了两个朝廷官员,两人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虽然他不认识这两人,却也是眼熟的,大脚在车壁上踢了一下,镶金嵌玉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 太子的车架谁人不知,更何况还有那张扬的四爪金龙表明身份。两个官员顿时垂首立在路边,等着太子的马车经过。 没想到,车帘被一根修长如玉的手指挑了起来,太子俊逸的脸庞露出,扫了两人一眼,“两位大人这是往哪儿去?” 两人又惊又喜。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储君竟然停下马车问他们的话,难道自己竟然入了太子的眼不成?听说太子处置人的时候极为暴戾,自己应该没有犯什么事让太子不满吧? 两人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路边,“回、回太子殿下的话,下官正准备去工部衙门。上次采买的一批木材到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颤抖起来,采买是个肥差,多多少少都要吃上一些的,或者差价,或者卖方的孝敬。听说太子很少管六部的事,但只要他插手了,必然是死伤一片。难道太子是要查办他们了? 萧决根本就懒得听他们说什么,摆了摆手,“起来吧。孤昨天陪表妹去了善觉寺,没想到出了点儿意外。现在,孤正准备去看望郡主,哦,也就是长公主的女儿,她……唉。” 萧决叹了口气,敲了敲车壁,马车又粼粼行驶起来。 两人呆愣了片刻,没想到太子 分卷阅读42 根本就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也不知道尊贵的太子殿下为什么要把他的行踪告诉他们。不过,很快,两人就激动地讨论起来。 “我刚才就说了吧,不可能是庶女!堂堂长公主,怎么可能在意一个庶女,派自己的侍卫长去大牢。要知道侍卫长去过大牢,那三个地痞就死了,嘿,要说不是灭口,我都不相信。你说,那庶女根本就没见过长公主,是前几天才从江南回家的,那长公主能有多疼爱她?还派自己的侍卫长去顺天府灭口?” “说的也是,昨天内人说那庶女是太子的车架陪着去善觉的,我就觉得有问题,一个从未见过的庶女,能让太子亲自陪着,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要是郡主还差不多,毕竟是自小认识的,那可是亲表哥亲表妹。” “对呀,太子可是亲口说了,现在要去探望郡主表妹……” “长公主肯定是不想让亲生女儿的闺誉受到影响,这才把这件事栽到庶女头上。” “唉,这嫡母和庶女之间啊……” 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经过,两人的话一点儿不漏地传进车内。 姜纬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太子的话他也听见了,他话里前半句的“表妹”和后半句的“郡主”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可太子连在一起说,倒好像他昨天送去善觉寺的是郡主,出事的也是郡主,他还惆怅地叹了口气,更让人误以为他要去探望的郡主就是在善觉寺被人非礼的…… 至少,刚才的两个工部官员就被太子误导了。 太子的车架走走停停,一路上,只要是他眼熟的,都停下来说了同一番话。 姜纬十分确定,太子是在帮女儿。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流言一旦传开,就不可能凭借暴力压制住,要是把传播流言的人都抓起来,就算没有人明着说什么,可暗地里恐怕更是猜疑不断,浮想联翩。 不能压制,就只能引导。 太子的做法无疑是最高明的。 只是,一个连朝廷大事都懒得理会的太子,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他是看中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是看中了女儿背后的长公主、太后? 不,肯定不是长公主和太后,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把这流言引导到郡主身上去。 难道,他看中了婳婳? 女儿回京都在码头上就遇到了太子,当天太子又送来女儿喜欢的画作,当时,姜纬就觉得十分怪异,昨天,太子还专门送女儿去了善觉寺。 姜纬不喜欢皇家人,更不希望宝贝女儿入东宫。 可无论太子是出于什么目的把这流言硬生生扭了个方向,姜纬都十分感激,这确实保护了婳婳。 姜纬的马车跟在太子的车架后,一路慢悠悠地,直接行到姜府大门。 他郑重地敛衽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是为何而谢。 萧决一路上说了好多废话,心里烦闷,要不是为了小姑娘的名声要特别小心处理此事,他倒是真想把嚼舌头的人都抓起来杀了。 他迈步直接进了大门,姜纬以为他要去见郡主,没想到太子随手指了个小内侍,“去,把那几本经书给郡主送去,压压惊。” 随后,他长臂一摆,“姜侍郎,走吧。” “太子殿下,请。”姜纬习惯性地说出这句客套话,才惊觉不对,走哪儿去啊? 眼见着太子熟门熟路地朝着二门而去,显然是想进内院,姜纬连忙上前拦住他,就算是帮了女儿大忙,也不能直接进内院去见女儿啊,“太子殿下,请留步!” 萧决脚步一顿,不悦地皱起眉头,“孤有话要跟婳婳说,姜侍郎拦着孤做什么?” 姜纬道:“太子殿下,您要是去找郡主,下官自然不拦您,可您不能这样直接进内院去见婳婳啊。” 萧决颇不耐烦,可这是小姑娘的父亲,还是她十分看重的亲人,他还不能翻脸,只好压着性子,“好吧,我在外院等着,姜侍郎把婳婳叫出来。” 就算是在外院,姜纬也不想让他见宝贝女儿,可他刚帮了大忙,拒绝的话他实在无法出口。再说,太子都退让一步了,也只好如此。 姜纬进了内院,这个时候姜婳应该在她自己的院子里看书写字或者绣花作画。 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 小厨房里炊烟袅袅,姜婳头裹布巾,腰系围裙,正在小厨房里忙活。 厨娘给她看火,锅上也不知道蒸的是什么,姜婳打开锅盖看了一眼,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一股清蒸鱼的香气传了出来。 姜婳点点头,“火候差不多了。” 她刚刚学了素斋,迫不及待地要实践一番,准备把所有素斋都做一遍,挑做得好的,给父亲送去当午膳。 “婳婳。” 听见父亲的呼唤,姜婳惊喜地回身看着院中,“爹爹,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快来尝尝,我做的素斋怎么样?” 姜纬心中一阵酸软,他锦衣玉食的小女儿,这是在给他洗手做羹汤呢。 姜纬进了厨房,姜婳夹起一筷子“栗子烧鸡”送到父亲嘴里,“爹爹尝尝,这不是鸡肉,是素的。” 看起来是鸡肉,吃起来也是鸡肉的味道,口感却是不同,姜纬细细品味一番,点点头,“应该是豆腐做的。” 姜婳高兴地笑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弯成了月牙,“没错,这是素鸡哦。” 分卷阅读43 姜纬看看案台上,做好的饭菜已经有六七样了,还有一堆洗净切好的食材等着下锅,显然姜婳一早就开始忙活了。 “婳婳,累不累?” “不累,活动一番更舒服。” 姜纬一笑,他的小宝贝,看起来娇软乖巧,却不是那走一步就要喘三喘的怯弱女子,要不然怎么能把三个地痞都打了。 “婳婳不累的话,跟父亲去前院一趟,太子来了。” “太子?”姜婳狐疑地看了看自己做好的菜,她倒是答应了学了素斋以后要亲自答谢他,可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第27章 姜婳净了手,摘了头巾和围裙,跟着父亲去了外院。 姜纬一边走,一边低声把流言的事告诉了姜婳,他本想缓缓说的,可太子肯定也是为了这事来的,他得提前给女儿透个气。 “长公主的侍卫长去了大牢,说是奉长公主之命教训那三个泼皮,然后那他们就死了?”姜婳颇有些诧异,她知道,这事和长公主没有关系,长公主暂时还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所以那侍卫长应该也是郡主派去的。 如果是为了灭口,应该低调行事,可那莫德在顺天府那样的地方高声说着“非礼长公主的庶女”,分明是要把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姜婳对夏思瑶的行为很是无语。 堂堂一个郡主,太后的亲外孙女,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太子和二皇子的亲表妹,金尊玉贵锦衣玉食养大的京都贵女,行事怎么如此恶毒呢? 要是被三个地痞非礼的流言就这样在京都传开,她的清白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性子怯懦些的女子,现在就该悬梁自尽了。 姜婳不禁有些好奇,夏思瑶是如何长成这么刻薄之人的。难道长公主从来不教导她?难道太后就一味地溺爱着,从来不约束她?还是说,太后的血亲,天性都是一样的随心所欲,根本看不到别人的痛苦? 还有那三个泼皮,在莫德去过大牢之后就死了,显然是被灭口了。可长公主的一个侍卫长就已经如此嚣张了吗?姜婳都能猜到他心里肯定想着“就算你们都知道是我杀的又怎么样”。关键是,顺天府还真的没有来长公主这里找莫德问询,那三个地痞的死因也没有人说起。 姜婳心里叹道:皇家的人果然可以为所欲为,随手杀上几个人,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样横行霸道的郡主,姜婳绝对不敢让父亲和她对上。就算夏思瑶看在长公主的份上不对父亲动手,可这府里有的是人能让她随意打杀。她身边的兰芽疏桐、祖母身边的嬷嬷、弟弟身边的小厮、父亲身边的长随,夏思瑶要是动了坏心眼,这些人都很难保住。 想到这里,姜婳更觉得不能告诉父亲是郡主想要害自己,她若无其事地笑道:“长公主可能是听了我在善觉寺的事,一时气愤,就派侍卫去大牢了。她也是为了我出气,想要维护我的脸面,教训一下对我心怀不轨之人,让别人都知道,我也是她的……女儿。” 姜纬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宝贝女儿的脸,表情似悲似喜。 同在一个府里生活了六年,即便一年也见不了几面,但长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十分清楚。 长公主对女儿的态度,更多的是漠然,她不会为了女儿就派侍卫出面,更有可能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善觉寺发生的事。 这件事不是长公主做的。 而他的宝贝女儿,显然已经看透了这背后的真相。 他的婳婳如此聪明,不但知道了幕后真凶,还试图让他避开恶人,不要正面交锋。 他也不是傻子,除了长公主,还有谁能使唤侍卫长莫德呢? 只是没想到,不过是小女孩之间的争风吃醋,夏思瑶就想把人逼上绝路。 姜纬叹了口气,枯瘦的大手在姜婳头上摸了一下,“走吧。” 父女两个出了二门,来到外院书房,太子正坐在书案后面,翻看姜纬的藏书。 “太子殿下。”姜婳深深地褔了一礼,“多谢您出手相助。” 虽然她不至于为了名声就去自尽,可太子这样扭转了流言,确实对她是莫大的帮助。 “婳婳无需客气。”萧决指了指书房里的圈椅,“坐,咱们说说这次的事。” 姜婳随意挑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离太子不远不近。姜纬也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太子眼皮一撩,眼神不善地瞥了姜纬一眼,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要不是碍着小姑娘在,他就直接把他赶出去了。 姜纬坐得稳如泰山,这是他的书房,他才是此间的主人。 萧决看了看姜婳,算了,反正就算姜纬不在,他也什么都不能做,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由他去吧。“婳婳,你知道善觉寺的事是怎么回事吗?” 郡主是太后一脉,和萧决不对盘,姜婳自然不会瞒着萧决,可她却不想让父亲知道。转过身看着父亲,姜婳笑道:“爹爹,你是不是还要回礼部去呢?您自去忙吧,这里有我呢,到了午时我再去给您送午膳。” 萧决长眉一挑,薄薄的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小东西主动把姜纬赶走,难道也是想和他独处不成? 姜纬叹了口气,“婳婳不用瞒我,这件事是郡主做的,婳婳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爹爹!”姜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父亲能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堂堂一个正三品朝廷大员,怎么可能 分卷阅读44 是个糊涂的人,自家后院发生的事都猜不透?她是自作聪明了,还企图蒙骗父亲。 姜纬爱怜地在姜婳头上揉了揉,“婳婳担心什么,我也明白,放心,我不是莽撞之人。”他若是一腔孤勇奋不顾身,六年前就该连累全家一起送死了,那个时候都能忍下来,现在自然也不会连累身边的人。 萧决问道:“怎么,婳婳也猜到这幕后主使了?”小东西本来就敏感,爱胡思乱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会多想些,能猜到幕后主使也不奇怪。 姜婳点点头,“我和郡主其实没有什么直接的冲突,她看我不顺眼,可能是这府里本来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现在又突然多了一个我。”当然,主要是二皇子的表妹本来也只有夏思瑶一人,现在萧岷称她表妹,还送了礼,这才是惹怒夏思瑶的关键。 太子冷哼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带了一层薄怒,“这里是姜府,她可不是姜府的人,本来就不该住在这里!”若是一般的争风吃醋,言语上占些便宜也就罢了,夏思瑶竟敢让地痞去骚扰他的女人! “话虽这样说,可她自小就是住在这里的,长公主也在这里。”姜婳自然希望夏思瑶能离开姜府,至少家里人能安全些,毕竟,长公主好像没有她那么激愤,出手狠辣。 “婳婳不用管了,这件事有我呢,保管让她尽快搬走。”萧决把玩着书桌上的镇纸,“不说她了,婳婳这次去善觉寺,学得怎么样?要是还有不明白的,尽管再去就是,跟住持说一声即可。” 姜婳和父亲对视一眼,要是太子真的能把夏思瑶给弄走就好了! 姜纬高兴之余,却十分不安。在姜婳回来之前,他和太子可从来没有什么联系,太子连长公主都不理会,又怎么会在意他呢。 可姜婳回来之后,太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十分热忱,还主动出面扭转了流言。 只是他所图的…… 姜纬看向姜婳,要是让女儿入东宫,不仅他不愿意,估计女儿也不会答应。 姜婳笑道:“素斋的做法我已经记下了,善觉寺暂时不需要再去,只是在家里多多实践就好。”就算是一样的方子,每个人做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完全相同,细微的味道要靠自己揣摩。 “哦?婳婳是不是已经开始实践了?”刚才听她说要送午膳到礼物给姜纬,估计是素斋。 姜婳点点头,“做了几样,有些味道对,有些味道有些偏差。” 萧决本来想处理完流言的事就回皇宫去,想法子把夏思瑶挪出姜府,一听姜婳的话顿时就不想走了,“那婳婳去吧,我和姜侍郎说说礼部的事,等会儿午膳就送到这里来就行。” 姜婳的嘴角一抽,他倒是一天都不肯等,她的素斋做起来还没有把握呢。可太子刚刚帮她摆平流言,又要帮她弄走夏思瑶,她绝对不能拒绝他。当下站起身来,褔了一礼,“那太子殿下请自便。” 姜纬等女儿走了,郑重地敛衽施礼,“殿下如此大恩,下官无以为报。愿以太子马首是瞻,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萧决眼皮一抬,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明白姜纬的意思,是想在朝堂上无条件地支持他,来交换他的恩情,这样做,是为了让姜婳不欠自己。 可他是太子,只要不犯下什么谋逆的大罪,不早早死了,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他不需要在朝堂上锋芒毕露,也不需要一个礼部侍郎的扶持。 他所求的,不过是和小姑娘恩爱缠绵,长命百岁。 第28章 上次送午膳去礼部,父亲和太子都没有吃饱,这次姜婳有了经验,多做了几道菜,除了素斋,还有荤菜,父亲虽然不吃,太子却没有茹素的习惯。 做好了装到食盒里,派兰芽带着几个小丫鬟送了过去,难得父亲在家用膳,姜婳去了先生授课的地方,准备等下课了带上弟弟一起过去。 正值午时,上午的课也该结束了,先生看见姜婳等在院门处,直接让姜澄走了。 “婳婳!”姜澄高兴地牵着姜婳的手,“没去给父亲送午膳吗?”姐姐只有早上送他过来,中午还没接过他呢。 姜婳帮他理了理衣襟,“今天父亲在家用膳,咱们去书房陪父亲一起用。” “那祖母呢?”姜澄仰起小脸,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去祖母那里,咱们四个一起?” 姜婳笑道:“太子也在,总不好去内院,要是让祖母出来,又太兴师动众,你不是曾经和太子一起用过膳的吗,正好也不陌生。” 她主要是担心祖母对太子这个皇家人不待见,没想到姜澄立刻松开了她的手,“那个,我不去了,我陪祖母用午膳去,要是咱们一起,祖母一个人也显得太孤单了。” 他对和太子一起用膳可是有心理阴影的,上次在码头的时候,太子比姐姐还要严厉,不善的眼神老盯着他,害得他吃了好多的青菜,他绝对不愿意和太子在一个桌上用膳。 “呀,澄哥儿这么孝顺体贴,祖母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姜婳捏了捏弟弟的小脸,“这么乖,得奖励一下哦,下午姐姐给你做花生酪,和厨娘的点心一起送去。” 姜澄乐得小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好啊,姐姐做两份,给先生也有。”厨娘做的点心比先前大厨房的好吃,每到申时疏桐就送茶点过去,他和先生都很喜欢,不过姐姐做的 分卷阅读45 花生酪,先生可是从来没有吃过的。 “没问题。”姜婳拍了拍他,“去吧,你去陪祖母,我去陪父亲了。” 姐弟两个分开,姜澄去了内院,姜婳去了父亲的书房。 本以为父亲和太子已经在用膳了,没想到一进书房,太子和父亲两个人都冷着脸,太子坐在大书案后面,薄唇紧抿,神色不虞地捧着本书看。父亲坐在离太子最远的椅子上,也拿了本书。 姜婳有些纳闷,就算没有用膳,两人也该正在说话呀,这相互看不顺眼、谁也不搭理谁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明明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姜婳看了看一旁侍立的兰芽,可怜她的丫鬟,已经吓得面色发白了。 兰芽求救地瞅着姜婳,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姑娘派她来送食盒,多么简单的事啊,没想到太子当场就冷了脸,手里把玩的镇纸“叮——”的一声扔到桌子上,吓得她腿肚子打颤,差点就跪下了。 太子目光阴郁,“小东西竟然不自己过来?!” 兰芽正琢磨着“小东西”是什么,难道是指自家姑娘,就听见自家老爷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没敢直接对太子说什么,却猛地站起身,坐到了离太子最远的椅子上,不满的态度溢于言表。 一个两个都气呼呼的,这下兰芽更不敢动了,她呆呆地立在当场,不知道该跪下去还是大着胆子当作没事一样悄悄离开。 正在她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自家姑娘终于来了。 萧决抬起头,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婳婳,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他见一个丫鬟来送食盒,还以为小东西就这么把他打发了。要知道,他嘴里尝不出味道,吃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之所以赖在这里午膳,就是为了让小东西陪着。 “怎么会?”姜婳笑道:“我本来想去接弟弟过来一起陪您用膳的,可弟弟还有别的事,就由他去了。” 姜婳示意兰芽退下,亲手打开食盒,把里面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桌上,“素斋是我今天才尝试着做的,尚不熟练,太子殿下您多包涵。” “婳婳太谦虚了,只要是婳婳做的,肯定好吃。”萧决坐到上首,“咦,怎么还有荤菜?”难道姜纬不茹素了? 姜婳摆好玉箸,“您又不用茹素,这荤菜是给您做的。”因为素斋好些外形上像荤菜,她担心父亲弄错,把素斋都摆在父亲面前,荤菜都摆在太子面前,中间泾渭分明地分开。 这下姜纬和太子都高兴了。 姜纬想:看我的宝贝女儿多偏心我,生怕太子抢我的素斋,专门都放在我的面前。 太子想:看小东西对我多好,原本是我蹭姜纬的午膳,可这荤菜却是专门给我做的! 春回大地一般,屋里那冰寒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两人都乐呵呵地拿起了玉箸,还没有像上次在礼部那样抢菜,姜纬专心吃自己面前的素斋,太子则更喜欢姜婳特意为他做的荤菜。 萧决心情大好,用完膳就直接去了皇宫,难得小东西这么有良心,他得尽快帮她把夏思瑶弄走。 惠顺帝正在龙案后批阅奏折,看见太子进来,笑着上下打量一眼,“佑安,你最近气色不错啊。” 萧决行过礼坐在一旁,“有父皇护佑着,儿臣定能长命百岁。” 惠顺帝高兴地一巴掌拍在龙案上,“哈哈,好,朕的太子乃是龙子,自然能长命百岁!”他这儿子是胎里带毒,生下来就有太医妄议说他活不过及冠,让他一怒之下给斩了。他给太子取的字是“佑安”,希望老天能保佑他平平安安地长大。 这两年,眼见着太子的气色越来越好,养得面如冠玉,俊逸挺拔,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一般,惠顺帝越看越心喜,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佑安坐到朕的身边来,陪朕一起批奏折。” 太子的身体养好了,就是还和以前一样懒散,虽然有六部行走的权利,却很少帮他处理政事。他只能逮着机会就分给太子一些事情,总不能等他山陵崩了,太子登基后却两眼一抹黑吧。 萧决早就习惯了,走到龙案后,坐在惠顺帝身边,把高高摞起的奏折搬了一半到自己面前,拿起朱笔,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一边道:“今日我去姜府了。” 惠顺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姜府是哪里,“怎么,去看你姑母了?” 萧决不置可否,朱笔唰唰在奏折上批示,又道:“郡主住在姜府,实在不合适。” 惠顺帝没有他这一心二用的本事,放下手里的朱笔,问道:“可是平阳住在姜府啊,阿瑶跟平阳住一起怎么不合适了?难道姜府对她不好吗?” “她毕竟是堂堂郡主。”萧决笔下不停,“若是以前还小,住在姜府倒也罢了,可她现在都及笄了,连个自己家都没有,还要住在别人家,说起来可不好听。再说了,她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住在姜府内院,那内院还有姜侍郎和姜侍郎的儿子呢。” “你这么一说,确实很不合适。”惠顺帝皱起眉头,思索了一番,“那该让她住哪儿呢?公主府倒是还保留着,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住。”自从六年前平阳长公主住进姜府,夏思瑶也就跟着搬了进去,公主府虽然有人时时打理修缮,却这么多年都没有住过主人。 萧决换了一本奏折,“父皇就这么一个外甥女,犯不着委屈她,给她专门指个郡主府吧。” 惠顺帝想 分卷阅读46 了想,“嗯,这倒是个好法子,该给她指那个府呢?”往前数几代,皇室人员都很多,亲王、公主的一大堆,王府公主府都不够分,到了他这一代可好了,他只有平阳一个妹妹,往下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外甥女,空下来的府邸多了去了。 萧决笑道:“郡主喜华贵,城北的有一个她肯定喜欢,听说是直接引河水入府的。” 惠顺帝对这众多的府邸也不了解,“那你去安排吧。” “是,儿臣帮您批完这些奏折就去。” 萧决薄薄的唇角勾起,来之前他就想好给夏思瑶分哪个府邸了,姜府在城南,自然要让她住到城北去,她要想去姜府,还得绕过整个皇城。 那个府邸原本不错,引了河水入府。可是已经空置了多年,那河两岸有了不少人家和店铺、酒楼,寻常人家洗衣做饭倒也罢了,那酒楼刷锅洗菜的脏水也倒进河里,府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夏思瑶总不能让两岸的人都搬走吧?到时候她自有烦恼,就不会去找小姑娘的麻烦了 第29章 没两天,关于郡主被三个泼皮非礼的流言越传越厉害,传到了夏思瑶、长公主的耳中。 平阳长公主又惊又怒。 夏思瑶是她唯一的孩子,幼年丧父,她对夏思瑶多有溺爱,很少约束她。夏思瑶去哪里游玩,和什么贵女结交,她都是放任不管的。 没想到却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夏思瑶也差点被气死,她明明让莫德去顺天府那样人多嘴杂的地方嚷嚷姜婳被非礼的事,怎么最后被非礼的却变成了自己?!怪不得她昨天出门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还以为是自己身上那件流仙裙特别漂亮呢。 莫德以性命保证,他确实说的是“长公主的庶女”,绝对不可能说错。 夏思瑶左思右想,觉得定然是姜婳使了什么手段,才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正想找太后去告状,丫鬟就进来禀报,说是长公主找她。 也好,先到母亲那里告上一状再说。 “母亲!”夏思瑶一脸悲愤地扑进长公主的怀里,平阳长公主斜倚在软榻上,胳膊支起身子正要坐起,被她这当胸一撞,直接仰倒在软榻上,脸色发白眼前发黑,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夏思瑶浑然不觉,抱着长公主的胳膊用力摇晃,“母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那姜婳她、她欺负我!” 长公主被她摇得头晕眼花,连忙道:“好了好了,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思瑶咬牙切齿,“都是那个姜婳!那天她去了善觉寺,被三个地痞非礼了,不知怎么回事,那流言传着传着,竟然变成了我被非礼!母亲,这肯定是姜婳使的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原来去善觉寺被非礼的是婳姐儿。”长公主松了口气,她和姜婳没什么感情,只要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出事就好。 “可不就是她嘛!”夏思瑶怒道。 长公主皱起眉头,“那我的侍卫长莫德去顺天府教训三个泼皮,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传得有鼻子有眼,顺天府很多人都见到了,不大可能是假的。莫德是她的侍卫长,她一般也没什么事要用他,倒是女儿用得比较多,难道是女儿指使莫德去顺天府的? 果然,夏思瑶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目光偏向一边,“姜婳那天回来,我听说了善觉寺的事,很是生气。同是住在一个府里的,又都唤您‘母亲’,说起来也算是姐妹。姜婳被人非礼,我既同情她,又觉得自己的名声也受连累,气不过,就让莫德去顺天府教训一下那三个地痞。” “只是教训一下,为什么那三人又死了呢?”长公主问道。 “这谁知道!”夏思瑶高声道:“莫德去了顺天府,只是打了他们一记耳光罢了。可顺天府那种地方,他们和旁人也是关在一起的,谁知道是不是当晚在牢里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弄死了?!再说,他们被关押之前,就被长宁侯谢珩打伤了。那谢珩可是军营里长大的,下手狠辣,谁知道是不是留了什么内伤,当时没事,过了一晚就死了。” 看女儿有些着急,长公主也就不再追问了。 不过是三个地痞,死了就死了,就算是莫德弄死的也没什么,反正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也不敢到她面前来要人。 “母亲!”夏思瑶拉着长公主的胳膊用力摇晃,“明明被非礼的是姜婳,现在却传成了是我,这肯定是姜婳搞得鬼,你可得为我出气啊!” “还是算了吧。”长公主迟疑道:“那婳姐儿才多大,如何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流言转向,必然是哪里弄错了。” “母亲偏心!”夏思瑶猛地甩开了长公主的胳膊,“虽然我没有父亲,但我还有母亲,可姜婳一回来,连母亲都不是我的了!” “阿瑶!你别气啊。”长公主就这么一个孩子,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当下许诺道:“好了,不就是婳姐儿嘛,我帮你出气好了。” “至少五十板子!”夏思瑶恶狠狠地开口。 “五十板子她就没命了。”长公主叹了口气,一个小小庶女的性命她并不看在眼里,可姜婳是姜纬的爱女,她不想动姜婳。已经十四岁的庶女,过上一两年就该出嫁了,反正又不碍她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行了。可她更不愿意为了姜婳就委屈自己的亲生女儿。 分卷阅读47 平阳长公主低声道:“你呀,不要上来就要人性命。除了打板子,还有很多磋磨人的法子,以后你成了当家主母,有那不听话的小妾庶女什么的,可不能动不动就把人打死,徒留个残暴的名声。”虽然她向来高高在上,前后两个驸马都没有小妾什么的,这些磋磨人的手段也从来没有用过,但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也见过太后惩戒下人。 夏思瑶眼睛一瞪,“我要是当家主母,怎么可能会有小妾庶……”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渐渐无声。 要是萧岷当了皇上,她是皇后的话,那后宫之中,总不能一个妃嫔都没有吧? 皇子皇女什么的可以想法子弄死,毕竟小孩子很容易夭折的,可要是一个妃嫔都没有,一定会惹人非议的,没准还有胆大的御史,参她个善妒不容人什么的…… 一想到萧岷将来还有别的什么妃什么嫔的,夏思瑶的脸拉了下来,心情无比郁闷。 平阳长公主还以为她在为了姜婳的事生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等着吧。” …… 姜婳坐在花梨木大桌旁,屋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她手里捏着针线,正在给一件白狐大氅收尾,这大氅是给父亲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狐皮,蓬松浓密,手指摸上去都会陷到厚实的毛皮里面,冬天穿上最保暖不过。 精致的银剪刀剪断了线头,大氅做好了,姜婳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很是满意。 兰芽惊叹道:“姑娘,您这大氅做得可真好!”她和疏桐的女红都不错,可苏州用不着大氅,连皮子都用不着,她可不会做这个。 姜婳笑着把大氅仔细折好,“我也是问了祖母院里的嬷嬷才知道怎么做的。”这些皮子都是上好的,从母亲库房里挑出来的,她小时候常常去库房里翻东西玩儿,对库房里有些什么很是熟悉,这六年过去了,库房里的东西什么都没少,物品清册记录得十分明白。 看了看守在身边的兰芽和疏桐,姜婳笑道:“天气会越来越冷,眼看就要下雪了。府里发的冬衣你们试了没有,如果不合适,要赶紧改好,不然冷了可就没得穿了。” 兰芽和疏桐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小袄,比在江南最冷的时候穿的还要厚,前两天,府里又发了更厚的下来。两人也是自小就跟着姜婳去了苏州,早就忘了京都的寒冬有多冷了,拿着那厚得像棉被一样的小袄,还笑了半天。 兰芽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就听见外面长公主院子里丫鬟禀道:“姜姑娘,长公主唤您过去一趟。”自从姜婳回来的第一天,太子送东西来,她们回禀的时候说了“太子给姑娘送画作”,引得夏思瑶误会,事后发了很大的脾气,她们就统一改了口。明明姜婳是姜府唯一的姑娘,她们也不敢再称“姑娘”,而是改为“姜姑娘”,听起来倒像是在唤别人家的姑娘。 姜婳抚在狐皮上的手指一顿,垂下眸子想了想,“疏桐,把我前两天让你做好的垫子拿过来。” 疏桐面色顿时紧张起来,小跑着去柜子里拿出两个厚厚的垫子,大约只有两个手掌大,带两个系带。 姜婳站起身,把裙子撩了起来,疏桐蹲在她面前,把那垫子小心地系在她的膝盖上,系带绑在膝窝里。 “姑娘,您……”疏桐担忧地望着她,“奴婢跟您一起过去。” 姜婳把裙子放下,走了两步,发现那垫子绑得很结实,不会掉出来。自从那天太子来过,她知道了流言的事,就让疏桐准备了这两个垫子。 姜婳安抚地笑道:“不用,我自己过去。看在父亲的份上,长公主最多想些阴私手段磋磨人,不会直接打杀我,你可就不一定了。” 披上厚厚的茱萸粉绣折枝花斗篷,捧着新换了热炭的鎏金双鱼小手炉,没有带丫鬟,姜婳一个人来了长公主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两个粗壮的婆子就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她身边。 第30章 姜婳看了两个婆子一眼,淡淡道:“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她前两天就已经想到了,流言的事最终伤了夏思瑶,她害人不成遭了反噬,必然气不过要报复自己,不管长公主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夏思瑶蛊惑,肯定是要为难自己一番的。 门帘一响,长公主并没有露面,出来的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金燕。 说来奇怪,长公主的院子里竟然没有掌事嬷嬷,大小事宜都是这个金燕操持。据姜婳所知,长公主刚到姜府来的时候,身边是跟着掌事嬷嬷的,不知怎的,后来给打发了,平阳长公主身边就只剩下丫鬟了。 根据蛛丝马迹来看,这件事很可能跟父亲有关。 姜婳垂下眸子,少了精于算计的掌事嬷嬷,这六年,父亲应付起长公主来,应该更轻松些。 “姜姑娘!”金燕努力板起脸,“你去善觉寺,不好好地烧香拜佛学素斋,反倒招惹了几个地痞,连累了长公主的名声。长公主心善,念你年纪尚小,也不忍心罚你,你就在这里跪着,好好反省一下自身。” 姜婳抬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眸子扫了金燕一眼,红润饱满的嘴唇勾起一丝浅笑。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长公主不打她也不杀她,就用些阴私的手段磋磨她。现在天寒地冻,屋里烧着炭盆,院子里却冷得伸不出手,这地上更是冰寒彻骨。双膝跪在这样的地面,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会冻透,要是跪 分卷阅读48 上一两个时辰,这膝盖就废了,就算精心调养,将来遇寒遇湿肯定会隐痛。 好在,她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膝盖上两个厚厚的垫子,身上的狐皮内里斗篷,足以让她撑上两个时辰。而两个时辰之后,父亲也该散衙回府了。 金燕斥道:“你、你笑什么?!难道长公主的吩咐,你都不听吗?”她毕竟年纪小,比不得老谋深算的嬷嬷,呵斥起姜婳来胆气不足,倒显得色厉内荏。 “怎么会。”姜婳道:“平阳长公主是尊贵的公主,她的吩咐,我怎么敢不听呢?” 姜婳说完,径自走到院子的正中间,双膝跪地,身子笔挺,目光淡淡垂下。 风三心里很不舒服。 他跟了姜婳两年,小姑娘从来都是千娇百宠,林舅爷一家上下都极疼爱她,他还没见过姜婳受委屈呢。 再说,那善觉寺的事他可是亲眼所见,那是姜婳招惹的吗?那明明是夏思瑶指使的好吧。 现在好了,害人的还要责难被害的! 风三紧了紧手指。当下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他把这一院子的人都杀光,他绝对不会失手,也不会手软,可太子吩咐了,若非紧急时刻,不能让姜婳察觉到他的存在。 而姜婳跪在院中,明显算不得什么紧急时刻。 风三正在气闷,就听见屋里有夏思瑶的声音。 他是暗卫,有时候暗卫的任务就是窃听,所以他们全都是自小受这方面的训练,五感敏锐,听力极佳。 只听夏思瑶低声嘟囔道:“我还以为母亲有什么磋磨人的法子呢,就让她跪在那里,算什么惩罚?” 平阳长公主安慰道:“你穿着厚底的靴子,自然不知道外面那地面有多冰。在那地上跪久了,一定会落下病根的,天气一冷,那膝盖又酸又疼,怎么暖着都没用,才叫难受呢。” 夏思瑶兴奋道:“太好了,让她跪到明天!” 长公主瞥了她一眼,“不行,再有两个时辰,驸马就该回府了,在那之前,就得让她离开。”她不愿意为了姜婳一个小小庶女委屈亲生女儿,同样,也不愿意因为姜婳而惹怒姜纬。 夏思瑶气呼呼地开口,“那……好吧,明天再让她接着跪!”等姜纬上衙去了,就可以把姜婳叫来继续罚跪了,最好从早上开始,一直跪倒酉时姜纬回来之前。 “明天再说。”长公主漫不经心地答道,她还要看看姜纬的反应,再决定明天要不要继续磋磨姜婳。 …… 听了长公主和夏思瑶的对话,风三的手指都快捏断了,好歹毒的母女两个,竟然想要废了姜婳的腿! 能成为暗卫营最出色的一员,风三从小到大吃的苦头可多了去了,受伤那是家常便饭,要说在自己腿上来两刀,他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可要是让这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腿疼,他觉得心里很难接受。 可现在该怎么办呢?总不能把长公主和郡主杀了吧? 虽然他确实能做到,也真心想这么干,风三还是拼命压住了自己的念头。 正当他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一个好法子的时候,额头一凉,风三仰头一看,竟然下雪了。 下雪了不就更冷了吗?姜婳不是更要冻坏了吗? 风三觉得,这就是紧急时刻了!虽然他不能出面去打杀长公主和郡主,但自家主子那么心黑,一定有好办法的!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姜婳的手臂从斗篷下探了出来,掌心向上,一朵轻盈的雪花摇摇晃晃落在了她的指尖,洁白晶莹,带着冰凉的触感。 她的手一直捧着双鱼纹小手炉,指尖还是热的,那雪花落上,很快就变成了一滴水。 姜婳屈起手指,轻轻一弹,水滴飞了出去,她重新接了一朵雪花,细细地看着。 说起来,她也有六年没有见过雪了。 江南温暖,自她去后从来没有下过雪。表嫂从来没有来过北方,还缠着她问了很多关于下雪的事,听她描述着下雪时的场景,一脸的向往。为此,她还专门画了几幅雪景图,送给了表嫂。表嫂极为心爱,平常都舍不得示人。 想起苏州的生活,姜婳心中一片柔软,回到京都不到一个月,她就想念舅舅、舅母和表哥表嫂了。 要是表嫂见了这飘飘扬扬的雪花,肯定会爱得不行。 还有弟弟。姜澄也没有见过雪,她还答应了等下雪了就陪他一起玩儿呢,就是不知道等姜澄下课的时候,她的膝盖能不能争气点,能拉着弟弟的手在雪里嬉戏,最好再堆个雪人出来。 姜婳正构想着堆个什么样子的雪人,就听见院门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婳婳!” 两道声音,一样的急切。 姜婳转过头,看见祖母和弟弟携手而来,一老一小两人脚步飞快,转眼就到了面前。 “婳婳……”姜澄眼圈通红,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小鼻子皱了皱,“我陪你跪着。” 他虽然还小,却也知道长公主得罪不得,回来之前,姐姐已经教过他很多次了,这府里,祖母和父亲是要孝顺的,长公主和郡主则是不能惹的,皇家人都不讲道理,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把人弄死。 不管长公主为什么要罚姐姐在这里跪着,他都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姐姐。 姜婳没有起身,直接抱住了姜澄,阻止他跪下去。她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在这里跪上一两个时辰也没有妨碍,弟弟可受不住。 姜婳 分卷阅读49 箍着姜澄的小身子,“澄哥儿,你不上课,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小心先生生气了罚你。” “先生给我放假了。”姜澄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好在没掉眼泪。他没见过雪,一看下雪兴奋得不行,先生也知道他是从苏州回来的,见状特意给他放了假,他刚想去找姐姐玩儿雪,就碰到了急匆匆的祖母,才知道姐姐在长公主的院子被罚了。 姜婳求助地看向老太太,“祖母,您带澄哥儿先回去,我不是跟您说过嘛,不会有事的。” 先前她预料到长公主有可能找麻烦,还特意跟祖母商量过,祖母比她见识多,这后院磋磨人的招数大都知道,膝盖上这两个垫子,还是祖母给她出的主意呢。 “澄哥儿回去,我陪着婳婳。”老太太的手在自己膝盖上指了一下,暗示姜婳自己也是有备而来。 她本来就想好了,长公主磋磨孙女,她就陪着,即便知道宝贝孙女不会有事,她也不愿意让姜婳孤零零地跪在这院子里。没想到却遇到了姜澄,她急着过来,又没办法把姜澄打发走,只好带着他来了。 怎么能让年迈的祖母和年幼的弟弟在这里陪跪?!姜婳急得真想起身就走,带着祖母和弟弟离开。可那样的话,反倒给了长公主光明正大惩戒她的下一个借口。 长公主也在犹豫,她透过窗户,看见老太太和姜澄围在姜婳身边,看样子是想要共进退。 “阿瑶,要不算了吧,要是让老太太跪在我这院子里,驸马那里……”虽然从尊卑上来说,老太太跪她也没什么,可毕竟是婆母,说出去实在不好听。再说,老太太和姜婳姜澄姐弟三个人一起跪在她院里,姜纬回来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夏思瑶正在暗自高兴,要是三个人都跪着才叫好呢!最好都跪出毛病来! 听了长公主的话,夏思瑶顿时瞪起眼睛,“母亲!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姜婳不敢打,姜澄也不敢罚,老太太不敢得罪,驸马也不敢得罪,合着就我没人心疼,就我合该受委屈!” 长公主一阵为难,正想开口,就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是万蹄齐奔。 “难道这府里有人跑马不成?”姜婳疑惑地回过身。 飘飘扬扬的大雪中,太子萧决纵马而来。 一队金刀侍卫护卫在他两侧,骏马奔腾,手按金刀,肩上的玄色披风飞扬,银线所绣的羊角时隐时现,威风凛凛,煞气冲天。 第31章 太子怎么来了?还是带着侍卫直接纵马而来。 在场的人心里都有这个疑问,只有风三一阵高兴,主子来得好快,他那传递消息的焰火才发出去没一会儿,主子就到了! 太子没有披斗篷,身上只有一件朱红色锦袍,肩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俊美的脸上罩着寒霜,黑漆漆的眸子中满是杀气,那黑色的骏马速度极快,直接冲进了长公主的院子,到了姜婳身前,太子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姜澄只觉得那马蹄落下来就会踏到姜婳的身上,惊叫一声,小小的胳膊用力抱住了姐姐。 太子直接从马上跃了下来,他的身后,金刀侍卫们也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按着腰间的金刀,整齐地站在那里,悄无声息。 原本轰隆隆的马蹄声在一瞬间消失,天地间一片寂静。 太子大步走到姜婳身边,一把握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提,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太子殿下,您……”姜婳怔怔地看着太子,他似乎是匆忙而来,这么冷的天,连件大氅都没有穿,他的手握在她的胳膊上,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手掌的冰凉。 太子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姜婳,黑漆漆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天知道他得知风三发出了联络焰火时心里有多惊慌。 那焰火是给风三紧急联系用的。风三是暗卫营中身手最好的,寻常的侍卫十几二十个也能应付,姜婳生活简单,身边有一个风三足以。但是遇到训练有素的杀手多人围攻,风三恐怕就顾此失彼,为了以防这种情况,太子专门给了风三焰火,用来在紧急时刻联络。 风三的焰火发出时,太子正在东宫的一间密室中,百里春给他施针。 太子俯卧在榻上,肌理分明的背上插满了细长的金针,他双眸紧闭,额上有隐隐的汗珠。 听到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太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东宫和皇宫只隔着一道宫门,为了防止太后得到消息来恶意打扰,百里春施针时都会在密室中进行,外面更是守着无数侍卫,这个时候,是谁这么大胆? “殿下,风三传了紧急焰火!”脚步声停在门外,是万德祥焦急的声音。若是别的事情,他根本不用禀告,自己处理了就行。可姜婳的事他不敢做主,旁人不知道姜婳对太子意味着什么,他可是看得很清楚,这么多年来,姜家小姑娘是自家主子唯一上心的人。 太子的眼睛唰的一下睁开,“拔掉!” 百里春尚在迟疑,太子的手已经翻到背上,摸索着去拔金针。 每一枚金针都插在穴道中,百里春不敢让他胡乱动手,连忙飞快地金针全都拔了下来。 太子从榻上跃起,连中衣都没穿,直接把搭在一旁的锦袍胡乱裹上,一边系着领口的玉纽扣,一边往外走。 来之前,他已经想了无数种情况:是不是他表现得太明显,太后知道小东 分卷阅读50 西对他有多重要,故意对小东西下了杀手,好将他刺激得一命呜呼,就像前世那样吐血而亡…… 他不知道太后派了多少人来杀他的小姑娘,只盼着风三能够坚持到自己到来。 他带着金刀侍卫风驰电掣地穿过大街,又直接冲进了姜府大门,横冲直撞地进了内院,暗处里,所有暗卫营的人全都来了,没人知道,姜府这小小的府邸里,隐藏了多少蓄势待发的顶尖杀手。 结果,他的小姑娘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萧决那险些跳出喉咙的心,慢慢地落回了胸腔。 他不知道该把谎报军情的风三一刀刀剐了,还是该庆幸小姑娘安然无恙。 他只知道,他想紧紧地抱着她,感谢她还活着。 可是他不能,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姜婳对他有多重要,不能让那些用心险恶的人盯上他珍爱的宝贝。 姜婳仰着脸看太子,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竟然看不懂。 一片轻盈的雪花落在那鸦色的长睫上,太子的眼睛眨了一下。 鬼使神差一般,姜婳的手指拂了上去,指尖把那雪花抹掉了。 萧决那还握在姜婳胳膊上的大手猛地松开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让小姑娘的之指尖轻轻一抹,差点全面崩溃了。 他深深地看了姜婳一眼,转身看向从屋里出来的长公主和夏思瑶。 平阳长公主和夏思瑶已经惊呆了,长公主的嘴张张合合,好容易才发出声音,“太子,你这是——” “哦,我是来传父皇口谕的。”太子面上没什么表情,“父皇说了,郡主已经及笄,再继续住在别人家实在不成体统,特意赐下郡主府一座。刚好今日下雪,郡主就搬过去好了,正好赏一赏新府邸的雪景。” “搬家?”夏思瑶傻眼了,“不,我不搬!母亲就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搬家了,岂不是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了? 平阳长公主也道:“怎么会突然要阿瑶搬走?阿瑶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不需要搬走。”女儿已经在这里住了六年,她是打算让夏思瑶住到出嫁的。 “那可不行,皇命都已经下了。”太子俊脸微沉,“郡主想要抗旨不遵的话——” 平阳长公主浑身一个激灵,“等等!” 要是她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完全可以去皇帝那里求个情,让女儿继续住在这里,或者让太后跟皇帝说一声,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皇帝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可太子竟然把这事提升到了“抗旨不遵”的程度,这就有些严重了。 就算事情再小,也是皇命,更何况皇帝已经赐了郡主府。 长公主知道皇帝会听太后的话,也知道太后一直在避免手伸得太长,给朝臣留下“随意干政”的把柄,而太子和太后向来不大对付,不能把这么大的把柄递给太子。 她咬咬牙,“阿瑶这就搬走。” “母亲!”夏思瑶不敢置信地看着长公主,“我不搬!” 平阳长公主瞪了她一眼,“阿瑶,听话!” 萧决一挥手,指挥他带来的金刀侍卫,“去,帮郡主搬东西。” 他率先出了院门,直接到了夏思瑶的院门处。这一世他虽然是第一次进姜府内院,前世却是来过的。那时姜府接连出事,他陪着姜婳回来过,自然也知道夏思瑶是住在哪里的。 夏思瑶还在长公主的院里哭闹,金刀侍卫已经登堂入室,开始胡乱地搬运东西了。 姜婳拉着祖母和弟弟的手,也离开了长公主的院子,出了这样的意外,谁也顾不上罚跪的事了。 她站在不远处的梅树下,看着太子。 他负手而立,挺拔俊逸,身上的朱红色锦袍在大雪中显得很是单薄。 姜婳朝着跟过来的疏桐招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疏桐一溜烟地跑了,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抱着姜婳刚刚做好的那件白色狐皮大氅。 姜婳把小手炉塞到疏桐手里,从她怀里接过大氅,走到太子身边,褔了一礼,“太子殿下,这是我给父亲做的大氅,刚刚做好还没上过身。天气寒凉,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先将就着披一下吧。” 小东西做的衣服? 萧决黑漆漆的眸子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前世,他可从来没有穿过她亲手做的衣服! “这是你亲手做的?”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臂上托着的白色狐皮大氅上面。 “是。” “刚刚做好的?” “是,半个时辰前才收了针线。” “还没有上过身?” “没有。” 姜婳纳闷了,不过是暂时借您穿一下,您问这么多,到底是想穿不想穿啊?再说,她都说了半个时辰前才刚做好,父亲还没有散衙回来,谁能去穿? 萧决薄薄的唇角愉悦地勾起,眼中闪过一道流光,他微微一笑,好似春回大地百花盛开,声音里全是满足,“那真是……太好了。” 他稍稍弯腰,俯低了身子,双臂展开。 姜婳吓得退了半步,他这样子,是想让她动手服侍他穿好? “太子殿下,您,您自己——” 萧决睨了她一眼,目光幽深难测,不辨喜怒。 姜婳的话卡在喉咙里,算了,他是一国储君,别说让她帮着把大氅穿上,就是让她跪着服侍,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把手里的大氅展开,小心地给萧决穿上 分卷阅读51 ,前后看看,竟然很是合身,“您先将就穿一会儿,等您离开的时候,再还给我就是。” 大氅一上身,萧决就感觉到了一阵暖意。 修长如玉的手指抚在那蓬松浓密的狐皮上,萧决心里轻轻哼了一声:“这可是小东西亲手做的,穿在我的身上就是我的了,还你,休想!” 第32章 金刀侍卫哪里会搬家,只胡乱地把夏思瑶屋里的东西都堆在院中。 夏思瑶在平阳长公主那里哭闹无果,回来之后看见一院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那四扇大屏风、多宝阁上的珍玩宝贝、装着华美衣裙的箱笼……全都随意地扔在雪中。 夏思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手指紧紧抓着跟过来的长公主。 平阳长公主也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忍着被她抓的疼痛,安慰道:“阿瑶,你先过去,明日我就进宫,跟皇兄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你再搬回来。” 虽然她也清楚,都已经有了郡主府了,那是皇帝御赐的,肯定不能舍弃不住,现在却也只能这样安慰夏思瑶,不然闹出太大的动静,真被扣上个“藐视皇命,抗旨不遵”的罪名就不好了。 有了她这句话,夏思瑶总算是勉强忍了下来。 太子指了几个金刀侍卫,“护送”夏思瑶去郡主府,她的东西则是随后派马车送过去。 姜婳眼见着太子要走,连忙上前,“太子殿下,这件大氅——” “哦,这件大氅啊,”萧决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雪白蓬松的狐皮,“这件大氅我很满意,会穿着它过冬的。” “诶?不是——”对上太子不善的眼神,姜婳后面的话噎了回去,“能让太子殿下满意,那真是太……荣幸了。” 算了,不过一件衣服,给父亲再做一件好了。 萧决黑漆漆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愉悦,翻身上马,带着一众金刀侍卫呼啦啦离开了姜府。 没人知道,暗处里隐藏着的众多暗卫也悄然离开了,连风三也走了,上次代替风三保护姜婳的暗卫风十一则留了下来。 东宫 即便进了烧着炭盆的室内,太子也没舍得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拨弄着长长的狐毛,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风三,“你为什么要放那个紧急焰火?” 风三深觉自己这次又立了大功,眉飞色舞地说道:“主子,当时情况十分紧急!” 他绘声绘色地模仿着长公主的语气,把长公主和夏思瑶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主子,您听听,姜姑娘多么危险,要是时间一长,她的腿可就废了!” 长公主……萧决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凉凉地瞥了风三一眼,“那也犯不着用紧急联络的焰火啊,你自己解决了不就成了?” “属下如何解决?”风三一脸的无辜,“属下倒是想把长公主和郡主都给杀了,可这动静也太大了不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姜姑娘的腿给废了,只好让主子过来了。果然,主子一来,姜姑娘就不用跪了!” 真是……笨啊! 万德祥不忍直视,捂住了自己的老脸。 萧决无语地扶额,半晌叹道:“风三啊,你的身手是暗卫营里最好的,你的脑子……” “怎么样?”风三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期许,“是不是也是暗卫营里最好的?” 萧决叹了口气,“你倒是忠心。”不管弄出来的动静有多大,可风三是为了不让小姑娘的腿受伤。要是让他自己在姜婳的腿落下病根和大张旗鼓地带着金刀侍卫跑这一趟之间选择,他还是会选让风三放出那焰火。 无论如何,不能让小东西受伤。 说起来,风三做的很对。 萧决起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扔给风三,“你这次做的很好,这是给你的奖赏。” 奖赏?风三高兴地把书捡起来,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兵法集注。 风三困惑地看了看太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兵法,他又不会上战场。 萧决难得耐心地点拨他,“多看看,能让人变得更聪明些。比方说,这次你也未必非要等我过去,你可以用‘围魏救赵’之计来帮婳婳摆脱困境。” “围魏救赵,那是什么?”风三茫然地眨着眼睛,双风贯耳他知道,白鹤亮翅他也熟悉,围魏救赵却从未听过。 “去去去。”萧决不耐烦地摆摆手,“万德祥,你去告诉他。” “走,我告诉你。”早已无法忍耐的万大总管拉起地上的风三,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围魏救赵啊,就是你弄出点儿别的事来,帮姜姑娘摆脱困境,比方说,你可以把长公主的库房给烧了,那里面肯定都是长公主的宝贝,大火一起,谁还顾得上罚跪啊……” 姜府 夏思瑶离开了,平阳长公主再也没有心思去管姜婳。 姜婳一手牵着弟弟,一手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慢悠悠地回了老太太的院子。 先前姜婳被罚跪,姜澄又是难过又是生气,这会儿危机解除了,他就被漫天的大雪吸引了注意,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只管四处张望,空中轻盈的雪花、梅花上点缀的落雪、地面上薄薄的一层白……全都是没有见过的。看了姐姐给表嫂画的雪景图,他想象了很多下雪的场景,现在终于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进了屋,他也不肯老实坐着,只趴在窗前,隔着窗子看外面的落雪。 老太太看了看姜澄,“澄哥儿冷不冷?” 分卷阅读52 姜澄摇摇头,“一点儿都不冷。” 老太太笑道:“澄哥儿没见过雪,去外面玩一会儿吧。” 姜澄早就盼着到雪地里去撒欢,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老太太又指了两个丫鬟跟着,小心让他不要摔跤。 弟弟出去了,姜婳走到老太太身边坐下,把毯子搭在她的腿上。 “婳婳。”老太太拉着姜婳的手,“你对太子,是个什么想法?” 姜婳看看左右,屋里只有她和老太太两个人。她凑到老太太耳边,低声道:“祖母,我自然是盼着太子能够长命百岁顺利登基,他和太后不和,太后明摆着是想支持二皇子继位。要是在这场夺嫡中,太后倒了大霉就好了!” 夺嫡何其凶险,任何人成功当上皇帝之后,都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手。 老太太愣了一下,“你……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姜婳坚定地摇摇头,“皇帝只有两个儿子,要不是太子继位,那就是二皇子了。祖母,二皇子可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一出生就抱到了太后的慈安宫里,到了七岁才离开,他要是当了皇帝,那太后就更得意了。” 见姜婳说来说去都是夺嫡,老太太几乎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她问道:“那你为什么把那件大氅送给太子了?”那大氅姜婳做得十分用心,先是请教了她院里的嬷嬷,又开了库房,挑了最好的几张皮子,细细研究着做了好些天。 “祖母,您没看见,太子他只穿了一件锦袍,连个斗篷都没披。他身子不好,要是冻坏了,发起病来,万一就这么……撒手人寰,那太后肯定就要乐死了。”姜婳委屈起来,“祖母,我只想借给他穿一会儿,没想到他不肯还了,堂堂太子,也太小气了。” “婳婳借给他大氅,只是出于大局考虑,不是因为……”老太太仔细盯着姜婳的神情,“不是担心他?不是因为……喜欢他?” “喜、喜欢他?!”姜婳黑白分明的眸子猛地睁大了,雪腻晶莹的脸上迅速染上了一丝绯红,“祖母,谁喜欢他了?!” 她又羞又急,少女的娇媚之态尽显,好似三春枝头绽放的桃花,鲜妍动人。 老太太心头一沉,“婳婳,太子他不是良配。” “我又不喜欢他!良不良配的,与我可没有半点关系!”姜婳站起身来,“祖母,我去看看澄哥儿。” 第33章 姜婳脸红心跳,急急地冲出了屋子,在门口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一阵凉风吹来,她回过神,这才去找姜澄。 代替风三的暗卫风十一差点哭出来,为什么啊?为什么他就顶替风三一会儿,就听见姜姑娘说“我又不喜欢他”这么吓人的话?!这要是回给太子,他还能活吗?! 啊啊啊,该死的风三,坑完主子又坑兄弟! 风三怀里揣着主子奖赏的《兵法集注》回来的时候,姜婳正带着弟弟堆雪人。 风十一盯着风三,神情哀婉,目光幽怨,风三被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险些以为自己始乱终弃了自家兄弟。 风三心里一阵发毛,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风十一凑了过来,“风三啊,兄弟我今天要是死了,你可要记得,我是为了你而死的,到了祭日,可别忘了给兄弟烧点纸钱。” “啊?”风三一脸的同情,“你要去执行什么特别危险的任务吗?要不跟主子请示一下,我跟你换?” 风十一满目萧瑟,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兄弟的好意,可是换不了了,任务已经完成,我现在得去禀报了。” 看着他纵身而去,风三挠了挠头,风十一刚才的任务就是顶替他保护姜婳,他那一副要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难道……姜婳出事了?! 风三双眸一厉,霍然看向姜婳,只见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把一枚黑色的玉石嵌在雪人的眼睛处,饱满红润的唇瓣轻轻抿着,手脚都很自然,没有受伤的痕迹。 风三长长地舒了口气,盯着姜婳研究了一会儿,确认她完好无损,这才把《兵法集注》掏了出来,翻到“围魏救赵”那一页,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风十一回到东宫,太子已经进了密室,百里春再度给他施针。 等太子从密室出来,已经到了戌时。 明亮的烛光下,太子眉头轻皱,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风十一不敢隐瞒,把姜婳和老太太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听着听着,万德祥的心就高高地吊了起来,果然,“咔嚓”一声,太子手里的薄胎茶杯又碎了。 万德祥连忙捧了棉巾子奉上,太子看也不看,只盯着自己手指上的茶渍,目光骇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一片死寂,只偶尔传来烛火哔剥的声音。 “太小气?不喜欢?没有半点关系?”萧决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重复着姜婳的话。 “啪嗒”一声,风十一额上的一滴冷汗落地。 萧决霍然起身,抽出墙上挂着的宝剑,朝着搭在椅背上的白狐皮大氅而去。 “哎——使不得啊!”万德祥慌忙扑了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了太子的腿,“殿下,使不得啊!”这可是姜姑娘亲手做的,殿下要是一怒之下给砍坏了,事后肯定会后悔,还没法给姜婳交代。 “放手!”萧决面罩寒霜,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暴戾,“太小气又怎么样?!不喜欢我又怎么样?!孤想要什么没有?!明天 分卷阅读53 就让她入东宫!” “哎呦我的殿下!您听老奴说一句,姜姑娘她喜欢你,喜欢你的!”万德祥急得要吐血,姜婳是主子这么多年唯一上心的人,要是就这么强硬地弄到东宫来,小姑娘那倔脾气,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和自家主子恩爱,这是要做一对怨偶啊。 萧决举着剑的手一顿,他缓缓地回头看了一眼死死抱着自己的万德祥,“她……喜欢我?” “喜欢喜欢!绝对是喜欢的!”万德祥连连点头。 萧决愣了一下,似乎从暴虐的情绪中缓过劲来,他把宝剑“哐——”的一声扔到桌子上,凉凉地看着万德祥,“说说,她怎么喜欢我了?说不出来,就用这把剑自裁。” 万德祥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姜姑娘她给殿下送了大氅御寒——” “那是她怕孤死了!”萧决冰冷地截断了他的话,“她是不想让老二继位,不想让太后继续风光,要是还有别的皇子,你看她会支持谁?” 万德祥道:“殿下,话不能这么说。就说跟在您身边的金刀侍卫吧,个个都是忠心耿耿的,谁也不希望您死……咳咳,可是有谁注意到您衣衫单薄呢?有谁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您呢?只有把您放在眼里心里,才能注意到这些啊。” 萧决紧握的手指松开了一些。 “再说了,小姑娘面皮薄,待字闺中的少女,哪个能把喜欢男子说得出口?就算是提到名字,都要羞得不行。”万德祥看看地上脸色苍白的风十一,“你再仔细想想,姜姑娘她说这话的时候,脸红了没有?” 风十一记忆不错,想了想,“姜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屋里,看不到脸,不过听声音是又羞又急,说了没两句就从屋里冲了出来,那个时候倒是脸颊绯红,她在门口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的。” “看看,老奴就说吧!”万德祥笑道:“爱你在心口难开,这面皮薄的小姑娘啊,就是口是心非的!” 万德祥见太子一脸狐疑,干脆豁出去了,“殿下不信,老奴给您演示一番。” 他凑到风十一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 风十一活像见了鬼,不敢置信地看着万德祥,再看看一脸阴鸷的太子,他一咬牙,也豁出去了。 萧决冷冰冰地看着他们两个,手指缓缓地把桌上的宝剑握住了。 只见风十一整整衣襟,朝着万德祥施了一礼,“姑娘是不是喜欢在下,正好,在下尚未娶妻——” 智旻 “哎呀,谁喜欢你了?!”万大总管娇羞地一跺脚,一扭身,手里的棉巾子一甩,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情意绵绵欲语还羞的眼睛,“人家才‘不喜欢你’呢!你有没有娶妻,和人家‘没有半点关系’!” “停——”萧决轻喝一声,把宝剑重新扔到桌上,扯过万大总管手里用来遮脸的棉巾子,仔细地净了手,走到那雪白的狐皮大氅旁边,爱怜地抚摸了两下。 万德祥悄悄抚了抚胸口,好险,刚才要是让主子把这大氅给砍了,现在被砍的就该是他和风十一的脑袋了。 “主子,姜小姑娘肯定是喜欢你的,她就是害羞,不好意思。”万德祥笑眯眯地,“主子,您看,老奴学得像吧?” 萧决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一点儿都不像!婳婳那么美。” “是是是。”万德祥连连点头,“姜姑娘倾城之姿,老奴这姿色,连姜姑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第34章 夏思瑶被金刀护卫“护送”到了城北的郡主府,那府邸只经过几日的修葺,也就是能够勉强住人而已,完全说不上精致华贵。 不过这飘飘扬扬的大雪一下,遮掩了残墙萎树,各处都罩上了一层洁白无暇的琼英玉蕊,大红的灯笼亮起,倒是映衬出几分飘渺仙境的感觉。 夏思瑶一进府门,男女仆从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道:“恭迎郡主归府!” 夏思瑶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府邸。 没有她开口,跪倒的仆从都不敢起身,手掌和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恭敬地一动也不敢动。 一瞬间,夏思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已经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皇。 她的目光从仆从身上扫过,看见一个丫鬟身上穿着茱萸粉色的小袄,腰肢纤细。这让她想起了姜婳,她今天的斗篷就是茱萸粉绣折枝花的。 夏思瑶嘴角弯起一丝冰冷的微笑,手指翘起,指着那丫鬟,“跪得这么难看,来人,拉下去,打上五十大板!” 有人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丫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郡主……郡主饶命!” “怎么,本郡主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见吗?”夏思瑶高声喝道。 短暂的沉寂后,立刻有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把不停地喊着“郡主饶命”的丫鬟拉了下去。 被迫搬离姜府的愤怒突然消失了,把这个穿着和姜婳同样颜色衣服的丫鬟打了,让夏思瑶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也许,离开住了六年的姜府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里是郡主府,是专属于她的府邸,她是此间唯一的主人。 高高在上,没有人敢反驳她的话,无论她想做什么,也不会有人阻止。 夏思瑶高高地仰起下巴,像个骄傲的皇帝一般,从匍匐跪地的众仆从之间穿了过去。 次日,平阳长公主入宫了。 她去找了太后,把昨天太子 分卷阅读54 强硬地让夏思瑶搬离姜府的事说了一遍,“母后,您说说,这太子也太嚣张了,竟然骑着马带着侍卫直接闯到内院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抓人呢。” 太后沉吟片刻,“阿瑶有自己的郡主府,倒也不是坏事。只是太子这么跋扈,却不能就这么算了。”太子平时很少做什么事,自然也就没有把柄落在她的手里,这次太子纵马闯进内院,倒是可以在皇帝面前做些文章。 晚膳的时候,太后“头疼”犯了。 孝顺的惠顺帝自然连忙和张皇后一起赶来慈安宫看望太后。 “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天气一冷一热的,就容易头疼。”太后揉了揉额角,“昨天的雪下得可真大,哀家听说太子冒雪去了驸马府,让阿瑶搬到郡主府去了。” 惠顺帝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确实把这件事交给太子了,“母后,阿瑶已经及笄了,继续住到驸马府里不太合适。” 张皇后笑道:“郡主有了自己的郡主府了?这可是件好事呢,明日我送件礼物过去,庆贺郡主分府乔迁之喜。” 太后看了一眼张皇后,“阿瑶搬到郡主府去也没什么。只是太子竟然带着大批的侍卫,直接纵马进了驸马府,气势汹汹的,把平阳和阿瑶可给吓得不轻。” 惠顺帝笑道:“佑安他……难得这么活泼。” 活泼?太后嘴角一抽,皇帝的心真是偏得没边了,只要是太子做的,他都觉得好。 太后叹了口气,“吓到平阳和阿瑶也没事,反正都是咱们自家人,可那大街上都是平民百姓,太子在大街上纵马而过,要是伤到百姓可如何是好?身为太子,更应该爱护子民才是,只有那荒淫暴君,才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 惠顺帝道:“佑安他向来有分寸,不会误伤百姓的。” 张皇后道:“是呀,太子行事自有章法,再说,没听说有人受伤啊。” 太后看着一唱一和的一帝一后,开始觉得头真的疼起来了。 没能引得惠顺帝对太子生厌,太后很是郁闷,又盘算着要是夏思瑶来哭诉该如何抚慰她。毕竟是皇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落下个“违抗皇命”的把柄,实在是划不来。 没想到夏思瑶并没有来找她哭闹,对于独自住到郡主府似乎很是满意。 倒是平阳长公主,女儿乍离开身边,很是不适应。 在姜府里,姜纬很少到她的院子来,即便来了,也是有事说事,既不用膳,更不留宿。至于老太太就更不会来了。 真正和她相伴的,只有夏思瑶。 现在夏思瑶走了,平阳长公主就更没什么精神了,自然也就没劲头去惩戒姜婳了。 …… 大雪停了之后,姜婳带着疏桐上街去了。 那件精心缝制的白狐大氅本来是给姜纬的,却被太子给穿走了,姜纬虽然没说什么,可姜婳也能感觉到父亲有些失落,她自己也很是愧疚。 那大氅用的狐皮是库房里最好的几张,剩下的虽然也能用,但姜婳总觉得,把最好的给太子,给父亲用次一等的,这件事怎么想都别扭,还是决定上街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上好的皮子。 姜婳直接去了最繁华热闹的西华街,街上有一家老字号布庄,记得在去苏州之前,她常常陪着母亲和祖母来这里,这家的绸缎布匹毛皮都是京都最好的。 “姑娘,您看点儿什么?”姜婳容貌倾城,衣饰不俗,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掌柜热情地上前招呼。 姜婳左右扫了一眼,店铺的格局和记忆中很像,好似没有变过。“想做一件大氅,有上好的皮子吗?” “有的有的。”掌柜笑着点头,“做大氅要好几张皮子拼到一起,这颜色毛量毛长就得十分接近,做出来才能好看,姑娘想看什么皮子?” 姜婳先前做的是白狐皮,她很是满意,想着再做一件同样的,“看看白狐皮。” 掌柜一招手,一个伙计飞快地抱了几张狐皮过来,掌柜亲手打开,“姑娘,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白狐皮了。” 姜婳细细端详,手指轻轻抚摸,遗憾叹道:“这个不是很好啊。”这几张狐皮同她库房里剩下的那几张品相差不多,要是用这样的狐皮,她就不用出来买了。 掌柜的脸上一僵,“姑娘,您是南方来的吧,不了解京都有多冷,前两天又下了大雪,这一天冷过一天,狐皮可是紧俏货,白狐皮更是难得。不是我说,到了这个时候,您在京都也挑不出比我这里更好的白狐皮了。” 姜婳道:“你说的也对,可这样的狐皮我自家库房也有,本想买更好些的,没想到来晚了。” 掌柜见姜婳转身要走,急道:“姑娘,我们这里也有顶级的狐皮,只是不是雪白。” 各种狐皮中,以雪白为最佳,姜婳起了好奇心,怎么顶级的狐皮,反倒不是雪白了? 那掌柜露出得意的神情,“姑娘,我们这里有几张狐皮,是月白色,白中带淡蓝,乃是从极北之地猎到的白狐,这可就很难得了。更为难得的是,这几张狐皮无论颜色还是毛量长短,全都一致,拼在一起,倒像是一张整皮似的。” 月白色?姜婳想了一下,虽然不是雪白,但这种淡淡的蓝色其实也很好,父亲本来也喜欢月白色。她顿时有了兴致,“那可太好了,麻烦掌柜取来一看。” 掌柜为难地笑了一下,“姑娘,这狐皮虽好,就是太过难得,价格方面难免 分卷阅读55 贵了些。” “哦?价值几何?”姜婳心里盘算了一下,若是狮子大开口就算了,她虽然有的是银子,却也不想当冤大头。 掌柜笑道:“姑娘先看看货再说。”几句话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姑娘既不缺银子,又不是那种不通世事出手豪绰之人,要是她看中的东西,价格合适也会买的。 小伙计飞快地把几张狐皮取来。 姜婳一看就喜欢上了。 淡淡的蓝色,皮毛蓬松浓密,几张狐皮拼对方向的话,果然完全一致,看起来就是整皮。 姜婳的手指抚摸了几下,又细细翻看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这几张狐皮共计多少银子?” 掌柜笑道:“姑娘,那极北之地整年冰寒,很少有人涉足,这几张狐皮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总共……三百两。” 疏桐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声道:“姑娘,这莫不就是‘千金裘’了吧?” 姜婳笑了笑,掌柜开价确实高了些,旁边那些白狐皮,超不过一百两,她给太子的那件大氅,用的是最好的白狐皮,也不过一百多两。 不过这么规整的几张淡蓝色狐皮确实罕见,质量也是上乘,要是做成大氅穿在父亲身上,该是多么的俊逸儒雅。 姜婳微微一笑,“包起来吧,我要了。” “这些狐皮我要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姜婳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正盯着那几张狐皮,她的身后站着几个丫鬟,其中一人飞快地取出几张银票,塞到了掌柜手里。 “哎——”掌柜迟疑道:“这、这位姑娘已经看上了啊。” 塞银票的那个丫鬟道:“货就摆在那里,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看中,自然是谁先出银子买下来,就是谁的。” 那少女鄙夷地瞥了姜婳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乡巴佬。” 姜婳八岁就离开了京都,在苏州生活了六年,口音中难免带了一丝江南的软糯,这少女刚才就听见她和掌柜说话了,外地来的乡巴佬,竟然生得仙姿佚貌,还买得起这么贵重的狐皮! 第35章 疏桐急了:“这狐皮分明是我家姑娘先看中的,也说了要买,你们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那丫鬟仰起下巴,“我们怎么不讲道理了?货物就摆在这里,谁都可以看中,难得有人说想买但是银子没带够回家取银子去了,之后就不许别人买了不成?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根本就没银子再也不回来了?难道只要有人说了要买,这货就再也不能卖给别人了不成?” “谁说我们没银子了?”疏桐更气了,她总觉得自家姑娘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抢了,是因为自己太慢了,要是刚才她动作快点,不就能更早地把银票塞到掌柜手里了吗?“再说了,我们姑娘可不是什么乡巴佬,我家老爷是礼部姜侍郎。” “礼部?侍郎?”那少女嗤笑一声,身后的几个丫鬟也低声笑了起来。 “哎呦,真好笑。”一个丫鬟捂着嘴,笑着和另一个耳语,“一个侍郎的女儿,也敢在咱们姑娘面前自报家门。” “是呀,不知道这京都里藏龙卧虎,凡事应该小心些吗?”另一个和她咬耳朵,“要是她们知道咱家姑娘是礼部尚书的嫡女,是不是会吓得当场晕过去?” 她们做着耳语的样子,声音却很大,至少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姜婳一愣,礼部尚书?那正是父亲的顶头上峰。 尚书是正二品,侍郎是正三品,品阶上虽然不是天壤之别,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同在礼部,恰好是上下级的关系。 她拉住面色忽白忽红的疏桐,想就这么算了,总不能为了几张狐皮,就把父亲的上峰给得罪了。 “礼部尚书?”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 人群不自觉地让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朱红色锦袍,外面罩了雪白的狐皮大氅,面如冠玉,华贵雍容,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姜婳。 正是太子萧决。 “太、太子殿下!”那少女惊喜地叫了一声,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她知道自己不该盯着尊贵的太子看,可眼睛就是不听使唤。早就听说太子生得芝兰玉树,他很少在宴会出现,她也是很偶然地见过一次,只是隔得远,没有看得真切,此时再见,果然俊逸非凡。关键他是太子啊,一国储君,将来可就是皇上! 这样俊美无俦的容貌,这样尊贵无匹的身份,要是,要是她能…… 她正在浮想联翩,周围的人听见她唤“太子殿下”,顿时呼啦啦全都跪倒了。 萧决一把握住姜婳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 那礼部尚书之女却是已经呆住了,完全忘了行礼,太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少女的心跳得飞快,太子看我了!太子看我了!他是不是要跟我说话?天啊,我该说什么? “你要买这狐皮?”太子的声音冰冷,比前两日的大雪更令人生寒。 那少女却浑然不觉,只觉得浑身快要烧了起来,太子殿下竟然主动和她说话了! “是,我要买这狐皮。”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不是害怕,却是过于激动。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太子殿下,您也喜欢这狐皮吗?不如、不如我做成大氅,再献给您,可好?” 话一出口,她顿时觉得这主意绝妙极了,尊贵的太子殿下,身上穿着她亲手缝制的狐皮,只要想想就让人脸 分卷阅读56 红心跳。 等等,她不会缝制衣服! 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让手下擅长针线的丫鬟动手,她再象征性地缝上一两针,就算是她亲手做的了。 想到此,她热切地看着太子,满心期盼他快点儿答应。 太子的手抚在身上那件雪白的狐皮大氅上,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比那蓬松柔软的狐毛还要诱人。 “你看孤身上这件大氅如何?” 礼部尚书之女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这大氅是谁做的,也许只是宫里针工局做的,也许是太子重要的人送的。她不敢乱说,只好赞道:“太子殿下,您身上的大氅自然是极好的。” “没错,孤也觉得是极好,孤有了这件,别的再也看不上眼了。” 他说着话,目光却看着姜婳。 他的目光里似乎别有深意,不知为何,姜婳不敢和他对视,微微偏开,看向一旁。 “这、这不一样啊。”礼部尚书之女急忙开口,“太子殿下你身上这件是雪白的,现在这几张狐皮却是月白的,这个颜色也很是好看,殿下您穿上的话,一定会更加清贵儒雅。” “月白的……”萧决的目光转向那几张狐皮,手指摸了一下,扭头问姜婳,“你买这几张皮子,是给你父亲做大氅吗?”他身上这件本来就是姜婳给姜纬做的,被他抢了,想必小姑娘要再做上一件。 姜婳点点头,“是,我觉得这个颜色父亲穿上肯定好看,这皮子质量也是上乘,虽然贵了些,可还算值得。” 那少女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急忙抢道:“这几张狐皮我已经买了,银票都交给掌柜了!” 萧决的手一顿,偏头扫了她一眼,“你说,你是礼部尚书之女?” “是,我的父亲正是礼部尚书。”那少女娇羞地低着头,盯着太子脚上的云靴,他这样问,是不是想要向父亲提亲?虽然东宫已经有了太子妃,可侧妃还一个都没有呢。 “礼部尚书啊。”萧决薄薄的唇角勾起,“年纪大了,也该致仕了。” “什、什么?!”那少女猛地抬起头,娇羞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满脸的震惊和不解,“不,父亲他才刚过天命之年,一点儿都不大!我听说一般人致仕都要六七十岁的!” 姜婳也疑惑地看着萧决,他这是什么意思? 礼部尚书不过五十几岁,六部尚书差不多都是这个年纪,要是身体好的,再打熬上几年,内阁也能入得。在这个时候致仕,简直是把似锦前程一刀斩断了。 太子没看那脸色惨白快要晕过去的礼部尚书之女,只低头含笑看着姜婳,“你的父亲做礼部侍郎,这太委屈你……父亲了,等那礼部尚书致仕了,孤就让你父亲做尚书,好不好?” 姜婳嘴角一抽。他的语气,倒像是在安排谁来当他侍卫一样。可是,那是朝廷大员啊,正二品的!怎么能这样儿戏呢?! 那礼部尚书之女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看样子太子殿下认识这个带着软糯口音的女子,而且还交情匪浅。 可是她这个尚书之女都只是远远见过太子一面,这侍郎之女又是如何认识太子的? 她突然想起来了,长公主的驸马就是礼部侍郎,难道说面前这个容貌绝美的少女就是驸马的女儿? 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夏思瑶在京都颇为活跃,她自然是认识的,那眼前这个就是庶女了?勉强也算得是太子殿下的表妹。 太子扬言自己父亲该致仕了,是不是就是为了给这个表妹出气? 尚书之女这个时候肠子都要悔青了,不过是几张狐皮,倒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她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子殿下,那几张狐皮我不要了,就送给这位姑娘,好不好?” 太子这才发现眼前还有这么个人呢,他看了掌柜一眼,“她不要狐皮了,还不把银票还给她?” 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几张狐皮把一个尚书的位子都给弄没了。他想起自己刚才也没有坚定地把这狐皮卖给这位侍郎之女,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他的脸色唰一下白了,颤抖着手把银票塞给早已吓呆了的丫鬟,“这、这狐皮就孝敬给这位姑娘好了。” 姜婳无奈地看了看萧决,果然是龙子,他一来,本来小小的浪花就变得翻江倒海了。 想来那尚书之女也不敢再买这狐皮了,姜婳从荷包里取出三百两银票,递给掌柜,“你做生意也不容易,这狐皮我照价买了。” “太子殿下,那……”尚书之女眼泪汪汪地看着萧决,“那我父亲他……” 萧决扫了她一眼,真心实意地建议道:“既然你不要狐皮了,不如早点回家与你父亲商量一下致仕的事?” 那少女闻言,顿时瘫软在地,想到回家不知该如何向父亲交代,也不知道父亲的尚书之位究竟还能不能保住,她又怕又悔,捂着脸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 姜婳皱了下眉头,想要说什么,又忍住了。她对于朝堂上的势力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太子此举的背后深意,按照理智的分析,那礼部尚书一定是太后一党,太子借题发挥,想要趁机铲除他。 而自己与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父亲肯定也不愿意支持亲近太后的二皇子,让父亲做上尚书之位,对太子只有好处。 可尽管这样的分析才是合情合理的,可姜婳的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直 分卷阅读57 觉,萧决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什么政治上的考虑,仅仅是单纯地帮她出气而已。 只是她不敢相信。 “太子殿下。”姜婳屈身褔了一礼,“我——” “去吧。”萧决摆了摆手,他一看姜婳的脸色就知道,小东西又在胡思乱想了,胆小又敏感,他看不得别人欺负她,想要给她出气,反倒是把她吓到了。 姜婳脚步虚浮,转身慢慢出了布庄,疏桐抱上了几张狐皮,走过那几个丫鬟身边,低声道:“你说的没错,京都果然是卧虎藏龙,凡事确实该小心些。” 第36章 姜婳用过晚膳,就去了姜纬的书房,坐在花梨木大书桌后面的圈椅上,撑着下巴,盯着摆在书桌上的月白色狐皮发呆。 “这是婳婳今天新买的吗?”她正在走神,完全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父亲已经回来了。 姜婳连忙站起来,把小手炉塞到父亲手里,又倒了一杯热热的茶,送到父亲面前,“爹爹,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喜欢,这个颜色很少见。”姜纬抿了一口茶,手指摸了摸狐皮,“这皮子不错,花了多少银子,父亲补给你。” 姜婳叹了口气,“爹爹,这狐皮倒也不是很贵,而且,买狐皮还附赠尚书之位。” “什么?尚书之位?”姜纬完全摸不到头脑。 姜婳把椅子搬到姜纬身边坐下,低声把今天遇到尚书之女和太子的事情说了一遍,“爹爹,你说,太子他是什么意思啊?” 明亮的烛光下,姜婳乌发如云,肌肤若雪,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姜纬,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忐忑。 姜纬抬手,瘦长的手指摸了摸姜婳的头发,他玉雪可爱的小女儿,长大了,成了一颗耀眼的明珠。 他自然知道太子是什么意思,礼部尚书就是他的顶头上峰,他最是熟悉不过,其人谨小慎微,虽学识平庸,但胜在兢兢业业,这样的人根本就和太后没有什么关系,太子让他致仕,完全就是为了给女儿出气,讨女儿欢心罢了。 可是他不想让女儿入东宫。 他的宝贝女儿,如何能给他人做妾? 更何况,太子的身体,能不能活得长久还不一定呢。 姜纬笑道:“朝堂上的势力错综复杂,太子让尚书致仕,自然有他的考量。至于为父,若是能坐上这尚书之位,对太子自然是有很大好处的。这些事说起来就太繁杂了,婳婳不用管。” 姜婳松了口气,压在心中沉甸甸的石头不见了,她感到一阵轻松,同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的失落感。 姜纬看看她的脸色,“时间还早,婳婳不累的话,陪父亲对弈一局,如何?” “好啊。”姜婳站起身,取过棋盘和棋篓,手脚轻快地摆在桌上,拉着姜纬的袖子摇了摇,“爹爹,你要让我五个子。” 姜纬轻笑:“贪心。” 长宁侯府 谢珩脚步轻快,穿过内院的花园,进了谢老太太的院子。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二婶的声音。 “……她虽然是长公主的女儿,可毕竟是庶女!母亲,儿媳知道您和姜家的老太太是手帕交,愿意结成儿女亲家,若是六七年前,她是个正经的嫡长女,这门亲事我肯定会同意。可现在不一样了啊,虽然不是她的错,她也成了庶女了。母亲,不是我太挑剔,实在是嫡庶有别,谁家好好的嫡子会配个庶女呢?” 谢珩心中一动,他没有避嫌离开,反而进了明间,在椅子上悄无声音地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东次间里二婶和祖母的对话。 谢老太太劝道:“那姑娘小时候我见过,生得容貌极好,有才华又聪明,身份上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可人品真的没得挑,她是然突遭变故成了庶女,可也比这京都里大多数的嫡女要强得多,要我说,也不用把嫡庶看得那么重。” 谢二婶有些发急,反驳道:“母亲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看重嫡庶的吧,不然,为什么非要把她塞给我们二郎呢?长幼有序,小侯爷不是也没有定亲呢吗?” “你——”谢老太太叹了口气,“算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做祖母的,最多牵牵线,你要是不愿意,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不过,这件事既然没成,咱们两家人就当作没提起过,万万不可传扬出去。”两家议亲当然不一定会成功,找个合适的理由婉拒了就是。 谢二婶应道:“母亲放心,儿媳省得。” 门帘一响,谢二婶看见明间中坐着的谢珩,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说的为什么不把姜婳塞给小侯爷,顿时露出几分尴尬。 谢珩倒是面色平静,站起身行了个礼就进了东次间。 谢老太太笑着招招手,拉着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谢珩问道:“祖母,刚才您跟二婶说的,可是礼部姜侍郎的女儿?” “非礼勿听!”谢老太太在他手上打了一下,“是姜家的姑娘。唉,好好的孩子,我还想让她来咱们谢家呢,谁知道你二婶不乐意。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可半点勉强不得,也不知道谁家有福气,能娶到那样人品的姑娘。” 谢珩笑道:“祖母,我还没定亲呢。” “嗯?”谢老太太疑惑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谢珩的耳根有些发红,“既然是好姑娘,二弟不愿意,我却是愿意的。祖母,您依然可以让她来咱们谢家。” “你是不是 分卷阅读58 见过那姑娘了?”谢老太太深知自己这个孙儿是个有主意的,绝对不会为了哄自己开心就这么说。 谢珩点点头,“那天她去礼部给姜侍郎送午膳,我正巧遇到。”他没有提及善觉寺的事,这两天京都的流言他也听到了,要是说出他帮助姜婳打了三个地痞,万一被人传出去,恐怕会对她的名声不利。 “怪不得呢。”谢老太太想了想,“说起来,我也很多年没有见过姜小姑娘了,小时候是个粉雕玉琢的雪团子,不知道现在生得怎么样?” “咳咳。”谢珩偏过头,耳根越发的红了,“极好。” 谢老太太拍着谢珩的手笑了起来,“哎呀,我家的小侯爷,也该娶媳妇了。” “只是,”谢老太太收了笑意,“她毕竟身份上差了一点儿,姜家老太太来的时候也说了,若是支应门庭的嫡长子,恐怕就只能做妾,勉强做了正妻,也难免会让婆家不满。所以,一开始,她就是想让姜姑娘嫁给家里没有那么看重的嫡幼子,这才看中了你二弟。” 谢珩沉声道:“我要她,就是正妻,不是做妾。” 谢老太太点点头,“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你母亲那里——” “我自去说。”谢珩站起身,行了礼,大步离开了。 …… 不知道那礼部尚书是如何考虑的,反正过了几日,竟然真的上书乞骸骨,说是自己年迈体弱,要回乡养老。 惠顺帝很是吃惊,按照惯例,上书乞骸骨的都要挽留三次,更何况这礼部尚书明明才五十来岁,根本就不老,六部尚书都是这么个年纪,而且他平时身体也康健,根本就说不上年迈体弱。 可惠顺帝只挽留了一次之后,不知道怎么得知,这礼部尚书辞官与太子有关,御笔一挥,竟然准了。 礼部尚书含着不舍的热泪,带着全家离开京都,回了老家。 正值年末,礼部不是很忙,但是开春之后就要主持很多祭天之类的事宜,没有尚书可不行,太子提议让礼部侍郎姜纬升任尚书,惠顺帝准了。 就这样,姜纬成了六部尚书中最年轻的那个。 众人偷偷议论,说姜纬是沾了长公主的光,只有太后和长公主自己知道,这事与她们没有一点儿关系。 出了这样大的事,太后自然要调查个一清二楚。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太后大惊失色,这件事竟然是太子的手笔! 太子想做什么?难道他开始打压异己,扶持党羽? 可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那礼部尚书并非自己一派,对太子来说,自然也算不上异己。 而姜纬是长公主的驸马,又怎么能算是太子的党羽呢? 第37章 太后没有弄明白太子让姜纬升任礼部尚书的意图,但不管如何,这在她看来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太子是活不长久的,按理说他身上的毒是很难解掉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了太医都束手无策。可是他这两年气色养得很好,看上去倒是身体已经没有大碍。 现在他又把一个尚书给换了,关键是这么儿戏的事,皇帝竟然十分纵容。 难道说太子雄心勃勃地要培植他自己的势力?难道说姜纬对当年的事怀恨在心,即便成了驸马,跟长公主也不是一条心? 姜纬已经投靠了太子吗? 太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礼部并非什么关键之处,比不得户部吏部这些地方要紧,礼部尚书的位子由谁来坐,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 可姜纬是亲生女儿的驸马,绝对不能让他投靠太子。 一个姜纬不好掌控,但好在他还有家人,如果把姜婳牢牢地控制在自己这边,那姜纬为了姜婳,也不能背叛长公主,而且这样的话,即便是他想投靠太子,太子也未必会信任他。 姜婳…… 太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鎏金小手炉,控制一个女子最好下手的莫过于她的婚姻,该把姜婳嫁给谁呢? 嫁给自己这一方的人,自然是最保险的。可姜婳生得这样容貌,也不能浪费了,如果嫁给保持中立摇摆不定的人,既能帮自己拉拢势力,又能把姜婳姜纬掌握在手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太后原本就想用姜婳来联姻,在此之前,已经有了几个人选。 但姜纬被太子升任礼部尚书,让她觉得姜纬有背叛的可能,或者已经和太子达成了某种暗地里的协议。所以,她觉得必须得惩罚一下姜家父女,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掌控了他们命运的人,姜纬不能背叛自己女儿,姜婳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外孙女,就把姜婳嫁给这几个人选中最糟糕的那个好了。 太后想定了人选,召了姜婳入宫。 姜婳本以为太后是要找借口惩罚自己,毕竟上次长公主罚跪没有成功,夏思瑶可能又撺掇着太后来使些阴私手段来磋磨人。 来皇宫之前,她穿了最厚的衣服,披了最厚的斗篷,膝盖上绑了厚厚的垫子,有了这样一身,即便跪在外面也不会有事。 没想到太后的慈安宫里没有夏思瑶,倒是见到了太子妃。 姜婳行过礼,太后招招手,“来,快坐下,真是巧了,你一来,太子妃也来了。” 她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深意,雨六倒是心头一跳,她最主要的任务之一就是在姜婳入宫的时候保护她。因为宫禁森严,身手了得的暗卫也很难进来,风三只能留在宫外。 姜婳不能落 分卷阅读59 单,尤其是在宫里。所以只要姜婳入宫,她必然是要出现在姜婳身边的。 但是却不能让人察觉到她和姜婳的关联,尤其是太后。雨六想了想,决定还是平常多进宫,陪陪太后,或者陪陪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张皇后,她常常在皇宫里出现,这样姜婳入宫的时候,她也“正巧”在宫里,就不会那么引人注意了。 雨六悄悄打量着姜婳,这么娇软可爱的小姑娘,难怪主子那么不放心,上次因为风三传了紧急联络用的焰火,主子竟然带着所有暗卫营的人去了姜府,听说还是直接纵马冲进了内院。 之后主子给暗卫营的人下令,不管在执行什么任务,姜婳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也就是说,即便正在做别的任务,遇到姜婳遇险,也是要优先保护姜婳的。 原本保护姜婳是她和风三的任务,风三负责宫外,她负责宫内,现在成了整个暗卫营的任务了。 她要是敢让姜婳在这宫里有什么闪失,主子肯定会活剐了她。想到这,雨六轻轻打了个寒颤,她可得把这个小祖宗给看好了! 姜婳察觉到太子妃打量的目光,也抬眼看了过去。 太子妃穿了一件湖蓝色对襟大袖宫装,乌发绾了朝云近香髻,插了一支点翠双鸾步摇,坐在太后下首,娴静温婉。 太后笑道:“哀家得了一匹流云锦,若是展开在阳光下一看,就好似流云一般,只是颜色太娇嫩了些,还是小姑娘穿着好,想起婳姐儿回京都,哀家还没赏什么给你,正好,就把这流云锦给你吧。” 她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把那匹流云锦取来。宫女应声而去,另一个宫女上来禀报,说是宫里的画师来了。 太后看看姜婳和太子妃,“这画师是来给哀家画像的,咱们先说话,让她在一旁等着就是。” 片刻之后,女画师进来,行了礼,也不多话,就默默地站在角落中。 自从进了慈安宫,姜婳是处处小心,太后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做什么都不是偶然,她要送流云锦给自己,必然有她的用意。这女画师刚巧这个时候过来,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仅姜婳这么想,雨六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女画师两眼,见她右手上带着薄茧,确实是常年握笔之人,左手尾指上还沾了些没有洗净的颜料,看样子其身份的确是画师。刚才她进来的时候,观其走路,脚步虚软,下盘不稳,明显也不是习武之人。 宫女将流云锦取来,雨六暂时放下了这个意图不明的女画师,转而去看那匹锦。 太后吩咐道:“展开,给婳姐儿看看。” 两个宫女捧着流云锦,小心地拉开。 流云锦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在大殿中,没有很强的阳光,看起来也是流光溢彩,好似云霞流动,这样美丽的布料要是做成衣裙,穿在身上,定然增色不少。 “哎呦,这也太好看了。”雨六站起身,走到那流云锦旁边,伸出手指捻了捻,又掩唇一笑,“太后对姜姑娘可真好,我都眼红了呢。” 借着掩唇的动作,她捻过流云锦的手指正好搭在唇上,仔细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舌尖在指头上飞快地舔了一下,也没察觉到异常。 雨六倒是有些诧异了,她本来还担心太后在这流云锦上做了什么手脚,要暗害小祖宗,没想到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太后笑道:“你呀,要是常来看看哀家,哀家也有不少好东西呢,到时候赏你两样。” “那可真是太好了。”雨六本来就打算时不时来宫里转转,“只要太后您不嫌我烦就行。” 姜婳不明所以,起身辞道:“这流云锦如此贵重,穿在我的身上倒是委屈了,不如就送给太子妃吧,我看这颜色与太子妃倒也相衬。” 太子妃摆摆手,“这是太后赏你的,你就收下吧。”虽然不知道太后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反正这布料上面没做手脚,收下也无所谓。 太后也道:“给你的你就收着,问蝶那里,哀家还有别的好东西给她呢。说起来,过些天是哀家的寿辰,婳姐儿把这流云锦拿回去,做成衣裙,到寿宴那天穿来,让大家看看,哀家的外孙女是不是这京都里最美的女子。” 外孙女? 姜婳垂下眸子,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眼里的神色,她低下头道谢,收下了不知道意味着什么的流云锦。 陪着太后扯了几句闲话,太后看了看一直安静等在一旁的女画师,笑道:“好了,哀家也乏了,留上点儿精神让画师画像,你们两个去吧。” 姜婳告辞,太子妃也一起出了慈安宫,“顺路”送姜婳出了宫门。 第38章 姜婳带着太后莫名其妙赏赐的流云锦离开,夏思瑶刚好进宫,两人在宫门处遇见了。 夏思瑶瞥了一眼姜婳怀里的流云锦,眉头皱了一下,鼻孔了哼了一声,直接走开了。 进了慈安宫,太后正在看着女画师作画。 宣纸上的少女云鬓花颜,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唇瓣饱满红润,倾城之姿看上去就让人怦然心动,赫然正是姜婳。 这宫里张皇后没有什么存在感,夏思瑶本就怀疑姜婳刚才的流云锦是从太后这里拿走的,此时一看这画更是确定了。 她倚到太后身边坐下,“外祖母,您为什么要送姜婳东西,还有,那画师为什么要给姜婳画像?” 太后笑道:“她说起来也算是哀 分卷阅读60 家的外孙女,从苏州回来,哀家也没有赏她什么,这次正好有一匹流云锦,颜色鲜嫩哀家也用不到,就赏给她了。” 夏思瑶不满地嘟起嘴,“她算哪门子外孙女,我才是您亲亲的外孙女呢!那流云锦就算您不喜欢,给我也行,赏别人也行,为什么偏偏给了她呢?”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呀,喜欢什么没有,你要是真想要那流云锦,先前怎么不说?再说,那流云锦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你要的话,哀家这里还有的是呢,这就让人给你取过来。” “算了。”夏思瑶摆摆手,“我也不是看中了流云锦,就是看外祖母对姜婳这么好,心里不舒服。上次母亲让姜婳跪了那么一下,结果太子就纵马进了内院,冒着大雪让我给搬走了,他们简直欺人太甚,我这心里到现在还不舒坦呢。”要不是那郡主府住着实在逍遥,她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太后想了想,“太子让你冒雪搬走,应该和姜婳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是碰巧赶上了。太子这是身体好了,觉得翅膀硬了,想和哀家叫板了。” 夏思瑶顿时紧张起来,凑到太后耳边低声道:“外祖母,您说太子他的身体真的好了吗?那将来……”萧决和太后向来不大对付,要是萧决登基,她可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她日夜盼着的可是让萧岷登基,将来她也好母仪天下。 “应该好不了。”太后眯起眼睛,“就算有好转也不怕。”东宫里还有个罗问蝶呢,将来关键时刻还可以做些手脚。 夏思瑶低声问道:“外祖母,您是不是在东宫里还有什么布置呢?” 太后神色一厉,“莫要胡说,东宫的事哀家向来不插手的。”有些事情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告诉女儿的话担心她被姜纬套了话,告诉外孙女的话更不妥当,小姑娘更是容易被人诱哄。 夏思瑶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嘛。那外祖母,您让那画师给姜婳画像,又是为了什么?” 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过不了几天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太后没有隐瞒,低声道:“姜婳生得美,可以用来联姻的。那画像就是给某个朝廷大员送去的。” “谁?!”夏思瑶眼睛一亮,朝廷大员可没有年轻的,姜婳这是要嫁给老头子了! 太后掐了掐她的手,让她小声些,“是董阁老。这件事没成之前,你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 董阁老?! 夏思瑶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了,董阁老她不熟悉,可董阁老的孙女她很熟悉,和她是一般大的,那董阁老想必也是六七十岁了,姜婳要是嫁过去,那就是给人当祖母了! “外祖母放心,我保证不走漏风声!”夏思瑶压着心中的兴奋,“让画师把姜婳画得漂亮些!得让董阁老一眼就看中才行!” 太后微微一笑,“董阁老岂是好糊弄的,画像不过是投石问路,他要是看了画像满意,定然要亲眼相看真人的。”不过姜婳生得那般容貌,说是京都第一美人也没人有异议,只要将她的模样原原本本地画下来,不愁董阁老不动心。 夏思瑶突然想到什么:“外祖母,那董阁老有没有正妻?”要是有正妻就好了,让姜婳去给人做妾,还是一个花甲老人,她的母亲是妾室,她也是妾室,才叫完美。 太后摇摇头,“虽然是庶女,可给人做妾也不合适,再说那董阁老也年纪大了,做继室还勉强说得过去,门第上也不委屈她。” 夏思瑶略有些遗憾,不过能让姜婳嫁给一个老头子已经很好了。嫁给阁老做继室,听起来还挺风光的,以后她就是阁老夫人,可实际上没有一个少女愿意过这样表面风光内里苦楚的生活,就让姜婳尝一尝这绝望的滋味吧。 “外祖母,要是姜婳她宁死也不愿意怎么办?”仔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太后的唇角勾起一丝刻薄的笑意:“这可由不得她,只要董阁老愿意,等哀家寿宴那天,哀家自然会安排一出好戏。” …… 雨六从慈安宫回来,就把太后送了流云锦给姜婳的事情禀报了,“那流云锦上并没有动手脚,属下没有看出太后召姜姑娘入宫的意图,此外,那个女画师也不是习武之人,看样子确实是宫里的画师。” 太后这样的人,做事都不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是在打什么主意,太子吩咐慈安宫里的眼线都留意着。 姜婳的画像送到了董阁老的手里,太后的计划也详详细细地传到了东宫。 “董阁老?!”太子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觊觎孤的女人了!” 万德祥嘴角一抽,“这是太后的打算,董阁老如何,还未可知。” 萧决冷哼了一声,“这个董阁老,恐怕是留不得了。” 内阁里的人,他岂有不了解的,别看董阁老已经是花甲之年,可贪花好色的毛病却一直没改,身体不行了,就用些龌龊变态的手段来满足,自从他的老妻过世,董阁老已经连娶了三任填房,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都是两三年就香消玉殒,想必不是正常死亡。不过因为其权大势大,那些女子的家人再得上一笔银子,也就没有追究了。 这样的人,太后竟然想把他的小姑娘送过去。 而且,以小姑娘的容貌,那董阁老必然心动。 万德祥神色一凛,“要让暗卫准备动手吗?” “不急。”萧决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木大桌上轻 分卷阅读61 轻点了两下,“先看看董阁老的反应。” 董阁老现在还是中立派,既不亲近他,也不亲近太后。朝中有很多人是正统派,即便他这个太子身体“不好”,也坚定地拥护他。也有些人,只忠于皇位上坐着的人,不会提前站队,将来他或者萧岷谁坐上那个位子就忠于谁。 对于这样的人,萧决没有什么意见,但若是董阁老接受了太后的这番“美意”,那这样的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不过,毕竟是一个阁老,不能随便上去一刀就给杀了,肯定要筹划一番,做成意外死亡的样子。 萧决吩咐道:“董阁老年纪大了,必然生过病,派人去查他的脉案,先从太医那里查起,他自恃身份,没准用过宫里的太医。要是太医院没有,再去京都的医馆或者大夫那里查起,他这样的人,请医延药肯定不会用无名之辈的。” “查出了他的脉案,就送到百里春那里去,让他研究个‘合适’的死法出来。” 万德祥应下。 傍晚的斜阳透过窗棂,照在萧决的脸上,肌肤如同上好的美玉一般,鸦色的长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只是这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寒霜,“要让他以合适的死法死在合适的时候才行。” 第39章 董阁老见了姜婳的画像,顿时心动不已。 姜纬本人就生得很是俊美,现在虽然消瘦了,但当年却是丰神俊朗,不然也不会被长公主看中。而当年的姜夫人,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听说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这样的父母生出来的女儿,想必也差不到哪去。 可事无绝对,董阁老也不想白白被太后糊弄了。 他本来就是中立,以他这阁老的身份,将来无论是太子登基还是二皇子继位,他都能继续顺风顺水地待在内阁。可要是提前站队就有风险了。 董阁老盯着画像,沉思良久。 以当年太医的传言来看,太子的身体应该是好不了了,就提前支持了二皇子也行,还能占个从龙之功。更何况—— 董阁老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落在画像上,这样美的少女,即便他阅人无数,也从未见过。 没两天,太后就得到了董阁老的回信:曼珠沙华虽美,奈何从未亲见。 太后骂了一声“老狐狸”,派人传了信,说是过几天就是自己的寿辰,宫里要办一场宴会的。 董阁老自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这是要借着宴会,安排他和小美人见面,或者直接发生点儿什么也未可知。 …… 姜婳不知道太后的安排,却收到了太子的请帖,说是他想画一幅画像。 这是姜婳答应下的,当初收了太子送来的两幅师父的画作,她就答应了回报他两幅画像。 带着自己惯用的画笔颜料,姜婳来了东宫,万德祥亲自在宫门处等着,把她迎到了嘉溪殿。 上次姜婳来东宫换衣服的时候来过这里,院中的那株白梅开得正好,洁白的花瓣在树下落了一层细细的琼英,阵阵清幽的香气萦绕鼻尖。 不知为何,姜婳想起了上次萧决站在树下的情形,他明明是高贵雍容的,那时看起来却有几分萧瑟孤寂,似乎在这树下站了一生一世似的。 此时的萧决依然站在那虬曲苍劲的梅树下,朱红色的锦袍外罩着她亲手做的那件雪白狐皮大氅,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孤独一个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向姜婳。 见小姑娘披着件蜜蜡黄绣折枝花的斗篷,捧着鎏金双鱼纹的小手炉,俏生生地站在那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而灵动。 萧决微微一笑,犹如春分拂过百花盛开,原本笼罩在周身的孤寂之感突然消失了,他的眉眼顿时生动起来,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里有了几分暖意。 “婳婳,来。” 他朝着她伸出手,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无疑是极好看的一只手。 想到这手曾经握着自己的胳膊,姜婳脸有些发烫,她微微偏开了目光,恭恭敬敬地褔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决也知道小姑娘是不会来握他的手,只是他想起前世两人也曾牵着手在这院里散步,那时她有了身孕,肚子一天大似一天,百里春叮嘱她要每天慢慢走上一刻钟到半个时辰,这样将来生产的时候能更顺利,他提前请来的几个稳婆也是这样说的。涉及到腹中的孩子,她自然是无有不从,每天上午走上一刻钟,下午也走上一刻钟。 她性子谨慎,有了身孕更是如此,她不敢去别处,只在这嘉溪殿的院子里转圈。 心爱的女人腹中有了他的骨血,他自然也是满心的欢喜,尽量抽出空来陪着她,常常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散步,有了他的陪伴,她也会去外面的园子。 那个时候,真是他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刻了。 只可惜,他的小姑娘、他的爱子,他都没能护住,连他自己也…… 胸腔中血气翻涌,萧决心中一凛,连忙抛开这些念头,好在,上苍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的小姑娘还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娇俏鲜妍。 这一世,他要和她长命百岁,恩爱缠绵。 “婳婳用过午膳了没?”小姑娘没有理会他伸出去的手,萧决也没觉得尴尬,自然地收了回来。 午膳?现在才是巳时,用的哪门子午膳?姜婳摇摇头,“尚未用过。” 太子笑道:“我也没用呢,正好肚子 分卷阅读62 饿了,用过午膳再画吧。” 万德祥朝着身后的小内侍挥挥手,小内侍心领神会,飞快地去传膳了。 虽然离平时用午膳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呢,可人家尊贵的一国储君说肚子饿了,姜婳也不能不让人家吃东西,画像的事只好等到太子填饱肚子再说。 姜婳跟在太子的身后进了屋,很快,一溜的小内侍拎着食盒进来,把饭菜都摆在桌上。 “婳婳,坐。”萧决解了大氅,指了指上首左手边的第一张椅子。 姜婳愣了一下,这桌子边摆了四把椅子,太子肯定是要坐上首的,她要是坐那张椅子,两个人就挨着了。 姜婳假装没看见太子的示意,拉开了最下首的椅子坐了下去。 萧决又气又笑,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下,万德祥带着小内侍立刻,屋里离开就只剩下两个人了。 萧决并没有像姜婳想的那样去坐上首,反而拉开她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两个人还是挨着了。 姜婳的手指紧了紧,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了,她隐约间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的男子气息,就像那次去善觉寺,她扑到他怀里时闻到的味道。 她犹豫着是不是该换把椅子,坐到他的对面去,可她和太子已经坐下了,再起身换位置的话又好像做得太直白了。 “婳婳是不是热了?”太子的手突然伸到了眼前。 姜婳吓了一跳,正要站起来,太子的手指已经勾住了她斗篷的系带,修长的手指很是灵活,两下将她的斗篷解了下来,顺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看你,进屋也不解斗篷,额头上都见汗了。” 他的语气自然又亲昵,姜婳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好似有一匹调皮的小马在她心上撒欢奔跑,哒哒哒哒…… “婳婳怎么了?”萧决扭头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你很紧张吗?” “没、没有。”姜婳拿起玉箸,胡乱地夹起什么塞到嘴里。 萧决含笑看着她,她的目光有些躲闪,雪腻晶莹的脸颊上染上了绯红,好像三春枝头娇俏的桃花,鲜妍动人。 小东西害羞了。 她肯定是喜欢他的,不然,好端端的,慌乱什么?脸红什么? 萧决的脸突然又凑近了些,“婳婳,你刚才塞到嘴里的是一块姜,真的不吐出来吗?” 姜婳一滞:“……” 她已经察觉到了味道不对,可把口中的东西吐出来,实在是有失体面,她都准备若无其事地硬给咽下去了,他偏偏还不放过她。 “是吗?”姜婳一咬牙,“我觉得这姜还挺好吃的呢。” 姜稍微有些大,不然她可以直接吞下去,现在只好假装没事,在嘴里慢慢嚼着。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姜婳的脸越来越红。 萧决黑眸含笑,这次估计不是因为害羞了,小东西在苏州养了六年,口味上喜欢清淡偏甜,她不喜欢姜,更受不了这份辣。 眼看着姜婳拼命把那口中的姜咽了下去,小脸辣得红红的,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也起了水雾,萧决心情甚好。 小东西为什么要吃姜?因为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又害羞又慌乱,夹错了呀。 小东西现在这样子,像极了前世被他在床榻上欺负的时候,偏偏她越是可怜,他就越是想要欺负得更狠些。 第40章 像是不忍心看姜婳被辣得眼泪汪汪,萧决夹了一筷子糖醋鱼,直接塞到了姜婳的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中和了姜的辛辣,嘴里一下子舒服了很多,姜婳的眼睛却睁得更大了,她猛地扭过头盯着萧决,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喂她吃了东西?!用他自己的筷子?! 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样的举动有多亲密,更何况,姜婳本来就小心谨慎,此时的情形,再加上太子一直以来对她的格外宽容大度,不由得她想多了。 “怎么了?”萧决黑眸含笑,“还辣吗?” 姜婳默默地摇了摇头。 萧决又夹了一筷子鲍汁嫩菜心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吃吧,这是你喜欢的。” 她喜欢的? 姜婳疑惑地看了看太子,这确实是她喜欢的,可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就算两人曾经一起用过膳,她最多比别的菜多夹了一两下,他堂堂一国储君,怎么会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地方?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萧决轻声道:“若是喜欢一个人,眼里心里都是她,就算是再细微的地方,也能注意得到。” 喜欢? 姜婳的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开始胡乱地奔腾,心跳得飞快,险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吧嗒”一声,姜婳手里的玉箸掉在了桌上。 萧决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椅背上,上身微微倾了过来,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婳婳,过完年你就十五了,我接你到东宫,好不好?” 姜婳的心中一片混乱,勉强听清了他这句话,她的唇张张合合,好容易发出声音来:“不——” “你就住在这嘉溪殿,好不好?你的名号不是‘林溪客’吗,这嘉溪殿同你的名字正相合。”其实,这里原本不叫嘉溪殿的,是前世她住过来之后才改的名字,取的就是林溪客里面的“溪”字。 “不,殿下!”姜婳惊觉他的脸靠得太近,慌乱地站起身来,险些带翻了桌上的茶杯,“殿下, 分卷阅读63 我、我不入东宫!” 萧决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凝固了,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子形成了极强的压迫感,他低着头,盯着姜婳忽白忽红的脸。 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俊目闭上又慢慢睁开。 “婳婳,我知道这件事我说得太急,吓到你了。”萧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舒缓,免得让已经受到惊吓的小东西更加慌乱,“可是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你,我自然可以把他们都杀了,可只有你进了东宫,才能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念头。” 姜婳悄悄地退后了半步,稍稍离开他远了一些,似乎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了,她的脑子也随之清明些。 他们?指的是谁? 姜婳努力回想了一下,她自从回到京都,不算父亲和弟弟,见得最多的男子就是太子了,要说觊觎,别人见都没见过她,从何说起? 萧决也知道她不相信,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坐到椅子上,“来,婳婳,我慢慢跟你说。” “前两天你去了太后的慈安宫,见到了一个女画师,对不对?”萧决声音低沉,“那个女画师就是太后叫去给你画像的,你走了之后,那画像就送到了内阁的董阁老那里。” “董阁老?”姜婳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她虽然在苏州六年,可对京都的形势并不陌生,就算不知道各朝廷大员是支持太子还是更亲近太后,可内阁中都有哪些阁老她还是很清楚的。 董阁老年过花甲,曾近娶过三房年轻貌美的继室,都是几年就香消玉殒。死因可以瞒过,这件事可瞒不过,京都的人都是知道的。 太后把她的画像送给董阁老? 姜婳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后跟升起,飞快地爬过脊背,窜上了头顶。 “婳婳也想到了太后的用意,对不对?”萧决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那董阁老原本是持中立态度,既不支持我,也不亲近太后。太后这是想要用婳婳联姻,给她自己拉拢好处。” 姜婳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细嫩的掌心,“她、她凭什么认为我跟她是一派的?!”太后害死了母亲,她与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是有机会,定要将太后千刀万剐,就算是将来成了亲,她的夫君也绝对不能支持太后。 她眼中的滔天恨意没有遮掩,萧决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婳婳,就算你恨太后,可名义上你是长公主的女儿,无论嫁给谁,都会跟太后绑在一起,除了我,明白吗?” “殿下,我不——” “算了,先不说这个,我先跟你说说当下的形势。”萧决拦着了她拒绝的话,听她拒绝的多了,他都担心自己会一怒之下不管不顾地把她纳入东宫,“那董阁老看了你的画像,已经决定投靠太后一派。” 他放慢了声音,细细给她解释,“不管你的意愿如何,董阁老若是如愿以偿,他承的是太后的情,以后也会处处支持太后的决定。至于你,若是真的进了那董府——”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握了起来,“若是你真的进了董府,就算你和太后势不两立,又能影响董阁老多少呢?就算你真的能影响董阁老,那姜府里还有你的父亲和弟弟,你难道就不管他们了吗?” “所以说,婳婳,不管你自己愿不愿意,在众人眼里,你也已经是太后的人了。太后自然可以用你来联姻,给她拉拢势力。” 姜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可这世上,总有人不愿意和太后同流合污……”如果她的亲事不是太后指定的,而是由祖母和父亲定下,那人不就不用承太后的情了吗?别说是董阁老,就算是年少有为的高门显贵,她也不愿意让太后给她指亲。 可眼下董阁老这关该如何过呢? 姜婳看了看萧决,“太子殿下,您说,太后她是要直接下懿旨给我赐婚吗?”太子既然知道太后和董阁老的勾连,自然应该也知道后续的计划吧。 萧决摇摇头,“过些天不是太后的寿辰吗?她不是还送了一匹流云锦给你,让你做成衣裙穿着去寿宴?我想,她可能会在寿宴上有所动作,让你和董阁老见面,甚至,也有可能安排一出木已成舟的好戏。” 木已成舟?和董阁老? 姜婳一阵恶心,险些吐了出来。 萧决看她用帕子捂着嘴,脸色发白,倒了杯热茶推到她的面前。 姜婳抿了两口,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死也不会去给董阁老做继室!大不了寿宴那天,我就称病不去了,太后要是直接下懿旨赐婚,我宁可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相伴,也绝不进董府!” 听她这样说,萧决心情大好,笑道:“寿宴那天你尽管去,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进董府?”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婳婳,有一就有二,没了董阁老,还有什么王阁老张阁老呢,你只有进了东宫,才能彻底绝了这些人的念头,知道吗?” 他的目光缱绻,声音温柔,“我知道你还小,可明年你就及笄了,也该嫁人了,等过了年,我就先接你到东宫,等你正式及笄,咱们再——” “殿下!”姜婳急切地开口,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我、我不进东宫。” 萧决愣了一下,察觉到她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害羞,他薄唇轻抿,俊美无俦的脸上罩了寒霜,目光慢慢变冷,“即便外面危机重重,即便孤待你如珠如宝,你也不愿意进东宫?” 姜婳低下头,声音极轻却极坚定:“我不愿意。 分卷阅读64 ” 第41章 两人不欢而散。 画像自然没有作,午膳也没有吃。 萧决大怒拂袖而去,姜婳离开东宫,回了姜府。 她先是若无其事地去了老太太那里,陪着祖母坐了会儿,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进屋,斗篷都没解,她就一头扎到了拔步床上,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太子说喜欢她? 不,不行,祖母说了,他不是良配! 太子说待她如珠如宝? 不,不行,她绝对不能做妾! 姜婳的脸埋在枕头里,细白的手指死死地抠着锦被,脑子里纷纷乱乱。 太子知道她喜欢,当天就把师父的画作送来了…… 太子知道她想学素斋,亲自带她去了善觉寺…… 太子知道了流言的事,担心对她的名声不利,他那么高傲的人,硬是耐着性子,在大街上说了那么多的话,就为了把流言扭转…… 太子在大雪中带着侍卫骑马冲进内院,赶走了夏思瑶,她也因此没有跪成…… 太子把礼部尚书换成了父亲,就因为礼部尚书的女儿要抢她看好的狐皮…… 太子…… 不,不行! 母亲被太后所害,好好的正妻硬是给贬成妾室,她绝对不能做妾! 不能……做妾! 姜婳死死地咬着唇,把脸埋在枕头中。 …… 即便姜婳努力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可是连姜澄都发现了她的异样,更别说姜纬和老太太了。 “婳婳,怎么了,这两天蔫蔫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摸了摸额头,总觉得好像有些发热。 “没事。”姜婳的脑袋轻轻靠在老太太的肩上,“这两天越发的冷了,稍微有些不习惯。” 老太太揽着她,“是呀,京都可比不得苏州,婳婳刚回来,还不习惯,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婳婳可要穿暖和,屋里的炭盆多生两个,夜里被子要盖好,别生了风寒。” “嗯。”姜婳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后寿辰的前一天,姜婳沐浴过,喊着太热,让兰芽把屋里的炭盆减了两个,只留了一个,卧房里顿时有了凉飕飕的感觉。 “这样行不行?”兰芽担忧地望着姜婳,“姑娘,要不您还是忍忍吧,刚刚沐浴完是有些热,可睡到半夜就冷了。” “不冷。”姜婳摇摇头,“锦被太厚实,炭盆太多,我每天夜里都会热醒,这样才刚刚好。” 兰芽迟疑道:“那……好吧,反正奴婢就守在外面,姑娘要是觉得冷了,随时叫奴婢。”姜婳晚上从来不叫人服侍,兰芽或者疏桐都是睡在外间的榻上。 “知道,去吧。”姜婳把兰芽打发了,床帐放下,盖上厚厚的锦被,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热乎乎的,她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给掀开了。 原本三个炭盆,现在只留了一个,被子一掀开,姜婳就感觉到了一阵渗人的凉意,她打了个寒颤,身上迅速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鼻子一酸,一个喷嚏马上就要出来,姜婳连忙拉起锦被一角,捂住了口鼻,把声音给闷在了被子里。 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兰芽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没有惊动她。 只穿着小衣,没有盖被子,姜婳躺了大约一个时辰,就感到身上一阵阵难受,头晕鼻塞,四肢酸痛,她十分清楚,自己已经风寒了。 可是还不够严重。 太后蛮不讲理,又是计划好了要让她和董阁老生米煮成熟饭,她要是称病不去寿宴,太后很可能会派太医过来,如果只是轻微风寒,她还是免不了要进宫的。 …… 天色微微亮,兰芽轻手轻脚地进了卧房,低声唤道:“姑娘,该起身了。” 床帐中没有动静。 兰芽又唤了一声:“姑娘,今日要进宫,现在就该起身收拾了。” 没有听到姜婳的声音,兰芽心中疑惑,平时姑娘这个时候也该醒了,更何况姑娘睡觉轻,她这样的呼唤,就算是梦中也会醒来的。 兰芽轻轻揭开了床帐,一眼望去,顿时大惊失色。 床上的姜婳满脸通红,鼻息沉重,锦被下纤细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 “姑娘!”兰芽惊叫一声,扑了上去,探手在姜婳额头上一摸,触手滚烫。 兰芽的心“怦怦”狂跳不止,她把马上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憋了回去,转身飞快地跑到院中,用力地敲着东厢房的门,“齐嬷嬷,嬷嬷快醒来,姑娘病了!姑娘病得很严重!” 门“唰”的一下被拉开,齐嬷嬷急匆匆系着袄裙,沉着脸一言不发,越过兰芽就冲进了正房。 风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姜婳的身体很好,他极少见到姜婳生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也不严重,能把兰芽吓成这样可绝对没有。 他恨不得能偷偷进去看一眼,可此时姜婳身边的丫鬟都来了,他不能现身,只能耐着性子,观察事态的发展。 齐嬷嬷给老太太和外院的姜纬送了信,很快,老太太、姜纬、姜澄都来了。 因为姜婳还没有起身,姜纬和姜澄只能留在外间,老太太脚步飞快,进了卧房一看,立刻吩咐着去请大夫,又让兰芽和疏桐服侍着,给姜婳把衣裙穿好,等会儿大夫来了好扶脉。 姜婳头疼欲裂,身上一阵阵发冷,勉强睁开眼睛安慰老太太,“祖母,没事,我就是昨晚贪凉,着了风寒,吃 分卷阅读65 上药发散发散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风三在外面听到姜婳有气无力的声音,就知道她这次真的病得不轻。他再一次感到了束手无策,即便有了太子赏的《兵法集注》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去烧长公主的库房吧?毕竟就算把这府里所有的库房烧个一干二净,姜婳的病还是不能好起来。 姜婳靠在床头,姜纬和姜澄进了屋,见她满脸通红睁着眼睛都吃力的样子,姜纬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 姜澄抿着唇,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着泪,担忧地拉着姜婳的手。 大夫很快就来了。 兰芽和疏桐扶着姜婳坐到桌边,老太太把她揽在怀里靠着,大夫扶了脉,开了方子,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疏桐亲手在廊下煎药,长公主那边也终于得到了消息。 本来已经妆扮好准备进宫给太后贺寿,却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平阳长公主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偏巧是今天病了?” 身边的大丫鬟金燕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呀,刚好是太后娘娘寿宴这天生病,倒是有些晦气。” “罢了。”长公主叹了口气,“我过去看看。” 本来以为是姜婳小题大做,看了姜婳的样子,长公主也知道,她确实是起不来了。 今天是要一家人都要入宫给太后贺寿的,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自然不必说,既然姜婳去不了,姜纬是她的驸马,肯定也是要入宫的。 平阳长公主道:“婳姐儿病成这样,实在没办法入宫了,就在家里休养吧。” 她看看老太太和姜纬、姜澄,“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老太太一脸冷漠,“孙女病了,老身不能离开,还望长公主见谅。” 姜澄也道:“我也要守着姐姐。” 长公主点点头,这两人她根本就不在意,去不去也无所谓,她看着姜纬,“那咱们走吧。” 姜纬躬身施了一礼,“女儿病成这样,我也不能离开,皇宫那里,还请长公主自己去吧。” 平阳长公主愣了。 自从姜纬升任尚书,不知道是不是官威更重的原因,她总觉得姜纬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就算拒绝自己,他也是温和有礼的。 现在却不同,他冷漠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42章 因为姜婳生病,老太太和姜纬、姜澄都留在了府里,平阳长公主只好自己去了皇宫。 时候还早,寿宴还没有开始,长公主先去慈安宫陪太后。 太后已经梳妆好,绣着万字不到头的广袖宫装繁复华丽,头上的凤钗光彩夺目,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看到长公主是一个人来的,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姜婳呢?”她今天可是有了详尽的安排,要让姜婳和董阁老成了好事,可主角没来,这生米煮成熟饭的戏还怎么唱得下去? 平阳长公主倒是有些诧异太后怎么会关注一个小小庶女,答道:“婳姐儿病了,今天来不了了。” 怎么会这么巧?太后起了疑心,姜婳不会是猜到了什么,故意装病吧?“派个太医过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让她过来,哀家的寿宴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呢。” 长公主道:“派个太医倒也使得。可婳姐儿病得太严重,今天是肯定来不了的,她染了风寒,满脸通红,浑身颤抖,高热不退,下不了床的。” 太后眯了眯眼睛,“你亲眼看见了?” 长公主点点头,“是呀,我亲眼看见了,她坐都坐不住了,连睁开眼睛都吃力。” 太后心中颇为不快,不过也没关系,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姜婳总不能天天病得起不来,只要她没有病死,董阁老早晚能如愿以偿。 一旁的夏思瑶也很是遗憾,要是姜婳今天过来,她肯定会和董阁老发生点儿什么,可惜,让她逃过一劫。 “表妹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二皇子一脸担忧,“请了大夫没有?开了药吗?” 长公主道:“已经请了大夫,我出来的时候药也熬上了。” 萧岷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等寿宴结束,我带个太医过去看看,她久居江南,乍回到京都不适应,这些天又冷,小病不注意也会拖延成大病的。”还得赶紧告诉太子一声,他既然和姜表妹两情相悦,姜表妹病了,太子肯定也要去探望,等寿宴结束两人一起前去好了。 从他一开口,夏思瑶的脸色就不好看,此时听了他的话,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也知道横眉怒目不好看,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脸颊鼓起,嘴唇嘟着,眉头轻皱,拉着萧岷的袖子,嗔道:“表哥,你说了寿宴结束就去我的郡主府的。” 萧岷这才想起来,“哎呀,我险些给忘了。阿瑶,姜表妹病得那么严重,我还是先去探望她比较好,正好,你也去看看,说起来,你们也算是姐妹,姜表妹病了,你也理应关怀一下。” 夏思瑶委屈地眨眨眼,却没能挤出泪珠来,“可是表哥都已经答应我了,要给我的郡主府各处的院子题字的。” “事有轻重缓急嘛。”萧岷道:“等探望过姜表妹,我再给你题字也不迟,你的郡主府又不会跑。” 姜表妹姜表妹!她算哪门子表妹! 夏思瑶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碎,脑子里想象了一番姜婳被当众发现和董阁老偷情,不得不嫁给董阁老做继室,被同龄的少女喊祖母,被董阁老虐待 分卷阅读66 ,最后无声无息地死在董府的情形,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些。 眼看着寿宴快要开始,几个人簇拥着太后,来到前殿。 萧岷一眼就看见了太子,他坐在高座一旁,暖烘烘的大殿中,他穿了一件朱红色的锦袍,面如冠玉,眉眼俊美得不像真人。 只是他此时好似心情不太好,脸上罩着一层寒霜,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冷意。 萧岷快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太子,我刚才在太后的慈安宫遇到姑母,她说姜表妹病了。” “病了?”萧决长眉一扬,他还没有接到风三的信,不知道姜婳生病的事。小丫头这是害怕了,不敢来了? 萧岷一脸担忧,“听姑母说病得厉害,已经起不来了,说是风寒,高热不退,浑身颤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太子,等寿宴结束,咱们带上太医一起去看看吧。” “咔嚓”一声轻响,太子手中的酒杯裂开了。 小东西竟然真的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向来身体好,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分明就是把自己给生生冻病的,也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就这么狠心? 她是有多不信任他? 虽然上次他拂袖而去,那也是害怕自己盛怒之下失去理智,对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他说了不会有事,她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做什么? 她那纤弱的小身子,就不能好好爱惜着吗? 萧决一想到她还不知道难受成什么样,简直一刻也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去姜府看看。 二皇子劝道:“太子,你先别急,姑母说了,她来的时候姜表妹已经请过大夫,吃的药也熬上了。 他挤挤眼,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低声道:“你喜欢姜表妹,一听她病了肯定着急,可皇祖母的寿宴马上就要开始,朝中重臣和有诰命的命妇都要来贺,好歹等寿宴结束你再走,我陪你去姜府。” 寿宴?重臣?太子垂下了眸子,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眼中的冷光,也好,反正等会儿董阁老就会死于心悸,董阁老一死,这寿宴时间也长不了。 仙乐齐鸣,寿宴开始。 重臣和命妇齐声给太后贺寿,按照惯例,接下来是众人给太后进献贺礼。 打惠顺帝和张皇后开始依次往下,长公主给太后献上的是一座牙雕小屏,精美华贵,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献寿礼不需要想别人那样挖空心思,要么价值不菲要么新奇有趣,她随便从库房里挑上一样,太后也不会说什么。 太子给太后送的寿礼是一套《妙法莲华经》,说是在善觉寺开过光的。 这寿礼……众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这寿礼就是普通的佛经嘛!太子也太过敷衍了吧? 连向来偏心的惠顺帝都看不过眼了,勉强道:“太子真是有孝心,这佛经……好啊!这是希望菩萨保佑母后康健长寿呢。” 众人面前,太后自然要慈爱和气,尽管心里恨不得把那佛经扔到火里直接烧了,脸上还是得带着笑意。 二皇子献的寿礼是一套前朝大师的字帖,自然是珍品,可惜也不是太后所喜。 夏思瑶献上一副刺绣,乃是双面绣的万寿图,刺绣一展开,众人就看呆了,双面绣很不容易,这万寿图布局精巧,绣工更是了得。 夏思瑶面带得意,“皇祖母,这是我亲手绣的,您别嫌弃。” 太后自然知道她的水平,连一个寿字都绣不出来,怎么可能绣这万寿图,更何况是双面绣。不过,这是给自家外孙女传扬美名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揭穿,连连赞道:“好,好,真是太好了!阿瑶自幼心灵手巧,这双面绣一定费了不少工夫吧?” 夏思瑶笑道:“给皇祖母的贺礼,费再多工夫都是值得的。” 太后夸完夏思瑶,接下来就该朝臣进献贺礼了。 董阁老今日压不住的兴奋,他一来就在女眷那边看了几眼,却没见到那画像上的小美人。想着太后一定是另有安排,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小美人也没办法发生点儿什么,太后必然是把小美人安排在另外的地方,估计等寿宴过半,就会有宫女带他前去。 太后如此厚意,他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日后支持二皇子自然不必说,当下要进献的贺礼也是费了心思的。 第43章 董阁老第一个站了出来,四个内侍抬着一个大笼子进来,笼子上面蒙着黑布,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惠顺帝起了兴致,“董爱卿,你这笼子里是什么?别是猛虎雄狮吧?” 董阁老施礼,“启禀陛下,这笼中乃是南极仙翁座下的仙鹤一对,特来向太后献上一曲长寿舞。” 大殿中响起了嗡嗡声,众人纷纷议论起来,这董阁老不愧是能进内阁的人,心思就是巧妙啊。南极仙翁是寿星老人,送南极仙翁座下仙鹤,这寓意多么吉祥啊。当然了,大家心知肚明,什么南极仙翁,肯定就是普通的丹顶鹤罢了。可仙鹤也很是难得,最近几年宫里都没有仙鹤了。董阁老能寻到一对仙鹤,显然也是费了心思的。 仙鹤能舞,但能跳上一曲长寿舞,众人却未见过。 太后也起了兴致,“打开看看。” 董阁老一示意,内侍揭开了笼子上罩着的黑布,众人看去,顿时惊叫一片。 笼中有两只仙鹤,白羽黑尾,颈上通红,不是因为它们是丹顶鹤, 分卷阅读67 而是两只仙鹤的头都不见了,被人从颈部斩断,那脖颈处洁白的羽毛已经染红。 离得远的还么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离得近的命妇已经有人惊叫起来。 惠顺帝脸色铁青,长公主面色惨白快要晕过去,太后则是眸光冷厉,恨不得生吃了董阁老。 朝堂之上,谁也没有那么直白,大家相互试探乃是常事。她用姜婳的画像表示了要联姻的意思,董阁老若是有意,自然就会有回信。而她也按照董阁老的意思做了安排。 现在看来,这董阁老分明是早就投靠了太子! 他假意和自己周旋,现在却用两只断了头的仙鹤来自己的寿宴示威,这是什么意思?!暗示着她要命不久矣?! 他若是无意与自己联手,只管不理会姜婳的画像就是了,也犯不做得这么绝吧?! 幸好姜婳病了,不然要是安排姜婳和董阁老成了好事,她现在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太后一生可谓顺风顺水,就算没有儿子,可惠顺帝被她抚养长大,对她言听计从,现在二皇子也对她孝顺有加,可以预见,将来二皇子做了皇帝,她依旧能威风八面。长到这样年纪,太后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挑衅。 “你——”太后指着董阁老,刚想让人把他拿下,就算弄不死他,也得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董阁老脸色煞白,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张大努力地喘了两口气,一手按在胸口,艰难地抓挠着,突然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身子一挺,闭上了双眼。 太后的声音咔在了喉咙里,这也太不体面了吧,董阁老这是把坏事做了,又想逃过惩罚,干脆来了个装死不成? 众人被这夸张的一幕直接吓呆了。 先是南极仙翁的座下仙鹤没有头,这不是祝寿,倒是在诅咒太后了。现在献上仙鹤的董阁老也要死了? 惠顺帝面色阴沉,厉声派人去叫太医。 没有人敢上前查看董阁老的生死,直到太医匆匆赶来。 太医一看董阁老的样子就觉得不妙,手指伸到鼻子下面试了一下,完全没有呼吸。太医不死心地搭腕扶脉,连心跳也没有了。 翻开眼皮看了看,太医叹了口气,起身道:“启禀陛下,董阁老他……死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心悸而死。” 死了?! 大殿上的人齐齐抽了一口冷气。 太后更是心头狂跳。她原本以为董阁老是投靠了太子,这才与自己虚与委蛇,还要用断头的仙鹤来诅咒自己,没想到董阁老自己也死了。 她在一瞬间想明白了。 董阁老应该是真心要投靠她,那笼中的仙鹤被断头,董阁老事先并不知道。 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太后遽然抬眸去看太子,正对上太子看过来的目光,黑沉沉的,不辨喜怒,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她。 太后的眼前一阵发黑。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深居简出的太子已经如此凌厉了?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那仙鹤必然是他动的手脚,他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董阁老,还造成心悸的假象? 他隐藏的如此之深,那她的身边有没有他的人?会不会哪天她也心悸而死? 太后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撑不住摇晃起来。 “母后!”惠顺帝发现了太后的异样,惊叫一声,“太医!” 太后依稀看见太子薄薄的唇角勾了起来,那冰冷的笑意让她心底生寒,不说她现在做的事情,要是那些陈年旧事被翻出来,她还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吗? 太后越想越是心惊,原以为的胜券在握,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吗?不,她不允许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看着惠顺帝和二皇子担忧惊慌的脸,太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寿宴就像太子预料的那样,早早结束了。 萧岷顾不上要去探望的姜表妹了,跟着去了慈安宫。 …… 太子径直回了东宫,带上百里春,去了姜府。 姜婳用了药,已经沉沉睡去,老太太不放心,亲自守着她,姜纬和姜澄也在西次间的书房,父子两个各看各的书。 听说太子来了,姜纬去了前院。 “太子殿下。”姜纬施礼,“您不在寿宴上,怎么来了这里?” 太子道:“寿宴已经提前结束了。听说婳婳病了,这位是百里先生,乃是神医,我特意带他来给婳婳看看。” 百里春年过不惑,儒雅飘逸,上前与姜纬见礼,“在下百里春,见过姜尚书。小小医术,承蒙太子不弃,神医二字,愧不敢当。” 神医? 在姜纬的印象中,所谓神医都是吹出来的,就算偶然有真本事的,也是鼻孔朝天,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像百里春这样谦逊儒雅的神医,他还是第一次见。 说起来,太子这两年不像以前那样深居简出,而且看起来气色大好。观其外貌,高大挺拔,如芝兰玉树一般,实在不似病弱之人。难道就是因为这位神医?莫非百里春真的医好了太子的身体? 姜纬还了一礼,“原来是百里先生,久仰久仰。” 萧决可不耐烦看他们客套,他来这里是为了姜婳,小东西实在是胆小,他都说了不会有事,她竟然还是为了逃避寿宴把自己弄成了重病。 她也太不信任他了,就算她说了不愿意进东宫,他最多生气,又怎么会不管她?大不了,把觊觎她的人都给杀了, 分卷阅读68 等到小东西自己想通了,自然就愿意来东宫了。 萧决轻咳一声,“姜大人,百里先生医术了得,听说婳婳病得厉害,让他给婳婳看看,开上方子,能好得快些。” 能让宝贝女儿快点儿好起来,姜纬自然心动,可是姜婳已经睡着了,而且她刚刚吃过药,再吃另外一味药恐怕不合适。 想到此,姜纬推辞道:“大夫说了,小女的病乃是受寒引起,来势汹汹,倒也不是顽疾,用了药发些汗,很快就会好的。太子与百里先生一番好意,只是小女刚刚用了药睡下,还是不要把她折腾起来的好。” 萧决俊脸一沉。 听说姜婳病得厉害,想着小东西还不知道多么难受呢,他就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细细抚慰,没想到连面都见不到。 偏偏姜纬说的在理,那药肯定有发汗的作用,小东西已经睡下,他要是非让她起来,折腾一番,再受一次凉,没准就真把小病给折腾成大病了。 第44章 萧决带着百里春又回了东宫。 没办法,虽然他很想立刻见到姜婳,可小东西已经重病,他还真是不忍心把她折腾起来,只好明天再过来。 皇宫里的乱子他没有管,太后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就是晕过去也很可能是装的。至于猝死的董阁老,相信不会有人查出来是他派人做的手脚,董阁老本来就有心悸的宿疾,看见进献的仙鹤断头,心绞发作而死再正常不过。 还有那仙鹤断头一事,查来查去也只会查到一个小内侍头上,那是太后的人,反正与他是不会有关联的。 眼下他最担心的是姜婳的身体,小姑娘身体很好,在江南没怎么生过病,也不知道这次她把自己冻成了什么样,能不能快点儿好起来。 次日,萧决带着百里春再次来到姜府,姜纬已经去了礼部,老太太正在给宝贝孙女喂燕窝粥。 姜婳还有些发热,不过比起昨日来已经好了很多。她靠在床头,一口一口抿着老太太喂到嘴里的粥,粥里放了花蜜,中和了用过药之后嘴里残留的苦味,姜婳很是喜欢,抿上一口,黑白分明的眼睛就会满意地弯一下。 疏桐进来轻声禀报:“老太太,姑娘,太子来府里了,说是带了个大夫来给姑娘看病。” 老太太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姜婳。 昨天太子已经带着大夫来过,被姜纬给打发了,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今天又来了。堂堂一国储君这么殷勤,肯定不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也不是因为姜纬升任尚书,这是看中自己的宝贝孙女了吧? 姜婳的眉头皱了一下,那天在东宫两人不欢而散,她知道了太子的心意,也明确地拒绝了他,可现在看来,他似乎还没有放弃让自己入东宫的想法。 “婳婳,你是怎么想的?”老太太盯着姜婳略显憔悴的小脸,仔细看着她的神色。 姜婳摇摇头,眼神坚定,“不见。” 老太太悄悄松了口气,她总觉得,宝贝孙女是有些喜欢太子的,可太子已经有太子妃了,就算是侧妃,那也是妾室,她生恐姜婳为了这点子情意,或者被太子的什么甜言蜜语给哄骗了,就不管不顾地进了东宫。 老太太把手里的燕窝粥塞到疏桐手里,站起身,“那婳婳歇着,我去请太子回去。” 姜婳点点头,毕竟是太子殿下,就算她不想见,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派个下人去打发了,父亲不在,总要祖母去一趟的。 萧决等在前院,心中有些烦躁。 明明是他的小姑娘,现在要见她一面却这么麻烦,她生了病,他还不能守在她身边,连她病得是否严重都不知道。要是她住在嘉溪殿,他抬脚就到了,也不会有人敢拦着他不让见。 偏偏小姑娘看起来娇娇软软,脾气还大得很,他还真不敢就这么把她弄到东宫去。 眼看着姜府老太太来了,太子眼睛一亮,总算是可以见到小东西了。 老太太施了一礼,“老身见过太子殿下。承蒙太子厚爱,我家孙女很是感激,只是男女有别,不能请太子进内院,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萧决的话咔在喉咙里,脸色也瞬间阴沉,他还没开口呢,就被拒绝了!而且这肯定是小东西自己的意思!她这祖母对她极为宠爱,她要是想见自己,别管什么男女有没有别,老太太肯定会让自己进去的。 百里春大气也不敢出,悄悄地往墙角挪了挪。 他昨天就陪着太子来了,说是给姜姑娘瞧病,没想到被姜尚书给打发了。今天再来,结果又被姜老太太给拦住了。连吃两次闭门羹,想必尊贵的太子殿下从小到大也没有经历过这么憋屈的事。 萧决的手指紧了紧,他恨不得把老太太给推开,直接进内院去见她。 可是他不能。 他知道小姑娘有多看重她的家人,前世要是她的弟弟和祖母、父亲都还好好的,她肯定不会那么决然地跳进滔滔江水中。 所以,他非但不能伤害她的家人,还得尽量护着他们。 她在乎的家人越多,她在这个世上的羁绊就更大,也就越发不会离开自己。 萧决缓缓吸了口气,“虽然男女有别,可大夫总是要看的,让百里春去给她瞧瞧病好了。” 老太太摇摇头,“太子的好意老身心领了。可昨天府里已经请了大夫,开的药还不错,我家孙女吃了几剂之后,身体已经明显见好,眼看着就能 分卷阅读69 痊愈,此时倒不适合再换药了。” 萧决垂下眸子,鸦色的长睫浓密,遮住了他眼中的冷意。 他不能见,连百里春都不让见,小东西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吗?!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这辈子,她休想逃离他的身边! 不见就不见,这一世,他不会英年早逝,有的是时间陪她玩儿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太子利落地走了,老太太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就这么走了?她还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呢。 回了内院,姜婳还靠在床头,一见老太太进来,黑白分明的眸子就急切地望了过来,显然正等着她的消息。 “太子走了。”老太太上前安慰道:“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很是干脆。” 姜婳嘴巴茫然地张了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昨天父亲把他打发了,今天祖母也很顺利地把他弄走了,太子这么好说话的吗? 她的样子呆呆的,老太太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生生的脸颊,笑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姜婳回过神来,“祖母,昨天太后的寿宴,没发生什么事吧?”她没去寿宴,太后和董阁老就算有心要做些什么,计划也该落空了吧? 老太太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宝贝孙女这样问,倒好像是知道寿宴不太平似的。老太太给她倒了杯水,慢慢地把寿宴上董阁老暴毙的事说了一遍,“太后这一晕倒,寿宴也进行不下去了,总共没多会儿,才开了个头,就草草结束了。” “董阁老……死了?!”姜婳的手指微微颤抖,险些打翻了手中的粉彩小茶杯,她定了定了神,把茶杯放到一边,拉着老太太袖子,“祖母,那董阁老的死因是什么?” 老太太见宝贝孙女脸色发白,还以为那仙鹤断头和董阁老暴毙的事吓到她了,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婳婳别怕,没事。那仙鹤肯定是被人做了手脚,董阁老惊惧之下心悸而死。听说,他以前也看过太医,有心悸的老毛病。进献给太后的寿礼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年纪又大了,禁不住这样的惊吓,就这么死了也很是正常。” 才不正常!一点儿都不正常! 别人不知道,姜婳却是知道的,太子说了让她寿宴尽管去,只要有他在就不会让她进董府。当时她没有问太子要做什么,现在可清楚了,他竟然直接把董阁老给杀了! 一个阁老,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而且,只是在她看来不明不白,在别人眼里,董阁老就是因为宿疾而死的。 姜婳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上次她和礼部尚书的女儿起了争执,太子直接把尚书给换成了父亲,那时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说太子是出于朝堂势力的考虑。 可这次董阁老之事完全就是由她而起的,就算董阁老看了她的画像决定投靠太后,之前却肯定是持中立态度的。太子竟然没有事先说服或者警告,直接就把董阁老给杀了! 姜婳越想越心惊,一个阁老,他都杀得这么随意,那自己的家人呢? 她的父亲、她的祖母可都得罪他了,当然,得罪最厉害的,是她自己。 她不想死,更不想连累家人而死。 “婳婳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老太太眼看着姜婳越来越不对劲,白净的脑门上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手脚冰凉渗人,顿时焦急起来,明明吃了药要见好,怎么一下子又变严重了? “没、没事……”姜婳缓缓摇头,“我累了,得歇一会儿。” “好好好,婳婳别靠着了,快躺下。”老太太扶着姜婳躺好,把被子给她掖得严严实实的,生恐漏了风。 姜婳小脸煞白,在梅红的锦被映衬下,越发显得可怜兮兮,她眨眨眼,“祖母,我想睡一会儿,您也去歇着吧,别老守着我了。” “婳婳睡吧。”老太太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等婳婳睡着了,祖母再走。” 姜婳闭上眼睛,一刻钟后,呼吸慢慢平缓。 老太太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姜婳翻了个身,面朝里侧,眼睛却睁开了。 太子…… 这位尊贵的储君,还真不能随便得罪,就算她不想进东宫,也得以不激怒他为前提。 她还有祖母,还有父亲和弟弟,还有远在苏州的舅舅一家,不能让他们受到她的连累。 他那么高傲一个人,被父亲和祖母接连赶走了两次,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姜婳越想越不安。 下次他要是再来,她还是见一见吧? 第45章 姜婳想着太子下次再来,就见上一面,免得把太子给气急了,拿她的家人动手。 没想到,太子却没有再来。 董阁老的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萧决派了暗卫,从董阁老的书房里把姜婳的画像带了回来。 毕竟是宫里的画师,还是有些水平的,画像画得很是传神。 姜婳披着蜜蜡黄绣玉兰花斗篷,手里捧着鎏金莲花纹小手炉,浅笑盈盈,云鬓花颜,可谓是倾城之色。 萧决盯着那画像许久,修长的手指在那脸上轻轻抚摸,也不知道这一病,小东西这粉融融的小脸蛋憔悴成什么样了。 万德祥大着胆子送了茶上来。 萧决瞥了他一眼,问:“画得像不像?” 万德祥仔细瞅了瞅,“非常像。” “一点儿都不像!”萧决冷哼了一声,那天小 分卷阅读70 东西的斗篷特别厚,身上的衣裙也跟小被子似的,整个人都快裹成小圆球了,那画师笔下的她,却纤细娇嫩如弱柳扶风,分明是故意美化。 万德祥嘴角一抽,在他看来,这画师水平很好,可主子说不像,那就……不像吧。 萧决又问:“你说,她怎么还没好?”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小东西的病竟然还没完全好,据风三的禀报,她那院里还是日日熬着药,那大夫又来看过,换了新的方子,可小东西再也没有出过姜府。 万德祥斟酌着,“姜姑娘久居江南,可能不适应这京都的寒冷,再说,毕竟是小姑娘,身子娇弱些。” 萧决的手指在小姑娘的嘴唇上轻轻点了两下,“今晚我带百里春去看看,让暗卫营做好准备。”人家不见自己,只好偷偷摸摸地去。 万德祥愣了一下,主子这是要夜探闺房? 因为长公主住在姜府,那府里也是有些侍卫的,姜纬升任尚书,肯定也添了些他的侍卫。不过在暗卫营的眼里,这些人都不足为惧,带着百里春也能避开,关键是小祖宗的丫鬟怎么处理,还有小祖宗自己。 万德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姜姑娘是醒着还是睡着?” “睡着。”萧决有些不悦,他自然希望小东西能醒着,还能跟自己说说话,可他这么闯到她的闺房去,她要是醒着,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万德祥心里有数了,外院的侍卫避开,小祖宗院子里的人都睡着,主子的功夫足够好,自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姜府内院,百里春却得让暗卫带进去,风三那边也得提前知会一声,免得那傻小子一言不发上来就动手。 待到子时,萧决换了一身夜行衣。 黑色的劲装包裹着他高大修长的身子,越发显得俊逸挺拔,两腿腿又长又直,腰身劲瘦,双肩平阔,俊美的脸上罩了黑色布巾。 风十一背着百里春,萧决自己行动,三个人轻轻巧巧地进了姜府内院。 风三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就等着了。 “主子,已经熏过香了,这院子里的人要到卯时才会醒。”不知道主子要待多久,但是也不能让一院子的人都醒得太迟,他按照万总管的吩咐用的药量。 萧决颔首,让其他人都等在外面,他自己进了屋。 风三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他眼巴巴地看看萧决的背影,又瞅瞅风十一,轻声问:“你说,主子要做什么?” 前两次太子来姜府的事他都知道,这次来夜探,是不是主子不耐烦了,决定趁着小姑娘睡着,把人家那个了? 他是太子的暗卫,自然是以太子的意愿为先。可他也守了姜婳两年,真心不想让她这样糊里糊涂地失了清白。 他咬咬牙,腮边的肉都鼓了起来,“你说,主子是不是想霸王硬上弓?” “霸王——”风十一险些噎死,“主子是那样的人吗?!你这脑子里都是什么?没事少看些风流话本!” 一听太子没打算用强,风三长长舒了口气,得意地瞅了瞅风十一,“谁看风流话本了,我看的是《兵法集注》,主子特意赏我的。兵法哦,聪明人才能看的。” 说完,他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安慰地拍了拍风十一的肩膀,“没事,虽然你不够聪明,可是有我呢,以后你遇到难题,尽管来问我,我帮你拿主意。” 风十一嘴角一抽,表情很是一言难尽,“我谢谢你了,兄弟。” …… 萧决悄无声息,穿过明间,看也没看睡在榻上的丫鬟,径直掀开帘子,进了卧房。 屋里暖烘烘的,烧了四个炭盆,上好的红萝炭,不带一丝烟气。 花梨木大桌上摆着一套粉彩茶具,精致的小碟子里放着蜜饯,一颗杏脯咬了一半,可能是不够甜,只留了一个小巧的牙印,就被主人嫌弃地搁置了。 四扇大屏风上画的是一套寒山图,看样子是小姑娘自己的手笔。 天青色的床帐低垂,隐约能看到床榻上的锦被起伏。 修长如玉的手指挑开了床帐,高大的身子坐在了床头,那床帐被他随手放开,又重新垂落,隔绝出床榻间小小的空间,无端地暧昧又旖旎。 小姑娘浑然不觉,仰面睡得安详,锦被一直拉到小巧的下巴处,双手也乖巧地收在被中。 乌发如云,铺陈枕上。 肤若凝脂,朱唇一点。 那灵动的眸子此时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末端稍稍翘起,又可爱又勾人。 萧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多日不见,他竟然很是想她。 他伸出手指,指尖顺着她光洁的额头,轻轻划过鼻尖,落在唇上。 软嫩,温热。 和记忆中一样。 萧决的手指轻轻地揉着那粉润饱满的唇瓣,他没有用力,小姑娘的身子有多娇嫩他很是清楚,要是不小心留下痕迹,明天小东西醒来肯定会吓个魂飞魄散。 “婳婳……” 萧决的手指移开,双手撑在姜婳两侧,身子慢慢倾了下来,黑沉沉的目光盯着那娇软的唇瓣,幽深莫测。 萧决的唇堪堪停在距离姜婳只有两指的地方。 小姑娘绿鬓如云,雪腻晶莹的脸上带着一丝绯红。 海棠春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的美人。 更何况她睡得无知无觉,根本就毫不设防,他似乎可以为所欲为。 萧决的黑眸中渐渐染上了情的氤氲,呼吸变 分卷阅读71 得沉重,撑在姜婳两侧的手臂肌肉鼓起,身上的某处也早已失了控制。 他想起了前世,小姑娘因为要救姜澄,自己走进了他的东宫,成了他的女人。 她那么娇软,那么甜蜜,他甚至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同她溺死在床榻间。 那段时光,真是肆意激荡,真是畅快淋漓。 她的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血。 可惜,因为缺了一味至关重要的药,即便百里春用尽了法子,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弟弟。 姜澄之死,点燃了姜府悲剧的引线。 姜澄死了,她进了东宫,没有了这一对姐弟,她的祖母和父亲相继出事,要不是她腹中还有孩子,他怀疑她也会撑不住。 他生恐她出事,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 可她最终还是弃他而去了。 滚烫的目光慢慢变冷了。 萧决的身子离开了姜婳,一点点坐直。 狠心的小东西。 他拉开锦被,露出她的脖颈,纤细,白皙,像一截天鹅的颈。 骨节分明的大手抚摸上去,五指张开,轻而易举地就把那粉颈握在了手里。 真是脆弱啊,只要他稍稍用力,那脖颈就断了。 他的拇指在粉颈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血液在指尖下脉动。 婳婳,我也想放过你,可是我的心不答应。 即便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怀里。 第46章 萧决在屋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不仅风三急得差点想去偷听,连风十一也有些拿不准,难道主子把持不住,真的把小祖宗给霸王硬上弓了? 嘶—— 那天可就塌了。 风十一只要想想小祖宗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清白已失,继而和主子闹起来的情形,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两个暗卫提心吊胆,窗户却悄无声息地推开,太子站在窗口,朝着百里春招手,示意他进屋。 风三和风十一都紧紧盯着太子,把他从头到露出来的上半身仔细看了一遍,发髻整齐,衣衫完好,看起来不像是做过什么激烈的事。 两人都齐齐松了口气,却见太子抬眸,扫了他们一眼,眼神冰冷。 两个暗卫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僭越,后颈一凉,慌忙低下了头。 百里春进了内室,只见床帐低垂,遮住了里面的女子,只露出一只女子的手,白生生的指尖上樱粉一点,珠光莹润。 百里春不敢乱看,三指虚虚搭在那欺霜赛雪的皓腕上,闭目细细诊脉。 “如何?她为什么一直没好?”萧决等百里春收了手,问道。 百里春斟酌一下,“姜姑娘原是染了风寒,府里的大夫给她开的方子也是对的,只是姜姑娘多思多虑,可能有什么事令她极度困扰不安,情志不畅,思郁不解,饮食无味,长期下去,恐损伤脾脏。” 极度困扰不安? 萧决的手指捏紧了,小东西这恐怕是被他给吓的。 真是胆小! 黑漆漆的目光移向花梨木大桌,看着那咬了一口的杏脯,萧决心中一阵烦闷,她是他的珍宝,他明明只想对她好的。 高大的身子移到床边,把那只白皙的手收到锦被里,床帐放好,萧决问道:“该如何治好她?把她用的药都悄悄换掉?” 百里春恭敬地答道:“不用。若是把药换了,府里煎药的丫鬟可能会察觉。姜姑娘风寒未愈,继续用原来的药也使得。我这里有解郁安神丸,每天服上一颗即可。” 百里春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为难道:“只是不能明着见到姜姑娘,不知该如何让她服药?” 萧决从他手中接过瓷瓶,打开看了看,挥手让他出去了。 那药丸不过黄豆大小,很容易就能咽下去,可小东西娇气,没有水她吞不下去。 萧决往桌上的粉彩小茶杯里倒了半杯水,坐到床头,把姜婳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怕她受了凉加重病情,萧决用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先是拿了一颗金丝蜜枣放到她的唇边。 小姑娘果然舔了两口,似乎是尝到了甜味,她吧嗒着唇瓣,粉红可爱的舌尖也探了出来。 萧决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幽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奔涌,他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冲动,趁着她唇瓣翕动,把那药丸塞到她的嘴里。 不妨指尖被她含住,因为刚刚捏过蜜枣,他的指尖上染了一丝甜,软嫩温热的口腔包裹着他的指尖,小姑娘恋恋不舍地吮吸了两下,似乎对甜度有些不满意,贝齿直接咬了下去。 一点儿都不疼,反而是酥酥麻麻的,那酥麻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胳膊,不止半边身子失去了知觉,萧决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 小姑娘咬了两口,更加不满意,眉头皱着,舌尖一顶,把那指尖给推了出来。 萧决顺势收了手,再这样让她咬下去,他都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眼看着那红润饱满的唇瓣抿来抿去,似乎想把口中的药丸推出来,萧决连忙把茶杯凑到她的唇边,慢慢地给她喂了两口水。 终于把解郁安神丸给喂下去了,萧决出了一身的热汗,黑色劲装裹着他的后背,显露出紧致结实的线条。 想到他还要再来给小东西喂药,直到她完全好起来,以后每晚都要来这么一遭,萧决一时竟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甜蜜还是惩罚? 他不敢再继续停留,把小姑娘小心地放好,锦被 分卷阅读72 掖得严实,又把粉彩小茶杯放回了原处,看了看她舔过的金丝蜜枣,萧决修长的手指一顿,把金丝蜜枣塞到了自己嘴里。 真甜。 虽然他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但他就是觉得,这金丝蜜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想了想,他把那咬了一口的半个杏脯也拿走了。 …… 姜婳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太子来看她了。 她呆呆地看着帐顶,也许是那梦太过真实,她总觉得身边有太子的味道,那种清冽强势的男子气息,若有若无地包裹着她。 姜婳走了神,直到听到疏桐和兰芽进来的声音,才从床上坐起来。 太子也只在她生病的前两天来过姜府,被父亲和祖母推拒过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为什么要梦到他?! 姜婳有些生气,也不知道是生气他再也没有来过,还是生气自己竟然梦到萧决。 兰芽轻手轻脚地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换了新的茶水和茶具,蜜饯和点心也换了。 她还记得自家姑娘晚膳时咬了一块杏脯,现在却不见了,难道姑娘后来又把那杏脯吃掉了?也有可能吧,姑娘最近食欲不振,吃什么都没味道,兴许夜里饿了,又吃了两块蜜饯。 “姑娘,您觉得怎么样?”疏桐一边给姜婳绾发,一边仔细看看姜婳的脸色,她总觉得自家姑娘看起来好像气色好转了,可姑娘小脸紧绷,又好像在生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姜婳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跟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过不去也太可笑,“倒是觉得身上比前两日还要松泛些。” 疏桐高兴地点点头,“奴婢也觉得,您的脸色见好呢。” 姜婳看看天色,时间还早,她已经好些天没有出过院子了,今天倒是想出去走走。“叫澄哥儿过来,和我一起用早膳,之后我再送他去前院。” 从苏州回来之后,她一直是这么安排的,先和弟弟一起用过早膳,再牵着他的手送去前院先生那里上课,之后她再去陪祖母。不过自从生病以来,她精神倦怠起得晚,姜澄怕打扰她睡觉,这些天都是一个人用早膳的。 兰芽和疏桐对视一眼,都是舒了口气,看样子,姑娘的身体真的要好了,病了这么多天,除了长公主的院子,府里人人都悬着一颗心。 姜澄来得很快,小小的身子一阵风似的刮到门口,进了门却不急着过来,站在门口等身上的凉气散了才靠近姜婳。 “婳婳,你大好了吗?”姜澄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姜婳。 “差不多了。”姜婳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对不住啊,好些天没有陪澄哥儿了。” 姜澄的眼里迅速起了一层水雾,他小嘴一撇,硬把眼泪给憋了回去,把姜婳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却不松开,勾着她的手指,轻声道:“婳婳,以后可别生病了。” 她病了难受,他心里更是难受,恨不得以身代之,却偏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姜婳点点头,“好,我尽量。” 姜澄认真想了想,“婳婳,要不我别读什么四书五经了,改学医术吧,这样万一你病了,我还不至于束手无策。” 姜婳笑了起来,“呦,你都知道四书五经了?” 姜澄板起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姜婳拉着他在桌边坐下,给他递了一个奶黄包过去,“你要是做大夫呢,医术倒是有了,那万一我需要很贵重的药材,你却没有银子去买怎么办?不如像父亲那样,好好读书,做到尚书的位置,想要多少大夫没有?想要什么药材买不起?” 姜澄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嗯,那我还是读书吧。” 第47章 用过早膳,姜婳把姜澄送到前院先生那里,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已是年底,府里各处都很忙,长公主身体不好向来不理会府中杂务,姜婳病了这些天,府里的事情都是老太太在处理。 亲朋好友都送了年节礼过来,老太太正指挥着丫鬟婆子都归置好,该登记在册的也要记录清楚。 姜婳倚在老太太身边,看着院子里的人们忙活,时不时和老太太说上几句苏州过年的风俗。 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了,有丫鬟过来禀报,说是长宁侯府送了年节礼过来。 “长宁侯府?”姜婳这才想起,上次谢珩在善觉寺帮了自己,接连的事情太多,她竟然忘了答谢人家,没想到长宁侯府倒是送了年节礼过来,想来应该是祖母或者父亲的关系。“祖母,您和长宁侯府的人相识吗?” 老太太目光闪了闪,她本来是想让宝贝孙女和侯府二房的二公子议亲,二房不袭爵,二公子也不用支应门庭,没想到谢老太太的回话是想让姜婳与小侯爷定下亲事。 她自然是非常乐意。双方既然都有意,接下来也该是找个机会见面,可姜婳自从太后寿宴生病,一直到现在才勉强好了,她担心谢家嫌弃宝贝孙女身体不好,只好推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没办法带姜婳出门,长公主素来不管这些事,所以只好推到年后了。 老太太没想提前告诉姜婳,在她眼里,孙女自然是京都最好的姑娘。可外人看来,姜婳毕竟有个庶女的名分,世事难料,对方可是年少有为的小侯爷,这么好的事,稍微出个岔子就黄了。要是现在告诉姜婳,万一年后长 分卷阅读73 宁侯府反悔了,倒是让她难堪。 想到此,老太太笑道:“我和谢老夫人是手帕交。” 姜婳道:“那咱们给长宁侯府送年节礼了没有,上次小侯爷在善觉寺帮了我,我还没有答谢人家呢。” “送了。”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孙女还记得要答谢,显然是对小侯爷不反感。 丫鬟把长宁侯府的婆子带了过来,除了常见的年节礼,还有一对雪白的小兔子,关在木笼里。 姜婳一看就喜欢上了,趴在笼子那看了半天,笑道:“祖母,这对兔子给澄哥儿养,他肯定喜欢,澄哥儿养兔子很有经验呢。” 姜澄向来喜欢这些小动物,在苏州的时候就养了一只小兔子,可惜上船的时候没带上。小兔子毕竟不比人,舟车劳顿未必受得住,姜婳担心兔子途中死了弟弟会难过,就没让他带回来。 姜婳直接把这对雪白小兔送到了弟弟的屋里。 姜澄上完课回来,看见兔子果然又惊又喜,张罗着给小兔子准备了舒适的窝,还有吃喝用具。 没两天,官衙放假,姜纬不用去礼部,姜澄也放了假,府里各处都打扫收拾干净,准备过年。 年夜饭自然是要全家一起吃的。 姜婳和姜澄回来之前,除夕这天姜纬都是到长公主的院子里,虽然他不用晚膳,也陪着长公主坐一坐,当然夏思瑶也在,老太太却是不来的。 今年姐弟两个回来了,姜纬把除夕家宴安排在了老太太的院子。 夏思瑶不愿意一个人在郡主府过年,虽然无人约束,可一个人过年毕竟有些惨淡,除夕一大早她就来了姜府。 “干嘛要去老太太的院子家宴啊?”夏思瑶不满地摇着平阳长公主的胳膊,“往年不是都在母亲这里的吗?”虽然往年只有三个人,可在自己母亲这里她多自在啊,要是去老太太的院子里,感觉她就是个外人,非要凑到别人家过年似的。虽然她的确不是姜府的人,可毕竟也在姜府生活了六年。 长公主也不是很愿意去老太太的院子,她身体不好,冬天尤其畏寒,她和老太太的院子又刚好在内院的两个角,离得最远,想想要冒着寒气穿过整个园子,家宴后还要再穿回来,她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可这是姜纬的安排,她也不好说什么。 长公主道:“好了,大不了咱们稍坐一会儿就回来,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去她的院子里过年也挑不出理来。再说,今年婳姐儿和澄哥儿也回来了,陪着老太太也应当。”老太太不来她这院子,要是家宴摆在她这里,姜婳和姜澄就不能陪老太太了。 夏思瑶哼了一声,“老太太这么多年都不来母亲这里,分明是对母亲不敬。也就是您心善,要是我的话,非让她低头不可。” 长公主摇摇头,“她是我的婆母,虽然身份没我高,却占了个孝字,我要是拿捏她,让别人知道了,倒要议论我的不是。” “谁敢议论您的不是?”夏思瑶不认同,“您可是尊贵的长公主,妄议皇家是要论罪的!别说您了,就是我这个郡主,也不是人能随便议论的!” 长公主皱眉道:“你最近怎么脾气这么大?搬到郡主府之后,没有人管你,你自己可要注意些,不能坏了名声。我听说,你府里的仆从最近死了好几个,还多有伤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思瑶脸色一僵,“母亲听谁说的?” 她瞪了一眼跟来的几个丫鬟,丫鬟慌忙低下了头,一个个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长公主道:“你别管我听谁说的,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夏思瑶撇了撇嘴,“母亲,那府里有几个刁奴,欺负我年纪小,想要拿捏我,这才让我给处置了。您想想,我不过是惩罚几个奴才,这就传出来了,他们眼里还有个这个郡主吗?!” “惩罚倒也罢了,可你不能闹出人命来,传出个残暴的名声,对你不利。”长公主语重心长。 夏思瑶却不爱听了,她这些天在郡主府逍遥惯了,向来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下面的仆从但凡有个迟疑,就被她打一顿,要是敢来劝她的,多半性命不保。现在听了长公主的话,也有些不耐烦,“母亲,那些奴才本来就是签了死契的,是生是死自然由我说了算。大过年的,您为了几个奴才竟然训起我来了!果然我才搬走没多长时间,你就不待见我了!” 她霍然站起身来,“好了,现在姜婳才是你的女儿,你们一家子一起过年,我回自己的郡主府!” 说完,她甩手就走,平阳长公主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劝诫两句,女儿就拂袖而去,这脾气怎么这么大了? 她尊贵惯了,长这么也没人给她甩过脸色,让夏思瑶来了这么一出,即便是亲生女儿,也气得心口疼。 她本来就不想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当下更是不耐烦走过去,给姜纬传了话,说是自己身上不舒服,家宴就不参加了。 要是以往,姜纬肯定会过来看看,这一次他却没有来,听了仆从的禀报,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没有长公主,家宴上只有姜婳姜澄和老太太、姜纬,倒是名副其实的家宴了。 有了姐弟两个,姜纬心情不错,连过午不食都破戒了,还小酌了几杯,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喝的是梨花白,姜婳和老太太喝的是百花酿,清甜不辣,姜澄也分了一小杯。 夏思瑶气呼呼地回到郡主府,把跟着去 分卷阅读74 姜府的丫鬟婆子车夫们挨个拷打了一番,也没能问出到底是谁跟长公主说了自己的坏话。 仆从们嘴里塞着帕子,大冬天疼得满脑门都是冷汗,身上被打得一片血红,可谁也不敢招认。 夏思瑶把这些仆从都打了三十板子,以示惩戒,之后就全部关到地窖里。 天寒地冻,地窖里更是滴水成冰。车夫身体壮实些,勉强熬了过来,几个丫鬟连粗活都没干过,如何受得了这般苦楚,在新年的鞭炮声中,俱都香消玉殒了。 第48章 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各府宴请不断,姜婳的身体一天天好了,和弟弟也跟着老太太去了几家亲戚。 不过天气太冷,她不是很爱出门,身体好了之后也多是窝在府里,写字作画,要么陪着祖母弟弟,要么陪父亲下棋什么的,每天给父亲张罗着午膳,她做的素斋越来越有样子,女儿亲手做的饭,姜纬一口都舍不得浪费,硬是让她给养得脸色好了起来,依稀又有了当年丰神俊朗的模样。 过完上元节,姜纬和姜澄的年假就结束了,一家人约好了上元节这天去看花灯。 姜纬和老太太好多年都没有看过花灯了,家里出了事,心肝宝贝又远在江南,谁也没有心思过节。 姜澄从来没有在京都过上元节,听说街上的花灯如海,他早就期盼得不行,才刚用过午膳就有些坐不住了。 姜婳有些好笑,硬拉着他在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你好歹歇个午觉,这样晚上精神好,咱们还能跟父亲商量晚些回来,在外面多玩会儿。” 姜澄也知道自己太心急,天都没黑呢,街上的花灯肯定没有亮起来,就算现在出门也没什么看头。再加上姜婳的床又香又软,他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姐姐也曾经搂着自己睡觉来着,即便他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他现在已经不能和姐姐睡一起了,可还是没忍住诱惑,乖乖闭上了眼睛。 他昨晚就因为太过兴奋没有睡好,这一觉倒是睡得踏实,直到申初才醒过来。姜婳早就起了,坐在软榻上给他绣书袋上的小羊和小兔。 书袋是疏桐做的,阵脚细密又结实。姜澄很是满意,就是太素了,他想要在上面再绣些什么。姜婳问他想要什么,他就点了一只小羊和两只小兔。 姜澄爬起来,喝了兰芽递过来的茶,坐到软榻上,看着姜婳给他绣的书袋。 姜婳已经绣完了,绣线收尾,细细的绣花针收了起来,把书袋递给姜澄看,“喜欢吗?” “喜欢。”姜澄爱惜地摸了摸姜婳绣的小羊。 姜婳揉了揉他的头,“澄哥儿是不是想要再养只小羊了?”他现在有了一对雪白的小兔,是长宁侯府送年节礼的时候带来的,照看得极好。 姜澄摇摇头,顺势把她的手避开,“没想养小羊,现在有白大郎和白二郎就够了。” 他过了七岁就不让姜婳摸头了,姜婳总是忘了。她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屋里的兰芽和疏桐,两个丫鬟果然在偷笑。 实在是白大郎和白二郎这两个名字…… 不知道姜澄是怎么给小白兔起了这么两个名字,且不说两只小兔是不是都是公的,这个反正姜婳也不知道,可白大郎和白二郎听起来很像是白家的两位公子啊,幸好没有亲朋好友姓白的,不然人家非得跟他们急眼不可。 姜婳把书袋交给疏桐,让她送到弟弟的屋里去,等过完上元节上课的时候就要用了。 “你让我绣小兔和小羊,我还以为你想再养只小羊呢。”姜婳拉着姜澄从软榻上起身,坐到桌边,递给他一颗金丝蜜枣。 姜澄捏着蜜枣先不放到嘴里,给姜婳解释道:“两只小兔就是白大郎和白二郎,那只小羊就是我。” “你怎么是小羊了?”姜婳想了想,弟弟又不是属羊的。 姜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了姜婳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无奈,好像在说姐姐这么笨,可她是亲姐姐,他又不能嫌弃,只好耐心解释给她听,“我不是姓姜吗?‘姜’的一半不就是‘羊’吗?所以我是小羊啊。” “哦——”姜婳明白了,羊是怎么来的。 说起来,这个“羊”她好像还在别的地方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婳婳。”姜澄把金丝蜜枣塞到嘴里,净了手,眼巴巴地看着姜婳。 姜婳明白他的意思,给他系好斗篷,捧上小手炉,拉着他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这么早就想出去了?”有宝贝孙女和孙子在,老太太心情极好,“那就走吧。” 姜纬早就在天香楼定了雅间,是临街的。他们先在天香楼用晚膳,之后姐弟两个可以在窗口看街上的花灯,也可以下去到大街上逛逛。 一家四口早早就出了门,姜纬骑马,老太太和姐弟两个坐马车,幸亏出门早,大街上的人还不是很多,马车还能一直行到天香楼楼下。 说起来,这还是姜澄回到京都以后第一次到外面用膳,天香楼是京都头号酒楼,饭菜自然是极好的,鲜鱼脍更是一绝,即便姜婳还没饿,也吃了不少。难得陪着宝贝女儿和儿子一起出来用膳,姜纬也不管什么过午不食了,给姜澄剔了鱼刺,自己也用了些素菜。 “澄哥儿不能吃太撑哦,等会儿要是走路的话会不舒服的。”姜婳吃到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 饭菜虽好,姜澄却更想去看花灯,闻言连忙把筷子一放,拉着姜婳的手,“婳婳,我 分卷阅读75 吃好了。” 老太太走不了太远的路,只在窗口看看就行。姜纬一个礼部尚书,正二品的朝廷大员,要是出门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前来行礼,倒是干扰宝贝女儿赏灯,他干脆也留在天香楼雅间陪着老太太,只安排了兰芽疏桐和几个侍卫陪着姐弟两个上街。 时近黄昏,街上的花灯渐次亮起,从三楼的雅间望去,就像一条长长的灯河,蜿蜒而去,在不远处与另外一条灯河相会,又各自延伸。 天香楼最高的雅间,菱窗半开,高大的男人站在窗边,一身朱红色锦袍,墨发拢在玉冠中,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看着楼下携手出了天香楼的姐弟两个。 从风三那里知道小姑娘今天要来天香楼用膳,之后会去赏灯,他从中午就等在这里了。 说起来,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她了。 年前,为了给她喂神医百里春的解郁安神丸,他每晚都要偷偷到她闺房了去一趟。可担心那催眠的熏香对身体不好,他也不敢让风三多用,再说,海棠春睡的美人太过诱人,他实在没有停留太久而不会出事的自信,每次都是急匆匆给她喂了药就走。 到了年底,姜婳的身体完全好了,他也就没有再夜入闺房。 明着去见她总没有好的借口,她的父亲和祖母还百般阻挠,他只能耐心地等着她出门。 等了半个月,机会才算是来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拎起搭在一旁的雪白狐皮大氅,轻巧地披在身上,长腿一迈,出了房门。 …… 街上的花灯样子很多,有的是可以用银子买的,有的是店家设的猜谜,要猜中了谜底才能得到。 没走两步,姜澄就看中了一盏兔子灯。疏桐给他买来,他非要自己提在手里。 姐弟两个容貌都是不俗,姜婳像母亲林若诗,姜澄更像父亲姜纬一些,走在大街上就如同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好在他们身边有一圈侍卫护着,有眼色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权贵家的公子姑娘,谁也不会莽撞地挤过来。 反正时间还早,姜婳也不着急,拉着弟弟的手慢慢地从天香楼下逛到街口,正想拐个弯继续,身边忽然呼啦啦涌上一队的侍卫,个个年轻俊美仪表不凡,腰胯金刀,身披玄色披风,正是太子殿下的金刀侍卫。 这些金刀侍卫把人群隔开,一个高大的男子慢悠悠走近姜婳,他生得龙章凤姿,俊美无俦,正是太子萧决。 第49章 “婳婳这是要去哪里?”太子走到姜婳身边两步远的地方,低声问道。 姜婳恍惚记得,他虽然霸道地第一次见面就要和弟弟一样称呼自己“婳婳”,但是在有外人在的时候却从不称呼自己,像上次遇到原来礼部尚书的女儿和她抢那狐皮,他出现后就一直没出口唤她,显然是不打算让无关的人知道她的闺名。 街上到处都是百姓,就算有金刀侍卫隔开,说话声音大了也难免会被别人听到,所以他才低声的吧? 他无疑是霸道的,礼部尚书说换人就换人,堂堂阁老说杀也就杀了,可有时候他也很细心体贴。 说起来,她上次见他,还是在东宫,他说让她进东宫,她直言不愿意,他被自己气得拂袖而去。 姜婳抬眸飞快地扫了萧决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他的脸上轻掠而过,可即便只是一眼,姜婳却发现,比起上次见面,他好像消瘦了一些。 不会是被自己给气得吧? 姜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她可不是什么礼部尚书、内阁阁老之类的大人物,他要是想处置自己,都不用开口,一个眼神就够了。 上次已经把他气得拂袖而去,今天可一定要小心些,不能再把他给惹恼了。 姜婳暗自警惕,规规矩矩地褔了一礼,“没打算去哪里,就在附近逛逛,赏赏花灯罢了。” “这街上的花灯有什么看头,我知道有个极好的去处,花灯比这里漂亮百倍,我带婳婳过去看。”萧决看了一眼姜澄,本有心只带姜婳过去,让这些姜府的侍卫护着姜澄逛一逛就送回天香楼,没想到姜澄正仰着小脸看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对他说的“好去处”很感兴趣。 萧决犹豫了一瞬,又接着道:“带澄哥儿也去。”小东西胆子小,上次他说了想让她进东宫,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肯定是吓到她了,她未必肯跟自己走,带上姜澄也许还好些。 姜婳果然有些抗拒,她轻轻摇头,“多谢太子殿下的好意,只是天色已晚,我打算和弟弟在附件转一转就回家去的。” “天色已晚怕什么?”萧决上前半步,离姜婳更近了些,他低着头,看着小姑娘在月色灯光下朦胧的眉眼,“今日没有宵禁,街上的花灯彻夜不熄,合该是热热闹闹的一晚,你和澄哥儿久不在京都,还不趁机好好游玩,着急回去做什么?” 姜澄听到“花灯彻夜不熄,热热闹闹”什么的,顿时心动不已,悄悄挠了挠姜婳的手心,想让她赶紧答应下来。这街上的花灯已经够好了,比他在苏州看到的还要漂亮,可太子却说还有比这漂亮百倍的更好去处,他实在很感兴趣。 姜婳捏住了弟弟的小手指头,不让他捣乱,“祖母和父亲还在天香楼等着我们——” “派个侍卫去说一声,让他们先自行回去,到时候我送你们回 分卷阅读76 府就是了,我又不是不相干的外人,婳婳和澄哥儿跟着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姜婳一时间竟然想不到别的借口了。 萧决的声音冷了下来,“婳婳,你究竟是不想去看花灯,还是不想理会我?” 姜婳心头一颤,她刚刚还想着不要再得罪他,这就又要惹他生气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姜澄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就……给您添麻烦了。”姜婳终于还是点了头。 萧决派了一个金刀侍卫,和姜府的侍卫并兰芽、疏桐一起,回到天香楼同姜纬说明情况,只说自己带姐弟两个去看花灯了,他们不用在天香楼等着,到时候他会直接把姐弟两个送到姜府去。 太子只备了一辆马车,好在他的马车极其宽敞,上次姜婳去善觉寺的时候也是坐过的,三个人都坐马车,金刀侍卫都是骑马。 兰芽和疏桐都被太子打发走了,姜婳的脚踩到车凳上,才发现没人扶她,好在她也不是脚软无力的女子,双手扶着车框,刚想用力,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轻轻一提一送,姜婳就觉得好似有股大力托着自己一般,毫不费事地进了马车。 她回身一看,正对上萧决漆黑的眸子,满街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衬得他面如冠玉,那眼睛好似天上的寒星一般。 姜婳只觉得心如鹿撞,她慌忙地撇开了目光,却看见一旁的金刀侍卫,那玄色的披风上,银线绣着弯弯的一对羊角,在明亮的月亮下泛着冷光。 羊角? 小羊? “姜”字的一部分? 姜婳想起姜澄的话,不由得又看了两眼,这金刀侍卫的披风上为什么要绣羊角呢? 眼前突然一暗,太子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目光,他俊脸微沉,不轻不重地睨了她一眼。 金刀侍卫再好看,能有他好看吗?为了让她喜欢,他可以特意养了两年的好脸色,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小东西竟然还去看金刀侍卫! 太子双手叉在姜澄肋下,胡乱地把他塞进马车,随后自己也进来,车门一关,彻底阻断了姜婳的目光。 姜婳敏感地察觉太子有些不悦,他薄唇轻抿一言不发,马车里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粼粼行驶的声音和街上热闹的人声,连姜澄都不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那个,太子殿下,”姜婳偷偷咽了下口水,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安静,“您的侍卫披风上为什么都绣的是羊角呢?” 萧决愣了一下,原来小东西看的不是金刀侍卫,而是那个披风吗?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在码头见面的时候,她注意的也是披风。 心情蓦地好了起来,萧决长眉舒展,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婳,“披风上为什么绣羊角,婳婳难道不知道吗?” “我?”姜婳疑惑地看着萧决,他唇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她突然心虚起来,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的脸,“我、我不知道。” 萧决哼笑一声,倒也没有难为她,转而去问姜澄,“澄哥儿,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的侍卫披风上为什么要绣羊角,对不对?” 姜澄无奈地看了看姜婳,他下午睡醒才和她讨论过书袋上的小羊,她这么快就忘了。可姐姐再笨,那也是亲姐姐,不能在外人面前折她的面子。 姜澄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书袋上绣了小羊,是因为我的姓氏一开头就是个‘羊’字。太子殿下的侍卫披风上绣羊角,显然是殿下和‘羊’字也有关系。殿下姓——” 他顿了一下,读书人都是要避讳皇上的名字,他自然知道太子姓萧,却不知道太子的名字。“殿下的姓里面没有‘羊’字,也许是名或者表字里面带着。” 萧决轻轻摇头,“我名萧决,字佑安。”他不介意告诉姐弟两个自己姓名和表字,实际上,他满心期待着小姑娘称呼自己“佑安”,想象着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带着一丝江南的软糯,该是多么动人。 “太子殿下的姓名和表字里面都没有‘羊’字啊。”姜澄愣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了两下,“那为什么披风上要绣羊角呢?”难道太子殿下特别喜欢羊,或者太子殿下某个关系特别亲近的人和‘羊’字有关? “是呀,为什么我的侍卫披风上要绣羊角呢?”萧决盯着姜婳越来越红的脸,嘴角愉悦地一勾,轻声问道:“婳婳,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第50章 姜婳飞快地看了一眼萧决,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道:“太子殿下,我回京都那天,在码头上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吧?” 她的意思很明白,码头初见,金刀侍卫的披风上已经绣了羊角,跟她可没有关系。 萧决轻笑一声,“婳婳,在那之前,而且是很久之前,我就已经见过你了。”早在上一世,她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哦,什么时候?”姜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萧决薄唇勾起一丝愉悦的笑意,“这是秘密。” 姜婳愣了一下。 如果太子是在京都见过她,那没什么好保密的,而且那时她尚不过八岁,他也不可能对那么幼小的自己产生什么感情。难道他是在苏州见过自己? 这倒是颇有可能。太子深居简出,就算出了趟远门可能也没人知道。也许他是去苏州做什么隐秘之事,所以才说是秘密。 姜婳自觉想通了太子所 分卷阅读77 谓的秘密,可那披风上绣的羊角,难道真的是“姜”字的起笔? 这个问题姜婳不敢往深里想,更不敢开口问太子。 马车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很快就到了。 下了马车,姜婳仔细看看四周,即便有六年没来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里是临平湖,京都最有名的风景,每年端午节的赛龙舟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这几天不是很冷,临平湖上没有结冰,靠岸停着一艘两层高的画舫。 姜澄四下张望,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漂亮百倍的花灯,那画舫上倒是有几盏灯笼,可也太少了,比起在天香楼附近看到的,这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极好的去处”。 他不敢抱怨太子,只委委屈屈地看了看姐姐,小手拉着她扯了扯,意思很明显:上当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姜婳也有些不满,弟弟可是很期待这次花灯节的,结果让太子给骗到临平湖来了。人家看花灯都是在大街上,这湖面黑黢黢的,什么也没有。 太子瞥了敢怒不敢言的姐弟两个一眼,率先上了画舫,等在画舫上的万德祥迎了上来。 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能掉头就走,至少还是要坐一会儿的。姜婳拉着姜澄,跟在太子身后,上了画舫的二层。 画舫缓缓驶动,萧决带着姐弟两个到了二层外面的顶甲板,四下望出去,全是湖水,画舫已经行到临平湖正中。 萧决递给姜婳一枝细长的烟花棒。 姜婳握在手里看了看,见萧决已经打着了火折子,她吓了一跳,慌忙把烟花棒往身后一藏,“这样会伤到手的!” 萧决黑眸含笑,没有解释,只把她的手腕拉过来,点燃了那烟花棒上的引线,“不许扔出去。” 姜婳从没这样放过烟花,可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萧决是不会让她受伤的。 眼看着烟花棒上的引线“滋滋”燃烧,姜婳举起烟花,朝向天空。 “嗖”的一下,一道明亮的白光只冲天际,在空中啪的一响炸开,化作万千繁星坠落。 随着烟花盛放,黑乎乎的湖面上突然亮起无数灯光。 姜澄欢呼一声,姜婳也忍不住轻轻叫了一下。 原来湖面上竟然停了无数小舟,每个小舟上都有一个巨大的花灯,有的是单灯,做成各种花卉禽鸟的兴致,有的是无数小花灯组成,亭台楼阁,美轮美奂。 这些小舟早就停在湖面上,花灯全都用黑布蒙着,姜婳的烟花一放,黑布打开,湖面上顿时璀璨一片。 “婳婳!”姜澄激动地拉着姜婳,“这真是太好看了!” 姜婳扭头看了看太子,月光下,他正含笑看着她。 萧决双手轻轻一拍,那些小舟竟然在湖面上行驶起来,绕着画舫开始转圈。 明亮的月光下,无数小舟载着大大小小的花灯掠过水面,亭台楼阁如海市蜃楼,花卉点缀其间,禽鸟自由穿行。 姜婳张了张唇,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澄激动地睁大双眼,他觉得自己好似误入仙境的凡人,摒着呼吸不敢出声,眼睛都不够用了。 …… 太子送他们回府的时候,姐弟两个都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 姜澄是还没有回过神来,临平湖的一幕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太子真的没有骗人,果然是极好的去处,果然比天香楼附近的花灯要漂亮百倍。 姜婳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准备这一切,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她心里沉甸甸的,不知是酸是甜,明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隐秘欢喜。 马车粼粼驶到姜府门口,姜婳揭开车帘,看见父亲站在大门处,身上披着她新做的月白色狐皮大氅,马车一停,他就走到了车门处。 姜婳踩着车凳下车,姜纬扶住了她的胳膊,继而又把姜澄抱了下来。 三人朝着太子施礼辞别,萧决没有下车,马车直接离开了。 “婳婳去哪里了?”三人一起往府里走,姜纬轻声问道。 姜婳收拾好心情,声音平静地答道:“去临平湖了。” 姜澄一手拉着姐姐,一手拉着父亲,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述临平湖上的花灯如何美轮美奂。 姜纬心头微沉,太子的用意太过明显,宝贝女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好在她虽然没有及笄,但今年也十五了,至少先把亲事定下来,等明年或者后年再出嫁也使得。 他其实舍不得女儿,恨不得多留几年,可夜长梦多,太子虎视眈眈,他的心里还真是没底。 …… 到了月底,天气略微暖和了一些,老太太说要带姜婳去善觉寺上香。 “怎么明天去?”姜婳有些好奇,“明天是月底,后天才是初一。一般不都是初一和十五上香的吗?听说这两天善觉寺的人最多。”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人太多见面说话不方便,我约了老朋友的。” “谁啊?”姜婳想了想,“是祖母的手帕交吗?” 老太太点点头,“是长宁侯府的谢老夫人。” 姜婳奇道:“您想和谢老夫人见面,怎么不去长宁侯府,或者请她到咱们家来,反而要跑到那么远的善觉寺呢?” 老太太笑道:“不仅谢老夫人要去,小侯爷也要去,小侯爷的母亲谢夫人也去。” 姜婳更是惊讶,“小侯爷同他的母亲、祖母都去善觉寺 分卷阅读78 ,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老太太撑不住笑了起来,“傻丫头,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现在一点儿都反应不过来?”见姜婳一脸茫然,老太太低声道:“是他们想见你一面。” 姜婳眨眨眼睛,突然明白了,祖母这是在为自己议亲! 她心头猛地一痛,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老太太见宝贝孙女脸色忽红忽白,却并非惊喜羞涩之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婳婳,你也是见过小侯爷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姜婳喉头一阵苦涩,她勉强开口道:“小侯爷年少有为,身份尊贵,恐怕我太过高攀了。” “无妨。”老太太揽着她的肩膀,“不瞒婳婳,我原本是想让你与长宁侯府二房的二郎议亲的,没想到谢老夫人觉得小侯爷更合适,既然是他们提出的,那自然不算咱们高攀。婳婳明天要好好打扮,知道吗?” 姜婳心中纷纷乱乱,木然地点了点头。 风三本来一头雾水,直到听见“议亲”两个字才惊醒,险些从藏身处跳了出来。 长宁侯竟然想娶小祖宗,挖墙脚挖到东宫来了! 这还了得! 得赶紧禀告主子! 第51章 姜婳一整晚翻来覆去,到天亮才勉强眯了一小会儿。 没有睡好,起来后脸色就有些苍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了血丝,眼下也有了淡淡的乌青。 疏桐兰芽两个丫鬟见了,急得要跳脚。她们也知道今天自家姑娘要去善觉寺见谢家人,这是彼此有意的两家人要相看呢,怎么偏巧姑娘就没睡好,颜色远没有往日鲜妍。 两个丫鬟手忙脚乱。兰芽给姜婳扑了一层细粉,稍稍涂了一些胭脂,好歹又恢复了雪肤花貌的样子。疏桐给姜婳绾了百合髻,插上攒金丝翡翠蜻蜓花簪,一对细长的翡翠水滴耳坠,轻轻一晃,就衬得纤细的脖颈莹白如玉,可惜美人神情恹恹,一看就兴致不高。 “姑娘,您——”疏桐想劝她,却不知从何劝起,只好道:“小侯爷人品还是很好的,上次在善觉寺帮了咱们,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姜婳勉强一笑,“我知道。” 她总不能这样去见祖母和谢家人,强打起精神,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出了院子。 老太太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睡好。老太太暗暗叹了口气,她明白姜婳的心事,可宝贝孙女也很懂事,知道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一点儿小心思掩藏得很好。 她当然更不会说破,默默藏在心里是一回事,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祖孙两个坐上马车,去了善觉寺。 今日是月底,众人都喜欢初一十五来上香,故而善觉寺的人不是很多。 老太太也是很多年没有来过善觉寺了,心肝宝贝不在身边,她做什么都没兴致。难得这次过来,在各个大殿都上了香,又捐了一笔香火银子,这才去了寺里给客人歇脚的厢房。 因为事先打点过,她们歇脚的厢房和谢家是在一处的。 姜婳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慢悠悠沿着青石板路往厢房而去,小路两边青松苍翠,硕大的树冠下落了一层细密的松针。 路旁有给香客歇脚的亭子,亭子中坐了几个人。 上首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穿了件绛紫绣万寿纹的褙子,面庞圆润,双目有神。她的左手是一位三四十岁的夫人,披了件蟹壳青绣菊纹的斗篷,双颊瘦削,眉眼锐利。 两人的身边站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玉白色团花圆领箭袖锦袍,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正是长宁侯谢珩。 姜婳一眼看见,心里顿时明白,想必这就是谢家人了。 果然,那老夫人朝着祖母招手,“这不是姜老夫人吗?怎么这么巧,快来这里歇歇脚。” 老太太挽着姜婳进了亭子,“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老姐姐,真是巧呢。” 几个人相互见礼,言笑晏晏,嘘寒问暖一番。 见过礼,姜婳站在老太太身边,恭谨地垂着眸子,没有乱看。 谢珩的目光几次从她脸上掠过,都没有和她有眼神的交流。长宁侯轻笑一声,上次在善觉寺见她,明明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胆子却大,还敢动手打地痞,这会儿胆子却又小了。 她想必是知道此行的目的,却不肯看自己。 也罢,她还小,遇到这种事难免会害羞,好在她是见过自己的,就算现在不看,心里也早就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了。 上次她还夸过他“身手了得年少有为”呢。 不仅谢珩,谢老夫人和谢夫人的目光也不知道从姜婳脸上扫了多少次。 谢老夫人和老太太交好,以前是见过姜婳的,彼时玉雪可爱的小团子已经长大了,依然是粉雕玉琢,娇软玲珑。 谢夫人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又放开了。 她没想到姜婳生得如此颜色,云鬓花颜,倾城之姿。这样的美丽的女子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或是夫家无权无势,还真护不住她。好在自家虽然说不上权势滔天,至少娶进门的媳妇是无人敢动的。 再说小姑娘仙姿佚貌,形态却端庄大方,刚才行礼时动作也极标准,一看就是教养极好。 谢夫人心中已经点了头,小姑娘除了有点过分美丽,还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就她那个庶女的身份,也是被人所害,她的生母当年也是温婉动人,颇有贤名的。若不是 分卷阅读79 飞来横祸,小姑娘合该是京都最耀眼的明珠,想要求娶之人恐怕会从姜府大门一直排到皇宫去。 谢珩一看母亲和祖母的神情,就知道她们对这么亲事满意了。他心中欢喜,又有轻微的不安,姜姑娘她愿不愿意呢? 亭子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个人准备去厢房再叙,还没起身,就见一队人沿着青石板路大步而来。 为首之人龙章凤姿,气度华贵,只是此时那俊美无俦的脸上似是笼着寒霜,鸦色的长睫下,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他步子极大,朱红色太子常服的云纹袍角都翻了起来,肩上绣着的四爪金龙在阳光下折射出摄人的光芒。 东宫大总管万德祥小跑着跟在他身边,后面是一队金刀侍卫,个个高大挺拔威风凛凛。 姜婳心头一跳,小脸一下子变得雪白,手指死死地抠着手心。 老太太也是心中打鼓,太子怎么来了? 长宁侯府世代勋贵,谢老夫人和谢珩都见过太子,更何况他一身太子常服,就算谢夫人没有见过,也是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亭子里的人全都起身行礼。 “呵。”萧决目光冰冷,黑漆漆的眸子扫过众人,落在姜婳的身上,看见小姑娘面色煞白,心中的烦躁更是到了顶点,“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多的人聚在此处?” 从名义上来说,姜纬是太子的姑丈,老太太和太子的关系比长宁侯府要亲近,此时理应由她来回话。“回太子殿下,老身带着孙女来上香,恰巧遇到长宁侯府的老姐姐,闲话两句。” “这还真是……巧啊。”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萧决犹豫着是该直接把小东西带回东宫,还是再给她一个机会。 “是呀,真是巧呢。”老太太笑眯眯地应道,亭子周围的气氛却莫名地尴尬紧张起来。 “太子!”一声热切的呼唤,从远处飞快地过来一个人,湛蓝色锦袍,清隽儒雅朝气蓬勃,正是二皇子萧岷。他转眼到了跟前,“太子,好巧啊,你怎么也来了?早知道你过来,我就去找你了,咱们正好作伴。”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岷总觉得自己说完“好巧”这两个字,在场的人脸色都有点微妙。 萧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来善觉寺做什么?” “找老和尚下棋啊。”萧岷笑得很是热情,“太子,你要不要一起来?” “既然下棋,你还不快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呃——”这显然是被太子嫌弃了,不过萧岷从小到大都是如此,他早就习惯了。倒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场的竟然还有姜表妹和谢珩,这情形怎么看着像是有意结亲的两家在相看呢?! 萧岷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不善地在姜婳和谢珩身上溜了一圈。 姜表妹不是已经和大哥情投意合了吗,怎么还敢来私会外男?!这谢珩也是大胆,竟然敢觊觎大哥的女人?! 难怪大哥会来善觉寺,脸色还那么阴沉。 论容貌、论才学、论身份,谢珩那点比得过大哥? “还不走?” 萧岷正在心里愤愤不平地为萧决委屈,就听见太子幽凉的声音,他慌忙走开几步,“这就走了,太子,我先去找老和尚下棋,回头咱们一起回去啊。” 大哥受了委屈,他得出谋划策替大哥想法子挽回姜表妹才行。 第52章 萧岷走了,姜婳也想走,她的脚刚刚迈了一小步,太子的眼睛就扫了过来。 “婳婳,你想去哪儿?”萧决目光幽凉。 完了! 姜婳一听他在众人面前称呼自己小名,就知道事情要糟。她飞快地扫了谢家三人一眼,果然见谢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谢老夫人还算镇定,脸上没什么表情,谢珩的脸色却变得阴沉。 “我……”姜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祖母累了,我想扶祖母回厢房歇息。” 萧决道:“婳婳如何扶得动,万德祥,你扶姜老夫人回厢房,婳婳跟孤过来,孤有话要说。” 姜婳勉强笑道:“如何敢麻烦万大总管,我陪着祖母就好了。” 萧决长眉一挑,小东西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给她留面子。薄唇勾起,萧决慢条斯理地道:“上次那件白色狐皮大氅——” “太子殿下!”姜婳一听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件狐皮大氅是她亲手做的,虽然是给父亲做的被他硬给穿走了,可别人谁知道当时的情形,说出来只会觉得她对太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姜婳不敢再让他说下去,为今之计,只能跟他走。哪怕谢家的事不成,也不能让他把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当众抖落出来。 “太子殿下想去哪里说话?”姜婳乖乖地走到萧决身边。 她仰着脸看太子,小脸雪白,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血丝,满是乞求之色。 萧决心软了。 他本想要么带她直接回东宫,要么把两人的事过了明路,让谁也不敢觊觎她,可见她如此神情,他倒有些不忍心了。再说,小东西脾气大,他也不能把她逼得太急了。 萧决转身就走,姜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谢珩抬腿就想跟上去,却被谢夫人拉住了。 万德祥笑得很是慈祥,上前虚虚扶住老太太的胳膊,“老夫人的厢房在哪里,老奴扶您回去歇着。” 老太太心中苦楚,回身看着谢家老太太,试图解释道:“老姐 分卷阅读80 姐,太子殿下上次借给我那孙女两张画作,估计他们是去说这件事了。” 谢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很淡,“原来如此。” 万德祥毫不客气地拆台:“老夫人记错了,那画作是太子殿下见姜姑娘喜欢,特意送给姜姑娘的,不算借的。这事老奴很清楚,那天是老奴亲自将画作送到姜府的,您忘了?” 主仆两个都这么不给人留情面,老太太也不敢再让万总管说下去了,她又气又恨,与谢老夫人道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亭子。 等他们都走了,谢老夫人开口道:“阿珩,这门亲事就算了吧。”虽然她和姜家老夫人交好,也知道谢珩喜欢姜婳,可姜婳和太子之间,一看就有什么。 谢夫人也认同地点点头,“姜姑娘容貌殊丽,我本来就有些不安心,如果太子对她有什么想法,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妙。”谢家世代勋贵,一般人不敢惹,要是姜婳成了谢家的媳妇,也不会有人觊觎。可这里面却不包括太子,一国储君他们还是要避让的。 “祖母,母亲。”谢珩急道:“太子身份尊贵,他要说什么做什么,姜姑娘又有什么办法。她刚才明明是不想跟太子走的!婚姻大事,乃是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就算太子有什么想法,那也不是姜姑娘的错,我们两家人依然可以结亲的。” 谢珩祖母和母亲对视一眼,自家小侯爷向来主意大,他不肯放弃姜婳,她们也不能强迫他,这件事只能慢慢来,再看看东宫和姜府的反应,究竟能不能结亲,现在下定论为时尚早。 谢老夫人道:“成亲要走六礼,讲究点儿的人家,这亲事都是要议上一两年的,一点儿都马虎不得,咱们也不急,还要看看人家姜姑娘愿不愿意。” 谢珩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究竟姜婳是否中意自己,他心中并没有把握。 谢老夫人站起身,现在回厢房那里,遇到姜老夫人倒是有些尴尬,干脆不再停留,直接回长宁侯府去了。 …… 姜婳跟在太子身后,一直去了她上次来善觉寺学素斋时所住的精舍,这里是太子专用的院子。 萧决径直进了明间,他朝着东次间的卧房走了一步,脚步略一迟疑,硬生生转了个方向,进了西次间的书房。 姜婳站在书房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若是往常倒也罢了,可今日萧决明显心情不虞,俊脸阴郁,浑身笼罩着慑人的冰寒之气。 萧决坐在紫檀木大书桌后面的圈椅上,凉凉地睨了她一眼,“过来。” 姜婳磨磨蹭蹭地走到他对面,和他隔着大书桌站着。 “为什么要见谢珩?”萧决直接开口问道。 “我没有要见他。”姜婳低着头,“今天是陪祖母来善觉寺上香,与长宁侯府一家人是偶遇罢了。” “偶遇?”萧决嗤笑一声,“你们不是想要议亲吗?” 饱满红润的唇瓣张了张,又闭上了。 姜婳不敢骗他,也不想骗他。 她是早晚要议亲的,就算不是谢珩,也会是张三李四。 “怎么,不否认吗?”萧决后背靠在圈椅上,双手抱臂,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姜婳的脸。 姜婳的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心,“只是两家人有这个意向,这才想着见一面。” 萧决的目光愈发冰冷,又好似蕴着一团火,“那你呢?你也有结亲的意向?” 姜婳缓缓地点点头,“谢小侯爷……是个不错的人选。” “不错?!”太子霍然起身,绕过大书桌站到姜婳身边,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姜婳,你看看,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谢珩是比我好看,还是比我尊贵?你既然觉得他不错,为什么不选我呢?” “咱们两个一起经过这么多的事,我这么喜欢你,你却转头想要嫁别的男人。”萧决目光骇人,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姜婳,你有没有心?!” 姜婳心中一痛,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试图推开萧决的手,却徒劳的使那手指捏得更紧。 白生生的小手攀着太子骨节分明的大手,姜婳不敢看他的目光,“谢珩他……他能许我正妻之位。” “正妻之位算什么?!”萧决嗤之以鼻,“姜婳,跟了我,我能许你皇后之位,如何?” 皇后之位?! 姜婳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萧决低下头,薄唇凑到姜婳耳边,那白皙小巧的耳朵就在他的眼前,他抿了抿唇,努力压制着想要含住那颗可爱的小耳垂的欲望。 他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姜婳脸皮发热,那热度一直传到耳根,连后背上都起了一层细汗。 “姜婳,我开出的条件比谢珩更加优渥,与侯夫人相比,皇后可要尊贵多了。”太子的声音低沉,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他轻声问道:“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吗?” “过两天,我就接你到东宫,好不好?” 原本想着等小东西慢慢喜欢上他,他再把她接到东宫。可觊觎她的人实在太多了,他真的无法继续忍受。 他的侧妃之位尚是空置,他却不想让她做侧妃,只想让她做个小小的良媛或者良娣,这样才不至于引起太后等人的注意。尽管东宫上下已经让他肃清得一干二净,可事无绝对,他重生才两年,太后却是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着要把皇位传给萧岷了。 有他和 分卷阅读81 “太子妃”挡在前面,她只要做个不起眼的小良娣就好,等将来他登上大位,她自然是他尊贵的皇后,后宫之中唯一的女人。 这一世,他要护好她,一点点差错都不能出,一点点危险都不能有。 第53章 皇后之位? 姜婳从来没有肖想过,她只是不想与人做妾,哪怕那个人是太子也不行。 若是没有太子妃,他愿以正妻之位来提亲,她想自己会答应的。 可那个温婉娴静的太子妃已经是东宫的女主人了,她要是坐了皇后之位,罗问蝶怎么办? 杀了?还是贬为妾室? 那样做,她与太后长公主之流有什么区别?她岂不是成了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看中一个男人,就想法子把他的妻子贬为妾室,堂而皇之地抢了正妻之位?根本不管他的妻子是死是活? 姜婳缓慢又坚定地摇摇头,“太子殿下,我不进东宫。” 无论是做妾室,还是做正妻,她都无法接受。 “什么?”萧决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姜婳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太子俊美无俦的脸,“太子殿下,我不进东宫。” 萧决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无比,手指也不由自主地用力,捏得姜婳的下巴一阵生疼。 “即便我许你皇后之位,你也不肯进东宫?”一字一字,好似从齿缝中挤出来,带着一股阴森之气。 姜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子殿下,请您自重,放手!” 萧决眸光血红,死死地盯着姜婳。 她根本不是在意什么正妻之位,那不过是她用来骗他的借口。 连皇后之位都不能打动她,她究竟是多不喜欢他? 他做了这么多,步步为营,就为了能护她周全,她却对这一切不屑一顾。 果然,他总是被她放弃的那个。 前世如此,这一世还是如此。 她不愿意留在他身边,不愿意为了他活下来。 前世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萧决猛地掐住了姜婳的脖子。 纤细的脖颈,那么脆弱,似乎稍稍用力就会折断。 姜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我绝不放手!” 萧决咬牙切齿地说道:“姜婳,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只能是我的女人,想要让我放手,做梦!” 骨节分明的大手松开了她的脖颈。 姜婳刚刚松了一口气,那大手却移到了她的脑后,五指张开,罩住了她的后脑勺。 萧决的俊脸慢慢压低,一点儿一点儿靠近她。 姜婳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慌乱地想要后仰,那大手却压着她的后脑,不许她移开。 她脚步后退,另一只大手却压在了她的后腰上,隔着厚厚的衣服,她似乎依然感受到了他掌心烫人的热度。 那大手强势地握着她的腰,不许她后退半步。 坚实的双臂环在她的身侧左右,将她牢牢地禁锢。 他清冽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她,姜婳只觉得头晕目眩,一颗心快要从胸膛蹦出来。 薄唇越凑越近,姜婳拼命摇晃着脑袋,“殿下,别——” 眼看着那唇就要落在她的脸上,姜婳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臂,指下的肌理紧致分明,蕴含着无法估计的力量,这力量不是她能抗衡的。 姜婳的指尖轻轻颤抖起来。 那眼看就要落下的薄唇却稍稍一偏,在她白皙小巧的耳垂上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滚烫,呼出的热气更烫,姜婳的身子僵住了。 “姜婳,婳婳,你是我的。”他低声呢喃着,说话时也没有稍稍离开一些,随着唇瓣翕动,时不时碰到她的耳朵。 姜婳一动都不敢动。 她和萧决见过多次,单独相处也有过,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吓人。 他好像有些不大正常。 “太子殿下……”姜婳轻轻唤了一声,希望他能恢复理智。 “嘶——”耳朵上传来刺痛,是萧决的牙齿在她的耳垂上轻轻磨咬。 姜婳浑身冰冷。 耳朵上却又传来慑人的热度,滚烫的薄唇将那热度从她的耳垂一直传到肩膀,姜婳只觉得半边身子冰凉,半边身子又滚烫,一时如在盛夏,一时又如在寒冬。 更可怕的是,那被咬住的耳垂,除了刺痛,还有一点酥麻。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如同她前两天在临平湖上点燃的烟花棒,迅速地蹿起,又“啪”的一声绽放出万千繁星,落在身体的各处,全身都好像麻麻的,连心尖都跟着颤了两下。 姜婳实在是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了,她拼命地推着萧决。 只是她那点子力气,对萧决来说就想挠痒痒,无论她如何用力,他的身子都岿然不动。姜婳似乎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继而耳边响起他暗哑的声音,“婳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喜欢我。” “我——”姜婳被他禁锢在怀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她又羞又急,后背上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热汗,黏湿了她贴身的小衣,她咬咬牙,“我不喜欢你!”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妙。 萧决浑身都罩上了一股森然的气息,好似一头怪兽,正在蓄势待发要将猎物的喉咙撕烂。他一动没动,姜婳却觉得,下一刻,他就会一跃而起将自己生吞活剥。 “太、太子殿下,您冷静点,听我说……”姜婳抬起头,发现萧决正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浓密的长睫下,他的眸子一片漆 分卷阅读82 黑,好似最黑暗深沉的夜晚,见不到一点儿星光。 姜婳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下一刻,萧决的俊脸在她眼前无限放大,滚烫的薄唇碾上了她柔软饱满的唇瓣。 他慢条斯理地磨着她的唇,好似怪兽在细嗅着到手猎物的味道,并不急着吞入腹中。 他的大手压着她的后脑勺,五指插在了乌黑长发中,强势霸道地不允许她退后一点点,指尖却又温柔地按摩着她的头发。 无论姜婳的脑袋往哪个方向偏,他的唇总能如影随形,舌尖耐心又细致地描绘着她,无数次想要探门而入。 姜婳牙齿紧咬,不给他一丝机会。 萧决的大手在她的腰上游移。倔强的小东西,她全身的弱点他都一清二楚,她又能坚持多久呢? 修长的指尖轻轻摸着她腰上的一块软肉,突然,指尖用力,按压下去。 姜婳腰身一软,连带着腿也软了,她直接伏在了萧决的胸膛上,“啊——”的一声轻喊。 檀口终于开启,萧决趁虚而入。 他就像一个终于收复失地的国王,在自己曾经遗失的土地上来回巡视,不刚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熟悉的风景一分分记起,他激动得心如擂鼓。 光是巡视还不够,他不满足,还要让这土地上的子民热情地欢迎自己的到来。 那香软的小子民却对他又恨又怕,总是躲得远远的。 他想逮住她,她偏偏滑溜得很。 呵,她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他却是有上一世恩爱缠绵的经验,懵懂无知的小东西,如何是他的对手? 香香滑滑的小子民终于被他逮住,反反复复地纠缠着。 萧决肆意地品尝着失地的甜美,这个他前世失去的小姑娘,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他双眸紧闭,如痴如醉。 姜婳心如擂鼓,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干,她伏在萧决怀中,恨不得咬死他算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只是她的牙齿一张,萧决就察觉到了她的用意。舌尖飞快地溜开,他无比狡猾,她总是失败。 等她气馁了,他又来逗她。 姜婳又羞又气,挣脱不开,又报复不得,生生把自己弄出一身汗来。 就在她快要急哭的时候,萧决又送上门来。 姜婳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太子闷哼一声,却不动不躲,任由她发泄怒气。 口中传来鲜血的味道,姜婳一惊,回过神来,慌忙松开了牙齿。 萧决禁锢她的手也放开了。 两人的唇终于分开。 姜婳抬眸望去,萧决俊脸泛红,唇角一丝血线蜿蜒,黑漆漆的眸子中却全是餍足之色。 第54章 萧决舔了舔唇角,神态餍足地看着姜婳。 小姑娘腰酸腿软,双手撑在他的胳膊上借力,大口地喘着气。 她脸颊嫣红,连耳根都红透了,小耳垂粉融融的,煞是可爱。 萧决喉结动了动,想再亲一下,想到小东西刚才被自己欺负得够呛,终于还是忍住了。 姜婳抬眸瞪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水光一片,她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眼睛越睁越大,里面的水雾终于凝结成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 “婳婳,你、你别哭啊……”萧决顿时慌了。 拇指压在她的脸上,把那滴泪珠拭去,指腹上的薄茧擦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红。 萧决这才发现,她的下巴上有两个清晰的指痕,是他刚才生气时捏着她的下巴留下的。 小姑娘嘴唇也又红又肿,唇瓣微微鼓起,泛着一层晶莹的光泽,是刚才他如痴如醉的亲吻留下的。 萧决略略有些后悔,他还是太急躁了。 可他觉得自己也没错,掏心掏肺当眼珠子疼爱的小姑娘,竟然想要嫁给别的男人,还说不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萧决的怒气又上来了,压在她脸颊上的拇指忍不住用了些力气,却惊觉手感似乎不对。 萧决疑惑地搓了搓,姜婳脸上竟然上了一层脂粉,泪水流过,那脂粉湿了,被他用手一搓,顿时成了粉泥。 小东西颜色好,肌肤天然雪腻晶莹,从来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今天为了见谢珩,竟然连妆都上了? 也不对啊,有什么脂粉能比得过她自己的肌肤? 萧决细细查看,发现姜婳的眼下有些淡淡的乌青,往日神采灵动的眸子里也充着血丝。 小东西这是没有睡好。 萧决何等聪明,只念头一转就明白了。 她要和谢珩议亲,心里并不是欢喜雀跃的,而是痛苦煎熬。 就算萧决不喜欢谢珩,恨不得将这个觊觎自己女人的家伙剥皮抽筋,可他也不能否认,谢珩是个很好的议亲人选,年少有为,小小年纪就袭爵成了侯爷,没有沾染一丝纨绔之气,家人和睦,后院干净,他要是有个女儿,也愿意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可这样出色的小侯爷,姜婳要和他议亲,竟然会痛苦得睡不着觉。 为什么? 萧决拉起自己的袖口,将唇角蜿蜒的血线擦拭干净,愉悦地笑了起来。 不管小东西是否承认,她心里定然是喜欢自己的。正因为心里有了他,才不愿意嫁给谢珩。 浑身的暴戾之气一扫而光,萧决只想抱着小姑娘放声大笑。 可看看小姑娘愤恨羞恼的眼神,他好歹收敛了。 算 分卷阅读83 了,不能把小东西给逼急了,现在她心里有他,只要没有男人觊觎她,她总会想明白的,到那天,自然会心甘情愿地来到自己身边。 要是真把她给逼急了,小东西没准又想出什么决绝的法子来弃他而去。 拇指在那微肿的唇瓣上揉了揉,正想安慰她,姜婳却以为他又要使坏,又急又气,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虎口。 小姑娘咬得很是用力,萧决却不动不躲,伸着手任她咬。 姜婳只咬了一下,就想起刚才把他的嘴咬破了,她不由得松了口,垂眸一看,那虎口上留下了两排清晰的牙印,小巧整齐,深陷肌肤内。 “只咬这一下如何能解气,婳婳再咬几口吧?”萧决把袖口翻了起来,露出一截结实紧致的小臂,“来,咬这里。” 姜婳瞪了他一眼,用力推开他的手臂,转身就走。 “婳婳!”萧决一声急切的呼唤。 姜婳脚步一顿,回身看了他一眼。 萧决指了指角落的一枚铜镜。 姜婳疑惑地皱起眉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扑到铜镜前一看。 “萧佑安!”姜婳差点没被他气死,连他的名字都直接喊出来了。 实在是镜中她……眼含春意,脸颊绯红,唇瓣红肿,下巴上还有两个清晰的指印。 这样的她如何见人?要是让人看见了,她的名声也别想要了。 萧决一点儿都没生气,听到她喊自己的表字,反而美滋滋的,他觉得自己品尝到了甜的味道。 “嗯……用兜帽遮一遮也许能行。”萧决认真地帮姜婳想办法。 姜婳拼命想要拉高领子,可最多遮到脖子,下巴根本就遮不住,别说嘴巴了。她把斗篷上的兜帽扣到头上,可兜帽自上而下,风毛能遮住额头,也遮不住下巴和嘴唇。 萧决想了想,“等着。” 他去了卧房,不知从哪里翻出个帷帽来,回来递给姜婳。 姜婳看这帷帽似乎有些眼熟,拿到手里翻看,才发现这就是她的帷帽,上次来善觉寺的时候戴过的,想必是走的时候遗漏在这小院了。 难道他把自己的帷帽妥善地收了起来? 姜婳没有心思再想这些,有了帷帽,至少能遮住脸上的痕迹了。 姜婳把帷帽戴好,看也不看太子一眼,转身就走。 她还在生气,脚步“咚咚咚”踩得极重。 萧决双手抱臂斜倚在门口,看着那怒气冲冲的小身子消失在院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嘴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姜婳回到歇脚的厢房,老太太正在门口焦急地眺望。 谢家的事估计是不能成了,太子当着谢家人的面带走宝贝孙女,大家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事?老太太只希望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好在谢家门风清正,就算亲事不成,也不会说女方什么闲话,就只当是大家来善觉寺上香偶然遇到罢了。 这就是选在善觉寺见面的好处了。就算双方都有意,见面也不能安排得太隆重刻意,免得亲事不成,反倒惹人议论。 就是不知道太子把宝贝孙女带到哪里去了?他要真是说些什么,那婳婳还不会有事,就怕他被今天的事激怒,想要做些什么。 老太太越想越不安,想要出去找找,善觉寺太大却不知从何找起,而起万一和宝贝孙女错开,反而不好。 正当她焦灼不安,姜婳回来了。 老太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睛眯起,仔细打量着走过来的孙女。 小姑娘步履正常,没有凝滞,身上衣衫完好,平平整整也没有换过,只是头上多了一顶帷帽。 “祖母!”姜婳快步走到老太太身边,挽着了她的胳膊。 “婳婳没事吧?”老太太试探着问道:“太子找你……说什么了?” 姜婳回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借口,“上次来善觉寺学素斋,还是太子亲自帮我引荐的住持大师,刚才和太子去谢过大师了。” “这样啊。”老太太虽然不尽信,可孙女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没有出事,她也放心了,“婳婳哪儿来的帷帽?” “上次来住的时候遗落的,正好物归原主。祖母,我想回家。”姜婳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她不敢进屋,进屋就要把帷帽去掉,到时候祖母可就看见她的脸了。 老太太也不想继续停留,这寺里还有太子那个煞星呢,万一再出个什么事,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祖孙两个带着仆从离开了善觉寺。 好在来的时候是两辆马车,老太太和服侍的贴身丫鬟坐一辆,姜婳带着兰芽坐另外一辆,一路上帷帽都没摘。 回了府中,姜婳只推说身上疲乏倦怠动弹,连着两天都没出门,直到下巴和嘴唇都恢复正常。 她的丫鬟就算知道了,也只是暗暗心惊,守口如瓶。 老太太只当是与谢家的事挫折,宝贝孙女心里难受不想见人,也就由她去了。 第55章 姜婳在屋里窝了两天,下巴上的指印变得很淡,略微施一点儿脂粉就能遮住,看看镜中的自己,没什么破绽,这才准备去祖母的院子里坐坐。 刚系上斗篷,疏桐就送了请帖进来,说是二皇子派人送来的。 姜婳想起萧岷就会想到萧决,继而就想起善觉寺里的一幕。 “姑娘,这请帖……”疏桐有些迟疑。 “拿来吧。”姜婳接到手里,翻开看了看,萧岷说是表妹从江南回来,他还 分卷阅读84 没有为表妹接风洗尘,特意约表妹到府中来坐坐。 表妹?她算哪门子表妹啊?再说,她都从苏州回来这么久了,他才想起要接风洗尘,显然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不过,萧岷找自己要做什么? 姜婳原本是不想理会二皇子太后这些人,可父亲升任礼部尚书是太子的主意,之后太后还想把她送给那个恶心的董阁老,不管她最后与萧决怎样,至少从朝堂上来说,她和父亲是肯定要站到太子一派,与太后二皇子为敌的。 既然如此,倒是应该了解一下,这个二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几次见他,好像单纯开朗,没有什么心机,可皇家人最擅伪装,谁知道究竟如何呢。 太子是先皇后所生,二皇子是淑妃所生,两人只差半年。萧岷还未出生时,淑妃就因为暗中给身怀六甲的先皇后下毒,犯下了大罪。因为怀有龙子,暂行关押,淑妃的弟弟则直接被杀。 皇后中毒后,拼死生下了萧决。弥留之际,她拉着惠顺帝的手不肯松,惠顺帝明白她的顾虑,当即封刚刚出生的萧决为太子,并且答应皇后会亲手带大萧决。 过了半年,淑妃生下了萧岷,随即被赐死,而刚刚出生的萧岷则被送到了太后处。 太后将萧岷抚养到七岁,萧岷离开后宫,搬到了前庭。至去年满十八岁,从皇宫中搬出来,开府别居。 惠顺帝只有这两个儿子,后来的张皇后和其他妃嫔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而太子因为在母胎中毒,幼年身体不好,深居简出。可以说,萧岷自小到大生活的环境确实很简单,如果他养成了单纯的性格,倒也说得过去。 姜婳把请帖放在桌上,还是决定亲眼去看一看。 次日,姜婳梳妆好,去了二皇子府中。 二皇子的府邸紧挨着皇宫,此时是冬日,府里没什么看头,不过松柏很多,尚有绿意,从布局上看,这个府邸建得疏朗大气,与皇宫的风格有些相像。 萧岷没敢只请姜婳一人,要是让太子知道了,肯定以为他别有用心呢。除了姜婳,他还请了夏思瑶和谢珩。 夏思瑶是他请来作陪的,姜婳刚回京都不久,没有什么要好的女伴,也就夏思瑶同她相识。至于谢珩,是他特意请来的。谢珩没打算来,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他都没打算亲近,可听说今天是要给姜婳接风,他立刻改了主意。 几人相互见礼寒暄,夏思瑶缠着萧岷说话,谢珩到了姜婳身边。 谢珩直接问道:“姜姑娘,那天在善觉寺太子没有为难你吧?”祖母和母亲为了不与姜府老太太见面尴尬,连厢房都没去,直接就回府了,他却没有走,一直在远处看着姜婳回来,她带了帷帽,没有进屋,就同她的祖母离开了。 当时她步履自如,没有受伤的迹象。 “没有,太子殿下他……”姜婳暗暗咬牙,“他很和善。上次他帮我引荐了善觉寺的住持大师,让我在寺里叨扰了两日,这次是带我去谢过大师的。” 谢珩刚要说什么,萧岷凑了过来,他请这两人过来,就是为了要拆散他们,怎么能容许他们这么亲密地说话呢。 萧岷笑道:“姜表妹,上次我送你的两幅前朝大师的画作,你还喜欢吗?” 姜婳嘴角一抽,那画被她塞在小库房里,只等着没有人记得这事之后就悄悄烧掉,没想到萧岷又提起来了。那画实在是一言难尽,姜婳一点儿都不想谈论,她直接噎了回去,“说起来,二殿下为什么要送我画作来着,我怎么忘了?” 萧岷笑容一僵,不堪回首的一幕又出现在脑海里,那是他自出生以来最尴尬的出糗,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时的自己掐死。 谢珩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萧岷,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二皇子露出这副羞惭欲死的表情?还有,他今天为什么要给姜婳接风? 夏思瑶完全没有注意到萧岷的神色,只听见他说给姜婳送了两幅前朝大师的画作。 太子给姜婳送画作,萧岷也给姜婳送画作,一个两个,都被姜婳给迷住了不成?! 萧岷还特意为姜婳接风! 要知道,萧岷开府之后,还从来没有宴请过什么人呢,连她这个自幼一起长大的正牌表妹都没请过,倒要给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接风! 夏思瑶的眼睛在姜婳和萧岷身上转来转去,总觉得他们好像有什么事,难道他们不止见过一面,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还偷偷私会过?那什么前朝大师的画作,是不是萧岷送给姜婳的定情信物? 一定是这样! 不然姜婳问他送画作的目的,萧岷为什么那么尴尬,定情信物自然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的。 不行,一定得把那画作毁了! 夏思瑶暗暗思量着姜婳把那画作藏在哪里,萧岷却尴尬得要死,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今天给姜表妹接风,已经备好了宴席,请。” 大厅之中暖烘烘的,萧岷坐在正中主位,夏思瑶坐在左手第一个位置,谢珩坐在右手上首,侍女把姜婳引到了夏思瑶下首。 这是萧岷特意安排的,他让姜婳和谢珩面对面,这样姜婳才能看清谢珩的表情。等会儿桑桑跳起舞来,谢珩一定会目不转睛,要知道,没有哪个男人能挡得住桑桑的魅力,只要姜婳看到谢珩为了别的女子失态,肯定会心生厌恶。 萧岷自觉安排得天衣无缝,拍了拍手,精美的 分卷阅读85 食物流水似的送了上来。 姜婳自从进了府就一直暗暗提防,上次太后可是想要暗算她和董阁老成好事的,对于太后抚养过的二皇子,她可不放心,手里的筷子不过是做个样子,在盘子里随便拨弄两下,弄出动过的痕迹,根本就没有往嘴里送。 鼓乐之声响起,一队身穿轻薄彩衣的舞姬做仙娥打扮,跳着舞进了大厅。 正中女子身穿天水碧白色绫裙,臂上挽着长长的深蓝色披帛,那披帛上星星点点,好似深夜的天空。 随着乐声,周围的舞姬散开,露出中间的女子,她长臂舒展,慢慢仰起头来。 姜婳猛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子! 她如云墨发束起,全部拢在花冠之中,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雪白的脖颈,明眸皓齿,顾盼神飞。 她身材高挑,玲珑有致,腰身纤细不盈一握,胸脯却柔软饱满,裙摆贴在腿上时,能看出两条腿修长笔直。 她的舞姿曼妙,飘然若仙。旋转时裙摆绽开,如仙子凌波,跳跃时又仿佛随风而去。 她跳的应该是嫦娥奔月,深蓝色的披帛一甩,好似夜空。 她跳起来的时候,仿佛真的要离开人间,姜婳恨不得扑过去拉住她。 萧岷十分得意,他看了看谢珩,却意外地发现谢珩并没有痴迷地看着桑桑,反而是无奈地看着对面的姜婳。 萧岷转头去看姜婳,小姑娘正惊艳地盯着桑桑,目不转睛,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第56章 萧岷鼻子都气歪了,他特意安排今天的一切,让桑桑出面,是要勾得谢珩失态,怎么谢珩没事,倒是姜婳被勾得没魂了?! 姜婳看得目不转睛,夏思瑶也扫了几眼桑桑,她来过几次二皇子府,却没有今日这样正式的宴请,没看过跳舞,自然也没有见过桑桑。这么美的女子,难道是萧岷府中的舞姬? 一曲舞罢,众女退场。 姜婳恋恋不舍地看着桑桑的背影,有心想要留下她,却没有借口。 她看了看萧岷,问道:“二殿下,刚才中间那个女子,是你府上的舞姬吗?” 萧岷暗自生气,她不仅看得痴迷,人都走了她还放不下。可她是大哥的心上人,看在大哥的份上,他也不能慢待她,只好答道:“不是,她是我门下一个清客的养女。” 姜婳眼睛一亮,“她叫什么名字,也住在这府中吗?” 谢珩扶额,她要是个男子,非得被当成登徒子不可。 萧岷郁闷地瞥了她一眼,“她名唤秦桑桑,暂时住在这府里。”桑桑的养父秦先生是他开府的时候来的,这府邸占地甚广,他又是去年才开的府,府里没多少人,就在府里指了个小院给秦先生和桑桑居住。 姜婳笑道:“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这个名字真好听。” 萧岷没再理她,姜婳渐渐坐不住了,她本来就不敢吃这宴上的饭菜,此时干坐着还不如出去走走,没准还能碰到桑桑呢。 姜婳放下玉箸,笑道:“我吃好了,出去透透气。” 出了大厅,姜婳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了想,让陪着的侍女带她去了花园,疏桐跟在她身后。 花园中有几株绿萼开得正好,姜婳仰着头看了会儿,觉得自己真是傻,这府邸这么大,她上哪儿碰到桑桑去? 不过桑桑可真好看啊!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艳的女子。桑桑不是温婉端庄的类型,而是美得浓烈炙热,像是烈火红莲,要是能再看一眼就好了。 今天看来是不可能了,姜婳心中颇有些遗憾。不过既然桑桑不是二皇子府的舞姬,而是个身份自由的人,她以后完全可以来这里找她。若是能彼此谈得来,那以后她还可以常常见到桑桑。 “这梅花好看吗?颜色浅淡花瓣细小,我倒是更喜欢艳丽雍容的牡丹。”一道明丽的女子声音。 姜婳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天水碧绫裙,深蓝色的披帛随意地挽在臂上,广袖飘飘,指尖修长。 姜婳心中一喜,抬头望去,果然是秦桑桑! “桑桑!”姜婳唤了一声,又觉得不妥,改口道:“秦姑娘。” 桑桑笑了起来,她肌肤胜雪,眉眼比一般人要深,仔细看的话,她的瞳孔边缘有一圈不太明显的碧色。“就唤我桑桑吧。你唤我桑桑,我唤你婳婳,好不好?” 姜婳缓缓点点头,“好。” 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二皇子的生母淑妃就是姓秦的。淑妃毒害皇后的事情暴露之后,淑妃因为怀有龙子暂时被幽禁,可淑妃的弟弟却是当时就被杀了。 淑妃的弟弟姓秦,桑桑也姓秦,别人看来可能是巧合,姜婳本来也这么觉得,可现在看来,此事大有隐情。 她深恨太后,对于太后和萧岷身边的事情也很是留意,在苏州的时候,京都的书画铺子墨香斋就负责帮她收集京都的消息。 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也偶然收集了不少未辩真假的小道流言。 前些天还有关于淑妃弟弟的,他被杀时尚未成亲,不过却有人传言他宠爱一个极其美丽的番邦女子。秦家被抄时,满门被斩,其中却并没有这么一个番邦女子。 如果那番邦女子逃脱了,并且怀有身孕,桑桑难道是萧岷舅舅的遗腹子? 刚才桑桑跳舞时离得远,姜婳没有看清,现在两人面对面,她才发现桑桑瞳孔外缘的一点碧色 分卷阅读86 。 秦桑桑显然是汉人与番邦之人所生。 如果她确实是萧岷的表妹,那萧岷知不知情呢? 姜婳觉得萧岷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一来,秦家犯了大罪满门抄斩,民间也并不允许议论,知道秦家犯了何罪的人很少,淑妃的弟弟是谁更是鲜少有人知晓,更别说他府中没名没份的侍妾了,她的墨香斋能知道这番邦侍妾的事也纯属偶然。萧岷做为淑妃的儿子,可能本来就忌讳谈起这些,太后也不会允许有人在他耳边说起淑妃的事。 二来,如果萧岷知道桑桑是舅舅的亲生女儿,他既然收留了桑桑,必然是看在这份亲缘的关系上。可如果这样,他就不会让自己的表妹出来抛头露面给大家跳舞。 萧岷是去年才开府别居,桑桑的养父就上门做了清客,要说完全是巧合,桑桑和当年的淑妃秦家没有一点儿关系,姜婳觉得这也巧得过分了。 如果桑桑真的是萧岷的表妹,那她隐瞒身份进入二皇子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婳婳在想什么,这样入迷?”桑桑笑道。 姜婳回过神来,“在想你刚才跳的嫦娥奔月可真好看,要是白大郎和白二郎在的话,肯定也以为你就是主人了。” 桑桑眼睛眨了眨,“白大郎和白二郎是谁?” “是我弟弟养的两只小白兔。” 桑桑笑了起来,头上花冠的金叶子微微颤动,“婳婳真有趣,这是在夸我像嫦娥吗?” 姜婳想了想,认真地答道:“我觉得,你可能比嫦娥漂亮。” 桑桑笑得十分愉悦,“那婳婳愿不愿意帮我画一幅画像呢?” “画像?”姜婳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睁大,“我帮你画?” “是呀。”桑桑回身看了看一旁跟随的侍女,拉着姜婳走开了几步,那侍女也很有眼色,知道她们不想让自己听,老实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跟过去。 桑桑身材高挑,比姜婳要高出半个头来,她微微俯身,身上幽幽的香气传来,凑在姜婳耳边低声道:“我去过墨香斋,想求林溪客为我画一幅画像,是五月评选花仙时用的,可他们不答应。难得今日遇到了本尊,故而斗胆一求,不知婳婳是否愿意?” 这下姜婳真的吃惊了,她是林溪客的事情虽然没有特别保密,可也只有太子知道,桑桑又是怎么知道的? 墨香斋售卖林溪客的画作,她去墨香斋求画,实属正常,可她找到自己身上,就太神奇了。 难道桑桑是故意接近自己的?或者,墨香斋得知萧岷舅舅有个番邦爱妾的小道消息,也是桑桑故意告知的? 刚才,也是桑桑主动来花园中找她的。 姜婳暗暗警惕,如果这是桑桑特意安排,那她在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隐瞒身份进二皇子府,特意泄露消息给自己,主动接近自己…… 桑桑到底要做什么?二皇子还说的过去,她可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值得桑桑这么煞费苦心吗? 桑桑见姜婳谨慎地看着自己,笑道:“婳婳不愿意吗?我可以付酬金的。” 一旁的疏桐暗道:这位秦姑娘生得如此美貌,自家姑娘肯定喜欢,就算不要酬金也会答应帮她作画的。 果然,姜婳点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酬金就算了,能给桑桑画像,我求之不得呢。” 不管桑桑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接近她,她总要弄清楚再说。 桑桑一只白嫩细长的手搭在姜婳的肩上,笑盈盈道:“那就麻烦婳婳了,若是能赢得五月的花仙称号,我再答谢婳婳。” 第57章 两人言笑晏晏,高个美人的玉手搭在那略矮美人的肩上,低头细语,两人俱是倾城之姿,站在一起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可有的人就看不顺眼了。 萧岷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太子,勉强笑道:“太子,这两女站在一起可真是各有千秋。姜表妹好似凌波白荷,雅致脱俗。秦桑桑却像烈火红莲,浓烈美艳。” 他没想到太子会来,还一脸阴郁地直接到花园来找姜婳。他可不是要勾引姜婳,也不是想要撮合她同谢珩,他是想要拆散他们两个给太子排忧解难的。没想到谢珩根本就没中招,现在中招的倒像是姜婳了。 他这么说也是想表明自己没有觊觎姜婳,你看,我府里的桑桑也很好看嘛。 没想到话一出口,太子的眼神更加阴鸷,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你还点评上了?!” “没没没,我没想点评!”萧岷欲哭无泪,怎么越描越黑了,“我就是觉得……桑桑可真好看!” 萧决更加不悦,“知道好看你还把她带到姜姑娘面前?”小东西喜欢好看的,这什么桑桑如此美艳,肯定能得小东西的欢心。 “啊?”萧岷傻眼了,为什么好看的女子不能带到姜表妹面前? 太子没再理他,径直朝着亲密低语的两人走去。 桑桑察觉到动静,抬头一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婳,玉手从姜婳肩上离开,恭敬地跪地行礼。 太子看也没看桑桑一眼,直接走到姜婳面前,“外面这么冷,你连斗篷都没披,跑花园里来做什么?”说着话,他就想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姜婳怎么能披他的衣服?连忙道:“那我赶紧回去了。” 她生恐萧决真地不管不顾地给自己披衣,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桑桑,想起两 分卷阅读87 人也没约好下次该如何见面,这府邸毕竟不是桑桑的家,来这里找她颇有不便。 不过既然桑桑是主动要接近她,还想请她帮忙画像,那她下次给桑桑下帖子,请她到姜府去,想必桑桑也是愿意的。 正想着,桑桑突然抬起头来,朝她眨眨眼睛。 太子看见,神色更是不悦,这两个女人,当着他的面还在眉来眼去的。 姜婳心里有了数,随着太子回了大厅,厅中还有夏思瑶和谢珩尚未离开。 遇到太子,姜婳就想到了上次在善觉寺的事,现在谢珩和萧决同时在场,她更是尴尬无比。 萧岷一进来,姜婳就辞行了,“多谢二殿下为我接风,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萧岷心头一跳,太子一来她就要走,不会是真的不喜欢大哥了吧?“急什么,多坐一会儿吧,要是晚了,我派侍卫送你。” 一个盛意挽留,一个执意要走,看在夏思瑶的眼里,只觉得萧岷是万分舍不得姜婳离开。 夏思瑶恨得都快将手中的帕子绞碎了,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情意绵绵了?萧岷送给姜婳的定情信物一定不能留! 姜婳要走,太子并没有留她。比起和小姑娘多待一会儿,他更不愿意让谢珩多看小姑娘一眼。 见太子没有挽留,萧岷也只好让姜婳走了。 …… 夏思瑶离开二皇子府之后,没有回郡主府,而是去了姜府。 陪着平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夏思瑶回了她原来住的院子,派人唤来了长公主的侍卫长莫德。 虽然已经搬离了姜府,她原来住的院子还保留着,只不过空荡荡的,屋里没几样东西了。 夏思瑶嫌弃地四处看了看,挑了软榻坐下,让丫鬟都退了出去,问道:“你知道姜婳的贵重物品都放在哪里吗?” 莫德想了想,“属下不知。不过要是银票地契什么的,应该锁在小箱子里,放在卧房。” 这个夏思瑶当然知道,这种小箱子她也有,但她想知道的是萧岷送的画作,画作装裱过应该很长的一卷,那肯定是不能放在小箱子里的。而且,既然是定情信物,肯定不能让人看见,也就不能随手放在卧房。 这种东西,应该放在小库房吧? 夏思瑶问道:“你知道姜婳的小库房在哪里吗?” 莫德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要是她私人的小库房,应该在她所住院子的后罩房里。”姜府上下都极宠爱姜婳,她自小到大的私人物品很多,从苏州回来的时候,也是带了好几个大箱子,她肯定有单独的一间小库房,而不是把东西都放在卧房或者书房。 夏思瑶没有去过姜婳现在住的院子,不过一般人都是这么布置的。她招招手让莫德近前,低声道:“今晚,你悄悄地把姜婳的小库房给烧了,小心点,别留下痕迹。” 莫德愣了一下,不过他杀人都敢,放火自然也不在话下。当下点点头,“是,郡主放心,现在天干物燥,很容易走水的。” 夏思瑶走后,莫德开始准备这件事,先是找人打听了姜婳的小库房具体位置。 他跟着长公主到姜府来也有六年了,府里的人都很熟悉,这点儿小事很快就查清楚了。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自己动手,而是派了个手下去放火。 他毕竟是长公主的侍卫长,万一要是让人看见或者被姜纬查出来,长公主也不会饶他,到时候别说这个侍卫长的位子了,就是姜府他都没办法待下去了。 到了子时,夜色深沉,姜府众人都沉沉入睡,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翻进了姜婳的院子,摸到了后罩房,撬开了一道门上的铜锁。 风三好奇地看着这人,这是谁要偷小祖宗的东西?他当然可以现在就把这人给杀了,可他得先弄明白这人要偷什么,不然禀告给主子的时候,主子问起他可答不上来。而且,不知道贼人要偷什么,自然就不知道对方具体是什么阴谋。 风三暗自得意,自从看了主子赏给他的《兵法集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聪明了。 贼人轻手轻脚地摸进了门,借着一点儿月光,仔细看了看,屋里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一看就是他奉命要烧的小库房。 上头下了命令,不能留下痕迹,所以也不能用油什么的,不然很容易查出来。贼人东张西望,看见角落里有一筐子书,心中暗喜,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了过去。 书还没碰到,后颈一痛,他倒是先晕过去了。 风三把那火折子给灭了。好险,他还以为是来偷东西的,没想到是来放火的。把那人蒙面的黑巾揭开,风三发现他认得此人,是长公主手下的一个侍卫。 长公主要烧小祖宗的库房做什么? 风三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不过他还记得那次万总管解释什么是“围魏救赵”的时候曾经说过,他可以烧了长公主的库房来给小祖宗解困的,大火一起,谁还记得罚跪小祖宗。 既然长公主要烧小祖宗的库房,那他也不用客气了。 风三拎起贼人,离开姜婳的院子,朝着长公主的库房而去。 他在姜府也有几个月了,没事干常常到处看看,了解环境,姜府的人他都认得,长公主的库房在哪儿他也知道。 风三目力极佳,借着月光看了看,长公主的库房中果然都是好东西,他挑了一堆精美的布匹,用贼人的火折子点着,又把火折子塞回到地上昏迷的贼人 分卷阅读88 手里,拍拍手,乐呵呵地离开了。 嘿嘿,这下他按万总管教的,把长公主的库房给烧了,万总管一定很高兴,主子也一定会夸奖他的! 第58章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正是人们熟睡之时,待到发现,已经来不及扑灭了。 长公主的库房烧得塌毁,里面的布帛之物全都成了灰烬,金银玉器也黑乎乎变形扭曲,长公主的私人财物一夜之间化为了乌有。不仅如此,库房中还有她为夏思瑶准备了多年的嫁妆,也付之一炬。 平阳长公主又心疼又愤怒,下令侍卫长莫德彻查此事。 莫德有苦难言,他明明是派手下去烧姜婳的小库房,这人怎么反而把长公主的库房给烧了,难道是听岔了? 库房中的尸体就摆在那里,想要忽视都难,只好说这个侍卫生了贼心,想要进库房偷东西,却不小心点燃了布帛,引起大火,自己也被烧死。 长公主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可侍卫是她自己的,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去。 夏思瑶更是暴跳如雷,她的嫁妆全都烧毁了,难道就两手空空嫁人不成?她狠狠抽了莫德几个耳光,把他骂了一顿,要不是此事不能暴露,她真想把莫德给杀了。 莫德低着头,遮掩了眼中的凶光,只做出一副老实认错的样子。 …… 姜婳没有理会库房起火之事,她与长公主之间向来是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现在有更吸引她的事情要做。 姜婳去了墨香斋,问了桑桑来求画之事。 桑桑容貌殊丽,掌柜对她的印象很深,点点头,“确有此事。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对吗?”林溪客的画作只在墨香斋售卖,也常常有人来墨香斋求画的。 姜婳摇摇头,“没什么不对。” 桑桑所做之事都留意刻意的痕迹,而且她也是故意让姜婳知晓。姜婳怀疑,就算她没有在二皇子府中遇到桑桑,将来也会在什么地方与她偶遇。 姜婳不想再去二皇子府中,干脆给桑桑下了帖子,请她到姜府小聚。 桑桑一早就来了姜府,姜婳亲自去门口接她。 车帘挑起,桑桑根本就没等人放好车凳,轻巧地从马车上跃了下来,她轻盈善舞,身子比一般女子要灵活,也不像养在深闺女子那般娇弱,高挑的身子丰满挺拔,站在姜婳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桑桑穿了件大红百蝶穿花襦裙,乌发如云,戴着攒金丝玛瑙华胜,一颗颗血红的玛瑙珠落在她雪白的额头。这样艳丽的一身,穿在她身上只觉得光彩夺目。 姜婳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睁大,不管桑桑是抱着什么目的想要接近自己,她可真是好看啊,腰肢那么纤细,胸脯又那么饱满,比自己那里大多了。 桑桑笑盈盈上前挽住姜婳的胳膊,语气亲昵,“婳婳怎么亲自来接我了,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你可是我的贵客。”姜婳笑道:“我的院子粗陋,桑桑不要嫌弃才好。” 两人挽着手臂往里走,只看呆了门口的家仆,他们本以为自家姑娘已经是难得的绝色,没想到还有人站在姑娘身边毫不逊色。 桑桑道:“婳婳的院子必然是极雅的,我这个粗人说什么嫌弃。不过既然是初次上门,自然要先去拜会长辈。” 姜婳点点头,“祖母的院子同我紧邻。” 桑桑歪头看了她一眼,“好,咱们拜见过平阳长公主,再见过婳婳祖母,就去婳婳的院子。” 姜婳眉头挑了一下,她故意没提长公主,桑桑果然主动提出要去拜会。 平阳长公主正为了库房失火之事郁闷,根本就没精神见人,姜婳带着桑桑进屋行礼,长公主赏了一支玉簪,就让她们退下了。 桑桑一边走,一边把玩着那支玉簪,“婳婳,我没见过太后,她和长公主像吗?” 姜婳道:“平阳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和太后生得很像,夏思瑶也有几分像太后。” 桑桑上次在二皇子府中也见到了夏思瑶,“夏思瑶和长公主也像。” “嗯,毕竟是亲生的母女嘛。” “婳婳。”桑桑挽着姜婳的胳膊,低声问道:“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婳道:“太后啊……保养得很好,和长公主看上去就像姐妹,头发一点儿没白。” 桑桑笑了起来,她问得是太后的脾性,姜婳肯定明白,却故意回答太后的容貌,小姑娘还真是谨慎。 不过这也实属正常,她懂得姜婳对太后是个什么心思,姜婳可不懂她是如何看太后的。 桑桑叹道:“抚养了当今皇帝,又抚养了二皇子,位高权重,叱咤后宫,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的人自然……保养得好。” 姜婳扭头看了桑桑一眼,正瞧见她美丽的眼中一丝怨恨,不是嫉妒,不是羡慕,而是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这种眼神有时候她照镜子,也从自己的眼中看到过。 姜婳心头一动,“说起抚养二皇子,太后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二皇子一出生就没了母妃,跟在太后身边直到七岁才搬到前庭去。” “运气?”桑桑摇摇头,“世上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尤其在皇宫中,看似偶然的事情,不过是有人精心筹谋的结果。”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姜婳只略略一想,一颗心就如擂鼓一般跳了起来。 如果太后抚养萧岷不是偶然,那筹谋这一切的人是谁? 皇后和淑妃都死 分卷阅读89 了,只有太后得到了全部的好处。 皇后是怀着身孕的时候中毒,如果萧决没能顺利出生,那把唯一的皇子养大的太后,在萧岷登基后,一定能保持她现在的无上尊荣。 不,应该比现在更好,毕竟萧岷单纯,比惠顺帝更加容易操控。因为此事,秦家满门抄斩,萧岷没有外家可以依靠,对太后言听计从。 如果这是太后筹谋的结果,那当初给皇后下毒的人,真的是淑妃吗? 听说当初惠顺帝与先皇后恩爱,连太后都要避其锋芒,后宫之中,做主的是先皇后,而不是太后。 一丝凉气从后背升起,姜婳心中发寒,当年的惨案,难道是太后的一石二鸟之计? 她低头看了看桑桑挽在自己胳膊上的玉手,桑桑想做什么? 姜婳正想着,两人已经到了老太太的院门外,她暂时收敛的情绪,“这是我祖母的院子。” 饶是老太太见惯了自家孙女漂亮的小脸,见了桑桑也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她赏了桑桑一支赤金累丝镶红宝的步摇,笑道:“我们婳婳才从江南回来不久,她久不在京都,也没什么要好的女伴,还请秦姑娘以后多来玩儿。”这还是姜婳交的第一个好友,老太太很是重视,“秦姑娘今天留下来用午膳吧,我吩咐大厨房多做几个菜。” 桑桑笑着应了。 陪老太太说了几句,两人去了姜婳的院子。 姜婳想试探当年的事,还有桑桑到底要做什么,可桑桑却变了态度,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五月京都评花仙的事来。 快到午时,院子里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姜澄小跑了进来,“婳婳!” 他进了屋才发现屋里还有别人,连忙站住了。 姜婳给他倒了杯茶,“这位是秦姐姐。” “秦姑娘。”姜澄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桑桑也还了一礼,“姜小公子。” 她看看姜婳,“这是你弟弟?真是可爱。” 她原本是想与姜婳联手,一起杀了太后来报仇,毕竟姜婳的生母被太后所害,对太后一定是深恶痛绝,而且姜婳名义上是长公主的女儿,有很多机会能接近太后。 可是她见了老太太之后就犹豫了,此时再见到姜澄,顿时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姜婳和她不同。 她孑然一身,死了也不会连累任何人。 姜婳就不同了,她有疼爱她的祖母,有这么可爱的弟弟,也许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父亲。 她不能把姜婳拉下水。 第59章 五月花仙评选是太后想出来的。 今年是太后的整寿,她想要风光大办万民同庆,可她的寿辰是在冬日近年关的时候,天气太冷,什么活动都不方便,干脆在五月举行评选花仙的盛事。 这件事是礼部承办的,京都少女都可以参加。先各自把画像送到礼部去,筛选过后还要献上才艺,才貌双绝之人才能赢得花仙的称号。 有人传言这是在为太子和二皇子选妃,太子没有侧妃,二皇子是正妃侧妃都没有,京都少女齐齐心动,参选者如过江之鲫。 桑桑原本是想借作画的机会接近姜婳,再谋后事,可她现在见了姜婳的家人,改了主意,只打算让姜婳帮自己画像就行。 “婳婳不参加吗?”桑桑保持着姿势,“你要是参加的话,这花仙肯定是你的。” 姜婳细细地描绘着笔下的线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有把桑桑瞳孔边缘的碧色画出来,“我没打算参加。再说,有你在,我也得不了花仙。” 桑桑笑了起来,“婳婳的嘴可真甜。” 姜婳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我说真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桑桑眨眨眼,“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你见到比我更好看的。” “什么法子?”姜婳停下笔,好奇地看着桑桑。 桑桑指了指梳妆台上的铜镜,“婳婳站到那里就见到了。” 姜婳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笑得弯了起来,“咱们两个别在互相吹捧啦,让别人听见,肯定要笑话咱们不要脸。” …… 互相吹捧的话被风三给传到了太子耳中。 太子一脸阴郁。 他辛辛苦苦养了两年,把自己养得面如冠玉,就为了讨她欢心。不说别的,至少那些金刀侍卫再好看也比不过他。还有萧岷、谢珩也没有他好看,姜纬就更不用说了。 明明自己是她身边最好看的男子,没良心的小东西却没夸奖过自己一句! 那个什么桑桑跳了个舞就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她答应自己的两幅画像一幅都没画呢,却给桑桑先画上了! 萧决越想越气,当即派万德祥去了姜府,说自己要画像。 姜婳真不想来。 上次太子说要画像,结果她来了之后太子提了纳她进东宫,两人不欢而散。再加上善觉寺他强吻自己的事,姜婳恨不得与他再不见面。 可已经答应了的事,她又不能反悔。 姜婳收拾了画具,还是跟着万大总管来了东宫。 经过他强吻自己的事,姜婳只要见到萧决就尴尬,眼睛左右飘忽,就是不敢看他。 萧决又好气又好笑,“婳婳,你不看我的话,怎么给我画像?” 姜婳暗暗咬牙,目光落在他朱红色锦袍领口的那枚洁白油润的玉石纽扣上,“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样的画像?坐着?站着?下棋?抚琴?” 分卷阅读90 萧决道:“舞剑。” 桑桑跳舞有什么好看的,他舞剑的话,一样能让她惊艳! 姜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在她印象中,太子就算没有病弱之态,也没有足够健康到可以舞剑。 万德祥送了长剑上来。姜婳不能让萧决保持某个舞剑的姿势不动,只能看他舞剑,之后凭记忆再画下来。 萧决把朱红色锦袍的一角掖在腰上,抽出长剑到了院中,姜婳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他。 原以为太子不过是随便比划两下,没想到他真会舞剑。 一个漂亮的剑花挽起,秋水长剑带着凛冽寒气,在空中划下道道冰寒的残影。朱红色的身影如蛟龙出海,矫健凌厉。 姜婳的眼睛倏然睁大了。 暗处的风三奇怪地挠了挠头,问一旁趴着看热闹的风十一,“你不是说主子的身手极好,连我都不是对手吗?我怎么看主子的剑招全是破绽呢?” 风十一白了他一眼,“那要看是什么情况。杀人的时候,谁会用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是怎么狠辣怎么来,最好一招毙命。可这样的剑招使出来不好看啊,给小祖宗看的,自然是要花哨漂亮,管他什么破绽不破绽呢,反正小祖宗又不会看。” 风三恍然大悟,看了看姜婳,小姑娘果然微微张着嘴,一脸惊艳地看着太子。 姜婳没想到太子真会舞剑,还舞得这么好看,与桑桑跳舞不同,他的舞剑霸道凌厉,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太子眼角的余光瞥见小姑娘的表情,心中甚喜,收了剑招,拎着长剑走到姜婳身边,“婳婳,我的舞剑如何?” 姜婳眨眨眼睛,看来萧决的身体真的大好了,这么一通上下翻飞,他都面不改色,呼吸均匀。 她肯定地点点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太子殿下的剑舞得十分好看,我只怕画不出殿下的英姿气韵。” 折腾了这么一通,终于得了小姑娘的赞扬。萧决心中得意,长眉一挑,“比桑桑跳舞如何?” 怎么跟桑桑比起来了?姜婳嘴角一抽,“桑桑跳舞是为了五月的花仙评选,我给她画像也是准备送到礼部去筛选的。” “什么花仙?”萧决倒是隐约听说过这么个事,但没有关注过,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的。 姜婳解释了一下,“听说这是给……给您和二皇子选妃的。” 选妃?萧决眉头皱了一下,这显然是太后为了拉拢人心想出来的歪门邪道。至于选妃,父皇早就答应了他,他的后院要自己做主,不会给他赐婚,他的侧妃还是良娣良媛,甚至是没名分的侍妾,都由他自己说了算。要不是两年前他病发昏迷,这个太子妃的位子也会空置,罗问蝶根本就进不了东宫。 这花仙评选与他的妃子可没有关系,萧岷的侧妃倒是有可能。 至于萧岷的正妃……太后一定会留给她的自己人,毕竟在太后的计划中,这个位子可是将来的皇后。 萧决黑漆漆的目光落在姜婳的脸上,“选妃啊?那婳婳参加吗?” “不参加!”姜婳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决就不喜欢她恭敬谨慎地和自己说话,她越是露出点儿小脾气,他心中越是欢喜,忍不住继续逗她,“干嘛不参加,以婳婳的姿容才艺,肯定能赢得花仙,到时候不就能做我的侧妃了吗?哦——对了,婳婳喜欢正妻之位,那没准也能做萧岷的正妃。” 哪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姜婳恨不得在他的俊脸上挠上一把,恨恨地说道:“我看了太子殿下的舞剑,惊为天人,不如我给您画像之后,您也送到礼部去,肯定能通过礼部的筛选,您再献上剑舞。这样一来,以您的姿容才艺,必然能赢得花仙,到时候您想做谁的侧妃就做谁的侧妃!” 偷偷看热闹的风三和风十一忍不住笑出声来,万德祥两眼望天,努力地板着一张脸。 萧决的目光幽凉,掠过两个暗卫藏身之处。 风三和风十一后颈齐齐一凉,再不敢停留,赶紧溜了。 萧决的目光转向姜婳。 不知道小姑娘自己意识到了没有,她虽然口口声声不进东宫,可她在自己面前却越来越放松自在了,远没有码头初见时的紧张戒备,都开始调笑自己了。 若是她刚回来那会儿,肯定是恭谨小心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哪敢调笑自己。 说起来,哪怕是前世她成了他东宫的良娣,他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爱,她也没有这样同他调笑过。 萧决心中一动。 前世,姜婳进东宫是为了救姜澄,她成了他的女人,可姜澄却没有救活,之后姜府的老太太和姜纬也相继出事,小姑娘心中可能了无生趣。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没准也要追随家人而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与自己调笑,更别说恩爱了。 萧决眸光一沉,这一世,他定要护好她,还要护好她的家人,让她始终这么鲜活可爱。 第60章 “想做谁的侧妃就做谁的侧妃?”萧决低头,薄唇凑近姜婳的耳边,低声问道:“那我想做婳婳的侧妃,能成吗?” 这人,越来越没分寸了!姜婳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木着脸走到大书桌后面,铺开宣纸。 太子也不走,凑到她身边帮她把颜料摆开,就站在她身边看她作画。 萧决的身形在姜婳笔下渐渐成形,他凌空跃起,公子如玉,长剑如虹。 分卷阅读91 长眉入鬓,睫羽浓密,黑漆漆的眸子幽深凌厉。 薄唇轻抿,显得很是专注。 姜婳小心地画着唇上淡淡的红色。萧决的唇很好看,略薄,红得恰到好处。 画着画着,她想起上次他在善觉寺强吻自己,这唇很是柔软…… 耳边突然传来萧决低低的笑声,“婳婳,你把我的唇画得……很传神,是不是因为切身感受过?” 姜婳的脸一阵发热,雪腻晶莹的脸颊上染了绯红,像是三春枝头盛开的桃花,鲜妍动人。 “殿下没有别的事做吗?”姜婳低着头只管动笔,不肯抬头看他,“殿下自去忙吧,画像做好了我自己离开就是。” 太子的目光落在她粉融融的脸颊上,“我最忙的事就是婳婳了。” 姜婳咬牙,赶不走他,只好当作他不存在。 画完嘴唇,往下是坚毅的下巴、鼓起的喉结、朱红色锦袍下劲瘦的腰身、撩起的袍角露出来修劲笔直的大长腿。 姜婳的脸越来越红,偏偏太子还在一旁调笑,“空中跃起时,腰身可是很用力的,这里你画得就没有嘴唇那么传神,是不是因为没有切身感受过?来,婳婳你先停笔,动手摸一摸。” 他扯着姜婳的左手,就想拉到自己腰上去摸。 姜婳恨不得咬他一口,手中的画笔在他手背上重重一点,留下朱红色的一笔,“放手!” 萧决也不想把小东西惹急了,默默地把手背擦干净,继续站在她身边看她作画。 这应该是姜婳作过最吃力的一幅画了,太子就站在她身边,虽然后面他很老实,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他高大的身形自带一股逼人的气势,让姜婳觉得这宽大的书房也变得狭小。 而且,他虽然没有挨着她,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男子气息却包围着她,让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上次他强硬地将她困在怀里的感觉…… 而她还偏巧要细细地描绘他的样子,结实的胸膛、劲瘦的腰身…… 姜婳很想尽快画完,可她有自己的原则,既然要画就要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对待,每一笔都尽可能地传神。 一幅画像作好,姜婳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贴身的小衣微湿,黏在身上。 “太子殿下,您看可以吗?”姜婳把画像推给太子看。 萧决很想说不行,让她重新再画一幅,这样他就能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了。可小姑娘不愧是湴山老人的弟子,这画像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他要是硬在鸡蛋里挑骨头,肯定要惹得小姑娘不高兴。 罢了,来日方长,也别把小东西逼得太急了。 “甚好。”萧决点点头,“林溪客的画工果然了得。” 姜婳本以为他会故意为难自己,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就过关了,她松了口气,“那殿下的另一幅画像想画成什么样的?”她想现在就一鼓作气给他画好,免得欠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他传来东宫。 萧决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小东西还真是没良心,恨不得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可惜,他什么都能答应她,唯独这件事不行。 他不仅要与她纠缠,还要纠缠生生世世。 萧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一幅画像啊……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 五月评选花仙的画像要送到礼部去,秦桑桑看着桌上的画像,考虑着是让养父去送还是托萧岷去送。让养父去送不会惹太后的眼,让萧岷帮忙去送则必然能通过筛选,毕竟这幅画像倾国倾城,没准会被别有用心又有权有势的人当作对手而故意落选。 她谋划了这么久,不能失败。秦桑桑最后还是决定拜托萧岷帮忙,就算惹了太后的眼,也未必是坏事,反正她早晚是要见到太后的。 桑桑小心地卷起画像,去了萧岷的书房。 “花仙评选?”萧岷倒是听说过这么个事,可他也不知道花仙评选到底是要做什么,“这花仙是怎么评的?到时候我给你出力。” 桑桑解释了一通,“先送画像到礼部去,筛选出容貌姣好之人,再献上才艺,最终评出才貌双绝之人为花仙。” 萧岷想了想,皱眉道:“倒有些像给父皇选妃。” 桑桑看了他一眼,“也有人传言这是要选妃,不过不是给皇上,而是给太子和殿下您选妃的。” “给我选妃?!”萧岷惊了一下,继而想到自己确实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选妃倒也说得过去,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那桑桑你为什么要参加花仙评选?难道也是为了……” 桑桑微微一笑,“若是为妃,也未尝不可。” 想到桑桑要给太子做侧妃,萧岷不知怎的,心里很是不舒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上次姜表妹过来,你们不是挺投缘的嘛,姜表妹和太子……咳咳,要是你成了太子的侧妃,可能和姜表妹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桑桑眸光流转,笑道:“也不一定是给太子做侧妃啊。” “桑桑!”萧岷眼睛一亮,“你要是想给我做侧妃的话,根本就不用参加这什么花仙评选,我自去求了父皇就是。不,不,让你做侧妃也太委屈了,我求父皇让你做正妃,你别参加这花仙评选了,好不好?” 他拉着桑桑的衣袖,目光恳切地望着她。 桑桑在他府里住了这些天,他早就想娶桑桑了,可桑桑没有什么显赫出身,连官家女子都算不上,做正妃还是侧妃都不够 分卷阅读92 ,他原本想让桑桑先做侍妾,到时候生下孩子就能破格提成侧妃。可他试探了几次,桑桑对他很是冷淡,她那个养父也不置可否,他也不愿强人所难。再说,桑桑也不是他府中的仆从,并没有签下身契,他也做不出欺男霸女的事情来。 可他实在不想让桑桑去参选这个什么花仙,桑桑的容貌如此出众,跳舞更是一绝,她要是参加的话,肯定能当选花仙的,万一到时候指给太子做侧妃了怎么办?那事情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要是现在去求父皇,没准还有一线机会。 没想到桑桑听了他的话,竟然笑得不可自抑,她生得美艳,笑起来有种花枝轻颤的感觉,声音也好听,可萧岷还是从她的笑声里听出了嘲讽的味道。 “桑桑!”萧岷羞恼地板起脸,“我是认真的!” 看着萧岷像只可怜的小狗般拉着自己的衣袖又委屈又羞愤,桑桑终于止住了笑,修长白皙的指尖挑起,轻轻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点点头,“嗯,我相信殿下的心意和决心,只是这件事,不是殿下说了算啊。” 萧岷自然知道,他的正妃还有侧妃都是要上皇家玉碟的,不能他说是谁就是谁,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想着让桑桑先做侍妾,这是他能说了算的。 “我自去求父皇,父皇要是不答应,我还可以请太后帮我说情!”萧岷目光热切地盯着桑桑,“要是父皇答应了,你可不能推脱!” 桑桑叹了口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好,你要是求来赐婚,我绝不推脱。” 第61章 萧岷没有帮桑桑送画像到礼部,而是径直去见了惠顺帝。 惠顺帝倒是没有为难他,“身份不好的话还是别做正妃了,毕竟正妃的位子很重要,对内要掌管你府里的内务中馈,对外还要与宗室勋贵的夫人们交际,没有好的出身容易被人轻视,她自己也会太过吃力。做侧妃倒是使得。” 萧岷原本就觉得自己求不到正妃的位子,不过能做侧妃,想必桑桑也是同意的,而且能顺利求到侧妃之位,已经很让他高兴了。 “那父皇这就下旨赐婚,好不好?”萧岷急切地望着惠顺帝。 惠顺帝笑道:“你也去跟太后说一声,毕竟她养了你一场,婚姻大事也要她点个头。” “好。等我回来父皇就给我赐婚。”萧岷急匆匆地走了。 在萧岷看来,太后一定会答应他的,不过是个侧妃的位子,他只要说自己喜欢这女子就行。 没想到惠顺帝答应得痛快,太后却坚决不许,“你是堂堂皇子,让一个平民女子做侧妃成何体统!焉知那女子不是因为知晓了你的身份而故意烟视媚行接近你的。远山,你没见过那些为了一点儿钱财一点儿权势就不择手段的人,你要是真喜欢她的美色,做个侍妾也就够了,侧妃绝对不行!” 任萧岷磨破嘴皮,太后只是不答应。这正妃之位她是准备留给自己的外孙女的,等到皇帝山陵崩,萧岷即位,皇后还是她的血脉。两个侧妃的位子却要留着来拉拢人心,怎么可能给一个平民女子。再说,既然萧岷喜欢这女子,就更不能让她的位份高了,免得将来威胁到外孙女的地位。 萧岷怏怏回府,都没敢去见桑桑。 桑桑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自然也不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同情萧岷。 萧岷又软磨硬泡了几次,太后态度坚决,毫不松口,眼看着花仙报名的时间要截止,萧岷只好把桑桑的画像送到了礼部。要是桑桑能当选,还是有机会成为他的侧妃。 画像送上去了,桑桑也收到了姜婳的帖子,约她上巳节这天一起去临平湖游玩。 “桑桑,以你的容貌,这筛选肯定能过。”两人挽着手臂,在临平湖畔茵茵绿草上漫步。今天是上巳节,临平湖畔全都是衣衫华美的贵族男女,她们特意挑了人少的地方,姜婳低声道:“就算有人嫉妒你想要暗中做手脚也不怕,我父亲可是礼部尚书,我跟父亲说一声,让他确保你能过选。” 桑桑连忙摇头,“不用,婳婳千万别跟姜大人说起。我的画像是二殿下帮我送到礼部的,想必也不会有人与二殿下过不去。”她不想让姜纬参与进来,她私下和姜婳交好是一回事,要是连姜纬都扯进来,她恐怕自己会连累姜家。 “二殿下帮忙送的?那应该没问题了。”姜婳想想桑桑是住在萧岷府上的,桑桑的养父又是萧岷门下的清客,萧岷帮忙也实属正常。 桑桑一笑,也没跟姜婳说起萧岷想要自己做侧妃的事。花仙评选是给两位皇子选妃不过是大家的猜测罢了,究竟如何,还要看太后的意思。 春意正好,两人把臂同游。一个美艳如烈火红莲,一个娇美如凌波白荷,走在一起,惊艳了无数人的目光。 “姜婳!”本是赏心悦目的画卷,却偏偏有人来破坏。夏思瑶怒气冲冲地过来,“一定是你!” 自从平阳长公主的库房被烧了,长公主病了一场,夏思瑶也郁闷得厉害,她的嫁妆全在库房里,这下付之一炬,就算太后补偿了一些,也难以和之前相提并论。 嫁妆可全都是给她准备的私产,不仅嫁人时风光,以后也是她傍身的财物。夏思瑶心痛得要死,就是不明白明明是派人去烧姜婳的库房,怎么最后倒是把自己的嫁妆给烧了。 莫德的说辞可以骗过长公主,却不能骗过夏思瑶,毕竟指使人去 分卷阅读93 放火的就是她自己。 思来想去,夏思瑶觉得,一定是姜婳察觉了自己的意图,派人把母亲的库房烧了,还把莫德派的侍卫扔到了起火的库房里。 找姜婳报仇出气的事后面再说,当务之急,是让姜婳把她的嫁妆赔出来。要知道姜府上下都疼爱姜婳,姜婳的嫁妆也是很多年前就准备了,而且听说林家颇有家资,当年姜婳的母亲名下商铺庄子很多,这些肯定一半留给姜澄,一般给姜婳做嫁妆。 让姜婳把嫁妆都赔给自己,如果不够,还要加上姜澄的份、老太太的份,夏思瑶就是这么打算的。 “一定是你干的!”夏思瑶怒气冲冲。 姜婳莫名其妙,“郡主,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别想装傻!”夏思瑶瞪着姜婳,完全不理会周围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在她看来,人越多越好,姜婳放火必然心虚,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是尽快息事宁人。“那晚母亲的库房失火,一定是你派人下的手。” 桑桑眨眨眼睛,她只在那天跳舞的时候,见过这位郡主坐在萧岷下首,还不知道夏思瑶的品性,见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失态,不由得心中暗暗摇头,太后是个精明的,这个外孙女就不一定了。 姜婳哭笑不得,库房失火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夏思瑶又是抽得哪门子风,而且,她确实和长公主库房失火毫无关系。“郡主,你是不是弄错了,库房失火一事早就查清楚了,和我可没有半点牵扯。而且,那库房之中手持火折子的蒙面人,其身份也查得明明白白,他是长公主的侍卫,可不是我能指派的。” 平阳长公主库房失火的事大家都知道,手下侍卫想要偷东西却不小心点燃布帛引起大火,被京都街头巷尾的人津津有味地引论了好些天。此时听姜婳有理有据地说了一通,更觉得就是如此。 众人看向夏思瑶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意味深长。 两女对峙,一个面相凶恶气势汹汹,一个容貌倾城轻声细语,有眼睛有耳朵的都会倾向姜婳,更何况侍卫行窃引起大火的事众人皆知,夏思瑶一看就是无理取闹。 “你休想抵赖。”夏思瑶道:“雁过留声,只要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劝你赶紧认错,把烧毁的财物赔出来,也许我还能考虑饶你一命。” “哦——”姜婳叹道:“我明白了,原来郡主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想给我扣上个纵火的罪名,就是为了财物啊。” 她这么一说,围观的众人都恍然大悟,看向夏思瑶的目光更加鄙夷。怪不得早就成了定论的事她还要拿来指责别人,原来是希望人家给她赔银子。 “什么叫给你扣上纵火的罪名?分明就是你确有其罪!”夏思瑶气急败坏,“你要是现在认错赔钱,也许还能保住一命,要是送到大理寺,连你父亲也保不住你。” 姜婳心中暗叹,真不知道太后的血脉到了夏思瑶这里发生了什么神奇的变化,怎么精明深沉的太后会有这么一个奇葩的外孙女呢?她笑道:“郡主,库房失火本来就是大理寺查的,结果也是大理寺出的。” 夏思瑶被她噎住,眼看着周围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目光鄙夷,她顿时站不住了。 本来趁着人多咋呼着姜婳让她认错,没想到出丑的成了自己。 “你——你给我等着!”夏思瑶转身跑了。姜婳不认错也没事,她完全可以求太后,让大理寺重新彻查此事。 姜婳同桑桑对视一眼,摇摇头笑了。 远处,长宁侯府的谢夫人点点头,“母亲,姜姑娘不仅生得好,这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样子,也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谢老夫人也点头,“是呀,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决断。 自家的小侯爷放不下人家姑娘,大有一幅非卿不娶的架势。距上次善觉寺见面也过了些时日,东宫也没有什么动静,看来,两家的议亲可以继续了。 第62章 上巳节过后,长宁侯府正式请了媒人上门,这是议亲六礼中的第一步“纳采”,只待女方同意,男方就可以备礼了。 老太太很是高兴,原本以为这门亲事已经让太子给搅和了,没想到谢家的人还没放弃。 姜纬也是见过谢珩的,对这位年少有为的小侯爷也很是中意。 阖府喜笑颜开,只有姐弟两个没有笑模样。 姜婳躲在屋里没有出门,别人也只当她是害羞。 姜澄一张小脸都快皱成苦瓜了,拉着姜婳的袖子不松,“婳婳,你就不能在家多待几年吗?你要是去了别人家,我就见不到你了。要是他们家的人欺负你怎么办,我又不在你身边,也没办法保护你。”他从未见过谢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担心得不行。 “不怕,只要咱们姜家的男人都好好的,有父亲在,有你在,就没人敢欺负我。”姜婳勉强扯了个笑脸,揉了揉弟弟的头。 姜澄难得没有躲开她的手,歪着脑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了眨,“哦,我明白了,只要娘家人够强势,夫家就不会看轻你。” 姜婳点点头,夸奖道:“嗯,澄哥儿读书多了,果然明事理。” 姜澄的小脸严肃地板了起来,“婳婳,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做大官给你撑腰。” 饶是姜婳心情沉重,也被他给逗乐了,“好,有澄哥儿在,我一定风光无限。” 分卷阅读94 …… 即便男方请了媒人上门,女方为了显得自家女儿矜贵,也不会当下就满口答应,自然要拖延上些时日的。两家人都不着急,既然已经开始议亲,左不过一年就差不多了,姜婳今年及笄,明年正好嫁过去。 时至中午,姜婳拎着食盒,带着疏桐去了礼部给父亲送午膳。 姜纬自升任礼部尚书,反而比以前更轻松了。他原来任左侍郎的时候,不想回府面对平阳长公主,就在礼部衙门多耗些时间。有尚书和右侍郎看着,他又不能在衙门干待着,只好主动多揽些事情。 现在任了尚书,就算他从早待到晚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很多事情都交给手下的左右侍郎处理。而且,他现在的尚书之位是太子提拔上来的,他已经毋庸置疑地站到了太子一派,与太后平阳长公主决裂只是早晚的事,就算回府他也不会去长公主的院子里。所以在礼部待的时间也少多了,常常早点儿回家,还能与儿女说说话。 姜婳的素斋做得有模有样,姜纬被她养了这几个月,已经有了当年丰神俊朗的英姿。 陪着姜纬用过午膳,姜婳离开了礼部,却在外面遇到了谢珩。 六部的衙门都在一起,谢珩是来兵部处理军务,看看时间正好过了午时,他就特意在礼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果然遇到了姜婳。 剑眉星目的男人满面春风,一身玉白色团花箭袖圆领锦袍衬得他华贵俊逸,他上前一礼,“姜姑娘。”谢珩自然知道祖母已经请了媒人去姜家提亲的事,这门亲事是姜府主动示意的,现在谢家正式提亲,这意味着大约明年他就能娶到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姜婳屈身褔了一礼,“谢侯爷。” 谢珩手臂一摆,“我送姜姑娘出去。” 六部衙门都在一起,这里的马匹车架很多,姜婳的马车停在外面的大街上,从这里要穿过一条巷道才能到。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中间隔着一个人的空隙。 谢珩的随从还是上次调笑兰芽的名字是“烂牙”的那个,他和疏桐跟在后面。此时他也已经知道,前面的少女大约就是自己以后的主母了,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不能得罪的。 随从笑着搭讪,“姐姐叫什么名字?” 疏桐向来温和,答道:“我叫疏桐,是我家姑娘身边的丫鬟。” “书童?”随从不想像上次那样调笑姜婳身边丫鬟的名字,可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你是个丫鬟啊,怎么叫书童,难道你家姑娘想要读书科举不成?” 疏桐笑道:“不是书房里伺候公子读书的书童,而是‘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的疏桐,这是苏大学士的一首词。” 随从的脸红了,上次那个“兰芽”也是出自苏大学士的词,他还被姜姑娘给讽刺了,没想到这次又因为苏大学士的词闹了笑话。他好恨苏大学士!没事干写那么多词做什么?! 疏桐看出他的窘迫,正想安慰两句,毕竟谢珩将来是自家姑爷,他身边的随从也不好慢待,还没开口,却见前面的谢珩猛地停下了脚步。 谢珩的脸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冷光,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看向姜婳,“抱歉,姜姑娘,我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刚才忘了跟兵部交待,不能送你出去了。” 他转身看向自己的随从,“阿荣,你陪着姜姑娘出去,送姜姑娘到马车那里。” 姜婳忙道:“不用了,谢侯爷有事自去忙吧,我自己出去就是。” 谢珩笑道:“我有事,阿荣又没事。” 他看了随从一眼,阿荣连忙上前,“奴才替我家侯爷送姜姑娘出去。” 姜婳一头雾水,带着疏桐和谢珩的随从出了巷道,再走上几步,就是她的马车。 眼看着姜婳的身影拐弯不见,谢珩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剑光冰寒,他眸中的厉光更冷,“都出来吧。” …… 姜婳的脚踩到车凳上,疏桐扶着她的胳膊,谢珩的随从阿荣站在一边,只等着她上了马车就回去寻自家侯爷。 那只鹅黄色绣着精美花瓣缀着圆润珍珠的绣鞋踩着车凳,却迟迟没有上车。 姜婳看了阿荣一眼,突然回身,朝着来时的巷道快步而去。 巷道里,谢珩正和几个黑衣蒙面人战成一团,剑光凛凛,他玉白色锦袍上已经沾了血迹。 姜婳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姑娘,快走,快离开!”疏桐吓得面无人色,试图拉着姜婳的胳膊离开巷道口。 姜婳脸上的表情似悲似怒,“青天白日敢在六部衙门外杀人,是……谁?” 她甩开胳膊,没有理会疏桐和阿荣,试探着往巷道里走了十几步,那些黑衣人都发现了她,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杀她。 她又试探着退了十几步,眼看就要退出巷道,那些黑衣人也无人上来拦截。 姜婳立刻就明白了,她咬牙切齿地低骂一句,“萧佑安!你这个混账!” 姜婳拎起裙角,飞快地朝着谢珩跑去。 眼看着她跑到了黑衣人身边,疏桐吓得差点晕厥,却见那围着谢珩痛下杀手的黑衣人齐刷刷地避开了姜婳。 风三傻眼了,这些杀谢珩的黑衣人是自家兄弟啊。 风十一叫苦不迭,小祖宗来捣乱,谢珩可怎么杀?刀剑无眼,万一把小祖宗蹭破点皮,主子还不得活剐了他们。再说暗处还有风三,他十分肯定,要是自己的剑不小心朝着小祖宗去了,风 分卷阅读95 三绝对会不顾兄弟情谊,将他戳个窟窿。 姜婳一把抓住了谢珩的胳膊。 谢珩目眦欲裂,“快走!谁让你过来的!”就算这些人没有杀她的意思,可万一不小心碰到她了怎么办?她娇娇软软的,一点儿伤都不能受啊! 不管是谢珩还是黑衣人,手中的剑都停了下来。 姜婳瞪着眼前的一个黑衣人,风十一咽了下口水,悄悄地退了一步。 姜婳突然迈了一大步,将他手里的剑夺了过来。 以风十一的身手,一百个姜婳也别想从他手中夺剑,可他眼看着姜婳白生生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剑柄,软嫩的尾指蹭到了他粗粝的大手,他浑身一个激灵,当下就松了手,还丢人现眼的“啊——”了一声。 姜婳的剑尖一指,风十一退了一大步,笑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跟小祖宗动手。 姜婳的剑尖一偏,旁边的黑衣人也退了,笑话,要是小祖宗用剑砍他,他除了乖乖站在这里不动任她砍,还能怎么办? 姜婳的手指颤抖,带得一把长剑也抖个不停,可这把颤抖的剑好似有魔力一般,指向哪个黑衣人,哪个黑衣人就乖乖地退开。 “还不走?!”姜婳的剑在空中胡乱地挥了两下,厉声喝道。 眼看着小祖宗的眼睛都气红了,风十一也知道今天是杀不了谢珩了,一挥手,黑衣人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叮——”的一声,姜婳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她的身子也摇晃了一下。 “姜姑娘,你没事吧?”谢珩想要扶她,手伸出来又停住了,她现在还不是他的未婚妻,这样于理不合。 姜婳看了看他身上的血迹,“小侯爷还是赶紧回家去换身衣服处理下伤口吧。” 谢珩看看自己的衣服,担心继续站在她面前会吓到她,“好,我先走,姜姑娘赶紧先回去吧。” 第63章 姜婳回了府中,径直收拾了太子送给她的那两幅师父的画作《春居图》和《冬闲图》,坐着马车去了东宫。 东宫的大门可不好进,一般人就算送上拜帖也要等着看万大总管的意思。可小祖宗的大名东宫上下皆知,姜婳来了,万大总管亲自迎了出来。 “哎呦,姜姑娘来了。”万大总管笑得跟朵花似的,这还是姜婳第一次主动进东宫,“太子殿下正好在呢。” 姜婳真想让万德祥把两幅画作还给萧决,可有些话,她也得面对面跟他说清楚。 还是嘉溪殿,姜婳把两幅画作从细长的檀木匣子里取出来,放到大书案上,珠光粉润的指尖爱惜地抚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太子来得很快,今天的事他已经知道了,风十一出任务还是第一次失败,不过也怪不得他,只要有姜婳在,暗卫营的任何人今天都杀不了谢珩,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是一样。 可问题是,姜婳显然知道了黑衣人是他派去的,而且她这次来,也一定是为了这件事。 他不后悔杀谢珩,可却有些担心姜婳的反应,向来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突然有些心虚。 “婳婳,你怎么来了?”萧决快步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书案上的画作,心中不由得一沉。 “姜婳见过太子殿下。”姜婳规规矩矩地行礼,“上次太子殿下送来的两幅画作,我一时贪心给收下了,可无功不受禄,我与殿下也并无交情,实在不该如此,特此归还。” “并无交情?”她的神色冰冷,言辞更加冷漠,萧决想要调笑过去都不可能,眉头皱了起来,“婳婳是什么意思,把画还给我,当作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姜婳摇摇头,“我与父亲都受过殿下的恩惠,怎么能当作不认识您呢。日后您但有差遣,请直接告知家父,我与父亲都愿鼎力相助。” 萧岷薄唇轻抿,黑漆漆的目光紧紧盯着她,“婳婳的意思是,我与姜家只有政治上的结党,我与婳婳却没有私交?”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姜婳恭谨地答道,“我来东宫见您,本就于理不合,这次是来还您的画作,不得已而为之。之后,姜婳不会再来了。” 太子俊脸上寒霜笼罩,“你为了他,竟然要同我再无往来?!” “与旁人无关。”姜婳抬起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红,“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了起来,萧决拼命克制着自己,他不敢动,生恐自己一动手,事情就无法控制了。 书房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太子的眼睛闭上,又慢慢睁开,他目光说不出的苍凉,“好,姜婳,咱们来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太子偏过头,看着院中那株苍劲虬曲的梅树,“孤不去见你,也不干扰你的任何事,不会为难你身边的人,你要与谁议亲,孤也绝不插手,更不会派人去杀他。” 姜婳的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太子有这么……大方?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主动来见我,你知道,孤想要的是什么。” 太子说完,再没看她一眼。 姜婳沉默了好一会儿,“好,那咱们就如此约定了。” 她深深褔了一礼,出了书房,绝然地离开了嘉溪殿。 院中站着的万德祥心惊胆颤,他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和小祖宗说了什么,可这气氛简直让人窒息。 万德祥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正看见 分卷阅读96 太子抓着桌上的画作,一副想要撕毁的样子。 万德祥心头一跳,“使不得啊,殿下,这、这、这是姜姑娘的亡师所作,是她的心爱之物啊!” 萧决的手一顿,把画作扔在桌上,冷声道:“屋中东西都保持原样不许动,把殿门封了,任何人不得进入。” “啊?那、那什么时候打开?”小祖宗每次来东宫都是到嘉溪殿,平常总有派人打扫的啊。 “等姜婳进东宫的那天。” …… 姜婳回了府,只觉得脚步酸软,头晕目眩,她一头扎在床上,没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全身发热,生了病。 这次生病和上次太后寿宴前夕一样,来势汹汹,姜婳病得下不了床,昏昏沉沉,连清醒的时间都很短,她本来想跟祖母说把谢家的亲事推掉,却没来得及开口。 老太太急忙派人请了大夫,开了药。 又盘问了今天跟着姜婳出门的疏桐。姜婳没顾上吩咐疏桐保密,疏桐见自家姑娘病成这样,觉得肯定是被巷道里的杀手吓到了,一五一十地跟老太太讲了,又说了姜婳带着画作去东宫的事。 老太太一听就明白了。 她怜惜地摸了摸姜婳的头,姜家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她的儿子惹了皇家的眼,她的宝贝孙女又重蹈覆辙。她几乎可以预见,孙女无论和谁议亲,对方都会一命呜呼。 …… 谢珩没敢直接回家,躲在外面让阿荣回府拿了身衣服,换上之后才回府。 可谢老太太终究还是知道了,阿荣不敢隐瞒,装模作样地被打了两棍子,就全招了。 谢老夫人立刻就上姜府来了。 老太太知道她为何而来,满脸羞愧,不敢直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道:“我偶然见到姜姑娘那一次,甚爱她人才出众,真是恨不得谢家也有这么个姑娘,这才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只是前些天得知,姜姑娘竟然是才从江南回来不久,想来你们祖孙久别重逢,定然舍不得她早早出嫁。我这样来提亲,倒是让你为难了。” 老太太当下就明白了她的好意。两家议亲,要是拒绝的话从男方这边说出口,对女方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谢老夫人这是顾念着姜婳,想让女方来拒绝。 “老姐姐,谢谢你如此体谅。”老太太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小侯爷肯定想要早些成亲绵延子嗣,我们婳姐儿却还小,我是真心舍不得,想要多留她几年的。也不敢耽误小侯爷,还请老姐姐另为小侯爷寻一佳偶,只愿小侯爷多子多福,老姐姐也好早日抱上重孙。” 老太太命人取了枝老参来,递给谢老夫人,“这是我们姜府的不是,给您赔罪了。” 谢老夫人推辞道:“咱们老姐妹多年的交情,不必如此。” 老太太笑道:“小侯爷常在军中,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这老参兴许能用得上。”听疏桐说谢珩当时身上是有血迹的,也不知道伤得轻重,万一重的话,这老参没准真会用上。 两位老夫人确实是多年的交情,彼此之间常有礼物往来的,这老参也不算什么,谢老夫人道:“好,那我就收下了。”大家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都心知肚明,这老参是为了谢珩受伤赔罪,要是她执意不收,倒像是不肯原谅似的。 谢老夫人来这一趟,两家的亲事算是彻底黄了。 谢珩仍不愿意放弃,想要说服祖母和母亲,奈何谢老夫人和谢夫人无论多喜欢姜婳,无论多想让自家小侯爷遂了心意,也绝不敢拿他的性命去冒险。 姜婳清醒之后,知道与谢家的亲事没了,也没说什么。她本来就打算把这门亲事推了,就算太子不再杀谢珩,但心结已有,她也不想嫁进谢家。 至于将来她会嫁给谁,姜婳也懒得去想。只要太子不找她的麻烦,不为难她的家人,她只想过几年安闲日子。 老太太见宝贝孙女一副心灰意冷神情倦怠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安慰道:“婳婳,要不你就去东宫吧。祖母早就看出来了,你对太子有情意,太子对你也十分看重,不然也不会弄出这么多的事来。你父亲现在是礼部尚书,你进东宫,至少也是侧妃,虽然委屈了些,但只要太子的心在你这里,也不算坏事。” 姜婳摇摇头,“祖母,我和太子已经说好了。”她把与太子的约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一惊,“太子他竟然如此大方?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姜婳的脑袋轻轻靠在老太太的肩头,“祖母,他既然说了不为难我身边的人,应该就会做到。” 老太太想了想,“太子兴许是觉得,你将来终究会有事求到他的头上。” 姜婳嗯了一声,“祖母放心,我会尽量小心,不惹麻烦的。”在京都,能为难她的人不多,能逼得她去求太子的人也不多,只有太后那里,需要小心谨慎。好在父亲现在是尚书,也算是位高权重,太后也不能随意地处置自己。 第64章 夏思瑶想要姜婳赔嫁妆反倒当众出丑,跑到皇宫找太后哭诉了一番,“肯定是姜婳派人烧了母亲的库房,外祖母,您要给我做主,让姜婳把库房里的东西都赔出来才是。” 太后淡淡地说道:“库房失火是大理寺断的案,难道哀家说是姜婳烧的就能让她赔银子?我说你啊,别总把眼光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等将来……你有了权势,想要多少银子没有?我不是 分卷阅读97 让你多跟远山亲近些,你倒是去了没有?” 虽然二皇子是她抚养到七岁的,可萧岷的正妃也不能她说是夏思瑶就是夏思瑶。惠顺帝膝下一共就两个儿子,对哪个都不苛刻,只要不是什么不容法理之事,惠顺帝一般都会顺着两个儿子的心意。比如太子,在娶了罗问蝶之后,就跟惠顺帝提过,他的后院要自己做主,以后的侧妃、良娣、良媛还有侍妾什么的,都要自己说了算,惠顺帝当即就答应了。要是萧岷铁了心不娶夏思瑶,就算她是太后也无能为力。 “去了。”说起萧岷,夏思瑶难得有些害羞,“我常常去表哥府上的。” 太后皱眉,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一个叫桑桑的女子,还特意跑到哀家这里来,说是要娶那女子为正妃。” “什么?!”夏思瑶大惊失色,“那您没有答应吧?” 太后道:“哀家当然没有答应,别说正妃,连侧妃都不行。”正妃自然要留给夏思瑶,侧妃用来拉拢人心,容貌出身都不能比夏思瑶出色,最好萧岷一点儿都不喜欢侧妃,这样才不至于威胁到夏思瑶。至于侍妾就无所谓了,无名无份可以随手送人的东西,夏思瑶看不顺眼,直接打发出府都是可以的。 夏思瑶松了口气,突然觉得“桑桑”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仔细回忆了一下,“啊,原来是她!” 太后问道:“怎么,你见过这个桑桑,听说身份不高,能让远山来求赐婚,应该生得很是美貌吧?” 桑桑生得极好,就连夏思瑶也不能说她不好看,但让她承认桑桑美貌也不愿意,气呼呼地说道:“什么身份不高,根本就是一个舞姬而已,也敢妄想正妃之位!” 太后一听是舞姬,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这种女子,想必萧岷稀罕几天就放在脑后了。“那女子不足为惧,远山那里,你可要多费些心思。” 夏思瑶也顾不上让姜婳赔嫁妆的事了,离开皇宫就去了二皇子府,上次她光是注意姜婳和萧岷来着,没仔细看那桑桑,只觉得生得十分美艳,这次来定要再见一见,好好羞辱她一番,让她知道什么叫安守本分。 …… 萧岷没能求到赐婚,心灰意冷,过了好几天才鼓足勇气来见桑桑。 他嗫嚅着不知如何开口,桑桑早知结果,也不为难他,只当没有这么一回事,笑道:“殿下,要是您也参与花仙评选,到时候可一定要选我哦。”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怎么评选,按照萧岷的猜测,估计是在场的人每人手中都有一枝花,认为谁是当之无愧的花仙,就将手中的花放到她的面前。 桑桑没有提及求赐婚的事,萧岷松了口气又觉得心中更是愧疚,连忙点点头,“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选你。” 萧岷其实想说“我选你,你也一定要选我”,万一这样花仙盛世真是给他和太子选妃,他可不希望桑桑成了东宫的侧妃,他总不能跟大哥抢女人,那样的话,他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但这句话他却没脸说出口。 赐婚没求到,他羞愧难安,不能再要求桑桑什么,只能尽量讨好她,让她喜欢上自己,到时候万一要做侧妃,也一定要选自己。 知道桑桑在准备跳舞时穿的衣裙,萧岷也帮忙出谋划策,他眼光也不错,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还带着桑桑去了霓裳阁,按照他们商定好的样子定了一套衣裙。 至于首饰,桑桑就准备戴上次跳舞时的那个花冠。 那个花冠是金丝的,也算精美,可萧岷怎么肯放过这样好的机会,瞒着桑桑去珍宝阁定了一个全新的花冠,累金丝镶嵌各式宝石,赤金潋滟,珠宝璀璨,光是这样一个花冠,就足以夺得众人的目光了。 从珍宝阁取回花冠,萧岷看了许久,觉得桑桑一定会满意,这才派人将桑桑请到他的书房。 桑桑来的时候,脸颊绯红,额上见汗,显然是正在练习花仙评选时要跳的舞蹈。 “殿下唤我来,可有事?”桑桑微微一笑,顾盼神飞。 她为了跳舞,发髻都绾了起来,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胸脯饱满,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萧岷的脸也有些发热,把桌上的檀木匣子推过去,“这是给你定的花冠,你看看满意不?” 桑桑倒也没有推辞,打开匣子,华贵精美的花冠展现,桑桑眼睛一亮,盯着花冠半晌无语。 “怎么,你不喜欢吗?”萧岷既担心她不喜欢,又担心她因为太过贵重而不肯收,劝道:“这个花冠跟配你上次在霓裳阁定的衣裙,穿上跳舞肯定好看。你这样重视那个花仙评选,戴上这花冠定然能赢的。” 桑桑缓缓将匣子扣上,笑道:“这花冠着实好看,你要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凤冠呢。” 凤冠?成亲时新娘头上戴的凤冠? 萧岷的脸更红了几分,“你要是喜欢,我再打造一个更精美的凤冠给你。” 桑桑笑了起来,“好啦,跟你玩笑呢。这花冠很好,我跳舞时会戴上的,多谢殿下。” 萧岷却从袖中摸出一支花钗来,“定这个花冠,掌柜送了一支花钗,我想着你平时也可以戴,就拿回来了。”那个花冠太过耀眼,平时戴着可能不方便,萧岷特意定了这支花钗,同样是赤金做底,镶嵌了红宝。别人戴这样艳丽的首饰可能压不住,桑桑戴上却极美。 这花钗价值不菲,掌柜要是拿来赠送,想必早就关门大吉了。桑桑看看萧 分卷阅读98 岷红透的耳根,倒也没有拆穿他,笑道:“嗯,平时可以戴的,我很喜欢。” 萧岷眼睛一亮,“那我给你戴上?” 见桑桑没有反对,萧岷握着花钗,小心地簪到桑桑的乌发上。 离得近了,萧岷能闻到桑桑身上幽幽的香气,那乌发如墨云,那脖颈上的肌肤雪腻晶莹,看得他心跳越来越快。 夏思瑶推门进来,正看到这样的一幕,年轻俊美的男女挨到一起,萧岷脸红了,桑桑的脸也红,两人好像刚刚做过什么似的。夏思瑶当即变了脸色,怒声斥道:“贱人!” 桑桑脸色未变,眼角微挑,目光在夏思瑶身手扫了一圈,身子一动没动。 萧岷倒像是吓了一跳,俯低的身子猛地站直,往旁边走了几步,不悦地看着不经通报直接闯进来的夏思瑶,“你在骂谁?道歉!” “你让我给她道歉?!”夏思瑶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岷,“我一个堂堂郡主,给一个舞姬道歉?!” 桑桑轻轻笑了一声。 萧岷的脸色阴沉地快要滴出水来,那天他让桑桑跳舞,只是为了让姜婳看谢珩的丑态,并没有把桑桑当舞姬的意思,他是正式请桑桑帮忙的,桑桑也同意了,没想到倒让夏思瑶看不起桑桑。 “她是秦先生的养女,并非舞姬!”萧岷沉声道:“你是堂堂郡主又怎么了,我还是堂堂皇子呢。你胡乱骂人,难道还不该道歉吗?!” 萧岷从来都是温煦如春风,夏思瑶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疾言厉色,一向温柔的意中人为了别的女人训斥自己,夏思瑶恨不得拿把剑戳死眼前这个美艳勾人的女子。 第65章 尤其是桑桑还好整以暇地靠在一边看热闹,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萧岷为她出头。 夏思瑶又生气又委屈,目光看着桑桑头上的花钗,那是萧岷为她簪上的,她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 萧岷什么时候被这女子迷得神魂颠倒了?难道就因为她长了张勾人的脸? 夏思瑶半天没动,萧岷不耐烦了,“不道歉你就走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夏思瑶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抱歉,秦姑娘。” 桑桑漂亮的眉毛挑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位莽莽撞撞的郡主会低头,还以为她会像上巳节那天一样跑掉呢。 “无妨。”桑桑看了看脸上终于缓和的萧岷,准备离开。 夏思瑶却慢慢走了上来,靠近桑桑,看了看她头上的花钗,“这支花钗真是好看,能让我看一眼吗?” 她说着话,也不等桑桑答应,伸手就从桑桑头上将那花钗抽了出来。 不过一支花钗,桑桑也不想继续惹怒夏思瑶,干脆站着没动。 没想到那花钗刚刚离开她的头发,就朝着她的眼睛狠狠地刺了过来。 桑桑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子猛地后仰,她常年习舞,身子柔软,这一下本来肯定能躲过的,没想到身后正好是多宝阁,她的身子一下子靠在了上面。 去势被阻,眼看着花钗到了眼睛上,电光火石之间,桑桑的头一偏,额头一阵巨痛。 “桑桑!”萧岷见夏思瑶脸色不对,想要过来阻止,却差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桑桑被花钗刺中,白净的额头血红一片,血线顺着雪白的脸颊一直蜿蜒到小巧的下巴,他的心痛得如同刀绞一般,双臂张开,将跌倒的桑桑抱在了怀里。 桑桑已经疼得昏厥过去。 夏思瑶惊慌失措地将手中的花钗扔掉,“哎呀,表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花钗抽出来看一眼,没想到划到了秦姑娘的脸。”她心中一阵快意,让她一个郡主给舞姬道歉,也要看她能不能受得住。一个凭着美色勾引男人的贱人,没有了美色,看她怎么办?! 萧岷哪里还顾得上她,厉声喝道:“来人,快去叫医正过来!” 书房内外乱成一片,医正拎着药箱飞快地赶来,萧岷身边的甄嬷嬷也来了,看见桑桑靠在萧岷怀中,萧岷胸口的衣服红了一大片,她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 医正迅速将桑桑的额头止血,她的伤没有性命危险,可这一下是夏思瑶用了全力去刺的,桑桑一躲,花钗在她额心拉出一指宽的伤痕,伤口太深,好了之后肯定会留下明显的伤疤。 萧岷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派人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唤来,挨个看过,俱都束手无策。 “二殿下,实在是伤口太深了,微臣也没有办法啊。”太医们还没有见过这样阴沉的萧岷,一个个胆颤心惊。 不知何时,桑桑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摸了摸头上缠着的布条,缓缓坐起身,看了没看屋里的众人一眼,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桑桑,你醒了!”萧岷拉住她的袖子,“你先别乱动,好好躺着。” 桑桑拨开了他的手指,淡淡道:“没事,死不了。” 她面色平淡,好似真得没什么事似的,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萧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不停地看着她的脸色,虽然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却不敢开口。 桑桑进了自己的卧房,门紧紧地关上了。 萧岷在门外站了很久,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连几天,桑桑都没有出门,只有帮她换药、送饭送水的丫鬟进进出出。萧岷一直守在她的门外,却没能见到她一面。 …… 姜婳自从和太子做了约定,在家里也蔫巴了 分卷阅读99 好些天,老太太看她一副茶饭不香的样子,心疼得厉害,劝她趁着春光正好出门游玩。 姜婳哪有心思游玩,倒是想见桑桑一面,派人去二皇子府中送请帖,才知道桑桑出事了。 姜婳急得连衣服都没换,坐着马车就去了二皇子府。 桑桑的门外,萧岷呆呆地站着,他形容憔悴,眼下乌青一片,双目布满血丝,一开口,声音嘶哑,“姜……表妹。” 姜婳匆忙褔了一礼,敲了敲房门,“桑桑。” 房门“吱扭”一声轻响,打开了。 桑桑站在门口,依旧是一身红衣,和萧岷想比,她的脸色好多了,依旧白皙莹润,只是那白净的额头上赫然一道一指宽的伤疤。 皇家的药果然了得,不过几天,那伤口就愈合了,只可惜,伤疤却无法祛除。 “桑桑……”萧岷看着她额上的伤,心痛难忍。 桑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如何在这里?我和姜姑娘说话,殿下请去歇息吧。”她把姜婳拉进屋,房门又关上了。 “桑桑。”姜婳心疼地看着那伤疤落在桑桑绝美的脸上,就像精致完美的玉器上裂了一道缝似的,“很疼吧?” 桑桑点点头,“你别说,还真疼,我这么厉害的人,当时都疼得晕过去了。那个什么该死的郡主,力气可真大。” 姜婳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形,“这是夏思瑶弄伤的?” 桑桑挽着她的胳膊,在软榻上坐下,把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可不就是她嘛,跟疯狗似的。” 姜婳先前并不知道萧岷和桑桑的事,听她说了才明白过来,“夏思瑶喜欢二殿下,我刚从苏州回来的时候,她误会二殿下对我有什么想法,也曾经对我出过手。” 萧岷并未离开,他站在门外,听着桑桑的声音,她好像并没有悲痛欲绝?还有,原来夏思瑶刺伤桑桑,竟然是为了自己?夏思瑶以前也害过姜表妹?这样的恶毒的女人,他就是死也不会娶!等桑桑好一些,他还要为她讨回公道! 姜婳疼惜地看着桑桑额上的伤,“太医怎么说?” “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肯定会留下疤。”桑桑一低头,下巴抵在姜婳娇小的肩膀上,“婳婳,我可毁容了,以后要是凄惨落魄了,你可别不管我啊。” 姜婳心中一酸,容貌对一个女子何等重要,更何况桑桑这样美丽的女子,她说得云淡风轻,还会同自己顽笑,心里哪能不难受呢。 “桑桑,我的嫁妆可多了,足够咱们两个一辈子生活。”姜婳勉强笑道:“咱们两个结成姐妹,我的银子就是你的。” 桑桑笑了起来,“逗你的,当真了?我这样厉害,怎么可能凄惨落魄呢?”她可不敢与姜婳义结金兰,她绝对不能牵连她。 姜婳拉着她的手,“桑桑,那花仙选你还参加吗?” “参加。”桑桑道:“就是花冠不能戴了,戴个华胜吧,前面的坠子长一些,能遮住这伤。” 姜婳低着头想了会儿,“桑桑,还有一个多月呢,咱们再想想办法,兴许这伤还有治好的可能。” 房门“咣——”的一下被推开,萧岷激动地冲了进来,“姜表妹,你、你可有办法?” 桑桑无奈地看着萧岷,“二殿下,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呢?算了,你快坐下吧,我看你继续站下去,都要昏倒了,我没什么事,你倒是要出事。” 桑桑只知道出事那天他跟着自己回来,却不知道他一直守在自己门外,看样子,他这些天都没合眼。 萧岷随便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灼灼望着姜婳。 姜婳略有些迟疑。 太后寿宴那次她病得厉害,太子曾经带着百里春来看她,说是神医,不过被父亲拦住了。她虽然没有见到百里春,但能被太子称为神医的,想必不是泛泛之辈。再说,曾有太医断言萧决活不过及冠,可她看萧决的身体很好,她曾经撞到他怀里,能感觉到他肌肉结实紧致,还有上次他舞剑,腾挪辗转,上下翻飞,还能气息均匀,可要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厉害。能让一个病弱之人如此健康,想必那个神医确有些本事。 可是,她不想去找太子。 太子明确说了,如果她主动去找他,她知道他想要什么。 她当然知道,如果她求到他头上,就得进东宫做妾。 如果让萧岷去求,以太子对太后一派的态度,恐怕很难成功。 姜婳看着萧岷,为了桑桑,可以让萧岷先去试试,要是不成功,她再想办法。 姜婳斟酌了一下说辞,“听说,太子东宫有良医,兴许有擅长祛疤美颜的圣手。”她没有说出百里春的名字,毕竟太子和二皇子有隔阂,她不能把自己从太子那里得到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告诉萧岷。而且,太子是身体肯定不是一夕之间好起来的,外面的人却并不知道百里春的名号,显然太子不想告诉大家。反正就算萧岷不知道要求的良医是谁,如果太子愿意借百里春一用,自然会派人过来。 萧岷激动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去东宫!” 第66章 二皇子亲自去了东宫,说明情况,问太子借良医一用。 “良医?”太子长眉一挑,“谁跟你说我这里有良医?” 萧岷毫不犹豫地把姜婳给卖了,“姜表妹听说的,她说兴许有良医擅长祛疤美颜。” 太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抵在额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狡 分卷阅读100 猾的小东西,自己不来求他,倒让萧岷过来,她知不知道,如果是看萧岷的面子,他是不会借任何人的,更何况是百里春。 小姑娘肯定是想让萧岷来借百里春,却没有提百里春的名字,是在帮他保守秘密吧。 看来,就算她不想来他身边,也依然在这种细节处为他着想。 万德祥眼看着自家主子的唇角愉悦地弯了一下,他心中一阵着急。姜姑娘和主子闹了别扭,让自家主子低头是不太可能了,既然姜姑娘想请良医,让她自己过来,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台阶。 眼看着太子就要开口答应下来,万德祥着急地咳嗽了两声。 太子瞥了他一眼,万大总管拼命给他使眼色。 太子一笑,他知道万德祥是什么意思,可他不想用这么点芝麻大小的事情让姜婳低头。 …… 萧岷带着百里春回到府中,姜婳还在陪着桑桑说话,听萧岷介绍来人正是百里春时,姜婳松了口气,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太子会不会随便指个东宫的大夫过来,反正他们也没有点名要百里春。 桑桑的眸光也亮了些。 她虽然没有哭闹,可额头受伤,心里也难受得紧。不仅是向来爱惜的容颜受损,还可能会让她赢不了花仙选。 见萧岷果然请来了良医,她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希望。 百里春先是扫了姜婳一眼,心中叹道:怪不得东宫上下都叫她“小祖宗”,太子这些天心情抑郁,东宫人人噤若寒蝉,可太子看在她的面子上,毫不犹豫地就把自己给借出来了,还是在小姑娘根本就没出面的情况下。将来要是小姑娘进了东宫,稍微撒个娇,那还不得被太子宠上天。 百里春飞快地收回目光,仔细地看了看桑桑额头的伤,脸色沉了下来。 桑桑、姜婳和萧岷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百里春沉吟半晌,摇摇头,“伤得太深,不可能恢复如初,最多能让疤痕变得浅淡些。”他最擅长的解毒,所以才会被太子寻到东宫。若是这伤口浅些,他还有办法,现在却无能为力。 桑桑的眸光黯淡了。 萧岷脸色一白,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姜婳站起身,盈盈褔了一礼,“请先生尽力,只要能浅淡些,也是好的。” 她走到桑桑身边,握住她冰冷的手,“桑桑,师父曾经有一绝技,能在人身上作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桑桑猛地抬起头,她知道姜婳是林溪客,自然也知道她的师父就是湴山老人,他的绝技难道能挽救她受损的容颜?“是怎样的绝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姜婳心尖一痛,有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颜,桑桑看起来云淡风轻,不过是事情已经发生,只能无奈接受罢了,她心里还是无比期盼自己能恢复的吧?偏偏从东宫请来的百里春束手无策,相当于给了她一线希望,又残酷地告诉她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姜婳轻声解释道:“桑桑想必听说过黥面。” 桑桑还未开口,萧岷已经叫了起来,“不行!” 黥面是一种刑罚,在犯人脸上刻字,用墨染之,留下无法祛除的印记,也叫墨刑。 萧岷连连摇头,“绝对不行,黥面可比伤疤严重多了。” 桑桑嗔道:“你听婳婳把话说完,不要地打断人家。” 百里春好奇地看了眼桑桑,这女子是何身份,竟然敢斥责二皇子,而且被斥责的二殿下还真的乖乖闭上了嘴。 姜婳解释道:“黥面是以钻凿刻身,以墨染之。师父是以细小的金针刺破肌肤,以花色染之。针尖细密,连成一片,就是一个图案。这两者本理相通,手法和结果却大相径庭。但是,”她顿了一下,眼露不忍之色,“疼痛都是一样的。” 桑桑、萧岷、百里春全都沉思了片刻,又一起开口—— 百里春:“这法子可真是绝妙,就算有疤痕,刺上花样,也就不显了。” 萧岷:“就没有不疼的法子吗?要不算了,就算有点儿疤,桑桑依旧是京都最美的女子。” 桑桑:“婳婳帮我画花样!”她激动地摇了摇姜婳的手,“婳婳多画几个,我要挑个最喜欢的!” 三个人都觉得这法子好,桑桑又激动成这样,就算萧岷担心太过疼痛,也只能闭上了嘴。 四个人全都去了书房,百里春没有离开,金针刺过后肌肤伤肿,还要让他帮忙让伤疤尽量浅淡些,再说,他也很想见识一下这肌肤作画的绝技。 笔墨纸砚铺开,姜婳握着笔,“我先画几个样子,桑桑自己也想想,有什么钟爱的花样。” 萧岷不放心地开口,“要不我来画?或者请几个大师来画?” 桑桑白了他一眼,“婳婳自己就是大师,你还要请谁?” 萧岷这才想起刚才姜婳说“师父的绝技”,他低声问道:“姜表妹的师父是谁?” 桑桑抬眼看了看姜婳,见她笑着没阻止,凑到萧岷的耳边低声道:“湴山老人。” “嘶——”萧岷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婳,小姑娘没有理会,正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细细描绘,他想了想,又问桑桑:“那名扬京都的林溪客——” 桑桑点点头,“就是婳婳。送去礼部的画像,也是婳婳帮我作的。” 那画像萧岷见过,生动传神得好像桑桑要从宣纸上走下来似的,这下他再无疑问,半晌叹道:“大师就在身边,我 分卷阅读101 竟然眼瞎不识。” 一会儿工夫,姜婳已经画好了几个样子。 桑桑额上的伤痕一指宽,姜婳画的样子也只比指腹略大一圈,刚好盖住伤疤。如果太大的话在额头上可能会显得突兀,再说,刺上去也会很疼。 雍容华贵的牡丹,娇嫩鲜妍的桃花,炽烈如火的红莲,翩然起舞的蝴蝶…… 萧岷和桑桑的目光都落在红莲上,桑桑白皙的指尖一点,“就这个,我喜欢。” 选定了花样,姜婳没有立即动手。这可是刺在桑桑额头上的,容不得一点儿差错,她要慎重地筹划两天,几个人约定了后天动手。 自从桑桑受伤,萧岷一直守在她的门外,几天都没有合眼,现在有了希望,他总算眯了一觉。 金针是师父传下来的,姜婳不用另外准备,她把每一个步骤都仔细地想了一遍,觉得万无一失,深吸了一口气,“好,开始吧。” 桑桑笑了起来,“放松些,我相信婳婳。” 萧岷紧张地拉着桑桑的衣袖,“要是疼了,你就咬我。” “咬你做什么,你又不好吃。”桑桑一笑,眸光流转,“倒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趣事,我也分散下精神。” 萧岷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小时候真没什么趣事,都是读书习武。眼看着姜婳已经下针,桑桑虽然脸上没什么变化,白皙的手指却绞了起来,知道她痛,萧岷连忙开口。 “我小时候养过一只鹦鹉,它可聪明了,会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还会说‘殿下万福’。它浑身翠绿,头上的羽毛却是红的,十分漂亮……”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变低了。 桑桑怜悯地看着他,“后来呢?” 萧岷低下头,“皇祖母说我是玩物丧志,当着我的面把它……打死了,还有进献鹦鹉的小内侍,也……打死了。” 第67章 几天之后,在百里春的精心调理下,桑桑额头的红肿褪了。 白净光洁的额头正中,一朵炽烈如火的红莲,肌肤雪白,红莲鲜艳,映衬之下,给原本就漂亮的桑桑更添了一份惊心动魄的美。 桑桑盯着镜中的自己,展颜一笑,顾盼神飞,“婳婳,我觉得吧……我比以前更好看了。” 姜婳点点头,“确实如此。” 没人觉得桑桑是在自我吹嘘,萧岷已经看直了眼睛。 姜婳道:“桑桑,送到礼部的画像,要求不得有伪,现在你额上有了红莲,那画像也得改过来才行。我这就回府,跟父亲商量一下,明天我去礼部的时候,顺手给你改了。” 桑桑迟疑了一下。这倒是个麻烦,姜纬是礼部尚书,就算她托萧岷去办这件事,最后也要求到姜纬那里,是不可能绕过的。 “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姜婳安慰道:“我就在礼部直接改,又不带出来。我常常去礼部给父亲送午膳,不会有人觉得异常的。” 桑桑点点头,“婳婳,这次多亏了你。” …… 桑桑好了,比以前更加好看,众人高悬的心也放了下来。 姜婳去给桑桑改画像,萧岷则入宫去告状。 夏思瑶是太后的外孙女,萧岷直接去了太后的慈安宫,将夏思瑶刺伤桑桑的事跟太后说了,“皇祖母,表妹太过分了,一个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表妹怎么能伤了秦姑娘的脸呢?表妹这样毒……这样行事,您得重重罚她,给秦姑娘一个公道才是。” 这件事太后也听夏思瑶说了,当然按照夏思瑶的说法,她是拔花钗时不小心蹭到了桑桑的额头。 太后当然知道夏思瑶是故意的,可她不想惩罚自己的外孙女,比起萧岷,夏思瑶才是她的血脉。她抚了抚指甲上的蔻丹,慢条斯理地说道:“多大点儿事,阿瑶不是已经道歉了吗?” “她那是道歉吗?”萧岷皱眉,“再说,她刺伤秦姑娘那一下,用了全身力气,要不是秦姑娘躲得快,眼睛就要被她刺瞎,可不是像她说的‘不小心’划到。” 太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们也是一起长大的,阿瑶是你的表妹,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就这么不依不饶呢?罢了,哀家赏那位姑娘一套头面,就当是替阿瑶赔礼了。”要是真的惩罚夏思瑶,自然也有的是不伤筋动骨的法子,什么罚抄书啊,罚禁足啊,可这些说出去,难免对夏思瑶的名声有碍。 萧岷无法说服太后,怏怏不乐地从慈安宫出来。 他是一心想要给桑桑讨回公道的,夏思瑶刺伤桑桑,他可是亲眼所见,那根本就是恶意行凶,要不是桑桑躲得快,眼睛就被刺中了。要不是姜婳帮忙,桑桑就算是毁容了。 夏思瑶不仅刺伤桑桑,以前还暗害过姜婳,而这一切,竟然都是因为他。 萧岷越想越憋屈,干脆去见了惠顺帝。 惠顺帝比太后讲理多了,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也不打算严惩夏思瑶。“毕竟是郡主,闹得太难看也伤皇家颜面,就让她正式给秦姑娘赔礼道歉,这事就过去吧。” 萧岷一心想为桑桑主持公道,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心灰意冷地回了府中。 夏思瑶憋了一肚子火来给桑桑赔礼,看见桑桑的额头,顿时火冒三丈。合着桑桑啥损失都没有,甚至比以前更漂亮了,却还要让她来赔礼?! 夏思瑶打听了一番,知道是姜婳帮了桑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没有回郡主府,直接去了 分卷阅读102 姜府寻平阳长公主。 今日姜府却有喜事,是姜澄的生辰。 老太太跟先生请了假,让姜澄歇息一天,姜纬也早早从礼部回来,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办了个家宴,却没有想起邀请长公主,仿佛府中早已没有了这么个人。 夏思瑶进了长公主的院子,觉得今天府中的气氛有些奇怪,她正想进屋,就听见“哐——”的一声,明显是有人摔了瓷器。 夏思瑶不由得站住了脚步。母亲院里的人平时都轻手轻脚的,谁这么大胆,摔了东西? 平阳长公主的声音传来,不似往日的淡然,“他们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家宴,家宴,难道我就不是这家里的人吗?” 夏思瑶心头一动,竟然是母亲在发脾气?那真是太好了,要是母亲对姜府不满,正好教训姜婳。 大丫鬟金燕道:“就是嘛。虽然您平时不参加家宴,可那也是他们邀请了您而您不想去,哪像这次,根本就没人来请您,他们自己倒办起家宴来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罢了,驸马他对我终是无情,我要是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兴许还好些……唉。” 金燕道:“驸马他也是太无情了些,这么多年了,从来不与您……您就算想为驸马生子,也不可能啊。” 夏思瑶差点跳了起来,原来母亲与姜纬成亲后,竟然从未有过夫妻之事?! 金燕有些发愁,要是以前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在,肯定能帮长公主出谋划策,可惜,那嬷嬷刚到姜府没几天就被姜纬找借口打发了,当时长公主对姜纬言听计从,自然没有反对。 她想了想,“要不,您将姜澄记到自己名下,听说,很多没有儿子的嫡母都将庶子记到自己名下,这样的话,姜澄也算是嫡子了,想来驸马不会反对。” 长公主摇摇头,“不,我必须有自己的儿子。”姜澄已经懂事了,就算记到她的名下也不会同她亲近。 金燕恍然大悟,“对,不能将姜澄记到您的名下,驸马只有庶子,想要嫡子的话,只能是您肚子里出来的。”这样的话,驸马不就必须同长公主亲热了吗? 夏思瑶没有进屋,悄悄离开了院子,出府去了皇宫。 “外祖母,母亲她太委屈了!”夏思瑶扑到太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呜呜哭了起来。 太后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平阳怎么了?”她不是去萧岷那里给那个什么秦姑娘赔礼去了,怎么说起平阳来了? 夏思瑶将自己偷听到的话加油添醋地说了一遍,“外祖母,姜家真是欺人太甚,那个什么家宴没有请母亲就不说了,他们根本就没把母亲当成家人。那驸马他、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同母亲——” “啪——”的一声,桌上的茶壶被太后扫到了地上。 夏思瑶抬眼偷看,太后一脸怒气,嘴角紧绷,目露杀意。 夏思瑶心中窃喜,“外祖母,驸马他有儿有女,自然有恃无恐,要是没有儿子的话,他难道不着急吗?” 太后根本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怪不得女儿就算嫁了姜纬,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顺风顺水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么生气的事。 姜家欺人太甚,女儿心善,没有为难他们,她却要帮女儿扫清障碍才是。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姜澄,姜纬就必须得再生个儿子。 …… 慈安宫的动静很快送到了东宫。 太子坐在紫檀木大圈椅中,修长的食指在桌上点了两下,久久没有开口。 前世,姜婳姜澄姐弟两个坐马车遇袭,姜婳撞在马车上受了轻伤,姜澄却中了毒,太医束手无策。姜婳不知从哪里知道他这东宫有神医,带着姜纬来求医,而她自己甘愿进东宫服侍他。 他后来也查过,却没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原来竟然是太后指使的。 智旻 这一世,他早早把前世缺的那味重要的药给准备好了,百里春那里也早就交代过,就算姜澄中毒也能救回。如果他放手不管,让这件事像前世一样发生,小姑娘很快就能进东宫,回到他的身边。 可问题是,姜婳也受了伤。 虽然是轻伤,他也舍不得。 第68章 姜澄回京都后还没怎么出过门,他自幼就在江南长大,姜婳担心他受不住京都的寒冬,一整个冬天都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现在天气转暖,趁着姜澄休沐,姜婳带他逛了一趟西华街,两人买了不少小玩意。 姜澄很是兴奋,坐在马车上回府时还拉着姜婳的袖子说个不停。 突然,马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外面传来一阵惊叫。 “哎呦,我的腿啊,我的腿被你们撞瘸了!”一个男人声嘶力竭地喊叫。 车夫斥道:“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分明是你故意撞上来的!” 姜婳皱眉,这车夫是多年的老把式了,刚才的速度又不快,应该不会撞到人,看来是有人故意要为难自己。 她挑起一角车帘,看向外面。 一个瘦削的男人一瘸一拐地在马车前走了两步,嘴里嚷嚷着:“我疯了不成把自己的腿往你马车上面碰!你撞了人还想抵赖!你们有钱人不愁吃喝,我可是要挣钱养家的,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的孩子要养,这下伤了腿可怎么活?!你们这是草菅人命,要逼死我全家啊!” 此时已经出了最繁华热闹的西华街,但路旁还是有店铺行人的, 分卷阅读103 他这么一喊,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瘦削男子一边喊着,一边靠近了马车。 车夫上前想要拉住他,那男子借着身子遮挡,在他身上点了几下,车夫顿时僵立在当场,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姜婳没有看清车夫的情形,但这男子这样囔囔,肯定是别有用心。 姜澄小脸严肃地绷了起来,挡在姜婳的前面,“婳婳不能下车。” 兰芽扶在车门处,“姑娘,我下去看看。” 兰芽伶牙俐齿,应对此人应该没有问题,姜婳叮嘱道:“不要与他纠缠,把他送到医馆去,若真是在咱们马车上碰伤的,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给他医治就是。” 兰芽跳下马车,那男子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马车跟前。 兰芽拦在车门处,正打算开口,却见有个高个男子大步上前,一把薅住了瘦削男人的后衣领,“好你个黄三,上次骗了老子十两银子,又嫖又赌给败光了,说了三个月还,现在都五个月了,你到底还不还了?!” 瘦削男子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在高个男子腰上推了一把,若是寻常人,定然会被他推得后退几步,没想到那高个男子受了他这一掌,竟然纹丝未动。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遇上对手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的人,可显然是来妨碍自己的。 瘦削男子挣扎起来,“谁是黄三,你认错人了!” 借着挣扎,不过片刻,两人已经在马车前过了几招。 风三没有出手。 他得了东宫的消息,说是今日有人要对姜婳不利,太子另外派了人来处理,他不许插手,以免暴露。 两人一边争吵,一边过招。瘦削男子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硬茬子,可他的任务必须得完成,他咬着牙,出手越来越快,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只要能打开车门,马车里的姐弟两个随手就能了结。 太子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假装被撞拦下马车,借着争吵打开车门,用带毒的匕首在姜澄身上一划,再迅速退去,姜澄回家后才会毒发,而伤人的男子早跑了,无从追查。 他自然是盼着姜婳早点进东宫的,只要放任不管,姜婳就会像前世一样,为了救姜澄来到他的身边。 可他舍不得姜婳受伤。 再说,刀剑无眼,万一那匕首划到了姜婳身上,就算能解毒,她也要受罪。 他最终还是派了人来阻止此事。 若是让顺天府明火执仗地阻拦,那些衙役未必能拦得住杀手,还有可能让杀手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只能派暗卫出面。 高个男子正是奉了太子的命令而来,他死死地拦在车门处,不让那杀手有打开车门的机会。 两人战况胶着,姜婳和姜澄早已察觉形势不对,猛听得一声怒喝,“你们想干什么?!” 姜婳眼睛一亮,从车帘的缝隙中看去,只见一人大步而来,剑眉星目,玉白色圆领团花箭袖锦袍,袍角随着他的步子翻飞,正是长宁侯谢珩。 谢珩认得姜家的马车,更认得马车前被挤到一边的兰芽,他自然知道车里就是他失之交臂又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在车门前交手的两个人都是练家子,能瞒得过看热闹的行人,却瞒不过自幼习武进军营的谢珩。 此时争斗的两人已经紧挨着车门,高个男子的后背撞在了车门上。 他没有看到一开始的情形,只当是这两人借着争吵靠近姜婳的马车欲行不轨。 谢珩大步到了马车旁,大手朝着离车门最近的高个男子袭去,“让开!” 高个男子暗暗叫苦,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他能拦在车门前已经很是吃力了,现在又来了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小侯爷。 他一人对付两人,只不过转眼之间,就被谢珩扯住胳膊甩到了一旁。 谢珩松开手,回身又去扯那个瘦削男子。 杀手怎么会放过这千钧一发的好机会,高个男子让开车门的瞬间,他已经扑了上去,猛地推开车门,眼前正是姜澄。 姜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身子快要绷成一张弓,可他还是挡在姜婳面前。他可是答应了舅舅的,要保护姐姐。 杀手大喜,匕首从袖中滑了出来,那闪着幽幽蓝光的利刃在姜澄的小胳膊上轻轻一划。 匕首极其锋利,姜澄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姐弟两个都没有看清杀手的动作,谢珩一回身却正好看见车门大开而瘦削男子手持匕首,他目眦欲裂,以为姜婳就要丧命在这匕首之下,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伸手握住了匕首。 被谢珩甩出去的高个男子稳住身形,回身一看,心都凉透了,大喝一声:“有毒!” 谢珩一惊,手一松,那男子抽回匕首,转身就跑。 高个男子稍一迟疑,纵身追去。 姜婳“唰”一下拉开车帘,看见谢珩手掌紧握,却有一丝血迹从他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谢侯爷!”姜婳的脸变得雪白,“你、你怎么样?” 谢珩已经感觉到了掌心的异样。他自幼进军营,习武之人受伤是家常便饭,掌心的伤口明显和平时不同,刺痛之下还有一点点酥麻的感觉,看来确实有毒。 他看了眼姜澄的胳膊,手臂上的衣衫已经划破,“姜姑娘不用管我,我自会回府让府医开药,令弟也受了伤,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吧。这匕首带毒,要是大夫拿不准,姜姑娘可以让人到长宁侯府寻我。” 分卷阅读104 阿荣已经牵了谢珩的马过来。谢珩翻身上马,“我先送姜姑娘回去。” 姜婳听到高个男子喊“有毒”的时候已经知道不妙,此时见谢珩也说有毒,弟弟的胳膊也毒刃所伤,一颗心险些从喉咙中跳出来,她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不,耽误不得,谢侯爷自行回府,我们也立刻就走。那贼人已经暴露,不会再来了。” 一旁的风三见姜澄受伤,差点气得吐血,他听了太子的吩咐,没有出手,没想到让姜澄中了毒。眼见那车夫还在僵立,他随手扔了两颗石子,车夫顿时能动了。 车夫和惊呆了的兰芽一起跑了过来,“姑娘!” 姜婳伸手把兰芽拉上马车,吩咐道:“即刻回府!” 谢珩也知道事情紧急,一抖缰绳,“好,我回侯府。阿荣,你送姜姑娘回去!” 第69章 姜府与长宁侯府乱成一团。 姜澄回家后就昏迷了,谢珩回到侯府,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也昏迷了。 府医束手无策,老太太急得当场就晕了过去。姜纬看着姜澄小脸上淡淡的一层青气,大手紧紧地握了起来。事情经过他已经听姜婳仔细地讲过了,那个瘦削男子根本就是特意来杀姐弟两个的。 姜澄回到京都后,读书是请了西席在家中授课,与外人并无往来,他没有仇家。而看姜婳不顺眼,为难过她几次的,倒是有那么一两个,偏巧还是心肠恶毒下手就要置人于死地的,能派出身手好的杀手又会下毒的,恐怕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他已经一退再退,就是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可到头来还是让儿子受了伤。 她的女儿乖巧温顺,轻易不会与人冲突,根本就没有惹到她们,她们却这样咄咄逼人,不肯罢休。 皇家的人就可以随便践踏别人的性命吗? “长公主、郡主来了。”丫鬟轻声禀报。 姜纬没动。 门帘一响,平阳长公主慢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夏思瑶。 夏思瑶一早就来姜府等着消息了,姜澄这边一请府医,她立刻就知道了,撺掇着长公主来看热闹。她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悲切严肃的样子,可那忍不住翘起的嘴角,还有眼中的得意之色,俱都看在了姜纬和姜婳眼中。 果然是她。父女两个心中都明白了。 姜婳坐在姜澄的床边,拉着他的小手,脸色惨白,看见长公主进来也没有起身。 夏思瑶的眼睛在姜婳身上一扫,“姜婳,你看见长公主竟然不行礼?”不仅姜婳,姜纬也该行礼的,可他就站在那里,连眼风都没飘过来。这父女两个也太嚣张了。 “阿瑶,都什么时候了,计较这些做什么?”平阳长公主嗔了一句,走到姜澄床前,皱眉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纬郎,府医既然没办法,让人拿我的名帖,去宫中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不用了。”姜纬冷冷地看了平阳长公主一眼,毒是她们下的,她们请来的太医,纵然有真本事,他又怎么敢用呢?难道就不怕旧毒未去又添新毒? “为什么不用太医?”长公主诧异地问道:“难道就这么看着澄哥儿……” 姜纬冷笑,“不劳长公主费心,京都各大医院的大夫,也是有些本事的,我已经派人去请了。” 长公主劝道:“医馆的大夫都是民间的,毕竟没有宫中的太医医术高明。” 夏思瑶冷哼一声,“母亲,人家既然不领情,你还苦口婆心地说什么?!”她凑到平阳长公主的耳边,“再说了,姜澄不过是庶子,就算没了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您在,姜府总会有嫡子的。” 她虽然做了耳语的样子,可这些话却是故意说给姜纬和姜婳听的,为的就是刺痛他们的心,所以并未低声,屋里的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长公主脸色一变,夏思瑶说出了她的心里话。姜澄出事,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心中是窃喜的,要是没了姜澄,姜纬总得再生个儿子吧?到时候肯定会与她亲热的。可这些也不过在心底想一想,绝对不能说到明面上来的。此时被夏思瑶大声说出,她顿时有些心虚,厉声斥道:“住口!你怎么说话的?!” 夏思瑶撇了撇嘴,看看姜婳愈加难看的脸,心中一阵快意。她本就是顺风顺水地长大,直到姜婳回京都才频频受挫,这下终于报仇了。 长公主歉意地看看姜纬,“纬郎,你别介意,阿瑶她就是心直口快。” 姜纬冷笑一声,没有理会她。 屋里的没有一个人看她,平阳长公主脸上挂不住,想起前两天家宴人家都没邀请自己,想想终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想帮忙请太医过来,人家都不肯用。 心中一酸,长公主再也站不住,转身离开了。 夏思瑶仰着下巴,跟在她身后也走了。 三天过去了。 京都大小医馆的大夫被姜府和谢府轮流请了一遍,谢府还请了宫中的太医。因为谢珩和姜澄是中了同一种毒,两府不停地派人到对方府中打听情况,期待有所进展。 可惜,这种毒没有人识得。府医解不了,医馆的大夫和太医也解不了。 姜婳坐在姜澄的床前,三天没有离开。 姜澄脸上的青气越来越重,想必谢珩也是一样,据府医和谢府请到的太医所言,再耽误下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姜婳苍白的指尖在姜澄的小脸上轻轻摸了一 分卷阅读105 下,她站起身,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 疏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姑娘,您慢些。”姜婳三天没有动,疏桐既盼着她起身,又担心她起身。她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要是自家姑娘站起来,可能就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要发生。 姜婳推开疏桐的手,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她静静地站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兰芽和疏桐,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热水很快就备好了,两个丫鬟一起服侍着姜婳沐浴,她三天没吃没睡,身子软得连大浴桶都迈不进去,两个丫鬟合力抱着她,才总算是洗了澡。 乌黑柔软的长发只擦了半干,姜婳就让疏桐绾起来了。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容颜憔悴,眼底乌青。 她亲自动手,施粉涂朱,描眉画黛,唇上细细地涂上口脂。 憔悴的小脸越来越娇艳,两个丫鬟越看越心惊。 妆扮完毕,姜婳换了件樱粉色襦裙,吩咐把那个装了地契房契银票的檀木匣子抱上,带着两个丫鬟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急怒攻心,三天来倒有一大半时间没能起身。眼看着宝贝孙女如同神仙妃子一般,光艳照人地款款走来,老太太意识到什么,猛地坐了起来,“婳婳,不可!” 姜婳跪在老太太床前,拉着她的手,“祖母,您也知道,我心中倾慕太子久矣,如今能去东宫服侍殿下,我不知道有多高兴。殿下疼我,自然也会让我常见家人的。” 她将檀木匣子放到老太太床前,“按理我不能有嫁妆,我自己悄悄带了一千两的银票在身上,这些就请祖母代为保管,等将来澄哥儿及冠之后,再交给他就是。” 她看看一旁的兰芽疏桐,“我不能带丫鬟进东宫,她们两个服侍我多年,不能亏待了,祖母您帮她们寻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吧。” 两个丫鬟已经明白过来,哭成一团。老太太拉着姜婳的手不松,老泪纵横,“婳婳,我的婳婳,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姜婳摇摇头,“这是唯一的法子了,祖母,耽误不得了。” 不知何时,姜纬已经进来了,他静静地站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他乖巧可爱的小女儿要去给人做妾了。 妾室没有花轿,没有婚礼,夫君也不会来迎亲。 妾室不能穿红衣,只能穿粉红。 妾室没有嫁妆。 东宫的侍妾连丫鬟都不能带进去。 他不想让她去,可又不能眼看着儿子去死。若是能以身代之,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姜婳推开老太太的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祖母,您要保重身体。” 她站起身,才发现父亲站在门口,只三天,他的鬓角就白了。 “爹爹。”姜婳含泪一笑,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我好容易才将您养得丰润些,您可不能再瘦回去了。得了空,我就回来看您,要是瘦了,我可不依的!” 姜纬喉头酸涩,好半天才哑声道:“好,婳婳放心。” 第70章 姜纬一直将姜婳送到府门,两个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姜婳坐上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马车粼粼,行到东宫侧门。 姜婳深吸了一口气,正想下车,马车却重新驶动起来。 她诧异地挑开车帘,只见那前面坐着的已经不是自家车夫,而是东宫的金刀侍卫,他肩上的玄色披风落在车辕上,披风上银线所绣的弯曲羊角在阳光下灼灼生辉。 这羊角是她姓名的前两笔…… 马车离开侧门,停到了东宫的正门。这正门平时是紧闭的,只有在重大盛事时才会打开。 小内侍飞快地摆好了车凳,东宫大总管万德祥亲自来到马车前,伸出胳膊让姜婳扶着下马车。 姜婳慢慢扶着万德祥的胳膊从马车上下来,她三天没吃没睡,腿软得厉害,一不小心就会栽倒。 抬眸望去,庄严肃穆的东宫大门此时却是洞开,威风凛凛的金刀侍卫分列两侧,太子萧决一身红衣,负手站在门内。 姜婳一步步走进大门,萧决看着她,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一片平静。 姜婳走到他身边,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拉住他绣着金线云纹的大红袍角,仰起脸,轻声道:“妾身倾慕太子殿下久矣,不知殿下可愿让妾身服侍左右?” 温热的大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将她轻轻提了起来。 “姜婳,你不会反悔?” “绝不反悔。” 萧决略一弯腰,将姜婳打横抱了起来。 姜婳低呼一声,萧决迈开大步,抱着她朝着嘉溪殿而去。 姜婳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又放松下来,她胳膊环过太子的脖颈,头靠在他健壮的胸膛。 飞檐长廊、假山清池从眼前缓缓掠过,姜婳倚在太子的怀中,心里既有前途未卜的忐忑,又有种尘埃终于落定的奇异安心感。 嘉溪殿殿门大开,还是姜婳熟悉的样子,萧决抱着姜婳,脚步不停进了卧房。 绕过四扇开的大屏风,萧决将姜婳放在花梨木拔步床上,大手一挥,银红的床帐垂了下来,帐帘轻晃。 万德祥眉开眼笑,轻手轻脚地将卧房的门关了起来,亲自守在门外,吩咐人准备好热水、膳食。 姜婳的后背刚刚贴上柔软的锦被,萧决的身子就压了下来。 和锦被相比,他的身体硬邦邦的。 分卷阅读106 “重……”姜婳低低地喊道。 他实在是太沉了,明明不胖的,却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姜婳似乎听见他轻笑了一声,随即手臂撑在了她的身侧,一手将她头上的衔珠步摇拔掉了。 萧决随手将那华丽的翡翠步摇放在床头,一手托起她的脖颈,一手将她的长发拨开。 乌发如云般铺散在枕上。 姜婳沐浴完根本就没有等头发干透就绾了头发,此时被萧决拨散,顿时觉得头上舒服了很多。 太子高大的身子笼罩在她的上方,低下头仔细地看着她。 姜婳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脊背紧张地绷了起来,细白的手指死死地揪着身下的床褥。 太子的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腹带着薄茧,她的小脸却不复往日的娇嫩。 太子眉头皱起,拇指压在她饱满的唇瓣上揉了揉,抬手一看,指尖上染着粉红的口脂。 他探手伸向一旁的床头柜,把玉盘里盛着的雪白棉巾子取来,整个压在她的脸上。 那棉巾子为了擦拭方便,特意弄成半湿,带着一丝凉气,姜婳只觉得发热的脸颊冰冰的,萧决的大手按着棉巾子在她脸上毫不留情地擦拭一番,她特意妆扮出来的好脸色顿时消失殆尽。 看看棉巾子上沾着的粉红黑黛,萧决嫌弃地扔到一边,指尖在姜婳憔悴的小脸上划过,一俯身,吻住了那肖想了无数遍的娇唇。 和上次的强吻不同,他很有耐心,温柔缱绻,她刻意迎合,主动热情。 床帐笼住的小小空间变得炙热,姜婳脑袋晕乎乎的,她的全身都在发热,手心脚心连带后腰都一阵阵酥麻,心跳得快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她的手指松开了床褥,抓住了萧决的胳膊。 没有人教过她新婚之夜会发生什么,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她既畏惧,又隐隐有些期待。 萧决的唇却稍稍离开,擦过她的面颊,在已经红透的小耳垂上吻了几下,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上,让她半边身子都软了。 “姜婳,你进东宫,所求何事?” 他的声音暗哑低沉,姜婳顿时清醒,她睁开眼睛,对上他黑漆漆的眸子,“求殿下救我弟弟……和……长宁侯谢珩。” “唔……”萧决沉吟一下,“我手上的药只够救一个人的,是救姜澄还是谢珩,姜婳,你选一个吧。” 姜婳猛地睁大眼睛,她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弟弟是一定要救的,可谢珩是为了帮她才受伤中毒,又怎么能弃之不顾? “殿下……”姜婳目露乞求之色。 太子不为所动,“如果你不知道选谁,我倒是可以教你个法子,你可以拈阄。” 生死大事,怎么能拈阄? 姜婳心如刀绞,萧决垂眸静静地看着她。 “我……我选弟弟,求殿下救我弟弟。”为了姜澄,她什么都愿意做,就算是做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 “选姜澄啊……”萧决的尾音拖长,别有意味。 姜婳满是血丝的眸子用了眨了几下,把溢出来的泪水憋了回去,却看见萧决唇角翘起,似乎很是愉悦的样子,眸中还带了几分戏谑。 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该死的萧佑安!都这个时候还逗她! 姜婳恨不得在他的俊脸上挠上一道子,咬咬牙,她突然展颜一笑,柔软的胳膊抬了起来,宽大的袖子滑下,露出白生生的小臂,她揽着太子的脖子,笑道:“谢侯爷被我拖累中了毒,我却为了弟弟见死不救,外人说起,必然指责我……指责妾身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她眉头一挑,眼波流转,“可是妾身是东宫的女人啊,妾身欠下的恩情也是殿下的人情,妾身的名声也是着落在殿下身上的。别人议论,也会说殿下的女人如何如何。” 萧决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他很是愉悦,笑得胸腔都是一阵震动。 万德祥差点跳起来,哎呦,主子这是如愿了,看主子高兴的! 姜婳也有些吃惊,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萧决这样哈哈大笑过。 萧决低头,抵在姜婳的颈窝处,声音中还带着未尽的笑意,“婳婳说得对,你是我的女人,一切都是着落在我身上的,你欠下的,我替你还了。” 他坐起身,将床帐挂在两边的金钩上,唤道:“万德祥!” 万德祥又惊又喜,喜的是主子终于春宵一刻,惊得是这“一刻”的时间有点短,主子不会是……不够勇猛吧?哎呀,不管了,只要能生下小主子,勇猛不勇猛也无所谓了! 万大总管推门进来,“殿下有何吩咐?” 趁着说话,他抬眸偷偷扫了一眼,太子坐在床上,身后露出樱粉色裙角。 可太子的衣衫是整齐的!外袍都没脱! 万德祥大惊,又往床上扫了一眼,那床铺都没乱! 他还想看得更仔细些,耳边却传来太子冷哼的声音。 万德祥赶紧低下头。没事没事,反正小祖宗已经来了东宫,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萧决不悦地看了万德祥一眼,吩咐道:“去将姜澄和长宁侯谢珩接到东宫,让百里春给他们医治。” 前世百里春曾说过,就算需要用到的药物齐全,这毒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的,总要耗上几天。他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清除,百里春还要给他施针,总不能姜府、侯府、东宫三头奔忙,只能全都接到 分卷阅读107 东宫来,一齐照料。 第71章 万德祥出去处理姜府和长宁侯府之事,太子又命人送了些膳食上来。 姜婳一直躲在床帐后面,等屋里没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地露了半张脸,张望了一下,见小内侍全都退了出去,卧房的门也关上了,这才从床上爬下来。 刚才太子突然喊人,她还在床上没反应过来,万德祥就进来了。太子身边服侍的都是内侍,没有宫女,她很不适应,不过既然来了东宫,总要按照太子的习惯来的。 “婳婳,来吃点东西。”萧决拉着姜婳的手坐到桌边,取了一碗燕窝粥,“脸色难看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中毒的人是你呢。” 他既然已经派人去接姜澄和谢珩,姜婳也放心了一大半,她确实饿了,刚准备另取一碗粥,萧决手中的汤匙就送到她的唇边。 姜婳顿了一下,她和太子一起用膳也有过几次,可这样喂东西吃却是第一次。 姜婳看了看萧决,他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 ……这兴许是闺房之乐吧? 若是之前,她肯定不会吃他喂到嘴边的东西。可走进东宫的那一刻,姜婳就已经认命了,她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天。 张嘴含住了那汤匙,姜婳笑着把燕窝粥咽了下去,“多谢殿下。” 萧决见她如此乖巧,薄唇愉悦的弯了起来,又是一勺燕窝粥送到她唇边,“要把这粥喝完,你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姜婳吞掉第二勺粥,嗔道:“殿下,您也要吃呀,一个劲地给我喂,您自己肚子不饿吗?” 她熟稔娇嗔地与他说话,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江南的甜,萧决十分受用,五脏六腑都熨贴得舒舒服服,“我喂婳婳吃东西,比我自己吃要美味多了。” “这样啊……”姜婳抿唇一笑,取过另一碗粥,舀了一勺送到太子唇边,“殿下,您尝尝我……妾身喂的粥味道如何?” 萧决长眉一扬,惊喜地把她手中的玉勺含住,一口燕窝粥从喉咙滑下,竟然是前所未有的顺当。 “婳婳喂的粥,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 萧决顿了一下,突然笑道:“婳婳,你一会儿自称‘我’,一会儿自称‘妾身’,颠来倒去的累不累?” 姜婳:“……” 她只是还没适应过来啊!已经努力在改了,这人怎么这么会挑刺?! 看着笑盈盈的小脸郁闷地鼓了起来,萧决哈哈大笑,大手在那小脸上捏了捏。 “婳婳,以后你就自称‘我’吧,我喜欢这样。” 姜婳想说这样于理不合,可这东宫是他的地盘,算了,她怎么自称无所谓,他高兴就行。 她随手夹了一块鹿肉,送到了萧决唇边。 萧决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鹿肉是谁做的?!鹿肉补肾壮阳,新婚男子用了自然好,可他余毒未清,纵然把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搂在怀里,也不能真正拆吃入腹,这已经足够煎熬了,要是再把这鹿肉吃下去,非得欲|火攻心不可。 姜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怎么了,不喜欢这鹿肉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着小姑娘有些无措的样子,萧决一口吞掉了鹿肉,又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她的唇边。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一碗粥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姜婳三天没吃东西,萧决也不敢让她一下子吃太多,一碗粥喂完就放下了,抱着姜婳又回到床上。 脊背贴着柔软的床褥,姜婳顿时紧张起来。 她虽然不知道新婚夜具体要发生什么,可衣服肯定是要脱的,刚才萧决没有脱她的衣服,现在喂饱了,是不是就该开动了? 她像个受惊的小兽一般,无措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眼下一片乌青。 萧决一把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隔着被子将她搂在怀里,“闭眼!睡觉!” 姜婳松了一口气,又隐约有些不安,他为什么不碰她?是不是要等到晚上? 她被裹得紧紧的,无法动弹,他抱着她,和她枕着同一个枕头,俊脸就在她的脸旁边,呼出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在她的耳边。 姜婳觉得自己肯定没法入睡,可她闭上眼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姜婳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了,床帐里黑乎乎的,隔着帐帘,倒是能看到屋里点了烛火。 “睡醒了?”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 姜婳仰起头,只隐约看见光洁的下巴,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窝在萧决的怀里,胳膊还搭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姜婳慢慢地把胳膊收回来,“我吵醒您了?” “没,我刚好也醒了。”萧决苦笑,她没来东宫的时候,他天天盼着,肖想着与她同床共枕。她来了,他却睡不着了。 姜婳轻声道:“我、我想起身。”她还要赶紧去看看弟弟的情况,想必百里春那里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 萧决翻身坐起,拉开帐帘,又回身扶着她坐了起来。 萧决拉开一旁的衣柜,里面一半是他的衣袍,一半是她的衣裙,从里面的小衣到外面的襦裙、褙子一应俱全。 他自己换了件家常道袍,扬声唤道:“来人。” 姜婳正坐在床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服侍他换衣,听他喊人,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见衣服虽然皱巴了,但好歹还是整齐的。 没想到进来的不是 分卷阅读108 内侍,而是兰芽和疏桐。 “你、你们怎么来了?”姜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又转头去看萧决。 她一头青丝披散,睡觉时在他怀里蹭得乱蓬蓬的,还有一撮呆毛,在头顶翘着。 倾城美人这副呆呆的样子取悦了萧决,他唇角一勾,“你习惯她们服侍了,以后就让她们在东宫继续服侍你好了。” 姜婳又惊又喜,两个丫鬟也是眼含热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家姑娘了,没想到东宫的人去接姜澄的时候,把她们也给带过来了。 “殿下!”姜婳从床边跳起来,跑到萧决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谢谢您!您对我真好!” 她是真心高兴,拉着他的袖子笑得眉眼弯弯。 萧决在她的小脸上捏了捏,“现在知道我好了?” 姜婳一滞:“……” 这话可不好答,听起来好像有点要算旧账的意思。先前,他明里暗里地示意过多少次想让她进东宫,她都给拒绝了,为了划清界限,还把师父的《春居图》和《冬闲图》都还给他了。 姜婳眨眨眼睛,“人家一直都知道您的好,做姑娘时要自持不能表明心迹,现在都到了您身边了,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她白嫩的手指悄悄勾住了萧决骨节分明的大手,眼睛一眨,眼波流转,抛了个自以为是的小媚眼。 “唔,婳婳呀……”太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姜婳的眼睛又眨巴两下,是不是被我迷住了?最好把你迷得想不起来追究我以前做的事。 太子握住了她主动伸过来的小手,忍着笑,拉着她走到了大大的梳妆台前,轻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梳妆凳上。 姜婳不明所以,茫然地看向大铜镜。 镜中清晰地映出了她的样子,一头乱发蓬蓬,头上翘着一撮呆毛,脸上压出了红红的睡痕,配上她此时茫然的眼神,简直就是个呆呆的小傻子,哪里有什么倾国倾城的样子。 姜婳惊呆了。 ……她刚才就是用这副尊容给他抛媚眼来着?! “呀!”下一刻,姜婳像是火烧到了屁股一般,猛地从梳妆凳上跳了起来,飞快地冲进了净房。 萧决朗声大笑。 两个丫鬟忍着笑跟了进去,服侍自家又羞又恼的姑娘洗漱。 第72章 刚才“抛媚眼”太过丢人,要不是想着要去看弟弟,姜婳真想缩在净房不出来了。 等她磨磨蹭蹭地出来,太子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抱着双臂,含笑看着她。 姜婳有些脸热,目光躲闪着不肯看他,坐在梳妆台前,让疏桐绾了个简单的单螺髻。 她来的时候只在身上藏了一千两银票,衣服首饰都没戴多余的。正想找头上那支步摇,萧决走到她身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上到下一共五层,放满了各式首饰,翡翠、玛瑙、碧玺、珍珠……应有尽有。 “这……给我的?”姜婳抬起头,就算他喜欢她,备下这么多的首饰,也太过头了。 “嗯。”萧决有些苦恼地皱起眉,“这妆台小了些,还有好些放不下,都放在后罩房了,那是给婳婳的小库房。” 兰芽和疏桐悄悄对视一眼,暗暗咋舌,姑娘在家里很是受宠了,也从来没有这么多的首饰,听太子爷的意思,这才是一小部分。 “小库房?”姜婳想起自己在姜家的小库房了,别的没什么,好多字画她还真想搬过来,既然他给她准备的小库房,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有自己的私财? 萧决看了看外面,“天黑了,今天先去看姜澄,明天了我带婳婳去看小库房,里面有些首饰衣裙和布匹,还有我给婳婳攒的字画。” 字画?姜婳心动不已,可姜澄的伤势更让她挂心,她起身走到花梨木大衣柜旁,准备换掉身上睡得皱巴巴的衣裙。 刚才萧决换衣时她看见了,这衣柜里有一半是女子的衣物,既然她都住到这了,想必这屋里的一切都是给她准备的,柜子里的衣物也是如此。 衣物从上到下分明,小衣、罗袜…… 姜婳脸一红,飞快地拿了一套蜜蜡黄绣玉兰花的襦裙。 她看了看萧决,希望他能先出去。 萧决眉毛一挑,抱着双臂纹丝不动。 姜婳想了想,自己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了,疏桐兰芽两个帮忙,很快就好了。 “走吧。”姜婳从屏风后转出来,萧决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 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嘉溪殿院子里灯火通明,红黄两色的灯笼一直出了殿门,沿着路蜿蜒而去,看不到尽头。 嘉溪殿是在东宫后院,姜澄和谢珩却是在东宫前殿。东宫是太子居所,占地甚广,比起一般的王府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两人没有乘轿子或者步辇,牵着手慢慢走了过去。 飞檐长廊都掩在黑暗中,水榭清池都看不清,路两旁的灯笼倒是亮堂,温暖的灯光映在携手而行的两人身上,男子俊美高大,女子云鬓花颜,恍若一对神仙眷侣。 姜婳不认得脚下的路。她的手被宽厚温热的大掌包裹着,他牵着她稳稳前行,不知何时,来东宫前的仓皇无助都消失了,姜婳的心中一片安宁。 她歪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 他低下头看她,高高的鼻梁在如玉脸庞上留下阴影,有种奇异的俊美。 姜婳微微一笑。 萧决也笑了,大掌紧了紧,拇指在她娇嫩的手 分卷阅读109 背上搓了一下,牵着她继续前行。 …… 姜澄还没有醒来。 他上身光裸,小小的身子上插了十几根金针,深入穴道,只露着一小截针尾。 姜婳知道这是针灸,也知道以百里春的医术,这针插得正中穴道,就算弟弟醒着也不会感觉到疼痛,更何况他还在昏迷,可她就是看得心疼。 她坐在他的床边,不敢碰他,只静静地看着姜澄。 姜澄的眉头无意识地皱着,显然是不太舒服。 姜婳起身,对着百里春深深褔了一礼,“多谢百里先生救我弟弟性命。” 百里春吓了一跳,连忙错开身,这位可是太子爷的心肝宝贝,他可不敢受她的礼。百里春还了一个揖礼,“您请放心,小公子无碍,约摸后天就醒来了。”幸亏东宫的药材齐全,连很是罕见的一味都有,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要不是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毒,都要怀疑太子爷是早有准备了。 姜婳一听后天就能醒来,顿时放心了。她守着姜澄坐了一个时辰,烛火爆了一个灯花,她回过神来,这才惊觉夜色已深,而太子并未离去,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 “殿下!”姜婳慌忙起身,“我以为您已经走了。” 萧决道:“无妨,我正好没事,陪婳婳坐会儿。” 姜婳很是歉疚,她在看着弟弟发呆,而他就耐心地等她。“殿下,夜色深了,咱们……回去吧?” 萧决点点头,像来时那样,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走到院中,萧决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问道:“谢珩就在隔壁,婳婳不去看看?” 姜婳一听就知道他还在醋,当初长宁侯府请了媒人上门,他可是直接就派人去杀谢珩了,哪会好意关心谢珩。 姜婳摇摇头,“谢侯爷有百里先生照料就行,我去做什么,又不懂医术。” “嗯,也对。”萧决勾唇一笑,牵着她回了嘉溪殿。 …… 姜婳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听着净房哗啦哗啦的水声,心跳越来越快。 太子正在沐浴,按理她应该进去服侍的,可她实在是迈不开脚步,光是听见水声就已经让她羞得想一头扎进枕头里,更别说进去动手服侍他了。 净房的门关着,萧决并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他此时没法见她,他正在做的事也不能让小姑娘看见。 宽大的浴桶中,萧决背靠着桶壁,一手紧紧地握着浴桶边缘,他仰着头,俊脸上泛着红晕,眼眸微闭,眉头皱起,似是欢愉又似是痛苦。 要不是他余毒未清,与她欢好的话会对她的身体不利,他怎么会在小姑娘进东宫的第一天躲在这里自渎? 原本他应该抱着心心念念肖想了许久的小姑娘,肆意温存,被翻红浪的。 现在这多余的精力只能自己释放,不然,他估计今晚会格外煎熬,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睡在他的怀里,又确确实实是他的女人,他却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酷刑折磨。 水波一圈圈荡开,水花跃过浴桶边缘,落在了地上,萧决却始终没能解决问题。 今晚似乎格外兴奋…… 萧决停下手,平息了一下呼吸,唤道:“婳婳!” 姜婳浑身一个激灵,她站起身,原地转了几圈,走三步退两步,磨蹭了许久才走到净房门口,细白的手指按在门上,却终是没有勇气推开,姜婳颤声问道:“殿下,您……您在唤我吗?” “嗯。”里面传来萧决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婳觉得那声音无比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婳婳,你背过《中庸》《大学》什么的吗?” 一听不是叫自己进去服侍,姜婳松了口气,“背过的,殿下问哪一篇?”这些在她小时候住在京都时,父亲就手把手教过她的。后来去了江南,弟弟开蒙后,她生恐弟弟发问自己答不上来,特意又重新学起。 “不拘哪篇,随便挑上几篇背给我听听,要连着背,我不喊停不许停。” 姜婳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勤勉好学沐浴时也不放松,还是想要考较自己的功课?不过背诵文章可比进去服侍他容易多了,姜婳没有犹豫,挑了一篇熟悉的开始背诵。 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江南特有的甜,那甜顺着门缝进了净房,直钻到萧决的心尖。 小姑娘的声音包裹着他,萧决的动作渐渐加快…… 第73章 姜婳背到第四篇的时候,净房的门打开,萧决出来了。 她飞快地瞄了一眼。 雪白的寝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大片光洁健壮的胸膛,双腿修长笔直,因为有些水汽没有擦干,寝衣粘在腿上,变得有些透明,那衣下的肌肤显得很是紧致有力。 姜婳的脸红了,慌乱地偏向一边。 萧决看了她一眼,拉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向拔步床。 姜婳的心怦怦直跳,腿也有些发软。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她猛地朝前栽去。 “呀——”一声惊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已经到了萧决的怀里。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迈开大步,几下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将她身上的蜜蜡黄绣玉兰的襦裙拉开。 “殿下,我……”姜婳盯着他修长灵活的手指,脸热得快要冒烟。 萧决手指不停,很快就将她的襦裙脱了下来,随手扔到一边,“婳婳难道是穿着外衣睡的?” 分卷阅读110 姜婳低着头不敢看他。 萧决拉过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揉了揉她乌黑柔软的长发,“睡吧。” 帐帘放下,眼前顿时变得朦胧。 姜婳睁着眼睛,一颗心吊得高高的。 太子却始终没有动作。 “您……您睡着了吗?”过了许久,姜婳轻声问道。 “还没。”萧决伸出胳膊,将她搂在怀里,“婳婳怎么了,换了地方睡不着吗?” 姜婳一滞:“……” 不正常的分明是他吧?可她绝对问不出“你为什么不碰我”这样的话来,想了想,只好转移话题,“殿下,我觉得行刺我和弟弟的人,应该是夏思瑶派的。” “嗯,那拦着婳婳马车行刺的杀手是太后的人,不过确实是夏思瑶挑拨起来的。” “您知道?那与杀手纠缠的高个男子……”姜婳惊讶地抬起头,朦胧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下巴。 “那高个男子是我派去的。我偶然得知了太后的计划,想要阻止来着,没想到遇见谢珩,被他搅和了。”萧决轻声解释,顺便再抹黑一把谢珩。 姜婳的脸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平稳强劲的心跳。 原来,他在默默地保护她吗?即使她和他划清界限,即使她并不知道那帮忙的人是他派去的,他还是会出手帮她。 “殿下,我恨太后。”她已经不想知道太后为什么要派杀手对付自己和弟弟了,反正,太后、长公主、夏思瑶祖孙三人都是一丘之貉,她们都曾经出手对付过自己,不管夏思瑶出于什么目的挑拨了太后,都不重要了。刚回京都她并没有惹到夏思瑶的时候,夏思瑶也多次试图毁掉她来着。 “婳婳别急。”萧决的大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我虽然在慈安宫里安插了眼线,可是想立刻要她的性命也不容易,弄不好反而打草惊蛇陷自己于被动。婳婳耐心等等好不好,我保证,将来让婳婳有手刃仇人的机会。” 他重生以来才两年,太后却苦心经营了多年,他不得不谨慎些。 前世,就是因为他不小心着了罗问蝶的道,昏迷了一日,东宫大乱,她腹中的孩子才被害没了。 没了姜府的家人,又没了腹中的孩子,她失去了一切羁绊,才会那么决绝地离开他。 重来一次,他绝对不允许她受到伤害。 他想给她最尊贵的身份,想让她母仪天下,可必须是在太后倒台之后。在那之前,他不能让她成为太后的目标。他只想将她拢在羽翼之下,藏得严严实实,让谁都发现不了。 …… 黑暗中,姜婳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她知道他与太后不合,才会毫不顾忌地说出“我恨太后”的话。 可他却告诉了她这么多的秘密,甚至还答应会让她手刃仇人。 “殿下,您对二皇子是怎么看的?” 萧决哼了一声,“小傻子一个。” “对于当年的事……”姜婳有心告诉他从桑桑的话语中推测到的事,却又觉得说出桑桑的身份会背叛桑桑,她斟酌了一下,“殿下,我从一个人旁敲侧击的话语中,觉得当年的事可能都是太后的阴谋。” “哦?怎么说?” 姜婳轻声道:“都说淑妃害了先皇后,可您比二皇子大半岁,先皇后临产之际,淑妃腹中的胎儿才三个月,应该看不出男女吧?为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就去害皇后,如果说是为了太子之位,也太过牵强了。” 萧决点头,“没错,就算存心夺嫡,也应该确实生下皇子再说。” 姜婳又道:“假如淑妃野心勃勃,想着只要害了皇后,她就算生了公主,将来还能再生皇子。可她这么大的野心,怎么就不小心点儿呢,轻易就暴露了。你看看她的结局,自己身死还株连了家人,最终得到好处的人,可并不是她。” 姜婳不知道当年的细节,萧决却是知道的,“从淑妃的宫中,搜出了母后所中之毒。”他嗤笑一声,“那盛着毒|药的小瓷瓶,就藏在她梳妆台最下层的角落里。” 黑暗中,萧决的眸中满是嘲讽,这件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就像姜婳所言,野心勃勃的淑妃怎么就不小心点儿呢,害了皇后的毒|药竟然就放在梳妆台中,分明就是被人栽赃的。 “就像婳婳所说,最后得了好处的,可不是被认定为凶手的淑妃。”他的大掌在姜婳背上轻轻抚摸,“太后的胃口被养大了。父皇对她尊崇有加,她还想更上一层楼。当时太医已经断言,母后的腹中是个男胎。” 萧决的声音幽凉,“皇后生下的嫡长子,想必将来也是太子。母后与她不合,若我登基,她是讨不到好处的。倒不如谋其未兆,一箭双雕,既害了不肯听她话的皇后和腹中的嫡长子,又能估计重施,将下一任皇帝抚养在身边。即便到时候淑妃生下的是公主,她也不亏,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就是了,反正宫中还有其他的妃嫔。” 他的话与姜婳的推测不谋而合。 姜婳是从桑桑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消息,“殿下,您只从推测……就知道这么多了?” “有推测,也有一些间接的来源。”萧决轻声道:“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宫中很是清洗了一番,稍微沾点儿边的宫人都被换掉了,母后和淑妃宫中的内侍宫女更是一个不留。” 他顿了一下,“可事情发生过,总会有些蛛丝马迹。比如,淑妃其实 分卷阅读111 是个温顺胆小的人,她不敢忤逆太后,却与母后更为交好,两人从来没有因为争宠红过脸。” 这些倒是姜婳从未听过的,她想了想,“如果淑妃是这样的人,绝不会铤而走险去害皇后。” 这件事显而易见,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姜婳只觉得太后实在可恨,害了她的母亲,害了萧决的母亲,害了二皇子的母亲,害了桑桑的父母。 她身边的几个人,都被太后害尽了。还有二皇子,简直是认贼做亲。 她磨了磨牙,“殿下,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是不是就没有办法揭发当年的事了?” 萧决在她背上拍了拍,“人证肯定是有的。事情发生后,太后宫中的人也换掉了些,可她身边贴身服侍的几个,却并没有离开,这些年死的死走的走,还剩下一个魏嬷嬷。” 姜婳一点就透,“魏嬷嬷肯定知道太后的秘密!” 萧决点头,“现在太后强势,就算把魏嬷嬷掳走她也不会开口,等到太后倒台,我自会让魏嬷嬷说出一切。” 第74章 两人夜半交心,说得有点晚,姜婳本来就三天没睡,这一觉难免沉了些,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眼前是健壮的胸膛,胳膊下面是劲瘦的腰身,她不知什么时候,又窝到萧决的怀里来了。 “醒了?”她刚一动,头顶就传来萧决的声音。 “嗯。”姜婳慢慢从他怀里退出来,“您、您不用出去吗?” 按照风俗,成亲次日新妇要见男方的亲眷,算是认亲,第三日要回娘家,算是回门。可她不是正妻,这些也都免了。她也不用见东宫的管事,不用掌管中馈,倒是觉得无比轻松,跟在姜府的日子差不多了。就算睡到日上三竿,只要太子不管,也无人指责她。 只是太子怎么也和她一样,他难道就无事可做吗? “不出去。”萧决坐起身,“我陪着婳婳。” 他盼了多久她才来到他身边,他一刻也不想离开,只想与她耳鬓厮磨。就算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 梳洗过,用完早膳,姜婳正准备去前殿看弟弟,皇宫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太后想见她。 太后派出了杀手,自然会关注事态进展,姜澄中毒在预料之中,可谢珩中毒却是意外,若是无人知道是她下的手倒也罢了,偏偏那个杀手并没有回来复命。 联想到当时有人阻拦杀手,太后很是担心。若是杀手死了倒好,最怕的是被人捉住,逼问出口供来。 而最有可能与她作对的就是太子。 果然,三天之后,姜澄和谢珩就被送到了东宫医治。更让她生气的是,姜婳竟然进来东宫。 在她的计划中,姜婳这样美貌的女子是要用来联姻拉拢势力的。上次董阁老突然暴毙,她收敛了很多,准备把姜婳嫁给一个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的人,没想到,姜婳竟然成了太子的女人。 算盘落空,太后气得心肝疼,一个好好的棋子,竟然长了腿自己跑到地方的阵营去了! 本来姜纬被太子升任尚书,就让她心生警惕,这下姜婳成了东宫的人,姜澄如果被太子救活,又是欠了东宫一命。这样一来,女儿的驸马一家,全都成了自己的敌人。 太后越想越不甘心,决定把姜婳叫来敲打一番。毕竟现在她的祖母、父亲和弟弟还要和长公主住在一起,要是以她的家人性命相威胁,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没经过世事,没准就被自己给唬住了。如果能把姜婳变成安插在东宫的棋子,一是可以监视太子,二是可以阻止姜府投靠太子,也算是挽回些损失。 算盘打得很好,没想到派去的宫人被太子干脆得打发了。 萧决冷笑一声,“她是东宫的良娣,是孤的妾室,只需要服侍好孤一人即可。叙天伦、尽孝道,那是太子妃的事。太后想见孙媳妇,让太子妃去陪她。” 姜婳心中一动。 她昨天来到东宫,今早也没有去见太子妃,就像萧决所说,她只需要服侍他一人高兴就行。至于太子妃,要是召唤她就去见,要不没有传话过来,她就老老实实待着,不主动凑上前给人添堵。 太子的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牒的,需要皇上赐婚才行,像她这样自己跑到东宫来,是不可能做侧妃的。她也没有奢望侧妃之位,只要能救弟弟,就是没名分的侍妾也无所谓。 没想到他给了良娣之位。 太子妃侧妃之下,还有良娣、良媛、承徽、昭训、奉仪,再往下就是没名没份的侍妾,良娣是除了正妃侧妃之外位份最高的,却不用像正妃侧妃那样,去皇后太后面前尽孝侍奉,就像现在,太后想要召见她,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这个位份可谓是太巧妙了…… 姜婳看了看萧决,他是在保护自己吗? …… 姜澄还没有醒来,回到嘉溪殿,姜婳显得心事重重。 “婳婳别担心,有百里春在,姜澄不会有事的。”萧决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小姑娘的手很软,白白嫩嫩的,指甲泛着粉红的珠光。指头上带了一点儿常年握笔磨出来的薄茧,手心肉肉的,捏起来很是舒服。 姜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拿了本书,歪在一边翻着。 她是他的良娣,只需要服侍好他一人即可。可实际上,她并没有服侍他。 他不是早就想让自己进东宫的吗,怎么她来了,他 分卷阅读112 却不肯碰她? 是不是他还在生气自己以前不识抬举? 姜婳觉得很有可能。太子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想要什么没有,她也就仗着他对自己那一点儿特殊,才敢拒绝他。实际上,太子要是真的开口要她,她做为尚书家的庶女,只能从命。 高傲的储君对她颇为纵容,她却与他划清界限。 要是没有弟弟受伤,姜婳可以慢慢修复两人的关系,可现在弟弟昏迷不醒,要是她不能取悦太子,会不会东宫的人也不重视她,百里春对弟弟就不够尽心尽力? 姜婳偷偷看了萧决一眼,不行,他不碰她,她得主动勾引他呀! 今晚就行动! 下定了决心,姜婳犯了难。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勾引他。 琴棋书画?花前月下?一起用膳? 好像都不够。难道要直接脱光? 用过晚膳,姜婳进了净房沐浴,特意打发了两个丫鬟,说要自己洗。 她也不知道磨蹭了多久,萧决估计水都凉了,扬声问了一句:“婳婳,还没好吗?” 姜婳一咬牙,豁出去了! 娇颤颤的声音传了出来,“殿下,我忘了带换的衣物,您帮我送进来,好不好?” 萧决的脑袋“嗡”的一声,满脑子都是小姑娘光溜溜泡在浴桶里的样子。 大手紧紧地捏了起来,胆小谨慎的小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姜婳没听到萧决的动静,又娇声唤道:“殿下,您、您帮帮我嘛。” “不帮!”萧决咬牙切齿。 没有干净的衣服换,她穿着沐浴前的衣服出来就是了。萧决就不信了,她还能光溜溜地跑到自己面前来? 姜婳的心凉了半截。 看来他真的生气了,不然怎么会连送衣服进来都不肯,他不想碰她,也不想见到她没穿衣服的样子。 不行!不能放弃!为了弟弟,得再接再厉呀! 姜婳从浴桶出来,擦干身子,犹豫良久,还是不敢就这么走出去,把旧衣穿好,出了净房。 萧决没敢看她,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见她穿戴整齐,这才松了口气。要是小姑娘真的衣衫不整地出来,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 姜婳慢慢走到大衣柜前,她看了看萧决,此时他歪在软榻上看书,和她隔着一座大屏风,看不见她。 萧决知道小姑娘在换衣服,他听见了衣柜打开的声音,听见了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那是小姑娘在脱身上的旧衣,也听见了衣物翻动的声音,那是小姑娘在从衣柜中挑选要穿的。 “殿下,我困了,咱们就寝吧。”小姑娘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决觉得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忐忑和羞怯。 随手将书扔在软榻上,萧决站起身,绕过了屏风。 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刚刚沐浴完,脸颊粉融融的,眸中似乎还带着水汽,一头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她穿了件薄纱亵裤,那薄薄的衣料在烛火的照耀下变得半透明,一双玉腿隐约可现,像他常常用的毛笔一样直…… 她没有穿寝衣,一件海棠红绣着华贵牡丹的小衣裹着她晶莹的身子,小胸脯鼓囊囊的,露出一截纤细柔腻的腰身…… 萧决的鼻血“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第75章 萧决从未如此狼狈过。 他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将鼻血抹去,扯过床上的锦被,将姜婳劈头盖脸地裹住,卷成一团,扔到了床上。 姜婳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凌空,“咚”地一声落在床上,她拼命挣扎,好容易才从被子里把脑袋钻出来,柔顺的长发顿时变得乱蓬蓬的。 “萧佑安!你干嘛?!”黑白分明的眸子瞪起,姜婳嗔道。 萧决扑了上来,把卷成一团的她压在身下,长眉一挑,目光幽凉,“你又在干嘛?” 姜婳被锦被紧紧裹住,几乎不能透气,被他一压,差点憋过气去,她左扭右扭,试图把他扭得掉下去,再把锦被扭得松开。 “嘶——”萧决倒抽了一口凉气,黑漆漆的眸子里火苗跳动,“别动了!再动我真的不客气了!” 姜婳愣了一下,看着萧决的眼睛,腰身用力,左一扭右一扭。 她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说“你尽管不客气啊”。 “呵。”萧决被她气笑了,撑在她身侧的手臂一松,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 “唔……”他全部的重量压下来,姜婳快要不能呼吸了,“重……” 萧决冷哼一声:“还乱动不了?” “不……动……”姜婳气息奄奄。 萧决一个翻身,落在一旁,姜婳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扭过头,幽怨地盯着他。 萧决伸手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怎么,吃错药了?” 姜婳的头一歪,躲开他的手指,“殿下,您是不是还在气我啊?” “气你什么?” “气我先前不肯进东宫。我这不都来了吗,您就别生气了。” 萧决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谁跟你说我在生气的?”他明明表现得很温和。 “那您、您怎么……”姜婳的脸颊绯红,目光也飘忽躲闪着不敢看他,声如蚊呐,“您怎么……不、不肯……那个……碰我?” 萧决恍若大悟。 怪不得小东西今晚这么大胆,原来是担心自己因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想要主动勾引。 “傻丫头 分卷阅读113 ,想什么呢?!”他又好笑又怜惜,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我身上余毒未清,百里春说不能行房,不然对你的身体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想想自己今晚的举动,姜婳顿时觉得小脸烧了起来,一头扎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了。 萧决哈哈大笑,拍了拍她的后背,“婳婳如此主动热情,我心甚慰。等我的毒解了,咱们定要大战上三百回……”他顿了一下,突然觉得不对,三百回合可能连一盏茶的工夫都不到,连忙改口,“三千回合!” 姜婳羞得恨不得咬死他,小爪子伸出来,在他的腰上用力拧了一下。 劲瘦的腰身上全是肌肉,这一下就跟挠痒痒差不多,萧决笑得愈加愉悦。 …… 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姜婳醒来的时候才不过卯时。 “醒了?”她刚想从萧决的怀里退出来,头顶就传来萧决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睡得太轻还是早就醒了。 姜婳嗯了一声,“还早,您再睡会儿?” “不睡了。”萧决翻身坐了起来,“今天还有重要的事呢。” “什么重要的事?”他都陪了自己三天了,也该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萧决笑道:“快去洗漱,姜澄可能已经醒了。” 姜婳顿时顾不上问“重要的事”,飞快地洗漱过,用了早膳就要去前殿。 萧决依旧牵着她的手,穿过重重宫殿,去往前殿。 “您不是有重要的事吗?您自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是了。”姜婳抬起头看他,早上的阳光温暖和煦,在他如玉的脸庞上渡了一层金光,鸦色的长睫低垂,在眼睑下留下小片的阴影。 萧决一笑,“对我来说,重要的事就是陪婳婳呀。” 姜婳嘴角抽了一下,他这甜言蜜语,说起来一点儿都不带磕巴的。 姜澄果然已经醒了,从窗口看见姜婳进了院子,小身子飞快地扑了出来,宝蓝色的袍角都飞了起来,声音中满是欢快,“婳婳!” 他扑到姜婳身前就及时地刹住了脚步,仰起小脸,问道:“婳婳,你是来接我的吗?” 姜婳顿了一下,弟弟还不知道她进东宫的事。 太子道:“你想回家了?那走吧,我们送你回家。” 姜婳看了萧决一眼,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可以送弟弟回姜府?难道她这么快就能见到父亲和祖母了? 姜澄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太子,恭敬地深揖一礼,“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姜澄无以为报——” 太子笑道:“不需要你报,你姐姐已经报了。” 姜澄疑惑地看向姜婳,乌黑的大眼犹如黑葡萄一般,肉鼓鼓的小脸却因为这几天的昏迷而憔悴了。 姜婳摸了摸他的头,“这个……等下来有时间了,我再跟你解释。” 百里春也出来了,他忙了几天,同时照料三个中毒的人,看起来也有些疲累,递给姜澄一张方子,“小公子照着这方子,再吃上三天的药,方能痊愈。” 姜澄把方子郑重地收到怀里,深施一礼,“多谢百里先生救命。” 萧决带头朝殿外走去,姜婳和姜澄跟在他后面,姜澄悄悄问道:“咱们这就回家了吧?” 姜婳看了看萧决的背影,轻轻点头,“澄哥儿既然已经好了大半,那就不用百里先生施针了,回姜府养着即可。可要注意些,你好几天没吃东西,吃些好克化的,也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免得把肚子撑坏了。” 她低声叮嘱着:“你还没大好,跟先生再请上几天假,功课的事也不要着急,耽误几天没什么的。” 刚一出殿门,就遇到了谢珩。 他依旧是一身玉白色锦袍,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星目中满是血丝,“太子殿下……” 他看了看姜婳,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也不是不知,只是开不了口。 他昨晚戌时就醒来了,得知自己身在东宫,太子救了他一命。 太子曾经派人杀他,如何又肯救他。谢珩不是蠢人,当下就猜到了关窍。百里春也不瞒他,把姜婳入东宫做了良娣的事告知了。 谢珩恨不得就此死去。 姜婳明明是有人保护的,他非要上前掺和,敌我不分,伤了姜澄又伤了自己。 更重要的是,为了救他们两个,姜婳进了东宫。 谢珩简直不敢看姜婳。 “长宁侯也醒了?”萧决黑沉沉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眼,走到姜婳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姜澄抽了口气,想说什么,却见姜婳看着他摇了摇头。 谢珩大手捏得咯咯作响,半晌才深施一礼,“多谢太子殿下相救。” 萧决的拇指在姜婳柔嫩的手背上缓缓摩挲着,“无妨。长宁侯不必挂在心上。” 他见谢珩一时无话,牵着姜婳,朝着停在一旁的三辆马车而去。 “太子殿下。”谢珩突然开口,“那杀手——” 萧决回身看了他一眼,“你要想见的话,让万德祥安排。” 他说完,带着姜婳到了最前面那个豪华的马车旁,弯腰抱起姜婳。 姜婳低呼一声,揽住了他的脖颈。 萧决将姜婳送进了马车,随后自己也上了车。 姜澄刚想跟过去,却被一直跟在后面的疏桐拉住了。 疏桐示意姜澄,两人上了第二辆马车。 片刻之后,三辆马车缓缓驶动,出了东宫,直奔姜府而去。 谢珩呆立在殿门外, 分卷阅读114 眼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心如刀绞。 若不是他犯下的错误,她又怎么会进东宫做妾? 就算没有他,姜婳也得救姜澄,他也觉得这份恩情沉重得无法承受。 第76章 前后三辆马车行到姜府门前,姜纬和老太太听说是东宫来的,连忙出来。 本以为是姜澄被送回来了,没想到前面的马车下来的竟然是太子。 太子跳下马车,回身又把正准备下车的姜婳抱了下来。 姜婳在他的胳膊上偷偷掐了一下,白了他一眼,这可是在姜府门前,被祖母和父亲看着太子抱她,她的脸可往哪儿搁? “婳婳!”老太太和姜纬又惊又喜。 按理出嫁的女儿第三天是要回门的,可妾室却不能,没想到自家的掌上明珠竟然回来了,还是在太子的陪同下回来的,就算是太子妃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而且,看姜婳和太子的样子,分明是十分恩爱。 老太太不由得感慨,宝贝孙女果然是喜欢太子的,太子同样也是喜欢自家孙女的。 第二辆马车里下来的是姜澄和疏桐。 姜纬还好些,老太太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孙子安然无恙,果然宝贝孙女去求太子是对的。 姜纬和老太太上前给太子见礼。 太子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让她起身,“老太太无需多礼,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老太太可不敢与一国储君做一家人,恭谨地问道:“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太子笑道:“今日婳婳回门,我也正好无事,就陪着来了。”他一指第三辆马车,“这是婳婳带的回门礼物,等会儿让仆从搬进去,咱们还是先进府吧。” 太子自然要走在最前面,当先迈进大门,姜纬随后,姜婳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姜澄跟上。 老太太摸着宝贝孙女的手,几天不见,她可是想得不行。 即是回门,女眷自然要说些私密话的,老太太和姜婳回了内院,太子和姜纬、姜澄去了前院。 一进老太太的院子,姜婳就撒起娇来,抱着老太太的胳膊跟扭股糖似的蹭来蹭去,“祖母,我想你了,也想爹爹了。” 老太太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婳婳,我的婳婳,让你受委屈了。太子他……” 姜婳连忙道:“他对我很好。”她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回门,还是太子陪着来的,原来他说“今天有重要的事”,竟然指的就是陪自己回门吗? “那就好。”老太太点点头,“见到太子妃了没有,她有没有为难你?” 姜婳摇头,“没见到。她没有召唤我,我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实际上,她在东宫这三天,太子妃就像隐形一样,从未出现过,甚至她也从未听到有人提起太子妃。 进了屋,两人挽着胳膊窝到软榻上,“我以前在太后那里见过太子妃两次,是个温婉贤淑的样子。”就是脾性有些奇怪,总给她一种违和感,有些摸不透。 老太太叹了口气,“如今既然已经成了这样,要是太子妃为难你,鸡毛蒜皮就由她去吧,婳婳忍着些。要是太过分了,你就告知太子。我看太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他对你倒是有几分真情。要是太子太过偏颇,婳婳也不用怕,给家里递个信,有你父亲给你做主。” 太子派人来接姜澄的时候,顺便也把兰芽和疏桐节接走了,再加上今日的情形,老太太估计太子是真心喜欢自家的宝贝孙女。 姜婳点点头,“祖母,这些事您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挥挥手让服侍的人都退下,老太太低声道:“太子他……有没有让你……遭罪?” “没有呀。他很温和的。”姜婳黑白分明的眸子无辜又清澈。 老太太急得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我是说床笫之事。” 姜婳的脸唰一下就红了,身子扭了扭,嘴唇也嘟了起来,“祖母~” 老太太忧心地拉着姜婳,宝贝孙女离开得太匆忙,彼时她尚在床榻上起不来,什么都没有教她。“婳婳,听我说,太子喜欢你,难免放纵些,你可不能由着他折腾,要是受不住了,也别咬牙强撑着。” 姜婳的头抵在老太太的胳膊上,声如蚊呐,“他……他没有放纵,祖母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松开她的手,从柜子里拿出两本精美的画册来,塞到姜婳的手里,“那天你走得急,什么都没准备,这个你拿上,没人的时候看上一看。” 什么画册,竟然要在没人的时候看? 姜婳好奇地翻开,赤身的男女纠缠在一起,她的眼睛眨巴了几下,猛地明白过来,“呀——”地一声把画册扔了出去。 老太太好笑地捡回来塞回她的手里,“女儿出嫁都是要带这东西的,总不能什么都不懂。”一般都是母亲交给女儿压箱底的,再讲解几句,免得女儿吃苦。可姜婳的生母已经不在,长公主又是仇人,只能她厚着脸皮来做这件事。 姜婳不肯接,“这、这让我怎么拿?被别人看见,我可没脸见人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婳婳的小库房里不是还有不少字画吗?拿上几样子婳婳不那么喜欢的,混在其中别人也不知道。”妾室没有私财,姜婳的字画都是心爱之物,留在姜府还能保住,带去东宫就不一定了。 说起这个,姜婳倒是记起来了,“小库房里的字画我都要带走的。祖母,我住在东宫的嘉溪殿,那后罩房里有三 分卷阅读115 间打通了,太子给我做小库房用的。” 老太太又惊又喜,“太子说了,是给你的小库房?”这岂不是意味着,太子允许姜婳有私财了? 姜婳点点头,“他亲口说的,还带我去看了,里面堆了好多的首饰布匹,都是给我的,还有不少字画,是太子给我攒的,我都很喜欢。” 老太太高兴地握着姜婳的手,“好啊,太好了。那婳婳把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搬走吧。”虽然迫不得已成了妾室,好在太子处处用心,也算是一点儿安慰。 姜婳摇摇头,“算了,只搬字画就好了,嘉溪殿那边的小库房都快塞满了,那些首饰和布料,我几辈子都用不完。” “那如何一样,那都是太子给你的,你自己的用起来更有底气,都得搬过去!”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婳婳,太子有没有说给你什么位份?” 姜婳道:“宫里有派人过来,太子说我是良娣。” “良娣啊,好,太好了。”老太太很是满意,如今这情形,良娣已经是最高的了。 两人正说着话,仆从把太子带来的回门礼都整理好了,管事抄了礼单,让丫鬟送了进来。 老太太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姜婳凑过去,也傻眼了。 长长的礼单,都是贵重之物。 上好的狐皮、虎皮、熊皮,宫中贡品蜀锦、浣花锦、妆花缎,碧玺、珍珠、翡翠、玛瑙应有尽有,玉如意、红珊瑚成双成对…… 还有各式各样的印纽,孤本的书籍字帖,贡品的笔墨纸砚…… 这一套东西下来,虽然只有一马车,但样样是精品,就算是用来做给正妃的聘礼都多过头了。 老太太看看姜婳,“婳婳,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刚才说这些是你带的回门礼物。” 姜婳茫然地张了张嘴,“我也不知道,今早我都不知道要回门,更不知道还有回门礼物。”她倒是看见有第三辆马车,但是完全没有在意,更没想到装了这么多贵重之物。 “这都是太子准备的?” 姜婳道:“应该是吧。就算是下人准备的,也应该是他的授意。”这价值连城的一马车,就算是万大总管也不能私自决定。 老太太想了想,欣慰地点点头,“太子殿下他……对你很好。” 第77章 太子送了这么多的回门礼,就算是聘礼也多过头了,老太太想了想,“既然是太子送的,总不能退回去,我就收下了,婳婳,小库房里的东西你都带走,等会儿我让人给你搬到马车上。” 她把那个紫檀木的匣子取出来,“这里面都是你母亲留给你和澄哥儿的,既然太子如此对你,你就带走一半吧。还有我给你攒的嫁妆,大件的家具就算了,房契地契你都带上。” “我只带上字画就行,这些嫁妆都算了,万一出个岔子,得不偿失。”她想了想,“我要上一个庄子,要是得空了还能去玩儿,想吃什么稀罕瓜果还能让人种。再要上一个宅子,将来要是舅舅表哥来京都,也不用住店,就住这宅子里。” 有长公主在姜府,舅舅来了绝对不会住到家里,而东宫又不是她能做主的地方,有个自己的宅子,也好接待亲人。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宝贝孙女现在的身份,要是出个什么事,还真保不住财物。傍身的财物太多,没准还会惹人眼红引发事端,也就同意了。 两人把匣子里的房契地契翻出来,老太太给她也攒了些,都一起拿过来。两人挑了一个山脚下的小庄子,没多少田地,倒是种了不少的果树,品种多,味道还不错。庄子依山傍水,风景宜人,姜婳要是有机会去散心,住上几天也相宜。又挑了一个三进的宅子,虽然不算大,但胜在位置好,正好在东宫和姜府之间,离两边都不算远。 安排仆从把小库房的字画都搬到来时的第三辆马车上,把房契和地契都收好,姜婳看看快到午时,就去了前院,以太子的身份,应该不会在姜府留下来用膳,她也该走了。老太太一点儿时间都不想放弃,能多看孙女一眼就多看一眼,也跟着一起来了前院。 春光正好,祖孙两个携手穿过花园,过了二门,进了姜纬的书房。 太子和姜纬在屋里说着什么,姜澄待在院子里,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小脑袋没精打采地搭在膝上。 看见姜婳来了,他小嘴一撇,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就起了水雾,“婳婳……” 姜婳心头一跳,她还没有跟弟弟解释进东宫的事呢。 干脆先不进屋,姜婳招招手把姜澄叫过来,拉着他进了东厢房的茶水间。 “澄哥儿,你——” 还没等她开口,姜澄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婳婳,你是为了救我才进东宫的吗?他们说你是给太子殿下做妾去了。” 姜婳皱起眉头,下来了得让祖母查一查这在弟弟面前乱嚼舌头的下人,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安抚好弟弟再说。 “澄哥儿,我是进了东宫没错,可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最多算是一个契机。” “怎么跟我没关系?我中毒了,你刚好就进东宫了。”姜澄眼泪汪汪的看着姜婳。 姜婳用帕子细细地帮他把眼泪擦掉,“我早就倾慕太子殿下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回京都的第一天,就在码头上遇到了太子?他请咱们用了午膳,知道我喜欢那两幅画,当天就派人送来了。” 姜澄愣住了, 分卷阅读116 “就为了这个,你就喜欢他吗?” 姜婳笑道:“不止啊,这样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说我想学素斋,殿下就亲自带我去了善觉寺,后来有些不利于我的流言,也是殿下亲自出面摆平的。还记得上元节那天吗,殿下还带怎么去了临平湖,那满湖的小舟花灯,可都是他为我准备的。” 她想了想,脸上染了一丝绯红,“再说,太子生得龙章凤姿俊美不凡,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完美的。你可见过比太子更好看的男子?” 姜澄茫然地回忆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曾见过。” 姜婳拍了拍他的小肩膀,“我倾慕太子,太子也为我做了很多,就算没有你中毒的事,我早晚也会进东宫的,所以说,你不过是个契机。” “可是,你、你成了妾室……”姜澄难过地拉着她的袖子。 “太子殿下的妾室也是有名分的哦。”姜婳解释道:“我现在是东宫的良娣,认真论起来,你要是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地行礼,唤我一声‘姜良娣’才是。” “良娣……是不是很厉害?”姜澄疑惑地睁大眼睛,泪水倒是止住了。 “嗯,很厉害。以后澄哥儿受委屈了,良娣姐姐给你做主。” 姜澄破涕为笑,“我才不会受委屈,我要做大官,给你当靠山!” “有志气!”姜婳翘起白嫩嫩的拇指尖,夸道:“我的弟弟就是厉害。” …… 姜婳拉着弟弟从东厢房出来,发现院子里站了三个人:太子、祖母、父亲。 姜婳顿时一阵心虚,刚才她跟弟弟说自己倾慕太子的话,不会被太子听到了吧? 她看看三个人,三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咳咳,那个……”姜婳脸皮发热,“殿下,咱们要走了吗?” 太子长眉一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婳婳真是无情,回门的女婿竟然不留饭吗?” 女、女婿?姜婳差点被他这话给呛着,小脸更红了。 姜纬可舍不得掌上明珠尴尬,手一摆,“既然太子殿下不嫌弃,那就请吧。”他们本来就是打算去大花厅用膳的,出了屋才发现一双儿女在东厢房说话,干脆站着院子里等,没想到却偷听到了女儿说她与太子间的情意。 一家人去了大花厅,太子坐上首,姜澄坐下首,姜婳本想也坐下首,可太子要她坐身边,再说她现在是东宫的人了,只好坐在太子和姜澄中间,对面坐了祖母和父亲。 菜肴是家常居多,也有山珍海味。这几天姜澄中毒生死不知,姜婳进东宫,姜纬和老太太心急如焚,自己用膳都没有心思,更没想到今天会宴请太子和回门的姜婳,也没有提前准备。好在毕竟是尚书和长公主住的府邸,平常用的也不差,再临时采买些,也弄得像模像样。 依旧没人想起去邀请平阳长公主,姜纬倒了两杯梨花白,姜婳和老太太喝百花酿,姜澄余毒未清,不能饮酒。 姜婳看了看太子面前的酒杯,伸手拿到了自己面前,“爹爹,太子殿下他现在不能饮酒,只是今日是回门,这杯酒自有它的意义,不可不饮,就由我代替殿下吧。” 说完,她一口把梨花白给喝掉了,太子和姜纬想拦都没来得及。 梨花白同她平时喝的百花酿可是不同,一入喉就辛辣如火,一直从喉咙烧到肚子。 “咳咳咳咳——”姜婳面红耳赤,又呛又辣,咳个不停。 四个人都慌了,对面的老太太和姜纬站了起来,右手的姜澄小手给她拍着背,左手的太子眼疾手快,给她嘴里塞了一块甜甜的蜜饯。 甜味很好的缓解了辛辣,姜婳总算是不咳了。 太子轻斥:“看你再逞能!” 姜纬说道:“又没有外人,殿下不能饮酒就不饮,你抢着喝什么?” 老太太和姜澄舍不得说她,但满脸都是不赞同。 姜婳小脸咳得通红,眸中带着水光,可怜巴巴地环视一圈,四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纷纷给她夹菜,她面前的小碟子一下子就堆满了。 …… 这边午膳气氛融洽,平阳长公主却在生闷气。 上次姜澄生辰,人家家宴没有叫她。这次算是姜婳回门带姜澄回家,两件喜事,连太子都来了,还是没有人来请她。 堂堂长公主自然不能主动凑上去,再说,她在乎的也不是一顿家宴,而是……心中那隐秘不能说出口的小算盘落空了。 姜澄中毒,昏迷三日无药可解,她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心中却是有些窃喜。如果没有姜澄,姜纬就没有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姜家的香火,姜纬也得再生个儿子。 姜纬没有妾室,只有她一个正妻,到时候自然会来同她亲热。 说起来,她嫁人的时候才十几岁,也过了两年缠绵缱绻的好日子,生下女儿没多久,驸马就染病去世, 自从前驸马去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滋润过了。 嫁给姜纬之后,丰神俊朗的夫君日渐消瘦,更是一次都没有碰过她。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就在一个个空虚寂寞的长夜中流逝…… 如果姜澄没有活过来,她本来是有希望结束这守活寡的日子的。 平阳长公主坐立不安,自从姜婳姐弟两个从苏州回来,姜纬对她就越来越冷淡。原本还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姜纬虽然不会在她这里过夜,但偶尔也会来看看,态度也温和有礼。 现在却不同了,他一 分卷阅读117 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上次姜澄中毒她前去探望,他非但拒绝了她请太医过来的想法,还目光冰冷,唇角含着冷笑,显然是将她当成敌人来防备了。 这样下去,她想同姜纬琴瑟和鸣是绝无可能的。 平阳长公主看着窗外一株娇嫩的海棠发了会儿呆,唤道:“金燕,过来帮我梳妆,我要进宫去见母后。” 第78章 用过午膳,太子和姜婳回了东宫。 第三辆马车去时装的是太子准备的回门礼物,回来装的是姜婳小库房中的字画。 姜婳喝了一杯梨花白,头脑稍微有些发晕,太子想牵着她回卧房歇息,她却不肯。 “殿下,您自去歇着吧,我要盯着人把我的字画都放到小库房里去。” 太子好笑地看着她,“哪里用你亲自盯着,东宫的内侍要是连这点儿活都干不好,还要他们做什么?你不放心,让你的丫鬟去盯着就是了。” “不要。”姜婳担心的是祖母给她的那两本画册,她给藏在这些字画里了,要是被人搬动的时候不小心发现,她可没脸见人了,得抽空子藏到身上才行,“这些字画都是我的心爱之物,我要亲自看着。” 太子拗不过她,只好陪着她一起去后罩房,姜婳也不愿意,“您既然累了,就去歇着,我马上就好了。” 一边说,还一边动手把他往正屋推。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直接进卧房去了。 姜婳松了口气,盯着小内侍把几箱子书画都搬到小库房,让人都退下,她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把祖母给的两本画册塞到袖子里,好在今天穿的是对襟大袖宫装,这两本画册勉强能藏住。 姜婳小心地托着自己的袖子回了卧房,在门口看了一眼,萧决正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手里拿了本书看着。 趁着这个机会,她连忙来到衣柜旁边,这里有个箱笼,是装她的私人物品。 正想把画册藏到箱笼中,还没从袖子中取出来,背后猛地贴上一个坚实的胸膛,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萧决低下头,鼻子在她的白皙柔腻的脖子里蹭了两下,轻声呢喃:“婳婳,你真香呢。” 姜婳一个激灵,手一抖,两本画册“啪嗒”一声掉在了箱笼上面。 她慌忙去拿,萧决长臂一伸,率先抢到手里,“婳婳藏了什么宝贝,给我看看。” “不能看!”姜婳赶紧去抢,萧决高高地举了起来,姜婳伸直了手臂都没够着。 萧决把画册举得高高的,随手翻开一页,长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姜婳,“啧。” 姜婳羞愤欲死,拉着他的胳膊使劲往下拽,“你、你快别看了!” 她那点子力气,如何能跟萧决想比,萧决气定神闲地又翻开一页,叹道:“这个姿势不错,等将来定要和婳婳试一试。想必以婳婳柔软的腰身,很容易就能摆出这样姿势来的。” 姜婳一张小脸烫得快要烧了起来,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姿势,只知道不能再让他看下去了。 她猛地跳了起来,手指尖堪堪够着了他手里的画册。 似乎受到了鼓励,她连跳了几下,每次都能摸到个边边。 只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看向萧决。 他正盯着她的胸前,每一次跳起,她鼓囊囊的小胸脯就会欢快地跳动。 “呀——”姜婳低呼一声,双臂环在胸前紧紧地抱住自己,恨不得再多长两只手好捂住他的眼睛,“你你你你闭眼!!!” 萧决低笑一声,把画册顺手放在箱笼上,弯腰抱起姜婳,直接放到了花梨木拔步床上,大手一挥,银红的床帐放了下来,床榻间顿时笼上了一层暧昧的红色。 姜婳躺在柔软的床褥间,双臂还牢牢地抱在自己的胸前,黑白分明的眸子警惕地瞪着萧决,“你、你想干什么?!” “你。”萧决答道。 姜婳没听明白他的荤话,萧决却吻了下来。 他的唇滚烫,却意外的柔软。 他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霸道地叩齿入关,勾着她一起缠绵。 尽管不是第一次亲吻了,姜婳还是敌不过他的攻势,很快就放松了手臂,白嫩的小手无力地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萧决的舌尖与她共舞,修长的手指却悄悄地解开了她对襟宫装领口的玉石纽扣,一路向下。 姜婳无知无觉,她只觉得浑身发热,掌心脚心都烫得厉害,后腰脊背一阵阵酥麻,带得心尖尖也颤抖起来。 身上猛地一凉,她昏沉的头脑中似乎有了一线清明。 低头一看,宫装不知何时衣襟大开,中衣也散在两边,露出里面的小衣来。 两根纤细的带子绕过脖颈和纤腰,玉白色的小衣上绣着娇艳海棠,一朵朵粉嫩的花瓣,似乎开在玲珑的娇躯上。 “啪嗒”,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小衣上,在两隆小丘间开出了最艳丽的花朵。 姜婳惊讶地抬头望去,萧决狼狈地捂着鼻子,黑眸中满是懊恼。 “噗——”姜婳一个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 萧决气恼地睨了她一眼,钻出床帐,大步去了净房。 “哈哈哈哈——”姜婳笑得蜷成了一团。 姜府 外院书房烛光明亮,姜纬正坐在大书案后面,认真地翻阅着太子今天送来的孤本古书。 太子的礼单他也看了,说是回门的礼物实在是贵 分卷阅读118 重过头,不过这即是太子的心意,又是女儿的脸面,再贵重他也收了。 儿子性命无忧安全回府,女儿虽然身份上委屈了,可太子对她明显是情根深种,女儿对太子也颇有情意,姜纬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 压在心头的巨石去了,他干脆把太子送来的古书都搬了过来,细细揽阅。 侍从轻手轻脚地进来,禀道:“老爷,长公主派了人来,说是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姜纬的手一顿,也好,有些事他也想同她说明白些。 姜纬起身,带了两个侍从,一前一后打着灯笼,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侍从留在院中,姜纬进了正屋。 大丫鬟金燕站在明间,屈身褔了一礼,等姜纬进了东次间的卧房,就把门关上了。 卧房内烛光摇曳,双鹤鎏金小香炉的鹤嘴中吐着袅袅细烟,味道香甜。 “纬郎。”平阳长公主特意妆扮过,脂粉盖住了她病黄的脸色,在烛光下也有了一丝红晕,“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姜纬道:“长公主唤我来,所为何事?” 平阳长公主嗔道:“难道无事就不能找纬郎说说话吗,我们可是夫妻,纬郎这样冷漠,倒像是陌生人了。” 姜纬冷笑一声,“我们当然不是陌生人,陌生人哪会不管不顾地害了别人的妻儿。” “你、你什么意思?”长公主脸色微变。 姜纬冷声道:“生在皇家,想必你自幼就是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只要开口即可。你想嫁给我,只要在太后面前稍稍透露一丝,太后自然会替你扫清障碍,除掉我的妻子。” “纬郎!”长公主震惊地看着他,“你竟然是这样看母后的?!林氏她是难产而死的,与我的母后没有半点关系!” “没有半点关系?”姜纬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长公主,“如果不是你的母后把她一个好好的正妻贬为妾室,她又怎么会难产?” 长公主不由得退了一步,“那、那是因为林氏御前失仪犯了大错,母后才这样做的。” “呵。”姜纬嗤笑一声,“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喝了你那母后赐的茶,体力不支晕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御前失仪?平阳,你那母后为什么要召一个侍郎夫人进宫,你真的不明白吗?” 平阳长公主嘴唇翕动,半晌才道:“纬郎,你、你多心了,母后她是听说林氏颇有贤名,这才召进宫一见的。” 姜纬目光中满是嘲讽,“那一个颇有贤名的夫人,怎么到了你那母后面前,就御前失仪犯下大错呢?” 平阳长公主张口结舌,她紧张地看了看那双鹤鎏金小香炉,那里面是太后给她的特制熏香,怎么还没发挥作用? 姜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眉头一皱,这股甜香……似乎以前没有闻到过。 她为什么看这香炉,这香炉有什么问题?她约自己前来,难道是有阴谋? 姜纬心生警惕,刚想转身就走,一股难耐的热潮却猛地席卷了全身,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纬郎,你怎么了?”长公主又惊又喜地唤了一声,扑上前扶住了姜纬的胳膊。 温香软玉袭来,姜纬头脑发晕,眼前的脸孔不停变幻,他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自己身边了。 “纬郎,我扶你去床上歇息吧。”长公主心下放松,看来母后给的熏香还是很有用的。 床上? 姜纬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剧痛传来,口中盈满了血腥气,头脑却得到了片刻清明。 “无耻!淫|妇!”姜纬重重地推开长公主,长公主没有防备,被他推得跌倒在地上。 姜纬踉踉跄跄地冲出卧房,又一把挥开试图阻拦的金燕,直冲出正屋。 守在院中的两个侍从见势头不对,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老爷!” “走!” 姜纬一声令下,两个侍从扶着他急匆匆出了长公主的院子。 第79章 姜纬在两个侍从的搀扶下回了书房,府医被急忙唤来。 这种事没有解药,要解决也很简单,找个侍妾或者用冰水泡身。 姜纬没有妾室,平阳长公主他是宁死也不会碰的,咬牙吩咐人准备了冰水。 不仅姜纬中了春毒,平阳长公主同样也吸入了不少。本来她是准备与姜纬共度春宵的,这么多年没有滋润过,她担心自己不够动情,所以明知这熏香是助情的,故意没做任何预防措施。 现在她浑身如同火烧,双腿难耐地蹭来蹭去,眼神迷离,口中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床上翻滚。 金燕傻眼了。她自然知道长公主今晚的计划,也知道这熏香的厉害,眼见姜纬已经走了,连忙把熏香灭了,窗户打开透气,可长公主的情形却让她束手无策。 她也知道这春毒的解法,可现在没有姜纬,难道把长公主泡到冰水中? 金燕打了个寒颤,不行,绝对不行!长公主身子本来就弱,用冰水一泡,半条命可就没了,醒来之后还不知道病成什么样子呢。 她急得团团转,想来想去,也只能再去找姜纬,毕竟他也中了春毒,又没有侍妾,就算他刚才生气走了,人命关天,他还能不管长公主的死活不成? 她一溜小跑去了外院,姜纬的书房院门紧闭,任她拍得手掌都红了也无人搭理。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低沉的男声,金燕吓了一跳,转身看 分卷阅读119 去,却是长公主的侍卫长莫德。 金燕大喜过望,她怎么把莫德给忘了?莫德是负责保护长公主的,让他来想办法请到姜纬,可能更容易些。 她也不敢把事情说得太清楚,只说是长公主病了,想请姜纬去看看。 她言辞闪烁、语焉不详,莫德起了疑心,看了看紧闭的院门,一转身,大步离开了。 金燕大急,又不敢高呼,连忙追了上去,“你要去哪儿?快把驸马请出来才是要紧事!” 莫德没有理会她,步子迈得极大,转眼进了二门。他是长公主的侍卫长,这些年常常进出二门,身后又有金燕跟着,守门的婆子也没有拦他。 他越走越快,转眼进了长公主的院子。 几个小丫鬟正在院子里候着,见金燕跑得气喘吁吁,问道:“金燕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金燕烦躁地摆摆手,“去去,都回自己屋待着去。没叫你们不许出来。”今天的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让人传去出,对长公主的名声可不好。 小丫鬟们一哄而散,金燕连忙去追已经进屋的莫德。 一进卧房,她就傻眼了。 长公主披头散发,正紧紧地抱着莫德,一双手在他健硕的身躯上胡乱地抚摸着,嘴巴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亲个不停,喉咙中发出一长串难耐的呻|吟。 金燕眼前一黑,手指死死地抠着门框。 莫德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俊俏的脸上带着长公主印下的红痕,眼中却是势在必得的野心,他盯着金燕,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金燕悚然一惊,头皮一阵发麻,慌忙地把卧房的门关好,退了出来。 屋里很快传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 姜婳觉得东宫的生活与在姜府做姑娘时差不多,每天写字画画,有兴致了也做些女红,只是每日陪伴的人从祖母变成了太子。 太子一天中有大半的时间是和她待在一起,连桑桑几次求见姜婳都被他给推拒了。 姜婳很是无奈,“您就让我见桑桑一面吧,眼看着就要花仙选了,桑桑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还一无所知呢。” 太子长眉一扬,“她准备的如何与婳婳有何关系?不见!”别以为他不知道,小东西第一次见桑桑可是都给看呆了,为了桑桑还在和他闹别扭的情况下让萧岷来东宫求医,甚至还亲手为桑桑刺了额间的红莲,她对他都没有这么好! “殿下~”姜婳拉着太子的袖子摇了摇,“您这么英明神武,怎么和桑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您让我见一见,我给您做好吃的素斋,好不好?” 萧决一顿,说起来,小姑娘进了东宫,还没有亲自下过厨呢。 他想了想,“素斋不错,不过,我那寝衣穿着不太舒服。” 姜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那我先给您做素斋,然后给您做一套寝衣,好不好?” 有了小姑娘亲手做的膳食和衣服,萧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起身离开嘉溪殿。 “婳婳!”桑桑一身红衣,顾盼神飞,拉住姜婳的手,“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姜婳盯着她额头看了看,见那伤疤十分浅淡,被红莲遮住,不凑近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松了口气,笑道:“多日不见,你还好吧?夏思瑶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桑桑摇头,“她现在根本进不了二皇子的府中,太后找二皇子说了几次,二皇子就是不松口。” 两人拉着手坐在桌边,姜婳给桑桑倒了茶。 桑桑小心地问道:“婳婳,太子他……” 当初姜澄中毒的事她也知道,还去姜府探望过,托萧岷请过大夫,没想到转眼姜婳就进了东宫。 “他对我很好。”姜婳笑道:“太子殿下很是温和。” 桑桑嘴角一抽,“他也就对你温和了。” 姜婳笑得眉眼弯弯,不管萧决对别人如何狠戾,对她温和就够了。“桑桑,花仙选没有几天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唔,应该没问题吧。” 姜婳道:“我托万总管打听过了,为了错开五月初五的浴兰节,花仙选是在五月初一,到时候皇亲国戚、宗室勋贵都会出席。据说是人手一枝牡丹花,认为谁是当之无愧的花仙,就将牡丹花放在谁的面前,最后谁面前的花最多,谁就是花仙。” 桑桑点点头,“是这样,二皇子也跟我说了。” 姜婳笑道:“我跟太子和父亲都说好了,让他们把手中的牡丹花都给你。到那天,我让太子带我去给你助威。” 桑桑笑不可支,“好啊,看来我至少已经有三枝花了。” …… 五月初一花仙选,官衙特意放假一天,万民同乐,京都所有的园林全都免费开放,皇宫前的马车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太子本来不想来,他对什么花仙不感兴趣,更不想让姜婳进宫。可经不住姜婳的磨缠,在得了三天晚膳、一套寝衣、一个荷包的许诺后,带着姜婳进宫了。 东宫与皇宫只隔了一道宫门,不用坐马车,太子牵着姜婳,慢悠悠地逛了过去。 走到一半,姜婳才突然想起太子妃来,说起来她都进东宫一个多月了,也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妃,更没听人提起她,自然,太子妃也没有召唤过她,就好像东宫根本就没这么个人似的。 姜婳脚步一顿,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这种盛宴,太子妃可能也会参加吧。那 分卷阅读120 应该是太子和太子妃牵着手出现在人前,她应该低着头跟在后面才是。 道理是这样没错,只是想到这里,她心里还是有些酸酸涨涨的难受。 “怎么了?不舒服吗?”萧决看了看她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他想了想,“还没到癸水的日子啊,应该不是肚子疼,那是哪里不舒服了?” 姜婳的身体很好,只在癸水的时候小腹有些冰凉酸痛,他还给她捂肚子来着。 姜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太子妃也去吗?” 萧决摇头,“她去做什么?今天不用她。”以往是他没办法守着她,现在她都是他的女人了,他可以形影不离,自然不需要雨六了。 姜婳暗暗松了口气,“哦,那走吧。” 第80章 花仙选在御花园中举行,能进到宫中的都是皇亲国戚、宗室勋贵,朝廷大员要三品以上才有资格前来。 刚进五月,御花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花香阵阵。 这还是姜婳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穿了件豆绿色襦裙,简单清爽的妆扮,在花枝招展的夫人贵女间走过,引来无数惊艳探寻的目光。只是那目光一看到她身边的太子,就识趣地收了回去。 姜婳想走在太子后面,他却拉着她的手不松,一路上众人纷纷行礼,太子若无其事,拉着姜婳一直走到坐席旁。 惠顺帝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婳,他早知道平阳长公主的庶女进了东宫做了良娣,本来想见见让儿子主动接受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可听说太后想见姜婳被太子给推拒了,他也就没再提起。 今日一见,果然是天香国色,怪不得对别人不冷不热的太子会牵着她的手过来。 艳福不浅啊,惠顺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太子。 行过礼,坐在桌子后面,姜婳悄悄打量着四周,惠顺帝和太后都来了,皇帝身边的女子应该就是张皇后,长公主和夏思瑶也来了。 看见平阳长公主,姜婳愣了一下。 平阳长公主身子不好,脸色常年病黄,虽然贵为公主,她的日子也说不上舒心,神情总带着一丝阴郁。 一个多月不见,长公主看起来却不一样了。 好似枯萎的花朵得到了浇灌,她眼神灵活,面露红晕,倒有了几分不合年龄的娇俏。 姜婳转头去找父亲。 姜纬没有和长公主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下面不远,和众位朝廷大员一处。 看见女儿在寻自己,他微微一笑,目光温和。 姜婳也是一笑,收回了目光。 夏思瑶走到萧岷的席上,想要和他坐在一处,萧岷却转过身子,看也不看她一眼。自从上次夏思瑶故意刺伤了桑桑,他虽然没办法为桑桑讨回公道,但至少他愿意理谁不愿意理谁还是能够自己做主的。 夏思瑶讨了个没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气鼓鼓地回到长公主身边。一抬头看见姜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姜婳:“……” 她觉得自己很是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做嘛。夏思瑶一定是不敢瞪别人,像皇帝、太后、太子等人她一个郡主也惹不起,才挑了自己发泄怒气的。 太子冷冷地瞥了夏思瑶一眼,夏思瑶一缩脖子,低下了头。 姜婳嘴角翘了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太子垂下眸子,一只手在桌下握着姜婳,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小酒杯。 他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众人都偷偷地看他,他却视若无睹,拇指在姜婳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觥筹交错,满园花香。 比鲜花更娇艳的是美丽的少女们。 花仙选本就是要挑选才貌双绝的少女,画像在礼部筛选过,出来献艺的都是容貌不俗,环肥燕瘦,各有风姿。 姜婳撑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萧决突然凑了过来,“她们有那么好看吗?”她只管看别人,都没有看他一眼。 姜婳想了想,“好看,但是都没有桑桑好看。”她唯一担心的是,桑桑的眼瞳中带着一丝碧色,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察觉到。 萧决嗤笑一声,“要是婳婳参加这花仙选,定能一举夺魁。”小东西的容貌倾国倾城,那一手师承湴山老人的画工更是无人能及,这满园子的莺莺燕燕,他都不用看,也知道没人能比得过他的小姑娘。 姜婳笑道:“这花仙选都是少女,我可是已经嫁人的妇人了,就算当初送了画像都礼部,现在也不能上场了。” 萧决低声道:“不能上场才好,婳婳的美,只我一人欣赏就够了。”一想到众人盯着他的小姑娘看,他心里就不痛快了。 姜婳低呼一声,“看,桑桑要上场了!” 桑桑一身红衣潋滟飘逸,乌发束在花冠内,那花冠赤金做底,镶满了各式宝石,华美精致。 她本人却要比那花冠更让人惊艳。身子高挑玲珑,胸脯饱满腰肢细软,露出的脖颈修长白皙,肌肤雪腻晶莹,明眸皓齿,顾盼神飞,额间一朵烈火红莲,美得惊心动魄。 她盈盈走来,步步生莲,尚未起舞,众人就已经看呆了。 有那胆大的,还朝着姜婳看了过来。 姜婳来的时候,众人也是失了神,碍于太子就在她身边,谁也不敢多看一眼。此时桑桑一出来,忍不住就想再看姜婳一眼,好比较一下到底是谁更美? 太子眼皮一撩,目光随意一扫,众人只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发凉,连忙 分卷阅读121 低下了头。 姜婳抓起太子桌上的牡丹,朝着桑桑轻轻一摇,又歪头看了看父亲,把手里的牡丹晃了晃。 姜纬暗暗好笑,他这牡丹投给谁都是一样的,既然答应了女儿要给这个桑桑,怎么会无故反悔,更何况,这还是掌上明珠回京都后交好的第一个女伴,他自然不会让女儿失望。 姜婳放下牡丹,又扭头去看太后。 太后眯着眼睛,正在细细地打量着秦桑桑,目光若有所思。 姜婳心头一跳,以太后和桑桑的距离,定然看不到桑桑的眼瞳异样,她是不是因为桑桑与夏思瑶起的冲突才注意到桑桑的? 她又看了看惠顺帝。皇帝也在看着桑桑,他眉头轻轻皱着,好似在回忆什么久远之事。 一股凉意爬上了姜婳的心头,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桑桑是淑妃弟弟的亲生女儿,淑妃是桑桑的亲姑姑,那么会不会桑桑同淑妃有相像之处? 除了眼瞳的一丝碧色,桑桑并没有很明显的番邦女子特征,眉眼只一般人略微深邃一点点。 淑妃犯了大错被处死,宫中想必也没有淑妃的画像。她和太子、萧岷都不知道淑妃长什么样子,可皇帝和太后却是知道的。 萧决看了看她,“怎么,紧张什么?”她的手指正紧紧地抓着他的食指。 姜婳没有理会他,眼睛在桑桑、皇帝、太后之间扫来扫去。她不知道桑桑要夺这花仙称号做什么,但如果太后识破了桑桑的身份,那桑桑可就危险了,她甚至连“秦”这个姓氏都没变。 乐声起,桑桑惊鸿一舞。 姜婳已经顾不上欣赏桑桑绝妙的舞姿了,她无意识地握着萧决的食指,脑子中飞快地盘算着。 这天下间常有不相干的两人生得相像,就算桑桑真的像淑妃,太后也不能凭此定桑桑的罪。她最多心生怀疑,暗中派人去查,这样的话还有得是时间。 桑桑跳完一舞退场,姜婳只管注意太后,只见太后看着桑桑的背影,招手叫了个宫女,两人低声说着什么,那宫女稍后就离开了。 后面的人再献艺什么她都没了心情,就算是她喜欢的字画也没看一眼。 很快那宫女就回来了,在太后耳边低声禀报,太后又吩咐几句,那宫女转身走了。 姜婳心不在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献艺已经结束了。 众女排成一列一齐出来,每人手中提了一个精巧的花篮,先上前给皇帝和太后施礼,又提着花篮从席间的贵人们面前缓缓而过。 姜婳捏着桌上的牡丹,都不知道该不该投给桑桑了。 可桑桑如此惊艳,她那花篮里的牡丹明显比众人要多得多,就算缺了她手中这一朵,还是当之无愧的花仙。 桑桑走到太子桌前,盈盈妙目望着姜婳,微微一笑。 姜婳手中的牡丹不由自主地就送出去了。 不用细数,只粗略地看上一眼,就知道桑桑是毋庸置疑的花仙了。 第81章 尽管桑桑花篮中的牡丹明显要多,掌事宫女还是认真地数了一遍,这才宣布秦桑桑是本次当选的花仙。 桑桑笑吟吟站在场中,“听闻今年乃是太后娘娘整寿,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能为太后娘娘敬酒一杯,祝愿太后娘娘千秋永继?” 太后笑得很是慈祥,“这孩子真是好看,倒是有几分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桑桑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继而笑道:“小女子出身低微,这才是第一次有幸见到太后娘娘金面。” 太后点点头,“是呀,这么漂亮的孩子,哀家要是见过肯定会记得。既然是花仙敬酒,哀家自然要喝的。来人,斟酒。” 一旁的内侍倒了酒,用红木小托盘托着,送到桑桑面前。 姜婳紧张地坐直了身子,从听到桑桑要敬酒,太后说桑桑“面善”开始,她就知道接下来一定会出事的。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桑桑和太后身上扫着,只见太后和先前的宫女对视了一眼,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姜婳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又去看桑桑。 桑桑一身的舞衣还没有换掉,水袖飘飘,遮住了纤长手指握着的酒杯。 姜婳却从水袖的缝隙中,看见桑桑的尾指贴在了酒杯的边缘。 她和桑桑很是熟悉,桑桑平时端着茶杯的时候,尾指是翘起的,那是十分漂亮的兰花指。 姜婳头皮一炸,立刻明白桑桑要做什么了。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要给太后下毒! 那毒定然就藏在她尾指的指甲里。桑桑跳舞动作大,她这毒先前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估计是跳完舞之后才涂到尾指指甲上的。 姜婳心头狂跳不止,转头去看太后,太后嘴角的浅笑意味深长。 太后一定已经知道了!先前的宫女肯定是派人监视桑桑来着。 眼见着桑桑端着酒杯上前,只要这酒到了太后手中,那桑桑就必死无疑。 姜婳一把抢过太子手中的薄胎小酒杯,站起身朗声道:“妾身也想给太后敬酒。上次太后寿宴,妾身因病不能起身,未能给太后贺寿,心中一直愧疚难安,今日就借花仙的光,一起祝太后千秋永继。” 她一边说着,一边离了座位,慢慢走到桑桑身边。 眼看着就要和桑桑并肩,她的脚下突然一绊,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手忙脚乱地扯住了桑桑的胳膊,不仅打翻了自 分卷阅读122 己的酒杯,连桑桑的酒杯都扯掉了。 “啪——”两只玉质小酒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酒水洒了一地。 桑桑扶着姜婳,震惊地看着她。 太子大步上前,扶住了姜婳的腰,“父皇,姜良娣她前些天病了,尚未痊愈,难免手脚酸软无力,打翻了酒杯,还望父皇见谅。” 惠顺帝见他如此紧张姜婳,哪会追究,手一摆,“无妨,两杯酒罢了。” 皇帝都不追究,太后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和皇帝有分歧。按照她先前的安排,此时应该托词“身体不适,太医说有些酒能喝有些不能喝”,为了谨慎让太医上来验过自己即将饮下的酒,只是那酒却被姜婳撞到了地上。 如果去验地上的酒渍或者桑桑的指甲,倒显得她早就知晓此事却故意等着桑桑上钩。 而且这中间还掺和了姜婳,背后又会牵扯到姜纬和长公主。 她这一犹豫,地上的酒杯碎片和酒渍已经被打扫干净。 姜婳捏了捏桑桑的手,轻轻摇头,示意她看一旁盛放的姚黄。 桑桑满心疑惑,偏头一看,那株雍容华贵的牡丹旁边,正站了两个太医,手中拎着药箱子。 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桑桑明白姜婳为什么要撞翻自己的酒杯了,原来太后早就盯上她了。要是她手中的酒送到太后面前,太后一定会找借口,让太医验过再喝。 太子的大手扶在姜婳的腰上,“既然不舒服,就回东宫吧。”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宴会,要不是小姑娘闹着要来,他才不会出席。众人还总在偷偷看他的小姑娘,惹得他很是不快。 姜婳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再坐会儿吧,我还不想走。”这件事还没完,不看着桑桑离开皇宫,她不放心。 太子冷冷地瞥了桑桑一眼,扶着姜婳回了席间。 姜婳“手脚酸软无力”,自然也不再给太后敬酒。桑桑却不能就这么离开,有内侍重新送了酒上来,她这次老老实实地把酒杯送到了太后面前,什么动作都没做。 太后心知这酒中无毒,也没让太医来验,抿了一口,道:“秦姑娘还没有定亲吧?” 桑桑心头一跳,答道:“尚未定亲。”交到礼部去的参选画像上都大略注明了她们的情况,这个无法说谎。 一直春风满面的萧岷立刻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太后。 太后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上次安定侯府的老夫人来看哀家,说是让哀家给世子指婚,这一直都没遇到合适的,眼下秦姑娘倒是不错。” 桑桑脸色一白,她不认识什么安定侯世子,可今日的花仙选之后,她再无可能接近太后,如果嫁进侯府,将来没准还有机会,只是萧岷…… 萧岷霍然起身,“不行!” 他大步走到桑桑身边,“父皇,皇祖母,秦姑娘乃是儿臣的意中人,求父皇为儿臣和秦姑娘赐婚。” 安定侯叫苦不迭,他让母亲求太后指婚,是巴结讨好太后的意思,看中的是郡主夏思瑶,没想到冒出个桑桑,还是二皇子的心上人。 要是拒了这亲事,得罪太后。如果不拒,又会得罪二皇子。 惠顺帝也很为难,上次小儿子已经为了这个桑桑求过他了,他允了侧妃之位,只是太后死活不同意。眼下更是麻烦,太后明知桑桑是小儿子的意中人,还要将她许给别人。 惠顺帝孝顺太后,也心疼儿子,既不想当众反驳太后,又不想让儿子伤心。再说,什么安定侯哪有儿子重要,跟儿子抢女人,安定侯府也太没眼色。 现场的气氛竟然僵持起来。 姜婳抠着太子的手心,肩膀贴着他的肩膀,低声道:“殿下,您给想想法子,别让桑桑嫁给安定侯世子。” “那让她嫁给谁?”萧决脸上淡淡。 “二皇子啊。”姜婳道:“桑桑喜欢二皇子,二皇子也喜欢桑桑,殿下,您帮帮忙吧,别让他们两个被拆开。” 萧决不为所动:“关我什么事?” 姜婳一喜,他说的是“关我什么事”,而不是“我没有办法”,她柔嫩的手指在他大掌中轻轻挠了挠,“殿下,您帮了他们,我给您做一个月的饭。” 萧决没有反应。 姜婳再接再厉,“加三套衣服。” 萧决目光一动,“再加一个条件,我就给萧岷一个机会。” “您说!我都答应!” 萧决偏头凑到她耳边,声音暗哑,“等咱们圆房,一个月内,婳婳要任我摆布。”头一个月,小姑娘很是放不开,束手束脚不得尽兴,之后才慢慢好起来。这一次,他要一开始就肆意放纵。 姜婳的脑袋“嗡”的一声,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他是怎么想到那上面去的?!还说出来了!还拿来做条件! “不要脸!”姜婳恨不得在他的俊脸上挠一把。 萧决长眉一挑,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她涨红的小脸,薄唇一勾,似笑非笑,“不答应?嗯?” 姜婳看了看场中的萧岷和桑桑,咬牙切齿地道:“成、交!” 第82章 场上众人各怀心思,一时僵持,太子道:“既然二弟和安定侯世子都想娶这位姑娘,不如就让他们比一场吧,赢者抱得美人归。” 姜婳一愣,偷偷掐了他一把,这就是他说的“给萧岷一个机会”?安定侯世代习武,那世子想必也不错,萧岷就算能文能武, 分卷阅读123 也未必能比得过安定侯世子。 萧岷也愣住了,张嘴就想答应下来,大不了他死不认输,安定侯世子还真敢把他打死不成?到最后只能是安定侯世子放弃。 太子道:“过上几天就是浴兰节了,二弟和安定侯府中各派出一支龙舟,参加临平湖上的龙舟赛,到时候谁更优先就算赢,其他的龙舟都不参与此事。” 姜婳松了口气,龙舟赛可操作的事情就多了,安定侯可以自己悄悄放水,萧岷也可以暗中下手。 惠顺帝本来就为难,他想让小儿子如愿,又不想在众臣面前驳回太后,太子的提议正中下怀,当即拍板,“好,朕给你们裁决。若是安定侯府的龙舟赢了,秦姑娘进侯府做世子夫人。若是老二府中的龙舟赢了,秦姑娘就给老二做侧妃。”他上次已经答应了小儿子给秦桑桑侧妃之位,被太后阻拦了,这次正好顺水推舟。 安定侯暗自决定,龙舟赛上一定要放水,这样既不会得罪二皇子,太后那里也勉强过得去。 太后大概猜到了龙舟赛的结果,脸色很是不好。可这么多年她在众人面前扮演的都是母慈子孝,此时皇帝拍板决定,她倒不好说什么。 脸色最不好的就是夏思瑶了。 因为秦桑桑,萧岷都不让她进府了,以前她可是连通报都不用就可以直接进他的书房的,现在却连大门都进不去。 她从出生就认识萧岷了,十六年青梅竹马,竟然比不上一个卑贱的舞姬! 这个秦桑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横插一脚,夺走了萧岷的心。要是让她成了侧妃,将来肯定会威胁到她的地位,更别说,秦桑桑会比她更早地嫁过去。萧岷本来就喜欢秦桑桑,要是让她先生下长子,那可就糟了。 本来刚才太后都把秦桑桑指给安定侯世子了,没想到太子却出言阻止。肯定是姜婳出的主意,姜婳和秦桑桑交好,就让太子帮忙,别以为她没看见之前姜婳和太子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来着。 夏思瑶的指甲都快把帕子扣烂了,她真想把姜婳弄死算了,可太子就坐在那里,别说弄死,连羞辱姜婳她都不敢。 眼珠乱转了一通,夏思瑶看见了那牡丹花旁边的太医。 对了,姜婳刚才打翻酒杯,太子不是说她病了吗?哪有那么巧的事,肯定是姜婳不想给太后敬酒找的借口! 夏思瑶自觉找到了打击姜婳的办法,说道:“咦,那不是太医吗?刚才姜良娣不是不舒服吗,让太医给你看看好了。”只要太医说她好好的,看她的脸往哪儿搁?! 太后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姜婳进东宫已经将近两月,太子这么紧张她,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皇太子还没解决,要是再来个皇太孙还了得?! 东宫里清理得干干净净,她的人都安插不进去,唯一的罗问蝶又传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太后看了看姜婳面前的桌子,桌上的东西基本都没有动过,很像是有了身孕害喜没有胃口。 不行,必须得知道确切的消息! 太后吩咐道:“太医,给姜良娣诊脉。” 太后开了金口,两个太医都上前来。 姜婳看了看太子,太子不置可否。 姜婳伸出手腕,太医虚虚搭了三指,太子道:“姜良娣前些天染了风寒尚未痊愈,不过药已经吃了。” 太医诊了半天,姜婳的身体很好,没什么毛病,不过太子说风寒未愈就风寒未愈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太医道:“既然已经吃了药,那下官就不开方子了,姜良娣在将养两天,想必就大好了。” 太后皱眉:“姜良娣只是风寒,没有别的……问题?” 太医不明白太后问的是什么,其实连风寒都没有的,“回太后娘娘,姜良娣没有别的问题。” 夏思瑶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姜纬清朗的声音,“既然太医在场,那真是太好了,还请太医为长公主诊脉。” 太后脸色一变,“平阳怎么了?”她扭头去看长公主,却发现长公主脸色泛白。 姜纬起身,丰神俊朗一如当年,“长公主这些天身体不适,院中熬着药呢。” 他看了平阳长公主一眼,众人看来,他的眼神温柔缱绻,温情脉脉,在平阳长公主看来,那眼中却藏着无限冷意。 太后吓了一跳,今天女儿来的时候,她见女儿脸色很是红润,还以为她给了那助情熏香后,女儿终于同姜纬有了鱼水之欢,没想到药都熬上了,难道那熏香没起作用?还是女儿伤了身子? “快,给平阳看看!”太后吩咐道。 平阳长公主脸色更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不用了,我没吃药,那药是、是我的丫鬟用的。” 丫鬟用的?一个丫鬟会用到保胎药?姜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冷意,“长公主,你不愿意兴师动众叫太医去府中倒也罢了,既然太医就在这里,又不麻烦,只是诊脉而已,要是真有什么也好对症下药。” 太后越看越觉得女儿肯定是病了,不想让太医诊脉也是怕她担心,她的手一摆,“太医,给长公主诊脉!” 太后的话谁敢不听,太医上前,恭敬地躬身道:“还请长公主伸手。” 众目睽睽之下,平阳长公主只好无奈地把手伸了出来。她有了身孕的事将来肯定是瞒不住的,她本来打算等这胎坐稳了再慢慢说服姜纬,让他认下这个孩子,或者让母后帮忙想办法。现在她还没有跟姜 分卷阅读124 纬达成一致,也没有提前告诉母后这孩子的真相,当着这么多宗室勋贵的面,实在不是暴露这个消息的好时机。 她盯着太医,慢慢说道:“我的身体无碍,什么问题都没有。”太医如果够聪明,自然知道该按照她的说词告知众人,就像刚才按照太子的说词说姜婳风寒未愈一样。 太医屏气凝神诊了片刻,眉头一皱,今天是怎么回事,没病的姜良娣非说有病,有了身孕的长公主非说没事。 可姜良娣是否风寒未愈都不是什么大事,长公主有孕可是不能隐瞒的,谁不知道太后对这个唯一的女儿看得有多重?长公主只生了一个郡主,嫁给姜尚书这么多年肚子也没动静,对这个孩子肯定是很盼望的。他觉得长公主可能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毕竟日子还短,不过月余,若不是经验丰富的大夫,是诊不出来的。 想到此,太医站起身,满脸喜色,“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长公主,恭喜姜尚书,长公主这是有喜了!” 姜婳脸色一变,被太子握着的手忍不住在他手背上抓了一下。 太子也愣了,他不记得前世有长公主有孕的事,在姜澄中毒无药医治而死之后两个月,老太太就受不住打击过世了,那个时候姜婳进了东宫,姜府只剩了姜纬和平阳长公主。姜纬在办完老太太的丧事之后,提剑杀死了长公主,而后自尽身亡。 因为罪不及出嫁女,姜纬犯下的大罪并没有影响到姜婳,只是姜家人全部死去,让姜婳受了重大打击。 这一世,姜澄救了回来,姜家人都不会有事,怎么却多出来个长公主有孕之事? 太后心中掀起了一阵狂喜的浪潮,她目光热切地盯着长公主的肚子,如果这是个男孩的话,她就有了一个外孙了,一个同时有着她和皇室血脉的男孩! 惠顺帝、萧决、萧岷同她都没有血脉上的关系,可以说谁当皇帝她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谁更听话好控制而已,如果没有这三个人,让个宗室旁支中的男孩来当皇帝也一样。 现在不同了,平阳长公主肚子里的可是她的血脉,如果是男孩,运作一番,未必不能问鼎皇位。 太后脑中飞快地闪过无数个念头,杀了萧决萧岷,让皇帝过继这个孩子?或者把这个孩子偷偷同姜婳肚子里的那个换掉?不对,姜婳肚子里还没有……更何况东宫不太好下手,也许能跟萧岷的孩子换掉,她本来就想帮萧岷夺得皇位,等成功之后,再除掉萧岷,这个孩子名义上是萧岷的长子,不就能顺利登基了…… 她正满脑子白日梦,就听见姜纬嗤笑一声,“太医莫不是诊错了吧?” 能进太医院,都是经过层层考核的,岂能让人质疑自己的医术,太医当场怒道:“姜尚书这是什么意思?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自己的医术!” “哦?”姜纬扬起眉毛,目视平阳长公主,“我可没有碰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话一出口,平阳长公主的脸色煞白,太后满脑子的幻想也断了,场中一片死寂。 第83章 太后勃然大怒,“姜纬,你这是什么意思?!平阳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还不清楚吗?!” 在她看来,这个孩子一定是姜纬的,是上次她送女儿的熏香起了作用,两人有了鱼水之欢,女儿腹中有了姜纬的骨血,姜纬却不想承认。 “不清楚。”姜纬看着平阳长公主,目光说不出的讽刺,“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才要问问长公主的。不管是谁的,反正不是我的。” 那侍卫长莫德近来屡屡入夜之后进出二门,姜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等的就是一个时机。平阳长公主的院子里熬上保胎药,姜纬就知道,他等的时机终于到了。 平阳长公主脸色煞白,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咬着唇不肯开口,目光哀求地看看姜纬又看看太后。 在场的可没有几个傻子,看平阳长公主这情形,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夏思瑶气得差点把舌头咬下来,她是想揭穿姜婳装病才叫了一旁的太医上来,怎么到最后姜婳没事,反而是自己的母亲出了这么大的丑呢? 眼看着姜纬咄咄逼人,母亲张口结舌一副心虚理亏的样子,夏思瑶急了,“母亲贵为长公主,就算养了几个面首又怎么样?!” 众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来长公主不仅养面首,连她的女儿都没有避着。这样的郡主谁家敢娶,本来有心思的都赶紧歇了念头,安定侯更是无比庆幸,他原本是想给儿子娶夏思瑶的,此时倒感激太后指了秦桑桑,而且还能通过龙舟赛输给二皇子。 这个时候,姜婳怎么肯作壁上观,开口道:“养面首的公主自然是有的,可嫁了朝廷二品大员还养面首的,可真没听过。” 尚书之位虽然是二品,之上却没有更高的品阶了,可以说是最高级的官员,就算是内阁的阁老,有了实权,品阶反而不高。就像姜婳所说,以往公主也有养面首的,但都是悄悄的,而且驸马也没有什么出息,不过是依附公主罢了,或者干脆就是寡居的公主,耐不住寂寞偷偷地养上个俊俏郎君。嫁给当朝尚书养面首,还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真是闻所未闻。 姜婳又道:“自古养面首的公主,无不是在公主府中居住。放着公主府不住,非要住到驸马家里,做出一副平等又恩爱的样子给别人看,行的却是那荒淫无 分卷阅读125 度之事,这样的公主也是让人大开眼界。” 住在公主府中,公主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住到驸马家里去,摆得是寻常媳妇的姿态,行的却是公主那骄奢淫逸的一套,难免给人一种“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无耻感。 众人不敢对长公主说什么,可那看向长公主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鄙夷。 姜婳也盯着平阳长公主,缓缓开口,“兴许是我孤陋寡闻了,纵观前朝历史,从未听闻有给面首生孩子的公主。” 自古以来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女子有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都要被说成妒妇,更别说有几个男人了。公主就算因为皇家的特权稍稍放纵些,也是知道遮掩收敛的,养了面首也不会张扬,更不会给面首生下孩子。更别说像平阳长公主这样,驸马还在呢,就给面首生孩子的。 让姜婳这一通说,平阳长公主的脸色十分精彩,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晕倒。 姜婳懊恼地“呀”了一声,“妾身就是随便说说,长公主您可千万不要介意,要是晕倒了对孩子可不好。哎呀也不对,这个时候晕倒的话就不用尴尬了。” 她为难地看着平阳长公主,“妾身也不知道晕倒好还是不晕好,您自己看着办吧。” 太子差点被她逗乐了,娇软可爱的小姑娘平时很是乖巧,没想到凶起来也这么有战斗力。 平阳长公主本来是打算装晕的,只要晕过去,往后殿一送,就不用面对眼前这无地自容的局面了。可让姜婳这么一点明,她倒是没办法装晕了,只好拿了帕子,委屈地擦着眼泪,顺势遮住了大半张脸。 太后狠狠地剜了姜婳几眼,恨不得目光化成利刃,将姜婳给凌迟了。 再看一眼长公主,太后头痛欲裂。 要是长公主早点来找她商量这件事,还能从长计议,好好地计划一番。现在让姜纬在皇亲宗室满朝勋贵面前把这丑事揭开,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 太后轻咳一声,“这件事是平阳做得不妥当,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姜尚书也不要太生气,那个什么……面首,直接打死就是了,怎么个死法,就由姜尚书说了算,给你出气。” 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对太后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认识。 姜婳问道:“面首打死,那面首的孩子呢,该怎么处理?” 平阳长公主脸色一变,顾不得用帕子遮脸,双手紧紧地护在小腹上。她只有夏思瑶一个女儿,现在夏思瑶都十六岁了,她才好不容易又怀上一个。她年纪已经大了,不管肚子里的这个是男是女,都肯定是她最后一个孩子,她绝对不允许别人打这个孩子的主意。 姜纬道:“陛下,这件事微臣无法忍受,请陛下赐微臣与长公主和离。” 惠顺帝真心不想管这件事,当年太后为了平阳长公主逼死了姜纬的发妻,无论表面上粉饰得多么理直气壮,可又能瞒过谁的眼睛呢?太后向来仁慈,也就在平阳长公主的事情上荒唐了这么一回,他也不好说什么。 后来太子要将姜纬升任尚书,他一口就答应了,一是看了太子的面子,二是心中对姜纬始终有几分歉疚。 可草菅人命抢过来的夫君,平阳长公主怎么不好好珍惜,倒要做出这样的丑事呢? 一个荒淫无度养面首,一个未必放下了当年的事,在惠顺帝看来,这桩婚姻真是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他刚想开口,就被太后拦住了,“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只有赐婚的,哪有赐和离的?姜尚书心中不满,哀家也很理解,但这都是家事,坐下来慢慢商量就是了,何必要闹到和离呢?” 她是知道自己的女儿的,被姜纬迷得神魂颠倒,肯定是不愿意和离的。 姜纬目光沉沉,盯着平阳长公主的肚子看了一眼,“也是,妇人怀胎生产极为凶险,这胎没有坐稳之前,谁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小产了,等情况定下来咱们再商议和离之事也可。” 太后脸色一变,他是在拿女儿腹中的孩子威胁自己! 虽然才刚刚得知女儿有孕的消息,可太后已经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绝对不能让孩子出事。更何况,平阳长公主年纪已经大了,身子又向来不太好,小产的话很可能会危及性命。 姜纬又道:“或者等到生产后也行,妇人生产是一道鬼门关,有些妇人是没有办法熬过这一关的。”就像他最爱的女人,拼尽全力生下儿子就撒手人寰了。 平阳长公主心头一跳,她再天真也听明白姜纬的意思了,如果她继续住在姜府,是保不住孩子的,就算保住了孩子,也会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她迷恋了姜纬六七年的时间,到今天才觉得自己看清了这个人,他对她没有一丝丝的温情,眼中心中没有她半分的位置。 想起莫德年轻健壮的身躯,深夜中的火热缠绵,那一下下令人魂飞九霄的撞击……平阳长公主觉得,自己真是白白过了这么多年,她不该在前驸马死后守寡,更不该嫁给姜纬后守活寡。她本是尊贵的长公主,却活成了一个凄惨寂寞的女人,那一个个空虚难熬的夜晚,本来是可以纵情享受的。 太后阴鸷地盯着姜纬,他怎么敢?!竟然以女儿的性命和腹中的孩子相威胁! 可她还真不敢冒险,平阳长公主本来就年纪大,生孩子极有可能不顺,要是他在做点儿什么手脚,难免会一尸 分卷阅读126 两命,就算她防范得再严,只要是在姜府就难免疏漏,那毕竟是姜纬的家。 要不,先让女儿回到公主府,等生下孩子再说? 太后正在盘算着如何解开眼前这个局面,就听见平阳长公主道:“我愿意和离。” 太后一惊,猛地抬头去看平阳长公主,只见她一脸的坚定,“正好户部尚书也在,就请当场为我和姜尚书办理和离之事。” 成亲时要在户部走流程,契书户部要留档,和离自然也要在户部走一遍。 平阳长公主看着太后,“母后,我等会儿直接回公主府。”她不敢再回姜府了,生恐姜纬暗害了腹中的孩子。要知道小产很容易的,青石板上抹上油让孕妇摔上一跤,食物里掺上东西让孕妇吃下去,甚至光是闻到不合适的味道都有可能小产。 在太后看来,姜纬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礼部也不是紧要的部门,远远不如掌管钱财的户部和掌管军营的兵部。她之所以不同意和离,不过是担心女儿受不了,也没想好和离后女儿腹中的孩子该有个什么名分。 不过眼下的情况显然没办法善了,这一次姜纬不会让步,继续让女儿住在姜府恐怕会出事,太后只好道:“好,那就和离吧。” 先让女儿回公主府去住下,孩子的名分再慢慢想办法,最好萧决或者萧岷有姬妾同时有孕,将来好来个“狸猫换太子”,再想办法将这孩子扶上皇位。 可惜,因为她曾经下过的黑手,皇上是没办法有子了,不然,让这个孩子同小皇子换了,扶上皇位会更简单呢。 第84章 一场花仙选,安定侯要和二皇子赛龙舟来决定美人归属,平阳长公主和礼部尚书姜纬却是当场和离。 姜婳心中畅快,笑得眉眼弯弯。 太子捏了捏她的手心,“开心吗?” “开心。”姜婳点点头,平阳长公主占了母亲的位子,这下终于离开姜府了。 “婳婳想不想回姜府?明天我陪你回去看看。” “真的?”姜婳惊喜地仰头看着太子,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得像星星,“殿下,您真好!” 太子笑道:“刚才我什么都没吃,肚子饿了。” 姜婳明白他的意思,“我给您做晚膳。” 姜婳没做很复杂的菜。她发现太子并不挑食,就是胃口不太好,吃东西不多。他对味道不挑剔,只略微偏爱口感好的,比如软嫩的豆腐、脆爽的乳瓜、或者炖到入口既化的鸡肉鱼肉。 姜婳系上围裙,这围裙是太子给她准备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准备了十几条围裙,浓红淡绿各种颜色都有,绣着精美的花朵,缀着漂亮的宝石,配上同样的包头棉巾,简直比她平时穿的衣裙都要华贵了。 太子也不走,就倚在小厨房的门口看她忙活。 小姑娘系着豆绿的围裙,上面绣着嫩黄的迎春花,围裙上镶着松花色的宽边,宽边上缀了一圈绿色碧玺石。她整个人娇嫩得就像那迎春花一般。 锅里的热气蒸腾,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了,太子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哈哈。”姜婳被他碰到腰间的软肉,笑着扭了扭,“别捣乱。” 太子嗯了一声,“不捣乱。”却没有松开她。 姜婳张望一下,院子里没有人,既然不会有人看到,也就由他去了。 太子像个大背包一样挂在姜婳背后,他身材高大,完全将姜婳笼罩,双臂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 姜婳走到哪儿,就把他“背”到哪儿。 她哭笑不得,好在要准备的膳食简单,他也不算太碍事。 蒸了一个嫩滑的虾仁蛋羹,做了八珍豆腐和鲜熘鱼片,姜婳准备再做一个凉拌乳瓜,将乳瓜切成薄片,浇上料汁就好了。 “这个我来。”姜婳刚切了两刀,太子就握住了她的手。“给婳婳看看我的刀工。” 姜婳扭头,不相信地扬起了眉毛。 太子顺势在她的唇角亲了一下,趁着姜婳羞恼,从她的手里接过刀,也不松开她,依旧将她环在身前,左手按住乳瓜,右手手起刀落,“咔咔咔咔——”不过转眼之间,乳瓜已经变成了一溜薄片,每一片的厚度都一模一样,像是比着尺子切出来的一样。 姜婳惊讶地睁大眼睛,她还以为太子这种从没下过厨房的人不可能会切菜,可看这乳瓜切的,比她切得还要规整,关键还速度飞快。 “您这是……怎么做到的?” 太子松开她,用一旁干净的棉巾子擦了手,又回到她身后将她抱住,“不止我,东宫的侍卫暗卫们都能做到,当然我是最好的,我是比照你切的厚度来的,下次婳婳想要薄如蝉翼也可以的。” “哦——”姜婳明白了,看来这是习武之人的特殊能力。也是,刀刀剑剑地练了这么多年,隔着衣服都能指哪儿砍哪儿,切个案板上的乳瓜还真不是个事。 做了简单的四个菜,汤来不及烧,就用原本厨娘准备的老鸭汤。 兰芽疏桐把饭菜都端到正屋,姜婳洗了手,换了身家常襦裙,和萧决坐到桌边。 菜色虽简单,不过两个人用也够了。 姜婳给萧决盛了汤,放到他的手边,又给自己也盛好。 她先尝了鲜熘鱼片,软嫩香滑,味道很好。又吃了一口八珍豆腐,眼睛猛地睁大了。 萧决挨个吃了一遍,赞道:“婳婳做的饭,就是好吃。 分卷阅读127 ”他其实舍不得让她下厨,不过偶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总觉得心里特别喜欢。 姜婳欲言而止,她默默地拔着碗里的胭脂米,观察着萧决的神色。 萧决跟姜纬一样,只要是她亲手做的,都不愿意剩下,这也是她每次都不会准备太多的原因。 萧决每样菜吃的都差不多,眉宇间带着满足,神色没什么变化。 姜婳终于忍不住了,“殿下,您觉得这八珍豆腐好吃吗?” “好吃啊。”萧决笑道:“只要是婳婳做的,都好吃。” “我觉得没有以前做的好吃呀。” “胡说,跟以前一模一样,好吃的很。” 姜婳眨眨眼睛,“可这豆腐……是甜的呀。”她给这豆腐调味的时候,正好太子过来抱她,一时慌乱,她把糖当成盐放了进去。 萧决的手一顿,玉箸上夹着的豆腐停在了半空,不过片刻,他若无其事地把豆腐塞到嘴里,“甜的我也爱吃。” “哦。”姜婳慢慢说道:“那这个蛋羹也是甜的,您也爱吃吗?” 萧决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可他却不知道这蛋羹是甜是咸。让他切乳瓜还行,厨房里的瓶瓶罐罐他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姜婳当时放的究竟是糖还是盐,他无从得知。 萧决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玉箸,“婳婳,我从小就尝不出味道来。” “什么?!”姜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从来就……就没尝过酸甜苦辣咸?” 萧决摇摇头。 姜婳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酸酸涩涩很是难受,她握住萧决的手,轻声问道:“是因为中毒吗?” 萧决道:“兴许是吧,反正自打出生就这样了。” 他尝不出味道,还对她做的素斋那么期待,每次她做了饭还吃得那么认真,基本上都要吃得干干净净。 姜婳的眼圈红了,“那要是您的毒解了,能不能恢复味觉呢?” 萧决修长的指尖在她眼角一抹,将一滴眼泪擦掉了,“婳婳别难过,百里春说很有可能会恢复的。” 指尖送到口中,萧决尝了尝,他不知道眼泪应该是什么味道,但他觉得,他的小姑娘为他流下的泪是甜的,能甜到心坎里,甜到浑身舒爽得想飞起来。 姜婳拉着他的手,“要是有一天,您真的恢复了,我天天给您做饭,让您把所有味道都尝一遍。” “那可不行。”萧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等我的毒解了,婳婳要天天在床上陪着我,可不能老耗在小厨房。” 姜婳的脸唰一下红透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人,怎么什么情况下他都能想到那上面! 萧决哈哈一笑,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颊。他可舍不得他的小姑娘操劳,不对,是舍不得她在厨房操劳,在床上的话,怎么操劳都不为过…… 二皇子府 萧岷长这么大,心情还没有这么复杂过。 他很生气。 生气太后明明知道他喜欢桑桑,还要把桑桑嫁给安定侯世子,他可是跟太后说过想让桑桑当正妃的。他在慈安宫长到七岁才搬到前殿去的,原本以为太后虽然对自己严苛,那也是因为“玉不琢不成器”,他是皇子,总不能养成一个纨绔。 可现在他有些怀疑,太后到底对自己有没有一颗慈爱的心。相比父皇说的“桑桑不适合做正妃,做侧妃倒是可以”,太后死活不肯让桑桑嫁给他,还要把他看中的女人推给别人,让他觉得很难理解。 他也气桑桑,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太后说让她做安定侯世子的时候,她犹豫了。萧岷气得一拍桌子,她犹豫什么?!不是应该坚决拒绝的吗?! 他也有些忐忑。无论如何,龙舟赛他非赢不可。安定侯会不会放水他不管,也不会把赌注压在安定侯府是否识相上面,这是大哥为他争取到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当然,更多的是期待。 只要在几天后的龙舟赛上赢了安定侯府,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桑桑娶到府里了。 桑桑今天跳舞的时候,惊艳了众人,萧岷心中却很不舒服。不管男人女人的目光都粘在桑桑身上,让他有种冲动,恨不得拉着她回到府中,将她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怎么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正在暗自生气,桑桑就进来了,她已经换了衣裙,头上那个华丽的花冠也取掉了,满头乌发只用了几根玉簪固定,却依旧光彩夺目。 萧岷一看桑桑的脸色,更生气了,“你在高兴什么?”没心没肺的,过几天命运未卜,她还笑吟吟的。 桑桑笑道:“我在替婳婳高兴啊。” “姜表妹——”萧岷话音一顿,“不对,她不是表妹了。”他想了想,“你是因为姑母和姜尚书和离的事高兴吗?” 桑桑点点头,“对,我想婳婳这个时候肯定在开心。” 萧岷道:“我觉得姜姑娘未必会高兴。姑母是长公主,有姑母做嫡母,东宫的姬妾不会有人敢为难她。” 桑桑看了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表哥一眼,“婳婳是东宫良娣,又是太子心上人,就算没有长公主,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而且,我想婳婳心中并不认可长公主是她的母亲。” 萧岷沉默了一会儿,“当年姑母嫁进姜府,姜婳才不过八岁。”当年的事他自然也听说过,他无法批判姑母和祖母的做法,但姜婳还小,未必记仇。 桑桑摇摇头,“她虽然才八岁,可已经愤怒到带着弟弟 分卷阅读128 离家出走了。” 她深深地看了萧岷一眼,“如果你是姜婳,母亲被人所害,你会原谅凶手吗?” “绝不原谅!” 他的生母是害死皇后的罪人,如果他也有一个姜夫人那样温婉贤淑的母亲,绝对不会原谅伤害她的人。 第85章 几天后就是浴兰节,挂艾草、沐兰汤,姜婳亲手蒸了几个小粽子。 用过早膳,姜澄就过来了。 龙舟赛在临平湖,姜纬和老太太都不会去凑热闹,姜婳答应了要带弟弟一起去看龙舟的。 太子和姜婳坐在前面的马车,姜澄和疏桐坐在后面的马车。 姜澄有些惆怅,自从姐姐进了东宫,他再也不能和姐姐坐同一辆马车了,陪在她身边的每次都是太子。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五色缕,心情又好了些,这可是姐姐亲手编的呢。 姜婳心情甚好。 长公主和父亲和离之后,第二天父亲就把母亲恢复了正妻之位,母亲的灵位也正式摆进了姜家的祠堂。 当年母亲是被太后贬为妾室的,这样做无疑是在打太后的脸。不过谁在乎呢,反正现在已经撕破脸了,能把太后气死更好。 “婳婳很高兴?”太子睨了她一眼,黑漆漆的眸子里写满了“孤可不高兴”几个字。 姜婳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天的相处,让她对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有了很深的了解。她笑着拉过太子的手,将他的袖口拉起来一点儿,露出白皙有力的手腕。 从身上摸出五色缕,姜婳小心地系在那手腕上,轻声道:“愿殿下如意顺遂,平安康泰。” 他的腕骨匀称,肌肤白皙紧致,那五色缕系在他的腕上,竟然格外好看。 姜婳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在那手腕上摸了一下。 太子薄唇一勾,鸦色的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伸臂将她揽在怀里,“婳婳在做什么?嗯?” 姜婳摸完才觉得不对,雪腻晶莹的脸颊上染了一丝绯红,她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太子,“咳咳,殿下,您说,二皇子他能赢过安定侯府吗?安定侯府会不会识相地自动放水认输?” 萧决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安定侯府是否识相不是关键,要是萧岷没有做些什么手脚,我倒要怀疑他是不是男人了。” “什么手脚?”姜婳茫然地想了想。 萧决握着她的手,把玩着那纤细柔软的手指,“管他什么手脚,没有哪个男人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就算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也会拼尽全力。” 他这么说,姜婳倒是想起自己和谢珩议亲时,他派人去杀谢珩的事了。 “那二殿下会不会把安定侯世子给杀了?” 萧决笑道:“现在不会。他只要赢了龙舟赛,就能抱得美人归。要是龙舟赛失手,倒是很可能会派出杀手。” 姜婳眼中的萧岷是个温润开朗的人,她想不出这样的人会对别人动了杀心,不过毕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再温润也是有脾气的,就像太子所说,没有哪个男人能将心爱的女人拱手想让。 姜婳暗暗祈祷萧岷能顺利得赢过安定侯府,桑桑能名正言顺地成为萧岷侧妃,事情能少些波折。 临平湖畔游人如织,东宫的马车直接行到岸边,几人上了画舫。 这画舫就是上元节太子带姐弟两个来看花灯的那个,姜澄熟门熟路,趴到二楼的窗口向外眺望,顿时被两岸的人潮惊呆了,“婳婳,京都的人可真多!”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看京都的龙舟赛,龙舟还没看到,先是被这热闹的场景吸引了目光。 两岸人头攒动,还有不少卖小吃的,一串串的糖葫芦鲜艳欲滴,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那薄薄的一层糖衣在阳光下泛着光。鲜肉小馄饨、糖炒栗子的香气一阵阵地传来…… 姜澄吸了吸鼻子,却没有开口。他每个月也是有月例银子的,下面的小吃每样他都可以随便买,可自从上次中毒之后他也谨慎了,街上的东西不说干净不干净,万一有那居心叵测的人下黑手怎么办? 姜婳趴在他身边,也咽了下口水。 太子好笑地看着这眼巴巴的姐弟两个,朝着万德祥递了个眼色。 万大总管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下楼,不一会儿,小内侍就端着托盘上来了。 姐弟两个闻到一股很近的香气,扭过头一看,长几上已经摆满了食物,冰糖葫芦,糖炒栗子,花生瓜子,鲜肉馄饨,豆腐脑,炸油饼,红糖糍耙……简直是应有尽有,下面卖的小吃全都摆在了眼前。 姜澄欢呼了一声,克制着没有扑上来。 姜婳的眼睛也是一亮,“殿下,这……” 萧决招招手,让姐弟两个坐过来,“这是东宫的厨师做的,放心吃吧。”他剥了一颗糖炒栗子,塞到了姜婳的嘴里。 热乎乎的栗子,咬在嘴里又甜又糯,姜婳的眼睛满意地弯了起来。 不远处也有一艘画舫,气氛却没有这样融洽。 萧岷站在窗前,手指紧紧地握着窗棱,盯着湖面,那遥远的尽头隐约有一片小点,就是今天要比赛的龙舟。 桑桑闲适地坐在雪白厚实的毛皮上,捏了一枚莲蓉酥小口地咬着,“你也放松些,你的那些手下个个勇猛魁梧,想必不会输的。” 萧岷转过身,气呼呼地坐在她对面,“安定侯府世代习武,手下更是骁勇,你怎么知道我肯定会赢?哼 分卷阅读129 ,是不是对你来说,谁赢都无所谓,安定侯世子夫人也好,二皇子侧妃也好,哪个都可以?!” 桑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自从上次约好了赛龙舟定输赢,萧岷就开始患得患失了,一会儿担心赢不了安定侯府,一会儿担心她的心里根本没有他。 纤长的手指托着茶杯送到萧岷面前,“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再说,殿下不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吗?” 萧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面锣鼓喧天,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如离弦之箭般冲到窗口,“开始了!” 他的眸子睁大,死死地盯着远处飞速驶来的龙舟。 为了便于区分,龙舟涂成了不同的颜色,他的龙舟是黄色的,安定侯府的龙舟是青色的,其他红色、黑色、白色什么的都不在他的注意中。 随着激昂的锣鼓声,黄色、青色的龙舟混在一群各色龙舟中,飞快地冲了过来。 行到一半,龙舟间已经渐渐地拉开了距离,青色的龙舟比黄色的龙舟略略落后了一个船身的距离。 萧岷松了口气,紧握着窗棱的手指也松开了,那木制窗棱上赫然留下了五个指印。 姜婳和姜澄每人举着一串冰糖葫芦,站在窗前看龙舟。 姜婳紧张地看着那黄色和青色的龙舟,手上的糖葫芦已经忘了咬。 太子站在她身边,趁着姜澄没注意,大手扶在姜婳腰上,低头在那红艳艳的糖葫芦上咬了一颗。 外面是又薄又脆的糖衣,里面是清爽的果肉,即便尝不出味道,萧决也觉得,这东西一定很好吃,不然姐弟两个也不会每人都拿了一串,看看姜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那飞速前行的龙舟,小嘴巴还没忘了啃手中的糖葫芦。 手中的糖葫芦被一股很轻的力道扯动,姜婳抬起头,太子正把一颗糖葫芦轻轻咬着,薄唇上沾了一点儿糖汁,亮亮的透着粉红的光泽。 姜婳不由得看呆了,她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萧决黑漆漆的眸子变得幽深,他略微低头,凑近了她的脸。 姜婳一惊,想起身边还有弟弟呢,她连忙偏过头,若无其事地看了姜澄一眼,好在弟弟的全部身心都在外面的龙舟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异样。 姜婳再不敢看太子,只瞅着那黄色和青色的龙舟。 青色的龙舟始终在黄色的后面,却没有离得很远,也就差了一个船身的距离。 姜婳的心提了起来,这么一点点差距可不保险,黄色龙舟稍微出了差错就失去优势了。 眼看着龙舟已经驶过一半的距离,那青色的龙舟上突然出现了小小的骚乱。 很快,龙舟上的人都顾不上划船了,在原地打起转来。 姜婳定睛一看,那龙舟竟然进了水,估计是舱底破了,那水很快就漫了上来。 耳边传来太子的轻笑声,“这个萧岷,倒是有些手段。” 姜婳了然,看来这就是萧岷弄的了,安定侯府估计也没打算赢过萧岷,不过有了这样的意外,萧岷确实是万无一失了。 青色龙舟上的水手纷纷忙着处理舱内的水,其他的龙舟却飞驰而去,黄色龙舟一马当先,冲过了终点。 “桑桑!”萧岷高兴地大喊一声,“我们赢了!” 桑桑根本就没有过来看,她斜倚着,背后垫了个大迎枕,一身潋滟红衣铺展在雪白的毛皮上,听见萧岷的喊声,手中的粉彩小茶杯朝着萧岷一举,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顾盼生辉,“我就知道,殿下肯定会赢的。” 萧岷兴奋得笑着,眼中好似亮起了星星。 他大步而来,一下子将斜倚着的桑桑扑倒在毛皮上,“桑桑,我、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桑桑手中的小茶杯飞了出去,骨碌碌滚了好远。 萧岷目光如同烈火,紧紧盯着桑桑的脸,半晌,在那额间的红莲上轻轻落下一吻。 第86章 萧岷在龙舟赛上赢了安定侯府,虽然安定侯府的龙舟进水有些让人怀疑,不过按照约定,惠顺帝毫不犹豫地给萧岷和秦桑桑赐了婚。 侧妃也是要上皇家玉碟,自然是要正规操办,惠顺帝将婚礼的准备事宜交给了礼部。 礼部尚书就是姜纬,姜婳偷偷跟父亲求了情,让他尽可能地把婚礼操办得风光些。 桑桑既然指婚给二皇子,继续住在二皇子府中就有些不像话了。萧岷想让桑桑住到他的庄子上,姜婳却邀请桑桑住到她那个三进的宅子里,离东宫和二皇子府都很近。 桑桑想了想,选了姜婳的宅子。宅子里本来也配有仆从,萧岷又安排了些人服侍桑桑。 姜婳挽着桑桑的胳膊,将宅子逛了一遍,“小了点儿,可我也只有这一个宅子,桑桑委屈几天。” 桑桑笑了起来,“这还小,比我历来住过的地方都宽敞多了。” 姜婳听了,心里一酸。桑桑算是漏网之鱼,秦家覆灭,她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估计她的养父是秦家的忠仆,这才偷偷带走了她的母亲。这么多年过的都是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日子,想必并不好过。 姜婳看看左右无人,悄声道:“桑桑,花仙选那次太惊险了,你暂时什么都不要做,先蛰伏起来。而且,我觉得太后可能怀疑你的身份了,她很有可能已经派人去查,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桑桑沉默片刻,“养父已经把我的身份安排好了,就算太后去查也不会有结果。婳婳,你……猜到我的 分卷阅读130 身份了?” 姜婳点点头,“我们两个还有太子、二殿下都没有见过先淑妃,也没见过画像,当年淑妃之事过后,宫中清理了不少人,见过淑妃的内侍宫女估计也没有了,可皇上和太后是见过的。那天花仙选你一露面,我发现太后的脸色就变了,连皇上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桑桑,很可能你和淑妃是有几分相像的。” “我也想到了,只是总想冒险一试,灭族的血海深仇,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桑桑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向来是明媚的,姜婳从未见过她如此黯然的样子,安慰道:“桑桑,你先别急,与太后有仇的不止你一个,咱们慢慢筹划,总有机会的。”她没敢把太子的计划告诉桑桑,兹事体大,太子告诉她是信任她,却不能从她的口中传出去。 桑桑默然地垂着头。 姜婳笑道:“别难过了,我看二皇子是真心喜欢你,这次你成了侧妃,也算是好事。” 说起萧岷,桑桑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姜婳道:“我看二皇子对当年的事一无所知,他是由太后养到七岁才搬到前殿住的,对太后也算有几分真情,接下来你可要小心应对,太后那边可能还会找你的麻烦。” 桑桑嗯了一声,“放心,我会小心的。” …… 姜婳本以为太后很快就会下手,没想到两个月了也没有动静。 “婳婳今天想不想出门?”太子脚步轻快地进屋,一把抱住了姜婳。 “热。”姜婳扭了扭身子。已经七月了,正是最热的时候,屋里放了四个大冰釜,太子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带着一股热气。 见自己被嫌弃了,太子松开手,漂亮的长眉一扬,“那婳婳是不想出门了?” 姜婳看看天色,都已经申时了,“这会儿子出门做什么?” 太子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今天是中元节,本以为婳婳会想去放河灯,没想到婳婳嫌热。” 放河灯?姜婳眼睛一亮,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放河灯是寄托对逝去亲人的悼念,指引逝者找到往生之路。说起来,姜婳自母亲去世那年离开了京都,这还是第一次在京都放河灯。 “殿下,我想去!咱们这就出门吧?” “婳婳不是嫌热吗?”太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再说,我也累了,肩膀好酸。” 这个小心眼的家伙!姜婳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走到太子身后,双手在他肩膀上按揉着,“我给殿下揉一揉就不酸了。” 软嫩的指尖在肩上揉着,太子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舒服归舒服,他却舍不得小姑娘劳累,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他就转过身握住了姜婳的手,“好了,天色差不多了,咱们现在就出门,到了城外正好放河灯,放完河灯去酒楼用膳,然后再回来。” 看来他都安排好了。姜婳高兴地应了一声,换了身素净的衣裙,太子也脱掉身上的朱红色纱袍,换了身月白色绣云纹的家常夏袍。 两人乘着马车径直去了郊外河边。 已是黄昏,河边有很多卖河灯的,各种形状都有,以莲花灯居多。 天还没黑,太子也不急着放河灯,牵着姜婳的手在河堤上慢慢散步。 这还是姜婳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与他牵着手散步,两人都是神仙似的人物,引来路人频频回头,不过周围的那一圈侍卫一看就不好惹,也没有人敢上前骚扰。 姜婳扭头看了看萧决,夕阳最后的红色艳丽无匹,照在他俊美的脸上,那鸦色的长睫在如玉的面庞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怎么了?”萧决轻轻捏了捏姜婳的手心。 “没什么。”姜婳笑道:“就是您总是穿朱红色衣服,今天突然发现,您穿这种白色也很好看。” 萧决薄唇一勾,露出一个愉悦的浅笑,黑漆漆的眸子亮得好似天上的繁星。 姜婳不由得看呆了。 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还没用晚膳,两人也没逛很远,看看天色已经黑了,河面上的河灯已经一盏盏绽放,太子牵着姜婳的手回到马车旁,万德祥从马车里抱出两个硕大的莲花灯递给两人。 姜婳蹲在河边,将莲花灯放入河中,轻轻拨着河水,让莲花灯缓缓离开岸边,顺流而去。 “母亲。”姜婳目视那河灯远去,心中念道:“您的仇一定会报的。” 她的身边,萧决也将河灯放下。他原本是不信鬼神不敬神佛,可重生一事太过诡异,除了认为这是苍天怜悯神佛相助,他还真是无法解释。 姜婳的河灯是为她的母亲点燃,他的河灯则是为自己的母后所点。这么多年了,母后的仇还没有报,他已经等不及了。 两盏硕大的莲花灯顺着河水,同无数大大小小的河灯一起飘向了远方。 姜婳在河边默然站了许久,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走吧。” 姜婳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人一直在看着她,萧决目光稍转,从人群中扫过,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似的。 上了马车,萧决见姜婳神色有些黯然,不想让她沉浸在这样伤怀的情绪中,笑道:“婳婳想去哪里用晚膳?” 东宫的膳食极好,都是大御厨做的,色香味自然都没得说,但是吃了这么多天,姜婳还真想换换口味了。不过她回来之后,还真没好好逛过,京都的酒楼也只知道一个天香楼。想了想,“您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听您的。 分卷阅读131 ” 她这样乖巧,萧决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捏了捏那雪腻晶莹的脸颊,笑道:“进了城不远有处酒楼,咱们就去那里。” 果然入了城门不过行了一盏茶的工夫,马车就停了下来。 姜婳扶着太子的手下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很大的酒楼,两层高,一阵阵饭菜的香气从里面传来,姜婳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 萧决微微偏过头看着姜婳,眼角的余光却朝身后扫了一眼,那个人跟了他们一路,他故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酒楼,也是为了方便他下手。没有千日防贼的,那人已经盯了他几个月了,这一次,他就给他一个下手的机会。 萧决道:“这酒楼不大,侍卫都留在酒楼外,免得太挤了。” 万德祥一愣,刚想说什么,看见太子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跟着的侍卫围着酒楼站成一圈,一旦有什么动静也好尽快赶到。萧决牵着姜婳的手上了二楼雅间,万德祥只带了一个侍卫留在了门外。 掌柜的虽然不认识太子,可经营这么多年也很有眼力了,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惹不起的贵人,亲自上雅间来,把店里的拿手菜介绍了一番。 “想吃什么?”太子问姜婳。 姜婳知道他尝不出味道,吃东西最多看个口感,也不客气,自己点了几个菜。 有掌柜的示意,他们的菜自然是优先做的,很快就有一个伙计端着托盘上来了。 那伙计包着头巾,下巴处围着一片白色的棉巾,低头弯腰,将托盘放在桌上。 太子看着那人,黑眸中闪过一丝厉光,姜婳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只看着托盘中的饭菜。 她正暗自奇怪,伙计为什么不动手把菜都摆好,只见那低头弯腰的伙计拉住下巴处的棉巾向上一扯,那棉巾拉到了眼睛下方,顿时遮住了大半面容。 姜婳头皮一麻,意识到出了问题,还没等她叫出声来,那伙计飞快地从腰间抽出软剑,雪亮的剑尖朝着萧决胸口刺来。 第87章 姜婳的脑袋“嗡”的一声,来不及细想,扭身就扑到了太子怀中。 她这一下出乎刺客的意料之外,那雪亮的剑尖眼看要刺到她的后背,却被刺客硬生生转了个方向,朝着太子的肩膀划去。 太子也是吓了一跳,他单手抱住她,身子一扭将她护住,另一只手抄起桌上装了花生的盘子,朝着利剑撞了过去。 “叮——”的一声,还没等刺客下一招使出来,不知从何处冒出四个黑衣人来,将他团团围住,四把利剑同时指向了刺客。 太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感觉到怀里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轻轻拍了拍姜婳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别怕。” 姜婳听着屋中毫无动静,小心地扭过头,才发现刺客已经被黑衣人围住了,想来这黑衣人就是太子的暗卫,可能一直就守在太子身边来着。 她又去看那个刺客,只一眼,她的身子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太子正抱着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她身子的紧绷,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姜婳的目光与刺客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转开。 怎么会是谢珩?! 虽然他的头巾遮到了眉毛下面,脸上的蒙面巾也扯到了眼睛下,只露出一双星目,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以为来刺杀太子的肯定是太后派的人,上次谢珩中毒,虽然是被她牵连,可太子允许谢珩去见了被抓的杀手,他肯定知道了幕后黑手是太后才对,应该绝对不会投靠太后来刺杀太子,而且这么隐秘的事情,太后也不会派这么个不是心腹的人来做。 那他为什么要杀太子? 姜婳想起了那天在东宫见到他的情形,他形容憔悴,满眼血丝,看着她的眼神沉痛又愧疚。 姜婳心里升起一丝不确定的想法,他不会是为了救她吧? 谢珩手里的剑握紧了,这几个月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煎熬的日子,如果不是他,太子派的人是能保护姜婳的。本来安全的局面,因为他的横插一脚,致使他和姜澄都受了伤,而姜婳为了救他们两个,进东宫做了良娣。 他知道姜婳是不情愿的。 在他和姜婳议亲的时候,太子就对姜婳有意,如果她也愿意的话,两厢情愿,她早就进东宫去了,而不是为了救他们被迫求到太子头上。 在谢珩看来,姜婳进东宫都是被他给害的。 他本想一辈子就这么远远地守护着她,可是花仙选的时候,祖母也去了,回来和母亲说悄悄话被他无意中听到了,原来她还是处子,太子一直都没有碰她。 他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毛病,但是听说有些人不举只能用些变态的手段来折磨女人获得满足,也或许是太子对姜婳没有那么喜欢,到手了也就失去兴致了。 不管什么情况,姜婳在东宫肯定是水深火热。 他下了决心要救她,就算拼上一条命,也要让她脱离苦海。 只要杀了太子,东宫里的人就会迁到别的府去,像姜婳这样没有服侍过太子的,很可能会被遣散回家,就算没有,他也可以想办法把她救出来,毕竟那府邸的戒备没有东宫那样森严。 谢珩的手紧紧地握着剑柄,没想到他等了这么久的机会,太子身边却潜伏着四个暗卫。 更没想到的是,姜婳竟然扑到太子身前来挡剑,她难道是喜欢太子的吗?为了保护他宁可自己被刺 分卷阅读132 中? 太子的手臂将姜婳紧紧地箍在怀中,大手在她背上轻轻摩挲着,轻声问道:“婳婳,你说这刺客该怎么处理,要不要直接把他杀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姜婳背后的寒毛却竖了起来,“别、别杀,我害怕。” 太子似乎轻笑了一声,“那拉到外面杀啊,好不好?” 姜婳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他为什么要刺杀殿下,也许是有苦衷的呢,殿下还是先问问清楚再说吧?” “哦,问问啊,那得严刑拷打一番啊。”太子扭着头看着姜婳的脸,“先砍掉他一只胳膊,好不好?” 姜婳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殿、殿下……” “怎么了?”修长的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婳婳的脸怎么这么白?” 姜婳软在太子怀中,双臂抱住他劲瘦的腰身,颤声道:“肚子疼,好疼,殿下,您给我揉揉。” 太子给进到屋里的万德祥做了个手势,抱起姜婳,绕过屏风将她放到后面的软榻上。 他知道刺客是谢珩,知道小姑娘也认出来了,还知道她想救谢珩,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要把谢珩抓起来折磨一番的,是杀还是放,就看他的心情。 可他没想到小姑娘会舍命救他,当时的情形,她可不知道自己能躲过那一剑,她扑到他的怀里,是真的想用她的小身子帮他挡剑的。 前世,她决绝地弃他而去。 今世,她要舍命救他。 萧决只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热热的,酸酸的,像是有什么情绪要破胸而出。 就冲着她舍命相救这一点,她想救谢珩,就由她吧。 太子的手从姜婳的襦裙下探了进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果然冰凉一片,看来她是真的不舒服了。 他暗暗运了些内力,大掌温热,很快就将她的小肚子弄得暖暖的。 “婳婳舒服些没有?” “嗯……还没,您再给捂一会儿。”姜婳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却什么都没听到。 她不会知道,谢珩早就走了。 谢珩本以为要厮杀一番,他就算死,也不能死在当场,哪怕只有一口气在,也要离开,如果他刺杀太子的事情败露,会连累长宁侯府的。 没想到万德祥一示意,四个黑衣暗卫全都让开,退到了屏风处站成一排,万德祥的手一摆,做了个“请”的动作。 谢珩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没明白他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就这么放自己走了,甚至都没有扯下他的蒙面巾看看他是谁。 也许外面有埋伏?他们怕在屋里动起手来误伤了太子? 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况,他都要走的。 谢珩浑身紧绷,戒备地出了雅间,走廊上空荡荡的,无人值守。他紧紧地抓着剑柄,下了楼梯,沿途也没有遇到客人,直至出了酒楼的门,外面的侍卫看了他一眼,竟然也没有上前拦他。 倒是有大街上的人看到他握着剑,吓得远离了酒楼。 谢珩几个纵身离开了酒楼,他不敢回家,生恐有人跟着,在城里转了无数个圈,也没发现有人。 太子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放过了他。 …… 太子给姜婳足足揉了半个时辰,冰凉的小腹已经暖透了,“婳婳怎么样了?” “嗯……我觉得……还没好。”姜婳还没想出如何才能救谢珩,偏偏外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太子轻笑一声,“那是不是我揉的地方不对?”他说着话,修长的指尖向下探去。 “啊——”姜婳惊叫一声,双腿紧紧地夹了起来,双手按住他的大手,不让他继续往下,“好了,已经好了!” 太子也没打算在这雅间里对她做什么,大手从她的襦裙中退了出来,给她整理好衣衫,“既然好了就去用膳,刚才不是肚子饿了?” 姜婳坐在软榻上,迟疑着不知道出去会看到什么情形。 太子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绕过屏风,将她放在桌边的椅子上。 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四个暗卫不见了,万德祥不见了,谢珩……也不见了。 姜婳紧张地看了一圈,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没有血迹,没有残肢断臂,桌椅都摆放整齐,再说她刚才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托盘上的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那托盘不见了。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婳睁大了眼睛,“人、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婳婳想找谁?”太子给她夹了一块酱鸭,塞到她的嘴里,“万德祥就在门外。” 姜婳两口把酱鸭咽了下去,“那刺客呢?” 太子给姜婳剔了一块鱼肉,放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凉凉地睨了她一眼,“那刺客败了我们的好兴致,婳婳担心他做什么,好好用膳!” 姜婳看了看太子的脸色,没敢再说什么。她一边食不知味地吃着,一边想着:太子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刺客离开,上次那个给弟弟下毒的杀手可是被他抓住后一直关在东宫。既然谢珩不会被放走,那一定是被四个暗卫用剑胁迫着离开的,肯定是出了门就被绑起来了。 谢珩应该会同那个杀手一样被关在东宫,就算太子回去后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会放他走的。 她隐约记得,那个杀手是被关在什么地牢的,既然是在东宫内,那她能不能找到那个地牢,找到谢珩呢? 如果谢珩是为了救她而来,那她可以偷偷放走他,再跟谢珩说清楚,以后不 分卷阅读133 要再做这样的事,她不需要救,东宫就是她的归宿。 如果谢珩是为了政见不同党派之争而刺杀太子,那这件事跟她就毫无关系,一切就交给太子处置好了。 第88章 直到回到东宫,姜婳都在想着今晚的事,太子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婳怀着心事,一晚上没有睡踏实。 太子向来是抱着她睡的,她状态如何他心中最是清楚。大拇指在她眼睛下淡淡的乌青上抚了抚,“婳婳怎么了,没睡好吗?” 姜婳心头一跳,抬眼看看太子的神色,见他神色淡然,好似并没有怀疑什么,笑道:“有点儿闷呢,想散散步。” 太子道:“说起来婳婳自从来了东宫,总在这嘉溪殿待着,还没有在园子里逛过呢,今天反正我也没事,就陪着婳婳走走好了。” 姜婳求之不得,连连点头,“谢谢殿下,那真是太好了。” 若是平常,她是不愿意出嘉溪殿的,太子妃虽然从来没有传唤过她,可这东宫里总是有女主人的,要是在园子里碰上,也是给人家添堵,更何况自从她来了东宫,太子每晚都是宿在嘉溪殿的。若是让太子陪着逛园子,碰上太子妃的话,估计会把人家气到吐血,还以为她在恃宠示威呢。 她是妾室,只管讨太子喜欢就是,规劝太子去别的女人那里宿夜不是她该做的事,可她也不想与太子妃对着干,都是可怜的女人罢了。 只是眼下她要想找出谢珩的关押之处,就不得不把东宫逛上一遍,有太子陪着,东宫里什么地方都去得,自然更好。 太子牵着姜婳的手出了嘉溪殿。 东宫占地极广,远比一般的王府要大得多,亭台楼阁,飞檐长廊,清池水榭,奇花异草品目繁多,姜婳走的脚都酸了,还是没有看到像地牢的地方,经过的每一片林子她都仔细看了,根本就没有地牢入口。 太子捏了捏她的手心,“婳婳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姜婳摇摇头,“我不累,还想再逛逛,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东宫里闲逛呢。” 太子心中叹了口气,他那地牢藏得多隐秘啊,小姑娘就这么在东宫里逛上一年也不会找到。得了,还是他带她过去吧,总不能把她白嫩嫩的小脚丫走出血泡来。 太子牵着姜婳的手,指了指一旁一个清幽的小院,“婳婳知道这院子是做什么的吗?” 姜婳看了看,这院子有点儿小,院子里铺了青石板,没有种树,正房三间,也没带厢房,“是客院吧。”东宫的大小宫殿很多,她的嘉溪殿只是其中一座,这种没有题名的院子就更多了。 太子一笑,也没有说她答的对不对,牵着她进了院子,直接走进东梢间的卧房。 卧房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大床,床边放着箱笼,花梨木的梳妆台,一看就是普通客房的布置。 姜婳疑惑地看看太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 萧决拉着她站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小姑娘,问:“婳婳,你发现这梳妆台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姜婳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同,不过他特意带自己进来,又这样问,显然是有原因的。她仔细地打量着梳妆台,花梨木制作,下面有几个小抽屉,拉开看看全是空的。上面嵌着一面大铜镜,打磨得十分光滑,铜镜周边是一圈藤蔓花纹,上沿正中是一朵小花,五朵花瓣,花心是拇指大小的圆钮。 萧决拉着她的手指,压在那花心圆钮上,用力一按,只听一阵“吱扭吱扭”的声音传来,姜婳惊讶地四处张望,只见那大床的床板竟然掀了起来,露出一个洞口来,下面隐约有灯光露出,照在洞口向下的台阶上。 “这、这里怎么会有个入口?”姜婳的心怦怦直跳,似乎猜到了什么。 萧决笑道:“这是地牢。” 地牢竟然在这不起眼的客院里,要知道这样的客院在东宫不知有多少个,要不是提前知道,想要找到地牢简直是大海捞针。姜婳叹道:“我还以为地牢都是在树林里呢,比方刚才路过的竹林,林子中应该有个通往地下的入口,从入口进去就是地牢。” 萧决轻笑一声,“谁告诉你的?难道是从话本子上看的?好好的林子里挖个地洞,大剌剌地让经过的人都看到,傻子才会这么设计吧?” 姜婳:“……” 她就是这么想当然来着,要是让她设计地牢,还没准真弄成这样了。 姜婳指了指入口,“我想下去看看。” 她总觉得太子带她来这里有些奇怪,倒像是知道她想要找地牢似的,难道他猜到了自己想要救谢珩,故意设了个圈套给她? 不管是不是圈套,只要下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下面臭烘烘的,下去做什么?!”萧决修长的指尖在那铜镜的圆钮上面一按,床边又“吱扭吱扭”地复位,地牢的入口消失不见。 姜婳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执意要入地牢,只好跟着太子出了院子。 “婳婳还逛吗?” 姜婳摇摇头,“累了,咱们回吧。”既然已经找到了地牢,不管是不是太子故意泄露给她的,总要借机来看一眼,不过今天显然是不行了。 …… 接下来三天,姜婳没有轻举妄动,一是她猜不透太子的意思,二是太子没有离开东宫。 分卷阅读134 她小心地观察着太子的神色,他好像并没有猜疑她。太子去前殿的时候,她也会出嘉溪殿,在外面的园子逛一逛,有时候还会靠近那个地牢小院,可并没有人阻止她,也没有人偷偷跟着她。 第四天,太子去了皇宫那边,姜婳决定去一探究竟,不管地牢里有没有关着谢珩,不管她要不要救他,总要去看个清楚再说。 留下疏桐在嘉溪殿守着,姜婳带着兰芽出了门。 在园子里绕了半天,姜婳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放心大胆地直奔那个小院。 兰芽早发现姜婳神色不对,颇有点鬼鬼祟祟做坏事的样子,紧张地问道:“姑娘……不,不是,良娣,您来这院子里做什么?这里住着谁?” “我也不知道住着谁,得进去看一眼才知道。”姜婳道:“你就在这院子里守着,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大声咳嗽。” 兰芽一听更紧张了,“您要做什么?还是先跟太子爷说一声吧?” 姜婳认真地点点头,“我会说的,等殿下回来我就告诉他。”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太子,偷偷过来也只是担心太子不肯放过谢珩。如果她放走了谢珩,肯定会告诉他原因,如果没有放走谢珩,她也会告诉他自己来过。 留下兰芽在院中,姜婳进了东梢间的卧房,还是上次一模一样的布置,简单的家具,一看就没有人。 姜婳按下了铜镜上的圆钮,床板掀开,露出了洞口的台阶。 她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下的洞口,更别说地牢了。 站在洞口,姜婳小心地探着头看了看,下面有灯光透过来,好在不黑,台阶也能看清。 可她还是莫名有些害怕,双手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裙子,轻声喊了一句:“有人在吗?” 躲在暗处的太子差点笑出声来,你当是串门子呢,还问“有人在吗”。 地牢里没有半点声音,姜婳咳了一声,又轻声喊道:“谢侯爷,你在下面吗?” 太子不由得扶额,他是不是该安排个门童在这里,把她像客人一样迎进地牢? 姜婳踌躇良久,咬咬牙,终于迈出了一步。她拎着裙角,仔细地看着脚下的台阶,生恐踩到了什么斑斑血迹或者蛇虫鼠蚁。 不过二十几层台阶,下到最底,姜婳的背上已经冒了一层细汗。 地牢里并不想她想的那样黑,墙壁上燃着油灯,三面墙壁加一面铁栏杆就是一间牢房。 第一间是空的,姜婳不敢细看,飞快地瞥了一眼,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刑具或者残肢断臂,甚至牢房里还很干净。 她大大地松了口气,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 一共三间牢房,前面两间是空的,最靠里的一间关着一个人。 他的衣衫破碎,染着血迹,露出的肌肤上伤口狰狞,四肢被铁链固定在一个十字形大木架上,低垂着头,不知是生是死。 隐约的血腥气和一股腐败的气息融合,姜婳一阵恶心,隔着铁栅栏,她轻声唤道:“喂——” 那人垂着头,没有一点儿反应。 姜婳心中暗暗着急,稍稍提高了声音,“喂,你醒醒!你还活着吗?” 那人的胳膊轻轻动了一下,铁链发出轻微的响声。 看来还活着。姜婳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是谢侯爷吗?” 那人吃力地抬起头来,他的身上遍布伤痕,脸上却干干净净,只一眼,姜婳就认出来了—— 这是给弟弟和谢珩下毒的杀手! 姜婳头皮一麻,惊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身子靠在了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上,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身,男子身上熟悉的清冽香气传来,低沉的声音入耳:“婳婳,你找谢珩做什么?” 第89章 姜婳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她缓缓地扭过头,正对上太子黑漆漆的眸子。 “殿、殿下……”姜婳腿一软,直接靠在了萧决的怀中。 “婳婳。”萧决抱着她,声音很轻柔,“你来这里找谢珩做什么?嗯?” “我……”姜婳喉咙又干又涩,“我想看看谢侯爷有没有……被你……关在这里。” “哦,如果他被我关在这里,婳婳要做什么?” 姜婳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萧决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来杀你?他、他应该没有和太后合谋才对,上次那个杀手——”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牢房里的那个人,“这个杀手就是太后派来的,害他中了毒,他又怎么会和太后合谋呢。” 那杀手瞪着他们,目光怨毒。 姜婳不由得往太子怀中缩了缩。 萧决松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慢慢出了地牢,院子里,兰芽一脸惊慌地看着姜婳,她根本就没有看见太子爷进屋,自然也就没能给姜婳通风报信。 萧决根本就没有理会兰芽,牵着姜婳出了小院在园子里慢慢走着,微风吹过,送来阵阵荷香,粉色白色的荷花盛放,碧绿的荷叶铺满水面,姜婳却没有欣赏的心思。 “婳婳接着说,如果谢珩不是太后派来的,你又要做什么?” 姜婳抬起头看他,他也正垂眸看她,鸦色长睫在玉白脸庞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黑漆漆的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姜婳的心突然就平静了。 她本来也没有打算瞒过他,不管会不会救谢珩,能不能救出谢珩,事后她都会告诉他的。 “如 分卷阅读135 果谢侯爷来杀你是因为政见不合,他与你在朝堂上有冲突,那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会胡乱插手,也不会救谢珩出地牢。” 姜婳细白的手指勾住岸边垂下来的柳丝,“如果谢侯爷刺杀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我想、我想放他走,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帮我,我现在很好,我喜欢殿下,殿下也疼我,东宫就是我的归宿。” 萧决的薄唇勾了一下,黑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板起脸,凉凉地看了姜婳一眼,“呵,马车遇袭他救你,他中了毒你又救他,你进了东宫他又救你,他被我抓了你又救他,你们倒是郎情妾意,救来救去的还有完没完了?!” 姜婳脸色一白,抓着太子的手指,“不,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萧决甩开她的手,双臂抱胸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啊,你解释,我听着。” 姜婳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他中毒是被我连累了,您让百里先生救了他,我欠他的就算是您帮我还了,至此也算两清了,他再做什么也与我无关,哪怕是他为了帮我来刺杀您,也不是我让他做的,我问心无愧。” 她的手指悄悄地勾住太子的袖口,“只是,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就好比……珍宝阁的掌柜,我买过他的东西,也给了银子,我与他有过往来,但心里不会有他的身影。可如果有一天,他因为我的原因丢了性命,哪怕不是我的错,我心里也会难受,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么个人。” “殿下,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姜婳的手指慢慢攀到太子的胳膊上,黑白分明的眸子盈盈望着太子,“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不想记着任何人,我的心这么小,装了殿下一人就已经满了,没有地方装下别人了。” 萧决的薄唇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 他本想再吓唬她一番,可听着小姑娘说“我的心这么小,装了殿下一人就已经满了”,他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欢喜。 他本来也没有怪她,自从她在谢珩的剑刺来时舍命相救,他的心就沦陷了。 只要她守着他,只要她喜欢他,她做什么都可以。 萧决的大手搭在她小巧的肩头,低头在那红润饱满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呀——”姜婳惊叫一声,小脸唰一下就红透了,她紧张地捂着嘴,东张西望了一番,好在周围并没有人。 “紧张什么?”萧决嗤笑一声,“这可是东宫,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看我的热闹?” 姜婳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捶了一下,“那您也不能在外面……那什么。” 萧决笑了起来,低声问道:“心很小,装我一人就满了?” 姜婳扭着身子不敢看他,刚才急着向他解释,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此时在他口中又重复一遍,顿时羞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萧决纵声大笑,牵着姜婳回了嘉溪殿。 …… 次日,太子约谢珩东宫一叙。 谢珩如约前来,他不得不来,太子那天放走他实在太过奇怪,虽然他的蒙面巾没有扯掉,但他猜测太子一定认出来了。 小内侍没有把谢珩带到前殿书房,而是带到了演武场上就退下了。 演武场一旁摆着兵器架,刀枪剑戟闪着寒光。 谢珩暗暗戒备,太子约他来这里,是不是想借着比武光明正大地了结他的性命?太子手下想必也是有些高人的,不过—— 谢珩心中豪气顿生,就算比武又怎样?他自幼习武,无论拳脚还是刀剑,要想赢过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姜婳不是夸过他“年少有为功夫了得”吗,这些年,他确实也没有遇到对手,这一次正好酣畅淋漓得比试一番,就算技不如人也心服口服。 谢珩在演武场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太子才过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身天水碧绫裙的姜婳走在他的身边,两人十指相扣,边走边说着什么,姜婳脸上带着笑,宽大的裙摆被风吹动,拂在太子月白色的袍角上。 男子高大俊美,女子花容月貌,如同一对神仙眷侣,走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融洽。 谢珩的心像被蜜蜂蛰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错了,从姜婳扑到太子怀中为他挡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了。 不管什么原因他们还没有圆房,但姜婳的生活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水深火热,她并不需要他来拯救。 看见谢珩站在演武场,姜婳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谢珩。 昨天她在地牢被太子发现,太子就告诉她了,他在中元节那天就把谢珩放走了。 太子对谢珩颔首示意。他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要姜婳的心在他身上,别的他都不在乎。谢珩刺杀他并非出于恶意,谢父又是忠烈之士,谢珩自幼进军营,勤勉努力,他不想把这样的人给杀了。 而且他还有点私心,虽然谢珩觊觎过他的小姑娘让他不快,但有人对小姑娘忠心耿耿,他还是很乐意的。 姜婳看看太子又看看谢珩,不明白他们是要做什么。 演武场上并无内侍宫女服侍,只有他们三人。太子道:“久闻谢侯爷功夫了得,想要讨教一番,不知谢侯爷什么武器用得最趁手?” “既然太子不吝赐教,用什么武器就请太子说了算吧。” 谢珩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无比惊讶,中 分卷阅读136 元节那天太子用盘子挡了他的剑,他就知道太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可却绝对没有料到太子竟然要亲自动手与他比试。 要知道曾有太医预言太子活不过及冠的,而且太子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据说也是因为体弱多病。 太子笑着看看姜婳,“婳婳,你想看什么?” 姜婳紧张地看了一眼兵器架,她什么都不想看,巴不得他们不要比试。 看小姑娘的脸色白了,太子也不勉强她,笑道:“婳婳喜欢看我舞剑,那我们就比剑好了。婳婳站远些,给我助威。” 太子随手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长剑,“谢侯爷是不是习惯用自己的软剑。” 进东宫是不能带武器的,可太子知道谢珩的腰上有软剑。 谢珩也不遮掩,抽出软剑,“请太子殿下赐教。” 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姜婳根本就看不清场上的情况,只见两团剑光凌厉迅疾,如出水蛟龙一般绞在一起。 谢珩心中有愧,原想随便比划两下,故意败给“体弱多病”的太子算了。等真的动起手来才发现,根本就由不得他。太子的剑很辣无比,招招致命,他不得不凝神戒备,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哪里还能随便比划。 打着打着,谢珩的血性也上来了。 小时候不说,近两年来他确实难逢敌手,颇有种高处不胜寒之感。现在与太子过招倒是棋逢对手,谢珩脸色越来越凝重,他很珍惜这样难得的机会,惺惺相惜之余又难掩兴奋。 场上两人战得酣畅淋漓,姜婳紧张地眼睛都睁大了。 她既担心谢珩伤了太子,又害怕太子把谢珩给杀了,她看不出谁更胜一筹,十指无措地绞在一起,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剑光人影。 只觉得过了无比漫长的时间,场上的两人分开了。 谢珩的剑指向太子的左臂,太子手中的剑却抵在了谢珩的咽喉。 谢珩一笑,抱拳道:“太子神勇,谢某甘拜下风。” 第90章 见两人都没有受伤,姜婳松了口气。 比试结束,太子约谢珩去了书房,姜婳回了嘉溪殿。 不知道太子与谢珩说了什么,反正刺杀一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太子没有追究谢珩,谢珩也没有再次刺杀太子。 过了月余,天气渐渐转凉,到了中秋团圆节。 按照惯例,团圆节宫中是有家宴的。 萧岷和秦桑桑定在十月大婚,还没成亲,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带着桑桑参加家宴。 惠顺帝求之不得,皇室人丁单薄,他膝下只有两个儿子,算上太后和皇后才五个人,加上旁支也凑不齐二十人,都不敢在大殿里办,只会显得空荡冷清,每次还要特意挑个小点儿的房子。 惠顺帝让太子把太子妃和姜婳也带上,还能显得热闹些。 姜婳本来不想去,可听说萧岷要带桑桑去,她有些不放心,还是决定跟着太子一起过去。 本以为这次会见到无踪无迹的太子妃,姜婳还盘算着不能和太子走在一起,就算他想拉着自己一起走也不行,她得规规矩矩地走在太子妃后面。没想到太子妃又病了,根本就没露面。 姜婳倒不由得对这个神秘的太子妃有些好奇,自从她进了东宫,就没有见到这么个人,甚至连听人谈论起都没有,好似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似的。按理她进了东宫,太子妃应该传召她的,结果她想象中的试探交好或者为难下绊子什么的,统统都没有发生。 跟着太子穿过宫门,来到宴席处。 天色尚早,家宴还没开始,桑桑和萧岷倒是已经到了,萧岷正和旁支的皇亲国戚说话,桑桑看见姜婳,眼睛一亮,快步过来,“婳婳,好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也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毛病,既不好好上朝,也不去六部理事,整日里就待在东宫霸占着姜婳,她去东宫求见姜婳,十次里也不过能见到一次,她怀疑小内侍根本就没有往姜婳面前送信。 姜婳确实好久没见到桑桑了,虽然桑桑住的是她的宅子,可她没事也不能出东宫去。姜婳挽着桑桑的胳膊,见太子没有反对的意思,两人去了一旁的亭子说悄悄话。 “聘礼送到了吧,桑桑满意吗?”姜婳坐在亭子里,看了看桌上的茶水,却没有动手倒茶。 桑桑也没动手,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后宫是太后的地盘,一举一动都要万分小心,吃喝做做样子就行,万万不能入口。 桑桑笑道:“聘礼简直是价值连城,婳婳,是不是你帮我向姜大人求的情?” 皇子的婚礼是礼部主办,包括聘礼也是礼部采办,姜纬是礼部尚书,姜婳早就跟父亲说了要尽可能地风光些。她眨了眨眼睛,“皇上只有两个儿子,婚礼办得再风光也花费不了什么,想必是皇上的授意吧。再说,桑桑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就是再多的聘礼也当得起。” 桑桑笑了起来,“婳婳是不是吃了花蜜,嘴巴可真甜。” 姜婳正想开口,亭子旁边一丛茂盛的花草后面传来一声冷笑,随即一个身穿海棠红二色金月华裙的身影转了出来,赫然正是夏思瑶。 姜婳脸上的笑意淡了,她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夏思瑶了,但这不代表她忘了这个人,夏思瑶曾经做过的种种,她都清楚地记着呢。 “一个厚颜无耻溜须拍马,一个自认美貌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真是恶心!”夏思瑶高抬着下巴 分卷阅读137 ,趾高气昂地进了亭子,瞥了姜婳一眼,目光落在桑桑的脸上,看着那顾盼神飞的一双美目,夏思瑶的指甲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就是这么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竟然要嫁给她看中的表哥了! 若是她是正妃,萧岷把桑桑纳为没有名分的侍妾,她也勉强能忍得。可现在她还没嫁进府中,桑桑倒是先嫁过去了,还是侧妃!那可是要上皇家玉碟的! 更可恨的是,萧岷好像完全不顾自幼青梅竹马的情意,根本就不让她进门了。 这种情况下,她想嫁给萧岷,简直是白日做梦。她求了太后,可太后却说要缓一缓,不能把萧岷逼得太急了。 夏思瑶一想到自己嫁过去的时候,萧岷肯定已经被桑桑勾得没魂了,没准连孩子都生下来了,就气得吃不下睡不香,郡主府里的仆从被她挨个抽打了一遍,还是不能解气。 连带着她也恨姜婳。 姜婳害得母亲在花仙选上出丑,与姜纬当场和离就不说了,关键是她还帮桑桑刺了额间的红莲。 要是没有姜婳,桑桑就算是破相了,这样的人是不能做侧妃的。结果让姜婳这么一弄,桑桑额间的伤疤完全看不出来,反而更加艳光四射。 这两人都是她最讨厌的,听见她们说什么“倾国倾城”,她更是来气,忍不住就出言讽刺。 姜婳淡淡道:“非礼勿听,我们说悄悄话,郡主为什么要偷听呢?再说,郡主既然觉得我们恶心,何必还非要凑过来呢?” 自夏思瑶一进亭子,萧岷就留意上了,这个表妹恶毒得超乎他的想象,没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会做出什么毫无理智的事情来,他担心桑桑再度受伤,一边同众人寒暄,一边朝着亭子靠近。 太子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本来就没走远,姜婳始终在他的视线内。自夏思瑶进了亭子,他修长的指尖就捏上了一枚金瓜子。以夏思瑶的水平,如果想要伤害姜婳,在碰到姜婳之前,就会被这枚金瓜子击中。 夏思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太子和二皇子盯上,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本郡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管不着!” 桑桑实在不想与这个丧心病狂之人纠缠,她难得遇到姜婳,还想好好说会儿话呢,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夏思瑶斗嘴上面。她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婳婳,咱们去别处说话吧,这里本来好好的,不知怎么突然变得臭烘烘的,没法待了,咱们换个地方。” 夏思瑶大怒,她本来就想找这两人的麻烦,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直接动手,她都想像上次刺伤桑桑一样再来一次了,不论是伤了姜婳还是伤了桑桑,都能解气。 现在桑桑语带讥讽之意,夏思瑶如何忍得,她扬起巴掌就朝着桑桑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萧岷大惊,快步而来。太子手中的金瓜子扣着,并没有动。 桑桑常年习舞,身子灵活,怎么可能在她手下吃两次亏。她早就防备着夏思瑶动手,见她的巴掌扇了过来,身子一转,脚下错位,就让开了。 夏思瑶没有扇到桑桑的脸,却因为用力过猛收势不住朝着一旁踉跄了两步,姜婳眼睛一眯,腿悄悄地一伸,缀着珍珠的绣鞋正好绊到了夏思瑶的脚腕。 夏思瑶顿时脸朝地面栽了下去。 她大惊失色,双手在空中胡乱地划拉,想要抓住点儿什么,幸好让她扒住了亭子中间的圆桌。 夏思瑶刚刚松了口气,想要抓着圆桌站起来,手指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壶,茶水带着烫人的温度浇在了她的手上。 夏思瑶惊叫一声,猛得一甩手,那茶壶被她甩得掉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的瓷片混着茶水溅开,夏思瑶也因为手离开了借力的圆桌,再度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萧岷飞快地冲进亭子,把桑桑拉到身边,太子则在他前面一步,将姜婳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众人都围了过来,有掌事的宫女内侍也连忙过来查看。 夏思瑶伏在地上惨叫不止,她的手捂着脸,血迹从指缝中流下,赶过来的宫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派人通知太后皇上,又让人去请太医。 太子护着姜婳,萧岷护着桑桑,悄悄退出了亭子,宫女内侍小心地上前,想要扶起夏思瑶,却被她的样子吓得不敢靠近。 皇上和太后就在殿内,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就赶了过来。 太后脚步匆忙,神色紧绷,保养得宜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丝皱纹。两个宫女扶着她快步进了亭子,太后一看夏思瑶脸上的血迹,差点晕了过去,厉声道:“还不快扶她起来!” 太后身边两个内侍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夏思瑶站了起来,太后快步上前,“阿瑶,把手放下,哀家看看伤到哪里了?” 夏思瑶只觉得脸上剧痛无比,手上又湿又腥的鲜血明白地告诉她受伤了,她不知道自己伤得到底如何,听见太后的话,脑子中才有了一丝清明,慢慢把手放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夏思瑶一边的脸颊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伤口,从眼角一直到嘴角,伤口极深,皮肉都翻了起来,即便满脸鲜血也依然能看清。 众人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那茶壶摔得四分五裂,其中一片碎瓷片沾满了鲜血,应该就是把夏思瑶的脸划伤的罪魁祸 分卷阅读138 首。 第91章 太后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吐了出来,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喝道:“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夏思瑶不知道自己伤得怎么样,在场的众人却心中明白,这样的伤,就算太医来了也没有用,一道疤是肯定要留在脸上了,那些本来还想着把夏思瑶娶到家中的人全都歇了心思。 夏思瑶疼得晕了过去,被送到了偏殿,太医急匆匆而来,也没人顾得上家宴的事了,全都聚在偏殿门外。 太后守在夏思瑶身边,惠顺帝和张皇后也陪着,萧岷拉着桑桑、太子牵着姜婳站在门口处,平阳长公主因为在养胎,并没有来皇宫。 姜婳看了桑桑一眼,低声问太子,“殿下,您说郡主她等会儿醒了,会不会迁怒我?她是自己跌倒的,可当时我就在她身边不远,她会不会污蔑是我把她绊倒的?” 太子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别以为他离得远就没看清,夏思瑶还真是小姑娘绊倒的。可谁让小姑娘是他的心肝宝贝呢,就算她拿把刀把夏思瑶砍了,他也得说是夏思瑶自己撞到刀上的。 他轻声抚慰道:“无妨,我就在旁边来着,看得清清楚楚,夏思瑶是自己跌倒的,你坐在桌边一动没动,我给你作证。” 姜婳朝着桑桑眨了下眼睛。 桑桑心领神会,一脸担忧地扯着二皇子的衣袖,“殿下,我、我要死了!郡主她本来想过来打我,我给躲开了,然后她就摔倒了,等会儿她醒了,肯定会怪罪到我的头上,她伤得那么重,太后绝不会饶过我的!” 她偷偷掐了自己一下,盈盈妙目中溢满泪水,悲切地望着萧岷,“殿下,要是我死了,您……别忘了我!” 萧岷心疼得脸色都变了,他急忙道:“这件事跟你无关!我看得清楚,夏思瑶是自己摔倒的,你只是避开了她的巴掌,又没有动手推她,太后不会怪到你的头上的,放心,有我呢,我给你作证!” 萧决瞥了萧岷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 夏思瑶是在太医给她清理伤口的时候醒来的,看见太医手中的棉纱上面沾的血迹,夏思瑶终于想起自己的脸受伤了,当时她的手上可是沾满了血,这么多的血,那她的脸…… 夏思瑶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太医,我的脸会留疤吗?” 太医的手一顿,这可不是留不留疤的问题了,而是这伤疤太深太长,恐怕郡主这脸没法看了啊。 夏思瑶偏过头,看了看一旁的太后,太后脸色阴沉,却没有开口。 夏思瑶猛地坐了起来,推开太医,扑到一旁的梳妆台前,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啊——”凄厉的惨叫再度想起,随即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打声,好似无数的瓷器玉器被摔在地上。 惠顺帝皱起眉头,小心地避开了溅起的瓷片。 “好了!”太后沉声道:“阿瑶,不要闹了。” 夏思瑶声音破裂,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破相了!破相了!你让我怎么办?!” 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太后心疼地看着她,安慰道:“不一定就破相了,你先让太医给你清理伤口,万一伤口上还有碎瓷渣子就不好了。” 说起这个,夏思瑶倒是想起自己是怎么摔倒的了,她看看左右,发现了门口处站着的四个人。 “就是她们!是秦桑桑和姜婳害我摔倒的!”夏思瑶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手指颤抖地抬起,“是秦桑桑推得我!” 桑桑委屈地看了看萧岷,虽然没有开口,眼神却分明在说:“看,我没说错吧?果然要栽到我的头上了。” 萧岷扬声道:“郡主受了伤,我深表同情,可郡主也不能信口雌黄,我看得清楚,桑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是你要打她的耳光,她只是闪开了而已。” 夏思瑶顿了一下,她没想到萧岷看见了自己动手的情形,无论如何,她并不想与萧岷起冲突,当即改口道:“是姜婳绊得我!她把我绊倒的!” 太子皱起眉头,“孤就在亭子旁边,看得清楚,姜良娣一直坐在桌边没有动,她根本就没有绊你,是你去打秦姑娘的时候用力过猛,身体失去了平衡这才摔倒的,你倒下去的时候划拉到了桌上的茶壶,茶壶掉到地上摔碎,这才伤到了你的脸。” 外面的众人都听的清楚,这夏思瑶一会儿说是秦姑娘推她,一会儿说是姜良娣绊她,根本就是前后矛盾,更何况两个皇子纷纷作证,分明是她想要逞威风打人却不小心摔倒,还非要赖到别人头上。 夏思瑶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在京都贵女中算是身份最高的,平时就有些跋扈。可秦姑娘却是二皇子马上就要成亲的侧妃,她这样扬手就打,也委实太过嚣张。 惠顺帝心里也很不得劲。 夏思瑶受了伤他也同情心疼,可听她一会儿诬赖小儿子的侧妃,一会儿栽赃大儿子的良娣,还动手打人,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夏思瑶是他看着长大的,可再怎么亲也是外人,毕竟她姓夏,哪里有两个亲儿子重要。 “你、你们——”夏思瑶气得目眦欲裂,“你们这些贱人!统统都该死!” 她骂的是桑桑和姜婳,可她瞪着的是四个人,惠顺帝的脸色变了,当着他的面,夏思瑶就敢辱骂诅咒太子和皇子,合着他堂堂一国之君的儿子还没有一个郡主硬气呢? 太后也察觉到了不对,喝道:“阿瑶, 分卷阅读139 住口!” 一向慈爱的太后疾言厉色,夏思瑶也被吓住了,脑子里好歹有了一线清明,她不敢流泪,怕泪水流到伤口上,红着眼眶,一副委屈的样子,“外祖母,真的是她们两个害我跌倒的,您要给我做主啊。” 太后一阵头疼。外孙女的脸显然是治不好了,不管是谁害的,她都不会放过对方。可夏思瑶刚才指认的话前后矛盾,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不利之地。 “阿瑶,你好好养伤,这件事,哀家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隐晦地瞥了桑桑和姜婳一眼。萧岷本来就不想娶夏思瑶,这下他更有借口了,毕竟皇子的正妃不可能是一个严重破相的女子。她本来是计划让夏思瑶将来坐上皇后的位子,现在看来很难实现了。将来夏思瑶的婚事如何安排,成了一桩棘手之事。 …… 虽然太后说了要查,可当时亭子周围的人不少,来参加家宴的皇亲国戚都在院中,不止萧岷和太子看到了夏思瑶试图打人却失去平衡摔倒,周围的人也看到了,只不过姜婳伸的那一脚比较隐蔽,又被桌子挡住,倒是只有太子一人注意到了。 太医的医术了得,宫中的良药更是天材地宝制成,夏思瑶的脸恢复得很快,不过十来日就结了疤。 只是那伤疤丑陋无比,宛如一条黑褐色的蚯蚓爬在脸上。 夏思瑶这些天都是住在太后宫中的,不知道摔坏了多少精美玉器,连前来探望她的长公主都被她推了一把,险些跌倒。服侍长公主的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长公主更是抱着肚子吓得不轻,夏思瑶被太后狠狠地斥责了几句,这才老实下来。 所有人都说她是自己跌倒了,就算太后想为她出气都没有办法,眼下最重要的是让这道丑陋的疤痕不要这么触目惊心。 太后和夏思瑶同时想到了桑桑。 先前桑桑的额头被夏思瑶刺伤,萧岷请了太医过去看过。现在桑桑的伤根本就看不出来,除了有姜婳刺的红莲起到了遮掩的作用,恐怕那伤疤本身也不太明显。 太后和夏思瑶似乎看到了希望,她们并不知道萧岷去东宫求良医的事,还以为是太医给桑桑祛除的疤痕,连忙命人将给桑桑看伤的太医寻来。 太医并未见过伤好之后的桑桑,倒是听说过这位秦姑娘额头上多了一朵烈火红莲,此时听太后问起,恭敬地答道:“微臣只是受二殿下所托,给秦姑娘查看了伤口,秦姑娘的伤却并不是微臣处理的。以微臣看来,那伤疤并无消除的可能性,想必是因为刺了红莲遮掩住了,这才不甚明显吧。” 夏思瑶很是失望,她脸上的伤这么深,如果不能淡化痕迹,恐怕就算刺上什么花也很难遮掩住,而且她一点儿都不想在脸上刺什么图案,她伤在脸颊,又不像桑桑那样在额头正中,刺了花也没有桑桑的红莲好看。 太后倒是认真地考虑起来,不管怎样,总比显眼的伤疤要好得多。 太后召来了宫中画师,命画师依照夏思瑶脸上伤疤的长短和形状,画出各种图案来,有花有草,有鱼有蝶。 太后、平阳长公主、夏思瑶三个人挑选了许久,才选中了一个梅花图案,三朵梅花纵向排列,正好将一长条的伤疤遮住。 夏思瑶勉强点了头,她想好了,等姜婳为她刺好梅花,她就借口不满意,让太后好好地惩罚姜婳。 太后拿着那梅花图案在夏思瑶脸上比了比,觉得出来效果应该不错,这才命人去东宫传唤姜婳。 第92章 太后派的人到了东宫,却被太子给打发回来了,说是姜良娣的右手腕骨伤了,正在养伤。 夏思瑶一听,勃然大怒,“怎么可能这么巧,我这边需要她,她刚好就受伤了,还偏偏伤了手!她分明就是不想来给我画脸!” “咔嚓”一声,太后保养得细长的指甲硬生生折断了一根。 她刚刚有了一线希望,如果夏思瑶的脸能遮掩住疤痕,就算不能嫁给萧岷做皇后,也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养尊处优。 能在人肌肤作画的,她只听说过姜婳一人,偏偏她的手腕就伤了,还刚好是右手的腕骨!伤筋动骨一百天,等姜婳的手腕养好,夏思瑶脸上的伤疤也消不掉了。她可听说,姜婳给桑桑画额头红莲的时候,是在桑桑受伤几日后进行的。 姜婳! 太后觉得自己顺风顺水的生活自从姜婳回京都之后就变得糟心了。 她想用姜婳联姻,结果董阁老死了。她想杀姜澄给女儿出气,讲过姜婳扭头进了东宫,姜澄也没死成。她想花仙选把桑桑除掉,结果姜婳撞翻了桑桑的酒杯,她的女儿反倒当众出丑,与姜纬和离。 现在外孙女受伤破相,不说里面有没有姜婳的原因,光是冲着她借口不来给外孙女画脸,就该死! 不过…… 太后眯起眼睛,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上次她传召姜婳就被太子给推了,这次又被太子给挡了回来,姜婳的手腕受伤想必也是太子想的托词。 看来,太子很宝贝这个姜婳啊! 太医当年可是断言太子活不过今年的,要是把他的心肝宝贝杀了,以太子那孱弱的身子,受到这么严重的刺激,没准就一命呜呼了。 “外祖母,您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姜婳肯定是故意的!”夏思瑶满眼含泪,摇着太后的胳膊。 “好了好了,别闹。”太后道:“这在肌肤上作画的巧技 分卷阅读140 ,肯定不是姜婳独创的,世间必然还有别的人精于此道,咱们这就张榜求医。” 夏思瑶嘟起嘴,恨恨地说道:“那姜婳呢,就这么放过她不成?!那天就是她绊了我,我才摔倒的!”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哀家给你出气,不止姜婳,连那个秦桑桑也一道……” 这不符合她一向借刀杀人的习性,可她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后,早就没必要小心翼翼畏首畏尾了。而且既然要杀姜婳,不如把秦桑桑也带上,一举两得。 夏思瑶大喜,“外祖母,快些动手!不能让秦桑桑活到十月!”十月是萧岷和桑桑大婚的日子,要是在这之前解决了桑桑,那萧岷就不用娶她了。 …… 过了几日,慈安宫传出流言:夏思瑶夜夜噩梦,惊惧难眠。 太后请了高僧来看,高僧断言:郡主在亭子中受到惊吓,失了魂魄,要让当时亭子中的人在郡主附近诵经九九八十一遍,郡主的魂魄即可归位。 太后生恐再被太子给推拒了,直接去找了惠顺帝。当时亭子里还有姜婳和桑桑,按照高僧的说法,让两女把金刚经念上八十一遍即可。夏思瑶最近都在慈安宫养伤,那就需要把姜婳和桑桑叫过来,好在慈安宫有个小佛堂,到时候她们就在小佛堂诵经就行。 惠顺帝自己是不信这些高僧的,可他不想拂太后的脸面,再说只是诵经而已,总不能不照顾破相又做噩梦的外甥女,惠顺帝当即准了,命人去传姜婳和桑桑进宫。 这种话怎么可能哄得了太子,姜婳也不相信,她绊倒了夏思瑶,又不肯给夏思瑶画脸,以夏思瑶那嚣张跋扈没事还想害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定然是恨不得把她给碎尸万段,光是去诵经,绝对不足以消除心头之恨。 “殿下,太后一定是有什么后招吧?”因为是惠顺帝下的旨意,姜婳不能不去,可也不能就这么冒然进慈安宫,总得想个应对的措施。 “婳婳尽管去。”太子握着姜婳的手,轻声道:“别怕,有我呢,我不会让婳婳受伤的。” 姜婳笑着摇了摇他的手,“殿下,您保护我的时候,顺手也保护一下桑桑吧,反正我肯定是和她待在一起的。” 太子长眉一扬,“她是萧岷的女人,要我保护做什么?萧岷自会想办法保护她的。” …… 萧岷还真没想到要保护桑桑。 在他看来,夏思瑶刁蛮任性,可毕竟是个小姑娘罢了,哪个姑娘能受得了受伤破相,更何况脸上那么长的一道疤?若说夏思瑶惊惧噩梦无法安眠,还真有可能。再说,传召桑桑进宫的是皇上,去的是太后的慈安宫小佛堂,就算夏思瑶想要为难桑桑,还有太后看着呢。 桑桑悟性极高,讲过上次姜婳当面演示,她很快就掌握了与萧岷说话的技巧。此时见萧岷完全没有意识到此行的风险,桑桑悄悄拧了自己一下,脸色发白,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萧岷问道。 桑桑一脸担忧,“殿下,我、我心中着实害怕。虽然我没有害郡主,可郡主她伤成那样,她心里肯定是恨我的。太后她那么疼爱郡主,一定想为郡主报仇吧?我担心……” 萧岷皱眉,“你是担心太后对你不利?” “我、我不是要怀疑太后!”桑桑连忙解释:“就是……慈安宫里毕竟还有郡主在,要是她看见我,一时激愤动起手来,我该怎么办?” 萧岷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 上次在他的书房,他就在一旁,夏思瑶还突然发难伤了桑桑,这次在太后的慈安宫,没准夏思瑶就发疯了。 “桑桑别怕,我同你一起去慈安宫。你在小佛堂诵经,我就守在一旁,至少看着郡主,不让她进去找你的麻烦。” …… 太后传召的是姜婳和桑桑,没想到来了四个人。 萧岷陪着桑桑来了,过了没多会儿,太子妃罗问蝶也来了,姜婳倒是最后一个来的。 夏思瑶不肯让人看到脸上的伤疤,躲着没有出来。太后勉强扯出个笑脸,“远山怎么来了?” 萧岷笑道:“刚好无事,就和桑桑一起进宫了,正好她在小佛堂诵经,我陪陪您老人家。”他知道夏思瑶就躲在偏殿,从他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偏殿的正门,只要他守着,桑桑就不会有危险。 太后自然知道萧岷是陪着桑桑来的,让她警惕的是,萧岷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戒备的心,竟然不放心桑桑独自前来? 还有姜婳,太子为什么没有陪着她?难道她猜错了,姜婳其实在太子心中没有那么重要? 至于太子妃,太后估计她是得到了萧岷进宫的消息,特意赶过来的。这个太子妃,一颗芳心全都系在萧岷身上,好哄得很。 姜婳也在偷偷打量着太子妃。 说来奇怪,她一共见过太子妃两三次,却都是在太后这里,而且是每次太后召她来慈安宫,必然会同时见到太子妃。 太子妃和她上次见到时一样,温婉端庄,穿了件湖蓝色流仙裙,安静地坐着。 看她的脸色,白净中透着粉红,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那她前两次称病不来宫中宴会,应该只是托词。 太后轻咳一声,“秦姑娘,姜良娣,哀家本来也不想麻烦你们,可高僧说了,必须得让亭子里待在郡主身边的人来诵经才行,只好辛苦你们了。来人,带秦姑娘和姜良娣去小佛堂。” 分卷阅读141 桑桑看了萧岷一眼,和姜婳一同起身。 太子妃也站了起来,“郡主受了伤,我心中也很难过,既然来了,也去小佛堂替郡主诵经一部好了。” 太后略一迟疑,她是要在小佛堂下手杀桑桑和姜婳的,太子妃她留着还有用,可不想也折在里面。不过,桑桑和姜婳要诵经八十一遍,太子妃只诵经一部的话,应该很快就出来了。萧岷还在这里,她应该也舍不得离开太久,就等她出来再下手好了。 太后同意后,太子妃和桑桑、姜婳一起去了小佛堂。 檀香缭绕,宫女在佛像前放了三个蒲团,三女分别跪在上面。 姜婳悄悄看了太子妃一眼,这个太子妃路数奇怪,她从来都没有看明白过,比如现在,自己和桑桑是被太后为难,太子妃又为什么要凑这个热闹呢? 雨六察觉到姜婳的目光,偏过头看看她,微微一笑,递给姜婳一个安心的眼神:小祖宗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姜婳更迷糊了。 …… 萧岷和太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虽然是在太后身边长到七岁才搬出去的,可太后严厉,他在太后面前并没有很放松的感觉。尤其是上次他想娶桑桑做侧妃,太后坚决不许,还差点把桑桑指给安定侯世子之后,他和太后之间就更疏离了些。 他要守着桑桑,不能就这么离开,只好和太后扯些闲话。 太后却有些着急了,萧岷在这里,她不好下手啊,她看了看身边的心腹魏嬷嬷,低声叮嘱了一句,魏嬷嬷心领神会,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上来一个宫女,把萧岷面前的茶换成了他最爱喝的六安瓜片。 “皇祖母还记得我爱喝什么茶呢。”萧岷高兴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余香悠长,满口生津。 太后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断了的那根指甲,笑道:“当然记得,你喜欢什么,哀家都记着呢。” 一杯茶下肚,萧岷腹中暖呼呼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舒服了,他有些犯困,强撑着将身子坐得笔直,心中想着:不行,我可不能睡着,桑桑还在小佛堂呢,我说了要守着她的。 尽管他十分努力,还偷偷下狠手掐了自己好几次,可上下眼皮还是不停使唤地合到了一起。 他趴到桌上,睡着了。 第93章 太后本想将萧岷迷倒,好对小佛堂里的姜婳和桑桑下手,可看着趴在桌上沉沉入睡毫无知觉的萧岷,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阿瑶…… 外孙女已经破相,就算能找到人在肌肤作画遮掩住伤疤,也很难嫁到高门显贵家中做当家主母。 夏思瑶将来的夫家肯定门第不显,更无法和萧岷相提并论,可夏思瑶又喜欢了萧岷这么多年,一直盼着嫁给萧岷,将来做一国皇后母仪天下。 在太后的计划中,也是这样安排的。如果夏思瑶成了皇后,萧岷膝下的太子肯定是夏思瑶所出,这样后面的皇帝就真的有了她的血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她毫无关系。 夏思瑶受伤破相,嫁给萧岷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可现在看着沉睡的萧岷,太后突然觉得,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和和美美地嫁过去,使些手段还是能达成的,虽然会惹人非议诟病,萧岷醒了定然会生气,但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了,等将来夏思瑶的儿子立为太子甚至成了一国之君,谁还敢非议这婚姻的开始不够光明磊落呢? 想到这里,太后去了偏殿,跟趴在窗边等着看热闹的夏思瑶低声说了几句。 “啊——”夏思瑶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本来以为今天能处置了姜婳和桑桑已经是大快人心,没想到还能如愿嫁给萧岷。她拉着太后的袖子使劲摇晃,“外祖母,是真的吗?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太后沉下脸,“别太高兴了,事后你一定要装出很委屈的样子,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知道知道,外祖母放心!”夏思瑶连连点头,为了自己的幸福,就是让她哭也能做到。 太后命心腹将沉睡的萧岷扶到偏殿,放到夏思瑶的床上。 夏思瑶的手指抚摸着萧岷清俊的脸庞,心花怒放,“外祖母,您快去处理姜婳和桑桑的事,等小佛堂闹腾起来,人多热闹的时候,我就会醒来‘尖叫’,到时候大家就都会看到表哥睡在我的床上啦。” 太后看看夏思瑶满脸的笑意,皱起眉头,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偏殿。 太子妃还没有从小佛堂出来。 太后算算时间,从三女进小佛堂到现在,一部经应该已经诵完了。她指了个宫女去小佛堂叫太子妃,就说自己有事要找她。 没想到太子妃不肯出来,“郡主受伤,我心中难安,又不能为她做什么,就多诵经几部,就当是为郡主祈福吧。” 不光是小佛堂里的姜婳和桑桑觉得奇怪,太后也觉得无法理解:罗问蝶来慈安宫应该是冲着萧岷来的,怎么窝在小佛堂不出来了? 她又派人叫了两次,太子妃坚决不出。 太后迟疑了。 她不能再让人去叫太子妃了,也不能强硬地命令她离开,不然肯定会引起姜婳和桑桑的警觉。 要是就这么杀了姜婳和桑桑,和她们待在一起的太子妃就只能陪葬。 罗问蝶是她安插在东宫的棋子,能有一个这样身份尊贵的棋子可不容易,难得她还对 分卷阅读142 萧岷一片痴情,好哄得很,把这样有地位又听话的棋子毁了,太后有些舍不得。 可要是这次不下手,下次还能再有机会吗?桑桑眼看就要大婚,太子把姜婳看得严实,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借口将两人弄到慈安宫来,机会难得,她都顾不得借刀杀人避开嫌疑了。 更何况,还有萧岷和阿瑶的事。要是错过这次,没准萧岷就生了戒心,下次再想算计萧岷,未必能成功。 杀掉姜婳和桑桑同时又能让萧岷娶阿瑶,和浪费一颗棋子之间,太后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做出了选择。 …… 太后三请太子妃不去,姜婳不由得生了疑心。 太子妃因为身份最高,是跪在正中的,姜婳和桑桑的蒲团在她两侧略微靠后半个身子。隔着太子妃,姜婳和桑桑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 雨六自然知道姜婳在怀疑自己,她顾不上解释,凝神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今日太后布置的一定是杀局,太子在慈安宫的眼线地位不高,既不知道太后的具体计划,又无法阻止太后的行动,只能她亲自上场。 估计今日之后,她的身份在小祖宗面前就暴露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小祖宗每次向她行礼她都得心惊胆颤,恨不得还十个大礼回去。 小佛堂的门关着,外面很是安静。 雨六知道,这安静只是暂时的,太后连着派人叫了自己三次,一定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果然,片刻之后,雨六就听到那门上传来了轻微的动静,有人在外面把门给栓上了。 雨六站起身,四下打量着小佛堂。 小佛堂没有窗户,只有一道门,此时那门被拴上,她们就被困在里面了。 姜婳和桑桑都惊讶地看着太子妃,见太子妃盯着小佛堂的门,目露厉光,两人不由得同时转过身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门紧紧关着,两扇门的缝隙中却有一股细小的青烟,无声无息地进了小佛堂。 姜婳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想开口,嘴巴就被太子妃捂住了,“小祖宗,莫要声张。”太后是想暗害她们,如果计划提前被识破,为了将她们杀了灭口,很可能会变成一场明杀,这个时候太子还没有过来,她一个人恐怕独力难支。 雨六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颗药丸,一人一颗,“这是百里先生给的清心丸,能抵抗大部分迷药。”来之前太子就考虑过了,既然是在慈安宫动手,太后也不想惹得一身嫌疑,肯定是要弄出意外身亡的假象,又不能让她们闹腾起来,最好就是迷晕后再下手。针对这种情况,她特意备了清心丸。 姜婳无比震惊。 太后要杀她和桑桑,她提前已经想到了,但万万没想到太子派来保护自己的竟然是太子妃,更没有想到太子妃竟然唤她“小祖宗”,这是个什么称呼? 眼看着太子妃把药丸吞了下去,姜婳瞅了瞅那股已经散开的青烟,也把药丸吞了。 桑桑也有些傻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同样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妃会叫姜婳“小祖宗”,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妃会帮着她们,不过既然姜婳吞了药丸,显然是信任太子妃的,桑桑也把药丸吞了下去。 太子妃轻声道:“太后想杀咱们,必然要伪装成意外,小祖宗、秦姑娘,咱们先假装中了迷药晕倒,看看太后下一步要做什么。主子估计一会儿就到了,等主子到了咱们再出去。如果出去太早的话,太后派杀手直〈ジpo/po|仙ベ女|屋|⑦8.③⑦+壹1.捌⑥3〉接动手就糟了。” 到了此时,姜婳和桑桑自然都听她的,更何况她分析得本来也有道理。 三女跪坐在蒲团上,身子一歪,假装晕倒在地上。 过了片刻,厚重的门“吱扭”一声,有人轻手轻脚地进来,将观音像后面的帐幔用火折子点着,又把供桌上的檀香推倒,做出帐幔不小心被檀香点燃的假象。 其实这假象做不做都无所谓,等小佛堂烧成灰烬,一切也看不出来了,不过太后谨慎,这样的话就算太子要彻查,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的。 那人等着帐幔的火苗烧了起来,这才退到门口,将门关好,又在门框上击了两掌,那门框竟然“吱扭扭”地变了形。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三女要是被火烧得醒了过来,跑到门边也打不开这道门。事后太后完全可以说这门是被大火烧得变形了。 雨六等到那人走远,轻轻推了推姜婳和桑桑,跳了起来,拿起蒲团将那帐幔上的火扑小。她没有完全扑灭,还保留了一点火苗,又将帐幔绞拧成一股,这样火苗不会很快烧起来。 “现在怎么办?”姜婳问道。 雨六盯着那火苗,只要变大她就用蒲团压下去,“等太子爷过来的时候,咱们就把火弄大,然后就冲到门口喊救命。” 桑桑想了想,“我觉得,这样并不能给太后定罪。” 小佛堂起火,完全可以说是她们三个不小心。如果说是太后派人来放火,那她们又为什么不阻止呢?这是说不清楚的。 姜婳点点头,“确实不能给太后定罪,但至少等太子来了再出去能保住咱们的性命,而且,也能在众人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这么多年,太后都是一副慈爱的面孔示人,直接说她杀人放火可能不会有几个人相信,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到心里,随着事件和时间的累积,总会长成参天 分卷阅读143 大树。 雨六一边控制着帐幔上的火苗,一边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自幼习武的暗卫耳力都极好,听到殿外传来一队人马的沉重脚步声,雨六精神一振,“来了!” 她把手中的蒲团放下,将燃着火苗的帐幔小心地扯开,火苗顿时变大了。姜婳和桑桑上前帮忙,把另外一边的帐幔凑到火苗上点着,扯着帐幔摇晃着,火势迅速地蔓延开来。 第94章 姜婳一进慈安宫,太子就到了惠顺帝的跟前。 他也没说什么,就坐在龙案一旁帮着惠顺帝批奏折。 “怎么,终于舍得到朕这来了?”惠顺帝笑着打趣,“你那良娣稀罕够了?” 自从他那良娣进了东宫,他就再也没有来过皇宫,更没有帮忙批过奏折。惠顺帝一边感叹冷心冷情的儿子也有这么火热的时候,一边感慨儿大不中留,娶了媳妇忘了爹。 太子手中朱笔不停,批完一本奏折放到一边,又拿起一本,“姜良娣被太后召去了。” “哦——”惠顺帝这才想起来,姜婳和桑桑去太后的小佛堂诵经了,还是他下的命令呢。 太子抬眼望着惠顺帝,“父皇……” “干嘛?”惠顺帝突然警惕起来,小时候儿子想要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坏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眼巴巴地望着他,偏偏每次被儿子这样看着,他还拒绝不了,“你想要什么?” 太子一笑,“咱们去慈安宫那里看看吧。” 惠顺帝心里的酸气顿时冒上来了,还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想起世上还有个爹,没想到还是惦记着他那小良娣,就这么会儿工夫都舍不得分开,还要撺掇着他一起去太后那里探望,皇上难道就没有脾气的吗?! “不去!”惠顺帝冷哼一声,“朕可没有你那么闲,这么多奏折还没有批呢。” 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认命地批奏折。 惠顺帝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了,儿子难得有个喜欢的女人,就黏糊点儿也没什么,自己会不会太严厉了?可话已出口,总不好立刻就改口吧?要是儿子再求上几句,那就答应吧? 可太子根本没有开口求他的意思,低着头一个劲的批奏折,他批奏折特别快,一目十行,大段的套路辞藻歌功颂德一扫而过,只看那确有内容的几行字,简单的事情就随手一批,复杂的就皱眉想上一下。 没多会儿,一摞奏折就批完了。 太子放下手中的朱笔,手肘抵在桌上,以手支颐,鸦色长睫忽闪一下,黑眸定定地看着惠顺帝。 惠顺帝被他气笑了,“你说说你,就这么惦念你那小良娣?去吧去吧,你去慈安宫吧,朕这里不用你了。” 太子不走,“父皇陪我去。” 惠顺帝一扬眉毛,“朕去做什么?” 太子毫不避讳,“我担心太后对我的女人不利,我又无能为力,拉上父皇壮胆。” 惠顺帝扶额,“太后为什么要对你的女人不利?” 太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郡主受伤的时候,我的女人和二弟的女人都在郡主身边,虽然她们没有错,郡主可是咬定了她们害得她受伤了,太后她那么疼郡主,难道就不想为郡主报仇?” 惠顺帝颇为无语,“太后没有你想得那么小肚鸡肠不辨是非。” “那可说不准。”太子低声嘟囔道:“夏思瑶是她的亲外孙女,您可不是她亲儿子,我和二弟也不是她亲孙子,我的女人和二弟的女人就差得更远了。” 惠顺帝想斥他胡说八道,可细细一品,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算了。”惠顺帝站起身,“朕也坐了大半天了,就跟你去一趟吧。” 太子笑道:“就是嘛。您也起来活动活动,到外面散散步溜达溜达,对身体好。” …… 父子两个朝着慈安宫而去,身后还带了几个太子强烈要求的金吾卫。 一路上惠顺帝都暗笑儿子太多心,而自己又太纵着他,竟然真的陪他到慈安宫来了。 没想到刚进慈安宫的殿门,就看见小佛堂里浓烟滚滚,而整个慈安宫静悄悄的,竟然无一人察觉,更无人救火。 太子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 惠顺帝担心“身体孱弱”的儿子,连忙追在他身后,“佑安,佑安你别急,让金吾卫去救人!” 太子根本就不听,惠顺帝跟在他身后到了小佛堂门前,那门内有女子的哭喊求救声,门板被拍得“啪啪”作响。 惠顺帝生恐儿子受伤,他推开太子,自己上前亲自动手去推门,却不知那门是怎么回事,明明没有上栓,他就是推不开。 “金吾卫!”惠顺帝大喝一声,他现在倒是庆幸自己跟着过来了,还幸好听了太子的话带上了金吾卫,不然儿子那么在乎那个小良娣,非得在这里受伤不可。 惠顺帝拉着身体颤抖双目赤红的太子闪开,几个金吾卫上前。都是身手了得的御前侍卫,几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正殿中的太后听到动静,连忙出来,看见惠顺帝和太子都来了,目光闪了闪,装腔作势地喊道:“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小佛堂怎么就起火了呢?快,快救人啊!” 她估算着时间,里面的三女应该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身体估计烧成了焦炭,屋里的迷烟也不可能查出来,这一局应该毫无破绽。 没想到下一刻,三个身影就从小佛堂里冲了出来。 她们鬓 分卷阅读144 发散乱,手上脸上带着乌黑,相互搀扶着从小佛堂跑出来,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可是再狼狈,那也是活的!她们根本就没有死! “殿下!”太子妃哭着跪在太子面前,她的手臂上的衣服烧破了,白皙的手臂上有几个触目惊心的大火泡,这是雨六特意弄出来的伤,“呜呜呜……” 姜婳迟疑了一下,打算跪在太子妃后面装哭,没想到太子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婳婳!婳婳!”太子的手臂有些轻微的颤抖,“对不起!” 他后悔了,看着小佛堂起火,看着那门推不开,看着她狼狈地冲出来,他是真的无比后悔,他不该让她冒险的。虽然有雨六护着,就算雨六护不住还能发紧急信号,小姑娘其实不会有危险,可他还是心疼了。 “殿、殿下……”姜婳悄悄地推了推他。她知道他着急了,平时他从来不在别人面前称呼她的闺名的。可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是作戏,他也应该先安慰太子妃的。 太子没有理会,将她抱得紧紧的。 太后一脸震惊,这三个人怎么没死?!要是死了,这起火一事就无从查起,可要是她们还活着,那她做的事不就暴露了吗? 惠顺帝则是隐晦地看了太后一眼。他的心里起了疑心,难道真的就像儿子所说,太后把他的三个儿媳妇弄到慈安宫来,是打算要烧死的?不然怎么解释小佛堂浓烟滚滚竟然无人救火?三个儿媳妇拼命拍门喊救命却没人听见?倒是他一来太后却听到动静了?还有那小佛堂的门,为什么会推不开? “去传太医。”惠顺帝看看手臂烧伤的太子妃、被儿子抱在怀中的姜良娣,还有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似乎吓呆了的老二家的侧妃,沉着脸吩咐了一声。 金吾卫护在皇上身边,慈安宫的宫女内侍们忙着打水扑灭了小佛堂的火,那火势太大,小佛堂整个烧毁了,好在没有连累到一旁的宫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小佛堂诵经,怎么突然就着火了?”惠顺帝面沉如水。 “父皇……”太子妃呜呜咽咽地解释道:“我们三个本来诵经好好的,不知怎么,就突然睡过去了,等到我的胳膊烫伤了,因为太过疼痛才醒了过来。一看姜良娣和秦姑娘也睡着了,大火就在我们身边烧着,我、我……呜呜呜,我吓坏了,把姜良娣和秦姑娘弄醒,可是我们怎么也打不开那门……呜呜……要不是您和太子殿下来了,我们就……” 好好诵经,三个人竟然全都睡过去了? 一个睡过去了还能说是犯困,三个人一起睡着,那…… 惠顺帝看了一眼太后,太后脸色极其不自然,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们也太大意了!让你们诵经你们就偷懒睡觉!没有诚心也就罢了,还给走了水!焉知不是佛祖在惩戒你们?!” 惠顺帝目光落在小佛堂的残垣断壁上,心头沉重,要是他没有跟着太子过来,三个儿媳妇恐怕全都烧死在里面了吧。太子妃是大儿子的正妃,姜良娣是大儿子的心头好,那没过门的秦侧妃又是小儿子求了许久的…… “啊——”偏殿中突然传来了夏思瑶的尖叫声,“表哥,表哥你怎么——” 惠顺帝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夏思瑶口中的“表哥”是谁,脸色一变,迈开大步急匆匆冲向偏殿。平时小儿子也常来慈安宫的,可今天的事让他对太后产生了怀疑,生恐小儿子像三个儿媳妇一样遭了毒手。 桑桑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从地上爬起来追在惠顺帝身后进了偏殿。 她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太子和皇上都来了,这边的动静闹得这么大,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的男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夏思瑶和萧岷在偏殿里…… 姜婳也察觉到不对了,推开太子,追了过去。 太子皱眉,看了雨六一眼。 雨六摇摇头,低声道:“我进小佛堂的时候,二殿下还在陪着太后坐着。” 太子目光闪了闪,想到了什么,也跟到了偏殿,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留在了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第95章 惠顺帝担心小儿子出事,直接冲进了偏殿,桑桑和姜婳紧随其后。 可偏殿内的情形大出惠顺帝的意料之外。 红帐低垂,馨香阵阵。镶金嵌玉精雕细琢的千工床上,锦衾软枕,夏思瑶支着身子半坐起,长发披散在枕上。 同一床锦被下,萧岷慢慢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父皇……您怎么……” 看到惠顺帝身后一脸震惊形容狼狈的姜婳,还有同样狼狈眼神一会儿痛恨一会儿冷漠的桑桑,萧岷终于想了起来,他本来是要在慈安宫看住夏思瑶,保护桑桑的。 他的目光呆滞地移向身上的锦被,又缓慢地偏过头,看了看正含羞带怯望着他的夏思瑶,近在咫尺,那脸上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地丑陋…… “啊——”萧岷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掀开锦被,从床上翻滚下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紧张地看着目光冰冷的桑桑,慌乱地解释道:“你、你听我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在正殿陪着太后坐着来着,喝了一杯茶就、就睡着了,一醒来就到了这里,我真不知道……” 太后也跟了进来,见此情形一脸“震怒”,喝道:“远山!你是怎么回事?你喝了茶犯困说是要到偏 分卷阅读145 殿歇息,怎么没去你平时歇脚的偏殿,反而跑到阿瑶这里来了?!” 夏思瑶这才想起自己应该表现得委屈和愤怒,她连忙用手捂着脸,“呜呜……表哥你是怎么回事啊?我这些天惊惧难眠,喝了太医开的安神药,这才睡得沉了些,怎么一醒来你就跑到我的床上来了?” 萧岷一脸的难堪慌乱,“不,我没有来这里,我是在太后的正殿就睡着了,我根本就没有来这里!” 睡着了? 惠顺帝心头升起怒火,今天来慈安宫的竟然全都莫名其妙睡着了!太后这是备了多少迷药?!杀了他的三个儿媳妇不算,还要算计他的小儿子!也不看看夏思瑶那张恐怖的脸,他的小儿子得多重的口味才会主动爬上夏思瑶的床?! 太后这是眼看着夏思瑶嫁不成去了,才想赖在自己小儿子头上吧? 果然像大儿子说的,夏思瑶是太后的亲外孙女,他的两个儿子却不是太后的亲孙子,在太后的心中孰轻孰重,不用想也知道。 “呜呜,表哥,你怎么这样?”夏思瑶捂着脸,哭得悲悲切切,“你让我怎么办啊?” 太后为难地看着惠顺帝,“你看这——” 按照惠顺帝一向的表现,太后估计他一定会下旨给夏思瑶和萧岷赐婚的。 可今日太后慈安宫中发生的一切,让惠顺帝心中很是不满,不由得起了逆反之心,而且他也不忍心自己的小儿子被算计,当下推脱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远山走错了地方,但他们两个也算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比别人亲近些也没什么,再说了,反正他们都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当作没这回事好了。” “什么?!”夏思瑶顾不上哭了,惊讶地看着惠顺帝,这和太后预料的不一样啊! 萧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蹿到惠顺帝身边,“对对,父皇说的对,反正也没发生什么事,我给郡主陪个不是好了,郡主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他说着话,朝着夏思瑶作了一揖。 “不行!”夏思瑶尖叫起来,“这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两个明明都睡到一张床上了!” 太后也回过神来。 什么时候开始,对她百依百顺的皇帝竟然不听话了?那个性子很软的二皇子竟然不好掌控了? 太后知道今日的事情让皇帝起了疑心,三女没有烧死,她们说的话定然引起了皇帝的警觉,又加上萧岷这一件,皇帝必然怀疑她做了手脚。 可越是这样,她越急于让夏思瑶嫁给萧岷,不然,以后恐怕更没有机会了。 太后板起脸,严肃地说道:“皇帝啊,你可是一国之君,做事要考虑周全。若是只有咱们这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倒也罢了,都是家里人,怎么都好说。可是……” 她看了一眼姜婳和桑桑,“还有别的人知道此事啊,外面一院子的宫女内侍,还有金吾卫、太医,不管是谁泄露了只言片语,阿瑶的闺誉可就毁了。” 惠顺帝沉默了,虽然萧岷和夏思瑶没发生什么,可睡到一张床上,也确实得负责,更何况外面还真是一院子的人,刚才忙着救火,这会儿都在院子里候着呢。 萧岷急了,“父皇!我不想娶郡主!我明明是在正殿睡着的,谁知道是不是……”他声音一顿,现在指责太后坑害他也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他没有证据,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了夏思瑶的床上。 “远山,身在皇家,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太后慈爱地看着萧岷,“流言猛于虎,一个女子的闺誉有多重要,想必不用哀家说你也知道。你要是不娶阿瑶,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你就忍心看着阿瑶去死吗?” 萧岷张口结舌。 “皇帝啊,就给他们赐婚吧。”太后道。 姜婳悄悄握住了桑桑的手,那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萧岷也去看桑桑,桑桑却垂下了眸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不行……”萧岷急切地找着推拒的理由,“皇子的正妃怎么能是破相的女子……” 太后笑得很是通情达理:“说的也是,按理阿瑶是堂堂郡主,给远山做正妃也是门当户对,可既然脸上受了伤,那阿瑶就委屈一下,做侧妃好了。” 夏思瑶正沉浸在满心欢喜中,一听这话就急了,“侧妃?不是说——” 被太后凶狠地瞪了一眼,夏思瑶的话戛然而止。 本来她们商议的是做正妃的,这样夏思瑶将来才能当上皇后。可今天小佛堂的死局出了意外,三女竟然没有被烧死,惠顺帝已经起了疑心,太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要能让夏思瑶嫁给萧岷,就算是侧妃也可以。 反正,只要将来萧岷膝下的太子是夏思瑶所出就够了,她所谋划的不过是将来的皇帝身上有她的血脉。 …… 慈安宫一场闹剧,夏思瑶被赐婚给萧岷做侧妃。 姜婳挽着桑桑,心情沉重。 本来以为太后计谋落空,又在皇帝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也算是小有收获,没想到萧岷却出了事。 一想到将来夏思瑶和桑桑同在一个府中,姜婳就忍不住担心。同是侧妃,夏思瑶还有太后做后盾,她那歹毒狠辣的性子,当着萧岷的面都敢伤人,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而且太后恐怕也不会允许桑桑先生下孩子吧? “婳婳干嘛愁眉苦脸的 分卷阅读146 。”桑桑勉强笑道:“二殿下可以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就算不是夏思瑶也会是别人。而且,是夏思瑶也有好处啊。” 姜婳闷闷道:“哪有什么好处。算了,你也别强颜欢笑了,看得我更难受了。” 桑桑笑了笑,“哪里是强颜欢笑?你看,如果是一个温柔善良又漂亮的女人做侧妃,你说我压力多大啊,还得与人争宠。要是夏思瑶的话就简单多了,二殿下反正也不喜欢她,她那个性子,也不可能会去讨人欢心,长得又……吓人,我根本什么都不用做,二殿下的一颗心也会留在我这。” 姜婳扭头看了看一直跟在身后的萧岷,“你要是真这么看得开,那就跟二殿下好好说说吧,我看他都快哭了。” 姜婳松开桑桑的手臂,走到了太子身旁,跟着太子拐向了东宫的方向。 她一让开位置,萧岷立刻就凑到了桑桑的身边,“桑桑,对不起……” 眼看着姜婳和太子的身影拐弯不见,桑桑脸上的一点笑意渐渐消失,她脚步不停,朝着宫门外走去,看也不看萧岷一眼。 桑桑上了马车,萧岷也挤了进去,他拉着桑桑的袖子,“桑桑,我错了……” “殿下,我没生你的气,你也没做错什么,只是……”桑桑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扯出来,“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诡异了,我要好好想想。” “诡异?”萧岷心头一沉,其实不用桑桑说他也明白,他喝的那杯茶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别人不知道,他自己还是清楚的,当时他是趴在正殿的桌子上睡着了,怎么会跑到夏思瑶的床上去呢? 桑桑道:“殿下,你知道我们三个在小佛堂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岷心痛地看着桑桑,“我知道,小佛堂突然起了火,你们遇到了危险,桑桑,你有没有受伤?” 他醒过来之后一直没顾上问详细的情况,只知道小佛堂起火又被扑灭了,桑桑摇摇头,“殿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不过没说太子妃给药的事,只说她们三个都睡了过去,太子妃的胳膊被烧伤疼得醒了过来,“殿下,我当时的感觉和您一样,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如果不是有太子妃叫醒了我们,还有皇上正好带着金吾卫过来把门破开,我和婳婳现在恐怕只是烧焦的尸体了。” 萧岷大惊失色,他还不知道原来桑桑经历的事竟然如此惊心动魄,他一个人睡着可以勉强说自己犯困,可小佛堂里的三个人同时睡着,那绝对不能用犯困来解释了。 萧岷的脸变得惨白。 慈安宫是太后的寝宫,就算夏思瑶也不可能瞒着太后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这件事只能是太后指使的。 太后给小佛堂放了迷药,试图烧死三个女子…… 太后给他的茶里也放了迷药,算计他娶了破相的夏思瑶…… 太后……真的是他以往看到的那样慈爱吗? 第96章 姜婳跟着太子,回到了东宫,至于太子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进了嘉溪殿,姜婳先沐浴更衣,她没有受伤,只是为了显得狼狈故意把脸上手上抹得黑乎乎的。 兰芽疏桐还以为她受了伤,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直到服侍着她进了大浴桶,见一身肌肤依旧是雪腻晶莹,这才松了口气。 从净房出来,把头发擦干,疏桐给她绾了个舒服的单螺髻,用丝带把头发系好,两个丫鬟就退出去了。 萧决倚在软榻上看书,姜婳挤了上去,脑袋钻到他的胳膊和书之间,看看书,又仰着头看萧决。 萧决薄唇一勾,将书随手扔到一边,双臂抱着她的纤腰往上提了提,让她趴在他的怀中与他平视。 “殿下,”姜婳迟疑着开口,“那个,太子妃……” 太子早就猜到她会问,笑道:“走,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太子妃。” 真正的……太子妃? 姜婳满腹疑问,都忘了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就这样跟着太子出了嘉溪殿。 还是上次那个地牢小院的附近,另外一处院子,同样三间正房,院中铺着青石板,甚至屋中的陈设都十分相像。 姜婳见太子按开了梳妆台上的圆钮,那床边吱扭吱扭掀了起来,惊讶得眼睛都睁圆了。 这是地牢呀,虽然和上次那个不是同一个,但它也是地牢呀! 难道他口中“真正的太子妃”是在地牢里? 那她今天见到的太子妃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牵着姜婳的手,沿着台阶而下,地牢中只有一间牢房,三面墙壁,一面是铁栅栏。 地牢里很是干净,没有血腥和刑具,甚至还有一张床,只是没有铺被褥,只有硬床板,那床上坐着一个女子,正低着头发呆。 听到动静,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姜婳愣了一下,这……竟然真的是太子妃! 罗问蝶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她刚刚嫁进东宫就被太子关在这里了,这里的油灯永远亮着,没有黑夜和白昼。刚开始她还在期待着自己很快就能出去,或者太后会派人来救她,可是日复一日,她已经失去了希望,每日麻木地活着。 她原以为等到萧岷登基的那天才会有人找到自己,没想到下来的竟然是萧决。 他一身月白色锦袍,跳动的火苗映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好似神祗一般。 他的手中牵着一个少女,豆绿色家常襦裙,应该刚刚沐浴 分卷阅读147 过,雪白的肌肤透着一丝淡淡的粉红,乌黑柔软的长发用丝带系着,浑身上下不见华服和珠翠,可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你是谁?!”罗问蝶扑到栏杆前,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开口说话而显得嘶哑。 姜婳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我是谁?”看来,这里关着的,并不是同她一起在小佛堂遇险的那个“太子妃”,甚至她之前在太后那里见过两三次的,也不是眼前这个人。 罗问蝶却突然呆住了。 她被关了这么久,好容易见到太子,她有那么多的话要说,为什么她首先关注的却是他身边的女子呢? 她根本不爱萧决啊,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她看见这美丽的少女,心中会无比愤怒和酸涩呢? 罗问蝶摇摇头,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姜婳身上移开,她死死地盯着太子,这个外人口中“体弱多病活不过及冠”的男子,分明丰神俊朗毫无病态,看向她的目光冰冷无情,就好似她是一条无关紧要的爬虫。 “萧决!”罗问蝶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栏杆,“你、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太子嗤笑一声,“你与太后谋划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分明什么都没有做!”罗问蝶嘶声喊道:“我刚进东宫就被你关起来了,我没有害过你!” 太子的黑眸中闪过一丝阴鸷,“你害过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前世,就是这个女人,害了他的心肝宝贝。 太子牵着姜婳转身就走,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会直接扭断罗问蝶的脖子。 “你回来!你放我出去!萧决——” 背后传来罗问蝶的嘶吼声,太子也没有理会,直接将地牢入口恢复原状,拉着姜婳出了院子。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太子好似突然回到了人间一般,他张开双臂,将姜婳紧紧地抱在怀里。 太好了,他的小姑娘还在! 姜婳敏感地察觉太子的情绪在见到罗问蝶之后就有些异常,那种失去一切的苍凉孤寂和获得重生的喜悦交替出现,让她觉得,太子身上一定发生过很悲伤的事情。 院中没有旁人,姜婳大胆地抱住了太子的腰,白嫩的小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太子的身子一僵,他的头缓缓地低下,鸦色长睫下,黑漆漆的眸子中盛满了喜悦。 “婳婳!”他满足地低叹了一声,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 “唔唔——”姜婳又羞又恼,掌心抵在他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可惜她的那点子力气在他面前实在没什么用处,他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纤腰,一手压在她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叉进了她乌黑的长发,霸道地禁锢着她,不允许她退后一点点。 灵活的舌尖细细地描绘着她柔嫩的红唇,耐心地等待着她主动的邀请。 姜婳的脑子晕晕乎乎,终于软在了他的怀里。 不知厮磨了多久,萧决的唇离开的时候,姜婳满面绯红,连白嫩的耳根都红透了。 她惊慌地看了看左右,见无人窥视,这才在他的胸口轻轻捶了一下,嗔道:“又在外面……” 太子哈哈大笑,牵着她的手回了嘉溪殿,抱着她窝在软榻上,“婳婳就没什么要问的?” 姜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眨,她要问的可多了去了,想了想,先问最好奇的:“那个地牢里的太子妃是真的?” 萧决点点头。 姜婳又问:“那我在太后那里见到的太子妃是怎么回事?” 萧决解释道:“那是我手下的暗卫,名唤雨六。你去太后的慈安宫时,我不放心,就派雨六过去保护你。” “哦——”姜婳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觉得那个“太子妃”怪怪的,态度忽冷忽热,让人摸不清路数,原来是他的手下。想必是雨六既要在太后面前伪装,又想对自己示好,这才表现得奇怪了些。 姜婳想起雨六在小佛堂对自己奇怪的称呼,“雨六她为什么要叫我‘小祖宗’呢?” 萧决轻笑一声,“因为……咳咳,我给暗卫营下过指令,你的安全是排在第一位的。整个暗卫营无论是谁,无论在执行什么要紧的任务,只要遇到你有危险,都要放弃任务,以保护你为首要目标。后来……他们就偷偷地叫你‘小祖宗’了。” “殿下,您……”姜婳喃喃地唤了一句,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酸酸涨涨的。 太子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太后经营了这么多年,我是担心她狗急跳墙伤了你,像上次袭击你的马车那样。” 姜婳沉默了一瞬,太后害起人来还真是手段下作,上次伤了弟弟是用毒,这次又是用迷药,试图将她和桑桑都给烧死。“那您为什么把真的太子妃关起来?” 萧决的脸一沉,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她嫁进东宫就是为了与太后里应外合害我的性命。那时我正好重病昏迷,她算是冲喜,要是我醒着的话,绝对不会让她进东宫的。” 太子妃一进东宫就被他关起来了…… 姜婳想了想,突然抓住了关键,“那您……您没有……和她那个……吗?” “哪个?”萧决漂亮的长眉挑起,疑惑地看向她,见小姑娘脸色羞红目光躲闪,突然反应过来,“婳婳是说……圆房?” 姜婳“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萧决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么奇怪 分卷阅读148 的方向,但既然小姑娘问了,显然是在乎的,难道小姑娘醋了? 萧决心中升起一股狂喜,刚才在地牢外,小姑娘主动抱他摸他了,是不是说明小姑娘的心里已经有他了?她不在乎罗问蝶和太后有什么勾连阴谋,反而更在乎他有没有和罗问蝶圆房,是不是说明小姑娘对他起了独占的心? 姜婳见他一时没有回答,抬起头看他,目光不安。 萧决连忙道:“没有,自然没有……那个!她是来取我性命的,我怎么可能碰她?!再说了,我就是想圆房,也只和婳婳圆房,为了婳婳,我可是一直守身如玉的!” 姜婳的脸唰一下红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弯了弯,好似很是愉悦,突然又想起什么,盯着他问道:“那两个侍妾呢?你也没有……碰她们吗?” “侍妾?什么侍妾?”萧决被她问糊涂了,“我什么时候有两个侍妾了?” “装糊涂!”姜婳不满地在他的劲腰上拧了一下,“就是太子妃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你不是收为侍妾了吗?” “哦——”太子这才想起来,“罗问蝶被我关起来之后,我让雨六顶替了她,可那个时候雨六才刚刚开始模仿她,容貌上虽然有五六分想象,行为举止却瞒不过身边的人,我担心那两个丫鬟看出来,就把她们从雨六身边调走,给了个侍妾的名分,随便让万德祥给安排了个角落的小院。” “这都两年多了,你不说,我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两个人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婳婳,你倒是挺关心我的啊,连这么两个没名没份的侍妾都知道。” 他带着薄茧的指尖揉捏着姜婳的小耳垂,低声道:“怎么,醋了?” “谁、谁醋了?!”姜婳羞恼地嗔道。 “婳婳放心,我没有碰过她们,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等太后的事情了结,罗问蝶也好,侍妾也好,都会消失的。那个时候,婳婳就是东宫唯一的女人,我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姜婳心中一动,“你留着罗问蝶,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呢?” 太子点点头,“这是扳倒太后的重要一环,所以不能让她早早死了。再说,有她在,还能混淆太后的视听,也能让婳婳更安全些。” 姜婳定定地看着萧决。 所以说,他身边从来没有别的女人,自始至终,他也只有她一个。他早就想好了让她做太子妃,甚至许诺了将来让她做皇后…… 萧决的薄唇凑到她耳边,声音暗哑,“婳婳,为了你,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不是值得奖励,嗯?” 姜婳笑了一声,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地吻上了他温热的唇瓣。 第97章 自从姜婳知道太子身边的女人实际上只有她一人之后,她的胆子就变大了。 原本她很是谨慎本分,轻易不会出东宫,现在却有些恃宠生骄的意思,想要出宫回姜府探望祖母父亲和弟弟了就会跟太子直说,想要去探望桑桑了也会拉着太子的衣袖撒个娇。 太子很是无奈,他舍不得和她分开一整天,可同样他也不希望她在自己身边谨小慎微,现在这样轻松自在的她是他喜闻乐见的,总不能她想出门走亲访友他还不许。好在小姑娘的亲朋就一个姜府一个桑桑,也不会出门太频繁。 桑桑住在姜婳那个三进的小宅子里,专门把主院的两间厢房腾出来放聘礼。 她和萧岷十月就要大婚了,可偏偏出了夏思瑶的事,姜婳心中又是生气太后手段下作,又是担心桑桑进了二皇子府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没想到,预定好的婚期竟然出了意外。 夏思瑶本来是想要正妃的位子,可却被赐婚成了侧妃。同为侧妃,她不想比桑桑进府晚,缠着太后和惠顺帝想要和桑桑同时成亲。 惠顺帝自然不允。哪有两个侧妃同日进府的,再说了,夏思瑶这桩婚事是算计了小儿子得来的,虽然是外甥女,惠顺帝心里也很是不快,借口礼部没有提前准备,操办一个侧妃婚礼已经勉强,不可能同时操办两个侧妃的婚礼,给推拒了。 太后却另有想法。 无论太子还是萧岷,膝下都没有孩子,不管是谁先生出儿子来,那就是皇长孙,地位可是天生就不一般的。 筹备一个侧妃和皇子的婚礼,少说也得几个月,要是桑桑先进府,这几个月没准就有了身孕了。 太后绝对不允许桑桑生下皇长孙,这个地位尊贵的孩子必须出自夏思瑶的肚子。 要想让夏思瑶先进府,必须得惠顺帝同意。太后想好了说辞,去了乾清宫。 惠顺帝正在批阅奏折,太后款款而来,将宫女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取出一碗杏仁酪,“皇上辛苦了,歇一歇吧,尝尝这杏仁酪,好久没做了,不知道味道对不对?” 杏仁酪是惠顺帝很喜欢的小食,以前太后常常亲手做了给他,最近倒是做的少了。 虽然小佛堂起火的事让惠顺帝心里有了疙瘩,但多年的母子情意却不能一笔勾销。惠顺帝端过小碗尝了一口,点头赞道:“就是这个味,母后做的杏仁酪味道一绝。” 太后慈爱地看着他,“以前哀家常做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都老了。” 惠顺帝忙道:“母后哪里老了,正是春秋鼎盛的好时节呢!” 太后笑道:“哀家今年都五十整寿了,说什么春秋鼎盛,让人笑话。” 因为今年是太 分卷阅读149 后的五十整寿,先前还特意办了花仙选,算是与民同乐。不过她的生辰却是冬日,还没有到时候。 太后提起寿辰,惠顺帝也顺着话说道:“既然今年是整寿,还是得好好得大办一场,要不办个千叟宴吧?” “千叟宴虽好,可太劳累了。倒不是哀家劳累,而是请来的千叟劳累,本来年纪就大了,还要大冬天地跑到皇宫,既辛苦又不自在,还是算了。”太后摇头否决了。 惠顺帝道:“母后有什么想要的,这会儿还早,还能准备起来。” 太后想了想,欲言又止。 惠顺帝这么多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见此情形,心中已经猜到了太后的意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过还是恭敬地问道:“母后可是想到了什么?” “哀家五十岁了,贵为皇太后,荣华富贵不缺,又有你这样孝顺的儿子,已经心满意足了。”太后叹道:“哀家这心里只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阿瑶那个孩子。自从她伤了脸,心里就没有痛快过,日日忧思难眠,这样下去,她的身体可就垮了。” 说到这里,惠顺帝已经十分确定太后想要什么了,他还是岔开了话,“那可如何是好,请太医看看,开个解郁安神丸吧?” 太后摇头,“药能医身却医不了心,不过是治标不治本,阿瑶心结不除,身体是好不了的。” 惠顺帝沉默了,小儿子本来就不愿意娶夏思瑶,要是再把婚期提前,恐怕他更难过了。 “当初太子生病昏迷的时候,太子妃嫁了过去,经过这一冲喜,太子的身体竟然越来越好。”太后瞅了瞅惠顺帝的脸色,“哀家琢磨着,不如让阿瑶也早点成亲,没准这样一来,阿瑶的身体也就不药而愈了。” 惠顺帝没有说话。 太后叹道:“要说哀家有什么心愿,那就是希望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阿瑶身体不好,哀家哪有心思办什么寿宴。” 惠顺帝勉强道:“可是远山十月份和秦侧妃大婚,一个月后就是您的寿宴,礼部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没有能力再筹备一个侧妃的婚礼。再说,很多东西也需要提前准备的。” “这有何难。”太后笑道:“既然已经筹备好了十月份远山和侧妃的婚礼,那侧妃究竟是姓秦还是姓夏又有什么关系呢。同样是侧妃,婚礼的规格不用变,旁人也只知道二皇子要娶侧妃,并不知道要娶哪一个。” 惠顺帝不乐意,“可是远山对于和秦侧妃的婚礼已经期待了很久,就这么换掉——” “又没说不让他娶秦侧妃。”太后皱眉,“只是稍微延迟些天,等哀家的寿宴办完,让礼部接着筹备他娶秦侧妃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十月份小儿子娶夏思瑶,十一月太后五十大寿,之后就是过年,一系列的祭祀活动,礼部正是最忙的时候,小儿子要想娶秦侧妃,就得等到开春之后了。 惠顺帝想想就心疼小儿子,可太后用十分重要的五十大寿来压他,他要是不答应,就是大大的不孝。 …… 萧岷得知自己十月要娶的不是桑桑,而是换成了夏思瑶,差点气疯,跑到乾清宫闹了一通无果,又跑去慈安宫,被太后软硬兼施地推了回去。 萧岷哭丧着脸,去了桑桑住的小宅子。 桑桑已经听说了此事,她倒是没哭没闹,反而安慰萧岷,“殿下也别太难过了,有些事情晚一点儿未必就是坏事。” 萧岷难过地拉着她的衣袖,“我不想娶夏思瑶,我只想娶你。” “太后这逼婚也不是头一次了。”桑桑叹道:“你知道当初姜尚书被迫娶了平阳长公主,他是怎么做的吗?” 萧岷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做的?” 桑桑低声道:“这件事你要保密,不能传出去。我听婳婳说起过,姜大人从来没有碰过平阳长公主,就连洞房花烛夜也不例外。” 她歪着头看了看萧岷,她这么说自然是不希望萧岷碰夏思瑶。她与太后是不死不休,与夏思瑶同样是水火不容,她不想看到夏思瑶生下萧岷的孩子。 萧岷眼睛一亮,对呀,太后可以强迫人家成亲,却管不了人家晚上睡在哪里! 他不喜欢夏思瑶,一想到和那个心肠歹毒狠辣的女人睡在一处就让他浑身不舒服,更何况他还是被算计后娶的她。 “桑桑,你放心。”萧岷拉着桑桑的手,“我绝对不会碰夏思瑶的!” 桑桑板起脸,“殿下,比起这个,我的心中还有更深的疑惑。” “什么疑惑?” 桑桑正色,凑到萧岷耳边低声道:“听说太子殿下比您早半年出生,淑妃娘娘给先皇后下毒的时候,肚子还没有显怀呢。” 萧岷脸色一沉,他的母妃当年害了皇后,也害了皇后腹中的孩子,他这么多年对太子都愧疚难安,恨不得替他中毒。宫中不许人议论此事,他也不喜欢有人提起。 可说这话的是桑桑,她又是凑到他耳边说的,温热的鼻息,幽幽的香气,再加上她严肃的神色,他对于婚期被换的愧疚,让他说不出制止的话。 桑桑道:“没有显怀的肚子,再高明的太医也看不出男女来。淑妃娘娘既然有那么大的野心,又怎么考虑得那么不周全,肚子里还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就想着去害先皇后?事后还大剌剌地将毒瓶放在梳妆台里,简直就是等着人来搜查似的。” “你、你想说什么?!”萧岷很是震惊,他根 分卷阅读150 本不知道当年的细节,只知道母妃给先皇后下毒。宫中不许议论此事,他又是自小住在慈安宫,太后跟前更是无人提起。 “我想说的是,淑妃娘娘真的是凶手吗?”桑桑道:“太后向来是后宫之主,直到有了先皇后,她并不想做太后的傀儡,又有皇上的恩宠,凤印在手,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 “可是经过这件事,太后重新掌管了后宫。与太后作对的先皇后死了,太子身体不好,太后将您抚养在身边。如果……我是说如果,太子早逝,将来您继承大统,太后抚养了当年的皇上,又抚养了您,那她可是叱咤后宫,权倾天下了。” “殿下,您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奇怪吗?不管是被害的先皇后,还是害人的淑妃娘娘,她们都死了,这一局只有唯一的赢家,那就是太后。” 萧岷的脸白了,如果桑桑在一个月前说这话,他一定会斥责她胡言乱语,她怎么能怀疑向来慈爱的太后?! 可经过小佛堂起火的事,经过他被太后算计娶夏思瑶,他真的不知道太后的心有多黑了。 三个花一样的女子,一个太子正妃,一个东宫良娣,一个是他的侧妃,太后说烧就烧,那当年设计除掉皇后和母妃,也没什么稀奇的。 桑桑道:“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的,殿下不如用心去找,也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算不能为生母报仇,至少也不要活得糊里糊涂,认贼作亲。” 第98章 桑桑的话冲击太大,回到府中萧岷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已经顾不上夏思瑶代替桑桑先嫁进来的事了,满脑子都是当年淑妃毒害皇后的事。 甄嬷嬷听说了十月份婚礼换人的事,过来问他夏侧妃的院子安排在哪里,问了几遍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您没事吧?”甄嬷嬷心疼地看着萧岷,这孩子肯定是气糊涂了,夏侧妃那跋扈的性子,那可怕的伤疤,竟然就这么抢先嫁进府里来了。 “什、什么?”萧岷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甄嬷嬷道:“夏侧妃的院子安排在哪里?是用秦侧妃那个布置好的院子,还是再另外找一处?” 萧岷眼中闪过厌恶,毫不犹豫地一摆手,“另外找一处,找个最偏最远的院子,也不用仔细布置,随便系个红绸就行了。” 甄嬷嬷嘴角一抽,应了一声退下了,就算萧岷那么说,她也不能真系个红绸就打发了,不然夏侧妃嫁进来还不得把院子给拆了。 “哎——等一下!”身后传来萧岷的声音。 甄嬷嬷站住脚步,看来殿下也觉得不妥,她又回到萧岷身边,等着他吩咐如何布置夏侧妃的院子。 萧岷迟疑片刻,压低了声音,“嬷嬷,你……见过我母妃吗?”甄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虽然当年的事清理了不少人,服侍淑妃和皇后的人都不见了,但萧岷还是抱着一线希望。 甄嬷嬷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淑妃娘娘啊,老奴没有见到娘娘的金面,可确实遇到过一次。” “哦?”萧岷眼睛一亮,“嬷嬷说说。” 甄嬷嬷眯起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好似想到了什么温暖愉悦的事情。 “那年我还是个不起眼的末等小宫女,在太后的宫里服侍,被人撞了一下,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琉璃盏。那琉璃盏乃是番邦贡品,一共就四只,太后有两只,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各有一只。” “这么贵重的东西,连管事都逃不了处罚,我是必死无疑的,跪在地上哀哭不已,还不敢大声。正巧淑妃娘娘在太后宫中,来茶水间给太后亲手冲茶,见此情形,娘娘竟然把她宫里的琉璃盏派人悄悄取来,给太后替换了。” “可惜老奴当时吓糊涂了,跪在地上竟然没敢抬头看一眼淑妃娘娘金面,只听见娘娘的声音,真是温柔啊,娘娘说,琉璃盏是死物,不值当一条鲜活的性命。” 甄嬷嬷呵呵笑了起来,“殿下,那是第一次有人说,老奴的性命是‘鲜活的性命’呢。” 萧岷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你怎么又离开太后宫中了?” 甄嬷嬷叹了口气,“太后的慈安宫里都是伶俐人,老奴没那么多心眼子,好在慈安宫都是挤破头想要进去的,要是想离开还真是容易,老奴找了个机会去了针黹局,再后来淑妃娘娘出了事,老奴在宫里待了多年,好容易才到了您身边。淑妃娘娘救了老奴的性命,老奴没本事,就守着您尽一份心吧。” “嬷嬷,您觉得……当年的事……真的是我母妃做的吗?”萧岷心中无比矛盾,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可桑桑的话就像警钟一样敲醒了他。 甄嬷嬷摇摇头,“不管别人怎么说,人证也好,物证也罢,反正老奴是不相信的。老奴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娘娘尚且怜惜性命,又怎么会去害皇后娘娘和腹中的孩子呢?更何况,老奴听说,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关系一直很好的。” 听了甄嬷嬷的话,萧岷更加怀疑当年的真相。 他完全不关心十月的婚礼,悄悄查起了当年的事,好在他这次终于知道避开太后,行事很是小心。 不过有桑桑和姜婳在,太子也知道萧岷在做什么。当年的痕迹被太后清理干净,就算有些蛛丝马迹也很少了,太子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知道的线索都送到了萧岷跟前。 即便有了什么都查不出来的心 分卷阅读151 理准备,萧岷对得到的线索还是十分失望,这些线索只能从侧面说明母妃和先皇后关系亲密,或者母妃善良心软,根本就不足以推翻当年的结案定论。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收获。 在桑桑和养父特意泄露了线索之后,萧岷知道了自己还有个舅舅,母妃获罪之后,舅舅满门抄斩。但是传言舅舅有个爱妾,乃是番邦女子,当时那女子已经有了身孕。 讲究的人家是不喜欢“庶长子”的,在正妻生下嫡长子之前,侍妾不能有孕,像舅舅这样还没娶妻侍妾就有了身孕,以后议亲也算是一大缺点。 所以,当时那番邦女子有孕的事并不为外人所知。满门抄斩的名单里,不知为何也没有那个女子,想必那女子当时并没有正式卖进舅舅府中,不算是府中的人,这才逃过一劫。 据说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番邦女子,五官深邃,眼睛带有碧色…… 萧岷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险些掀翻了面前的书案。 桑桑! 秦!桑桑! …… 姜婳正陪着桑桑说话,虽然婚期被换桑桑没有说什么,可姜婳想想就觉得替她难过,怕她憋在心里不舒服,特意过来陪她。 还没说几句话,萧岷就冲了进来,他满脸通红,脑门上全是晶亮的汗珠,一进门就急切地看着桑桑。 “怎么了?”姜婳不由得站起身,“出什么事了吗?” 萧岷摇摇头,盯着桑桑的脸,“我、我有话要问你。” 姜婳看看桑桑,“我先回东宫了,得空了再来看你。” 萧岷不等姜婳走远,扑过来拉着桑桑的手,“桑桑,你、你是不是……” 他得到的线索全是桑桑和养父故意放给他的,自然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桑桑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表哥。” 萧岷的脑袋“嗡”的一声,“你——”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想到桑桑竟然是舅舅家的女儿。 “你、你从小到大……受了不少苦吧?” “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苦,虽然颠沛流离东躲西藏,可好在衣食无忧。” 萧岷眼睛通红,“桑桑,你嫁给我,是为了什么?为了接近太后报仇吗?” 桑桑拉着他坐了下来,“我和养父进你的府中,在花仙选上夺魁,确实是为了接近太后报仇,可嫁给你,却不全是为了这个,有被赐婚顺水推舟的原因,也有我喜欢你的原因。” 萧岷的嘴角弯了一下,随即又拉了下去,“那天太后说给你和安定侯世子赐婚,你都没有反对!” 桑桑笑道:“哪里由得了我,要是安定侯世子和你由我选,我肯定是要选你的。可当时太后她怀疑了我的身份,要不是婳婳机警救了我,恐怕那天我就被太后给处死了。” “什么?怎么回事?”花仙选那天萧岷是全程在场的,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姜婳撞翻了桑桑酒杯有些不对劲,“那酒杯里有什么不对?” 桑桑毫不掩饰,“我原本是在酒里下了毒,想着就算死也要杀了太后。可太后察觉到了,提前叫了太医候着,我估计要不是婳婳撞翻了我的酒,太后肯定会找个借口让太医来验。” 萧岷紧张地寒毛直竖,“太后她是怎么察觉到了?” 桑桑叹道:“婳婳估计是我和淑妃娘娘生得有些相像,她说不止太后,连皇上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不知道母妃生得什么模样。”萧岷低下头,神色黯然,“我还一直以为就是她心怀不轨毒害了皇后,不止如此,我还……认仇人做亲人,我如此不孝,母妃泉下有知,肯定不会原谅我的。” 桑桑握着他的手,“淑妃娘娘是个善良心软的人,对素不相识的人都会温柔以待,怎么会怪怨自己的亲生骨肉呢恩?更何况,你什么都不知道,刚刚出生就被抱到了太后那里。” “桑桑。”萧岷抬起头,目光灼热而痛楚,“当年的事真的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吗?” 桑桑缓缓摇头,“事发时都没有证据,更何况过了这么多年。” 萧岷抿着唇,半晌道:“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别着急,天理昭昭,恶有恶报。”桑桑轻声道:“你看,太后戴了这么多年慈爱的面具,现在不也渐渐露出本相了吗?她给你下迷药算计你娶夏思瑶,皇上心里能没数吗?更何况我们三个人在小佛堂一起睡过去,显然也是中了迷药。她心狠手辣要烧死我们,皇上心里能不起疙瘩吗?就是你,经过这件事也不会相信太后是个纯善慈爱之人了。” 萧岷想了想,“桑桑,太后既然已经对你起了杀心,你以后不要进宫了,她要是传召你,你就给我送给信,我帮你遮掩过去。” 桑桑点点头,“我不会进宫了,我会耐心地等,等待好时机的到来,好在我还不算是皇家的媳妇,就不进宫,她也挑不出理来。” 第99章 十月,萧岷和夏思瑶的婚礼如期举行。 毕竟是二皇子娶侧妃,娶的又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婚礼办得很是热闹。 至于二皇子成亲当晚大醉睡在书房,夏思瑶发脾气折断了龙凤喜烛的事,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夏思瑶虽然凶狠,对此事却束手无策。 萧岷日日睡在外书房,她的院子一步都不会跨入,她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萧岷也不给她补,只能从她的嫁妆里添 分卷阅读152 补出来。 她去外书房找萧岷,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张冷脸。 夏思瑶终于无法忍受,去了慈安宫找太后告状,想让太后帮忙想办法。 太后叹了口气,“远山心里有怨气,这也正常。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温柔一些,毕竟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多少也有感情在的,你对他好些,等他的气消了,还愁不夫妻恩爱吗?” 夏思瑶抓着太后的胳膊,“那要是他始终不肯理我怎么办?” 太后想了想,“过几天就是寿辰了,我找远山说说,要是不行,等过了寿宴,哀家再帮你想办法。” 夏思瑶这才想起太后五十大寿的事。自从她的脸上落了伤疤,她就尽力避免出现在众人面前,可太后的五十大寿,无论她做为太后的外孙女,还是二皇子侧妃,都必须得来参加。 夏思瑶心中一阵狂躁,只要想到人人都偷看她的脸,就算不敢明着议论也会悄悄指指点点,她就恨不得把这些人的眼珠子都给挖出来。 这一切都是姜婳造成的! 夏思瑶十分肯定那天是姜婳绊了她一脚,她才会失去平衡摔倒伤了脸。更可恨的是,有太子和萧岷给她作证,姜婳害了人竟然逍遥自在什么惩罚都没有受到! 要不是她的脸上落了疤,萧岷又怎么会对她如此冷淡,都成亲了还不愿意与她同房。 姜婳! 夏思瑶心中恨意滔天,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磨难,既然太后不能为她做主,她要亲自动手,为自己报仇! 夏思瑶苦苦思索了一天,终于想到了一条妙计,以往她对付姜婳的手段都没能成功,这次受到太后给萧岷的茶中下药的启发,决定如法炮制。 她没有回二皇子府,而是去了长公主府。 平阳长公主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她素来身体不太好,年纪又大了些,这一胎怀得很是辛苦,脸色蜡黄,神情憔悴。 夏思瑶陪着长公主说了几句话,眼看着长公主的肚子圆鼓鼓地隆起,夏思瑶的心情很是郁闷。本来长公主是她一个人的母亲,现在又多出来一个和她抢的,看母亲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夏思瑶可以肯定,不管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都会比她要受宠。 夏思瑶心中不满,脸上就带出来些。 长公主叹道:“你呀,要对你弟弟好一些,你们姐弟两个相互扶持,等将来我不在了,你还有娘家人撑腰。”女儿要是嫁到寻常人家,皇家就算是她的娘家人。可女儿嫁的是二皇子,娘家人就只有她和肚子里这个了。 夏思瑶嘟起嘴,“哪里就知道是弟弟了?” 长公主的手爱怜地抚摸着肚子,“太医看过了,说是男孩。你是姐姐,要多照顾他。” 还没出生呢就让自己照顾,等到这个弟弟能给自己撑腰,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夏思瑶嘟囔道:“知道了。” 说了几句话,夏思瑶离开正屋去找了侍卫长莫德。 夏思瑶不喜欢长公主肚子里的弟弟,更厌恶这个孩子的父亲——莫德。 在她眼里,莫德就是一个可以呼来喝去的下人,这么个人,竟然成了弟弟的父亲,那她将来是不是还得把莫德当成长辈来恭敬了?幸好,母亲没有正式嫁给他,他只能算是面首。 “郡主找属下可是有事?”莫德自然能看清夏思瑶眼中的不屑和厌恶,他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神色,不急,等到他的儿子生下来,他总会有办法当上驸马,等儿子长大些,这公主府就是他说了算。 夏思瑶低声道:“你帮我弄个药来,能让女子绝子的,要药粉,能够偷偷下在酒杯里的。” 莫德目光一凛,“这药是给谁准备的?” “自然是给姜婳和秦桑桑那两个贱人!”夏思瑶有些不耐烦了,莫德以前都是言听计从,现在竟然会多嘴问起她的事来,要不是她实在没有忠心的手下,怎么会来找他?郡主府的下人都是窝囊废,二皇子府的人她又不敢用,这样的事只能找莫德。 莫德还以为她是不想让长公主再度有孕,听她说是给别人的,他也就不在乎了,“好,属下这就去找。” 夏思瑶吩咐道:“要尽快,在太后寿宴的前一天,我过来拿,你必须准备好。” …… 因为这次是太后的五十大寿,朝中重臣和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全都来宫中贺寿,宗室们做为太后的亲戚,自然不能缺席。 已是冬日,姜婳披着蜜蜡黄绣折枝牡丹斗篷,捧着鎏金双鱼小手炉走在太子身侧,太子依旧牵着她的手。 “雨六……”姜婳仰起脸问道:“太子妃不过去吗?”这样重要的场合,太子妃不出面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萧决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已经先过去了。”雨六必须过去,今天来的人太多,他担心自己一个看顾不周小姑娘出了什么事,多个雨六更安全。 姜婳点点头。要是三个人一起走,雨六就得和太子走在前面,她只能跟在后面,想来雨六是故意与她错开的。 天气太冷,寿宴只能在室内举行。好在太后的慈安宫够大,大殿里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太子牵着姜婳,并没有与人寒暄,直接入席。 他向来冷傲,众人都不敢上前叨扰他。至于姜婳,她是良娣,与诰命夫人们打交道那是太子妃的事,她也乐得轻松。 只是这一对璧人实在耀眼,太子俊美无俦,往年很少参加这样 分卷阅读153 的宴会,姜婳倾国倾城,从苏州回来后也只在花仙选那天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次,众人的目光忍不住偷偷打量着这一对神仙眷侣。 姜婳坐在太子身后,打定了主意不乱走,这里是太后的慈安宫,上次她可是险些被烧死,谁知道今天太后有没有安排什么死局等着她,她还是乖乖待在太子身边比较好。 抬眼望去,二皇子萧岷已经来了,坐在他们的对面,他的身边是空的。桑桑还没有过门,自然可以借口不来,夏思瑶…… 姜婳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估计是在太后身边,还没有过来。 夏思瑶正躲在偏殿里,恨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曾经,她是京都贵女中身份最为高贵的那个,无数人的目光围绕着她,那些贵女们不管是温柔漂亮还是多才多艺,无不在她身边小心地巴结讨好。 现在,她却根本不敢出去,她害怕有人盯着她看,害怕那些脸蛋光洁的少女围绕在她身边,害怕别人的指指点点。如果有人窃窃私语,即便没有说她,她也会疑神疑鬼。 夏思瑶看看铜镜中的自己,自从她伤了脸,这梳妆台上的铜镜就换了,原来那个实在太过光滑,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现在这个就模糊多了,她的脸上施了厚厚的脂粉,从这模糊的铜镜中看去,似乎还是原来那个没有受伤的郡主。 耳听得外面欢声笑语隐约传来,夏思瑶知道,她该出去了。 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慢慢起身,走到大桌边。 花梨木大桌上摆着一个红木小托盘,小托盘里有两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 夏思瑶拎起一旁的小酒壶,倒了两杯百花酿,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把里面褐色的粉末小心地放到右手边的茶杯里。 那粉末入水既化,原本的褐色变为透明,与百花酿融为一体。 夏思瑶低下头闻了闻,是百花酿的味道,没有药味。看来莫德找来的这药还不错,很容易让人中招。 她刚想把那空纸包扔进火盆,转念一想又收回了袖中。这药如此霸道,这么一点儿下到酒里就能让人绝子,要是扔进火里气味散开,她闻到了没准也会受到影响,还是等出了皇宫再处理掉吧。 夏思瑶端起托盘,仔细地在心中把接下来的事想了一遍,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迈步出了偏殿。 因为要下药不能让人看到,她把服侍的宫女都打发走了。而且为了避免姜婳看出破绽,她这两只酒杯是一模一样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右手边这只是有毒的。要是让宫女端着托盘,她担心这托盘在宫女手里转了方向,左右可就颠倒了。所以,她没有叫人过来,而是自己亲手端着红木小托盘,朝着那欢声笑语的大殿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法着如何让姜婳喝下这杯酒,必须得想个不能拒绝的托词才行。可惜那个秦桑桑没有来,不然可以一道处置了。 不过,秦桑桑将来会和她在一个府中生活,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对付她。倒是姜婳不容易遇到,还是先对付姜婳比较好。 第100章 夏思瑶端着红木小托盘,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姜婳将来凄惨的日子。莫德说这药刚刚喝下去不会出现很大的反应,可能就是轻微的腹痛,以后就算生不出孩子也绝对想不到是她下的手。 这样也好,总不能她刚刚给姜婳敬过酒,姜婳就闹出大阵仗疼得要死要活,那样的话她是免不了嫌疑的,而且也不利于下次继续用这招对付秦桑桑。 她想得太入神,冷不防前面冒出一个人,险些撞翻了她手中的托盘。 夏思瑶惊叫一声,惊恐地盯着红木小托盘上那两只晶莹剔透的小酒杯,好在那人的手稳稳地扶住了托盘,小酒杯里的百花酿只是晃了晃,并没有洒出来。 “你怎么走路的?!”夏思瑶一颗心被吓得咚咚直跳,要是这两杯酒互相溅起,她可不敢喝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要错过了。 “郡主……哦,不,夏侧妃没事吧?”一道温婉清丽的声音。 夏思瑶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险些撞到的竟然是太子妃。别说她现在只是二皇子的侧妃,就是以郡主的身份,在太子妃面前也强硬不起来。 夏思瑶暗道倒霉,好在酒水没撒,她也不想再跟太子妃纠缠,见太子妃的手还在扶着她的小托盘,她轻轻扯了扯,说道:“我没事,正打算去大殿呢。” “咦,二殿下——”太子妃望着她的身后。 二殿下?夏思瑶吓得魂飞魄散,难道萧岷在她身后?她身后就是刚刚出来的偏殿,难道萧岷刚才也在偏殿中?那岂不是自己下药的过程都被萧岷看到了? 夏思瑶蓦然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雨六飞快地将两只酒杯交换了位置。她是暗卫出身,自幼习武,别说是夏思瑶,就是萧岷也未必能察觉到她的动作。 夏思瑶转回来,瞪着太子妃,这人是怎么回事,刚才撞了托盘差点把她吓死,这会儿又提起萧岷,险些魂都要吓没了。 太子妃左右看了看,笑道:“咦,二殿下没有和你一起吗?” “殿下在大殿那边,我正要过去呢。”夏思瑶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端着托盘绕过太子妃,径直走了。 雨六一笑,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进了大殿,入席坐在了姜婳身前。 太子一旁是长公主的席位,她最近很少出门,但亲生母亲的五十大寿她还是得过来 分卷阅读154 的,莫德亲自送她到宫门,只是他是长公主的侍卫长,却不能入宫,只能等在宫门外。 长公主捧着肚子,努力寻找着舒服的坐姿。太后对她极为关照,坐席旁堆了又厚又软的大迎枕,席上的馔食也与别人不同,是特意为她这个七个月的孕妇准备的,自然也没有酒水,只有热茶。 瞥见一旁的姜婳,长公主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朝官的坐席。姜纬坐在前列,丰神俊朗,正在与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驸马…… 平阳长公主的心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又痛又麻。 她慢慢错开目光,不再看他。 就算俊美多才又怎样?他实在太过冷漠。相比之下,莫德虽然没有他儒雅,也没有他位高权重,可莫德却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她的腹中还有了莫德的骨肉。她甚至是怨恨姜纬的,恨他白白耽误了自己的大好时光。 长公主的手抚摸着腹部,也许,应该把莫德正式招为驸马,这样孩子也算有个名正言顺的出身。 她正在胡思乱想,夏思瑶端着小托盘坐到了她的身边。 “你做什么?你该去二殿下身边坐着。”长公主皱眉。 “知道了,我马上就走了。”夏思瑶把托盘放在桌边,她的右手边就是太子的席位。 “姜良娣。”夏思瑶大声呼唤了一句,众人齐齐看了过来,夏思瑶暗暗点头,对,就是这样的效果,有这么多人看着,姜婳必须得喝自己敬的酒。 姜婳莫名其妙地看着夏思瑶,太子和长公主的席位挨着,她们两个不过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姜婳警惕起来,这位郡主估计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夏思瑶定定地看着姜婳,“上次我受了伤,指责是你绊了我。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我的脚碰到了桌子腿,倒是冤枉你了。” “姜良娣,我敬酒一杯,正式给你赔礼,对不起。”夏思瑶当着众人的面,将小托盘右手边的那只酒杯端起,双手捧着递到姜婳面前。 姜婳一愣,夏思瑶敬的酒,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有问题。可是这么多人看着,皇上、皇后和太后也在高座上看了过来。 太后笑道:“好,好,你们这些小辈就该亲亲热热的,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了。” 雨六回身朝她眨眨眼睛,“姜良娣,既然夏侧妃诚意致歉,你就喝了吧。” 姜婳看了看太子,太子略一点头。 姜婳接过夏思瑶手中的小酒杯,一饮而尽。 夏思瑶目的达成,心中欢喜,端起左手边的小酒杯抿了一口,她不喜欢这百花酿的味道,纯粹是为姜婳准备的,既然姜婳已经中招,她也懒得再装样子,朝着姜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起身去了对面萧岷的身边。 红木小托盘被留在了平阳长公主的桌上,包括那一杯被夏思瑶抿了一小口的酒。 酒香隐约传来,萦绕在鼻端,平阳长公主的目光不时地看向那杯酒。 百花酿是她最喜欢的酒,她自然识得这味道。只是自从有孕以来,太医叮嘱她不可过量饮酒,她极为看中腹中这个孩子,生恐喝酒伤了他,干脆就滴酒不沾。 长公主轻轻舔了下唇,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百花酿了。 百花酿是女子饮的酒,清甜不辣,算不上烈酒。再说,太医说是不可过量,就这么一小杯,绝对不能说过量…… 她的席位上因为有太后专门叮嘱,没有备酒,身旁太子的席位上却备了梨花白和百花酿。太子妃倒了一杯,轻轻嗅了一下,叹道:“这百花酿真是好酒。” 太子妃端起酒杯,慢慢地饮尽,满足地喟叹一声。 那轻柔悠长的叹息就像落在长公主的心上,勾得她心痒难耐。 不过是一小杯酒,就是让太医来说,太医也会告诉她可以喝。 长公主瘦长的手指捏住了酒杯举到面前,轻轻一嗅,多么熟悉的甜香。 她舍不得一口喝掉,小口小口地抿着。 她太过专注,完全没有看到太子妃嘴角一闪而逝的笑容。 太后其实看到平阳长公主喝酒了。这大殿中这么多的人,她真心疼爱的只有长公主和夏思瑶两个人,而长公主是她的亲生女儿,在她心中的地位更是远远超过夏思瑶。 太后看了看长公主的肚子,叹了口气,平阳怀相不好,平时很是谨慎,难得今日是自己五十大寿,将让她喝上一杯,也算是沾沾自己的福气,保佑她这一胎顺利生产,不要遭罪。 一杯酒喝完,平阳长公主很是满足。 只不过片刻之后,她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长公主皱了皱眉,她自从有孕之后,一直在家中安心养胎,可能这一通折腾下来有些劳累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逞能,跟母后告个罪,去偏殿了歇息一会儿。 只是还没等她坐直身子,腹痛一下子变得剧烈,平阳长公主眼前一阵发黑,金星乱冒,她身子一软,胳膊碰倒了桌上的茶壶。 “啪——”的一声,茶壶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是谁这么没眼色,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摔东西? 太后不悦地看了过去,却发现平阳长公主脸色惨白,额上汗如雨下,颤抖的嘴唇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了。 “太、太医!快传太医!”太后惊慌地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起身,想要走到平阳长公主身边去。 平阳长公主 分卷阅读155 腹痛如刀绞,她咬着牙,努力想要维持清醒。 不对,这情形不对! 长公主看着自己刚刚喝过百花酿的小酒杯,她胃口不好,来了这里一口茶水都没有动,只喝了这杯酒。 想到女儿看向自己肚子时那厌恶不满的目光,平阳长公主蓦然抬手,指着对面的夏思瑶,嘶声道:“你!你竟敢给我下毒!” “不!我没有,没有下毒……害您!”夏思瑶被长公主那比纸还白的脸色吓到了。 太后快步走到平阳长公主身边,抱着她的身子,“平阳,别说话,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 长公主倚在太后怀中,肚子痛得像是被刀劈成了两半,身下一股热流涌出,她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平阳!”太后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她的手上湿漉粘腻,抬起来一看,满手都是鲜血。 太后一阵心惊肉跳。 她记得,记得当年先皇后拼命生下太子萧决,就是这样流了好多的血。 她记得,下人给她禀报过,姜纬的夫人林若诗,拼死生下姜婳的弟弟,也是这样血流如注。 今天,轮到她的平阳了吗? 她害了别人,终于反噬,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像先皇后和林若诗一样,活不过这一关了吗?! 第101章 长公主的席位就在太子旁边,地上鲜血蔓延,浓郁的血腥气传来,姜婳刚想偏头去看,太子修长的手指探了过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又把她的头按到了自己怀里。 眼前是他月白色锦袍上绣的云纹,耳边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鼻端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男子气息,姜婳没有挣扎,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 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将平阳长公主抬到了后面的寝殿,太后神情恍惚,顾不上手上和衣裙上沾着的鲜血,跌跌撞撞地拉着长公主的手,张皇后是女眷,也跟了过去。 大殿上的人都傻了眼,太后的五十大寿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谁不知道平阳长公主是太后的心肝,平时照看得无比精细,没想到偏偏在今日出事,看样子是要小产。 七个月的身孕小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众人心思各异,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长公主昏厥前指着夏思瑶说的话,她说是夏思瑶给她下的毒。 长公主的席位上只倒了一个茶壶,那个夏思瑶端过去的红木小托盘还放在桌上一侧,小酒杯里的酒却不见了,当时夏思瑶给姜婳敬酒人人都看到了,那杯酒她只是做样子轻轻抿了一口,谁知道她到底喝没喝呢? 太医院留值的太医全都过来了,几个去了平阳长公主身边,几个来了大殿。 惠顺帝面沉如水,眼神阴鸷,命太医将平阳长公主席位上的东西都仔细验过。 桌上的饭菜一看就没有动过,玉箸都是干净的。几个太医却不敢怠慢,每样菜都验了一遍,杯盘碗盏都没有放过,连地上打碎的茶壶里残留的水渍都验了。 有问题的只有那杯酒。 太医并不知道这酒是夏思瑶放过来的,如实禀道:“酒中下了绝子的药物,若是没有身孕的女子服了,会有轻微腹痛,但不会剧烈,日后即便无子也不会想到是在什么地方中了暗算。但若是已经有了身孕再服用此药,必会引起小产。平阳长公主应该是饮了此酒才会出事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夏思瑶。 “不不不,不是我!”夏思瑶脸色雪白,为了遮掩疤痕涂上的厚厚脂粉浮起,她眼睛瞪圆,怒视着看她的众人,“你们都看我做什么?我没有给母亲下毒!那杯酒……那杯酒里是没有毒的!” 惠顺帝指了一个嬷嬷两个宫女,“带郡主去后面更衣。” 说是更衣,其实就是搜身,夏思瑶想起那包过药粉的纸还在自己身上,拼命挣扎着不肯走,“放开我,我不需要更衣,我不走!” 她拉着萧岷的衣袖,“殿下,您帮帮我啊,我真的没有给母亲下毒!” 萧岷沉着脸,将衣袖从她的手中扯了出来,冷声道:“既然没有下毒,你慌什么?” 这情形更是惹人生疑,惠顺帝一挥手,两个内侍上前,强硬地把夏思瑶架了起来,嬷嬷眼疾手快,把帕子团成一团塞到了夏思瑶的嘴里。 嬷嬷很快就出来了,把手里的纸包递给太医。 太医验过,“没错,酒中的毒就是这个。” 真相大白,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夏思瑶竟然会害自己的母亲小产。 虽然说一般人家难免会偏爱小的忽略大的,可多子多福,夏思瑶都这么大了,已经嫁人了,怎么会谋害长公主的肚子? 可不管怎么说,那杯酒是夏思瑶端到长公主的桌上的,那包过毒的纸包也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 铁证如山,再想想夏思瑶平时那跋扈嚣张的样子,在场的人都认定了夏思瑶是因为嫉妒而给长公主下毒的。 寿宴显然是不可能继续下去了,真凶已经找到,惠顺帝捏了捏眉心,让众人都散了,夏思瑶先关到宗人府。 朝中重臣和诰命夫人们全都离开了皇宫,宗室算是长公主的亲戚,自然要留下来看看长公主的情况。 太子遮着姜婳的眼睛,带她离开了大殿。 “殿下,您说那酒里的毒……”姜婳看看左右无人,轻声问道。 太子捏了捏她的手心,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那毒是夏思瑶下 分卷阅读156 的,她本来是想让你饮下毒酒,不过雨六在路上碰到她,将两只酒杯换过来了。” 姜婳道:“果然如此!”她早就猜到夏思瑶给她敬酒没安好心,幸好有雨六在。 自从她绊了夏思瑶,姜婳就知道她和夏思瑶的仇是不死不休了,说起来,太后祖孙三代全都与她有仇,要不是平阳长公主看中父亲,太后横插一脚,母亲又怎么会心情激愤以至于难产而死,如今平阳长公主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服下绝子药,情形比当年母亲还要凶险。 “夏思瑶是害人害己,就是不知道平阳长公主——”姜婳的话说到一半,就听见寝殿中传来太后凄厉的一声惨叫:“平阳——” 突然其来的一声吓得姜婳的手抖了一下,太子立刻将她揽在怀里,“婳婳,别怕。” 姜婳从他怀中探出头来,仔细听着寝殿那边的动静,只听见一片哀哭之声,显然是平阳长公主出事了。 怀孕七月小产,就是健壮的妇人都未必能受得住,平阳长公主本来就身子不好,这一胎怀得辛苦,遇到这样的虎狼之毒,如何能挨得过去,太医拼尽全力也没能让她再度醒来,平阳长公主撒手人寰,一尸两命。 最疼爱的女儿被外孙女下毒害死,太后数度昏厥,保养得宜的容貌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 后宫中向来是太后掌权,此时太后悲痛欲绝,神情恍惚,哪里还能处理六宫事务,张皇后执掌凤印,连平阳长公主的葬礼都是张皇后操持的。 等到长公主下葬之时,太后才终于缓过神来,她对张皇后按制筹备的葬礼很是不满,硬是临时添加了不少陪葬。 就这样太后还是觉得不满意,那地下多冷多孤单啊,女儿自幼娇生惯养的,还带着个孩子,被人欺负了怎么办?她的那个面首即是她的侍卫长,又是孩子的父亲,理应保护他们母子两人。 太后一道懿旨,命侍卫长莫德给平阳长公主陪葬。 就是往上数几代的皇帝,驾崩入地宫时都没有让活人陪葬过,更何况只是个公主。众人心中都很是戚然,颇为同情那个侍卫长,长公主活着的时候不仅把人家给祸害到了床上,死了还要祸害到地下。 只是那侍卫长似乎是个重情之人,太后的懿旨到了长公主府,那侍卫长住的屋子竟然起火烧成了灰烬,好好的人就这么把自己烧死了,不仅死了,还烧了个面目全非。 烧焦的尸体与平阳长公主一起下葬。 没人知道,莫德已经改头换面,东躲西藏地出了城。 姜婳做为东宫的妾室,并不需要在长公主的葬仪上出面,她除了回家看望祖母父亲和弟弟,有时去看看桑桑,就是窝在东宫里,日子过得和往昔闺中之时没有多大差别。 在百里春的精心调养下,太子的毒日渐减轻,连味觉都恢复了一些。 姜婳大喜,每天都变着法给他准备膳食,虽然长公主刚死,孝期中不能动荤腥,可好在她学了素斋,酸的甜的苦的咸的轮番来,每次都是一大桌子。 “殿下,您尝尝这个。”姜婳捏了一块栗子酥塞到太子嘴里,“这个是甜的。” 萧决眯着眼睛细细品尝,半晌点评道:“没有婳婳甜。” 姜婳脸一红,这人!自从能尝到味道之后,吃的最多的不是饭菜,而是她的唇。 她羞恼地夹了筷子苦瓜送到他口中,“那您尝尝这个是什么味道的?” 萧决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苦的,可这是小姑娘亲手做的,就为了让他品尝到世间百味,辛辛苦苦在小厨房忙活出来的,还喂到他口中,就是再难吃他也会咽下去。 倒是姜婳看了他的表情舍不得了,看他把苦瓜咽下去了,忙夹了嫩笋送到他唇边。 萧决一口咬住,所有的味道里面,他其实最喜欢的咸味,这个嫩笋就不错,从味道到口感都是他喜欢的。 只是他不仅把嫩笋咬住了,连姜婳的筷子都咬住不松,黑眸定定地看着姜婳。 姜婳抽了抽筷子,纹丝不动,她悄悄在他劲腰上拧了一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萧决松开了她的筷子,长臂一伸,却将她抱到了怀里。 “哎呀,殿下!”姜婳低呼一声,“你不好好吃饭!” “婳婳不是想让我尝尽百味吗,现在甜的吃了,苦的吃了,咸的也吃了,我得尝尝婳婳是什么味的。”萧岷说着,低头吻住了肖想了许久的红唇。 柔软弹润,香甜勾人。 这才是他最爱的味道。 怎么也吃不够。 姜婳左躲右闪,还是挡不住他的强硬攻势,唇齿摩挲间,她软在了他的怀里,鲜嫩的手臂紧紧地揽着他的脖颈。 “婳婳。”萧决抬起头,黑漆漆的眸子里好似燃着大火,声音更是暗哑无比,“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味道的吗?” “什么?”姜婳抬起头看他,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深吻中回过神来,目光茫然无辜,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水光一片,雪腻的脸颊上浮着粉红,好似三春枝头最娇艳的桃花,诱人采撷。 萧决低头在那鲜红微肿的唇瓣上轻轻亲了一下,“婳婳是辣的。” 辣的?姜婳眨眨眼睛。 萧决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婳婳辣得我心如火烧,婳婳知道有个词怎么说的,什么……火焚身来着?” 姜婳愣了一下,羞得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第102章 平阳长公主下葬之后,太后终于缓 分卷阅读157 过劲来,不过她没有精力再去打理后宫事务,全都交给了张皇后,对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夏思瑶的事。 谋害当朝公主,按律当斩。可夏思瑶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又是太后的外孙女,宗人府处理起来难免束手束脚,不敢擅自决断,还是把这事送到了惠顺帝的面前。 太后设计把破相的夏思瑶嫁给自己的小儿子,又险些烧死三个儿媳妇,惠顺帝心里早就起了疙瘩。他先前也察觉到太后没有表面那么平和慈爱与世无争,却没有想到她如此心狠手辣,要不是太子央着他一道去慈安宫,现在他的三个儿媳妇可早就香消玉殒了。 这一次夏思瑶给平阳长公主下毒,更是让惠顺帝痛恨厌恶。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竟然还会因为嫉妒母亲要生下弟弟而谋害生母的肚子,根本就是毫无人性,连畜生都不如!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为人,不配活着,更不配做他皇家的媳妇。 如此歹毒的女子睡在小儿子的身侧,两人同寝共食,没准小儿子什么时候也着了道,惠顺帝一想到这里,后背上就是一凉,连忙让人召了萧岷入宫。 “远山啊,你那个夏侧妃……”惠顺帝看看小儿子的神色,见他脸上并无哀戚之意,放下心来,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萧岷道:“父皇,我朝是有律法的。” 他回答得这么干脆,惠顺帝倒是愣了一下,原本以为小儿子和夏思瑶一起长大,多少也有些情谊在,看来这次是真的被伤了心,不过要是就这么把夏思瑶斩了,惠顺帝还是有些犹豫,“可她毕竟是太后的外孙女。” 虽然名义上夏思瑶是惠顺帝的外甥女,其实与他血脉上的关系并不亲近,倒是太后,是夏思瑶的血亲。 萧岷正色道:“父皇,法不阿贵、绳不绕曲,既然已经有了公诸于世众人皆从的律法,难道还要按人情和出身来判定吗?今天郡主弑母不用受罚,那明天尚书弑母又该如何处置?那侍郎犯了罪该如何?主事呢?照磨呢?若是依据官职爵位来判定,那也该给出个标准来。” 萧岷顿了一下,想了想,“父皇,不如这样好了,现行律法适用于平民百姓,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再研究出一套适用于官员勋贵的律法,比如功名加一级,罪责减多少,爵位加一级,罪责又减多少。从秀才开始减,举人、进士一层层减下去,要是能官拜尚书,或者封侯晋爵,那就随便了,在街上杀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尚书可以杀侍郎,侍郎可以杀主事,一层层杀下去——” “胡闹!”惠顺帝知道他只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这么想,还是忍不住被他说的这两套律法给气笑了,摆摆手,“算了,你去吧。” 惠顺帝知道了小儿子对夏思瑶没有一点同情眷恋之意,处置夏思瑶自然也就不用顾虑,唯一需要费心思的就是太后那里,尚且不知道太后对夏思瑶是个什么意思。 太后又痛又恨,无比纠结。 平阳长公主是她最疼爱的人,她还曾经想过让平阳肚子的孩子将来登上皇位,可惜,东宫和二皇子府并没有一样大的孩子,想要李代桃僵都不可能。 若是旁人害了她的女儿,太后定要诛其九族不可,可偏偏害了平阳的是她的亲外孙女。 太后恨不得拿把剑亲手把夏思瑶给杀了,可要是真杀了,平阳的亲生女儿就没了,她唯一的血脉也断了。 所以她非但不能杀夏思瑶,还得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 太后养了几日,等能从床上爬起来了,带着心腹魏嬷嬷,亲自去了宗人府。 按理谋害公主的凶手肯定是要严加看管不许探望的,可关着的是郡主,探望的是太后,皇上还没有发话怎么处置夏思瑶,宗人令左右为难,被太后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只好放行。 宗人府是专门处理皇家事务的,自然不会像刑部大牢那样阴暗,也没有囚室,夏思瑶是被关在一处小院中。 对于一个犯人来说,条件可谓优渥,可夏思瑶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平阳长公主面色惨白血染裙摆的样子,宗人府也没有封锁消息,她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包括她肚子的弟弟也一起死了。 到了现在,夏思瑶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她知道萧岷是不会救她的,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太后了,她盼着太后来救她,又害怕见到太后。 度日如年,夏思瑶很快消瘦了,被关押的犯人自然没有胭脂水粉,脸上的疤痕无从遮掩,丑陋地爬在脸上,像是一条恶心的虫子,没有侍女,夏思瑶也不会打理自己,衣衫歪斜,头发蓬乱,倒真的像足了一个囚徒。 隔着窗子看见太后进了院子,夏思瑶跳了起来,太后一进屋她就扑了上去,“外祖母!” 太后没有防备,被她扑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倒,魏嬷嬷急忙抱住太后的身子,这才稳住了身形。 夏思瑶也吓了一跳,从太后怀里退了出来,站直身子,忐忑地唤道:“外祖母,我——” “啪!”太后给了夏思瑶一记耳光,她满腔愤懑,下手极重,手心火辣辣的,夏思瑶的脸颊迅速地肿了起来。 “外祖母!”夏思瑶捂着脸颊,不敢置信地惊叫一声,她心中又慌又乱,太后这是在怪她,太后是不是不会原谅她了,太后是不是要不管她了?! “外祖母,我没有害母亲!”夏思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太后的裙角哀哀哭了起来,“我真的没有给 分卷阅读158 母亲下毒,外祖母,您要相信我啊。” 太后给魏嬷嬷使了个眼色,魏嬷嬷心领神会,去了院中,防备有人偷听。 太后踢开夏思瑶的手,皱眉看了一圈,嫌弃地坐到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冷声道:“你没有下毒,那酒杯里为什么有绝子药?你的身上为什么有包过药粉的纸包?” 夏思瑶这些天被关在这里,已经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无数遍,那个红木小托盘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别人的手,是她亲自端到母亲桌上的,那两个小酒杯只有一个瞬间离开过她的视线,就是被太子妃撞到之后。 “是太子妃!是她干的!”夏思瑶十分确定,一定是太子妃趁着她惊慌回头的时候,将两只小酒杯交换了位置。 太子妃?太后皱起眉头,自从上次在小佛堂下手想要烧死姜婳和秦桑桑,太后确实觉得太子妃的态度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对她言听计从,可太子妃怎么会害到平阳头上呢? 夏思瑶生恐太后不相信,把自己下毒想要害姜婳的事讲了,“外祖母,您相信我,我真的是被姜婳绊到才伤了脸,我要害的自始至终都是姜婳,我从来没有想过害母亲的!是太子妃,她趁我不注意,偷偷交换了两只酒杯!” 这倒是大出太后的意料之外,不过想想也是,夏思瑶虽然被她和平阳养得骄纵了些,但那都是对外人,在她和平阳的面前,夏思瑶向来是乖顺讨巧的。 再说,平阳是夏思瑶的亲生母亲,她就算有些嫉妒弟弟,也不可能去害母亲的性命,更何况是在她五十大寿这天动手,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最后还把罪证藏在自己身上。 结合太医所说的话,这绝子药要是未孕的女子服用,是不会有什么剧烈的反应,这倒是挺像夏思瑶所说,是给姜婳准备的。 可是太子妃又是为了什么呢? 太后思来想去,恐怕是太子妃生了异心。 她本来许诺将来事成之后,让罗问蝶做萧岷的皇后。可是她险些将罗问蝶烧死在小佛堂,同时还设计让夏思瑶嫁给了萧岷,是不是罗问蝶看出来了,夏思瑶才是她属意的皇后人选? 害死平阳,难道是罗问蝶对她的报复? 第103章 离开宗人府,太后的心情很是抑郁。 她原本以为罗问蝶愚蠢又痴情,最好掌控,没想到却被这人给反咬了一口,害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罗问蝶……是一定要死的,而且必须死的凄惨无比,才能消除心头之恨。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夏思瑶从宗人府弄出来。 太后脚步一转,去了乾清宫。 惠顺帝自然知道她是为了夏思瑶而来,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如何处置这个外孙女。 “皇上啊,哀家刚刚去宗人府看过阿瑶了。”太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件事另有隐情,阿瑶刚才跟哀家发了毒誓,她绝对没有要害平阳的心思。” 惠顺帝一听就明白了太后的意图,显然是想要让夏思瑶无罪开释,令他意外的是,太后那么疼爱平阳长公主,竟然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害死了她的凶手,即便夏思瑶是平阳的女儿,但亲手弑母,不是更加禽兽不如吗? “母后。”惠顺帝恭敬地请太后坐下,“阿瑶给平阳下毒乃是整个大殿中的人亲眼所见,事后又从她的身上搜出了包过绝子药的纸包,铁证如山,必须严惩。” 太后叹了口气,“皇上啊,你我都看见了,平阳面前的酒杯是阿瑶端过去的,可谁也没有看见阿瑶下毒,对不对?” 惠顺帝一愣,这么说……他确实没有看见。 太后又道:“阿瑶这个孩子,你素来是知道的,她平时就粗枝大叶地不仔细,寿宴那天人特别多,她又没有不错眼珠地盯着酒杯,有人在酒里下了毒她也不会知道,那天她还碰到了不少人,要是有人借机把那纸包塞到她的身上,阿瑶也不会察觉的。” 惠顺帝垂眸,若是有人故意陷害夏思瑶,这确实是一个方法。不过,这不过是太后的强词夺理罢了。他淡淡开口:“母后,那你说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呢?” 太后道:“自然是为了陷害阿瑶。”她没有说出夏思瑶碰到太子妃的事,一是把矛盾转移到太子妃身上没有任何证据,反而会让惠顺帝以为她们在胡乱攀咬,二是,她还想留着太子妃,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再让罗问蝶凄惨死去。 惠顺帝摇摇头,“当时有两杯酒,那人又如何知道阿瑶喝哪一杯而姜良娣又喝哪一杯?又如何神机妙算,知道阿瑶的酒没有喝完,留在了平阳桌上,被平阳喝掉?如果不是被平阳喝掉,这件事就不会当场暴露,那人又为什么会把纸包做为罪证留在阿瑶身上?” “这——”太后张口结舌。 这么多年,惠顺帝向来对她恭敬有加,从未这样诘问,太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怒道:“哀家又不是凶手,如何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 惠顺帝道:“这件事另有凶手是解释不通的,只能是阿瑶做的。” “哀家说了,这件事不是阿瑶做的!”太后恼羞成怒,“皇上把无辜的阿瑶关在宗人府,却任由真凶逍遥法外,平阳若是泉下有知,也很难瞑目!” 惠顺帝道:“阿瑶毒害公主,按律当斩,绝不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 “当、当斩?!”太后遽然变色,“平阳已经死了,阿瑶是哀家唯一的血脉,你还要把阿瑶斩了, 分卷阅读159 你、这是不给哀家留活路啊!” 惠顺帝心道:果然如佑安所说,太后的心里,平阳和夏思瑶才是她的亲人。 太后猛地站起身来,神色哀伤,“皇上,阿瑶不能死,阿瑶死了,哀家可就活不下去了!” 惠顺帝叹了口气,“母后,律法不能乱……”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刑不上大夫,阿瑶贵为郡主,乃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如何能受刑而死?” 惠顺帝先前已经想好了,顺着太后的话道:“就算不能死刑,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阿瑶亲手弑母,天理难容,理应贬为庶人,终生囚禁。” “什么!?”太后震惊地忘了装哀伤,“她是郡主,是皇子侧妃!皇上要把她如何囚禁?!” 惠顺帝慢条斯理地道:“贬为庶人之后,阿瑶自然就不是郡主了,至于侧妃,我们皇家没有这样丧心病狂的儿媳,远山会给她一纸休书。之后……如果阿瑶诚心悔过,可以囚禁在宗人府,条件要比刑部或者大理寺的大牢好得多。” 太后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你不能这样做!” 惠顺帝道:“母后,于情于理,朕也只能这么做。” …… 太后与惠顺帝争吵无果,不欢而散。 回到慈安宫,太后发了一通脾气,又慢慢冷静下来。 夏思瑶是她唯一的血脉,她必须保住她的性命。 保住之后呢?如果夏思瑶真的被贬为庶人,被萧岷休弃,那她的一辈子就完了。被皇子休弃的侧妃,谁还敢娶? 就算有人敢娶,太后也不甘心。 惠顺帝这么多年来对她都是恭敬孝顺,结果真的遇上事起了冲突却分毫不让。太后心中暗恨:不是亲生的,养得再熟也是隔着一层,说翻脸就翻脸。 平阳已经死了,要想有个出自自己血脉的皇帝,就只能是夏思瑶生下萧岷的儿子。 可是看惠顺帝的意思,就算夏思瑶这次不死,也不可能再回到萧岷身边了。 怎样才能阻止惠顺帝呢? 要是惠顺帝死了就好了。 太后咬着牙,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惠顺帝,不是太子,偏偏是她的平阳呢? 太后心里有种毁灭的冲动,想要惠顺帝、太子、萧岷这些姓萧的全都去死,他们全都应该给自己的平阳陪葬! 太后状若游魂般在屋里转了两圈,又呆呆地坐了下来。 不行,如果这三个都死了,那继承皇位的肯定是萧姓旁支。 如果惠顺帝死了,萧岷估计还是很听话的,到时候阿瑶可以继续做侧妃。可是,太子还在,惠顺帝一死,太子就会顺理成章地登上大位。 太后头疼欲裂,这三个人要想解决,必须从太子开始。 也好,她今天没有在惠顺帝那里把太子妃扯进来,就是想要在继续利用她最后一次。如果罗问蝶对太子下手,之后她再想办法把这件事捅到惠顺帝面前,皇上一定会把罗问蝶千刀万剐。 …… 听到太后要传召,雨六先去给太子禀报,这是非常时期,平阳长公主刚死,夏思瑶被囚,与太后有关的事都要先跟太子通禀过。 这还是太子妃第一次来到嘉溪殿,兰芽和疏桐两个吓了一跳,太子天天和自家姑娘待在一处,太子妃这是来兴师问罪了吧?好在,太子还在屋里,还能护着自己姑娘。 姜婳一听兰芽的声音紧张得都快劈岔了,心中暗笑,挥挥手让两个丫鬟退下,屋里只剩下三个人。 雨六把太后传召的事禀明,她恭谨地低着头,没有偷看太子和姜婳。 姜婳皱起眉,“你偷换夏思瑶酒杯,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了,她肯定是恨你入骨,又要召你去慈安宫,我觉得不是好事,为了安全,你要不装病吧?” 太子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拉着一缕姜婳的长发,乌黑柔软的头发在他白皙的手指上来回绕着,沉思片刻,太子道:“太后这是要狗急跳墙,正好,我也等得不耐烦了。” 太后最近蹦跶得可太欢了,还有夏思瑶,竟然想要给他的小姑娘下绝子药,他已经不想同这些人继续周旋了,既然平阳长公主已经死了,太后和夏思瑶也该下去同她团聚了。 第104章 雨六同太子一同去了皇宫,不过雨六是去了太后的慈安宫,太子则是去了乾清宫。 太后看着端坐在下首的太子妃,心里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脸上却还挂着慈爱的笑容,“皇上前些天跟哀家提起,远山现在有了侧妃,正妃之位却还空着。远山算是哀家一手养大的,这正妃就让哀家给挑选。” 太子妃蓦然抬头,满是期盼地望着太后,随即,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的神采黯淡了,咬着唇,哀伤地低下了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太后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好,只要你还有贪念就好,有了贪念,才会做傻事。 “这正妃可是要仔细挑选的。”太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不瞒你说,这些年奔着远山来的人家不少,可真正合哀家心意的只有两个。” 太子妃的声音有些颤抖:“哪……两个?” 太后道:“一个是哀家的外孙女阿瑶,一个就是你。” “我、我现在身在东宫,如何能……”太子妃泫然欲泣,“那就让郡主做二殿下的正妃好了,从侧妃升为正妃,也是顺理成章的。” 太后叹道:“哪有那么容易啊。皇上 分卷阅读160 要将阿瑶贬为庶人,终生关押,到时候别说什么正妃了,阿瑶能得到的只有一张休书。唉,哀家不求别的,只希望将来你掌管二皇子府的后院,给阿瑶留个容身之处,哪怕只是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也不要让她流离失所。” “我……掌管二皇子府的……后院?!”太子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后,一会儿狂喜兴奋,一会儿惊疑不定。 “除了你还能有谁?”太后道:“这是咱们当初约好的。” 太子妃迟疑道:“可、可我现在……” 太后为难地皱起眉头,“是呀,皇上催的也急,远山这正妃的位子不可能空置太久,你说说你,在东宫这么久了,怎么什么都没做呢?要是你提前下手,现在哀家给你换个身份,不就能顺顺利利地嫁给远山了吗?” “太后!”太子妃猛地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身前,热切地望着她,“还来得及!您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的!” 太后犹豫片刻,神色变得坚定,“要是你真能尽快做到,哀家就让你金蝉脱壳出东宫,改头换面嫁给远山做正妃!” “太后!”太子妃激动得满面通红热泪盈眶,“您等我的好消息!” 太后拍了拍她的胳膊,叮嘱道:“尽快,时间不等人!” 太子妃重重地点了点头。 乾清宫 太子正帮着惠顺帝批奏折,惠顺帝的朱笔停了一会儿,看着太子道:“佑安,朕觉得……你好像丰润了些。” 太子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朱红色锦袍下,手腕骨肉匀称,确实比之前更好看了。他点点头,“没错,最近胃口比较好。”主要是他初尝味道,很是新奇,再加上小姑娘总是变着法子给他做上一大桌菜,都是小姑娘的心意,他舍不得浪费。 惠顺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来他那个小良娣是真得他的心,自从姜婳进了东宫,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想了想,惠顺帝开口道:“你现在有一个正妃,侧妃之位还空着呢。” 萧决警惕地抬起头,“父皇,您答应了我的,侧妃侍妾要我自己选。” “没想给你赐婚。”惠顺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朕是想着提醒你一句,要是有合心合意的,也可以提一提位份,比如你那个小良娣,她的父亲可是礼部尚书,这样的出身就是做正妃也使得,你要是喜欢她,可以把她升成侧妃的。” “哦。”萧决含糊地应了一声。小姑娘自然是要升位份的,但不能是侧妃,她只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现在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惠顺帝不过是操心儿子不懂得哄女人开心,见他不上心也就不提了,问道:“今天怎么又想起朕来了,你那个小良娣不会又被太后叫去了吧?”说到这里,他倒是突然警觉起来,最近太后那里出的事情太多,他又刚刚和太后闹了个不欢而散,没准太后又要祸害这些小辈们。 太子漫不经心地道:“不是姜良娣,太后把太子妃叫去了。” 惠顺帝放下手中的朱笔,“她叫太子妃过去做什么?” “不知道。”太子意有所指地说道:“太后以前好像和太子妃很亲近的。” 惠顺帝正想着要不要去慈安宫看看,别又出了上次火烧小佛堂那样的事,就听见外面小内侍禀报,说是太子妃过来了。 太子妃还是往昔端庄贤淑的样子,只是今天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给惠顺帝行礼时差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身子踉跄间袖中掉落了一样东西。 惠顺帝抬眸看去,太子妃脸色大变,慌忙把那东西抓了起来,收在袖子里。惠顺帝没有看得太清楚,依稀好似是一个小小的纸包。 “那是什么?”惠顺帝问道。 若是往常,他是不会问的,毕竟是儿子的女人,身上带了什么不是他该过问的。可最近他有些杯弓蛇影,看见纸包样的东西就会多心想一想。 “这、这是……”太子妃支支吾吾,“这是太后给儿媳调养身子用的。” 惠顺帝眉头一皱,正想仔细问问,太子却站了起来,“女人就是事多。好了,父皇,我们回东宫去了。” 太子和雨六离开乾清宫,惠顺帝越想越是不安,派贴身的大太监去了东宫,给太子悄悄传了话,让他最近小心些,尤其是吃的喝的,对于身边的女人送来的饮食更要注意些,别像平阳长公主似的,一不小心着了道。 姜婳叹道:“皇上对您还是很关爱的。” 太子嗯了一声,“他是一个好父亲。”虽然当年的事父皇被蒙蔽了,可对两个儿子都很上心,尤其是他,是父皇亲手带大的。 姜婳靠在他的胸前,“接下来的计划殿下可要用心些,别把皇上给误伤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太子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把整齐的发髻揉得毛绒绒的。 姜婳头一偏,躲开了他的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现在她终于理解弟弟为什么不喜欢她摸头了。 太子漂亮的长眉扬起,大手一探,将她捞回怀里,干脆把她的发簪抽了出来,乌黑柔软的长发如锦缎一般铺陈开来,搭在他的手臂上。 “您又这样!”姜婳在他的劲腰上悄悄掐了一下。 太子哈哈大笑,搂着她在软榻上滚了一圈,低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小姑娘,目光灼热,“婳婳,不久之后,咱们就可以……” …… 太后将太子妃一番诱哄,一边等着东宫传来的消息 分卷阅读161 ,一边考虑着惠顺帝的事。 太子妃动手还要个时机,在此之前,她得安抚好惠顺帝,不能让他下旨把阿瑶给贬为庶人,也不能让萧岷拿出一纸休书来,她必须得拖延时间,等到东宫事发。 想了想,太后决定先去乾清宫服个软,上次和惠顺帝不欢而散,他也没有来慈安宫探望她,太后憋着一肚子怒气,吩咐小厨房做一份杏仁酪。 杏仁酪做起来很是麻烦,要打浆要过滤,太后平时也不会真的动手,只不过是最后将厨娘制好的杏仁酪搅一搅盛到碗里,就算是她“亲手”为惠顺帝做的。自平阳长公主死后,她心情暴躁愤怒,恨不得姓萧的三个男人在她面前灰飞烟灭,更加没有心思准备这琐琐碎碎的杏仁酪,不过是吩咐一声罢了。 厨娘小心地搅动着杏仁酪,眼看就可以出锅,她松了口气,吩咐烧火的小宫女,“盯着点儿,要不停地搅动,动作要慢要轻缓。” 小宫女乖巧地应了一声。 厨娘转头开始准备太后的晚膳。其实宫中的膳食会有御膳房送来,可这杏仁酪既然是太后“亲手”做的,自然要在小厨房完成。此外,太后最近肝火旺盛,御膳房送过来的山珍海味她也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时候一个不满意,就会吩咐小厨房自己做。 厨娘总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能让太后饿着肚子等她现做。所以,不管太后有没有点小厨房的膳食,她也得做好几样太后喜欢的备着。 忙活的厨娘没有发现,那烧火的小宫女在搅动杏仁酪时,手指轻轻一弹,一点儿白色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落进了乳白色的杏仁酪,被小宫女一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05章 乾清宫 惠顺帝把奏折批完,叹了口气,他每日在这里忙忙碌碌,两个儿子都不肯帮忙,小儿子倒也罢了,大儿子明明是太子,身上担着重任,还过得逍遥自在,看得他又羡慕又嫉妒。 刚刚伸了个懒腰,太后就进来了。 惠顺帝的身子一下子又坐端正了,“母后怎么来了?”自上次不欢而散,他这几天也一直在考虑怎么处置夏思瑶。无罪开释显然是不可能的,直接斩了也行不通,反正这样的儿媳皇家是不会要的,至于休弃之后怎么关押,倒是可以容许太后讨价还价。 “上次哀家也是太心急了,回了慈安宫哀家又想了想,凡事讲究个证据,阿瑶的事情哀家不该插手,就让宗人府去查证清楚好了。”太后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食盒里的杏仁酪取出来,放到惠顺帝面前,“哀家只有一个请求,这关系到阿瑶的一生,宗人府一定要慎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母后放心,找出真相是宗人府应该做的。”惠顺帝倒是没有想到太后这么容易就服软了,他捏住杏仁酪里的小勺,刚想动手,突然想起平阳长公主的惨相,手指一顿,小勺子在杏仁酪中搅了搅,却没有喝。 “喝吧。冷了以后就不好喝了。”太后笑得慈爱。 惠顺帝却脊背发寒,松开小勺子,“朕现在没什么胃口。” 太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脸上浮现怒容,“你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防备哀家吗?你、你是担心哀家给你下毒不成?!” “没、没有。”惠顺帝笑道:“朕怎么会担心这个,只是刚好没有胃口罢了。” “你不用担心,哀家这就喝下去自证清白!”太后说着,就想去抢惠顺帝手中的小勺子。 惠顺帝连忙躲过,“母后息怒,朕没有这个意思,这杏仁酪是母后辛辛苦苦做的,朕喜欢得很。” 太后不喜欢和杏仁酪,去抢小勺子也不过是做个样子,证明自己没有心虚,见惠顺帝服了软,也就罢手了。 惠顺帝舀起一勺乳白色的杏仁酪,刚刚送到嘴边,就听见一声断喝:“父皇,不可!” 太子匆忙而来,他满脸焦急,额头上遍布晶莹的汗珠,看见惠顺帝端着那碗杏仁酪,连声喊道:“父皇,快放下,有毒!” 惠顺帝脸色遽变,眼眸如刀,锐利地扫向太后。 太后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这杏仁酪是哀家亲手做的,太子是想指责哀家毒害皇上吗?!” 太子没有理会太后,扑到惠顺帝身边,担忧地看了看碗里的杏仁酪,“父皇,您没喝吧?” 惠顺帝摇摇头,“朕还没喝。佑安,你如何知道这碗里有毒?” “儿臣并不知道,其实这碗里也并不一定有毒。”太子缓了口气,“是太子妃给儿臣的茶水里下了毒,父皇,要不是您事先提醒了儿臣当心,儿臣现在已经中招了。” 太后眉心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太子妃并没有告诉她会采用什么手段来谋害太子的性命,不过之前她也猜测是会用毒,毕竟太子妃一个柔弱女子,不可能去刺杀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可是,罗问蝶怎么会被发现呢,她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吧? 她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可那一瞬间的慌乱还是落在了惠顺帝的眼中。 惠顺帝的眼睛眯了起来。 上次太子妃离开慈安宫来这里给他请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行礼时袖子中还掉落了一个小纸包,说是太后给她调养身子用的。 当时他就起了疑心,调养身子应该用上好的药材,这样小的一包,更像是剧毒之物。 之后他不放心,还特意派身边的大太监给太 分卷阅读162 子传了话,让他当心饮食。 结果,太子妃就真的给太子下毒了。 那毒应该是太后给的吧?不然太子妃为什么从慈安宫出来就心神不宁,太后刚才又为什么要惊慌? 太子惊魂未定,“罗问蝶那个恶毒的女人,她送来的茶水里验出了毒,结果她非但没有惊慌,还很是猖狂,扬言我看出来也没用,我的靠山就要倒了。” “父皇。”太子一脸后怕,“儿臣的靠山不就是您吗?她这么说,显然是您要出事,儿臣这才匆忙地赶了过来。其实那杏仁酪中有没有毒儿臣不知道,只是不管是什么,您在喝茶也好,在吃点心也好,儿臣都得先阻止了再说。” 惠顺帝若有所思。 太后一听罗问蝶并没把她给扯出来,胆气顿时足了,斥道:“咋咋呼呼,吓了哀家一跳。你那太子妃不过是穷途末路虚张声势罢了,你倒是杯弓蛇影起来了。” 惠顺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起杯弓蛇影,朕倒是深有同感。来人,传太医过来,把朕这殿中所有东西都验一遍。” 太医很快就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三个。 大殿中的茶水点心很快就验过,三位太医对着杏仁酪,在一旁议论了很久。 难道这杏仁酪真有问题?太后脸色微变,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启奏陛下。”三位太医终于商议完毕,“这杏仁酪中有一种罕见的毒物——” “这不可能!”太后失声叫了起来,“这杏仁酪是哀家送来的,怎么可能有毒?!” 惠顺帝淡淡地瞥了太医一眼。 太医继续禀报:“这毒物十分歹毒,它不像砒|霜之类吃下去就会发作,也不像一般的慢性毒要经年累月才会见效。此毒见效快又不引人注意,服用第一剂就会出现身体虚弱,或风寒或高热,一般人会卧病在床。服用第二剂就会昏迷不醒,若是服用第三剂,则会直接要人性命。若不是直接验到这杏仁酪,恐怕……微臣也会误以为中毒之人乃是病体沉重。” 如此歹毒! 惠顺帝目光陡厉,如利剑一般射向了太后。 “这、这、这怎么可能?!”太后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没有在杏仁酪中下毒,虽然她恨不得将惠顺帝直接弄死,可现在并不是大好时机,而且,太医说的这种毒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太子重重地点点头,“父皇,罗问蝶在儿臣的茶水里下的毒,好像也是这一种,我没听大夫说完,就直接跑过来了。” 惠顺帝挥挥手,太医全部退下,殿中的小内侍也退了出去,大太监则站在惠顺帝身侧,几个御前侍卫悄无声息地进了大殿。 “你要做什么?!”太后紧张地站起身来,此时此刻,她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太子妃刚好给太子下毒,还偏偏被发现,那毒又刚好和她给皇上的杏仁酪里的毒一模一样,这是一个圈套! 太后死死地盯着那晚杏仁酪,厉声道:“哀家没有下毒!这杏仁酪不知转了多少个人的手,谁知道下毒的究竟是谁?!”她现在倒是能体会到夏思瑶当时的心情了,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太子疑问道:“可是,太后刚才不是说,这杏仁酪是您亲手做的吗?” 太后怒道:“是哀家亲手做的,可中间哀家的眼珠子又没有长在这上面,有打下手的厨娘,有烧火的小宫女,还有提着食盒的宫女,这么多人都有可能碰到这杏仁酪!” “那慈安宫的人得严加审问。”太子低声道:“好像也得搜查一下看有没有藏匿的残毒……” “你、你敢——”太后声色俱厉,眼底却透露着她的恐惧。 这一幕实在太像了,当年她给皇后下了毒又想法子栽赃到淑妃头上,而搜宫的时候,就在淑妃的梳妆台里发现了装有毒|药的小瓷瓶。 而现在,杏仁酪里的毒不是她下的,是有人栽赃,马上她的慈安宫也会被搜,到时候会不会一样能发现毒|药? 现在的她,俨然成了当年的淑妃。 而那个栽赃陷害的幕后黑手,一定是…… 太后蓦然看向太子,是他!一定是他! 不管罗问蝶是已经投靠了太子,还是太笨被太子发现,这都不重要了,现在她该如何脱身呢? 惠顺帝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太后,“母后这些天先住在静安宫吧,慈安宫好久没有打扫了,正好快要过年,也该扫尘了。” 这是要审问加搜宫了! 太后咬咬牙,“魏嬷嬷是服侍惯了的,哀家离不了她。”魏嬷嬷是她的心腹,知道的事情太多,不能被审问,其他人倒是无所谓。 惠顺帝点点头,“那就让魏嬷嬷跟着母后去静安宫住几天。” 太后又道:“负责‘打扫’的人至少要两人一组,互相监督,免得他们私藏了什么东西。”当年,她给淑妃的梳妆台里藏毒瓶的时候,就是借着搜宫的机会,让搜查的人悄悄夹带进去,塞到梳妆台里,又假装当众翻了出来。 惠顺帝道:“自当如此。” 太子低下头,薄薄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太后不愧是亲自用过这手段的人,一听就知道如何防患于未然,可惜,她防备得太晚了些,该放的东西,他早就给她放好了。 第106章 因为案情还没有审清,太后尚未定罪,暂且先去了乾清宫居住,慈安宫则被团团围了起来,所有人都要审问 分卷阅读163 ,每一个地方都要搜查。 至于太子妃,罪证确凿,被关押在宗人府。 对此,姜婳很是担心,“殿下,宗人府会不会对雨六用刑?” 太子笑道:“她试图给当朝太子下毒,罪名不轻,若是不肯招供,肯定要受些皮肉之苦,肢体残缺倒是不会。放心,我之前叮嘱过了,做个样子就直接招供,身上最好不要留伤痕。”因为还要把真正的罗问蝶同雨六换过来,要是留下伤痕,还得在罗问蝶身上弄出一模一样的来。 宗人府上下都无比头疼,刚刚关进来一个郡主,还没彻底结案,又关进来一个太子妃。 好在太子妃是个“十分柔弱”的女子,只看了一眼刑具,就吓得面色惨白,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太子妃把什么都给招供了:她不喜欢太子殿下,一心想要离开东宫。太后答应了她,只要她能害得太子一命归西,就让她金蝉脱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计划是太后定的,毒|药是太后给的,太后与她约好了时间,她在东宫下手,太后则在乾清宫同时对皇上下手,没了皇上和太子,萧岷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太后说,萧岷对她极为孝顺,比皇上好掌控。 宗人令和左宗正、右宗正被太子妃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地跑去乾清宫,禀报给了惠顺帝。 太子和萧岷正好也在,惠顺帝阴沉沉地看了一眼小儿子,吓得萧岷连忙举手发誓,他真的没有和太后合谋,太后和太子妃的事情他完全不知。 惠顺帝自然了解这个小儿子,心性单纯开朗活泼,可一想到太后竟然要杀自己和大儿子,把皇位留给小儿子,他心里还是有些疙瘩。 太子道:“父皇,光有罗问蝶的证言还不足以为信,等到慈安宫那里处理完了再说。” 慈安宫仆从众多,占地又广,目前太后贴身的宫女没有审问出什么,太后居住的正殿也没有搜出什么来,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因为宗人府关押了夏侧妃和太子妃,宗人令和左右宗正都不敢大意,三人轮流宿在宗人府,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处理。 今晚是左宗正当值。 月黑风高,树梢轻轻摇晃,没有人发现,两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潜进了宗人府,其中一人身上还背着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子。 左宗正听见了一声鸟叫,知道与太子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他出了房门,沿着小路去了关押太子妃的小院,两个黑衣人如一阵风一般从树上掠过,跟在左宗正的身后。 风三悄声问风十一:“咱们自己进去就行了,干嘛还要与这个人约好时间?” 风十一白了他一眼,“宗人府这么大,关人的院子离得近看起来又一样,谁知道雨六关在哪里?不跟着他,咱们两个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了?再说,这人走在明处,动静颇大,正好掩饰咱们的动静,宗人府的侍卫才察觉不到。” 风三恍然大悟,这人是给他们开路的! 太子妃可是谋害当朝太子的重犯,偏偏她是个女子,又是太子的女人,为了避嫌,小院里面没有侍卫,只在小院外面围了一圈的人。 左宗正到了院门处,侍卫们都向他行礼。左宗正扬声道:“都过来,我有话要安顿。” 围着小院的人全都聚集到了院门,整齐地站在左宗正面前。 左宗正清了清嗓子,“这小院里关押的人非常重要,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你们值岗时不许走神,目光不能盯着一处不动,要左右看着。如果有人要去小解,也要跟左右两岗的人交代一声。换岗时……”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风三和风十一已经悄无声息地从小院的另一侧围墙翻了进去,这里原本是有侍卫守着,可现在全都被左宗正叫到正门去了。 雨六听到动静,提前把窗子推开,风三和风十一如水一般滑了进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风三把背上的罗问蝶放到床上,风十一问道:“雨六,你身上没有伤吧?”要是有伤,就得赶紧在罗问蝶身上弄出一样的来。 雨六摇摇头,上前掐住了罗问蝶的脖颈。 罗问蝶身上的衣裙首饰都同雨六分毫不差,两人不用换衣服,但罗问蝶却不能提前在东宫死去。一是死亡的时间相差太远会被仵作察觉,二是,死前留下的伤口和死后留下的伤口有细微差别,经验老道的仵作很可能会看出来,因为事先不知道雨六身上有没有伤,要不要给罗问蝶身上留伤口,所以,要把罗问蝶带到宗人府与雨六碰面后再弄死。 雨六是自幼习武的暗卫,她手指一捏罗问蝶的脖颈就能折断,可她现在偏偏要模仿太后的力道,自然不能一息之间就把罗问蝶弄死,好在罗问蝶已经晕了过去,雨六皱着眉,想象着太后的手劲,手指慢慢用力,罗问蝶总算是断了气。 风三扔给雨六一件漆黑的外袍,雨六飞快地裹在身上,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小院。 左宗正还在说得没完没了,听见远远的一声鸟叫,知道人已经离开,手一摆,“好了,都去吧,精神点!” 当然,这注定是一个多事的夜晚,三个暗卫刚刚离开,太后就到了宗人府。 …… 太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就算慈安宫的人都被看管起来,其他地方还是有她的人。 比如刚才,就有一个小宫女悄悄给太后送了信,说是关在宗人府的郡主想起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事情,是关于太子和太子妃的,但这是 分卷阅读164 绝顶机密,她不能带过来,郡主说了要亲口告诉太后,让太后赶紧想办法去宗人府一见,十万火急。 太子妃刚刚被关到宗人府,太后尚且不知太子妃到底招供了些什么,但如果是关于太子妃的机密,确实是她此时最需要的。 打发了小宫女,太后带着魏嬷嬷,悄悄地离开了静安宫。她的慈安宫虽然被包围搜查,但罪名未定之前,碍于孝道,惠顺帝并没有把太后严加看管。 太后已经来过一次宗人府看望夏思瑶,连宗人令都拦不住她,左宗正自然更拦不住,他苦笑一声,带着太后去了关押犯人的小院。 就像风十一所说,这关人的小院都离得近,方位一样,外观也差不多,太后并没有察觉到,左宗正带她去的并不是上次看望夏思瑶的那个小院。 小院外面的侍卫一看都有些傻眼,左宗正大人刚走,怎么转眼间又回来了? 这次左宗正没有训话,而是扬声道:“都待在原地,警惕着点儿,太后娘娘进去一趟,说几句话就出来了。” 左宗正一摆手,把太后让进了院门,他却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院门处等着。 太后对他的识相很是满意,阿瑶说的既然是绝顶机密,自然不能让别人听到,她本来还想着如何把左宗正打发掉,他如此体贴,倒是省事了。 太后和心腹魏嬷嬷进了院子,屋里烛光明亮,看得一清二楚。 简陋的黄杨木床上躺着一个人,被子拉到了口鼻处,只露出额头。 太后皱起眉头,唤道:“阿瑶!”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 太后上前去拉她的被子,“阿瑶,即便屋里冷,也不能这样盖着被子睡,会闷到的。” 被子拉开,露出一张端庄清秀的脸来。 太后险些叫出声来,“罗问蝶,怎么是你?!”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没察觉到和上次的路不同,现在回想了一下也没什么印象,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她也有话要跟罗问蝶说,等说完了再去夏思瑶那里。 “罗问蝶,醒醒!”太后冷声道。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魏嬷嬷连忙上前,把人摇晃了两下,“太子妃,太后要问你话呢,快醒来!” 她这样一摇晃,搭在太子妃身上的被子滑开,魏嬷嬷目光向下,正好看到罗问蝶脖颈上淤青的指印。 “啊——”魏嬷嬷失声叫了起来,“她她她她死了!!!” 凄厉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至少小院周围的人都听到了,院门处的左宗正大人脸色大变,手一挥,带着守院的众侍卫冲进了屋子。 明亮的烛光下,太子妃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脖子上指痕淤青,而太后跌坐在床边,失魂落魄。 左宗正大喝一声:“太后娘娘,您怎么把太子妃给掐死了?!” 第107章 左宗正的声音终于换回了太后的神智。 她惊慌失措地跳了起来,“不不,不是哀家,不是哀家把她掐死的!” 魏嬷嬷连忙帮腔:“对,我们进来的时候,太子妃已经死了!” 一众侍卫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左宗正无奈地叹了口气,“太后娘娘,我们这么多的侍卫看守着小院,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这些侍卫换岗时确认过的,那时太子妃还在屋里走来走去,您现在说太子妃之前就已经死了,难道我们这么多侍卫都是眼瞎的不成,有人偷偷溜进来把太子妃掐死又溜出去,侍卫们竟然察觉不到?” 这罪名众侍卫可担当不起,纷纷表示绝无可能。 太后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此时的情形已经无法辩白,心慌意乱之下,她指着跟来的魏嬷嬷:“是她!是她把太子妃掐死的!” 魏嬷嬷大惊:“……” 左宗正暗笑,这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魏嬷嬷是跟着太后来的,要是没有太后的指使,她难道敢下手掐死太子妃?太后指责魏嬷嬷,不过是让事情更加好办。 出了这么大的事,左宗正命人将太后和魏嬷嬷分头看管,又给乾清宫送了信。 在众人看来,太后这就是杀人灭口。她预谋和太子妃联手害死皇上和太子,担心太子妃把她招供出来,这才夜入宗人府掐死了太子妃。可惜,她并不知道,太子妃太过柔弱,才刚刚进宗人府,就因为看见刑具胆颤心惊,将事情都如实招供了。 前后只差了几个时辰,差点就让太后得逞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终于有人在慈安宫太后的紫檀木大床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藏着的就是太后和太子妃所使用的毒|药。 太后百口莫辩。 惠顺帝震怒。自从太后的小佛堂起火之后,他就对太后起了戒备之心。但再怎么戒备,也绝对没有想到,太后竟然敢弑君。 满朝文武哗然。不过也有人不太相信,太后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慈爱宽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谋逆之事? 事关重大,这件事交给了三法司共同审理,惠顺帝亲自主审。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都忙活起来。 弑君谋逆是要株连九族的,原本依附巴结在太后周边的人家,立刻与太后划清了界限,恨不得再踩上几脚以示清白。 太后毕竟身份在那摆着,不好用刑。对于魏嬷嬷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刑部和大理寺都不乏刑讯的高手,几轮下来,魏嬷嬷就顶不住了,再想想太后在宗人府毫不犹豫地就说是她掐死 分卷阅读165 了太子妃,魏嬷嬷的心也凉了。 她知道杏仁酪里面的毒不是太后下的,太子妃也不是太后掐死的,可太后已经被人算计得无处可逃,而算计太后的,很显然就是太子那个煞星。 魏嬷嬷心如死灰,报应!这就是报应!当年先皇后拼死生下的小小婴孩已经长大成人,来找她们报仇了! 魏嬷嬷供认太后联合太子妃弑君谋逆,事后又掐死了太子妃杀人灭口,可这并没有完,她看见太子在惠顺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惠顺帝一示意,那可怕的刑具又加在了她的身上。 魏嬷嬷熬不住酷刑,她知道太子想让她说出当年的事。反正弑君已经是死路一条,就算加上当年的事,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早点说出来,还能早点求个痛快。 魏嬷嬷的供词震惊了惠顺帝和三法司。 那个慈爱宽容的太后,在很多年前,因为她自己没有儿子,为了把惠顺帝抱到自己身边抚养,而害死了惠顺帝的生母。 之后她又故技重施,为了抚养萧岷,干脆来了个一石二鸟,既害死了与她争锋相对的先皇后,又除掉了萧岷的生母。 不仅如此,她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太子的身子已经毁了,但如果惠顺帝再生下别的皇子,皇位不一定落到萧岷头上,那她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所以,她在给惠顺帝的杏仁酪中暗暗下了药,致使惠顺帝再也没有孩子。 …… 就算多年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了证据,但是,杏仁酪中的毒是真的,太子妃给太子下在茶水里的毒也是真的,太后的床榻暗格中搜出来的毒也是真的,这三份毒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太子妃从太后那里拿了毒|药是惠顺帝亲眼所见,就算太后咬死了不肯承认,三法司最终还是判定,太后理应赐死。 按理这样的重罪应该是株连九族,太后这个主犯更应该凌迟处死。但九族里面就包括惠顺帝和太子、二皇子,当然还有皇亲国戚的旁支们,所以只好把太后这个罪魁祸首处死就行了。而且她毕竟是太后,也不能真的凌迟,只能赐其自尽,死后不得入皇陵。 至于夏思瑶谋害公主,和这件事比起来就微不足道了,在得了萧岷的一纸休书之后,夏思瑶被贬为庶人,责令其终生不得在京都出现。 夏思瑶落魄无比,遮遮掩掩地出了京都,只是刚刚走到郊外,就落入了一直盯着她的莫德手中。 对于莫德来说,他本来前程似锦,尊贵的长公主怀了他的儿子,等儿子稍大些,他自然能当上驸马爷。 可这一切都被夏思瑶给毁了!儿子没了,驸马爷当不上了,还被太后下令陪葬,他不得不改头换面躲躲藏藏,连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没了! 那害了长公主性命的绝子药还是他给夏思瑶,当时她说是要用给姜婳和秦桑桑。这一点儿更让莫德无法忍受,他恨不得回到过去一耳光把自己扇醒,可他最恨的还是夏思瑶,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他一直藏在京都,关注着夏思瑶的事,她离开的时候,他就跟在她的身后,到了无人的郊外,就把夏思瑶打晕带走了。 没人知道莫德将夏思瑶带到了哪里,只是一个月后,在离京都百里之外的山里,出现了一具女尸,四肢关节俱断,身上的肉也没了,只剩了一副骨架,显然是被人凌迟而死。 当然,这都是后话,太后并不知道夏思瑶将来的结局,她也顾不上关心这个外孙女了。 阴暗破败的冷宫中,太后呆呆地坐在摇摇欲坠的床边,思考着脱身之道。 一阵脚步声传来,房门“吱扭”被推开,两个高大的内侍捧着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着白绫和毒酒。 一个内侍笑嘻嘻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选一个吧。” 太后脸色遽变,猛地站起身来,“不,哀家不选,哀家要见皇上!” “不选啊?那就不选吧。”内侍把托盘放到一边满是灰尘的桌上,笑道:“看太后娘娘吓得,这两样本来也不是为您准备的。” 太后刚松了口气,就见两个天仙般的女子进了屋,她们携手而来,倾国倾城,身上华丽的衣裙与这腐败的冷宫格格不入,刺痛了太后的眼睛。 更让她惊恐的是,姜婳和秦桑桑的手中,各提了一把雪亮的长剑。 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擒住了太后的手臂,笑道:“这个才是为您准备的。” “不,你们敢!”太后拼命挣扎,可她这几日水米未进,本来就头晕眼花,如何能从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手中挣脱。 桑桑的长剑举起,抵在了太后的心口,锋利的剑尖划破了太后的衣衫,太后一惊,立刻不敢乱动了。 桑桑笑道:“不用我说,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太后啊太后,你害了那么多人命,就没有想过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吗?” 姜婳手中的长剑抵在了太后的腹部,“太后啊太后,你为所欲为这么多年,为了一己私利就害人性命,就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为鱼肉的一天吗?” 姜婳和桑桑对视一眼,刚想用力刺去,握着剑柄的手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萧岷从背后抱住桑桑,大手握着桑桑的手,同她一起持着长剑,“别急,算我一份。” 太子则是用手臂环过姜婳,一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一手握住了她剑柄上的手,“也算我一份。” 长剑用力,太后的身子一挺,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害了萧决的生母 分卷阅读166 ,害了萧岷的生母,害了姜婳的母亲,更害了桑桑的满门。 当时他们都是任人欺负的小孩子,却没有想到,终有一天,她会死在这四人的剑下。 剧痛传来,太后瞳孔涣散,俊美的男女渐渐模糊。 她最后看了这四人一眼,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正文完。 第108章 番外——婳婳大婚 因为太后是弑君谋逆,惠顺帝和萧决萧岷不需要为她守孝,萧岷开始盘算着尽快把桑桑娶过门。 “父皇。”萧岷小心地凑到惠顺帝面前,“那个,儿臣和桑桑的婚期……也该定下来了。” 惠顺帝批奏折的手一顿。自从太后谋逆的事情出了,他确实对这个小儿子有些疙瘩,可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的心里又挺不是滋味。 毕竟,太后的计划那是她的一厢情愿,小儿子并不知道,更没有参与其中,他这样对远山,实在是迁怒。 “原来不是定在开春后吗?”惠顺帝想了想,“那就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吧。估计下个月就能成。” 礼部原本就提前准备着萧岷和桑桑的婚事,下个月也不会太匆忙。萧岷闻言大喜,刚想开口,就听见有人大喝一声:“我反对!” 萧岷差点把鼻子气歪了,扭头看去,却发现是太子,他穿了件玉白色锦袍,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大哥……太子!”萧岷连忙站起身来。 太子拉着他一起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二弟呀,长幼有序,大哥还没有大婚呢,你急什么呢?” “大哥不是已经……”萧岷想反驳说太子已经大婚过了,可转念一想,太子妃已经死了,那太子想要再娶一个太子妃,也是应该的。 太子又看着惠顺帝,“父皇,儿臣很不高兴,上次大婚儿臣还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醒来身边就多了个太子妃,那太子妃还是个居心叵测的!” “咳咳。”惠顺帝难得有些羞愧,罗问蝶进东宫是为了给大儿子冲喜,可他挑的这个儿媳妇确实不怎么样,“那……你想怎么办?” 太子漂亮的长眉一扬,“儿臣自然是要真真正正的大婚一次!” 惠顺帝点点头,“没问题,可有看中的姑娘?”太后的事让他觉得十分晦气,大儿子来个热热闹闹的大婚也好,宫里需要喜庆。 太子道:“儿臣就娶姜婳。” 惠顺帝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她不是已经在你的东宫里了吗?” “可儿臣就喜欢她,就想让她做儿臣的正妻!她进东宫的时候,连个鞭炮都没有。”太子低声嘟囔道:“而且,我们还没有……咳咳……圆房呢。” 惠顺帝对两个儿子都很愧疚,太后害人,跟他不能明察秋毫有关,而夏思瑶进二皇子府,罗问蝶进东宫也有他纵容太后的原因,原本他还担心大儿子同自己生气闹别扭,此时萧决摆出一副不肯讲理就要娶姜婳的无赖态度,他的心里倒颇为受用。 这是大儿子信任他,把他当成亲爹才会这样无所顾忌地想要什么就直接开口。 “姜良娣品貌不凡,父亲是礼部尚书,她的身份就给你做太子妃也是使得。你想同她再大婚一次,就随你吧,不过——”惠顺帝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问道:“她都进东宫这么久了,你不是特别稀罕她,寸步不离来着,怎么还没……咳咳……圆房呢?” 萧岷也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萧决。 萧决耳根一红,难得有些羞赧,“儿臣先前余毒未清,不能……同房。” “哦——”想到大儿子身上的毒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受了二十年的折磨,惠顺帝心里一酸,心疼愧疚得一塌糊涂,大手一拍龙案,“办!大办!朕的太子要娶太子妃,一定要十里红妆,万民同庆!” “我我我我呢?”萧岷急道。 惠顺帝这才想起刚答应了小儿子下个月成亲的,可太子大婚非同小可,礼部不可能同时操办两个皇子的婚礼,他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你呀,那就再等等吧。” 萧岷欲哭无泪。 想了想突然又道:“父皇,儿臣喜欢桑桑,不想委屈她做侧妃,想让她做正妃。” 惠顺帝正因为推了小儿子的婚期愧疚,一听此言答应得十分爽快,“好,没问题!” …… 姜婳回到了姜府。 这一次她不是探望一下亲人马上就离开,而是会在家里住上两个月,等到大婚时再去东宫。 老太太高兴得恨不得晚上搂着小姑娘睡,姜澄更是乐得走路都会蹦起来。 姜纬自然也十分高兴,只不过他的心情还带着点微妙。因为他是礼部尚书,太子大婚自然是礼部主办的,所以男方的聘礼单子是他拟的,女方的嫁妆单子也是他拟的,男方迎亲的流程是他定的,女方出门的流程也是他定的。他觉得自己既像是嫁女儿,又像是娶儿媳妇。 姜纬忙得脚不沾地,心情却十分愉悦。到了姜婳出嫁这天,他突然就舍不得了。 看着女儿穿着大红嫁衣款款而来,姜纬心中有些酸又有些甜,他的掌上明珠,长大了。 拜别了父亲和祖母,吉时已到,姜婳也该出门了。 按理太子是不用亲自迎接的,可姜纬定流程的时候,太子亲口说了,他一定要上门亲迎。 姜纬将宝贝女儿背到花轿,太子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大红吉服,身边跟着一队同样骑马的金刀侍卫,披风全都 分卷阅读167 换成了红色,威风凛凛,英武不凡。 花轿在城中绕了一大圈,进了东宫,惠顺帝也亲自来了。 拜过天地,姜婳被太子牵着,送进了新房。新房没有设在姜婳以前居住的嘉溪殿,而是设在太子居住的正殿。 姜婳坐在喜床上,微低着头,从盖头的下沿看去,只见一双靴子出现在她的面前,金秤杆缓缓挑起红盖头,姜婳眼前一亮,她随着那金秤杆抬起头来,正对上太子黑漆漆的眼睛。 那眼睛里有喜悦,有庆幸…… 姜婳只觉得今日的太子格外英俊,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太子的唇角勾起一丝满足的浅笑,修长的指尖探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撒帐,饮过合卺酒,太子去了前殿,新房里留下宗室的夫人贵女们陪着姜婳。 这些人都是姜婳熟悉的皇亲国戚,她也不拘束,盘腿坐在新床上,听着她们说话。 没人敢拿姜婳逗趣,不过是说些轻松的闲话。众人心知肚明,明明是东宫的良娣,皇上一道圣旨,竟然又正儿八经地嫁了一回,这回直接就是太子妃了,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巴结着还来不及,哪敢打趣她?幸好,姜婳做良娣的时候,深居简出,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过两三次,还次次都有太子跟着,她们都没有与她说过话,自然也不会得罪她。 太子回来得很快,陪在新房中的众女子都很有眼力,起身告辞了。 太子顺手将房门关严实了。 姜婳一阵脸热心跳。 太子将她头上的凤冠小心地摘了下来放到一旁,温热的大手按揉着她纤细的脖颈,动作温柔。 姜婳酸疼的脖子顿时轻松多了。 太子揉着揉着,修长的手指却渐渐向下,他摸到了她小衣上的系带,将那细细的大红系带勾在指尖,太子凑到姜婳耳边,低声道:“婳婳,你想用哪种姿势?” “轰!”姜婳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太子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还是鸳鸯戏水吧。” 姜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她很努力地想了一遍,确认太子逼着自己一同看的那画册上没有“鸳鸯戏水”这个姿势。 太子看着小姑娘睁着水盈盈的眼睛努力回想的样子,轻笑一声,“鸳鸯是我和婳婳,水嘛……在净房呢。”小姑娘是第一次,在水里她还能好受些。 姜婳头脑发晕,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他他他竟然要和自己共浴?! 太子一把抱起姜婳,大步走进净房。 正殿的净房可比嘉溪殿的大多了,汉白玉围成圆形的池子,里面已经注满了热水,水上还飘了美丽的花瓣。 太子将姜婳放在池边,姜婳的腿浸入水中,大红的裙摆散开铺陈在水面上,裙摆上绣着的并蒂莲好似凌波而开。 太子跳进池中,站在姜婳面前,双手握着她精致的脚踝,强迫她将双腿搭在自己腰上。 他低头在那红唇上一吻,白皙如玉的手指将大红嫁衣一层层解开,渐渐露出雪腻晶莹的肌肤。 他解姜婳的衣服用尽了耐心,解自己的衣服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大手一挥,“刺啦”一声,吉服应声而裂,随即被扔到了一旁。 “婳婳!我的婳婳!” 太子满足地喟叹一声,一手揽着姜婳的后背,一手托住她的娇臀,抱着心爱的小姑娘进了水。 姜婳双臂环着太子的脖颈,修长笔直的双腿挂在他劲瘦的腰身上,小脸害羞地埋在他的肩膀。 很快,汉白玉池子里的水就一波一波地荡漾起来。 …… 太子低头看了看姜婳,见她细细的眉毛蹙着,嫣红的唇瓣抿得死死的,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水珠,也不知道是池子里的水,还是她眼里的泪。 太子叹了口气,小姑娘毕竟是初尝人事,他要是真的在今天饱餐一顿,一定会伤到她的。 薄唇将那颗水珠吻去,太子抱着姜婳上了岸。 姜婳靠在他光洁的胸膛,任他用雪白的棉巾子将她包裹起来。她垂着眼眸,神色颇为落寞。 “婳婳,怎么了?”太子轻声问道。他刚才很是小心,难道还是把她给弄伤了? 姜婳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水雾蒙蒙,又是疑惑又是委屈,“殿下,咱们是不是……不对?” “什么不对?”太子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姜婳的脸红了,鼻子抽了抽,嗫嚅了很久才开口,声如蚊呐,“就是,祖母说会疼,可是很快就会过去的。咱们、咱们弄得……咳咳……是不是不对?”她一直在疼,到现在也没舒服。她觉得这周公之礼一点儿都不好,远远不如他抱着自己亲吻自己的时候舒服。 这下太子听明白了,不禁扶额,小姑娘这是在质疑他呢!天,他一个经验丰富的男子,竟然被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给嫌弃了! 太子黑漆漆的眸子中厉光一闪,后槽牙难耐地磨了磨,他本来就没有尽兴,听了小姑娘“挑衅”的话,恨不得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才好。不对,应该鏖战到天亮,各种姿势来一遍,让她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 可看看小姑娘委屈的小模样,他还是不忍心。 算了,来日方长。 自己的小媳妇还得自己哄,太子笑道:“婳婳是理解错了,你祖母说的‘很快’,说的大约是几天以后。” “这、这么久?”姜婳将信将疑,歪着头盯着太子。 “对呀, 分卷阅读168 相比一辈子,三五天可不就是很快了嘛。”太子捏了捏她滑嫩嫩的小脸蛋,低低地笑了一声,“婳婳放心,夫君保证让你舒舒服服,销魂蚀骨,欲|仙欲死,简单地说就是婳婳肯定会爽上天。” 姜婳歪着头想了想,抿着唇一笑,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又是羞涩又是期待。 太子把姜婳擦干,打横抱了起来。 “哎哎,我的衣服!”姜婳手忙脚乱地想要遮住自己。 太子轻笑一声,“衣服都湿了,没法穿了。再说马上就要睡觉,婳婳难道想穿着湿漉漉里外十几层的嫁衣睡吗?”她愿意他还不同意呢,那嫁衣层层叠叠,脱起来没完没了,天知道他刚才差点耗尽了耐心。 姜婳一愣,太子已经迈开大步,她羞得简直不知道该遮哪里才好,幸亏屋里没有人,龙凤喜烛高高燃烧,将屋里照得暧昧又温暖。 太子将姜婳塞到被子里,他顺势也钻了进去,将光溜溜的小姑娘搂在自己怀里,“睡吧。” “我、我想穿件寝衣。”姜婳挣了挣,马上就老老实实地不敢乱动了。到处都是他光洁的肌肤,不是碰到胸膛就是碰到小腹,再往下更是不得了,她的手简直是无处安放。 “穿寝衣?婳婳冷了吗?”太子双臂一收,将小姑娘紧紧地揽在胸前,“别怕,夫君抱紧点儿,我的宝贝就不冷了。” 姜婳:“……” 太子笑了一声,薄唇在小姑娘的唇瓣上亲了一下。 他早就想这样抱着她睡了,以前他余毒未清,怕控制不住自己伤了她,从来不敢这样过火,现在她真真正正成了他的女人,他可以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 小姑娘毕竟给折腾得有些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萧决长臂一伸,从床头柜上摸了个小瓷瓶过来,打开里面是清凉的药膏。 他把姜婳轻轻地推平,双腿分开,修长的手指沾了药膏,小心翼翼地给她涂在娇嫩之处。 姜婳不安地“哼”了两声,眉头皱起,很快又舒展开,安稳地睡熟了。 萧决苦笑一声,小姑娘睡得香甜,他却熬得满脑门子都是汗,咬着牙给她上好药,萧决浑身滚烫,显然没法睡了,只好起身去了净房。 …… 姜婳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略微迷瞪了一下,突然大叫一声翻身坐起,“糟了!” 太子早就醒了,不过是搂着香软软的小姑娘闭目养神,见她咋咋呼呼的,连忙问道:“什么糟了?” “晚了晚了!咱们要去皇宫请安的!”姜婳手忙脚乱地爬过床外侧的太子,完全顾不上自己光溜溜的样子了。 看着如同羊脂白玉雕成的女体从自己身上爬过去,太子心头火起,大手捏了捏,终究还是没有动,任由小姑娘爬过他的身子下了床。 太子在屋里,兰芽疏桐没有召唤是不会进来的,姜婳匆匆忙忙套了件大红翟衣,这是太子妃的正装,样式颇为繁复,没有人帮忙,她弄了好一会儿才穿好。扭头一看太子还歪在床头,优哉游哉地看着她,顿时急了,“殿下,您也得起来啊!” 太子慢悠悠坐起身,“婳婳给我更衣。” 姜婳叹了口气,翻出见大红的太子常服,捧到萧决身边。 萧决懒洋洋地站直身子,双臂展开,任由小姑娘帮他穿衣。 他身材高大挺拔,姜婳要踮起脚尖才能系好他领口的玉钮,她微微抿着唇,纤白软嫩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喉结。 太子黑眸眯了眯,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姜婳手指一顿,白了他一眼,飞快地将外袍系好,这才唤了两个丫鬟进来服侍。 用过早膳,太子牵着姜婳的手,不慌不忙地穿过宫门进了皇宫。 姜婳感觉很不一样,之前她也来过皇宫这边几次,太子也是这样牵着她,可那是她是东宫良娣,被太子牵着总有些不自在,现在她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又有些顾忌自己太子妃的身份,这样牵着手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太子一看她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小姑娘心里在想什么,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婳婳,等将来你成了皇后,我还是会这样牵着你的。” 所以,认命吧,太子妃算什么,当了皇后也庄重不起来! 姜婳嘴角一抽,颇有些无语。 先去乾清宫给惠顺帝请安。惠顺帝早就等着了,见儿子儿媳姗姗来迟,意味深长地看了大儿子一眼。 萧决假装没看见,完全无动于衷,倒是姜婳小脸有些烧。 惠顺帝笑眯眯地赏了不少东西,主要都是用来强身的天材地宝,他盼着儿子身体强健,盼着儿媳早点生下小皇孙。 一想到自己的身子也被太后那个老妖婆给害了,惠顺帝心里一肚子的憋屈,好在他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再生上十个八个皇孙,身边还能热闹起来。 他满怀期待地看了看儿媳妇的小肚子,目光殷切。 姜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悄悄搓了搓手臂。 太子无语地拉起姜婳,“父皇,我们去坤宁宫那边了。” “去吧去吧,路上走慢些,不着急。”惠顺帝叮嘱道,心里盘算着要不以后给儿媳妇备个步辇,皇宫这么大,她还有从东宫过来,万一有了身孕,走来走去地伤了可不好。 给张皇后请过安,太子牵着姜婳回了东宫。 一进屋,姜婳就被太子抱了起来,轻轻扔到了床上,后背刚刚触到柔软的床褥,太子 分卷阅读169 就压了下来。 “你你你干什么?!” “干你!”太子笑道:“我不是答应了要让婳婳欲|仙欲死的吗?” “现在是白天!” “婳婳也答应过我,圆房后头一个月,要任我摆布的。” 太子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含糊的话语从他滚烫的薄唇间溢出:“包括各种姿势,包括各种地点,也包括各种时间。” 各种……姿势、地点、时间?! 姜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看着红罗帐被太子大手挥下,轻轻摇晃了起来…… 第109章 番外——前世 东宫良娣坠江身死,太子殿下悲痛欲绝,吐血而亡。 听说东宫良娣姜婳是准备乔装改扮乘船回到苏州,京都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她想去苏州舅舅的身边,可是太子纵马追来,姜婳情知无法逃脱,竟然纵身跳入了滔滔江水中。 太子殿下没有想到他的女人宁肯死都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看着那消瘦的身子被大浪卷走,胸口如同撕裂般疼痛,喉头腥甜,吐血不止。 太医束手无策,太子殿下在他的父皇和二弟悲痛的注视下闭上了眼睛。 尽管早在太子幼年时期就有太医预言过他活不过及冠,而他果然在及冠这年英年早逝,可惠顺帝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之后,惠顺帝的身子越来越差,不久之后就不能理事,由二皇子萧岷监国。 在连番的打击和压力之下,萧岷成长得很快,他只是单纯并不是真傻,没有了父兄的护持,他只能自己挑起重担。原本活泼开朗的萧岷越来越沉默,只是没有人发现,他的目光里除了伤痛,还隐藏着仇恨。 萧岷娶了太后的亲外孙女夏思瑶为正妃。 大婚当天,守寡的太子妃突然出现在婚礼上,嘴里胡言乱语地说着“这个正妃之位本来是我的,太后答应了我的”,萧岷随口问了几句,太子妃竟然说出了她与太后合谋之事,包括她在东宫兴风作浪害死太子,太后给惠顺帝下毒致使其身体衰败。 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萧岷事先和罗问蝶计划好的。他只是答应罗问蝶,只要她肯来婚礼上当众揭发太后,他就愿意停止婚礼,之后也不会娶夏思瑶为正妃。 事到如今,罗问蝶知道她被太后骗了,她已经不再奢望改头换面嫁给萧岷,只要萧岷事后能留她一命,她就愿意把太后拉下水。 罗问蝶的话震得人头皮发麻,没人顾得上疑问一个寡妇怎么能出现在皇子大婚的现场,全都看着萧岷,等着他拿主意。 萧岷当场宣布婚礼取消,穿着大红吉服,带着来参加婚礼的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察院的左右都御使,去了慈安宫。 太后猝不及防,为了以示清白不得不同意了萧岷搜宫。 在三法司的监督下,萧岷带来的宫人从太后的大床暗格中搜出了可疑的瓷瓶,经过太医查验,瓷瓶中的药粉确实能让人身体不知不觉地衰败,症状与惠顺帝一样。 尽管太后拼命否认,可她身边的魏嬷嬷却熬不住酷刑,招供了太后做下的种种恶事,包括当年一石二鸟害死了先皇后和淑妃,也包括曾经给惠顺帝下药致其无子。 太后被关冷宫赐死,夏思瑶被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回到京都。 在夏思瑶离开京都时,郡主府中被她残害过的仆从悄悄跟上了她,之后夏思瑶失去了行踪,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萧岷将自己的一个侍妾抬为了正妃,该侍妾十分美貌,名唤秦桑桑。 在萧岷登基之后,秦桑桑成了他的皇后。他没有其她妃嫔,和秦桑桑膝下也只有一个儿子,立为小太子。 只是这个小太子却是记在他的大哥萧决的名下。 萧岷在位期间励精图治,内政清明,只是他始终郁郁寡欢。 皇后秦桑桑深知他的心事,一日,秦皇后说:“我幼年时期曾近去过周边番邦小国,见过一位古里古怪的番僧,听闻他有起死回生之术。” 萧岷眼睛一亮,“此人现在何处?” 秦皇后道:“有人说他是邪僧,将他驱逐出境,听说他四处流浪,居无定所。 萧岷立即派人去各国寻找番僧。 经过四年才将番僧找到,他身形矮小,枯瘦得跟半截树枝似的,身上的袈裟也破破烂烂。 萧岷对番僧礼遇有加,询问其起死回生之术。 番僧道:“此术逆天,所求之人需献祭十年寿命。” 萧岷毫不犹豫地点头,“朕的太子已经长大,朕就算少了十年寿命,也不遗憾。” 番僧又道:“还需有复活之人的贴身之物。” 萧岷道:“我有他的一缕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偷偷留下了大哥的一缕头发。 番僧道:“此术对贫僧亦有损伤,贫僧要白银万两。” 萧岷点头,“朕的私库中有些珠宝字画,全部加起来也值万两以上,通通给你。” 两人商议定,番僧经过三天三夜的推演,挑定了日子。 萧岷素来勤勉仁爱,唯独此次一意孤行,完全不管朝臣们如何反对,建起高耸入云的祭坛,请番僧做法。 众人都以为番僧不过是装神弄鬼,可番僧做法时,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明明是大白天,看起来却像黑夜。 “咔嚓”一声,一道龙形的闪电撕裂了天空。 …… “婳婳 分卷阅读170 。”一声虚弱的呢喃,昏迷多日的太子殿下睁开了眼睛。 ——全文完。